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忘归》 第一章 算命 第一章 算命 临江仙-开篇语 一入仙途深似海, 百年倏忽一刹。 此身何故寄天涯。 今朝无定雪, 明日鬼城花。 生死无关天下事, 剑光荡尽浮华。 狂歌痛饮醉烟霞。 仙魔难两立, 佛道本一家。 …… “上雷下泽,归妹之卦,恭喜呀恭喜,看来姑娘你好事将近了” 神州中部,宁州城,自古便为神州中部大邑。 城池宏大,大小街道星罗棋布,高阁危楼比比皆是,乃闻名天下的繁华之地。 城依方位分为东西南北四大坊区。 南坊为富豪大贾汇集之所,披绣著锦,富贵豪奢。 北坊背靠幕岚山,山高峰险,云蒸霞蔚,正是宁州城修真世家秦家所在,山下高墙大院,幽深神秘,普通凡人难得一近。 东坊商铺云集,林林总总不下数百家,南北客商往来频繁,仙凡杂处,各类珍宝灵材应有尽有,令人瞠目结舌。 城西多为平民聚居之地,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多有江湖术士摆摊售卖灵丹仙药,偶有落魄的修士叫卖法器灵材,端是热闹非凡。 此刻,城西龙门大街尽头,紧靠墙边,有个不起眼的卦摊。 青布铺地,中有三枚铜钱,次第散落。 卦摊里侧有老少二人,老者身材高大,须发半白,头挽道髻,面容清瘦却满带笑容,看去颇有几分仙气。 其后斜着一杆斑竹,因年深日久,已呈灰黄之色。杆头竖绑着一块布幡,上书“趋吉避凶”四个大字,龙飞凤舞,意态疏狂。 老人身侧蹲着一少年,眉目清秀,看去甚是机灵,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望着摊前一位满脸虔诚,约双十年华的肥胖女子,似乎这种场景见得太多,早已见怪不怪。 “象曰:泽上有雷,归妹,君子以永终知敝”。 老人伸出手,轻轻捏起地上的铜钱,边继续说道: “姑娘今日来问老夫可算是找对人了,这神州大地还没有我天随子算不到的事,卦上说缘由天定,只待其时,你将有一份好姻缘,将来定是百子千孙,人丁兴旺啊”。 “真的,我能嫁出去啦,太好了,多谢仙长,我要赶紧回去告诉我爹去。” 说罢自钱袋里摸出三个铜板,轻轻地放在卦摊上,转身小跑往城内而去。 “今日你又骗到三人了,可怜的世人啊,居然相信你这个老骗子的话,归妹之卦,明明是所托非人,乃下下之卦,你却说是美满姻缘”。 眼着女子远去的背景,少年站起身来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 “什么老骗子,你这小子从来就不懂得尊老敬贤,老夫上问天机,下断前程,从来算无遗策,这神州大地谁不知道我的大名,再说这归妹,虽说有诸多困扰,亦可得善终,如何不好。世事艰难啊,又有多少人郁郁一生,抱憾而殁,能得善终者十之一二而已”。 老人怪叫着,同时伸手收起青布,顺便将刚得的卦钱放进钱袋里,紧紧地系在腰上。 “得得得,就你这得性,骗骗无知妇孺就成了,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不过你这天随子的道号倒是挺贴切,靠天吃饭,一切随缘,咱们啊,也就在这风尘中打打滚罢了。话说回来,你这么厉害,怎么不算算我们什么时候能赚到钱啊,省得我跟着你到处算卦,风餐露宿的,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 少年站起身,直了直腰,怠懒地说道,望向老人的眼神满是鄙夷。 老人自顾自地收拾东西,似乎对小孩的态度习以为常。 半晌又道“你小子也就知道吃啊睡的,不学无术,没听过‘察见渊鱼者不祥’吗,再说算人不算己,给自己占卜乃是违天之举,要折损阳寿的,命由天定,该是你的自然会来,不可强求”。 “既是违天之举,你帮别人算命不也一样是窥探天机吗,你一天三卦,就不怕短命啊” 小孩抬起竹竿,揶揄道。 “那可不一样,大凡前来算命者,多郁结于心,惑而不解,我为他们指点迷津,拨云见日,乃行善积德之举,就如适才这女子,人丑家贫,已然很是不幸,我稍加指点,便可令她不失所望,虽说命由天定,但运在人为,祸福相依,否极尚可泰来,只要一念尚存,说不定哪天好姻缘真的就来咯”。 沉吟片刻,老人忽而轻叹道:“卦之道,不问天意,在测人心啊” 说完眼光一收,悠悠地望着远方天幕,眼里神光不再,看上去竟是无尽的深沉,仿佛已经洞穿这个世间一般。 少年没理会老人的异样,抬起竹竿迈步便走。 老人摇了摇头,亦跟了上去,不久便消散在来往的人流之中,唯留那竹竿上的布幡在人流中时隐时现,甚是显眼。 顺着龙门大街东行约百丈,便是城西有名的桂花巷,空气中的花香味隐约可闻。 巷子尽处则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小院,院门刻四字古篆,正是云来客栈,取客似云来之意。 闻着渐次浓郁的桂花香味,一老一小相继进得院门。 忽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苏迈,今日回来这么早啊?” 少年收好竹竿,迎向柜台前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嬉笑道:“老头子今儿运气不错,早早就卜完三卦,提前收工了”。 男子哈哈一笑,道:“老神仙仙法高深,算无遗策,在这宁州城里原是大大有名,只是立了这一天三卦的规矩,不然一天到晚怕也算不完咯”。 “哈哈,还是童掌柜懂得老夫,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啊!” 一阵笑声传来,正是那算命老者飘然而入,嘴里还说着知音难遇,当浮一大白之类。 三人一番说笑,气氛甚浓。 客栈掌柜姓童名山,是远来客栈第二代掌柜,二十年前乃是客栈的伙计,当时还是耿老三掌柜。 那年冬天,老掌柜突发急病,全身冰冷,肌肉萎缩,不到半月光景,已然如风中秋叶,命悬一线。 恰逢天随子途经宁州城,前来投宿,得此消息,便为其占得一卦,说老掌柜乃积善之家,阳寿未尽,命当百年。 乃指点其至城东找到一位游方郎中,得一奇方,照方医之。 也不知是耿掌柜命不该绝还是天随子果真卜算神准,不出一月,耿掌柜竟恢复如初,且精气更胜从前。 于是对天随子奉若神明,就差立长生牌位日夜供奉。 这天随子一时高兴,竟又在客栈住了半月有余。 每日除了固定在西门口摆摊算命,就是和耿老三喝酒助兴。 期间见童山机灵老实,便顺手做了回月老,撮合其给耿掌柜做了个上门女婿。 耿老三也是粗豪之人,颇有几分江湖习气,平素也对童山颇为看重,于是就顺水推舟,玉成了好事。 其后五年,耿掌柜便将远来客栈交给童山,自己外出云游去了。 十年前,天随子偶经宁州城,来这云来客栈寻友叙旧,身边带了个约摸四五岁的男童,童掌柜再见恩人,自然一番殷勤留客。 后才得知十年来天随子云游天下,并在南雁山下遇到一个独身孩童。 询问之下,知其父母死于山火,家中亦无亲人,怜其孤苦,一时不忍,又占得一卦,说是二人甚有缘分,遂收养之。 村野乡民多不识字,孩童只有小名,故随其俗家苏姓,乃赐一单字为迈,呼其苏迈。 此后便携之四处流浪,以算卦为生,闲时教其认字读书,生活清苦,倒也乐得自在。 近年来经不住童掌柜的跪拜苦求,天随子每年均带着小苏迈在远来客栈小住数日,照例摆摊算卦,一日三卦,一次三钱,尽三三之数。 这回二人已停留五日,按惯例明天该当离开。 童掌柜心有不舍,多年来却也知晓天随子秉性,倏然而来,飘然而去,从不知其所往,亦不知其所归。 于是当晚便由童掌柜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精致小菜,一壶宁州城特有的醉忘仙酒,三人宾主尽欢。 待到酒终人散时,已是三更时分,一弯新月孤悬中天,几处寒星隐现,夜幕深沉,显得格外的清冷幽寂。 老少二人已回房歇息,童掌柜犹自扶着小院的栏杆,醉意朦胧。 仰望着这一片清辉,自言自语道:“月有阴晴圆缺,老神仙游戏风尘,每年能得一见,已是难得的机缘,希望来年尚有相见之时”,一双醉眼,隐有别离之戚。 次日一早,二人果然并未如平日般外出摆摊,而是早早收拾好包袱,准备辞行。 童掌柜也早已备好了干粮早点,和往常一样,亲自送至西城门,目送二人身影消失,方才不舍地离去。 第二章 古道故人 宁州城西三十里。 一条荒凉的古道自远处延伸而至,两侧野草杂花,红绿相间,为这荒郊野地平添几分生气。 路旁有一茅舍,一根竹竿挑起一块白布,大大的茶字在微风中轻摇,近之乃是一处茶摊,供行人歇脚解渴之用。 摊前有几张竹桌,此刻已是正午时分,路上行人稀少,仅近路一侧桌旁坐着一老一少。 老者粗布青衣,神态安然,少年双手把玩着一个粗陶的茶杯,手边还放着一个卷着布幡的小竹竿。 正是刚离开宁州城的天随子和苏迈二人。 “老头子,这次我们要去哪啊”,苏迈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开口问道。 天随子细细品着这宁州有名的翠云春茶,半晌说道:“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脚往哪走,就去哪里”。 “我听说青石城的水晶乌鱼是天下一绝,肉嫩汁鲜,薄若无物,有‘宁食青石鱼,不做活神仙’的说法呢,不如我们就去青石城吧” 苏迈望着天随子,一脸期待地道。 “你小子的本领光用来打听吃的了,就知呈口腹之欲,知不知道老夫赚钱多辛苦,还想吃那水晶乌鱼,吃泥鳅还差不多”,天随子没好气地骂了句。 “你是大神仙,到处普渡众生,为人排扰解惑,指点迷津,我只是个凡夫俗子,不打听吃的打听什么啊”苏迈不服地反驳道。 天随子沉吟半晌,开口道:“不过说到这青石城,多年前倒有个旧相识……。” 话未说完,苏迈就听得耳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老友,阔别多年,想不到还能相逢于尘世,向来可好?” 苏迈呆了呆,寻声望去,四野苍茫,杳无人迹。 而在苏迈隔坐,却凭空多了个灰色的身影,看去像是个中年男子,明明正对着天随子二人,苏迈却看不清他的脸,像是蒙着一层薄雾似的。 此时日上中天,四周偶有虫鸣声起,衬得这茶寮逾加寂静。 此人飘忽而来,不着形踪,若非正午,直让人怀疑是不是地底是幽魂。 天随子静静地坐着,手中仍执着那个粗陶茶盏,浅啜一口,轻轻放下,叹了一声,悠然说道: “天涯古道,得见故人,诚为幸事。这人世间兴衰枯荣,迎来送往,怕只有这宁州城的翠云春还是原来的味,道兄可有兴致共饮一杯?” “好一个迎来送往,只可惜世事翻覆,天意难测,你身在红尘,看尽这世间的辛酸冷暖,却依然悟不出这天道轮回啊!” 灰衣人轻嗤一声,听来似有几分嘲讽之意。 天随子面色平淡,闻言无悲无喜,声色未动。 未已,又听得那灰衣人言道:“百年孤独,若无知己,修行何益,不过一介驱壳而已。” 言罢起身,转向那苍茫古道,一动不动。 苏迈望着此人背影,一时间竟觉有几分萧瑟。 “红尘荒芜,再回首已是百年身,老朽一介卦师,流落江湖,如何担得起这知已二字,道兄言重了”。 天随子摸了摸桌上的青杆,淡然一笑。 “善易者不卜,窥探天机,蛊惑世人,这就是你所谓的道么?” 灰衣人轻哼一声,表情满是失落。 苏迈听着这两人莫名奇怪的言语,如坠云雾。 心想老头子一个江湖神棍,怎么会有这般古怪的朋友,神神秘秘,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或许也是个走江湖的骗子罢。 想着想着,目光不自觉迷茫起来。 等回过神时,灰色的背影已然不见,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苏迈游目四顾,古道依旧,人迹渺渺,只听得荡荡虚空中,隐约传来一阵苍茫古拙的歌声: 天涯近,红尘远 大道难成,弹指三生 仙途何渺渺,悟道得几人 …… 证得神魔归一念 辜负山中数百年 声音幽远空旷,却是道不尽的苍凉与落寞。 …… 沿宁州城西行三百里,穿过终年云雾缭绕的翠云山,便可进入青石城地界。 天随子和苏迈二人一路西行,途中算卦批命,未晚投宿,鸡鸣则起,一路上走走停停,行半月有余。 宁州城外茶寮一幕,在天随子的随口应付下,也消散在这平淡的行程之日。 不过自从在宁州城外遇到那神秘人后,天随子对苏迈的态度却好了不少。 沿途好吃好喝,却也让苏迈乐得开怀,一路上心情大好。 如今正是春夏之交,天气睛好,乱花碧草,翠色青青,正宜出行。 二人且游且走,这一日,已到达翠云山下的古井村。 此地因村头一口古井而得名,传闻自先民迁居时此井就有了,不知凡几千年,无论何时均是半井碧水,望之黑沉沉的,不知其深几许。 井水从未干涸,也不溢出,井边布满青苔,充满原始古拙之气,传说用古井水泡茶,有一股特色的清香。 村里约有五十户人家,均以采茶为主。 由于这翠云山盛产的翠云春茶名声远扬,每年倒也有不少外地客商进村收购新鲜茶叶。 因此,小村虽远离城镇,也有商铺客栈,只是规模较城里却小得多。 二人进村时,已然日落西山,天色昏暗,远远便可看到村东头迎风飘展的客栈招牌。 一路寻来,却是一户农家小院似的客舍,就名古井客栈。 客房约十多间,因是采茶之季,多有茶商至此,此时生意倒也不错。 二人投宿时,客房已满,掌柜见二人一路风尘,却是气度不凡,加之周边数十里无投宿之地,便特意腾出一间平时闲置的杂物房供其住宿。 天随子久惯风尘,倒也不甚计较,苏迈少年心性,平时在外行走,遇到山野荒村,找到山神庙应付一宿也是常有之事,更是无甚要求。 特别是饱食一顿掌柜老板精心推荐山珍小炒后,心情大好,对那用茶叶做成的小点更是赞不绝口,回到房间仍觉口颊留香,念念不忘。 天随子安顿好后,却未在房间里停留,径直去村头那口古井处。 自从进村来,就隐约感觉到有一股阴寒之气,饭后向村民打听村里故旧,得知古井传闻,便去查探一番,越接近古井,阴冷的气息越是浓烈,只是常人难以体察。 望着这黑幽幽的洞口和粗砺和石台,天随子一阵沉默,良久,只听得他似自语又似有所指地道:“作茧自缚啊”。 翌日清晨,当苏迈从睡梦中醒来时,却发现隔床的天随子已然不见踪迹,连同苏迈长期抬着的“趋吉避凶”招牌也一并消失了,房间空空如也,就好像从来就是苏迈一人一般。 苏迈定了定神,心里一阵纳闷,老头子从来不会一个人出去的,自从十年前收留他之后,二人从没分开过,今天早上怎么突然就不见人了呢? 心思电转,却怎么也想不出老头子会去哪了。 百思不得,最后决定去掌柜那看看,或许老头子酒瘾大犯,喝酒去了,只是怎么连招牌和他的包袱也不见了呢? 摇了摇头,草草漱洗完毕,苏迈提着包裹便冲到了客栈前厅,发现天色尚早,厅堂略显冷清,只有寥寥数人在吃着餐点,期持中的天随子身影却没有出现。 正自疑惑,忽尔身后传来掌柜的叫声:“这位小公子,和你一起的老神仙大早就走了,留了封信让我交与你”。 苏迈转过头,正看到掌柜手中拿着一方折好的宣纸,急忙取过,在一侧桌旁站定,拆下一看,是一封简短的书信,字体苍劲圆浑,正是天随子的笔迹: “老夫有仇家追踪,甚为棘手,不得已仓促遁走,近期恐无法脱身,尔可自行离开,天下之大,自有可为,勿需寻我。世道险诈,好自珍重”。 看罢书信,苏迈顿觉头脑一片空白,阵阵眩晕。 信很简单,既没告诉他要去哪里,也没说仇人是谁,听这语气,似乎相见无期,看来这天高路远,以后或许就只有他一个人流浪了。 想到这,苏迈颇有些无奈,相伴十年,天随子一直就是个落魄的算命先生,或者说就是一个混江湖的老骗子,对谁都是一副笑脸,从没听过有什么仇家。 童掌柜还说他是个活神仙,神仙也有仇人么? 苏迈摇了摇头,眼前恍惚有个灰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天下之大,自有可为,我连个去处都没有,可为个屁啊?”,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苏迈嘟嘟嚷嚷地走出了客栈。 离开客栈大门,苏迈顿觉一片茫然,我该去哪里呢,向东走,还是向西行,没人告诉他。 以前跟着天随子四海为家,随遇而安,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孑然一身,立在这茫茫人世,眼前十丈红尘,却不知哪里才是去处。 他一个孤儿,无亲无友,连天随子也一走了之,这神州大地,怕是再也没有他牵挂或是记得他的人了。 苏迈极力地回忆,脑海里却想不出什么熟悉的名字,最后也是唯一的一个,就是远来客栈的童掌柜了。 难道回去远来客栈做个伙计? 苏迈想了又想,又觉不妥,十年来跟着天随子游荡四方,在一地停留最多也不超一月,要让他长期呆在客栈里,比死都难受。 “去学老头子一样,帮人算命?” 苏迈自语道,旋即又摇了摇头,虽说这么多年一直跟在天随子身边,但却从没正式学过他算命的那一套,只是耳濡目染,略知皮毛。 因为他从来就不信,总觉得这是赚钱活命的骗术,只能哄哄无知妇孺。 再说,就算他愿意做,最起码他连卦词都说不全,更别说装腔做势给人观手纹看面相。 “看来算命也不成了,早知道当初应该跟老头子学学,也好有个吃饭的本钱”。 苏迈苦笑道,现在想来,跟着天随子这些年,还真的没学过什么正经的本事。 除了教他学文识字,讲些奇经怪谈,世俗掌故之外,有点用也就幼时授予他的一套御寒口诀,留宿荒郊野外时,不至于被冻死。 要说其它,无非也就是见惯世间百态,人情冷暖,让他心智比同龄人更为成熟些,只是这些都是换不来饭的。 思虑良久,苏迈决定还是去青石城看看,毕竟天随子说过还有个旧相识在那,虽说连名字都不知道,但起码还有个希望,万一真找到了,打听一下老头子的仇家也好。 主意即定,苏迈便顺着村头小道,朝那高耸挺拔的翠云山行去。 只是这一脚踏入江湖,前路茫茫,等待他的不知是悲是喜,是福还是祸? 第三章 山中仙子 翠云山,号称“披霞拥翠八百里”,自古便为宁州的名胜之地。 山高路险,林深苔重,终年人迹罕至,山南多悬崖险峰,生长着成片的古茶树,最有名的便数那远处闻名的翠云春茶。 苏迈自进入山间,便觉这翠云山中果然清寒无比,独自行在山道上,呼吸着山里独有的泥土清香味,天随子不告而别的阴霾也淡了不少。 毕竟少年心性,情绪转变得倒也极快。 伴着鸟鸣虫啾,脚边还有各种不知名的小动物不时窜过,这山间勃勃生机,也激起了苏迈的豪兴,心道这鸟儿虫子都能活得怡然自得,何况我一个堂堂男子汉,难道离了老头子,我还不能活了吗? 想到这,苏迈不觉心情顺畅了许多,就连周边的景物,再看也分外亲切起来。 山路崎岖难行,不知不觉间苏迈已在山中走了数日。 常年居无定所的生活,让他锻炼了不错的野外生存能力,饿则食野果,渴则饮山露,偶尔兴起,抓几只野味换换口味,倒也乐在其中。 只是夜间山中极寒,常人难以承受,幸赖天随子所授的那套御寒功法,练习多年,倒也熟练异常,动转起来,全身暖乎乎的,足已抵挡冷气侵袭。 这一日,苏迈来到了翠云山最为险峻的接天峰下。 站在山脚仰望,奇峰突兀,怪石嶙峋,山间迷雾重重,峰顶隐于云雾深处,直插苍穹,不知其高几何,真有接天之势。 多日在山间行走,难见阳光,此刻一旦走出莽莽丛林,望着眼前这气势恢宏的山峰,阳光洒下,照得霞光万丈,令人眩目,苏迈一时难以适应。 眯了眯眼,再睁开时,却见数道青色光芒自峰顶直射而下,落在前面不远处的山谷。 片刻又有一道白芒急旋而至,似追踪而来,转眼即消失无踪。 苏迈揉了揉眼睛,几疑眼花,但适才的青白光芒是如此真切,特别是随后的白光,似一道白练横空划过,不似错觉。 在确认自己没看眼花后,苏迈抬起头望了望前面的山谷,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行去。 前方一个近十亩方圆的绝谷,位于接天峰南面,隐于深山之中,三面皆是绝壁,高数百丈,仅东面一侧有片树林与外界相通。 林中古木参天,夹杂着粗逾手臂的灌木,晦暗难行,苏迈艰难地在林木中穿行,身上已有几处被树枝划破,衣衫褴褛。 摸爬了近一刻钟,终于走近了林子的边缘,透过灌木丛向里望去,只见谷中甚为平坦,中有各色奇花异草,红绿蓝紫,开得正艳。 靠近接天峰下一侧有五个青年男子,正以一种奇怪的方位将一个庞大的怪物围在中间。 那怪物头类雄狮,身形却似牛,毛呈青灰之色,更奇的是额前有大块突起,隐泛金光,身形比寻常狮虎大了数倍,一双拳头大的眼睛已呈血红,正满是愤怒地盯着前方五人。 苏迈看得心中一惊,对那怪物更是心有惧意,如此庞大的怪物,随便一口,就可把他当饺子吃了。 正踌躇不前之时,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闷响,只见那怪物猛然抬起头来,仰天大吼,巨口张开,牙齿似利剑般根根竖立,似要择人而噬,其声有若惊雷,震得苏迈两耳嗡嗡直叫。 片刻过后,声调渐低,听来似有悲愤不甘之色。 苏迈心头好奇心更甚,遂沿着灌木丛慢慢钻了过来,在距那怪物约十丈的树丛中隐好身形。 向前一望,只见那五个男子正背对自己,均是一身黑衣,面无表情,每人手上各拿着一柄青色长剑。 中间一男子口中正念念有辞,右手握剑,左手拿着一形状古朴的青铜铃铛正缓缓摇动,奇怪的是铃铛没有声音,反而散发出一种藏青色的诡异光芒,铃中还有一道道黑气冒出。 未几,只见那黑衣男子右手一挥,长剑发出一道白芒。 周边那四人见状也同时挥剑,顿时那天空中白青蓝红黄五色光芒流转,形成一道炫丽的光网,将那怪物死死罩住。 随着怪物的不断挣扎嘶吼,五色光网随之上下起伏,而那五个黑衣人此时也是脸色渐转,满脸疲态,眼睛盯着怪物一动不动,似是到了极为凶险的时候。 眼看那怪物行将不支,忽听一声轻叱,一道清光自林中射出,径直飞向那中间的黑衣男子。 男子忽遭突袭,眉头微动,却不惊慌,左手一招,一道剑光立现身前,抵住了飞来的白芒。 与此同时,右手铃铛却加速摇动,口中念得更急。 猛然间,那道五色光网光芒大盛,将那怪物压得身形急缩,迅速变成普通山虎大小,神色黯然,已是强弩之末。 就在此时,林中突然走出一个女子,看上去正是二八年华。 一袭白衣,面容清丽无匹,如空谷幽兰,款款而来,举手投足之间,仪态万千,极尽娇妍。 苏迈躲在树丛中,望着那白色的身影,心头一阵狂跳,这女子的容貌,端的是举世无匹,尤其是那清冷的气质,直让人怀疑她就是山中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此刻,那白衣女子已离那怪物不足十丈,只见她右手摆了个奇怪的手势,纤手一指,捻了个法诀,口中念道: “大道无极,一气三清”。 瞬间,只见适才射出的白光猛然大涨,以一化三,疾射而去。 男子脸色突变,身形急速后辙,左手青光暴涨,右手急挥铃铛,抵住二道白光,而头顶发簪却被急驰而至的第三道剑光洞穿而过,顿时长发纷飞,狼狈至极。 而黑衣男子这一受困,先前的五色光芒陡然大减,那狮形怪物顿觉压精神一涨,头顶金芒再现,不一刻即脱困而去,一声怒吼,身形冲天而起,瞬间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女子手指微动,白光一闪,手上已多了把秋水长剑。 “姑娘何人,为何坏我等大事?”中间黑衣男子脸色大变,向那女子问道。 望了一眼那黑衣男子,女子并未理会,口中却不屑地道:“尔等邪道妖人,藏头露尾,尽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那黑衣男子闻言心下大骇,暗想我等此行如此隐秘,这女子如何得知?此次收服这神兽,乃奉长老密令,用勾魂铃配合五行劫灵阵,可谓谨而慎之,我等历尽辛苦才困住这神兽,使其精力消磨殆尽,今日眼见大功告成,不断却杀出这神秘女子,开口就说出我等身份,难道行踪泄露? 男子心念急转,眼中杀气渐浓,左手做了个手势,其余四人会意,身动微动,对那女子形成合围之势。 女子环视众人,一脸不屑,道:“就凭你们此刻的法力,那阵法威力怕只剩一成了吧” 为首的黑衣男子脸色微变,心道这女子果不简单,难怪先前一直未有行动,原来在等待时机,以逸待劳,我等虽是五人,却并无必胜把握,且凭她刚才使出的剑法,似是南庭宗弟子,而刚才那以一化三的奇异功法,应是南庭宗秘法。 长老有令,大事未成之前,不得多起冲突,还是追踪那神兽要紧。 念及此,左手一挥,青色光芒闪烁,其余四人应声而动,五道青光向半空疾驰而去。 白衣女子嘴角浮起一丝轻笑,脸色却很苍白,暗道果然是邪教妖孽,无胆匪类,如若他们真的围攻于我,只怕今天难以善终。 原来这女子并不知晓那些黑衣人身份,数日前于宁都城外百里的一个荒村,偶然发现几个黑衣人在行一个神秘的仪式,并用人血浸泡一个铃铛,其状血腥可怖,像是邪道中人。 遂悄然跟随,发现几人似乎正在追踪一物事,这几人修为甚高,不敢追得太近,一路走走停停,到这山谷才发现原来是在寻找这怪兽。 这五人对这怪兽似乎甚为忌惮,不敢直面其威,而是用一种奇怪的阵法将其困住,磨其精血。 这阵法威力甚巨,女子并无取胜把握,见这怪兽甚为痛苦,生了恻隐之心,因此才抢先出手,攻其不备,并指出几人身份和法力耗费状况,使其有所忌惮。 未料这邪道妖人一吓则退,倒省了一番苦战。 适才她急于取胜立威,情急使出了南庭宗先天秘诀“一气三清”,由于事发突然,受剑气反噬,虽一击伤人,自身也受到不小的冲击。 第四章 斗法 转过身,女子有意无意地往苏迈藏身处扫了一眼。 随后玉手一挥,正欲御剑升空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吵哑细长的怪声:“小丫头好本事啊,三言两语便将人吓跑!”。 女子一惊,忙回头查看,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除了那片灌木外,眼前只有几丛杂草在风中摇曳。 那怪声忽然而来,却无迹可寻,仿如幻觉。 见无异状,女子便不再理会,轻哼一声,收起长剑就欲离去。 剑诀才施,那怪声却又飘忽而至:“南庭宗的弟子,都似你这般胆小么?” 女子闻言,霍然转身,长剑闪过,疾声道:“何方妖人,装神弄鬼,滚出来!”。 话音未落,那怪声忽又响起,“南庭宗玄门领袖,道法通天,今天一见,不过尔尔,不过尔尔啊。” 女子闻言,俏脸微红,凝神静气,沉思片刻,须臾忽道:“幻影分身,灵狐九变,也没什么了不起。” “算你有点见识,”人随声动,话未说完,眼前空地上倏然多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一个身穿蓝袍的精瘦老者,面色微黄,下颔蓄有山羊胡须,看去似有几分文弱,与其说是得道高人,不如说更像是一个乡下教书先生。 “小丫头眼力不错,老夫退隐多年,想不到还有人记得,”老者手拈长须,面有得色。 “幻影分身,声随影动,阁下应是金刚盟四大长老中的青狐阴九吧”女子长剑指地,神色淡然地说道。 老者略一点头,道:“正是老夫,你年纪轻轻,便可使得一气三清,也算资质不错,奈何修为尚浅,不在山门苦修,却为何跑到这荒郊野岭,坏我大事。” 女子轻哼一声道:“大道三千,入世亦是修行。何况路见不平有人踩,本姑娘见不惯妖邪作孽,不过略施小惩而已,金刚盟隐迹多年,想不到却在这荒野之中欺负一只畜牲,丢人现眼!” “放肆,好大的口气,多年不出世,这世上无知后辈倒是越来越多了”。 老者哈哈一声狂笑,继而说道:“看来今天老夫要不教训下你,你还真以为南庭宗横行天下了。” 说完长袖一甩,全身泛起一层青气。 女子不敢大意,长剑指天,白光闪现,剑尖一团白气吞吐不定。 阴九见状,面有欣许,忽而又叹道:“你手中之物当是南庭宗三宝之一的天渊吧,可惜了” “可惜什么”女子傲然道。 “南庭宗三大名剑,天渊、贞明、含象,含象冲虚,贞明守正,唯天渊刚烈,杀敌亦可伤已,此物若在你师父之手,应能发挥八成威力,在你这,呵呵,却与凡物无异”阴九轻哼一声,旋即右手伸出,掌心多出了碧绿的圆环,正发出幽幽的光芒。 “这寒玉环原名七煞伏魔圈,原是南疆昭南寺之物,老夫无意获得,历三十余载,未尝使用,今日便用它来练练手罢。” 话音未落,便见绿光一闪,那七煞伏魔圈突然脱手而出,径直朝那女子飞了过来。 女子闻言,似有不屑,见绿光飞来,长剑斜指,轻拈剑诀,一道白光顿时迎了上去。 两道光芒甫一接触,瞬间叮地一声脆响,长剑实实地击在了七煞伏魔圈之上。 看似玉质的寒玉环光芒一闪,却是毫发无伤,反而绿光大盛,一下将天渊剑没入其中,仅剩一道白影。 女子心头一震,暗道这金刚盟长老果然名不虚传,忙收紧心神,右手拈了个奇怪的法诀,樱唇轻动,疾呼道: “大道无极,一气三清” 南庭宗千年秘术,一气三清,第二次施然而出。 虽是同样的法诀,这次施展开来,威力却同刚才对付那几个黑衣人有天渊之别,只见绿芒中白光一闪,天渊剑倒飞而回。 伴随着长剑呼啸声,天地间风云变色,半空中隐有雷鸣之声。 一道道若有还无的白气从四周倏然聚拢,注入剑身,瞬间天渊剑祭起一道耀眼的白光,半空中剑身暴长,夹着一道闪电般的光芒,朝七煞伏魔圈席圈而来。 阴九见状,眉头微皱,继而笑道:“妙哉,怪不得南庭宗敢让你独自一人带着天渊剑下山,年纪轻轻便能够修至无为境巅峰,小姑娘你也可算南庭宗数百年难遇的奇才,可惜啊,在老夫这里,还不值一提。” 说完,右手凌虚一指,那七煞伏魔圈似有感应般,见风而长,片刻间便在半空中形成一个丈许方圈的绿色虚影,迎着天渊剑飞去。 苏迈躲在荆棘丛中,见二人斗法,大气也不敢去。 从本意来讲,他当然希望那天仙般的白衣女子能够胜出,不过自那老者阴九的语气中,似乎颇为轻视,看来天渊剑只怕敌不过那七煞伏魔圈。 只见那绿环越变越大,瞬间便成了一个绿盈盈的光环,像个碧绿的巨大圆盘一般悬在空中,甚是好看,苏迈见状心急,却也帮不上忙,心中不断地祈祷。 正自焦急中,只听得场中一声轻叱,天渊剑在空中一分为三,如三道电光,疾射而出,剑光闪耀,电闪雷鸣间,以吞天之势朝那高空虚悬的一片绿光中撞去。 就在长剑裹挟着巨大光柱即将射入那绿影中时,天空中忽然一道金光疾射而至,挡住了天渊剑的剑势,刹那间便将剑光隐没。 长剑受此一击,倒飞而回,带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白衣女子震得疾速后退,正落在苏迈身前不远的草地上,嘴角殷红一片,显然受伤不动。 在那金光忽现之际,一道宏亮的佛音随之而来,“阿弥陀佛,多年不见,想不到你这老怪物越来越不长进,竟欺负起后辈来了”。 说话声中,半空一道灰影闪过,赫然是一个身着灰袍的高大老者,光头圆脸,手中正拈着一串佛珠,微笑而立,看情形,似是一出家之人。 阴九见这和尚突然现身,脸色稍变,转而笑道:“想不到你这酒肉和尚还在世间受苦,没随佛祖而去啊”。 和尚呵呵一笑,念了声佛号,道:“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世间妖邪未除,和尚怎敢独登极乐。” 阴九哼了一声,冷言道:“你这厮无酒肉不欢,过得比谁都潇洒,不在世上骗吃骗喝,却跑到这望天峰来,不是为了找老夫叙旧吧?” “空桑三宿,未免有情,和尚外化之人,破钵芒鞋,居无定所,世间繁华,皆是红粉骷髅,这荒野之中最是自在不过。只是你这老怪物享惯了清福,龟缩在青泯山上百年,今日却在此出现,所为何事啊?” 老和尚满面红光,笑容可掬,看起来还真不像个山野清修的出家人。 “老夫闲来无事,四处走走,天下间何处去不得”阴九傲然道。 “哈哈,看来你还真是闲得慌了,只是那怪物天眼青猊突现,只怕不是偶然吧”和尚笑道。 “天眼青猊?” 树丛中的苏迈闻之一惊。 想不到世上还真有这种灵兽,过往天随子在闲暇时曾和他讲过神州大地各种奇经怪谈,其中就提到过这天眼青猊。 当时他以为天随子神吹胡侃,不甚在意。 据传天眼青猊乃神兽狻猊之后,集天地灵气而生天眼,能看破虚妄,通晓人语,修炼天域灵通后,还可穿梭于过去未来,对灵材宝物极为敏感,出没之处,每有天材地宝。 天眼青猊极少现世,偶有传闻便消失不见,此刻出现在这翠云山中,却不知是何缘故。 这厢苏迈暗自浮想,耳边却听得阴九冷笑一声,道:“你老和尚不去念经颂佛,闲事倒是管得不少”。 和尚未加理会,却举步朝那受伤的白衣女子走去。 而此时,那女子已然稍作休整,正站在一旁默然观望,神情虽稍有好转,但脸色依然很是难看,见和尚过来,正欲见礼。 和尚摆摆手,说道:“小丫头胆子不小啊,以你目前的修为敢强施一气三清,可知这天渊剑一旦反噬,你小命难保。” 白衣女子兀自施了一礼,道:“晚辈陆云奚见过大师,多谢大师相助。” 和尚点点头,却道:“你可知那七煞伏魔圈是何法物?” 陆云奚摇了摇头,回道:“弟子愚钝,还请大师赐教!” 和尚未及回话,却盯着她手中的天渊剑问道: “你是程仙瑶的弟子吧,想不到她竟将这天渊剑传授与你。” 陆云奚一惊,程仙瑶乃是其师清岚道长俗家姓名,这和尚一口道出,只怕其交情非浅,忙施礼道:“正是,大师识得家师?” 和尚一笑,道: “多年前算有过数面之缘”,说完指了指前方正冷眼旁观的阴九道:“这老怪物和你师父也算相熟”。 陆云奚正欲相问,和尚却一摆手,道: “这七煞伏魔圈乃是南疆神器,玄奥无方,可聚九幽煞气,阴寒之至,一旦为其所伤,阴煞之气便随之入体,轻则修为大损,重则经脉尽闭,形成废人,还好这老怪物无心伤你,否则你贸然出剑,只会反受其害。” 陆云奚闻言心下大惊,心道幸亏这和尚来得及时,自己两次施出一气三清,已元气大伤,若煞气入体,后果不堪设想,念及此,不觉心有余悸。 而远处的阴九听和尚一言,却是冷哼了一声,神情甚是倨傲。 和尚转过身,向着阴九道:“算你老怪物脸皮不是太厚,未对这小丫头下手,看来这百年来,你也算没白过。” “放屁,老夫纵横天下,专收拾你们这些所谓的玄门正道,别说一个丫头片子,就算是她师父过来,老夫也不放在眼里,今日出手不过小惩大戒,让她长点记性罢,别没事瞎搅和,还真以为南庭宗手眼通天了”。 阴九一脸怒气,继而道:“闲了数十年,今日难得一见,既然你来了,就让老夫看看你和尚有何长进吧”。 “如此极好,和尚正好也闲得发慌”和尚哈哈一笑,似有意应战。 言毕,朝那灌木丛中大喊一声:“里面那看热闹的小子,还不出来”。 第五章 三十二相 苏迈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的变化,心中对那陆云奚甚是担忧,闻言心中一惊,不知道这老和尚叫的是不是自己,趴在地上欲动不动。 正自犹豫间,只见那和尚僧袍微动,瞬间一股大力涌至,将苏迈生生吸了出来,正落到陆云奚身边。 苏迈尚未反应过来,和尚便向着他叫道:“你小子看了半天,趴得也累了,照顾好这丫头。” 言罢,和尚手中佛珠一抖,片时金光闪动,原来竟是一件法器。 阴九见状,大笑一声,道:“岁月不居,春秋轮转,百年光阴,弹指而已,想不到今日重见这三十二相牟尼珠,却是在这荒野之中。” “阿弥佗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荒郊野岭和繁华世间在和尚眼里并无二样,心之所在,皆为极乐”,和尚一声佛唱,宝相庄严,仿若神佛降世。 “金刚怒目,菩萨低眉,我金刚盟和你无定寺也算同气连技,只是你这和尚太过烦人”阴九见和尚法相,轻笑一声道。 “法海无边,不度无缘之人”说罢,和尚双手合什,双目微闭,不再言语。 阴九见状长啸一声,身形拔地而起,七煞伏魔圈在空中脱手而出,一道绿光冲天而起,带着一道耀眼的光华,向和尚当头罩来。 和尚灰袍微动,人也随之而起,右手轻挥,手中佛珠泛起一道金光,向那绿华迎了过去。 二者尚未接触,那七煞伏魔圈越变越大,瞬间形成一个若大的圆盘,比之对陆云奚时粗了一倍有余,碧光粼粼,似一块翠玉雕成的镜子。 随着那阴九手中法诀变幻,阵阵绿光像有形的剑气自圆盘中疾射而去,天空中绿影重重,就像密集的剑雨般,倏忽而至。 那和尚手中的三十二相牟尼珠也是佛门重宝,在那万千绿剑中岿然不动,金光遇强则强,须臾只见那三十二颗佛珠急速旋动,原本乌黑的珠子突然变成金黄色,每个珠子上均有佛相隐隐流动。 未几,只听得和尚一声断喝,佛珠瞬间暴涨,幻化成三十二个形态迥异的佛祖本相,各拈法诀,阵阵梵音凭空而起,道道金光自佛像中射出,在虚空中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任那绿剑如狂风暴雨,一触金光即消弭无形。 苏迈站在陆云奚身旁,被眼前的情形惊得目瞪口呆。 见这天空中金碧二色流转,自觉眼花缭乱,忙向一侧的陆云奚望去,只见身旁的绝世女子此时也是心无旁骛,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空中那圆盘,面有愧色,苏迈本想寻问和尚的胜算几何,见状情形,也未便开口,便自顾自地朝空中望去。 而正在苏迈抬头仰望之际,忽听得阴九一声大笑,道:“多年不见,你这酒肉和尚终于练成三十二相,不由得老夫不说声佩服!”。 和尚闻言道:“佛法精深,和尚不过略窥其径,老怪物你的天狐九变怕也大成了吧?” 阴九长眉一挑,道:“呵呵,也算小有所成,今日难得相遇,就让老夫的七煞伏魔好好会会你的佛门真法。” 和尚轻叹一声,道:“这七煞伏魔圈本是南疆昭南寺之物,用苗人秘制祭练加持,可聚九幽煞气,有伏魔之效,如何到了你这老怪物手中,却是污了这宝物!” 阴九未加体会,手中法诀变幻,瞬间只觉天地一暗,一股阴郁之气自八方骤涌而至,空中隐隐有夜鬼啼哭之声,又有金刚怒吼之意,一时间怨煞重重,本是正午之时,此刻却似暮气沉沉,让人心生感伤。 见此突变,苏迈一时惊魂未定,无端端地天地变色,他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时间耳边煞气逾盛,只觉没来由一阵心寒,身体不自觉地阵阵发抖,望着一旁的陆云奚,只见她脸色逾加苍白,神情委顿。 而此时身地半空的和尚正双目微闭,双手合什,口中念了一声佛号,声音不大,在苏迈听来却如九天梵唱,清越宏亮,顿时心绪随之一震,感觉轻松了许多。 而陆云奚也恰在此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但神态却好了不少。 随着佛号传出,那三十二相牟尼珠幻化出的佛相恍然活了一般,各拈法诀,轻颂真言,一时金光闪耀,照亮十方大地,天地间由暗而明,阵阵颂经念佛之声自空中传来,苏迈置身其下,仿若身在佛国禅林,宁静安然。 阴九脸色一黑,身形微动,片刻间天空中便奇迹般地出现了九个人影,身高一丈有余,个个手持七煞伏魔圈,怒目而视,如黑天魔神,俯视大地。 随着天空中黑影恍动,瞬间那九个人影便成合围之状,将和尚团团围住,而那七煞伏魔圈也一分为九,漫天剑气夹着阵阵阴寒煞气形成交织的剑网,向和尚当头罩来。 剑气弥天,逃无可逃,当真可锁魂夺魄。 苏迈和陆云奚站在下方,见此奇景,不觉心中发寒,为和尚捏了把汗。 这边二小忧心忡忡,心惊胆战,而半空中的和尚却是镇定自若,看似毫不担心的模样。 就在那剑网将至之际,只见和尚右手向前一指,结了个奇怪法印,那三十二个幻出的佛像应时而动,顿时金光弥漫,三十二相牟尼珠化出一个光圈将和尚罩在其中,那漫天绿剑和那狂暴无比的煞气遇到这金色光罩却如同遭遇铜墙铁壁一般,欲进不能。 一时,金光剑气,一攻一守,却是平分秋分,而那半空中的阴九也是虚虚实实,真假莫辨。 半晌,只听得半空中一声断喝,阴九又分出无数幻影,片刻间鬼影重重,空间中涌出一股莫名的重压,倏忽而来。 和尚依然是双目微闭,不动如山,但脸色却比初时凝重了不少,显然也在紧张施法。 天空中二人斗得兴起,浑然未觉地面上的异状,就在那莫名的重压袭来之际,苏迈只觉一股大力如当头击来,顿时不支,萎靡倒地,全身力气像被抽空了一般,欲动不能。 而一旁的陆云奚挣扎片刻,天渊剑向旁一斜,一口鲜血喷出,晕了过去。 许是感受到地面的异状,光罩中的和尚双眼微睁,盘腿交错,在虚空中跏趺而坐,双手结印,瞬间全身金光隐隐,而先前那光罩却消失不见,三十二相牟尼珠铅华尽去,正静静地挂在和尚右手之中。 随着和尚双手法印变化,金光渐浓,身影渐次隐没,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右手指天,左手指地的孩童自金光乍放中悄然隐现。 只见那孩童脚踏莲花,双目神光闪动,大有睥睨天下之势,而随着孩童现身,天空中煞气尽收,光明重现,那若有还无的重重鬼影,此刻也仿佛受到压制般,挣扎徘徊,就连正躺在地下孱弱的苏迈,见此情形,也由然生出顶礼膜拜之念。 片刻,只见那孩童幻影轻动,双目中神光微闪,一道金光倏然闪现,正对天空前方一个阴九的幻影射去,只听得哼地一声,漫天剑影瞬间消失,而那重重幻影分身也是陡然合体,阴九真身兀自现了出来。 只见他面色阴冷,对着和尚冷言道:“唯我独尊相,老夫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嘿嘿,不枉此行啊。” 就在阴九说话的同时,和尚也是光华尽敛,灰衣芒鞋,一脸平和,又回复到初时的景象,只见他依旧盘坐,右手轻拈佛珠,神态安然,仿佛适才的一切并未发生一般。 听得阴九言语,微微一笑,道:“老怪物未尽全力,否则和尚岂会这般容易找出你的真身。” 阴九不置可否,轻哼一声,径直转身,长袍轻摆,化作一道流光,向西划去,片刻即消失不见。 见其离去,和尚也自落了下来,见陆云奚已然昏厥,忙自怀中掏出两颗丹丸,一颗递入陆云奚口中,另一颗却是给了苏迈,令其服下。 苏迈依言而行,将那丹丸纳入口中,只觉甚是清凉且略有苦味。 半晌,周身一股热气升腾,开始尚觉温热舒适,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苏迈却觉得身子越来越热,脸也涨得通红,浑身燥热难奈,一阵热汗淋漓而下,片刻便已将内衣濡湿。 奇怪的是,大汗过后,苏迈没有疲惫之感,反而觉得精力恢复了不少,已然可以活动自如。 而此刻身旁的陆云奚却还在半梦半醒之间,老和尚正将右手放于其头顶,一团金光自其手中闪现,逐步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球,随着和尚的动作慢慢融入陆云奚的身体之内。 待这金球完全消失,老和尚轻叹一气,双脚盘坐,却是闭目养神,苏迈见状,自在一旁休息调养。 第六章 深山独处 约摸半个时辰,陆云奚悠悠转醒。 见和尚坐在身侧,正要起身,却听得其突然开口道:“你为剑气所噬,导致元神受损,适才煞气侵体,已是极为凶险,我以佛门真法为你驱除阴煞,但若要恢复修为,只怕短时间内难以做到。” 陆云奚站起身,朝和尚一拜道:“大师大恩,晚辈谨记在心!” 和尚一挥手,将陆云奚托起,旋即站起来身来,道:“免了,出家人不喜这些”。 说完往前行了两步,继而道:“如今这金刚盟弟子频繁出现,只怕天下乱象已生,你身负重伤,不宜妄动真气,不若早回宗门,潜心修炼,日后自有一番作为。” 陆云奚点了点头,道:“嗯,晚辈修为浅薄,此番若无大师搭救,只怕难以善了,今日之后,当回宗门好自修炼,日后再找邪教妖人复仇。” 和尚闻言,叹了一气,道:“正邪之争,纠缠千年,其中因由,自是一言难尽,世人均道正邪不两立,却不知正亦有邪,邪中有道,怨怨相报,何日是终,阿弥佗佛!” 陆云奚闻言一惊,从小到大师父均教育自己,正邪不两立,除恶务尽,连自己所持的天渊剑也是闻名天下的诛魔神器,正邪之间本是天敌,正派修士之中当以铲除世间妖邪为已任。 眼前这老和尚一番话,却让她陷入了困惑,正亦有邪,邪中还有道,如此说来,何为正,何为邪呢? 老和尚见她一脸迷惑,也未点醒,却道:“南庭宗号称天下玄门领袖,执正道牛耳,对旁门之人自然一概以敌视之,你入世尚浅,不知世途险恶,以汝之资质,日后当可证大道,须记得修行在心,不拘形制,得饶人处且饶人” 未几,又听其一声轻叹:“大道三千,终是殊途同归啊!” 这边陆云奚听得似懂非懂,正自疑惑,一旁的苏迈却忍不住问道: “请教大师,既然修行不拘形制,殊途亦可同归,那欲如何分辨是正是邪,是好是坏呢?” 和尚闻言,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苏迈的肩膀,道:“是非善恶,本无公论,放下屠刀,亦可立地成佛,心存善念,即便修习旁门之术,亦可成道,若心术不正,成仙成佛,终不过是个祸害。” 听和尚这么一说,苏迈心中一动,突想起天随子来。 向日天随子和他讲经论道之时,也曾有过类似的言论,只是当时他心有挂碍,不甚在意,今天听这和尚一言,倒平白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感。 老和尚见苏迈不再言语,似心有所感,便问道:“小兄弟意欲何往啊,看你形迹,不似修道中人,何以流落至这翠云深处?” 苏迈见其询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沉默片刻,便道:“我自宁州城来,欲往青石城寻亲,路过此地,一时好奇,过来看个热闹。” “嗯,这个热闹可不好看”, 和尚摇摇头,转而对陆云奚道:“时候不早,和尚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你目前身虚体弱,不宜外出云游,南庭宗弟子遍天下,应有联络之法,赶紧招呼同门,送你回山罢。” 言毕,朝苏迈微微一笑,转身大步而去,一步步由低而高,脚下似有阶梯一般,在空中信步而行, 未几,便消失于天幕之中,留下身后二小一脸艳羡。 苏迈见之,只觉这些修道中人,高来高去,也不甚奇怪。 而在陆云奚眼里,却是大为惊骇,按说一般修士,无论修习何种法门,只须到了一定地步,借助法器,御空飞行,并非难事,就像自己御剑升空一般。 但要像这和尚如此,不借助任何外力,闲庭信步般来去自如,除了要有极高深的修为,还需要超越常人的心性和气度。 以她目前的见识,普天之人,怕也没几人可以做到,就像她师父清岚道长,怕也难以如此从容。 和尚离去后,二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萍水相逢,本就无甚言语,再加上陆云奚向来清冷,不善交流,而苏迈平素倒是言语颇多,但今天对着这个天仙般的绝美女子,除了心跳加速外,舌头就像打了结一般,不自在起来。 本来很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一时相顾无言。 半晌,还是陆云奚打破了沉默,轻轻地咳了一声,道:“你,你还好吧?” 苏迈一听,忙回道:“还好还好,不知姑娘同门可在附近?” 陆云奚摇了摇头,道:“我素来独行,不喜人伴,不过我门中自有联络之法,若有同门在附近,自会过来接应。” 苏迈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姑娘如今身受重伤,应尽早回师门才是,不然若再遇坏人,只怕……” “怕什么,”陆云奚打断他的话,决然道:“天渊剑下,从无惧死之人。” “是是是……” 苏迈吐了吐舌头,道:“陆姑娘仙法高深,自然不怕那些邪门歪道,只是刚才那位大师也说了,你如今不宜妄动真气,为免再生枝节,还请姑娘多保重才是。” 陆云奚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银色小管,就在嘴边轻轻一吹,一缕清脆而悠长的清音自管中缓缓流出。 片刻,只听得半空中一声脆响,一个红点自上而下迅疾而来。 不一会,只见一只形似鹰隼的大鸟飞了下来,体形较普通鹰类大了一倍有余,全身呈朱红色,羽毛轻动,像烈火焚烧一般,煞是好看。 只听卟的一声,这鸟便落到陆云奚身边,双目圆睁,盯着苏迈,似有敌意。 陆云奚伸出手,拍了拍鸟的脑袋,顺手做了个手势,道:“去吧”。 说也奇怪,那鸟竟然颇通人性,听了陆云奚的话便转身急飞而去,瞬间即已消失。 苏迈见此情景,甚是惊讶,心道这鸟一定不简单,怕又是什么修道中人的宝贝。 正自猜测间,耳畔便传来陆云奚的声音,道:“这鸟名火云鹫,乃我宗门南庭仙山中独有的珍禽,甚通灵性,驯化不易,传说百年成孕,有方生即死的说法。” “方生即死?”苏迈诧异道:“是何意?” “听宗门里的前辈说,火云鹫乃虚云山中独有的灵气孕育而生,有母无父,数百年才生一子,当雏鸟出生后,其母便会觅地躲藏,悄然死去,生生世世,轮回不止,正因为此,才极为珍贵,整个南庭宗也不过三只,刚才这只名为朱帝,乃我师祖所养,此次我下山,师父让我带出来,以备应急联络。” “这鸟可以找到你的同门师兄弟吗?”苏迈问道。 “朱帝极通灵性,只要附近有我南庭宗人,它就会发现,再说就算它找不到,我也还有别的办法。” 陆云奚边盘坐调息,边回道。 “别的办法,为什么你不用?”苏迈有些奇怪。 “是我师门的一种秘法,说了你也不明白,我如今灵力不继,难以施展,须先行调息,恢复法力。” “那你慢慢调息吧,我帮你守着。”苏迈说完,也在一旁的空地上坐了下来。 陆云奚点了点头,旋即闭上双眼,开始运功起来,不久便已入定。 苏迈乃俗世凡人,未修道法,自然不谙修行之术,加之其并未受伤,精气饱满,呆坐一会,便觉无聊。 转头望着陆云奚,发现眼前这个清丽无方的女子已完全进入寂定状态,长长的睫毛下双目微闭,白玉般的脸上平静而淡然,少了初见时的清冷和孤傲,却多了几分少女特有的清新和静美。 苏迈虽久惯风尘,接触三教九流的人物,却极少和女子单独相处。 如今在这荒野之中,和一个不但容貌绝美且身怀绝技的女子近距离相对,倒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心里念着非礼勿视,却又忍不住地偷瞄几眼,不一会便觉心跳加速,脸亦有些发烫,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好在陆云奚此刻正在运功调息中,心空万物,自然也不会留意到苏迈的异状。 如此挣扎了约一炷香的时间,陆云奚方自转醒。 睁开眼,发现眼前的苏迈已然站起身来,正仰着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兀自发呆。 轻轻了咳了一声,陆云奚也站了起来,随意活动了下手脚。 苏迈闻见身边的动静,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又略带慌乱道:“陆姑娘,你醒了?” “嗯,”陆云奚点了点头,道:“多谢,我已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苏迈一接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心里隐隐有些焦躁,甚至于有个念头闪过,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陆云奚见其窘状,也未加理会,却随口问道:“你要去青石城吗?” 苏迈闻言,深吸口气,定了定神,说道:“俗世飘蓬,本无定所,原打算去青石城走走。” “翻过这接天峰,便是青石城地界了,行游四海,本是好事,只是如今这世道妖邪渐生,只怕不会太平,你不谙修行,以后还是少在这深山野林中走动为是。” 苏迈脸色一红,继而一股豪气不知从哪冲了上来,脱口道:“谢姑娘好意,只是大丈夫行于世间,俯仰无惧,我虽无法术,却也非畏死之人,再说我身无长物,又非修道中人,那妖邪之徒只怕还看不上我呢” 陆云奚不置可否,转而道:“如此,就好自珍重吧”。 苏迈正要回话,忽听得半空中一声清鸣,一点红光瞬间而至,来不及反应,那火云鹫朱帝已出现在眼前。 随后,一道剑光自半空划来,须臾间便见一个身着白衫的青年男子御剑而来,片刻便落在陆云奚身侧。 苏迈打量这男子片刻,只见其年似弱冠,一身白衫衬托着修长的身材,显得神清气朗,加之剑眉斜插,面容俊逸,更加气韵风流。 与陆云奚一起,端是男才女貌,恰如那九天之上的神仙眷侣,令人暗生仰慕之心。 陆云奚见男子到来,面露微笑,叫了声:“沐师兄” 男子微微一笑,如春风和煦,对着陆云奚柔声道:“陆师妹,你没事吧?” “无妨,幸亏一位前辈大师相助,还有这位公子仗义守护,”言毕便欲将苏迈引见。 未待陆云奚说完,男子便对苏迈拱手一礼,道:“南庭宗沐清风,谢过小兄弟” 苏迈忙还礼,道:“沐大哥客气了,小可一介凡夫,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在这陪了陆姑娘一会,不值一提”。 口中说着,脸上却隐隐有些不自在,面对眼前这道法高深而又风度翩然的沐清风,苏迈不期然有些自惭形愧。 二人客套一会,沐清风便拱手告辞,带着陆云奚飘然而去。 苏迈望着半空中渐行渐远的身影,茫然不定,半晌方回过神来,兀自摇头苦笑,片刻亦转身离去。 第七章 破庙遮身 穿行在苍莽的山林中,苏迈心潮起伏,久不能平。 跟着天随子流浪十年,倒也常听到那些修道之人御剑飞行,高来高去的事,偶在山野见过空中各色光芒闪动,却不知所以,从未像今天这般真切。 亲眼目睹那老和尚和阴九斗法的神奇一幕,更有那陆云奚的绝代风仪,就像刻在脑海里一般。 想到那独处的一幕,就让他有些怦然心动。 想着想着,隐隐对那修仙世界多了几分艳羡和向往,心想如果自己也会御剑飞行的话,又何至于在这大山中兜兜转转,受这风餐露宿,寒气侵体之苦。 离开翠云山,沿路行了数日,方才到达青石城地界。 望着远处一片城楼巍峨,苏迈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亲切,终于又回到城里了。 这些天在荒郊野外游荡,一路风尘,身上衣服也破了,倒像个沿途乞讨的叫花子,到了城里得找个客栈好好洗个澡,美美睡一觉。 心里想着,不觉加快了步伐,朝那青石城中急行至去。 走近前来,发现高逾数十丈的城墙呈现一片青黑之色,尚未走近,便觉一阵寒气传来。 近前一看,原来这城墙城楼皆为青石所砌,竟是极为平整光滑,触手细腻冰凉。 层层叠叠的青石堆砌,在城墙上形成一幅不规则的图案,和宁州城的恢宏庄重相比,多了几分古远和质朴。 入得城门,沿着同样青石铺就的道路行走片刻,苏迈就发现了一个令人颇为尴尬的问题——他身上没钱。 看来住客栈是没指望了,舒服的热水澡也随之泡了汤。 望着街头来往的人群,苏迈突然想起了天随子,心里大骂道:“这老头子,走就走吧,连钱也不给我留点,想饿死我啊”。 抱怨归抱怨,眼下最急的是找到栖身之地。 城里头是去不了了,看看城边上有没有被人废弃的屋子,将就着对付一晚吧,明天起来再去找个活计。 苏迈一边想着,边在城边小巷里穿插搜寻。 总算天遂人愿,天色将暗时,终于在城南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找到一间残破的神庙。 说是一间,其实只有一半,前半部分已经倾颓倒塌,地上还横着几根黑漆漆的木梁,看情形似因火灾而被废弃,不过地上积尘不多,看样子像被焚毁不久。 苏迈快步而入,很快找了个角落,清理下脚边的砖土,靠着墙壁便坐了下来,嘴里自嘲地说道:“片瓦遮身,总比露宿街头的好,这里也还不错,难得安静”。 说着突然腹中一阵咕咕的声音传来,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涌了上来。 之前急着寻找住所,倒也无甚感觉,如今一静下来,猛然发现自己自进城至今半日竟尚未进食,难怪腹中饥饿。 苏迈自怀中一阵摸索,翻出一枚青绿色的果子,放在嘴边便咬了起来。 这果子乃是翠云山中独有之山果,色青味甘,颇有生津止渴之效,苏迈摘了些放在身上,权当干粮,如今下山已有两日,此物也只剩得这最后一个。 明天吃什么呢,苏迈不知道,过了今晚再说吧。 靠着墙壁,半躺在地上,只觉一股倦意袭来,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已然月上中天,清冷的月亮洒在身上,微微有些凉意,却并不觉得冷。 自从这段时间频繁使用那御寒的法子后,苏迈发现自己抵御寒冷的能力倒是提高了不少,故而不经意睡在这破庙里,身体却也无甚感觉。 活动了下身子,苏迈站起身,正准备向庙外行去时,突然发觉对面墙角有个身体动了动,吓了他一跳,夜半三更的,不会有鬼吧? 壮了壮胆,借着月光向前仔细望了一眼,却发现原来墙角还躺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正睁大眼睛望着他。 苏迈想着刚才自己进来的,天气昏暗,又困顿交加,未几便睡了过去,倒没发觉这里原来还有别人。 不过既然是人,就没什么可怕了,轻轻走了过去,大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就在这里,你又是谁?”少年反问道。 “我叫苏迈,来青石城寻人的,没地方住,在这呆一晚,这不会是你的家吧?” “我叫吴攸,在这住了一段时间了,算是我的家吧”,男孩苦笑道,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痛楚。 “无忧,你这名字倒挺好的,无忧无虑,苏迈笑道。 “不是无忧,口天吴,君子有攸往的攸”,男孩正色道。 苏迈恍然,心道:“君子有攸往,以前倒经常听老头子说过,看来这吴攸的父亲多半也是个算命的,我们也算有缘。” 如此想着,对吴攸却心下里多了几分好感,自己贸然躺入,毕竟是打扰了人家,于是便对那男孩拱手道:“抱歉打扰,妨碍你休息”。 “没事,天涯沦落,相逢即是缘分,不用客气,再说我也睡不着”,男孩答道。 “我也无甚睡意,不如我们说说话罢”,苏迈说道。 于是借着月光,二人便靠着墙壁聊了起来。 得知这少年原是青石城里有名的修真大族吴家宗长吴承祖的独子,本是出身显赫,富贵之家,因母亲在他出生时难产去世,从小便被认为不祥之人,更兼庶出,屡受排挤。 此前父亲吴承祖在世时,对他呵护有致,其它宗族子弟尚有所顾忌,自上月吴承祖突然暴毙,无疾而终,吴攸处境便急转直下。 吴承祖亲弟吴启宗联合族内其它支系召开宗族会议,声讨吴攸克亲克宗,孤绝之命,如今父母皆被其所害,日后恐将累及宗亲。 为家族安宁,祖宗大计,将他赶出吴氏宗门,更将吴攸所居之小院烧成灰烬,连同母亲昔年常住之观音庙亦未幸免,彻底断了吴攸回家之路。 听着吴攸的遭遇,苏迈忽有所感,心道自己虽自幼失怙,然得老家伙十年照弗,却也算安宁自在,并无大悲大喜。 这吴攸自幼就被人排挤,如今父母双亡,还被赶出家门,落得藏身破庙,风雨加身,实在是不幸之至,心下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同情。 想这里,突然心下一动,望了望脚边焦黑的木梁,忽道:“你说连庙也烧了,莫非这里……” “不错,此地原是我吴氏家庙,也是当年我母亲常住之地”吴攸应道,眼有恨色。 “难怪你说这里算是你的家了,事已至此,你也不用过于伤心,来日寻得名师,学成仙法,自可报得大仇”,苏迈安慰道。 “嗯,还有我爹的死,一定要查个究竟,他老人家一身本领,且正当壮年,平素从无半点病患,断无突然暴毙可能”。 吴攸愤然道,右手握拳,脸色煞白,映着这清冷的月光,更显得苍白无助。 就这样,两个流落天涯,身世颇似的少年,在这城边破庙里一夜长谈。 苏迈十年来游历江湖,见闻颇丰,尤对各地美食,更是如数家珍,而吴攸家学渊源,博闻强记,又因修真世家出身,对修真炼道之事倒也知之甚多。 二人聊过往,聊见闻,竟是相谈甚欢,一番聊天说地,却也给彼此孤寂的心注入了一丝暖意,对未来又多了几分期望。 第八章 人情抵债 翌日,二人早早起来,虽一夜未睡,却也精神烁烁。 吴攸本意要帮苏迈寻找天随子的朋友,然而一则无名无姓,寻之不易,二则吴攸初逢大变,吴家对其恨之入骨,不宜抛头露面,免遭不必要的麻烦。 二人合计还是先找个地方填饭肚子,再从长计议。 从破庙出来,天色已然大亮。 二人不敢走城中大道,从街头小巷游走,看看能否找到酒楼茶馆招临时伙计或有大善人施粥放饭之类的好事,然而走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寻到,还被人当叫花子轰了出来。 吴攸一脸歉意,心想在自己的地盘上,连个吃饭的活都找不到,真够丢人的。 好在苏迈天性豁达,加之平日里对这种事情见得甚多,倒也不介意,拉着吴攸转头就走。 二人漫无目的地在城里搜寻,不期然来到了城西百宝集。 这百宝集顾名思义,即为出售各种灵药宝物的地方,类似于宁州城的东坊。 虽规模较之相去甚远,但也是繁华鼎盛之地。 只见各种商铺名号繁杂,各类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虽多为赝品或次等灵材,但依然吸引了众多或仙或凡前往淘宝。 苏迈对此类物品接触较少,自然无甚兴趣,而吴攸自小在城中长大,见怪不怪,小心翼翼地跟在苏迈后头。 一路前行,二人各怀心事,顺道便走到了百宝集的尽头。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一亩方圆的广场,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种摊贩,叫卖着各地特产、工艺品、陶瓷器件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古董法宝。 望着这些黑布铺就的简陋地摊,苏迈心底涌上一股暖意。 这些年跟随天随子卜卦算命,从来都是一杆青竹,一块青布,和几枚桐钱,且行卦之地也多是三教九流汇聚之所,和眼前景致颇为相似。 漫无目的地穿梭其间,恍然间让他有了种时空倒转的错觉,仿佛回到了过去走江湖算卦的时光,那些摊贩看上去也多了几分亲切。 走着走着,突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一个小小的卦摊。 同样的青布铜钱,同样的青竹布幡,只是上面不再是“趋吉避凶”,而是“铁嘴神算”四个大字,底下还有“铁嘴断未来,神算测吉凶,”两联小字,铁笔银钩,却自有一番气势。 苏迈眼前一亮,隐约又看到了天随子的影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走到摊前,只见一个身材矮小,面容干瘦的老头自顾自地坐在摊前,那根“铁嘴神算”的竹竿就斜斜地插在他的身后。 老头见苏迈二人过来,顿时来了精神。 眯起双眼,望着二人道:“二位公子是要问前程还是测命数啊,我观二位印堂晦暗,眉心隐有黑气,看来二位皆是流年不利啊,最近烦心事不少吧?” 跟在苏迈旁边的吴攸一听,顿时折服,面有钦佩之色,急急道:“老人家说得没错,我们最近确实挺烦心的” 苏迈瞪了他一眼,道:“什么说的没错,我们俩的样子,瞎子都能看出来不顺”。 “这位小公子说得没错,小老儿确是瞎子”老头说道,同时睁开了眼睛。 望着他那双眼睛,二人吓了一跳,严格来说,那不算一双眼睛,只能说是两个黑漆漆的眼珠,全无白色,望之令人心生恐惧。 那眼珠就像凝固的一样,一动不动盯着他们,让人极不舒服。 苏迈轻咳了一下,尴尬地对那老人拱手致歉道:“抱歉老丈,我不知道您眼睛不方便”。 “呵呵,没关系,小老儿虽眼睛不好使,但心里却是敞亮的”老人微笑道。 “老人家,您眼睛看不见,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印堂晦暗,眉有黑气呢?”吴攸喏喏地问道。 老人眯起双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小老儿算命,不用眼,用心”。 “又是一个老骗子”苏迈心道,不过话虽如此,心里却对这老者产生了几分好感,似乎老骗子在他心中,并不是什么不好的形象。 “苏迈,你不是说你那老头子有个朋友在青石城吗,你问问这老先生,说不定他知道呢”,吴攸突然开口对苏迈道。 苏迈心下不以为然,天随子虽说也是走江湖算命,但细说起来,也算是游戏风尘,替人指点迷津,多少也沾点仙气。 眼前这人形貌干瘦,眼睛还是瞎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天随子的朋友,且算命之人多是五弊三缺,一生游荡,居无定所的,只怕他也是在这青石城短暂停留罢。 不过好歹也算同道中人,自己现在一无头绪,问问他或许还真能知道点消息也说不定。 主意即定,苏迈便对那老者拱手一礼,正色道:“小可有一事请教老丈。” “老规矩,五文钱,老夫知无不言” 老人正了正身子,依然眯着双眼,脸上神色却倨傲了很多,仿佛只要你给钱,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五文钱?” 二人面面相觑,此时此刻,别说是五文钱了,他们身上连半个铜板都没有。 苏迈一脸苦笑,心道自己跟老头子算了十年的命,却忘了相师行有“算命不算空”的说法。 按天随子的话说算命是窥探天机,为示诚意须得有所付出,算命须给卦金,否则定有无妄之灾。 “我没钱,不过我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请教老丈,我不算命,只想向老丈寻问一个人”。 苏迈心想我只是问讯,不算命,不收钱应该也不算违反行规吧。 “没钱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们得给老夫立个字据,算是欠老夫一人情,日后若有机缘,须得偿还。” 老人神秘兮兮地说道,一边从身上布袋里掏出了一张字条和一支朱砂笔。 “还问不问?”老人边问道,边抬头望着他们,半眯着的眼缝里尽是深沉的黑。 苏迈想了想,自己一无所有,欠个人情有何不可,日后还他就是。 再说这种算命的人行踪飘忽,离开这青石城,以后能不能再见还是一回事呢,先问了再说。 思忖完毕,便把吴攸拉到旁边商量片刻。 吴攸如今也是落魄之身,亡命天涯,都不知道明日身在何处,人情之事自然无关紧要。 二人一番思量,皆道一个虚无的人情换五文钱的卦金,也算是极便宜之事。 只是眼下如此,将来的事谁又可知呢,五文钱毕竟是死物,人情或有大小,或许一个小小的人情,可能赌上一生的命运,只是对此时的二人来说,却无心思考这些。 “问,人情就人情” 苏迈大声说道,接过老人手中的纸条,展开一看,只是上面写着几行字: “问命于天,欠钱五文,以人情抵,缘来即还,立此为据,不得有违” 正文后还顺着写了神算子三个字,看来像是这老人的名号。 看完这字据,苏迈一阵好笑。 心想这神算子一定经常使这种把戏,连字据都是现成的,也不知攒下了多少人情债。 顺手在下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吴攸跟着也签了下来。 老人笑眯眯地收了字条,并轻轻地折起收好,就像藏起什么宝物一般,苏迈看在眼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老人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诡异,而这动作也让人觉得小题大做,不过是两个流浪小孩的游戏而已,老人却像得了宝一样,真是个怪人,自己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过用人情来抵卦金的。 “二位想问些什么,但说无妨,不过有话在先,每人仅问一回,余者恕不回复!”老人一脸神色地道。 算卦的规矩苏迈自然是懂的,他本来也就想问问天随子的消息,并没有其它的想法。 于是开口道:“请问老丈可认识一个叫天随子的相士?”。 “不认识”老人干脆地回了句。 “那老丈可否推算出他如今身地何处?” 苏迈虽然一向不信算师术士所谓的知未来,断吉凶,但如今茫无头绪,也算聊胜于无吧,有点微茫的希望总比一无所知好。 “对不起,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老人道。 “什么,我才刚开始问啊?”苏迈大叫道。 “你第一个问题问老夫是否认识一个叫天随子的人,可对?”老人反问。 苏迈无奈地望了老人一眼,心道就这么随口一句,也叫问题,而且你也不算回答。 不过不服归不服,既然有言在先,他也不能赖帐,只能闷头不说话,也懒得回答。 老人对苏迈一脸不爽的样子,似在意料之中,也不再理会,转而对吴攸道:“这位公子,你欲问何事?” 吴攸被这突然一问,一时反倒不知该问什么才好,自己如今家破人亡,举目无亲,苏迈还可以去找天随子,自己连个可以找的人都没有,也不知该去哪。 想到这,突然灵光一闪,不如就问问哪里可以去吧。 “我如今流落在外,无处可去,老丈可否指个方向?” 老人没有回答,兀自拿起地上的铜钱,一番推算,良久忽道:“震上坎下,雷水解。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 “解以动,动而免乎险,卦象表明,西南则大利,宜早往”,老人悠悠说道。 “老丈的意思是我要往西南方向去,那要到哪里去呢?”吴攸急急问道。 “卦象仅示方位,路则需你自己去寻,究竟何处是终点,就看你的造化了”老人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神态。 “往西南,青石城的西南方向是黑木山,不如先去看看”,吴攸一阵思索,转头问起苏迈的主意。 苏迈求而未解,心想反正也无处可去,到那黑木山看看也好,有吴攸陪着,也有个照应,于是便满口答应随之前往。 在二人离开之后,算命老人便收起了卦摊。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一个双眉锁印,刑亲克宗,乃孤煞之命,一个天罡外泄,不死不休,却是逆乱之身,好自为之啊”。 说完双眼微挣,那空洞而漆黑的眼珠,似有精光忽闪而过,脸上浮现一种颇具玩味的笑容。 第九章 百里青苇 黑木山,青石城西南向一百里,因山多黑木而得名。 其山绵延数百里,多有险峰峻岭,山中林疏叶密,野兽众多,加之千年黑木,遮天蔽日,使得山上终年晦暗,难见日光,故亦人迹罕至,偶有猎户上山,也只是在山脚林边,少有深入。 正因为此,黑木山也就成了青石城的一道天然屏障,终年耸立在这个古老的城池之畔,守望着山下世代生存的人们。 黑木山南,两峰交汇之处。 一道飞瀑自山上倾泄而下,飞珠溅玉般,注入山下深潭,转辗流入一条宽约十丈的溪流,最后汇入滋养青石城千万年的浩浩大川——青澜河。 河宽愈百丈,不知起于何处,自黑木山东流经青石城,河水平缓,呈青碧之色,两岸多青石,质地坚硬,当地人多采为建筑之用,青石城亦以此为名。 在山溪和青澜河交汇外,有一村庄,依山傍水,取村后终年不断之飞瀑为意,曰鸣泉村,村民杂姓而居,多以打猎渔捞为生,生活虽不甚富足,倒也自得其乐。 这一日,苏迈和吴攸依神算子所指,顺西南而行,到这鸣泉村时,已近正午,二人离开青石城已八日,一路餐风饮露,此时已然身心疲惫。 远远望去,只见鸣泉村依山而建,横竖不过数十人家,多为茅舍木屋,偶有鸡鸣犬吠,一幅怡然自得的田园景象。 顺道而行,临近村头,忽而闻到一股浓浓的烧饼香味,二人不禁胃口大开,多日不曾进食,以野果走兽为食,此时突然闻得烧饼味,不啻于天上掉下的肉包子,令人食欲大动。 苏迈招呼了吴攸,一阵小跑,发现村头有个老汉,正支个摊子在卖着烧饼,那烤得焦黄的饶饼似乎还冒着热气。 二人心头大动,却在摊前一丈处逡巡不前,闻着那诱人的香味,颇有望梅止渴之态。 老汉奇怪地看着二人,衣衫破旧,面有饥色,忽然明白了过来,便笑着对二人道:“两位小哥,可是饿了?” 吴攸抢着道:“正是,可是我们没钱”。 “不打紧,过来吃点吧,几个烧饼也值不了啥钱,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老汉说道,一边取过两个烧饼,示意二人过来食用。 二人也不客气,冲过来接过烧饼便大口啃了起来,边吃边忙不迭地道谢,老汉见二人似乎饿得厉害,又各递了一个过去,如此往复,最后竟各吃了五个烧饼,方才停歇了下来。 老汉望着二人的窘态,一脸慈祥地问道:“两位小哥是从何而来啊,为何流落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吴攸正要答话,苏迈抢着道:“回老丈,我们是从宁州城来的,本来寻亲,后来没有遇到,盘缠用尽,便一路流浪至此”。 老汉叹道:“可怜啊,你们两个孩子,如今又没盘缠,打算去哪儿?” 苏迈面带萧索道:“我们也没去处”。 “你们两个还小,到处流浪也不是办法,听我那儿子二狗说,这黑木山铁剑门近日正在招收门徒,你们可以去看看,一则有个落脚的地方,二来如果机缘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被门里的长老收为弟子,学得一身本领,将来也好有个安身的本事。” 苏迈眼前一亮,转身对吴攸道:“这铁剑门是干什么的啊?” 吴攸沉吟片刻道:“记得以前听爹爹说过,这铁剑门是千年前兴起的修真门派,其宗门便在黑木山中,这些年世间平静,这铁剑门倒是发展颇快,如今势力已伸到青石城中,和我们吴家还曾有过争执。” “不管了,既然招学徒,我们不妨去看看,至少还有顿饭吃。”吴攸说道。 “请问老丈,这铁剑门要如何去得?”苏迈接口道。 “铁剑门在我们这黑木山里,乃是第一大派,很好找,你们顺着脚下这路,沿着青河一直往前走,约三十里左右,便可看到一大片的青苇,穿过青苇丛,右侧有个山谷,峪口竖着把巨大的剑,上面写着铁剑门,直往里走就到了,我那儿子二狗就在铁剑门的伙房里当伙计,你们要到了那,可以去找找他,毕竟他在那儿做了五年,门道比较熟,也可有个照应。” 老汉说着目视远方,眼中透出几分钦佩,似乎对这铁剑门颇为敬重,特别是说到儿子之时,脸上神光闪烁,明显看得出欣慰之色。 二人商量片刻,但决定往这铁剑门碰碰过气。 临行前吴攸老汉深深一躬,道:“未知老丈贵姓,如何称呼,今天赠饼之恩,指引之情,我二人铭记于心,大恩不言谢,日后若真有机缘,入得铁剑门学成本事,必当报答!” “呵呵,小哥不用客气,什么恩不恩的,几块烧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汉摇摇手,接着道:“老汉我姓李,家里排行老三,村里人都叫我烧饼李三”。 “多谢李大叔,我们这就告辞了”,二人拱手道谢,说完转身朝铁剑门方向而去。 二人沿李三指引,离开鸣泉村,向青河行去,浩浩荡荡的青河在他们眼前缓缓流过,仿佛千万年不曾变化,多少岁月在这里沉淀、消亡。 苏迈站在河边,望着这沉静的河水,心头忽生感慨,这河水不知流躺了多少年,中间又有多少人像我一样站在这里呢,百年之后,当后人再站在这里时,又有谁还记得我? 吴攸自幼在这青河畔长大,倒也无甚感慨,见苏迈双眼木然地盯着河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摇了摇头,走近河边。 弯腰捡起一块鹅卵般大小的青石,握到手中细细的抚摸,那温润细腻的质感自手心传来,吴攸眼前一阵恍惚,依稀回到儿时,父亲背着他到青河边上捡青石,还告诉他这石头是青石城里的宝贝。 那熟悉而模糊的身影,在眼前飘荡,渐行渐远,不由泪水潸然。 苏迈回过头来,看到一脸泪水的吴攸,莫名地问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啊?” “哪有哭,我眼睛不舒服而已”吴攸有些尴尬地道,顺手举起袖子擦了擦。 “走吧”,苏迈说道,转身朝前方走去。 二人顺着青河一路行来,转过一片山头,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大片青翠的芦苇丛,郁郁葱葱,竟一眼望不到尽头。 清风徐来,芦苇枝随风而动,绿色的波浪迎面扑来,带着一股青涩的气息,顿时让二人精神大振。 吴攸深吸了一口气,对苏迈说道:“这里应该就是青河有名的‘百里青苇’”了,我曾在书上看过,说这地方盛产一种青色的植物,状似芦苇,杆呈碧色,其高逾一丈,四季长青,与普通芦苇不同的是,它不会开花,亦不变色,却会结一种碧绿的果子,隐于枝叶之中,常人很难发现。当地人叫这种植物为青苇,它的果实叫青灵果,稍带微甜,有养血补气的功效,据传此物生长三十年以上,其色转为赤红,逾五十年而为紫,百年以上为金黄,有起死回生之效。不过能长到百年的果子已极为罕见,因为这里生长着一种神奇的动物,名紫金貂,身量短小,通体紫色,最为显眼的是腹部有一抹金痕。这紫金貂行动如电,嗅觉敏锐,甚有灵性,其血可解剧毒,平素难得一见,生性最喜采食青灵果,这百里青苇虽大,但也禁不住这紫金貂长期吃吧,我看那百年的果子,怕也只是书上才能看得到”。 听吴攸这么一说,苏迈便接口道:“想不到你懂的还真多啊,连这偏远之地的芦苇丛都这么清楚”。 吴攸赫然一笑,说道:“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平素没事时,就爱翻看些故史传闻,我爹以前还经常骂我不务正业呢”。 “你博览群书,多看些故史传闻,对我们在外行走倒是颇有好处,比那些老祖宗学堂里的东西强多了。” 苏迈从小跟着天随子学文识字,所学甚杂,除了经史典籍外,卜算阵法等皆有涉猎,只是他向来不求甚解,博而不精,倒是对各地风物俚俗兴趣甚浓。 每到一处,天随子也多有指点,有时苏迈甚至怀疑,这老头子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似乎什么都懂。 但联想到二人的境遇,苏迈也只当他是吹牛胡扯,很多事并不放在心上,而对一些旁门左道之法倒是颇有兴趣,有时甚至还能探讨一二,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一问一答。 如今见吴攸也喜欢钻研一些故史传闻,山川形胜,倒有几分见猎心喜之感。 第十章 五鬼迷踪 二人随着脚下蜿蜒的山路一路前行。 甫进入青苇丛中,便觉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两侧青苇呈拱卫之势,枝叶相交,将头顶的天空密密遮住,只留下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叶缝穿插洒下。 行走其间,竟是出奇的寂静,连虫鸣声也消失不见了。 约走了半个时辰,苏迈突然感觉隐隐有些不对,如果说之前的寂静是因为青苇丛中人迹罕见,枝高叶密的缘故,此刻置身其中,却是死一般的沉寂,一点生气也无,仿佛连时间也静止了一般,穿行其间,不由让人心生寒意。 更让他恐惧的是,两侧的青苇丛自进来之后,就没发生过任何变化,眼前的道路弯弯曲曲向远处延伸,似乎没有尽头。 苏迈有些不安地望着吴攸,似乎想寻求答案。 吴攸沉吟一会,摇头道:“奇怪了,以前我看书上说,这百里青苇是一方灵地,生长着各种异兽灵药,常有人至此探险取宝,按说应该挺热闹才是,且李大叔说过,穿过这青苇丛,即可看到铁剑门的山门,怎么像是走不完一样,按说也不应该这般寂静啊,感觉似离了人间似的,既然这里是进入铁剑门的必经之路,应该常人有经过才是”。 吴攸边着说,心头却隐隐有些不安,眼前这条路,该不会通向幽冥地府吧。 顺着一成不变的青苇小道,二人继续小心地向前行进,约莫一刻钟,走在前面的苏迈停住了脚步。 出现在眼前的是五条一模一样的小路,同样弯曲地向远处延伸。 乍一看还以为眼花,定过神来,正要细看,身后却传来吴攸的一声怪叫:“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五条一模一样的路?” 苏迈沉默片刻,望着眼前这五条诡异的小道,半晌忽有所思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可能进入某种阵法了,眼前这五条道中,只有一条是真的,其它的都是幻象。” “阵法?” 吴攸大惊道:“谁会在这里布阵法,幻象是怎么回事啊?” “可能有人正在这办某些隐秘之事,故布疑阵,利用幻象把进来的人引到别处去。” “进入幻象中会怎么样啊?”吴攸好奇地问道。 “我以前和老头子聊天时,听他讲到过,说有一些修道之人会为了某种目的,采天地之气制造幻象,引人进入幻境,简单的幻境只会让人迷失,不断地向前走,却永远在原地打转,直到阵法失效。而一些得道高人所布之阵,已无须法宝导引,自虚而设,极难识破,且往往暗藏凶险,甚至可纳阴邪之气,侵入人体,使其灵智散乱,陷入混沌之态,为人所用”,苏迈说道。 “那现在如何是好?”吴攸忙道。 还没到铁剑门,谁也不愿莫名地被困在这里。 苏迈没有做答,径自走到最右侧的小道旁,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何异致。 前行约莫十丈,突然眼前一亮,发现不远处有两棵青苇中间有个奇怪的物件正闪着幽幽的蓝光。 走近一看,却发现原来地上倒插着一支木牌,刻有鬼灵图像和一些古怪的符文,看到这符文,苏迈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出是何缘故。 随手拨起地上的令旗,却发现除了正面的骷髅和符文外,反面还刻有一个篆体的“天”字。 苏迈脑海中灵光一闪,忽尔大笑道:“迷踪令,哈哈,果然不出所料。” 吴攸听到苏迈的笑声,忙冲了过来,问道:“什么五鬼迷踪术啊,你找到路了?” “这五鬼迷踪术是一种迷惑方向的阵法,利用阴阳交替以令旗引导生成幻境,旨在惑人眼神,不会伤人性命。最长十二时辰,幻象自会消失。” “难道我们要坐在这等十二个时辰?”吴攸有些气恼地道。 这阴沉沉了无生气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不妨,既然我们识得了这五鬼迷踪术,只要找到王令所在,就能走出去了”。 “这王令要如何寻找?”吴攸急急问道。 “王令随时辰变化而改变,天地人神鬼五鬼皆可为王” “既然王令随时都在变,我们如何才能寻到?”吴攸问道。 “关键是推算出布阵的时间,结合现在的时辰就可以找出王令” 苏迈稍做沉吟,接着道:“我听老头子说过,这五鬼迷踪术,在正午气机最盛之时施法最宜,以天地正气为引,集四方之灵而成,讲究阴阳生克。时辰交替,天地之气也变化,王令亦因之不断易主。据说这五鬼迷踪术到一定境界,可聚怨气,驱鬼魂,还能吸取周边灵气,形成灵眼,于修真之人多有补益”。 “我们离开鸣泉村之时,正值午时,到这青苇丛约走了一个时辰,在这里转了这么久,约莫也是一个时辰左右,且看这日光洒下的斑影,估莫现在应是申时。” 顿了顿,苏迈继续道:“五鬼迷踪术以天为引,鬼为界,若正午施法,此时王令应是‘人’”。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找‘人’字令旗去”,吴攸大喜道。 二人稍做计议,遂分头向眼前的道路行去,不久即听到吴攸一声大叫:“找到了”。 说完就见他从左侧第二条道跑了回来,苏迈闻言旋即也从中间那条小道退了回来。 望着吴攸手上黑沉沉的神秘木牌,苏迈心中一惊,大叫道:“快插回去,不然阴阳倒转,王令又要变了”。 吴攸闻言,立刻转身向原路跑去,片刻之后,两手空空地折了回来,望着苏迈问道:“为何会阴阳倒转啊?” 苏迈回道:“五鬼迷踪术借天地之气而设,五鬼轮转,互为主次,生生不息,若一旗缺失,则会气机紊乱,阴阳错位,王令随机变动,我们再想找就难了” 说完,也不管惊魂未定的吴攸,抬腿就往前走去,吴攸一愣,旋即大步跟上。 找到了王令所在,苏迈和吴攸一前一后朝“人”字令旗所在的小道急速行去。 周边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青苇,一样的死寂,但二人心怀喜悦,脱困的情绪已充斥着他们的大脑,心想着不久即可见到铁剑门所在的山谷,隐隐有些激动甚至亢奋,对周边景物倒也不甚在意。 就在他们进入后不久,身后幽深小道上突然笼起了一层白雾,渐近渐浓,逐渐将周边的一切隐入雾气之中,片刻已是白茫茫一片,不辨来时路,只是二人一心向前,无人留意身后的异状。 如此前行约一刻钟,苏迈忽觉得有些不对劲,周边太安静,静得连吴攸的声音都听不到,而原来斑斑点点的阳也光不见,回头一看,只觉身后白雾茫茫,什么也没有,吴攸不知何时竟消失不见。 苏迈大叫几声,却未见回应,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心道这白雾来得太过诡异,吴攸的消失应该就和这雾有关,自己明明记得来时是同样的青苇小道,未见丝毫雾气,而且此刻是申牌时分,虽然这里阴寒了点,但断不可能起雾啊。 此时苏迈已陷入两难之境,退无可退,往前的话,心里确实有些犯怵,隐约觉得他们应该是走错了道,此刻展现在自己眼前的,应该就是五鬼迷踪术所生的幻象。 思索片刻,无奈地望了一眼身后的迷雾,苏迈决定还是向前去看个究竟。 小心地顺着脚下小道走了一程,在转过几个弯后,眼前出现了令人惊诧的一幕,五条一模一样的道路像时空倒转般出现在他前方。 “五鬼轮转,生生不息,看来再往前走,应该也是同样的情形,幻境不断衍生变化,无穷无尽,再这么走下去,非把人累死不可。” 苏迈有些绝望地蹲在地上,自语道。 正在无计可施,打算就地坐着等时辰耗尽,幻象自动消失之时,脑中突然想起了当初天随子和他讲这五鬼迷踪术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幻由心生,心静则幻灭,五鬼迷踪旨在惑眼,不能迷心,诸般变化,皆是虚象,若你视而不见,心中自有清明。” “万般变化,皆是虚象,就是说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连同脚下的路,原来我一直就在入口的地方,并没有离开。”苏迈挠了挠头,像是有些明白,却不甚了然。 半晌,只见他突然转过身,闭上眼睛,朝身后的迷雾冲了进去。 …… 吴攸跟在苏迈身后,本来二人只隔不到一丈的距离,行了片刻,却发现前面的人影似乎越走越快,吴攸艰难地在后面跟着,转过一弯,却发现苏迈已然消失无踪。 “苏迈今天是怎么回事啊,突然跑这么快,前面又没宝”,吴攸一边追赶,口中不断地抱怨。 “苏迈……苏迈……苏迈……”四野空寂,连回声都没有。 吴攸感觉到异状,停止了呼叫,心想就算苏迈走得再快,听到我的叫喊,应该会回答才对,此刻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停了片刻,望了望前方的青苇丛,除了比来时更阴暗些,倒也无甚特别,吴攸摇了摇头,自语道:“或许真是我走得太慢,苏迈应该就在前面等我。” 一番自我安慰,吴攸打起了精神,迈步朝前路行去。 不到一刻,吴攸便遭遇了苏迈同样的困惑,五条同样的小道在眼前依次排开,一如初入时的情形,路口空空如也,苏迈并没有如预想中的在前面等着他。 吴攸霍然止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岔道,顿觉有些迷惑,心道:“找到了王令,不是可以一直走出去吗,怎会还有岔道?” “苏迈也太不仗义了,自己先走,路口也不等会,或者做个标志也好”,吴攸有些沮丧,对苏迈不告而行有几分愤然。 苏迈走了,眼下就只有靠自己。 吴攸望了望眼前的五条小条,自右侧起依次行进一段距离,想要搜索之前发现的那神秘令旗,令人失望的是,除了高而密的青苇杆,他什么也没发现。 “为今之计,只有顺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吴攸叹了口气,沿左侧第二条道走了进去,依旧没有回头,望一眼身后重重迷雾。 顺着有些枯燥的小道一路向前,吴攸逐渐发觉了异样,眼前的小道不再如先前弯曲蜿蜒,而是笔直向前,看去幽深清冷,无休无止,不知通向何方。 望着脚下笔直延伸的小路,吴攸感觉有些茫然,还有几分烦闷,一个人在这阴寒死寂的小路上,孤独地行走,前路迷茫,两旁依旧是亘古不变的青碧色。 这对他来讲,是一种无形煎熬,此刻他是多么怀念以前的日子,所有快乐和不快乐的一切,至少他自己真实地活着,而眼前的一切,真让他有离世独立之感。 “要是能有些声音就好了,哪怕是虫子叫也不错”吴攸有些心力交瘁,轻声自语。 走着走着,吴攸眼前开始模糊,似乎天有所感,他耳边竟真的出现了声音,熟悉的陌生的,叫卖声,打闹声,还有婴儿的啼哭声,一时间耳边众声环绕,众生百态一一闪过。 十几年的生活,就像影子戏般重演,最后消失。 吴攸一时百感交集,眼前仿佛又回到了父亲去世后,吴家宗亲大会的情形。 祠堂里,父亲灵位正新,尸骨未寒,数十位长老宗亲聚在一堂,讨论的不是父亲的后事,却是怎么处置他这个遗孤。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二叔策动各堂长老,要将他这个不祥的孽种赶出吴家,在场只有平时跟随父亲的方叔一人护着他,最后他被赶出家门,连家也被烧光,后来听说方叔也不知所踪了。 “小攸……”一个粗重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 吴攸心头大震,发狂地大叫道“爹……爹……你在哪里,不要丢下我啊……爹……”。 “五鬼迷踪,雕虫小技,却是害人不浅!” 依稀声后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旋即头脑一热,吴攸便昏了过去。 第十一章 聚灵宝鼎 苏迈心里念着天随子“视而不见”的话,闭上眼睛冲进入迷雾丛中,心想既然是幻象,我不看就不存在了,往前走无休无止,不如回头,或许能跑出去。 刚进入其中,便感到一股寒意迎面袭来,苏迈禁不住身子抖了一下,心道浓雾之中,冷点也是正常。 遂不再理会,紧闭双眼,朝前冲去,此刻若他睁开眼睛的话,就会发现雾气中,无数似实还虚的巨大身影,面目狰狞,正张开大口,朝他扑来。 跑了半晌,苏迈感到寒意越来越重,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耳边隐约听到阵阵尖锐的怪啸,似九幽冤鬼,如哭如诉,又似荒野孤魂,怨气冲天,令人毛骨悚然。 苏迈听着听着,只觉寒意又加重了几分,牙根开始上下抖动,发出格格的声音。 “幻觉,一定是幻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苏迈边努力向前跑,边用手捂住双耳,口中不断地念叨着,给自己鼓气。 不知跑了多久,苏迈感觉双腿已经麻木,迈不开步,行动也缓慢了许多,周围寒气愈盛,雾气中隐约还有一股阴风往四面袭来,透过渐次僵硬的肌肤,直入骨髓,让他身体不断颤抖。 莫非我真要被冻死在这里?苏迈心道,要死也死得舒服点吧。 骤然止步,松了双手,苏迈直挺挺地躺了下来,闭着眼睛感受周边彻骨的寒意以及那若有若无的凄厉怪声,有种万念俱灰之感,此刻真是求生不得,欲死不能。 感受到死亡的临近,苏迈反而放松了下来。 此刻他想到了天随子,想到了童掌柜,想到了吴攸,还有这些年跟着天随子东奔西走的漂泊岁月,或许都要离他而去了。 不知道死于天灾的父母,在泉下相见的话,还能不能认出他来,应该认不出了吧,我都这么大了。听说过了奈河桥,要饮孟婆汤,不知是何滋味,要是能像宁州城的桂花羹一样的话,得多喝几碗…… 就在他意识模糊,正胡思乱想之际,忽觉心中一颤,一丝暖意自丹田中升起,一股熟悉的暖流,缓缓游遍周身,瞬间便恢复了知觉。 苏迈心中一喜,拍着脑袋叫道:“怎么一心只顾着逃命,却忘了老头子的御寒之法,想不到它竟能自动运转,救了我一命”。 说到这,忙坐起了身子,将那御寒之术默然运转了几遍,周身寒气逐渐减退,片刻四肢已能活动自如。 “多亏了老头子的怪法子,不然我就命丧于此了!” 苏迈站起身,活动下腿脚,心中对天随子又多了几分敬佩。 自入得迷雾丛,苏迈一直紧闭双眼,惟恐被幻象所惑,加之那时而凄厉时而幽怨的怪声,让他感觉身边似乎一直跟着某种可怕之物,更加不敢睁开双眼,如今劫后余生,捡回一条命,反而轻松了许多,胆气更粗了些。 感觉到身上流淌的暖意,苏迈惧意大减,豪气顿发,倏地挣开眼,却发现四野茫茫,一片迷离,那怪声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只见他一声清啸,迈开大步,朝那漫漫迷雾中决然而去,青衫磊落,踽踽独行。 片时,一阵清亮幽远的歌声自浓雾中传来: “朝游吴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古意泱泱,豪迈不羁,颇有几分吕祖疏狂之态。 心无旁骛,径直前行,此刻的苏迈才深切体会到天随子“视而不见,自有清明”的说法,虽然四周仍是迷雾重重,冷意森森,但他浑似未觉,兴意不减,转而唱道: “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歌声放荡疏朗,已然豪侠本色。 一路且行且歌,不多时,苏迈突觉眼前一亮,寒意顿减。 眯了眯眼,睁开时,熟悉的青苇小道又出现在眼前,已然走出幻境,回到五鬼迷踪阵的入口。 苏迈心中狂喜,忽而有种再世为人之感,从幻境回到现实,才发现这死一般寂静的青苇丛竟是如此亲切,比之那阴寒诡异的弥天大雾,这里便是春之花丛,令人神迷心醉,情难自已。 深吸口气,缓缓平息了心中的激动,苏迈迅速向前冲去,跑了数十丈,止步,回头,转身,五条重影般的小道赫然安静地横在眼前。 默然前行,心中不断思忖,若这五鬼迷踪术不是正午施行,只有可能则是日正中升的巳时,而午时之后,阳气渐退,阴气渐长,天地间气机不纯,会使阵法威力大减,王令不是“人”的话,下一个就是“神”。 之前已发现“天”和“人”旗,苏迈按先前之法,逐一搜索,最后在右侧第二条道口找到了“神”字令牌,犹豫片刻,苏迈咬咬牙,举步向前行去。 四野清寂,青苇掩映下的小道蜿蜒曲折,若不是先前一番遭遇,让他心生警惕,如今身在此处,还真有几分曲径通幽之妙。小心地向前迈步,心中默数行进距离,约走了三百丈,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来路依旧,那令人遍体生寒的浓雾并未出现。 苏迈心头狂喜,暗道这次应该是走对了,只要一直往前,定能走出去。 疑虑消除,苏迈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脚步也不觉加快。 如此前行约一刻钟,耳边隐约有声音传来,停下来仔细一听,却是进这青苇丛后再未有过的虫鸣,夹杂着某些鸟兽的叫声,越往前走,声音越是清晰。 苏迈心中一喜,心念着前面应该就是出口,遂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向前冲去。 片刻,原本心情大好的苏迈突然停了下来,望着前方,双眉微皱。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宽约十丈的空地,两侧除了他来时同样的小道外,隐约还有一条小径,通往青苇深处。 奇怪的是,靠近小径入口的地面上稀疏散落着不少动物的尸骸,看情形,似刚死不久,而刚才所听到的声音,却是从小径深外传来。 望了望地上的尸骸,苏迈摇了摇头,朝出口小道行去,刚越过那片空地,耳边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各种鸣叫声一时大躁,还夹着几分挣扎的嘶鸣。 苏迈有些犹豫,迈出去的脚步不觉收了回来,回头望了一眼那隐秘的小径,举棋不定。 片刻,只见他转过身,径直朝那隐秘小径行去,毕竟少年心性,好奇心的驱使让他暂时忘却了前路的凶险。 小径夹在青苇丛中,不仔细难以辨别,说是路,其实不过比其它地方较为稀疏些,原本密集的青苇杆被人次第砍伐,劈出一条小径,饶是如此,也仅勉强能容一人通过。 苏迈年少个小,挤进去倒也不觉艰难。 顺着迷宫般的小径向青苇深处行进,那嘈杂的声音越发清晰,走了约百丈,一线天光射来,霍然开朗,苏迈陡然止步。 眼前是一片数亩方圆的小湖,水气氤氲,仿若仙境。 湖畔是一间竹屋,屋外一片空地,一个身着紫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趺跏而坐,在他身边似有一个无形的钟罩,散发出淡青色光芒。 无数鸟雀爬虫不知为何,不断向这男子涌去,却被这层金光挡在三尺之外,层层叠叠,堆了足足有半人高,望之就像一个黑圈在不断扭动,时不时有嘶叫噬咬声传来。 望着和这湖畔仙境格格不入的诡异景象,苏迈悄然走近,眼前的情景瞬间令他有种想掉头就跑的冲动,那是他有生以来最有可怖的一幕。 只见那中年男子四周堆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动物。已死的,将死的混成一体,相互噬咬,空气中不时传来一丝丝腥臭的气息,地面到处是残肢断骸,污血横流。 更为奇怪的是,天空地面不时还有鸟雀爬虫涌来,像被某种力量牵引一般,加入这疯狂的约会,悍然赴死,无一回头。 一时间,各种怪声混成一体,震得苏迈双耳刺痛。 难怪之前青苇丛中一片死寂,连个虫子都看不到,敢情都到这来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吸引力,能将整个青苇丛的生灵都引过来? 苏迈隐在一旁,强忍住心中的不适,疑惑不已,心想那五鬼迷踪术,多半也是此人所设。 片刻,只见那动物尸骸堆成的黑圈越来越高,而那男子身前淡青色的光芒也越来越盛,似有形的光幕将其笼罩其中。 半晌过后,只见那圈中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手中青芒闪烁,细看却是一只三足小鼎,那神秘的青色光圈似乎就从这鼎中发出。 “乾坤宝鼎,引神聚灵,化生万物,今日一试,果然上古宝物,传言不虚啊,不愧老夫数十年苦寻,哈哈……”男子抚鼎而笑,略带几分欣喜。 未几,只见其左手拖鼎,右手向空中一挥,口中叫道:“收” 苏迈顿时目光一滞,感觉周边空间似乎正被撕扯一般,在那小鼎上方形成一个无形的漩涡,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那男子四周成千上万的动物尸骸连同尚未靠近的虫鸟一道吸了进去。 原来狼藉不堪的地面瞬间空旷一片,只留下一滩滩渗入地面的血迹,形成一个暗红色的巨大圆圈,将那男子围在中间。 那中年男子望了一眼地上的圆圈,脸上露出厌恶之色,拂了拂衣袖,转身向身后的竹屋道: “师妹,多年来你结庐于此,人皆以为你隐居静修,看破红尘,只有我知道你仍忘不了那三思秃驴,苦守等候,又是何苦呢?” 顿了顿又道:“这些年来,我每次来寻,你皆借口不见,二十年前,你留下话来,若我寻回师门乾坤鼎,当可一见,这些年来,我踏遍神州,终在那极北苦寒之地大孤城寻得此物,如今你却食言不见,芳踪渺渺,让为兄情何以堪!”。 声音悲切凄凉,全无先时的欣喜激动,到后来越发沙哑低沉,仿佛在诉说着深埋许久的心事,又似一个满怀情意的男子,幽然呢喃,顾影自怜,令人心生感伤。 情深几许,一至如斯! 苏迈望着那男子孤独的背影,听着那自语般的诉说,心底不由多了几分同情。 数十年寻觅,终于有了希望,满怀期待却又刹那破灭,那种痛楚虽然他不甚了了,但多少可以想象。 许久,那男子倏然转身,袖袍微摆,一道青光闪动,人影已消失不见。 第十二章 湖畔隐庐 在那青袍男子离开后片刻,苏迈自隐身之处行出。 走到那圆圈边缘,暗红色的血迹依然触目惊心,空气中隐隐还有丝丝腥气,不断提醒着他刚才那真实而神秘的一幕。 绕过这妖异的红圈,苏迈来到那竹屋之前,只见门栏上横着一方圆木,上有“隐庐”二字。 字迹粗豪古拙,霸气外露,似以指劲随手书成。 竹门半掩,看样子似乎那神秘男子之前进去过。 苏迈犹豫片刻,轻推门扉,“吱呀”一声,小门应手而开,举步而入,只见房间陈设极为简陋,正对门户的是一张竹桌,上有一个粗陶茶壶,两个小茶杯,两侧各有一个竹凳。 左侧是一方竹塌,而右侧则是一张小书台,上有经书几卷,走近一看,已然蒙上了薄薄的一层尘埃,似久未有人居住。 移目四顾,书台上方的墙壁上,一张素雅的人物画像吸起了苏迈的注意。 画中是一年轻女子,容貌娇美,俏丽可人,嘴角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一袭白衣,手上握着一条红色的丝带,似乎正从画里款款走来,眉目间极为传神,特别是那一抹笑意,直可销冰融雪,令人如沐春风。 这画中女子应该就是这屋主人,也就是那神秘男子口中的师妹吧,苏迈琢磨道。 真是个神仙中人,难怪这男人一直念念不忘,走遍神州,苦寻法宝,九死一生也只为见她一面。 苏迈盯着画像,一时竟有些失神,眼中蓦然闪过当日在翠云山望天峰下那山谷中见过的白衣女子,一样的仙姿绝色,不沾尘俗,衣袂飘飘,浅笑嫣然。 半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迈摇了摇头,自嘲道:“人家是道法高深的神仙中人,我算个什么,以后要能再见一面,就是莫大的缘分了”。 正要从画像上移开目光时,苏迈突然发现,画中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细看之下,却是一首小诗: 百里青苇玉庐边 春秋几度乐华年 抛得佛佗三千次 一半勾留是此间。 后首有狂草的落款,却是“无定三思”四字。 苏迈阅毕,不觉神思翩翩,一对年轻的神仙眷侣,在这仙境般的青苇湖畔,对着一湖鉴水,吟风弄月,歌舞翩然。 男子剑气如山,长笑当歌,女子丝带纷飞,轻移莲步,留下漫天倩影。 这是一副多美妙的画面啊,苏迈轻叹道,只是后面“佛佗”二字却令人费解,难道这题诗的男子竟是个出家人? 对于自己这个近乎荒唐的想法,苏迈也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和尚应是在庙里清修的,如何能在这里吟风弄月,醉酒长歌,再说这么美丽的女子,怎么会跟一个和尚在一起? 苏迈摇摇头,眼光落在那落款的“无定三思”四个字上面,狂傲不羁,一气呵成,怎么看也是出自一个潇洒随性的男子之手,和印象中晨钟暮鼓焚香颂经的出家人扯不上关系。 在屋内停留片刻,发觉这竹屋之内虽是陈旧简陋,一台一桌却也清新质朴,加之那几卷经书和那墙上的画像,越发超尘脱。 此刻置身其间,苏迈只觉心静如水,恍然已忘却今昔何昔,身在何处了。 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画像中的女子,有些不舍地离开了小屋。 屋外空旷静谧,阶前墙角有一丛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多年前这里发生的一切。 而那暗红色的圆圈依旧刺目,显得和这周边的一切格格不入。 湖面上水气弥漫,不知其深几何,站在湖边,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苏迈突发奇想,这湖里的水一定很冷,不知里面有没有鱼,如果有的话,肉一定很鲜嫩吧。 想着想着,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苏迈咽了咽口水,眉头轻皱,正想着到哪找点东西吃,突然一阵“吱吱”的声音传了过来。 寻声望去,发现离那巨大的血圈不到二丈的墙角,一个通体紫色,状似狸猫的动物正卷曲成一团,口中不断发出吱吱的怪声,其状甚是痛苦。 走近一看,只见这奇怪的动物腹部有一抹亮眼的金色。 “紫金貂?” 望着眼前这毛发鲜亮,正睁着眼睛望着它的小家伙,苏迈突然想起初见这百里青苇时,吴攸说过这里生活着的一种神秘生物,正是通体紫色,腹有金毛。 眼前这奇怪动物应是紫金貂无疑,只是不知为何,这小东西的眼睛竟是金色的。 听说其行动如电,甚通灵性,平素难得一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看情形似乎还受伤不轻。 蹲下身子,苏迈轻轻将紫金貂抱了起来,放在怀中,却发现它身上并无伤痕,只是气息微弱,似乎元气耗尽,行将不支。 “莫非是乾坤鼎?” 感受到紫金貂的异样,苏迈突然想起之前那紫袍男子的神秘法宝以及那令人恐怖的血腥一幕。 耳边依稀记起那神秘男子的话:“乾坤宝鼎,引神聚灵,化生万物……”。 一定是这乾坤鼎的缘故,听那男子之意,此法宝能聚集灵气,吸收元神,难怪一瞬间能将地上所有的东西都吸了进去。 这紫金貂甚有灵性,可能意识到了危险,但也抵挡不住这宝鼎的诱惑,虽未赴死,但一身精气却被吸走了大半,才如此虚弱。 想到这,苏迈对这紫金貂多了几分敬佩,能在这乾坤鼎下保得命来,着实不易,难怪这青苇丛中生灵聚集,成千上万,吴攸却单单提到它。 望着眼前这奄奄一息的小家伙,苏迈也有些一筹莫展,他一不会医术,二不会仙法,想救它却也是爱莫能助。 正自苦恼之际,突然手中的紫金貂动了一动,抬头望了望苏迈,又转头向竹屋后望去。 “你想去屋后面?”苏迈讶然道。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苏迈心中大惊,心道这是什么动物,竟能听人语,果然有灵性。 绕过墙角,苏迈来到这竹屋之后。 先前有竹屋遮掩,不曾发觉,如今到这后头,才发现竟另有天…… 和屋前清冷的空地不同,眼前则是大片的花海,红黄紫绿,开得绚烂,全然不似外面春尽花残的景象。 来不及仔细欣赏,怀中紫金貂又动了动,这次却是引导苏迈进入这花丛之中。 苏迈有些疑惑地迈向花丛,才发现脚下有条小道伸向花丛之中,因花繁叶茂,将这道路遮掩了起来,远处竟难以察觉。 小心翼翼地在花间行走着,苏迈不时伸手拨开前面的花枝,生怕扰乱了这一片生机。 如此约莫一刻钟,他来到了这花海的尽头,只见前面是一个半人高的土丘,同样长满了花草,再往前又是郁郁葱葱的青苇丛,显然此地已经是那小道的尽头了。 苏迈蹲下身子,将紫金貂放下,对着这土丘察看了起来,只见这土丘之下,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约碗口粗细,不知通往何处。 不过这洞口这般小,也只有这紫金貂能进去了,苏迈暗道。 正自想着,只见手边的小家伙突然动了动,眼里金光闪过,似乎精力恢复了不少,只见它抬头望了苏迈一眼,转身便从那洞口钻了进去。 苏迈先自一惊,旋即便明白了过来,敢情这洞里就是紫金貂的家,难怪它指引自己到这来。 呆了呆,心想既然紫金貂已然回家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自己也该走了。 只是,天涯路远,我的家又在哪里呢? 来到此处,原本是陪吴攸去那铁剑门的,如今吴攸也失散了,生死不明,却让苏迈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站直了身子,转过身,苏迈望着眼前花海,一时陷入了茫然。 就这样呆立在土丘前,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吱吱”的叫声。 苏迈霍然转身,却发现刚进了洞口的紫金貂去而复返,又跑了出来,只是精气恢复了很多,看起来身上毛发更为油亮,金色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神采,看来已然无碍。 苏迈有些惊喜地望着这神奇的小家伙,只见它直起身上,前爪从身下一阵摸索,掏出了两个桃子大小的翠绿小果子,抓起一个放在口中咬了起来,右爪前伸,似是要递给苏迈。 苏迈蹲下身子,面露狐疑之色,轻声问道:“这个是给我吃吗?” 小家伙猛地眨了眨眼睛,右爪不断挥舞。 苏迈伸手接过,只觉触手冰凉,那果子通体碧色,绿得似要滴出水来,正是吴攸先前所说的青灵果,也是这紫金貂的最爱。 见这紫金貂吃得甚是开心,苏迈心下好奇,也将这青灵果放至嘴边咬了一口,只觉入口甘甜,有口舌生津之感,不禁重又咬了几口,不一会就将整个青灵果吃了个精光。 说也奇怪,吃完这果子之后,原本有些饥饿的苏迈此刻却有腹实之感,神气也好多了,心道,这青灵果果然神奇,此前自己从没吃过如此美味的果子,想再讨要一个,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许是明白苏迈的心意,小家伙一阵吃完口中之物,又伸掌向腹下摸了摸,这次拿出的却是一个金黄色的果子。 苏迈心下大惊,想起吴攸说过这青灵果五十年为紫,过百年而为金,眼前之物正是金黄之色,珍稀无比,据传有起死回生之效,想不到却被这紫金貂随手拿了出来。 这次小家伙没有再吃,显然也知其珍贵,右掌抓起,却是递向苏迈,似是要赠送于他,苏迈忙摇头道:“这果子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紫金貂口中吱吱大叫,右掌不断挥舞,模样甚是着急,苏迈见状无奈,便伸手接了过来,心想这紫金貂最好食青灵果,既然赠送于我,说不定它洞里还有的。 如此一念,心下倒也释然,珍而重之地放入怀中。 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只觉触手丝滑,全身除紫金之色,竟无一丝杂质,那一身毛发,在阳光下闪现出一层淡紫色的光晕。 紫金貂在苏迈的抚摸下显然很是温顺,金色的眼睛微微闭着,甚是享受。 片刻,只见苏迈轻开了手,兀自站了起来,叹口气道:“谢谢你的果子,我要走了,日后有缘再来看你”,说完转身迈步而去。 第十三章 问道仙门 离开了花丛,苏迈原路折返。 经过竹屋时,忍不住又回去看了那画像一眼,顺手将竹屋关上,转身离开。 说也奇怪,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再次进屋,难道是因为画中女子太过美丽吗? 或许他心中所挂念的,是那同样的一袭白衣吧。 绕过雾气蒸腾的小湖,从来时的隐秘小道穿了出去,不多久便回到了先前那片空地。 苏迈转头望了望身后,旋即朝那出口而去。 在那花海中沉思良久,苏迈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去那铁剑门碰碰运气。 毕竟这里距那宗门所在并不远,吴攸若能保得性命,多半也会前去,说不定还能再遇上。 顺着眼前小道径直前行,倒也无甚异状,两侧青苇依旧。 不同的是,耳畔偶有鸟啾虫鸣声响起,相比于先前的一片死寂,多了几分生气,置身其间,恍若乡间小道,清新自然,没有了之前的压抑,心情自也好了许多。 行了约莫一刻钟,前面突然天光大亮,已然走到这青苇丛的尽头。 苏迈心中大喜,有然重见天日之感,疾步而行,不一会就跑出去,只见眼前是一个山坳,远处可见宽广幽深的青澜河。 顺着山前小道,转过一弯,苏迈霍然止步。 一柄黑沉沉的巨剑,赫然出现在眼前。 高数十丈,直插天际,中间刻有四个古篆大字“铁剑流芳”。 苏迈心中大喜,眼前巨剑便是铁剑门的标志,自己已然到了铁剑门的山门口。 朝着那巨剑方向一阵小跑,不一会便已到其脚下。 甫一接近,便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苏迈振了振身子,靠了过去。 只见这剑宽约十丈,通体为青石所造,呈青黛之色,抬头望去,只觉一片黑影直冲云天,不知其高,自己立于其下,直如蝼蚁一般。 苏迈心中大为折服,心道这铁剑门真是高深莫测,光这巨剑就够惊世骇俗了,非神仙般大能,谁可将之竖起,并立于这青河之畔数百年。 沿着巨剑基座向前,发觉其后是一条青石铺就的大道,宽阔平坦,笔直伸向两峰夹峙下的山谷,谷口似有行人走动。 苏迈大步行了进去,片刻便已到谷口,只见前方路口横着一方石台,两个青衫长剑的青年男子各立一侧,中间还有一个红衣女子,正低着在书写着什么。 苏迈尚未走近,左侧那青年男子便迎了过来,微笑说道:“这位小兄弟,可是来参加我门三年一度的授徒大典?” “正是,还请师兄指点”苏迈见这男子笑容可掬,便拱手施礼。 “先到梅师妹这边登记” 男子随手将苏迈引至那石台边,一边说道:“你运气不错,今日是最后一天,日落西山时,我们便要封谷,到时你想要进来,就得等到三年后咯”。 苏迈一惊,心想幸好没在那青苇丛中久呆,不然恐怕就进不了这铁剑门了。 正自想着,耳边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姓名,籍贯?” 苏迈一愣,忙回道:“回师姐,小弟姓苏名迈,原籍云州南雁山” “云州啊,离此万里,你如何而来?”那红衣女子抬头问道。 “回师姐,小弟非从云州而来,因我自幼家亡,离开云州已十年,此番是从宁州至青石城而来”。 在这女子抬头之际,苏迈悄悄看了一眼,发现她竟然十分俏丽,皓齿青蛾,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风流气韵。 见她朝自己问来,苏迈赶忙回复。 “为何至此?”红衣女子继续问道。 “受一算命先生指点,至此求学仙法”,苏迈道。 “算命先生?”女子轻声自语,脸子微动,旋即恢复正常。 “先随宁师兄至应试弟子处歇息,明日自有考校,能不能留下,就看你造化。” 女子说完,旋即对右侧那男子道:“袁师兄,我方才统计,本届共有应试弟子二百三十一人,此人应是最后一位”。 “嗯,梅师妹和宁师弟此次辛苦了,我看日头渐落,我们先行回谷吧,二位也早做准备,明天入门大考,还有一番劳碌。” 男子语气甚为客气,面色冷峻,看不出情绪。 三人一番计议,那被称为袁师兄的男子携同那红衣女子当先向谷中行去,苏迈跟随先前迎他的男子随后也向谷中行去。 二人边走边聊,从这男子口中得知,他叫宁大川,三年前进入铁剑门,平素主要负责新人门弟子的接收和管理。 那红衣女子名梅雨,和他同期入门,资质极高,是铁剑门易见初掌门的得意高徒,传说是铁剑门近年来年轻一辈中的资质最好的一位。 而那被称为袁师兄的男子姓袁名萧,是铁剑门刑堂长老莫子阳的得意弟子,平素协助其师掌门规刑罚,为人极为稳重,在年轻弟子中威信颇高。 片刻,二人便已入得谷来,只见这谷中甚是宽敞,约有数百亩。 正前方是一个圆形广场,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刻有巨大的八卦图案。 中间立有九个巨型石柱,高约十丈,虽不如山前那巨剑气势磅礴,但九柱并立,却自有一股苍莽雄壮之势。 苏迈盯着那些依次排列的石柱,讶然不已,一时却觉有些眼熟。 宁大川见苏迈这情形,也不奇怪,笑着说道:“这便是我铁剑门著名的九宫石阵了,每个新进来的弟子初次见到,都和你一样惊讶。” “九宫,八卦” 苏迈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个巨型的九宫八卦图,难怪看着眼熟。 “宁师兄,请问这九宫阵如此巨大,却有何用途啊?”苏迈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甚了解,据传这九宫剑阵乃创派之木叶祖师所创,当年祖师爷云游至此,见谷中霞光四起,灵气聚集,断言此处乃青河之灵眼,为不可多得的修真宝地,于是便在此驻足传道,以随身所携之铁剑为名,号铁剑门,并以通天仙法移来青河巨石,立这九宫阵以及谷口的巨剑,成为了铁剑门之象征,千年来一直竖立于此,供后人景仰”。 宁大川顿了顿,继而又说道:“不过也有传闻说这九宫阵本就在此,非祖师所立,传闻此阵可通天地鬼神,一旦启动,有毁天灭地之威,可惜从未有人见过,千百年来亦无人知其用法,或许也只是传闻罢了,如今易掌门雄才伟略,大开山门,今年新人众多,考核也是独辟蹊径,这石阵却有了新的用途”。 “新的用途,是什么用途啊”,苏迈奇道。 “这个嘛,明天你就知道了”宁大川神秘地一笑,卖了个关子。 苏迈一头雾水,却也不便多问,顺着那石柱向前望去。 只见那山谷东北侧是一片悬崖,崖下密密麻麻建了很多木质结构的房子,沿崖壁一字排开,甚是壮观。 山谷西侧则是一条青石大道,沿着八卦广场向里延伸,没入山谷尽头,似乎另有所在。 宁大川领着苏迈向东侧那一片木屋走去,途中又向他介绍了铁剑门的相关人物掌故。 苏迈这才得知,这铁剑门自这青河之畔开宗近千年,原也是天下正道有名的修真大派。 后来不知为何,竟人才凋零,一代不如一代,近百年来已是名气大减。 直到五十年前,易见初接任掌门之职,大兴改革,广纳人才,每年均公开选拔有资质的年轻弟子,着力栽培,倒也培养了不少天资卓杰,修为深进的人才,其中便以掌门大弟子秦宇和刚才所见的袁萧为代表,近年来已在正道年轻一辈中声名鹊起。 说起掌门易见初,宁大川神思飞扬,满脸敬畏之色,看得出是由衷的崇拜。 苏迈不由心想,这易见初到底是何种人物,以后不知是否有机会见识。 二人一路闲聊,这宁大川甚是健谈,让苏迈少了几分拘谨,不由对这位未来可能的师兄生出几分好感。 行了片刻,苏迈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向宁大川问道:“宁师兄,请问下本届来的新人中,可有一个名叫吴攸的?”。 宁大川回道:“这几天共来了数百人,我也记不得”。 “他应该是今天来的,可能比我先到”,苏迈追问道。 “今天我轮值,来的新人都经我接引,印象中倒没有一个叫吴攸的”宁大川略作思索,答道。 看来吴攸还没到这来,苏迈不觉有些担心起来,他不会还陷在那五鬼迷踪术里吧? 那神秘男子已然离开,阵法失去控制,威力逐步消散,他如果呆在原地不动的话,应不会有危险。 正自忧心忡忡之际,二人不觉间已到达那片木屋之前。 宁大川指着眼前那一大片屋墙,对苏迈说道:“这里便是新人弟子起居住宿之所,自北向东按八卦之序排列,尚未入门的新人,便安排在最末的艮和兑院,今年入试弟子众多,离院也临时腾了出来,你是本届最后一个前来应试的新人,在最末的兑院居住”。 说完便当先朝东侧行去,苏迈朝眼前的木屋望去,发现原来这些木屋并不相连,而是由一个个的独立院落组合而成。 院落之间有绿树相隔,自成一体,前方有一条青石小道相连,院门上方挂着号牌。 眼前这小院门牌上即挂着一个灯笼大小的木牌,上面刻着“离”字,正是宁大川口中新近腾出来的离院。 沿着离院东行,绕过艮院,便到了最末端的兑院,除门牌有别外,这三座小院几乎一模一样。 苏迈随宁大川踏进院门,出现在眼前是一个小花园,说是花园,其实不过是在院中平地上种植了一些寻常花木,中有一张石台,几个石墩。 花园周边是一圈抄手游廊,连着十六个房间,此外再无他物。 第十四章 入门之试 宁大川领着苏迈径直来到东首最端头的一处房间,推开门走了进去,苏迈随后而入。 只见房间甚是宽大,陈设却极为简单。 沿左右两侧及入门正对墙边共摆了五张木床,床上配有被褥,而靠近房门一侧,则有一扇窗扉,有简易雕花,是为通风之用。 窗下墙角还有一套简单的漱洗用具,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指着右首的床席,宁大川对苏迈道:“这里乃临时接待新人之所,你今晚便在此休息,待明天入门考核过后,另行安排去处” 稍停片刻又道:“你运气不错,最后一个来,却是独占一间,先前来的新人都是五人一间的”。 苏迈闻言,忙道:“多谢师兄照拂”,说完拱手谢礼。 宁大川摆摆手,笑道:“不必客气,明日考核甚严,好自歇息吧,希望你能入选。”言毕便告辞而去。 苏迈送至门外,待宁大川身影消失,随后有些好奇地朝这院子四周查探了一番望。 只见这十六个房间游廊相连,却是一个个房门紧闭,隐隐有说话声传来。 苏迈本想去探视一番,但旋即想到初来此地,贸然而去未免唐突,且天已近晚,明日尚有大考,不如早些歇息为是。 犹豫片刻,苏迈转过身子,进了房间,顺手将房门关上。 苏迈在右首木床上坐定,随手将窗户也拉了下来,整个房间旋即陷入了一片黑暗。 闭目凝神,这段时间的经历又在脑海中回旋不定,天随子不告而别,翠云山上神仙打架,青苇丛诡异幻境还有那相识日短却视如知己的吴攸。 想到吴攸,心下隐隐有些愧疚。 在青苇丛中不应独自前行,将他落在身后,如今生死未卜,说出来自己也脱不了责任,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他吧。 任由思绪纷走,苏迈心头有些烦乱,无聊中将那天随子的御寒术法修炼了一遍。 暖气周身游走,说不出的舒畅,不一会人便静了下来。 这段时间修炼勤了些,苏迈隐隐发现,这御寒之法不但可以取暖,居然还有宁神静心的功效。 稍息片刻,和衣而睡。 自天随子离开后,连日来奔走山林,都是林间檐下栖身,难得如今有木床棉被,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明天的事情谁知道呢,到了明天再说吧。 片刻,呼声渐起,一夜到天明。 翌日清晨,当一线天光透过窗台的缝隙投到木床上的时候,苏迈便自醒来,门外的小院隐约传来阵阵的脚步声。 匆匆漱洗,推门而出,院内依稀有些昏暗,游廊上已有人走动。 苏迈微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跟在人群之后走了出去。 刚出院门,便发现外面那条青石大道上,三三两两的少年男女或急或缓,依次朝那中心广场而行。 放眼望去,那广场中心的九宫巨阵显得朦胧而肃穆,远望之就像一团巨大的阴影竖立于天地之间,仿佛随时可能将人吞噬一般,令人心生畏惧。 苏迈随着人流向前走去,接近那巨大石柱,才发现原来这里已经密密麻麻聚满了人,粗看有近数百,多是服饰各异的少年男女,却未见铁剑门弟子。 苏迈在外围站定,只见人群里面三五成群,聚成一处处小圈子,貌似相互间较为熟络,有新认识的朋友,也有熟悉的伙伴,一处处聊得兴起。 他最晚到来,昨天又是一个人住,自然不会有熟悉的面孔,除了他一直期盼的吴攸。 独自站在一角,朝那人群中游目搜寻,却没有见到吴攸的身影,苏迈不觉有些担心,如果吴攸到了铁剑门的话,以他的性格,理应早早在此等候,如今不见其踪,多半尚未到来。 三年一度的新人入门已经结束,吴攸如果错过,须待三年后,青苇丛和铁剑门一山之隔,吴攸不来这里,会到哪去呢? 难道他在百里青苇出了意外?苏迈心中一寒。 正当他担忧焦虑之际,嘈杂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 苏迈转头一看,不远处快步走来两位铁剑门弟子,当头一位正是昨天刚认识的宁大川。 由于昨日轮班接引弟子,故有半数新人都认识他,见其到来,均纷纷上前招呼问好。 只见他微笑着点头回应,在人群中站定之后,清了清嗓子,向四周一拱手,大声说道: “诸位,首先欢迎参加我铁剑门三年一度的新人入试考核,在下宁大川,乃执事堂郭长老门下弟子,代家师主持新人初选,初选过后,优胜者将送至执事堂,由各堂长老亲选,若有幸被选中,则可至其门下学习,正式成为内门弟子。” 话音未落,人群中便响起了如潮般的掌声,宁大川摆了摆手,继续道: “入门考核甚为简单,但考验的是各位的心性和胆气,仙道艰难,若无超越常人的勇气和毅力,难成大气,考核于卯时正式开始,届时自会和各位说明规矩,现在可到前面领取签牌,之后自由活动,请诸位提前做好准备。” 说罢指了指石阵不远处的一个石台,转身离去。 苏迈跟着人流走了过去,只见这石台后有两名铁剑门弟子,年龄和自己相仿,应是上届新人。 石台上堆了一个方形木箱,正有人不断伸手进去抓取签号。 苏迈向里挤了挤,靠近了石台,发现木箱旁边还压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随机抽取,不得更换”八个大字。 伸手进入木箱,随意抓了一个纸团,展开一看,上面用小楷写着“三十六号”。 重新折好,顺手放入怀中,苏迈转身便离开了石台,却有意无间地在人群中穿梭往来。 片刻,又回到了刚才站立之地。 不多时,天已大亮,薄雾渐次消失。 苏迈抬头望了望前面的九宫剑阵,发现巨大的石柱上刻满了龙纹,而每一根石柱的顶端,赫然竟是一个巨大的龙头,仰天长啸,九龙合围,昂首向天,甚是壮观。 九龙啸天? 苏迈轻轻地念了一句,却搞不懂一个普通的九宫石阵何以弄这般大声势。 按捺不住好奇,苏迈悄悄朝那些石柱走去,却发现这些圆形巨柱甚是巨大,约有六人合抱,整体呈现灰黑之色。 许是年深日久,有部分斑驳,龙纹雕刻古拙质朴,甚至有些随意,摸上去竟有粗砺之感,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风霜催残,全然不似山前那青石巨剑的光滑细腻。 宁师兄说这九宫阵和山前巨剑皆是木叶祖师所创,为什么这里看起来比那巨剑要久远得多,而且石材也不一样,这巨柱显然不是本地盛产的青石所造。 莫非这石阵不是木叶祖师所造? 苏迈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哇……”后面传来一片惊讶声,夹带着几分惊艳和羡慕。 苏迈忙转头一看,只见西方远处的山谷里,三道剑见冲天而起,二道呈淡青之色,中间一道却是赤红。 不一会,三道人影自剑光中显现,已然出现在石阵的上头。 苏迈抬眼望去,正是昨天入谷前所见的宁大川、袁萧、梅雨三人。 宁大川站在梅雨左侧,面带微笑,袁萧一身白衣,一样的面色清冷,平静如水。 梅雨站在中间,红衣红袍,脚踩着一柄赤红长剑,就像一团正燃烧的火焰,让人眼前一亮。 苏迈远远望着她,在这薄雾渐消之际,梅雨显得十分清丽,就像九月的芙蓉,盛开在晨光初霁的天空,带着一股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让苏迈看得竟有几分痴了。 “诸位,请安静” 空中传来宁大川温和的声音。 “本次新人入门大考由本人代师主持,袁萧师兄和梅雨师妹携同各位师兄弟为监督,各位既至此处,皆是缘分,无论贫富出身,铁剑门一律平等相待,能否入门,就看各位机缘。” 顿了顿,宁大川一指下方的九宫石阵,继续道: “本次考核,以这九宫阵为基,五十人一组进入这石阵之中,以半个时辰为界,在规定时间内走出石阵,即为通过,请各位按先前所抽签号依次排好,按顺序进入”。 话音刚落,底下便响起了阵阵的嘈杂,只见一个洪亮却稚嫩的声音叫道: “半个时辰?,这石阵虽然巨大,但要走出去怎么也用不了半个时辰吧,我一刻钟就可以跑出来。” 苏迈寻声望去,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胖子。 人群中一片附和声,都道这铁剑门的考核也太容易了吧,只要会走路,都能走出来。 苏迈也有些纳闷,昨日宁大川明明说过这入门考核甚严,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简单,莫非其中有何蹊跷? 抬头向那空中三人望去,只见这石阵之上,以三人为中心,四周已然站了数十个脚踏长脚的铁剑门弟子,将那九宫石阵围了起来。 宁大川此时正手握一面铜镜,口中念道:“古镜开天,鉴照人心,身清气正,入我门庭”。 言毕右手高举,将铜镜向石阵一挥,周边铁剑门弟子脚下长剑颤动,道道青光射入那铜镜之中,铜镜白芒闪动,一片白光自镜中倾泄而出,照在那石阵之上。 片刻,只见九宫石阵周边泛起阵阵白光,形成一个光圈,将巨阵包圈其中,而在面向人群这一面,留下一个高约两丈的圆形入口,随后便有两名铁剑门弟子分立两侧。 “又是幻境?” 苏迈轻呼一声,百里青苇中的诡异迷雾,至今仍心有余悸。 仔细打量片刻,苏迈又有些怀疑,眼前的白光纯净清亮,甚至有些刺眼,浑不似青苇丛中弥天大雾。 想想心下便已释然,无论如何,先进去再说。 随着宁大川的吩咐,人群中一阵混乱,不少新人便朝那入口行去。 苏迈随着人流,也跟了过去,在入口处验过签号后,小心翼翼地走入了这神秘的光圈之中。 第十五章 九宫巨阵 当最后一人进入光圈后,入口便自动闭合。 苏迈本以为里面定有古怪,进入之后却发现,除了那些古老而巨大的石柱之外,并无异象。 唯一不同的便是周边乃至头顶都是一片白光,仿佛这石阵里面已然是一个相对封闭的世界。 苏迈走近那石柱,发现先前进来之人已朝那巨阵深处走去,身边陆续还有新人匆匆而过,显然是着急寻找出口。 此刻的苏迈却并不急着深入,此间如无异象的话,半个时辰足够所有人出去,果真有古怪,贸然寻找亦是枉然。 信步在那巨石丛中穿梭,周边一片静谧。 望着那些斑驳古拙的石刻,苏迈突然有种回归原始的错觉。 除了这些仿佛来自远古的巨柱,天地混沌一片,不辨东西,光圈密布,将这里封得严严实实,哪里像有出路的样子? 如此不到一刻,苏迈感觉周边声音渐渐多了起来,陆续有人回到了这石阵间。 不一会,人数渐多,先前兴冲冲的众人此刻皆转了回来,一个个垂头丧气,全无初时的雄心壮志,埋怨声四起。 “什么玩意啊,这里根本就没有出路,别说半个时辰了,就算一天也走不出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苏迈转头一身,赫然正是先前在外头断言半炷香就可以出来的小胖子。 声音刚落,周边便响起一阵的抱怨。 正当众人茫然无计,着急上火之际,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众人的焦虑。 “诸位,稍安勿燥!” 众人寻声而去,说话之人正是苏迈。 望着大家一脸期待的眼神,苏迈继续说道: “这巨石阵中必有古怪,铁剑门大费周章地设了这个局,定然不会如些简单地让我们出去,所以大家不要胡乱寻找,徒费时间,不如集众之长,一起商量,看看能否找到一丝线索”。 “这位兄弟说得没错,我们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最后都得被淘汰。” 那小胖子最是活跃,说话间便已向苏迈走来。 “在下高翔,愿听兄弟高见” 小胖子拱手向苏迈说道。 苏迈通报了姓名,拱手回礼,随后说道: “各位在此地寻找许久,有何发现?”。 “什么发现也没有,这里已经完全封闭了,根本没门” 高翔接口道。 “我到刚才我们进来的入口看过,那个门也不见了,我试着推了推那四周的白光,竟像一面墙一样,根本推不动” 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 苏迈望了望,只是人群中一个清瘦娇小的女孩正朝自己看来,若不是她突然说话,在人堆里倒是很难发现。 苏迈朝她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道: “既然地面上没有出口,我想若无机关之类的话,出口应在天上”。 “天上?” 众人面面相窥,瞪大眼睛望着苏迈。 “不错,依我看,铁剑门既然要考核我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应该不可能太难,设置什么机关密道让我们去找,若是如此,一旦找到,所有人都可以出去,有违选拔之旨,各位找遍四周,并无异状,所以这出口就只能在上面了”,苏迈断言道。 “就算在天上,我们又不会御剑,如何上去?” 高翔急切地问道。 “为今之计,只有靠这些石柱” 苏迈摸着眼前粗砺的石刻,一阵迷茫。 “你不会想让我们从这些石柱上爬上去吧?” 刚才说话的女孩,此刻已然走出人群,站在苏迈身边,不解地问道。 “如果我们能从这石柱上爬上去,或许上面能有出口” 苏迈摸了摸脑袋,悠悠说道。 众人抬头望着眼前的石柱,龙纹盘旋而上,柱顶龙首高昂,狰狞可怖。 那吞天噬日般的气势,让底下的少年男女们阵阵发虚,别说爬上去了,就算多看一眼,也觉得可怕。 苏迈心底也有些发虚,对于自己这个大胆的提议,他心里也没底。 “谁先上?”女孩突然问道。 众人一阵沉默,目光却是一致地望着苏迈。 苏迈摇头苦笑,既然是自己提的方案,自然也只有他先试。 咬了咬牙,苏迈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石柱,走过过去。 正当他寻找如何落脚的时候,高翔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苏迈兄弟,不可勉强啊,这石柱高逾十丈,万一摔下来,可是要出人命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又有几人过来规劝苏迈,做不成铁剑门弟子不要紧,把命丢在这里可是大不划算。 众声嘈杂,一时竟有些混乱,苏迈也有些举棋不定。 “我相信你!”一片劝告声中,突然有个声音有些另类的传来。 苏迈心中一动,却是刚才的小女孩正悠悠地走了过来。 “苏迈,我信你,你一定能上去” 女孩继续道:“你先上,我随后跟着你”。 “谢谢你” 苏迈有些感动,在众人皆反对,自己快要动摇的时候,有个人支持是多么的重要,何况还是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孩。 “我叫韩屏儿” 女孩望着苏迈,轻轻的说道。 “韩屏儿,你放心,我一定会上去的,待我先爬上去,到上面看看情况再叫你。” 苏迈坚定地说道,看着这个女孩,此刻的苏迈惧意全无,热血激荡,仿佛眼前的石柱就是一步登天的梯一般。 韩屏儿点了点头,走到石柱前,伸手摸索,欲帮苏迈寻找落脚点。 苏迈仔细望了望石柱上的龙纹,又伸手摸了摸石柱。 心想要爬上这石柱,唯一的办法便是顺着这龙纹往上。 这巨大的石柱就像一面墙壁一样,只有这龙纹尚可落脚,且石质粗糙,应该有着力之处。 试着往石柱最底下微微翘起的龙尾踏脚试试,感觉厚重坚实,苏迈感觉踏实了几分,这石柱看似斑驳,质地却是坚硬无比。 双手扶石,面朝里贴住柱面,苏迈小心翼翼顺着龙纹地踏了上去。 高翔在一旁轻轻地扶着,试了几步之后,苏迈感觉不似先前那般心虚,示意高翔放下,深吸了一口气,向上攀去。 一步、两步、三步……约三十步后,苏迈立稳了脚。 稍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高翔等人正伸长脖子望着自己,韩屏儿更是一脸关切,眼睛睁得大大的,仰头凝望。 “苏迈,小心啊” 高翔大声叫道。 苏迈微微点头,不再下看,左手贴紧石柱,右手五指张开一阵摸索。 来回几次之后,突然,在他右前方发现一个小小的凹陷。 苏迈将身子向前探了探,发现是一条隐蔽的凹槽,刚好伸进四指,苏迈一阵惊喜,忙扣紧凹槽往前攀升,走了两步便发现了同样的凹槽。 苏迈抬头仔细看了看,发现凹槽呈扁平状,不似天然形成,倒似以剑尖刻就,且颜色明显比周边要新。 莫非这是铁剑门特意刻成,方便我们攀爬? 苏迈心中一动,隐约感觉自己推断无误,这石阵的出口就在石柱顶上。 朝顶上那龙头望了望,苏迈有些激动,心道这铁剑门的考核也不过如此。 正自得意间,心下放松,一不留神,脚底向后滑了一下,双腿陡然悬空。 苏迈大吃一惊,右手疾探,堪堪扣住了凹槽的边缘,左手撑在石柱上,将整个身子挂了起来。 “啊……”底下人群一片燥动,所有人都将心提到了噪子眼。 只听韩屏儿一声尖叫:“苏迈小心!”声音竟有几分凄厉。 苏迈定了定,右手五指扣紧,将身体向上拉,双腿屈伸,慢慢回到突出的龙纹上。 脚踏实地,算是有惊无险,但也吓出了一身冷汗,若真掉下去,不要命也得摔个半死。 当众人都一片惊慌的时候,一片若有若无的白光自上空射了下来,隐隐将苏迈罩住。 只是这道光线近乎透明,连苏迈自己都没有发觉。 第十六章 虚空光道 经过刚才的意外,苏迈再也不敢轻松大意。 提起精神,小心翼翼地沿着龙纹往上爬。 令人欣喜的是,顺着龙纹曲伸的方向,每隔两步便有一个剑尖状的凹槽,一直沿伸到石柱顶端。 苏迈凝神静气,手足并用,约莫一刻钟便已爬到了石柱顶端。 站在那巨大的龙首下,顿觉自己的渺小。 龙首占据了石柱上大部分空间,只能顺着往上爬,手扶着巨大的龙须,苏迈心底涌起一阵寒气。 心想我爬到这龙首之上,会不会有些亵渎,龙可是万灵之王? 越想越觉得心虚,而此时那对面石柱上的石龙仿佛也向在看来,巨目圆睁,獠牙尖突,似乎下一刻就要向他扑来。 不知不觉间,苏迈手心竟有些发汗。 正自犹豫不决,耳边却传来高翔的叫喊声: “苏迈,爬上去没有啊,有没发现出口?”。 苏迈脸色微微一红,忙大声回道:“马上就到顶了”。 一声大喊,胆气粗了许多,特别是想到底下的韩屏儿还在望着自己,不能露了怯。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看那远处的龙首,顺着就往上爬,不一会便到了尽头。 苏迈一阵心喜,迅速攀了上去。 只见这龙首之顶较为平缓,中间有一颗拳头大的透明珠子,发着淡白色的光芒,和那天空中的光色光幕遥相呼应。 苏迈好奇地将其拿了起来,放在手心仔细查看。 瞬时,一道白光闪动,那空中的光幕像水波般荡了荡,透明珠上竟然浮现出几个金色小字。 苏迈定睛一看,赫然映着“九龙连珠,大道通天”。 “哈哈,找到了,找到了”, 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苏迈仰天大叫。 “苏迈,找到出口了吗?” 却是韩屏儿的声音首先传来。 “九龙连珠,大道通天”苏迈低头朝下面叫道。 “什么通天,大道在哪里啊?”高翔有些莫名地大声喊道。 “这每个石柱的龙首之上皆有一个发光的珠子,凑齐九颗珠子,就可以找到出口了。” 苏迈大叫着回应。 那不是每个柱子都要爬上去?高翔嘟嚷道,众人一时沉默。 苏迈望了望地下,见高翔没有反应,便大声喊道: “出口一定在上面,这里每个柱上应该都刻有凹槽,可以伸手着力,只要顺着龙纹往上走,就不会有危险。” 听到苏迈说有凹槽,高翔心里有了底。 正要说话时,忽听身侧的韩屏儿叫了一声:“我先去。” 说完就便见她大步朝身前的石柱行去。 高翔暗叫惭愧,也附和了一声,便朝苏迈叫道: “苏迈,你在上面等着,我们去爬其它的柱子”。 有了高翔和韩屏儿当先,不一会,人群中又陆续走出了六人,各自找一石柱爬了上去。 得了苏迈的指示,众人再攀爬时,心底踏实了许多。 按其指点,在爬到一丈左右时,便逐渐找到了同样的剑尖状凹槽,依次向上。 不一刻,便有人当先到达石柱顶端,苏迈抬头一看,正是韩屏儿。 苏迈心头一喜,心道这女孩看似瘦小,动作却很敏捷,比之男子丝毫不差,心底也不禁佩服起来。 遂朝着远处的韩屏儿大叫道:“韩屏儿,爬到龙首上去”。 韩屏儿显然有些吃惊,望了望眼前硕大的龙首,犹豫不决,心情显然和苏迈初时一般。 “别怕,没事的,那珠子就在龙首之顶,你爬上去就可以看到了”苏迈安慰道。 远处的韩屏儿明显还有些举棋不定,而此刻另一端的石柱陆续也有人上来。 听着苏迈的话,顺手便朝那龙首攀了上去,韩屏儿定了定神,也小心翼翼地向上爬去,嘴中兀自还在念念有词。 当众人顺利爬上龙首取得光珠时,此刻的高翔才满头大汗到达石柱顶端,一屁股坐下,大口地喘着气。 望着不远处的龙首之上娇小的韩屏儿,一脸艳羡地喊道:“韩屏儿,你怎么爬这么快啊,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倒像个猴子”。 韩屏儿呸了一口道:“你不说你自己太胖,像个肥猪一样,爬几下就喘成什么样了”。 苏迈闻言,不禁失笑,远处的石柱上也是笑声一片。 高翔有些不服地大声叫道:“谁说我胖就不行了,我只是稍微休息一下。” 说完便迅速站起,顺着那龙首向上爬去。 当他顺利到达龙首之顶,那最后一颗光珠正闪着白色的光芒在等着他。 高翔一阵激动,冲过去便抓过了来,触手刹那,只见天空中白色光幕剧烈震荡,九龙之间现出一道道光影,像画卷般铺开,将石柱连接了起来。 直至最后一个石柱连通后,远方的光幕中缓缓现出一个圆形的洞口。 一道白光自洞外射了进来,正照在最后一个连通的石柱龙首上,形成一条若有若无的通道。 “出口,真是出口” 不知谁当先叫了一声,随后地上地下顿时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出口出现了,怎么过去,却成了大家心头的疑问。 “怎么办啊,苏迈?” 刚才的奇异景象,让高翔如在梦中,此刻回过神来,便朝着苏迈叫道。 苏迈望着眼前似是而非的白色光影,一筹莫展。 这是路吗,就算是的话,谁敢踩在一片光上? 如果不是路,那出口明明是通过这片光线连接的? 踩过去,可能摔死。 不过去,坐等被淘汰。 苏迈一时陷入两难之境。 之前爬上石柱还算有据可依,如今面对这近乎虚无的“光道”,谁也不敢拿性命尝试。 龙首上的九人顿时陷入沉默。 时间一阵阵过去,下面的人也开始慌了,不断地叫喊着问上面的情形。 “苏迈……” 韩屏儿打破了缄默,叫了一声。 苏迈抬起头,望了望韩屏儿,又望了高翔一眼,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丝决绝,毅然向前踏去。 “小心啊……”,地上人群里传来一声惊叫。 此刻若是朝下往上看的话,苏迈正一脚踏入虚空,下一刻便要掉下来。 感觉腿脚有些发虚,苏迈定定身子,右腿向前探了探,朝向“光道”轻轻了踩了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光道并没有消失,也没有下沉,而是像踩在水中一样,瞬间荡了荡,脚下却有充实感,仿佛这光道就像一道铺在空中的浮桥。 有了这次试探,苏迈胆子便大了起来,双腿前伸,大步踏在这光道之上,口中高声唱道: “独上高峰望八都, 黑云散后月还孤。 茫茫宇宙人无数, 几个男儿是丈夫?” 片刻之间,已行至高翔所在石柱。 双腿刚落定,众人一声欢呼,高翔哈哈大叫,一个激动冲过来抱住苏迈,差点将他推了下去。 确定这光道踏实可信后,那最靠近出口石柱上的少年便当先行了过去。 片刻,已然到了那出口边缘,只听得他一声大呼,向身后叫道: “我看到他们了,这里真是出口啊”,说完人已不完。 苏迈面露喜色,朝下面大声喊道:“出口在上面,你们都爬上来吧”。 言毕,便朝韩屏儿所在的石柱行去。 高翔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时不时伸脚踩了踩,对这光道仍有几分怀疑。 其余众人且停且走,不一刻便已离开石柱,来到那出口这边。 而此时,地面上也陆续有人爬了上去,但大部分仍原地观望,不敢冒险。 当苏迈和高翔走近出口时,韩屏儿已在前面等待,三人依次从那圆形光洞走了出来。 眼前一片天光大亮,浮云远山,红日当头,已然走出了那巨阵中封闭的小天地。 那虚浮的光影已然消失,脚上踩着的赫然竟是那贯穿山谷的青石小道,两侧立着的铁剑门弟子,而先前所出之人均在前方等候。 脚踏青石,苏迈心中一阵迷惑,心道这出口明明是在半空之中,怎么出来直接回到地上? 没有人说明,一侧的铁剑门弟子正引导着他们在一旁边等候。 约过了一刻钟,陆续有人从那洞口走了出来。 待最后一人走后,只听得其中一位铁剑门弟子大叫一声 “闭!” 空中的宁大川晃了晃手中的古镜,那出口的光洞四周一阵波动,片刻间便已关闭,了无痕迹。 苏迈一阵惊奇,数了数周边的人数。 除去他们首批的九人,后续共走出二十人,共二十九,其余二十一人只怕已遭淘汰。 正自为淘汰之人惋惜之时,先前引导他们等候的铁剑门弟子已然行了过来,吩咐众人随行。 沿着青石小道一路前行,苏迈仔细看了看,发现此时已在九宫阵的另一侧。 而前行的方向,正是昨日袁萧和梅雨所去之处。 第十七章 内谷仙境 顺着小道向前,不一会,苏迈一行已然来到了小道的尽头。 前方是一座小山峰,其后有一块数十丈高的巨石,将这道路和山谷封闭了起来。 那引道的铁剑门弟子来到山峰巨石下,向前一拐,便消失不见了。 众人忙追了上去,发觉这巨石之下,原来另有去处,只是远看难以察觉。 苏迈拐过山峰,发现这巨石并非整体,而是由两块不规则的大石堆垒而成。 两石交接之处有一道约五丈高的缝隙,自上而下逐渐变宽,到地面已然形成宽丈余的洞口。 青石小道自洞口穿过,向里延伸而去。 见此情景,高翔心头大悦,呼叫着向里跑去,苏迈和韩屏儿随后也跟了进去。 洞内阴寒,不过光线倒也充足,苏迈行了不到百步,便已出了洞口。 甫一出洞,苏迈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高翔更是激动得叫不出声来。 只是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山谷,数倍于九宫阵所在。 中有一片碧绿色的湖泊,像一块碧玉嵌入山谷中央。 湖面一层薄薄的水气尚未消散,时有仙鹤翱翔起落,各种不知名的珍禽云集于此,自在悠然,仿若仙境。 沿湖岸是一排排巍峨的建筑,只见楼台参天,殿宇轩然,一眼竟是望不到头。 正中一栋高楼拨动而起,像一柄巨剑直挺向天,比之众人昨晚所居之二层小楼,已然天壤之别。 前面剑铁门弟子望着这群高声大叫的少年,也未加阻止,径直领着他们沿湖畔而行,最后在一片大院前停了下来。 前方早已有铁剑门弟子等候,见众人到来,便迎了上去。 和先前引路这人交接了几句后,便领着众人进入那大院之中。 苏迈三人随后而入。 院内甚大,有假山古树,曲水亭台,俨然是个大户人家的私家花园。 步入其中,只见正前方有一座大殿,上书“执事堂”三字,显然正是此次新人选拔所在,宁大川之师尊郭长老执掌之“执事堂”。 众人鱼贯而入,苏迈等人走在最后,边说边行。 待进入殿堂,发现这执事堂前厅甚是阔大。 纯木构造,高约五丈,宽数十丈,庄严空阔,可同时容数百人入内。 殿堂正中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中年男子画像。 黑发道袍,长须飘飘,背后斜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虽面色温和,却带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双目神光炯炯,似乎一眼就可把人看穿。 苏迈盯着那画像看了看,赶紧将目光移了过去。 心道光画像就有如此威势,若是真人,又当如何? 不过转念一想,这画像应是当年创立铁剑门的木叶祖师,千年前的人物,如今只怕早已烟消云消了。 画像下面一字排开摆着五把黑檀圈椅。 此外便无他物,整个大厅空空荡荡,清冷而肃穆。 待众人均已入内后,负责此地接引的铁剑门弟子在大厅中央站定,高声说道: “各位,请肃静” 顿了顿,继续道:“此地便是负责本门内外事务的执事堂,恭喜诸位通过了初选,接下来会有各堂长老对你们进行挑选,若有机缘,被长老们看中,将可成为内门弟子,由长老亲授,若未被选中,则成为外门弟子,居于外谷之中,由本门师兄代传术法,日后修行有成,亦有机会进入内门之中。请各位在此等候,待所有新人皆考核完毕后在此聚集,宗主及各位长老自会至此。” 说完,便欲转身离去,将迈出步时,突然又补充道: “这大厅四周墙上刻有我铁剑门简略及弟子规程,各位若有兴趣,可稍做参祥” 言罢大步而去。 众人闻言,便往两侧行去,苏迈三人也随意向一侧行去。 高翔性子急躁,途中便扯着苏迈问道: “苏迈,你想做内门弟子吗?”。 “废话,谁不想做啊,有长老亲授,那是何等待遇,再说你看看这房子也就知道内外们弟子的区别了” 苏迈有些不屑地答道。 “说的也是,谁不想做内门弟子,韩屏儿你说呢?” 高翔转头向韩屏儿问道。 “我倒无所谓,看缘分了,就算做不成内门外子,外门弟子也一样,只要自己努力,一定能有所成的”,韩屏儿随口答道。 “你们俩应该能选中的,我怕就只有外门弟子的命了。” 高翔一脸黯然地说道。 苏迈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笑道: “还没选呢,不要气馁,说不定有个长老正好是个胖子,就选中你了。” 话未说完,就听得韩屏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高翔别听他的”,说罢便当先而去。 高翔和苏迈跟在其后一阵说笑,片刻便已到了那厅墙之下。 只见墙上嵌着一块块巨大的青石,上面刻着铁剑门立派掌故及门规戒条。 苏迈目光扫过,发现光这门规便有六百八十条,事无具细皆有说明,不得不感叹这千年大派果然法度森严。 苏迈自幼随天随子游戏风尘,对这么门规戒律自然无甚兴致,而在一侧的祖师生平却引起了苏迈的关注。 自木叶祖师以下,直至第十代也就是前任宗主江琛皆有介绍。 千年往事,一脉相承,苏迈一路看去,对这铁剑门多了几分了解和钦佩。 同时却发现了一个疑问,这十代宗主里,九人生卒均有记载,唯独开山祖师木叶道人去向不明,只简单记着 “云游,不知仙踪”。 难道这木叶祖师最后失踪了?苏迈自语道。 “谁失踪了?”,高翔凑了过来。 “没事,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说完拉着高翔便向另一侧行去。 另侧的墙上记录着的是铁剑门的宗派设置及附有一张巨型的内外谷地图。 苏迈饶有兴趣地看完,这才了解到铁剑门分三清剑阁、刑堂、执事堂、及祖师堂。 除三清剑阁由宗主亲掌外,其余各堂均有专事长老分管。 平时各司其职,遇事则由三清殿召集各长老相商。 而招受新人及外门弟子的管理,则由执事堂负责,可见执事堂是铁剑门最为庞杂的一处。 那地图上标记着内外谷各区域功能及建筑名称。 除了熟悉的山门巨剑、九宫石阵及外门弟子起居处外,还有刚入内谷所见的留仙湖以及那中间的巨型建筑-------三清剑阁等。 待苏迈二人将大厅墙上内容草草阅毕时,大厅内陆续又进来了不少新人。 如此过了约一个时辰,先前引导的铁剑门弟子又领了数人进来。 此次其后却紧跟着十数位身着同样青色服装的弟子。 只见他们从大厅一侧出口行入,不一会却是抱了一堆灰色蒲团返了回来,在那五把圆椅前方约两丈远的地方依次摆好,足有数十个。 待蒲团摆定后,青衣弟子便吩咐众新人依次在蒲团坐定,等候宗主及各堂长老。 苏迈招呼高翔及韩屏儿在第三排左首盘膝坐了下来。 片刻,大厅便安排了下来。 有幸通过首轮考核的新人弟子,此刻都是屏息静气,心下忐忑地等候幸运的降临,连高翔也安静了下来,眼巴巴望着前方那空荡荡黑檀大椅,眼里满里激动。 在这紧张而略显沉闷的气氛中,苏迈只觉有些压抑,正自无聊之际,忽然一声大叫打破大厅的沉寂。 “宗主及各堂长老到”,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也不知出自何人之口。 人群中隐隐有些骚动,旋即又恢复了过来。 随后,只见大厅右侧的拱门后,一群十数人涌过进来。 当先之人是一位高大魁梧的老者,阔面粗须,龙行虎步,行动间自有一份威仪,正是铁剑门现任宗主易见初。 其后紧跟着的是一个清瘦的老者,深青色长袍遮盖着削瘦的身材,面色冷峻,不露形色,双眼内陷,却神光外露,乃是刑堂长老莫长风。 与其并行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一身墨绿长袍,潇洒俊朗,含笑而来,望之如春风拂过,和身侧之清瘦老者形成鲜明对比,却是这执事堂的主人郭子阳。 二人之后却是一中年美妇,一身淡紫长衫,腰间一条水蓝束带,容貌端庄,轻移莲步,体态婀娜,乃是铁剑门唯一不设职事的女长老江弄云,也是上届宗主江琛的独生女。 令人意外的是,三男一女身后,却是跟着一位独臂老道,深灰色道袍衬着左臂那空荡荡的袖子分外醒目。 只见其面无表情地跟着步入,脸上皱纹密布,满是沧桑,双眼亦是浑浊双光,望之更像是一个迟暮的平凡老者,和铁剑门得道高人,却是完全沾不上边,连铁剑门中弟子也识得不多。 老人身后跟着的却是以袁萧为首的一众年轻弟子,正一言不发,紧随而来。 第十八章 望气之术 径直走到大厅中央,易见初在最中间的圆椅上坐定,左右两侧分别是莫长风和郭子阳。 而江弄云居于最左首,那独臂道人则在右侧,面无表情。 其余四人身后均站有亲传弟子,唯独这祖师堂长老身后空无一人,坐在一旁显得格外凄凉。 待众人坐定后,只见郭子阳身后的宁大川越众而出,在易见初身前约三尺处躬身说道: “禀宗主,弟子宁大川受师命主持新人入考,本届登记在册新人共两百五十八人,首轮淘汰一百六十三人,通过九十五人,现已聚齐,敬候宗主及各位长老金眼。” 易见初摆了摆手,道“辛苦了,你且退下”。 宁大川躬身而退,回到郭子阳身后站定。 按铁剑门惯例,由宗主首先挑选,其次是刑堂、执事堂、叶弄云。 而祖师堂不理世事,往年亦未曾授徒,本不应参与这考核之事,而今年易见初却特意安排这独臂道人参与,不知何意。 待宁大川退后,易见初目光一扫下面一脸紧张的新人弟子,目光中似有欣慰,微笑道: “各位勿需紧张,通过首轮考核,便皆我门弟子,无论内门外门,所学皆为我铁剑门祖宗道法,并无二致,大道通天,仙途难料,若想习得仙道,须忍常人所不忍,为常人所不为,百折不挠,方成大器,各位能出九宫阵,说明皆有非凡之勇气和胆识,此乃我修真之本,诚为可贵,接下来老夫及各位长老会亲自挑选弟子授道,若能入内门,自然是好,未被选中,亦不可枉自菲薄,须知修真之道,各有机缘,日后勤加修行,未必不如内门中人。” 说完,双目神光一闪,向众人望去。 苏迈端坐其下,只觉易见初这一眼,看似随意,却如山般重压而至,一股沉重的压迫感瞬间袭来,直欲将人击溃。 在这重压之下,苏迈只觉身如蝼蚁,欲动不能,浑身涌起一种无力感,就像是案上待宰的鱼肉般,令他极不舒服。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易见初这一眼,乃是神州修真界最为常见的“望气术”。 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人皆可使出,可用来考察根骨资质,只是不同修为之人使出效果有天壤之别,传说修为到巅峰之人,一眼便可洞穿人心。 片刻过后,产生了三名幸运儿,苏迈三人尚未被相中,不过心下倒也释然。 宗主是倒等人物,能入其法眼的,不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也是资质上乘之辈,那是何等的机缘。 待到莫长风和郭子阳目光扫过,仍未有他们三人的时候,苏迈隐隐有些熬不住了。 自己就算再差,也不至于都看不上吧,老头子还经常夸我聪明呢,心里有些不服和郁闷,脸上却是一副桀骜不驯的姿态,大有你看不上我,老子还不乐意跟你之意。 反正都落选了,后面两个一个是女子,一个是风烛残年的道士,就算选中,只怕和外门弟子也没多大差距。 高翔盘坐在苏迈身侧,见苏迈都没被选中,心里反倒有些坦然了,经九宫阵出来,自问无论心思和胆识,都不如苏迈,他都没被选中,自己落选自也在情理之中。 韩屏儿自始而终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 不过倒也正常,前面几位长老都是男子,挑选的都是男弟子,而江弄云那边尚未开始,还轮不到她担心,而且看她的神态,似乎对自己颇有信心,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果不其然,待江弄云嫣然一笑,美目轻闪后,韩屏儿第一个即被选中。 只见其轻轻在站了起来,朝江弄云躬身一礼,低头向苏迈二人微笑示意后,便朝右侧先前中选的人群中行去。 高翔望了身旁边的苏迈一眼,心道连韩屏儿也选上了,还好有苏迈做伴,一起做个外门弟子也好。 原本他想着苏迈和韩屏儿应该都会被选,如今宗主及三位长老都已选完,剩下那独臂老道士,一幅行将就木有样子,只怕也没精力授徒。 看来苏迈和他似乎注定要做难兄难弟,如此想着,嘴角竟隐有些笑意,甚至于有些憧憬外门弟子的生活了。 到了此刻似乎大局已定,苏迈倒也完全放开了。 到这铁剑门来,本是为了陪吴攸,如今吴攸下落不明,他留不留下,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大不了转身而去,只是面子上,总觉得有些挂不住。 这些年跟着天随子,虽然生活清苦,但心性却是清高孤傲。 加之天随子常说他聪明有余,勤奋不足,若肯用心求学,必成大器之类的话,使他养成了几分傲气,如今惨被淘汰,数十人都没有他的份,对少年心里的打击自是不小。 表面上神态安然,心里还是有几分黯然,苏迈轻扬着头,嘴角上翘,也懒得理会高翔望过来的眼神。 如此片刻,苏迈突然心中一动,隐隐感觉有道目光射来。 转眼一看,却是那独臂老人正朝他这边望了望,那眼神浑无先前几位那般压抑,却像一个慈祥的老者打量着年轻顽皮的孩童,让苏迈感觉多了几分暖意。 老人朝向点了点头,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他自进入这大厅后唯一的表情,那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浅了好多。 苏迈尚未有何反应,这边的高翔反倒有些坐不住了,轻轻了碰了一下苏迈,悄然说道: “苏迈,好像这长老看中你了” 苏迈没有回应,却朝那老道笑了笑。 片刻过后,苏迈终于被选中了,也是最后一个被选为内门弟子的人。 苏迈站起身来,依例朝那独臂道人行礼,瞄了一眼那老人身后空荡荡的一片,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以这样一种方式被选中,不知自己是不是本届内门弟子中最惨的一个,或许连个师兄弟也没有吧,不知这老道士是做什么的。 就在老道人选中苏迈的那一刻,易见初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淡的微笑,只是众人目光均集中在一干新人身上,谁也没有察觉。 新人挑选完毕后,便有铁剑门弟子引导一众新晋内门新人向师尊行拜师大礼。 本次大考,宗主易见初挑选三人,莫长风选四人,郭子阳也选中了五人,而江弄云除韩屏儿外,也还选了两人。 唯独这老道人仅选中了苏迈一个,许是资质好的都被挑走了吧,剩下的能挑一个是一个吧。 众人在大厅前圆桌各自师长前站定,依次跪拜敬茶。 苏迈独自一个站在独臂老人前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和旁边四位比,这老道士显得有几分寒酸,甚至落魄,风度气质也相去甚远。 想到这些,苏迈心里反而对这独臂老人多了几分同情。 何况就冲他刚才对自己的一个微笑,也算是有知遇之恩了,日后的事情,再说吧。 心下释怀,苏迈恭敬地在老人身前跪下,正正了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接过旁边铁剑门弟子递来的热茶,奉到老道士身前,虔诚说道:“弟子苏迈,请师父喝茶”。 刚才苏迈的一番情绪变化,老人均看在眼中,此刻见其表情诚恳,心下稍有安慰,微笑接过道: “不必多礼,起来罢”。 拜师完毕,众人便随师长回转各堂,而未入选的外门弟子则由宁大川带领,回到外谷。 临行前高翔面色沉重,显然心情低落,苏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并约定等安定下来后,再到外谷去探视他后,便随着老道人出门出去。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沿着湖畔而行。 没有一句话,就这样默然走着,去向一个无人关注的角落,留下的,是两道淡淡的身影。 留仙湖,能留下仙么? 第十九章 二者选一 祖师堂为铁剑门供奉历代先祖灵位所在。 除了五年举办一次祭祀活动外,其它时间均不对外,只有长老级的人物可以进入。 故这独臂道人守在这五十余年,门下弟子却多有不识。 苏迈随着老道士走过留仙湖,越过几座院落,从山谷东侧的一条小路上穿了出去。 不多时,便到了一个满是竹林的山谷。 穿过竹林,来到一座小院,青石铺地,灰瓦白墙,显得宁静而安然。 和前面的高墙大院,庄严气势相比,这里更像是一个农家小院,甚至比之外谷亦有不如。 若是苏迈一人来此,定以为是山间猎户之住所。 老人在院门前停住,待苏迈走近前来,便说道: “此地即为本门祖师堂,也是供奉铁剑门历代祖师仙灵所在,老道枯心,忝为守护。” 这是自出了执事堂后,老道士第一次开口。 原来他叫枯心,这名字也够怪的,苏迈抬头望了望,忽然奇怪地问道: “师父,为什么这里连个牌匾也没有?”。 “敬祖奉宗,自在心头,要牌匾何用!” 话虽如此,语气中却有些落寞,继而说道:“这祖师堂啊,原也是香火鼎盛,可惜……!”。 “可惜什么啊,师父?”苏迈追问道。 “与你无关,勿需多问!” 老人阻断了他的疑问。 苏迈吐了吐舌头,对这神秘老人充满了好奇,却又不敢有所不敬。 二人步入院中,只见正对院门是一间厅堂,两侧各有两间厢房。 院内铺满青石,中有一口古井,地面甚是干净,连一片叶子也找不到。 随着老人向内行去,刚入厅堂,苏迈便吃了一惊。 只是眼前是一片供台,密密麻麻摆着或新或旧的数十个灵位,其下有一香案,还插着三支刚燃烧完的檀香。 老人走近香案,轻轻取出三支香,引火点燃,朝前三鞠躬,递给苏迈道:“过来拜见各位祖师”。 苏迈接过香,在香案前一个草蒲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算是完成了他拜入铁剑门的最后一道流程。 枯心道人静静地看了看地上的苏迈,轻轻叹息了一声,自语道:“不知是祸是福啊!”。 待苏迈磕完头,站起身后,老人便将苏迈带到一侧的厢房。 只见其中摆着一张木桌,上一壶清茶,两个茶杯,一旁的角落摆着一小书桌,甚是简陋。 见桌上的茶杯,苏迈开口问道:“师父,我们这里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以前就为师一人,今日多了你”老人答道。 “那为何会有两个茶杯?”苏迈有些奇怪。 “对影自品,以后另一个就是你的了” 老人说完,便在桌旁坐下,招呼苏迈也坐了下来。 “孩子,今日到了这祖师堂,可是有些失望?” 枯心道人开口问道。 苏迈心中一惊,忙站了起来,躬身说道:“能得师父垂青,乃徒儿之万幸”。 老人笑了笑,摆手示意苏迈坐下,道: “你不必紧张,今天你也看到了,为师从未授徒,独自一个守护这祖师堂,你今日能到此处,亦是缘分,我铁剑门千年传承,玄功道法不尽其数,只要你好自修炼,日后必有所成,” 说到过,老人却出奇地有些激动,看得出,对于铁剑门那份由衷的敬重。 “可惜,我门中仙法,泰半失传,如今仅剩这虚云诀,也已乏人问津了” 老人神色转为黯然,言语中带着几分痛心。 “师父,虚云诀是什么啊,为何无人问津?” “这虚云诀乃我门中之宝,道家练气秘法,原是铁剑门弟子修行的根基,可惜如今铁剑门不同往是,这虚云诀也便束之高阁”,老人叹息道。 “为何?” 苏迈越发纳闷,铁剑门的弟子不练这虚云诀,难道还有别的术法? “这虚云诀乃是道家正统,自木叶祖师传下,道法大成后可有通天彻地之能,遗憾的却是进境甚慢,若无数百年修行,难成大器。” “数百年?” 苏迈睁大了眼睛。 “不错,所以自木叶祖师后,本派极少有修到巅峰之辈,门派声望也是每况愈下,直到五十年前,易见初接替江宗主执掌本派后,才渐有起色,不过却已非铁剑门之盛。” 老人回道,对近年来铁剑门的兴盛,似乎并不看好,而对众人景仰的易宗主,也是直呼其名。 顿了顿,老人继续道: “数十年来,铁剑门大开山门,广纳贤才,门派声望与日俱增,其真正原因却是摒屏了这虚云诀,另辟蹊径,令门下弟子境界大升,造就人才鼎盛。” “另辟蹊径,难道修行别家的道法?”苏迈道。 “五十年前,易见初接替宗主之位,不久即宣布在祖师秘卷中觅得遗法,比之虚云诀更易修行,下令新人弟子学习这《玄清仙卷》,自此后虚云诀便被弃之,如今铁剑门年轻一辈中更是少有人知,连长一辈的门人,也多有人转而修习新法”。 “师父,这玄清仙卷真有这么厉害吗?” 苏迈身子朝老人靠了靠,追问道。 “这仙卷为师未曾修习,只是从近些年的年轻弟子中看,确比虚云诀易于修炼,且进境更速,至于日后进展如何,却无人得知。”至于苏迈的疑问,老人亦无从回答。 “那我要如何修习呢?” 苏迈突然想到这个棘手的问题,从心底讲,他肯定也希望修习进境最快的,毕竟有捷径总是好的,总不能等高翔韩屏儿他们都在天上飞了,自己还在地下跑吧。 心里这么想,却不好意思说,毕竟从师父的话气里,对虚云诀这祖宗功法甚为看重。 老人看出苏迈的心事,便说道: “你入我门庭,这虚云诀和玄清仙卷可自行选择,不过二者修炼方式各异,你只能取一而从,切误贪多枉行,否则会有性命之虞”。 说完,老人站起身,自旁边的书桌下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苏迈。 打开一看,里面并排放着两本古籍,赫然是玄清仙卷和虚云诀。 “师父,我要炼虚云诀” 苏迈拿起其中一本,对枯心道人说道。 “嗯,不错,这虚云诀虽进境缓慢,但乃是祖师所传的铁剑门正统,只要你潜心修炼,绝不会比这玄清仙卷差” 老人面有喜色,心道这虚云诀蒙尘多年,如今总算后继有人了。 拿起苏迈手中的虚云诀,老人轻轻抚摸了一阵,说道: “虚云诀乃三清秘法,讲求循序渐进,自然而成,引天地之气为我所用,你我凡俗之身,欲引天地灵气,难如登天,因此修行之初,甚是痛苦,须有非凡勇气和毅力,方可成功,你须早做准备,若无机缘,不须强求,自去修那玄清卷罢”。 “请师父放心,徒儿自知资质不高,必当竭尽全力” 苏迈坚定说道,有了枯心道人这番话,苏迈心里也算有了底。 先前他挑选这虚云诀,是怕惹老人不开心,只要自己尽力了,学不成转而修习玄清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第二十章 不宜修行 和老人一番长谈并传授了些虚云诀的入门功法后,苏迈便正式开始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凡人修真,本是逆天之举,欲以肉体凡胎与天地相通,谈何容易。 千万年来,多少人意图超脱轮回,一登仙界,踏上这修真之道。 然而大浪淘沙,真正能有所成就者,亦不过万中之一。 而大多数更是尚未入门,便已放弃,究其原因,亦不过修真界最为看重之资质差异罢。 天地灵气,充盈世间,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欲将这羚羊挂角般的灵气引入体内,除了机缘,而重要的是体质和根骨。 若资质极高,体内气脉流畅,则可在极短时间内感应到天地之气,少则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也能有所领悟。 而资质低者,脉息庸塞,气血不畅,则穷其一生或也难有所成。 这就是为何修真界各派在授徒时须经望气术验体,非有一定资质不收的原因了。 毕竟按常理而言,若无修炼的根基,再多努力也是白费。 而此刻的苏迈,在踏入修行的第一步时,也遇到了多数人共同的困惑。 这虚云诀本是木叶祖师传下来的不世奇书,乃是道家先天秘术。 较之普通的修行之法自是其深如海,而同样,其修行难度也要艰涩得多。 书中开篇记载: 虚云仙诀,传之上古,问道于天地,成不世奇功,然道生万物,亦源于万物,欲成仙道,须求之自然,不可强取,慎之又慎。 其后便是修行之法,教人如何引导自身气脉流动,如何将气息洞开,与天地灵气相交,进而引导进入体内,为我所用。 苏迈曾随天随子修习御寒之法,对经脉之道倒也颇为熟悉。 遂依法诀而行,将体内经脉中散布的气息缓缓引至丹田,凝成一体,谓之百川归海,气沉丹田。 而后自上而上,依次将各要穴散开,凝神静气,按书中所言,呼吸吐纳,以感应天地之气。 如此一周,苏迈只觉全身酸痛,仿佛将身体抽空一般,而那天地之气却似根本不存在,毫无所感。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这天地之气若这么容易感应,一次就成,除非千年一遇之奇才,为修真而生之辈。 不过自不可能是他,不然早就被宗主选走了,又怎会沦落至此。 约莫半个时辰,苏迈感觉身体酸痛稍缓,便重来了一次。 结果一如初试,他倒也不急,倒头便睡。 第二天大早,天尚未亮,苏迈便爬了起来。 昨日枯心道人授其虚云诀时提到,一日之计,灵气最为充沛之时在寅卯之交。 此时正值日夜交替,天地间气机旺盛,最便于感应,苏迈记在心头,早早便已醒来。 深呼吸几次,苏迈满怀期待地依法施为,结果依旧令人失望。 灵气依然没有感应,而刚聚到丹田的气息不一会也已消失无踪,留下的只是一如昨日般的酸痛。 咬咬牙,苏迈又试了一次。 这回动作更是缓慢,神情也是更为专注,端坐在床上,像一尊泥塑般一动不动。 如此竟是花了近一个时辰,待他有些丧气地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一大早,枯心道人便准备了清菜白粥,招呼苏迈进食。 当看到他一脸疲惫的样子,便问道:“如何,可有感应?” 苏迈摇了摇头,似乎连说话都费力。 枯心示意他坐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不急,这灵气感应乃是修真之根基,非一朝一夕可成,你如此疲惫,可是修炼过甚?”。 苏迈闻言便将昨日和今晨修炼情况向枯心道人说了一遍。 枯心听后便道: “这虚云诀入门甚是艰难,你体质一般,初行其道,酸痛在所难免,以后早晚各行一次即可,不宜强求,照此而行,不出数月,应有所获。” 苏迈此刻甚有饿感,顾不得其它,快速喝了两大碗后,感觉精力好了许多,遂对枯心说道: “师父,为何要到数月呢?” “引灵入体,本无时间长短之说,在乎自身之状态,你初次修行,虽有一定资质,但非上上之材,欲将全身血脉尽开,达到空灵之境,须不断尝试,而凡体承受有限,过度疲惫反而适得其反,故而早晚各一次最为适合。” 苏迈恍然大悟,难怪虚云诀开篇就提到“求之自然,不可强取”。 这天地灵气须在身体状态最佳之时才能感应得到,我修炼一次已然全身不适,再炼看来也是无益。 当晚,苏迈便依枯心道人所言,循序渐进,做完一遍便休息。 此后早晚各一次,不断感应那虚无缥缈的天地之气。 如此往复,一晃三个月过去。 这日清晨,苏迈依例将自身清空,闭目等待。 起初尚无任何反应,渐渐地,苏迈只觉头脑一清,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自头顶百会穴缓缓流入。 苏迈心念一动,待要捕捉时,已然消失无踪。 四周静悄悄的,刚才那一丝气息如灵光一闪,倏忽不见。 灵气,一定是灵气。 苏迈心中大喜,这是修炼以来来第一次感应到天地之气。 虽然只是刹那之间,但那一丝的清灵,就如同久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突然见到光亮一般,足已令人兴奋不已。 大叫着冲出房门,此刻的苏迈紧张而激动。 枯心道人正站在院子的井口,见他冲了出来,亦未有何反应,面色平静地说道: “如此失态,可是已有所获?”。 苏迈拼命地点头,稍缓才说道: “师父,我感觉到了,真的感应到了”。 “是何感觉?”枯心道人问道。 “像一股水流一般,自头顶缓缓地涌入,只是一下就消失了。” 苏迈说完,又有些沮丧。 “心不平,气不顺,自然就会消失。” 枯心似是早有所料,继而说道: “这先天之气飘忽不定,你须心静如水,身外无物才能与之相通,你初次感应,必然心动难平,这灵气自然也就消失了”。 原来如此,苏迈有些释怀。 不是修炼出了问题,是自己过于激动,故而气息失控,导致引灵失败。 弄清原由之后,苏迈心下了然,对接下来的修炼隐然有了更多期待,按师父所言,应当无碍。 果然,之后的第四日清晨,苏迈便已又一次成功地感应到了那熟悉而陌生的灵气。 初时像绵绵春雨,丝丝缕缕自头顶汇入,不一刻便如涓涓细流般涌入身体各处。 苏迈只觉身心舒畅,说不出的轻松惬意,就像久旱之人,突遇甘霜,大口痛饮之后的酣畅淋漓。 任由这灵气在身体内游走一周后,苏迈小心翼翼地按虚云诀所授之法,将其缓缓引至丹田,希望凝成一气,化成自成真元。 不料,大喜过后,意外却出现了。 按枯心道人所言,这灵气入体,游遍周身后,可将其引至丹田,为已所用,而苏迈将灵气凝拢后,这神奇的先天之气却并未在其中逗留,确是散入百骸,最后消失不见。 此后,任由苏迈如何努力,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 失落、沮丧甚至痛心。 苏迈此刻的心情坏到了极点,不过他还没有绝望,或许师父尚有办法。 想到此,苏迈霍然起身,开门朝院里跑去。 甫一见到枯心,苏迈便急急了丢出了自己的困惑。 枯心道人此刻也有些迷惑,思索片刻,面色凝重地说道: “如此情形,为师也未曾遇过,按说这灵气入体,只要能引至丹田,以我虚云秘法,自可将其炼化,进而化为自身精气,千百年来,从未听闻有自行消失的”。 说完,便伸出右掌,轻轻在放在苏迈头顶之上,苏迈只觉一股暖流自头顶而入,经百会而至丹田,片刻便已消失。 “奇怪,你丹田之内空无一物,不但这先天之气没有存留,连你自身体内的气息也感应不到,而你全身脉络却是比先时粗了些许”。 枯心道人也陷入了困惑,这铁剑门千年来尚未遇到的怪事,却在他唯一的徒弟身上发生了。 “丹田,全身精气所系,乃修真炼气之根本,若不存一物,如何修行?” 枯心抚须而叹,沉思不语,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得更加凝重。 苏迈见师父如此情形,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莫非自身的体质不宜修行? 正忐忑不安之际,枯心道人回过神来,对他说道: “天地灵气,本就难以琢磨,你遇此情形,亦不足为怪,多试几次,或许能有转机”。 苏迈听得出师父是安慰他的话,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实在不行,就离开铁剑门,找吴攸去。 可是天下之大,又向何处寻? 第二十一章 五行劫术 自从灵气诡异消失后,苏迈对于自然的修真前途多了几分担忧。 脸上虽然表现得不甚在意,但内心里却是十分渴望会有所转机,哪怕时间长点也好,总归是个希望。 如今的苏迈,只能不断地尝试。 只是那空空如也的丹田,却是一如既往,那天地灵气,就像匆匆过客般,在他周身游走,却从不逗留,刚凝成一体,瞬间便即消失。 循环反复,苏迈在期待和失望中坚持,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每次修炼的时间大大缩短了,如今他一次修习只需半个时辰即可完成。 起初那种酸痛感也消失了,反而精气越来越旺盛,只可惜修行却未有丝毫进展,而那散布全身的经脉却是越来越粗。 如此又是一年过去。 苏迈依旧早晚勤修,其余的时间随枯心道人学习经书典籍,日子安宁清苦,倒也自得其乐。 由于无法将灵气聚入丹田,苏迈也就失去了修炼术法的基础。 铁剑门千年传承下来的神奇道术,对他而言,无异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求。 枯心道人对此亦是有心无力,除了嘱咐他勤加修习,不可松懈外,平时却重点给他讲述了不少铁剑门早已失传的旁系术法。 借物御敌,就算自身修为不够亦可施展,当是给苏迈一技傍身,日后遇敌时,权当保命之用。 意识到自身体质的特殊性,苏迈对于修行倒也有了几分释怀。 除了每日早晚的例行修习外,对于枯心道人传授的旁系术法,却是多了几分兴趣。 毕竟借助外力,无需道行便可使用,虽然威力比之修行之人差之甚远,但对自己而言,已是天大的惊喜了。 枯心道人见苏迈兴致盎然,甚是欣慰,重点挑了几样易于修炼和施为的术法传授于他,这其中便有一种神秘的“五行劫术”。 据传这“五行劫”古已有之,流传至今已千万年。 所谓“周流六虚,上下无常”,以阴阳五行为本,借五行生克之道,阴阳互易而法用万物,修炼高深时,自然万物无穷无尽,不死不休,威力甚巨。 可惜此类术法易学难精,且借用外物无论其施行速度和可控程度比之自身修行自然要艰涩得多。 且“五行劫”分为御金、风遁、水凝、离炎、陷土等术,普通人精通一样尚需数十年之功。 而五行之道,在于相生相克,五行轮转才能将其威力发挥最大,若单一施展,不过普通术法而已,比之正宗道术秘法,无异雕虫小技。 故数千年来,五行劫习者甚少,偶有精者,亦不过得其一二,已是穷毕生之力。 虽如此,亦难入巅峰之流,近千年来,世人多习剑仙,以剑为本,法器为辅。 像五行劫这类术法早被归为旁门左道,甚至连熟识者也已寥寥无几。 这枯心道人看似老残衰朽,见识却是颇深,对世间异术也知之甚详。 苏迈起初敬重他更多出于同情,随着接触越深,逐渐发现师父胸罗万象,就这份见识,绝不输于铁剑门其它的长老。 可惜的是,师父曾说过,自己得了一种怪病,一身修为被禁,不能轻用,否则当有性命之虞。 故而苏迈这一年来,从没见过师父使用道法,亦不知其高深几何。 不过这五行劫术取之自然万物,乃借五行之力而生,不依施术者自身修为亦可施展,不过威力千差万别罢。 枯心道人守护祖师堂逾五十年,由于修为被禁,闲时对这五行劫亦有研究,但也仅有小成,对其五行互易之术仍不得其门而入,聊为玩物罢。 见苏迈对此甚有兴趣,便对他详解了五行劫的精妙之处,谈到兴头,还向其随机展露了一番。 苏迈从没见师父施展过神通,今天难得一见,自是大感意外。 只见枯心道人面露微笑,口中轻念一声,瞬间便凭空消失。 苏迈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要说御剑飞行苏迈倒是理解,借助宝剑之力,御风而行,而此刻枯心道人毫无征兆的消失,却让他一种说不出的惊喜。 看来这五行劫果真神奇,自己修不成仙道,若能习得这五行劫,不一定就无所成。 正自惊奇间,枯心道人又奇迹般地出现了。 面色平和,随手拈起茶杯小啜一口,也不理会苏迈的异样,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苏迈却是激动无比,见师父突然现身,一把拉过师父空荡荡的袖子,急道: “师父,你刚才使的就是五行劫吗?”。 “不错,正是五行劫术中的风遁。” 枯心道人微微一笑,继续道: “风遁见风而隐,可匿身形,御金可驱金石,水凝术凝水为冰,御冰为剑,离炎可生炙焰,而陷土则可驱岩土,困人身形。五行为劫,不死不休,五劫相生,可主万物,若你能学成一二,自保当可无虞。” “师父,我若学会了这五行劫,可否御剑飞行?” 苏迈有些期待。 “不能,你自身并无修为,如何御剑?” 枯心道人断然回道。 见苏迈有些沮丧的样子,枯心道人又接口道: “不过你也不用灰心,须知大道通天,自古仙道渺渺,凡人所知不过一二,说不定哪天你就能找到御气之法”。 苏迈自然也知道这五行劫术不过是师父用来安慰自己之用,和正统仙道相去甚远,不然也不会无人理会了。 不过此刻对他而言,修习此道已是最好的选择,虽伤敌威力较小,但关键的时候保命总是好的。 明白了这五行劫中各种术法的奥妙后,苏迈便沉醉其中。 每日除了按师父所言早晚各习一遍虚云诀外,其余大部分时间便在这祖师堂的竹林里钻研五行劫。 因知自身并无修为,贪多无用,便选了风遁和水凝之术这两种易为修炼之法勤加修习。 对于御金、离炎和陷土术入门较难,无修为在身,多习亦是无益。 御金术可收金石之器,修为不够,想收人法宝,自是痴人说梦,陷土术在于驱动岩土,陷人身形,若别人御剑腾空,就毫无用处。 至于离炎之术,最是难以操控,若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烧身,有反噬之虞。 苏迈无法吸收灵气,没有灵气护体,和常人无异,自是难以抵御那烈炎之火。 曾有几次就被烧得衣衫尽破,后被枯心道人严令,在别的术法尚未谙熟前,不许修炼这离炎术。 苏迈虽有心,但想到那烈火焚身之苦,也是心有余悸,不敢妄自修习。 第二十二章 出门访旧 山中岁月,逝如流水,寒暑更替,转眼已是两年过去。 苏迈在枯心道人的苦心指导下,五行劫修行大有进步。 除了风遁和水凝可随意施展外,御金和陷土也有小成,而对那离火术还是不敢轻易尝试。 虚云诀依然是苏迈每日必修的功课。 三年多过去,那先天之气一如既往地在苏迈身体里游走,却从未逗留。 虽是如此,修练的速度却比当初快了数倍有余。 那天地之气可以呼之即来,自然也是倏忽而去。 按枯心道人的说法,以他这种驾驭灵气的速度,若是可以为已所用的话,倒是一大奇迹。 可惜他无缘修习,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表现得比别人更快,更轻松,毕竟那灵气不在丹田凝聚,就像水流淌过,不留一点痕迹。 对于此景,苏迈也已死心,专心地修炼那常人弃如敝帚的五行劫。 由于无法修炼道法,五行劫的威力始终有限,只不过,对于目前的苏迈而言,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是故两年时间过去,除了和枯心道人交流心得外,其余时间苏迈都在潜心修炼,基本没有离开过祖师堂外的那片竹林。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若无意外的话,这辈子只怕和其深如海的仙法无缘,五行劫术便是自己最终的依靠。 他只希望尽量多学习一点,让自己不至于和别人差得太多,至少不会离高翔他们太远吧,毕竟他还是个内门弟子。 高翔呢,不知三年过去,此刻他又如何? 当初临别,曾信誓旦旦约定探访,不想人生无常,自己身遇困境,自顾不暇。 一方面心无旁骛,专业修习,期望奇迹的出现,另一方面隐隐也有些自惭形秽,怕被外门弟子耻笑,丢了师门的脸面。 只怕如今身为外门弟子的高翔也比自己这个另类的内门弟子强吧。 每念及此,苏迈总免不了摇头苦笑。 虽无道行加身,但如今五行劫小有所成,总算有一门神通在手,或许也该去外面走走看看。 主意即定,苏迈便向枯心道人告了假,要去探访高翔。 枯心对于苏迈五行劫的修炼进展甚为满意,当即同意了他的请求,并再三叮嘱他不可轻易施展术法,以免惹人猜疑。 毕竟如今这修真界修习五行劫的实在太少。 一个正常的内门弟子,学的都是金丹大道,对于五行劫这行旁门小术,多视为另类,偶有修习,不是在修行上天赋有限,就是像苏迈这种另有苦衷。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苏迈三年来第一次离开了祖师堂。 离开那片幽深清冷的竹林,身后,留下了枯心道人干瘦的身影,一直目送苏迈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外面的世界一如往昔,层叠有序的危楼高阁,星罗棋布地环伺在留仙湖畔。 那高耸入云的三清剑阁像一把冲天巨剑矗立中央,映射着这个古老门派的庄重与辉煌。 苏迈沿着三年前来时的小道一路向前,直至留仙湖畔,没有见过一个人影。 这三年来,祖师堂除了他们师徒二人,偶有弟子运送供奉之物外,就没有他人来过。 苏迈也习惯了周边的安静,只是不知道这道路旁的深宅大院里,又是怎样的生活。 湖面上雾气渐消,清晨的阳光洒在水面上,金星万点,波光粼粼。 不时有仙禽宿鸟掠水而过,清吟鸣唱声声相和。 远处的三清剑阁外,不少弟子正静坐湖边,不动如山,仿佛已和周边仙境融为一体。 苏迈凝目而望,眼里竟是数不尽的羡慕和伤感。 此情此景,自己身在祖师堂,又如何得见。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在这灵气充盈的留仙湖畔修行悟道,那先天灵气或能有所突破。 可惜师父轻易不让离开,几次询问俱是讳莫如深。 这次能够出来原是看在最近自己勤修五行劫小有所成的份上,临行前尚叮嘱再三,不许惹事。 最让他纳闷的是,枯心道人作为铁剑门长老之一,两年来从不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其余的长老们也从未到过这祖师堂,就像他二人和铁剑门并无关联一般。 难道师父的人缘太差,不然这留仙湖畔岁月静好,风光无限,为何却甘愿困守在清冷孤寂的祖师堂中? 这般疑问,苏迈曾几次提及,却都被枯心道人挡了回去,只道修真之人心不二用,嘱咐他静心修炼,不得分心。 数年来潜心苦修,不问世事,如今出来,见此良辰美景,如斯仙境,似有隔世之感。 沐浴在轻柔晨光中,漫步湖畔,苏迈只觉神清气爽,心境大开。 折一枝湖畔的芦苇,轻吹着口哨朝那出口的巨石下走去。 石洞下设有弟子驻守,外谷之人未经召唤不得入内,不过苏迈作为内门弟子,出谷倒也无妨。 验过身份,便轻易了穿了出来。 待过了那阴凉狭窄的石洞,苏迈便来到了阔别三年的外谷。 九宫石阵苍茫古远,静静地立于天地之间,任岁月流去,不问寒暑。 只是当初的瘦弱男孩已长成粗壮少年,如今重来,石柱依旧,心境已非当时。 当初的期待、羡慕、憧憬甚至幻象,如今都已变成惨淡的现实。 引灵入体的失败,相当于宣告他仙缘浅薄,基本上这辈子也别想步入修真大门。 那借诸自然之力的五行劫虽然玄妙,却是易学难精。 普通修真弟子都难窥其径,像他这样自身没有真气支撑的人,要想修成大道,无异痴人说梦。 苏迈心里都谁都清楚,虽然枯心道人常安慰说他在五行劫的修行上颇具天份,日后若得机缘,或许另有转机。 只不过此话说来简单,那机缘却像是像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若大神州,千千万修真之士,谁不希望能有好的机缘,得仙诀法宝,事半功倍甚至一步登天。 这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只能各安天命,何况这些年来,好像老天对他也无甚特别关照。 机缘,算是聊为慰籍罢,希望微茫总比绝望好。 如今也只有靠这五行劫来满足自己修真的梦想,毕竟聊胜于无。 穿过那巨大的石阵,越接近那一片小院,苏迈的心里反而越是忐忑,见到高翔会是什么情景呢,他会不会笑话自己? 外门弟子人数众多,管理也不似内门那般严厉。 其活动相对自由,平素若无长老召唤,自不会进入内谷,而在这外谷范围内,却是来去自如。 故苏迈刚踏上那青石小道,已发现人数渐渐多了起来。 比之法度森严的内谷,这里显然热闹了许多,也多了几分人情味。 三三两两的外门弟子,或群聚聊天,或结伴而行,表情轻松自在,浑不似修真之人的严谨和勤恳,倒像是学堂里的学生。 苏迈久居竹林,离群而处,突然见到这些多的同龄之人,不觉面有喜色,似有隔世之感。 遂上前询问高翔的所在,问了几次,却无人得知。 苏迈有些纳闷,难道高翔这小子二年间突飞猛进,被某个长老看中,选入内门了? 正自彷徨间,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苏迈?” 苏迈心头一惊,忙回头一看。 却是一个身高和自己相仿的少年,穿着外门弟子服饰,背插长剑,正有些疑惑地盯着自己。 “你是?”苏迈小心地问道。 “我叫顾晓方,三年前我们一批进入石阵考核的,你应该不记得我了吧?” 苏迈仔细了望了望眼前的少年,努力回想当初在石阵里的情形,却是毫无印象。 不过此时也不好表现出来,忙说道:“是你啊,几年过去,你都变样了,我一时还没认出来。” 顾晓方笑了笑,道: “你不认得我也不奇怪,只不过我们那一批进去的,都认得你,何况后来你唯一一个被那祖师堂的长老选中,大家都印象深刻。” “是啊” 苏迈心底有些苦笑,他这个不伦不类的内门弟子,三年过去,只怕连眼前的顾晓方也不如。 “你知道高翔在哪里吗,我想去看看他?”苏迈转而问道。 “知道啊,高翔和我在一个院子,你就是来找他的吧?” 顾晓方问道。 苏迈点了点头,心想这个三年前的约会,现在再来是不是晚了点,还不知道高翔记不记得自己。 第二十三章 故友相逢 跟着顾晓方,望着前方那青衫长剑的背景,苏迈隐隐有些自惭形愧,心道自己这一辈子,怕是再没办法习剑了,铁剑门的弟子不会用剑,说出去怕也是个笑话。 心中一痛,面上却是神色如常,顾晓方兀自走在前面,并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苏迈定了定心神,快步跟了上去,和顾晓方聊了起来,期间自然问到了这个内门弟子的修行进展,苏迈笑了笑,避了过去。 顾晓方只道他谦虚,没加多问,顺便颇为得意了介绍了自己的状况。 原来如今铁剑门的外门弟子并不像枯心道人教授苏迈一般任其选择修行功法,而是由执事堂下各大弟子代师传艺,一律修习玄清仙卷,统一授课,各自修行,进境如何,就看各人造化。 眼前这顾晓方也可算是本届外门弟子中的突出之辈,上月刚突破洗心之境,执事堂长老赐下仙剑,已可修习御剑之术。 这玄清仙卷乃是近年来铁剑门弟子必修之功课,无论内外门弟子,修真之道均须从此开始。 自五十年前年易见初改革铁剑门,废弃艰涩难懂的虚云诀,改为修习适应性更广且进境更快的玄清仙卷后,所有新入门弟子均循此法修习。 玄清仙卷苏迈三年前曾有接触,由于一心修习虚云诀,未及研究,后因体质特异,苏迈心灰意冷,转而修行五行劫,对这门功法也没再关注。 从顾晓方口中得知,玄清仙卷共九层境界,共有筑元、洗心、凝神、御气、炼物、驱魔、诛心、离魂、傲天,号玄清九重,一般弟子修习至洗心境,可获执事堂赐剑,开始学习御剑之法,可说至此才算真正踏入修仙之途。 这顾晓方三年之内突破洗心之境,在外门弟子内已算杰出之辈,多数外门弟子突破到洗心境须五年,更有甚至要十年以上,不过此类基本算是和仙道无缘了,只能留在门内做些杂务,终此一生。 二人边走边聊,期间苏迈也顺便问起了高翔的近况,顾晓方却是笑而不语,让问高翔本人。 反正一会就见到了,苏迈也不着急,随着顾晓方一路行去,径直来到东侧的一坐小院前。木门大开,门梁下面悬有一块刻着“震”字的小木牌,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宁静而悠闲。 顾晓方轻轻说了声“到了”,便踏了进去,苏迈随后而入,发现这院子和几年前自己刚来时住过的“兑”院基本一致,只是多了几棵半大的梧桐,想必是后来居住之人所栽种。 沿着游廊一直向前,将近北侧第一间木屋,顾晓方便朝里大喊一声道:“高师兄,快出来,有人找你!” “什么人啊?”,里面传来一声粗亮的声音,旋即那门侧的小窗边伸出了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四处张望。 苏迈心中一喜,冲上前大叫道:“高翔?” 那脑袋应声而动,朝这边一看,顿时定了定,睁大了眼睛,疑声道:“苏迈?” 说完不待苏迈回应,便缩了回去,只听得木门“吱呀”一声,高翔便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苏迈,口中大叫道:“苏迈,真是你啊,好久没见了!” 苏迈也甚为激动,望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胖子,不断点头。 几年过去,高翔已高大了不少,甚至比苏迈还多出了半个头,身形魁梧,但仍可看到当年小胖子的模样。 二人自进这铁剑门后,便断了音信,按铁剑门规,外门弟子如非师长召唤,平时不得进入内谷,故除非苏迈出来找他,否则高翔是不太可能见到苏迈的。 何况这三年来,苏迈隐居祖师堂,连内门弟子都不得一见,外面的人更是难见其踪,高翔便是有心打听,也无从入手。 如今忽然重遇,自是喜不自胜,一则二人旧识,虽相交不深,却也曾亲历大考,算是共过患难,二则这铁剑门等级森严,外谷之中平素很少有内门弟子出入,更别说进入这小院之内了,苏迈算是这几年来的第一个。 一番话别,高翔便拉着苏迈进屋,顾晓方自是知趣地告辞而去。 入得房门,只见里面陈设较为简陋,原先的五人一间,如今已变成一床一桌,单人独室了,高翔拉着苏迈在桌前就坐,倒了杯水,讪然道:“不好意思,我们这外谷待遇比不得你们内门弟子,你别介意就好。” 苏迈摇头,苦笑道:“我那祖师堂比你这也好不了,有个地方栖身就行”。 高翔性子甚急,急切地问起苏迈三年来的经历,苏迈轻描淡写地说也下,对于自己丹田无法聚气的事情也未做解释,山居清苦,除了修行就是修行,倒也却是无甚特别。 高翔对于苏迈所学之虚云诀从未听说,自也不知其境界几何,涉及到门派渊源,苏迈也未加细诉,只道是铁剑门的同类修行之法,和玄清仙卷类似。 “那你现在可以御剑了吗?”,高翔急切地问道。 “不行,还早着呢”,苏迈淡然回道,心里却想着只怕这一辈子也没机会御剑。 “也对,看你都没有背剑,我们这边有好几个都赐了剑,已开始学习御剑之法了,刚才那顾晓方便是其中之一”,高翔有些羡慕地说道。 “你呢?”,苏迈环顾四周,并没发现墙上悬有佩剑,便问道。 “我还早呢”,高翔苦笑一声道,“目前还是筑元之境,听宁师兄说,依我现在的进度,要突破到洗心境,要到半年之后”。 “别灰心,听说修炼这玄清仙卷,大部分人都要三年之期才能突破洗心境的”,苏迈安慰道。 “我倒也不急,自己的资质我清楚,能修炼到现在我已经很满意了,平时除了帮宁师兄打理这外谷,其余时间便勤加修习,也不奢望到什么境界,能够御剑飞行就好,这样也算满足了我爹的心愿。” 高翔抬起水杯,小饮一口,说到御剑飞行时,一脸的艳羡,看得出他对此事极大的向往。 也不奇怪,对于一般的修真弟子而言,御剑飞行便是他们修道的初心,便是苏迈,修炼之初也是抱着极大的幻想,希望有朝一日能遨游天宇,乘风来去,只不过如今早已接受现实,专心修炼五行劫,不再做这虚无的美梦了。 从高翔的口中得知,这三年来,外门弟子均是以自行修炼为主,每天会有执行堂师兄例行巡视,除为新人弟子答疑解惑外,还负责考察其修行进境,适时发现进境较快的弟子,并呈报执行堂。 本届外门弟子由执事堂大弟子宁大川统领,而高翔因为人和善,善于交谈,平时和宁大川相交颇好,被其相为助手,协助处理外谷相关工作。 新人弟子中多称之为高师兄,对其真名反是识之不多,故苏迈沿途问迅,却无人识得,若早知其故,问起高师兄的话,只怕没有不知道的。 谈起这些,高翔脸上隐隐有了几许得意,在本届新人弟子中,虽然他的修行只是中等,但由于口直心快,加之身高脸圆,面目和善,甚得师兄们喜爱,平时也多有关注,故在外门弟子有一定的知名度,连洗心境的外门弟子对其也颇为敬重,私下议论说其进入执事堂,不过迟早之事。 得知高翔如今境况,苏迈也甚为开心,自身无法修炼,高翔要能有一番成就,自然也是好事,只是不知道高翔若知自己毫无道行,正修习旁门小道时,会作何感想? 二人言谈甚欢,除了这两年来的遭遇,苏迈也向高翔打听了韩屏儿的事情,由于地位低微,高翔对内门弟子之事也知之甚少,不过偶听宁大川提及,如今这韩屏儿已是江弄云江长老门下红人,一年前即已突破洗心境,如今正在江长老亲点下潜心修炼,有望成为铁剑门最快突破凝神境的新人弟子,连梅雨师姐也有所不及。 提及此处,苏迈也是大为震惊,这韩屏儿天赋甚高,这点是他早知道的,不然江长老也不会第一个就选了她,却不知道她资质这么好,竟然比那天人般的梅雨师姐都有过之,长此下去,怕也是前途无量。 望着苏迈一脸惊奇的样子,高翔轻笑了一声道:“喂,你不会还要想着韩屏儿吧,人家现在可是铁剑门的宝贝,咱们骑马也追不上,就别废心思啦”。 “没有啦,我只是替她高兴,毕竟她也是我们同一批进来的”苏迈回过神来。 “那倒也是,说不定这韩屏儿以后接掌长老之位,还能念及旧情,照拂我们一番呢”高翔笑道。 苏迈摇摇头,不置可否。 一番长谈,已近两个时辰,阳光透过小院,射进窗台,洒在两个少年的身上,和煦而静美。 第二十四章 伙房纠纷 提到来铁剑门之前的往事,苏迈不期然想起了吴攸。 那个携伴而来的落魄少年,本来留在这铁剑门的应该是他,奈何天意弄人,自己这个陪伴而行的人留了下来,本该来的却不知所踪。 想想不由得心生感慨,对吴攸的下落也多了几分担忧。 高翔见苏迈情绪忽有些低落,正想安慰他几句,却听得苏迈突然道: “高师兄,你可知伙房里可有个叫二狗的人?”。 高翔呸了一声,道: “你就别取笑我了,叫我名字比较好,你刚才问我的是伙房?” “嗯,我突然想起有位故人之子在铁剑门的伙房做杂务,想去探访下他。” 苏迈站起身来,面对着小院回答道。 “谷里有两个伙房,内谷伙房由门内弟子值守,日常管理较严,外谷的伙房我倒是熟,却没有听说过有一个叫二狗的。” 高翔闭目回想了一会,遥头道。 “他姓李,你再想想。” 苏迈急切地道,对于当年李老汉的一饭之恩,至今难忘,若能见见他儿子,聊表谢意,也算一偿所愿。 “外谷的伙房里倒是有个姓李的,但不叫二狗,好像叫李慕道,我带你去问问。” 高翔说完也站了起来,作势向门外走去。 苏迈随着高翔出了院门,沿着青石大道一路向北,从那最东北角的小院墙边一条小道中穿了进去。 走了不到五十步,便隐约有一阵香味传了过来,不用问,自然是伙房到了。 行进片刻,高翔指着悬崖下面一片低矮小的房屋,转头对苏迈道: “这里便是外谷的伙房了,我们进去问问”。 苏迈点点头,朝前方望去。 只见那危崖之下,约半亩方圆,由南向北密布着一排木质的房屋,高约丈余。 粗看有十来间,建造甚为简单,其北侧一间屋顶正冒着白烟,显然应是厨房所在。 “这伙房分厨房,食厅,杂物房、起居处等,伙房的弟子及杂工均在这里起居生息,你要找的李二狗如果还在铁剑门的话,应该就在这里的”,高翔边走边介绍道。 苏迈环视片刻,随高翔入里而去。 将欲进入大门时,突然从里侧传来一阵嚎叫,其状甚是痛苦。 苏迈心中一惊,望了高翔一眼,正要问寻,只见高翔脸色微变,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大声喊道: “发生何事?” 苏迈大步跟了进去,只见一个衣着外门弟子服饰的年轻弟子,正拿着藤条抽打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 那少年身着粗布短衫,上身片片缕缕,已是布满血迹,正蜷缩在墙角,眼里含着泪水,满脸委屈。 那外门弟子见高翔冲了进来,脸色一变,忙扔下藤条,拱向行礼,道: “伙房主事马明,见过高师兄!” 高翔挥了挥手,大声问道:“怎么回事,伙事归执事堂管辖,有事当呈报管事师兄,你身为主事,竟敢滥用私刑?” 马明被高翔一喊,吓着浑身哆嗦,忙行礼道: “高师兄明察,小的不敢,若非得已,也不敢出此下策” 高翔一脸疑惑,这马明平日里和他也算相熟,平日主事伙房,亦是谨小慎微,鲜有差池,今天之事只怕另有蹊跷。 于是伸手将马明拉起,旋即问道:“究竟发生何事,你仔细道来!” 马明道了谢,直了直身子,径直走到墙边将那受刑的少年挽了起来,和颜道: “你先出去”。 少年一听,面有喜色,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三步并二步,登时跑了出去。 马明随后满脸笑容了转了过来,将高翔二人请至里侧一间内室,倒水奉茶,随后便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顺便恳请高翔帮忙协调。 原来那受刑少年姓邱,本是附近山民,因父母托情,进入铁剑门伙房做杂役,其在伙房杂役六人中年龄最小,大伙因而称之为小六。 这邱小六年龄虽小,却甚是机灵,平时跟随马明前后,甚得其欢心。 本来生活也是平淡自在,不料就在前日,一不小心却惹出了大麻烦,让马明最后不得不使出苦肉计,狠抽了他一顿。 前日正午,一行外门弟子数人到伙房就食,点名要品尝青石城的名菜“清蒸乌鱼”,原由是替何师远何师兄饯行。 当时正值马明外出办事,小六子一时做不了主,便僵持了下来。 按铁剑门规定,普通弟子须按伙房规定就餐,未经长老许可,不得单独加餐,以示平等。 伙房素来按此规定执行,也未曾有弟子僭越。 本来伙房按规定执行即可,但眼前的这位何师兄,却是如今外门弟子中的风云人物,一般人也不敢得罪。 本来按说外门弟子中,经长老们“望气”挑选,难有遗珠。 然而由于体质各异,人体内气息的成长变化时有不同,普通的弟子一眼就可看出,而有些特质体质之人,由于某种原因,体内气息变化处于一种休眠状态,以“望气术”察之和常人无异,但一经真气驱动,其特质便体现了出来。 这位何师远便是其中之一,也是本届外门弟子中风头最劲的一位。 半年前即突破洗心境,如今已可操控法宝,离那御剑飞行亦不过一步之遥。 此等修为进境,放在内门弟子中也是杰出之辈,自然引起了除祖师堂外各长老的注意。 经一番明争暗斗,数日前被刑堂长老莫长风正式收入门下,不日即将进入内门。 外门弟子中有如此人物,可谓盛名在上,伙房自然也略知其事,此次弟子们要为其饯行,自也在情理之中。 进入刑堂,可谓前途大好,趁着时机攀点交情,说不定日后还可帮衬一二。 要知外门弟子中,除资质超人或特别勤奋之辈,多数人终其一生也难窥内门,能结识一两个杰出的内门弟子,又何尝不是件荣耀之事。 对此情形,平素精明的邱小六自然得知。 本来伙房弄个“清蒸乌鱼”也非难事,卖个人情未尝不可。 只是铁剑门门规甚严,若逾规而行,轻则受罚,重则逐出门墙,邱小六自然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可是双方便对峙了起来。 若论武力,伙房的杂役及低等的外门弟子自然不是何师远这边的对手,再说谁也不敢先挑起事来。 不料在双方情绪高涨中,不知是谁突然动起手来,双方就此手脚并用混战在一起。 不一会,伙房这边便吃了大亏,一个个鼻青脸肿的。 邱小六也受伤不浅,见伙房的弟兄们受难,一时头脑发热,冲进厨房,端了锅热汤便冲了出来,朝何师远这边泼了过去。 众人见状,纷纷闪避,却空出了正端坐桌旁好整以暇的何师远。 好在其修为较高,下意识挥袖闪开,人倒未被烫伤,一锅浓汤正正泼在了他身前的桌上。 那本来放在桌上被众人视若神物的仙剑却被淋了个正着,菜汁油污洒满剑身,甚是难堪。 修真之人,视法宝如命,铁剑门以剑为主,剑如其人。 何师远作为新人弟子,半年前获执事堂赐下宝剑,名曰“寒龙”,视之如命,平日从不离身。 今日宝剑被污,等同自身受辱,一时火气升腾,拿住邱小六便要问罪,声称其污人仙器,辱及同门,应交由刑堂处置。 伙房众人慑于其威,皆面面相觑,不敢过问,而其余众弟子更不会关心一个杂役的死活,随同起哄,架起邱小六便欲出门。 适逢此时,马明赶了回来,遇此情形,自是打恭赔礼,一番请罪后,把邱小六给保了下来,并承诺三天后给何师远众人交代。 今日便是三日之期,马明自是无甚可交代,本来拖延三日也不过缓兵之计,如今时日将至,却苦无良策。 一番计议之下,只好行此苦肉之计,将邱小六狠抽了一顿,也好对何师远有所表示。 听完马明一番陈述,高翔双眉紧锁,沉默片刻,淡然道: “你一番苦心,只怕要白费了。” 马明一惊,忙道:“高师兄可有良策?” 高翔摇了摇头,轻叹一气,道: “这何师远是本届外门弟子中最为突出之辈,放之内门弟子中也不遑多让,本已心高气傲,如今被莫长老相中,更是一步登天,那寒龙剑是其心之所好,此番受辱,岂会轻易放过!” 马明闻言,心下一寒,急道:“若是师兄出面,可否……?” 高翔知其心意,摆手道: “普通外门弟子或可给我几分薄面,这何师远可是未来刑堂莫长老高足,我有几斤几两,你应该清楚。” 马明嘿嘿一笑,凑上前道:“依师兄高见,该如何是好?” 高翔略一沉吟,望了一旁的苏迈一眼,道:“静观其变。” 马明一头雾水,望着高翔旁边的陌生男子,一脸求助之态。 苏迈见状,心有不忍,便道: “师兄不必过虑,那何师远师兄想必也是一时气甚,应不至过于执着,且邱兄弟不过一时失手污其兵刃,并未伤人见血,断不致闹到刑堂,我们且在此静候,待其到来,以理相求,铁剑门自有门规,不信他能胡来。” 马明听其语气,似乎高翔二人有意插手,心中大喜,忙点头称是。 三人闲谈间,已陆续有弟子入得食厅,不多时,只听得一声大叫: “何师兄到了。” 外面顿时一阵沉静,显然三日之前的事,早已传遍外谷。 今日早到之人,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修行生活甚是枯燥苦闷,偶尔有点事情发生,就像往死水中扔下了块石子,顿时荡起层层涟漪。 不少人甚至有些激动,早早过来等候,期待有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孰弱孰强自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关键是有冲突,何况其中的一方还是众人瞩目的天之骄子,无论结局如何,都是无聊生活的绝好谈资。 人生如戏,谁都可能成为别人眼中的戏子,何师远自然也不例外。 第二十五章 强做见证 当他踏入食厅的那一刻,众人期待而艳羡的目光让他多少有几分得意。 三天前的事对他而言已不再是秽剑之辱,到如今更多的是一种姿态,一种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感觉。 他只需要往中间一坐,余下的事情自然有人处理。 果然,他甫一坐定,便有人大声呼喊马明。 内室的马明自然知道所为何事,望了望高翔二人,高翔点头示意,随后三人便依次行了出来。 何师远见马明出来,正要询问,忽见身后跟着身高体壮的高翔,随后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年男子,脸色暗了暗,轻抬双眼,冷冷地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三人。 马明堆起了笑容,远远道:“小人马明,见过何师兄”, 说完忙躬身行礼,表情谦卑至极。 何师远嘴角扬起一丝蔑笑,冷言道:“马明,三日已到,你有何交代?” 马明忙道:“师兄明鉴,这几日小人反复教训邱小六,并亲自鞭笞,以示惩戒,还望师兄高抬贵手,放过小六一次,伙房上下感恩不尽。” 说完不断拱手行礼。 “你不是有了援手么,”何师远瞄了一旁的高翔一眼,轻哼一声,似有不屑。 高翔略一拱手,微笑道: “何师兄天纵英才,不日将入内门,成为莫长老高足,日后前途高远,自是我等外门弟子之典范,这邱小六不过一伙房杂役,还望师兄大人大量,轻饶则个。” 何师远不予理会,却朝高翔身边的苏迈看了过去,半晌忽道: “我若没记错的话,这位应是当年那独臂长老唯一选中的内门弟子吧?” 苏迈望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没有作声。 高翔见状,忙道: “何师兄好眼力,这位正是祖师堂长老的唯一弟子苏迈苏师兄。” 说完又望向苏迈,道:“苏师兄,这位便是何师远何师兄。” 苏迈抬了抬手,算是见礼。 他一个内门弟子,虽选在祖师堂,但要他主动给一个外门弟子见礼,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再说就算他无法修行,但凭借五行劫在身,也不能丢了师父的脸,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何师远平日里受众外门弟子追捧,心高气盛,眼高于顶。 今日本想出出风头,给伙房的人加点教训,不料竟然平白多出了个高翔,还带个着神秘的内门弟子苏迈,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悦。 如今见苏迈态度甚是冷淡,感受到周围弟子的目光,心里多了几分怒气。 不过他虽行事张扬,却绝非莽撞无知之辈,虽说在本届弟子中自身修行已可跻身前列,但内门弟子中不乏天资卓绝者。 之前他也曾多方打听过其余各堂长老门下弟子的修行状况,若一对一较量,能赢自己的亦不过三五人。 唯独这祖师堂向来神秘,平时从不跟外界接触,除特殊情况,亦不允许弟子进入。 对苏迈的修为状况,外人一概不知,故何师远此刻突然见到苏迈,心里亦是忐忑,不愿意贸然开罪。 于是便点了点头,拱手道:“苏师兄不在祖师堂修行,怎么突然跑到我们这外谷来了啊?若我所记不差的话,门里有规定,若无师长令谕,内门弟子是不能随意干涉外谷事务的。” 苏迈面无表情,淡然道: “我奉师尊之命至此探访朋友,本想到这伙房寻一故旧,正巧遇何师兄仙驾,听闻师兄乃本界奇才,修为境界远超我等,今日得见,果然风采超然,威风八面”。 何师远闻言,面色微红,苏迈表面恭维,内里却有嘲讽之意。 今日之事,本是他挑起,故也不便发作,强笑道: “苏师兄见笑,小弟日前和伙房稍有龃龉,今日前来,亦不过是想了断此事,免伤和气。” 苏迈见其言语甚是客气,也不便再出冷语,便笑道: “师兄雅量,苏迈钦佩,如此就请看小弟薄面,饶恕邱小六一次,毕竟同门修行,还望师兄以和为贵。” 见苏迈为伙房出面,何师远一时有些犹豫。 轻易放人吧,又怕遭周围弟子笑话,以为自己怕了苏迈,若坚持已见,又担心再起冲突,毕竟在自己正式进入刑堂之前,他也不想多生枝节。 心念电转间,只见何师远突然问道:“苏师兄所寻之故人,可有消息?” 苏迈见他突然问及他事,也搞不懂何师远言欲何为,便摇了摇头,道: “尚未寻见。” “既如此,苏师兄和这伙房,应无相干?”何师远追问道。 “暂无关联”,苏迈回道。 “若无关联,那今日之事便为我外谷弟子之争纷,还望师兄莫要横加干涉,以免坏了祖师堂的名声。” 何师远肃然道,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苏迈闻言,颇有不悦,但何师远言之凿凿,他也无从反驳。 铁剑门门规森严,按律外谷事务由执事堂统一打理,内门弟子不得插手外谷之事,何况他还是祖师堂弟子的尴尬身份。 若此刻强行插手,恐怕后果自己亦无法承担,若牵连师父,实在不是他心中所愿。 何况这何师远盛名在外,自己灵气不继,仙缘已绝,凭这点五行劫的修行,只怕难望其项背,何故自寻烦恼。 念及此,苏迈微微一笑,道:“何师兄所言甚是,外谷之事,小弟本无权过问,今日便在此做个见证,还望师兄宽大处理,不负刑堂公正之名”。 何师远面色不变,略略点头,心中冷笑道你口中虽说见证,实际上却是留在此地监督,想以刑堂名义压我,我就看看你祖师堂有多少斤两。 只见何师远倏地站起,朝马明叫道:“马主事,三日已过,你作何交待?” 马明大惊,诺诺道:“何师兄,这个……这个……”,边说边看向高翔。 高翔也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问道:“何师兄,邱小六已受到惩罚,你看……” 何师远轻哼了一声,拿起手边的寒龙剑,轻轻抚摸片刻,道: “此寒龙仙剑乃极北寒铁所造,蒙莫长老赏识,将其恩赐于我,持剑半年有余,珍之重之,日夜相伴从不离身,如今在这伙房横遭奇辱,致使灵气大减,进而影响本人修行,日后若有闪失,必将累及刑堂,如此重责,你们谁可担当?” 言毕环视四周,无人敢回应。 马明低着头,一言不语,高翔也不知如何以对,望向苏迈。 见此情形,苏迈无奈地轻咳一声,向前小跨一声,挡在马明身前,向何师远道: “依师兄之见,该当如何?” 何师远见苏迈强自出头,冷笑一声道: “我无甚要求,既然仙剑受辱,理当由当事之人向其磕头身罪。” “向剑磕头?”苏迈身后的马明轻讶了一声。 “不错,”何师远横剑当胸,昂然说道。 “让邱小六和马明亲自向我的仙剑磕头谢罚,此事方休。” 话音未落,周围便有弟子随之起哄。 “磕头……磕头……。” 随后便是一阵叫喊声,夹杂着哄笑,伙房一片大乱。 马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让他和邱小六向剑磕头,委实让人难以接受,他怎么也想不出何师远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高翔闻言,亦是面色愤然。 虽说这何师远在外谷中数一数二,但他高翔两年来随宁大川处理外谷事务,也算颇有地位。 如今何师远当众羞辱伙房众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折损了他的颜面。 正要发作,忽见苏迈用手碰了碰他,随后便道: “既然此事伤及何师兄修为,且牵涉刑堂,实不宜草率处理,以免乱了门规,在座各位谁也担当不起,在下以为不若先禀告执事堂,请长老定夺方好。” 高翔一听,心中大喜,忙高声应和。 “这是我和伙房之间的私事,与执事堂何干”,何师远面色一寒,厉声叫道。 “如何不相干,执事堂统领外谷一切事务,弟子之间发生争执理应由执事堂处置。” “对对对……,要由执行堂处理。” 马明见高翔代表执事堂出面,底气顿时足了起来,大声道: “高师兄平素代宁师兄处理外谷事务,此事应由高师兄处置。” 高翔见马明将事情推到自己身上,心里暗骂了一声,便对何师远道:“何师兄,我看此事不如先知会宁师兄,请他来决断。” “宁师兄”何师远哼了一声。 在他心中只有袁萧师兄,宁大川不过先入门几年,修为境界比他也高不了多少,自然不放在心上。 见众人皆不自觉拢了过来,续道: “今日之事,乃本人之私事,不相干之人休要插手,否则莫怪何某不尽人情。” 说完将寒龙剑向桌上重重一拍,“啪”的一声,周边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见其怒气已甚,一时噤若寒蝉,无人敢撄其锋。 高翔自知不是其对手,亦不敢出声,斜睨了苏迈一眼,似有问寻之意。 苏迈一时也陷入了挣扎,何师远话已挑明,若再出头,便是执意与其为敌。 这伙房和自己毫无干系,强自出头惹下一个对头,并不是聪明之举。 第二十六章 路见不平 四周俱寂,半晌突然有个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邱小六惹的事,我自己承担。” 话音刚落,便见邱小六挤了进来,虽已换过了衣衫,但伤痕未消,白衣的粗麻短衣上,渗出条条血痕,触目惊心。 只见他冲过来和马明打了个招呼,便朝何师远一揖到底,道: “何师兄,都是小人的错,我向您请罚,请放过马管事和伙房众兄弟。” 何师远见状,右手一挥,不屑地道: “笑话,我何曾为难为马明和伙房,是他们自己找上来的。” 顿了顿又道:“我看你也算条汉子,马明我就不追究了,只要你向我的仙剑磕头认罪,我便既往不咎,此事作罢。” 说完,擎起寒龙剑,举剑向天,不可一世。 邱小六被其气势所慑,忙道:“我磕头,我磕头”,言毕便欲下跪。 正在邱小六双膝盖将近着地之际,忽听一声大叫: “小六,不可”。 众人一惊,寻声望去,只见马明从苏迈身后冲了出来,一把将其拉起,愤然道: “士可杀不可辱,堂堂男子汉,可跪天地父母,师尊长者,岂可慑于强权,轻言下跪,何况还是一个杀人取命的凶物,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我马明一并承担。” 邱小六双眼噙泪,望着马明,轻声道:“明哥,我……” 马明未加理会,将他拉到身后,转而对何师远道: “何师兄,今日之事,错在马明一人,要杀要打,任听尊便,不过跪剑谢罚之事,断不可行。” 何师远不料马明有如此之举,愣了一愣,见其不愿跪剑,大是恼怒,面色铁青,冷冷地道: “好你个马明,平素倒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担当,想替人代罪,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马明挺了挺身子,直直地站在何师远身前,一言不发,双眼满是决毅之色,大有杀身成仁之势。 何师远见其不理不顾,加之周边众人不断起哄,怒火中烧。 “呛”的一声,拨剑出鞘,顿时寒光一闪,寒龙剑应声而动。 四围萧肃,冷气森然,剑尖白芒吞吐,真气鼓激,可看出主人此时极大的愤怒。 高翔见状,正欲上前劝阻,忽听苏迈说道: “何师兄,同室操戈可是我门中大忌,你剑指同门,意欲何为?” 何师远闻言,呆了片刻,将寒龙剑还鞘,随后冷冷道: “在下不过想教训下这个目中无人的伙房主事,苏师兄何出此言?” “马主事仗义执言,乃是性情之人,师兄何苦逼人太甚,如此以武相欺,拨剑相向,恐怕也非刑堂莫长老所乐见的吧,”苏迈说道。 “哼,性情中人,不知死活的东西。” 何师远心有不悦,脸色却已恢复平静,目光一紧,扫向着苏迈道: “既然苏师兄想做这见证之人,依你之见,如何处理方为妥当呢?” 苏迈淡然道: “依在下愚见,不若马主事亲下厨房,弄一桌美食给师兄压惊致歉,大家握手言和,岂不更好,师兄前途无量,在这外谷之中也时日不久,何不放开怀抱,一笑泯恩仇。” 何师远闻言问道: “听苏师兄此言,可是指何某心胸狭窄?” 苏迈忙拱手道:“不敢,师兄侠肝义胆,众人皆知。” 何师远嘴角轻扬,环视四周,木然道: “你要想平息这事也可以,除非你胜过我手中寒龙。” 言罢将手中长剑微微抬起,指向苏迈。 高翔见何师远提出挑战,心下大惊,忙道: “何师兄,大家同门师兄弟,何必动刀动剑,万一有所损失,对谁都不好。” “同门切磋,彼此学习,可以增进修为,这也是宁师兄经常教导我们的话,不对吗?” 何师远如电目光,扫向高翔,傲然道: “再说比武论剑,刀剑无眼,偶有损伤也是常事,若害怕受伤,不如回家娶老婆生孩子去,来这剑铁门干嘛?” 高翔闻之,不再言语,轻向苏迈道:“怎么办?” 苏迈心中自是天人交战,三年修行,虽无法修习真经,但这五行劫却不曾荒废一日,虽无曾实战,但心底还是有几分信心。 不过枯心道人临行前再三叮嘱,令其不可显露五行劫,更不可与人生事。 正犹豫不定,忽听何师远道: “怎么,苏师兄,不敢啊,莫非那独臂老道士是个绣花枕头,未曾有仙法教你?” 说完哈哈一笑,周围众人见众,也是哄笑了起来。 苏迈闻之大怒,本来还有些举棋不定,如今何师远辱及师父,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只见他断然喝道: “住口,休要辱我师尊!” 众人闻言,停住了笑声,均向苏迈望来,苏迈向前一步,大声道: “我师尊执掌祖师堂,道法高深,几近仙体,岂是尔等可窥知。” “既然如此,苏师兄何不让我们开开眼界,也让我等见识见识内门弟子的风范。”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出了一句,顿时叫喊声一叫,催着苏迈和何师远比武。 苏迈沉默片刻,肃然道:“既然各位如此热情,今日小弟便献丑向何师兄讨教一二。” 何师远闻言,大笑道: “如此甚好,那就请苏师兄不吝指教。” 说完当先一步,向门外行去,众人见状纷纷避让。 高翔等何师远出门,轻声对苏迈道: “当心,此人不怀好意,若敌不过,不要硬撑,保命要紧,别被他伤了”。 苏迈点点头,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及至门外,何师远已是拨剑以待,见苏迈出来,便问道:“不知苏师兄仙剑何在?” “我不用剑,”苏迈淡然道。 人群中顿时一片讶然,何师远早突破洗心境,已可操控仙剑,苏迈连剑都没有。 这场比试,似乎一开始便高下立判。 何师远哂笑一声,道: “苏师兄尚未突破洗心境,未获长老赐剑,如此比试,何某胜之不武,不若作罢。” 说完便欲还剑入鞘。 “且慢”,苏迈轻抬右手,叫道: “比试尚未开始,胜负皆是未知之数,何师兄轻易言弃,莫非心中有惧?” “笑话!” 何师远大叫一声,手中寒龙剑就地一划,青石地板上顿进出现一道深深的划痕。 “何某岂会惧你,你执意求败,便成全了你,只是这仙剑锋利无比,苏师兄可要当心” 说罢抬剑拱手,抱拳一礼。 苏迈亦拱手还礼,见其长剑甚利,灵气缠绕,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五行劫虽变化万千,但自己身无真气,施行的速度自然较慢,这仙剑飞来,能不能躲得过,还是未定之数。 心下电转间,决定还是先用自己最熟悉的风遁和水凝术应对。 念及此,脚下不经意间,悄然向悬崖下方的水池边靠了靠。 何师远并未注意苏迈的小动作,见其许久未有动静,便欲抢占先机。 手上长剑一挺,顿时间白芒一片,灵气缠绕,已看不清剑身形状,只见何师远一声大吼: “师兄当心了” 长剑便夹着一道白光,呼啸着向苏迈冲了过来。 苏迈心中一惊,忙向一侧闪开。 双手交叉,口中轻念一声,只见身后的水池一阵翻滚,顿时手臂粗的一支水箭冲了出来。 苏迈右手一挥,水箭便朝寒龙剑迎了过去。 何师远未料苏迈有此奇技,见水箭射来,便随手一招,将长剑躲了过去。 水箭扑了空,径直掉了下来,在青石板上留下了一摊水渍。 何师远见状,右手急挥,大喊一声 “去” 长剑倏然折还,在空中划了一道耀眼的弧线,又向苏迈射来。 苏迈故技重施,又是一支水箭迎了上去。 何师远有意探苏迈的虚实,这次没有闪避,长剑撞了上去。 只见“卟”的一声,二者撞在了一块,寒龙剑晃了晃,白芒一隐,露出了剑身,水箭却直接被打散,洒出漫天水滴。 何师远见长剑得利,心中大喜,右手向苏迈一指,长剑白芒一闪,又射了过来。 苏迈身形向左一闪,堪堪避了过去,刚欲施法,那长剑便像长了眼睛般,再次飞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苏迈避无可避。 情急中轻喊一声,左手拈了个法诀,身形一闪,旋即消失不见。 寒龙剑失去了目标,折回了主人手中。 何师远见苏迈身影突然消失,心中大是惊骇。 正自惊魂不定之时,苏迈突然现身,一支水箭迅速地向他刺来。 何师远忙举剑相挡,水箭一沾即化,虽未造成伤害,却淋了何师远半身,周边围观弟子见状,一阵大笑。 何师远恼羞成怒,丹田真气翻腾,破体而出,瞬间注入剑身,长剑顿时暴长一寸有余。 只见何师远一声断喝,长剑犹如蛟龙入海,白芒闪动间,已然出现在苏迈近前。 苏迈来不及施展水凝术,急切中慌忙使出了御金术,右手划了个圈,朝前一指,那寒龙剑似乎受到指引一样,剑尖一偏,朝苏迈身前斜飞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突生异变 这一番对阵过来,双方各有攻守。 总体来说,苏迈较为被动,面对何师远的寒龙剑,只是闪躲的份。 其间借着风遁术,偷袭了一次,算是挽回了点颜面,但要想取胜,却是难上加难。 这五行劫虽然变化无端,但要想发挥出威力,须以自身修为基。 苏迈身无灵气,只能依靠术法本身,面对比他修为高出甚多的何师远,自然是有心无力。 而此刻的何师远也是大为震惊,苏迈所施展的五行劫他从未听过。 本以为铁剑门弟子均修习玄清仙卷,在本届新人弟子中,以自己的修为既便不能取胜,自保应不难。 如今苏迈屡施奇术,却令他不胜其扰。 不过一来二去之后,何师远却也看出了端倪。 苏迈应用这五行劫尚且不熟,施术需要一定时间,而且似乎威力不够,就像那水箭一般,杀伤力低,且无法持久,不像自己能自由操控仙剑。 想通了其中的玄妙,何师远脸上露出一丝诡笑。 右手一招,长剑倒飞而回,一握剑柄,便朝苏迈说道: “苏师兄仙法玄奥,小弟佩服之至,不知师兄所习,是我门中何种道术?” 苏迈轻笑道: “师尊所赐之法,未知其名,倒是何师兄人剑相通,令小弟大开眼界。” 何师远见苏迈不愿透露,也不加追问,手中长剑一紧,大声道: “如此便再领教师兄绝技” 言罢真气灌注剑身,右手往前一送,寒龙剑脱手而出。 这次却不再似之前疾速迅猛,光芒闪耀,反而是缓缓向前,剑身明亮,寒光闪动,徐徐向苏迈飞来。 苏迈见状,心中纳闷,剑速这么慢,别人早有准备,如何伤人。 不过虽是如此,苏迈却不敢大意,何师远非寻常之辈,既如此施为,应有后招。 于是双手轻动,再次发出了一支水箭,朝前飞去,其速甚疾,片刻之间便已撞上了寒龙剑。 后者轻晃一下,仍是毫无停滞,带着一身水气朝苏迈飞来。 苏迈稍有犹豫,正在考虑如何应对时,忽听得何师远一声大叫,寒龙剑光芒一动,以迅雷之势呼啸而来,瞬间已刺向苏迈眼前。 苏迈防不胜防,片刻间已不容施法,眼见就要被长剑刺穿,周边众人发出一阵尖叫,连何师远也是心中一惊。 正欲召回仙剑时,只听得扑通一声传来,仔细一看,却是苏迈情急下跳进了身后的水潭。 众人回过神来,见苏迈糗状,哄堂大笑。 高翔快速冲了过去,将他拉了起来,急急问道:“没受伤吧?” 苏迈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示意高翔站到一侧,随后转身向何师远道: “何师兄剑法高超,小弟再来领教”。 “还要比?” 何师远颇有些意外,本以为经此一役,苏迈会主动认输,不料苏迈还敢再战。 不过反正苏迈的实力他已经清楚,再战一回也无所谓,于是便笑道: “苏师兄勇气可嘉,只是……” “还请师兄指教”,苏迈打断他的话。 何师远长剑在握,静静地望着苏迈,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刚才的比试他已经摸清了苏迈的底细,心下已是胜券在握,先机已不重要,故而只是静立一旁,微笑以待。 那神情就像在看一只猴子表演一样,丝毫没有比武的紧张感。 苏迈见其表神色,心有不甘,但也不急于进攻,心中不断盘算着刚才的一幕。 半晌,突然心头一动,面有得色,似有所获。 原来他不断回想着二人的攻守来回,确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从一开始,就是何师远攻,他在守,直至最后自己落水,都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以至于不断地想着如何避开何师远的仙剑,却没想过主动进攻以赢取施术时间。 如果反守为攻,或许更能发挥五行劫的威力。 毕竟何师远修为虽高,但由于习剑不久,其进攻方式稍显简单,只要留心观察,不至于措手不及。 主意即定,苏迈便拱手道:“师兄当心了”。 说罢两手连动,背后水声轻动,一只水箭朝何师远疾速飞了过去。 有了刚才的经验,何师远不再举剑抵挡,而是向一边闪了闪,长剑一挥,将其击了出去。 就在他出剑之际,另一支水箭飘然而至,朝其左侧射了过来。 何师远不欲回剑相抵,忙弯腰向后,双手撑地,避过了这一箭。 这一下妙到毫厘,水箭自其发际略过,留了几滴水珠犹自摇摆不定,众人见状,大声叫好。 苏迈也是暗自佩服,心念之间,又是一支水箭射了出来,带着一丝寒气,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耀着绚丽的光芒,向着前方的男子,疾行而去。 何师远回过神来,见水箭来袭,轻哼了一声,闪避了过去,而正当他落地之时,另一支水剑也是如约而来。 何师远身子轻摆,正要侧声时,却发现双脚似乎陷入泥淖之中,脚下虚浮,似立足不稳,欲拨不能。 眼看水箭扑面而来,无奈何只有挥剑相挡,不过这次他留了个心眼,未正面相击,而是使巧劲将其拨了出去。 饶是如此,剑身也是溅起一片水花,这水箭一碰即化,甚是难缠。 而对面的苏迈此刻也是头大如斗。 这水箭看似神妙,其实有形无实,以他目前的修行,每次最多发出两支水箭,且不能同时施为。 由于没有灵气操控,发出之后便成无主之物,无法驾驭,故而何师远能轻易避开。 适才他在施放水箭后,尝试使用陷土之术,困住对手身形,本想借此偷袭,不料仍未竟全功。 这一刻,苏迈忽觉有些绝望。 本来自以为傲的五行劫,首次对敌,五行已用其四,却收效甚微,而最后的离火术,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不敢轻易使用。 如此看来,只有这水凝术还可甚一用,虽难以伤人,尚可扰人心神,但频繁使用,难免被何师远看穿。 对面的何师远对于苏迈忽施奇招,也有些莫名的疑惑。 刚才脚下地面的异状,绝非偶尔,应是苏迈所使。 不过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铁剑门以玄清仙券为本,以剑为器,弟子多习剑术,何为苏迈修为甚浅,却不专正道,反而尽学些诡异的旁门之术,难道那独臂老道不是铁剑门人? 由于一时弄不清苏迈的套路,虽心有胜算,但也不敢贸然出招,以免为人所乘。 于是二人各怀心事,默然对立,周围众人见状,皆是一片茫然。 就这样无言对峙,双方相距不到三丈。 苏迈不敢轻易出招,而何师远毕竟心高气盛,仗着一身修为,终于耐不住沉默,大喝一声,长剑萧萧,霍然而动。 只见其右手执剑,顺手虚画,片刻便在其身前出现一个奇怪的圆圈。 有形无质,似混沌初开,迷雾重重,只见其间一团白气,正自吞吐不息。 何师远面色沉重,脸色微红,似乎颇为吃力。 随着圆圈成形,长剑一挺,白圈迅疾向苏迈击了过来。 苏迈见状,虽不识其为何物,但心里隐隐知道厉害,忙双手急挥,召出一前一后两道水箭向白圈袭去。 出乎苏迈意外的是,这白圈看似有形,实则便如气雾一般,水箭穿过,便如泥牛入海,无迹可寻。 一时之间苏迈有些手足无措。 这奇怪的白圈,似实还虚,自己身无兵器,五行劫也无计可施。 无奈之下,只有施出风遁,欲遁形而逃。 正欲施术,白圈突然光芒一盛,一片混沌之间,初天地初开般,出现了各种图案,时而星云变幻,时而繁花绚烂,繁复之极。 苏迈见此奇景,目眩神迷,呆立其间,一时竟忘了身在何处,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片诡异白光迎面袭来。 “扑”地一声闷响,光圈实实地击了过来。 苏迈只觉如山般重压瞬间而至,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飞去,一口鲜血喷洒而出,人在空中,漫天血雨,甚是凄厉。 苏迈心口剧痛,迷糊间不自觉的重重摔了下来,身下的青石板顿时裂成几片。 众人大惊,不知所措,而何远师更是疑惑不已。 他适才所施,乃铁剑门秘法“星云盾”,数月前由袁萧代师传授,自己习练时日不长,方自成形,勉强施为已是耗尽心力,纵如此其威力也是平常。 按说就算筑元境弟子,受之一击,亦不致于重伤至此,苏迈乃祖师堂之内门弟子,修为应在一般弟子之上,何以至此? 可惜他不知道,苏迈先天不足,难以修行,三年苦修,皆在这五行劫上,身体却和常人无异,如何承受这星云盾? 苏迈受此重创,意识逐次模糊,只觉阵阵剧痛从心口传来,就像五脏移位,似乎命之不久。 躺在地上,心下黯然,有些悲哀,又有些悔恨,想不到出师未捷,竟先死在这铁剑门里。 绝望之中,突然想起了师父,临行一再嘱咐,切勿与人争斗,原来他老人家早看出自己道行低微,不堪一击,如今陨命于此,也是命该如此。 只是师恩未报,就此而去,多少有些不甘,恍惚之中,又想起了天随子,想起了吴攸,甚至过往的种种…… 我死之后,他们会记得我么? 或许谁也不会想起吧,像我这样卑微的小人物,天下之大,比比皆是,就是那随风而动的烟尘一样,风一吹,就什么也没有了。 身边的声音渐次变小,以致几乎听不到周围的动静,仿佛这个世间就只剩他一个人孤独等死一般。 苏迈凄然一笑,双眼也模糊不清,依稀只见人影在身前晃动,却看不真实。 干脆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人世的最后一刻。 第二十八章 误伤同门 正在他魂游身外,灵魂行将出窍之际,忽觉干涸已久的丹田细微地跳动了一下,隐隐有股细细的热流自丹田升起。 不一会,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平日修炼欲寻不得的先天灵气,突然自身体周边聚拢,自四肢百骸中倒灌而来,如百川入海,须臾遍布全身,并徐徐聚入丹田。 一时间苏迈只觉周边灵气充盈,百脉舒展,说不出的轻松畅快。 而适才胸口所传来的剧痛也似有好转,痛疼之感渐消。 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苏迈一时难以适应,更不知该作何解释。 不过这神奇的灵气,总算是将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人世间的空气,苏迈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睁开眼睛,见高翔和马明正蹲在自己身边,一脸紧张。 微微一笑,苏迈朝高翔点了点头,见他醒转过来,高翔一时激动得无法言语,抱着苏迈的双肩不断摇动。 苏迈挣扎片刻,举手将嘴角的血迹擦了擦,拍了拍高翔的手臂,慢慢站了起来。 对面的何师远犹自惊魂不定,见苏迈站了起来,面色大喜,抱拳道:“抱歉,苏师兄,你伤无碍吧?” 苏迈忍痛笑了笑,道: “无妨,还得多谢师兄手下留情,师兄道法奇绝,让人大开眼觉,待小弟再来领教。” “你已受伤,不比也罢,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何师远有些为难。 “师兄修为远胜小弟,受此一击,本当弃武服输,奈何今日之战,非为苏迈,关系着伙房众位师兄弟,更涉及师尊清誉,苏迈忝为祖师堂弟子,不敢有辱祖师。” 说完,不待何远师有何反应,继续道:“今日所施之术为五行劫法,乃铁剑门祖师堂枯心长老所授,还请何师兄指点。” 说罢,拱手一礼,随后双手一招,又是一道水箭冲了出来,这次来势更为迅猛,隐有破风之声。 何师远见其故技重施,轻笑一声,心道这五行劫不过如此,如今已是黔驴技奇,再比下去,亦不过蜉蝣憾树,徒添笑柄而已。 待水箭及身,长剑一点,轻描淡写地扫了过去。 甫一接触,何师远一惊,只觉一股奇劲从水箭传来,刹时长剑轻颤,手腕一阵发麻,忙后退两步,方才稳住身形。 受此突击,何师远心头大骇,这苏迈前后判若两人。 以他之前的表现,这水箭不可能有如此威力,刚才这一击,显然修为还在自身之上,若非有人在帮他? 游目四顾,发觉四周除一众外门弟子外,再无旁人,似乎不可能有人暗中出手。 若是苏迈自身使然,未免太过蹊跷,他似乎不可能故意藏拙,致使自己重伤不支。 正自疑惑间,苏迈的第二支水箭又射了过来。 有了前次的经验,何师远不敢大意,不及近身,长剑一抖,右手一团白气涌出,忽地往前一送,寒龙剑疾射而去,将水箭射得得粉碎。 不过这次却未像之前般一触却化,而是四散飞去,隐隐可见细微的冰屑。 水箭一击即碎,虽然力道较之前略有提升,但对于何师远而言,依然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够不成实质性的威胁。 见苏迈没有后续的动作,以为其仅技止于此,于是右手疾挥,长剑电射而回,一轮虚画,片刻之间,那神秘的星云盾已然成形。 似真似幻,如有还无,光圈中白光闪动,星云乍现,随着何师远的灵力注入,隐隐似有五彩霞光。 有了之前的经验,苏迈不敢再看,凝神一指,又是一支水箭射来。 何师远嘴角扬起一丝蔑笑,长剑一挥,星云盾应势而起,迅疾向苏迈击去。 苏迈不敢硬接,身形连闪,同时右手指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口中轻呼法诀,顿时一道火光仿佛自九天而来,悄然出现在苏迈手心,其色殷红,若隐若现,甚是诡异。 只见苏迈右手一挥,那火光见风而长,瞬间便成一火球,带着浓浓烈焰,迎向星云盾。 红白光芒一触即分,星云盾霞光疾散,白芒瞬间黯淡得近乎透明,火球亦受重创,变得如拳头般大小,穿越而过,快速向何师远飘来。 后者脸色一白,寒龙剑不由分说地迎了过去,异于水箭的是,这火球乃凭空而化,有形无实。 寒龙剑一击而中,却似打在虚空中一般,毫无着力感。 火球受此一阻,稍顿了顿又迅飞过来。 何师远心中大惊,情急之下,挥袖便挡,只见红光一闪,衣袖瞬间便燃烧了起来。 何师远只觉皮肤灼热,如针刺般疼痛,火势随袖而上。 眼看就要烧至胸前,突然其声后传来一声大喝 “胡闹!” 随后一道青光闪现,何师远只觉浑身一凉,火光顿时熄灭。 心中悲苦交加,忙转头一看,身后一人脸色铁青,白衣长剑,正是刑堂大弟子袁萧。 见其到来,何师远如遇救星,正欲冲过去,却发现自己右臂衣衬尽灰,满手通红,甚是窘迫,一时怔在原有,不知所以。 袁萧见状,轻哼了一声,喝了一声:“何师弟,发生何事?” 何师远如中当头一棒,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回道: “见过师兄,小弟与人比武切磋,本是同门较量,不料被人暗算,幸遇师兄相助,不然……” 袁萧摆摆手,道:“同门切磋,本应相互学习讨教,当点到为止,不得伤人,何故以命相搏?” 何师远正欲回话,忽见高翔急急地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向袁萧躬身一礼,道: “高翔见过袁师兄,此事皆系误会。” “误会?”袁萧没有理会高翔,目视前方的苏迈,冷笑道: “妄使神通,重伤同门,要有多大的误会,若非我及时赶到,这五行劫火就要了何师弟的性命。” 苏迈听袁萧语气,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这离火术他以前轻不敢用,今日也是逼得无计可施,情急下才使了出来。 原想阻那光圈,谁料竟有如此威力,不但破了它还烧伤了何师远,莫非是刚才那神秘的真气? 一念及此,隐隐有些不安,自己修行五行劫,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竟然伤了何师远。 铁剑门规律甚严,刑堂追究起来,难保不会连累祖师堂,到时候只怕师父也难以交待。 越想越急,苏迈竟然有些身体发冷,对自己的冲动比试也是后悔不已。 袁萧见苏迈目光呆滞,愣愣地站在前方,似乎对自己不甚理会,不免有些不悦,咳了一声,冷言道: “这位当是祖师堂枯心长老的爱徒吧?” 苏迈闻言回过神来,忙朝袁萧施礼,小声道:“小弟苏迈,见过袁师兄”。 “一别数年,苏师弟想必修为大进啊,跑到这外谷施威来了” 袁萧往前行了两步,盯着苏迈道。 “师兄误会了,小弟是奉师命到外谷寻友,经过这伙房,适逢何师兄和伙房马主事稍有芥蒂,不想同门生怨,便欲居中调停,不料出了意外。” “既是调停,当以理相劝,如何动起手来,还出此狠招?”袁萧逼问道。 “这个……,这个我也说不清楚,真是意外,何师兄修为远胜于我,我本来……本来没打算伤到他的”。 苏迈急着解释,但却一时也说不清楚,连他自己也疑惑不已,那突如其来的神秘真气到底是何缘故。 高翔见苏迈越讲越急,忙跑了过来,拉了拉他,随后便将事情经过简要地向袁萧描述了一番。 “既然你先前已被星云盾所伤,如何后来还能使出这五行劫术破了星云盾,甚至于纵火伤了何师弟?” 对于苏迈的反常举动,袁萧有些疑惑。 苏迈自然也是一头雾水,无言以对。 袁萧见其沉默不语,续而问道: “你身为铁剑门内门弟子,为何不习仙道,却使五行劫这种没落小术,难道枯心长老没授你玄清仙卷吗?” 苏迈一听,忙道: “禀师兄,入谷之时,师尊曾有教授,奈何小弟仙缘浅薄,难窥大道,久习不得入门,故而师尊授此五行劫术,以为傍身之用”。 “你以傍身之技,能重伤洗心境弟子,确是奇闻,无论如何,今日你挟技逞威,伤及同门,却是犯我门中大忌,此事我自会禀报刑堂,依律论处。” 袁萧说完,随后对何师远吩咐了几句,又转身对苏迈道: “你且先回祖师堂,该如何处置,刑堂自会知会你师尊。” 说完便转身而去,何师远手臂犹自通红一片,急急跟了上去,之后回头望了苏迈一眼,眼神甚是怨毒。 第二十九章 祸起萧墙 见袁萧离去,一旁看热闹的外门弟子也纷纷避退。 片刻间,便只剩得高翔和马明,三人相对无言,气氛沉默得有些压抑。 半晌,高翔向马明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随后拍了拍苏迈肩膀,轻声道: “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祸是我闯的,自然由我一力承担” 苏迈坚定地道。 “按铁剑门规,同门相欺,轻则面壁,重则废其修为,逐出山门,你如何承担?” “我本来也无甚修为,逐就逐吧,只要不连累我师尊就行”。 “今日之事,有我一份,若不是我强出头,你也不会牵涉进来,若要担责,自然我们一起,好兄弟,自当荣辱与共。” 高翔咬了咬牙,目视苏迈道。 “别傻了,此事与你无干,我体质殊异,此生怕是难入仙道,你还有大好前程,不必牵扯进来,可别忘了你爹的心愿。” 苏迈苦笑一笑,拍了拍高翔的手臂。 高翔沉默半晌,突然道:“要不,我去找宁师兄,求执事堂出面,或可有转机”。 “不必了” 苏迈一挥手,“你未来很有机会进入执事堂,眼下不宜惹事,此事皆我一人之故,我先去回禀师尊,后会恐无期,你多保重吧。” 说完转身大步而去。 高翔欲言又止,目送苏迈离去,心底五味杂陈。 有的人,相交一生也难以全信,而有的人虽相识甚短,却值得托付一生。 或许在高翔眼中,此刻的苏迈就是后者吧,只是相逢恨短,自此一别,祸福难料,还有相见之期么? 别过高翔后,苏迈自是心急如焚,一阵疾行,穿洞过湖,绕过长街小巷,终于望见了那片的熟悉的竹林。 到了此处,苏迈的心总算是平稳了下来。 穿过这片竹林,便是他和师父的天地,对他而言,那是一个可以托付身心的家。 绕过竹林,青瓦白墙赫然在望。 祖师堂平静依然,似乎外面世界的事情和这里完全没有关系。 苏迈在院墙外定了片刻,使迈过台阶,进了院门,便闻得一缕熟悉的檀香味。 枯心道人正对着祖师牌位默然而立,身前铜炉上香灰堆积,一支檀香已烧得所剩无几。 苏迈轻叫了一声师父,不待枯心道人回应,便自走了进去。 兀自在堂前蒲团下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面向老道人,正欲说话,便听得枯心平淡的声音传来: “惹祸了?” 苏迈闻言,心中更是愧疚难当,哽咽地道: “对不起,师父,我……我闯大祸了” “你且起来,身为铁剑门弟子,当遇事不惊,处变不乱,小点挫折便不知所措,如何成事?” 枯心似乎早有所料,话音未落,便转身往偏厅而去,苏迈闻言,忙爬了起来,跟了过去。 “哎,都是孽缘,为师早料到有这一日。” 枯心望着惊魂未定的苏迈,轻声叹道。 苏迈大吃一惊,心道师父早料到我会出事,随后想想,又觉得今日之事,实乃偶然为之,师父不可未卜先知啊? 见枯心一脸凝重,忙问道:“师父,难道您……早知道今日我会出事?” “不在今日,便在明日,该来的总会来的” 枯心突然毫无头绪地说道。 “弟子不明白” 苏迈一脸茫然,总觉得今天师父有点古怪。 “你勿需明白,且把今天发生之事,从实道来。” 枯心边说话,边随手在一旁拉了个凳子坐下。 苏迈见师父未加责怪,心下稍安,便将今天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枯心听完,沉默半晌,忽而道: “以你的修为,要战胜一个洗心境的弟子,实在勉为其难,五行劫于你而言,乃是唯一神通,但在他人眼中,却不值一晒,今天之事,侥幸大于实力。” 苏迈垂手一侧,闻言道:“弟子也觉侥幸之至,那何师兄的修为远胜于我,本没打算能伤到他。” “那何师远小小年纪,以洗心境修为,能使出星云盾,也算难能可贵。” 枯心拈着稀疏的胡须,颇有嘉许地道。 “星云盾?” 苏迈有些好奇,莫非就是那奇怪的光圈? “星云盾乃铁剑门秘法神通之一,素为刑堂长老亲传,以剑御气,以气化形,借诸天星象而成,可攻可守,变化万千,修为高深可幻化众生百态,虚实相交,神鬼莫测。” “对了,那光圈里似乎星云变幻,我正是一时为其所惑,才身受重伤”,苏迈恍然道。 “那何师远境界甚低,加之修行不久,尚未掌握其神通奥妙,不然你受之一击,如何还有命在。” 枯心叹了一气道。 苏迈正欲答话,忽听枯心说道: “你说你身受重伤后,突然体内有股奇怪的真气涌动,救了你的命,是何情况?” “弟子亦不知何故,正欲请师父指点。” 苏迈回道,顺便将当时情况仔细地回想了一遍。 “你体质有异,丹田无法蓄气,若无人相助,断不可能有内息自行触动,此事太过蹊跷,为师也未可知。” 枯心一脸疑惑,不过无论如何,这总是好事,至少救了苏迈一命,当下也未过深究,反而对于苏迈重伤何师远一事,心下颇为担忧。 按铁剑门规,挟技自重,伤及同门乃是重罪,历来为宗门所不容。 数百年来,在刑堂铁律下,铁剑门尚未发生过同门相残之事。 苏迈今日所为虽非本意,但已成事实,何况那神秘的真气来去匆匆,亦无法解释。 枯心道人身为铁剑门长老,深知苏迈难逃一劫,却无能为力。 更重要的事,他独守祖师堂,闭门清修,不与外界往来,固守着的不光是祖师牌位,还有一份不为人知的铁剑门传统。 多年来谨小慎微,无欲无求,倒也平静无忧,不想如今苏迈技艺未精,便惹下大祸。 只怕这祖师堂,从此便无宁日了。 望着眼前一脸惶恐的苏迈,枯心有些不舍,又有无分无奈。 如果只是按门规论处,废其修为抑或逐出师门,倒也无可厚非,对苏迈而言,未尝不是好事,怕只怕不会如此简单。 三年前易见初执意邀其出席授徒仪式,其意昭昭,本无意收徒,不想还是难以免俗,为今之计,只好一走了之,日后如何,便看天意。 主要即定,枯心便吩咐苏迈收拾行装,准备即刻离开。 苏迈一头雾水,犯了门规理应受到惩罚,怎么能逃走,何况如何自己逃走了,师父怎么办? 一时犹豫不定,望着枯心道人,这个三年来沉默寡言的师父,此刻看上去突然有些陌生。 平素波澜不惊的面孔,此刻却一脸严肃,不似玩笑之言,便拉着枯心左臂空荡荡的袖子,轻言道: “师父,弟子不明白,平日里师父常教我,身为铁剑门弟子,应顶天立地,遇事须有担当,弟子既已犯错,便应受门规处置,若贸然逃走,岂非鼠辈所为,何况……” “休要啰嗦,为师主意已决,你速去收拾,稍后随我出门。” 枯心打断苏迈,神气甚是果决。 苏迈从未见师父如此严肃,不敢再问,便转身朝自己房间跑去。 在他身后,枯心道人也转过身,回到祖师堂前,在香案上拈起三支檀香。 径自燃起,插定,动作缓慢而熟练,苍老的脸上已回复平淡,看不出任何表情。 岁风的风霜早已将他的喜怒融入到那深壑般的皱纹中,只见他盯着那缕缕香烟兀自出神,看着他们燃起,升空,袅袅婷婷,缠绕不休,最后消失在虚空之中。 就像这漫漫人生,无论曾经多么热烈,多么激昂,都免不了归于平静,平静之后,便是消亡。 他这一生又何尝不是如此,眼前的灵位中,又多少是曾经并肩战斗的师兄弟,同甘苦,共患难,最后留下的不过是一丘黄土,还有这萧瑟清冷的祖师堂一席之位,得其所愿,虽死无憾,却留下他独自一人,在这俗世红尘中苟延残喘。 历尽劫波,活着比死更艰难。 五十年衰草成烟,繁华云散,如今空余此身,图的什么呢? 第三十章 逃离师门 沉默半晌,枯心突然叹了一口气,对着香案中一个被已经褪色的红纸贴住的灵位道: “师兄,五十年了,若非您当初托付,敬修也不至苟活至今,留得这残驱,只为了咱们铁剑门最后的希望啊! 这些年来,金刚盟妖人多次要挟不成,近年越发肆虐,只怕我也时日无多了,可惜我一身修为被封,形成废人,否则,又何须出此下策,无论如何,也得保住我铁剑门最后的根苗。” 说到此处,浑浊的双眼中,泪花闪现,正自伤感间,身后已传来苏迈的脚步声。 枯心道人抬起头,轻咳了一声,道:“进来吧。” 苏迈闻言而入,忽听师父道:“跪下,和诸位祖师拜别吧。” 苏迈依言,在香案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随后站起身来,立在枯心一侧。 枯心道人点点头,对着香案,似自语道:“师兄,这孩子陪了您三年,想必您也熟悉了,本想靠他振我铁剑门风,奈何天意弄人,看来铁剑门一脉怕是要断在我施敬修之手了,无论如何,这孩子总算人不坏,日后若有机缘,或能有所转机罢,望师兄和各位祖师在天之灵,保佑他成功逃脱,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说完便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已密封的书信,转身对苏迈道: “徒儿,这封信为师留给你,勿必妥善保管,日后若知为师已不在人世,便可打开查阅,在此之前,绝不可轻启。” 说完便将书信递给了苏迈,苏迈慎重接过,贴身收好,正欲寻问,枯心又道: “为师知你有诸多疑惑,如今事态紧急,日后你自会知晓。” 说完,便转身而去,朝那院门而出。 苏迈忙跟了上来,只见枯心道人并未走向那左侧的竹林,而是朝右侧的悬崖下急速行去。 苏迈亦步亦趋地紧跟其后,绕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径直来到了崖壁下方的一颗突起的孤松下。 这孤松生得枝繁叶茂,甚是遒劲,虽只是孤枝独长,却是亭亭如盖,颇有独木成林之势。 向日苏迈无聊之时,也到过这边,只觉这树长得甚是奇怪,也并未在意。 祖师堂所在乃是一处小的山谷,三面环山,左侧便是竹林,右侧有一大片低矮灌木,罕有人至。 周边危崖峭壁,多是奇石孤峰,偶有几丛杂树,却罕有松树一类的高大乔木。 这树孤零零地生长在这悬崖下背阴之处,有围常理,虽有些好奇,但由于周边乱草杂枝丛生,伴有荆棘横陈,苏迈没有神通护体,也懒得去惹这皮肉之痛,因而从未到过这孤松之下。 今日枯心突然来到这里,多少令他有些意外,若果真要出逃的话,应从竹林出谷,这孤松之下,莫非另有玄机? 正欲寻问时,前面的枯心已来到孤松右侧的一块突起的石台旁。 伸出右手往满是青苔的石台下探了过去,摸索片刻,左手轻按石台,右手用力一托,只听得一阵咕噜之声响起,似有巨石滚动。 不一会,只见眼前的石台突然向右横移了约三尺左右,露出了一个黑呼呼的洞口,不知其深几许,通往何方。 苏迈走近,但见洞里一片漆黑,视无可见,阵阵阴风,从那充满未知的黑暗中吹来,有些阴寒诡异。 枯心见苏迈凑了过来,大声道:“别看了,赶紧进去?” “这里?”苏迈一阵鄂然。 “这里面什么也看不到,怎么进去啊?” 枯心停了下,道: “这是我多年前偶然发现的一条密道,可能是本门哪位先辈留下的逃生之路,通往何处,我亦不知,不过有风吹来,说明有路可寻,你且从这逃走,自行离去吧。” “师父,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苏迈突然说道,眼里有几分期盼。 枯心道人今天执意让他逃走,虽然他不明原由,但肯定不只是怕他受罚这么简单。 若他独自出逃,留下师父一人面对,于情于理,都让他难以接受。 “废话,为师乃铁剑门长老,守护历代先祖,当生于斯,亦死于斯,岂可弃门而逃。” 枯心断然道。 “那我也是铁剑门弟子,也有责任守护祖师堂,断不能独自逃生!” 苏迈挺直了身子,大声对枯心道人说道。 “正因为你是铁剑门弟子,才要离开” 枯心急道,语气中似有微怒。 “铁剑门弟子这么多,为何要我……” 苏迈话未说完,突然感觉双脚离地,后领一紧,整个身子被枯心道人提了起来,只觉眼前一黑,耳畔风声呼呼,人已被丢进了洞里。 片刻,只听得一阵闷响,身后的洞口已被重新关上,将苏迈和枯心道人彻底隔离开来。 苏迈甫一着地,只觉脚下甚是踏实,双手向两侧摸索,发现着手之处甚是粗糙,有人工斧凿之感,似是一条通道。 顺着洞壁向后摸去,不一会便触到一堵石墙,前面已是尽头,石洞关闭,他已无回头之路。 双手重重地在石墙上拍打着,不断地叫唤着师父,许久,嗓音已有些嘶哑,苏迈却浑然未觉。 石洞深处传来他的回声,而外面却没有丝毫的动作,不知道是枯心道人听不到还是已然离开。 终于,苏迈还是累了,身体不自觉地顺着石墙坐了下去。 四周仍是一片墨黑,眼不可视,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除了苏迈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其它任何响动,只有偶尔涌来的一丝凉风,让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祖师堂已然回不去了,前路吉凶难料,苏迈突然感觉阵阵无助。 这种感觉三年前天随子离他而去时曾经有过,不过此刻在这隔绝人世的黑洞里,却近乎让人绝望。 不过倒不是他对自己担心,而是在想着身有怪病,无法施展神通的师父,如何应对刑堂的追究。 毕竟这三年来,他们相依为命,独居一隅,实在看不出枯心道人和宗门内的哪位长老有何交情。 “师父,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苏迈心底一阵长叹,对于今日枯心道人的反常举动,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师父有事瞒着自己。 想到这,突然想起了临走时,枯心道人交给他的信,伸手便向怀里掏去。 当触到那薄薄的封套时,师父交代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苏迈不自觉地把手缩了回来,喃喃道: “师父,您一定要平安无事啊,我宁愿永远不看这信。” 又呆坐了片刻,苏迈突然站了起来,似是发泄般地朝着前方的黑暗中大吼一声。 旋即又朝前一步,转身,向那石墙跪了下去,轻磕三下,告别了师父枯心,告别了祖师堂,也告别了铁剑门这一段修行的岁月。 以后纵能生还,只怕也回不来了。 默默地站起身,转过身体,苏迈伸出右手,摸着洞壁小心地向前行去,不时用脚在地面上重重地踩了踩,生怕一不小心,便掉进未知的危险中。 第三十一章 旧事难提 铁剑门祖师堂前,一人一茶,默然而立。 送走苏迈后,枯心道人小心处理了地面的印迹,独自回到了祖师堂。 在祖师牌位前焚香跪拜后,往内堂泡了壶茶后,便在那口石井前站立着,右手拿着茶壶,举目望天,表情一片平静。 这样的天色,似乎多少年来都未变过。 五十多年来,他就在这样一方天空下,独自生活,独自守候,直到苏迈的出现,这里才多了几分生气,也多了几分希望。 只是该来的总要来,该走的也总会走。 苏迈走了,带走了他最后的希望,或许这一切,也该到了了结的时候了。 如今的枯心道人或者说施敬修,已然了无牵挂,似乎又可以回到当年和师兄弟们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日子。 想到这些,古井无波的脸上似乎多了几分笑容。 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外面有了动静。 枯心道人微微一笑,淡然而决绝。 片刻,几道人影便出现在小院的门口。 多年来,清冷的祖师堂第一次有了如此多的来客,只是这一次,却是来者不善。 只见首先入院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的清瘦老者,随后是一个身着墨绿长袍的中年男子,正是铁剑门如日中天的两位长老莫长风和郭子阳。 其后还跟着四五个铁剑门弟子。 莫长风执掌刑堂,此次苏迈触犯门规,自然由刑堂处理。 而郭子阳所在的执事堂总管外谷事务,伙房发生的事情和执事堂也脱不了干系,故此二人前来,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苏迈一介后进弟子,身份低微,值得两大长老联袂前来么? 枯心道人依旧默然而立,似乎这几人到来和他毫无相干。 莫长风见状,脸色一沉,道:“多日不见,枯心师兄好悠闲啊!” 枯心抬手喝了口茶,面无表情地道: “出家人心外无物,所好者亦不过一盏粗茶,几片闲云罢了,倒是莫长老贵人事多,为何突然至我这祖师堂来,莫不是想念列位祖师了?” 莫长风闻言脸色微变,身后的郭子阳却突然发话。 只见他拱手一礼,向着枯心道人道: “不敢打扰师兄清修,只是今日事发突然,故至此与师兄一叙,还请师兄见谅!” 枯心道人见状,哦了一声,道:“执事长老统管宗门事务,有何事要和我这衰朽之人相叙?” 郭子阳正色道:“敢问师兄,座下高徒苏迈可在此处?” 枯心道人脸色依旧,漫声应道:“他学艺三年期满,当游历天下,我让他出谷历练去了。” “荒谬” 莫长风叫道:“今日他在外谷挟技示威,重伤同门,以至闯下大祸,刑堂弟子亲见其入这竹林,若非看到师兄脸面,才以礼相询,否则早就押至刑堂受审,岂可任其出谷。” “此事老朽一无所知,他人已不在此处,否则当令其向刑堂谢罪。” “这祖师堂三面悬崖,师兄身有不便,他要逃离此处,只有飞天遁地,以他的修为,只怕难如登天啊,” 莫长风环顾了四周,似有深意地道。 “莫长老若不信,大可四下查探一番,若有所获,按门规处置便是” 枯心道人一脸不屑,似乎有恃无恐。 莫长风闻言,向身后的弟子点了点头,随后几人便四散而去,留下三人在小院里相对而立。 约盏茶时间,便陆续有人回禀,祖师堂及山谷外并无发现,苏迈似乎真的没有回来过。 莫长风满脸疑惑,正欲发声寻问时,郭子阳靠了过来,在他耳边轻言片刻。 莫长风似信非信地道:“是否可行?” 郭子阳点了点头,随后就见莫长风带着其它弟子退出了小院。 见众人离去,郭子阳便朝枯心道人走了过来,口中道: “施师兄,可否到内室一谈。” 说完也不待枯心同意,便朝祖师堂里行去。 步到正厅,见香火已然焚烧殆尽,径自燃了一炷香,插入香炉中。 然后正了正衣襟,在香案前跪了下来,口中念道:“铁剑门列位祖师在上,不肖弟子郭子阳叩首。” 枯心道人见状,心中冷笑,道:“背祖叛宗之徒,有可面目在祖师堂前参拜。” 郭子阳未加理会,随后起身,便朝内室走去,枯心道人紧跟其后,面有不悦。 进入内堂,二人相对而座,枯心道人神色冷然,似乎无话可说, 郭子阳也一脸尴尬,半晌忽然开口道:“施师兄,这些年苦了你了。” 枯心道人冷言道: “明月清风相伴,历代祖师作陪,何苦之有!” “你这又是何苦呢,今日之铁剑门已非昔日之宗门,金刚盟根基深厚,高手如云,与其相斗,不过自取灭亡,五十多年前的教训,你断不会忘!”郭子阳叹道。 “哼,你还好意思谈五十多年前的事,卖师求荣之徒,祖师爷手书的十字真言你忘了吗?” 枯心道人一脸嘲讽。 “肝胆担正义,铁剑荡妖邪。祖宗教诲,是我每个铁剑门人的终身所愿,郭某如何敢忘!” “说得好听,你背叛师门,投靠金刚盟,这天下正义只怕早不知为何物了,可惜你师父一世英名,毁在了你手上” 枯心道人冷笑道。 “哎,小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郭子阳叹了口气,道: “当年金刚盟毫无征兆,突袭我铁剑门,各位宗门长老奋起抗争,浴血杀敌,宗门上下血流漂橹,其状之惨,至今仍不忍回想。” “这笔血债,我铁剑门弟子当终生铭记!” 枯心面有戚色,咬牙道。 “不错,血债定当血还,郭某苟且偷生,亦为复仇之念” 郭子阳凛然道。 枯心道人,嘴角轻笑,似乎很是轻蔑。 郭子阳见状,又叹道: “当年事发之时,小弟正是弱冠之年,蒙先师眷顾,学艺三年,也算略有小成,我至今还记得,当晚正是月圆之夜,明月高悬,我闲来无事,便至洗心潭前练剑,不到一个时辰,便听得谷中叫喊声大起,半空中剑气纵横,一阵剑光铺天而来,数十位蒙面修士突然而至,我赶忙回去,却看到师父和几位长老都在三清剑阁前,和一群闯谷者斗成一团,还有一大群铁剑门弟子加入了混战,当时师兄你也在的。” 说着,郭子阳看了枯心道人一眼,见其脸色悲戚,双目中隐有泪光,一时也是心如刀割,那惨烈的场景,不堪回顾。 也顾不得枯心道人的反应,郭子阳顿了顿,又道: “当时我也顾不得发生何事,便举剑加入了战团,初时我们还占了上风,敌人死伤不少,谁知这批人应是有备而来,不断有蒙面者御剑而至,且都是法力高深,各种法宝无数,还有暗中施毒者,门中死伤无数,直至次日清晨天刚欲亮时,敌人突然退去,我也受伤不浅,如果没记错的话,师兄的手臂就是那时候失去的吧?” 枯心道人没有回话,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郭子阳继续道:“当天色大亮时,幸存的弟子们便聚拢了过来,清点人数,发现门中弟子损失过半,活着的也多有负伤,而诸位长老中,除了我师父和燕未归师兄身负重伤外,自宗主以下,全都阵亡,数日后,我师父也仙游了,燕未归师兄不知所踪。师父临终前,屏退了众人,只把我留了下来,并将此次遭袭的原由告诉了我。” 边说着,郭子阳看了对面的枯心一眼,只见其如老僧入定般,仿佛已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师兄,这事的原委你应该知道吧?”郭子阳突然问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事关宗门命运,向来只有长老及宗门大弟子才有资格参与。” 枯心回道,神色稍霁,已不似初时那般冷漠,毕竟劫后残躯,回忆往事,多少有些同仇敌忾之感。 “师父简单交代完后,却给了我一道让人无法接受的命令。” “哦,什么命令?”枯心随口问道。 “他让我投靠金刚盟,以保存实力,日后若有机会获得宗门机秘,再行复仇大计。” “这么说来,你投靠魔道,还是你师父授意啊” 枯心不紧不慢地道。 “我知道师兄你不会相信,五十多年,我也习惯了,只是宗门大计,我一刻不敢或忘。” “铁剑门弟子死伤殆尽,残留的多已成了金刚盟弟子了,如今的铁剑门名存实亡,还谈什么宗门大计,痴人说梦罢,你还是好好地做你的长老去吧。” “未必,只要寻得那宗门秘法,借助先天九宫阵法,未尝不可逆转乾坤。” “那开启九宫秘阵之法,乃我铁剑门之机秘,历来只有宗主和继任大弟子知晓,连长老亦不可知,上代黄宗主不幸遇难,而继任弟子燕未归师兄也不知所踪,当时他身受重伤,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这二人都不在了,这秘法也就从此失传了,还能有谁会知道。” “师兄你和燕师兄感情最为要好,也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难道……” “哼,说来说去,你还是想从我这里获得那秘法,只怕你要失望了,我的答复还是一样,我根本就不知道。” 枯心闻言,似有不悦。 第三十二章 火烧祖师堂 “施师兄,如今铁剑门的状况你也应该清楚,当年大战之后,易见初和莫长风等人伪造宗主印鉴和书信,半带威胁地接管了铁剑门,门中弟子不知内情,只得听命,后来新招弟子都改习玄阴功诀,美其名曰玄清仙卷,由于易于入门,进境较快,连原来习练虚云诀的弟子也改换门庭,如今真正的铁剑门弟子只怕就你我了,或许还有你的徒弟苏迈,连江宗主孤女弄云练的都不是铁剑门的功法。” “哎,也怪不了她,当年大战之际,她尚在襁褓之中,如何能知”,枯心叹道。 “非小弟另有所图,只是为今之计,若要复兴铁剑门,也只是靠那秘阵了。” “五十年了,老夫能苟活至今,也是因为这秘法,金刚盟留我残躯,无非就是想从我身上获知一二,殊不知,老夫亦是一无所知。” “师兄当年遭易见初以金刚盟锁脉之法封住经脉,形成常人,近年来更是气血渐衰,大不如常啊。” “哼”,枯心一声冷哼。 “五十年来,师兄独居一隅,从无传人,三年前却突然收一弟子,难道无有所图吗?” 郭子阳问道。 “早知道易见初邀请我参与授徒仪式不安好心,老夫当时不过动了恻隐之心而已,我一废人,收个徒弟也没用。” 枯心苦笑道。 “只怕师兄收徒,不只是传道授业吧” “人老了,也想找个人解解闷,这祖师堂太过清静了。” “你我殊途同归,还请师兄成全,这秘密要落到苏迈手上,只怕于他而言,是祸非福啊” “郭师弟,非是为兄不肯相告,只是我亦无可奉告啊,说起来这些年我能安然度日,这其中只怕也少不了你的周旋,无论你今日所言真实与否,这个情老夫是无以为报了,当年燕师兄身负重伤,确是我照拂于他,只是他受伤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如此连续躺了七天,之后也未见转醒,便离奇失踪了,到现在我还一直认为,是金刚盟的人把他劫走的。” “起初我也这么怀疑,不过这些年对于金刚盟的事情,多多少少我也了解一些,从易见初的态度来看,燕师兄应该不在他们手中,不然也不会煞费苦心地和师兄你周旋了” 郭子阳望着枯心道人,略带肯定地道。 “燕师兄天纵奇才,一身修为冠绝同门,当年若非金刚盟尽出精英蓄意偷袭,师兄又怎会身受重伤,只是若非金刚盟所为,倒是想不出还有谁会来救走他,况且这么多年过去,若师兄尚在人世,断不可能置宗门于不顾,任妖邪横行,害我铁剑门千年声誉。” 枯心愤然道,内心里他更愿意相信燕未归被金刚盟囚禁,至少还活着。 只要他还在,铁剑门就不会倒。 对于这个铁剑门曾经的大弟子,枯心道人是打心里佩服。 虽然五十年音信全无,但总算还有一丝希望,尽管这个希望如今看来是如此的渺茫。 “燕师兄仙踪未定,如今铁剑门中,有可能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只有施师兄你了,这也是这么多年,金刚盟一直对你有所礼遇的原因,就算师兄真不知其事,是否可以回想一下,或许当年燕师兄留下了什么线索也未可知。” “不可能,当年师兄一直昏迷,眼睛都未睁开过,那天天刚亮,我便去看望师兄,谁知屋内空空如也,师兄就这样莫名消失了,连个字条都未曾留下,更别说什么线索。” 说到这,枯心也是一脸茫然,似乎当时的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至今还觉蹊跷。 ………… 就这样,二人努力回忆着当年旧事。 郭子阳旁敲侧击地提醒枯心道人,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而此刻的枯心却似乎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任郭子阳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一问一答中,两个时辰过去了。 郭子阳依然一无所获,枯心道人也是一脸无辜。 这个关系到铁剑门千年传承甚至于天下正道命运的九宫阵秘法,似乎已随着燕未归的离奇失踪,在五十年前,便已消失于历史的烟尘之中。 而当年的施敬修,也背着这个虚无的秘密,残存于世,成了今日的枯心道长。 只是枯木可以逢春,心枯了,还有希望么? 在一片失望和叹息声中,郭子阳告辞而去。 离了小院,在祖师堂四处逡巡片刻,发现眼前除了那片竹林和四面悬崖外,只有右侧那片灌木丛还有那棵怪异的孤松,并无出路。 似乎苏迈真的凭空消失了。 摇了摇头,他转身而去。 待郭子阳离去后,枯心随后也步出了内堂。 和往常一样,熟练地取过一支清香,就着香案前的长明灯慢慢点燃,插入香炉。 整个过程缓慢而自然,慢得就像这五十年的岁月一般,唯一和往日不同的是,这次他跪了下来。 望着那被遮盖的牌位,枯心的眼中有些迷茫,口中轻轻念道: “师兄,我也是不得已啊,郭师弟身入魔道,纵未变节,只怕也是孤掌难鸣,可惜,可惜……”, 自语片刻,继而又抬起头,道:“师兄,当日所示,究竟何意呢,五十年来,我独居此处,潜心钻研,却终究一无所获,请恕小弟愚钝,只怕要负于师兄了。” 说着说着,枯心忽而双泪纵横,就这样跪在祖师堂前,号啕大哭起来。 这个衰朽枯槁的老人,送走了相伴三年的徒弟,拒绝了或敌或友的同门师弟,就这样,一个人,对着铁剑门的先祖们,终于压抑不住了情绪。 或许是为了这五十年离群索居的生涯,抑或是为了那个莫名的示意,还是对自己这么多年竟然毫无所获而痛心。 浊泪潸然,声音却渐次减弱,最后已不可闻。 枯心道人伏在香案前,一动不动,思绪却是回到了五十年前那个悲惨的早上。 那一夜,刀光闪烁,剑气纵横。 一场实力不均的屠杀,让铁剑门几乎一夜之间,便损失殆尽。 一边是有备而来,精锐尽出,一边是猝不及防,仓促应战; 一边是隐踪匿迹的邪道领袖,一边却是名传千年,外强中干的没落道门。 两相对比之下,铁剑门的命运自可想而知。 那时的施敬修也可算是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追随燕未归游历神州,也曾闯下名气。 当晚,就在魔道入侵时,他也是热血激昂,奋勇杀敌,奈何对手实在太过强大,他失去了一只胳膊。 好在他在铁剑门中人小名微,不被注意,却也逃过一劫,捡得一条性命。 而大名在外的燕未归及各位长老却没有这么幸运,在车轮战般的围攻中,无一幸免。 燕未归身负重伤,敌人退去了,还有一丝清醒,只是当时大乱,也无人顾及。 施敬修在慌乱之中发现了他,忍着断臂之痛将其背了出来。 施敬修清楚地记得,当时的燕未归极度虚弱,已无法开口说话。 行将昏厥之际,在他背上仓促用手划下了“祖师”二字后,便不省人事,再也没有醒来,直至失踪。 其间施敬修也想尽办法,找了不少铁剑门秘传之丹药,奈何内伤过重,一直未有起色,不过聊以续命罢。 自燕未归失踪后,易见初接任了铁剑门,隔三岔五便来找施敬修询问那九宫阵之秘。 而施敬修起初也是一头雾水,后来才联想起燕归云当时留下的“祖师”二字。 因不知其所指,也没加在意,但隐约感觉似乎和这个秘密有些关联。 于是便借口守护祖宗牌位,独自一人搬至了这偏僻的祖师堂中,希望能有所发现。 数十年间,找遍了祖师堂所在山谷的每一个角落,一无所获,倒是无意中发现了苏迈逃去的山洞。 当初也曾下去探索过,发现不过是个普通的地道,也未加留意,将重点放在了祖师堂中。 数年过去,金刚盟依然未从他这里得到任何关于九宫阵的秘密,一怒之下,便将施敬修经脉锁闭,使其神通尽废。 施敬修受此重创,心如死灰,于是便改名枯心道人,困守在这祖师堂中,继续寻找线索,希望有所发现。 可惜流年易逝,数十年春花秋实,流光容易使人抛啊! 祖师堂前修竹娟娟,绿了又黄,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花开了又谢。 在这无边的孤寂中,枯心就这样蹉跎老去。 由于神通被废,身体日渐衰微,近年来更觉力不从心,而那似是而非的线索,却怎么也参悟不破。 有多少次,枯心甚至于怀疑,当初燕未归仓促写下的是否就真的是这九宫秘阵的线索,说不定只是让他牢记祖师教诲,守护铁剑门呢? 但无数次细想之下,枯心还是宁愿相信这前者,毕竟以燕未归的个性,断不可能在如此紧要的情况下,做一些无关宏旨的交代。 只是这“祖师”二字,所涉甚多,几如羚羊挂角,实是无迹可寻。 连这最可能的祖师堂也是一无所获,只怕别的地方更是大海捞针。 许久,老人自沉思中转醒。 抬起了头,望着眼前层层叠叠的牌位,有些因岁月久远,已然字迹模糊,但在枯心眼中,那就是一个个鲜活的灵魂,正在看着他所做的一切。 正正了磕了三个头,枯心定了定神,身体微微发抖,凄然说道: “铁剑门历代祖师在上,不肖弟子敬修今日出此下策,实属无奈,冒犯之处,九泉之下再向你们赔罪,” 随后目光转向那被遮盖的牌位,道:“师兄,请恕小弟愚钝,无力参破师兄所示,但无论如何,此事亦不能落到金刚盟之手,今日郭子阳一番说辞,真假难辨,但今日过后,只怕也是我命尽之时,劫余之身,死不足惜,只希望我那徒儿能逃得大难,日后光复我铁剑宗门,如此,也算不负我几十年的煎熬了。” 说完,只见他静静地站起来身。 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望了一眼这小院中的天空,随后目光不经意地扫向了苏迈居住的房间,脸上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笑容,说不清是欣慰,是担忧,还是期待。 停顿了一会,便又转身,朝里行去,消失在幽暗的后堂中。 翌日,铁剑门中哗然一片。 往日清静幽然的祖师堂,一夜之间被大火烧了个干净,片瓦不存。 那个孤独老迈的独臂长老,也随之消失在那残存的烟火之中。 郭子阳站在一根烧得黝黑的木柱前,神前复杂。 数十年往事注到心头,忽然让他有些心灰意冷。 这一场大火,烧掉的不是一片古老清寒的小院,却是他心中苦自支撑的信念。 祖师们都烟消云消了,这往后的岁月,又该如何自处? 这一刻,他似乎有些迷茫,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前路渺渺,漂泊无依。 祖师堂都不在了,铁剑门真的要消亡了么? 第三十三章 地底寻路 顺着黑暗的洞壁一直往前,苏迈小心地计算着前行的距离。 约莫三百步后,忽然发现脚下的道路似乎开始向下延伸,而两侧的石壁也渐趋阴冷,隐隐还能感觉到一丝丝的湿意。 但尽管如此,脚下的石板却依然很坚实,似乎暂时不会有何危险。 只是身在这黑暗之中,对于未知的恐惧,仍然让苏迈觉得有些不安,行走时也更加小心谨慎,生怕不一小心便惊动了某个隐藏的事物。 就这样走走停停,摸着石壁向下行去。 不到五百步光景,苏迈感觉眼前似乎有了一丝幽幽的光亮,若隐若现,虽然不甚明朗,但对于久在黑暗中的苏迈而言,却是一分意外的惊喜。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朝着那一点亮光,一阵小跑便冲了过去。 那微若的亮光看似很近,但等苏迈找过去时,才发现其实离得很远。 只是这一段洞壁相对平直,苏迈又是突然见到光亮,一时心喜,未曾留意,等他靠近时,却一时傻了眼。 原来他所在之地已然是地道的尽头,再往前便是一段地下暗河。 刚才所见的光亮便是对岸河滩上一些不知名的石头发出。 借着微光,苏迈打量了一下,暗河宽约五丈,河水不知深浅,若贸然下水,还不知水中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此刻回头无路,若不下水,便只有等死了。 望着眼前缓缓流动的河水,苏迈忽觉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隐隐感觉这水中应有异状,只是一时之间也无法察觉。 就这样枯坐了半晌,苏迈突然拍了拍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 只见他突然站起身来,先是双手交叉,随后分开,右手指天,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口中轻念法诀。 片刻,手心中便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照亮了他身边约一丈范围。 苏迈举着火球往下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 只见眼前的河水竟然是玄黑色的,明明在缓缓流动,却似一潭死水,毫无生气,仿佛随时可能吞噬万物一般。 苏迈摸索着在脚下的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扔进了水中,却发现并未像地面上的河水般荡起涟漪,而是轻轻地沉了下去,没有任何声响,就像扔在了绵花堆里。 正欲再试时,手中的火球却突然熄灭了,苏迈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在河边坐了下来。 这离火术对如今的苏迈而言,施展起来甚是容易,但却颇费精力。 由于无灵气护体,苏迈施展完一次,短时间内却无法再行施术,否则,精气不继,不小心便会惹火上身,反招其害。 过往在祖师堂时,便多有失手,轻易之下亦不敢施为。 如此约过了半个时辰,苏迈感觉精力已回复正常,便撕了一段衣袖,随后便施出火球,用衣袖包裹,瞬间火光便旺了起来。 苏迈轻拈法诀,操控着火球向河中央飞去,发现自已身处的地方乃是一处洞口,两侧皆是崖壁。 河对岸则是黑暗一片,除了那几个会发光的石头外,什么也看不见。 由于精力受限,无法飞远,苏迈便使着火球朝崖壁一侧照来。 借着火光,发现这崖壁上寸草不生,却有着大大小小无数个和自己身前一样的洞口,也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有人刻意雕凿,黑沉沉,深不可见。 正自疑惑间,突然,火球闪过的一个黑洞中,传来一阵低吼之声,似虎啸却又更加低沉。 苏迈心中一惊,随后却见一个硕大的脑袋从洞口伸了出来,对着那火球一阵吼叫,震得几乎整个石壁都在颤动,似乎这对火光突然其来的打扰甚是恼火,口中低呼中,还有液体不断流下。 苏迈躲在下面静静地观望,发现这脑袋形似土龙,却比之大了不知凡几。 粗看之下,光伸出来的这头便有一丈来宽,尚不知身体会有多大。 而随着火光的闪烁,这怪物似乎更加恼怒,怪叫连连。 见火光无甚响应后,猛一张口,吐出通红的舌头,欲将火球卷入口中,好在火球有形无实,一击即碎,片刻又重新聚集起来。 怪物见一击无效,甚是暴怒,大口一张,就欲朝火球扑过来。 苏迈见状,忙驱使火球向后退去,刚至那黑水河上空。 便听得一声怒吼,那怪物便从洞里窜了出来,只见一片黑影如山般压来,巨口一张,便咬了过去。 苏迈心中一急,便驭使火球飞了回来,异兽见状,身子猛抖,竟然伸出一对巨大的翅膀,脑袋一偏,便朝苏迈扑了过来。 苏迈大惊,顾不得火球,忙折身朝身后的甬道里跑去,也顾不得前方的黑暗,一路急冲,不一会便到了甬道下斜之处。 稍做停顿,突然发现身后并无动静,那怪物似乎并没有追来。 苏迈定了定神,小心地转过头来,发现身后的甬道里悄然一片,那黑水河对岸仍闪光幽幽的蓝色光芒,说明那怪物并未进入洞内,暂时尚不会有危险。 见此情景,苏迈心下稍安,忙转过来,悄悄地顺着石壁又向前行去。 行至洞口,贴着石壁,屏息静听,却没有发现任何声响,那怪物似乎又回到洞里去了。 苏迈犹自惊疑不定,在洞口静坐了半晌,外面还是没有动静。 感觉那怪物真的不在了,便轻轻地探出了头,趴在洞口向外望去。 四围依然沉静如故,那河岸的幽光照得眼前朦胧一片,虽有模糊光影,却什么也看不清,那怪物早不知跑哪去了。 过了约半柱香时间,苏迈感觉外面似乎安全了,便爬了起来。 行至水边,只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若光是阴寒倒也罢了,诡异的是那水面似乎有一股奇特的吸力,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硬要将人往水下拉扯一般,苏迈吓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地往后退去,直到那洞口,依然惊魂未定。 静坐了片刻方回过神来,心道这黑水暗河果然凶险异常,若贸然闯下去,只怕骨头都没了,只是此刻前有黑河,后是绝路,确是进退两难,加之刚才这一番折腾,肚子隐隐也有些饿了,再这么耗下去,只怕没变成那怪物的晚餐,自己先饿晕了。 人在无助的时候,往往越不想发生的事情,越容易发生。 正当苏迈苦恼无助之际,眼前那朦胧的幽光忽然一暗,一片巨大的阴影笼了过来。 苏迈抬头一看,顿时心下一惊,敢情那怪物并未回到洞中,不知在哪等着他。 见苏迈出来,便又飞了过来,伸着巨大的脑袋,瞪大眼睛,正在空中俯视着,那神情似乎就像一只馋猫见到老鼠一般,狂妄而得意。 对于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而言,苏迈这么弱小的人类,实在是不堪一击,似乎只要它长舌一卷,就足以把他吞噬。 故而也不急着进攻,就这样居高临下地,震慑着脚下这绝望的生灵。 被这怪物突然这么一吓,苏迈彻底没了主意,连转身逃跑都忘了,就这样仰起头,瞪着那怪物一动不动。 许久,苏迈才回过神来,发现这怪物似乎并没有立刻攻击他的意图,只是也没有要撒走的迹象。 就这样盯着他,一动不动,苏迈不敢贸然行动,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它,后果不堪设想。 就这样,一人一兽,在这昏暗阴冷的地下深洞里,默然对峙着。 苏迈定定地站在水边,巨大的危险让他暂时忘却地饥饿。 这一场对峙下来,反而让他脑里清醒了不少,开始琢磨这怪物的奇异举动来。 从刚才的表情看,这怪物虎视眈眈,显然不怀好意,但却又似乎有所顾忌,不敢贸然攻击。 正在他惊疑未定之际,一个奇怪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了过来。 “咕……咕” 似是水泡冒出的声响。 苏迈忙低头一看,见那死水般的黑水暗河中,靠近河岸之地,竟然莫名地冒出了几个巨大的水泡。 那水泡不像寻常所见之一阵吐出,而是非常缓慢地从水底伸出,似乎水下面还隐藏着另一种不为人知的生物。 那空中的怪物此刻也发现异常,见那水泡后,竟然转过头,对着河面发出一声怒吼,带着几分愤怒,又似有几分不甘。 不一会,那水面却毫无动静,又恢复了沉寂,怪兽转过头,又朝着苏迈望了过来。 不过这一次,苏迈却没有刚才那么恐惧。 从刚才怪物的神情看,它之所以迟迟没有发动攻击,似乎是对这黑水河甚是忌惮,不敢离水面太近。 而刚才那奇怪的水泡出现,很有可能这水下面还藏着对它威胁颇大的另一生物,故而它也在观察和等待。 过了半晌,苏迈突然看到了怪物身子下面那巨大的爪子,想起它对火光似乎特别敏感,突然心生一计,惊险万分,却也是目前唯一可行之策。 打定主意,苏迈轻轻转过身,突然一个箭步,朝那洞口冲了过去。 那怪兽一声怒吼,也俯冲了过来,但片刻即又折了回去,并未跟进。 苏迈心下稍安,心想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想办法让那怪物离水面近一点,而唯一可用的便是那火光。 想到这,苏迈便有了主意,靠着石壁坐了下来,静静地调息,以便恢复体力。 约莫半个时辰,感觉稍有恢复,便站了起来,同样的手势和法诀,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又出现在他手中。 只见他压低了身子,匍匐向前,快到水面时,驱使那火球一闪一闪地上下跳动,惹得那怪物怪叫连连,身子也不断向下靠近,张牙裂嘴,似乎恨不得将那火球一口吞噬。 僵持了约一刻钟,怪物始终不敢过于靠近水面,但显然已经暴怒,吼声连连。 苏迈见时机已到,手中法诀一指,火球忽闪一下,快速向前飞去。 同时,苏迈忙施展风遁之术,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第三十四章 嗜血之花 那怪物见火球突然飞起,也顾不得苏迈,巨大的翅膀急急摆动,脑袋一转,便朝那火光奔去,瞬间便已飞过黑水河。 到了对岸,那火光飘忽不定,忽明忽暗,片刻间已消失不见。 正自愤怒间,巨大的爪子下却传来了动静,原来刚才那渺小的人类此刻正紧紧地抓在自己的爪子上东飘西荡,见此情形,自是怒不可揭,千百年来在这不见天日的黑水河畔孤独守护的怨气瞬间迸发。 只见它一声怪叫,巨爪一挥,便将苏迈远远了甩了出去,苏迈在空中翻了一圈,掉到了离怪物约十丈远的地方,眼前一片黑暗。 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来便往前跑,许是感受到他的动静,身后的怪兽翅膀一伸,便追了过来,苏迈只觉身后风声呼啸,也不敢转头往身后看,用尽全身力气,飞也似也往那茫茫黑暗深处狂奔而去。 而那怪物仿佛不惧黑暗般,在他身后半空中疾飞而至,苏迈目不能视,但凭感觉已知危险就在自己头顶之上。 求生的意志激发了身体的潜能,他咬了咬牙,奋起余勇,俯着身子疾速向前冲去。 在这黑暗无边的地下深洞里,也不知跑了多远,当苏迈终于感觉到了尽头的时候,他发现自已又陷入了另一个更危险的境地。 当一脚踏空的那一刻,苏迈心凉到了后背,一阵巨大恐慌涌上心头。 本想摆脱那恐怖的怪物,却不知自己漫无目的的逃命,最终还是在劫难逃。 身子在风中疾速了下坠,头顶上却是那怪兽不甘心的吼叫声,在这孤寂阴冷的地下,显得是那么的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在无边的恐惧中,苏迈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怪物有巨大的翅膀,按理来说,此刻自己人在空中,身不由已,若它飞扑下来,自己便是瓮中之鳖,逃无可逃,可为何它却只是在上面吼叫。 莫非这地底下,还是更强大的怪物? 想到这,苏迈不由得涌起一阵寒气,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师父把自己扔进这里来,只怕也未曾料到如此凶险,不然就算被刑堂赶出剑铁门,也比现在要好吧。 耳边风声呼呼,身体在不由自主地急速下坠,苏迈紧闭着双眼,无望地感觉着身边一阵阵的寒气。 从掉下的那一刻直到现在,感觉身边的寒气越来越重,似乎就要坠入地底了。 那下面会是什么呢,难道真是怨气冲天的幽冥之地,苏迈不敢想,也不愿想,就这样,在这诡异的深崖中,随风而去,听天由命。 迷迷乎乎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迈感觉周遭寒气逼人,牙齿不自觉地格格发抖。 想运气驱寒,奈何身在空中,急疾下降中,手足活动不便,只能听之任之,祈祷这深崖底下不要是什么岩石之类的,最好是有一个水潭,断下去摔不死就好,当然,最好是普通的水潭,不要像那黑水河一般,不然只怕掉进去,也是死路一条。 耳畔风声疾呼,苏迈身形以电闪般往崖底而去。 正当他身不由已六神无主之际,突然脚底深处隐约出现一大片幽幽的光亮,清冷而突兀,苏迈心中一喜,心想这光应该就是自崖底所出,只怕要到尽头了。 惊喜过后,转而却是万分的焦虑,下面会是什么呢? 苏迈双眉紧锁,想到那崖顶之上,那形似土龙的怪物怒吼的情形,对于这底下的凶险,苏迈就不寒而栗。 而那远处的幽光,此刻看来,仿佛就像一只睁开双眼的巨兽,静静地守株待兔,等着苏迈这送上门的美食。 “砰……” 一声巨大的冲击声陡然响起,在这幽深难测的深崖下,显得动静格外地大。 伴随着似乎是什么东西折断的声响,苏迈终于掉了下来。 幸运的是,底下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巨石怪兽,似乎软软的,还带着一丝丝的黏液,粘在身上,还有几分淡淡的腥味。 挣扎着爬了起来,苏迈活动下身子,发现除了下坠的时候有些擦伤之外,其它并无大碍。 转身朝四周望去,只见自已正处于一片奇怪的花丛中,那一片幽光便是从这些奇花中发出,在黑暗中幽幽闪动,煞是美丽,而自己适才正是掉到其中的一朵上,折断了花枝,侥幸保得一命。 顺着眼前的幽光,苏迈发现,这些花朵形似灯笼,形态各异,但都大得出奇,比寻常所见大了数十倍不止。 密密麻麻的巨型花朵,铺满了整个崖底,在这黑暗阴冷的地底深处次第蔓延。 幽蓝的光影,若漫天星斗般悄然闪烁,崖壁上斑驳朦胧,如真似幻,在这黑暗而阴冷的世界,美得有些令人心悸。 置身其中,不觉目眩神迷,若非刚从崖顶掉落下来,苏迈几以为自己置身仙境。 只有周边那阵阵袭来的阴寒气息,让他保持了几分清醒。 顾不得身上黏乎乎的液体,苏迈就地盘坐了起来,运用起天随子所教的御寒之术。 片刻间,一股暖流自周身泛起,寒意渐退,甚至连不久前掉落崖底时因巨大的冲击力而产生的痛感也消失无踪。 苏迈只觉精气恢复了不少,心中暗道,这御寒之术越发神奇了,原只是防寒之用,如今经这几年修炼,虽无助于修行,但却隐隐还有疗伤之效,且行功之后,尚有饱腹之感。 平素修习时不甚注意,如今困在这阴冷孤寂的地底,身无长物,却发现其好处来了,至少不感觉太饿,还有力气行动。 周身渐暖,感觉四肢活动自动,苏迈便站了起来,打算寻路离开这美得有些诡异的地方。 尚未站定,忽觉身后传来一阵“吱吱”的叫声,在这近乎死寂的蓝色光海中,显得特别刺耳,同时还令人有几分莫名的惊恐。 忙转过头,寻声望去,只见在离自己约一丈远的地方,一个簸箕大小的花朵上,趴着一只约一尺高的猴子,初看和寻常猴类无类,只是背上有两块翅膀状的突起物,望之有些怪异。 此刻那猴子正全神贯注地朝那花朵里侧望去,前爪屈伸,不时朝里面试探,却又不敢伸进去,口中吱吱大叫,看来甚是焦急。 苏迈大是奇怪,这花朵里面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让这猴子如此着迷? 好奇心起,苏迈悄然靠了过去,远远望去,只见那花朵除了稍大些外,并无特别之处,那猴子趴在花瓣边沿,一动不动,望着里面那闪着幽光的奇怪液体,双眼迷离,一副贪婪之态。 一只爪子紧紧抓住花瓣,另一只不时伸到里面,快速抓了抓,便伸到嘴边吸了起来。 苏迈见状,恍然大悟,原来这猴子喜欢吃这花蜜,难怪这么着迷。 只是为什么不直接伸进去喝呢,凭这猴子的个头,倒着把头伸进去,完全没有问题,为何如此谨慎,还显得有些焦急? 百思不解中,苏迈也没办法向猴子问个明白,猴子虽然聪明,毕竟不会说人话,只好静静地观望着。 看着那猴子一次次地伸腿,并快速地缩回来,那舔着爪子意犹未尽的模样,甚是滑稽,还有几分可爱,让处在这黑暗阴寒之地的苏迈,心底不觉涌起了笑意。 毕竟在这不知其深的凶险之地,周边一片静寂,这只突然出现的猴子,多少打消了点心底的恐惧,有活着的生灵,至少说明这里还是人间,没到幽冥地界。 想到此处,胆气也不由壮了起来,朝那猴子靠近了些,想看看有没办法帮它一把。 而对于苏迈的举动,猴子就像浑然未觉般,犹自盯着那花朵中散发着淡淡腥味的神秘液体,欲罢不能。 正当苏迈打算过去看个究竟之时,那猴子似乎也忍不住诱惑,终于开始试探着向里深入。 只见它站直了身子,然后前腿慢慢向那花瓣里侧爬去,头向下慢慢靠近,脑袋靠近那液体时,逼不及待地埋了进去,深深了吸了一口。 正当它饕足地抬起头,准备离开时,只听得“霍”地一声,花瓣竟在迅疾之间合拢,将那猴子包裹起来。 适才还似灯笼形状的巨大花朵,此刻却如同未开的花蕾般层层叠叠,严丝密缝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花球,没有一丝要张开的模样,而那猴子瞬间失去了响声,似乎就这样被这诡异的花朵“吃”掉了。 苏迈吓得目瞪口呆,暗自侥幸。 若非自己从那高不可测的崖顶上掉落,形成巨大的冲击,落地之时,将脚下的花朵撞断,此刻只怕自己也已成了花肥。 念及此,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想到那可怜贪吃的猴子,苏迈忽觉有些难受,走近那巨大的花朵旁边,打算将花瓣掰开。 碗口粗的花枝触手柔软,甚至还有些细细的绒毛,用力一摇却坚实得紧,而此刻的花瓣已然形成一体,无从下手,苏迈一时却也奈何不得。 加上不知这恐怖的花朵还有什么危险,也不敢过于用力,如此半晌,心想那猴子只怕早已殒命,无奈之下,只好放弃。 想到这花瞬间合拢的异状,苏迈不由更加小心,在花丛中穿行,尽量不碰到花瓣,有时甚至半跪半爬着穿过去。 花丛周边一片黑暗,目不能视,苏迈也不知该往何处,找准一个方向,便径直地向前迤逦而去。 第三十五章 诡异石门 如此且走且停,约摸半个时辰,苏迈终于走到这片噬人花海的边缘。 越往前走,蓝光越暗,及到后来,只能依稀辨出眼前是一片崖壁,前方已是无路可寻。 走近前去,只见岩石坚硬,其平如削,抬头望去,却不知伸向何处,而崖下却是一条窄窄的地下暗河,水流涓涓,正朝远处蜿蜒而去。 苏迈见状,面露喜色,心道这地下河水虽不知流往何处,但百川归海,顺着水流方向,总有出口。 念及此处,顿觉欣然,借着花丛的微光,便沿着暗河一路向前,水流或曲或直,中间还有一段穿过崖壁里的天然石洞,苏迈也顾不得许多,跳下去顺着水流摸索而行,虽颇有周折,但总算有惊无险。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边已然一片黝黑,那片蓝色的花丛已然不见踪影,想来应是离得远了,如今退无可退,唯一的希望便是这水流的尽头,那可能存在的出口。 苏迈站在这轻浅而阴寒的暗河中,只觉自己渐渐和这漫天的黑暗融为一体,不知身在何处,亦不前路何方,只能顺着这脚下流淌不息的冰冷河水孤独地摸索。 许久,当他双脚渐次麻木,近乎绝望之时,脚下水流突然变缓,苏迈清晰地感觉到水面逐渐变深,似乎前面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水流,以至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小心地摸索着向前迈去,不到百步的距离,已到尽头。 横在苏迈身前的是一面冰冷的石墙,触手粗砺厚重,似乎还有圆形的图案。 摸索片刻,苏迈感觉这上面似是有人用刀剑之类的利器刻画上去,或者说,这不像一面墙,更像是一扇门。 莫非,这是便是这地底深处的出口? 感受到了逃生的希望,苏迈不来由地一阵狂喜,遍布全身的酸痛感也似乎好了许多,忙在水中坐定,调息片刻,感觉精气又恢复了不少。 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交叉,做了个手势,然后右手指天,食指和中指次第屈伸,不一会,一个拳头大的火球便出现在手中。 右手向上一抛,火球顺势而去,缓缓飘向前方。 借着火球的光亮,苏迈发现前方挡住水流的正是一座巨大的石门,高约十丈,正中有一个巨型的八卦图案,其上斜插着一把长剑,剑柄正对着东北角上一个突起石像。 苏迈驱动火球向上飘去,只见这石像身长约六尺,粗袍长须,神态安然,看似和一普通的老者无异,而当苏迈望向那石像双眼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明明双眼微睁,毫无动静的石像,在苏迈神识中却如同活物一般,正定定地注视着他,似乎这不是一个石像,而是一个守候在此处的老人。 苏迈心下大惊,忙闭了闭眼,再望去时,石像依旧,而当目光扫过双眼时,脑海中似乎被重物击中了一般,瞬间一片混沌,半晌才回过头来。 此刻火球已然熄灰,那石像也隐没在黑暗之中了,苏迈不敢看再朝上观望,虽然在黑暗中不可能看到那石像的双眼,但刚才那奇异的经历提醒他,这石像绝不简单。 在这地底深处,突然出现一座石门,本就有些诡异,而这悬立于石门之上的石像,更不可能是随意而为,且这石像的双眼似乎还有一种惑人心智的神奇效果,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迷失在此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摸着眼前的石门,苏迈心如死灰,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破灭。 这一路涉水而来,本想流水尽头,终有出路,谁料迎接他的却是这一面冰冷而沉重的石门,以他目前的修为,想强行打开这门,无异于痴人说梦。 从脚下的水流状况估算,这石门后面应是一通道。 莫非出口在水底? 苏迈突发奇想,顺着石门一路向下摸索,却发现底下只是一条浅浅的缝隙,水流可以通过,人要进去却不可能。 重门紧闭,欲寻无路,眼前身后皆是一片黑暗。 苏迈爬到一侧狭窄的水岸,坐在潮湿的地上一筹莫展,想到头顶上那个莫名的石像,心里涌起一丝恐惧,看来这一次,真是死到临头了。 就这样孤独是等候着,外面的世界时光流转,已然昼夜交替,而在这地底深处却仿佛时光已然停滞一般,四周静得连他自己都怀疑是否还活着又或许活着和死去已没什么区别。 这门后的通道莫非便是通往那九幽地府,如果是这样,或许等我死了,就可以过去了。 苏迈静静地想着。 绝望过后,反而有些释然。 自幼随天随子飘零四方,见惯了生离死别,如今老头子不见了,师父也不知是如何遭遇,苏迈忽然觉得对这世间也没太多的依恋,如果就这样死了,有个这么大的地底深崖做墓地,似乎也不算一件很坏的事情。 想着想着,苏迈突然放声一笑,叫一声惜乎无酒,便大声唱道: 霸业等闲休, 铁马金戈总白头。 空把生涯托仙道, 纵不死,又何如。 …… “纵不死,又何如,仙途渺渺,我苏迈此生只怕难窥一二,今日命丧于此,也算天意使然,只可惜,枉费师父一番苦心!” 想到枯心老人,苏迈的内心莫名地一阵柔软,自己命陷此处,只怕师父他也难以善终,可惜三年苦修,终究是一事无成,师父奉若至宝的“虚云诀”,迟迟难以入门,不然也不至于要学习这世人弃若敝帚的五行劫,还闯出大祸。 “无论如何,在死之前,再练习一遍,也算不枉做一回铁剑门的弟子。” 主意即定,苏迈便盘坐起来,按这三年来早晨勤练,再熟悉不过的功法开始运行起来。 和过往大多数时间无异,那先天灵气很快便聚扰起来,甚至于比平进来得更快,一息之间,便感觉到周身灵气滚滚而来,充沛而纯静,很快便如大潮翻涌般从周身百穴蜂拥而入。 苏迈依法而施,引导灵气进入丹田,不一会便已入定,那浑厚的灵气自周身游遍,若细水灵泉,流过之处,清爽舒畅,让苏迈心底隐隐泛起一丝希望,这最后一次的尝试,能有所突破么? 当百川归海般的先天灵气导入丹田时,苏迈期待中的景像却并未出现。 灵气在丹田里鼓荡翻滚,却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不一会便顺着周身大脉倒逼了回去。 不过和往常不同的是,这些经过引导修炼的灵气,这回却没有散落无踪,而是随着周身各穴排出体外,很快便形成一团薄薄的气雾,在苏迈周身流转。 而与之相应的,前方石门上的巨大八卦此刻却突然亮了起来,一道刺眼的白光亮起,如一道闪电划过,将这幽暗的角落照着透亮。 随后只见白光闪动,那八卦图竟然快速转动了起来,阴阳鱼交错扭动,有如活物,只有那柄长剑岿然不动。 伴随着苏迈周身气雾的渐次消散,八卦图案的白光也逐渐暗淡,最后亦消失不见,而那坚如磐石的巨大石门,就在白光消失的刹那,悄然打开。 没有任何的声响,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对着黑暗中的苏迈,吐出阵阵的寒气。 遇此突变,苏迈已来不及思索,迅速站起身,便朝那洞口冲了进去。 毕竟石门自己打开了,总是一件好事,或许还有几分生还的希望。 一阵冷风涌来,苏迈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石门之后,又是一条宽敞的甬道,只是比枯心道人把他扔进来的那个通道大了数倍,而适才那外头涌入的水流,却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这一阵阵吹面而寒的冷风,让他感觉前方许是一片宽阔的所在,洞里应该没有障碍物。于是摸着墙体,一阵小跑便向前方冲了过去,而此刻身后那诡异的大门,已然悄无声息地闭合了。 就这样迎着风,笔直往前跑着,约莫一炷香时间,终于有了发现。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宽敞的石室,洞顶嵌着如明珠似的晶石,烂若繁星,寒光挥洒,照得地面亮如白昼。 苏迈在一阵惊奇中掠了过去,只见石室奇大无比,就像传说中的地下宫殿一般,巨型石柱纵横交错,人立其中,顿觉苍茫古远。 穿行其间,苏迈平生几分熟悉之感,绕了片刻,摸着这雄奇粗犷的石柱,忽然心中一动,似有所悟。 第三十六章 困龙之渊 九宫石阵? 这石柱的材质和铁剑门外谷的九宫阵如出一辙,难道这里也是一个巨型的九宫阵? 不过看这规制却比前者大了许多,但无论如何,这石室应该和九宫阵有一定联系,又或许,自己就身在九宫阵底下。 围着石柱转了几圈,苏迈暗自思索道。 一番巡察,发现这石室里除了眼前的巨型石柱外,并无特别之处。 顺着石柱往里约五百步,是一数亩方圆的水潭,潭水呈青黛之色,不知其深。 潭畔有一石碑,高约三丈,上书“困龙渊”三字。 举目望去,只见石碑通体青黑,光滑且泛着幽光,和先前那石阵中苍凉古拙的巨石截然不同,苏迈尚未靠近,便有一股寒意自碑前泛出。 及近前来,凝目一看,正是铁剑门周边常见的青石,石碑之上的字迹萧疏潦草,比之那青河畔巨剑之上的大字显得有些苍促和随意。 苏迈望着眼前这有些突兀的石碑,默然良外,这巨大的青石显然不是地底之物,伫立在这地底深处的深潭之下,也不知何人所为,过了多少年月。 不过无论如何,总算有了一丝人气,至少说明还有人来过这里,应该就有出路,只是这“困龙渊”三字甚是古怪,难不成这潭底下还藏着一条真龙不成? 想到先前那形似土龙的巨兽,苏迈忽觉一阵寒意,若真是有困龙在渊,自己贸然闯入,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不过转念一想,此处既名“困龙渊”,那说明既便真有龙,应该也被这立碑的前辈高人困于此处,想出来伤人只怕也是不易,为今之计,要尽快找到出口,离开此地才是。 转过石碑,苏迈向前走了不到二十步,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面宽阔的石壁,如刀削斧切般,笔直地向上延伸。 幽冷坚实的石壁浑若天成,没有一丝缝隙,要想从这出去,以苏迈的能力,不啻登天。 顺着岩下前行,苏迈无奈地发现这巨大的石室中,除了来时的路,竟然四面峭壁,无一出口。 当然,还有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深潭底下,或许还另有洞天。 真有出路么? 苏迈站在潭边默默地向里张望,潭水幽深,水面泛着一片微微的蓝光,显得神秘而深邃。 虽然苏迈熟悉水性,但要让他深入这诡异的潭水中,只怕也是强人所难。 这水不知其深,底下肯定是一片漆黑,跳下去,只怕什么都看不见,更何况,这可是困龙之渊,水底还不知有什么危险之物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踌躇片刻,苏迈仍旧不敢冒险下水,仔细思量之下,沿着来路四围又重新搜索了一遍,以期有所发现。 遗憾的是,任他睁大眼晴,不放过一丝痕迹,最后仍是一无所获,无可奈何,又回到了那石碑之下,只是手中多了一块不知自哪取来的巨石,抱在手中,看似颇为沉重。 靠着石碑,苏迈心念电闪,这石室之中既然有人来过,应该会有出路,只是年深日久,只怕出口的痕迹已被尘封,轻易很难找到,况且这地底晦暗幽深,有些地方一时也看不出来。 要想出去,唯一的办法便只有试试这深潭,不知道这里多深,又通往何处。 更可怕的是,那“龙”真在底下吗? 不知过了多久,苏迈就这样靠着石碑,天人交战。 最后求生的欲望终于战胜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与其在这干耗着等死,还不如下去一探,也算死个明白。 想到这,他突然站了起来,抱起身边的石头,运力一掷,便向那潭水之中扔了过去。 “呯”地一声,一个大大的水花溅起,随后一层层涟漪次第散开,一圈一圈,直往潭边荡来。 苏迈见状,面有喜色,心道这应该就是普通的潭水了。 只要不像之前那黑河一般,悄然无声地吞噬一切就行,以自己这些年的修炼,虽道法进境甚微,但闭气之术尚有小成,试探着下去一看,应该问题不大。 打定主意后,只见他转过身,朝那石碑拜了拜,口中念道: “这位前辈仙长,在下误闯此处,求生无路,不得已往这潭底一探,若有打扰之处,还请见谅,希望您那龙真的被困住,不要出来才好。” 说完转身,取下随身之物,一咬牙,便如飞鱼跃水般,纵身一跳,便扎入那幽暗的深潭之中。 甫一进去,只觉水温极低,入骨冰寒,一股冷意瞬间散布全身,使人如坠冰窖,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 苏迈旋即调整身姿,憋了一口气,便往深处游去,初时尚有几分光亮,依稀可见,越往下越是昏暗,游了不到三丈,已然是幽黑一片,目不能视,只能凭感觉四处游走。 顺着潭底边沿摸索着向前,却发现这深潭竟呈葫芦状,底下较之水面大了数倍有余,任他怎么搜寻,却似永无尽头一般。 除了那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寒意,便是一片寂静,静得连一条鱼游过都没有,就像这是一潭死水,万物不生,唯一的活物,便是他自己,而那出口更是无踪可寻。 正当他心灰意冷,准备上岸时,突然发觉前方不远处有一团幽光闪过,虽只是瞬间之事,但对于此刻的苏迈而言,不啻于晴天烈阳,有光亮就有希望,说不定出口就在那边。 一阵心喜,苏迈加速朝前方游去,不到片刻,便接近那光芒闪过之处,四围仍是黑暗茫茫,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此处的水仿佛较之其余地方更加阴寒。 除此之外,一股莫名的威势充斥周围,使他没来由地感觉有些压抑,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苏迈感觉周身压力越来越大,很是难受,正欲离开时,前方忽然亮光一闪,之前所见之光芒复又出现,不同的是此刻那亮光却像是一盏巨大的明灯般,挂在水中,一动不动。 苏迈望着那诡异的光源,突然感觉到一丝恐慌。 原来平静的潭水中,也开始出现明显的波动,水纹层层荡开,就像水底的潜流般,苏迈也不由自主随着这水流上下起伏,而此刻前方的水势陡然急了起来,一波波直往前涌,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着水流剧烈翻动汹涌而至。 片刻间,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胸口一闷,身体迅速随着水流向后飘去,而前方的光亮此刻却忽然动了动。 “吼……” 一阵低沉的吼叫声自水中传来,如晴空闷雷般,震得苏迈耳鼓嗡嗡直响。 随着那光亮的闪动,苏迈感觉一个如山般的阴影正朝自己而来,那光亮恍如一只巨大的眼睛,正盯着这个千百年来不曾遇过的不刺之客。 “龙?” 苏迈心中一惊,突然想起石碑之上的三个大字。 困龙渊,困龙之渊…… 不会真的是龙吧,若真如此,只怕这亮光便是龙的眼睛了。 来不及多想,面对这传说中的存在,此刻的苏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逃! 一个转身,顺着急转的水流飘出一丈多远,也顾不得下方的状况,四肢并用,拼命地向上游去,不一会便出了水面,而此时身后水流已如狂暴的波涛般怒卷而来。 苏迈刚露出头来,便有一股水柱从水底射出,径直将他撞向半空,巨大的冲力撞得他七荤八素,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径直落在了那石碑之侧。 尚未回过神来,便见前方水潭中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水泡,接着一阵水波翻滚,一个硕大的龙头冒了出来,龙须竖起,足有数丈来长,中间一只独眼,如簸箕大小,正盯着苏迈身后的石碑一动不动,而对石碑之下正惊魂未定的苏迈却浑不在意。 半晌,只听得一声龙吟,如雷鸣滚滚,响彻虚空,震得石室轰隆作响。 苏迈如受重击,全身不自觉地颤抖不已。 未几,只见那龙首昂然直起,深潭之水如沸腾般翻涌四溅,巨大的水浪汹涌而至。 龙首越升越高,不一刻,只见一个龙首牛身的庞然大物霍然出现在苏迈的眼前,就这样直直在站立在水中。 那怪兽独眼如滔天明镜般俯视大地,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而先前那高大雄浑的石碑,也不过平其腿脚。 望着那怪兽奇特的身形,还有那额头上一块雪白的毛发,苏迈脑海中突然闪过当年天随子和他讲过的一种东海奇兽——犀龙。 据《大荒奇异注》记载,去东海之滨三千里,有应辰之山,多苍木,中有奇兽,曰犀龙,白额独目,力大无穷,熟水性,好食异果,可驱水为箭,化气为雨,其怒时眼呈碧色,可惑人心,乃深海之霸。 依天随子所言,此兽性情狂暴,凶猛异常,世居沧海极深之处,极少现世。 铁剑门离东海之滨尚有数万里之遥,这犀龙如何会出现在此处,而且还困在这地底深潭之中? 第三十七章 巨兽犀龙 不及他多想,那犀龙已然留意到了他。 龙首低垂,独目圆睁,望了过来。 苏迈只觉如电光闪过,周气直冒寒气。 如此巨兽,别说他一个道行卑浅的小小修士,就算是那黑水河畔不可一世的土龙怪物,只怕也非一合之敌,难怪它一直在崖边嘶鸣,却不敢飞身而下。 此刻这威势滔滔的神兽,傲气冲天,行动自如,丝毫看不出有被困的迹象。 为何此处要名“困龙渊”呢?苏迈一时也不得其解。 面对这神一般的存在,他只觉自己渺如蝼蚁,连如何保命也懒得去想了。 学道三年,虚云诀一无所进,五行劫术对于这犀龙而言,无异螳臂挡车,根本一值一试。 就在他准备闭目等死之时,那犀龙却没有对他发起攻击,而是龙首轻晃,似乎在寻找什么。 苏迈见状有些诧异,心中暗想难道这家伙还想闻闻我身上的肉味,或者是要看看从哪里下手,它那么大张口,只怕我整个人还不够填牙缝的,有什么好想。 正自惊疑间,只见那犀龙独目一转,龙须屈伸,竟朝苏迈探了过来。 苏迈忙向一侧身,让了过去,旋即发现那龙须并非攻击自己,目标竟然是他身后的那个已然有些破损的包袱。 只见那龙须就如一只触手般,眼看就要抓住那包袱,苏迈心中大惊,那包袱里面虽无贵重之物,除了几件衣裳,便是师父送给他的虚云诀和那封不知内容的信。 这些年早晚勤修,虚云诀早已烂熟于胸,这次仓皇出逃,想到日后相见无期,便随手塞了进去,权当留念,重要的是那封涉及铁剑门命运的秘信断不能丢。 只是这犀龙折腾半天,竟然看上了这包袱,显然大违常理。 莫非它已通灵,想学仙家道法不成,只是这人类修炼之术,也不适合这种洪荒异兽啊,没听过神兽也想成仙的。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苏迈身体向前一闪,朝那龙须撞了过去,抢着将包袱抱在怀中。 犀龙见此情形,自是一怒,没想到眼前这小小人类还敢抢它之所好,这可是万万不可容忍的亵渎。 虽说在这潭底困守千百年,这怪兽性格早已温和了很多,但这犀龙毕竟是洪荒异种,东海极深之处的霸主,当年也是呼风唤雨,凶性滔天,绝非善类。 今日面对这贸然而来的不刺之客,还是个毫不起眼的小修士,竟然敢捋龙须,不由得气冲白额,龙须倒立。 只听得犀龙一声怒吼,龙须卷曲,如一根长鞭,呼啸着朝苏迈打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躲避,“啪”地一声,实实地打在他胸口之上。 苏迈只觉一阵眩晕,身体急速倒退,撞到了那石碑之上,背后又是一阵剧痛,顿时间头晕眼花。 未及稍做调整,一支龙须又是倒卷而来,苏迈双眼模糊,只见一黑影从天而降,下意识地向下一趴,躲过了这致命一击,那龙须挟不世之威,击在那石碑之上。 坚硬如青石,一时也留下也一道粗大的划痕。 犀龙见一击不中,龙口微张,顿时一股水柱如决堤般疾刺而出,向着苏迈射来。 苏迈见状,也顾不得疼痛,手足并用,连滚带爬地绕到了石碑之后,躲过一劫。 犀龙两次无功而返,心中暴怒,吼声连连,但又似有所顾忌,一时独目圆睁,眼中隐有碧色。 苏迈躲在石碑后侧,大气也不敢出,心道这石碑肯定对犀龙有某些震慑作用,不然以它开山裂石之力,随意就可将石碑摧毁,何至于如此无奈,震天嘶吼。 莫非这石碑被某些前辈高人使了仙法,以为困龙之用? 若果真如此,躲在这后面,应该一时无虞,眼下自已最紧要的是赶紧调息养伤,再图后计。 主意即定,苏迈便盘坐而定,尚未运气,便听得前面一声龙吟再起,其声若九天惊雷,较之出水之前威势大了一倍不止,震得四围石壁细屑纷落如雨,而那巨大的石碑也隐隐有轻微晃动。 面对这狡猾的人类修士,显然这犀龙已有暴怒之态,感受到周边如地动般的威势,苏迈一阵发怵。 如果说之前所遇绝境是等死的话,此刻面对这巨兽犀龙,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那是一种面对死亡无可奈何的绝望。 感受到背后石碑传来的颤动,他清楚地感觉到死神的临近。 或许下一刻,这块石碑就要灰飞烟灭,那么等待自己的,或许就是一张血盆大口罢。 只是眼下的苏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历尽艰辛逃到这里,最后却成了一盘点心,或许连点心都算不上,只是一碟廉价的餐前小菜。 千古艰难惟一死。 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苏迈只感到一阵阵的无助。 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中的包袱,瑟瑟发抖,正当他计无所出之时,手中突然抓到一个浑圆的物事。 苏迈心中一动,脑中灵光闪过,忽然有些明白,忙打开包袱一看,竟是一个橙黄色的果子。 许是保存日久,颜色有些暗淡,但握在手中,仍有一阵阵的清香飘来,正是三年前在那百里青苇中紫金貂所赠之物青灵果。 由于其珍贵异常,苏迈一直珍重有加,这些年在祖师堂中潜修,日子平静安乐,未曾受过大劫,倒忘了此物的存在,今天一见,还真有些惊喜。 当年曾听天随子说过,犀龙好食异宝,青灵果虽不是稀世之物,但也甚是罕见,且百年之物,寻常更难一觅。 这怪物困在深潭之中,难见天日,平时怕也无甚可食,闻到这异果的青香之味,自然一时心动。 难怪它一照面便袭击这包袱,敢情是看中了这果子,我还以为自己将成为它的开胃菜,原来活生生的人,还不如这小果子吸引力大。 想到这,苏迈不觉摇头苦笑,在对美食的偏好上,看来这犀龙和自己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只是此果乃紫金貂所赠,虽然此刻身处绝境,于自己已无甚用途,但也不能便宜了这怪物。 再说,就算给它了,也难保一会它不会再把他吃掉,这样一来,更是枉做好人。 不过,既然它目标不是自己,倒还可以周旋一二。 想到这,苏迈深吸了一口气,扭了扭身子,靠着石碑站了起来,将那果子举在左手,同时右手法诀轻点,一个火球便出现在手中。 犀龙见苏迈突然跑了出来,也是一愣。 片刻便发现他手中的那个黄橙橙的果子,顿时大口微张,独眼圆睁,盯着那青灵果一动不动,仿佛一孩童见到心爱的玩具般,即是贪婪,又有几份惊喜。 苏迈见状,不觉有些好笑,这曾经不可一世的洪荒巨兽,一方霸主,如今沦落到这地底深潭之中,竟然对一颗小小的青灵果这么在意。 这一刻,苏迈甚至于有些同情起这巨兽来,只是不知,当年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有如此通天道法,竟将犀龙困于此处。 趁巨兽尚未发动攻势,苏迈决定先发制人,虽说结局基本可以断定,但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只见他左手虚晃,吸引犀龙注意,右手一抖,火球如被牵引般,迅速朝那龙首之上的一片白额飞去。 以苏迈的判断,这犀龙全身皮厚无比,只有额间一片白毛尚可着力,或许就是它的要害所在,就算不能伤它,烧它一烧也好。 只是苏迈虽出手迅捷,但奈何这五行劫的威力着实有限。 那火球尚未接近,也不见那犀龙有何动静,瞬间便被吸进口中,连边都没沾到。 苏迈见状心中大苦,以他目前的修为,这离火术已是他最厉害的武器了,其余的水凝术在这庞然大物面前,基本上就是个笑话,而陷土之术也是无处可施,为今之计,只有最后一个办法。 逃,先逃出去再说。 心念一生,苏迈身形急转,口中念念有词,片刻身形便消失不见。 借着石室的微光,顾不得前方的状况,撒脚便跑。 跑了不到十步,只觉身后狂风大作,犀龙一声嘶鸣,顿时天地变色。 原本昏暗的石室中寒意骤起,漫天水气急旋,如平地风暴突生,已然平静的深潭水柱翻卷,虚空中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势。 随着犀龙巨口吞吐,水柱瞬间迸裂,如万千水箭疾射而来,将苏迈所在三丈范围内团团围住。 挟雷霆之威,密密麻麻的水箭,如急风骤雨,度卷而至。 苏迈身在其中,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催命之箭如天网般袭至。 别说这漫天箭雨,就算一股水箭,此刻的苏迈,也难以承受。 巨龙之威,堪比天地之怒,此刻的苏迈就像一个箭靶,除以静立等死,无计可施。 第三十八章 救命一剑 就在他闭目等死之时,突听得身后一阵轰隆之声骤然响起。 伴随着石块崩塌的响动,一道白光迅射而来,照得晦暗石室亮如白昼。 光芒乍现间,那漫天水箭似被一股无之力牵扯一般,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之中,离苏迈不过半尺之遥。 再稍待半刻,只怕他已被万箭穿心。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苏迈,此刻也是一头雾水,无论如何,捡回一条命总是好事。 忙回过头来朝身后望去,只见那巨大的石碑此刻已经迸裂成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半空中一道白色的光芒正急速旋转,直直竖在犀龙前方,形成对峙之势,而此刻那漫天的箭雨也似被瞬间抽去气力般,纷纷洒洒,落了一地。 犀龙独目圆睁,此刻已成深碧之色,龙须根根直立,显然对这白光的出现甚是恼火,但看情形却似颇为忌惮,尽管暴怒不已,但仍不敢有所动作。 如此过了半晌,只见那犀龙龙首轻摇,龙须根根卷起,独眼渐趋暗淡。转过头朝苏迈望了一眼,闷吼一声,似有几分不甘和无奈,随后身子一抖,竟然缓缓地沉了下去。 片刻,那犀龙便消失在深潭之中,只留下一层层涟漪轻轻荡开,提醒着苏迈适才发生的一切。 经此突变,苏迈犹是心有余悸,就在犀龙入水之时,那白光也是一暗,瞬间只听得“叮”地一声,如重物坠地。 片刻后天地重归于寂,只留下不知所措的苏迈,还有那一地的碎石。 来不及多想,苏迈便快步朝石碑所在之地跑去,那高达三丈的石碑已荡然无存,满地碎石间,一个剑形的黑色物体静静地躺在地上,触手冰寒,颇为沉重。 苏迈拾起一看,此物通体呈青黑之色,其状扁平,似剑非剑,不知何物所造,全身浑然一体,看不出剑刃和剑鞘。 不过拿在手中,苏迈却莫名感觉多了几分胆气,而寻遍周遭,除了此物之外,再无其它,显然先前那白光熄灭后的重物坠地之声,便是它所发出。 如此看来,应该是这剑救了自己一命,苏迈手握这怪剑,边把玩边自想道。 只是这玩意平淡无奇,较之铁剑门的仙剑,看似颇有几分丑陋,甚至连剑刃都没有,若说是剑,拿出去肯定被人笑掉大牙,还不是说是根棍子。 不过自己仙缘有限,此生怕是与剑无缘了,这怪剑正好适合自己,闲来把弄一下,也聊可解闷,何况如果真是它降服了那犀龙,只怕应非寻常之物。 想着想着,又将剑体仔细查看了一番,只是这东西古拙凝实,通身无一丝斧凿之痕,甚至连个符纹都没有,似乎更象是天然而成。 不过既然藏身于这石碑之中,曾应是有主之物,只是这地底深穴年深日久,早无人迹,何况如今这石碑已破,此物再无藏身之地,不如带着防身也不错,日后好自待之,也算报今日救命之恩。 主意即定,苏迈便站了起来,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谁晓得那犀龙会不会突然又冒出来。 水底是不能去再去了,如今也只有往回走,看看那深崖下面会不会另有出处。 边想边随手用剑将地上的包袱挑了起来,正欲转身离开,突然发现前方被一块碎石遮盖之处隐隐有一丝光亮传来。 苏迈心中一动,快步冲了过去,用剑挑开那石块,发现底下赫然竟是一个洞口,许是之前为石碑所遮掩,不曾露出地面,如今石碑被毁,便很容易被发现。 洞内微光明灭,其状不明,但于苏迈而言,无疑是一个惊喜,洞口如此隐蔽,说不定另有出路。 二话不说,苏迈直接跳了进去。 掉落洞底,苏迈感觉离地面约二丈有余,脚下竟是一条幽暗深长的地道。 和上面石室一样,洞顶不规则地嵌着些发光的石头,照得这逼窄的通道里深邃奇诡,看去显得有些阴冷神秘。 苏迈站在其中,默然张望片刻,便举步朝前行去。 自被师父丢入地洞以来,数次死里逃生,倒是让他心境放开了少许,对危险的恐惧反而淡了好多。 历劫之身,感觉命都是捡回来的,生死由天,怕也没用。 眼前这条通道,虽然凶险未知,但比起上面那犀龙来,也算平静温和,通道的尽头或许就是一出口,谁知道呢? 很多时候,路其实是走出来的,不去尝试,永远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何况对此刻的苏迈而言,已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顺着通道向前行了数百步,倒是一路平静,什么也没有遇到。 只是当他走到约五百步时,眼前霍然开朗,又是一间石室。 纵模不过数十丈,较之先前的石室小了太多,但对于刚从逼仄幽深的通道中出来的苏迈而言,此地已然甚是宽大。 石室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不过当苏迈步入其中时,却一时傻了眼。 只见石室的四周密密麻麻全是洞口,和自己来时的通道一样,一个个幽深晦暗的深洞,就如无数支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一时间,苏迈有些头皮发麻。 这么多的洞口,显然是故布疑阵,一旦走错,后果不甚设想。 只是这些洞口几乎一模一样,在无任何提示的情况下,要想找到正确的路,难如登天。 望着眼前的一幕,苏迈握着那黑剑,喃喃自语,宝剑啊,我知道你非凡物,或者你也不叫剑,既然你救了我一命,那以后我们便生死相随了,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洞口哪个才是出路啊? 盯着那剑看了半天,除了无声的静默外,黑沉沉的剑身毫无反应,苏迈一阵失望。 转而一想,却又觉有些好笑,这剑就算再不凡,它也只是个死物,如何能听懂人言,自己屡陷险境,脑子倒是有点糊涂了。 算了,还是靠自己吧,苏迈摇头苦笑。 顺着来时的通道口,逐一搜寻,试图在这些看似相同的洞口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到最后,他不得不放弃,因为从表面上看,这些洞口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深邃幽暗,洞内星星点点,却不知通向何方。 一样的通道,不一样的结局,等待他的是命运的又一次抉择。 站在石室中央,苏迈一阵目眩,咬咬牙,朝前方一个洞口走去。 既然无从选择,不如随遇而安吧。 他踏进洞口的一刻,身后的石室中仿佛空气扭动般一阵交错闪动。 墙壁四周密密麻麻的通道已然消失,取而代之是的四面坚实的石墙,而原来空荡荡的石室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石像,其形象竟然和苏迈来时,在那巨大石门之上所见如出一辙,只是看上去要高大了许多。 苏迈一心逃命,未曾留意身后的古怪。 进入通道后,和来时的路并未有何区别,同样晦暗幽深,只是当他走了近百步时,逐渐发现了异状。 进来时的通道是平坦干燥的,虽较为狭窄,但一人通行并不困难。 而眼前所在之地,却是不断向下延伸,而且随着他不断深入,感觉洞顶发光的石头越来越少,到最后彻底不见了,而地面也越见湿滑,空气中传来浓厚的水气,让人感觉似乎正走向一处地下水源。 越往下走,苏迈越是担心,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那黑剑。 虽然有剑无剑于它而言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人在险境的时候,手里有个武器,多少有点心理安慰,尽管这怪剑还算不上武器,充其量可以当个棍子使罢。 如此向前走了又是百步,苏迈感觉头顶依稀有水珠滴下,而脚下的泥土也越是稀松,就像身在沼泽地里一般,行走越见艰难。 四周漆黑一片,苏迈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极度湿润的空气,准备使出离火术,以观察下自己身处的境地。 令他意外的是,当他默念法诀,掐指施术时,往常得心应手的五行劫此刻却毫无动静,那意料中的火球并未出现。 苏迈以为自己修行未精,又重试了三次,却依然是故我。 到此刻,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又将水凝术试了试后,终于发现他赖以生存的五行劫,在这神秘的通道中竟毫无用处,似乎这洞里的灵气被抽空了一样,五行劫术无法借用先天之气,自然难以施展。 虽不明了个中原由,但他也未深究,此刻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 以他的判断,这通道如此潮湿,显然是在水下或暗河之侧,此地离那犀龙所在的深潭并不远,说不定就在那巨大的潭底之下。 若果如此,难说那怪物就在不远处等着他自投罗网。 想到这,苏迈又是一阵心惊,如果再次遇上,只怕这怪剑也救不了自己,那就真该命断于此了。 边想边向前行,约莫一刻钟后,苏迈突然停了下来,此时脚下已然不再泥泞不堪,而是明显地有了水流,越往前走,涉水越深,不一刻便已及膝,仿佛此刻的他正走入一片水潭之中。 前方除了不知深浅的水流外,已是无路可寻。 第三十九章 天外梵音 水潭? 苏迈站在水中一时踌躇不已,再往前走的话,显然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水湮没,可如果就此回头,再寻另外出路的话,那石室里通道如麻,再找一个难保还是同样的结局,到时候只怕更惨。 思考片刻,苏迈还是决定向前一探。 只见他放慢了脚步,试探着一步步向前迈去。 当他数到二十步的时候,水流已漫过前胸,苏迈只觉一股寒气猛然袭来,胸口发闷。 顿了片刻,咬咬牙,又向前摸去。 一步、两步、三步…… 苏迈口中轻念,每念一字,便感觉那水又向上漫了几分,呼吸渐趋困难,步伐也逐渐变小了。 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前,当水漫过颈脖时,苏迈突然脚底一滑,身子后仰,便向水中沉去。 本来苏迈熟悉水性,沉于水中也无甚相干,但此刻他心有所惧,越急越慌。 双手不断地向水面拍打,试图将身体浮出水面,然后他越是惊慌,下沉得越快,更糟的是,此刻的水底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潜流,将他的身体不断向下吸,瞬间便将他拖入水底深处。 随着潜流向前快速流动,苏迈闭着眼睛,试图平稳下来,奈何水流喘急,只得随波逐流。 初时尚有几分清醒,而随着水流弯曲不定,在被周边石块冲撞过几次之后,终于两眼一昏,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苏迈终于醒转时,头脑中还是一片昏沉。 用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幽深岩洞之中,身畔有一水潭,水清如镜,由浅入深,直伸至那岩石之下,看不出里侧的状况,但显然自己应该是从这潭底被冲上来的。 忽又抬头,只见头顶石乳倒垂,形态各异。 有似人形,有似物状,或大或小,忽曲忽直,犬牙交错,那千奇百怪的石柱散发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光芒,形成一个色彩斑斓的地底世界。 想不到这地下水底竟还有如此仙境,苏迈站起来,喃喃自语。 周遭环顾片刻,又看了看自身,发现除了几处较为明显的擦伤之外,周身竟无大碍,不由得有些欣喜,心道这些年虽然修行进境甚微,但这一身筋骨倒是练得比常人结实得多,恢复也快了。 只是当他稍用力活动时,之前被犀龙打伤的胸口仍隐隐作痛,那龙须轻拂,便将自己打成重伤,巨兽之威,想来仍令他不寒而栗。 抬起手摸了摸胸口,苏迈突然心下一紧,那黑剑和包袱呢? 想到这,忙借着光亮到处找了起来。 还好,在他身后不到一丈的地方便找到了早已撕裂的包袱和随意散落的几件衣物,还有那本已然全湿的虚云诀和那封信。 苏迈顺手往胸前掏了掏,取出一个橙黄色的果子,自语道幸好当时急得逃命,随便把这青灵仙果塞在衣服里,不然经此大水一冲,只怕早不知哪去了。 东西都在,那剑呢,不会弄丢了吧? 苏迈简单地收拾下衣服,便又四处搜寻起来。 此番屡次遇险,捡回了性命,其中最为凶险的一次便是那犀龙之怒,若非这怪剑破碑而出,救了自己,只怕此刻早已成地底游魂,自己贸然将其带出,若丢失在此,实在遗憾至极。 顺着水潭周边一阵搜索,却毫无所获,苏迈忽觉有些垂头丧气,心道这剑只怕早被水流冲走了,它本就属于这里,看来终究是跟它有缘无份。 正当他打算往前寻找出路时,眼角余光扫过前方一个石缝,发现一青黑色的物体正斜插在石缝之中,和岩石几成一体,苏迈心中大喜,忙冲了过去。 拨出一看,青黑的颜色,扁平的形状,正是那古怪的长剑。 此刻握在手中,借着洞里交错的光影,苏迈发现这浑若天成的剑身又有不一样的变化,通体流动着一种藏青色的光芒,隐隐还有一丝丝阴寒之气散发而出,看去完全不似铁剑门弟子所佩之剑,灵动而不失刚毅,正义凛然,更不像三年前在那翠云山中所遇之南庭宗陆云奚所使的天渊神剑,如秋水长天,睥睨天下,一剑在手,万剑臣服。 而眼前手中之物,通体无一与剑相仿,反而在那青光流转中,透着几份邪气。 宝剑,自古在修真之人眼中,便是身份和正义的象征,仙法道术,有宝剑相辅,便相得益彰。 有的人穷其一生,收集天材地宝,亦不过寻求铸得一把称心的宝剑,神兵利器在手,就算修为较差,也多了几分争斗的勇气。 苏迈自入铁剑门后,曾无数次梦见自己御剑在天,乘风而去,那情形就是他修道的最终梦想。 每念及当初陆云奚和沐清风踏剑而行,啸傲长空的情形,心底便又多了份艳羡,也让他对山居清修的苦闷多了几分淡然。 自古修道艰难,不经历一番辛酸,如何得成仙道,为了御剑,似乎再艰苦也可以承受。 后来在外谷,和高翔一番沟通才发现,其实对于多数新人弟子而言,御剑都是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成就,甚至于说能够得到执事堂赐下宝剑,也是莫大的荣耀。 很多弟子视剑如人,将其看得极重,后来在伙房之中,何师远因宝剑被污而发难,便可见一斑。 此次苏迈遇险,意外获得此物,虽较之仙剑形状粗鄙,但对于先天缺陷不利修行的苏迈而言,除了救命之恩外,更多是满足心底对于佩剑的渴望,毕竟此次出逃,今天只怕再也进不了铁剑门了,指望执行堂赐剑,无异痴人说梦。 何况,以他的资质,就算有剑也是废物,佩在身上,只怕徒惹笑话,此物虽无锋刃,但好歹形似剑状,而且通体青黑,也不惹人注意,正好适合自己。 “或许此物长埋地底,阴寒之气太重的缘故罢。” 感受到手中阵阵阴寒之气,苏迈抚着剑身,总觉到这股气息并不似寻常宝剑所发出寒气,不过他也并未在意,以为地底阴气过盛,不见天日之故。 虽说缺了仙家宝剑那般的凌厉和威仪,苏迈握剑在手,却是越看越喜爱,仿佛此物就是为他而生一般,忍不住举剑向天,随意地挥舞了起来。 他没学过剑,舞剑之余毫无章法,兴之所致,随手而动。 慢慢地他却惊疑地发现,这怪剑竟似有灵气般竟能带着他舞动,舞着舞着,人剑一体,最后连苏迈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他在舞剑,还是剑在舞他,只知道心随剑动,眼底心中再有旁物。 青色剑光在半空中纵横挥舞,如同一道剑网,交织绵密,那剑势越挥越快,逐渐将苏迈的身影吞没,只剩下一片青影扭动,妖异而凄冷。 而此刻苏迈也感觉一丝异象,原本他身受重伤,不宜活动,此刻舞剑,动作之大,前所未见,而伤口却无丝毫异状,甚至连痛感都不再,身体也不见疲惫,反而时间越长越亢奋,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就这样尽情的挥舞,苏迈逐渐忘却身在何处,今夕何夕,只知道一剑在手,欲罢不能。 慢慢地,随着青光流动,苏迈眼前仿佛已再是阴寒的地洞,而是一片光彩绚烂的仙界乐土,那一个个倒悬的石乳,纷纷活动起来。 忽而如仙鹤戏水,优美灵动,耳边还有鸟鸣之声依稀传来;忽而如瑶姬起舞,身似杨柳,轻盈飘逸,媚眼如丝,勾人心魄。不一会,这妙曼的人影突然变成陆云奚的模样,对着他轻舒广袖,白衣胜雪,巧笑嫣然,完全没有了那股山中初遇,不视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息,却仿佛多年未见,正对着苏迈诉说别后相思。 嘤唇轻启,细语呢喃,令人魂销,苏迈望之心若火烧。 正欲上前问候寒暄,突然耳畔传来一阵细微的梵唱之音,其声若游丝,却无比清晰,透过那漫光的青影,一缕缕飘入苏迈的神识之中。 苏迈闻之如醍醐灌顶,顿时清醒了许多,舞剑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不到片刻,便委顿在地,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有虚脱之状。 长剑随之坠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金石相撞之声,苏迈五内翻腾,只觉天地似要崩塌一般,随后一口鲜血喷出,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第四十章 此物不详 地底暗无天日,鬼斧神工的钟乳石散发着七色霞光,照得这隔绝人烟的地下世界如真似幻,却也因此没了昼夜之分,尘世间的岁月流转,在这里却仿佛停顿了般。 当苏迈终于醒来时,已然过去两天一夜。 睁开双眼,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准确地说是一个背影,正站在离苏迈约一丈的距离。 闻到身后的动静,那背影却没有回头的意思,淡淡了说了句: “你醒了?” 声音苍老,还带着几份疲惫。 苏迈闻言,心下一喜。 从他被枯心道人扔进山洞之中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孤身在这奇险阴寒的地下,应对着各种足以致命的危险,似乎就快以为自己以远离人世了,如今第一次听到人声,一时竟让他有种莫可名状的喜悦,甚至于有种再世为人之感。 忙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那身影躬身一礼,道:“敢问可是前辈救了在下?” 那身影摆摆手,道:“谈不上救,举手之劳罢了。” 苏迈闻言,心知虽这老者轻描淡写,但从他说话声中可得出为救自己,应该花了很大一番功夫。 于是又重重了施了一礼,同时说道:“多谢救命之恩,苏迈铭感五内。” “罢了。” 身影重重一叹,转过身来。 “你能活得过来,是你命大,我也只是略尽绵力,不必多礼。” 趁他转过来,苏迈忙向前望去,只见站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个光头的和尚。 灰衣芒鞋,身材高大却显得瘦弱枯槁,双目内陷,但神光内敛,令人不敢多视,颔下一撮白须,足有五寸来长。 此刻和尚正手捻长须,面带笑容,目视着他。 “大……大师,敢问此处是何地,您如何救的我?” 苏迈一时有些茫然,忙问道。 “你为剑所侵,邪气入体,已入癫狂之态,被我撞见,出手制止了”。 和尚漫不经心地道,似乎随手而为,无甚大事一般,但在苏迈听来,却完全是两回事。 以前在祖师堂中,也曾听师父说过有些修道中人逆天而为,以致走火入魔之事,轻则经脉尽毁,形成废人,重则魂飞魄散,变成游魂,适才这和尚所言,不正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吗? 想到此处,苏迈惊出一身冷汗,若非遇到这和尚搭救,只怕后果不甚设想,忙又屈身伏地,欲行跪拜之礼。 那和尚见状,长袖轻拂,隔空将苏迈托了起来,道:“小事而已,和尚担不得。” 苏迈起身,回想起自己昏倒之前,耳畔传来一阵梵唱之声,随后之事便再不记得,遂问道: “请问大师,到底发生何事,我尚未修炼,为何会走火入魔?” 和尚没有回话,却上前两步,捡起苏迈掉在地上的黑剑,问道:“此物是你所有?” “是我偶然所得。” 苏迈想了想,这得剑的过程一言难尽,便简要答道。 “此物似剑非剑,和尚自问还有点见识,但却看不出它的来历。” 和尚反复看了几遍,还是看不出端倪,言语中不免有些失望。 见这和尚似有疑惑,且救过自己,不算坏人,便将这几日经历简短地陈述了一翻,只是略去了自己逃出铁剑门一节,以免引起误会,只想了个借口说不小心误入山洞。 至于这剑,其实在他心中,也未尝不想知道这它的来历。 和尚听完,一时陷入沉思。 半晌才道:“你大难不死,该当命有此劫,能得此物,也算缘份,和尚虽不知为何物,但你带着它,只恐是祸非福啊”。 “是祸非福?” 苏迈一脸疑问。 “不错,此物看似粗陋,但能降服那上古奇兽犀龙,自非凡物,只是以你日前之遭遇看,此物恐非正道之物,以你之修为,只怕日后会为其所乘,遗患无穷。” “大师何出此言?” 苏迈越听越是心惊,忙追问道。 “此物通体青黑,浑然一体,不似寻常之法所造,剑刃隐而不发,似被某种神通道法封印。 我以佛门摩呵真如密法查探,只能看到剑中戾气重重,却不知何故使然,此物颇有灵性,若善用之,当有大用,但若不善驭之,则可能沦为剑伥,万劫不复。” “剑伥?” 修道三年来,苏迈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和尚没有直接回答,左手在黑剑上摸索片刻,又似在回想某种过往一般,眼神深邃而热切,半晌却道: “传闻邪道中有一宗密法,可将人魂魄摄入神兵利器中,以此法炼剑,可增加法宝的威力,而同时由于受困魂魄怨气太重,久而久之,会对持剑者产生影响,轻则性格大变,嗜杀如命,重则坠入魔道,为器所乘,最后失去人性,沦为剑伥。” “大师言下之意,若我持此物,有可能也会沦为剑伥?” “若以你之修为,此物只怕有害有利,依和尚之见,早日弃之为是。” 和尚轻叹一声,顺手将黑剑递给苏迈。 苏迈望着那青黑的剑身,那隐隐流动的青光,仿佛生命气息流转不已。 念及数日来的遭遇,不觉心有戚戚,半晌忽然说道: “我也算劫余之身,大难不死,全赖此物之助,既然它选择了我,断没理由抛之弃之,无论是吉是凶,亦不过一器物而已,天道自在人心,如何以法宝而分正邪。” “阿弥佗佛,既然你有此一念,也算义之所在,万物皆有因果,或许和尚见识短浅,此物别有渊源也未可知,还望日后你多行善事,修源正本,勿为妖邪所乘,如此则是莫大福报。” 和尚见苏迈甚是执着,也不愿强求,言语中多是规劝之意。 苏迈闻之,不觉有几分无奈,摇摇头,苦笑道: “大师放心,我此生仙缘浅薄,无法修行,只怕日后想为祸也力不从心,此剑于我,不过寻常之物,聊为玩物罢了。” “年轻人当志存高远,仙道艰难,非有莫大心智不能为之,你尚未入道,便心存退意,如何成事!” 见苏迈颇有心灰之意,和尚甚是不解,言语中稍有不悦。 苏迈见和尚诚心告诫,也不再隐瞒,遂将自己三年来在铁剑门的经历粗略说了一遍,只道自己体质殊质,灵气难存,非是不堪清苦,懒惰无为。 听说苏迈一番诉说,和尚表情凝重,苦思片刻,却道: “铁剑门的虚云诀,和尚也略有所闻,原是先天正统道家密法,深妙莫测,当年木叶道人曾凭之纵横天下,也是正道之中不可多得之术。 惜乎数百年来,得其大成者寥寥无几,铁剑门亦是每况愈下,你虽非天资卓绝,但也算颇有资质,应不至难入其门。” 顿了顿,继而说道: “修行一道,炼气为本,而炼气之法,佛道本是一家,大同小异。以和尚之见,应不是你体质之差,只怕另有因由。 日前我救你之时,你已入魔极深,陷入迷幻之态,若无道基护持,只怕早已神形惧灭。 我以佛门真法喝止,之后发现你体内有一股奇异之灵气,护住心脉,使你保有一丝灵智,我才能救助于你。 我曾查探过你的修为,却是丹田空洞,灵力稀薄,那灵气也离奇消失,如此异事,却是我生平仅见。” 苏迈见和尚也不知其故,心底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连师父也没办法,这个萍水相逢的和尚,不解其因也是正常,只是他说的另有因由,怕也是安慰自己罢了,至于那奇异的灵气,他更不知所云,也懒得去想。 眼下之计,还是问问这和尚,如何离开才是。 正当他想要寻问出路之时,那和尚突然问道: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苏迈抬起头,望了一眼四周光彩流动的溶洞,说道: “先离开此处,日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走着看吧。” “离开此处,呵呵”,和尚一阵轻笑,继而道: “这里没有出路。” “没有出路?” 苏迈大惊,如果没有出路,这和尚是从而来的。 似乎看破了苏迈的疑问,和尚点点头,道: “这个流光焕彩的所在,看似绚烂,实质上是一座地牢。” “地牢?” “不错,关押犯人的所在。” “如此说来,大师你……是一个犯人” 苏迈一头雾头,轻声试问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和尚一声大笑,转而又道: “我是自愿被关在这里的。” 自愿? 苏迈更是惊奇,怎么这世上还有人自愿被囚禁,要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就是在吹牛,不过看这和尚的情形,倒不像虚言。 于是便又开口问道:“敢问大师在这地牢之中呆了多少时日?” “哦,”和尚轻叹一气,目光望向前方那光影迷离的石洞深处,悠然道:“算起来,怕是有五十年了吧!” “五十年,大师就没想过离开吗?”苏迈奇道。 “红尘中纷纷忧忧,难有宁日,何如这地底深牢诵经礼佛,怡然自乐。” “一个人在这地牢里,一呆就是五十年,大师不觉寂寞吗?” “人在苦中来,自从苦中去,本是独来独往,亦当独生独灭,何来寂寞!” 苏迈闻之,一脸茫然。 他对佛家之道本无研究,这和尚语意深奥,听得他越发糊涂,也懒得深究,遂问道: “敢问大师,如今我该如何离开此地?” 和尚闻言,举头望天,叹了口气,颇具玩味地道: “这里是一处死牢,没有出口,就算有,也是死路,你要想出去,难啊!” 第四十一章 定光法珠 原本之前这和尚说没有出路时,苏迈还以为玩笑之言,如今见这他再次重申,只怕事实真是如此。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没有出口,那这和尚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本想开口询问,又恐涉及别人私隐,不便开口,一时犹豫不决。 和尚见状,叹道: “区区天阴鬼火,本来无甚稀奇,我若想出去,自是不难,你若去闯,与送死无异。 本来助你一力亦无不可,只是如今,却是无能为力了。” “天阴鬼火?” 苏迈心中一寒,虽不知何物,但听这名字就不是好对付的,何况用来困这大师,只怕亦非寻常阵法。 不过无论如何,也得去闯一下才是,总比困在这洞里好。 看出苏迈的想法,和尚忽道: “这天阴鬼火可不是轻易能承受的,无绝大神通护体,你连靠近都难。” “啊……” 苏迈睁大眼睛,一脸失落。 连靠近都难,那不就是和尚口中的死路么。 “随我来。” 没有理会苏迈的情绪,和尚便大步向前迈去,苏迈无路可走,只得跟上去。 顺着那水潭往溶洞深处行去,那神幻莫测的钟乳石越发绵密。 时见石笋如林,映得洞中五光十色,如入水底龙宫一般,脚下之路越发崎岖,甚至根本无路可寻,得靠和尚提示跳跃而行,才能勉强越过。 好在这和尚对这洞中甚是熟悉,一路或行或跳,不到一刻便已到达那地洞深处。 这是一块相对平坦的所在,中间有一类似蒲团的石块,表面甚是光滑,中间有凹痕,看情形应是那和尚日常打坐之处。 和尚亦未在此停留,径直绕过石壁,转身而入,苏迈忙跟了上去。 尚未靠近,便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和外面的阴寒之气形成强烈的对比。 苏迈稍定定神,忙向前看去。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方圆不到三丈的深潭。 和外边水潭不同的是,这潭中是一层炙烈的红色,像热水沸腾般正不断翻滚,看起来像是地底岩浆,蒸腾不已,一阵阵的热浪随着那或大或小的气泡汹涌而来。 不一刻,苏迈便觉浑身躁热,脸上隐有汗珠滚出,而站在那潭边的老和尚却似浑然未觉,含笑而立,悠哉闲哉。 “如何?” 和尚望着苏迈,随口道: “出口就在这岩浆之下,还想下去一试吗?” 苏迈闻言,有些犹豫,一言不发。 和尚见状,继而道: “若只是些寻常岩浆,却也无甚特别,难的是那本是九幽绝地极深处的九幽冥火被人以大神通捕获并引入此处,就藏在这岩浆之中,和这地火的热力互生共长,威力倍增。 加之数十年来此火缠绵不息,既吸收了岩浆的纯阳之气,还聚集了地底的阴寒,便形成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天阴鬼火,若贸然闯入,不光肉身被焚,被鬼火缠身,神形惧灭。” 见苏迈一面错愕,和尚呵呵一笑,略带自嘲地道: “老鬼煞费苦心,弄这天阴鬼火来困我于此,也算不枉老朋友一场。” “大师,既是老朋友,当初为何要将您困于此地,而且适才听大师所言,似乎这天阴鬼火不足以难住大师,何以……” “阿弥佗佛!” 和尚念了一声佛号,脸色转而深沉,眼神略带迷离,悠悠说道: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和尚我一生罪孽深重,既负如来,又漫红尘,沦落至此,也算罪有应得。” “大师……” 见和尚自责,苏迈不明原委,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开解。 和尚摆摆手,随后说道: “本来以我门佛法,这区区天阴鬼火尚不足为患,奈何心中有疾,在这地底深处,反而落得清静。” 听这和尚语气,似有负于人,不敢面对,情愿呆在这地底,也不愿出去。 如此看来,之前他说自愿被囚,似乎确有此事。 只是这样一来,他要离开,还真是难如登天了。 这天阴鬼火如此凶险,比之先前逃离的地洞有过之无不及,还不如顺着来路找找。 心念一生,便向和尚说道: “大师,这鬼火凶险无比,小子自问无能闯荡,还是按来时那个水潭找找,看看还有没别的去处。” “善哉,你那来时之路亦是有来无回,如何寻得?” 苏迈闻言,心下一凉,细想之下,却发现这和尚之言也不无道理。 那地下潜流强劲无比,自己来时尚无法抵御,更莫说逆流而去。 再说自己被石壁撞昏,不知经过多少曲折才到这里,现在再回去寻找,只怕还没找到路,就被水流吞噬了。 前行无路,后退难寻,这地洞只怕真是一死牢。 历尽艰险,九死一生,到头来仍难逃厄运。 真的无路可走么? 望着眼前那翻滚的岩浆,苏迈心中暗自感慨。 和尚见他一言不发,也未加问寻,摇摇头,转身离开。 苏迈双目无神,面无表情地站着,一动不动。 许久,当他回过神时,全身已然尽湿,双脸布满汗珠。 那岩浆依旧翻腾不止,似乎永不停息一般。 望了一眼那片赤红,苏迈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转身退了出来。 转过石壁,便见和尚正盘坐在那石蒲团之上,双目微闭,静息打坐。 此刻不便打忧,苏迈便行至一侧坐了下来,先运用起天随子的御寒术,消去一身疲惫,随后又运起了虚云诀,默然感受那先天灵气散遍周身,然后经丹田回转,最后消失。 和往常一样,这灵气,对他而言,只是熟悉的过客,从来不曾停留。 就算到了此刻,求生不得,欲逃无门之时,也不曾给他丝毫的惊喜。 修真之道就是如此残忍,奇迹只会出现在少数天之宠儿的身上。 绝大多数的人依旧只能苦苦煎熬,最后在一次次的失望中绝望,甚至于放弃,他只是其中的一份子罢了。 再说就算有奇迹,于他而言也无甚意义,这天阴鬼火世所独有,就算他在这苦修一辈子,到头来,只怕也要落个神形惧灭,倒不如在这石洞之中安乐老死。 运功完毕,苏迈依然闭着双眼,尽量将全身放空,不去想眼前的困境。 或许这样,他心里会舒服少许吧,反正也无事可做。 时光静如流水,悄然而逝,当苏迈终于睁开眼睛时,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 那老和尚依旧跏趺而坐,削瘦的脸上此刻看去更加的干枯,似乎已然沉睡多年。 若非先前有过一番交流,此刻苏迈真会以为这和尚早已是一副驱壳。 也不知这和尚还要沉睡多久,苏迈悄悄地站起身,向来时的路随意走了过去。 虽然老和尚对这石洞了如指常,基本不可能存在别的出口,但他还是想到处找找。 或许下一刻,真的有奇迹呢? 说不定某个阴暗的角落,和尚未留意到也有可能。 带着一丝侥幸和期盼,苏迈小心翼翼地一路行去。 尽管他已非常仔细留意,但当他回到那个初时的水潭时,依然没有任何的发现。 石洞不大,虽石乳林立,怪石横陈,偶有水流穿插而过,但在光影迷离的石壁要发现一个可供出入的石洞并不算难。 一番搜索无果后,苏迈终于相信,这里确是绝境,无路可走。 算了吧,命该如此,苏迈轻叹一声,默然回转。 当他回到那石洞深处时,那和尚依然盘坐在石蒲团上,但却已睁开了眼睛。 见他回来,摆了摆手,示意苏迈至他身旁坐下,随后轻念一声佛号,右手屈伸,一枚紫红色的佛珠便出现在他手上。 苏迈依言而坐,当那颗红珠出现时,放在身旁的黑剑青光一闪而灭,不过此刻苏迈的注意力已被吸引,未曾注意。 那佛珠除了比普通佛珠稍大些外,并未有何特异之处,此刻和尚突然祭出,不知有何用意。 却见那和尚双眼半开半合,盯着那佛珠一动不动。 许久,只听得他悠然叹道:“定光珠,五十年,终又重现了!” “定光珠?” 苏迈在心底轻唤一声,看这情形,这珠子应是和尚的随身法宝。 “情深不寿,愁长难久,半世清修,不过一场幻梦,众生万相,终归虚无。 来处来,去处去,舍得此身见菩提,阿弥佗佛!” 话未完,和尚便又陷入了沉默,似乎说话对他而言,是件很困难的事。 苏迈闻言,顿觉云里雾里,这和尚字字机锋,却弄不懂到底是要做什么,只能静静等着。 片刻,和尚睁开眼,望着那定光珠,眼底神光一闪而逝,脸上表情似有不舍,却又有几分解脱。 少顷,只见他右手一张一合,那佛珠瞬间光芒大放,金光流转,隐隐还有一座佛像在其中闪现。现。 “这定光珠乃我昔年游历时偶然所得,虽不算奇珍异宝,却也是一件难得的法器,如今转送于你,望你好自待之。” 说完,和尚便欲将这佛珠递给苏迈。 苏迈见状一急,正欲举手相拒,却见和尚一摆手,珠子已然到了苏迈手中。 同时,耳边又听得和尚继续道:“你欲离开此地,非这定光珠不可!” 洞仙歌 第四十二章 金身舍利 听此一言,苏迈心中一动。 之前这和尚明明说此地乃死牢,那天阴鬼火守住唯一出口,再无其它去路。 此刻突然提及,莫非另有玄妙? 想到此处,遂也不再推辞,握着那略带温暖的佛珠,听和尚继续讲下去。 “此地之境况,之前已和你说明,除那岩浆池外,别无去处。 你我相逢,也算缘份,我于此地静修数十载,本以为摒心静气,专修佛法,可参大成。奈何佛缘浅薄,昔日红尘宿怨,挥之不去,念兹在兹,终成心魔,苦参不破,反受其害,到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不日就将脱离苦海,西登极乐,阿弥佗佛!” “大师,您是说……?” 听和尚语意,似乎命不久矣。 苏迈心中大急,此事如此突然,莫非为救自己,耗尽气机? 和尚见他心中甚急,摆摆手,复道: “休要悲伤,早登极乐,亦是我心之所愿。能在此之前,救你一命,也算无上福缘,在你离去之前,和尚有一事相托,不知你可否答应?” “大师尽管吩咐,只要小子能力所及,必当全力以赴,九死不悔。”苏迈闻言,忙拱手回道。 “以你之修为,要离开此地,断不可能,唯有一途,便是借助和尚之力”。 “如何相借?” “之前我静修参悟,遍寻解决之道,终悟得一法,或可一试。” “还请大师赐教!” 听和尚这话,不啻妙音仙乐,等于打开了重生之门,苏迈忙站起身,对着和尚一揖到底。 “无须激动,我虽识得此法,却未必一定能行!” 和尚叹一口气,摇摇手道。 “大师尽管一试,就算失败亦不过一死,和困在这无甚区别”,苏迈语意坚决,毕竟有希望总比困死的好。 “此法须得我以全身精血为引,用佛门密法摄入这定光珠中,使其留我最后一丝灵识,待你进入那岩浆中时,定光珠将为你护持,以御鬼火,不过最后能否安然逃脱,就靠你自身造化了。” “这…:,这万万不可,若要牺牲大师法体以护我周全,那我就算侥幸逃出,也会心中不安,还不如在这呆着,另想他法。” 苏迈急得直摇头,如果说这和尚的方法是牺牲自己而助他逃脱,委实有些过于突然,一时间难以接受。 没理会他的话,和尚接着道: “我施法之后,会虹化而去,这身皮囊亦随之解脱,惟留舍利一颗,还请代为保存。若能逃脱,他日可送回无定寺中,长伴佛前,也算了我这一身罪孽。” 稍作停顿,和尚叹了口气道:“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佛说万法皆空,身入空门,本当明心见性,不忘本真,奈何天意弄人,终是宿命难尝。” 听得和尚这一番自悔,苏迈心中甚是疑惑。 这和尚似乎昔年有诸多红尘纠缠,可是出家人,不是应该不问俗事,避世清修的吗? 虽有满腔疑惑,但涉及个人隐衷,苏迈也不便过问,沉思片刻,遂道: “敢问大师佛号,苏迈若能生离此地,必不负大师所托!” “待罪之身,名号已久未提及了,他日若至我门中,凭这定光珠,自会有人接引。” 言毕,双手合什,双目微闭。口中念道: 一入红尘误此身, 菩提树下断前尘。 半世情禅空色相, 到头不过幻做真。 余音未完,苏迈只觉一阵梵音如九天妙乐般骤然响起,时如洪钟巨吕,自虚空中滚滚而下,庄严肃穆,令人肃然起敬。 俄而又如细雨秋风,习习而来,古雅清灵,有醍醐灌顶之妙。 不一会,又如听众僧合颂,佛音渺渺,似在眼前,却又无迹可寻,如此忽远忽近,时扬时挫,梵唱声声,令苏迈几疑身在西天佛国,诸佛端坐,平和庄严。 约莫半个时辰,其声渐低,其后几不可闻,如游丝般缓缓抽走,苏迈几觉身子也似乎随着梵音飘然欲飞。 正自懵懂间,眼前忽然金光乍现,和尚周身涌起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如薄雾般附在枯瘦的肉身上,继而只见和尚眉心一点红芒涌出,像天火燃烧一般,瞬间蔓延,片刻间便已将全身笼罩在火光之下。 苏迈见此奇景,又惊又痛,睁大双眼,望着和尚的身形在红光中扭曲寂灭,欲叫不能。 片刻,当红光渐小,那金色的薄雾又即现了出来,渐渐地和红光融为一体。 苏迈感觉手中的定光珠开始莫名的颤动,原本暗红的的珠身慢慢变得通红,似乎正处于某种感应之下。 少顷,只见金红色光芒渐趋暗淡,最后凝成一线,射入这定光珠中,一切重归于寂。 枯瘦的和尚不见了,原本鲜活的生命在一阵神奇的火光中悄然而殁。 那突然而来的梵唱之声伴着那和尚的逝去也消失无踪,若大的石洞中,又只留下苏迈一人,还有那手中尚中温热的定光珠。 当一切重归宁静,苏迈犹自惊疑不已,虽年少飘零,久经人世,也算见多了生离死别,心性比普通人坚韧,但如此近距离地感觉生命的消逝,却是平生第一次。 和尚的一举一动犹在眼前,只是瞬间的光景,却已是天人永隔。 良久,苏迈终于醒了过来,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定光珠,自语道: “大师乃佛门大德,求仁得仁,也算脱离苦海,如今身登极乐,或许亦是好事”。 说完朝身前拜了三拜,随后便向那石蒲团看去。 只见适才那和尚所坐之地,如今已是一片焦黑,坚硬光滑的蒲团早已化为齑粉,那一片黑色中,有一粒拇指粗半透明的圆珠,正闪着微光,静静在躺在其间。 “舍利?” 苏迈一声惊叫,激动不已。 之前曾听天随子讲过,一些佛门大德高僧修为到一定境界后坐化而去,死后身为舍利,为佛门绝世之宝,世间难得一见,今日在这地下绝境,亲眼目睹,不觉又悲又喜。 小心翼翼地近前拾起那颗舍利珠,只见入手温润光滑,有一层淡金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仔细察看,那半透明的珠身中,似乎还有一个端坐入定的僧人身影,看那身形,似乎就是和尚的法相。 悉心地将和尚的舍利贴身收藏,苏迈取出那颗定光珠,只见原来红褐色的珠身,此刻似乎又多了一层浅淡的金色,细察之下,可以感应到一股充沛的灵力涌动,似乎蕴含了无尽的力量。 “佛门法宝,应是不凡,定光珠啊定光珠,如今我苏迈的性命就交给你了,大师以身为引,将灵识注入到你身上,希望你能保我周全,可千万不要令我失望啊!” 说着说着,不觉又用力握了握,看了那焦黑的石块一眼,拾起地上的黑剑,转身而去。 越过石壁,便觉一股热浪袭来,不过此刻的苏迈已不似先前那般惊讶和疑惑。 默然向前走了不到十步,已然到了那岩浆池的边缘,脚下热气蒸腾,岩浆翻滚不息,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气泡涌起又瞬间迸裂,提醒着他下面涌动着的正是千万年不曾熄灭的炙烈地火,普通凡俗之身是绝难承受的,何况更凶险的天阴鬼火,还隐藏在岩浆之下,稍有不慎,便是神形俱灭。 望着眼前的一切,苏迈心里天人交战,脸上也没有了先前决然赴险的慷慨。 毕竟于他而言,这是一次九死一生的冒险,而且成功的机率并不算大,定光珠虽非凡物,但能否敌得过那集天地之气的天阴鬼火,尚是未知之数。 一纵而下,或许,或许就什么都没有了。 赌一赌,或能逃出生天,留下来,凭得有用之驱,这石洞之大,日后详加搜寻,抑或另有出路。 要下去么? 苏迈喃喃自语,阵阵热浪袭来,让他有些犹豫不定。 良久,只见苏迈动了动,摇了摇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下,随后闭上了双眼,一步向前,就这样纵身跃入了滚滚岩流之中。 片刻,消失不见。 被火烧的阵痛,被撕裂般的惨烈,当进入岩浆中的那一刻,一股平生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像被置身于烈火熔炉之中,周身一片红光,刺得他眼睛都无法睁开。 酷热难以承受,胸口压抑沉闷,全身似乎快要融化一般,有种万蚁噬身,生不如死之感,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融入这地火之中,尸骨无存。 那一瞬间,苏迈忽然有股悔意涌来。 只是既已下来,自然由不得他后悔,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那定光珠了。 就在濒临崩溃之际,苏迈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定光珠,只觉一丝凉意自手心传来,像一股清泉般,瞬间传遍全身。 适才的热气似乎一下子被压了下去,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 不一阵,只见一道道红光从苏迈周身泛起,像一个巨大的蚕茧般将苏迈裹在其中,将那滚烫的岩浆隔离开来。 苏迈只觉全身清凉舒适,但眼前依然是赤焰滚滚,红光夺目,只得紧闭双眼,听之任之。 洞仙歌 第四十三章 天阴鬼火 如此过了约一刻钟,苏迈感觉自己正不断地向岩浆深外沉去。 热气越来越重,适才的凉意也逐渐减退,全身隐隐开始燥热起来。 苏迈心中一惊,心道那天阴鬼火不会这么快就来了吧? 如此一念,忍不住微微睁开双眼,适应片刻,感觉尚能目视,便向眼前打量了起来。 只见此刻自己正处于一团巨大的火焰之中,阵阵赤浆如巨浪般翻滚而来,较之先前地面所见,强了数倍有余。 不过饶是如此,苏迈却未觉得有何不适之处,似乎那定光珠的法力尚可抵御这热浪的侵袭。 身在岩流中,苏迈欲动不能,只好随着热浪的翻滚起伏。 不一刻,在一股莫名的吸力之下,他便感觉自己正快速地下坠,向那地心深处而去。 周边地气逾重,感觉到定光珠所形成的红芒也随之明灭不定,似乎正在和周遭岩流进行殊死的争斗。 如此过了片刻,苏迈只觉眼前突然一亮,一阵强烈的火光如九幽冥火般赫然出现在眼前。 如果说先前的岩流赤红中还夹杂着诸多杂色的话,此刻所见的火光却是殷红一片,就像天地初生之时,那一丝天火,清沌而洁净,不带一丝杂质,就这样静静地燃烧着,在地火深处,是如此的刺眼,也是如此诡异。 “天阴鬼火!” 望着眼前的一幕,苏迈心中一寒。 最危险的一刻终于来了。 握紧了手中的定光珠,苏迈在心底默念,大师佛法高深,希望能保证我脱得此难,出去后我就送你的舍利回无定寺,阿弥佗佛,佛祖保估,铁剑门诸位祖师保估! 正默念间,苏迈突然感觉周身一紧,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一般,红芒黯然。 而前方那纯净无暇的殷红火丛中,忽然星星点点火苗飘起,或大或小,忽明忽暗,如有灵性般,齐齐向苏迈飞了过来。 那光景犹如夏夜中的荧光,煞是美丽,只是此刻苏迈已来不及欣赏。 火光看似飘然而来,却是迅疾之极,片刻间便到近前。 苏迈只觉漫天红影突袭而至,似细雨般绵密,看似散乱无章,飘忽无定。 待得他欲有所行动时,却发现四周被这火苗紧紧封堵,形成一张有形无质的火网,将他死死困在其中,举步惟艰。 苏迈不动还好,只要他有所行动,那火网便压迫一分,越来越小。 苏迈只觉一股热浪滔滔,全身湿汗蒸腾,虽有定光珠的护持,身体无损,但就这种仿若置身熔炉般的炙热,用不了多久,只怕他也会全身水气耗尽而。 更要命的是,这鬼火和之前的岩浆热浪浑然不同,在漫天的热气中,还有一丝丝的阴寒之气不断渗来,一丝丝涌入到苏迈的身体里面,令他体内冷热交加,根本无力抵抗,只能咬得着,握紧了定光珠,听天由命。 这边苏迈勉力抵挡,危如累卵,而那前方绚烂的鬼火丛中,却像蓓蕾初开般,灿然盛开。 原来一团燃烧正盛的火光,四散而开,形成无数个红色的小火球,如万千花雨,光彩夺目,时聚时散,摇曳不定。 不一刻,只听得周边一阵颤动,岩浆形成的热流迅速向后涌去,形成一个约一丈方圆的空间。 而原本围在苏迈四周的火苗此刻也像是得到指令般,光芒大盛并急速旋转起来,片刻便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外围那成千上万的小火球也不断被吸入其中。 苏迈此刻身处漩涡中心,只觉红光满天,绚丽夺目,而身体内冷热交错的感觉越来越强。 全身汗水刚被逼出瞬间又被蒸发,而体内那股奇怪的冷气此刻也不断在周身游走,所过之处,苏迈只觉如蚁噬般刺痛无比,浑身酸软。 不一刻,双脚便开始发抖,站立不稳,意识也随之模糊。 正万般绝望之际,苏迈突然感觉手中一热,定光珠那金红色的光芒也随着压力的变大而陡然亮了起来。 一阵柔光泛起,苏迈沐浴其中,刹时精神一顿,酸痛之感也随之消减少许。 努力定了定神,虽然那冷热交替之奇异感觉还在,但较之前也舒服也不少。 摊开手心,苏迈望着眼前这个唯一可恃的佛家法宝,此刻正如涟漪般泛出层层亮光,原本淡紫色的珠身也变成近乎透明,隐约中有一尊坐佛趺坐其间,宝相庄严,凛不可侵。 那阵阵的光芒正是自这坐佛手中发出,圈圈层层将苏迈纳入其中,形成一个人型光团,将其紧紧保护住,和身外巨大的鬼火漩涡隔离开来。 感受到这定光珠的神奇,苏迈多了几分欣慰。 佛门高僧以精血为祭的法宝,果然不同凡响,看来这鬼火虽强横无比,但也不是无法战胜。 正当他暗自欢喜时,许是感觉到佛光的抵御,那天阴鬼火似乎也应势而强。 只见火光旋转越来越快,不一刻已然模糊不清。 苏迈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瞬间袭来,头痛欲裂,体内冷热交加,冰火两重,那股阴寒之气似乎欲将他全身抽空一般,在他身体内纵横冲撞,使得他经脉大乱。 与此同时,沉睡许久的周身穴脉也像是感受到危机般开始有了动静,就像当初和何师远对峙时那般。 一股热流从全身泛起,不断将那阴寒之气吸纳消融,而那天阴鬼火所形成的阴寒之气也是遇强则强,在遭遇苏迈身体的反抗之后,陡然粗壮了起来。 随着那漩涡的极速转动,阵阵寒气如风暴般倒灌而来,裹挟着地底千万年形成的至阴之气,狂暴地注入到苏迈体内,而那股暖流虽然坚韧,但在这天地间独有的天阴鬼火侵袭下,仍虽得勉为其难。 暖流过处,寒气渐消,但随之又有更强的阴寒急旋而至。 寒暖二气交相重叠,此起彼伏,却让苏迈如万箭穿心般,痛得几尽昏厥,却又无能为力。 体内冷暖交战,如入炼狱,而身体之外,此刻也是岌岌可危。 热浪如山,重重压来,皮肤如火烧过般炙热,全身显深紫之色,似乎再撑片刻,就欲爆体而亡。 苏迈紧咬牙关,强自苦撑,到了这一刻,他自身也是无能无力,唯一的希望便是这定光珠,是否还有最后的能量。 似乎是感觉到苏迈的期盼,又复是天阴鬼火的强势激起了佛门宝珠的潜能。 只听得一阵若有若无的梵唱之声自无名处升起,定光珠金光乍现,那一直端坐其中的佛像似乎活了一般,不断变大,最后幻化成一个怒目金刚,足有一丈来高,手持法器,不怒而威,周身金光闪烁不定,将苏迈裹在其间。 那滔滔鬼火,其势汹汹,却似乎也被这法像之威所摄,被隔离于外。 得此一助,苏迈压力顿减,没了鬼火的侵袭,皮肤的灼痛感少了许多,而体内的阴寒之气也似乎不再如潮水般狂暴。 一番纠缠之后,和那莫名的暖流渐成胶着之势,此消彼长之间,那蚁噬之感已然消减大半。 定光珠大发神威,让苏迈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对那和尚多了几分敬意和感激,若非他以一身修为祭入这佛珠之中,只怕此刻自己已成劫灰,同时反过来一想,对这无处不在的天阴鬼火也是心悸不已。 定光珠经和尚精血祭炼,已蕴含了极大的法力,也堪堪抵住这鬼火的焚烧,而那阴寒之气却让自己险些血脉尽废。 幸好那奇怪的暖流来得突然,不然就算不死,此生怕也成了废人。 一念及此,苏迈反觉有几分欣然,自己虽身世坎坷,但一路走来,倒也算遥逍自得,无灾无难,。 几番沦落,屡次遇难,虽惊险重重,总算是活了过来,虽修行不成,这运气还算不坏,老天对自己也不算薄。 只可惜,一心求道,却终究与仙道无缘,苦修三年,所得不过是众人弃如敝履的五行劫术,求仙之道,已是渐行渐远。 想到五行劫术,苏迈突然心中一动。 之前听大师所言,这天阴鬼火乃是天下独有,既有九幽冥火的阴寒,又吸收了岩浆的至阳之气,若是用五行劫的离火之术召引,会不会威力倍增? 少年心性,说试就试。 在此绝境之下,苏迈不去想如何脱困,却反而玩心大动,欲试验起五行劫术来,或许于他而言,这就算生死一念间自己唯一能决定的事情了吧,至于后事如何,他亦无能为力,只能寄望于定光珠的护持。 其实事到此时,就算离火术有用,也无济于事,因为他根本就找不到攻击的目标。 那漫天的鬼火,就像一个个被解封的精灵,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 此刻,他就像一个被困住的靶子,只有被动承受的份,毫无反抗之力。 不过,反正无计可施,试试又何妨呢。 洞仙歌 第四十四章 生死边缘 身外的法相和鬼火已成胶着之势,此刻的苏迈体内寒暖交替的状况似乎也有好转。 他轻舒了一口气,右手屈指轻弹,法诀一动,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顿时出现在他右手掌心之上。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火球见势而涨,不一会便大了一倍,而奇怪的是,体内那阴寒之气也随之不断向火球涌来,原来炙热的火球此刻却变得奇寒无比,像捧着一块千年玄冰,让苏迈不自觉了打了个寒颤。 片刻,那股神秘的暖流亦像是追逐寒气般,随之涌来,火球形态未见多大变化,但只有苏迈自己清楚,忽冷忽热的感觉,比之体内的异象也不遑多让。 如此过了约盏茶时间,苏迈突然感觉身外的压力骤然增大。 抬头一看,那金刚宝相虽仍是金光四射,但明显较之前暗淡了许多,身形小了不少。 显然在这一番斗法中,那穷天地之气的天阴鬼火渐渐占了上风,定光珠的法力已然施至极限,毕竟苏迈身无真气,不会驱使这佛门重宝,仅凭老和尚的一丝灵识,自然威力倍减,能支撑到现在,已很是不易。 感觉到形势的变化,苏迈心中大是叫苦,难道到最后仍是免不了魂飞魄散吗? 若果真如此,或许老死在那溶洞之中还要好些,毕竟还有个轮回转世的希望,在这鬼火的祭炼下,自己恐怕真就形神惧灭了。 想到这,不由一阵悲怆,历尽千险,终不免一死,还是最惨烈的死法。 苏迈啊苏迈,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最可惜的是,大师以死相救,最后却要连累他老人家的舍利也是消失在这鬼火之中,真是万死莫赎! 感觉到周身越来越重的热气,苏迈一声轻叹,对那老和尚又多了几分歉疚。 望着手掌上方的火球,此刻正是火焰熊熊,虽然不再冻寒彻骨,但却依然是阴寒无比。 凝视片刻,苏迈心中一动,左手法诀一指,竟然催动这火球飞了起来,只见红光一转,火球缓缓飘动,离苏迈手心一到两尺,但阴寒之气却少了几分,感觉舒适了不少。 见此情形,苏迈又依法施为,火球再次飘飞,只是此次却不再是缓缓而动,反而像身外那鬼火形成的漩涡般,急速旋转起来。 随着火球的转动,苏迈明显地感觉那金光之外的热浪挟着阵阵寒气不断被火球吸引而来,仿佛这火球已变成一个巨大的吸盘,将原来被定光珠隔开的天阴鬼火源源不断地吸入其中。 而与此同时,苏迈只觉周身越来越热,一阵阵冷热交加的气流随着周身诸脉倒灌而入,气流淌过之外,经脉如被洪流冲击般迅速变大,随之而来的便是撕裂般的剧痛。 初时如被火烧般疼痛,而随后又是一股寒气掠过,忽热忽冷,较之先前那股暖流所带来的热感,无异于天上地下。 苏迈咬着牙,忍受着这欲死不能的遭遇,双手艰难地运着法诀,想将火球收回。 令他意外的是,往常施行时间不过一刻钟左右的烈焰火球,此刻却像是充满无穷力量一般,越来越强,而且根本不受他控制,仿佛已然和四周的天阴鬼火形成一体,里应外合,攻破了定光珠的护体法相。 难道是我自取灭亡? 想到这,苏迈悚然一惊,本来这定光珠还能勉强支撑,自己招来这一火球,却无意中利用五行劫术借天地之力的特质,将那鬼火吸引了进来,却在无形中帮助那天阴鬼火破了定光珠。 时也命也,苏迈一声叹息。 此刻真是追悔莫及,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千难万险,最后竟是死在自己手中,这种结局,苏迈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 体内气流随着鬼火的不断涌入,越来越强盛,痛感随之倍增,原来那股神秘暖流在如此狂暴的天阴鬼火下,已然渺不可闻,甚至于苏迈已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体内百骸欲裂,而意志也因自己莽撞引来恶果而痛悔消沉,此刻他基本放弃求生的希望,只想尽快结束这惨痛的经历,就算神形惧灭,也无所谓。 只是那天阴鬼火却似乎并不想要他的命,只是一阵阵地在他经脉中冲撞轮回,旋进旋出,弄得苏迈全身如水淋般衣衫尽湿,面色惨白。 随着怪气的游走,生命气息逐渐微弱,按此情形,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虚脱而亡。 奇怪的是,随着身体不断被抽空,他的意识反而越来越清醒,感觉到自己生命正在不断消逝。 苏迈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临近,尽管之前也有过绝望等死的念头,但毕竟还未到死亡的那一刻,而此时,随着体内气息的游走,他似乎感觉到身体的某些部分正消然的离他而去。 或许,下一刻,自己就会消失了吧。 苏迈有些无奈,强忍阵痛,屈膝而坐,准备静静地等待生命消逝的那一刻。 正当他双眼将闭未闭时,眼角余光一道青光一闪而过。 苏迈斜眼望去,却是那古怪的黑剑,此刻正消发着淡青色的光芒,剑体被一层雾气包裹,翻滚不息,似乎正受到某种刺激,几欲爆发。 适才苏迈施展离火之术,便随手将其置于脚边,未曾留意,此刻无意中却发现,这剑也随着天阴鬼火的大举侵入而变得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莫非这剑真有灵性,见自己身处险境,心有不忍? 苏迈心道。 念及此,他心中一暖,想不到这人生的最后时刻,还有它陪着自己,看来也不枉带它出来一趟,尽管也算不上出来,毕竟尚未见到人世间的光明。 这剑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但应非凡物,自然不怕这天阴鬼火的煅烧,只是不知道以后又会流落何处,无论如何,此生是和自己无缘了。 轻轻摇了摇头,苏迈随手将那黑剑提了起来,横在手中,只觉青芒吞吐不定,剑身轻颤不已,隐隐还有一股厉啸声自剑中传来,似洪荒巨兽不安的嘶吼,又似被封印的远古魔神正欲挣脱而出。 苏迈感觉有些异状,但却不明所以。 正彷徨间,突然脑海中嗡地一声巨响,只见剑身青光乍亮,似游龙般旋动翻转,而与此同时,先前肆无忌惮地在苏迈体内冲撞的奇异气流此刻也似被一股强力驱使般,自苏迈体内迅射而出,朝那剑身涌去,瞬间融入到了一团青光之中。 失去了这股怪力,苏迈感觉突然轻松了许多,尽管依然疲惫无比,但剧痛感却已消失不见。 随着青光越来越盛,苏迈只觉自己正捧着一团虚无的雾气,正如巨浪翻腾般,不断吸入那天阴鬼火,不一刻,连那先前不受控制的火球,也被这青雾吸引,片刻便被吞没其中。 青气弥漫,定光珠的金光法相消失不见了,而原本不可一世的天阴鬼火形成的漩涡,此刻也被这黑剑所发出的光芒隐没,或者说被吞噬。 在苏迈眼中,这青光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将周边的一切都吸了进去。 不一会,连苏迈自己也被笼罩其中,眼力所及,只觉混沌一片,迷茫不知所以。 未几,只听得一声鸣啸,耳边风声阵阵,青芒挟裹着自己,向着地底深处的某一个方向,迅冲而去。 洞仙歌 第四十五章 重见天日 清晨,天光大亮,松涛阵阵。 伴着一声山鸟的清鸣,当天空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这个不知名的山谷时,一切都显得生机盎然。 时值仲夏,外面的世界已是鎏金烁玉,绿树成荫,而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却依然是一副盛春景象。 野花繁茂,绿草如茵,溪水自山谷尽头的石缝中流出,九曲盘旋,施施然向谷外流去。 而在石缝左侧,有一颗粗大紫茎梧桐,绿叶如盖,伫立在岩石之畔,孤傲而挺拔,与四围细矮的繁华绿叶形成鲜明对比。 阳光洒落,一滴露珠带着七彩光华自宽大的梧叶上悄然而下,滴落在树下一个仰面朝天,正自鼾睡的少年脸上,惊醒了一个甜蜜的梦。 少年嘴角含笑,悠悠睁开眼,显然对阳光有些不太适应,闭了闭,又揉了揉眼眶,方才睁开。 举目四顾,一片人间春色,坐起身,望着眼前的一切,惊疑未定。 身后,一个青黑色的剑状物,正静静地躺在草丛中,简朴古拙,毫不起眼,就似被人随意丢弃在此一般。 显然,少年正是从天阴鬼火中神奇逃生的苏迈。 当那怪剑所发出的青光将周边一切吞噬,挟裹着苏迈冲出天阴鬼火时,苏迈已然意识模糊,只觉身边剑啸阵阵,不多久,便陷入了昏沉之中。 醒来时,便到了这神秘的山谷之中。 站起身,抖了抖手脚,苏迈发觉全身依然酸痛无比。 经历过天阴鬼火炼狱般的淬炼,没死已然万幸,些许酸痛已经算不上什么损伤,除此之外,其它地方并未有何不适之外,这让苏迈多少有些欣喜。 重回人间,望着眼前生机勃勃的山谷,感觉着迎风吹来略带青草味的山风,一切是如此的亲切和自然。 原来,活着是如此的美好! 苏迈狠狠地呼吸一口,忽觉身心俱畅,无比松轻自在,回想之前的遭遇,恍如隔世。 伫立片刻,苏迈突然似想到了什么,转身朝四周寻去,不一会,便发现了躺在草丛中的青黑长剑。 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苏迈拾起长剑,紧紧抱在怀中。 那沉重的剑身发出的冰凉气息,一丝丝沁入肌肤,是如此的真切,令人激动不已。 用手抚着剑身,苏迈喃喃自语道: “宝剑啊宝剑,我虽不知你来历,但你两番救我于危难,于我有大恩,今日我能重回世间,也幸赖你之神威,大师说你非正道之物,对我而言,正道邪道又有何相干,从此后,你便是我苏迈命之所在。 明月清风,我定带你走遍这大好神州。” 怀中的长剑似乎听得懂苏迈言语般,青光明灭,一闪即逝。 平复好心情的苏迈,就着阳光,仔细观察起这神秘的怪剑来。 原本在地底幽光的照射下,此剑乃是青黑之色,而此时细看,却发现剑身以深青色为主。 不知是否是先前吞噬天阴鬼火的缘故,原本丝丝的黑色条纹中,此刻却已然变成赤红之色,像一条条血痕,显得有些狰狞可怖,却又多了几份舍我其谁的霸气。 若以剑身来看,此物确非正道之物,一般正道修仙之人,视剑如命,自然对剑的形貌也极为看重,正道之剑,形若游龙,刃似秋水,真气灌注其中,自有一股磅礴正气。 若是上古神器,更是视若至宝,一剑在手,雄视天下,就算修行未及巅峰,也自有不怒而威之势,就像陆云奚的天渊,诛邪伏魔,名动九天,自是可遇而不可求,且只有实力强横的仙家大派才可拥有,否则亦是怀壁其罪,反而徒惹杀身之祸。 正道之剑,装饰华美,剑身大方规整,根据材质不同,多以单色为主,以求其纯正无瑕,象征大道正义。 而像苏迈眼前之物,似剑非剑,无鞘无刃,道行高深的仙道中人自不屑一顾,而一般正道弟子更欲远离之,以免遭人非议。 苏迈自小随天随子游历风尘,本无正邪之念,后经翠云山那正道的和尚一番点拨,更坚定正邪自在人心。 到铁剑门后,也是远离人群,随师在祖师堂学艺,和外界接触少之又少,故而虽在正道多年,也无甚门派之念,且自身资质受限,难以修习仙道,佩剑于不过是装饰而已。 如今这神秘的长剑两次救他性命,于他而言,已经是天下最好的宝贝,一握在手,夫复何求。 收拾行装,特别将老和尚的舍利重新装好包严,苏迈提着长剑,开始寻找出谷之路。 举目四望,自己身处的是一个漏斗形的山谷,四面环山,谷底亦不过十数亩方圆。 朝南面两山夹峙之下,有一道天然的缝隙,略似铁剑门内外谷连通的通道,但较之却小了许多,脚下那一曲溪流便是朝此而去。 思索片刻,苏迈便顺着那水流一侧信步行去,虽不知自己如何到了此处,但想想应离铁剑门不远,尚在黑木山的范围之内。 为今之计,自是先离开再说。 顺流而去,脚下乱花迷眼,时有蜂蝶相戏。 阵阵幽香传来,令苏迈有种说不出的欣喜和兴奋,随手将长剑扛在肩上,哼着小曲,一路轻松地来到那缝隙之下。 只见两山相交之处,有巨石自天而下,将夹缝填充,流水自石缝中穿行而过,毫无阻碍,而在石缝之上约三丈处,尚有一道夹缝,勉强可容一人通过。 苏迈左右观察片刻,见无其外出路,便将长剑插入石缝之中,一步步小心攀爬而上,约半盏茶时间便到达那石缝之中。 躬身而望,只见谷外依旧是连绵不断的山峦,群峰耸立,时有幽谷深壑,不见行路,眼近处也多是参天黑木,无边无尽。 爬下石缝,苏迈估摸了下方向,黑木山在青石城西南面,铁剑门也在黑木山之南。 按眼前方位,此刻应身在山之北,如今虽不知道师父那边的状况,但自己私自出逃,已然犯了刑堂大忌,肯定会派人来捉拿自己。 看来往东南方向都很危险,北面就是那山谷,尽是悬崖,无路可走,唯一可行的,只有往西走,尽量先避开铁剑门的搜查弟子再说。 主意即定,苏迈便认定方向,穿过那茫茫黑木林,向西而去。 一路西行,尽是原始丛林,树高林密,间有怪石荆棘,行路艰难。 如此直至日上中天,苏迈依然没有找到一条适合行走的道路,偶有猎户穿行的小径,随之而去,却尽是往青石城方向。 看来这黑木山以西应是人迹罕至,鲜有村镇,不过这样也好,人少不容易被发现。 如此又前行了约两个时辰,穿过一片怪石滩,苏迈来到了一个深邃的峡谷。 眼前是一条约十丈宽的河流,水流甚急,顺着高山深谷奔流而下,不时可听到河水撞击山石发出的轰鸣之声。 站在河畔,苏迈一脸无奈,如果说荆棘丛树尚可小心穿行的话,而面对这湍急的河流,他却一筹莫展。 尽管他水性不错,但要游到对岸只怕也是险之又险。 刚从那地底岩浆中逃得一命,此刻的他已是倍加珍惜性命,轻易不会冒险。 无奈之下,只是顺着河流向下而去,百川到海,顺着水走,应该能找到出路。 如此前行半个时辰后,苏迈霍然止声。 眼前是一道悬崖,高数十丈,河水自崖顶倾泄而下,激得水花四溅,隐隐还可听到崖底传来巨大的水流撞击之声。 思忖片刻,苏迈小心翼翼地朝另一侧寻去,意图寻找稍利于落脚之处,避过这道断崖。 不幸的是,这断崖似乎出奇的长,湿滑的崖壁上长满了杂草和一些不知名的小树,比之那奔腾的河流,这里似乎更加危险。 约摸不到盏茶的工夫,苏迈便失望而返,又回到那高山飞瀑之畔。 回望身后,层峦叠嶂绵延不尽,来时的路已不可见,往回走也不可能,眼前唯一可行的,似乎就是这瀑布之下了。 跳下去么?苏迈犹豫不定。 逡巡片刻,站在崖边的苏迈陷入了艰难的决择中,后路难寻,前途凶险,何处是归途呢? 闭着眼睛,他回想起当初在地底断崖的被那土龙似的怪物追逃的一幕。 同样的回头无路,前方黑崖深涧,绝境之下,自己已是义无返顾了跳了下去,幸运的是,砸到了那巨大的食人花上,捡回了一条命,如今再试一次,还会有幸运吗? 犹豫再三,苏迈突然开口说道: “看来人不到绝境,都会心存侥幸,黑暗的地底深崖都死不了,何况这区区瀑布,再说有瀑必有潭,跳下去,说不定就掉潭水里,淹不死。” 咬了咬牙,正作势欲跳,突然又向后缩了缩,自语道: “万一这瀑布底下是断层就惨了,必定摔死在崖壁上。” 收回脚步,苏迈又探头往下望了望,只见水雾弥漫,深不见底。 从声音上听,似乎这瀑布是直落水底的,其声沉闷有力,若是掉到岩石上,水流应是爆裂般清脆。 看来生的希望似乎更大一些,苏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正欲抬头,忽见前方不远处,一道彩虹凭空而现。 七彩光芒绚烂夺目,随着水气的飘散时隐时现,恍若登天之梯,挂在两山之间,看得苏迈目眩神迷,精神也为之一振。 洞仙歌 第四十六章 流花渡口 “天降彩虹,是为祥瑞,看来老天这是在暗示我跳下去了。” 一番自我安慰之后,苏迈摸了摸怀中的包裹,握紧了长剑,向前一步,闭上双眼,深吸一气,便纵身一跃,向那茫茫水雾中坠了下去。 身侧水花飘散,片刻就已衣衫尽湿。 脚下水流轰鸣,耳边风声呼啸,比之于地底黑崖的恐惧,苏迈在紧张担忧之余,又有几分兴奋和刺激。 眼下的处境,较之先前已然好了万分,一路艰难都过来了,此刻应不例外,不如放松心情,听由天命罢。 想到这,苏迈不觉笑了笑,忽地睁开双眼,想看看周边的一切,不想刚张开眼,一阵水花飞溅而来,刺得他疼痛无比,忙又紧闭起来。 随手举起长剑,凭空挥舞了几下,如此随着水流直泻而落,不一会便觉水声渐大,双耳翁翁直响,而水气也越发浓厚,似乎快要到底了。 苏迈深吸了一口满是水雾的空气,没来由又紧张起来,心跳也陡然加速,心中暗自祈祷,千万被摔死在岩石上。 许是他命不该绝,亦或是祈祷起了作用,就在他紧张惊恐的关头,只听得“呯”地一声,一阵寒流涌来,瞬间便将自己淹没,巨大的水流,将他撞得头昏脑涨,不过总算是平安落地。 这瀑布底下,果真是一深潭。 长年被水流冲击,这潭里竟是深不见底,苏迈被撞得急速向水底沉去,片刻间已辨不清方向,只得随波而动。 一不会,只觉周边水流变缓,已甚是平静,并未像之前般急流直旋,可能由于潭水甚深,直流而下的瀑布搅动了水面,但对潭底却影响甚微。 苏迈猛地摇了摇头,睁开眼睛向水中望去,潭水清幽无比,借着一线天光,仍可见四周尽是岩壁。 伸手向前,顺着岩壁慢慢向上游去,避开那奔流而下的巨大水柱,不一会,苏迈便露出了水面。 由于瀑布冲击太大,溅起的水花可达数丈之远,苏迈虽出了水面,仍被溅得难受,只得又向前摸索着游去,片刻后便已到水潭一侧,挣扎着爬出,随后在岸边靠着一块巨石斜躺了下来。 抬头望去,只见一片水幕自上而下倾倒而来,视力所及之处,尽是水雾弥漫,一片氤氲,不见尽头,而水下是个一亩方圆的水潭,两侧尽是深崖,瀑布注入潭中,随后便向前方浩浩荡荡地流去。 苏迈极目远眺,只觉这河水经深潭之后,倒是一路平静,远远便可见一条玉带般迤逦向前,竟然甚是开阔。 休整片刻,来不及欣赏这壮观的深崖飞瀑,苏迈检查了行李,见无遗漏,便顺得河畔的岩石,一路穿行了出去。 走了不到两百步,忽见天光大亮,眼前陡然开朗了起来,只见河流蜿蜒,两侧再无高山险峰,却是阡陌纵横,一望无际。 远处的天边依稀还是一个不小的城镇,楼阁屋舍隐约可见。 苏迈心中大喜,自从被师父丢进那奇诡的地洞后,历尽万难,终得逃脱,除了那地牢中的和尚之外,如今可算是第一次见到了人世间的景象。 山水尽头,野陌人家,在苏迈的眼里,那就是人间最美丽的景致。 顺流而行,不久便发现了通往河畔的小路,苏迈心情大好,一路疾行,不多时已经上了城郊的大道,而此刻路上的行人也渐次多了起来。 大喜过后,苏迈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此处不知何外,若还在铁剑门的势力范围之内,只怕甚是麻烦,于是在路旁稍做停顿。 观察了片刻,发现过往行人多是凡俗野老,似乎并无修道之士,不由放了心,再看了看自身,衣衫褴褛,全身没有几处完整的,一只袖子也去了大半。 若不是手中这把怪剑,走在路上,多半会被人认为是食不果腹的流浪者,很难和高高在上的修士联想到一块。 “其实,我也算不上修士”,望了望前方,苏迈突然自嘲般说了句。 感觉到暂时安全,苏迈便举步向前行去。 身畔人来人往,似也是悠闲自得,没有人会留意一个其貌不扬的流浪少年,或许在这世上,像他这样的人太多了吧,已经难以引起别人的目光。 不过这样也好,苏迈一路悠哉闲哉地闲逛着,不多时,便已走近了那一片村舍之前。 远远只见前方左侧路旁横着一块深灰的的大石,走近一看,上面依稀竖刻着“流云渡”三个大字,字迹方正古朴,许是年代久远,原本的颜色已不可辨,若不走近,难以看出其中的字迹。 稍停片刻,苏迈便又向前村内行去,于他而言,这里叫什么并不重要,有人有吃的就行。 走了不到百步,两旁的屋舍便多了起来,道路也较之先前宽了少许,青石铺就的的路面,踏上去甚是平滑。 越往里走,越是热闹,两侧商铺林立,店招飞扬,看去甚是繁华,贩夫走卒随处可见,时有吆喝声传来。 苏迈穿行其间,不觉有几分亲切,少时随天随子算卦为生,多次见过类似的小镇,一杆青竹,一块卦布,便是他们的全部,随意找个角落,便可落脚为生。 眼前这个叫流云渡的小镇,和之前走过多数地方并无太多的区别,只不过,剩他独自流连而已。 人间无限好,人见旧时人 三年了,老头子去哪了呢? 望着周边的一切,苏迈恍若梦回少年时,站在街角喃喃自语。 “大家快去渡头啊,有神仙教化了。” “快去、快去,莫错过机会啊!” 一阵急促的嘈杂声,将正在街角发愣的苏迈惊醒。 尚未明白发生何事,便只见原本平静安然的街道,突然如中魔咒般,所有人都往镇北方向蜂拥而去。 转眼间拥挤繁华的街道便是人去楼空,剩下的也是老幼相扶,三五成群,迤逦而去,看起来,似乎这桃花渡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苏迈皱了皱眉,心道反正也无处可去,不如过去看看热闹也好,随后便转过身来,三二步并入人流之中,向前行去。 小镇商贸便利,往来客商繁复,也因此常有落魄旅人,留连不去,镇上居民多见怪不惯,故见苏迈突然跑了出来,也没人体会。 在多数人的眼里,此刻这个衣衫不整的少年,多半也是个无家可归的流落者罢。 随着人群一路沿着青石铺就的街道向北而行,约莫半盏茶时间,便见前方房屋渐稀,脚下道路也随之变窄,两侧扶柳扶风,绿意盎然。 人群拥挤不堪,如潮水般向前方涌去,苏迈挤在中间,不由自主地跟着,心中堪是纳闷,如此盛况,莫非前方有某位大善人大发善心,发放钱粮,那岂非见者有份,果真如此的话,去领点吃的也好。 如此一念,心下便隐隐有几分期待了,脚下不自觉了加快了速度。 凭着这三年来在铁剑门中勤修苦练,虽无道缘,但这身板却是壮实无比,跟眼前这些山野流民相比,自有天渊之别。 脚下用劲,左冲右突间,不一刻已赶上了最前头的队伍,隐约间前方已然是大河之畔,水流之声隐有可闻。 就这样挟裹着前行,走了不到一刻钟,前方人潮霍然止步,并迅速成环形散了开来。 苏迈弓着身子向前挤了过去,耳畔不时传来因争抢位置而带来的争吵之声。 凭着灵活的脚步,不到片刻,苏迈便挤到了最前头。 眼前是一个古老的渡口,河畔有一座送别和临时休憩的石亭,亭中坐着一个童子,怀中抱着一具瑶琴,神态安然,正斜斜注视着眼前的这些俗尘流民们。 看那神情,就像是在观看一群蝼蚁一般,毫不在意,不过越是如此,那些闻迅赶来的村民越是崇敬,似乎被这童子看上一眼,也是莫大的荣耀。 未几,只见那童子似是休整已毕,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扯着清脆的童音,学着大人样,缓缓说道: “尔等今日有福,有仙师降临流云渡,施圣人之法,教化众生,尔等务必诚意礼拜,不可怠慢,否则仙师一怒而去,仙踪缥缈,便再也无缘相见了。” 话未说完,前方密集的人群中已有人急不可奈,为表虔诚,直接拜了下去。 这样一来,其它人也是不甘落后,黑压压地一片,全拜了一来,周边一下空了许多。 苏迈站在前面,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望着身侧这些正匍匐在地,满是期待的村民,甚是尴尬。 他生性刚强,除了师父和祖师堂的各位先祖,他倒是从没跪拜过,那怕是从小养育他的天随子,也从未让他行跪拜之礼。 今日在这世外孤村般的流云渡,让他去跪一个年幼的童子,显然有些难以接受,但显然周边的一切已经由不得他,这边苏迈尚在犹豫,耳边已是一片叫喊喝骂之声,基本上都是催他赶紧下拜,不得怠慢仙师,否则如何如何之类。 更有甚者,已然开始扯着其衣衫,逼其下脆。 洞仙歌 第四十七章 留仙魂曲 苏迈摇了摇头,今日之势,众怒难犯,望着脚下黑压压一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自纠结,忽听得前方童声传来,那童子开口道: “仙缘天定,不可强求,这位小哥既然不愿听从仙师教诲,也无妨,就请一旁自便,勿要影响他人。” 闻得此言,苏迈如获大赦。 朝那童子拱拱手,一溜烟跑了出去,远远在河畔一棵古槐树下坐了下来,看看后事如何。 而此刻那童子,正指挥着众人下拜礼颂,迎接仙师降临。 对于神仙一说,这些年多听天随子偶尔提及,后入铁剑门中,成为修士,自然对那修仙大道倾慕至及。 只是仙途难及,这诺大神州,真正能得道成仙者又有几人,而且听师枯心老道说,修成仙道之人自有其去处,远离俗世,轻易不会现身。 如今这童子这么大排场,不像修道之人冲虚恬淡的做派,只怕应是哪个门派沽名钓誉之徒,欺骗愚民罢。 不过既是如此,那童子为何不处置于他,以显示神仙威仪,却让他在一侧旁观呢? 思忖片刻,转而一想,或许在他眼中,像苏迈这种流浪无知的俗人,和蝼蚁无异,根本不值得去计较甚至多看一眼,能说一句话,已算是另眼相待了。 想到这,苏迈忽觉有几分心痛,忖道,若非我体质不宜修道,如今应该也在流仙湖畔勤修苦练,如运气够好,或许也能御剑飞天了。 不过就算能御剑又怎么样,那何师远还不是败在我手中,想到这,似乎又多了几份释然。 背靠古槐,抬头向前望去。 不知何时,那童子已经来到了那石亭之外,怀中依然抱着那琴,似乎极为珍视,片刻不离。 只见他环视了一周,继而朗朗喊道:“吉时已到,有请仙师法驾!”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时沸腾起来,叫喊声、祈求声连成一片,甚至还隐隐可听到颂佛之声。 苏迈闻之,不觉莞尔,这世俗愚民,为得仙灵庇护,俨然已是仙佛一家。 修道中人为佛道之争纠结千万年,到了尘世间,又有何区别? 这边苏迈正自无聊中,前方突然静了下来,适才那童子正一脸虔诚地望着半空,手中的瑶琴此刻已然不见。 不一会,一阵奇怪的琴声自虚空中飘来,初时叮当清脆,有若百鸟清鸣,片刻后忽如急风骤雨,倾泄而至,直如高山流水,绵绵不断,众人闻得琴声,似沐甘霖,如痴如醉。 苏迈对音律不甚了了,只觉这琴音入耳,如歌似诉,虽从远处飘来,但听着却像是在眼前弹奏一般,一音一律清晰可闻。 更奇妙的是,那琴声随风而至,似有一股缠绵的魔力,令听者欲罢不能。 苏迈虽修行根基有限,但在眼前这芸芸众生之中,也算是修道中人,尚且闻之欲醉,遑论那渡口中正跪拜着的村民了。 只见前面黑沉沉一片,匍匐于地,如闻仙乐。 那童子此刻也是一脸肃穆,望着眼前的一幕,嘴角微有笑容。 约莫半刻时光,一曲终了,众人如梦方醒。 也不知谁突然大叫了一声,众人皆举头望天。 苏迈见状,抬眼望去,只见半空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衣长袍的青年男子,正负手而立,神色从容,眼神空茫,对这脚下跪拜的村民,视若蝼蚁。拿张原本童子手捧着的古琴,此刻却直直地悬在了他身前。 白衣素琴,不动如山,袖袍随风猎猎而舞,这男子静立半空,确有几分仙家气度。 苏迈纵眼望去,只见那男子长空而立,淡然庸雅。 唯一有些特别的是他的长袍下摆似乎有些不太合身,将整个裤腿都遮住了,有风吹过,显得空荡荡,甚是怪异。 苏迈学道三年,虽修行无甚进境,但这些年耳听眼见,阅历毕竟不似年少之时。 当初在翠云山中,见陆云奚御剑来去,已是惊心,后有那老和尚不借外力,空中行走,来去自如,已算是神州修仙界中顶尖之人。 如今三年过去,在那祖师堂中随枯心苦修,倒也没见过什么惊世骇俗的人物。 今日见这男子,同时不借助仙剑之类的法器,在半空静立,甚是从容,莫非他的修为比那和尚还高? 正思忖着,耳边又传来那童子的声音: “今日诸位有缘,仙长途经此地,以仙乐教化尔等,适才各位所闻,乃留仙引之调,只为引路之用,随后才是真正的妙乐仙音,请各位好自珍惜,一曲仙音,可抵半世修行,对俗世中人,亦可消灾解惑,迷途劝返。” 话音刚毕,众人中又是一阵骚动,随后只见童子小手一挥,便将骚动压了下去。 片刻后,也没见半空中的男子有何动静,一阵悠缓的琴音突然在苏迈耳边响了起来。 那男子依旧负手而立,长琴静静地横在身前,似乎并未弹奏。 难道是不弹而鸣,亦或是某种奇妙的功法,以真气驭动琴弦? 苏迈一头雾水,以他目前的修为,肯定看不出是何种原因。 只觉这琴声较之先前胜过千万,声音不大,却如丝如缕,缓缓流入耳间,时而如和风细雨,春风拂面,时而若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动静相合,如高山峡谷,相映成趣,直让听者如痴如醉。 不到片刻,苏迈忽觉这琴声似乎只为他而鸣,琴音飘忽而来,飘摇不定,就似少时随天随子游戏江湖,虽清苦无根,却得难得自在。 随着琴音渐长,高潮忽起,音转惊急,一阵急弦声中,隐隐有杀伐之意。 苏迈不自觉忆起当年翠云古道上那神秘的黑衣人,突然而来,又倏忽而去,之后天随子留书出走,一去三年,再无音信。 随着琴音的高低起落,起承转合,苏迈似乎将这些年的经历又回想了一遍。 忆起自己逃离祖师堂,之后九死一生,而枯心道人凶吉难测,不由苦上心头,表情甚是痛苦,而泪水也不觉潸然。 正自凝神聆听,不能自已已之时,忽而一声厉啸声传来,如九天惊雷般,平地乍起。 苏迈如中棒喝,瞬间转醒过来。 摇了摇头,抬眼向前,只见那渡口众人,皆如酒醉般昏沉欲睡,而更有甚者,不知何故,竟是抱头痛哭,甚是凄苦。 那白衣男子却是一切如故,背负双手,冷冷地望着脚下的一切,似有不屑。 此刻唯一不同的是,适才那童子所在的小亭之中,多了一位身着鹅黄衣裳的年轻女子,面容清雅,气质出尘,看情况不过双十年华。突然出现在这昏沉迷醉的渡口之中,就像一阵清风,将众人自靡靡之中强自拉了回来。 苏迈略一望去,只见那亭中石台之中,赫然也摆着一张古琴。形制较那白衣男子短了少许,只是外观却古拙得多。 看起来,女子似乎和这白衣男子是同道中人。 见众人中尚有未及转醒,黄衣女人略一定神,右手平抬,凌空虚按了数下。 只听得一声流水般的琴音迎面而来,较之先前那男子所弹更加清亮,却多了几分亲和之气。 苏迈闻之,只觉精神一顿,适才因受琴声感染而产生的悲泣情绪也一扫而空。 而那渡口之前跪拜着的众人,此刻也终于回过神来,一个个相顾而立,不知所以。 见众人醒来,那黄色女子缓缓站了起来,环顾一周,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半空中的男子,缓缓道: “诸位乡亲,适才各位所闻乃邪教魔音,不是什么仙音妙乐,更不消灾解惑,只会蛊惑人心,引人入魔,千万不可再听,还望速速离去,免遭荼毒。” 此言一出,前方一片哗然。 众人多是不解,如此动听的仙乐,怎么可能会是邪教魔曲,甚至还有较有激动者,直接开始骂起这个黄衣女子来。 似乎在他们看来,这个突然而来,出手打断仙长妙乐的女子,更像是邪教妖人,而那长空而立的白衣男子,气度非凡,必是神仙之流。 千载难逢的神仙教化,被人无故扰乱,的确令人恼怒。 一时间,各种声音传来,叫喊声,辱骂声,都指向了这个神秘的女子。 苏迈远远望去,不觉隐隐有些不安,虽说这女子容貌清雅,不似伪诈之徒,但众怒难犯,在这些山民狂热的仙道崇拜下,只怕也难以力排众议。 正在苏迈暗中担心之时,只见那女子淡然一笑,忽如春风化雨,令人心旌神摇,叫骂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轻抬右手拂了拂鬓边的一缕乱发,轻启朱唇,女子向着半空喊道: “金刚盟中琴公子赢月,不在青泯山中修行,却跑到这荒郊野渡,装神弄鬼,欺骗无知山民,实在令人费解。” 那白衣男子闻言,脸色微变,清冷的目光扫了那女子一眼,转而道: “何方妖女,在这妖言惑众,本尊以琴渡世,教化流俗,岂容你横加诬蔑。” 此言一出,大义凛然,一众村民闻之,又是一阵叫嚷。 黄衣女子未加理会,却随口笑道:“你赢月若会度化世人,只怕这世间就没好人了,你这琴声渡人不成,渡魂倒是真。” 那白衣男子脸色再变,稍有沉默,片刻,似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随后道: “你从青石城一路跟踪至此,到底所为何事?” 女子闻之,晒然一笑,道: “琴公子以琴闻名,天下皆知,小女子亦有所好,难得阁下离山入世,一时技痒,想见识一二。御风而立,难免疲累,久闻金刚盟九转冰轮天下奇宝,何不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界”。 赢月闻言,知已被识破,右手一收一放,只见脚下一道绿色光芒闪过,不时,手上便多了一个翠绿色的圆盘。 随后身形轻闪,人已到了地面,正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郁闷不已的童子身边。 洞仙歌 第四十八章 酒鬼评琴 苏迈见赢月取出那圆盘,顿时大悟,原来这男子并非凭空而立,而是借助这个叫九转冰转的法宝。 他的衣袍宽大,将法宝遮住了,难怪一眼看去,就像随意站在的半空之中一般,若是如此,此人的修为较之那和尚,应该差了很远才是。 见赢月落地,黄衣女子又开口道:“赢公子奇技,小女子佩服至极,可惜啊,卿本雅人,为何却做这种摄人精魂的勾当,实有焚琴煮鹤之嫌!” 赢月闻言,脸色一冷,随后道:“无知丫头,你懂什么,幽魂曲定魂息念,何来摄人精魂!” 黄衣女子见状,面色不改,接口道:“金刚盟何时改行做道士了,奏安魂曲,可惜你眼前的都是一个个大活人,听你这一曲,只怕就真的魂无所依了。” 赢月尚未发话,身边那童子却按捺不住,抢身而去,一手指着那黄衣女子,大声道:“放肆,胆然侮辱我家公子。” 话音未落,只见他随手一挥,手中凭空出现一件奇怪的物什,尺许大小,通体血红,持之在手,泛着一股奇特的赤色光芒,将那童子的脸映得有几分诡异。 那女子忽见此物,亦是一惊,俄尔道:“难得难得,这寒血规也算一宝物,竟然随便出现在一个童子身上,看来金刚盟真是财大气粗啊”。 童子闻言,见其似有轻视之意,怒气更甚,狠狠地瞪了黄衣女子一眼,随后右手前伸,那寒血规红光一闪,瞬间一股寒气汹涌而来。 正当他要发作之时,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两下,顿时将他气焰压了下去,童子默然收手,不解地看向身后之人,正是赢月。 朝他点点头,赢月示意童子退后,随后向那黄衣女子道:“赢某素问和姑娘未曾相识,一路跟随,只怕非切磋技艺这么简单吧,再说赢某自出道以来,操琴只问喜好,从不与人相斗。” 黄衣女子闻言道:“琴公子睥睨天下,等闲之辈自然不屑一顾,今日听君一曲,算是聊解夙愿,我本非为你而来,今日之事,不过巧合而已,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一清心咒,亦有宁神静心之效,还请公子指点一二”。 说完也不管众人反应,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双手轻抚琴弦,轻闭双目,似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苏迈在远处观之,兀自奇怪,心道:“这女子所言清心咒,似是琴曲之名,如何端坐琴前,却不弹奏?” 正疑惑间,忽闻一阵流水般的琴声自虚空传来,仿佛四面八方都是琴音,却不知其所起,和刚才赢月所奏不同的是,这琴声似非人力所为,反而像天籁之声,听之无任何琴弦之音色,亦无转承之变奏,似乎自然而为之。 琴声柔美平和,如同春之轻风,又似冬日暖阳,缓缓而来,飘然而去,虽捉摸不定,却又惹人情思。 没有高山流水般的跌宕起伏,也没有雁落平沙的壮阔凄冷,有的只是一缕缕温柔的情怀,令人为之陶醉,却又不沉醉其中,像饮者欣赏一杯佳醉,又似食客面对一顿美食。 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修士高人,无不静心聆听,整个流云渡口默然一片,那哗哗的水声此刻仿佛也受到感染而顺从了一般,静静地流淌着,远处归航的船只亦是默然地停靠在远处的岸边,不敢惊乱这美好的一刻。 一曲终了,如轻风吹过,悄然无声,琴音已远,众人却意犹未尽。 半醉半醒之间,只听得赢月一声叫好,高声道:“姑娘神乎其技,赢某钦佩之至,今日方知天外有天,数十年光阴虚度,井底之蛙耳。” 说完,竟然躬身朝那黄衣女子行了一礼。 如此一来,反倒让那本来从容淡定的女子,多了几分意外,忙飘身而起,躲了过去,正色道:“琴公子琴技世间仅有,小女子不过讨巧而已,实在当不起公子一拜。” 赢月微微一笑,旋即正色道:“乐之一道,赢某自问尚有几分天赋,当日曾于青泯山中听泉台下狂言,断云琴下,无可听之音。今闻姑娘雅乐,不胜惭愧,昔年先师尝云‘琴者,神为上,精次之,技为下’,姑娘琴技,不染凡俗,实为仙音,可谓琴之神者,赢某甘拜下风。听君一曲,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还未请教姑娘高姓大名,赢某自多请益?” 黄衣姑娘俏然一笑,有些意外地道:“素闻琴公子清标傲世,乃金刚盟中年轻一界之翘楚,今日一见,似乎传闻有虚啊,你我道不同,多交无益,不如就此别过罢。” 说完也顾不得赢月的反应,却是转身自顾自离去了。 望着黄衣女子渐次远去的背影,赢月竟似心有所失,一时怔怔然不知所已,直到童子呼唤才回过神转身招呼了一声,便大步朝那渡口而去。 场中一众乡民,见无热闹可看,不到片刻,也便四下散去了。 苏迈见众人离去,正欲回转,打算至村里寻些吃食,忽听得耳畔传来一声轻叹,“可惜啊,这琴公子也算一时俊彦,奈何徒有技法,虽琴音盖世,却难成大气,这小姑娘赢得讨巧,却倒也算正大光明。” 言毕,又是咕噜一声,却是一阵酒香飘了过来。 苏迈循声而去,转头一望,只见不知何时,在这老槐树的另一头,斜躺着一粗布青衣的老者,须发半白,双眼迷离,似醉非醉,此刻正抱着个酒葫芦喝得欢快,时不时还打个酒嗝。 见这模样,苏迈心中好笑,这老人家醉意朦胧的,还能分辨得出琴乐吗? 不过听他之言,却又不像信口开河,于是便转过身来,试探着道:“老丈,听您之言,似乎也精于琴道啊?” “精不敢说,略知一二” 老人抬起头,迷着眼瞄了苏迈一眼,道“怎么,敢情你小子也对这音律感兴趣?” “说不上兴趣,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只是觉得好听罢。” “有多好听啊,说来听听。” 老人似乎对苏迈的话有了兴致,一翻身坐了起来,饶有精神地望着苏迈,随手又喝上了一口。 苏迈想了想,一时却不知如何说起。 他自幼流浪,九洲大地风情各异,他倒也见过不少抚琴唱曲的艺人,不过今日这一回,却是生平仅见,以他之见识,要说出个中之妙,着实有些为难。 挠着头想了半天,却是一句合适的评价也说不出来,无奈之下,只得讪笑道:“这二人曲艺高超,听起来都很好,只是如果非要说的话,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 “哦,有何差异之处,你说说看。” 老人一听,似乎略有惊讶,朝苏迈招了招手,往身边一棵裸露的树根一指,示意他坐过来,然后随手一扔,却是将那酒葫芦扔了过来。 苏迈也不客气,随手接过,却是仰头喝了一大口,呼出一阵酒气,随后道:“酒是好酒,奈何却有股花香味,爽冽之余多了几分脂粉气。” “你懂个屁啊,什么脂粉气!” 老人怪叫一声,随后又道:“此乃流云渡有名的醉花荫,以鲜花入酒,酒中自有股清甜之味,你可知道,此酒酿成后,须经古桃林深埋十年以上,吸桃花精气,方可出封,若非老夫亲自取来,你小子怎会有此口福。”,老人似乎对苏迈的不识金玉很是不屑,随手一招,将他的酒葫芦要了回来。 苏迈也不介意,笑了笑,随意了坐了下来,说道:“品酒赏乐,老人家原是雅人啊!” “废什么话,人生得意就该须臾尽欢,有酒就喝,有曲就赏。快说说,你适才所言的区别”。 苏迈定了定神,将身子往大树上一靠,正色道:“真要说区别吧,我也不甚清楚,那琴公子神乎其技,琴在他手上,却像是活的一般,弹出来的曲调让人特别舒服。怎么说呢,就好像喝了一杯好酒,从嗓子里流淌直下,畅快舒爽,只想再来一杯,而那黄衣姑娘弹的琴却完全不一样,她是隔弦而奏,没有琴公子那种酣畅淋漓,但听完之后,却像喝一杯清茶,温润而清洌,使人如沐春风,欲罢不能。” “嗯,虽未得神髓,亦差之不远。这琴公子修为一般琴艺却是登峰造极,只可惜年岁尚浅,好胜心强,若不收心,终难堪化境啊”老人一声叹息,言语间却似有几分惋惜。 “何以见得呢?” 苏迈听老人一语,却也来了兴致,忙不迭地问道。 “琴之一道,变化万端,其下者在乎曲谱,其中者在乎技艺,而其上者却是心境,曲谱可寻,技艺可练,唯心之境非久习之功,这赢月学琴成痴,在技艺一道已堪化境,奈何心魔难驭,终不过奇技淫巧罢,难免流俗,非大家所为。” “那这黄衣姑娘呢,难道她已经突破心境了吗?”苏迈急问道。 “非也!” 老者摇头一笑,道:“若论琴技,非赢月之敌,小姑娘赢在琴谱,和她独特的术法修为,当然,还有她那把世间独有的若耶古琴。” “操琴跟修为也有关系吗?” “凝气为丝,以虚为实,这并不难,难的是琴音原自虚无,却非弹奏而为,能够跟听者心灵呼应,这清心咒与其说是琴谱,倒更像是一门技法,有疗愈之效”老人抚须而言道。 “什么技法,这般神奇?”苏迈追问道。 “神州大地,流派众多,奇门异术数之不尽,老夫亦是猜测罢” “也是,修行之道,各尽其妙,也许这黄衣姑娘修的就是一门高深的心法吧”苏迈若有所思,却也不得其解。 “这么看来,你小子还是修道之中啊,哪个门派的?”老人随口问道。 苏迈一听,面有苦色,若说修行,他也算略窥门路,数年苦修,奈何终不得其门而入。 就他现在的状况,说是修士,都略有勉强,只怕今生也和修道无缘。 不过老人问及门派,倒让他心中一惊,这桃花古渡虽然远离铁剑门,但难保没有云游的弟子出现,自已逃出祖师堂后,虽不知后事如何,但终究不为师门所容,此刻还是谨慎为好…… 念及此,苏迈忙道:“我哪懂什么修行,只是经常听说书的人讲,听多了,知道了一点。” “大道艰难,做个凡人更自在。” 老人喝上一大口,随后又道:“你即非修行中人,为何身上背着个似剑非剑的铁棍子?” 苏迈一听,忽而想起那山洞之中老和尚的话,此物来历不明,中有怨气纠缠,似非正道之物,不过对苏迈而言,只是寂寞天涯的玩物罢,遂摇摇头,随口说道:“这东西乃此前于一荒山中拾获,不知有何用处,顺手便拾了回来,随便带在身上。” 老人闻言,漫应了一声,也未细问,随后便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戏也看完了,走罢”。 还未等苏迈回应,便大步朝镇子方向迈去。 苏迈本来也想去市集弄些食物,但想着自己身份,此时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还是不宜现身,不然人多眼杂,不小心被铁剑门子弟认出身份,就麻烦了,不如待到晚上人少点,再去找找办法。 洞仙歌 第四十九章 金丝鬼鲤 流花渡,青石城向西三百里。 其北有水,乃龙川分支,名曰青江,设渡口,舟楫往来繁密,常有歇脚行商汇聚,小镇因而闻名。 苏迈沿着青江河畔信步而行,河岸细柳成荫,翠叶亭亭,斜阳洒落,分外轻柔。 时有轻风吹过,泛起阵阵涟漪,前方的野草丛中有虫鸣声声,一片悠闲静谧。 一叶孤舟系于渡口古树之上,随风而荡,船头尚放着蓑衣渔具,显然船主人渔猎归来,正休息去了。 苏迈见之,心道这船老大当是回家吃饭了吧。 哎,有家可归,终是好的。 轻吸小腹,望着四野苍茫,没来由地一阵孤独感涌了上来。 虽然从小到大,他并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但多少还有一宿之地,不曾饿过肚子,谁曾想如今竟沦落到这荒郊古渡,藏头缩脚,甚至连个乞丐都不如。 这繁华世间,大道通天,竟是无处可去! 正在苏迈自顾惆怅之时,前方一片树丛之中突然传来一阵争吵之声,夹杂着年轻少女的叱喝,似乎有人正在为何事争辩不休。 悄然潜了过去,苏迈发现前方乃是一片红树林。 转过之后,却是一处开阔的水泽,水道纵横,青江至此形成一个大转弯,水向西而去,在河畔形成大片滩涂,水网交织,水草生长繁茂。 靠树林的一侧,是一小片细软沙滩,尽头有一小潭,潭水流出将沙滩划为两半。 而在靠近苏迈一侧,有个红衣女子正对面一白衣男子大声呵斥,其身后立着一个梳着丫髻的小姑娘 只见那女子一袭红衫,眉如远山,面若芙蓉,一双凤目虽含嗔带怒,却掩不住少女特有的娇羞之气。 此刻正一手叉腰,一手指人,大声道: “你这人好生奇怪,这金丝鬼鲤乃是我们先找到的,你却突然冲出来把鱼吓跑了,现在好了,鱼没了,你得赔我。” 说完,双目圆睁,牙关紧咬,身体还微微发颤,显是愤怒之至。 对面那男子显然亦是一头雾水,一脸无奈地道: “你这丫头好生无礼,我为追这鬼鲤,在这流花水泽守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将其引入这水潭之中,正欲捕捉,你们跑出来大喊大叫,还使出个渔网,这鬼鲤要这么容易逮住,还用得着我费尽心力吗,无知!” 说完,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和不屑。 “说谁无知啊,你才无知呢,我们小姐这法宝叫相思缠,什么渔网啊,土包子,没见识,哼!” 红衣女子尚未发话,身旁的小丫头却抢先骂了出来。 “相思缠我没听过,不过女子难缠今天倒是见识了。” 男子哂笑一声,却似不想再过纠缠,竟自朝小潭靠树林一侧行去。 “站住,你弄跑了我的鬼鲤,就想一走了之啊,门都没有!”,红衣女子叫道。 “你欲如何?” 白衣男子转过身,淡然道。 “把鬼鲤赔我。” “鱼已被你吓跑了,我去哪赔你,再说,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倒恶人先告状了。” “我不管,今天你要不陪我,休想离开这。” 这女子性情甚烈,话未说完,手上便多了一团闪着白光的物件,作势便欲朝那男子袭去。 男子面容不变,也未加言话,伸手一招,祭出一把近乎透明的短刃,朝那女子冷声道: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我这法宝名为快雪,乃苍雩雪山万载冰精所炼,可意念操控,伤人无形,你要当心了。” 女子面色稍霁,轻啧了声,道:“你这人倒还挺有趣,对敌之前竟将自身法宝告之于人,既然如此,本小姐也不占你便宜,我手中之物乃相思缠,是东海墨蛟之筋所炼制,柔若无物,若被缠中,不死不休”。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道:“东海墨蛟乃传闻之物,世人多不可见,墨蛟之筋更是难觅,姑娘应是息澜城之人吧?” “算你识相,你眼前这位正是我们息澜城离家二小姐离小小。” 红衣女子尚未回话,身旁的丫头却又抢了出来,脸上满是得色,听起来这离家似乎来头不小。 “东海离家乃这神州界上有名的丹药世家,灵材宝物多不胜数,何苦要和在下抢这小小的金丝鬼鲤呢?”白衣男人苦笑道。 “本来呢,这金丝鬼鲤也不是什么难得之物,不过因其胆小敏感,且善于隐匿之术,极难捕捉,今天既然我们遇上了,便得设法抓回去,做做药引也不错。” “设法抓回去?敢问姑娘可知那鬼鲤藏于何处,如何抓?” “这个?” 叶小小一时语塞,稍顿片刻,方道: “我就在这潭边等着,不信它不出来,只要它一露面,我就有办法抓住它。” “那你就等着吧,告辞!” 男子一拱手,转身欲走。 “慢着,谁说让你走了,你得陪我们一起等。” 男子刚迈开步,其后便传来叶小小的叫声。 男子闻言,却是未加体会,继续向树林中行去,方行几步,便觉身后一股寒气传来,闪过身,回头一望,只见一团白光突现,正朝他适才所在位置袭来。 “哼”,白衣男子冷哼一声,手中快雪一闪,朝那白光飞了过去。 只见前方银光一闪,那叫相思缠的法宝倏地张开,却是一个长条形的法物,极为轻薄,似女子轻纱,却又呈细网之状。 细看之下,边缘还有淡淡的红色,看上去极为精致,却不像与人打斗之物。 见快雪飞来,那相思缠迎风一展,欲将其裹入,白衣男子右手一招,那快雪短刃像是有灵性般掉转,一道淡光划过,瞬间便出现在离小小身前,直朝其面门而去。 离小小一声轻笑,玉指一挥,相思缠应势而来,向着快雪流光般撞了上去。 白衣男子只觉像是刺入一团迷雾,无处着力,也不恋战,以极快的手法将短刃收了回来,随之又变换角度,向离小小诸身各大要害袭了过来。 那快雪本来就近乎透明,而此刻又被这男子以极快的手法操控,神出鬼没,一沾即走,令离小小防不胜防。 好在这相思缠竟是一件极难得的防御法器,一团白光将其裹在其中,白衣男子一时倒也难竟全功。 如此你攻我守约盏茶工夫,双方倒也势均力敌,而原本站在不远处观望的苏迈,此刻也趋近前来,借着一棵古树的掩护,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 半晌,在双方试探性的攻防之下,那性情跳脱的离小小先沉不住气了。 只见她身形一闪,红衣飘动下,右手随之一挥,相思缠竟变成一条淡红色的长索,径直朝那白衣男子抽了过去。 男子见状,轻喝一声,快雪迎着那长索飞去。 甫一接触,那长索又变成网状,急速卷来,快雪一挑,又闪了过去。 二人法宝均以轻灵见长,你来我往之下,斗得看似惊险,却是点到即止。 就在离小小和白衣男子激斗正酣时,原本在一旁观战的小丫头此刻却闲不住了。 只见她小手上翻,一枝药草凭空而现,那草枝呈紫青之色,上有粉色小花含苞待放。 随着她双手合一,那花苞竟然瞬间开放。 片刻,不远处的苏迈便闻得一股极淡的药香味传来,而正在缠斗的白衣男子显然未曾留意这边的异状。 待到闻得药味时,男子暗道一声不好,身形一滞,那相思缠借势而下,瞬间席卷而来,下一刻便要将白衣男子裹入其中。 正在男子叫苦不迭之时,只觉脚下泥土一阵松动,瞬间一股吸力将其扯开,堪堪躲过了相思缠的致命一击。 男子惊疑不已,忙低头一看,脚下泥土依旧,像什么也没发生,但刚才的感觉却是如此真实,似乎有人暗中帮忙,不然若被这相思缠缠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刹那的异状,离小小自然也有所觉,只见她收回相思缠,轻喝一声: “何人出手,滚出来!” 说完,环顾四周,却见不远处一棵老树下,正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扯着一跟枝条望向这边。 “是你捣的鬼?” 离小小一脸疑惑地问道。 “不敢不敢,在下只是偶然经过,留下来看看热闹罢。” 苏迈此刻也不便隐藏,便嬉笑着走了过来。 “这里就你一个生人,除了你还有谁?”离小小不解地道。 “这神州大地能人甚多,可能有某位前辈高人路过出手也未可知。” 苏迈一脸疑惑,似乎适才之事确和他无关。 “谅你也没这本事。” 离小小满脸不屑道,“既然和你无关,就一边呆着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二位既然皆欲捕捉这鬼鲤,何不联手协作?” 苏迈左右无事可做,正好凑个热闹,也想看看这金丝鬼鲤到底是何灵物。 见二人均未说话,苏迈接着道:“适才听这位兄台所言,似乎知道这鬼鲤藏身之处,而姑娘这法宝相思缠如此厉害,只要能引出那鱼来,抓它还不是易如反掌。” “合作也非不可。” 离小小见苏迈夸她法宝,一时心情大好,适才的敌意也消了不少,“不过,得手之后要听我的才行。” “好,抓到这鬼鲤之后,我只要留些精血就行,其余归你。” 见事情似有转机,白衣男子也忙表了态。 “就依此言,精血归你,其余的我带回做药材。” 双方各取所需,离小小倒也爽快,算起来,她倒还占了便宜。 “既然说定,那我们就来商量下怎么行事吧。” 苏迈见二人达成一致,便来了兴头,不自觉将自己也纳了进来。 洞仙歌 第五十章 通力合作 放下敌意,数人自然很快便熟络起来。 除了离小小外,那暗施药草的小丫头是她的贴身随从霜苓,而那白衣男子姓顾名旷,来自无涯雪山。 而当众人问及苏迈来历时,他只简单带过,说是宁州城人,流落至此云云。 三人寒暄片刻,便听得顾旷说道: “这金丝鬼鲤乃青江特有之物,常隐藏于流云渡外水泽之中,由于水道纵横且苇草甚多,平时极难一见,想要捕捉更是难如登天, 不过……” “不过什么,你快说啊” 顾旷话未说完,小丫头霜苓便抢过话头,追问道。 “别急,顾兄既然寻来此处,定有办法”苏迈见这丫头可爱,便笑着说道。 “这金丝鬼鲤多伏于水泽之下,平素极少现身,不过此物有一癖好,喜食灵材,尤喜银须草,只要以银须草为饵,便可将其引出。” 顾旷话未说完,手上便多了一枝银光闪闪的灵草,只见其通体银白,根须甚少,枝叶短小,中有一茎斜出,长约尺许,末稍微有卷曲,确有龙须之态。 此刻握在顾旷手中轻轻摇曳,颇有几分冰姿雪态,甚是好看。 “这银须草性阴,生于阴寒之地,多见于地底水泽之中,由于终年不见阳光,故呈银白之色,若长至百年,则根叶透明,藏于水中,极难寻觅。” 离小小生于丹药世家,对这银须草自然也有所闻,此刻也接口说道。 “金丝鬼鲤性好此物,却不知有何特别之处?”苏迈好奇道。 “银须草甚有灵气,以其为材,可炼制聚灵丹,对修士修炼多为裨益,而灵兽服之,亦可增其灵智。这金丝鬼鲤颇具灵性,生于水泽之中,自然对这天地灵食偏爱有加。”离小小接道。 “既然如此,这银须草应非寻常可得,鬼鲤生长于斯,对这流花水泽最是熟悉不过,若有银须草存在,只怕也早就被其吃光了,顾兄又从何处得来?”苏迈不解道。 “为寻得此物,我在青石城黑木山下的百里青苇游走月余,费尽心力,最终采得两株,不过,如今这已是最后一株了。”顾旷闻言,有些无奈和痛心地说道。 众人闻言,一片沉默。 半晌,只见顾旷摇了摇手中的灵草,继续说道: “我在这水泽离守了三天,好不容易寻得金丝鬼鲤的踪迹,并将银须草置于这水潭之下,欲将鬼鲤引入此处,便于捕捉,正欲出手,离二小姐便出现了”。 说完,摇了摇头,看了离小小一眼,神情颇有几分不岔。 感受到顾旷愤然的眼神,离小小俏脸一红,嚅嗫道: “我们也是路过这流云渡,本想顺便采些灵草,不料碰巧发现了这金丝鬼鲤的踪迹,便一路寻了这来,见其在这潭中徘徊,机不可换,便出手了,本来以我的相思缠,定是手到擒来,谁曾想你突然扔了把刀过来,挡了我一下,这不,那鬼鲤就被吓跑了。” “哼!” 顾旷闻言,离小小言下之意,似是这鬼鲤逃离,是他之过,不由一阵心塞,沉声道: “这鬼鲤若能这般轻易被捕,还能活到现在,只怕你这相思缠尚未入手,它早就跑了。” 见二人又欲斗嘴,苏迈赶紧圆场道: “二位,事已至此,我们不如讨论下接下来如何,才是上策,不然这鬼鲤跑远了,再去找怕就难咯”。 “我手上尚剩一株银须草,欲引那金丝鬼鲤出来应是不难,不过得另寻他处布置,这鬼鲤甚是机敏,不会出现在同一地方,况且,我们还得设法困住它才行。 鬼鲤唯有进食之时,警觉性最差,我原想趁此机会,祭出快雪将其击杀,再取其精血。” 顿了顿,顾旷接着道:“不过,此为下策,金丝鬼鲤颇具灵智,须活取其精血,最为适当,若其身死,则药效大减。” 众人闻言,顿时默然,这金丝鬼鲤如此机警,又在水下,纵是进食之时,也不可能毫无所觉。 离小小的相思缠虽是难得法宝,不过要在水中悄无声息地缠住它,亦是难度颇大。 如此看来,似乎以迅雷之速击杀,是最为有效之法。 正当众人苦思无策之时,只见苏迈突然抬起头,随口向离小小道: “如果我有办法困住这鬼鲤片刻,你能不能保证用相思缠将其捕获?” “当然可以,只要能困住它一息便可”,离小小闻言,颇为自信地道。 “你有何策可困住这金丝鬼鲤,它可是这水泽之王,在水中游刃有余,普通的法宝都难奈它何。” 顾旷听苏迈之言,饶有兴致地问道。 “到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苏迈一脸微笑地道,看似是卖了上关子,实际上心里也是毫无把握,不好直说,不然到时不行,反而丢了面子。 数人商议完毕,因顾旷对这水泽甚为熟捻,便以其为首,顺着这水潭沿树林内行去。 本来苏迈还打算让顾旷将这水潭之中先前放植的银须草取出,以为备用。 不过却从离小小口中得知,这银须草乃灵植,出水后须以培灵液浇持,以为药用,如再次入水,其根须便会逐步萎缩,不用数日便会灵气耗尽而消失,故而顾旷才有仅剩一株之说。 苏迈闻之,一阵感叹,甚是可惜。 数人一行,由顾旷引着,向树林里侧深入,越往里走,越是难行。 这树林内部甚是潮湿,无数或明或暗的水流密布,且沼泽遍地,一不小心便陷入其中。 四人中其余三人均为修士,可踏水而行,自然不惧这沼泽之困。 不过就苦了苏迈,亦步亦趋地跟着,稍不留神便有陷身之厄。 如此且行且找,过了数日,终于顺着浅流寻得一理想所在。 只见此处为一浅滩,三面有岩石围合形成一池碧水,泉水自岩石底部隙出,注入池中,又从西侧众人所来方向流出。 池水方圆不过数丈,较之前来时的潭水要清浅少许。 苏迈站在池畔望去,只见水深不过数尺,清可见底,中有无名水草随着水流摇曳不定。 由于地处密林深处,阳光难至,众人虽是一直从林中穿行,至此也觉甚是阴寒。 “就这里吧,这池水清碧,目可透视,那鬼鲤纵有隐匿之能,也难有藏身之处。” 顾旷环视片刻,对众人说道。 “此地离水泽甚远,这鬼鲤能寻过来吗?” 苏迈望向顾旷,一脸疑惑。 “放心,这鬼鲤触觉甚灵,别说在这水泽之畔,便是数十里之外,亦可寻去。” 不等顾旷回话,离小小便走了上来,接口说道。 “不错,待我将这银须草植入水池之中,不用一炷香时间,那金丝鬼鲤便会寻来。” 顾旷边说话,边将那仅有的银须草拿了出来。 走至池边,随手一挥,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银须草便直挺挺地立在半空之中。 那独枝斜出的银须此刻也傲然挺立,在众中眼前熠熠生辉。 随后顾旷右手凌空一指,便见一个白色光罩,迅疾将那银须草裹住并徐徐向水池中沉去,不一会便隐入池中,几不可见。 “接下来怎么办?” 见灵草入水,苏迈收回惊奇的眼神,望向顾旷。 “等!” 顾旷漫声应着,随后拍了拍苏迈的肩膀,说道: “接下来要靠你了,等那鬼鲤出现后,你要在其食用银须草之时设法困住他。” “嗯。” 苏迈轻轻回了声,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一时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一番计议后,众人便在那石岩一侧隐下身来,摒声凝气,静待那鬼鲤出现。 不到一炷香时间,顾旷朝众人打了个手势。 手指向西一指,便见那来时的浅流之中,一道水线正疾速划来,随后便见眼前的池水中出现了一个漩涡。 苏迈凝神望去,只见池水之中隐隐有个尺许长的鱼形阴影,正围绕着那银须草来回游动。 众人一阵兴奋,神色欣然,正自高兴之时,那阴影却朝那来时的浅流游了回去,片刻便不见踪影。 “怎……”苏迈正要问怎么回事,“怎”字刚出口便被打住,随后便听顾旷传音道: “别出声,继续等!” 苏迈点点头,伏了下来,眼睛一动不动了盯着那池水流向浅流的方向。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众人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的等待中,约半个时辰后,静如死水的池面又出现了微微的涟漪。 那金丝鬼鲤终于又回来了。 顾旷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注意行动,离小小点了点头,将那相思缠握在手中,随后却向苏迈看了过来。 苏迈咬咬头,点头示意后便向那池水望去。 只见那鱼形阴影此刻正在银须草周边逡巡,似乎有些犹豫。 半晌,许是忍受不了美食的诱惑,终于停住不动。 水池顿时静了下来,只剩得一丝丝细小的涟漪,正层层荡开。 苏迈凝神静气,睁大眼睛盯着那水下,心里却是不住地祈祷。 片刻,那水面突然急速了晃动了下,紧接着一个粗大的水泡冒了上来。 仔细看去,原本的植在水底的银须草不见了,那鱼形阴影正静静地躺在水池一动不动。 “动手!” 耳畔传来顾旷急切的叫声,四人齐刷刷地站起,而苏迈第一个冲了出来。 只见他左手拈了个法诀,右手朝那那小池中金丝鬼鲤所在位置轻轻搅动。 只见原来平静的水面,此刻随着苏迈的手势凭空现出一个急旋的水洞。 不一刻,那金丝鬼鲤的身形便露了出来。 洞仙歌 第五十一章 初入江湖(第一卷完) 机不可失,不待苏迈吩咐,只听得离小小轻唤一声,相思缠应声而动,一团白光朝那鬼鲤当头罩去。 “看你还往哪跑?” 待到离小小收回相思缠时,苏迈忙凑了过来,不理会叶小小开心的叫声,却是朝她手中的法宝望去。 只见那相思缠的细网中,躺着一只全身呈深青色,鳞片上却密布着一丝丝金色细纹的怪鱼。 此刻正瞪着一对大鱼眼,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众人。 “这便是你贪吃的下场!” 小丫头霜苓取出那鬼鲤,顺手甩了甩,本来还欲挣扎的鱼儿瞬间便如沉醒般一动不动了。 “奇怪了,这鱼明明没有颜色的,为何一出水便成这个模样啊?” 苏迈望着那金丝鬼鲤,一脸不解地问道。 “不懂了吧?” 犹在兴奋之中的离小小收起相思缠,接口道:“这便是它叫鬼鲤的缘故。 此物甚有灵性,久食灵草逐渐有了几分灵智,全身颜色可随周遭环境变化,金丝越多,灵性越强,隐在水中甚难察觉,你看这鬼鲤全身布满金纹,只怕在这水泽中有上百年了。” “不错,这东西已开灵智,先前初入这池中,可能感觉危险才又折返,可惜终究只是个畜生,贪之一字,害鱼不浅啊!” 顾旷一本正经的说话,却引得那小霜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鱼给你,你杀了吧,取完精血,剩下的给我们做药材”,忍住笑完,霜苓将那鬼鲤顺手递给顾旷。 “不需要杀,我取点精血做个引子便可。” 说完便取了一只雪白的瓷瓶,左手朝那鬼鲤肚皮一点,一点白光闪过,便见一道红线自那鱼肚下射出,笔直流向瓷瓶。 不一会,便见顾旷将那瓷瓶珍而重之地封好,收了起来。 苏迈有些好奇了凑了过来,见那乳白色鱼肚下什么痕迹也没有,不由得有些惊奇,这精血是如何取出的? 顾旷见状也未加解释,将鱼递还给了霜苓后,转过身来,正对着苏迈,拱手一揖到底,口中道:“苏兄今日相助之情,顾某感谢不尽,若有何差遣,定当竭尽所能。” 苏迈未料其有此举动,连忙跳开,顺手将其扶起,道:“顾兄客气了,我不过碰巧路过,出了点小力而且,再说能抓到这鬼鲤,主要是你和离二小姐的功劳。” 嘴上谦虚,不过苏迈心里却是笑开了花。 本来他对这水凝之术也没把握,以他的能力,操控个水箭已是勉为其难,要操控池水并形成空洞,更是心里没底。 不过从适才的效果来看,总算差强人意,看来在那天阴鬼火中锤炼一番,倒也不全是坏事。 “说起这个,我正要问你呢,你刚才那一手隔空控水的手法甚是奇妙,是何术法啊?” 一旁的离小小见二人之状,一阵轻笑后,却突然问起苏迈的功法来。 “雕虫小技,难入法眼,不值得一提的。”苏迈不想令人知道他无法修炼之事,何况五行劫数没落多年,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知晓。 不过他这边正自想着,一旁的顾旷却不明白他的心思,接口就说道:“如果在下没看错的话,苏兄所施应是五行劫术吧?” “五行劫术?”离小小讶道:“这世间竟然还有人修炼这种术法!” “旁门左道而已,离小姐见笑了。”苏迈一窘,在修炼金丹大道的正派修士中,五行劫术确难登大雅之堂。 “五行之术借天地之力,有倒转阴阳之能,岂是旁门左道,千年前也曾兴盛一时,不过此术易学难精,古来得大成者屈指可数,苏兄立志于此,道心坚韧,令人钦佩!”顾旷见苏迈似有隐衷,忙出口圆场。 苏迈闻言,心下甚是感激,倒也不再隐瞒,便出口说道:“顾兄抬举了,我因先天体质殊异,无法修行,年少时得一修士指点,学了点五行劫术的皮毛防身而已,至于什么天地之力,倒转阴阳之类的,想都不敢想。” 苏迈不敢多做解释,生怕言多有失,好在这五行劫术并非某一门派之独有之法,故而顾离二人也未加细究。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修行路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谁也不敢说自己的功法就比别人强,毕竟仙道艰难,明天的事情又有谁知道呢! 短暂的合作随着金丝鬼鲤的捕获而结束,离小小和霜苓因有事在身,在稍做整理后便告辞而去。 顾旷得偿所愿,心情极好,在得知苏迈并无具体去向后,极力邀其同行,前往神州最大的修仙之都乾元城。 “牧云州乾元城?”苏迈讶道:“那儿离此地怕有万里之遥,顾兄因何而往?” “我此次出山,本是为这金丝鬼鲤而来,原想将这之击杀后尽快送回苍雩雪山,以保其药效。 不过今日得苏兄之助,能生取精血,再以灵瓶封印,可保其生气充盈,便无需赶回,故而打算去乾元城天琅坊碰碰运气。 “天琅坊是何所在?”苏迈又问道。 “乾元城乃这神州界最具盛名的修仙之城,城中珍宝聚集,而最出名的便数这天琅坊,传闻只要价钱合适,没有他们弄不到的灵材宝物。” “顾兄不远万里,收集这灵材何用?”苏迈不解地道。 顾旷闻言,神色一黯,继而说道:“实不相瞒,我收集灵材乃是为一药方。” “药方?” 苏迈疑道,“既然做药材,为何不直接到药店去买,何故如此辛劳?” “若是寻常药方倒也无妨,不过这药方却有逆天改命之效,非普通药材可比,况且那珍贵灵材多不可得,就算有售亦是价值不菲,更何况少数灵兽精血之类药引须以活物为上,药铺可没有。”顾旷说道。 “逆天改命?”苏迈一脸惊讶。 若说修士为提升修为收集灵材偏方,倒是寻常之事,不过要说到逆天改命,却有登天之难。 命由天定,天意难违,强施逆天之举,一旦失败,轻则性命难保,重则神形惧灭,故非万不得已,无人会行此举。 铁剑门三年,苏迈虽修为进效甚微,不过枯心道人平素却和他说过不少修真界的奇闻异士以及天材地宝、丹方灵材之类的事情,此刻顾旷一言,不由得他不惊奇。 “没错,我收集这药方所需之物已近十年,这些年来我寻遍神州大地,见识过冰川雪原,旷野荒漠,甚至还到过那沧海深处的黎毋之山,总算天可怜见,收获这鬼鲤之后,就差最后一道灵材,便可大功告成了。” 顾旷轻叹一口气,眼神满是释然,对这收集过程的艰辛却是轻描淡写。 苏迈闻言,对这眼前之人多了几分钦佩,不由说道:“顾兄之举,小弟佩服,只是不知这药方……” 涉及个人私隐,苏迈不便直接寻问,但这有逆天之效的药方确令他好奇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问起。 明白苏迈之意,顾旷哈哈一笑,显得心绪甚好,继而道:“我收集这药方,乃为了舍妹。” 没等苏迈说话,便又道:“舍妹身负先天绝脉,全身经络封塞,气血不畅,体质极其虚弱,按族中长老所判,若无意外,命不过二十。” “二十?那如今”苏迈急问道。 “舍妹年方二八,尚有时日,十年前我受人指点,在乾元城万灵谷寻得不死医仙张无常,用一枝千年的九叶灵葵换得一药方,可逆转经络,重塑筋骨,之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难怪你说逆天改命,这筋骨重塑无异于再生啊!”苏迈感叹道,随后接着问道:“那这最后一道灵材可是最为珍贵?” “非也,这最后之物名为满月之花,乃是一种毒药。” “毒药?这么好听的名字却是一种毒药啊?”苏迈讶然道。 “不错,而且是奇毒之物,寻常人只是沾上便可致命,一般修士也不敢轻易碰触,不过作为药材,却有生肌去腐之效。此物生于万毒之渊,只在月圆之夜开放,花期仅一刻钟,故而须提前守候以待花开。 不过万毒之渊毒物横行,这满月之花虽不算稀有,想去采集却甚是麻烦,寻常修士进入,不死也得脱层皮,且一不留心遭毒虫毒草缠住,错过花期就是白忙一场。” “这么说来,若非必要,怕是极少有人会进入那万毒之渊。”苏迈闻言,接口说道。 “正因如此,我才想先去乾元城天琅坊看看,实在不行,就去那万毒之渊走上一趟。” 对顾旷而言,若天琅坊有售自然最好,如若不行,这最后一道灵材,就算九死一生,也得去跑上一趟。 逆天之药,岂得寻常可得,这十年来,踏遍神州大地,哪一回不是惊险万分,如今只差这满月之花,无论如何,也得设法取得才是。 “顾兄兄妹之情,真令人羡慕,那天琅坊既号称没有买不到的灵材,想必寻这满月之花应是不难。” 苏迈心想,这满月之花只是采集颇难罢,天琅坊号称修真界第一商行,这点东西理应不难。 二人闲聊片刻,顾旷便催着苏迈上路,苏迈原本无路可走,流落到这流花渡亦是偶然,如今只想尽快离开铁剑门的势力范围,后事如何,再行计议。 更重要的是,他眼下身无分文,衣不蔽体,跟着这顾旷去乾元城已是最好的选择。 稍做思虑,便有了答案,只见苏迈直了直身子,哈哈一笑道:“小弟原本行止无定,今日识得顾兄,亦是缘分,就随你去那乾元城见识一番也好。” “好!”顾旷见苏迈一口答应,甚为欣慰。 他天性疏冷,这十年来四处奔走,甚少与人相交,今日得苏迈之助,捕获金丝鬼鲤,尚未报答,此去乾元城路途遥远,一路上多为照拂,也算还其相助之德。 就这样,二人决计前往乾元城。 前路漫漫,山高路险,自非坦途,对于顾旷而言,十年苦劳,眼看就要得偿所愿,自是兴致高昂,心情仿若游子归家,紧张而急切 而对苏迈而言,这一趟远行,便又踏入了茫茫流浪路,前方祸福难料。 铁剑门三年苦修,最终换得叛逃而出,天随子自不需言,枯心道人也是未知生死。 过往种种,恍如幻梦,到头来依旧是孑然一身,这凄风苦雨的人生,注定是一场孤独的旅行。 钻出低矮而潮湿的树林,回到古渡口时,已是日薄西山。 苏迈朝那黑木山铁剑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山影重重,层峦叠障,黑木山脉横于远处,深沉而凝重。 此去经年,不知再见何日。苏迈叹了口气,转过身随着顾旷,踏上了渡船,在苍茫暮色中,沿着青江顺流而去。 远处的天边暮云四合,渡船迎着落日,渐行渐远,身后留下一道悠长的水痕。 (第一卷完) 少年游 第五十二章 夜宿夷陵 乌月城北约百里许,有镇名夷陵,与其一山相隔, 因在进城必经之道,且镇南天阙山脉多妖兽出没,夜间行走多有不便,故行旅商贾多在此留宿,以待天明结伴而行,镇中有修真门派设护商队伍,以方便商旅进城。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日头西斜,阳光洒在镇中街道上,显得安静而悠然。 街上行人不多,偶有摊贩叫卖之声,街道尽头,一座三层酒楼伫立中央,翘角飞檐,雕梁画栋,甚是气派。 楼前设有一对石麒麟,高约三尺,虽是坐立之势,却是威武雄奇,令人望而生畏,守于门前,更显得这酒楼气势不凡。 酒楼入门高约丈许,上有横匾,书有醉乡楼三字,字体遒劲粗旷,不似文人手笔。 此刻正是用餐之时,一楼食客众多,为普通旅客用餐之所,二楼雅室,有乐师操琴,女倌唱曲,较之楼下颇为清雅,却多以修士为主,而三楼乃私秘之处,非主人相邀,不得入内。 在二楼面街临窗处,有一小桌,二人对坐,上首侧乃一青年公子,白衣长袍,生得清秀俊雅,神情却颇为冷峻,其对坐之人看去颇为年少,一袭水蓝衣衫,面容疏朗,笑意溶溶,正和那白衣公子谈笑风生。 “顾兄,你说这天阙山有妖兽横行,此处离乌月城不远,为何没有修真门派出面将其铲除,以方便众人进城呢?”那蓝衣少年问道。 “我亦不甚明白,按说这天阙山虽有奇险,不易深入,但乌月城中修士甚多,且这方圆百里之内不乏修真大派,要剿灭这些妖兽,当是轻而易举之事。”白衣公子应道。 显然,这二人正是自青江渡船而来的苏迈和顾旷。 自青江顺流而去,行了约十日之后到落云州,尔后一路翻山越岭,转辗数月,到达这乌月城界。 本来以顾旷之能,御剑而行,可省不少路途,但苏迈修为甚浅,除了体质稍好外,与常人无异,故而不得不一路风尘,放慢了行程。 这一日,二人本拟快马加鞭,赶至乌月城安顿,不料一路上皆在传闻天阙山妖兽出没,告诫行旅商人不可落单而行,若非必要,尽量在夷陵镇歇息,以免遭遇不侧。 再三思虑之下,顾旷便决定在此地留宿,反正乾元城留此尚远,前路漫长,不急于一时。 二人谈话之时,二楼食客却也渐多了起来,不一刻,便已满座。 看来这天阙山妖兽之威甚大,多数商旅皆选择在此休整,这醉乡楼是镇中最好的所在,食客盈门倒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妖兽横行,都是狗屁!”,一个粗豪的嗓音自左侧传来,苏迈略一回头,却见隔坐有一中年男子,阔脸浓眉,正对上首一女子说道:“师妹,依我看,不如吃完饭我们就直接上山,将那满山妖兽杀个干净。” 那女子一袭浅红衣裳,凤目瑶鼻,相貌甚是端庄秀丽。闻言,双目一瞪,嗔道:“就你能耐,不得多事!” “妖兽不可怕,人心更可怕啊”,顺着这中年男子的话头,又听得有人接上了话,“这往年虽说天阙山上也多妖兽,但多在秃鹫峰附近一带,离这通天栈道尚有数十里,轻易不会靠近,近段时间以来,却是频繁发现妖兽踪迹,只怕事情没这般简单啊。” 苏迈寻声望去,只见在雅室里侧,靠近那乐师之处,有一瘦长老者,须发花白,面容清癯,手中握着个酒杯,正自言自语地说道。 “道友,此话怎讲?”适才那中年男子闻言,突然来了兴致,接口问道。 “你没见这数月以来,夷陵镇的护商队伍突然多了很多吗?”老者回道。 “在下自秋桑城而来,对这天阙山妖兽之事不甚了解,还请道友指教!”中年男子站起身,朝那老者拱了拱手。 “邱疯子,管好你那臭嘴,当心哪天舌头不见咯!”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传来,众人正在好奇中,突然被这人一打乱,不由得皆有不岔。 正四处搜寻中,只听得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高八尺,满面红光的壮汉兀自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个五短身材,手中拿着个紫金烟斗的老汉。 这二人身量差距甚大,此时一道行来,看去颇有些不谐。 “浮屠宗的廖氏兄弟,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听你这口气,这妖兽莫不是你们驱来的吧?”,见这二人上来,被称为邱疯子的老者出言相讥道。 “放屁,我们怎么可能驱妖兽!”那壮汉闻言,怒道。 “这些年你们浮屠宗做的坏事也不少了,这驱赶妖兽的行为也不是做不出来,再说了你们也有护商队,妖兽多了,你们的收入自然也高。”一旁又有人接了话,看来这浮屠宗的廖氏兄弟,在这夷陵镇的名声并不是太好。 “呵呵,诸位皆是修道中人,这家长里短嚼舌根子的话还是尽量少说,免得丢了身份,再说这护商队可是各个宗门都有,好处可不只是浮屠宗的。”那提烟斗的老汉环视四周,半带威胁地说着,脚下却是向着那邱疯子走去。 待至桌前,也不管人是否乐意,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身侧壮汉见状,也随着一屁股坐了下去,邱疯子显然跟这二人颇为熟悉,翻了个白眼,亦未曾理会。 这廖氏兄弟乃是本地宗门浮屠宗的门下弟子,老者名廖江,那壮汉乃为其弟,名廖河。 二人看似差距甚大,实则年纪相距不远,只因修行功法各异罢了。这二人在这乌月城边界也算小有名气,出则同行,寝则同床,就连对敌也是二位一体,被其缠上,颇有麻烦,且其背后有浮屠宗做靠山,一般修士不会去招惹。 而随着二人的到来,原来开始热闹的雅室又归于沉寂,看来这浮屠宗在乌月城地界颇有名气,寻常修士也不想惹这麻烦,而先前欲猎奇的中年汉子,此刻在他那师妹的制止下,也闷声不出,独自喝着酒。 一时,酒楼氛围颇有些尴尬,苏顾二人不过偶然路过,对这妖兽之事自然无心关注,自顾自地喝酒吃菜。 按说这修真之人,平素辟谷为主,对凡间饮食摄入极少,这醉乡楼雅室与其说吃酒,更多是个消息交流之地,毕竟修行清苦,特别是对于无门派的修士而言,多知道些消息,就多了点门道。 有时候,提前一步获知消息,有可能就能改变一生的命运。 适才那邱疯子一席话,在坐各位都知话外有音,正想探点消息,却不想被这廖氏兄弟横插一杆,压了下去,寻常小修敢怒不敢言,有身份的人懒得计较,故而偌大的厅室,却一时压抑得有些怪异。 不过,修真之士,何止万千,总有好出风头之士,就在众人都默然之时,又有个声音传了过来,嗓音尖细,略带童稚之声。 只听得那声音道:“浮屠宗算个鸟啊,也敢在这吹大气!” 众人一惊,皆寻声望去,只见那靠近楼梯口的位置,不知何时坐了个半大童子,月中握着个月牙状的法器,此刻正满脸嘲讽地望着那廖氏兄弟中的老者。 奇怪的是,此人身形看着像个童子,面相却是中年,而且一头红发,在这众人之中显得甚是奇特。 “我道是谁,原来是长生殿的血鹫——童子啊,”廖氏老者哈哈一笑,随手将烟杆抬起,就入口中,喷出了一团白雾,其状甚是悠然,仿佛对这血鹫童子不甚在意。 “放肆,老东西,要不是上头有令,今儿就让你祭祭大爷的血月天钩!”血鹫怒骂道,他本与常人无异,曾因修炼不慎,身形萎缩,成了如今的模样,平素最恨人称其童子,这老者显示知道这一点,故出口就伤其痛处。 “血月天钩不过尔尔,老夫还怕你不成,你们长生殿没了金刚盟的庇护,夹着尾巴上百年,怎的,如今又不安份了?”老者回道。 “老鬼,光嘴上功夫没用,吃杯酒先!”血鹫沉迷修炼,本不善言辞,听这老者一言,也懒得回话,随手一挥,便将桌上酒杯扫了过去。 只见那酒杯像长了眼睛般,绕过众人,径直朝那廖江飞了过去,杯面平静,滴水不动,廖江见状,也如法炮制,又将那杯子拂了回去,就这样你来我往,酒杯在半空飞来飞去,却未见二人真的动起手来。 “要打就打,别在这玩小把戏,扰了大爷吃酒”那阔脸浓眉的中年男子,此刻终是忍耐不住,见这二人拂来拂去,不胜其烦,就在这酒杯飞过之时,张口一吸,便将那酒水尽数吸了过来,一口喝下,酒杯仍顺着原路,向那血鹫飞了回去。 “这位道友,此举何意?”廖江见状,却不动怒,面带笑容地问道。 “哪来的畜生,敢动你大爷的酒,有种再喝一口”血鹫却没有廖江的涵养功夫,见那男子竟敢将酒杯拨回,只觉面上无光,不由勃然大怒,一肚子邪火正无处发泄,这不知来路的无知小辈,倒是送上门来找死了。 少年游 第五十三章 探妖天阙山 话音未落,只见那血鹫将那酒杯一甩,右手骈指朝虚空一点,片刻只见一团血雾腾起,注入那酒杯之内。 酒杯得血雾之力,瞬间暴涨,转眼间便有水桶粗细,通体呈暗红之色,其内雾气蒸腾,隐有鬼影重重。 一时间雅室内只觉阵阵阴寒之气袭来,不过在座之人多为修士,倒也见怪不怪,不少人更是侧过身来,坐看好戏。 见众人神情,血鹫面有得色,一声断喝,便将酒杯朝那中年男子送了过去。 男子见状,晒笑一声,正欲发作,却见那上首女子朝他挤了挤眼,示意他别动,随后纤手在桌上一点,就见那中年男子眼前酒杯凌空而起,悬在空中,好整以暇地等待那袭来的巨杯。 说也奇怪,先前还血雾蒸腾,气势汹汹的巨杯,撞上了这普通的酒盏,竟然奈何不得,只见那小酒杯岿然不动,血色巨杯竟被撞得滴溜溜乱转,一时众皆哗然。 血鹫见状,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本是炫耀术法,却被人轻描淡写的挡了下来,而且这人还不是正主。 正欲发作时,却听得那女子轻喝一声“破”,只见那血色巨杯应声而动,倏地旋转起来。 一阵红雾弥散,未几便听到“叮”的一声,那巨杯片片裂开,四散而去,留下一地的碎片,而那血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一片愕然,血鹫更是暗自心惊,这女子名不见经传,随意一出手就破了自己的秘法,修为怕不简单。 正要问询,却听得那廖江叫了声好,说道:“道友好手段啊,出手就破了这长生殿的血影幻魔手!” 这时血鹫也回过神来,站起身,朝那女子拱了拱手,道:“未知道友师出何处,如何称呼?到了这夷陵镇,也好让长生殿尽尽地主之谊。” 女子尚未回话,却见那中年男子站了起来,说道:“我二人乃自秋桑城而来,这位是我师妹红霓,在下陈愚,”说完,便向四周拱一拱手,算是相认。 “陈愚道友,二位去往何处?”血鹫试探地问道。 “呵呵,修道之人,本无定所,偶然路过而已,至于师门,我等不过无名散修,不值一提”陈愚微微一笑,随后坐了下来。 血鹫见陈愚无意多谈,轻咳了一声,朝那廖江望一了眼,也坐了下来。 一场争斗,来得快也去得快,那长生殿血鹫形貌怪异,却非鲁莽之人。 在被这叫红霓的女子出手示威后,面上也未再纠缠,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二人的意图。 雅室重新安静了下来,经过适才一番纠缠,自然无人再有心闲谈。 不到一刻,便陆续有人离开,在血鹫和廖氏兄弟离桌而去后,就仅剩寥寥数人了。 苏迈见此情形,便朝顾旷望了望,示意起坐离去。 二人方欲起身,却听得那陈愚叫道:“二位小兄弟,独酌无趣,可愿共饮一杯?” 苏迈闻言,转头望去,见那陈愚正一脸诚挚地举着酒杯看了过来,身侧的红霓笑意盈盈,看着颇为亲切。 “道友,是叫我们吗?”苏迈疑道。 “是啊,这雅室里也就几个人了,不叫你们叫谁?”陈愚笑着道。 苏迈望了顾旷一眼,见他不置可否,心道这二人不似邪道中人,认识一下也不未尝不可,遂拱手道:“道友盛情,却之不恭啊!” 说完便拉着顾旷,在陈愚身侧坐了下来,随后介绍道:“在下苏迈,来自宁州城,这位是顾旷,来自苍雩雪山。”顾旷生性清冷,点点头示意却未曾开口。 苏迈随天随子多年,游戏风尘,随遇而安,养成疏朗豁达,不拘小节的性情。 见这陈愚甚是耿直,言语诚恳,不似一般修道中人高深莫测,故做深沉,故而三杯下肚,便称兄道弟起来,顾旷端坐一旁,只觉好笑。 修真之人,多律已甚严,极少放浪形骸,以免多生事端,顾旷自幼修行,对饮食一道涉足甚少,数月不食也是常有之事。 这段时间和苏迈同行,多沾了些人间烟火,不过也是点到即止,对于眼前二人的行为,自是不敢苟同。 苏迈修行未深,始入其门,行为举止和普通凡人无异,跟随天随子十年,虽说清苦,倒也尝遍神州美食,对饮食之好已深入本心。 在铁剑门三年,过着半隐居半修行的生活,吃食自是极为清淡,今日难得这陈愚贪酒好食,毫无半点修士作派,正对苏迈胃口,二人推杯置盏,一时引为知己。 酒酣不知时日过,二人一顿畅饮,酒过三巡却不知已是月上梢头,在红霓的催促下方放下酒杯,顾旷耐不住苏迈和陈愚的一番怂恿,也自多饮了几口。 苏迈在顾旷搀扶下回到房中,因顾旷不喜与人同房,故二人自上道以来,皆是分房而寝。 苏迈顾不得梳洗,倒头就睡,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只觉耳边传来细微却清晰的声音叫道:“苏兄弟,苏兄弟!” 苏迈一惊,立时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却见四壁空空,并无人进入,正自纳闷间,又听得一声轻微的敲门声,“苏兄弟,是我的啊,老陈!” “陈大哥?” 苏迈忙将门打开,复问道:“半夜三更的你不歇息,找我何事?” “修道中人,呼吸吐纳皆可休息,顶多打个坐而已!”陈愚闪进门,打量着苏迈,又道:“怎么,这点酒就把你喝晕了啊,你修的是什么功法?” 苏迈挠挠头,苦笑道:“严格来讲,我还不算个修道中人。” “唉,不管了”陈愚甩甩手,接着道:“我来找你是有个好玩的事,问你可有兴趣?” “何事啊?” 苏迈一听,也来了兴致,这夜半三更的,有好玩的事,定非寻常之事这般简单,这陈愚是正道中人,自然也不会是那等偷鸡摸狗之事。 “我想去那天阙山探上一探,你可愿同行?”陈愚问道。 “去天阙山?”苏迈一惊,随后道:“为何不等天明再去,这天阙山妖兽众多,这黑灯瞎火的,我们贸然闯入,可是凶险异常啊!” “白天去不成,天明之后有我师妹管着,根本脱不了身,我先前邀你们喝酒除了酒虫发作外,其实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迷惑我师妹,让她以为我饮酒过量,自会疏于防范!”陈愚得意地道。 “疏于防范?”苏迈有些好笑地道,“陈大哥你经常做坏事啊?” “咳……”,陈遇轻咳一声,有些无奈地道:“师妹是我师父的独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就像个管家婆似的,这次下山,师父特地嘱咐她看着我,这下好了,一刻也不得清闲。” “哦,原来是青梅竹马啊”苏迈揶揄道:“那你们……” 正要问下去,便被陈愚打住,只听得他急着道:“不说这个了,就问你敢不敢去?” 苏迈被这么一激,头脑一热,加之酒劲上头,冲口而出道:“有何不敢,不就几只妖兽吗?” “好!” 陈愚一拍苏迈肩头,叫道:“算我没看错你,放心吧,到时候真遇上妖兽,站远点就行,我来打发。” “行,那我就跟着陈大哥。” 听他这么一说,苏迈想退缩也来不及了,不由吸了一口气,转身略做收拾,便随着陈愚步了出去。 天阙山位于夷陵镇以北约三十里,陈愚带着苏迈掠出醉乡楼后,为免被人发现,未使用飞行法器,甩开步子便朝那黑沉沉的天阙山行去。 起初苏迈尚能勉强跟随,不一会,便不见了人影,虽说已尽全力追赶,奈何修为差距太大,力有不及却只能望而兴叹。 陈愚掠行一阵,回头一看,苏迈早不见踪影,便折返了回来。 不一会,便见一个黑影快速地靠近,陈愚飞身而过,提起苏迈便走,三步并两步,如一道青光一闪而过,片刻间便去得远了。 苏迈只觉身侧如风卷过,先前借着月色,尚可勉强看清前方道路,如今被陈愚挟着,其快如电,两边景物渐次模糊,眼睛微感不适。 定了定神,闭着眼睛适应了会,心里想着适才陈愚放慢脚步在前方带路,自己尚且难望项背,若是放开来跑,只怕一眨眼功夫便被丢下,这修为的差距果真是天地之别啊,想着想着,不觉又有些伤感。 陈愚当然无心去理会苏迈此刻的想法,在他全力施为下,二人如脚下生风般,疾驰而去。 等到苏迈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时,只觉眼前黑沉沉一片,一座大山如巨兽般横亘在前,数座山峰连绵起伏,在月光掩映下显得神秘而阴沉。 “到了!” 陈愚放开苏迈,指着前方一片山脉道,“前方便是摩崖岭,那通天栈道就在那崖壁之下。” “陈大哥好像对这很熟悉啊?”苏迈问道。 “多年前来过一回,那时还没听到什么妖兽作乱之说。”陈愚回道。 “那这些妖兽是后面才来的吗,又从何而来?”苏迈奇道。 “也不是,这天阙山脉横亘东西,绵延万里,奇峰峻岭不计其数,自古以来便是凶险万分之地。 在那大山深处,妖兽横行,普通修士都难以接近,不过也正因如此,吸引了不少修士深入探险,寻那灵材法宝,至于有没命回,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陈愚望着眼前黑沉沉的一片,颇有感慨地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这么多年,这些妖兽都安分地呆在深山之中,如今却跑到这摩崖岭来?”苏迈仍是不解。 少年游 第五十四章 深谷巨妖 “这便是我们此次来的原因。”陈愚接口道:“千百年来,这些妖兽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如今却主动向人类聚居地靠拢,只怕背后没这么简单!” 沉默片刻,忽然又道:“苏兄弟,你可记得先前在醉乡楼之时那邱疯子所言?” 苏迈闻言,思考片刻,接口道:“未曾留意,似乎听他说过什么妖兽不可怕,人心更可怕之类的话,不过尚未说完,便被那廖氏兄弟打断了!” “问题就在这!”陈愚复道:“这邱疯子是本地人氏,对这妖兽之事显然比我等更为敏感,听他之言,此事似乎另有隐情。” “莫非和那浮屠宗和长生殿有关?”听陈愚一说,联想到先前种种,苏迈便出口问道。 “浮屠宗在这乌月城正道之中也算小有名气,按理应不会自毁清誉和长生殿这种旁门左道勾结,不过从今日那廖氏兄弟和血鹫的情形看,他们应是常有摩擦,但彼此之间似有默契,轻易也不会发生争斗。若此事和他们有关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利益。” 陈愚沉思了会,复又说道:“莫非和那护商队有关?” “你是说他们故意驱赶妖兽到这摩崖岭附近,就是为了让护商队获利?” “有此可能,不过问题在于,千百年来,这些妖兽都生活在天阙山深处,没理由突然在离人类如此之近的地方出没,毕竟小股妖兽对人类修士而言,击杀易如反掌。” “若浮屠宗想要通过护商队获利的话,应该只是驱赶,不会派人击杀。”苏迈接口说了句,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这些宗门是有利可图,但不能阻止路过的修士出手除害啊?”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原因,况且多少年来,妖兽都未曾出现在这摩崖岭附近,为何如今却频繁现身,若是浮屠宗或长生殿在背后动作,那为何之前不动,要等到现在,何况以这两个宗门的势力,怕是担不起如此大事!” 陈愚也是一脸迷惑,不过转瞬间却又见他甩了甩头,大声道:“管他个球,是人是兽,我们进山一探便知!”说着,也不管苏迈如何回应,抬脚就走。 苏迈见状,也随即跟了上去,二人深夜来此,本就为一探究竟,如今到了这山脚下,自然得深入一番才行。 顺着蜿蜒的山路,二人在摩崖岭脚下一直前行,约一刻钟,便看到前方一座孤峰突起,壁立千仞,甚是雄奇,崖壁下依稀有鱼肠小道顺崖而上,不知通往何方,而再往外便是万丈悬崖,苏迈远远看着,只觉心惊胆战。 “那便是通天栈道了!” 陈愚停下脚步,向着前方说道:“越过这通天栈道,再往前不远便是乌月城。” 见苏迈欲迈步前行,忙叫道:“这边走!”说完便朝那通天栈道另一侧的小道行去。 苏迈望了望前方,见陈愚要去的方向似乎是往西侧一个峡长的山谷,再往里便是一片黝黑。 二人一前一后,朝那未知的黑暗中行去,苏迈看了看方位,估摸着陈愚应该是去往天阙山深处,想着那恐怖强横的妖兽,不觉后背发冷,便加紧了脚步跟了上去,和陈愚并肩而行。 如此行了约半个时辰,苏迈初时只觉头顶渐趋阴暗,复行数百步,已然林深似海,脚下早已无路可寻,只能小心亦亦地穿行在灌木丛中。 前方偶有一线天光星星点点的从树缝中洒下,照在一丛丛低矮的植物叶子上,反射出淡淡的幽光,更显得周边阴森孤寂。 苏迈亦步亦趋地跟着陈愚,耳边时不是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还夹杂着几处不知何物的吼叫之声,心里没来由地觉得压抑和紧张。 不过说来奇怪的是,二人一路行来,虽见到不少走兽飞禽,但都为普通动物,至于那传闻中的妖兽,却是半个影子也未见到。 许是为自己壮胆,苏迈清了清嗓子,向身侧的陈愚问道:“陈大哥,你说奇怪了啊,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为何一只妖兽的踪影也未见到啊?” “怎么,你很想见妖兽啊?”陈愚见他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嘿嘿一笑,说话间正好有一点亮光照到他脸上,形成一个圆形的光斑,映着他的笑容,看上去有几分怪异。 “那倒不是,我们自那摩崖岭一路行来,怕有一个时辰了吧,不是都说摩崖岭有妖兽出没吗?”苏迈边走边说道。 “妖兽之于普通兽类,多有几分灵智,且凶悍异常,多数情况下,都是隐藏行迹,不会轻易现身,除非确定了目标,说不定我们四周现在就围满了妖兽,等着我们上钩呢!”陈愚面容轻松,略带调笑了说道。 “不可能吧!”苏迈一听,顿时缩了缩脖子,虽然此行就是为妖兽而来,但要真遇到,苏迈还是有几分惧怕,这陈愚的真正实力尚未可知,若真被妖兽围攻,陈愚自顾不暇时,自己很可能瞬间就成了点心。 正自心惊胆战之时,突然见到前方的陈愚顿了顿,随后却是转过身,朝苏迈摆了摆手,示意他禁言。 苏迈尚未来得及有所表示,却见陈愚大手一伸,将他拉了起来,将身一纵,便跃上了一棵巨树的树梢,随后三二步便到了树冠之上。 苏迈久在黑暗之中,突然窜到树顶,顿觉天光大亮,压抑感随之而…… 正要直起身来好好打量一番,却见陈愚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抵下身子,拉着他在树冠之上跳跃穿梭,一路疾行,却是如履平地,苏迈不明就里,只能眼巴巴地跟着。 如此约一刻光景,陈愚方停下脚步,借着树枝遮掩,将二人身形藏了起来,也不说话,却是指了指前方,示意苏迈看前走。 适才一路低着头,苏迈只觉冷风吹面,眼不能视,甫一停下身,见陈愚动作,便伸过头,迫不及待了向前方扫去,这一眼,却将苏迈吓了一大跳。 只见前方是一片阔大的山谷,右侧隐隐有道山梁,如横卧的巨龙般俯视着山谷,而谷中天地之间充斥着无数幽蓝色的光点,象一个个跳跃的精灵,幽芒闪烁,无边无尽,煞是好看。 这些亮光初看夏夜的萤火虫,漫天飞舞,杂乱无序,细看之下,却有迹可寻,只见那无数蓝影,此刻似乎正朝着谷中央方向聚集而去。 “陈大哥,这是什么东西啊?”苏迈见此奇景,不由讶道。 “蓝雾蝶!”陈愚漫声应着,随后又轻声道:“此物长于至阴之地,此前偶尔我也见到,不过数量如此之多,却是前所未有。” “这蓝雾蝶可有何厉害之处?”苏迈追问道。 “若只是几只,倒无甚可怕,这蓝雾蝶本身并无特别之处,平素亦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只是受到伤害时,会喷发出一种蓝色的烟雾,触体而没,会伤人灵智,使其迷乱,严重者会陷入昏迷,成半死人。” “这山谷中有成千上万只,若一齐攻击,只怕要逃脱也非易事”苏迈望着前方蓝光闪烁的夜空,心想着这美景虽好,若身陷其中,只怕也是九死一生。 “这些蓝雾蝶似乎被什么控制着?”陈愚观望了片刻,突然说道。 “啊,莫非还有人在后面操控?”苏迈一听,急问道,眼晴却下意识了朝周边扫了扫。 陈愚见状,轻笑道:“若真有人操控,凭你的修为,也不可能找得出来。” “那倒也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苏迈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们现在居高临下,又有树叶遮蔽,很是隐蔽,暂且别动,看看情况再说。”陈愚接道。 说话间,前方山谷又起了变化,只听得一声怪啸,那星光般的蓝雾蝶突然似被驱赶一般,急速旋转起来,似一片流光向那谷中心涌去,不一刻便形成一个长条形光团,在那山谷中蜿蜒不定。 “嘶!” 一个尖锐刺耳的怪声忽地传来,树上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那长条形光带开始扭曲,伸直。 不一刻,只见那幽光笼罩的谷中央一块凸起的地方开始缓缓抬升,转瞬间便已近十数丈之高,随着那顶端直起,两道蓝色光芒闪动,一个长长的信子伸了出…… 苏迈见状,惊得差点叫了出来,那山谷之中,竟然卧着一条巨蛇,看起来应是洪荒异种,身体半伸就有逾十丈之高,那蛇头枕在地上,竟似座小山一般。 此刻,那巨蛇身上附满了蓝雾蝶,就像一个闪着蓝光的巨柱,傲立山谷之中,蛇头低垂,俯视大地,威势烜赫,而那成千上万的蓝雾蝶于它而言,无异蝼蚁一般,浑不在意。 “朱驭,别白费心机了,滚出来吧!” 一个略带嘶哑又有几分尖细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苏迈远远听着,只觉双耳阵痛,难受异常。 少年游 第五十五章 猴蛇之争 “这巨蛇竟会说话?” 苏迈一阵震惊,虽说入山之前,已有心理准备,这天阙山中妖兽横行,什么情况都可能到,但第一眼见到一条会说话的巨蛇,委实将他吓得不轻,正要询问一旁的陈愚,却见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似乎对此事习以为常。 “修真之人,什么状况没见过,一只会说话的妖兽有甚稀奇!”苏迈心道,转而又朝那谷中央望去。 “玄螭,时移世异,这天阙山不再是我们的天下了,认命吧!”又一个声音响起,比之那巨蛇玄螭的撕哑,却是粗旷得多。 “枉你修行数百年,骨头倒是越发软了。”玄螭不屑地回道。 “嘿嘿,说什么都不比命重要,”朱驭回道,“你我如今修行有成,不到百年即可化为人形,到时候神州之大,哪里去不得,又何必窝在这天阙山中!” “少做梦了,我玄螭在此数百年,也未觉有何不妥,若非你三番四次前来骚扰,我又何必现出真身,要我加入,断不可能,有本事便来打败我吧!” 玄螭说完,巨头昂起,朝着前方山林“嘶”地一声,巨口猛张,两口尖牙似根根倒刺,在月色下闪着寒光,似欲随时择人而噬,看得远处的苏迈不寒而栗。 “甚好,那便痛快点!”只听得那朱驭话音未了,便是一声长啸声,山林震动,宿鸟惊飞,苏迈只觉脚下的树枝都被震得轻轻晃动,心道这是何种妖兽,有如此威势。 正疑问间,只那那右侧山林中一阵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自林中窜出,紧接着,一片白光晃动,便见玄螭身前,多了只通体雪白的猴子,身形较玄螭略小,却也是身壮如山,威势滔滔。 “朱驭,几百年了,难得见你真身,你我比邻而居,原本各自修行,也算是相熟一场,如今既然道不同,多说无益,今日你既来此,当是有所准备,若我身死,还请善待我那些子孙们!” “好说!”朱驭也不废话,伸手便是一拳,朝那蛇身打去。 妖兽素来强横,其争斗也是实实在在的肉身道行之争,这猴子一拳出去,便见风声呼啸,如山的拳影结结实实地朝那巨蛇砸去,附在蛇身上的蓝雾蝶被狂风卷起,顿时一阵乱窜,露出黑黝黝的蛇身。 玄螭见状,却不见闪躲,蛇身一扭,硕大的蛇头迎着那拳影便撞了上去,只听得一声巨响,如雷鸣般轰来,引得大地晃动,一击之下,二妖均未占便宜,似乎这一回只是试探。 “吼!”,朱驭一击未中,纵身一跃,跳上了蛇身,张开巨口,作势欲咬。 那玄螭体型巨大,却是灵活异常,见朱驭咬来,蛇尾一摆,却见一片黑影重重,如山般击来。 苏迈远远望去,只见那蛇尾如一巨锥般尖锐无比,若被击中,饶是这猴子皮糙肉厚,只怕也不死即残。 朱驭显然识得厉害,见蛇尾袭来,身子一荡,躲开致命一击,借势又是一拳,堪堪击在蛇腹之上,本以为腹部乃蛇之软肋,不料这一拳击下,却是如中败革, 蛇腹之下软滑无比,巨拳竟无处着力,朱驭一惊,忽觉不妙,缩手欲逃时,却听见耳边风声忽起,玄螭血红色的信子如一道长鞭,闪电般袭来,正正击在猴脑上,打得它一阵发昏,朱驭吃痛,忙纵身跳开。 巨蛇玄螭首尾皆可攻击,朱驭一时倒也难耐其何,每次出拳均是一沾即走,如此往来几次,却是未竟其功。 “朱驭,你就这点本事吗?”见那猴子跳来跳去,玄螭显得颇不耐烦,随后蛇身晃动,巨口一张,便迅疾朝朱驭咬去,同时蛇尾盘曲,一道黑影横过,阻断了朱驭的退路。 苏迈见那猴子进退不得,避开蛇口的同时,又是防着蛇尾的攻击,不禁有些担心,正想着看它如果躲避时,却见朱驭巨足一顿,地面晃了晃,脚下迅速出现好几道裂痕。 借着这顿足之势,朱驭腾身而起,窜起数十丈之高,苏迈远望之,只觉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片刻便消失不见。 那玄螭见状,便将整个身子伏在地上,蛇首高昂,长信吞吐不定,显得颇为谨慎。 不一刻,只见周边夜月一暗,似有乌云飘过,未几,只听得一阵狂风呼号,便见漫天黑影重压而来,天空之中猴影重重,似虚而实,竟是那猴子朱驭再度袭来。 一排排拳影从天而降,如雷神临世,咆哮着席卷而至。 玄螭见状,蛇尾倒回,蛇身迅速盘曲,螺旋般朝那重重黑影倒卷而去,粗大的蛇身盘成一个巨大的漏斗,瞬间将那虚虚实实的猴影卷入其中。 远处隐伏着的苏迈抬眼望去,只见天空中顿时出现一个蓝光闪闪的怪物,适才尚伏在地上的蛇头此刻也是昂然向上,朝那光团中央冲去。 未几,只见那蛇身急速旋转,而那猴子朱驭此刻也和那片蓝影混做一团,完全看不清形。 苏迈正看得起劲,忽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天空中那蓝色光团轰然坠地,只见一条巨大的裂缝瞬间出现,将那战斗中的二妖陷入其中。 同时只见原来那附满蛇身的蓝雾蝶已脱落过半,天空中大片的蓝色烟雾升腾,翻滚着洒满整个地缝,远望去,只见那地缝如一条幽蓝的光带,在月色中显得明灭不定,如梦似幻。 苏迈望着眼前的一切,惊魂不定。 不一刻,又听得地缝中传来阵阵吼叫之声,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蛇头晃动着从那蓝雾中伸了出来,双眼望去似乎有些昏沉,不似初时那般寒光闪动。 片刻,那蛇头一甩,蛇身迅速去飞了出来,与那猴子扭成一团,纠缠在一起。 过了片刻,只见那朱驭双手一分,伸长脖子,朝那夜空中一声嘶吼,声似巨钟,震得山林隆隆做响,声势颇大,但在苏迈听来,却有几份痛苦,似乎颇为难受。 片刻,只听得远处的山林似在回应般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随后一团黑影从天空中快速扑来。 苏迈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巨鸟正伸开翅膀,利爪箕张,遮天蔽月般朝二妖所在之处冲去。 似乎受了那蓝雾的影响,巨蛇玄螭显得很是迟钝,见大鸟扑来,下意识地蛇首一偏,想躲开攻击,但身体却被朱驭缠住,不听使唤,在大鸟一爪之下,大块鳞片瞬间脱落,痛得它浑身一震。 也就在这一爪之下,玄螭似乎清醒了少许,借地一滚,长尾疾挑,将那朱驭甩了出去。 随后身子盘成一团,巨齿张开,长信一吐,朝那大鸟嘶了一声,随后便听得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朱驭,想不到你竟然不惜牺牲自己,引我中那蓝雾蝶之毒。” “嘿嘿,若论单打独斗,我非你之敌,所以才请来鹄鹗。为保万无一失,费尽力气才寻得这虫母,驱使蓝雾蝶附于你身,为的就是这一刻,这成千上万的蓝雾蝶一齐发作,我自己也受伤不浅!” 朱驭趴在地上,边说话边出着大气,显然适才和这巨蛇近身缠斗,它也吃亏不少。 “少废话了,趁它尚未恢复,赶紧出手!”那大鸟盘旋在上空,听得二人对话,极不耐烦地叫道,声音像极乌鸦鸣叫,话音未空,便又俯冲着朝巨蛇玄螭扑去。 “好,既然你肉粗鳞厚,我就要看看你肉身到底有多强!”朱驭见状,立了起来,大叫道。 只见其巨足一跺,将地面踩了个大坑,随后两臂张开,如展翅般扇动,只听得山林间风声大作,无数巨石如流星般呼啸而来,随着朱驭的驱使向那蛇身落去。 玄螭见状,长尾一甩,巨大的蛇驱扭动,瞬间便盘成一团,如一座山般耸立在山谷中央,蛇头昂起,却是迎向了那空中的大鸟。 大鸟体型庞大,却甚是灵动,在空中时而俯冲,时而平掠,或抓或啄,得手即…… 巨蛇要应付那雨点般袭来的石块,又要应对大鸟的攻击,还得提防着猴子的偷袭,一时左右支肘。 如此缠斗半响,只见朱驭突然跃起,一拳便朝蛇身打来。 玄螭见状,蛇尾一扫,向朱驭袭去,却见朱驭在半空中身形一转,取出一条长索,却是朝那蛇首套去,巨蛇正忙着对付空中的大鸟,未及留意,被套了个正着。 大鸟鹄鹗见状,一声长啼,巨爪疾张,朝那蛇首抓去,玄螭蛇首一偏,巨齿根根直立,反咬了回去。 朱驭长臂抖动,将长索一扯,蛇首顿时一滞,鹄鹗长喙疾伸,直直啄在玄螭头顶之上,登时戳出一个巨大的黑洞。 巨蛇吃痛,蛇信一扫,击中鹄鹗腹部,同时口中一阵黑气喷出,如一团黑色的火焰射向鹄鹗。 只见那巨大的鸟羽一沾这黑气,便如被撒扯般片片脱落。 巨鸟大惊,双翅猛扑,伴着一声凄厉长啼冲天而起,急不择路地朝苏陈二人所在山林俯冲而来。 隐在树端的陈愚见状,暗道不好。 那大鸟如流星般撞来,避之已然不及,何况身边还有个法力低微的苏迈。 那巨蛇玄螭吐出的黑雾乃其本体魂气,沾之即燃,若苏迈被缠上,断无生路。 情急之下,陈愚一把拉住尚在惊魂未定的苏迈,奋力一甩,将其朝那山谷之中丢了出去,同时身形疾闪,猛地向后退去。 二人甫一离开,那大鸟便一头栽了下来,只听得一阵哗啦啦巨响,参天古树倒成一片,一团黑焰腾起,随后迅速弥散,如鬼魅向密林笼去。 少年游 第五十六章 朱驭之怒 陈愚见黑雾袭来,来不及思考拔腿就跑,像一阵轻烟般朝反方向驰去。 而此时另一侧的苏迈却没他这般轻松,被陈愚一扔,不由自主地朝谷中飞了出来,正落在二妖不远处,呯地一声,摔得他眼冒金眼。 数年的修炼虽道法无成,但苏迈的体质倒是淬炼得强硬无比,一摔下去,虽有些疼痛,倒也无甚大碍。 苏迈的从天而降,打断了正缠斗中的二妖,朱驭随意望了一眼,见只是个一身狼狈的渺小人类,便不再留意。 双手扯着长索,缚着蛇首向前疾冲,巨蛇被长索套住,行动不便,加之蛇头受伤被巨鸟弄出个大洞,伤之不轻,此刻受制于猴,却是无可奈何。 苏迈纵眼望去,那长索似藤非藤,隐隐还有赤红的血气流动,月色下显得阴邪无比。 那巨蛇似乎对此物颇为忌惮,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强悍,像被拿了七寸一般,只剩挣扎之力,忽而蛇首长身而立,将那猴子甩出数丈,忽而蛇尾倒刺,却是徒有其形,威力大减。 不一刻,那朱驭已渐占上风,巨蛇眼看就要不支。 苏迈在不远处观望,见巨蛇之状,也知其命在旦夕,这猴子处心积虑,引巨蛇来此,设下重重埋伏,还邀了帮手助阵,显然势在必得,一旦得手,这巨蛇玄螭定是凶多吉少。 联想到先前二人对话,似乎这猴子背后尚有帮手,正谋划着某种大事,欲邀请巨蛇加盟,而从今日表现看,巨蛇似乎拒绝数回,故这猴子朱驭才设此局,欲除之后快。 念及此,苏迈忽觉有些同情起这玄螭来,虽然二者皆为妖兽,凶悍强横,但从表现上看,似乎这玄螭更是与世无争,一心修行,数百年清修,眼见就要得成正果,却遭此横祸,委实有些冤屈。 望着那痛苦挣扎的巨蛇,苏迈心有不忍,修士也好,妖兽也罢,任是再强横的修为,在死亡面前,都不堪一击。 这玄螭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肉身可开山裂地,如无意外,脱得妖身修成人形也是水到渠成之事,谁曾想会有今日这无妄之灾。 眼看着那长索之上赤色不断泛起,巨蛇身形开始萎缩,竖眼中满是凄凉与不甘,苏迈远远望去,也能感觉到它的痛苦和无奈。 或许正是一种龙游浅底,虎落平阳之感吧,若非此前大意,这猴子朱驭只怕还不放在它眼里,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招失意,数百年岁月,转眼便成烟云了。 就在那玄螭无助等死之时,突见一团火焰在半空中闪了闪,随后便鬼魅般地朝那正自得意的朱驭飞了过去。 朱驭愣了愣,巨手一伸,便将那火团抓在手中,令它诧异的是,这火团有形无质,似一片虚无,虽说是火,却毫无热度,就这样莫名地燃烧着,似乎也无甚害处。 不过在这妖兽横行的天阙山深处,这火焰突然现身,显然事有异常,朱驭虽胜券在握,却也不敢大意。 眼看就大功告成,自然不愿意再多生事端,只见它巨口一吸,向那火团猛地吹出一口大气,只听得一阵风声突现,那火焰被狂风卷起,瞬间便被吹出数丈之远,火光明灭不定,眼见就要熄灭。 此刻正躲在不远处一块巨石后的苏迈心中一惊,这五行离火并非普通火焰,虽说如今他修为低微,几乎无甚攻击性,但要将其随意吹灭倒也不易。 看来这修为的差距真有天地之别,在这巨猴数百年修行的强横实力面前,他的五行劫术不过就是小儿戏法罢,实在是不值一晒。 想到这,原本还打算暗中出手的苏迈,心里又隐隐有了些许退意,趁着这猴子尚未发现自己的小动作,赶紧逃了才是正道,不然贸然出手,只有送死的份。 就在苏迈犹豫不定之时,前方又有了变化,只见那先前萎靡不振的玄螭突然长嘶一声,蛇首昂起,双眼满是决绝之色,先是蛇尾卷起,朝那朱驭横扫而去。 朱驭见势长索紧扯,向旁一纵,跃出十余丈,顺脚将身旁一块巨石踢起,朝那蛇尾砸去。 躲在巨石后的苏迈不料有此突变,只觉耳边风声突起,一声巨响后,身不由已地跌了出去,下一刻,一片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却是那猴子的巨足踩了下来,苏迈来不及多想,连滚带爬地疾闪而退,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而就在朱驭躲避蛇尾之时,玄螭借这一息之机,巨口张开,一个闪着暗红色光芒的圆珠猛地吐出,如一支血箭般朝那朱驭射去。 朱驭见状大惊,身形急速缩小,同时全身白毛竖起,一团白气从身体中淅出,将全身裹了起来,随后右手食指朝虚空一划,嘶吼一声,只见一片血光涌现,如天女散花散朝那蛇身洒去。 那长索得猴血浸润,光芒大盛,疾速勒紧,下一刻,便要嵌入血肉之中,而朱驭对那圆球似乎颇为忌惮,不断跳跃躲闪,将脚下大地踩得坑坑洼洼。 苏迈在地下闪躲腾挪,苦不堪言,前在猴子肆无忌惮的踩踏,后有痛苦扭动的蛇躯,一不留意,就被压得粉碎,在这身形似山般的强大妖兽面前,苏迈这渺小的人类,和一堆泥土并无二致。 光是地面的情形尚可躲避,要命的是那巨蛇玄螭似乎有同归于尽的想法,不惜吐出妖丹攻击朱驭,一旦妖丹自爆,这方圆数里都成平地。 这猴子强横无比,或有逃命之法,但苏迈断无生还可能,为今之计,想要活命就得帮玄螭摆脱那长索,但显然此物非寻常法器,凭苏迈的能力,要想夺回不啻痴人说梦。 二妖缠斗正是惨烈之时,显然谁也无心去留意地下狼狈不堪的苏迈,好不容易避开蛇躯的碾压,苏迈抬头看了看半空中光芒愈盛的妖丹,咬了咬牙,呸了一口。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一把,就算死也死得壮烈些。 看了看那流动着血色的诡异长索,苏迈想了想,突然转身向后疾退,朝那蛇尾跑去,卯足了劲,三步并两步地跃上蛇身,抱住了那尖刺般的蛇尾。 片刻,那蛇尾便又倒卷而起,朝那朱驭疾冲而去,苏迈只觉风声顿起,咬紧牙关死死抱住。 待到接近那朱驭的瞬间,只见他猛地跃起,大吼一声,反手一抬,那奇形怪剑应手而出,带着一片赤青色光芒朝那长索疾斩而下。 说也奇怪,这诡异的长索连那巨蛇也无可奈何,此刻却在苏迈的一斩之下应声而断,瞬间成了两截。 原本正是殊死之争的二妖,均未料此变,朱驭只见一个黑影闪过,长索便已被废,愣在当地恼羞成怒,却不知是何缘故,待低头寻找,苏迈早就着泥土,滚到一边去了。 而原本命在旦夕的玄螭得苏迈之助,瞬间脱困,蛇首倏地昂起,巨口猛张,朝半空一吸,将那妖丹吞回,同时蛇身扭动,带着非生即死的怨恨狂暴地朝那朱驭咬了过去。 朱驭见状,下意识向后一跃,同时巨拳猛地挥出,迎着蛇首便打了过去。 而地上握着怪剑惊疑不定的苏迈,本以为这纯肉身力量的较量,定是惊天动地,正想着如何逃走之时,那玄螭却在巨拳将至之际将身一摆,身形急速缩小,瞬间便成了一只寻常蟒蛇大小,蛇首往地面一钻,倏地消失不见了。 场面变化得过于迅速,苏迈还来不及反应,却见那朱驭巨足一跺,仰天怒吼,满脸狰狞和痛悔,似是怎么也料不到,这巨蛇会借佯攻吸引它注意力,随后土遁而去。 吼声过后,猴子却突然蹲了下来,侧着头贴在地上,似乎在听着什么,一会却又站起来,一脸失望。 巨蛇逃了,山谷之中只剩得一人一猴。 在强大的朱驭面前,苏迈便是只待宰的羔羊,特别是在它反应过来长索之断是这小小人类捣鬼后,等待苏迈的绝不是什么好事,或许死还是最简单的,受尽折磨而死似乎更符合朱驭此刻的心情。 苏迈自然不会坐在地上等死,在朱驭尚未及有所行动之前,早已拔腿就跑,一溜烟便向山谷深处逃去。 来的方向有那只巨鸟,陈愚尚不知生死如何,苏迈自然不会跑去送死,为今之计,只有祈祷陈愚能搞定那大鸟,在他被猴子踩死之前能赶来救他。 朱驭望着前方瘦小的人影,晒笑一声,猴脸上长毛直竖,手中那半截长索随之一甩,如灵蛇出动般笔直朝苏迈袭去。 苏迈一心逃命,脚下生风般向前疾冲,跑出不到百步,只感觉身后一阵杀意传来,忙转头一看,只见那长索似长了眼睛般突袭而至。 来不及思考,苏迈本能地举起手中怪剑,往头顶一挡,那长索正正击在剑身上,苏迈只觉一股巨力传来,瞬间就被击得飞出数丈之远,全身骨骼似要散架般,剧痛无比。 行将落地时,苏迈就地一滚,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下一刻,朱驭那巨大的身影便已到了眼前。 实力的巨大差距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在修行数百年的朱驭面前,苏迈这点道行,微末得可以忽略,刚才那下意识的一挡,便将他弄得重伤,而这还只是朱驭随手一挥罢,若被它抓住,只怕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无异。 望着那黑沉沉的阴影,苏迈除了绝望,就是等死! 少年游 第五十七章 一线生机 “小子,你手中乃是何物,竟能斩断我的摄魂索?”望着脚下一击即伤,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小人类,朱驭此刻并不急着动手,反而对他手中那青黑色的法器更感兴趣。 苏迈被朱驭洪钟般沉闷的声音震得头皮发麻,见暂时死不了,便挪了挪身子,盘脚坐下,稍做调息,将体内翻滚的气息调整后便站了起来,而那朱驭也未加干涉,仿佛就像看一只蝼蚁游戏般。 在它看来,无论苏迈怎么恢复调息,只要它随便一出手,结局不会有任何不同。 死得太容易,反而失去了乐趣,数百年来,死在它手中的生灵不知凡几,就连那不知死活的修士也多得记不清,眼前这修为低微的小修士,还真没什么值得出手的价值。 玩腻了,一脚下去,便只剩一摊泥土。 见朱驭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此刻的苏迈反倒没有初时那么恐慌,反正都是一死,不过是早晚而已。 在这猴子面前,想逃看来是不现实了,唯一的生机便是拖延时间,希望陈愚能在他死之前赶回来,毕竟敢独自来探险的人,当非无能之辈。 再说此地是天阙山深处,又是夜深月静之时,除了陈愚,也指望不上别人。 只是苏迈毕竟修行尚浅,对修仙之事知之甚少,修士一生,为得修行寸进,所付出的精力实非寻常可想像,而其中的财力物力也所耗甚巨。 故而无数非世家大族出身的修士,为寻那天材地宝,换取修行所需,多铤而走险,深入那妖兽横行的深山大泽探灵取宝。 偶有那运气极好的,寻得灵材宝器甚至功法密诀,从此一飞冲天,修为大进,而绝大多数皆是铩羽而归,能保得性命已然大幸。 这陈愚深夜探险,是真想探究真相,还是入山探宝,尚未可知。 二人萍水相逢,交浅言深,如今因这巨妖之战而散,苏迈眼下也只能自求多福。 定了定神,苏迈感觉精气回复了不少,便站了起来,虽然在这巨猴面前,站或坐并无多大区别,只是站着说话,多少会有些安全感,再说一言不合,要逃命时,站着也跑得更快些。 “这是我的仙剑,专克妖邪!”,仰头望着朱驭,苏迈漫不经心地回道。 “仙剑,就你那黑不溜秋的东西,也好意思叫仙剑!”朱驭一脸不屑,心中却是充满了好奇。 毕竟对于一个修行尚未大成的妖兽而言,修炼资源极少,天材地宝更是被那些站在修行界顶端的人类搜刮殆尽,法宝对他们而言是可望而不可求。 就连手中已成废物的摄灵索,也是为了对付玄螭才准予借用,如果真是件法宝,品级应是不错。 这摄灵索可是对付妖兽的绝佳法器,用无数妖血和人类修士精魂祭炼而成,可长可短,坚仞无比,一旦被捆住,神魂被困,精血难留,能将其一斩而断,当不是凡物。 不过就眼前这模样,怎么看也不似仙剑之类。 “你一只猴子懂什么,我这仙剑乃九天仙品,上可斩神诛仙,下可灭妖伏魔,因其威力过巨,故不能以本体示人,否则必有灾祸!” 苏迈一本正经地说道,言话中甚是不屑,似乎对朱驭不识仙剑很是不满。 “哼,胡吹大气,毛都没长齐,敢在本尊面前班门弄斧,你这货能称仙剑的话,这天阙山中只怕早是仙宝横行了。” 一阵晒笑后,朱驭似乎心情好了不少,望着脚下的小人,一脸得色。 这种掌控一切,主宰别人生死的快感,让它暂时忘却了先前的不快。 在这天阙山深处的山谷之中,此刻,它就是天地之主,故而对于苏迈,它跟本就不屑于思考他的想法,只要动动手指,眼前的小小人类随时灰飞烟灭。 不过既然他说是仙剑,听听来历也未尝不可,眼下它并不着急。 “本尊在这山中数百年,什么法宝没见过,你这东西看起来不过是修士炼器不成丢弃的废物罢了,你既敢说是仙器,便给你个机会说来听听,你要说不清楚,休怪我手下无情,嘿嘿!” 朱驭一脸奸笑,随后巨足朝地面一踩,顿时出现一个黝黑的大洞。 苏迈见状,心中腹诽道:“好像我说清楚,你会放过我一样,只怕我一说出来,下一刻命就没了。” 不过心中想着,嘴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转而做出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朝上叫道: “我吹什么,这仙剑乃我祖传之物,数千年前,先祖曾做过剑仙的,只是我家逢大难,被人追杀,才流落到这山里来,如今我修为尚浅,不能驱使仙剑,自然发挥不出它的威力,倘若我有你这般本事,使这仙剑自可毁天灭地。” 见苏迈夸他本事,朱驭甚是得意,傑傑一笑,挺了挺胸,说道:“算你小孩还有点见识,不过你要修到我这等本事是不可能了,你们人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宝剑什么……?” 挠了挠头,片刻似是灵光一闪,拍手叫道:“对,对,宝剑赠英雄,反正你也活不久了,我就吃点亏,这仙剑就由我帮你保管着吧,省得流落在这荒山之中,无端埋没了,到了地下,你也无脸见祖宗啊!” 苏迈见其有意夺宝,心下甚喜,听得这猴子煞有介事的一番说辞,想笑却又不能,忍了忍,装做一本正经地道: “我知道我坏了你的大事,你不会放过我,这仙剑原本在我手中也无甚用处,送予你也不是不可,只是……”话说一半,却突然止住,抬起头看了看朱驭,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只是什么,你快说!”朱驭见状,急不可耐地道。 “要想使用这仙剑,须得先让它认主,要认主却得用我家传的心法,在日出之时修炼七七四十九日,和这仙剑心生感应,才能驾驭它。” “哼,你当我傻啊!”朱驭闻言,怒道。 见其不上钩,苏迈一时无计,心念电转间,又道: “七七四十九日而已,你在这山中几百年都呆了,还怕这点时间,再说你修为通天,我又能耐你何,这仙剑本是神器,若是这般容易收服,那不烂大街了,你当是夷陵镇里铁匠铺的货色啊!” 说完一脸讥诮,像看个愣头青似的,望向朱驭,那神情仿佛在嘲笑它没见过世面一般。 朱驭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大叫道:“放屁,什么心法感应,一把破剑而已,在本尊眼里不过死物一个,有甚稀奇!”,说完双手交叉横于胸前,猴首抬起,鼻孔朝天,一幅极为不屑的样子。 苏迈见状,心中好笑,摸着那怪剑叹道: “宝剑啊宝剑,你护我苏家数千年,那是何等尊荣,沦落至此,都是因我无能啊!”,偷偷地向上望了一眼,又道: “本想给你找个好主人,如今看来,你只能陪我归于尘土了,九泉之下,我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说着说着,竟然号叫起来,其状甚是凄惨,似乎于临了之际,为宝剑蒙尘而悲泣不已。 朱驭见状,也是疑惑不已,看情形,这小子似乎不是作伪。 以它的认知,仙家法宝多有灵性,认主之事也是常有,但若真是宝物,又何以沦落到这凡人小孩之手? 它虽然对人间之事知之不详,但这天阙山中过往修士争宝夺器之事并不鲜见,其惨烈程度比之妖兽有过之无不及,若真有其事,只怕尚未出门,便早被褫夺,何以能流落到这荒野之中。 再说这一阵打斗,少说也有大半个时辰,却未见别的修士追来,这小孩之话未必可信。 这朱驭貌似粗豪,但心思甚细,其先前以蓝雾蝶为引诱战玄螭,再到和鹄鹗配合夹出,每一步都在其掌握之中,若非苏迈意外出现,并斩断了它的摄灵索,只怕此刻已然大功告成。 眼下见苏迈之状,虽心有所动,但还未到利令智昏的程度,按苏迈之言,宝物认主,须七七四十九日,若真有此事,这其间难保没有人类修士追来,到时候它可不想落个人材两空。 不如先取了口诀,夺了宝物,将这小子杀了一了百了。 一念方起,杀心顿生。望着脚下犹自悲泣的苏迈,不耐烦地叫道:“嗨,小孩,别哭了,你这宝物我帮你保管着,你且将那口诀道来,本尊放你一条生路!” 苏迈一听,心中微动,看来这巨猴还是对宝物不死心,只要想办法拖到天亮,等陈愚寻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再说陈愚那师妹红霓若发现异状,应该也会寻来,到时候人多势众,对付这猴子就容易得多。 念及此,苏迈抬起头,向那朱驭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了,这宝物到你手中,也算得遇明主,只是这口诀须得日出时分才能施展,没有我的指导,说给你也没用。你修为通天,而我只是个凡人,现在离日出之时不过两个时辰,你不至于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吧,如果你真这么胆小的话,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说完,挺了挺身子,抖抖手,一副任人发落的样子。 朱驭见状,心道这山谷之中以己为尊,眼下离日出尚不足两个时辰,这小孩孤身至此,确未见其同伴,再说就算有,也未必是甚强横修士,不然断不可能拖到现在还不出现。 为了这宝剑,就且留他两个时辰,到时候再杀之不迟。 “好,就给你两时辰,不过本尊提醒你,休要耍什么花招,不然,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本尊的手段,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朱驭冷睨向苏迈,半带威胁地说道。 “你且等着罢,日出之后自有分晓。” 苏迈见其松口,也懒得多说,兀自向前找了块大石盘坐了下来。 望着前方幽暗的夜空,心里七上八下,如今已近五更,估摸着陈愚若未遇害的话,应该很快便可赶来,但这么久还没任何动静,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如此一来,只怕唯一的希望便是顾旷和红霓能及时赶来了。 少年游 第五十八章 在劫难逃 时间一恍而过,很快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山谷中一人一猴各怀心事,正相对而坐。 朱驭好整以暇,坐在撕裂的地缝边上,望着远处微明的天空,一脸期待,而不远处的苏迈却是心急如焚。 眼看着天光渐亮,那一轮红日很快就将在对面的山峦升起,到时再想糊弄这猴子也就不可能了,等待他的,唯死一途。 正在苏迈忧心不已之时,身后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鸟鸣,那声音尖啸而凄厉,倏忽而来,恍若地底追魂鸟的呼号,吓得苏迈一蹦而起,忙转头向后寻去。 来时的密林依旧漆黑一片,微弱的天光照下,却是一片死寂,仿佛被一团黑色的浓雾笼罩着,阴晦不明。 而不远处的朱驭闻此号叫,却是倏地腾身而起,大吼一声,似是回应,随后兔起鹘落,以和其身形极不相符的动作向后而去,数息之间,便踪迹全无。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令苏迈有些措手不及,看这猴子的反应,这鸟鸣声当是先前那受伤的大鸟鹄鹗所发,叫声如此凄厉,应是求救之音,若真如此,那他便有救了,密林之中只有那只鸟和陈愚,此刻大鸟求助,当是陈愚占了上风甚至已然获胜。 想到这,苏迈忽觉全身一松,一种死里逃生的狂喜涌上心头。 又一次与死神察肩而过,看来老天待自己还算不薄,不过眼下却不是庆贺的时候,密林之中凶险重重,陈愚要面对两个强横妖兽,只怕也难善了。 为今之计,不如趁乱一走了之,赶紧逃命才是重点,反正自己留在这也无甚作用,到时候还得连累陈愚。 耳边隐约有吼声传来,苏迈望了望眼前那浓黑的密林,咬了咬牙,转身便朝山谷深处跑去,两害相权取其轻,相比身后一猴一鸟,那山谷前方未知的危险似乎更容易接受。 就在他发足狂奔,跑了近百步时,突觉头顶一暗,一团巨大的阴影自身后横掠而来,四周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苏迈脚步一顿,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只见那黑鸟鹄鹗正张着巨翅,自身后疾冲而来,那右侧翅膀向下耷拉着,而在其腹下,原来油亮浓密的羽毛已然脱落不见,隐约可见一个诡异的大洞,似乎受伤不轻。 见此情形,苏迈心中一喜,反而不急着逃命了,这黑鸟受伤颇重,已然自顾不暇,现在就剩下朱驭和陈愚,与其冒险去向妖兽横行的深山里,等在这见机行事方为上策。 主意一定,苏迈回转身,不理会头顶的黑鸟,反而逆向而行,向密林中返折返而去,而那鹄鹗忙于脱身,对地上这不起眼的人类倒也不甚在意,兀自朝山谷深处飞去。 此刻的苏迈,突然对陈愚有了极强的信心,能将这巨鸟伤成这般,对付那朱驭应该也不在话下。 只是这世事多变,岂能尽如人意。 就在他志得意满,正想象着那猴子被打趴下的惨状时,突然一声巨啸传来,声传四野,地面晃动,山林中宿鸟惊飞,无数隐藏在黑暗中的妖兽躁动不安,各种惊恐莫名的怪叫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山谷边缘黑影幢幢,恍若百鬼夜行。 苏迈望向四周,自觉头皮发麻,适才这一声巨啸,刚猛狂暴,隐含着来自洪荒巨兽的暴戾和强横,能够令之山林中百兽惊慌,只怕非寻常妖兽可比,不过听这啸声,却不像是朱驭所为,莫非还有更强的妖兽到来? 一念及此,苏迈顿时大呼不妥,此刻身处天阙山深外,正是妖兽的天下,如果再出现实力和朱驭相当甚至更强的妖兽,只怕陈愚也是凶多吉少。正踌躇间,前方黑雾笼罩的密林中一阵骚动,两个巨大的身影同时人立而起,除了那熟悉的猴子朱驭外,还有一个身形稍小的灰白色怪物正伸出长臂和朱驭扭打在一起。 借着微弱的天光,苏迈抬眼望去,只见那怪物身形似人类,浑身披着灰白毛发,脸上仅露着两只巨眼,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强横的力量,原本自号山中之主的朱驭在它面前,竟占不到丝毫上风。 二兽拳脚相加,招招见肉,毫无虚式,丛林中原本遮天蔽日的苍莽古树,此刻就如杂草一般,巨足所至,只听到哗啦一阵,树倒林倾,狼藉一片。 随着朱驭且斗且走,片刻间便来到原来和巨蛇缠的山谷中央,只是眼前面对的对手却非巨蛇可比。 那灰毛怪兽此刻正抱着朱驭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见朱驭巨拳挥来,竟毫不躲闪,嘶吼一声,同样巨拳挥出。 二拳相撞,顿时一声巨响,震得二兽身形晃动,而不远处的苏迈却感到脚下的土地一阵晃动,一条条粗大的地缝迅速裂开并向山谷深处。 苏迈虽然也算半个修士,平日里也见过不少大修士的通天本领,但似这般充满蛮荒气息却毫无技巧可言的纯肉身对抗,却是头回遇到。 这灰毛怪兽虽身形较小,力量却丝毫不差,看情形似乎还略占上风,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为何前伤黑鸟,后斗巨猴,那陈愚也不知生死几何,至今尚未露面,看来之前所想之事,谬之远矣,幸好有这怪物出现,不然等到太阳一出,只怕死期就到。 这边苏迈疑惑重重,那半空中的二兽却打得正欢,场面看似激烈,仔细观看却又另有别情。 朱驭经先前和玄螭一战,消耗颇大,虽未伤元气,却也内伤不小,此刻巨蛇远遁,鹄鹗也是受伤而逃,空余其身,自无谓拼死相搏。 且战且想,朱驭只觉再拖下来,对自己有害无利,再说眼前这灰毛怪物,非人非兽,却是勇猛无匹,颇有悍不畏死之势,自己在这山中数百年,从未一见,也不知其实力如何,以命相争,着实不值。 故而拳脚之间,留有几分余地,而那怪物却未有如此心机,难得棋逢对手,却有越战越勇之势,拳脚生风,巨吼声中,气势如虹,将那朱驭打得节节后退,却又无可奈何。 就这般你来我往,打了约半个时辰,此刻天已大亮,远处的山峦也渐渐露出了重重翠色,薄雾朦胧中,似一条蛰伏的巨龙般,若隐若现。 一直在地面观战的苏迈也终于看清了战斗的情形,只见朱驭右臂下垂,似乎受伤不浅,而对面那灰毛怪物左肩上也是一个血洞,鲜红的血液正不断溢出,染得原来灰白的毛发一片血色,而这怪物似乎对此全不在乎,正挥着巨手朝朱驭头上拍去。 朱驭见状,将头一偏,不再以肉身相拼,却是借势往旁一跃,闪开攻击的同时,也拉开了二者的距离。 那怪物见状,巨口一张,发出一阵“咻咻”之声,随后作势又扑了过来,朱驭欲罢不能,一跺脚 ,向着那山谷深处一阵狂叫,声音粗旷而又充满威势,似是某种指令。 片刻,漫天嘶叫声自四面八方响起,无数黑影在林间跃动,不时向这山谷涌来。 苏迈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丛林中,无数的妖猴在几只巨猴的带领呼啸而来,中间还夹杂着不少长相奇特的妖兽,或飞或妖,浩浩荡荡,不一刻就将整个山谷中央围了个水泄不通,仅留下了方圆数十丈的一片空地。 苏迈见此情形,心直往下掉,被如此多的妖兽围住,想跑已不可能,若一涌而上的话,只怕自己立刻便成了肉饼。 原本还想着看个热闹,等陈愚来相救,谁料陈愚没来,却受了这池鱼之殃,此刻若想全身而退,只能寄希望于前方这不知敌友的怪物,好在这兽群注意力都在那怪物身上,对于躲在一片草丘之侧的苏迈未加留意,暂时还算安全。 那怪物见朱驭弄出如此阵仗,却是浑不在意,竟然“桀桀”一笑,巨手捶胸,似乎兴奋异常、 朱驭见状,一脸无奈,本想召来兽群,让其知难而退,最不济也可缠住它,好让自己全身而退,如今看来,这怪物天生悍勇,却是毫无惧意,想轻异脱身之怕不易。 想到这,朱驭巨手一挥,朝身前指了指,片时便有数十只生有双翅的妖兽朝前扑了过去。 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迅速袭来,那怪物见状,朝前一跃,伸手便抓住其中一只,随意一撕,半空中便洒下一片血雨,溅得那满是毛发的脸上珠珠点点,在这清晨的山野中显得格外狰狞,远远望去,犹如战神下凡,威势滔天。 不过这些妖兽原也是凶残好斗,浑不畏死,在朱驭的指挥下,前赴后继朝已是血人的怪物扑去,如此不到一刻钟,前方已是尸横遍野,山谷中充斥着腥鼻的血腥味,中人欲呕。 而先前围着山谷中央的兽群在血腥味的刺激之下,却是越发躁动不安,嘶吼着便要冲上来。 朱驭见此情形,朝领头的巨猴一声嘶叫,那猴子得令,发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叫喊声,顿时兽群一群骚动,片刻间便如潮水盘向中间涌来,不少妖兽还争抢着吞食死去同伴的尸首,场面凶残而血腥。 苏迈见兽群涌来,避无可避,来不及思考,便拔腿朝山谷中央冲去,原来尚算空旷的山谷,此刻随着兽群的涌来,空间越来越小。 苏迈无心理会耳边充斥着的各种怪叫声,鼓足劲朝谷中央跑去,虽然等待他的也是死路一条,但总会被这如潮的妖兽踩死来得更体面一些。 就在身后兽群越来越近,苏迈一心奔逃之时,原本观战中的朱驭也发现了他的身影,一身怪叫,长索便朝他甩了过来,苏迈未及留意,被击个中着,在空中翻滚一圈,重重了落在地面上。 眼看着兽群顷刻便至,苏迈顾不及疼痛,急忙爬了起来,继续看前冲去。 朱驭见其无恙,心中大怒,往前一纵,伸出巨手便向苏迈抓来,苏迈只觉眼前一片黑影如山压来,进退无据。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半空中突然飞来一段红绫,瞬间缠住苏迈的身子,将其往前一拉,苏迈只觉脚下一轻,下一刻已被带到了山谷中央。 恍惚间,只见前方无数黑影,翻滚而来,距自已不过一息之间,而身后,正是先前朱驭和玄螭斗法时造成了那条巨大地逢。 少年游 第五十九章 地底迷雾 耳畔风声趋紧,阵阵寒意随之涌来,而声后的呼吼声却是渐行渐远,天地间一片黑暗。 苏迈感觉自己像块石头般,身不由已地向下坠去。 在兽群即将涌来时,苏迈情急之下,跳进了这黑沉沉的地缝之中。 原本以为这地缝由蛇驱坠地所造成,深应不过数丈,躲在地底或可逃过一劫,不料事实却远非他所想那般简单。 等他跳入之后才发现,这地缝其深无比,黑暗阴寒,看起来应是一个地下岩洞,原本深藏地底,不为人知,地裂之后,将山体破坏便随着这地缝露了出来。 苏迈不明就里,仓促之间坠入其中,此刻目不能视,身周空空如也,毫无可借力之物,只能顺其自然,随之不断下坠。 原想召个火球观察下地底形势,却发现这地底灵气紊乱,五行劫术竟无用武之地,一时间颇为无奈,只能定了下神,稳了稳身子,向那未知的黑暗中沉去。 细算时间,约莫过了一刻钟,隐约有亮光泛起,下坠的势头也逐渐平缓,身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托住,感觉轻飘飘的,不一会,便完全停住了。 苏迈大惊,翻身立起,环顾四周,依然是阴冷空旷,脚下毫无着力之处,人却诡异地飘了起来。 按说从山谷地缝离这地底如此之高,若无意外,摔到地下只怕就成肉泥,就算大难不死,多半也是坠入水池或像之前在铁剑门祖师堂后山那个神秘地洞一般,有地底巨型植物相助,像如今这般脚底空空,身子竟浮于其上,简直匪夷所思。 苏迈百思不得其解,忽而蹲下身子,朝脚底探去,触手之处,依然毫无实物,却似笼罩着重重凝如实质的浓雾,余者再无其它。 既然不知其由,苏迈也懒得再去深究,毕竟能活下来就是幸运,怎么活的并不重要。 既然这浓雾能托起人体,便应有落地之处,苏迈想了想,便举步向前,朝那一线亮光行去。 走了不到百步,便寻得那光线所在,眼前是一个不规则的石洞,次第散落着几处乱石,光线便是自这些乱石堆中发出,几块大小不一的碎石闪着幽绿的光芒。 苏迈拾起一看,不过寻常的绿萤石,很多地底都可发现,并无甚奇异之处。 再往前走,里面是一条狭窄的洞道,乱石突起,入口不过尺许方圆。 苏迈在洞口比了比,以他的身形,断难进入,而里面也是黑黝黝的,不知其深几许,看了片刻,苏迈摇了摇头,转身便折返而去。 这洞底雾气如此古怪,只怕这深洞里面还有更多未知的风险,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没必要枉送了性命。 沿着原路而行,不一会又来到了先前下坠时的神秘雾气中,四围依旧目不能视,除了身后那几处幽光,再无它物。 苏迈定了定,闭目凝听,却发现天地之间一片寂默,静得仿佛已远离人世一般。 如果说数年前在百里青苇丛中的经历是一片死寂,毫无生气的话,如今这里的一切却让人感觉遗世独立,若天地初开,万物皆无,世间仅你一人。 苏迈只觉一股苍凉之气涌来,顿觉无比孤寂,仿佛自身已被世间遗弃,从此生生死死,孑然一身。 自初识人事,随天随子流落江湖而来,虽则清苦,但也自得其乐,纵是后来天随子不告而别,独自入山,再至铁剑门弃师奔逃,种种况味,只让其深觉生之多艰,却从未有孤独之感。 如今在这神秘地底,无来由倍觉孤独,又不知情自何起,一时间百思不解。 逡巡片刻,苏迈睁开眼,适应一下眼前的黑暗,便举步朝那雾气中踱去,一如适才坠入时一般,脚底虚浮却如有实质。 如此且行且试,走了数百步,苏迈感觉雾气渐薄,脚底竟有下行之势,越往前行,其势越陡。 不到一刻钟,苏迈便觉眼前一亮,几道不知何物所发出的光亮从洞顶斜射而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奇特的石厅,上窄下宽,呈漏斗之状,高不可测。 光线便是自头顶处进入,厅中空无一物,前方右侧隐隐有一段白瀑流泻而下,雾气蒸腾,注入室内一深池之中。 奇怪的是,苏迈静立半晌,却未听到半点声音,这一路行来,皆是如此,直让他怀疑许是先前下坠过快,致使双耳失聪,不然何以如此。 想了想,苏迈将手中的黑剑举了起来,朝身旁石壁猛地一击,只听着“锵”地一声,金石交响,震得他耳畔嗡嗡直响。 “还好,还好,耳朵没聋。” 苏迈一阵心喜,快步行至那瀑布旁边,尚未靠近便觉一阵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奇怪的是,前面并未如常见的瀑布般水气四溅,准确地说,眼前这一片若隐若现的白瀑并无水气,似乎更像是雾气,且是由脚下水池升腾而上形成,远看去,似一片瀑布自上而下倾注而来,实际上却是自下向上流去。 苏迈伸手探去,只觉这雾气浓厚得如有实质,触手生寒,如有活物自手中流动,握之却又空无一物。 “奇怪,这是什么雾气啊,如此凝实,却是闻所未闻。” 好奇心动,苏迈便将身子靠近前来,伸出鼻子朝那雾气嗅了嗅,无任何气味,但吸入口鼻,顿觉无比舒爽,如春风拂面,触体而温,又似渴饮甘泉,身心皆畅。 种种感受一时间令他惊奇不已,不自觉将身体半入其中,贪婪地吸入这神奇的雾气,甚至微微仰头,半闭双眼,面容如饮醇醪,已至微醺。 正当他吐纳之间,如痴如醉之时,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不知死活的凡人,你若再吸下去,命便只剩一半了!”。 苏迈闻言,悚然大惊,下意识从浓雾中缩回身子,游目四顾,仍是空无一物,那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 正要发声相询,却又听得那声音响起,凝神一辨,似是从脚下传来,这声音依稀还有几分耳熟。 “从你脚下的池中下来”。 苏迈一听,朝身前池中望去,只见雾气翻滚,却未见有何路可行。 正要反问时,转念一想,这洞中雾气甚是诡异,既然来时来踏雾而行,这水池中雾气更甚,当不致坠下去,再说这人既然好意示警,更应不会无故害人。 心念及此,抬脚便往池中行去,那雾气升腾如故,瞬间便将其裹入其中,苏迈像来时一般,自顾自地凌虚而行,看似平地踏步,却是且走且沉。 不到一刻,便至池底,只见池底有一石室,约两丈方圆,洞壁嵌有拳头大小的极品灵石,照得石室有如白昼。 室中有一泉眼,缕缕白气便自此汩汩涌出,不断在室顶凝聚汇集,形成一片白雾。 泉眼一侧,正端坐着一个一身玄衣,看似羸弱的少年,双眼细长,面色苍白,似乎有病在身。 见苏迈下来,也不说话,竟自顾自地闭目养神,将其晾在一边。 见其情形,苏迈颇有些不忿,心想既叫我下来,为何又不理不问,不过转念一想,这一路过来,连个虫鸣声都没听到,这人独自出现在这诡异的雾池之下,只怕也非寻常之辈。 都说修真之人多性情古怪,想想便也不再在意,随意在泉眼边坐了下来。 这一夜自随陈愚入山,便一路凶险,几个时辰过去,几乎从未松懈过,如今沦落于此,暂时无恙,一时无聊,便觉困意袭来,自顾自地盘脚调息,不一会,竟睡了过去。 洞中无岁月,当苏迈悠悠转醒,睁开眼时,只见石室依旧,身前的泉眼如香炉一般,白气恍若烟丝,袅袅婷婷盘旋而上,看上去如此静谧自然,却不知如此纤弱之气,如何在石室之上凝成浓雾,竟能使物不坠。 正好奇间,猛然想起一事,心下大惊,抬眼望去,先前那少年不见了。 苏迈猛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除了那些兀自发着光亮的宝石外,再无它物,也未见有暗室或出口之类,那少年应该已从头顶的浓雾中离开。 拍了拍头,苏迈只觉眼前一切有如幻梦,却又如此真实,那人既让他下来,为何又独自离开,莫非有何阴谋不成,不过苏迈同他素未谋面,更谈不上利害关系,顶多是萍水相逢,若说有心加害,似乎又于理不合。 正疑惑间,头顶微动,那少年如鬼魅般出现在泉眼的另一侧,手中拿着几朵灰褐色菌状物,面色稍有好转,已不似先前那般苍白,见苏迈正挠头顿足,面有哂色,出口嘲道:“修真之人,你是我见过最窝囊的!” 苏迈闻言,却也不恼,正色道:“严格来说,我不算修真之人。” “不是修真之人,你大半夜跑到这天阙山中做甚,再说你手中那黑棍子,竟可斩断桀芒那老鸟的摄灵索,定不是凡物。” “桀芒,什么东西啊?”苏迈闻之,一头雾水。 “说了你也不懂,就是那猴子手中被你斩断的绳子的主人,其实也就是一只老鸟。” 少年回道,似乎对苏迈这一头懵懂的样子似为不耐。 “哦,是只鸟啊!”,苏迈漫声应着,片刻突然猛一抬头,双眼望向少年说道: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天阙山,还斩断了那猴子的绳子?” 少年游 第六十章 玄螭化形 少年闻言,似有所思。 沉思片刻,正要说话,却又听得苏迈叫道:“莫非,你能未卜先知?” 未待有所回应,又说道:“不对,所谓的未卜先知都是骗人的把戏,老骗子那一套我见多了,难道你是?这……也不可能吧!” 苏迈一阵自言自语,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那少年见状,摇了摇头,说道:“你猜的没错!” 苏迈闻言,双眼圆睁,嘴巴大张,半晌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真是那……大蛇?” “不错,我就是玄螭,准确来说,我不是蛇,我有苍龙血脉!”少年见他神情,一脸骄傲地说道。 “你……已经化形?”苏迈试探着问道。 “不久前刚成功。”少年回道。 “之前不是听那猴子说,你们还要在这修行百年才年化为人形吗,为何你这么快?” “因为我的血脉,不同于一般的妖兽,所以修行进境要快那么一点。” “既然如此,那你的修为应比那猴子还高啊,为何还被它伤了?”苏迈有些不解。 少年闻言,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怪我自己,一则我刚化形,历过天劫,本就有伤在身,二则过于大意,没想到这猴子竟然借来了桀芒那老鸟的摄灵索。” “我听那猴子说,这摄灵索似乎还是个宝物啊?”苏迈不解地问道,倒不是对那绳子感兴趣,只是他那黑剑能将其一斩而断,如果真是件了不起的宝物,那说明他自己手中那不起眼的黑棍子只会更强。 “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东西,只是桀芒那老东西不知自哪学到的邪门妖术,那摄灵索本是天阙山中一种罕见万年生长的噬妖藤,以妖兽血肉为食,本就邪异无比,被桀芒采得后,以无数妖兽和人修的精血为引,用密法祭炼而成。 此物能吸人精气,一旦被困住,确实有些麻烦,不过这东西到底有伤天和,轻易不会使用,想不到竟然被猴子借来对付我,也算看得起我了。” 少年有些自嘲地说道。 “那桀芒……那只鸟很厉害吗?”苏迈好奇道。 “算是吧,不过这些事情跟你也说不清楚,罢了。”,沉默半晌,复又自语道:“这天阙山啊,只怕再也回不去从前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苏迈见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也懒得去深究,这妖兽之间的事情,跟他八杆子也扯不到边,自然没心思去关注,他现在只想知道怎么从这出去,赶紧寻得陈愚,离开这天阙山,到乌月城找顾旷。 “对了,你为何会在这里,还有,怎么从这出去啊?”苏迈问道。 “这本来就是我的洞府,我自然在这,至于怎么出去,告诉你也没用!”少年玄螭随口应道。 “怎会没用,你告诉我,我自然便可以出去了”苏迈急道。 “这个地方甚是奇特,说起来,它应该自天地初开之际就在这了,千万年从未有外人来过,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出口。” “你就吹吧,既然从未有外人来过,你是怎么来的?还有,我掉下来的那道地缝也是你刚弄的,那之前你又从何而入?”苏迈不解地道。 “你忘了我的身份吗,我的原身是玄蛇,穿山涉水还不是如履平地!”玄螭睨了他一眼,像看个傻子似的,表情甚是不屑。 “也对,你是一条蛇,随便找个地缝就钻进去了”苏迈恍如大悟地说道。 “去……,谁钻地缝了,在这天阙山中,只要我愿意,哪里不能去!”玄螭叫道。 苏迈也不和他纠缠,向前凑了凑,疑道:“既然这里是你的洞府,那你为何弄那么大个裂缝在上面,生怕别人找不到你吗?” “那是我故意的,再说,若没有那道裂缝,你还能活到现在吗?”玄螭回道。 “故意的?”苏迈讶道:“这又是为何?”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玄螭摆出一副颇有些无奈的表情,继而道:“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不过今晚我和猴子斗法之时就发现他似乎还留有后手,我除了屈服之外,想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所以我在打斗之时,故意用法力震出这个地缝,好在必要之时做脱生之用,那猴子虽然诡计多端,但它断然想不到,这地底下还有这处所在,还以为是我的肉身过于强横,导致地裂,故而并未在意。” “不对啊,以你的本领,在地底游走就跟地上也无甚区别,何须多此一举,弄个裂缝出来?”苏迈疑道。 “本来是不需要,不过因我本就有伤在身,不宜过度使用法力,再说如果我借地遁之术,就会有法力流动的痕迹,很容易被猴子搜寻到,到时候便不妙了。” “那你后来不也借力遁走了吗?”苏迈问道。 “我入地之后,马上就到了这地缝之中,借力自然下坠,这洞里不具灵气,五行失调,我不用法力,自然也就无法搜寻。不过这还得感谢你,意外斩断那绳子,省了我不少心力。”玄螭说道。 “算了吧,我也是急错乱投医,试试罢了,本来只想吸引下那猴子的注意力,就没想过斩断这绳子,当时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死了,那猴子肯定也不会放过我,若你们再斗下去,或许我还能找个机会逃走,再说,就算我不出手,你应该也有办法脱身吧。”苏迈接口说道,以他的能力,要谈帮忙,不过笑谈,要说有,也是那神秘黑剑的功劳。 “要脱身的话,办法总是有的吧,那猴子修行数百年,怕死得很,若非得已,自然不会以命相搏。”玄螭漫声应答,继而又道:“无论如何,你也算帮了我,所以先前我才出声示警,救你一命,现在两不相欠了。” “上面那地缝那么大,你躲在这里,就不怕猴子他们找来吗?”苏迈又问道。 “暂时应该不会,他们肯定以为我早就逃远了,不会料到我就在他们脚底之下,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往往也最安全。不过,这天阙山中,能者颇多,难说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发现。” “你……到底跟他们有什么仇恨啊,为什么一定的追杀你?”苏迈一时兴起,小心地探问道。 “道不同,不相与谋,谈不上仇恨,做不成朋友,便成了敌人吧。”玄螭回道,神情颇有几分落寞。 看苏迈一头雾水,继而又说道: “这天阙山中,原本各守一方,千万年来,倒也相安无事,近百年来,原本居于此地五百里外血鸦岭上的不死鸟桀芒不知因何机缘,修为突进,逐渐征伐了周边百里范围,并不断蚕食,数年前手便伸到了我们这边,这猴子应是和他达成某种协议,先前多次规劝于我,欲联合桀芒做大地盘,以争夺更多资源,我对此不以为然,最后的结果,你也看到了。” “利字当头,看来你们妖兽和人类也差不多,难怪这摩崖岭附近数月来多了不少妖兽行迹,难道他们还敢打乌月城的主意?”苏迈有些不解,若果真如此,这猴子胃口也太大了。 “那还不至于,目前来看,桀芒老谋深算,没有把握的事情,它绝不会干,至于你说摩崖岭妖兽的事情,我亦不甚了解,不过以我对桀芒的了解,他之所图,应不在这天阙山中。”玄螭摇头叹道。 “算了”,苏迈摆摆手,又说道;“这些事情跟我也没甚干系,你还是告诉我怎么离开这吧。” “办法只有一个,不过对你而言,有等于没有。”玄螭欲言又止。 “什么办法,你且说来?”有总比没有好,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苏迈急问道。 “怎么来,怎么回!”玄螭一摊手,吐了一句令苏迈直想骂人的话。 “你这不是废话吗”,苏迈一阵心急,又道:“我若能从原路返回,还用得着问你,这地缝少说也有百丈之高,别说是我了,就算是你要上去,怕也不容易吧?” “若在平时,我要上去倒也不难,不过现在,确实有些难度,一则我有伤在身,法力大减,二则,目前那地面之上危机尚存,我也不敢乱用法力,以免引起敌人注意。” “如此说来,只怕我是出不去了,”苏迈闻言,一阵沮丧,心中顿觉追悔万分,当初真不该为了面子,一时赌气,随陈愚入山,现在困在这地洞之中,进退不得。 见苏迈一副苦恼不甚,生无可恋的情形,玄螭只觉好笑,随口说道:“你要想出去,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还有办法?”苏迈闻言,心下一喜。 “等我伤愈,恢复法力,再送你出去。”玄螭道。 “那你伤愈要多久啊?”有了一线生机,苏迈顿时神情好了不少,忙问道。 “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八年,这种事情说不定的,我这次动了魂气,伤及根本,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如果运气不好,只怕日后都会留下隐疾。” “这么长?”苏迈刚回复的心情,一下又落了下去,不过聊胜于无,玄螭愿意送他出去,也总比他在这等死的好。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希望你早点治好伤。”苏迈语气消沉地说道。 见其如此,玄螭也懒得多言,将手中之物扔了过来,随后道:“这猴头菌是这洞里独有之物,长得难看了点,不过填饱肚子倒是不错,你将就着吃点罢,在这里的时日只怕还长着呢。” …… 少年游 第六十一章 混沌之气 自那日和玄螭交谈之后,苏迈便在这地底深洞之中安置了下来。 一晃又是半年有余,这期间苏迈得闲便在这地底四处搜寻,以期找到出洞之所,不过令他失望的事,这地洞虽大,但四壁皆为岩石,并无一处出口。 除了偶有几处深深浅浅的水洼之外,就连一处活水都没有,这也打消了苏迈想顺着水流出山的可能性。 万般无奈之下,连当初来时那个小石洞中的狭窄深洞他都设法钻进去探了一趟,谁知深不过数丈,等待他的依然是那坚硬冰冷的石墙。 及至后来,苏迈似乎终于相信玄螭的话,这洞里确实是一死域,像个地牢一般,全无出路。 唯一的出口,于他而言,也只能望而兴叹。 而那勉强可算同伴的玄螭,似乎上次的交流将其数年的话都说完了一般,以后的日子很少开口,多半时间都在打坐疗伤,偶尔出了石室,也不知去往何处。 毕竟并非同类,对他的事情,苏迈也懒得打听。 玄螭心情好时,偶也会主动和苏迈说上一两句,但同样惜字如金,跟初识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相处时长,苏迈倒也从他口中得知了些这地洞的隐秘。 原来当初玄螭说这地洞成了天地初生之际,并非虚言。 这地底神秘雾气名曰混沌之气,乃天地初开,阴阳未分之时得天地造化所孕育而成。 可能因深藏地底之故,竟未受外界灵气所影响,千万年来,一直处于混沌状态。 此气无分阴阳,却可化生万物,原本无色无臭,因过于凝实,看去便成白色。 只可惜因其蕴含天地之力,不似外界灵气般可吸收吐纳,寻常人类之躯无法承受,且因其十分罕见,故而未见有修炼之法传承。 普通修士若贸然吸纳,轻则经脉焚毁,形成废人,重则被其反噬,肉身爆裂,灰飞烟灭,纵是肉体强横如玄螭,也只能凭借苍龙血脉,少量吸化以助疗伤。 当初苏迈不知内情,贪婪吸入,若非玄螭及时喝止,只怕也受害非浅,好在其体内丹田空空如也,此气过体即走,反而未造成过多伤害。 苏迈在又一次漫无目的地巡视完石洞后,按例来到那水池边,其实与其说是水池,更准备地说应该是个石洞。 望着日复一日升腾喷涌的雾气,百无聊奈,因对此气稍有了解,故而也不敢造次,离那雾墙稍远了些。 记得一回闲聊时,玄螭曾说过:“此气成于鸿蒙初开之际,彼时天地初分,阴阳未断,世间皆寂,万物全无,故而置身其中,有苍远荒莽之意,乃有孤寂之感。” 想当时自己初入雾中,便深有此感,不觉感慨造化之神奇。 可惜此气非寻常之物,不知神州之地,千万年传承,可有某位前辈偶遇过,或者留下某种修炼之法也未可知,不过就算有,以他的体质,连普通先天灵气都修炼不了,更何况这混沌之气。 叹了叹,苏迈无奈地摇了摇头,此生无缘,多想无益,眼下只求玄螭赶紧疗伤,好伤愈后带他离去。 过了这么久,陈愚就算还活着,只怕也早已下山去了,而顾旷身有要事,天涯奔走,想找他怕也是大海捞针,茫茫天涯,要寻个去处,却也非易事。 想到这,苏迈突然记起一事,忙自怀中摸出一物,乃是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装的正是当初在铁剑门后山神秘地牢中那个无名老和尚的舍利。 许是大师佛法护持,虽几经磨难,幸得保存完好,那串定光珠也还静静地躺在其中。 望着眼前的一切,苏迈感慨万分,当初大师不惜坐化,以无上悲悯之心助其脱困,唯一所托也不过是若有机缘,将其舍利送回无定寺。 只可惜如今身困地底,无日无夜,他日若得脱身,头等大事便是完成大师之愿,到无定寺走一趟。 想着和尚的深恩大德,苏迈猛又记起一物,当初能从九阴鬼火中脱身,此物亦功不可没。 想到这,苏迈不觉一笑,这神秘之物虽不知来历,甚至那和尚还断言恐非正道之物,劝其远之,但一路走来,却对它助益颇多,玄螭也说此物非同寻常,但却依然看不出其端倪。 后来困在这地洞之中,反正也无甚危险,日常出去找寻出路,携之累赘,便将其随意放置在石室墙角一侧,数月来,也未曾留意,如今想来,颇觉有些歉意。 一念及此,苏迈便站起身来,步入浓雾之中,进得石室。 先前玄螭已独自离开,细算起来,应数日未回,数月以来,从来独去独回,偶尔还会给他带点食物,苏迈倒也习以为常,从不过问。 回到石室之中,当他目光扫向墙角,欲寻那黑剑时,突然发现数月不见,这剑体竟然隐隐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初见之时,剑身表面有青气流动,隐有阴寒之意,尔后在那地牢之下,吸入天阴鬼火,又多了一道道血纹,如今被弃在这石室一角,剑身之上竟隐隐蒙上了一层雾气,一时间竟看不清其原本模样。 苏迈见状甚觉奇怪,忙冲了过去,想拿起来看个究竟,未料他刚握剑身,一抬手,却发现沉重无比,竟提之不动。 “怪了,这剑是怎么回事?”苏迈讶然大惊,此物平日虽重于寻常宝剑,但也仅是稍重而已,不过这回,却是如握千斤之坠。 定了定身,苏迈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剑身,用力一扯,却发现仍然难动分毫,不由得大为惊诧,又试了几回,依旧如故。 几次无功而返后,苏迈叹了口气,随后便在一侧坐了下来,想仔细看个究竟。 借着墙上灵石的光亮,苏迈发现这剑身上雾气缭绕,似乎和那泉眼所发出的混沌之气颇有相像。 难不成……? 想到这,苏迈忽觉心跳加速。 为证其推测,他突然站起身,跑到那泉眼一侧仔细观察起来。 这雾气平日里丝丝缕缕,均向室顶石洞汇集,时间长了也不在意,今天有心察看,却发现竟有几缕气雾几不可察地向那剑身所在的角落飘去。 苏迈又行到墙角,见那白气隐隐注入剑身,随后就像在室顶水池中一般,翻腾滚动,只是气势较之弱了百倍,远远望去就像多了一层白雾。 “这剑竟能自行吸入这混沌之气,果然不简单!”苏迈见此奇景,既惊又喜。 能吸纳含有天地之力的混沌之气,说明此物本身便是先天之物,并非人力所炼制。 只是没有外力之助,无法融入剑身,先前在地牢之中,能够吸入天阴鬼火,乃得了定光珠蕴含的高深佛法之助,不过机缘巧合。 剑虽有灵,但终是死物,无法自行修炼,故而这混沌之气只能浮于剑身之上,却无法炼化,不过饶是如此,也大出苏迈意料之外。 “听玄螭说,这混沌之气无法炼化,那要如何让它融到剑身当中呢?”苏迈一阵苦恼,以他的修为和见识,自然不会想到好的法门,就算以玄螭数百年的数行,只怕也是徒呼奈何。 望着眼前的一切,令苏迈有种入宝山空手而回的感觉,明明宝物在前,却又无计可施,一筹莫展。 室中无日夜,苏迈就这样痴痴地望着那剑身上那一层层的白气萦回流转,一股苍莽之气充盈着整个石室,令他似乎真有一种回到洪荒的错觉。 天地无一物,独余剑与身! 转眼间,几个时辰过去了,苏迈依然一无所获。 曾几回,一个念头泛起,却又被其压了下去,风险过大的尝试,一招不慎便有性命之虞。 他也曾想过等玄螭回来再行计议,不过回头想想,二人虽同处半年有余,但彼此之间却谈不上交情,甚至于不如和顾旷投契。 玄螭毕竟异类出身,妖兽天性凶残,虽化人形,但本性尚存,况且这黑剑能吸收混沌之气,显然非普通宝物可比,万一有人像那猴子一般见猎心喜,后果不甚设想。 想到这,苏迈不觉陷入沉思,回顾数月来和玄螭的交往,除当初入洞时两人有过一番交流之外,其余时间多是各自活动,有时一连数日不见人,也是常有之事。 就算偶尔交流几句,也是不咸不淡,玄螭从未谈及自身之事,甚至伤势恢复程度也是讳莫如深,若他真有二心,这地底石室就真的成了苏迈的人生归宿。 但眼下情形,他又能如何呢? 回想起过往所修之道,五行劫术在这五行紊乱之地毫无用处,能用的只有虚云诀,只是这虚云诀自己练得不死不活的,连丹田聚气都做不到,要说炼化这混沌之气,使其融入剑身,无异痴人说梦。 苏迈所修之虚云诀就如过境之水,从不在体内逗留,因此其所发挥之作用也是极为有限,不然之前苏迈不明就理,妄自吸入混沌之气,只怕早就经脉焚毁,如人废人了。 不过反过来看,既然这灵气不在体内逗留,那混沌之气多半也是一样,以虚云诀引导这混沌之气,试试注入剑身,是否值得一试呢? 实在不行,也于已无碍,就算真的经脉受损,其实于他而言,也无关紧要。 一念及此,想到玄螭随时可能回来,苏迈便觉刻不容缓,迅速调整身形,盘脚而坐,开始运转起虚云诀来。 自逃离铁剑门后,虽然这功法于他并无用处,但毕竟三年苦修,苏迈仍像往常一样,每天早晚勤修一遍,也算是对师父枯心道长的一番念想。 故而如今运转起来,就像呼吸般自然,只是这地底深洞混沌之气过盛,反而灵气异常稀薄,有时一连几日也无法引灵入体,就算有,也只是微弱的感应。 不过苏迈对此并不在意,例行公事而已,有无灵气于他而言,并无区别,就算灵气充盈,结果也是一样。 少年游 第六十二章 冒险一试 谨慎起见,苏迈并未一开始便试图引导混沌之气。 在将虚云诀运行数个周天后,待气息平稳,天人感应渐趋圆融,感觉隐隐有气流自经脉中缓缓流过,熟悉的感觉再度涌来时,左手捻了个法诀,逐步引导气息集于双手掌心,小心试探着伸向那剑体缠绕的白气。 和那石室顶端聚集的雾气一般,并无触感,当苏迈催动虚云诀试图聚拢那散乱的气雾时,白气毫无反应,依旧丝丝缕缕的萦绕着剑身。 仔细看去,原本那青黑之气也在剑体上隐隐流动,一条条血纹隐在其中,杂而不乱,各行其道。 不过这本在苏迈意料之中,这混沌之气若能轻易催动,那所谓的天地之力也不过耸人听闻。 没动静也非坏事,至少证明不会无端被反噬,左右闲着无聊,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不断尝试。 接下来的数日,苏迈得闲便去逗弄那气雾,以图奇迹发生,当然结果总是令人失望,仿佛这混沌之气根本无法炼化或者虚云诀只适合于修士修炼的先天灵气。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也并非一无所获,苏迈意外发现,在某一个特定的时辰,那泉眼里的白气会加速向剑身倾注,而那剑身上里的青气在此时会隐隐淡化,甚至消失,血纹亦有淡化之象。 在几回验证后,苏迈心下大惊,那剑体本来青气虽不知何物,但想来也不简单,而那道道血纹却是吸收了天阴鬼火所至。 此物本是弥罗天独有的九幽冥火,至阴至寒,后与地底岩火相融,形成天阴鬼火,强横无比,亦非寻常之物。 而眼下看来,这混沌之气似乎正在吸收或者说吞噬剑体本身的灵气,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这神秘的宝物只怕就成了废物。 意识到这混沌之气的可怕,苏迈一阵慌张,本想试着炼化以增加黑剑的威力,不想结果竟是如此,看来这天地之力确非寻常,若这宝剑果真有灵性,只怕也后悔去招惹它。 端坐在泉眼一侧,苏迈默默地计算着时辰,当那泉眼上原来轻柔缥缈的白气开始一丝丝晃动,继而快速旋转着汇聚时,他心中一紧,那个特定的时辰又到了。 望着泉眼上方那明显浓厚的气雾逐渐凝成一条条肉眼可见的实线,快速向那剑体注入时,苏迈只觉惶然不安,却又束手无策。 想到这怪剑数月来几次在关键时刻救其性命,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它被吞噬蚕食,痛心不已,那种感觉就像面对一个生死相伴的朋友,此刻正沉疴染体,行将不支却无计可施。 一时间焦虑无助,失落苦恼,种种滋味涌上心头,弄得他烦燥不止,五内俱焚,恍惚间,似乎听到那黑剑无助的哀鸣,越是如此,却越让他燥动难安。 围着那泉眼来回转动,甚至有一刻都要动心思毁了这泉眼,不过亦只是一念心动罢,那泉眼与岩石同在,浑然一体,并无着力之处,而就像有,凭他的能力也有心无力。 不知转了多久,苏迈感觉全身像被水淋过一般,衣衫尽湿,甚是疲惫,颓然委顿于地。 望着墙角兀自纠缠着的蒙蒙白气,心中反而清醒了过来,回想起数月来的经历,这黑剑自铁剑门地底吓退犀龙后,便一直伴随着他,虽无法发挥其威力,但也算天涯良伴,想当初在那天阴鬼火之中,若非它突发神威,自已只怕早已神形俱灭。 想到这天阴鬼火,苏迈脑中突然灵光一动。 他还清晰地记得,当初跳入溶岩之中被天阴鬼火焚体时,经脉几被烧毁,后来有一股奇特的暖流自全身泛起并和那鬼火纠缠,护住了全身。 这感觉当初铁剑门被何师远伤时亦出现过,后来忙于逃命,也来不及留意,如今细想起来,似乎并非偶然。 苏迈仔细回想这些年来的经历,发现自己既未有何奇遇,也从未吃过甚灵丹仙药,那这暖流又是自何而来? 越想越是怪异,越是怪异却越想要弄清楚,苏迈努力回想身边发生之事,最后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却也是疑窦重重。 天随子曾经教与他一个御寒的术法,并常嘱咐他勤加习练,说是二人居无定所,难免夜宿荒村野岭,学了这个,可以防寒保暖。 苏迈依言而行,发现确有好处,之后也常加习练,算是稍有所通。 后来到铁剑门,以修虚云诀为主,加之居有所安,不愁食宿,自然也无饥寒之忧,故而被逐渐落下,并未在意。 如今想来,若有可能,应是此法所致,只是按天随子所言,这法不过普通入门炼气之术,只为强体之用,大道三千,各有法门,委实寻常得很。 虽说之后发现尚有疗愈之效,但要说它能对抗天阴鬼火,着实勉强,而且若真是玄门秘术,何以天随子自己不修习,得成大道,却要以算命为生,落个劳苦无依,又或者说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无论如何,在眼下之际,苏迈计无所出,也是聊胜于无。 主意一定,苏迈仿佛又恢复了精气,倏地立了起来,朝那墙角迈去。 “死马当活马医吧,大不了被反噬!” 嘴里嘟啷了一句,苏迈依旧盘脚而坐,平心静气,意欲施为。 这御寒之法不比虚云诀,苏迈自小便已修习,吐纳之间便如呼吸般自然,加之此法非修道之术,仅练气而已,故而无需感应灵气,自然引导身体气息流经诸穴,尔后放松百骸,神游物外,即可圆满。 苏迈照常修习一遍,感觉并无异样后,便将身体靠近那剑身,右手轻触剑体,左掌向天,置于膝上,依法所述,自然吐纳,将自身神识融于石室,去感应那混沌之气。 不出意料的是,此功法和虚云诀并无二致,任是苏迈如何用心感应,却仍是空无一物,那白气依然故我,似乎并不存在一般。 好在苏迈也不着急,这功法似乎颇有宁神静心之效,在运行数回后,苏迈逐渐放松意识,不再执着于寻找和感应,而是将自身放逐,仿若石像一般,完全和这石室融为一体。 无我无物,无生无死。 洞室内时间恍若静止,那泉眼中的白气也在不知不觉中复归平静,丝丝气雾自然涌出,盘旋而后聚集,无声无息。 就在苏迈心空万物,神游体外之际,突觉许久未有动静的丹田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若在平时,苏迈肯定无法察觉,不过此刻万物皆寂,正是神清气明之际,他的感知无比灵敏,迅速地捕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身体未见有任何动静,苏迈却知道关键时刻或许真到了。 静静地感知丹田的变化,起初只是轻微的颤动,逐渐地似有呼应般,诸身泛起一股暖流,自全身经脉穿行,数周之后又复归于丹田,聚成一体,缓缓地朝那右手掌心聚拢。 苏迈感觉甚是怪异,就似身体里有虫子爬过一般,但又无甚异状。 如此约过了一刻钟,忽觉手心一热,感觉似有东西要脱体而出,忙摊开手掌,低头一看,却无实物。 只见劳宫之处,有一红点,甚是醒目,而就在他的注视之下,以肉视可见之速快速迅疾增长,不一会便蔓延至整个掌心,殷红一片,像注满鲜血般,几欲滴落。 苏迈见状,吓了一跳,正不知所措时,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原本盘旋在剑身之上的层层白气,似乎突然被召唤般翻腾不已,片刻竟然脱离剑体,向他掌心涌去。 起初仅是一丝丝钻入,继而形成一线,再然后便是一团团,触体而空,倏忽便消失不见。 不及他有所反应,耳边突然传来呼啸之声,隐隐还有雷声轰鸣,仿佛万物苏醒,天地动容。 原本聚在石室顶端的浓雾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入石室之内,风卷残云,雷动九霄,整个石室内白茫茫一片。 快速旋动的气流带得石室出口如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将地底深洞中的混沌之气纳入其中。 而身处石室的苏迈,此刻只觉随着白气的不断涌入,手心那一片殷红也快速向手臂延伸并蔓延至胸口,数息之间苏迈便成了一个血人,全身血红,煞是恐怖。 身体的变化倒是其次,要命的是随着混沌之气的涌入,全身经脉开始如被烈火焚烧,寸寸断裂,那种毁灭般的痛苦瞬间袭来,直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已肉体一步步被焚毁,炼化。 此时,苏迈才真正见识到混沌之气的威力,那含有天地之力的先天之物,岂是普通的人类肉身所能承受。 气流入体,如洪流过境,所到之处,赤地千里,一物不存。 没有任何阻碍地在苏迈全体内冲撞,一遍又一遍,聚气为实,复归于虚。 气流只进不出,而苏迈又不得其法,反反复复,直让其痛得死去活来,身形爆长,像个充满气的皮球般,一碰就爆。 在濒临崩溃的当头,苏迈突然发现身旁的黑剑那青黑色的剑身红光泛动,一条条血纹亮起,似鲜活血液般缓缓流动。 而那原有青气也围绕着剑身快速流转,形成一层青色的雾气笼罩在剑身之上,见此情形,苏迈突然想起自己的初衷来,先前试图引导这混沌之气,不正是为了护这宝剑吗,如今引祸上身,气流遍体却又无处可泄,正好将之导入剑内。 少年游 第六十三章 和尚烤肉 说来容易,要有所行动却是万般艰难。 苏迈此刻经脉尽毁,全身就像石化一般,一动难动,就算那剑近在眼前,他也无法触及。 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忍痛运起那天随子的御寒法子,缓缓吐纳。 气息甫一入体,便被混沌之气吞噬得干干净净,如此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虽然体内的气流依然强横无匹,但感觉身体却稍自如了些,而痛感也有了缓解。 艰难地抬起右手,缓缓朝那剑体握去,那黑剑亦似也有感应般,青红之光大亮,特别是那天阴鬼火所形成的血纹,一道道绽开,红光泛起,似要脱体而出。 当苏迈终于触及剑身时,青光大盛,赤青二气迅速从手心钻入,化作洪流涌遍全身,和那混沌之气纠缠起来。 忽寒忽暖,忽紧忽慢,忽轻忽重,一时间,各种感受如百味人生,齐齐涌了过来。苏迈忽如坠冰窟,忽如被火烤,忽如春风拂面,又忽如烈日当头。 而随着体内的气流缠斗,外面那浓厚得有如实质的白雾也不断的被抽空,吸入石室之中并渐趋变淡,石洞内却已是乱石纷飞,岩崩石裂,轰隆声此时彼伏,隐隐有坠毁之像,。 不过此刻的苏迈显然已无心留意外面的状况,一心运起天随子的术法,放开神识,身心合一,以减轻痛苦。 就在他行将入定之时,石室内白雾已然不见,只听得呼啸的风声不断涌来,而那沉寂许久的黑剑此刻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先前沉重无比的剑体如被牵引般飘浮起来,悬于苏迈头顶,似乎和其体内的诸多气流呼应,原本布满血纹的玄色剑身,如今却被蒙上一层近乎透明的水雾,青气围绕水雾缓缓流转,而那因天阴鬼火而成的血色纹路却消失不见了。 苏迈清晰地感到行经体内的气流在急速的冲撞中合而分,分而合,最后混成一体,自头顶百汇破体而出,注入剑身之中。 悬空的剑体受气流冲击,急速旋转起来,随着剑身转动,石室的空间似乎正被撕扯一般,隐约可见岩壁和地面开始扭曲,随后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原本与岩石一体的泉眼突然爆裂开来,地面迅速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还没等苏迈有所反应,整个石室便瞬间掉了进去。 这个深藏地底千万年的地洞,伴着那消失的混沌之气,在苏迈无意施为之下,全部坍塌了。 而就在那泉眼爆裂,石室下陷之时,苏迈只觉体内一阵热流泛起,随后耳边传来一阵鸣啸之声,石室内有强光闪过,眼前一花,随后便昏了过去。 …… 世事如流,阴阳轮转,时间就在这不经意中悄然而过。 当苏迈悠悠转醒时,双眼尚未睁开,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肉香味扑面而来。 那是苏迈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在进入铁剑门之前,他和天随子常在村郊荒野外行走,未赶上投栈时,夜宿山林也是家常便饭,这飞禽走兽便成了他们填饱肚子的上好餐食。 而苏迈又是好食之徒,故而这些年来,别的本事没学会,烹鱼烤肉的手法倒是一流。 在铁剑门三年,清淡无为,对这吃食自然简之又简,故而也是许久不知肉味,此刻突然闻到,立刻便反应过来。 有人在烤肉? 苏迈耸了耸鼻子,甫一睁开眼,只觉一道亮光迎面晃来,刺得他双睛一痛,忙闭了闭,还没来得及再睁开,耳边便传来一个声音:“你终于醒了啊?” 闻言,苏迈抬头望去,只见自己身前正蹲着一个粗眉大眼的和尚,抬着一只不知什么动物的腿烤得正香,方才那亮光,八成是他的光头反射而来。 “你是谁啊,我怎么在这里?”一转身爬起来,苏迈赶紧问道。 “我叫无用!”和尚一本正经地翻着眼前的烤肉,漫不经心地道。 “你一个出家人,怎么烤起肉来了”苏迈望着眼前的一切,颇有些古怪。 “我是个和尚,但不是出家人”无用抬起头,冲苏迈一笑,一口白牙亮光闪闪。 “既然是和尚,又怎会不是出家人,再说你不出家,你弄个光头干嘛?”苏迈见他这样子,有些好笑地问道。 “非也,和尚不一定出家,出了家也不一定是和尚,这光头嘛……” 无用伸手摸了摸头,嘿嘿一笑道:“是我自己剃的。”说完随手在火堆前撕下大块肉,递给苏迈。 苏迈被他弄得一头雾水,顺手接过烤肉,未及道谢,便笑着道:“见过装神弄鬼,还没见过假当和尚的,尤其是给自己剃度,大师你还真是佛门中的旷世奇才!” “和尚呢,是我自己要做的,大和尚说我的佛不在他处,不能度我出家,所以只有自己动手了!”无用无奈地说道,似乎对他口中的大和尚颇有不满。 “大和尚又是谁?”苏迈见其性情憨直,颇有好感,好奇地追问道。 “算是我师父,又不是我师父!”无用接口道。 “师父便是师父,怎能是又不是?”听他一言,苏迈更是困惑。 “他养我长大,还授我佛法,但又说与我无师徒之缘,所以我就叫他大和尚咯!”,顿了顿,无用又叹道:“大和尚坏得很,把我寄在庙里,自己不知跑哪吃肉去了,一年也见不到几回。” 听他这么一说,苏迈总算理清缘故,佛门中讲究缘法,强求不得,这小和尚或许日后另有机缘。 不过他不关心这个,见无用自顾自地吃起了肉,又有点忍俊不禁,出口笑道:“你好歹也是庙里长大的和尚,怎么一点清规戒律都不懂啊,你不仅杀生,还吃肉,不怕佛祖怪罪吗?” “阿弥陀佛!”无用念了一声佛号,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说道:“大和尚说过,佛即是我,我即是佛,我想吃肉,就是佛想吃肉,只不过借我的嘴而已,心中有佛,喝酒吃肉都是修行。”说完竟又撕了块肉嚼了起来。 佛门中人随处机锋,苏迈也无话可说,此刻他只想弄清自身之事,忙又问道:“对了,这是何处,我怎么会在这?” “我也不知道这是何处,只知是在天阙山中。”无用顿了顿,继而道: “至于你嘛,是我在石头缝里刨出来的。” “刨出来的?”苏迈一阵纳闷,不过转念一想,那地底石室突然掉进了那裂缝之中,乱石纷飞,自己被石头压住一点也不奇怪。 下意识站起身,苏迈转了转,活动了下身体,却发现行动自如,身上仅有几处石头擦破的划痕,并无其它伤势,心下窃喜,没有伤筋断骨,实属万幸。 无用见苏转伸手抬腿,转来转去的,放下手中之肉,不耐地说道:“别看了,你睡了七天七夜,就算有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七天七夜?”苏迈闻言,大惊道。 “不错,还不算你在石头堆里的时间。”无用接道。 “这么说,你在这守了我七天七夜?”苏迈疑道。 “我佛慈悲,和尚虽杀生吃肉,但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日我无意中路过,本想抓几只野物吃吃,不想却进到一个山谷里,发现有半座山都蹋掉了,之后在一个乱石堆里发现在一只手,随手就把你刨出来了,原以为你已丧命,还想着把你埋了,后来仔细一看,见你尚有脉息,应是昏了过去,但死活也叫不醒,只好找个干净的地方,等你醒来。 这附近也不知道发生何事,到处山崩地裂的,连个山洞也找不着,就只能委屈你在这地上躺了几天。” 无用说完,看着地下杂草被压出的人印,又望了望苏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苏迈闻言,心下大为感动,二人素昧平生,这小和尚不光救了他,还在身边守了七天七夜,这份恩情,实同再造,想这到,赶紧正了正身体,朝无用一辑到底,说道:“大师深恩厚德,守护之恩,苏迈……” 话未说完,只见那小和尚一蹦而起,忙摆摆手,嘿嘿道:“无妨无妨,佛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便在这山里吃肉喝酒,顺便看着你,快活得很,莫要放在心上,省得和尚我不自在。” 苏迈闻言,知佛家有悲悯之心,度世救人平是寻常之事,便也不再纠结。 抬起身,朝无用一笑,随手拿起无用给他的烤肉,大口吃了起来。 昏迷数日,一觉醒来,甚是饥肠辘辘,此刻美食当前,自然想要大块朵颐。 不过等他一日咬下去,却发现这肉看着鲜香油滑,入口却是颇为硬实,且口感粗涩,还带有一股很重的膻味,苏迈嚼了几口,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肉啊,这般难吃?” “这是奔蹄兽,乃是天阙山中的一种妖兽,平日里都是成群出没的,不知为何落了单,便舍身成全了我们!”无用抬起那半边兽腿,扬了扬,一脸得意。 “这天阙山中,妖兽横行,各类野兽更是多不胜数,你用不着去吃这难啃的妖兽肉吧?”苏迈一脸无奈地道。 “说起来奇怪,许是附近山体坍塌的缘故,这方圆数里之内野兽都不见影了,连只兔子都找不着,我又不敢跑远,所以就只能抓几只妖兽吃吃,多少是肉,总比没有好嘛。” “那倒也是,不过你这肉烤得不够火候,而且也没有佐料,自然肉粗味膻,难以下咽啊!”苏迈蹲下身子,接过无用手中的兽腿,望又望说道。 “我平日都在庙里,难得吃到肉的,以前也只是跟大和尚跑出去烤过肉吃,不过我只负责抓,不知怎么弄,所以手法还不是太熟,嘿嘿!”,见苏迈一幅驾轻就熟颇有心得的样子,无用又伸过头来问道:“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你很熟啊?” “还好还好,小有所得!”苏迈见无用一脸急切的样子,张口说道,转了转手中的兽腿,又凑近闻了闻,随后又道:“光有肉不行,还得有酒有料,方为美味,你先烤着,我去弄点药草。” 说完将那半边腿肉递了过去,随后转身便朝一侧丛林中走去。 少年游 第六十四章 宝物蒙尘 不到一刻钟,无用便听到苏迈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他手中提着大把杂色交杂的药草,正一路小跑而来。 “你运气不错,这山里灵草颇多,你看,这是七星草、这是九叶芸,这是……” 苏迈一阵介绍,竟有十多种,听得无用一头雾水,忙说道: “你赶紧弄吧,这草我也不懂。” 苏迈闻言,找了个山涧将药草洗净,去茎除根,一阵捣鼓后,混成一团,揉搓成泥。 随手拿起那兽腿,将皮肉拨开,仔细地将这泥团铺展,均匀地洒在其上,随后便搁在火堆上,慢慢地炙烤起来。 无用闲着无事,便捡起地上一根形状奇特的黑棍子,帮着苏迈拨弄起火来。 苏迈正专心烤着肉,也未曾留意,等到过了盏茶时间,一阵隐隐带着药草味的肉香便飘了出来。 无用闻之,心头一悦,顿时食欲大动,伸手便要去撕。 苏迈抬手挡了挡,笑道:“别急,还未到时辰,再过片刻,口味更佳”。 听苏迈这么一说,无用也只能干等着,眼睛睁得老大,喉咙里时不是传来咕咕的声音,显然正是吞着口水。 苏迈望着他一脸馋样,甚是好笑,快速地将兽肉翻了翻,便撕了大块,递了过去,笑道:“可以吃了”。 无用接过,也顾不得烫,张嘴便咬。 甫一入口,便觉一股清香自舌尖涌上,原先那股膻味被彻底地掩盖了下去,肉质虽粗,却甚有嚼头,一番狼吞虎咽,三两口便吃了个精光。 伸手又扯了一块,别嚼边说道:“可惜从大和尚房里偷来的酒被我喝光了,有肉无酒,甚是遗憾啊!”。 苏迈见其吃相甚是滑稽,也懒得理他,便自顾自随手扯下一大块,随口说道:“这山中佐料有限,无盐无辣,不然味道更好”。 不到片刻,在二人风卷残云般的撕扯下,半边兽腿便被吃得只剩下骨架。 无用抿了抿嘴,得意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颇有些酒足饭饱之态,对着苏迈说道: “太好吃了,你可知道,这可是我离开庙里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 听他这么一说,苏迈心下一动,随后问道:“你离开庙里多久了啊?” 无用闻言,挠了挠光头,想了想,接着道“我也不清楚,想来应该有快一年了吧。” “那这一年来,你吃什么啊,看你这样模样,也不似个会化缘的?”苏迈疑道。 “经常在山里采点果子,打点野兽,若是城里面,便去酒楼弄些吃食,有时也会有好心的施主施舍点,实在不行……” 无用话未说完,又朝苏迈望了望,略带神秘地笑了一笑。 “实在不行,如何?”苏迈见状,顿时好奇心起,追问道。 “实在不行,我便遛去酒楼后厨里偷吃的。”无用做了个伸手取物的动作,接着道: “前一回,我还在秋桑城一家酒楼偷了数斤熟牛肉,美美地吃了一顿。” “你一个和尚,跑去偷牛肉吃,被人抓到会被人打死。”苏迈叫道。 “这倒不怕,打不死我的!”无用扬了扬头,得意地道。 “为何,难道你是铜皮铁骨不成?”苏迈有些奇怪地道。 “虽不是铜皮铁骨,但也差不多吧,大和尚说我修的是不灭金身,打不死的。”见苏迈一脸狐疑,无用又说道: “这是无定寺中的一门佛法,究竟有何好处,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不怕挨打。” “无定寺?” 苏迈一听,心中一动,他对这佛法无甚兴趣,但听到这三个字却是异常敏感。 跨了大步,冲到无用身前,急切地问道: “你说无定寺?你是无定寺的人?无定寺在何处?” 无用见其突发异状,一脸莫名地回道:“严格来说,我还不算无定寺的人,大和尚才是,我是悬光寺长大的。” “那你可知无定寺位于何处?”苏迈追问道。 “不知,我从未去过,大和尚也没说过。”无用摇了摇头,又道: “我也曾经问过大和尚,他说机缘到了,自然可去,后来我也懒得再问了”。 “这无定寺很小吗?” 连无用也不知道在哪里,在苏迈看来,这无定寺多半便是个深山兰若,没几人知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曾听悬光寺的师父说过,无定寺乃是佛门正统,天下正道领袖之一,想来应该不算小吧,而且大和尚也曾说过,无定寺有僧众数千人。” “你那悬光寺的师父也不知道吗?”苏迈又问道。 “应该是吧,好像只有大和尚知道,他曾说过法无定法,寺无常寺,人间世外,随缘而至,我也不懂他是何意。” 无用接道,对于无定寺,在他心中似乎也是个缥缈神秘的所在。 “如此说来,我要到无定寺,又该去向何处?” 苏迈闻言一阵茫然,地牢中那无名大师临终托咐,让他将舍利送往无定寺,本以来是件很简单的事,现在看来,这无定寺只怕不寻常,连无用都不知道在哪里,又从何处寻呢? 想到这,突然想起一事,忙自怀中掏出一包裹,取了那串定光珠,递给无用,问道:“你既然习了无定寺的佛法,应该认识这定光珠吧?” 无用接过一看,摇摇头道:“未曾见过。” 见苏迈满脸失望之情,又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若想找无定寺,等见到大和尚,亲自问他便知道了。” 听无用之言,苏迈突然反应过来,这大和尚既然出自无定寺,找到他,自然便可以找到寺之所在。 欣喜片刻,忽而一想,这天下之大,去哪找这大和尚,听无用之言,似乎他亦许久未见,正要开口相询,便听得无用说道: “你是不是想问去哪找大和尚啊?” 苏迈一惊,忙接道:“正是,你可知道?” “不知!” 无用干脆地回道,“大和尚行踪不定,他不来找我,我是找不到他的,不过他喜欢热闹,世间繁华之地,但凡有酒有肉之处,或可遇到。” “这神州界上,繁华仙城比比皆是,有酒有肉之所更是随处可见,你这等于白说。”苏迈叹道。 “也说不定,大和尚在乾元城中有一好友,往年得闲便会去小住几日,若你不急的话,可去碰碰运气。” 苏迈一声,想到当初和顾旷结伴而行,正是要去乾元城,此番若去,或许可再遇到,想到这,便对无用道: “我正有意去往乾元城,不过我又不认识大和尚,就算见到也是枉然,你左右无事,不如与我一道同行吧。” “不不不,我不能去,若被大和尚发现我私跑出悬光寺,会被他罚的!”无用闻言,赶紧摇头拒绝。 “你皮糙肉厚,又不怕打,他还怎么罚你啊?”苏迈问道。 “你不知道,大和尚从不打我,但却罚我抄明王经,一抄就是百遍,最是无聊,更可恶的是,他竟然罚我不让吃肉!”说到这,无用一脸气愤。 “如果你肯陪我去的话,我可以考虑多烤几回肉给你吃,若材料齐全,保证你吃了还想再吃。”苏迈听无用之言,灵机一动,不徐不慢地说道。 无用闻言,摸了摸脑袋,想了半晌,然后道:“陪你去也不是不行,到时候若遇到大和尚,你得说是你求我带你去寻他的。” “好,成交!” 苏迈闻言,心中偷笑,嘴上赶紧痛快地答应。 正要转身起行,苏迈突然想起一事,心头一慌,还未有所行动,就听得耳边无用的声音传来, “你要找东西吗?” 苏迈闻言大惊,这和尚好生古怪,似乎能看出别人心中所想,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东西?” 无用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却自脚边捡起一物,问道“可是这个?” 苏迈望去,似乎是适才无用烧火之物,似棍非棍,仔细一看,顿觉十分眼熟,正是他遗落的那神秘怪剑。 此刻看去,剑身沾满烟尘,黑不溜秋的,全然没了平时血纹纵横,青气隐现的霸气,想来这几日无用便是用它来烧火烤肉了。 “我在救你出来时,在一块石头边上捡到的,见它还挺特别,便随手带了回来,这东西不怕火烤,这几日生火烤肉,用着也颇为顺手。” 无用见苏迈一脸肉痛的样子,便知他所寻之物八成便是这棍子。 “它是我的随身法宝,幸好被你捡了回来。” 苏迈暗叫饶幸,若不小心将这剑弄丢了,可是罪莫大焉。如今只是宝物蒙尘,虽说多有亵渎,但也还算不幸中的大幸。 接过那黑剑,苏迈转身一阵小跑,在那山涧之中将它仔细擦洗了半天。 待到尘埃尽去,抬起来一看,发现和原本的剑身相比,又多了不少变化。 先前布满剑身的血色纹路,此刻已然隐隐不见甚至消失,而剑身上青色之气也淡了少许,少了几许阴寒之气,却多了些苍莽之意,握之在手,顿觉山高水远,古意泱泱。 苏迈虽不知发生何事,但细想起来,应是那混沌之气的缘故。 来不及仔细察看,便将其收了起来,回头找到无用,二人便起身而行。 由于此刻正处天阙山深处,山峦重重,丛林莽莽,乃是妖兽巢穴之所在,数百里内荒无人烟,自然并无歇脚之处。 二人在密林中穿行数个时辰,待到绕出一片青翠竹海,进入一处峡谷时,才发现天色渐晚,微霞尽散。 远处的天边已是月上梢头,淡淡清辉洒入峡谷之中,显得深邃而悠然,风过竹林,响起一片沙沙之声。 苏迈深吸一口气,久在密林之中,天光难见,此刻面对这竹林峡谷,乱草野花,不由心头大悦,虽说仍在这危险重重的天阙山中,却还是有种回到尘世的感觉。 少年游 第六十五章 前有妖兽 天阙山中巨妖横行,二人不谙地形,自忖亦无陈愚那般向死而生的胆识,思量之下,决定不宜冒险,就在这峡谷中找个了僻静的角落留宿一晚。 许是一路急行,加之数日来一直守护着苏迈,精气消耗颇大,无用在和苏迈闲聊一阵后,便自行调息养神去了。 苏迈一睡七天七夜,此刻并无倦意,便提剑而行,向这峡谷之中行去。 彼时弯月如沟,夜色清浅,有清风徐来,竹林回响,脚下不知名的小花寂寂开放,耳畔时不时有夜鸟啼鸣,更显得幽静安然。 苏迈边走边回想连日来之遭遇,想到玄螭以及因自己冒险引导混沌之气而引起的天地巨变,还有这神秘怪剑与混沌之气的纠缠导致和泉眼爆裂,石室坠毁等诸般事项,一时感慨不已。 而当他忆起自已被混沌之气侵袭而经脉寸断时,突然回想一事,心头大惊。 虽然当时他身不由已,但意识尚算清醒,那种经脉灼烧,丹田焚毁的惨痛令他至今想来仍觉心有余悸。 按说经此一役,只怕仙根断绝,已成废人,不过今日醒来之时,却未有何疼痛之感,反正觉得较之先前,似乎精气更甚从前。 想到这,苏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先前和无用一路疾行,未来得及检视,此刻突然想起,却令从惊呼大意,为免妨碍无用歇息,便独自寻得一个背风石洞,确定安全后便钻了进去。 和往常一样,先运起了虚云诀,试着看能否引灵入体,本以为经脉尽毁,应难以施为,不料这法诀刚运行完毕,充沛的灵气便如有吸力般滚滚而来,不一会便注满全身。 苏迈凝神静观,感觉自身经脉较之前有了明显的变化,不仅更加粗壮,而且泛泛有一股青白之气自行流转,身外的灵气刚注入体内,便被这青白之气吸收,苏迈根本无法引导其在体内运转,再不用说注入丹田了。 见此情形,苏迈努力回想当初在石室中的异样,隐约感觉应与天随子的法诀有关,便放弃了虚云诀的修习,待灵气消退,过了约一刻钟,重新运转其那御寒法诀来。 随着气息流转,苏迈逐渐神游物外,回视体内状况,只觉那青白二气正随法诀引导在体内自由流动,先是散入四肢八骸,片刻又周身诸脉泛起,汇成一团,聚于丹田之内,而原本空荡荡的丹田,此刻竟聚成一团青白色的蒙蒙迷雾,似虚似实,和一般修士丹田凝实的灵气大有不同,更令人惊诧的是,那雾气之上竟然还有一小团淡淡的火焰,寂静地燃烧着,隐隐的红光映在那雾气之上,看起去甚是诡异。 “这什么东西啊?” 苏迈一阵心惊,怎会有个鬼火在我身体里面烧着,不会把我烧死吧? 想到这,忙将那御寒之法又运转了一遍,谁知二次施为,那原来散在经脉中的青白二气自沉入丹田形成一团雾气后,便不再动作。 体内空空也也,那丹田就好似身外之物般,竟全无回应,雾气蒙蒙,混沌一片,而那小团火焰亦是自顾自地跳动,似乎与他毫无干系。 不过纵是如此,苏迈倒也暂时未感到异样,无奈之下,只好放弃探寻,稍加调息,便站了起来,自洞口踱了出去。 经此一变,苏迈隐约明白应是吸收了那混沌之气后的异样,天随子的御寒术法意外地吸收了这先天的神秘气雾,和那黑剑的青气一番纠缠后融为一体,算是救了他一命。 不过如今看来,虽然引气入体,但他却无法将之纳为已用,无形中便成为这混沌之气的宿主。 本想试试五行劫术是否有所精进,但在这深山峡谷中,夜深人静,别的术法也不便施为,只有这离火之术可召之即来,却又怕火光引来妖兽,徒增凶险,想着来日方来,便压下心中好奇,回到无用所在。 是夜,二人各自休整,待天色微明,东方泛白时,苏迈便已转醒,睁眼一看,无用却已不见人影。 正要起身,耳畔便传来脚步之声,转过身,便见无用抓着一把山果迎面而至,苏迈也未客气,随手接过便吃了起来。 清晨的山林,薄雾迷蒙,水气弥漫,空气也显得格外清新自然,二人穿过竹海,顺着方位向东而行,一路穿山过涧,攀岩越岭,中间还顺手打发了几只不知死活的小妖兽。 如此走了约两个时辰,当二人转过一个一片山崖时,前方豁然开阔。 不远处一座孤峰突起,雄奇险峻,极目眺远,荒村野陌隐隐可见。 视线尽头,一条小道蜿蜒而来,迂回地向那孤峰延伸而去,苏迈看了看方位,正是和陈愚自夷陵镇来时之路。 二人一阵心喜,半日急行,总算穿了出来,长时间在危险重重的深山中行走,精力消耗颇大,如今眼见天光睛好,摩崖岭近在眼前,不由得心头大悦,颇有些重见天日之感。 前路即定,二人便一鼓作气,朝摩崖岭方向行去。 山深坡陡,那孤峰看似近在眼前,待寻路而去,来到山脚之下时,却也花了大半个时辰。 此时日到中天,已近午时,山下行人渐趋多了起来,商贩行旅,农人脚夫皆行色匆匆。 许是因传闻中这摩崖岭附近有妖兽出没之故,山下并未有歇脚之所,二人混入人群之中,自也无人留意,只是阳光下,无用那光溜溜的脑袋甚是刺眼。 顺着人群一路向山上而去,不久便到了那奇险无比的通天栈道之下。 随着人群的陆续到达,山崖一侧已是聚满了过往行人,因栈道奇险,最窄处仅容得一个,故而通行甚是缓慢,况且尚有附近各宗门派出的护商队伍占据优势位置,未及加入的零散行人便只能延后等待。 那入队之资颇为昂贵,二人身无长物,自然不会去凑那热闹,普通行人亦只能紧紧跟在商队之后,以借声势,防止妖兽的突袭。 时间缓缓流去,午时过后,前方人流逐渐稀少,苏迈随之踏上栈道。 远远望去,那通天之道有如长蛇逶迤,挂在崖壁之上,人流隐入其中,若即若现,只有那护商队的大旗迎风招展,显示着各个宗门的威势。 “哪里来的妖兽啊,近一月以来,我从这通天栈道过了好几回,别说妖兽了,猴子都没见到一只!”人群中有人嘟囔道。 “是啊,我也走过两回了,啥都没见着,我还想着见见那妖兽是不是真想传闻中的三头六臂呢!”见有人说话,随后便有人附和道。 “依我看啊,都是山上那宗门搞的把戏,弄什么护商队,每天啥也不用干,吆喝着走这一趟,便是大把的银子。”又有人接道。 “不错,我在这夷陵镇行商几十年了,以前常从这栈道过,也从未听过什么妖兽,都说妖兽在那深山里面,离这里好几百里呢。” 人群中你言我语,多是抱怨之辞,言语中对那妖兽的好奇甚过恐惧。 就这样一路闲扯调笑,随着脚下道路的延伸,一行人蜿蜒向上行去。 无用跟在苏迈身侧,此刻正通过一段鸟道,身后壁立千仞,如刀削斧凿,而前方云雾渺渺,不知其深几何。 风吹过,阵阵寒气涌来,胆识稍逊者,只觉双腿发软,稍有不慎,便一头坠入那云雾之中。 “苏迈,你说这儿真会有妖兽吗?”无用边小心攀行,边侧身问道。 “不好说,我们自深山中一路行来,其实也并未见过几只妖兽,靠近这摩崖岭数十里之内,更未见踪迹。 不过既然传闻如此,只怕也非空穴来风,还是小心为妙。” 苏迈抬头看了看前方人头攒动的峭壁,心想若是真有妖兽,伏于这岩壁之上,只怕很难善了,虽说这护商队也有不少修士高人,但此地空间如此狭小,要想护众人周全,着实不易。 就在他暗自思量之时,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异响,紧接着数声惊恐的尖叫响起。 抬头望去,只见前方数十丈之外,一片崖壁之下,数十人挤成一团,慌乱不堪。 片刻之间,便有数人坠入云雾之中,伴着一声惨叫瞬间消息不见。 见此情形,苏迈心下一惊,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拉了拉身旁的无用,二人加快了脚步,快速向前方攀去,好在他们这一行人数并不多,不多久便挤到了那人群外围。 只见前方皆是零散商旅,数十人缩成一团,挤在崖壁内侧一个凹陷处,而前方护商队伍早已远去,偶尔在山道回旋处可见旗帜隐现,看起来怕是在数百米之外。 望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人群,苏迈挤了过去,对着一小个子的中年汉子问道:“大叔,前方发生何事,为何如此惊慌?” “前面……前面……,有……有妖兽!”那汉子惊魂未定,吞吞吐吐地道。 “妖兽?” 苏迈一听,顿时心凉,眼前这一行数十人,皆是普通行旅,别说妖兽了,就是一般野兽也无一合之力。 少年游 第六十六章 鬼面狼蛛 深吸了口气,朝无用使了个眼色,二人悄悄挤了出来,沿着崖壁下小道向前探去。 转过崖壁,便闻得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地面上血迹斑斑,残肢断骸散落几处,看起来触目惊心。 苏迈望了几眼,便觉有些反胃,反而小和尚无用镇定自若,站在前面,游目四顾,似乎在寻找什么。 “喂,无用。”苏迈往后退了退,突然喊道。 “何事?”无用回过头问道。 “这里遇难的都是些俗世中人,你既然身在佛门,便给他们念念经,超度一下吧!” “这个……”无用挠了挠头,却是一脸不好意思地看向了苏迈。 “怎么,你不会连超度都不会吧?”苏迈见状,猜道。 “念经我倒是会,但我不会超度!”无用一脸无奈地道。 见苏迈有些不解,无用又说道:“我跟你说过的,我其实并不算个真正的佛门之中,我只学了佛法,但不会参禅,更不懂超度之法,老和尚没教我。” “哎,”苏迈叹了口气,继而又道:“那你就念念经吧,聊胜于无!” “这倒可以。”无用接口回答,随后便在面前找了块空地,正准备打坐念经时,突然脖子一凉,感觉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顺手摸去,只觉黏乎乎的,取回一看,便见手掌一片殷红,竟是一滴鲜血滴落在颈脖之上。 无用心下一惊,忙向苏迈示意一声,便抬头望去 只见头顶直挺挺的崖壁上,此刻正趴着一只巨大的蜘蛛,看去有两丈来长,长着一张人形的丑脸,一对巨眼如灯笼般睁着,底下还有一排排单眼微微闪动,看去甚是渗人。 眼珠之口,一张三角形巨口正自咬动,一脸饕足之态,头下一只螯足犹自有血滴下,想来适才无用颈脖之上的血滴便是自此而来。 “苏迈,这蜘蛛好大啊?”无用碰了碰苏迈,小心说道。 苏迈抬起头,见那蜘蛛形貌,脱口道:“鬼面狼蛛?” “什么东西?”无用见状,急问道。 “一种很难缠的妖兽,双螯八足十二眼,除了蛛丝外,螯有剧毒,普通人沾之即亡。” “这么厉害,那,那怎么办?”无用听苏迈一说,顿时有些担忧起来。 “别怕,看这个头,这狼蛛似乎尚未成年。”苏迈接道。 “这么大都还未成年,那成年狼蛛得多大块头啊?”无用乍舌道。 “我也不清楚,想来怕有十丈来长吧。”苏迈随口接道。 其实对这鬼面狼蛛,他也不甚了解,不过先前和陈愚进山探险,听他说过这天阙山中的妖兽,其中就提到过鬼面狼蛛,因其形貌甚有特点,故而才有些印象。 只是这成年与否,他其实并不清楚,不过信口一说罢,省得无用过于担忧。 “这蜘蛛看起来吓人,但比起那天阙山中的巨妖而言,这应该只是个小喽啰吧。”见无用尚未回过神来,苏迈又接着说道。 “你就吹吧,说得好像你跟妖兽很熟一样。”无用一脸不信任的样子。 “熟倒不熟,不过偶尔见过几个。”苏迈随口应道,本想说我还见过化形的妖兽呢,不过回头一想,怕无用会继续追问,便又作罢。 “现在怎么办?这鬼面狼蛛看起来甚是凶残,不知道力量如何?”无用又问道。 “管它呢,一只妖蜘而已,合你我二人之力,应该不成问题,再说先前在山里不是也杀过吗,跟普通的野兽也没多大区别。”苏迈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想着此前跟陈愚夜探天阙山的豪气,对这区区一只蛛妖还真不甚在意,何况,凭着从玄螭口中得到的信息,他断定,那些身具法力的妖兽一般都呆在天阙山深处,轻易不会进入到人类活动范围之内。 摩崖岭附近的妖兽多是被驱使的低级兽类,灵智未开,实力有限。 无用见苏迈一脸浑不在意的样子,也放下心来,心里盘算着以苏迈的法力加上自己的修为,对付一只妖蛛理应不难。 只是他并不清楚,此刻的苏迈并非什么高强修士,甚至于连修为都没有,只是比普通人稍强些罢。 那妖蛛见二人浑不在意,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似乎颇为恼怒,“嘶”的一声,巨爪直起,一条白丝吐出,如长鞭般疾如闪电地抽了过来。 “小心!”,苏迈见状,推开无用,正要避开,却发现左侧是深谷,身后是人群,进退无路,避无可避,情急之下,举剑便挡。 那蛛丝实实地击在那怪剑之上,苏迈只觉一阵巨力涌来,震得他五内翻腾,不由自主地向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这妖兽好生厉害啊!”苏迈被其一击即败,心下骇然。 “没事吧?”无用见状,急冲了过来。 “没事!”苏迈正了正,估摸了一下眼前的形势。 此地地势险要,道路狭窄,那妖蜘居高临下,占尽地利,可攻可守,自己这一方多是凡人,未修道法,挤在一处不光占了位置,反而危险更大。 想到这,苏迈突然有了个主意,便拉了拉无用,一边防备着妖蛛的再次突袭,边小声说道:“我把这妖蛛引开,你赶紧带着这些人走。” “你一个人对付它?”无用讶道。 从先前那一击之力可看出,这妖蛛绝非他们先前那收拾的妖兽那般简单,所以当苏迈提出这主意时,他第一反应便是反对。 “不行,太危险了,这妖蜘看起来实力并不弱,我们俩联手或可一试,你一个人绝对不行。”他虽不清楚苏迈的真正实力,但适才那妖蛛一根蛛丝便将他击得狼狈不堪,想来修为也不会太高。 “放心,我有办法!”抬了抬手,苏迈制止了无用的继续劝阻,随后右手拈了个法诀,随手一招,便见一个火球凭空而现。 “这什么东西?”无用见火光乍现,惊道。 “一时说不清楚,是我的一个小法术。”苏迈来不及解释,便控着火球向那妖蛛飞去。 妖蛛正欲发作,见一火球凭空飞来,也是一愣,张口就是一条蛛丝,向那火球击去。 蛛丝快如闪电,一击出手,却发现空空如也,那火球有形无质,似与这虚空融为一体,妖蛛无处着力,眼看那火球飞来,本能地向崖壁上方躲去。 苏迈一击着手,便快速了地无用使了个眼色,无用会意,快步朝人群中跑去。 片刻之后,一群人在无用的带领下,沿着崖壁小心的向前摸去。 那妖蛛正自提防着那诡异的火球,对下面的动静尚未察觉。 苏迈见机不可失,又操控着火球向那妖蛛追逐而去。 说也奇怪,自天阙山巨变,自己将那混沌之气吸收之后,虽不知有何好处,但眼下看来,操纵这离火之术却是更加得心应手,连时间也变长了。 那精灵般的火苗跳跃着向妖蛛飞来,只在其周身滋扰,却并不主动袭击。 苏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离火之术因无修为支撑,不过虚张声势而已,这妖蛛不明就里,暂时也不敢舍身相试,但若主动攻击,一试之下虚实立显,那下一刻,便是他的死期。 妖蛛对眼前这火球不胜其烦,一时间却也无可奈何,你来我往间,底下了一行人已摸着走出了近百步。 妖蛛居高临下,在人群自不远处闪现时,顿时发觉上当,心下大怒,嘶地一声,也不再理会那火珠,一团白雾吐出,径直朝苏迈罩了过来。 苏迈见状,大叫不好,一闪身,便欲躲开,适才一根蛛丝便将他击得节节后退,此刻一团白雾,显示不是好相与之物。 顾不得再操控火珠,苏迈向里侧一靠,风隐之术甫一施展,人已不见。 那妖蛛见状,先是一愣,不到片刻便又反应过来,苏迈实力不继,那火球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想到这,妖蛛顿时声势壮了起来,全身八爪立起,两只巨螯直直了伸向前方,指向那苏迈消失之处,仿佛只要他敢现身,便要将他撕成几段。 苏迈隐在岩壁之下,叫苦不迭,这鬼面狼蛛看起来似乎比他想像的要聪明,不像灵智未开的低层妖兽,刚才只怕已看破自己虚张声势,暗度陈仓之策。 此刻一无可恃,火球术暂时无法再用,水箭术无水可依,而陷土之术在平地还勉强,若用这在坚硬如铁的岩上,苏迈自问尚无此能力。 眼下退无可退,这狼蛛只怕难以善了,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逃! 就在即将现身之际,苏迈深吸一口气,提起那黑剑转身就跑。 好在人流已远,此刻山道上空无一人,苏迈卯足了劲向前冲去,不一刻便跑出数十步,不过他再快,也只是靠肉身奔跑,又如何是那妖蛛之敌。 那鬼面狼蛛见苏迈身形一闪,数息之间便在数丈之外,巨眼闪了闪,却是一副不屑之态。 也未见其如何动作,只见数足齐动,转瞬间便到了苏迈头顶,张开巨螯便朝他脖子夹去。 苏迈只听嗖地一声,一阵寒气袭来,想也不想,反手便一剑斩去。 那黑剑击在巨螯之上,如中金铁,“咚”地一声闷响,震得他手臂一阵剧痛,不过借此一击,却也躲过了致命之厄。 狼蛛见苏迈竟敢回身反击,一张鬼脸顿时皱成一团,巨口一张,吐出一团白雾,向苏迈头顶飞来。 不过此刻却不是袭向苏迈本身,蛛丝自其头顶飞过后,只见白气吞吐之间,一张银白色大网凭空出现,将苏迈后路彻底堵死。 “莫非这狼蛛想玩死我?” 苏迈环顾左右,进退无据,不来由地想道。 少年游 第六十七章 净世莲花 那蛛丝盘成的巨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银芒,煞是好看,若非此刻身处险境,苏迈真想停下来好好欣赏一番。 不过越是美丽的东西隐藏的危险越深,苏迈自然不会认为这狼蛛此刻结成巨网是为了逗他开心,一旦他撞上去,只怕便是瓮中之鳖,和那扑火的飞蛾无甚区别。 前有狼蛛,后有巨网,看来这一次只有背水一战了! 面对这剧毒无比的巨螯,苏迈不敢轻触其锋,脑中心念电转,却找不到应对之法,这狼蛛织了这巨网,无形中也断开了无用赶来支援之路,他一人之力,想要击杀这狼蛛,和找死无异。 这番苏迈计无可出,那鬼面狼蛛却是轻便得多,身形立起,双螯一支,便向苏迈剪了过来,苏迈无奈之下,只好一缩身,往那崖壁一靠,闪了过去,转身举剑便朝那巨螯斩落。 和先前一般,狼蛛毫发无损,却将他震得气血翻腾,双臂酸痛。 鬼面狼蛛见状,也不急着攻击,却是一步步朝苏迈逼了过来,那三角状的口器朝他张开,一丝丝带着血迹的口诞掉了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狼蛛的腥臭迎面而来,令苏迈闻之欲呕,情急之下,只得故技重施,法诀一掐,又是一团火光亮起,急速朝那狼蛛飞去。 狼蛛见状,竟然不闪不避,任由那火光袭来,巨眼圆睁,盯着苏迈,那神情仿佛在说,我就让你烧,你能耐我何? 离火之术生成的火球有形无质,在苏迈的操控下,一团跳跃着的火光实实在击中了鬼面狼蛛,在那厚实的绒毛上闪了闪,旋即消失了。 狼蛛巨眼眨了眨,却是毫发无损,只是那火球消散之际,却有几条肉眼可见的火丝钻入那皮毛之中,只是那狼蛛皮糙肉厚,却浑然未觉。 见火球对那狼蛛毫无作用,苏迈突然有些慌了起来。 在某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实不该逞英雄,让无用带人先走,自己独自留下对付这狼蛛,看来还是小看这了天阙山中的妖兽啊! 那狼蛛近在咫尺,自己却束手无策,眼下只有寄望于无用了,希望他赶紧赶回来救命。 心里念叨着,手上却没停止动作,再不济也不能让这妖兽看出自己害怕。 举起那黑剑,苏迈鼓起全身力气,闭上眼睛,一跃而起,猛地朝那妖兽一挥而下。 说也奇怪,那剑似乎感应到苏迈的气势般,青光一闪,竟带着一股磅礴之势,朝那鬼面狼蛛斩去。 那狼蛛见黑剑斩来,举起巨螯便夹了过去,本来以它的判断,这一击定是手到擒来,不过意外的是,青光一斩而至,那巨螯甫一接触,便断成了两截。 苏迈见此异变,也是大惊失色,他当然知道这一击之力绝非他自己的功劳,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那怪剑自己斩了过去。 狼蛛巨螯被斩,吃痛一惊,随后却突然暴怒起来,八足直立,身形在一张一合之间快速膨胀,那张丑脸扭曲成一团,八只眼睛挤到一块,看上去恐怖无比。 苏迈见势,知道下一刻便是这妖兽发作之时,先下手为强,举剑便又砍去。 不过这回却奇迹不再,那黑剑仿佛在先前一击之下便沉睡般,再无反应,青光不再,气势全无,苏迈举剑当头,却是上下不得,无奈之下,咬牙向前砍去。 那狼蛛此刻显然愤怒至极,张口就是一团白气吐出,像一张巨网般连人带剑将苏迈裹了个严严实实,随后将头像前一凑,朝他咬了过来。 闻着那扑面而来的恶臭味,苏迈心沉到了谷底,心里骂道这死和尚怎么还不来,老子要交代了。 许是他命不该绝,就在他惊恐无状之时,一团金光闪过,挡在了那狼蛛身前,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将苏迈隔了开来。 “苏迈,你还好吧?”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喊叫。 “都成粽子了,你说我好不好?”苏迈没好气地回道,扭头看了一眼光头和尚,接着道:“你再来晚一步,就得给我超度了!” “抱歉抱歉,我想着将那些人送远一点,就晚了一步。”无用不好意思地道。 “别废话了,赶紧把这狼蛛弄死,救我出来,这味道太恶心了!”苏迈怪叫道。 “怎么弄啊,这蛛网把我挡住了。”无用急道。 “弄开它,你这金光是什么法宝啊,靠不靠谱?” “那是无定寺的净世莲花,大和尚送我的,挡住一时半刻应当无妨。” “净世莲花?” 苏迈一听这名字,似乎像是佛门宝物,不由抬起头,看上望去。 只见就在苏迈头顶不过二尺的地方,有一朵金色的莲花虚浮其上,此刻正缓缓转动,洒下道道金光,将那鬼面狼蛛困住。 “这法宝有何作用?”苏迈见那金光闪动,煞是好看,便好奇问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大和尚说它是个好东西,还说过一句话,叫什么……”无用似乎一时语塞,想不起来了 “什么话啊,你快说?”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安全,苏迈自然很是紧张。 “想不起来了!”无用思索片刻,缓缓道。 “你还真是个糊涂和尚,不过你总该知道如何使用吧?”苏迈闻言又急又气。 “很简单的,扔出去就行了。” 无用一本正经地回着,继而又道: “不过,我也是第一回用,不知道还有何特别之处。” 就在二人自顾自地对话之时,那鬼面狼蛛也有了动静,先前一时不察,被这净世莲花所乘,此刻经过一番挣扎,却是缓了过来。 只见它身形挺立,巨腹鼓动,又是一口气喷出,朝那净世莲花射去。 苏迈原以为又是蛛丝,也不甚在意,等到那三角巨口张开时,却只见一片红雾喷涌而去,带着一阵腥臭味,朝下方洒来。 见此情形,苏迈感觉这红雾多半有毒,自己被蛛丝所困,不能动弹,情急之下,双膝微曲,就地一缩,滚到了那蛛网之侧。 净世莲花虚浮半空,见红光袭来,无用似乎毫不在意,任那蛛毒喷洒在法宝之上,说也奇怪,那红雾一沾那莲花花瓣,就被金光吸收,瞬间不见,而那花瓣在被红雾浸染后,却如沐浴灵光般,缓缓展开,片刻便形成一朵盛开的金莲,金光灿灿,美得眩目。 就在苏迈倒地滚动之时,身后的无用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终于将那蛛网弄破,伸手将苏迈拉了过去,随后,手上寒光一闪,银白色小刀出现在手中,运起法力,三下五除二便将苏迈身上的蛛丝寸寸割断。 “你这和尚好生厉害啊,随身还带着刀,一点都不像个佛门弟子!”苏迈见和尚用刀,忍不住揶揄道。 “不带着刀我怎么烤肉,难道用手撕啊,多麻烦!”无用皱了皱眉,看傻子似的瞟了苏迈一眼。 “看不出你对这吃食还如此讲究,我跟老头子从来都是撕着吃的。”苏迈回了他一句,转而又道:“你这刀看上去挺华美的,不会是偷来的吧?” “这个嘛……,不能告诉你!” 无用神秘一笑,却卖了个关子。 “去,八成是偷的,庙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东西?”苏迈不屑道。 “还就是庙……”无用话未说完,忽听得一声闷响传来,抬头一看,只见先前被净世莲花压制的鬼面狼蛛此刻八爪齐收,两只巨螯也缩了回来,全身裹成一团,变成一个巨大的黑球,腹下一收一放,正一弹而起,径直朝那虚空中的金色莲花撞去。 净世莲花经此一击,被撞飞到半空,金光一暗,那狼蛛获得一息之机,竟弃了那法宝,直直地又朝苏迈和无用撞来,同时那未受伤的螯肢如巨剪般伸出,横向二人伸去。 无用见状,拉着苏迈疾速后退,同时右手向天一招,那净世莲花顺势而动,向二人所在之处飞来。 随着莲花转动,一片片金色莲瓣应声而落,如锋利的刀刃般划向那狼蛛,在其身上划出一道道巨大的血痕,腹下一只爪子也被斩落。 狼蛛吃痛,身形一抖,随后只见其周身涌起一层白芒,片刻间,万千蛛丝从其身体内涌出,如一张天网,密匝匝地朝二人罩来。 苏迈只觉眼前身后皆是丝影,阳光下银光闪动,令人目眩。 正不知所措间,却只见身侧的无用喊了声佛号,左腿顿地,双目圆睁,右手向前一指,做了个怒目金刚相,同时口中念道: “莲花坐下无一物,度尽众生证菩提!” 那净世莲花如被感召,周身泛起阵阵字符,层层叠叠地朝那蛛丝压去。 狼蛛所发蛛丝柔韧无比,正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看起来声势颇大,但遇到那些字符,却似泥牛入水,迅速垂落,一丝丝如被抽断般无力地掉了下来。 “厉害啊,和尚!” 苏迈见这净世莲花大发神威,不由赞道。 “不行,我修为不够,净世真言只能支撑片刻,这鬼面狼蛛看来应是开了灵智,只怕非寻常妖兽可比,你赶紧逃吧!”无用边施为,边叫着。 “这什么话,我怎能独自逃跑!”苏迈叫道。 “那你站远一点,一会那蛛丝再来,小心伤到你!”无用急道。 “不用操心,我会留意的!”苏迈闻言,心有不甘,随后左手举起那黑剑,右手却招出了个火球,迎着那蛛丝飞去。 少年游 第六十八章 无名劫火 先前这火球亦无法伤它,此刻再来,那鬼面狼蛛更不在意。 只见它身形挺立,先前被净世莲花所伤的一条条血痕触目惊心,三角形的巨口吞吐,两条粗大的蛛丝随之而出,不过和先前不同的是,这蛛丝带着暗红之色,一条击向半空中的法宝,一条却闪电般朝前方二人扫来。 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无用左右支肘,操纵着那法宝抵御蛛丝,却顾不上自身二人。 苏迈见状,心道反正今日非生即死,真要死也不能被小和尚看偏了。 咬咬牙,心下一横,一股狠劲自心头泛起,双手紧握那黑剑,气沉双腿,一个箭步便向前冲去,迎着那蛛丝义无反顾地挥了过去。 说来奇怪,当苏迈奋不顾死时,那黑剑就像有感应一般,剑身青白之气涌出,流转不息,似乎极为兴奋,正响应苏迈的滔滔怒气。 那蛛丝呼啸而来,却在遇到剑光后一触即断,苏迈顾不得惊讶,奋起余勇,朝那狼蛛又是一剑斩了过去。 剑光所至,一道巨大的血口自鬼面狼蛛后背至腹下应声而现,暗红色的血液喷洒而出,溅了苏迈一身,而此时,先前所放出的火球正触到那狼蛛头顶,红光一闪而没。 片刻间,一团红芒自狼蛛全身泛起,一股妖异的火焰跳跃着自内而外燃烧起来,火光幽晦,全然不似寻常燃烧之烈焰,更像那来自地狱劫灵之气,瞬间便将那不可一世的狼蛛烧得尸骨无存,剩得一地劫灰。 有风拂过,吹得尘灰星星点点,向崖下深渊飘去,留下大片黑色的印迹,还有两个目瞪口呆的少年。 变故太过突然,苏迈立在原地,一时回不过神,而无用见此异状,亦是一头雾水,愣了愣,便冲了过去,朝苏迈喊道: “苏迈,你将这妖兽烧死了?” 苏迈闻言,摇了摇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后说道:“我也不知发生何事,不过砍了他一剑,这狼蛛却自焚了!” “不是你那团火烧的吗?”无用奇道,先前明明看见苏迈放出个火球,朝那狼蛛袭了过去。 “我那火只是普通的五行劫火,吓吓它倒可以,以这妖兽的皮囊,想烧死它无异做梦。” 自己有几斤几两,苏迈自然清楚,那离火术无修为支撑,威力着实有限,虽然吸引混沌之气后,隐隐有强化迹象,但亦不过空有其表罢。 “会不会是你这剑引发的啊,我看那火像是从妖兽体内烧出的?”无用又问道,似乎这对突如其来的诡异之火颇为好奇。 “或许吧,我也不清楚。”今日之事,苏迈隐隐感觉和那丹田的异象有关,那火显然非离火术之功,或者说离火术只是个引子。 更令他惊诧的是手中来历不明的黑剑,似乎对于杀伐颇为兴奋,可怕的是,仿佛只要他舍生忘我,挺剑而出,此物便会有所响应,今日两次拼死一击,皆有所获,隐隐可见端倪。 向死而生么? 苏迈心道,这剑如此好斗,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它手中吧,难怪地牢那大师说它有邪气。 摇了摇头,懒得去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苏迈转头对无用道:“不管了,杀死这妖兽终归是好事,咱们赶紧离开吧,说不好这妖兽还有同伴,再赶来就麻烦了。” “咦,你看……”无用突然向前一指,边叫着,边往前小跑而去。 苏迈闻言,看前方望去,只见那妖兽残余的灰烬中,一个拇指粗细的淡黄色珠子兀自躺在其中,先前灰烬甚厚,不曾发觉,此刻被风一吹,便显露了出来。 无用跑过去,捡了起来,看了看,顺手便递给了正走近前来的苏迈,随后略带惊讶地说道:“想不到,这鬼面狼蛛竟然结了妖丹!” 苏迈接过一看,只见这妖丹其色暗黄,隐隐可见灵气流动,丹体尚有一丝温热,触手细腻,有如凝脂。 “这妖丹应是结成不久,尚未凝形。”观望了片刻,苏迈忽道。 “还好未凝形,不然咱俩早死了”,无用吐了吐舌头,看那情形颇有些大难不死,劫后余生之感。 苏迈闻言,一时亦是后怕不已,先前自己还妄称英雄,留下独自拖延这狼蛛,若知道它开了灵智,并结了妖丹,只怕给十个胆子也不敢独撄其锋。 “幸亏你那一把火,将它烧了个精光,不然这妖兽若临死前爆了妖丹,只怕这方圆数里之内,都会受其害。”无用见苏迈后怕之状,又叹道。 “说来奇怪,按理说这鬼面狼蛛刚结丹不久,元气大伤,当觅地休养才是,为何却跑来这摩崖岭作乱,不是说在这边出现的多是普通妖兽吗?”苏迈一脸疑惑地说道。 “一只妖兽的想法,我们如何能猜到,再说它就算开了灵智,也只是兽类,哪那么聪明!”无用叫道,他只对兽肉感兴趣,这妖兽怎么来的,半点也不在意。 “也对,赶紧离开才是”,苏迈回道,片刻,似乎又想起什么,忽而问道:“那这妖蛛怎么办啊?” “反而是你弄死的,你留着呗!”无用无所谓地说道。 “这不好吧,这妖蛛是咱俩一起杀死的,这玩意虽不算多贵重,但拿到城里,还是可以换不少东西。”苏迈说道。 “我一个和尚要这妖丹何用,再说佛门中人,托钵乞食,自有布施,身外之物,多了都是累赘,你拿去城里换几顿酒肉与我吃吃便是了。” “还真没见过你这种和尚!”苏迈笑了笑,也不客气地将那妖丹收了起来。 一番收拾停当,苏迈检视四周,见那先前的残肢断臂犹自散落于地,心有不忍,便招呼无用将其聚拢,拾了些干柴,随后招个火球,将这些无主之残躯焚化干净。 对着那默然燃烧的火光,无用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随后便见一阵颂经之声传来,苏迈凝神一听,正是往生极乐的《阿弥陀经》。 此刻的小和尚,神情肃穆,宝相庄严,阵阵梵音中,全身隐有佛光泛起,如佛亲临。 苏迈见状,深为所动,数日相处,原只觉这小和尚贪吃好酒,百无禁忌,浑不似佛门中人,今日一见,这一身悲悯之相,颇有普度众生之态,看来果就如他所言,佛在心中,不能执着于皮相。 这世间诸事繁杂,人心不古,凡人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者大有之,而那仙门之中如铁剑门者,也是勾心斗角,迷雾重重。 苏迈少时随天随子游走风尘,见惯世情冷暖,利之一字,自古难断,有多少趋之若鹜甚至不惜牺牲他人,能悯人者,十之一二而已。 这佛门中人,为解世间苦,广开门道,教化众生,在这俗世之中,也算颇为难得,这些年印象最深的几个和尚,似乎也都不坏。 颂经完毕,无用又朝那火堆施了一礼,口中念道:“诸位施主,小和尚只会念经,权当超度了。此生尘缘已了,苦乐皆尽,早日去往那西方世界,投胎转世吧!” 苏迈见他这模样,瞬间又回到了那玩世不恭的小和尚,便又笑道:“你一个假和尚,搞得正儿八经的,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不是假和尚,只是尚未受戒而已!”无用没好气地叫道。 “是了,无用大师,咱们该起程了!”苏迈说完,扛起手中剑,转身就走,无用忙跟了上去。 这通天栈道起于摩崖岭,终于乌月城卧龙峡,全长数十里,时有鸟鸣深涧,虎啸山林,小径通天,曲折难行,其险要之处,穿崖挂壁,贴地而行,当真危如累卵。 由于二人阻击了那鬼面狼蛛,先前众人已前行甚远,加之有妖兽出没,更如惊弓之鸟,性命当头,自是顾不得身后二人,纷纷加快脚步,追赶前方护商队。 故而苏迈和无用一路行来,人影全无,也未再见那妖兽踪迹,似乎那鬼面狼蛛真是不小心落了单,落得个身死形灭。 时急时缓,走走停停,用了一个多时辰,二人终于来到了这栈道尽头。 “这卧龙峡,果真有虎踞龙盘之势啊!” 苏迈拐过一片深崖,只觉前方高峡危危,隐隐有水流奔腾之声,这栈道至此,不再婉曲盘旋,而是沿着前方一片峡谷,笔直向下,直通向那远方一片平原。 而在前方不远处一片山峦起伏,盘曲而上,直伸入那天阙山深处,最前方孤峰斜突,一块巨岩遮天蔽日,向峡谷延伸而来,看去仿佛卧龙临渊,气势不凡。 “看地势,过了这伏龙峡,再往前便是一马平川,离这乌月城应当不远了吧?”无用凑了过来,开口问道。 “应该是吧,横竖不到百里,我们赶快点,日落之前或可到城中借宿。” “那就好,我已经好多时日没到过城里了,进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饱餐一顿,你得请我吃肉哦,还有……最好来点酒。”无用一脸馋样地望着苏迈,仿佛那美食就在近前,等着他去买单一般。 “好,那就先去吃一顿再说!”苏迈听无用一言,也勾起了食欲。 这半年来困在那地缝之中,多以山果石菌为食,嘴巴都淡出鸟来了,日前好不容易吃了顿烤肉,还是那难啃的妖兽,极不痛快。 少年游 第六十九章 密术牵魂 沿着卧龙峡笔直下行,二人一路来到了那巨岩之下,尚未靠近,便觉一阵凉气袭来。 岩下天光不至,终年阴寒无比,穿行其中,时有水珠自岩壁向下滴落,更显得幽寂清凉。 此刻不过未时,前方虽日头偏西,却也闷热无比,这岩底却是阴风习习,背腹生寒,恍若两个世界。 转过巨岩,再往下便是一马平川,几处野村依山而聚,一条大道蜿蜒向前,通往那不远处的乌月城方向。 远远有车声马鸣,行人渐趋多了起来,先前那护商队的各色大旗也依稀可见。 “终于见到人烟了,这通天栈道真不是人走的地方!”无用靠着一块圆形的巨石,望着前方说道。 “无用,你会飞吗?”苏迈没接他的话,却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什么?”无用闻言,转过头,继而说道:“我又不是鸟,飞啥!” “我是问你能不能在空中飞行,就像那些仙道门人御剑而行一般。”苏迈听无用一言,没好气地说道,心想和这小和尚说话,真是困难。 “应该可以的吧。”无用想了想,又说道;“我也没飞过,不过大和尚说我这净世莲花乃是个难得的法宝,载人飞行,应当不难。” “那你怎么不飞啊,天上来去,乘风而行,多逍遥!”苏迈一脸艳羡地问道。 “我不知法门,大和尚说过,以我的修为可催动这莲花,但缺的是机缘,宝物认主,机缘到了,自然便成。”无用回着,片刻又说道: “不过,大和尚还说,不知众生苦,焉知众生乐,我虽尚未出家,但也算佛门中人,欲度众生,离苦得乐,得先到红尘中去。”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想先学会做个凡人,入世然后出世。所以,就算我会飞,也不能飞。” “真是个笨脑袋,还想做个苦行僧啊!”苏迈嘲道,心里却满不是滋味,这小和尚身具神通,能飞却不飞,自己一心向道,苦修数载,却不得其门而入。 这命运,终是不公啊! 苏迈心中一叹,神情颇有些落寞。 无用天性朴实,自然不会留意苏迈的异状,直起身来,叫了一声“走了!”,便大步而去。 苏迈定了定神,也跟着下山。 行至山下,往前数里便到了那进城的大道,路上车马辚辚,行人往来不息,除了那寻常商旅外,不时也有些修士身影,服饰装扮各不相同。 仙凡一路,俱是行色匆匆,苏迈起初尚有些犹豫,要不要选小道而行,不过观察片刻,却发现并无铁剑门弟子身影,便放下心来,心道自离铁剑门至今已有半年有余,那刑堂多半以为我死了,只怕都快忘了苏迈这个名字,自然不会再有人来追踪,自己一小人物,似乎真不值得大费周章。 如此一念,却也心下释然,随着无用大摇大摆地混入那大道之中。 这进城之道甚为宽敞,粗略看去,足以容四辆马车并排而行,路面铺了碎石,长期被车马碾压,看上去甚是平滑,步入其中,多了几分踏实和舒适感,比之那通天栈道,已有天渊之别。 一路悠哉游哉,随着人流通往那乌月城中,约近一个半时辰之后,前方道路突然变成平顺而宽阔,四条道路从不同方向集聚而来,汇入不远处一条笔直的驰道之中。 道路两侧绿荫如盖,杨柳夹岸,巨松冲天,其下奇花异草,红黄紫绿,开得绚烂。 视线近头,一片巨大的城墙拔地而起,巍峨耸立高达数十丈,墙顶有楼阁隐现,远望之似与天相接。两侧城墙宽阔无边,一眼竟望不到尽头。 彼时红日西斜,万丈金光洒在那城墙之上,更显得城深墙阔,厚重古远。 苏迈和无用左右无事,眼看城墙近在咫尺,反正无处可去,也不急着赶路。 见道旁花木欣欣,两侧密林重重,远处天边暮云四合,景色正好,便放慢了脚步,走走看看,不一会便和人流拉开了距离。 到后来行人渐稀,大道之上人群三三两两,皆是匆匆赶路,这二人晃悠悠地走着,反倒显得有些另类。 正当无用扯着路旁一朵三色小花看个不停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叫喊: “大胆贼子,看你还往哪跑,……” “苏迈,你有没听到一个声音?”无用闻言,立起来向苏迈问道。 “嗯,好像听到……”苏迈点点头,话未说完,便觉头顶一道黑影闪过,瞬间纳入那密林之中。 “好像是有人在追什么人?”无用见那黑影闪过,接口说道。 “敢不敢去看看?”苏迈看向无用,抬眼问道。 “看看就看看,有何不敢?”无用见苏迈这神情,脱口就回道。 “小和尚就是好骗,一激就上当。”苏迈心里笑道,他向来喜欢热闹,乌月城里反正也无去处,这城郊密林里,说不定还有什么好玩之事。 说走就走,二人主意即定,便朝那黑影隐遁之处行去。 此地近离乌月城,远看虽林高叶密,但及至近前却发现并未如天阙山中丛林那般幽暗难行,林下甚宽,由于常有人往来,条条小道伸向四方,显得甚为通畅。 找准方向,沿着林边一条小道径直向前,不到一刻,便听得前方隐约传来一阵叫喊之声。 “孙子,爷爷既被你抓住了,要杀要剐便由你,要那令牌,没有!” “对,要杀便杀,想要令牌,没门!” “令牌没有,爷爷的臭屁倒有一个,要不要闻闻!” …… 听这声音,显然还不是一个,似乎有人被擒住了,正在叫骂。 苏迈朝无用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悄悄的朝前方靠了过去。 只见道路尽头是一个分岔路口,一侧有条小径通过另一方,而另一侧,此刻正有三人,被捆在一起,扔在地上,嘴上骂骂咧咧。 三人正前方,有一青年男子,身长约七尺,一身深蓝绸衫,面色阴沉,手握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正冷眼望着地上三人。 “胆子倒不小,敢偷小爷的东西,今日不把东西交出来,小爷便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男子长剑一点,冷声道。 “哼,爷爷就是死了,也不会给你!” “对,就不给你!” “死就死,就不便宜你”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只要一人说话,其它人便会接上,一时间说个没完。 苏迈抬眼望去,见这几人形貌极为相似,一色的暗红衣衫,面长脸阔,颔下还留着几根稀松的胡须,似是三生兄弟,若不是此刻一同被擒拿,乍一看,便是一人三个分身,虽然被捆,但仔细看去,三人身形却似比寻常男子明显矮了几分。 “好,既然如此,小爷便了了你们的心愿,不过……想死却没那么简单!” 说完,只那那男子忽地迈步向前,左手一伸,也未见有可动作,便在那三人头顶各自轻轻一拍。 掌劲及体,三人尚未有任何反应,看去似乎无关痛痒,不过下一刻,便听得一阵惨叫声响起,三人同时喊叫起来,眼神爆突,五官挤成一块,身形不自觉地扭动,显得十分痛苦。 “牵魂术?”无用见前方惨状,轻叫了一声。 “你说什么?”苏迈闻言,忙问道。 “以前听大和尚说过,金刚盟中有一种邪门妖法,叫牵魂术,可以毁人神魂,手段高明者,可以摄取别人记忆。”无用回道。 “那被牵过魂的人,会怎么样?” “轻者神魂被毁,形成痴呆,如牵线木偶般,受施术者所控,重者神形俱灭,成为游魂,不入轮回。” “这么严重?”苏迈轻呼道,若真如此,那眼前三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心里想着,不由为那三人紧张起来,抬眼望去,只见那三人此刻已扭成一团,面色发紫,嘴唇都已咬出血来,看神情已是极为难受。 “怎么样,这牵魂的滋味好受吧,再不说的话,下一刻便要搜你们的神魂,想知道后果会是怎样吗?”那男子见三人惨状,显得异常开心,冷笑着说道。 “会…会…怎么样?” “怎样……爷爷……也不怕!” “对……有本事……便使出来!” 三人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回着,嘴上虽然硬气,但从语气中也可听出,在这牵魂术之下,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其实吧,你们说不说也无所谓,小爷大可直接抽取你们的记忆,那玉令的下落自然不得而知,不过我倒很想看看你们这些贱骨头到底有多硬。 哦,对了,顺便告诉一声,小爷这牵魂术之下,还未有能撑过一刻之人。”男子盯着三人,颇带玩味地说道,那眼神就像猎人盯着猎物般狠厉阴寒。 “爷……爷爷……就撑一刻给你看看!” “不止……一刻,爷爷要撑……一个……时辰!” “对,一个……时辰……气死……你!” …… 又是一阵叫喊传来,不过此时却比先前弱了许多,那地上三人被绑成一块,吃力地扭动着,地面被挤出大片的松土。 少年游 第七十章 申屠兄弟 “无用,这牵魂术到底有多厉害,怎么这几人看起来这般痛苦?”苏迈小声问道。 “初时如万蚁噬心,过后会产生幻觉,迷迷糊糊便会沉睡过去,如果有命醒来的话,也成了人偶。” “这也太过份了,这男子何以这般狠毒!”苏迈咬牙说道。 “是啊,这法过于阴毒,有伤天和,连金刚盟中都很少有人用,不知这男子是何方人物,竟然会此邪术。”无用接道,佛门中人有菩提之心,自然见不得这般阴邪之术。 就在二人轻声耳语时,那男子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怎么样,申屠三兄弟,滋味还好受吧?忘了提醒你们,中了这牵魂术的人,若命大没死的话,会变成人偶,到时候小爷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是不是很刺激,哈哈哈……” “刺激……个屁,爷爷……死也不……做人偶!” “对,爷……爷……宁愿死!”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那男子满带厌恶地望了地上三人一眼,说道:“雁栖山申屠三兄弟,专做偷鸡摸狗之事,只是这次找错了主,瞎了你们的狗眼,敢偷小爷的东西!” “你爷爷……偷亦……有道,专……取……不义……之人!” “不错……,爷……爷……劫富……济贫!” “对,就要……取……你的东西!” …… “哼,几只不要命的狗,小爷就看看你们有多嘴硬!”男子一阵冷笑,言罢左手朝前一指,只见一团乌黑之气自指尖缓缓流出,随后五指挥动,那黑气便一丝丝地朝那地上飞去,不一会便没入三人体内。 少顷,先是一道尖叫传来,随后便听得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林中,其凄厉如受地狱酷刑,一声比一声惨烈,听得后方苏迈头皮发麻,不由生出恻隐之心,一股恶气冲上心头,碰了碰无用,便冲了出来。 “好一出人间惨剧啊!” 就在那男子再度施法之时,耳畔突然传来一个满带嘲讽的声音。 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一片矮树丛中,突然走出两个人影,一个衣衫褴缕,看去却甚是俊朗,其身侧却是一个年轻的光头和尚。 “什么人,在这多管闲事?”那男子见二人突然现身,甚是不悦,毕竟施这牵魂术并非什么正大光明的行径,且被人窥视,自己竟未发觉,实是大意。 “两个路人而已,不必在意!”苏迈边回答,边笑嘻嘻走了过来。 无用陪在一旁边,一言不发,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 “大道朝天,自往那乌月城去,跑这来凑什么热闹,赶紧滚!”男子不悦道。 “我二人无意路过此地,见道友在此大发神威,更是有幸见识了传闻中的牵魂之术,一时好奇,便留下来观摹一二,道友不介意吧?”苏迈凑上前去,向那男子道。 “有些好奇心还是少有为妙,不想被牵魂的话,凑小爷尚未改变主意,识相点,有多远滚多滚远!” “好好好,我们这就走,不过走之前能不能向道友讨个人情?”苏迈一脸诚恳的样子,看了看地上三人,向那男子开口道。 “你我素不相识,有何人情可讲,少啰嗦!”男子傲然道。 苏迈闻言,也不介意,又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看这申屠三兄弟已是死去活来,命悬一线了,道友何不放他们一条生路?” “你谁啊,小爷的事,轮得到你多嘴吗?”男子见苏迈竟想为三人求情,大为窝火,本来只想寻回自己失物后,便结果了这几个鼠辈,不想这二人横插一杆,看情形似有袒护之意,不觉怒气顿生。 顾不上地上犹自痛苦不堪的申屠三人,长剑一指,向着苏迈二人,蔑声道:“想找台子,也得看你有没这本事?” “刀剑无眼,何不以和为贵?”苏迈见其动怒,看了一眼无用,继而又笑着说道。 “在下有一提议,不知可否?” “有屁快放!”男子冷言道,看苏迈不急不慢的,一时摸不清他的底细,故而也不急着出手。 “先前我二人经过,隐约听到似乎这三人取了道友什么物件,可是?”苏迈问道。 “废话,不然小爷抓他们做甚!”男人一脸不悦,气愤地道。 “既然如此,那道友可否先放过他们,容在下说道说道,或许能有转机,这牵魂之术如此霸道,保不定下一刻他们就挨不住一命呜乎了,到时道友也得不偿失,不是吗?”苏迈见男子面容稍缓,便试探地道。 男子闻言,愣了愣,沉思半晌,心下暗道这申屠三兄弟虽是下贱,骨头倒是挺硬,那玲珑玉令可是费了不少心力才取得,这牵魂术虽可牵魂摄魄,但毕竟自己修为境界不够,尚未能直接搜取记忆,若这三人抵死不说出玉令之下落,还真有些麻烦。 念及此,男子神色稍霁,故做无谓地回道:“先放过他们也非不可,不过,你若不行,又当如何?” “道友仙法通神,我们几个也就懂点微末之技,难道你还怕我们跑了不成,若在下说不动情,再凭你处理便是!”苏迈接口道。 “哼,在这乌月城中,小爷还真不怕你跑!就给你一刻钟,别想耍什么花样,不然立马让你给他们三个陪葬。”男子冷哼一声,神气颇为自傲地说道。 话音刚完,便见他左手一挥,一道劲风涌过,向那申屠三人拂去。 三人此刻已是神情恍惚,气若游丝,眼见就要魂归极乐,得这劲风入体,有如春风吹面,甘霖入体般,舒爽顺畅,万般疼痛顿时一扫而光,而体内却似被抽空一般,措不及防下,齐齐地昏了过去。 一直未曾说话的无用见此情形,念了声佛号,双手合什,交互一揉,片刻便见一阵金光泛起,随后只见其伸手在三人头顶一阵摸索,少顷,几声哼叫声响起,三人先后转醒过来。 其中一人见到苏迈和无用立在身侧,还以为逃出生天。 正要起身,却发现兄弟三人依旧被捆着,不能动弹,便有些疑惑地扫了扫四周,见那男子正冷冷地望着自己,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对眼前情形颇有些迷茫。 “几位大哥,不用怕,这位道友怜你们苦痛难忍,撤去了牵魂之术,眼下你们安全了!”苏迈见状,开口说道。 “安全了?” 其中一人闻言叫了一声,继而道:“那为何还绑着我们?” “听道友说你们借了他一样东西,想各位归还于他,可有此事?”苏迈见兄弟仨无恙,但开口问道。 “不错,他是有东西在我们这!” “不是借,是偷,爷爷敢作敢当!” “那东西又不是他的,是他抢来的,爷爷不过看不过眼,替天行道!” …… 又是一阵你来我往的叫喊声,听得苏迈一阵头昏,仿佛这三人只要一开口,便停不下来,颇有你方唱罢我登场,不死不休之势。 “咳……咳!”苏迈轻咳了一声,顿了顿,说道:“各位,能否稍待片刻,听在下一言?” 三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只听其中一个说道:“好,我们就听你说,不过你别想骗我们!” “我和这位大师不过途经此地,见你们受苦,过来打个圆场,和这位道友亦是萍水相逢,并无交情,各位但请放心!”见三人心有疑惑,便指了指无用,说明身份,和那男子瞥清关系。 “那你要怎样?”先前说话之人又接口道。 “你是老大?”苏迈见其两次开口,其余二人均未接话,便推测道。 “嗯……,我们兄弟三人是一奶同胞,我是老大申屠天……”。 “老大个屁啊,我才是老大!” “我是老大!” 那申屠天话未说完,便立马被兄弟两个打断。 …… 又是一阵争吵传来,半天苏迈才弄明白,这兄弟三人复姓申屠,以三才为名,号天、地、人,由于一同出生,先后相隔极短,故而对于谁是老大争论不休,不过因申屠天最先出世,便一直以老大自居,其余二人虽也默认,但嘴上却是不服。 “好了,现在也弄明白了,虽然如此,就让申屠老大来说清楚吧!”苏迈终于理清了头绪,眼下三人被捆在一起不能行动,倒也容易辨认,便对申屠天说道: “你们拿了道友何物,为何宁死也愿不归还?” “二位只怕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申屠天未回答苏迈问话,却是反问了过来。 “自然,我等初到此地,一人不识,莫非这位道友?”苏迈闻言,有些奇怪,正要问那男子身份,却被申屠天抢下话来。 “他叫姚朔,是这乌月城中有名的花花公子,杀人偷香,窃宝取物,可谓做尽坏事!” “哼……”对面那男子姚朔闻言轻哼了一声,对这申屠天的指控竟然未做辩解。 苏迈闻之一愣,听他之意,似乎真有其事,且对之毫不在意,便抬起头,向姚朔问道:“申屠大哥之言,道友可有何解释?” “笑话,小爷做事,全凭心意,何需解释,再说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算个什么东西,用得着和你们啰嗦吗!”男子冷笑一声,随后仰头向天,竟不再理会。 少年游 第七十一章 血溅荒野 苏迈见其神情甚是倨傲,也懒得多说,正欲低头向那申屠天询问,耳边却又传来姚朔冷冰冰的声音:“一刻钟已过其半!” “别装了,姚公子,在这乌月城里,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们是鸡鸣狗盗,而你就是强取豪夺!”申屠天闻言喊道:“凭着自己修为高深,恃强凌弱,强抢别人财物,还好意思说别人!” “继续说!”姚朔闻言并未发怒,而是冷不丁地接了一句。 “别的不说,就说这玲珑玉令。”申屠天活动了下身子,气呼呼地说道:“这令牌本是乌月城黎家少主所有,你使尽诡计,骗得那少主出来,在城西的水神庙将他杀害,将这东西据为已有。 若非我们兄弟三人刚巧碰见,只怕那黎少主死都弄不明白,他口中的兄弟竟是这般心黑手辣!” “你懂什么,令牌在那蠢货手里,就算进入那密境之中,凭他的修为,迟早是个死,到时候只怕连个全尸都不剩,给了我,说不定还能获得几分机缘!”姚朔一脸不屑,似乎在他看来,杀人抢令,还是做了件好事。 “这话,你怎么不去对黎家说啊,现在那城中还张着寻人告示呢?”申屠天讥讽道。 “一刻钟马上就到了,有这力气,赶紧想想那令牌在何处,不然,你们几个就去地下给那黎云申冤吧!”姚朔似乎不想多言,若不是为了那令牌的下落,只怕早就痛下杀手,如何还能留着这几人呈口舌之快。 “你就别做梦了,爷爷说过,死也不会将这令牌交给你!” “对,就是告诉你也没用,那令牌啊,早就被爷爷给毁掉咯!” 申屠天话未说完,身侧的老三申屠人却冷不丁爆出了一句。 “你说什么?” 姚朔闻言,面色大变,长剑一抖,向申屠人吼道。 “那令牌已经没了,你就死心了吧!”申屠人抬起头,双眼盯着姚朔,全无半点惧意。 “老三,你说什么?”申屠天闻言也是一惊。 “我毁掉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申屠人一脸坚定地说道。 “不是让你藏好吗,怎么毁掉了?” 久未说话的申屠地此刻也突然大喊了起来,如果不是身子被捆,只怕便会一蹦而起。 “我想着,反正藏哪都不安全,不如毁掉是最好的,所以……” “所以个屁啊,你个猪脑子,你要真不知道怎么处理,拿去卖钱啊,总比毁掉的好!”申屠地怒气冲冲地叫道,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看他兄弟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也对哦,应该拿去卖钱!”申屠人想了想,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住口,几个蠢货!”姚朔听他们兄弟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早就压不住火,此刻见三人表情,似乎不是作伪,那玲珑令应该是真的被毁了。 “既然令牌已毁,那你们几个活着也没意义了!”姚朔脸色铁青,阴沉沉地道。 片刻,又提剑指了指苏迈和无用二人,道:“还有你们俩,知道的事情太多,也留下吧。” 说完长剑一挥,便欲动手。 “哟,看来道友是准备杀人灭口啊?”苏迈见其动怒,心中也隐有几分胆怯意。 先前冲冠一怒,不过路见不平,一时头脑发热,若要他真的对上这姚朔,凭先前那一手御剑追踪,苏迈便知自己只有送死的份,就算加上小和尚,也不一定有取胜的把握。 但心里想着,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这个时候,越是镇定自若,越容易迷惑对手。 “哼,怪只怪你们多管闲事,自己凑上来找死,下辈子投个好胎,安份守已吧!”姚朔漫不经心地说道,言语中颇有几分轻视,似乎眼前这几个早已是剑下之鬼了。 “既然道友这么自信,那少不得我们也得陪上一陪。”苏迈也一脸轻松地回道。 嘴着说着,左手却悄悄地拈了个法诀。 “呵呵,要打架啊,这么热闹的事怎能少了我和尚!”苏迈动作未完,却见小和尚无用向前一步,将苏迈挡在身后,站了起来。 “阿弥佗佛,和尚自离寺以来,还从未与人打斗,拳脚无眼,还请施主多加留意!”说完,单手举胸,双眼微闭,却如老僧入定一般。 “喂,和尚!”苏迈见状,一头是气,还从未见过像他这般打架的,不光提示别人,还一副等着挨打的模样。 “你是要打架还是等着挨打啊?”扯了扯无用,苏迈叫道。 “人不动,我不动 ”无用不动声色,徐徐说道。 苏迈见状,心道这小和尚虽生性朴实,但却不傻,既然有此动作,当是有所准备,故而也不再言语,往后退了一步,静观其变。 对方的姚朔听和尚言语,亦是一头雾水,见其不动如山的模样,一时反倒不知从何下手。 自这和尚出现至今,都是一言不发,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却不知其修为几何,不过既然他出面相护,神通应是不弱。 此刻,和尚依然一动不动,而姚朔显然耐不住如此架势,只见他长剑一抖,朝身前虚点一下,一道夹着寒气的剑光便向无用当头划去。 无用虽然双眼微闭,但却灵敏无比,见剑光袭来,向旁闪了闪,躲了过去,随后,“呔”地一声大叫,身形微动间,却是右手挥拳,直直地朝姚朔打去。 姚朔见其出拳直来直往,既无章法,也无威势,便如那童子相争,全凭意气,似乎不谙法术,不觉轻笑,长剑一抬,迎着那拳头挥去,欲斩断那平淡无奇的拳头。 拳剑相对,并未出现姚朔意想中手掌应手而断的场景,当长剑斩下之时,他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剑身所向,如中败革,竟然挥之不下,自已反而被震得胸口一闷。 意识到自己轻敌之后,姚朔定了定神,长剑向天一甩,双手打出法诀,伴着一阵啸声,剑身飞起,原本威风凛然的长剑突然变成血红之色,就像沾满鲜血一般,在虚空中微微闪动,看上去竟有几分恐怖。 随着姚朔法诀施展,那剑身血气更盛,空气中隐约都可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无用恍如未觉,依然是一动不动,仿佛刚才那一拳并未发生一般。 那血气对他而言,似乎作用不大。 “受死吧!”姚逆大喊一声。 却见那血剑应声而涨,片刻便成了一柄一丈来长的巨剑,挟着一片红色,朝那那前方四人所在之地狠狠地斩了下去。 一时间,红光盈野,血海茫茫,虚空中隐约还有丝丝怨气传来,也不知姚朔这剑是用何物炼成,此刻看去甚是阴邪。 那巨大的剑身,似欲将虚空撕裂般,带着一股狠厉的杀气,将苏迈等人裹入其中。 苏迈见巨剑袭来,瞟了地上三人一眼,忙和无用打了个手势,只见小和尚随手一招,那净世莲花应势而出,一片庄严佛光罩住申屠兄弟三人,随后又是干脆直接地一拳挥出,直击姚朔,看似平平,却是重压如山。 一侧的苏迈在无用出手后,也是法诀一掐,却是使出了陷土之术,随后拼力将手中黑剑向上一举,却是迎着那血剑冲了过去。 姚朔见无用又是挥拳冲来,不敢大意,正要闪过身形,避开拳劲时,却突然发现脚下泥土一阵松动,身子像陷入沼泽之中,欲动不得。 若在平时,苏迈的小把戏自然奈何不了他,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无用身上,全无留心这五行劫术,不时大意却着了苏迈的道。 无用那一拳在外人看来,平淡无奇,在姚朔眼里却是漫天拳影,重重叠叠,顷刻间便已袭至,此刻身不由已,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姚朔深吸一气,稳住身形,双手交叉结印,全身泛起一片玄黑光幕,形成一个护盾,同时也是一拳挥出,硬接了无用这一击。 “呯!” 只听得一阵闷响,姚朔身形倒转,快速地向后飞去,半空中一口污血涌出,洒下一片血雨,落地后又退了几大步才稳住身形。 而无用受此一击,也是气血翻腾,脸色泛青,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推得不断后退,阵阵头昏。 不过虽是如此,却比姚朔好了许多,毕竟无定寺的不灭金身,本就以抗击打闻名,无用自幼修习,这一身皮囊厚实无比,而姚朔以剑为器,一身修行多半在法宝之上,此刻纯以法力相抗,无异于以短击长,一击之下,却是吃了大亏。 无用见姚朔竟以拳相迎,也是吃了一惊,还以为他除了剑术,另修为他法,一拳下去,却发现并非如此,望着不远处怒气滔滔,正在调息的姚朔,一时也有些不知所谓,心里想着,这人莫非看不起我,竟以拳相接,却全然不知那姚朔也是有苦难言。 就在无用和姚朔斗得激烈之时,身后的苏迈却是吃了大亏。 那血剑如饱饮鲜血般,带着姚朔一身怒气自虚空斩来,苏迈举剑而起,挺身便挡,甫一接触,便觉一股巨力如泰山压顶般涌来,瞬间,只见手掌迅速裂开,一道道红色裂纹顺着手臂向全身漫去。 片刻,苏迈只觉全身一阵剧痛,伴随着几处骨骼断裂的“咔嚓”之声,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便如败絮般,向半空飞去,落在数十丈远的小径上,身前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这一剑,含威而发,果然不简单。 少年游 第七十二章 向死而生 无用听得声后动静,回头一看,见苏迈被击上半空,也顾不得前方犹自调整的姚朔,忙向后掠去,片刻便到近前。 只见苏迈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摊在一地,全身皮肤泛起一道道细长的血纹,看去狰狞可怖。 “苏迈,你怎样?”无用蹲下身子,急声道。 “还……好,死不了!”苏迈挣扎着直起来,小声地回道,表情甚是痛苦。 “哪里受伤了啊?”无用见状,追问道。 “许是……全身……都伤了吧!”苏迈艰难地抬起手,在无用眼前晃了晃。 无用见那触目惊心的血纹,心里满是疑惑,心道这伤为何如此诡异,看去似欲全身爆裂一般。 “那现在……怎么办?”见苏迈重伤,无用一时不知所措。 自从偷跑出悬光寺以来,这还是首次与人打斗,之前虽经常因偷吃而被揍,但那都是被动挨打,从不还手,也不敢还手,所以要论修为,他或许比苏迈高了不少,但若论机智和对敌经验,可能还不如苏迈。 “不成……功,便……成仁”,苏迈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意思啊?”无用一头雾水。 “不是……他死,便是……我们亡!”苏迈定了定,吐出一口污血,精神好发少许。 “苏迈,我,我还没杀过人呢!”无用有些难为地挠了挠头,继而说道:“老和尚说过,不灭金身过于霸道,寻常不许我跟人打架,更别说伤人性命了!” “唉,佛说众生平等,你吃肉杀生,早就犯了杀戒,其实吧,杀个人……应该跟杀个妖兽也没多大区别的!”,苏迈嘴上虽这么说,但其实也里七上八下,这杀人夺命之事,他又何尝做过。 再说了,以眼下他们俩的状况,大概率是死的份,唯一的希望便在这小和尚身上,若他心生悔意,不忍出全力,那便真的就要早登极乐了。 “你们嘀咕完了没有,完了的话就早点上路吧!”正当无用犹豫不决之时,耳边却传来姚朔冰冷的声音。 而此刻,那申屠兄弟三个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挣脱了身上捆绑着的绳子,也跑了过来。 “你们,帮忙照顾他!”无用对着三人说道,随后将手一招,把那净世莲花召了回来。 “莲花坐下无一物,度尽众生证菩提!” 无用念了一声,对着姚朔道:“我这法宝名为净世莲花,专克妖邪之物。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今日施主既然执迷不悟,和尚少不得便度你一程,阿弥陀佛!” 这边无用自顾自地念叨,那姚朔却有些不耐烦,经过适才短暂的调息,凭借着自身的修为,先前被无用一拳所致的伤势,看去已然无碍,此刻见苏迈已无一战之力,剩这和尚,便欲速战速决,早点解决完事。 只见他执剑在手,手上法诀一指,殷红的剑身上泛出一排虚影,似人非人,似兽非兽,随着剑身抖动,一个个神情亢奋,跃跃欲试。 少顷,姚朔长剑一挥,那奇怪的虚影便如出笼的猛兽般,争先恐后地朝无用飞去。 无用见那虚影望风而涨,不一刻便有如真人大小,张口伸爪便向自己袭来,一时也弄不清到底是何物,便将那净世莲花向前一送,迎了过去。 金色的莲座发了庄严的宝光,将那片虚影团团罩住,而那虚影见金光笼来,便如饿鬼投生般疯狂噬咬起来,仿佛那金光便是世上最好的美味,那情形成去有几分可笑,却又处处透着邪异。 无用见此情形,也无心留意,呼一声佛号,右脚一顿地,便朝姚朔冲了过去。 有了先前的经验,姚朔不敢再和他以拳相接,长剑一挽,血光闪动间,朝无用斩了过去。 无用见识了先前的那一剑之威,自然不敢以肉身硬接,身形一闪,滑了过去,随后又是一拳,朝姚朔左侧击来。 如此你攻我守,斗了数个回合,双方看起来势均力敌,谁也伤不了谁。 片刻之后,只听无用大喝一声,“呔!”身形向后一闪,那净世莲花金光大盛,莲瓣片片盛开,符纹旋即泛起,那看去狂暴的虚影被符纹一照,瞬间消失。 随着无用口中念念有辞,那花瓣一层层绽开,旋即又自零落,而那落花便如长了眼睛般,带着隐隐的风声还有丝丝杀气,竟自朝姚朔飞来。 姚朔见状,虽不识厉害,却也不敢小视,口中轻念一声,长剑脱手而出,定在身前并快速旋转起来,随时,一道道网眼可见的血纹自剑圈内弥散而出,组成一张若有若无的血网,挡住了姚朔。 净世莲花所发之花瓣射入那血网之中,却如泥牛入海,隐隐只见血纹一闪,便失了踪迹。 无用见状,心想难怪这姚朔口气如此之大,修为确不一般,自己的净世真言不能久施,先保命再说。 心念一动,只见其突然盘脚而坐,双手合什,嘴唇轻动,却是自顾自地念起经来。 姚朔初时不知所谓,片刻便听得一阵焚音而耳,虚空之中响起庄重佛颂,如千僧晚课,万佛朝宗,听得耳边嗡嗡直响,而那净世莲花复又合拢,点点金光向那血纹之网洒了过来,如朝阳初沐,照得那血网明灭不定。 姚逆只觉周边重压重重,如同遇溺一般,忙运起法力,屏息五感,凝神定性并小心催动那血网迎了上去,片刻后,压迫之感稍解,但也一时间无计可施。 就这样二人一正一邪,一攻一守,相互僵持,看去不相上下。 而远处的苏迈见状,得喘息之机,忙坐定调息下来。 自从发现这天随子的御寒之术能吸收混沌之气后,他这对神秘法门多了几分好奇,而在铁剑门地底之中,他也发现,这法子尚有疗愈之效,之后,便逐步减少了虚云诀的修炼,有空便修习起这术法来。 半年多过去,经过苏迈的有意习练,运转起来已是得心应手,随意而为,不过这也不奇怪,说起来,苏迈练这功法也有十多年了,只是先前不明其妙罢。 一个周天下来,苏迈隐隐感觉疼痛感消了不少,神色也好了少许,不由心中一喜,便又运转了几回。 随着那暖流在周身经络中游走,仿佛灵药入体一般,那惨遭姚朔重创的身体,慢慢有了一丝生气,肌肤上原来遍布的诡异血纹,也淡了少许,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只能说是暂时把命保了下来。 挣扎了着爬了起来,四处望了望,发现那黑剑正自躺在不远处的草丛之中,毫不起眼,若在外人看来,就和一段枯枝一般。 申屠天站在苏迈身侧,见其神色,顺着望去,不一刻也发现了那黑剑,但大步跑了过去,双手捡了起来,珍而重之地递给了苏迈。 一剑在手,苏迈仿佛精气都好不不少,抚摸着剑身,慨叹不已,心道宝剑啊宝剑,跟着我还真让你受委屈了,不是被追,就是被打,好不容易杀了只结丹妖兽,还是仗着那怪火之助,虽然我知道可能和你有关,但以我的修为,知道也没用啊! “哎……”心底一声长叹,眼神却往前方看去。 佛光依旧,照得这数丈方圆神圣庄严,而那血网被裹入其中,看似有守无攻,却也不落下风,一条条血纹在姚朔的催动下,有如饱饮鲜血,凝如实质,一眼望去,仿佛血流一般,在这佛光之下,却有遇强则强之势。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血纹正在缓缓变大,并逐步向无用压去。 而此刻无用也有所觉,但他却是无计可施,这净世真言须以佛法为基,他的不灭金身虽为禅门妙法,但他修为有限,能支撑到现在,已是极限,见那血纹涌来,顿时压力倍增,只得勉力维持,光溜溜的头顶上已有层层细汗沁出。 对面的姚朔见状,心中一喜,知道这小和尚已是强驽之末,便心下一横,催动法力,便欲一举将无用击杀。 不过尽管如此,那净世莲花也非寻常之物,见血纹伸涨,也在虚空中缓缓绽开,如一朵巨大的金莲,绚丽夺目,相比之下,那血网却是暗淡许多。 苏迈初时以为无用占得上风,但仔细观察片刻,却也发现无用之异状,此刻的小和尚已经计无可出,转攻为守,若再僵持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若无用败阵,下一刻,他们几人便是待宰羔羊,以这姚朔心性,断无逃生可能。 “死而后生么?” 抚着手中长剑,苏迈回想着摩崖岭中一幕,喃喃自语。 而此刻的姚朔自然没心思去顾及一个在他眼中和死人差不多的苏迈,只见他双眼盯着无用,见小和尚神色渐显凝重,头顶汗出如豆,显然已到紧要关头。 面色一寒,一丝狞笑自姚朔嘴边闪过,随后右手虚划了个圈,只见那原来虚悬前方正自旋转的血剑,如有灵性般,突然停了下来,剑身倒转,笔直朝前,随着姚朔手掌向下一斩,红光闪动中,便疾如闪电地朝无用射了过去。 少年游 第七十三章 杀意重重 无用正在紧要关头,已无力分心他顾,只见眼前方红光一闪,还未及反应,那血剑便已到眼前,离自己不到三寸。 尚未触体,便已觉血腥可怖,阴邪无比,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见眼前光芒一闪,一道黑影斜伸过来,挡住了那致命一剑。 “叮”地一声,黑影疾退,那长剑受阻,也倒飞而回。 无用回头一看,见苏迈嘴角殷红,长剑柱地,正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喘息不已。 “你……怎样?”无用叫道。 “没……,没事!”苏迈直了直身子,对着小和尚微微一笑。 “你受了重伤,不要硬撑啊!”无用担忧道。 苏迈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起来,随后抖了抖,抬起长剑,指向姚朔,一字一顿道: “今日之战,即定生死,便是有去无回,你,受死吧!” “哼,就凭你!”姚朔一声冷笑,神情淡漠。 苏迈也未加理会,举起长剑,一声不响地冲了过去。 “叮……”又是一声金石相撞之声。 姚朔不动如山,苏迈却是后退了几大步,脸色阴暗无比,显然旧伤又被牵动。 “杀……”苏迈吐出一口鲜血,大喊了一声,此刻的他已无心他顾,带着慢心的杀意,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不成功,便成仁罢! 姚朔见状,甚是不耐,神情颇有几分恼怒,长剑一挺,迎着苏迈恶狠狠地劈了过去。 本想着一招将其解决,不料长剑斩出,甫一相撞,便觉手掌发麻,全身被震得晃了几晃,后退了一步方稳住身形。 而苏迈受力反震,不由自主地倒飞而去,全身骨骼嘎嘎作响,显得肋骨又断了几根,体内气血翻涌,头痛欲裂,手中长剑几欲坠地。 姚朔定了定神,对先前异状也有些诧异,不过他并不在意,经过几次接触,他已知道苏迈修为低微,和他相比,便如蜉蝣憾树,不值一晒。 这几次挺剑相争,不过血气之勇罢,一而再,再而蟀,三而竭,下一剑,便可了结了。 “既然你急着去投胎,那便成全你罢!” 血剑一挺,姚朔冷冷了指了指苏迈。 “好……很好!”苏迈不怒反笑,神情颇有些癫狂,继而又大喊道: “死而后生,亡而后存,今日,我便试它一试!” 说完,将身一挺,双眼圆睁,将一切抛诸脑后,一人一剑,带着有去无回的气势,姚朔疾冲而去。 只听见耳边风声一紧,手中长剑抖动,青白二气自剑身涌起,并迅速翻腾纠缠起来。 “呯……” 却听得一声闷响传来,长剑相交,姚朔倒退几大步,惊疑不定,苏迈直接被震到了半空,神情恍惚,几欲昏迷,原本握剑之手也无力下垂,显然已是断裂。 申屠三兄弟见状,忙冲过去接住了苏迈,见他神情已是极度不适,全身布满血色裂纹,隐隐可见有鲜血流动,下一刻,只怕便会爆体而亡。 “兄弟,你……还好吧?”申屠天满眼不安地望着苏迈,看去甚是愧疚。 苏迈二人不过路过而已,无亲无故,出手相助,已是极大道义,若为了他兄弟几个断送性命,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无……妨!”,苏迈见申屠天一脸难受的样子,挤出个笑容,艰难地说道,一张原来颇为俊朗的脸此刻看去却甚是吓人。 随手捡起身边的黑剑,苏迈望了望自己已然断裂的右手,苦笑地道:“还能一战么?” 似乎感受到苏迈的无奈,那剑身上青白二气又迅速了缠了过来,苏迈检视丹田,发现那一团青白色的迷雾犹是蒙蒙一片,看不清状况,那诡异的火焰也自顾自地燃烧着,没有任何反应。 稍息片刻,苏迈默运了一遍天随子的术法,试图引导自身灵气和那剑身上的青白二气相交。 不过失望的是,灵气入体,便混入那迷雾之中,再无动静,没有任何可供驱使的迹象。 “看来,还是不能心急啊!”摇了摇头,苏迈叹了口气。 左手举剑,指了指前方,看了不远处的无用一眼,苏迈干脆闭上了眼睛,身上的疼痛,老和尚的舍利、天随子的下落等等,全抛之脑后,将神识放空,像一幅无主的驱壳般,挥舞着长剑,向前冲去。 这一次,无生无死,无我无人,心随剑去,不管不顾了。 虚空中风声隐隐,长剑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意冲了过去,苏迈初时尚未有何感觉,待到将欲接近姚朔时,突觉丹田猛地一震。 那剑身青白二气倒灌而来,注入那迷蒙之中,如百川入海,波涛怒卷,片刻复又散入诸身经脉。 苏迈只觉精神一振,尚未反应过来,那长剑便如活物一般,挟着一股狂暴之气,带着苏迈向前冲去。 姚逆见苏迈没事人似的冲了过来,大感诧异,忙运起法诀,血剑疾射而出,向苏迈飞去。 “叮……” 半空中两剑相撞,血剑一触而断,借着一往无前的余威,黑剑扯着苏迈继续向前冲去,姚朔尚惊魂不定间,剑已及身,还没来得及反应,长剑便穿体而过。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狂傲男子,乌月城中一时俊彦,就这样莫名地死在了苏迈的手中。 “噗”地一声,长剑拔出,姚朔应身而倒,胸前留下一个醒目的血洞,鲜血喷洒而出,溅到苏迈手上,尚有几分温热。 姚朔剑断身死,那先前和无用对峙的血网自然烟消云散,无用压力大减,召回净世莲花,一脸懵懂地冲了过来。 “苏迈,你……杀了他?”无用问道。 “是这剑杀的!” 苏迈喃喃说道,心里百味杂陈。 虽然他内心渴望杀了姚朔,保全性命,但真让他一剑将人刺死,他反而生了几分怯意,毕竟杀个人和杀只妖兽还是有区别的吧! :“废话,当然是这剑杀的,你一剑将他刺死了!” 无用闻言,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在场几人,都知道是剑杀的,苏迈何以出此一言。 “哎!” 苏迈叹了一口气,随后道:“我也说不明白,或许准确地说,是这杀自己将他杀了!” “你犯糊涂了吧”无用怪叫道,“我明明看到你拿着剑冲过去,将他杀了!” “我是拿着剑,不过……”苏迈闻言,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见无用那一头雾水的模样,便又道: “我也不知道是我拿着剑,还是剑带着我,反正,这姚朔死了,我们也捡回了一条命。” “嗯,那倒也是,若你不冲出来,可能我早就死了。”无用闻言,也是心有余悸。 苏迈点点头,抬了抬手,却意外地发现,先前断裂的右手竟然恢复如初,忙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下身子,只觉体内一切如常,疼痛感也无端消失了,满布全身的诡异血纹正渐渐淡去,将他原本的皮肤露了出来。 一切都好了么? 看了看手上犹自带着血滴的黑剑,苏迈有些惊喜却又有几分后怕。 这剑杀意甚浓,几次关键时刻都靠它保得一命,骇然的是,到目前为止,似乎他还掌控不了,与其说是剑救了自己,不如说是这剑自救,先斩妖兽,后杀姚朔,几番战斗下来,苏迈发现越是舍生忘死,不管不顾,越能激发这剑的潜能。 难道,它认我为主了吗? 掂了掂手中之物,望着已然回复如初,青黑一体的剑身,苏迈忽觉有几分窃喜,有个保命之物在手中,总归是好事。 “接下来,怎么办?” 无用见苏迈兀自发愣,碰了碰他,随后问道。 毕竟只是刚出山门的年轻小伙,阅历不足,先前在通天栈道见妖兽杀人,那满地的残骸已让其惊魂不定,此刻亲自参与杀人夺命,却让这天性纯良的小和尚有些不知所措。 “处理了罢!” 苏迈回过神来,望了一眼地上的姚朔,漫声应道。 “不劳烦恩公和这位小佛爷!” 苏迈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转过身,但发现申屠三兄弟满脸堆笑地跑了过来。 为首的申屠天面色恭谨,对着苏迈和无用一揖道: “二位救命之恩,我兄弟无以为报,请受我们一拜!” 说着便欲下跪,其余二人见状也跟着屈膝下拜。 苏迈见状,忙将其扶起,口中道:“申屠大哥,可不敢当,我们不过碰巧遇上而已,能救下你们,也是运气,不必客气!” 一旁的无用见状,也接口道:“佛度众生,几位施主风骨超然,宁死不屈,不似短命之人,我们不过略施援手罢!” 听到无用说其风骨超然,申屠天耳根一红,讪讪道: “小佛爷折杀我们兄弟了,不过几个贱骨头而已,捡得一条命就算赚了,哪来的什么风骨。” “总之,恩公和小佛爷救了我们,我们兄弟就听你们的!” “对,听你们的!” …… 这姚朔一死,命保住了,兄弟三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苏迈一听,赶忙打住,对着三人说道: “几位大哥,可别再一口一个恩公和佛爷了!我叫苏迈,叫我名字便成。”,随后又指了指无用,说道:“他叫无用,无定寺的和尚!” 三人一听,又是一阵恭维,半天才停下来。 在申屠天的吩咐下,兄弟几个一阵折腾,倒是手脚麻利地将姚朔连同那断剑一起埋了。 许是知道这姚朔在乌月城中身份不一般,几人将其弄到那人迹罕至之处,挖了个大坑,掩埋妥当,方才出来。 这一番折腾,外面天色已黑,借是昏瞑暮色,一行人先后向那乌月城中行去。 少年游 第七十四章 玲珑玉令 乌月城北,一棵冲天巨槐之下,有个僻静的小院。 低矮的房梁上挂着几处灯笼,不远处墙边还竖着根巨烛,照着这院中灯火通明。 槐下置一木桌,桌上杯盘遍布,看去酒食颇为丰盛,不时还有阵阵的酒香味传来。 有五人围坐而饮,言谈甚欢,其中一年轻的光头和尚,正捧着一只猪蹄,咬得正香,看这模样,自然便是无用。 “苏兄弟,来……,哥哥再敬你一杯!” “来来来,苏兄弟,哥哥……我也敬你一杯!” “来,喝!” 申屠三兄弟先前还恩公长恩公短的,此刻几杯下肚,却是自称起兄长来了,不过苏迈生性爽朗,见三人性情甚直,也乐得相交。 几人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申屠大哥,我也来,我也来!”无用见众人又喝了起来,忙腾出一只手,举起桌上的酒杯便一饮而尽。 “嗨,我说无用,你还真是哥哥我见过最有趣的和尚。”申屠人见无用满嘴是油,忍不住笑道。 “是啊是啊,庙里的和尚都是念经打坐,你却是吃肉喝酒!”申屠地也凑了过来。 “阿弥陀佛!”无用咬了一口肉,继续说道:“要说这吃肉喝酒,我比大和尚可差多了。” “大和尚是谁啊?”申屠地好奇问道。 “是他师父!”苏迈忙接了过去,抢着说道。 无用和大和尚的关系非师徒又算师徒,一下也说不清楚,这兄弟几个一旦追问起来,一时便别想停下来。 “大和尚他不……”无用正要解释,见苏迈又端起酒杯,大呼喝酒,便就做罢。 ……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些醉意,苏迈端起酒杯,站起身来,环顾着这灯火掩映下的小院,颇觉有几分温暖,仿佛回到了和天随子游戏风尘的岁月。 红尘中滚打,自有卑微的乐趣,比起那山中苦修,孰优孰劣,谁又说得清呢! “这尘世间如此美好,何苦非去求仙啊!”苏迈心中一阵感叹,他本自红尘中来,自然对这尘世诸般留恋,再说他苦修数载,却无所得,对这修行一事,也看得也就淡漠了。 此刻,就着这烛光树影,三五好友,杯酒言欢,诸事不计,快活逍遥,却是苏迈这数年来第一回,因而心情也是畅快无比。 有风吹过,枝叶沙沙,苏迈拈了一片槐叶,抬起杯中物,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大声唱道: “火宅牵缠,夜去明来,早晚无休。奈何今日茫然,不知明日,波波劫劫,有什来由。 …… 休休,及早回头,把往事风流一笔勾。但粗衣淡饭,随缘度日,任人笑我,我又何求?限到头来,不论贫富,着什干忙日夜忧。劝年少,把家缘弃了,海上来游。” …… “苏兄弟,唱得好啊!”歌未唱完,身后传来一声唱彩。 “苏兄弟,唱得妙啊!” “苏兄弟,唱得呱呱叫啊!” 三人一阵啼笑皆非的褒奖传来,苏迈回过头,见这申屠兄弟几个边喝着酒,边以手拍桌,用筷敲碗,叮叮当当,似是应和,其状甚是滑稽,而无用一脸酒足饭饱之态,正在一旁直乐。 “你们奏得也不错!”苏迈哈哈一笑,步了回来,随后说道:“想不到几位申屠大哥还挺会享受啊,弄了个如此清雅的院子!” “苏兄弟见笑了!”申屠天有些不好意思,随后接着道:“我们几个粗人,如何懂得这些,这个院子,原是捡来的!” “捡来的?”苏迈一听来了兴致,只听过捡钱捡物,还没见过捡房子的。 “对啊!”申屠人凑了过来,接口道:“这儿啊,原来是一户生意人家,后来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全家五口一夜之间被灭了门,便惨死在这院中,城中之人嫌晦气,也无人来管,时间一长,便荒废了,我们兄弟无意间寻到这,见墙倾梁破,无人居住,正好适合我等藏身,但稍作修葺,住了下来!” “好地方啊,僻静清幽,闹中取静!”苏迈赞道。 “哎,说来惭愧啊!”申屠天叹道,“兄弟你也知道,哥哥几个是做甚营生,这偷狗摸狗之事,最怕人多,住在这便求个僻静,平素这周边也没啥人来。” “几位大哥乃是道义中人,劫富济贫,又有何渐愧!”苏迈接口说道,“再说,就冲着先前面对那姚朔的牵魂术,你们不为所动,宁死不屈,就是汉子!”说完,伸出拇指,比划了一下。 “这事啊,说起来你不所不知,”申屠天接口道:“那姚朔在乌月城中可是出了名的狠人,令牌下落不说还好,只怕一说出来,我们便活不成了,若他真紧张这东西的话,我们咬死不说或许还有几分机会,只可惜啊,那令牌被老三毁了,不然……” “哈哈哈,还称老大呢,这么蠢!”申屠人说着申屠老大一番话,凑上前来,哈哈笑道,看情形甚是得意。 “你说什么,老三?”申屠地也适时地接上了话。 “那令牌显然是个好东西,我怎会真的毁掉,那不是蠢吗?”申屠人嘴角上扬,斜眼睨着二人。 “那你先前还说毁掉了,说得好似真的一般!”申屠天有些气愤地道。 “谁让那姚朔这般阴毒,我偏要气气他,他越想要,越得不到,哼!”申屠人轻哼一声道。 “那你将那令牌藏于何处?”申屠天忙追问道。 “诺,在这……”申屠人随手往怀里一掏,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红色玉片。 “你……,你胆子也忒大了,竟然带在身上,被人一搜便知道了!”申屠天惊道。 “枉你还自称老大,脑子这么不好使,没听过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吗?有时候,越是不可能的地方,越是安全。那姚朔修为是高,但脑子却一般,他死也想不到我会带在身上,哈哈哈!” 申屠人一阵放肆的大笑,弄得在场几人哭笑不得。 苏迈见状,自是感慨不已,那姚朔为了夺回这令牌,不惜使出世所不齿的牵魂术,最后还糊里糊涂地丢了性命,当时申屠三人被捆,如若随便搜下身,便唾手可得,可惜却是自作聪明害了自己。 “这世人啊,简单的事情,为何非想得那么复杂!”苏迈心底一叹,摇了摇头,连他自己也没想过,这申屠人竟将如此重要之物放在身上,那姚朔对此令牌珍而重之,推已及人,又如何能知道这人如此轻率。 “如今姚朔也死了,那这东西……该如何处理?”申屠人捏了捏手中之物,望向申屠天道。 “这个……”申屠天接过玉牌,沉思了片刻,却是走向了苏迈。 “苏兄弟,这东西我们拿着也是无趣,不如,就留给你吧!”也不管苏迈的反应,伸手便递了过去。 “不不不,”苏迈见状,忙伸手回绝,“申屠大哥,这东西是你们用命换来的,我可受之不起!” “哎,其实吧,这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东西!”申屠人见苏迈拒绝接受,便也走过来,就道:“这玩意留在我们手中,就是个废物,但如果在苏兄弟这,说不定还得有几分机缘!” 机缘? 苏迈一听,似有几分耳熟,想了想,猛然记起向晚在乌月城郊密林中,那姚朔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东西到底是何用途,为何当初姚朔如此珍视?”苏迈眉头一皱,向着申屠人说道。 “这令牌名玲珑玉令,似乎是一处密境的通行之钥!”申屠天接过话头,想了想又继续道:“那日在水神庙,我们兄弟刚好路过,不小心听到姚朔和那黎云对话,说的好像就是这个。” “对对对,听他们所言,这密境似乎对修行之中颇有好处,若得进入,或有种种机缘也不得而知!”原本还在喝着酒的申屠地见状,也不甘寂寞,抬着酒杯便迈了过来。 “既是如此,这玉令我更不能要了,你们且留着,自去那密境寻找机缘罢,若是运气好,一飞冲天也未可知啊!”苏迈闻言,脱口说道。 “哎,兄弟你也看到了,我们哥几个这点雕虫小技,唬唬世人,偷鸡摸狗也就罢了,真遇上修行的高人,只有送死的份,你让我们去那密境,这不是想要哥哥的命吗?” “申屠大哥,不要枉自菲薄嘛,”苏迈闻言,心有所动,随后又道:“其实,要说修为,我……”正准备说自己体质有异,不胜修行,要这玲珑玉令也是暴殄天物,不过话未说完,便被小和尚无用抢了下来。 “我说苏迈,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小和尚一脸酒气,凑了过来,随后又道:“既然几位申屠哥哥看得起你,将这令牌相赠,你收下便是!” 苏迈闻言,心中一喜,接口道:“和尚,这令牌不如你拿去,你佛法高深,去那密境历练一番,说一定能修为大进!” “非也,佛家修心,不重器艺。大和尚曾说过,我的佛在红尘之中,心境不够,法宝于我无用,甚至那逆天功法更是虚无,我这一世,能参透不灭金身便是无上佛缘,贪多无益!”无用满嘴流油,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啊,苏兄弟,无用修的是佛法,我先前好像听姚朔他们提过,这地方叫太玄虚……什么天的,好像是道家所创!”申屠地接过话头,想了半天,却想不出名来。 “真笨,这也记不住,那日在水神庙,听黎少主说过,叫太玄虚陵洞天,后来我还去乌月城的万仙楼打听过了,好像说是万年前一位仙家大能集神州灵秀所造,自成一界,五百年开放一回。 至于里面有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依我看啊,就算有宝物,只怕也早就被人抢光。那洞天至今上万年,不知多少人进去过,就算再大,也被人翻过无数遍,哪里还藏得住东西。” 申屠人看了众人一眼,得意洋洋地说道。 “话虽如此,这世人又如何能知,天材地宝,至于修士而言,那可是极难得的机缘,这洞天之内,谁晓得又是怎样一番天地,就算有丁点的希望,都是穷尽心力去追求,你看那姚朔不就是了吗,虽然在这乌月城中,也可算个人物,但放眼诺大神州,似他这般者不知凡几,能去得一回,也是毕生所愿啊!”申屠天接道。 “是啊,苏迈,你且先收着,到时候这洞天开放,去不去再行考量吧,这令牌在几位哥哥身上,只怕也是非祸福啊!” “对对对,你便收着!” “苏兄弟,你便拿着吧!” “苏兄弟,你若不要,便是害了我们哥几个!” …… 申屠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苏迈若不收下这玉令,便有害命之嫌。 这不顾道义的帽子戴下来,却令苏迈有些骑虎难下,收下吧,委实有些贵重,再说对自己也无甚用处,以他的修为,就算进入那洞天之内,能保得性命便是万幸,更遑论那机缘…… 但若不收,不光寒了这申屠兄弟几个的心,更重要的是,这几人怀壁其罪,拿着这东西反而容易惹祸上身,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盯上,到时候想要脱身,只怕便没今日这般幸运了。 一番思忖之下,苏迈最终还是收下了这玉令,心想,反正这洞天也不是明日便开放,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罢! 少年游 第七十五章 通天之石 翌日清晨,当鸡鸣犬吠声响起,一缕天光透过窗棂,洒到地上时,苏迈悠悠转醒,身侧的小和尚无用却早已不见。 活动下身子,苏迈爬了起来,推窗一看,只见那巨槐之下,无用正盘坐一颗粗大的树根之上,双手合什,盘脚打坐,神情安然静谧。 晨风拂过,吹起一片衣角,带来阵阵凉意。 “秋天了啊!” 苏迈微叹一声,草草漱洗后,便也迈了出来。 不一会,院里便传来申屠兄弟的声音,一阵香味飘过,苏迈食欲大动。 “水晶蒸饺、桂花酥、开口笑、杏仁小馒头……”苏迈跑了过去,见那院中小桌上摆满了精致小点,那乳黄色的豆浆还升腾着细细热气。 边数着,苏迈边叫道:“申屠大哥,早食而已,不必如此丰盛的!” “苏兄弟哪里话,这些都是乌月城中百姓家的寻常小点,尝个味罢!”,申屠天随口说道,他们兄弟几个虽也小有道行,但藏身于市井之中,吃喝用度倒也和俗世中人无异。 美食当前,无用不用招呼便醒了过来,一挺身,三步并二步,抓了两个蒸饺便往嘴里送。 苏迈见状,调笑道:“无用,我看你不是从悬光寺来的,应是从地下而来!” “地下,哪个地下?”申屠地一脸疑惑地凑过来问道。 “九幽地底!”苏迈笑道。 “哈哈,我知道了,原来苏兄弟是说无用是饿鬼投胎!”申屠人闻言开心地叫道。 “嘿嘿,我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早食,便当饿鬼也无妨的。”无用毫不介意,嘿嘿一笑,说完便又抓起小块糕点吃了起来。 一番吃罢,只见申屠天自袖里掏出一沓钱票,向着苏迈道:“苏兄弟,这是你那妖丹,换来的仙券,共一万二千钱。” 苏迈对这仙券也无甚概念,只是在和申屠兄弟闲聊时知道,这仙券是乾元城中六合仙盟所发,通行于神州修仙界,可兑现法宝、丹药、灵材等物品。 先前和天随子在世间行走,使的是铜钱碎银之类凡俗钱物,后进入铁剑门,从未出过谷,自也不需钱财,自然对这修仙界通用之物不甚了了。昨晚酒后闲谈,想到日后去往那乾元城中,少不了要诸多花费,便取出日前所得那妖丹,让申屠天帮忙换点钱财,也没想过能值多少。 申屠兄弟几个对乌月城也算熟门熟路,大清早出门,回来便办成了。 “这么多?”苏迈见那妖丹值上万钱,不觉有些惊讶。 “眼下是修真盛世,这年头天下太平,结丹妖兽多在深山苦修,一般人想见都难,更别说取得妖丹了,听那天琅坊掌柜的说,这枚妖丹还是丹胎,尚未凝形,不然更值钱呢!”申屠天接口说着,边将那仙券递给了苏迈。 苏迈知其习性,也未客气,随手便接了过来,只见那一张张泛黄的灵纸上,印满了内容繁复的符纹,正中还盖着色泽殷红的“六合商盟”四个古字,这纸也不知为何物所造,握在手中,只觉触手润滑,隐隐还有灵气流动。 将仙券纳入怀中,苏迈又问道:“申屠大哥,这乌月城中,可有好玩之处?” “要说好玩吧,城中只有两地,一是那天琅坊,乃是神州有名的奇珍异宝汇集之地,只要有钱,各类稀奇之物应有尽有,还有一处,便是那万仙楼!”申屠天接道。 “不错,天琅坊有何好玩,都是些修道中人去寻宝,我看啊,还是万仙楼有趣。!”不待申屠天说完,申屠人抢着说道。 “万仙楼,是何所在?”苏迈一声便来了兴致,听这名字就不是寻常所在。 “这万仙楼啊,可不一般,乃是遍布神州的消息之地,这神州修仙界中,只要发生大事,万仙楼便是第一个知道的,想打听什么消息,去那最合适。”申屠人回道。 “我们倒无甚消息打听,不过那万仙楼中,可有酒食?”无用吃完最后一口,接过来问道。 “那是自然,万仙楼的酒食也是一流!”申屠人回着,继而又神秘一笑,凑近无用道:“那万仙楼还有唱曲的妞,也是一流哦!” “阿弥陀佛,红粉骷髅,红粉骷髅!”无用念了声佛号,急道。 “你这和尚酒肉都犯,还怕这一色字啊?”申屠天见状,笑着说道。 “大和尚说过,酒肉皆皮相,佛祖在心头,这色却是穿肠毒药,不可犯,不可犯!”无用回道。 “那我们便去那万仙楼罢!”苏迈笑着望了无用一眼,开口说道。 那天琅坊奇珍甚丰,但于他们却无甚用处,这万仙楼消息汇聚之地,各路人物皆可出现,自然热闹得多,更重要的是,他心里隐隐还想知道剑铁门的消息,想去看看能不到打听到师父枯心的下落。 “好,就去万仙楼!”无用也叫了声。 一行人稍做收拾,便出了门,往那万仙楼而去。 乌月城,不过去往牧云州乾元城的中转之地,主城规模和青石城相当,不过由于地近天阙山,为防妖兽侵袭,将这城墙修得高深宽阔,远远看去,便显得城深廓大。 其内城却无甚特别,街道纵横交错,但方圆却不到十里,虽也是店铺林立,商贾云集,但比之宁州城来,少了几许豪气,不过却也因此多了几分烟火味。 苏迈行在其中,穿街过巷,只觉颇为亲切,仿佛时光流转,又回到少时,路过各类商铺,也是不时指指点点,兴致颇高。 无用从未如此从容地在城里闲逛,也是颇为兴奋,只是一个光头小和尚,混迹在俗世的城池中,优游闲逛,不免多遭几回白眼。 “对了,申屠大哥,这乌月城因何而名啊,难道这城里有月亮是青乌之色吗?”苏迈和无用随着申屠三人边走边逛,一路行来颇为悠闲自在,其间路过一布坊,顺便做了几件衣裳,如此走走看看,且停且逛,一晃眼间已是几个时辰过去。 此刻,当几人拐过一座院落,进入城东的一条主街时,已近正午,苏迈边左顾右盼,边随口问向身侧的申屠天道。 这一阵相处下来,苏迈发现兄弟几个虽是一奶同胞,却性情各异,老大申屠天较为沉稳,日常行事均是由他安排,倒也忙而不乱,老二申屠天喜好喝酒,性格随和,万事不顾,而老三申屠人最为机灵,鬼点子颇多,也最喜说话,一高兴起来就没个完。 “这个,我也不甚清楚,故老相传,说是和天阙山有关,传闻中这天阙山每逢千年便会有妖云现世,引得万兽异动,当妖云过境,天地变色,连月亮也成灰乌之色,于是,山中这城便叫成乌月城了。” “这传闻也太牵强了吧!”苏迈笑道。 “哎,传闻而已,谁又能去考证!再说那天阙山纵横数千里,就算有妖云现世,也不知会出现于何处,如何又能牵涉到这乌月城中呢?”申屠天摇摇头,显然对这传闻也是将信将疑。 “苏兄弟,我跟你说哦,传闻中那万兽异动,可是毁天灭地……”见二人聊起这乌月城的由来,闲不住的申屠人又凑了上来,边说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仿佛他亲历过一般。 苏迈见状,忙岔开了话头,抬腿便随着申屠天向前方行去,这兄弟几个一开始抢话,就停不下来了。 行走片刻,便见到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广场,中间竖着一块水镜般的巨石,色泽淡黄,在阳光散发着五彩流光,看去甚是华美。 而在巨石之下,此刻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那是何物?”苏迈见状,随口向身侧问道。 “那便是万仙楼有名的通天石!”申屠天接口道。 “通天石?”苏迈闻言,正欲追问,便又听得身边传来申屠人的声音。 “什么通天石,不过是万仙楼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就是一发布消息的普通石头罢,这神州修仙界上,但凡大事小事,都是有显示。” “哦,这倒有趣,如此一来,可省了不少事,我们也去看看。”苏迈一见有热闹可看,抬脚便迈了过去。 及近前来,只见那巨石高约三丈,宽八丈有余,看去平整细腻,光滑如镜,此刻石面之上,正有一排排金色细纹小字,密密麻麻地滚动闪烁着。 苏迈凑近一看,只见那通天石上事无巨细地记录着近期神州仙界各类事项,大到门派争斗,死伤统计或掌门更替,长老仙去,小到某一门派某某人又提升至何种境界不一而足,甚至于某弟子与师娘私通之类的门派内桃色秘辛也有记录。 事项繁多,却皆非大事,显然这些年神州海晏河清,修真界也是一片升平之色,并无何种惊天动地之事发生。 苏迈左右望了望,见并未有铁剑门相关之事,倒也放下心来。 一目十行地随意扫了过去,无意中发现摩崖岭通天栈道妖兽出没的记录,细看下去,却见其上写着:“通天栈道妖兽出没已一年有余,近期有逾增之势,时闻妖兽吃人,有过往者宜结伴而行!”,只是普通记录,却并未有对妖兽的说明,看来若非万仙楼对妖兽之事不甚在意,便是所伤之人多为寻常世人,难得引起众人留意。 少年游 第七十六章 公子有恙 如此过了快一刻钟,见无大事发生,人群各自散去,苏迈几人也自离开。 广场前方,离那通天石数十丈之遥,有一危阁拔地而起。 粗看有五层之高,红瓦雕窗,飞檐翘角,两条巨柱直立楼头,有龙盘旋而上,鳞爪龙须,纤纹毕现,显现气势非凡。 一眼看去,便如鹤立鸡群般伫立在乌月城的一角,和这城中灰白为主的低矮建筑形成鲜明对比。 苏迈一看这气势,便知是万仙楼到了。 “苏兄弟可有需打听之事?”走近那万仙楼,申屠天便问道。 “没,没有!”苏迈一听,忙回道。 “那便好,若有也无妨,这万仙楼号称无不晓之事,明码标价,一有消息,自会联络!” “哦,这倒挺便利!”苏迈漫不经心的回道。 心里本想着要不要花钱买个消息,但转念一想,又怕这万仙楼鱼龙混杂,若不小心暴露了身份,被铁剑门发现,那便得不偿失,虽然已过半年有余,但小心点总是好事。 数人步入楼中,只见大堂甚是宽敞,桌椅满布,里侧还有个戏台,显然便是那申屠人口中的唱曲之处。 从这摆设来看,却和普通酒楼并二致。 此刻已近午时,陆续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步入其中,苏迈留心看了看,却发现基本都是修行中人,一个个神情轻松,交头接耳,显得多是来听热闹的。 “这厅堂之中啊,均是些闲人,无门无派的,修为也低,闲着没事,便来这凑个热闹,弄点谈资。” 申屠人晃了过来,慢悠悠了看了四周一眼,颇有些不屑地说道。 “三哥,听你口气似乎对这万仙楼很是熟悉啊!”苏迈见其神情,忍不住问道。 “那还用说,你哥哥我可是这儿的常客,三楼以下,随便去,那唱曲的妞儿没有我不认识的!”申屠人闻言,高兴地说道。 苏迈一听,心中暗笑,腹诽一句,暗道你不也是闲得慌,才来这打听消息的吗? “那她们可识得你?”原本在身后的无用,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这个嘛,”申屠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回了三个字“不好说!” “什么不好说,那红袖姑娘可是这的头牌,人长得美,曲唱得好,那声音娇滴滴的,听得听得就浑身发软,老三你时不时便往这跑,红袖可曾正眼看了过你一回?”申屠地也近了前来,看他糗状,忙揶揄道。 平日里都只有被说的份,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这申屠老二当然不会放过。 “你又怎知她未曾看过我?”申屠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嘿嘿,你自己心里有数!”申屠老二诡异一笑,又接口道:“以咱这相貌和身家,也别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那又如何,那姚朔自命风流,老招惹红袖姑娘,如今不也……” 听到二哥之言,申屠人突然大声叫了起来,不过话未说完,便被申屠天按了下来,随后只听得耳边轻喝了一声:“你不想活了!” 申屠天话音一落,便举步朝楼上行去,身后几人见状,也自迈了上去。 与楼下厅堂宽大嘈杂大不相同的是,二楼却是一间间像密室般的小房子,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柜台,人来人往,显得很是繁忙,但却不像是用餐之所。 “三哥,这儿是何用途?”苏迈环顾四周,却看不出所以然来。 “这便是天机处!”申屠人摸了摸颔下稀松的胡子,慢条斯理地道,那神情,仿佛这万仙楼便是他家一般。 “搞得神秘兮兮的,其实就是个放消息的地方,你若有何想知晓之事,自去掌柜那买个玉牒,依你所想之事,去那小房间里寻罢,自有人接待。” 申屠地似乎对这万仙楼颇有微词,还未及申屠人说话,便对苏迈说道。 见众人均已进得门来,又似自语地说道:“这万仙楼啊,也无甚特别,人多罢了!” “咱们并无消息可打听,不如便去三楼,喝酒听曲,乐呵乐呵!”申屠人一脸神往地向众人说道,似乎三楼便是那人间乐土。 众人闻言,左右无事,便向那三楼行去。 苏迈跟在申屠人之后,刚踏上楼,便闻得一股极淡的清香幽幽传来,若远若近,若即若离,似乎就在近前,却又难以捕捉。 吸入一点,便觉精神一震。 申屠人刚好回头,看苏迈那颇为受用的样子,嘿嘿一笑道:“怎样,这万仙楼的忘尘香不错吧?” “这香味清而远,虚而不散,闻之确有忘尘之效!”苏迈深吸了一口,点头道。 “哈哈,苏兄弟果是雅人!” 申屠人一拍苏迈肩膀,高兴了叫道。随后,扬手掏出一块玉简,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说道:“这里设有禁制,没有玉简是找不到入口的!” 众人闻言,抬头往前一看,只见眼前是一堵白墙,墙上绘有水墨丹青,山川河岳依次铺展,有青瓦白墙,小桥流水,亦有高山峻岭,大河奔流,看去甚是壮观。 苏迈仔细看了半天,却未发觉有何异常。 看众人一脸疑惑的样子,申屠人得意了笑了笑,将那玉简往那白墙上一靠,只见一阵光幕闪过,山水图中突然现出了一个丈余高的门洞,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申屠人当先抬脚踏了进去。 步入其间,闻着那忘尘之香,耳边隐约传来仙音妙乐,眼前还有假山流水,一排排装饰精美的房间依次排开,若非知道身在这万仙楼中,还真以为在某处密境之内。 “老三,你如何得这玉简?”申屠天甫一进入,便向申屠人问道。 “这个嘛……”申屠人闻言,喏喏半天没说出话。 “哎哟,有啥不好意思的,不就是为了那红袖姑娘吗?”申屠地没好气地接道。 “我虽没来过,但也听说,这万仙楼中除了厅堂和天机处之外,其余地方可是一掷千金,我们哥几个是什么身份,你也清楚,为何要做这种蠢事!” 申屠天闻言,颇有些怒意。 “我们是什么身份,想当初,我们雁栖山申屠家也是有名的世家大族,和那……”申屠人听大哥一言,却是突然激动起来。 “老三……”申屠地喝了一声。 “唉……算了,别说了!”申屠天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制止下去。 其余兄弟二人闻言,也自叹息,苏迈一看这架势,似乎这兄弟几个身世颇有几分隐秘,过往应曾是世族之家,只是不知为何却沦落到这乌月城中,以偷盗为生。 不过见申屠天的神色,似乎不堪回首,苏迈也不便多问,一时间气氛颇有些尴尬。 就在几人陷入沉默之时,前方一道水晶门帘之内,突然传来一个软腻的声音:“公子,你已经喝了一天一夜,不能再喝了!” “红袖姑娘?”申屠人一听这声音,顿时来了劲头,对着众人轻呼了一声。 “于你何干?”申屠天瞪了他一眼,不悦地道。 “不是,这静室之中,原是别有天地,按说每间房内均有隔音屏障,这声音是传不出来的,莫不是……?” 申屠人一脸关切的样子,看得苏迈也有几分疑惑,这红袖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一向颇为精明的申屠人如此着迷。 “去看看!”申屠天轻叹一气,随后便朝那声音所在之地行去。 众人尾随其后,也一拥而去。 “滚开,别妨碍老子喝酒!”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传来,语气甚是烦闷。 “公子,宿醉伤身啊,奴家给您去弄点吃食!” 红袖的声音传来,苏迈听在耳中,都觉颇为受用,不知道这年轻公子却为何这般不解风情,不过,这男子声音听起来,还颇有些耳熟。 “让你走开就走开,不要管我!”那男子吼了一声,语气粗暴,语意却甚是苦闷。 “顾旷?”当这声音再次传来,苏迈听说忽然心头一喜,确认了一下,苏迈忙冲了过去。 只见前方是一间精致的雅室,四围挂有绢丝书画,看去似是群仙图,里侧有张瑶琴,中设一楠木小桌,其上杯盘狼藉,显然已放置颇久。 一男子正侧身伏着酒桌,神情恍惚,一只手握着个空酒杯,看去醉态已萌。 其身侧有一妙龄女子,面若朝霞映雪,眉如远山凝黛,一双眸子似那春山含烟,让人望一眼便心生倾慕之意,加之那体态阿娜,虽微斜着身子,却也自有一段风流气韵。 “红袖姑娘!”申屠人一见其人,便忍不住叫了一声。 “你们是……?”红袖微抬了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几人,眼中颇有责备之色。 “哦,那个,我们……”平日里最喜抢话的申屠人,此刻却似结巴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苏迈见其糗状,便上前一步,站出来说道:“姑娘不必惊慌,我们闻声而来,这位公子似是在下一旧友,特来探视一番!” “这样啊!”听苏迈一言,那红袖顿时面露喜色,朝众人福了一福,随时便摇了摇身侧的男子,软语道: “公子,你朋友来看你了,快醒醒!” 少年游 第七十七章 冤家路窄 “朋友,什么朋友,老子……没有朋友!”男子眯了眯眼,向苏迈一行望来。 “顾旷……,快醒醒,我是苏迈!”苏迈冲了过去,夺下了他手中的酒杯,摇着他肩膀叫道。 “苏……迈?”顾旷闻言,定了定神,抬起头看了一眼,见眼前之人真是苏迈,顿时倏地站了起来,晃了晃头,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大叫道: “哈哈哈……真是你啊,苏迈!” “当然是我了,这么个大活人,白日还能见鬼啊!”苏迈见顾旷今日颇为反常,浑不似先前清冷孤傲,丰神如玉的样子,而且眉宇之间还满是愁容,不觉有几分担忧。 “你似乎不喜饮酒的,到底发生何事?”苏迈望着顾旷,急问道。 经这一问,顾旷似乎清醒了许多,朝身侧的红袖点了点头,红袖会意而去。 不一会,便见几个奴仆模样的女子步入房中,麻利地将桌椅收拾干净,随后便见红袖端着茶具款款而来,雪白的肌肤,清浅的妆容,在一袭红衣的映衬下,显得楚楚动人,却有带着几分英气,一切都恰到好处。 难怪申屠三哥如此动心,这人间绝色,只怕多半男子都招架不住,苏迈一见,心中暗道。 顾旷招呼众人入座,红袖自取了几只白瓷小盏,添上茶水,又燃上了一支忘尘香,随后便退在一旁。 也没见她如何动作,这雅室之门帘竟在众人不经间突然消失不见,将这小片空间和外界隔离了起来。 “快说快说,你到底发生何事,独自在这喝闷酒,一点也不似你的作派。”苏迈在引见过众人后,忙追着顾旷问道。 顾旷喝了口茶水,长叹了一口气,随后便道:“这事,说来话长啊!” “不急,你且细细道来!”苏迈接口道。 随后,顾旷便简略说起这半年的遭遇来。 那晚苏迈和陈愚上山并未知会顾旷,第二天当他醒来后,寻不见苏迈,自去找陈愚二人。 谁料不光陈愚踪迹全无,连他那师妹也不见人影,到处苦寻不得,又至掌柜那问寻,也未得消息,无奈之下,便独自一人,到了这乌月城。 本打算在城中逗留几天,心想苏迈若和那陈愚等同行,必会经过此地,前后应不过一两日之事。 谁料这一等便是五日,也未见苏迈踪影,顾旷自打算离开,在临行前左右无事,便到了那天琅坊的乌月城分店,想看看能否寻得那满月之花,不料还真被他找到消息。 那天琅坊掌柜告之,满月之花采集甚是麻烦,一月之后会有专人前往万毒之渊采集灵药,到时可设法帮其采摘。 顾旷此番前去乾元城中,其目的也是为了此物而来,既然天琅坊可帮忙采摘,便也乐得其成,再说乾元城中也不一定便有现成之物,万毒之渊远在万千里之外,若独自前往,不说成与不成,但是这所费之时,一来一去,也得大半年。 一番细虑之下,顾旷便在这城中留了下来,得闲之时便至这万仙楼中听曲吃酒,日子甚是悠闲,期间还去了一趟天阙山,不过未有所得,如此一晃,便是半年过去。 数日之前,得天琅坊传讯,说是那满月之花已到货,可自去取,顾旷欣然前往,不料那掌柜突然坐地起价,说是此行甚为不易,为取得这满月之花,还丢了两个伙计的性命,原本说好的二万仙券,涨成五万,顾旷取花心切,也顾不得许多,便应了下来,交了定金,约定隔日取货。 昨天顾旷放约前往,那老掌柜竟然又出而反尔,说是有人出了十万,要这满月之花,不能卖给顾旷,令他退回定金,并稍做赔偿。 顾旷当然不乐意,一番纠缠之下,掌柜放言,只要顾旷能拿出十万仙券,拿可将花取走,否则一切免谈。 顾旷孤身一人在外,这半年来逗留乌月城中,所费颇多,能拿出五万,已然是耗尽资材,如何能凑得如此巨款? 万般无奈之下,便跑到了这万仙楼中借酒浇愁,一日一夜,泡在这雅室之中,颓废至极,。 好在这数月以来,混迹于万仙楼中,和这红袖姑娘颇有几分相熟,加之顾旷生得俊朗,为人风雅,自然对这年轻女子多了几分吸引力。 红袖姑娘从未见其这般姿态,也是颇为担心,知其遇到难处,也不相问,便陪其唱酒吃菜,聊为解闷。 “他奶奶的掌柜,太不是个东西,竟然坐地起价!”申屠人说得顾旷说完,拍案而起,义愤填膺地骂道。 “不错,这狗东西,就是个奸商!”申屠地也叫了起来。 “话虽如此,买卖买卖,他不卖,我们也没法子啊!”申屠天想了想,说了一句。 “这倒也是,这天琅坊家大业大,我们可不敢强来!”申屠地附和道。 “那也不能不讲规矩,咱们便找他说理去!”申屠人又叫道,似乎在这红袖姑娘面前,胆气也粗了不少。 “苏兄弟,你怎么看?”申屠天没理会老三的话,却是转向了苏迈。 “眼下,我也不好说,不知那掌柜之言,是真有人高价相求,还是确想坐地起价,不过以他的作为,多半是后者。”沉思片刻,又道:“无论如何,我们先去探上一探,再行商量计策!” “苏迈,我有办法!”久未说话的无用,此刻却突然开了口。 “你有办法,是何办法?”苏迈闻言,心中一喜,忙追问道。 见众人均盯向自己,无用颇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办法,只是,我可以知道那掌柜的想法!” “你同他素未谋面,他的想法又如何会告之于你?”未等苏迈说话,申屠人又抢着说道。 “我有一种神通,可以看破他人心中所想!”无用略一沉吟,随后道。 “莫非是……他心通?”顾旷闻言,讶道。 “算是吧!”无用点了点头。 “这是何种神通啊?”苏迈奇道。 “传闻中佛门有一种无上秘法,名他心通,可以看破众生,一念即起,便可探知。”顾旷回着,随后又有些惊异地问道:“听闻这他心通极难修炼,大师年纪轻轻,便习得此神术,了不得啊!” “也不对!”无用听得顾旷夸赞,急摆了摆手,又道:“其实,我这神通,不是修炼的!” “不是修炼?”苏迈一愣,随后又笑了笑,说道: “难不成是从娘肚子里带出来的啊?” “是不是娘肚子里带来的,我倒不知,不过我打小便会。”无用接口说道。 “这大概便是天赋吧!”顾旷见状,说了一句。 见无用有此神通,苏迈自是欣喜,正要夸他几句,便又听得无用说道:“不过,我的修为不够,这神通有限,不能被人察觉,否则遇到修为高深之人,也是无用的。” “这天琅坊的掌柜,修为如何?”苏迈闻言,望向顾旷道。 “这倒不知,平日里都在做着生意,也未见其有何修为!”顾旷闻言,摇了摇头。 “这天琅坊乃是神州修仙界第一大商号,乌月城分店虽然规模和影响力远不及总部,但也算一方之主,若说不谙修行也说不过去!”申屠天接口道。 “对,说不定还是个高手呢,你看他那侄儿姚朔,修为就很高,这在乌月城中,原也算号人物,可惜……”一直未插上话的老二申屠地,此时也乘机开了口,不过,话到一半,便被打住! “咳……咳!”申屠天重重了咳了咳,申屠地会意过来,忙闭上了嘴。 “那姚朔的名号,我倒也略有所闻,在年代一辈子,修为也算不错,听说还是这乌月城中一霸呢,没想法竟是那掌柜的侄子!”顾旷闻言,也接道,不过这申屠天突然打住,却让他有些奇怪,遂又问道:“莫非几位和那姚朔还有交情?” “没有没有,我们几个身份低微,如何能结交那姚大少,只是听闻而言!”申屠天忙道。 苏迈听几人之言,也是心下大骇。 还真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前日刚杀了人家侄儿,转眼又要去探这掌柜的虚实,看那姚朔嚣张拔扈,只怕这姚掌柜也不是好相与之辈,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抬价了。 令人不解地是,这天琅坊号称神州第一商号,按说信誉二字,应是比天还重,姚掌柜贵为一方之主,如何不知,为何却再三行这出尔反尔之举,这不是自毁招牌吗? 无论如何,总归要去会一会,这满月之花对顾旷甚为重要,实在不行,想办法凑钱也得帮他得到,只是自己眼下数人,似乎没一个是有钱的主,自己刚得了那一万二千钱,总起来也差之甚远。 “我有一策,可试之!”苏迈沉思片刻,忽然说道,随后便凑近前去,和众人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不行,只你们二人,只怕会有危险!”申屠天听完苏迈之言,却是摇头反对。 “你们几个在这乌月城中,难免脸熟,被人认出反而不妙,而顾旷更不能现身,算来算去,只有我和无用是生面孔。”苏迈说道。 最后,众人一致决定,由申屠人乔装随行,以防策万全。 …… 少年游 第七十八章 登门一试 翌日,乌月城天琅坊中。 两个无精打采的伙伴站于柜台之后,有一落没一落地闲聊着。 近日来,乌月城中来往修士不多,这商号的生意自然也受了影响,一天也难得见到几个客人,偶尔零散登门,也不过是买点灵材或兑换仙券,大客户更是影都没有。 真要算起来,昨日收的那个妖丹算是近期最大的买卖了。 就在二人心不在焉之时,忽听得门外一声音传来,二人抬头一看,顿觉眼前一亮。 “掌柜的可在?”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看去约四十上下,着青灰色长袍,头戴一顶方帽,颔下几缕长须,身形较小,看去确甚是贵气。 那模样,似是一大户人家的管家。 男子身前,是一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生得颇为俊逸,脸上带着一股轻浅的笑意,虽不说风度翩翩,却也气质不凡,尤其是那一袭深蓝色绸衫,做工用料均是上等,腰间系一古玉,其白胜雪,隐泛灵光,一看就非俗物。 那公子身侧,则是一个书僮模样的少年,立在一旁,模样甚是恭敬。 这三人甫一现身,这柜台里的伙计便睁圆了眼睛,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这一身气派,一看便知非本地人士,应是某一世家公子,路过寻宝来了。 这伙计二人长期混迹于天琅坊中,见惯三教九流的各式人物,最喜欢的便是眼前这种似懂非懂的世家公子,出手豪阔,只捡贵的挑,尽选些看似华美却无甚价值的灵器法宝。 运气好的话,做一单生意,可抵商号半月收成。 “这位爷,是您要找掌柜吗?”其中一人点头哈腰,笑着回道。 那管家看也不看他一眼,向屋内望了望,说道: “我家公子路过此地,听闻天琅坊乃天下有名的商号,便过来瞧上一瞧,有什么宝贝,尽管拿出来掌掌眼!” “好嘞,几位这边请,小的钱五,是这的主管,给爷带路!”那人边说着边将几位向里侧引去。 这几位听语气便是阔气之人,厅堂之物,自然难入法眼,内室之中,各类灵材法宝颇多,不信没有看上眼的。 钱五领着众人,穿过前厅,绕过一片假山亭台,径直来到了天琅坊接待贵宾的内室之中。 “公子爷是想看看哪一类的宝贝啊?”钱五边走着,边望向那公子道。 “废什么话,只要是好东西,尽管拿出来,要是我家公子高兴了,价钱不是问题!” 那管家喝了一声,把钱五吓得一愣,赶紧点头赔礼,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看来今日老天开眼,却是遇到了冤大头。 将数人引入内室稍候,钱五便自行告退,显然是挑选宝贝去了。 “苏迈,你说他们掌柜会出现吗?”扮做书僮的无用轻轻了向那公子问了句。 小和尚披上假发,戴着帽子,稍做打扮,倒是像个忠厚老实的小书僮。 这申屠兄弟在城中游荡,平日便以偷盗为生,乔装打扮之事自然难不到他们,一番盛装之后,倒也确有几分贵气。 “别急,饵尚未下,怎会有鱼来?”苏迈轻笑一声,拈起茶杯轻啜了一口,随后说道: “好戏还在后头呢!” 约过了一刻钟,那钱五领着几个伙计,捧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开心地回来了。 “公子,这里便是本店珍藏的宝贝,您一一过目 !” 说完,轻轻打开一个镶金嵌玉的方形木盒,剥开层层的丝绸包裹,露出一个比拇指略粗的蜡封药丸。 这药丸虽被封住,但甫一打开,便有一股浓郁的香味弥散开来。 满带陶醉了深吸了一口气,钱五一脸谄媚地指着那药丸道:“公子,此物名九髓丹,乃是以九种珍贵灵药淬炼而成,修士服之,可提升修为,就是普通人吃了,也可延年益寿,东海离家所炼,本店就此一颗,寻常人可难得一见。” 苏迈拈起丹丸,略闻了闻,便又放了下来,漫不经心地道:“东海离家和我家乃是世交,离二小姐和本少爷颇有几分交情,这东西嘛……无甚稀奇!”说完将盒子一合,说道:“收回去罢!” 钱五见状,也不恼,挥了挥手,身后的伙计将木盒收起,又递了一个长条形盒子过来。 不待钱五说话,管家申屠天便顺手接过,还未打开,便有一股寒气扑来,掀开盒盖,却见一只通体透明的参状灵植正静静地躺在其中。 “此乃千年冰参!”钱五指着那盒子,自豪地说道。 “哦……”苏迈故作沉吟,随后问道:“有何作用?” “这冰参得自苍雩雪山冰峰之上,寻常极难采集,这神州界上存世亦不多,便是整个天琅坊也没几只,可算是我们这极为珍贵的宝贝了。”钱五不正面回答,故作神秘地道。 “哼,多珍贵的东西,我们少爷没见过!”管家见状,哼了一声。 “不敢不敢!”钱五见状忙回道:“只是这冰参委实难寻,能上千年更为稀有,这宝贝吧,有避毒之效,用其为主材,制成灵药,可解百毒!” 见苏迈不为所动,钱五忙又道:“公子一看便是神仙中人,平日里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难免遇到各种魑魅魍魉,有这冰参在手,百毒不侵,正是极好之事!” “东西是好,只是……”苏迈话说一半,便停了下来。 “只是如何?”钱五忙问道。 “解毒之物,这世间颇多,就离家也不下数十种吧,冰参虽好,却非必需之物!”苏迈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尽拿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天琅坊看来名不符实啊!”管家嘲了一声,言语中满是不屑。 “有有有!”钱五闻言,立马接道:“若公子不喜灵丹灵材,不如看看法宝如何?” 见苏迈端坐不动,忙又道:“本店有一件镇店之宝,公子可有兴致一观?” “是何物啊?”苏迈漫声应道,神情看去有些不悦,似乎对这天琅坊颇为失望。 钱五看在眼中,却是喜在心里,看来这次要钩到大鱼了,越是这种半吊子,越容易上道。 朝身后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只见其中一人快速了跑了出去,不一刻,又捧着一个方形盒子进来。 不过和先前放置两件灵药的木盒不同的是,这个盒子却是青黑之色,墨玉雕成,刻有复杂云纹,其上灵气流转,精美华贵,光这外盒,看去便不简单,而那里面之物,显然更非寻常。 “公子,这件青螭宝衣,便是本店最为贵重之物!”钱五将那盒子拿在手中,却不打开,望向苏迈。 苏迈见状,点了点头,管家会意,伸手接了过来。 将玉盒放在身前的桌上,甫一打开,便觉一阵宝光晃来,刺得眼睛一痛。 苏迈见状,也有些惊奇,这软甲到底是什么宝贝,怎地如此晃眼,忙将身子往前靠了靠。 只见那盒子是一件浅蓝色的长衫,式样和寻常绸衫并无区别,不过不知是何物所织,那衣衫之上光芒闪闪,看去甚是华丽。 “如何?”钱五见苏迈模样,得意地说道。 “这宝衣有何用途?” 立在一旁的无用见了这衣裳,也有几分好奇,便问道。 “这宝衣乃是一件极难得的法宝,其用料取之于传说中的青螭之鳞甲,水火不浸,坚不可催,被仙家以大神通炼化,请乾元城绵绣织坊施天针之术配以千年冰蚕丝所织造,珍贵无比。” “嗯……!” 苏迈拿起这宝衣,随手一抖,只见一阵霞光晃动,如仙家至宝,灵动柔软,触手温润且有带带凉意,确有几分像冰蚕丝所织。 “此物……”,苏迈慢悠悠地看了看,随后道:“尚可一观!” 钱五见苏迈心动,心下一喜,便道:“公子爷好眼力,这宝衣就算放在乾元城总店之中,也是数一数二之物。” “作价几何啊?”苏迈将那宝衣在身上比了比,随口问道。 “这个数!”钱五伸出五个指头。 “五万券?”无用接口道。 “小爷说笑了,”钱五笑了笑,又道:“我看公子是识货之人,宝衣赠英雄,便收个成本价,五十万!” “五十万啊……”苏迈闻言,应了一声,未置可否。 这法宝之类的东西,苏迈之前了解不多,故不敢随便表态,以免露出破绽。 不过这钱五报出这个价钱,却让他也是一阵纳闷。 若果真如其所言,这宝衣如此贵重,不说青螭之鳞甲,便是那千年冰蚕丝也是难得之物,加之那绵绣织坊的大师手笔,各项加起来,本就昂贵无比,这五十万仙券虽说也是大笔开支,但相较起这宝衣的贵重来,却是颇有些廉价了。 再说,若真是宝物,如何能随便出现在这伙计之手,就算是厅堂的主管,只怕也不够格动这镇店之宝。 见苏迈不动声色,那钱五也是心里打鼓,私下盘算着这小子高深莫测的,看去似有几分见识,但也仅是世家公子的通识而已,对这宝衣肯定不甚了解。 想这青螭鳞甲虚无缥缈,千年冰蚕丝也非寻常之物,就算是世家大族出身,也不一定识得,这公子不知出自何处,出门在外,还有管家和书僮相伴,身上肯定会带有不少钱财,但世情险恶,想来随身之物也不会太多,故他报了个五十万券,不算多,但也不少,担心的是万一报价过高,这公子一时拿不出来,便会设想筹集,到时人多嘴杂,这买卖说不定就黄了。 少年游 第七十九章 投饵诱鱼 钱五见多识广,最善察言观色,见苏迈拿着那宝衣这边比比,那边摸摸,心知他心动了。 心中偷笑,这小公子此刻怕是在心里盘算着价钱吧。 暗自高兴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站在一旁,等着苏迈发话。 苏迈见其神色,越发觉得可疑,捧着这宝衣一阵摩挲,当那略带冰凉的触感不阵传来,心中突然一动,想起顾旷来。 记得顾旷曾和他提过,这冰蚕原也是雪山之物,其所吐之丝冰爽透亮,韧性十足,最宜炼制法宝,按说这宝衣乃千年冰蚕丝所...... 《忘归》少年游 第七十九章 投饵诱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八十章 醉翁之意 天琅坊内室,姚掌柜和钱五正隔坐密谈。 “掌柜,这登天履不是数日之前有人定了吗?”钱五一脸疑惑。 “我自然知道,不过……”姚掌柜闻言,说了半句。 “不过怎样?”钱五急道。 “你可知订货之人是何人物?”姚掌柜反问道。 “那日来时,小的正好也在,那是个中年美妇,衣饰得宜,一身打扮倒也颇为贵气,身边还跟个小丫鬟,看样子,应是某个宗门或世家的夫人!” “嗯,那夫人比之这顾公子如何?”姚掌柜又问道。 “从...... 《忘归》少年游 第八十章 醉翁之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八十一章 申屠鉴宝 “那是自然,还是姚掌柜想得周到啊!”苏迈闻言,忙恭维道。 当那宝盒打开,令苏迈意外的是,里面的东西并未如他所想那般华美贵气,而是一双看去并无特别的男靴子,造型普通,样式也极为寻常,色呈青黑.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这靴子看去非寻常材料所制,摸去即非布非绸,亦非金石所造,触手生温,提在手中却是极轻便,恍如无物。 苏迈将那宝贝仔细了看了半天,却未看出有种特别之处,便将其递给了身侧的申屠天。 申屠天接过后,...... 《忘归》少年游 第八十一章 申屠鉴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八十二章 计赚奸商 次日,乌月城中全城盛传,天琅坊姚掌柜以两百万仙券的天价,卖出一双登天履。 消息一出,万仙楼中更是交口接耳,羡慕有之,猜疑有之,甚至还有不少人开始打听起那贵公子的来历下落来,寻问着自己也去找点灵材宝物,找这公子做个交易。 更有好事者,前往那天琅坊中一番查探,竟将苏迈的相貌特征都画了出来,一时间,苏迈便成了乌月城中人人欲结交的名士,弄得他大门不可出,却是哭笑不得,只得闭门谢客。 而原来相中那登天履的...... 《忘归》少年游 第八十二章 计赚奸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八十三章 黄雀在后 二人乘着酒意,急匆匆地离开了天琅坊。 客栈小院之中,顾旷等人正自焦急地等待着,见二人神色轻松地归来,不由都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天的布局,就在今晚这一 刻,可不能出意外。 甫一进门,申屠天便深吸了口气,随后取出那丹瓶,朝众人晃了晃,口中说道:“不辱使命,大功告成!”。 顾旷见状,自是欣喜异常,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苏迈,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 苏迈见平素清冷的顾旷如此失态,有心调侃,便拍了拍他肩膀,随后笑...... 《忘归》少年游 第八十三章 黄雀在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八十四章 百密一疏 如此想来,这事只怕还要从源头说起,多半便和那天琅坊有关,只是若非姚掌柜所为,那又是谁呢? 或者说还有何人想要这满月之花? 在昨晚之前,苏迈从未和姚掌柜提过这灵材之事,就算后来酒酣之际,偶一提及,也是不经意之事,从姚掌柜的反应看,一切都是自然而成,且并未提及还有何人对那满月之花感兴趣,似乎目前看来,天琅坊本身并无可疑。 若是如此,那问题又出在何处呢? 苏迈苦思良久,却终是无迹可寻,那花,似乎还真是自己...... 《忘归》少年游 第八十四章 百密一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八十五章 另有其人 “啊……”苏迈闻言,一阵心惊,赶情自己几日前便被发现了,还好铁剑门只有普通弟子在,未对自己动手,不然这么多天,白辛苦一场。 不过转念一想,却想到一大事,忙问向韩屏儿道:“如此说来,我那满月之花莫非是你们取走的?” “什么满月之花?”韩屏儿闻言,疑道。 苏迈见她神色不似虚言,便将那满月之花失窃一事说了出来,不过隐瞒了这花的来历,只说是一味药材。 “这事,应和铁剑门无关!”韩屏儿听苏迈说完,想了片刻,...... 《忘归》少年游 第八十五章 另有其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八十六章 此地无梅 众人想了想,暂时也没别的主意,便都点头认同,反正去哪都是赌,苏迈的说法也不无道理,总比瞎碰的好。 主意即定,众人收拾停当,便悄然出门,朝城北而去。 按申屠人打听的情况,城北方向和梅有关的地方共有三处,分别是寻梅坞、老梅岭、还有那拾梅庵。 申屠兄弟前往老梅岭,顾旷去寻梅坞,苏迈便携同无用去了那拾梅庵,想着俱是出家之人,万一真是那庵堂,也好行个之便。 拾梅庵离城最远,在乌月城北...... 《忘归》少年游 第八十六章 此地无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八十七章 仙子 “可疑者有三。 其一,先生先前自佛堂转出,手中握一灵草,却是根上头下,显然是顺手而为,不似常伺弄花草之人; 其次,出入这花丛之中,多少都会脚沾泥土,而先生鞋底干净整洁,却不像有下地劳作,再者,也是最重要一点……”苏迈看了看那男子脚下,却未继续说下去。 “再者什么?”男子见其突然止言,又问道。 “先生可看脚下!”苏迈笑了一笑,说道。 “脚下?”男子闻言,有些诧异,低头向...... 《忘归》少年游 第八十七章 仙子忘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八十八章 迷魂困境 依忘归仙子所示,众人钻入竹林,沿东向穿行。 林间枯叶成堆,铺了厚厚一层,却是无路可寻,好在竹高林疏,虽小心翼翼,但也通行无阻。 穿过竹林,越过一道山岗,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馒头似的小山包,散于薄雾之中,若隐若现。 其峰形态各异,皆生得矮小圆润,远望去,最高处亦不过数十丈,被周边高耸险峻的诸峰环伺,围合成了一个巨大的山谷, “这是什么地方,看去有几分古怪!”无用一见,便叫道...... 《忘归》少年游 第八十八章 迷魂困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八十九章 林深似海 山谷中薄雾朦胧,本以为林间雾气更甚,不过等三人进入之后,苏迈突然发现,这树林之是亦是薄雾流岚,如笼轻纱,隐隐有天光透下,虽不甚明亮,视物却也不难。 和不远处的丹炉峰松竹盈野,满山苍翠不同的是,此地因长年云遮雾罩,湿气极重,林间遍长的却是一种深紫色的怪树,树干不过一人怀抱,但却生得纤瘦细长,笔直向上延伸,树腰以下无一枝桠,看去甚是光滑,隐隐还有水珠滑下。 初入林中,万籁俱寂,仿佛时光静止,生灵敛迹...... 《忘归》少年游 第八十九章 林深似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九十章 鬼树缠尸 三人加快脚步,朝那黑影行去,及至眼前,却发现是一棵奇大无比的怪树,和先前入林之时所见一般,树干呈深紫色。 由于迷雾甚重,不知其宽,但甫一靠近,便觉有一股荒古的威势,更奇特的是,先前的树干之上有水珠流水,而这大树之上,却是流着血红色的液体,看去就像鲜血—般,甚是吓人。 “这树棵竟会流血?”无用一见,吓了一跳。 “不是流血,应是其本身的体液!”苏迈靠近那树身,在那血红色的汁液上用手指一摸,只觉甚有黏...... 《忘归》少年游 第九十章 鬼树缠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九十一章 和尚开悟 慌不择路,一阵急行,三人一口气跑了数百步,那净世莲花就像一盏黑暗中的明灯,悬在众人头顶。 金色柔光洒下,照亮前行的路,在这弥天密布的浓雾之中,阴森吊诡的巨树之下,一丝光亮,却给了三人聊以慰藉的温暖。 按说苏迈几个俱是修士,平素有法力在身,自是凛然不惧,不过在这绝灵之地,面对那布满尸身的鬼树和那半空中一张张狰狞可怖的脸,想想便觉一阵恶寒。 无用边跑边望向头顶,只希望快点摆脱那鬼树,不过许是那树委实...... 《忘归》少年游 第九十一章 和尚开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九十二章 鬼影重重 “看来我们出不去了!”无用见状,朝身后二人说道。 “这鬼树如此巨大,只恐这一片迷雾丛中,都是他的根须所在,我们要出去,很难啊!”顾旷望了望眼前的一切,也是摇了摇头,抬手又斩断了数条根须。 “无用,落地!”苏迈突然叫了一声。 “为何?”无用闻言,转过头,大叫道。 “我们在空中,不便行动,且目标太大,落到地上分头行事,可能机会大些!”苏迈边顾着头顶,边回道。 “不错,但且试试!”顾旷随后接道。 金光...... 《忘归》少年游 第九十二章 鬼影重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九十三章 绝地仙歌 “喂……” 苏迈忙大声呼喊,不过那身形其快无比,瞬间便不见了,任是苏迈喊破喉咙,等待他的不过是虚空之间的阵阵回响。 “怎么办?” 变化来得太过突然,苏迈一直未反应过来,这骷髅到底什么来历,为何要救自己? “它再次折返,莫非是去救无用和顾旷他们?” 如此想想倒也合理,说不定这骷髅还是那竹篱别院的主人所有,不然他费尽心力,引三人来此,不可能是想看着他们成为干尸的口粮吧? 眼下该怎么办呢? 苏迈脑中一...... 《忘归》少年游 第九十三章 绝地仙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九十四章 朝生暮死 不知过了多久,当苏迈终于醒来时,发现身处一茅舍之中。 屋内四壁空空,一灯如豆,小窗外,天光隐隐,看去已是黎明时分。 “小子,算你命大,敢贪这酒,你可知刚在黄泉路上走过一回!”那老者的声音自屋外传来。 “啊……” 苏迈闻言一惊,忙自竹床之上一跃而起,摇摇头,全身上下看了看,发现并不太多异样,那被干尸咬伤之处也已包扎好了,除了有丝丝隐痛之外,一切正常。 不过听这老者语气,似乎救了自己一回? 爬了起来,便朝屋...... 《忘归》少年游 第九十四章 朝生暮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九十五章 竹篱别院 想到顾旷,苏迈忽忆起此行的目的,忙向曲道士问道:“前辈,你可知这迷魂凼中,有一竹篱别院?” “什么别院,这儿除了那鬼树,便是雾气,你看会有人住吗?”曲道士一脸奇怪地问道。 “那您这小屋?”苏迈闻言,望了望四周,疑道。这迷魂凼中如此诡异,这茅舍又是何人所有? “老夫多年前在此地住过一段时日,这小屋便是当时所修”曲道士回道,言语中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 “原来如此!”苏迈点点头,随后想了想,又将他们此行之事略...... 《忘归》少年游 第九十五章 竹篱别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九十六章 大难临头 苏迈一脸无助地站在院外,盯着那院门牙咬得直响。 半晌,忽听得他吸了口气,朗声说道:“此地是你的地盘,这游戏不公平,不玩也罢!” “没胆了,就赶紧滚罢!” 少顷,小院之内那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走就走,不过你弄个阵法挡在这院门之外,却有以主欺客之嫌啊,要传出去,人家还以为你怕了我!”苏迈望着那院子,慢悠悠地说道。 “怕你?” 一传清脆的笑声传来,随后那声音复归苍老,咳了一声,缓缓说道:“就你那点道行,...... 《忘归》少年游 第九十六章 大难临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九十七章 麻烦在后 “你说什么?”苏迈闻言,大叫一声。 “姚朔死在城外密林之中,天琅坊已然得知,正在追查线索!” 老夫人缓缓说着,随后顿了顿,又道:“以天琅坊之手段,应该很快便可查到申屠兄弟身上,到时候,你觉得还能如此悠闲吗?” “不对啊!”苏迈闻言,心念急转,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在想为何姚朔之死会被发现吧?”老夫人见状,轻笑着问道。 “不错!”苏迈闻言,顿时反应地来,事已至此,他再装下去也无意义,倒不如坦诚相...... 《忘归》少年游 第九十七章 麻烦在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九十八章 交易不成 “多谢美意,一人做事一人当,天琅坊之事,在下自会处理,就不劳挂心了!”思虑片刻,苏迈权衡再三,这天琅坊犹是未定之数,而且老夫的话,也不一定可信,贸然答应,到时候要反悔便来不及了。 再说此事非一人之力,就算要合作,也得见到顾旷和无用,商量后再作决定。 “你自会处理,哈哈,以你眼下的能力,就算加上你那俩朋友,只怕也非天琅坊一击之敌啊。”老夫人大声笑了笑,身子轻微颤动,似乎对苏迈所言很是不以为然,若天琅坊...... 《忘归》少年游 第九十八章 交易不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九十九章 前路难寻 当苏迈一阵狂奔,回到那拾梅庵时,已过了近半个时辰。 小院依旧,那一簇簇的奇花异卉在阳光下尽情开放,深红浅白,映得这深山小屋千娇百媚。 顺着那花径直往里去,转过那卧佛观音,苏迈便见到了顾旷和无用。 小和尚正自顾自地盘坐在合欢树下,静息打坐,光秃秃的头顶上,有几条醒目的划痕,看去甚是刺眼。 而顾旷也在石阶之上闭目静思,脸色看却略有些苍白,听到脚步声,立刻站了起来,见是苏迈冲了进来,顿时一阵欣喜,忙叫...... 《忘归》少年游 第九十九章 前路难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章 夜赴仙城 三人分工完毕,便各自行动。 苏迈和无用沿着城郊密林,向水神庙潜去,而顾旷自然便回城打听消息。 待得二人到达目的地时,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 倾颓的神像,破败的门墙一切如旧,从地面的痕迹看,似乎自上次和韩屏儿在此会面之后,再无人来过。 “阿弥佗佛,苏迈,此地为何如此残破?”无用进得庙内,见那神像肢残像破,颇为不忍,忙念了声佛号,问向苏迈。 “或许此地已遭废弃吧,从这情形看,似乎许久未有人来了!”......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章 夜赴仙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零一章 不速之客 一夜无话。 当天际薄雾初开,霞光泛起时,苏迈睁了睁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和尚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远方。 目极处,千山层叠,峰峦重重,晓日将升未升,给这莽莽苍苍的丛林染上一抹金色。 初时,东方的天际与山相合,隐有一抹微红,片刻,便见一轮红日自那群山之后缓缓升起,七彩光华洒遍大地,天空中顿进光芒大盛,照得那净世莲花的金光也为之一暗。 “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在这半空之中观日出,我还是头一回呢!” 苏迈揉了揉......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零一章 不速之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零二章 天下仙都 反正顾旷已先行前往打探消息,此刻着急也无甚用处,三人且行且聊,倒也不急着赶路。 再说无用修为有限,催动这净世莲花自然不如顾旷的仙剑那般疾如流星,不然这花相容也无法轻易地跟上搭话。 便这般不急不徐地飞着,在花相容的极力邀请之下,苏迈和无用便顺势同意前往仙都一游,这天下最有名的繁华之地,天材地宝自是随处可见,对修士的吸引力非同一般。 不到仙都,妄入仙途啊! 半日过去,当天空中各......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零二章 天下仙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零三章 不二酒馆 进得城来,花相容再三邀请二人去往花家做客,不过苏迈有事在身,自不便前往,再说目前尚不清楚花家和天琅坊关系如何,贸然跑去,只怕误了大事。 花相容自然不清楚苏迈的小算盘,一个劲地劝说,非得随同前往,说是和二人一见如故,要尽地主之谊,花家地大屋广,随便他二人想住多久都行等等。 苏迈有苦难言,又不便直言相拒,好在关键时刻,无用灵光一动,说是无定寺在天琅坊中设有办事之处,得先去拜候师长,处理完之后,再......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零三章 不二酒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零四章 五味鲈鱼 “对了,清茶姑娘,你们这酒馆为何称为不二呢?” 无用一直对这酒馆之名耿耿于怀,此刻见到主事之人,自然忍不住开口。 “这个嘛,不二有三!”清茶闻言,扬起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哪三样?”无用忙追问道。 一旁的苏迈闻言,也放下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小清茶。 “本店只售三样东西,一种酒、一道菜、一壶茶!” 清茶闻了闻手中空杯,看了看二人,得意地说道:“酒呢,便是你们手......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零四章 五味鲈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零五章 天琅总堂 夜色深沉,当苏迈三人用完酒菜,回到酒馆后院时,天已大黑,一方天空上,漆黑一片,偶有几颗疏星,也是暗淡无光。 众人就着油灯,聚于一小厅之内,正自密谈。 按顾旷所言,这不二酒馆掌柜乃是其家中长辈世交,数年前曾在此地小住过一段时日。 因此地属乾元城外围,偏离主城区,易于行事,加之追查天琅坊之事甚为隐秘,不便留宿客栈,故而提议数人在这酒馆暂留。 这不二酒馆前庭后院,虽不算大,但收留......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零五章 天琅总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零六章 内院寻宝 及至到那内院大门,便见门口站着两个查验具名贴的伙计。 见二人行来,忙笑着上前,问道:“二位贵客可是要入内院?” “没错,不过今日未曾带着具名贴,我们是东海离家的,我叫离小小,你进去和风掌柜通报一声,便可知晓!” “好的,您稍候!”那伙伴见离小小气度不凡,再说东海离家也是大名在外,见是离二小姐,便也不再啰嗦,随后转身交待一句,便跑了进去。 过了不到一刻,便见那伙伴快步行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十二三岁的小童......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零六章 内院寻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零七章 孤身涉险 苏迈离开天琅坊,便急匆匆地往不二酒馆行去。 回到那小院之内,正见清茶和无用蹲在那院井之侧,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苏迈步过去一看,见小清茶手中正抚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无用在一旁边小心的观察着。 “咦,小清茶,哪来的兔子啊,晚上做兔肉吃吗?”苏迈见状,忙问道。 “苏迈哥哥,你好坏哦,小兔子受伤了,我们在想着怎么给他治伤呢,你竟然想吃它!”清茶闻言,抬头看了苏迈一眼,一脸不悦地道。 “阿弥佗佛,佛法无二,众生有......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零七章 孤身涉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零八章 流言四起 翌日,乾元城中流言再起。 杀害商连山私生子的凶手已然被查出,并在大街小巷张贴榜文,其画像赫然出现每一个热闹的角落。 苏迈乔装打扮,混在天星司的一条街道尽头的墙根之下,周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墙上张贴的正是突然而来的榜文,即未悬红,也未有留款,只见上面清楚上写着一行字: “杀人者,铁剑门苏迈!” 一旁还有简笔描划的头像,虽说不甚逼真,但一眼看去,和苏迈倒也有几分相似。 “这铁剑门是个什么门派,如此嚣张,竟敢公......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零八章 流言四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零九章 驱狼逐虎 这榜文一出,便迅速传遍了乾元城中大街小巷,虽文中并未提及所杀何人,但前两日那商连山私生子被杀之事刚出,众人自然便将二者联想到一块,似乎这苏迈杀了那私生子,已是铁的事实。 一时间,苏迈和铁剑门便成了全城最为热传的话题,有称赞、有惊羡,有担忧也有焦虑,不过更多是猎奇,这名不见经传的苏迈和铁剑门到底是有何本事,敢公敢对抗天琅坊? 坊间对苏迈的好奇心甚过于商连山私生子一事,似乎此事的起源已不重要,......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零九章 驱狼逐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章 全城缉捕 万仙楼中,数十年来,从未像如今这般热闹。 神州界承平已久,乾元城中更是盛世繁华,各大势力虽然暗地里争斗不休,但明面上依然保持着相互克制,就算偶有杀人夺命之事,也多是私下了结,极少闹上台面。 如今这苏迈杀害商连山私生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万仙楼作为天下消息中枢,自然也是热闹非凡。 自那榜文过后第三日,万仙楼前通天石上,又发布了一重磅消息。 “杀害商连山私生子的苏迈,将在明日午时,于万仙楼中,亲自公......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章 全城缉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一章 雨夜惊魂 “什么人,敢坏老子好事?” 男子游目四顾,沉声喝道。 小巷寂寂,空无一人,只有那雨,却是越下越大了。 透过重重雨幕,前方隐约可见苏迈的身影,除此之外,却是一片迷茫,那出手之人毫无动静,仿佛那镇魂符便是自己消失了一般。 “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男子断喝一声,随后手中红光泛起,一把灵符像燃烧的火焰般,跳跃着向四周飞去。 只听得“啪啪”数声,一团团火光腾起,照得四围一片光......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一章 雨夜惊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二章 墙中有人 土地庙,神州大地最为普通的存在,作为一方水土的护佑之神,土地神在民间的声望颇高,但凡有人类聚居之处,便有土地庙的身影。 乾元城虽为天下仙都,乃修士聚居之处,但纵横数百里范围内,近百万人口,一切吃喝用度,都得有俗世中人供应,故而依然有着数量庞大的凡俗居民,从事着最底层的工作。 这土地庙,便供奉着保护其安乐的守护神灵。 此刻,在这仙都深外,一个僻静的角落,便有一座土地庙,孤零零地立在那群山之下。 石......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二章 墙中有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云突起 “呵呵,这么说来,阁下是要抓我回去咯!”苏迈见状,不怒反笑。 “既然你不识相,少不得得老夫出手!”那人晃了晃戴着手套的左手,冷声道。 “你就不想知道,我如何杀了姚朔吗?”苏迈突然问道。 “与我无关,我只要把你带回去便可!” 那人言语淡漠,似乎对此事并不关心。 “依你看,那姚朔修为如何?”苏迈笑了笑,问道。 “还过得去吧,在年轻一代中,也算个佼佼者”那人顿了顿......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云突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四章 借力使力 就在苏迈惊魂未定之际,郭子阳又是一道水柱射了过来,骆龟蒙左右制肘,来不及对付苏迈,右手一挥,一片红光泛起,那光盾将其紧紧护住,水柱粗壮狂暴,席卷而来,撞到这光盾之上却有如遇到一堵厚重的实墙般,化作纷纷扬扬的水汽,四散而去。 “铁剑门就这点能耐吗?”骆龟蒙边应付郭子阳,边叫道。 “骆兄留意了!”郭子阳闻言一笑,脚下虚点,长剑变幻数式,剑光夹着水气疾挥而下,虚空中如有闪电劈过,一道长约三丈的剑形虚影凭空而......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四章 借力使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得偿所愿 郭子阳悄然而立,站在小院之中,望着前方兀自沉思的苏迈,心情复杂,这孩子资持平庸,也不知道师兄看了他那一点。 入铁剑门三年,一事无成,如今潜逃出山,不到半年,却搅得这乾元城满城风雨,连带着铁剑门也是一夜成名,只可惜,如今这局面,却是越陷越深了。 “苏师侄,你还好吧?”郭子阳轻叹一气,问向苏迈道。 苏迈闻言,忙向前方院中望去,见郭子阳云淡风清地站在不远处,笑意盈盈,忙向前一步,施弟子之礼,随后恭声说......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得偿所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用之用 次日,经过一场大雨,乾元城中天高云淡,碧空万里,正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 青石铺就的街道一如被冲洗过一般,平滑如镜,行走其间,光影交错,斑驳而厚重。 自从苏迈放言于今日午后在万仙楼中公布真相后,消息便不胫而走,乾元城中每个角落,或仙或凡,都在谈论或猜疑着此事,便是那闲来无事的荒村野老,在抽着旱烟的同时,也少不得吹上几句。 真相,往往并不是公众所关注的焦点,很多时候,大家乐于看到的,是参与到此事之中......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用之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七章 花二公子 “阿弥佗佛,和尚不过代人传话而已,这普天之下都知道,苏迈杀了商掌尊之子,如今他朋友被杀,自己也突然失踪,这其实原由,大家随意想想便可知道。” 无用念声佛号,随后向四周望了望,说道。 “小和尚说得没错,这昨日还有传闻天琅坊出百万仙券买苏迈的人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这节骨眼上,苏迈失踪了,不是天琅坊还会有谁?”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声音传来。 “的确,既然这小和尚出来传讯,......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七章 花二公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扑朔迷离 闹剧收场,万仙楼中又恢复了宁静,午食过后,众人做鸟兽散,花相容也自和无用告辞而去。 傍晚,有传闻天琅坊供奉骆龟蒙出现于天机司昭阳坊,而那,正是铁剑门驻乾元城的分处所在。 就在人们翘首以待,想看天琅坊下一步会有何动作时,更为震惊的消息,终于在次日清晨传了出来。 天机司中,铁剑门分处被一场大火烧了干净,三十一人死于烈火之中,尚不知是否有人逃脱。 城主蔺归元大为震怒,下令严查此事......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扑朔迷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阶下之囚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阶下之囚 无名小院之内,苏迈和郭子阳相对而坐,韩屏儿独自在外边沏着茶,端了进来,随后又知趣地退了出去。 郭子阳神色深沉,望着手边茶气氤氲,一言不发,而苏迈拈着茶盏,小泯了一口,亦未说话。 先前郭子阳回来时,便告之申屠兄弟已然脱困,问他是否需要联系,苏迈听后断然拒绝,此时此刻,既然人已脱困,自然离得越远越好,不再联络便是保护他们的最好方式。 而郭子阳承诺已兑......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阶下之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章 骨手再现 小院之内人头涌动,那些隐在暗处的铁剑门弟子,一个个既兴奋又紧张。 太平日子过久了,这些年轻的修士们几乎都是入山修行,下山游历,若非有师门任务,多半不会离开黑木山太远,自然也很少会遇到大的危机。 此次随袁萧下山,很多都是第一次到这仙城之中,还没好好游逛一番,又被指派到处寻找苏迈踪迹,昨日铁剑门分处被烧毁,众人被临时分散安置,今日便被紧急召回这小院之中。 按袁萧指示,让大家打起精神,......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章 骨手再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敌来袭 时间就在这样忐忑而紧张中悄然而过,外面听不到丝毫动静,苏迈就如进入另外一个世界般。 耳畔没有风声,没有人语,甚至连虫鸣鸟叫都不存在,这情形令他想到了那天阙山中的神秘地缝,因混沌之气而形成的那种荒远而遗世独立的孤独感。 只不过彼时大难不死,那种孤独是一种天地初生的新奇和寂寥,而此刻被囚于此处,却是前途未卜的绝望与心酸。 四周空无一物,苏迈盯着孤灯下自己的身影,直直发愣,粗粗算了下,......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敌来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重重包围 小院之内,邢青山和郭子阳相对而座,神色平静。 “可有天琅坊之人?”邢青山问道。 “暂无!”郭子阳摇摇头,简短了回了一句。 “目前前来的,都是何方人物?” “江湖鼠辈而已,多半的为了那赏金而来,不足为患!” “提醒他们打起精神,等这些人退却之后,天琅坊之人,只怕便会现身了!” “师兄放心,暂时无妨!” “只要过了今日,等到宗主亲临,了了那事之后,这苏迈便交与......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重重包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乌合之众 捣腾完毕,苏迈提着那黑剑,慢悠悠地晃了出来,见外头半空光芒闪烁,甚是热闹,不由伸出脑袋,多看了几眼。 “将你那黑棍子扔了罢,拿上这剑!” 郭子阳见其出来,递过一把铁剑门弟子常用的长剑,却是示意他弃了那手中之物。 苏迈闻言,心中一愣,随后又想到确有不对。 这正道之剑,都是轻灵精美,形制规整,自己这剑却是个四不像,这要拿在手中,有心之人一眼便可辨得出来。 不过若让他弃了此......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乌合之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四章 趁乱逃离 郭子阳闻得那黎老鬼之言,嘴角微微上翘,朝邢青山点点头,却了率先落了下去。 “乱吧,越乱越好!”苏迈见状,暗自腹诽,心道这群蠢材,分散攻击,正中铁剑门下怀,到时四处是人,夜色迷蒙,自好趁乱逃离。 郭子阳落到地下,便立即指挥弟子分成数组,各庭后院各自防御,看那情形,似乎真要和外面这帮不刺之客拼个鱼死网破。 苏迈被编到前院西侧的一个角落里,离袁萧不过数丈,郭子阳有意无意地站在不远处,目前却望向天太极图案形成的......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四章 趁乱逃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万灵之旗 那人见状,嗤笑一声,随后祭出了一面黑沉沉的旗子。 袁萧见那旗身长不到数尺,通体皆为黑色,镶有火焰形的织边,远远看去,就像一团黑色火苗一般。 只见那人将那黑旗随手一展,旗面无风自动,一团团黑焰腾起,似乎下一刻,便要燃烧起来。 郭子阳长剑青光湛湛,带着一股凛烈的杀气直射过来,黑旗迎头而上,黑火诡异地跳跃着,长剑袭来击中那一片深沉的黑色之中,如入无底深渊,看似一击即中,却毫无着力之感。 “起!” 郭子阳断喝一声......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万灵之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洪荒蛮兽 随着那黑雾翻腾越来越快,一股凶蛮的气息弥散开来,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感觉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凶戾。 “邱老大,赶紧收手罢,这万灵旗可不是你能玩的东西!”一声断喝自山林间响起,随后一个红色的光球疾射而至,照得那深沉的黑暗中一片亮光,两个身影一左一右,出现在场地的边缘。 那邱老大原本正一心施法,召唤旗中魂兽,听得这喊叫声,自知又有人闯来,不由得甚是恼怒,待见到来人后,更是怒火中烧。 “呵呵!”邱老大呵呵......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洪荒蛮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七章 紫电青龙 原来那红光光球照射出一方天地,万灵旗底人数人还依稀可见,而黑雾越来越浓,那种吞噬一切的黑暗滚滚而来,终于,红光一闪,底下什么也看不见了。 而那被雾气包裹着的魂兽也越来越大,狂暴的气息充斥着天地之间,那是一种经历无数次杀戮而形成的死气,修为高深如风斛者,也已稳稳感觉不妙,而年轻一辈如袁萧者却早已盘坐调息,抵御这无处不在的碾压。 奇怪的是,随着这魂兽气息越来越强,在场之人均心有不安时,反而苏迈看起来却比......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七章 紫电青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八章 孤注一掷 紫电阵阵,照得那虚空淡紫色一片,在这苍茫夜色之中,那一片如山般的黑影之下,显得神秘而梦幻。 苏迈立于这紫光之下,望着半空之中那光芒四射的紫电青龙环,眼中虽羡慕又无奈。 这场中众人,心思各异,但目标便只是他一个,无论那一方得手,他的下场都不会好,只是眼下,这三方乱斗中,自己却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干坐着急。 而郭子阳在收回长剑后,也是心事重重,邱老大无论为名为利,今夜便是最好的时机,故......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八章 孤注一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九章 威势滔滔 风斛在黑暗中奔走片刻,见无所得,便干脆盘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捕捉任何一丝可能的信息。 周边依然浓黑压抑,那凶兽的滔滔威势越来越浓,只怕用不了多久,那兽体便成凝聚成形了。 风斛心中甚急,但越是如此,越要沉下心来,像他这般境界之人,虽不说心如止水,但自然也不会鲁莽急燥,故而此刻,虽是千钧一发,但他依然坐如磐石,一动不动。 少顷,只见他突然站起身来,朝着某一方向疾冲而去,身形闪过,方要停顿时,便发现骆龟蒙转......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九章 威势滔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章 黑焰焚天 “哎,老夫亦无良策啊!”梁三爷闻言,摆摆手,叹了一声。 “三爷,合您和风斛先生之力,也对付不了这凶兽吗?”又有人轻声问道,声音略有些不安。 “若说逃命,当应无妨,但要对付这魂兽,只怕我们在场之人一起出手,也非其敌啊!” “那您赶紧想办法,带我们一起逃了吧,不然等这凶兽发作,只怕就晚了!”又有人急切地叫道。 “咳……”梁三爷轻咳了一声,略有些尴尬,他的本意是想说如果自己一人逃命,自是无妨,但眼下这么多人,想......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章 黑焰焚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一章 劫火烧身 就在众人欲哭无泪,惊恐万分之时,忽然一阵琴音自虚空中响起,丝丝缕缕,忽远忽近,飘忽而来,如一阵暖风吹过,躯散了众人的绝望。 那黑火在琴音响起后,似乎像被什么东西阻断了一片,忽而在空中停了下来,原来犹自和风斛及梁三爷纠缠的黑气,也因之滞了一滞,得此良机,二人各展神通,逃脱开来,身形一晃,便回到了地面之上。 见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风斛忙大喝一声:“都愣着干嘛,还不快逃!”说完,当先一闪而去。 众人回过神来......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一章 劫火烧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半死半生 当黑焰暴卷而来之时,苏迈尚未反应过来。 那熊熊火苗初时尚在那万灵旗上燃烧着,无声无息,却也似乎无甚危险,苏迈举着那旗子,并无任何不适,看着那火光向周边漫延,他反而还隐隐有几分饶幸. 莫非躲在这旗下,便能逃过一劫? 就在他暗自窃喜时,耳边突然响起郭子阳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尚未来得及响应,突觉身周猛地一暗,那漫天黑气已然将它团团围住,竟自脚底呼地窜了起来。 “这火难不成还......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半死半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三章 火影重生 一声长啸自那熊熊黑焰中传了出来,仿佛黑暗深处的魔神骤降,那声音清越激奋,全然不似先前那魂兽之吼,狂暴而杀气腾腾。 众人方欲起行,听得这啸声,不期然地停住了脚步,这声音明显是人类所发出,在这魂兽的滔天威压之下,在那焚尽一切的黑火之中,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 郭子阳心头狂跳,在场之人,只有他最为熟悉,而风斛望了望先前将苏迈消失的火团,此刻黑气依旧,而不同的是,隐隐在那黑雾之中,有一点红光......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三章 火影重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四章 众矢之的 郭子阳一剑挥去,挡住了骆龟蒙的金色小剑,眼看着梁三爷和风斛联手出击,急不可耐,却又无可奈何,以他的修为,想要阻止便是自取灭亡。 青龙挟着那紫色电芒席卷而来,脚下剑气狂暴,地面的裂痕倏忽便至,而苏迈却仿佛浑不在意一般,兀自双手平伸,任那火苗在身上越聚越多,不一刻,整个人便像一团烈火,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形。 青龙巨口一张,便咬在那火光之中,紫芒如九天神雷,一道道打在苏迈身上,电光闪烁,火苗吞吐,众人......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四章 众矢之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同归于尽 众人见状,一个个神情讶然,后怕不已。 这人果真已然入魔,受了如此狂暴一击,竟然还未死去。 不过,如此一来,众人更是铁了心,必欲将其除去,今日若不了结此事,待他成了魔,日后寻起仇来,只怕多数人难逃一死。 就在众人正欲二次攻击时,突然有个声音自苏迈身后响起。 “啧啧啧……好一群冠冕堂皇正道高手啊,不思救命之恩,却以怨报德,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说话间,一个娇小的身影自火光中闪了出来。 身段玲珑,黑衣蒙面,站在遍身......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同归于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六章 群雄混战 风斛收起紫电青龙环,心下一动,这剑能在如此远的距离,将其截住,来人修为显然不在自己之下。 这苏迈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初出茅庐,生死关头,竟有如此多人护着他? 风斛一阵纳闷,脑中闪过数日来因苏迈之事而冒出的各方势力,却想不到有哪家会此时出手相护。 毕竟有他和梁三爷在,就代表着天琅坊和梁家,若无特别理由,没人会铤而走险。 莫非是铁剑门之人? 脑中闪过先前郭子阳挺身护着苏迈的......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六章 群雄混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七章 闹剧终场 郭子阳此刻亦是心事重重,若说要抢人,眼下便是时机,不过苏迈显然已然入魔,那身上的劫火却让他忌惮三分。 先前数团火苗便将梁三爷的长剑烧成劫灰,他若出手,只怕后果也好不了多少。 叹了口气,他悄悄摆了摆手,口中轻道:“先别急,看看再说!” 如此过了片刻,场中剑光四起,人影纷飞,斗成一团。 就在众人各怀心事,场中混乱不已时,突见那熊熊火光之中,一团白气凭空而起,随后浓雾滚滚,翻涌而......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七章 闹剧终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八章 劫余之身 风起云涌,日升日沉,倏忽之间,一天的时光转眼便已过去。 当苏迈终于转醒时,已是翌日傍晚时分。 一床一案,四壁空空,苏迈推窗而起。 放眼望去,满目的清秋梧桐,红黄相间,有凉风吹过,几片落叶随风而起,飘荡着铺满远方的小径。 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这是何处?”苏迈迟疑半晌,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昨晚之事,他只依稀记得有个黑衣蒙面的女子挺身相护,自己召唤出那劫火,焚尽了......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八章 劫余之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无药可救 “傻小子,发什么愣!” 陆欣见苏迈一副花痴的样子,很是不爽,便冲过来朝他吼了一句。 苏迈闻言,顿时清醒了过来,忙转过来,朝那老者施了一礼,说道:“晚辈苏迈,见过医仙前辈!” “你的病,我无能为力,莫要见礼了!”话音未落,苏迈只觉一阵轻风拂过,硬是将自己托了起来。 老者摆摆手,又说道:“若无意外的话,你活不过一月,有什么后事,赶紧去处理罢!” “前辈,此话怎讲?” ......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无药可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章 陈愚之秘 苏迈闻言,望着那面具沉默了片刻,随后双手将其摊开,比了比,便向脸上抹去。 只觉一阵凉意袭来,脸上有一种丝滑的触感,那面具便像是有黏性一般,自动吸附在他脸上,苏迈朝脸上摸了摸,感觉无甚不适,却不知效果如何。 “嗯,不愧是张百器的手笔,虽是赶了点,但这效果看上去,倒也还行!”夜雪盯着苏迈看了半晌,随后点点头,颇为满意地说道。 “感觉如何?”夜雪见苏迈戴上之后,便无反应,又问道。 “无甚感觉!”苏迈闻言,如实回......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章 陈愚之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个面具 “岂止不友好,简直不通情理啊!”陈愚闻言,大叫一声,似乎甚是认同,看得出,他对这位医仙也颇有微词。 “那大哥为何还留在此地?”苏迈皱起眉头,追问道。 “只怪我技不如人,只好留在此地!”陈愚一脸不甘地说道。 “为何?” “当初我和师妹进入谷中,原来是诚心求教,想让医仙指点一二,谁料还在那梧桐林中,便被截住了!”陈愚语气愤然,此事虽过了许久,但在他心里,依然是很是不悦。 “我师妹以礼相求,说尽好话,均未凑效,......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个面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各怀心事 苏迈闻言,望着那面具沉默了片刻,随后双手将其摊开,比了比,便向脸上抹去。 只觉一阵凉意袭来,脸上有一种丝滑的触感,那面具便像是有黏性一般,自动吸附在他脸上,苏迈顺手摸了摸,感觉无甚不适,却不知效果如何。 “嗯,不愧是张百器的手笔,虽是赶了点,但这效果看上去,倒也还过得去!” 夜雪盯着苏迈看了半晌,随后点点头,颇为满意地说道。 “感觉如何?” 夜雪见苏迈戴上之后,便无反......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各怀心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三章 踏夜归来 不二酒馆,随身于逍遥巷最里侧的角落,外头看来,小院和周边那些小食档及各式店铺并无多大区别,若非那院门横着的四个大字以及那副略有几分狂放出尘的对联,只怕一眼望去,和寻常人家并无区别。 不过开客做生意,迎来送往,每天除了那几个数十年如一日的老酒客外,倒也不时有些生面孔,况且这乾元城中,修士云集,正道邪派以及各类流浪散修,不时出现在大街小巷之中,只要不生事,倒也无人干涉,毕竟,这仙都,乃是天下之人所共有。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三章 踏夜归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秘来客 “算是吧,这火毒随时可发作,能活一天,便算一天罢!”苏迈闻言,倒也不在意,无奈地回道。 “这普天之下,高人异士数之不尽,难道就真没有一人,能够对付这火毒吗?”小清茶闻言,颇为心痛,不解地叫道。 “便算有,亦不过是稍做延缓,多活几日罢!”苏迈目光一沉,黯然接道。 “若能延缓亦是好事,多活几日,便多几日希望啊?”顾旷听出苏迈话外之音,情况似乎并没坏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话虽如此,只可惜,难如登天啊!”苏迈叹......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秘来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扑朔迷离 “仙儿之事,之前也略有所闻,这医仙是否有提过,是何原因?”那人沉吟片刻,继而问道。 “倒是不曾,数年前曾去过万灵谷,医仙有言或伤于情,或伤于事,却未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开了些药,这些年一直吃着,倒也并无大碍,前段时间却不知为何,突然又发起疯来,整日胡言乱语,严重时,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蔺归元叹了一声,一张看去威严正气的方脸,此刻却有些疲惫,眼神里满是关爱和怜悯。 那人见状,亦是暗自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扑朔迷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速之客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小院之外,突然响起一阵叫喊之声,不多时,食厅门前,便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袭绛色长衫,笑意浅浅的花相容,缓步而来,甫一出现,便将这酒馆之内的喧嚣压了下去。 众人见平日里身份尊贵的花二公子,突然出现于此,不由得有些意外,纷纷转头向门头望去。 无用自然也留意到花相容的到来,先是愣了愣,表情有些谨慎,随后未待有何反应,便见花相容哈哈一笑,快步行了过来。 “无......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速之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别有天地 深夜的午后,微风夹着丝丝凉意,吹得人触体生寒,苏迈站在一坐小院之中,望着头顶乌云遮盖的天空发着呆,眼前是一棵老得有些萧疏的刺槐,几片残败的叶子挂在枝头,随风摇动,仿佛下一刻,便要离树而去。 “要下雨了啊!”许久,只听苏迈突然叹了一声。 第三天了,他独自一人呆在这小院之内,周边是数丈高的院墙,一道月门嵌在墙内,透眼看去,外头是一条蜿蜒的回廊,两侧便是假山曲水,一池残荷。 那晚,苏迈正昏昏欲睡,突然有个身影......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别有天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治之症 “看画!”仙儿眼里闪过一丝神采,音调较先前高了几分。 “哪来的画?”苏迈闻言,忙又顺着仙儿的眼光往前细细看去,那院墙高逾丈余,素白如雪的墙面上青瓦层层叠叠,雨痕错乱无序,顺得墙面,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印迹。 苏迈看了半天,也未看出有何“画”的迹象,不由得有些诧异,甚至于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不过转念一想,又觉有些不对,这仙儿看起来神叨叨的, 她的话也不一定可信。 “这画里有什么啊?”苏迈想了想,转头问道。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治之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谁家大院 是日,那人倒也未曾食言,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将苏迈全身经脉均封闭起来,且再三嘱咐,切不可再次修炼。 临行前,还特意提醒他,不可到那院外去,否则后果自负。 苏迈亦知那火毒之危害,自然不敢妄动灵力,再说那虚云诀反正修不修都是一样,便是那天随子的功法,亦来去匆匆,故而只要对他行动无甚影响,倒也无所谓。 独自折返回到那院中,没过多久,便又有人开了门,送了些水果吃食过来。 许是那人以为......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谁家大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章 幽居旧事 “婆婆,这仙儿之病到底因何而起?”苏迈沉吟片刻,总感觉这老婆婆所言之事颇不简单,甚至于可能牵扯到蔺家之秘,自己一个外人,还是少知道些为好。 不过他对这仙儿之事颇为好奇,按蔺归元所言,连张无常都看不出病症何在,这老婆婆又如何能知,再说,若她真的知晓内情,为何不告之蔺归元,以对症下药? “这事与你无关,少知道点对你有好处!”老婆婆闻言,想了想,态度却突然转变过来。 “这蔺家之事,委实和我并无干系,不过这段时......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章 幽居旧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有儿如狼 而随着天丑不断长大,施楠却越来越担心起来。 小时候,天丑并未表现得有何特别,只是身体特别强壮,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数年之后,却慢慢显现在有些不一样。 十多岁之后,除了仙儿和他母亲之外,他便很少出到院外去,每日里除了打扫庭院,做些杂务外,便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干,这性格却也越见深沉起来。 施楠起初以为他有何心事,时常找机会开解于他,让他多出去走走看看,多和同龄的孩子玩耍,甚至于给他钱,让他去城里寻......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有儿如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前因后果 嗷呜…… 嚎叫声绝望而孤独,仿佛那旷野中独行的狼,面对危险时,发出的呼号。 天丑重重地摔在地上,嘴角有血迹渗出,不过看起来,却似乎伤得不重。 不到片刻,又见其迅速了爬起身来,双手伏地,抬起头,原本淡绿色的双眼,此刻却已呈深碧之色,看上去,便像两颗翠色的明珠一般。 而更诡异的是,他的双手正快速地伸出长长的爪子,往地面一刨,石板上多了一道深长的划痕。 “看来,这孩子要妖化......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前因后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三章 助你一回 施楠说完此事,已是声嘶力竭,一张老脸有泪如倾,双手犹在微微抖动,看得出,这几年来,她压力承受着这一切,委实不易,对儿子生死的关心,便是那苟活的信念。 而苏迈的出现,更像是漆黑夜里的一盏明灯,给其带来的难得的一丝光明,或许也是唯一的希望。 “施婆婆,这大院之中,相熟之人只怕也不少,为何非要我相助呢?”苏迈坐了许久,此刻感觉双脚亦有些麻木,缓缓站起来,稍活动了下,便问道。 “这大院之内,均是蔺家之人,我......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三章 助你一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四章 山中田园 就在苏迈悠闲自得斜着身子仰天观云时,天空中突然一条红影疾闪而过,如一朵燃烧的红云自苏迈头顶倏忽而去。 初时苏迈尚未在意,想着不过是只寻常鸟类,不过待那到一线红点消失在群山深处时,他突然灵光一动,直起身,摸了摸后脑,暗道不对。 这鸟越想越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心念电转间,脑中突然一个画面闪过,数年前他被天随子所弃,流浪翠云山中,在那接天峰下的山谷之中,曾遇到一个神仙般的女子。 “那个南庭宗的陆姑娘,有一只火......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四章 山中田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五章 攻心之策 随后,有叱喝传来,一个苏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自远处天际响起。 “钱季子,别再装了!”陆云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姑奶奶,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死盯着我一孤老头子?”一个略有些苍老的男子声音传来。 “本姑娘是什么人,与你无关,多年前造的孽,今日便是你赎罪之时!”陆云奚喝了一声,言语中甚是狠厉,似乎与这说话的男子,仇怨颇深。 “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钱季子,我叫周伯仁,乃是乾元城中天微司人氏,隐居于此,不过图个......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五章 攻心之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逃无可逃 “攻心?”陆云奚秀眉微动,望了望苏迈,有些不解。 “嗯!”苏迈点点头,随后步上前,和陆云奚并肩站在一起,抬手指了指那黑影消失的水田,说道:“放水其实只是表象,这梯少说也有数百亩,若每一个都挖下口子,把水放干净,只怕没有几天时间,难以为继,而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在这守着,稍不留神,就可能被人逃走!” “没错,这法子是个笨办法,便算真这么做,只怕也无甚用处!”陆云奚略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要把声势做大,让那人......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逃无可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另有隐情 “关你何事?”陆云奚正欲施为,被苏迈这么一叫,颇有些不悦,望向苏迈,愠道。 “陆姑娘别误会,此人罪大恶极,自然该死之至!”苏迈见状,忙说道,见陆云奚一脸疑惑,便又解释道:“听此人之言,此事似乎另有隐情啊!” “荒谬!”陆云奚哂笑一声,随后又道:“这等风流成性,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他的话能听吗?” “那是自然,只是在下先前在一旁边听着,却有一事不解!”苏迈脸色凝重,似乎却有事令其疑惑。 “何事,你说来听听!”......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另有隐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八章 苦命鸳鸯 陆云奚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事虽已过了二十年,但一直是陆家的心病,当时现场就霍云霆一人,据他所言,这钱季子一直觊觎陆蓁的美貌,便是其婚后也多次前来骚扰,因其行踪飘忽,有遁地之能,故而也拿其没办法。 那日,他和妻子二人正在院中赏花,钱季子突然出现,言语轻佻,惹得他心头大怒,陆蓁亦是不胜其烦,许久积压的怒气顿时爆发,二人没多久便和钱季子斗了起来,钱季子本欲生擒陆蓁,便将主要精力对付霍云霆,也不知他使......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八章 苦命鸳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九章 曾是故人 半月之后,陆霍两家婚礼如期举行。 陆蓁无论有多不愿,最终还是得踏入花轿之中,这修行大族虽不似世俗之家那般礼节繁杂,但这嫁女的程序却也不一样不少,毕竟这两大世家的联姻,可算是太霄城的大事,这一婚礼自然也是全城瞩目。 待到一番礼毕,大宴宾客之后,已是日薄西山。 酒终人散,陆蓁心如死灰,呆在新房里一动不动,而就在那一窗之外,钱季子蹑手蹑脚地逡巡半天,确定四周无人后,身形一闪,却是遁了进去。 陆蓁闻得声响,以为是......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五十九章 曾是故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章 狼谷难寻 苏迈闻言,脸色微微抽动了下,稍做沉吟,随后说道:“我身中奇毒,容貌尽毁,不得已戴上面具,还望姑娘勿怪!” “抱歉!”陆云奚闻言未料到苏迈有此变故,闻言之下,颇有几分歉意,数年之前虽只一面之缘,但也算曾相识一场,他先前出主意擒了钱季子,之后亦出言相助,自己却一直在怀疑他是否另有目的,想想便觉有些不妥。 苏迈摇了摇头,表示无妨。 陆云奚见其神情,忽觉又觉有几分不对,想了想,突然脱口问道:“莫非,你便是乾元城......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章 狼谷难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一章 猴林怪童 自蔺归元为其封脉之后,苏迈便再未修炼,甚至于检视丹田之举亦未有过,这混沌之气,将轮回劫火导入其体内,阴差阳错之下,烧死了那不可一世的上古魂兽,却也让山谷之中一众修士受了那池鱼之殃。 也正因此,他自己身中火毒,面目全非,更被全城追捕,成了万众之敌。 这一连串的遭遇,成败皆由这混沌之气而起,苏迈此刻想来,却不知是悲是喜,不过,能活到现大,大抵还是它的功劳,不然只怕早在那通天栈道之上,自己便已丧身于鬼面......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一章 猴林怪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二章 巨人之后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有些不对,那张无常身形虽小,说话之声音却同常人无异,而前方那孩童一开口,除了有些粗涩含糊外,倒也和寻常人家的孩子无甚区别。 如此看来,他应是一孩童无疑,当然,就这一身力气,自然也非等闲之辈。 只不过,便是乾元城中那些世家大族的孩童,若非天赋异禀,出类拔萃之人,也很难做到这般举重若轻。 听他说话之语气,似乎与那猴谷中的主事之猴颇为熟悉,如此可推断,他应不是城中世......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二章 巨人之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三章 离奇赌局 那孩童犹自站在那谷口之中,虽远远望去看不清其神态,但从那背影亦可看出,此刻心情甚为兴奋。 就在苏迈二人低声窃语时,谷内突然有阵阵轰隆之声传来,远远望去,尘沙四起,烟雾缭绕,那情形,仿佛便有大军压境一般。 苏迈见状,朝花相容投去一瞥,花相容以手压唇,随后笑了笑,示意苏迈观望。 那孩童见见动静,似乎颇为开心,朝那谷口“哈哈哈”地一阵狂笑,随后才道:“老妖猴,终于要出来了?” 话音未落,谷口一阵骚动,数十只小妖......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三章 离奇赌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四章 胜负未定 第一百六十四章 离奇赌局 二人又观望了片刻,看场上情形,似乎那孩童和猴王谈的差不多了,这交易只怕很快便要完成。 苏迈饶有兴致了望了望花相容,那神情仿佛在说,你的好戏只怕看不成咯! 花相容面色平静未做回应,依旧蹲在地上,目不转睛地望向前方,只是趁苏迈未曾留意之时,右手往地上轻轻一按,身侧枯叶松动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向那林中钻去。 苏迈犹自盯着那谷口,心中已在盘算着如何通过那猴谷之中,甚至有一刻,他在想着......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四章 胜负未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五章 愿赌服输 那孩童用手将额前乱发搂了搂,脸上露出和了这年纪颇不相称的狠厉之色,随后,咬了咬牙,一字一顿了说道: “现在,轮到爷爷收拾你了!” 说完,手中千阴藤向前一抖,那片片绿叶仿如新生一般,随风伸展,一片片翠绿欲滴,便如新雨初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猴王见状,亦不甘示弱,右手握住长棍用力一顿,地面晃了晃,有一道细小的裂纹直伸向那孩童脚下。 随时,长棍拔地而起,呼啸着飞上半空,片刻,又倒飞而回,猴王伸手接过,棍尾一......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五章 愿赌服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降奇味 闹剧终了,二人也便无戏可看,那猴王突然晕了过去,将众妖猴吓得不轻,一涌而上,便将其四仰八叉地抬起,向那谷中狂驰而去,先前闹哄哄的谷口,片刻之后,便变得寂静无比,只有那半空中依稀可见的沙尘,显示着这里之前发生的一切。 苏迈钻了树丛,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向身侧的花相容,笑着问道:“花公子,若我们通不过这猴谷,你那千秋山河扇可否载得动你我二人?” “这个嘛……”花相容闻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见苏迈一脸......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降奇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七章 石柱异象 “那怎么办,就当吃了呗!”花相容见怪不怪地白了苏迈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土包子,有甚大惊小怪的! 苏迈见状,摇摇头,这世家大族的公子和自己这种寒门低微的小修士果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花相容整理完毕,感觉似乎好了不少,便向苏迈叫道:“走,咱们便到这猴窝里看看去!” “还是赶路要紧,先找出口吧!”苏迈怕花相容一怒之下,去找那些妖猴麻烦,赶紧制止道。 花相容未置可否,又不甘心地看了看头顶,随后便迈步向前,苏迈紧......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七章 石柱异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仙子救命 看了片刻,苏迈突觉有些不对劲,这花相容看起来像着魔了一般,自己叫了几回也没反应,看那模样,似乎已陷入那招式之中,不能自已。 “喂,花公子,你疯了?”苏迈忙跑近一看,见花相容依然沉醉于模仿之中,不由心中大急,他虽修为有限,但眼前情景,倒也看得了来,花相容情况不妙。 大叫了几声,花相容依然没反应,苏迈心中一急,便冲过去,欲将其拖出来,刚触及他的手臂,花相容一招顺水推舟,无意识之下一个转身,双掌往前一推......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仙子救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九章 把你留下 “既然你们已然无碍,那便告辞了!”陆云奚见二人已无危险,便随意抬了抬手,转身便欲离去。 “陆姑娘这便要走?”花相容未料陆云奚说走便走,一时有些意外,忙急叫道:“既然到了此处,陆姑娘何不一路同行?” “道不同,不相为谋,二位好自为之!”陆云奚头也不回,冷冷地回道,说话间,也迈出十来步。 “陆姑娘,此地甚为凶险,以我和苏迈之力,只怕很难出去啊,姑娘既救了我们一回,何不送佛送到西!” “你的生死与我无关!”陆......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九章 把你留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章 有伤天和 花相容见陆云奚竟未反对,自然心下甚喜,忙拍了拍苏迈,说道:“那咱们便往那林子里闯上一闯,看看这人到底搞什么把戏!” 苏迈闻言,点了点头,却又望了望陆云奚,似乎想听听她的意见。 此刻三人之中,她修为最高,若真要冒险一探,自然得以她为主。 陆云奚见状,神色未变,淡然道:“我也想看看,这林中到底是何方神圣!” 苏迈眼有喜色,转头望了望那石柱方向,此刻,那薄雾却是逐渐消退了,那神秘人亦不着急,在他们决定折返后,便......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章 有伤天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画地为牢 “怎么回事?” 陆云奚心中一惊,顿住了脚步,本欲往苏迈伸出的手臂也收了回来,抬起头,望向头顶,一脸凝重,此刻这天空突然变暗,自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花相容和苏迈亦发现了异状,同时仰头向上方望去,只见密林之中,数亩方圆的天空,似乎被蒙上一层薄雾,迷迷蒙蒙,看上去一片灰白之色。 “陆仙子,有些不对劲啊!”花相容收起一惯的笑容,有些担心地望向陆云奚。 “此人先前驱使一众妖猴拦截我等,只怕不只是堵路这么简单!”陆云......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画地为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半妖魂体 “那怎么办?”苏迈见陆云奚的天渊剑都无法突破头顶禁制,不由有些担忧。 这画地为牢之法作为四大家族中韩家的秘传之术,自然非寻常之术可比,如此一来,只能想办法,将那怪人逼出来。 “陆姑娘,天上不行,可往林中试试!”苏迈望向陆云奚,试探着问道。 陆云奚亦正有此意,闻言白影一闪,以身化剑,朝那怪声所在的密林中一斩而去。 林中枝叶蓁蓁,密不可见,长剑挥来,本欲应声而断的巨木,此刻却毫无反应,陆云奚只觉如遇气墙......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半妖魂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三章 绿叶漩涡 “仙子,莫非这石柱有甚古怪?”花相容倒吸一口凉气,张口问道。 “这石柱甚是诡异,如今看来,只怕和那画地为牢的禁制颇有些牵连!”苏迈见陆云奚先前盯着那石柱望了半晌,后又抬头望天,想起那诡异消失的薄雾和头顶突然而来的灰白之色,加之那光幕之中隐现的暗红血影,料想这数者之间,当有某些关联。 “先把那石柱毁了!”陆云奚却未细说,而是边拔剑边叫道。 “好!”花相容闻言,应声回道,千秋山河扇随之也被祭了出来。 陆......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三章 绿叶漩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托庇于人 密林上空风声趋紧,漩涡呼啸着越卷越大,将那林中残叶也一扫而空,便像寒冬的荒原,北风过境般,一叶不留。 半晌,那一片深绿色的风暴中心,依稀有个庞大身影隐现了出来,看上去,像是一个全身被绿叶包裹着的巨人。 花相容瞪大了眼晴,望着不远处的那正不断凝实的身形,表情有些错愕,往前迈了两步,向着陆云奚道:“仙子,这起来,情况有些不妙啊!” 陆云奚面色清冷,看不出其心中所想,闻言亦未回复,只是略点了点头。 “这怪人只怕......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托庇于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六臂魂妖 就在那片刻之间,数枚叶片穿过陆云奚的剑气,唰地一声擦过苏迈的肩头,带起一片血雨。 苏迈只觉一阵剧痛传来,如被利刃刮过,忙用手捂了捂,眉眼间颇有几分不适。 “原以为这些树叶不过虚张声势,却想不到还真如此凌厉,这要再偏两分,便要割到脖子了!”苏迈捻了捻手中有些黏稠的鲜血,暗想道。 陆云奚见有落叶袭来,边想着苏迈之言,边打起精神祭出护盾,却未留意苏迈已然受伤。 苏迈跟在陆云奚身后,时不时朝那绿色怪人看去,只见其......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六臂魂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六章 泣血魔藤 苏迈见状大惊,那绿枪长近八尺,光那枪头,便比苏迈两个拳头还大,说是刺来,不如说是像个锤子般锤了下来。 一阵青涩的绿意传来,其间还夹杂着地底败叶的枯朽之味,苏迈身子被制,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只好举起那手中那一直握着的黑剑,往上一格,挡了过去。 在那魂妖巨力之下,即便只是随手一档,也将苏迈震得眼前发黑,双手抖个不停,那黑剑也在这一击之下,朝地面坠去。 不过,也就在这片刻之间,陆云奚脚底长剑倏地飞出,正正斩在......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六章 泣血魔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七章 灵旗灭火 这边苏迈急不可奈,地面之上的花相容被那魂妖的半边身子缠住,此刻也渐渐有些左右支肘,他的修为低于陆云奚,先前只是仗着千秋山河扇的神妙,勉强抵住,这扇子不似陆云奚的宝剑般忽上忽下,灵动攻击,一旦幻成画卷,便无法再御空而行,故而此刻他只能抽出一把随身的短刃,不断斩向那遍地卷来的藤蔓,饶是如此,也弄得他上窜下跳,头痛不已。 陆云奚一剑在手,半空之中高来高去,脚不沾地,自保倒也无妨,只是任她修为如何高深,这......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七章 灵旗灭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变故顿生 “这魂妖确实有些难缠,连火都烧不死它!”陆云奚呼吸微有些急促,淡然说道。随后望见苏迈手中之物,脸色略动了动,但却未曾说话。 不过不同于花相容的惊讶不已,陆云奚也只粗看了一眼,便没再关注,那晚乾元城外山谷之事,她并非亲历者,自然也未见过这万灵旗,故而并不知晓苏迈手中之物,便是放出那魂兽的罪恶之源。 “可有什么办法?”花相容想到之前苏迈叫唤他们,以为他想到什么法子,忙问道。 陆云奚闻言,亦看向苏迈,虽然她修......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变故顿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九章 濒死之人 “仙子,这……?”花相容呆了半晌,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望向陆云奚,结结巴巴地道。 “他,舍身救了我!”陆云奚面有戚色,幽幽地道。 望着眼前这个熟悉而有又陌生的身影,陆云奚心里百味杂陈。 她自幼便被家族送入南庭宗,拜于水月大师门下,由于天资过人,深得宗门重视,故而修行之路进境甚境,然而外人只看到其面上风光,却不知南庭宗晚照峰上,那个日夜清修的身影,承担了多少同龄之人不曾有过的重负,家......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七十九章 濒死之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章 赠药于猴 “不管了,先找个地方安置苏迈吧!”陆云奚往四周看了看,却未发现理想之地。 “猴子洞!”花相容想了片刻,突然叫了起来。 “什么猴子洞?”陆云奚闻言,不知所云,故疑道。 “此地为妖猴聚集之处,肯定有猴子洞,而且这魂妖盘踞于此多年,虽说是半个妖身,但毕竟是修士之魂所化,需要修炼之地,不可能长期在这山林之中飘荡,所以肯定会有洞府!”花相容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陆云奚点点头,随后身形一闪,却是往那来时的林中飞去,花相......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章 赠药于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一章 病榻枯守 第一百八十一章 猴王见三人进得室内,亦无任何反应,便也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探了进来。 四周张望了片刻,确定无异状,随后便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眼里很是兴奋,看起来,它似乎对那魂妖甚为惧怕,此刻确定已然不在之后,才放下心来。 指了指苏迈躺着的石床,又怕了怕自己的胸口,口中吱吱叫着。 陆云奚见状,甚为奇怪,这妖猴是何意思,莫非还不让睡不成? 不过花相容见那猴子一脸的兴奋样,沉吟半晌,......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一章 病榻枯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体内有异 花相容聊了片刻,也觉无趣,但又不好表现出来,随后又望了望苏迈,忽有些感慨地道:“仙子,冒昧问一句,如今已近半月,苏迈依然毫无动静,若一直无法苏醒来,我们当如何是好?” 陆云奚闻言,脸色一暗,她心里何曾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苏迈一日未断气,她便亦只能在这等着,眼下已过这么久,这洞中阴寒,长期下去肯定不利于恢复,再说,他们俩身上所带的灵药也已消耗殆尽,确实是该考虑下一步的事情。 “我也没想好,苏迈为救我而伤......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体内有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重见天光 “没错,仙子为了救你,连随身的法宝都用上了!”花相容不待陆云奚回应,忙接口道。 “多谢陆姑娘!”苏迈稍欠了欠身子,向陆云奚轻言道。 这烟霞紫绫苏迈几次见陆云奚使过,虽不知其为何物,但肯定是其随身之物,此刻为了替他治伤,被血污汗浸,看样子,只怕是用不成了,想到此,苏迈仍觉有些惭愧。 “你为救我而负伤,些许小事,不足挂齿!”陆云奚轻摇摇头,随后又说道:“你昏迷了半月,不宜轻动,还是先好好休息罢,此间之后,容......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重见天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临溪戏水 望着远处天边那一抹微云,苏迈忽觉很是幸运,呼吸一口林中温润的空气,颇有几分劫后余生之感。 一路行来,数次行走在生死的边缘,虽然最终都化险为夷,但每次饶幸活下来,他都更加珍惜,虽然不知下一刻会在何处,但至少眼下,还有几分自由。 现在想想,活着,其实比什么都好! 轻叹了一气,苏迈望了望手中捧着的烟霞紫绫,步出了石洞。 沿着那脚下蜿蜒的小道一路向前,穿过一片甚为苍翠的密林,便来到那先前被烧得一片狼藉的所在,林中......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临溪戏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神秘图案 一条条似是而非的线条随意出现在一丈方圆的石壁之上,便像是孩童随意刻画,或粗或粗,或曲或直,或长或短,看出不规则,更猜不出用意,那线条包裹着的中央,隐约划着一只身形修长的妖兽,似蛇非蛇,似兽非兽,许是年代久远,竟看不出是何怪物。 这些线条甚是隐晦,又是在最里侧的石墙上,若不仔细查看,确实不易察觉。 “奇怪,这些线条看上去像是有人刻意画于其上,但却看不出有何端倪?”苏迈望了半天,也未看出异样,有些费解地叫......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神秘图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四象弥天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各自折返。 花相容神情兴奋,朝苏迈二人叫道:“果然不出所料,这图案定跟四大家族有关!” 苏迈和陆云奚相顾而望,神情亦有些惊异。 此番三人四处查探,将这猴洞各个角落都搜了一遍,竟然发现这洞中甚大,而在不远处的几个石洞的墙面上,赫然还有三个看上去似乎并无差别的古怪图案。 “花公子,你从何得知这图案和四大家族有关?”陆云奚见花相容犹自一脸意兴未尽的样子,疑道。 “我猜的!”花相容倒是诚恳,随口便......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四象弥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七章 损余补缺 “可提及过破解之法?”苏迈闻言,急问道。 “自然没有!”花相容一本正经地摊摊手,笑着回道。 “既然没有,那你之言,又是何意?” 陆云奚亦有些奇怪,既然无破解之法,那花相容口中的祖籍记载又有何用? “虽无明解指出破解之法,但先祖笔记中,却提到过一句话!”花相容见陆云奚言语中颇有几分疑虑,忙接着解释道。 陆云奚目光微动,望向花相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花相容沉思片刻,不经意地望了望眼前的石壁,随后缓缓说道:“四象......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七章 损余补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八章 欲逃无路 “天道运行,自有其法则,若想破坏,又谈何容易!”苏迈不解地说道。 人类修仙亦以天地灵气为基,取自然之道,成不死之身,花相容所言,在他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那是自然,天有其时,地有其财,列星随旋,日月递照,四时代御,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这天道乃万物之根本,岂是人力所能为之!”花相容点头应道。 “既如此,那你所言之破坏,又是何意?”陆云奚亦被花相容前后矛盾之言,弄得有些疑惑。 “若说破坏天道之......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八章 欲逃无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四时之变 熟悉的刺痛感瞬间涌来,这回苏迈有了心理准备,倒没再缩手,脸色微微抽动下,眼里闪过丝丝痛楚,仍是颤抖着向花相容手中圆盘扯去。 花相容自从施展那偷天换地术之后,不知是消耗过度还是被这四象弥天阵所反制,一直微闭双目,毫无动静,只有他手中那圆盘,依旧不断地抽取着周边的灵气,源源不断了注入其中。 这偷天换地术乃花家秘传之法,个中奥秘只有花相容自己清楚,便是这神奇的圆盘,苏迈亦不知为何物,先前听陆云奚之言,若不赶......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四时之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章 绝处逢生 “不死不休?” 陆云奚花容失色,原以为如此凝实的灵气突然灌入苏迈体内,便不会爆体,亦要经脉寸断而亡,后见苏迈忽寒忽热,以为他体内有甚特的功法,护住了全身,却不料是这偷天换地术在作怪。 身侧二人的对话,苏迈自然也听得真切,但他已无力回应,身体之内忽如寒冰急冻,忽如烈阳炙烤,忽而如沐春风,忽而又似秋霜肃杀,四时无序,在体内轮回循环,那种感觉,较之不久前在那乾元城外山谷,被魂兽黑火焚身,半生半死之状犹有过之......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章 绝处逢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一章 希望在前 如此过了约半个时辰,陆云奚感觉越来越轻松,那股灵气冲撞带来的痛感,亦不断减少,到后来,便如寻常修炼般的引灵入体一般自然,只是任其如何归束,一时间却无法将其纳入丹田之中。 陆云奚不明所已,苏迈却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此浑厚精纯的灵力,对于修士而言,便是一笔可遇不可求的至宝,自己丹田无法蓄力,便欲做个顺水人情,在修复自身伤势的同时,将这股灵力炼化,转送于陆云奚。 想了想,苏迈忙转过身,朝陆云奚说道:“陆姑娘,......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一章 希望在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二章 妖骨如山 前方金芒片片闪过,刺得三人眼前一阵恍惚,待到接近那洞口时,愈加明显。 挣扎着向前,待到花相容一脚踏入那洞外时,一阵空虚感忽然涌来,脚下一空,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往前栽去。 陆云奚就在他不远处,正凝神静气,小心戒备,听得花相容不自觉地“啊”了一声,忙抬头一望,烟霞紫绫脱手而出,卷住花相容尚留在洞内的半个身子,随后用力一扯,将他拉了回来。 花相容不料有此大变,站在洞口边,犹自惊魂不定,一脸后怕的...... 《忘归》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二章 妖骨如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宝物难寻 () “苏迈,别感叹了,入了宝山,岂可空手而回!”花相容用手拍了拍有些风蚀的了白骨,跃跃欲试。 “花公子若有所念,不妨自去搜寻一番,此地毕竟为四大家族所设,若真有何宝物,自然亦为花公子所有!”陆云奚见其急于寻宝的样子,颇有些不耐,面色淡然,冷冷接道。 “仙子此言谬矣!”花相容朝二人抬抬手,坦荡地道:“神州仙界,幅员辽阔,所产之物千千万,又岂是某一家一门所能拥之,此地虽为我四大家族所禁,当初亦不过为消弭妖难而已,大妖伏尸于此,自是无主之物,二位大可不必介怀!” 除了这妖身所遗之物,花相容内心其实更加看重当年战斗之内情,此事已过三千年,远古之秘,本已无人关注,不过花相容有心之人,自家祖所留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此事另有内情,且那断剑破阵之法,亦受花步尧笔记所示。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以为,步尧公一代奇才,习炼成痴,他既然留下这四象弥天阵的批语,只怕亦早就进入过此中,那洞外灰蒙蒙的迷雾之中,本当设有极为厉害的禁制,他虽主动请缨,但心里亦未有十足把握,直到他安然落地,才坚定心中所想。 若步尧公进过此地,那这禁制肯定已为其所破! 当见到那巨妖骸骨时,更加证实其推测,故而才忍不住一声长啸,却将苏迈二人唤了下来。 此刻,他口中虽说寻找大妖所遗之宝,其实更主要的,是想追寻先祖的足迹,寻找重振花家之法。 不过,此毕竟为花家秘事,不便为外人所知,故而以他言下之意,便是三人分开行事,各凭机缘。 苏迈闻言,亦点头认可,想到自己如今境况,便是有何法宝灵材亦得物无所用,便又往前一步,向着陆云奚道:“花公子此言甚好,陆姑娘不妨亦去搜寻一番,若有所得,自然是好,便是空无一物,亦不负我等冒险来此!” “那你呢?”陆云奚奇道。 苏迈苦笑一声,复道:“我修为低微,灵材法宝于我,一无是处,再说我亦不会御剑飞行,这白骨成山,高者数十丈,纵是有心,亦无力可为,便在此地等候二位罢!” 陆云奚闻言,知其所言不虚,便也点了点头。 花相容面露惋惜之色,此地纵横无边,不知其大,苏迈心思机敏,若其一同搜寻,便是多几分机会,不过以他的修为,却也勉为其难,故而亦点头,道声保重,告辞而去。 望得半空中一蓝一白两道身影各自离去,苏迈除了羡慕,亦只能望而兴叹。 摸着眼前略有些粗砺的妖骨,苏迈忽有些心思沉重,数千年往事如烟,这尸骨亦变得像是石柱一般,莫说灵材,便是真有何法宝,只怕亦是灵力尽失,形成废物。 这头骨几如巉岩,巍巍立于眼前,身在其下,只觉阴寒而压抑,苏迈往后退了数十步,感觉才稍舒适了些。 定了定神,苏迈暗自心惊,这妖骨沉寂千年之久,亦有如此威势,却不知其生前,又是何 等不可一世! 就在他惊叹不已之时,手中许久未见动静的黑剑却突然莫名了抖了抖,苏迈心中一动,这黑剑多数时候,便如同一根死寂的棍子,毫无异样,仅在紧要无关,才会不得已护主,数次救其于危难之际。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有危险? 苏迈心下震惊,忙将手中之剑抬起,细细看去。 剑身依旧是那青黑之色,看起来与平日里并无两样,不过须臾之后,却是抖得更加厉害了。 苏迈心知有异,忙举目四顾,却发现四野空茫,除了那妖骨之外,便是成千上万的砾石,余者更无他物,陆云奚依旧在半空之中逡巡,而花相容却不知去了何处。 无甚特别啊?苏迈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苏迈惊疑不止,那黑剑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般,晃动不已,忙运起天随子的功诀,向那剑身探去。 奇怪的是,平日里邪异好战,狂暴无比的怪剑,此刻却寂然无声,甚至于一丝灵力都感应不到,便同死物一般。 苏迈越发诧异,握剑之手已是酸痛不已,不一会,便觉无力可为,那黑剑瞬间脱手而出,却是向那巨兽头骨激射而去。 “呯”地一声闷响,无数骨屑纷飞四散,坚硬无比的头骨被激出一个大洞。 苏迈见状,大为震惊,这黑剑如此所为,必然事出有因,忙快速地大步向前冲了过去。 那洞口看去半人大小,苏迈弓着身子,钻了进去,便见那黑剑正静静地躺在眼前。 捡起一看,发现复其于寂,仿佛那先前那狂暴的颤抖只是被某种力量牵引一般,如此外力一失,却又归于寻常。 “剑兄啊,到底发生何事,能让你如此失态?”苏迈抚剑而叹,不解地问道,当然,回复他的只是无边的沉寂。 抬眼望了望四周,苏迈一阵茫然,这头骨虽大,其内部却和普通妖兽并无两样,巨大的牙齿根根剑立,游走其间,如入石柱丛林,虽无风声,却觉阴寒无比。 顺着内部搜索一遍,毫无所得,别说法宝之类的东西,便是一颗灵草亦未发现,按说这妖王生前,静修千万年,其间各类灵药更是食之无数,故而便是这骸骨,亦充满灵气,虽已过了三千前,但天地之间,气机变化无定,有天材地宝依其而生,亦为可能之事,便无特别之物,普通灵材应是随意可得。 这头骨乃为灵气聚集之地,若此地皆无一物,那其余部位,应更无所得! “奇怪!”苏迈发觉有异,便找了一空隙之处,盘脚而坐,随后运起虚云诀,试着引灵入体,看看究竟。 运行数个周天,却发现这头骨之内,灵气极为匮乏,甚至于比之外头原野之中,犹有不如。 “莫不是这灵气,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去?”苏迈一念方起,忽觉后背发凉。 莫非,这妖王尚未死去? 不可能……,不可能……! 苏迈喃喃念着,紧握着黑剑,不断自我安慰。 不过饶是如此,他亦 总觉很是诡异,此地灵气如此稀薄,实不应该,而且他手中之剑,亦非凡物,突然暴起,引他而来,绝非偶然。 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苏迈又沿着这头骨之内仔细察看了一番,却发现,除了偶有几颗像是被风吹入的小石子之外,并无其它。 本想着那黑剑能再给点提示,不料半个时辰过去,依然是毫无动静,苏迈在那头骨之内爬上爬下,累得气喘吁吁,额头汗出淋漓,却是一无所获。 倚靠在一根巨齿之下,苏迈闭着双眼,深吸了一气。 “剑兄啊剑兄,看来,宝物有灵,不该为我所有啊!”苏迈苦笑一声,拍拍身边的黑剑,自嘲着道。 “走罢!”稍歇片刻,苏迈提剑起身,便向那来时之洞口迈去。 转过头,有些不甘地再往身后望了一眼,眼角余光扫过那头骨上颚一片阴影时,却发现有些不对。 此处距苏迈头顶数丈之高,苏迈先前亦曾顺着那巨齿爬至其下看过,因无光可至,只简单地扫了几眼,发现并无特别,便又到了别处。 此刻,当他回转身再看时,却隐隐发现,那阴影上部微光照过,有一块不起眼的突起之处。 “这头骨之内,甚是平滑,怎会有一块突起之处,莫非这妖王生前受过伤?” 苏迈颇有些疑惑,复又转过身,随手召出一个火球,朝上飞去。 火光闪过,顿时将那一片阴影照亮,苏迈定睛望去,只见那突起之处隐隐有一丝丝微光透出,若不仔细查看,很难发觉。 “这宝物,莫非便在此处?”苏迈心中大喜,不过随后,却又眼神一黯。 那地方离地甚高,苏迈不会飞行,又如何取得? 先前他爬到那巨齿之上,已甚是惊险,那突起之处,离他能到达之地,看去至少尚有一丈之高,便是爬上去,亦无用处。 “哎……”苏迈眼见宝物在前,却无可奈何,还真应了花相容所言,入宝山空手而回! 本想着等陆云奚和花相容回来,以他俩的修为,区区数丈,不过随手之事,转念一想,若他们同时到此,到时这东西又该归谁所有,自己虽无取宝之意,但若要因之而生了嫌隙,便更是麻烦。 犹豫了半晌,苏迈再无他计,只能寄望于手中之剑。 紧握剑身,苏迈轻念了一句:“剑兄啊剑兄,此物为你所发现,引我至此,亦只能再靠你取来!” 言毕,左腿向前,半蹲身子,咬咬牙,拼尽力,将那黑剑朝微光所发之处,一掷而去。 黑芒如离弦之箭,一闪而过,也不知苏迈运气好,还是这剑真有感应,这一剑,正正在击在了那突出的地方,虽未像先前它自行离手那般,将这头骨打出一个大洞,却也有数道裂纹快速散开,将那丝丝红色光芒透了出来。 “叮”地一声,黑剑坠地,而随后却又听得一阵吱呀声响起,头顶白屑如雨落般挥洒而下。 一道红光闪过,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四章 神秘留字 () 苏迈忙朝前望去,只见地面之上,一块灰白色的物什正闪着微弱的红光。 捡起来一看,苏迈不觉大声失笑。 “这算什么宝物啊!”苏迈满带失望了摇头苦笑,本以为这黑剑如此大动静,这里面应会有甚法宝灵材之类的东西,万没料到,此刻掉下来的,竟然是个小鱼般大小的古怪骷髅。 那骷髅看去亦是灰白之色,唯一不同的是,拿在手中甚是光滑,便像被打磨过一般,通体泛着淡淡的暗红光芒。 苏迈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亦未发现有何不对,不过当他走出洞口,望向眼前那庞大的妖骨时,却又忽觉有几分熟悉。 忙拔腿向前跑了数百步,待到他停下身来,回头再望时,却猛然发现,手中之物竟然和那妖身颇为相像,只不过,却不知缩小了许多倍。 “莫非,这小骷髅亦是这妖王所有?”苏迈瞪大眼晴,将那小骷髅放在眼前,和远处那一线排开的灰白骸骨又比了比,越看越觉相似,除了形体千差万别,简单一模一样。 “可能这妖兽的遗骸大抵都差不多吧!”苏迈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将其纳入怀中,收了起来。 无论如何,权当个纪念罢,为了破这四象弥天阵,差点连命都丢在那猴洞之内,既然天意带他来找,亦算是缘份,花相容说这妖王遗骸便是难得的灵材,想来这隐藏于头骨之内的小骷髅,应也有些用处。 如此一想,苏迈亦觉欣然,放开脚步,围着这如山的骨骸缓缓行去,花相容不知去了何处,连陆云奚亦踪迹无,想来应是向更远处搜寻去了。 他独自一人,走走停停,时而踢踢脚底碎石,时而拍拍身旁白骨,颇有些百无聊奈之感,这尸骨之下被花陆二人一番探查,自然不会有甚好东西,好在苏迈亦无心寻宝,自头至尾,顺着那一根根冲而而起的白骨,漫步而行。 待他走到尽头时,发现眼前是一排逾二十来丈的尾骨,一节节紧紧相连,虽历数千年,却仍未有松脱之状,许是此地被封禁甚久,无人侵袭之故。 苏迈顺着那粗大的骨节,一根根往前数去,当他数到第九根时,眼神无意扫过,却赫然发现,那骨节中间,竟然有一排潇洒遒劲的字迹。 神州无我今非古 一将功成万骨枯 苏迈凝神望去,随后徐徐念道。 这字迹像是随手以剑为笔,看去甚是久远,但一眼望去,铁划银钩,翩若惊龙,字里行间意气风发,孤标傲世,只是刻于这远古荒原上骸骨之上,细思之下,却颇有几分落寞。 这是何人所留? 苏迈望着那一钩一划,默然出神。 这一字一句,跃然眼底,仿佛一狂士正仗剑而书,飘飘然有几分仙人醉酒的癫狂之态。 听花相容之言,此地在三千年前那场神秘的决斗之后,便被四大家族封禁,其后不久,参与其事之人,亦相继离去,之后当应无人入此,且他们三人偶然入洞才发现这图案之秘,侥幸破阵,亦是机缘巧合,那阵 法也看不出有何被破坏之处。 “难道是这妖王死后,被四大家族之人所刻?”苏迈心念电转,却怎么也想不出其中之秘! 这字迹刻于遗骨之上,肯定不是刚死之后所为,这副遗骸像座小山一般,若要自然风化,少不得也要数十年光阴,其时,此地已封,那人又如何能入? 越想越觉诧异,苏迈将花相容先前所言的信息细细地过了一遍,但终因年代过于久远,花相容亦所知有限,更何况苏迈,故而任是其心细如发,亦想不出所以然来。 不过百思之下,他多少还是有了点想法,随后又顺着那堆尾骨四处查看一番,随后却发现,除了先前那两行字迹之外,再无半点痕迹。 无奈之下,苏迈只好又回到那字迹所在,而此刻,半空中一道白影划过,陆云奚驾着长剑,由远及近,疾闪而来。 见苏迈并未在那头骨之侧,而在站于百丈开外的尾骨旁,直直发愣,陆云奚脚下一转,便在其身侧降了下来。 “苏迈,可是有何发现?” “你看!”苏迈尚沉浸在推想之中,闻言亦只简单地回了两个字,随手指了指眼前那一排字迹。 陆云奚忙抬眼望去,见那字体一气呵成,却是轻重合宜,这妖骨硬逾精铁,笔锋入骨数寸,竟毫无停滞之感,仿佛以笔书于宣纸一般自然。 “如此举重若轻,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啊!”陆云奚阅毕亦是惊叹不已,这字迹背后之意她并不甚关心,却对此人的修为很是在意。 “在我们之前甚久,此人便已进来过!”苏迈转过身,朝陆云奚道。 “看这语气,此人甚是狷狂啊!”陆云奚随口应道。 “他刻字于此,不过是聊解寂寥罢,高处不胜寒,一个人的修为再高,若无敌手,亦是件痛苦之事!”苏迈久读之后,竟有几分感慨,眼前不期然闪过数年前,在那宁州城外的一幕。 “百年孤独,若无知己,修行何益,不过一介躯壳而已!”那突然而来灰衣人,古怪的话语,如今想来,亦和这刻字之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看不出,这跨越千百年,你倒成了知己,此人若泉下有知,亦当欣慰!”陆云奚闻言,忍不住揶揄道。 “姑娘见笑了!”苏迈闻言,笑了笑,忙回道。 “你可知这字乃何人所留?”陆云奚复又问道。 “先前倒未有头绪,不过此刻却略有所得,但亦不敢确认,姑娘若有意,不妨猜猜!”苏迈似有所指地望了望陆云奚。 陆云奚何等聪明,闻言便想既然苏迈有些一问,那这留字者应是二人皆知之人,而有能力出入这封禁之地,自非寻常之辈。 心念电转间,便有了主意,想了想,以剑敲敲那字迹,随后说道:“此人言语中目空一切,自视甚高,加之出现于四象弥天阵的禁制之内,以我们所知,有此能力者,一人而已!” 苏迈闻言,面露欣然之色,不过在这面具之下,便也看不真切,只见他点了点头,望了望远处天际,随口道:“待花公子回转,一看便知!” 陆云奚见状,知苏迈和自己所想相同,亦点了点头。 这花相容最先离去,此刻陆云奚已然回转,他却不知去了何方,依然毫无信讯。 二人站在那骸骨之下,等了许久,也未见其折返。 苏迈左右无聊,对这禁地甚是好奇,便问陆云奚道:“陆姑娘,此地方圆几何,为何花公子一去良久,竟不见返?” “我同他反向而行,亦不知其所见如何,不过眼下看来,此地却甚是诡异,按说这儿亦在伏蚕山脉之中,先前我在那猴谷上空查探过,方圆百里,皆是重峦叠嶂,丛林苍苍,一眼看不到头,根本就找不到这处所在,却不知我们来时之洞口连向何处。”陆云奚面露疑色,随后又接着道:“我在这荒野之中寻了甚久,前方数十里外,是一片绵延起伏的山脉,峰峦重重,望不到头,却不知花公子所寻之处,可有不同。” “此地既被禁制所困,自然便有些异象,倒也不足为奇,这片荒野起初只怕亦非如此,说不定便毁于三千年的那场大战之中!”苏迈闻言,接口回道。 陆云奚点点头,却未说话。 “只是,有一点很是奇怪!”苏迈见状,复又说道。 “你指的可是这具骸骨?”陆云奚神色一动,指了指前方,问道。 “正是,能让这妖王殒身于此,这役便不是毁天灭地,亦算惊世骇俗,双方之间实力均等,并无明显的差别,故而杀敌一万,亦得自损八千,且不说那人类修士死伤情况,便是另外两位妖王亦不知所踪,徒留这尸骸于此,却有些令人费解。” “此事确实有些蹊跷,我亦四处搜寻过,确实未见其他人类或妖兽的尸骸出现于这附近!”陆云奚对此事亦有所疑,便接口回道。 “对了,你在这尸骸之内可有何发现?”苏迈想到一事,忙又问道。 “说来奇怪!”陆云奚鼻翼微动,随后轻吐口气,接着道:“按理说,这妖王之骸骨,确应如花公子所言,因其生前所食灵药灵材无数,自会有不少灵力残留,此地又处封禁之区,空无一物,正适宜滋养喜好阴寒的灵材,不过,我细细寻了半晌,却毫无所得,连根灵草都没发现,不过,在不远处的一处岩石之下,倒是找到一样东西!” 陆云奚边说着,边取出一支通体碧绿,像是兰花一般的灵草,其下还带有拳头大的块茎。 “这是何物?”苏迈自知其绝非寻常参类,忙问道。 “此物名移形草,乃是极为稀有的一种灵材,以其入药,炼制灵丹,服之除了可隐匿身形外,还能隐藏修为气息!”陆云奚面有得色,能让其珍而重之的东西,看来应不是凡物。 “这东西平素多藏于地下,极于现世,故而很难找到它的踪迹,许是此处久未有人迹,这草也便失去警惕,正好被我看见,便随手采了回来!”陆云奚把玩着手中之物,爱不释手。 “看来姑娘和这仙草有缘,该当为你所有!”苏迈拱拱手,恭喜道,这灵材丹药之事,他一无所知,见陆云奚如此,自知甚是难得。 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湖浩渺 () “可惜,这荒原辽阔,你不能御剑飞行,不然亦可四处找找,说不定能有所收获!”陆云奚略带婉惜地道。 “无妨,这灵材法宝,于我而言,无甚大用,再说,便是被我遇见,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反倒白白错过!”苏迈浑不在乎地回道。 此地封禁数千年,除了那留字的神秘人外,应再无人迹,故而亦是那些灵植绝好的生长环境,在神州界上,平素里难得一见之物,说不定此地便可寻踪迹,便如陆云奚手中的移形草一般。 不过他对这些不感兴趣,有了先前那古怪的小骷颅,便足当安慰。 想到这,苏迈忙又取出那物什,递与陆云奚道:“陆姑娘可识得此为何物?” 陆云奚接过,抬手看了半天,却未看出有何异样,在苏迈的指点下,飞出老远,比了比,才满脸惊异地掠了回来。 “这东西看去颇有些古怪,在何处寻得?”陆云奚摩挲着那尚有丝丝红光的灰白骨片,诧异不已。 苏迈指了指远处那头骨所在之地,随口道:“先前在那头骨之下,偶然发现的,见其甚是特别,便捡了起来!” “这东西和这具骸骨如此相像,只怕和这妖王颇有些渊源,虽不知到底为何物,但总觉甚是邪异,你拾获它,却不知是祸是福啊!”陆云奚望了半晌,倒也未发现有何不对,便又将其递与苏迈,略有些担扰道。 “仅当玩物罢!”苏迈随手收起,淡然笑道。 本来他亦没打算有何作用,只是这黑剑突然暴然,却让他有几分好奇,原本以为会有何宝贝,最后却是这东西,他心中虽也觉有些诡异,妖王之物,肯定非比寻常,不过他亦不好对陆云奚明言,以她的个性,若知此物来源如此蹊跷,定要说此乃妖物,持之不正,不如毁去云云。 “还是小心为妙,日后若发觉有何不对,便赶紧处理掉!”陆云奚见状,隐隐有些不安,但毕竟是苏迈之物,她亦不可强做主张,只好出言提醒。 “好!”苏迈点点头,应了一句。 话音刚落,半空中突然一朵彩云闪过,须臾,便见花相容驾着千秋山河扇飘然而来。 刚一落地,便朝二人跑来,口中边叫道:“二位,可有何发现?” 苏迈见其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显然已有所得,忙笑道:“花公子一去半日,收获颇丰了吧?” “小有所获罢!”花相容嘻嘻一笑,看去甚是欣然。 “咦,这竟然有字?”眼神扫过二人所在之地前方的尾骨,花相容惊叫一声。 “你好好看看!”苏迈正要等他前来辨认,闻言错过身,将位置让了出来。 花相容见状,忙凑了过去,仔细地查看了起来,这字迹虽飘逸遒劲,但却不难识别,他看了半晌,脸色却越见沉重。 “可认出是何人手笔?”苏迈见其久未说话,便追问道。 花相容闻言,正欲回话,突然又似意识到什么,忙疑道:“莫非,你们……?” 迈点点头,应道:“我们亦有所怀疑,便等你来确认!” “这字迹虽甚久远,但确是步尧公手笔!”花相容点点头,解开了二人心中所惑。 “这么说来,令祖还真来过此地?”陆云奚虽有些怀疑,但经花相容一证实,亦也是吃惊不小。 “其实,我先前下到此地之后,便有所怀疑!”花相容点点头,随后便把那灰蒙迷雾中禁制已破之事告之二人。 “原来如此!”陆云奚恍然大悟。 她本就有些疑惑,这四象弥天阵作为护城之阵,自然威力无比,便是数千年过去,亦不可等闲视之,为何设了这一片迷瘴,却未有任何凶险? 此刻,听花相容一言,却是豁然开朗,以花步尧的修为,既然可独自闯阵,自然不怕这重重禁制。 想不到,命运如此巧合,他这一来,却是无意中救下了千年后的花家子弟,不然,以花相容的修为,坠于这迷瘴之内,多半要尸骨无存。 “既然令祖曾来过,并刻字留言,那此地,肯定还会有别的发现!”苏迈闻言,亦叫道。 “按说,应是如此!”花相容接口回道,言下之意却有些遗憾。 “莫非,你亦无所发现?”陆云奚闻言,忙问道。 “我见这骸骨之内,一无所有,便向南侧寻去,一路上除了遍地大小不一的石头,再无他物,而往前数十里,竟然是个大湖。”花相容张开双手,夸张地叫道。 “湖?”苏迈愕然惊叫,一边是山,一边是湖,这古战场到底是何所在,竟然湖山俱,完不似他想像中的一片空旷。 “如此看来,这地方还真有几分怪异,我们行事得多加留心!”陆云奚想了片刻,眼有忧色。若只是原本设想中的一片荒野,便是凶险,亦甚为有限,大不了转身便逃,但眼前如此辽阔的一片天地,却有些出乎意料。 那深山巨泽之中,不知隐藏了多少未知之物,若三人贸然闯入,只恐凶多吉少。 “无论如何,既然进来了,刀山火海,少不得也要闯上一闯!”花相容不知为何,却突然豪兴大发,望着那骨骸上的字迹,朗声叫道。那模样,看起来便似要效仿先祖足迹,在这神秘的封禁之地,游历一番。 “问题是,这一南一北,一山一湖,我们欲往何处?”苏迈望着二人,一脸疑问地道。 “往南!” “往北!” 陆云奚和花相容异口同声,却是说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见。 苏迈闻言,瞪大眼睛望向二人,摊开手,一脸无状。 “我说吧,这往南是一片大泽,我已查看过,烟水蒙蒙的,除了一片空茫之外,再无一物,故而若要了解此处之隐秘,只能向山林处寻!”花相容轻咳一声,抢先说道。 “我看未必!”陆云奚似乎对花相容之言,不甚认同,随后又道:“这深山之中,林深树密,天光不见,凶险重重,说不定那消失的巨妖便禁于其内,我们若贸然入山,能否身而退尚未可知,而若前往 那水泽,一则水面空茫,目力可及数十里之外,随时可辨方位,二则若有妖物,亦只是隐于水下,万一真有凶险,我们尚可御空而行,这样一来,自保无虞!” 苏迈闻言,亦觉陆云奚言之有理,这禁地甚多古怪,无论湖山,皆非寻常之地,若真要前行,他自然更乐意选择相对安之地。 如此一念,苏迈便即点头回应,附和陆云奚。 花相容见二人主意已定,亦不便再做坚持,反正不过先后而已,若那大湖之内空无一物,再折返北行,亦也无妨。 商议完毕,三人便向南而去。 地面之上,碎石散落,或圆或方,或尖或钝,偶尔走走倒也无碍,但要奔行数十里,到那湖畔,却很是艰难。 最快的方式,自然是御空而行,花相容一人一扇,再无余力,无奈之下,陆云奚只好祭出烟霞紫绫,带着苏迈凭虚而去。 好在此地封禁数千年,渺无人迹,这荒野之中,自然亦无甚危机,故而陆云奚亦无需宝剑护身,专心操控着那紫绫,荡起一片霞光,随着花相容,疾闪而去。 如此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苏迈站在陆云奚身侧,左看右看,却发现四围皆是无边的旷野,一眼看去,并无区别,不过既便如此,他亦甚是兴奋,能同陆云奚并肩而立,凭虚御风,遨游于天际之上,于他而言,便如梦幻一般。 此刻的他,便是荒原枯骨,满目苍凉,亦胜过春之牧野,百花烂漫,陆云奚白衣胜雪,气若幽兰,疾风拂过,衣袖飘飞,随着她紫绫轻舞,那情形,便如天女散花,美不胜收。 苏迈怔了怔在站在一侧,完沉醉在这难得的美好之中,却浑然未觉,不知何时,远处的天边,一条白练横于眼底,不多时,一片浩荡无边的水面,毫无预兆地浮现了出来。 “苏迈,到了!”陆云奚心无旁骛,一意飞行,自然未发觉苏迈的异样,见那大湖越来越近,虚空中隐隐有几分水气时,便随口向身侧之人说道。 “苏迈……”见苏迈毫无回应,陆云奚忙转过头,却见他双目无光,一脸茫然,便像出神了一般,忙又喊道。 “啊……!”苏迈被其一惊,顿时回过神来,摇摇头,望向了陆云奚。 “你,没事吧?”陆云奚还以为他初次乘坐法宝,御空而行,自然有几分紧张,遂问道。 “哦……,没,没事!”苏迈被其一问,略有几分慌张,忙定了定神,着急回道 。 “到了!”陆云奚见状,亦未多言,紧随花相容之后,缓缓降了下来。 “仙子,便是此处了!”花相容立于湖畔,指着眼前这一片大泽,略有些无奈地说道。 陆云奚点点头,望着那烟波浩渺,一碧万顷的湖面,一时间,亦有些茫然。 先前是她提议,先到了这大湖一探,如今见到这空阔无比,不知其深的所在,她却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这满目清波,如明镜般嵌于天地之间,水面之上,空无一物,却又往何处行? 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六章 星罗死海 () “陆姑娘,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苏迈见陆云奚立于湖畔,半晌不见动静,便走过来问道。 “这湖,有些古怪!”陆云奚怔了怔,突然答非所问地道。 “有何古怪?”花相容闻言,面色一动,忙急问道。 “你们有可发现,湖中有鱼类存在?”陆云奚眼有迷惑,反问道。 苏迈和花相容同时一愣,先前被这突然而来的神秘大泽,弄得有些茫然无措,二人注意力均集中在那空茫辽阔的水面之上,却未及留下水下之物。 此刻被陆云奚一问,方反应过来,花相容运起修为,放开神识,向那水中探去,半晌之后,脸色越见深沉,眼里满是讶然。 苏迈无花相容之能,只能站在水面,向前方望去,只见湖水幽深,水畔数丈之下,空无一物。 “这是个死湖?”花相容探了数回,方才作罢,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望向身侧二人说道。 陆云奚点点头,神色隐隐有几分担忧。 “死湖?”苏迈闻言,亦惊叫道。 这死湖,顾名思义,乃是一片死寂之地,万物绝踪,生灵敛迹! “你们可曾听过星罗海?”陆云奚随手拾起一块碎石,朝那水中抛去,边接口说道。 “仙子所言,莫非是那传说中的上古怪湖?”花相容闻言,心念电转,随后便问道。 “所料未差的话,此地多半便是!”陆云奚望着那清如明镜的水面下极速下沉的碎石,微蹙眉头,点头回道。 “若果真如此,那这星罗海,只怕北侧山林之中,凶险犹有过之!”花相容亦面露犹色,黯然说道。 “花公子,这星罗海又是何等所在?”苏迈在一旁听二人之言,一脸茫然,只觉眼前这无边巨泽甚不简单,却不知除了是个死湖之外,到底有何异样. “星罗海,乃是上古巨泽,极少现世,亦无定所,世人多闻其名,却不知其所在,据古籍所载,此泽不知其深,湖底有神秘吸力,无论何物,一入其中,便会被吸入水底,踪迹无,故而湖内无一生灵,乃是一死湖。”花相容望着前方看去便和寻常湖泊并无二样的湖面,缓缓解释道。 “不过一死湖而已,又有何凶险之处?”苏迈狐疑道。 这神州界上,奇山异水无数,便是这死湖,亦多有传闻,若仅是如此,倒也无甚特别。 “这死湖可不一般,湖内五行紊乱,不辨东西,一入其中,烟水茫茫,生死只安天命,便是修为高深之人,一不留心,亦可能迷失于湖中,永不得出。”花相容叹了一气,摇头说道。 “传闻中,湖中有一孤岛,名曰浮图,内有寒潭,死气充盈,据说乃是轮回之路的入口,坠入其内,便会尸骨无存!”陆云奚补充着说道。 “那倒无妨,且不说我们是否能找到这孤岛,便是到了岛上,离那寒潭远点,料想亦不会有何意外吧!”苏 迈若无其事地说道。 “上了岛,便由不得你了!”陆云奚闻言,浅笑一声,却未再解释。 “为何?”苏迈甚为好奇,忙追问道。 “到时有机会见了, 你自然就会明白!”花相容见陆云奚并未明言,不知其有何意图,故而亦未说明。 苏迈点点头,既然二人皆未明言,那肯定会有古怪,他对这些不过好奇而已,便也不再追问。 沉吟片刻,苏迈突又想到,既然这湖中孤岛如此凶险,为何还要冒险而去呢,莫非这岛上有何奇珍异宝,吸引着修士们蜂涌而至? 果然是风险与机遇并存啊,越是危险的地方,回收越是丰厚! 苏迈暗自叹息,这天下修士千万,平日里无不勾心斗角,争名夺利,为了几块灵材,数件法宝,流血牺牲亦是常有之事,若大神州,除了那几处绝地之处,只怕罕有修士足迹未及之处,天材地宝自不须言,便是那灵气汇聚之地,偶尔可见的灵植,亦被搜罗得寸叶不留。 此地封禁已久,本就神秘无比,这星罗海竟然出现于此,一旦消息走漏,却不知又会掀起何等滔天巨浪,自己三人本是出于好奇,随着花相容破阵,原只为见一见这千年前的神秘战场,探寻这背后隐藏的四大家族之秘,却不料会有此发现,这广袤幽深的茫茫巨泽,隐于这千年荒原之中,却不知是祸是福。 这边苏迈感慨不已,而花相容和陆云奚却在想着是进还是退,二人修为在神州仙界年轻一辈中,均可算是佼佼者,特别是陆云奚,较之一流修士,已不过一步之遥,平日里游历天下甚少对敌,故而亦很少遇到真正的危机,但如今面对这上古巨泽,她亦不得不再三权衡,小心行事。 而花相容本意是来此查探千年前之秘事,本想借此找寻重振花家之契机,却怎么也未料到,数千年不曾现世的星罗海,竟然会藏在这古战场之内,既然有缘遇见,自然得去查探一番,传说中那浮图岛上,可是奇珍异宝遍地,能择一而取,亦算莫大机缘。 只不过,他心思机敏,明知不可为而为,那是蠢人之举,心有大志的花二公子,自然不屑为之,故而眼下他亦甚是踌躇,也不急着表态,想先看看陆云奚的想法。 或者说,他在等! 二人各怀心事,望着前方水面一动不动,却将苏迈晾在了一旁,苏迈修为最低,按目前情形,无论是那北侧重重山野,还是眼前的茫茫水域,以他的能力,均无一闯之力,便是退回那洞口,他亦无力办到,故而亦只能在一旁,耐心等候。 这禁地之地,亦不知是何所在,无日无夜,头顶天空自三人进来之后,便一直是灰蒙蒙一片,看不出时间流逝,故亦不知此刻当是何时。 苏迈粗算了下,三人站在这水边已近半个时辰,见花相容和陆云奚仍未有何动静,便忍不住地轻咳了一声,随后道:“二位,可有决定否?” 陆云奚闻言,贝齿轻咬下唇,随后便像是做了个 艰难决定一般,轻叹一气,朝苏迈和花相容二人说道:“我打算先行一探,你们且在此等候!” 苏迈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忙叫道:“陆姑娘,万万不可!” 花相容亦被其惊到,这星罗海可算是天下第一死地,不是随便能闯的地方,一旦不小心迷失其中,便万劫不复,任是陆云奚修为再高,亦只怕是有去难回。 “仙子,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实在不行,可先退往那山林之中,再做打算!”花相容转过身,朝着陆云奚言辞恳切地道。 “即来之,则安之,这星罗海虽是凶险,但毕竟是死地,并无一生灵,比之那未知的山林之内,只要稍加留意,身而退,当应不难。”陆云奚似乎已打定主意,或许在她看来,这禁地之内,既然会有这神秘的星罗海存在,只怕那山林之中,亦非寻常所在,说不定,比这大泽更加可怕。 毕竟,三千年前的三大妖王只见其一,很难说其余两位,是否还被封禁于这山林之内! “陆姑娘,你欲如何打探?”苏迈闻言,知劝阻无用,忙接着问道。 “先到这大泽上空,巡察一番!”陆云奚亦未有何具体计划,这水中是万万不可轻入的,唯一可行的,便是这上空。 虽说传闻中星罗海五行紊乱,难辨方位,但却只是不是绝灵之地,至于可以御剑飞行,这湖中万灵绝迹,自然亦不会有何妖物突袭,半空之中,依然被那四象弥天阵所设之禁制重重笼罩,灰蒙蒙一片,只要这阵法不撤,便不会有何变化,只要不深入其中,一时之间,应还算安。 “仙子,谨慎起见,不妨先试上一试!”花相容见状,亦担心有何意外发生,毕竟这星罗海五行紊乱,亦是传闻中事,是否还有其它隐藏凶险,却是未知之数。 陆云奚点点头,这里她修为最高,自然得身先士卒,不过,她亦非莽撞之人,自不可能为了一探这星罗海,徒送了性命。 收起长剑,陆云奚却是将那烟霞紫绫取了出来,随手一抖,一道霞光泛起,如绸带般的一片彩云随之飘起,向那水面之上缓缓荡去。 陆云奚面露忐忑之色,目不转晴地盯着那半空,生怕一不小心,这法宝便掉了下去。 苏迈和花相容亦是屏息静气,大气不敢出,若这水面之中,当真绝灵,那这烟霞紫绫,便成了此行的第一个牺牲品。 不过,好在事情虽非想象中那般美好,但亦未坏到极致,那紫绫虽无法高飞,但亦算有惊无险,缓缓而过,并未有灵力失控而下坠之象。 “看来,这星罗海上灵力虽稀薄了点,但总算不是绝灵之地,尚可一探!”陆云奚面色轻了几许,随手一召,将那片霞光收了回来。 “二位,我去去便回,你们便留于此地,等我回来!”陆云奚话音刚落,天渊剑便已脱手而出,身形一闪,已驾在那长剑之上,随后便见一道白光划过,人剑一体,已然向那水面深处疾飞而去。 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仙子狼狈 () “苏迈,你,担心吗?”花相容望着陆云容消失的身影,颇有些不安地道。 “自然,这星罗海如此诡异,能不担心吗?”苏迈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坦然回道。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花相容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贼兮兮地说道。 “何事?”苏迈有些狐疑望了望花相容,此时此刻,能有何事让他如此关心? “你,和陆仙子很熟吗?”花相容一脸急切地盯着苏迈,似乎对这事很是上心。 “也谈不上吧!”苏迈没料到花相容突然问这个,想了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是,她对你,似乎特别关心啊!”花相容半信半疑地问道。 “我跟她吧,数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之后便一直没再见过,你想嘛,她堂堂南庭宗的天才弟子,我呢,不过一个小小剑铁门的弃徒,我们之间,天上地下,其实很难有何交集!”苏迈苦笑着道。 “苏迈,你不老实啊!”花相容半眯着眼,望着苏迈,有些古怪地道。 “此言何意?”苏迈见他这神情,有些莫名。 “你和陆仙子,一定发生过些什么,不然,以她的个性,不可能待你如此!”花相容怪笑着,见苏迈未有何反应,又皱着眉急道:“你可知,陆仙子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无数世家大族的公子想一亲芳泽,她看都不看一眼,我就不明白,她为何对你青睐有加呢?” “这个嘛!”苏迈见花相容一脸疑惑又有些不解的模样,突然有些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花相容见状,跺了跺脚,急叫道。 “我说今天你怎么这么奇怪,原来是想着陆姑娘啊!”苏迈饶有兴致地望着花相容,笑眯眯地道。 “什么啊,好奇而已!”花相容被苏迈说破了,脸色微红,忙急着解释道。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苏迈学着花相容常用的姿态,摇头晃脑地念道。 “就算我心念陆仙子,那也是人之常情罢,这神州界,便如我等,又有几人不倾慕她的风采!”花相容见苏迈那揶揄的模样,干脆直接承认,陆云奚可是多少人心心念念的良朋道侣,他便是心有所想,亦是寻常之事。 “那倒也是,你堂堂花家二公子,和陆姑娘倒也是门当户对!”苏迈接口说道,心里却暗自有几分叹息,这门户出身,自古皆然,便是这飘然出俗的修仙之中,亦与俗世之中,一般无二。 “花公子倒还有几分可能,而我呢,却连想都不敢想!”苏迈心里想着,不自觉地嘴角牵动,苦笑着轻摇了下头。 “嘻嘻,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有机会多帮我在仙子面前,美言几句!”花相容闻言,看去很是欣慰,脸上笑出一朵花来。 “这个嘛,若有机会,一定尽力!”苏迈心知以他和陆云奚的这点点交情,此事自然无能为力,不过见花相容如此开心,亦不好扫了他的兴。 “好兄弟!”花相容拍了拍苏迈的肩膀,甚是感 动。 二人左右无聊,便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岩石,席地而坐,就着习习湖风,天南海北地闲扯了起来 花相容家学渊源,江湖故旧,仙门经典自是信手拈来,而苏迈走遍半个神州,奇人异士,俗世风情,亦是如数家珍,故而谈天说地,不亦乐乎。 期间,花相容很自然便问起无用和顾旷之事,苏迈谈得兴起,自然未有所藏,将和顾旷及无用相识之经过,简要的说了出来,连击杀姚朔之举,亦如实相告,只不过,仍是略过了天阙山之事。 经过先前在那猴洞之内惊险破阵之事后,苏迈借助体内的混沌之气,炼化了那股狂暴的灵力,转赠于陆云奚,便发现,这混沌之气委实惊奇无比,其作用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大上许多,虽眼下自己只是个宿主,并不知如何使用,但亦数次在鬼门关里将他拉了回来,故而除了不得已的陆云奚之外,他并不希望有第三人知道,免得徒惹麻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很多时候,你越不想惹事,事情便越会找你,这混沌之气意外留在他体内,虽说给他带来不少好处,但一不小心,亦会有杀身之祸。 “苏迈,那不二酒馆又是何所在?”花相容见苏迈如此坦诚,心下亦甚欣然,想到那个他呆了半月的酒馆,干脆一股脑问了出来。 “不就是个酒馆吗?”苏迈闻言一笑,反问道。 “依我看,只怕没这般简单!”花相容望向苏迈,似笑非笑地道。 “我只对那归掌柜的酒菜心犹念之!”苏迈不置可否,亦笑着回道。 花相容闻言,面有疑色,愣了愣。 在那呆了半月,每日除了和无用及顾旷二人喝酒闲聊,平日里无事之时,便去那食厅之中,听一群江湖闲客扯城中大事小事,酒馆虽小,却是事无巨细,消息传得倒是极快。 虽未发现有何不对,但他总隐隐感觉,这小酒馆颇不简单,那些长驻此地的酒客们,虽狼狈潦倒,但各有各的故事,便是那落魄剑客彭十四,当初亦出现于那山谷之中,看上去,修为似乎不在天琅坊风斛之下,却不知如此人物,为何甘心隐身于这不起眼的角落之中。 大隐于市,这酒馆栖于市井,谈的却尽是江湖事,最为神秘的,便是那归掌柜,藏身于后厨之内,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他私下里亦问过无用,所得的结果和自己所知无异,无用自进入这酒馆以来,相熟者,便不过清茶一人而已。 “哈哈,那倒是,就凭这江湖醉和五味鲈鱼,便可在这乾元城中,留得一席之地!”花相容见苏迈未及接话,便哈哈一笑,接过话来。 “花公子,你说这四象弥天阵被破之事,城中会不会知道啊?”苏迈随手拾起一块石子,扔向那湖面之上,随口问道。 花相容闻言,心下微惊,不过脸上却甚是淡然,接口道:“应会有所反应吧,毕竟此阵乃我们四大家族之秘,牵涉甚广,一旦被破,自然会有所察觉,不过此秘术亦只有历代家主知晓,具体是何情况,我亦不得而知!” “如此说来,只怕用不了多久,这星罗海之事,便会传遍神州了!”苏迈闻言一叹,言语中颇有几分忧虑。 “是啊,这上古巨泽一现世,只怕又是腥风血雨!”花相容亦有几分担心,神州承平近百年,利之所在,只怕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对了花公子,你星罗海除了那浮图岛,可还有何特别之处?”苏迈心知那岛上自然不简单,不过此泽如何神秘,想来定非如此简单。 “我曾在一古籍上读到,这星罗海底有一倒悬之城,便如迷宫一般,从未有人进去过,水中这股神秘的吸力,便自那城中而来。”花相容目有神往之色,悠悠地道。 “莫非,这大湖之上,灵气稀薄,亦和水底之城有关?”苏迈闻言,甚为惊讶, “或许是吧,只是传闻而已,却无人亲见过,谁也不清楚其中状况,便是以讹传讹也说不定!”花相容亦不甚肯定,若这湖中真有一倒悬之城,他倒很想入水一探,不过以他的修为,亦只能想想罢。 “不对啊?”苏迈突然叫了一句。 “有何不对?”花相容闻言,急问道。 “既然古籍有载,那自然便有人进去过,不然这记载之人,又从何得知?” “这个,我便不得而知了,许是他瞎编的,亦不好说!” 花相容笑了笑,这神州界上数万年传承,各类古籍秘本数不胜数,许多事,久不可查,故而这古籍所载,也不一定便真有其事。 这禁地无日月,二人相谈甚欢,亦未留意时间流逝之快,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依旧灰蒙一片,星罗海上,清风徐来,波光万点,看上去,一片祥和静美。 除了不见任何水草,这怪湖,倒也无甚特别! 苏迈坐了许久,颇有些腿脚酸麻,便让起身,朝那水面深处望去。 这陆姑娘,去了这许久,也该回了吧! 就这样望了约一刻钟,苏迈已是越等越急,虽有面具遮挡,但亦可看出,他一脸的忧色。 许是真有感应,就在他焦虑不安之时,远处水天相接之处,湖面一个光点闪过,继而一道白影映入眼底,不多时,便见陆云奚一身狼狈地飞了回来。 苏迈见状,大惊失色,他自认识陆云奚以来,虽相处时日不长,但却从未见她如此狼狈。 长剑一收,陆云奚落于地面,身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淋过一般,满头秀发亦被弄得散落于肩头,脸色略有些苍白,似乎受到什么伤害一般。 “陆姑娘,你没事吧?”苏迈忙冲了过去,朝陆云奚叫道。 “仙子,可有受伤?”花相容亦急着冲了过来,大叫道。 陆云奚定定神,望了望身侧二人,叹了一气,说道:“这星罗海果然不简单!” “有何状况?”花相容忙问道。 “我顺着这湖面探了约一个时辰,亦未见尽头,不过却意外发现,湖中央确有座孤岛,其上巨木参天,郁郁苍苍,远远看去,和寻常岛屿倒也并无两样。不过,待我一靠近,便觉不对!” 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八章 山雨欲来 ()“有何不对?”苏迈和花相容同时出口,能让陆云奚如此狼狈的,定非寻常之事。 “那岛外围,有一天然屏障!”陆云奚甚为遗憾地道。 “有禁制?”花相容疑道。 “看情形,不像是禁制!”陆云奚摇了摇头,继而道“离那小岛数十丈范围,有一股巨有的吸力自水下涌来,法宝一飞过去,顿时失控,我便是一时不察,坠入水中!” “啊!”苏迈闻言,惊叫了一声,这星罗海号称鹅毛不浮,万物不生,坠入水中,便是侥幸回得来,亦是九死一生吧。 “那水中可有异样?”花相容亦叫道。 “和传闻无二!”陆云奚回想起来,犹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样子,可以想见,当时的她,是何等的恐慌和无助。 “我当时亦未料到会有此变,宝剑甫一飞过,便如失去灵力一般,顿时一轻,便直往下坠,同时有股神秘的巨力,瞬间便将我扯了下来。好在修为尚在,危急时刻,总算将这剑收了回来。”陆云奚握了握手中的天渊剑,后怕不已。 苏迈见其模样,自然可以想像当时陆云奚的心情,亦不说话,等着她继续。 “一入水中,便如陷入泥沼之内,身体不受控制,不自觉地往下沉!”陆云奚双目茫然无定,望着那水面,复道“更可怕的是,那水中犹有千钧重压,重重袭来,我拼尽修为,才侥幸逃脱,捡了命回来,亦也受了些伤。” 陆云奚说话之时,眼神却不觉地瞟了苏迈一眼,苏迈心神一动,却不知其是何意。 花相容闻言,疑窦重重,传闻这水底的吸力神秘莫测,陆云奚措不及防之下,落入水中,想要逃脱,只怕没这般简单,再说,这湖中五行紊乱,她身已受伤,又如何辨清方位,逃得回来? 不过,陆云奚并未明言,他亦不好追问,能身而退,已然很是不易,留得性命便好! “无论如何,安然回来便好,陆姑娘不妨先择地疗伤,将衣衫弄干,不然这湿漉漉,始终不适!”苏迈想了想,朝陆云奚说道。 陆云奚点了点头,随后,却又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望向身后空茫茫一片旷野,一脸苦色。 花相容见状,瞬间反应过来,将千秋山河扇一展,一阵流光闪过,那画卷围成一团,外面看去,便像一个光幕围成的圆房子一般,从外面看,只见河流山川,楼阁城池,却看不到这内部之状。 “此处空无一处,委屈仙子将就一二!”花相容向陆云奚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其入这图圈,聊为遮挡。 陆云奚怔了怔,随后便走了进去,眼下这旷野之下,无一藏身之地,花相容这千秋山河扇,已是最好的选择。 苏迈和花相容转过身,背对着陆云奚,向前缓缓行去。 “花公子,这湖中如此凶险,我们只怕无缘一见了!”苏迈边走,边向花相容说道。 “可惜啊,不说这湖底倒悬之城,便是那浮图岛上,传闻亦遍 地是宝,若能登岛一游,便是一无所获,也不枉此生啊!”花相容亦满脸遗憾。 “既如此,那我们如今该做何打算?”苏迈又道。 他火毒已去,暂时应有性命之虞,这乾元城中,是万不可再去了,施楠之托,他亦算尽了力,这山中,只怕就没有这狼谷,他再去找,亦是徒然,故而他也不打算再回蔺家,虽不知蔺归元收留于他并助之封脉究竟然有何目的,但苏迈心理清楚,他和蔺归元毫无关联,甚至上说是敌非友,那神秘人将自己送至蔺家之后便消失了,亦不清楚他用意何在,不过,无论如何,他亦不过是这风云变幻的乾元城中,一颗适逢其会的棋子罢了。 这一路行来,跌跌撞撞,屡遭生死之变,老天垂怜,多遇贵人相助,才得以苟活至今,他自然不想便这样回去莫名地送死。 故而,他便打算趁这星罗海现世,群雄目光皆聚于此处之际,约上无用,向西而行,去往无定寺,完成这此生唯一的使命。 只是,三人同行,他亦不好独自离去,故而趁此机会,先问问花相容有何打算再说。 “先等等罢,若我所料未差,过不了多久,四大家族便会有人前来,这星罗海之事,用不了几个时辰,便满城皆知,到时候,这荒野之内,只怕人比这石头还多!” 花相容一直在等待机遇,此刻这星罗海突然现世,于他而言,自是意料之外的好事,乾元城正是风起云涌之际,花家若想趁势而出,乱局之中,大有可为。 故而如此良机,他自然不会错过,再说他心里有数,不久之后,第一批到的,便是他花家之人,若能先人一步,进入那浮图岛中,那形势自然就不一样。 原本,他只是想探这古战场,如今事出突然,他不得不改变计划,那三千年秘事,在星罗海这看得到的利害面前,自然得往后靠。 二人说话之际,陆云奚也已处理停当,一袭白衫素洁如初,不同的是,先前头顶乃是一只白玉发簪,许是不小心落入水中,此刻却是换上了一只银色的朱钗,上面饰着一支白玉雕成的芙蓉花,几棵晶莹透亮的珠子缀于其下,随着她莲步轻移,微微晃动,看去颇有几分活泼,和她过往清冷孤高的形象,颇有几分不同。 花相容见其面色莹润,浅笑嫣然,盈盈而来,直如春花照水,冬梅映雪,顾盼之间,明艳不如方物,有如不觉看得有些呆了。 这陆仙子,清冷得有如烟笼寒月,今日便只是一抹浅笑,却已占尽人间春色,纵是这初冬的旷野,亦因之而平添几分秀美。 “花公子,多谢了!”陆云奚步了过来,朝花相容欠了欠身,随后却朝苏迈行去。 花相容忙回了一礼,将那法宝收回,眼神望向苏迈,有一丝丝的嫉妒。 “苏迈,你有何打算?”陆云奚未顾及花相容的目光,自顾自地问向苏迈道。 “那大泽之中,我自问无力一闯,打算先在这湖畔,静观其变!”苏迈淡然回道,这星罗海便算遍地是宝,以他的修为, 亦只有临渊羡鱼的份。 “恐怕这禁地之中,亦非清静之地,四象弥天阵被破,四大家族很快便会赶来此处,星罗海出世之事,亦会传遍城,到时只怕这满城修士,都会前来一探究竟,你这身份,又如何自处?”陆云奚略有些担心地道。 “这个倒不用担心,天下熙熙攘攘,不过一个利字,比起我这个小小的通缉犯,星罗海中的宝物,自然更有吸引力。”苏迈闻言,无奈地笑了笑。 “这倒是实话,到时候,只怕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于如何渡湖,又有几人会在意他人,再说,这事已月余,此刻城中的风声应消缓了不少,苏迈把那面具拿掉,回复原本的模样,只怕一时间,别人也认不出来。”花相容步了过来,接口说道。 “到时候人多眼杂,你小心行事!”陆云奚眼下亦未有何办法,亦只好如此。 三人一番计议,虽然已确定那浮图岛便在海中,自然无须再探,况且以他们之力,面对那护岛的屏障,亦只有远观的份,故而留于此处,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如此又了约两个时辰,天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却不知外面的世界,此刻已是暮色苍茫。 在那猴洞入口的密林之中,花山雨和花容若一脸凝重了望向前方,身后紧跟着十多位一身劲装的花家子弟,看起来,修为皆不算低。 花家本来人丁不足,看这情形,似乎已是倾巢而出了。 自得花相容传讯,花山雨便做足了准备,将城中花家的精英弟子悉数召回,并直到天将及晚,才悄悄下山,快马加鞭,奔向伏蚕山。 伏蚕山下天微司,乃是蔺家的地盘,虽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蔺家自然也无权禁止他人往来,不过花山雨身份不一样,此刻精锐尽出,自然不愿另生枝节,一路上小心谨慎,直到入山之后,才御剑而行,直向这猴谷而来。 此刻,临近入洞,一行人却不急着入内,反而伏在这密林之中,观察了半晌。 “爹,为何不进去?”花若容蹲在花山雨身侧,低声问道。 “四象弥天阵,乃我们四大家族所共有,此阵被破,用不了多久,其余三家皆会知晓,却不知是否已有人先入其内,故而我等先在此观察片刻,看看情形再说!” 稍做停顿,花山雨又望了望,叹道“花家式微多年,经不起折腾了!” “爹爹所言极是!”花若容亦点头应道。 如此又过了半晌,见除了几只妖猴进出之外,并无人类修士之身影,花山雨不再沉疑,站起身,随手一挥,当先向洞口掠去。 十数道流光,自林中疾飞而出,片刻后,便没入那猴洞之内,而在其进入之后约半个时辰,又有数行人迹匆匆起来,马不停蹄地进入谷中。 而其后不久,又有不少人影,出现在那猴谷之外。 今晚,这妖猴安身之地,没来由地热闹起来,那原本正在嬉闹的妖猴,被惊得四散而去,惊恐不安地在那谷内树林之中,来回飞窜。 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九章 混沌之缘 ()随着那猴洞之内四象弥天阵被破,原来洞内形成的反制也失效了,除了先前被花相容强行打开的花家通道之下,其余三家的图案也自行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一个个如先前苏迈三人所入之处一般无二的黑黝黝洞口。 花山雨有花相容留讯指点,加之花家那石洞被破坏最大,故而很容易便找到其所在,一行人未有丝毫停滞,便急匆匆地入洞而去。 约一个时辰之后,原来广袤空旷的原野,古老神秘的星罗湖畔,除了苏迈三人之外,终于在千年之后,又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花相容见到远处天空有黑影划过时,不经意地笑了笑,随手向天空挥了挥。 数道人影疾闪而来,花山雨一脸凝重地落在花相容身侧,望着眼前这一碧万倾,似有所悟。 花若容朝苏迈和陆云奚点了点头,拉着其弟,轻声问道“二弟,此为何处?” “星罗海!”花相容吐出三个字,眼神却望向乃父。 “你说什么?”花山雨闻言,眼中神光一闪而过,盯着花相容问道。 “孩儿早前已同南庭宗陆仙子查探过,这片大泽便是传闻中的星罗海!”花相容忙挺了挺身,边回着,边向花山雨引荐身侧二人。 花山雨平日行事甚为低调,故而便是乾元城中,见过他的人,亦不甚多,不过毕竟是当代花家之主,虽暂居末位,亦是声名显赫之人,陆云奚平日里虽不喜交游,但毕竟身为晚辈,便也拱手施礼。 花山雨笑着点头,谦让了几句,内心里却颇有几分欣慰,自己这小儿子平日里喜好交游,呼朋唤友,却是不务正业,没想到还能结识南庭宗这位天才弟子,看样子,他们还甚是熟悉。 不过当花山雨望向苏迈时,神色却又有几分异样。 苏迈和花相容以兄弟相称,自然得以晚辈之礼相见,花山雨见状,却是眉头微皱,沉声问道“你便是先前将乾元城搅得大乱的苏迈?” 苏迈闻言,心里亦早有所料,便挺了挺身,抬头回道“前辈说笑了,晚辈不过修为低微,又为师门所不易,入这仙都之中,屡遭意外,所为者,不过自保而已,又有何能力搅乱这乾元城!” 花山雨面色平淡,随后却是微微地点了点头,意外地说了句“不错!” 苏迈闻言一怔,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按说蔺归元出了追捕令,花山雨身为花家之主,自然责无旁贷,如今见到苏迈,本该出手缉拿才是,为何却说了句“不错”,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花相容见苏迈有些尴尬,忙笑着拍了拍苏迈,随后又将其父拉到一旁,显然是说明这湖中状况去了。 这花家之人一到,陆云奚和苏迈反倒成了外人,他们商议对策,二人亦不便旁听 。 陆云奚朝苏迈使了个眼色,随后便沿着湖畔,朝远处行去。 苏迈见状,亦紧跟着迈步而去。 初时,二人不过一前一后,不知何时,却成了并肩而行。 陆云奚信步而行,湖风吹过发稍,掠起丝丝乱发,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悄然弥散。 苏迈闻得那隐隐的香味, 不觉有些迷乱,忍不住地的朝身侧佳人偷偷望去,只见那俏脸瑶鼻,白玉无暇,配上清冷疏离的神态,便说倾国倾城,亦不足夸。 陆云奚感受到苏迈的目光,转过头,正好和他四目相对,吓得苏迈面色一红,眼神闪烁,却不知如何是好。 陆云奚见状,只觉甚是好笑,便问道“苏迈,你有话要说吗?” “没,没有!”苏迈越急越窘,他没想到陆云奚会走着走着,突然掉过头来,便像是个偷吃的孩子,被抓了个现形一般,有些不知所措。 “我有件事不明,一直想问问你,不过,此事颇有些唐突,你若有不便,那便作罢!”陆云奚面有难色,朝苏迈问道。 “陆姑娘有何疑虑,但说无妨,苏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苏迈闻言,如获大赦,忙定了定神,言辞恳切地道。 苏迈最大的隐秘,便是那丹田之中的混沌之气,先前在那猴洞之中,陆云奚为助他脱困,以自身为饵,将那灵力引出,之后机缘巧合之中,将那灵力收服,自然也发现在苏迈身上的异样。 故而苏迈对陆云奚而言,并无不可言说之事,此刻她突然相问,虽不知何事,但苏迈确也乐意相告。 “我此番闯入星罗海,差点便死在其中!”陆云奚没有直接询问,而是没头没尾地感叹了一句。 苏迈先前听其简单说过,此刻闻言,亦点了点头,接道“这湖中如此凶险,幸得陆姑娘仙法高深,吉人天相!” “不,若以我本身修为,是很难自那水中脱身的!”陆云奚摇了摇头,眼神颇有几分迷茫,和平日里那睥睨一切的神态浑然不同。 苏迈闻言,亦是一惊,莫非,这湖水之中,另有隐情? 陆云奚见苏迈一脸不解的样子,便又接道“这亦是我所疑之处,或许和你有几分关联。” “与我相干?” 苏迈惊得瞠目结舌,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陆云奚落水之处,离那湖畔少说也在数十里之外,苏迈又有何能力,在危急时刻,出手相救? 陆云奚见状,轻笑一声,接口道“自然非你亲自动手,我指的是那股灵力!” “那灵力亦非我所有啊!”苏迈尚在惊疑之中,闻言亦不甚明白。 “我虽不知你如何炼化那股灵力,不过较想应和你丹田之中,那团灰蒙蒙的雾气有关!”陆云奚望向苏迈,言辞和缓地道。 苏迈未置可否,只是略点了下头,等着陆云奚继续说下去。 “我入湖之后,便被那重重压力拖下水中,慌乱之下,拼尽修为想要脱水而出,谁料,我越是挣扎,下沉得越快,不到片刻,便已沉入水下数丈之深,手足麻木,意识也越来越迟钝,那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很快便会死去!” 陆云奚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显然此番经历,于她而言,自是刻骨铭心。 任是她天赋过人,修为进境远超常人,但面对这湖底神秘的吸力时,却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命消散,那种感觉,事后想来,犹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不过,苏迈屡遭死劫,陆云奚的遭遇,他倒是深有所 感,闻言便接口问道“莫非,之后那股灵力突发神威,将姑娘拉出了水面?” “那倒没有!”陆云奚闻言,脸色轻松了少许,随后道“就在我渐趋不支之时,原本被我收入丹田,尚未完炼化的灵力,不知为何,突然自行流转了起来,在我体内四处游走,将原本有些枯歇的灵力又重新唤醒过来,片刻之间,我只觉身灵力充盈,流转不息,借着这股奇劲,我才能摆脱那股吸力,逃了回来!” 苏迈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感觉有些熟悉,他几次在生死关头,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正欲细想,却又听得陆云奚接着说道“更奇的是,我冲出水面,原本已辨不清方位,冥冥中却似有所感应一般,指引着我回到这湖边。” 苏迈闻言,沉吟半晌,他亦不知具体是何道理,不过隐隐感觉,此事和那混沌之气,应脱不了干系,陆云奚想要炼化那股灵力,若不知内情,只怕很难如愿。 于是,他便迈步向前,和花家众人甩开了一段距离,随后找了块突起的岩石,靠在其上,将自己逃离铁剑门后一系列遭遇,简要的描述了一遍,而重点却是那天阙山中玄螭洞府那一段,之后这混沌之气屡救其性命以及那晚在那山谷之中轮回劫火大发神威之事,亦和盘托出。 一番叙述,被苏迈讲得跌宕起伏,那情形仿佛不是他亲身经历,却像是别的故事一般。 饶是陆云奚修为高深,胆大心细,也听得心惊不已,没想到,苏迈修为如此普通,却在不到一年之间,经历了如许多事,寻常修士便是一辈子,只怕也无法有此体验,而对这混沌之气,更觉惊奇不已。 她自幼修习道家秘法,汲取天地灵气,调息吐纳,对这引灵入体之事,自然知之甚详,不过便算在号称天下第一宗门的南庭宗,亦从未听过这天地之间还有如此奇妙的混沌之气,只可惜,未有修炼之道,苏迈徒负宝藏,却无用武之力。 待得苏迈讲完,亦是口干舌燥,见陆云奚犹未回过来,便深吸一口气,随后笑着道“看来,那股灵力被炼化之后,亦留有一丝混沌之气,这东西甚有灵性,应该是它救了你!” 陆云奚闻言,亦觉奇妙,随后却有些自嘲地笑道“如此说来,还得多谢你,送了我个护身符!” 苏迈难得见陆云奚调笑之言,闻言亦笑道“不敢不敢,陆姑娘天选之材,这混沌之气留在你身上,才能物尽共用,我嘛,不过是个宿主而已!” “这世上,当真就没有修炼这混沌之气的功法吗?”陆云奚很是好奇,见状又问道。 “听玄螭所言,似乎便是如此,混沌之气强横无比,连他的妖兽本体,皆无法承受,我们人类修士,想要驯服,谈何容易!” 苏迈一脸遗憾地回道,他自然不甘心只做个宿主,不过眼下的他,却想不了那么多,能保命便算不错。 “等有机会,我回宗门藏经殿中找找,看看能否有所发现!”陆云奚闻言,亦觉有理,人类肉身比之妖兽差之甚远,引灵入体本就是逆天之举,这天地灵气只怕已是修士能承受之极限,不然为何千万年来,未有这混沌之气的记载呢? 少年游 第二百章 反向而行 ()苏迈对此倒不甚在意,以他的资质,连寻常修士所修之天地灵气都驾驭不了,遑论这混沌之气了,不过陆云奚有此心意,他倒也不便拒绝,闻言亦点头致谢。 “苏迈,你说这四象弥天阵被破,为何花家之人首先赶到?”陆云奚望了望远处花家众人,颇有些疑惑地道。 “这阵法乃因花家所设之图案被毁而破,花家主率先查觉,亦在情理之中!”苏迈闻言,倒未觉有何不对。 “但你可有发觉,花公子似乎早有所料,一直在等着花家之人到来!”陆云奚总觉有些不对,但却也说不出问题所在。 “或许他们花家自有联络之法吧!”苏迈未置可否,婉转接道。 陆云奚见状,亦未再细想,随后却道“花家之人即已到来,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其它家族和宗门之人来此,我们不妨离此远些,先看看热闹!” 苏迈闻言,颇有些感动,以陆云奚之个性,不似喜好热闹之人,之所以会有如此一说,不过担心稍后若有天琅坊之人至此,苏迈很难应付。 “陆姑娘,这星罗海现世,于修士而言,许是莫大机缘,你修为高深,若能入得那浮图岛中,当亦能有所获,苏迈此行能得姑娘庇护,已是感激不尽,之后这禁地之内,只怕吉凶难料,我不想掺和其内,打算趁乱离开此地,我们不妨就此别过罢!”苏迈沉吟片刻,虽有些不舍,但却不想连累陆云奚,故而亦是咬咬牙,拱手作别。 “这禁地之上,一片灰蒙,你无法御剑,又如何出得去?”陆云奚听出苏迈言下之意,微扬起下巴,抿嘴一笑,却是反问道。 “这个……”苏迈倒未想到此节,闻言顿了顿,随后又苦笑着道“此地地域甚广,或许,还会有别的出口吧,我左右无事,再去找找亦无不可!” “以你之脚程,只怕跑断脚亦未必能寻得那出口所在!”陆云奚摇摇头,不以为意地道。 “无妨!”苏迈一脸无谓,随后又道“实在不行,我便离开此处,向那山林而行!” “也好,那山林之中,说不定还残留有三千年前漏网的妖兽,反正那化形巨妖,你亦不是没见过!”陆云奚点点头,望向那北侧山林的方向,缓缓说道。 “这个,应该不会有吧!”苏迈闻言,诺诺地道。 陆云奚望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却未再说话。 “苏迈,你们怎么跑这来了?”苏迈正觉尴尬之时,耳畔突然传来花相容的声音。 刚转过身,便见花二公子满脸笑意了跑了过来。 “你们花家商议渡湖之策,我们是外人,不便旁听啊!”苏迈见来了救星,忙笑着回道。 “这是何话,若有渡湖之策,你我自当同舟共济!”花相容闻言,不悦地叫道。 “这星罗海如此诡异,便是有计策,我亦不想去,你们请便罢!”苏迈摇头拒绝道。 “无妨,到时有本公子保护你!”花相容拍拍胸脯,哈哈笑道。 花公子,你们可有对策?”陆云奚神情恬淡,望向花相容道。 “听家父所言,这湖中只怕另有凶险,他老人家先去探路,容后再行计议!”花相容摇摇头,脸上亦有些苦恼。 这星罗海乃上古巨泽,加之消失甚久,当世之人多从古籍所载只言片语中,窥得些零散信息,除了那浮图岛以及花相容所提及的倒悬之城外,这浩渺的湖面下,是否还有其它未知之物,谁也说不清楚。花家本来人丁就不足,此次精锐尽出,花山雨亦是冒了极大风险,这星罗海突然现世于此,本在计划之外,故而他虽然也想抢占先机,但亦不敢贸然行动,便叮嘱花相容众人守在湖畔,自己先行一探。 就在三人说话之时,远处的旷野,天地交接之处,有零点黑点闪过,须臾,便见半空中越是热闹,道道剑光疾闪而来,不一刻,湖边已聚集了数十道人影。 花相容三人站在远处,冷眼旁观,见湖畔众人,或三五成群,或聚成一团细细商议,却未见有落单者。 “皆是四大家族之人!”花相容望了望,这群人中,自然以蔺家为主,其次便是梁家,而梁三爷亦赫然在列,奇怪的是,韩家不知为何,前来者,不过寥寥数人,似乎对此事不甚看重。 一阵计议,人群中却是分出了两拨,数道人影朝湖中掠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水面之上,尔后又见十数人御剑升空,却是朝来时之路而去,看情形,似乎是回城报信去了。 “啧啧,这下有热闹可看了!”花相容见这情形,似乎甚为得意,折扇一展,好整以暇地笑着说道。 “用不了一个时辰,城中修士泰半会闻风而来,这星罗海,只怕又要平添无数冤魂!”陆云奚似有所思,望向眼前平静如镜的湖面,怅然若失。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苏迈闻言,放眼这平湖荒野及不远处那神情兴奋的人群,颇有些感慨,轻声念道。 “英雄心事无古今,神物风云各有时!”花相容见苏迈神情有些黯然,忙接了一句,随后又神情激昂地道“如今这仙都之内,眼见风云将起,稍有心者,皆蓄势待发,星罗海突然现世,正是其时,若有机缘,这城中局势,说不得便要乾坤倒转!” “看来,花公子亦是有心之人啊!”陆云奚闻言,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花家式微已久,在下忝为花家子弟,若有机缘,自当为家族尽份绵力!”花相容对眼前二人,倒也甚是坦诚,闻得陆云奚之言,亦接口回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花公子心有大志,自当去那浮图岛中游历一番,我同苏迈无意于此,只怕不便同行!”陆云奚漠然接道,她对名利一事,看得甚淡,对于那传闻中的浮图岛,亦是可进可退,与其冒着巨大风险去那岛上寻些未知之物,还不如择地修炼,好好炼化苏迈赠与的那股灵力方为上策。 “仙子说笑了,这星罗海现世,乃是神州大事,贵派身为天下第一宗门,自然会派人前往,而仙子近水楼 台,只怕很难置身事外啊!”花相容见陆云奚神情颇有几分不屑,忙将南庭宗抬了出来。 他这话倒也不无道理,南庭宗身为仙道正统,神州界上三大宗门之首,如此大事,定不可能毫无所为,待到先前那拨人回城传讯后,定要城轰动,便是陆云奚不主动回宗门传讯,亦难免收到指令,自然会被牵涉其中。 “这便不劳公子操心了!”陆云奚自然知晓此节,只是见花相容如此执着于入湖寻宝,颇有些厌烦罢。 她话音未落,却听得半空之中,一声清啼,瞬间,一个红点冲破头顶那灰蒙的天空,片刻间便到了三人头顶之上,陆云奚随手一召,朱帝应声而落,利爪之上,正抓着一个刻满云纹的丝质布条。 陆云奚将其取下,右手青光一现,那云纹随之亮起,看上去便像一道道灵咒一般,复杂而精美。 陆云奚却未仔细查看,随后便将其塞了回去,朱帝巨翅一展,瞬间冲天而起,一不刻,便不见了踪迹。 苏迈未知发生何事,也不便追问,便在一旁等候,心里隐隐猜测,此刻传讯而来,多半和那星罗海有关。 花相容亦有此想,眼下之势,陆云奚不可能置身事外,只怕用不了多久,南庭宗主事之人,便会赶到。 陆云奚轻叹一气,面色平淡地道“此间之事,我门中长老已然得知,不久便会赶来,其余各大宗门世家,应会相继前来。” 话音未完,眼神却是望向了苏迈。 原本她还打算送苏迈出去,自己亦赶紧回山,闭关修炼,不料这消息来得如此之快,如今她想要离开,却是身不由已了。 苏迈见状,知其有些为难,心道花相容和陆云奚皆有家族宗门,随后应随其行动,而自己孑然一身,自然不能随其行动,想了想,便浅笑一声,朝身前二人拱拱手,说道“眼下这湖畔已不太平,二位自有家族或师门之事,我们不便同行,就此分手罢!” 陆云奚见状,欲言又止,不过沉吟片刻,亦也点了点头。 花相容闻言一急,抓住苏迈手臂,叫道“苏迈,你就跟着我们花家,回头我给你弄套衣服,混入队伍之中,无人在意的!” “他不会御剑飞行,便是混入又有何用,你有能力带着他越湖而去吗?”陆云奚轻摇了摇头,反问道。 “这,倒不行!”花相容一窘,有些泄气地道。 “算了,花公子!”苏迈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道“这星罗湖非我久留之地,还是早日脱身为妙!” “如此,那你好生保重!”花相容想了想,暗道苏迈择机离去,亦不失为上策,这星罗海不久之后,弄不好便会是个修罗场,以他的修为,还是不掺和为妙。 苏迈点点头,随又后身前二位郑重一礼,说道“一路行来,多谢二位相护,此番别过,再会不知何年,这星罗海中,凶险重重,还请多加保重,告辞!” 话音一完,苏迈也不待二人有何反应,却是倏然转身,朝那茫茫旷野独行而去! 少年游 第二百零一章 姗姗来迟 () “仙子,他……?”花相容望着苏迈渐行渐远的身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独自一人,跑到这伏蚕山中守候苏迈,一开始确存有私心,想借苏迈之事,重整花家声誉,后来偶遇陆云奚,更觉苏迈甚不简单,南庭宗和无定寺,皆是这神州界上的顶级宗门,而陆云奚和无用,更是这两大宗门的杰出弟子,陆云奚名声在外,自不须言,而自从上次在万仙楼见空寂大师一同出现后,花相容亦觉这小和尚不可小窥,加之那看似寻常却又处处透着不寻常的不二酒馆,这一切,让他总感觉背后或有某些关连,故而一路上,他都留意观察,看看苏迈到底有何异样。 不过,这半个月来,却让他又有些摸不清状况,苏迈似乎和陆云奚亦不是太熟,和无用相识亦不过半年时间,按说确实谈不上多少交情,但苏迈几次大难不死,身上总透着几分神秘,且因其为人疏朗豁达,确让他存了几分结交之意,虽说苏迈眼下正被城通缉。 待得进入古战场,意外发现星罗海,花相容隐隐感觉,若真有机会入得那浮图岛上,同苏迈一道,肯定能有所获,不过,这想法却在这一瞬间,被苏迈打破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在别人急不可耐,生怕后人一步的情况下苏迈竟然告辞而去。 “他如今离去,亦非坏事!”陆云奚闻言,淡淡回了句。 “只是,以他的修为,孤身一人,在这禁地之内,只怕凶多吉少啊!”花相容叹了一气,忧心忡忡。 “那是他的造化,与人无尤!”陆云奚稍用力握了握手中之剑,望向远处天边不断涌来的的剑光,面色亦有些凝重,不过随后却又似自语地道:“修行之人,本就是刀尖起舞,又有多少人糊里糊涂地送了性命,苏迈能活到现在,自有他的生存之道!” “希望吧!”花相容面色黯然,一副伥然若失的样子。 “花公子,此地已不平静,你我道不同,便也就此告辞吧!”陆云奚略抬了抬手,随后便顺着湖畔缓缓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花相容,直直发愣。 “仙子,多保重!”半晌,花相容方反应过来,朝着陆云奚的背影痴痴地喊了一句。 苏迈不在了,他和陆云奚确实不知该如何相处,故此刻虽有些不舍,但亦无可奈何,只好暗自祈祷,不过随后又想着,以陆云奚的修为加之她背后的南庭宗,这普天之下,敢伤她的人,还真没几个。 “我倒是有些杞人忧天了!”花相容苦笑一声,随后亦转身,朝人群之中大步行去。 原本一路同行的三人,便这样各怀心事,分手而去。 陆云奚性好清静,南庭宗之人尚未到来,她自然不会扎到人堆里去,故而便漫无目的地沿着湖畔信步而行。 而苏迈在离开二人之后,一时间却也不知往何处去,只能向着那北侧山林所在,缓缓而行。 以他的修为,他自然不会傻到真的独自去闯那未知的山林,好不容易捡回条命,他眼下倒是格外珍惜,之所以决定离开陆云奚和花相容,除了担心被人认出,多出无谓的麻烦外,亦不想连累别人。 竟,到时候,一旦众人开始进湖,他们二人谁也没有把握可以带着苏迈从容而去。 他边走着,边望向天空,期待着何时,那天边会突然冒出一朵金色的莲花。 只有无用的净世莲花能载他同行,且不会对他有何防备。 不过想归想,等到苏迈沿到那无边的荒野走了快一个时辰时,除了越来越多的修士自头顶飞过,无用和顾旷等人的身影,却一直未曾出现。 身畔时不时有人疾行而过,看样子,多半是城中修为较低的年轻子弟或无家世宗门的零散修士,他们虽无法御剑飞行,但听到消息,亦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毕竟,此等大事,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遇到的,这星罗海中的浮图岛,被那万仙楼中的好事之徒一番夸大之辞,已然被说成遍地灵材法宝,神仙洞府无数的仙家宝地,自然吸引着众多修士一拥而至。 这世上之人,亦其是修士,无论修为高低,谁都无法拒绝那未知的诱惑,再说这星罗海可非寻常湖泊,数千年不现于世的上古巨泽,其中凶险自然不低,但机遇更能让人热血沸腾,便算不能倚仗法宝,跟在这万千修士之后,随便捡捡漏,亦是莫大的好事。 故而,一时之间,这古战场之内,却突然间摩肩接踵,人头颤动起来,无数怀着各种目的的修士们目光狂热,向着那星罗海所在之地蜂涌而去,谁也无心去留意,那旷野之中,正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向着众人,逆向而行。 苏迈漫无目的地往前行着,时不时朝半空看上一眼,不过多数时候,带给他的都是失望。 不知为何,无用和顾旷便像没有得到消息一般,在那些修为明显低于他们的修士均闻讯而来后,他们俩竟然毫无消息。 “无用和顾旷不会离开了吧?”苏迈望这不远处匆匆而来的人群,突发奇想地念道。 先前他遣人至不二酒馆留讯,约定三日后到天狼谷相见,如今已过去半月有余,连苏迈自己都没找到那狼谷所在,顾旷二人更难有成效,只怕等了数天,一无所获后,便即离去亦未可知。 “若真如此,还得赶紧离开此地才是,别无端地送了性命!”苏迈满是狐疑,又有些不舍地朝天空望了望。 一道金光划过,头顶的天空飞来一片黄影,苏迈定睛一看,顿时面露笑意,敢情这会来的,正是一出家之人,虽看不清其样貌,但那一身黄色僧袍,在半空中迎风而动,望去却甚为显眼。 “和尚?”苏迈眼神一动,轻念了一句。 莫非无定寺也来人了? 转念想了想,忽又觉不对,无定寺的僧人多半都是灰色僧袍,此人一身明黄,看去颇有些身份尊贵的样子。 天下和尚是一家,连其它寺庙都来人了,无定寺有岂能不知,若真有高僧到来,有机会问问无定寺所在,倒也不错。 那僧人高来高去,片刻便消失在星罗海的方向,苏迈百无聊奈地望向前方,却见不一刻功夫,这前来的修士身份已是越来越复杂。 先前还是以四大家族及城 中主要势力为主,而眼下却渐渐出现不少平素极少露面的人物,看着装像是化外之人,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 而半空之上原本以青白金红为主的各式光芒,此刻也越见复杂,甚至还有人骑着巨鸟张扬而过。 “这星罗海现世,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啊!”望着眼前一片繁忙的天空,苏迈既羡慕有些暗喜。 过不了多久,乾元城只怕十室九空了,如此一来,他再出入便安得多。 只是当务之急,他得找到那未知的出口才是。 刻意地远离了那修士往来的路线,苏迈沿着西侧一片荒凉的浅滩默然前行,没多久,便远远见到那一片小山般灰白骨骸赫然而现。 而那一根根巨大的骨刺之上,尚有不少人影御剑而行,看样子,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看来,这些人亦抱着花公子同样的目的啊”苏迈随手取出那块鱼骨般的古怪骷髅,方在掌心不住摩挲,嘴角不经意地笑道。 看来,抢先一步,亦也有好处,这具妖王骨骸,被陆云奚和花相容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未发现,这些人又能有何收获! 苏迈暗自感叹,不经意间,却感觉手心阵阵有暖意传来,摊开手掌,便见那古怪的骷髅正发出阵阵暗红光芒,玉质般的骨身便像被烘烤过一般,越来越热。 发生甚事? 苏迈心头一惊,脊背忽有阵阵寒意袭来,吓得他手一松,便把那东西扔到了脚下的碎石之上。 定定地观察了半晌,那诡异的红光却在这一扔之下,逐渐变淡,随后竟又消失不见。 蹲下身,苏迈伸出手,试探着摸向那东西,诡异的是,随着那红光消失,这骨身亦回复到当初的模样,触手温润甚至还有丝丝凉意,仿佛先前那一幕只是苏迈的幻觉般。 这东西到底是何物,怎地一见到这骸骨便有反应? 苏迈隐隐有些担心,大难不死,刚喘过一口气,眼下他可不想再和这千年前的巨妖扯上些许关系。 不过左右看了半天,却也未发现有何不对,这东西小巧古拙,看起来挺是特别,一时间倒也舍不得扔掉。 随手收起,纳入怀中,为免生意外,苏迈不敢朝那骸骨方向,却是绕了一个圈,沿着数百丈外的旷野,缓缓行去。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绕行之时,远处的天边一道熟悉的白光疾闪而来,不多时便见一个白影倏忽而去。 快雪? 那澄澈透亮的剑光,正是冰精所炼的快雪所独有! 苏迈心中大喜,是顾旷! 只是,眼前的人影离自己少说也有数百丈,莫说他不敢大声疾呼,便是大叫,亦无济于事,顾旷正御风而行,又如何听得到。 不过,既然顾旷已至,无用当不远矣! 苏迈大松了口气,放慢脚步,边走边望向前方,等着那莲花的降临。 少年游 第二百零二章 清茶有难 () 时间不断流逝,不远处的天空时有修士疾飞而过,苏迈在他们先前降落之地,徘徊良久,却未发现无用的身影。 不过却意外的发现,这些匆匆赶来的修士,并非仅从此处出现,而是三三两两从头顶各个方向闪现,最远者尚在近十里之外。 “看来,这四象弥天阵被破,除了花家的通道外,其余三家只怕也已打通,奇怪的是,那猴洞甚大,但横坚相隔不到一里之地,为何这出口却离了如此之远?”苏迈颇有些疑惑,不过随后想到仙家之术,多有玄妙之处,便是这被封禁的古战场之内,亦是神秘重重,出口分布甚远,倒也无甚稀奇。 只是,按说顾旷既然未离开乾元城,那无用闲人一个,更不会自行离去,为何却一直未露面呢? 想了半天,苏迈亦未理清头绪,眼下无用不见踪迹,而顾旷只怕早已到了那湖畔,却不知是来寻他,还是去凑热闹探宝的。 无奈之下,苏迈便打算转身,去往那星罗海,找寻顾旷,毕竟这是眼前唯一的办法。 就在他茫然四望,欲折返而去时,耳畔却隐隐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这人好生奇怪,这株天仙子本就是我先发现的,为何要让与你?” 脆生生的少女叫喊声传来,苏迈眼神一亮,原本颇有几分苦色的脸,亦绽放开来,先前在回返的路上,他便已将那面具收了起来,露出本来面貌,故而一路行来,多次和一些急行的修士擦肩而过,倒也未被认得出来。 此刻,他突然闻得这声音,脸上自然满是喜色。 回转声,苏迈便凝神四顾,隐约看到前方数十丈的地方,有一块突起的小荒丘,那声音似乎便是由此而来。 脚底使劲,苏迈一阵风般冲了过去,转过那约两丈高的荒丘,便发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和一身着青袍,手中握着一把白色鱼形怪剑的中年男子对峙着。 苏迈不知发生何事,亦不急着过去,便闪身伏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之后,向前望去。 “小姑娘,这株天仙子对我有大用,你若不愿割爱,我出钱买,如何?”那人笑意盈盈,似乎颇有诚意。 “巧了,这草对本姑娘亦有大用,你想要啊,自己去寻罢!”小姑娘扬起头,一脸不屑地道。 “小丫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阴恻恻地回道。 能和顾旷前后出现的,这小姑娘自然便是不二酒馆的小清茶,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孤身一人,出现于此? “敬酒如何,罚酒又如何,本姑娘不喝酒,只喝茶!”小清茶一脸漠然地望着眼前之人,似乎并无惧意。 不过这倒很好理解,星罗海突然现世,稍有修为者均赶着前往,找寻机缘,相比于那巨泽之内无数的天材地宝,这荒野之中,零星散落的灵植,确实是微不足道,而眼前这人,不赶着去择机渡湖,却在这争夺一株小小的药草,显然并未什么成名之辈,或者说,修为只怕很是一般。 不过,小清茶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倒让苏迈有几分惊奇。 他自进入不二酒馆始,虽知此地应非寻常酒肆,不过除了那从未露面的归掌柜外,这小清茶亦从未显露过有何修为,平日里多是端酒上菜,取水冲茶,和寻常酒铺的小伙伴,一般无二。 今日,面对这不知深浅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却似乎未有一丝惧意。 若非身负绝学,便是有所倚仗,只是这四周空阔茫茫,无用不知身在何处,顾旷亦远在天边,除此二人,却看不出还有何帮手。 苏迈四处张望,发现这附近数十丈范围之内,亦不过他们三人,看来,这小清茶亦是深藏不露。 如此一想,苏迈越是好奇,一时间,更不急着现身,说不定,以他的修为,还不如小清茶,出面反而徒增麻烦。 “小姑娘,你是这城中哪家的孩子啊?”那人倒不急着动手,见小清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试探着问道。 “谁家都不是,我家啊,是开酒馆的!”小清茶见其一脸急切,却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甚觉可笑,便学着其说话口吻,晃着头回道。 “哼,原来是个酒馆的丫头,我道是哪个世家的小姐呢,如此张狂!”那人闻言,面露喜色,轻哼一声道。 “酒馆的丫头又如何,不是世家小姐,你便要出手强抢啊?”小清茶出口讥道。 “你若不愿割爱,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人一幅很是为难的口气,似乎小清茶不愿卖与他,却令他很是为难。 “那就别啰嗦了,来抢吧!”小清茶面露厌恶之色,将那株名为天仙子的灵草拿在手上,向着那人扬了扬。 “你要自取其辱,便怪不得大爷我了!”那人见状,手中之剑陡然脱鞘,也未有过多动作,一挽剑花,便向小清茶刺来。 清茶见状,收起那株灵草,随后身形一闪,避了过去。 苏迈见这一闪,看似轻描淡写,随意而为,但就在这转瞬之间,却将那剑势巧妙避开,随后便见其长袖一挥,却是祭出了一把不到二尺的软剑,剑身为淡红色,看去薄如蝉翼,若非剑身甚短,她这突然挥出,倒像是一根红色丝带一般。 那男子的鱼形白剑,形制甚为古怪,剑身中央为空心,剑刃两侧设的倒钩,看起来似剑非剑的,白光挥动之间,隐隐有啸声泛起。 清茶一闪而过,软剑随之挥起一片红芒,朝那男子罩去。 “小娘皮,看不出还有两手!”那人口中骂了一句,亦不闪避,白剑朝前一指,竟硬生生地穿过那片红色剑光,径直往清茶前胸刺去。 清茶见状,亦不慌张,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法,身形一闪,竟然以一化二,水绿色的衣裙随之晃动,一时间,竟有两个同样的清茶现了出来。 一样的清雅妍丽,一样的绿裙红剑,当两个身形霍然闪现时,那男子一时也怔了怔,长剑不自觉地落了空。 机不可失,就在须臾之间,小清茶复归为一,手中软剑一抖,红芒吞 吐间,带出一片血雨,等苏迈回过神一看时,对面那男人右肩,赫然出现一个血洞。 “妈的!”那人不经意地后退几步,未料眼前这小姑娘竟有如此修为,一时间为自己的大意苦恼不已。 伸手往肩头拍了拍,随后咬咬牙,吐出一口唾沫,那人面露狠厉之色,白色剑身上,隐隐多了一丝血色。 随后只见他顺手掏出一张金黄色符纸,往那剑身上一拍,却自顾自地手舞足蹈起来。 “哈哈,你是在跳大神,还是驱鬼啊?”小清茶见状,只觉甚是滑稽,忍不住笑着嘲道。 那人恍若未闻,犹自跳动不止,眼神中隐隐有几分邪异。 清茶自在一旁看笑话,而不远处伏身旁观的苏迈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对敌时刻,剑锋相向,这人却不顾危险,突然挥着剑,跳起这难看的舞来,这是什么招式,莫非他就不怕清茶突然发难,而且那符纸又是什么来路,贴在这剑身之上,怎么都透着几分诡异。 越想越觉不对劲,正欲挺身而出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怪声,随着那男子白剑挥舞,像是有古老的吟唱浑洒而出,而那黄符贴在剑尖上下不定,看起来便像是那白剑之上,插着一面黄色的小旗般。 而此刻,小清茶亦发觉有些不对,眼神不自觉地随着那黄符挥舞而晃动,而身侧四周,却有阵阵阴气传来,弄得她很是不适。 “装神弄鬼!”小清茶厌烦地叫了一声,右手一挥,红色软剑抖得笔直,也不管那人如何动作,身形一闪,却直朝向刺去。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虚空中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她一般,原本二人相距不到一丈,按说这一剑刺去,不过转念之间的事,没想到,她身形方动,却突觉举步艰难,看上去,对手近在咫尺,却又如远在天边。 小清茶面色大惊,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再挺剑攻击,而是轻叱一声,身形一转,朝身前身后,快速了斩了几剑。 软剑一落,却觉身后空空如也,竟毫无着力之处,而那奇怪的牵扯之力,亦不知自何而来。 自修炼以来,多数时间,小清茶均在那不二酒馆中帮忙,十年如一日,面对的尽是些闲人酒客,便是出门,亦只是在城中闲逛或采办些酒馆所需之物资,可以说,从未遇到甚凶险,故而也未有机会对敌。 此次随顾旷等人进入这古战场之中,亦是向归掌柜再三求情,才得以出来,饶是如此,顾旷亦不许她去到那星罗海畔,而是令她在这必经之路守候,等待苏迈出现。 她独自一人,游荡在这荒野之中,甚是无聊,见有不少人四处搜寻,便也随意闲逛着,却不小心被她找到了一株难得的灵草天仙子。 此草生于阴寒之地,对刀剑之伤甚有疗效,加之生长于此地不知多久,故而看去品相极好,比之天琅坊中出售之物,还要珍贵几分。 只可惜,刚一到手,便遇到那中年男子,一见面便要她相让,之后之事,便如苏迈所见。 少年游 第二百零三章 虚虚实实 () 伴着那男子白色怪剑的缓缓舞动,那金黄色符纸在小清茶眼里,却变得越来越大,大得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渡上了一层金色,而那男子的身形,也陡然变得高大起来,仿佛九天之上号令鬼神的大罗金仙一般,正对着小清茶念念有辞。 随之,那身周重重的阴寒之气慢慢转暖,清茶身上的那股杀意也逐渐消退,原本被她抖得笔直的软剑,此刻却像是一段红绸般,柔顺地垂了下来,而她的脸色,也开始渐渐变得红润,像上去眉眼含春,娇俏无比。 那男子见状,面露一丝阴笑,手中的动作却是越发慢了下来。 苏迈远远观望,见小清茶身形一闪,却像突然被定住一般,脚底似有千钧之力,迟缓无比,而片刻之后,神情已然大变,仿佛如沐春风,侧身望去,一脸欣然。 “不好!”苏迈暗叫一声,这男子只怕会使某种幻术,小清茶一不留心,便着了道。 迅速观察了下四周形势,苏迈发现这荒丘之侧,除了碎石杂草,竟然毫无可用之物。 自己不会剑术,自然不能提起手中之物便冲过去,想了想,眼下唯一可用之物,便是火了。 只是这轮回劫火之毒刚解,他委实不敢再轻易便用离火之术,生怕不一小心,又将那火毒引了出来。 正自犹豫中,前方的小清茶却是浑然未觉,竟然浅笑盈盈,轻移莲步,缓缓朝那男子走去。 “小乖乖,快过来!”那男子目光猥琐,神情看去很是下流。 “顾不得了!”苏迈见状,心急不已,也顾不得许多,抬脚向地上一顿,闪身而出,随后一团红芒自掌心腾起,悄无声息地朝那男子袭去。 那男子正自得意中,眼看便要美人在抱,不料却突然飞过一团怪火,竟朝他面门飞来,一时气愤不已,举掌便朝其拍去。 那火焰看去甚是微弱,但随着其掌风呼过,不仅没被拍灭,反而见风就长,腾地烧了起来,吓得那人只好往后一退,手中舞剑的动作,也滞了一滞。 清茶在这一顿之间,亦随之脚步缓了缓,苏迈见机疾闪而至,一把拉住她手臂,在她耳边大喝了一声。 “啊……,怎么了?”小清茶在这一喝之下,顿时清醒了少许,晃了晃脑袋,双目有些迷离地望向苏迈,满脸惊讶地问道:“苏迈哥哥,你怎么在这?” “傻丫头,你差点着了奸人的道了!”苏迈轻叹一气,指向前方那男子道。 小清茶自然不知发生何事,见自己离那人不到一丈,而检视自身,也并无可异状,不由有些狐疑,望了望苏迈,看了看前方那人身前的火团,想到苏迈的五行劫术,虽不知何故,但也知道,应是苏迈出手,救了自己。 那人见之火焰不怕掌劲,也甚奇怪,顺手往那剑身上的符纸上一点,一道金芒飞出,一张虚化的符纸便凭空出现,随着那人的手势一挥,向那火光贴去。 这张化出 的符纸亦不知为何物,不过在这男子的施为之下,却很是奇异,那团火光被这符纸一贴,却像是被困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动弹,只能静静地在那人身前无声燃烧着。 苏迈见状,心道不好,自从轮回劫火无故寄身于他体内之后,这离火之术便比先前威力大了许多,苏迈隐隐感觉,召出的火团之中,有一丝丝轮回劫火的痕迹,故而火光虽看起来比之先前更加微弱,但杀伤力却强上不少,也因之于此,他更不敢轻易玩弄召出这火苗来,引火**的感受,他不想再有第二回。 “你叫苏迈?”那人见这自己的符纸一击得手,亦甚为得意,闻得小清茶之言,想到这突然而来的诡异火苗,忽忆起一事,忙问向苏迈道。 苏迈闻言,心中苦笑不止,他一路潜行,尽量躲开众人,就是不想自己身份暴露,免遭麻烦,不料这小清茶在半迷半醒之间,一开口便将自己叫了出来。 大丈夫俯仰无愧,行止由心,要他在这看起来不似正道中人的不明男子面前低头否认,他却是做不到,何况眼下,他这身份,或许正有用处。 “没错,我便是城通缉的苏迈!”苏迈嘴角牵动,颇带玩味地一笑。 “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得来不费功夫啊,看来,老子今日福缘不浅!”那男子哈哈一笑,很是张狂,似乎眼前二人,便是他囊中之物一般。 “你大概不常在这城中走动吧!”苏迈未加理会,却是突然问道。 “老子游历天下,这乾元城啊,亦是常客!”那人有些莫名,望向苏迈,随口回道。 “难怪!”苏迈点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有何奇怪?”那人见状,脸有疑色,遂叫道。 “你可知我为何被蔺归元通缉?”苏迈处之泰然,盯着那人说道。 “自然是犯了重罪!”那人不解其意,一脸轻蔑的表情。 “能让蔺城主下令追捕之人,若非重罪,又岂能如之!”小清茶在一旁听得二人对话,虽不知其所图,但她心思玲珑,便顺得苏迈之意,接过话来。 “城主令下追逃之人,自是十恶不赦之徒,人人得而诛之!”那人轻哼一声,颇有些大义凛然。 “何止十恶不赦!”清茶往前一步,表情有些夸张又有些钦佩地道:“那晚在乾元城外,我苏迈哥哥一把火,便将那数十修士烧成劫灰,便是蔺城主,也惧上几分!” “你就吹吧,你!”那人闻言,半信半疑,口中说着,心里却想,若真是如此高人,早到那星罗海去寻宝了,如何能在这出现。 不过转念一想,这苏迈乃是城通缉之人,闻说已消失月余,此刻这地方修士如云,城中大凡有几分修为者,均已赶来此处,他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若无几分倚仗,断不可能。 这人非乾元城本地人士,近日游历城中,算来不过半月,那城追捕苏迈的文书,依然遍布四处城池,故而 他亦略有所知,不过对于苏迈在城中所作所为,却不甚了了,仅从万仙楼的无聊修士口中偶尔获得一二。 故而,眼下这苏迈突然现身,他却有些摸不清深浅。 这小姑娘说得一板一眼的,似乎真有其事,此人善火倒是不错,不过,这火团嘛,倒也不过如此! 苏迈的五行劫术没有修为支撑,自身灵力不足,在和那虚浮的符纸缠斗不久后,却悄然熄灭,那符纸也自消失。 苏迈见状,心下甚急,不过面上却不能让那人看出破绽,闻言,只是轻笑一声,沉声说道:“你若着急送死,试试便知!” 见那人一脸惊疑不定,随后又道:“我这火名为轮回劫火,乃当世三大灵火之一,有形无质,沾之即焚,若被其烧身,神魂俱灭,不死不休。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虽心性不正,但罪不至死,今日我不想杀人,且饶你一回,赶紧滚吧!” “哼,鹿死谁手还一定呢,别给老子整这些没用的!”那人闻言,语气强硬地叫道,眼神中却有一丝犹豫。 “苏迈哥哥,这人很坏,想抢我的灵草,好好教训他!”小清茶不知后来之事,对此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夺宝取物之上。 她虽和苏迈相识数月,先前亦在酒馆之中相处甚久,但要说起来,她对苏迈的修为却不甚了了,便是顾旷和无用亦说不清楚,要说修为高吧,他却连驾驭法宝都无能为力,但若说修为低微,姚朔和那晚谷中数十名修为高深的修士,却又明白无误地死在他的手中。 再说,他的五行劫术,这世间习之甚少,到底有何玄妙之处,亦未可知,小清茶见苏迈独身一人,将那乾元城搅得风云大乱,之后又发生那火烧山野之事,虽未亲见,亦多有所闻,加之在城追捕之下,亦能身而退,若无几分能耐,焉能为之,故而一直以为,苏迈的修为高深莫测。 此刻,她有苏迈在旁,胆气更粗,便是苏迈不出手,她亦想出剑好好教育眼前这狂妄之人。 苏迈闻言,心中暗暗叫苦,先前他在一旁观望,便已看出,此人的修为应在小清茶之上,之所以未出杀招,不过另有所图罢。 便是他和小清茶联手,只恐亦非其敌。 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弱了气势。 苏迈点了点头,面色一沉,随后摊开双手,也未见有何动作,左右掌心之中,各自出现一团火焰,看起来,却比先前更加明亮和旺盛。 “你执意求死,那便成你罢!”苏迈冷冷地望向那人,言语如冰般,带着阵阵寒意。 那人闻言,心下微凛,望向那两团火光,忐忑不已。 不过,他亦非徒有其表的酒囊饭袋,数十年闯荡,虽未有盛名,但也自有些保命的手段,见状,将那白色怪剑往前一横,骈指向半空虚划,随后往那黄色符纸一拍,只见一道金芒泛起,那符纸竟然凭空消失,便似融入那剑身一般。 少年游 第二百零四章 以二对一 () 苏迈见状,不知其使的是甚把戏,但在不清楚状况之前,他亦不打算先发制人,便像无用说的,敌不动,我不动。 小清茶随手一抖,红芒吐芒间,那软剑仿佛又活了过来。 见苏迈未有何动作,清茶亦不便先行发作,定定了望着前方那人,一脸嫌弃的样子。 随着那符纸融入剑身之内,原本的白色怪剑,隐现出丝丝黑气,并不断缠绕着剑身,游动不止。 随后,小清茶先前感受到的那股寒阴之气,亦又重新弥漫开来。 苏迈隐隐感觉有些怪异,虚空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们所在之地涌来。 白剑剑身黑气越聚越多,随后只听得那男子大喝一声“去罢!”,屡屡黑丝瞬间四散而去,钻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苏迈面色微动,口中轻念一句,两团火光一上一下,疾速朝那人袭去。 那男子见状,晒笑一声,随手一指,虚空中顿时现有两只黑手,向那火团抓来。 火光一闪而灭,小小的火苗被那黑手一抓,瞬间便被湮没,那男子见状,面露得色,正欲出言相讥,眼神红芒一跳,那神秘的火苗复又凭空而现,而那黑手,则被烧得无影无踪。 那人心下微惊,想起苏迈所言那轮回劫火之事,虽不知其真伪,但眼前一幕,却也令他颇有些隐忧。 他适才所施,乃百鬼夜行之术,这禁地之内,被四象弥天阵所设禁制遮蔽的天空,故而头顶终日一片阴灰之色,不辨日夜,不过这天地间,此刻算起来,却早已是夜色深沉,不见五指。 千阴符配以这柄幽冥骨剑,是他平生最得意之作,便是不出手,凭着这两件法宝傍身,他游历四方,对阵无数,倒也算是胜多负少。 先前他一时大意,被小清茶所伤,不过亦只是皮肉之苦,对于修士而言,无甚大碍,本打算趁其不意,将她连人带草一并掳走,不料却被突然而来的苏迈,搅了好事。 苏迈之言,虚虚实实,他亦弄不明白,在未知深浅之下,他自然不会冒险,一出手,但是杀招。 随着剑身挥舞,虚空中怪叫连连,那声音飘忽无定,听起来却有百种滋味,凄苦有之,欢欣有之,悲愤有之,畅快亦有之,仿佛置身于人间市井,众生百态,一一呈现。 对于此类情况,苏迈先前曾数次经历,倒也不觉有何特别,不过小清茶却从未遇到过,耳畔之中诸声四起,似呢喃,似嘱托,似循循善诱,又似苛斥训导,一时间,令她有些不知所措,望向苏迈,一脸木然。 “幻听而已,无妨!”苏迈边操控着那两团火焰,边向小清茶说道。 清茶闻言,精神一震,知是这男子所施之妖术,此刻一静不如一动,与其等着被这幻听侵袭,不如主动出击。 默一运劲,灵力瞬间注入那软剑之内,红芒闪过,清茶人剑一体,脚下一点,便 朝那男子刺去。 那人正上下其手,小心翼翼地应付苏迈所施的火球,见清茶突然来袭,忙伸手往虚空一扯,数只黑色的鬼手顿时挡在他面前,挥舞着朝清茶抓去。 清茶见状,亦如先前一般,身形一分为二,一边应付那诡异鬼手,一边姿式不变,径直朝那男子身前刺去。 那人脚尖一点,向后掠出数丈,而苏迈那两团火光,亦如影随行,追了上去,清茶身在半空,身形急转,软剑被其带出一片红光,凝成一个个淡红色的光带,如水袖轻舞般,一圈圈朝那男子荡去。 那人见状,亦不惊慌,幽冥骨剑朝天一指,黑气复又凝聚,一只只黑色的鬼手挡在身前,将其团团护住,而与此同时,他左手黄光一现,一张纸符倏地飘出,迎风一展,如一面巨大的盾牌直挺挺地朝清茶当头击去。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清茶一心攻敌,却未料此人尚留有后手,金光一闪而至,她便像自己以头撞墙一般,嗡地一声,眼冒金花,一阵剧痛传来,胸口如遭重击,身体亦不由自主地坠了下来,苏迈见状,忙疾冲而至,堪堪将其扶住。 “清茶,你可还好?”见其一脸痛楚,苏迈急问道。 小清茶深吸口气,缓了缓,运起灵力压住身体的痛感,随后用手擦了擦嘴色的血迹,强笑着道:“我没事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苏迈亦未料到会有此变,拍了拍清茶后背,惊魂未定地说道。 “想不到此人,竟有点本事!”小清茶心有不甘,气急地说道。 “此人心机颇深,且修为甚是邪异,要多加小心!” 苏迈点点头,说话间,原本那两团火光,亦又自熄灭。 “哼,这就是你口中的轮回劫火啊,不过如此!”那人话音刚落,又朝火光消失之处,轻吹了一口气,神情很是倨傲。 苏迈闻言,轻笑一声,却未再说话,而是附耳在小清茶身侧说了几句。 随后,便见其身形一闪,瞬间消失了虚空之中,再出现时,已然到了那男人身侧,黑剑也无章法,自上而下,朝着那人身背,一斩而去。 毕竟无修为在身,黑剑无灵力加持,便同俗世中人扭打一般,苏迈这一剑下去,虽说穷尽身力气,但对肉身硬实的修士而言,却亦只是有些痛感而已,谈不上伤害。 当然,苏迈这一击,本就是佯攻,根本没想能伤害到人,就在那男子转身之际,清茶软剑一挑,红芒脱手而出,带着一股深沉的杀气,呼啸而至。 感受到背后的杀意,那男子下意识地偏过头,举剑便挡,就在他以为一挡必中之时,脚下突然措不及防地往下一沉,像是置身泥潭一般,半边身子向左侧一陷,顿时立足不稳,而那手中之剑亦随之一偏,清茶的软剑疾闪而过,眼看便要将那人斩于剑下,不料他亦反应减速,情急之下,疾速将头一扭,让了过去,红芒带着一片血雨,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清茶 手中。 那人回过神时,却感觉颈脖之上,一阵黏绸的凉意传来,血腥味随之涌过,等他伸手一摸时,才发现自己的右耳,不翼而飞了。 “呸!”那人也是个狠角色,随手往耳畔点了点,将满手的鲜血朝空中一甩,重重了吐了一口,随后也不去管那不见了残耳,却是将手按那勾灵古怪上一抹,口中急速念着一些古怪的话语。 那剑应也是个宝物,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愤怒,黑气如洪水般,暴涌而去,一时间,苏迈和清茶均觉身周一暗,原来已是灰蒙蒙的天空,此刻,却隐隐有些阴了下来。 无数的鬼手,自身前身后涌出,伴随着嘈杂的怪叫之声,不期然地朝二人扑来。 不同于那只是幻觉的怪叫之声,这鬼手却是真实的存在,苏迈一个不察,后背之上,便被抓出一道深深的血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清茶仗着身形灵活,加之有宝剑护身,荡起一片剑光,倒也勉强将自己护住,而苏迈却只能左闪右避,一时狼狈不已。 没多时,便披肩散发,左右支绌,身上到处是伤。 清茶见状,亦惊疑不止,苏迈长期剑不离身,为何看起来却不谙剑法,且看他这模样,似乎修为很是低微,连自保都乏力。 不过,此刻却不是释疑的时候,她自保尚算勉强,想再帮苏迈,也是有心无力。 而就在二人忙于应付之时,不远处那男子却身形一闪而过,面色狠厉地举剑朝小清茶刺了过来。 这断耳之仇,看来,他是非报不可了,明明眼下苏迈更容易对付,他却非得刺向清茶。 小清茶正被那些鬼手缠得焦头烂额,见这人袭来,往身形一缩,往一旁闪去,反手软剑一挑,却是缠上那幽冥骨剑。 两股灵力瞬间相遇,红芒卷在那白剑之上,欲进无力,欲罢又不能,小清茶顿觉进退两难,若纯以修为相争,她显然不是此人之敌,力拼下去,受伤的便是她自己,而且此人修为邪异,她有前车之鉴,还要分出心神,留意他那随手而出的灵符,相对之下,自然吃亏不少。 心念电转间,清茶深吸一气,灵力注入那剑身之上,做出一副力拼的架势,而与此同时,左掌一翻,疾速朝前拍去。 劲风顿起,那人情急之下,亦举掌相迎,清茶一拍即走,趁那人分神之际,软剑一甩而出,剑尖在那幽冥骨剑上一点,借势便如燕子翻般身,飘了开去,正落在苏迈身旁。 那人见状,心道上当,复又长剑一指,无数黑气汹涌而来,随着剑光朝二人所在之处扫过,无数鬼手裹挟着一道阴寒的剑气,席卷而来。 苏迈本就自顾不暇,而小清茶亦是惊魂未定,这一剑之下,二人躲避不定,瞬间便被湮没在一团黑气之中。 而就在那鬼手将欲及体时,虚空中忽然传来“唵”一声佛唱,那漫天鬼手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顿时停在二人身前。 少年游 第二百零五章 灵符加身 () 厄于困境中的二人,闻得这佛音,亦如醍醐灌顶般,精神一震。 苏迈被这些鬼手弄得焦火烂额,此刻虽然暂时脱困,但亦尚有些迷迷糊糊,而清茶却比他要好得多,闻言眼神一亮,脱口叫道:“无用哥哥!” “阿弥佗佛,小清茶,你可好?”一个光头和尚倏然出现于二人身前,手中正握着一支金灿灿的莲花。 “嘻嘻,一点小伤,不碍事!”清茶见来了帮手,很是开心,笑盈盈地回道。 二人说话间,苏迈自然也反应过来,冲过来对着和尚肩头捶了一拳,笑着着道:“死和尚,为何每次都要等到危急关头才现身!” 无用摸了摸头光,嘿嘿一笑,随后道:“这事吧,纯属巧合!” “咦,苏迈,你好了?”无用见苏迈肤色回复如常,似乎火毒已解,也甚为惊奇,想着这段时间,他消失不见,肯定又别有奇遇。 不过眼下并非叙旧之时,半空中那些鬼手虽被无用的佛音暂时压制住,但随着那人的一番施为,又蠢蠢欲动起来。 “一言难尽,先解决这家伙再说!”苏迈点点头,望向前方那男人,缓缓举起手中之剑。 “无妨,你们暂且歇着,交与和尚罢!”无用望了望那人,净世莲花朝前一点,无数金光漫洒而出,同时口中轻声颂唱,阵阵佛音自虚空响起,那些鬼手如遇天敌,在金光的笼罩之下,片刻后便消失不见,而原本有些阴暗的天空,亦复明朗,露出灰蒙蒙一片。 而那无处不在的阴寒之气,被净世莲花的佛光一照,亦即消散,清茶只觉周身清爽明亮,阴霾尽扫。 这净世莲花乃佛门重宝,有佛法加持,正是鬼物的克星,先前在那**凼中便大发神威,助无用一举度化了众多阴尸,此刻面对这区区鬼手,更不费吹灰之力,佛音一唱,众邪消退,不一刻,那人的百鬼夜行术,便即告破。 “无用哥哥,你好厉害!”清茶见状,乐不可支,脱口夸赞道。 无用闻言,面有得色,正欲谦虚几句,却见眼前那人手中的白色怪剑黑芒一闪,随后寒光乍现间,便朝自己射来。 一阵阴寒之气袭过,如午夜之时,置身乱葬岗中,使人浑身不适,无用皱了皱眉头,也不闪避,运起修为,双足一顿,直直地一拳挥出,迎着那剑光打去。 那人见状,讶然不已,自己这幽冥骨剑,锋利无比,别说血肉之驱,便是一般法宝,一剑下去,多是应声而断,这和尚竟敢以拳头硬拼? 以念电转间,拳风已至,剑光撞在这拳劲之上,竟然欲进不能,不但没将无用的手臂削去,反而被震得嗡鸣不止,余劲自剑身涌来,一股巨力经掌心迅速朝手臂漫延,片刻,便令他酸麻不已,噔噔地后退几步,几乎握剑不稳。 苏迈一见,亦甚是意外,无用修的不灭金身,不惧刀剑,先前在乌月城外,二人联手对敌姚朔之时,便见其使过,彼时虽亦威猛霸道,便看起来,和姚朔 亦不过伯仲之间,而那眼此人,依他的观察,只怕修为尚在姚朔之上,无用轻描淡写地一拳打出,却将其震得手足无措,看来,这数月之间,无用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无用,一月不见,你又有长进了啊!”苏迈拍拍无用肩膀,赞许道。 “阿弥佗佛,这都托你所赐!”无用甩甩手,召回那虚悬的净世莲花,念声佛号,回道。 “与我何干?”苏迈闻言,一头雾道,遂疑道。 “和尚先前在山中修行,虽有修为,但无经历,便如宝剑无锋,终是遗憾,此番随你一路到这仙都之内,屡次遇敌,对佛法自也多也些领悟,加之先前在城中,空寂和尚亦时有指点,少不得得要有点进步。”无用面色如常,随口接道,似乎对这修为提升一事,看得甚淡。 “再说了,你如今为城所敌,和尚若不有所进境,又如何与你同行!”未待苏迈回复,无用便又捏了捏拳头,笑着说道。 那神情,颇有几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苏迈闻言,亦甚是感动,不过他和无用生死之交,倒也无虽客套,闻言却是苦笑着道:“你一个和尚,掺和这些俗事做甚!” “和尚,亦在这烟火红尘之中,修的是人间之法,度的亦是这世上之人,不做俗事,又能做甚!”无用闻言,随口接着。 简单一句,却有无尽禅机。 苏迈笑了笑,这小和尚看来,真是开悟了! 前方被击退之人,听得二人一阵闲聊,仿佛便当自己并不存在一般,心中很是愤然,不过,此刻以一对三,他自问没有半分把握,这小和尚的修为,至少不在自己之人,加之苏迈和那小姑娘,想要身而退,只怕难如登天。 不过,断耳之仇,若让他就如此作罢,他自然不甘,再说,便是他想逃,眼前这几人,只怕亦不会如其所愿。 正自纠结不安之时,苏迈和无用亦朝他望了过来。 无用面露慈悲之色,向其合掌一礼,口中道:“阿弥佗佛,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位施主,你被断一耳,和尚两位朋友亦是负伤不小,算起来,谁也没占到便宜,不妨就此作罢,各行其道去吧!” “各行其道?”那人闻言,心下微动,听这和尚的意思,似乎是要放其离去? “如何?”无用见其神色有异,知其已动心,遂追问道。 “你这小和尚说得轻巧,我让你打一拳,你割只耳朵与我,如何?”那人不知是何想法,犹豫半晌,却是突然拒绝了。 “阿弥佗佛,眼下形势,施主若以一敌三,胜算几何?”无用闻言,也不恼,却环顾了苏迈和清茶,有些无奈地问道。 他入城之后,常去无定寺在城中分处听候教诲,若未找到大和尚,但空寂大师亦是无定寺高僧,长年留驻了仙都之内,救苦扶弱,颇有佛名,为人虽有些护短,但亦是慈悲心肠,无用受其影响,也多了几分怜悯之心。 再说,此人虽心性不正,但 亦罪不至死,他和清茶倒还好说,但苏迈的修为甚是很是独特,他那怪剑似乎甚为好战,一旦被激发,苏迈亦无法自控,那到时,只怕又陡增一具冤魂。 故而,万一得已,他仍希望以和为贵。 “那又如何,老子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那人恶狠狠地回道,这小和尚之言,看起来不似有假,不过那苏迈和小姑娘,只怕没这般容易放过他,若他答应罢手,正好露了怯,结局反而不妙。 “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和尚了,你好自为之罢!”无用见状,亦无可奈何,此人执意寻仇,若不幸战死,亦是咎由自取。 既然决意一战,那人便也不再啰嗦,他已识得小和尚的厉害,此刻自然不会再硬碰硬,经过先前一战,他已知晓苏迈修为甚低,但为人很是精明,而且他那不知真伪的轮回劫火也很是难缠,小姑娘清茶虽修为较苏迈要高,却苦于无对敌经验,警惕不够,易为人所乘。 一番对照之下,他却是很自然将目标放在了小清茶身上。 运足灵力,幽冥骨剑朝天一指,无数黑丝自地上淅出,朝剑身聚拢,那人口中念念有辞,虚空中怪叫之声复又响起,只是那鬼手被无用所破,却未再出现。 “杀……”随着一声断喝骤然响起,原本白色的鱼形骨剑被一层黑雾笼罩,像一条长蛇般带着一阵急啸,朝苏迈疾闪而去。 苏迈见状,不敢硬拼,忙闪身躲过,不过,这长剑似乎无意伤他,却他在闪身之际,绕了一圈,向清茶射来。 小清茶虽经验不足,但亦早有戒备,软剑一抖,挽起一片剑光,一道道红芒荡起,将那骨剑圈入其中,那剑来势汹汹,但一时也伤她不得。 无用见他先发制人,也不客气,冲过去,便是一拳打向那人胸口。 一道黄芒闪过,无用只觉如中岩石,这一拳下去,竟然未伤到那人分毫,虽说他亦未尽力,但这一击之下,便是一块巨石亦可打得四分五裂,为何此人竟毫发无伤? 后退两步,却见自己击中之处,赫然贴着一张已然碎裂的符纸。 想不到这人竟还是一符道高手! 无用恍然大悟,随手挥挥手,复又冲了过去。 那人自然不敢和无用硬碰硬,不断闪身而退,且战且走,找准时机,却在无用一不留意之下,一道灵符悄无声息地射向了正在观战的苏迈。 苏迈见无用缠住那人,小清茶亦敌住了那黑气汹涌的怪剑,自己一时间,反倒无事可做了,那人无法宝在手,空手相争,自非无用对手,如此一来,他倒成了局外之人,戒心也松了下来。 却不料,就在那须臾之间,一道灵符凭空而现,在他措不及防之下,贴在了他前胸之上。 一阵寒意袭来,身如入冰窑,原本金黄色的符纸,竟然在片刻之间,成了一片黑色,如一块补丁般,附在他衣衫之上,而丝丝黑气,随之涌入体内,骤然之间,苏迈不觉有些身发抖。 少年游 第二百零六章 杀不如恕 () 无用和清茶正在一心御敌,尚未发觉苏迈的异样,那男子见一击得手,心中暗喜,虚晃一招,往后退了几步,却是随手将那幽冥骨剑召了回来。 清茶剑招绵绵,正斗得兴起,却不料突然之间,那骨剑却倒飞而回,正欲追寻时,正发现身侧不远的苏迈,神情有些异常。 “苏迈哥哥,你怎么样?”清茶闪身而至,见苏迈一脸黑气,便像是中毒了一般。 “我被那妖符暗算了!”苏迈指了指胸前那黑符,晦气地道。 “我帮你揭下来!”清茶不明就里,伸手便往苏迈胸前抓去,不料苏迈却将身一转,避了过去。 “不可!”这黑气隐隐透着些阴晦,似乎附着某种邪祟,若像寻常符纸一般,苏迈早就处理了,清茶贸然伸手,若被沾上,只会更加麻烦。 “无用哥哥,你快过来!”清茶心知有异,忙朝无用唤道,他的佛法修为甚高,先前一出手,便破了那人的邪术,这妖符应也无碍。 无用闻言,忙转过身,不再理会那人,径直抬脚,冲了回来。 机不可失,那人心下一笑,骨剑一挥,直朝无用后背斩去,与此同时,一道和先前偷袭苏迈同样的符纸倏然飘出,一前一后,势在必得。 不过无用却非苏迈,他虽性情单纯,但修为比苏迈高了不少,这段时间以来,数次对敌,经历亦长了几分,此刻闻得清茶叫唤,转身而去,但却并未放松警惕。 那幽冥骨剑非寻常宝剑,外刃有齿,中却空心,挥动之间,会发出一股怪啸之声,可扰敌心神,不过如此一来,以之偷袭,却又等于提示了对手。 无用闻得啸声,亦不回头,净世莲花应声而出,一朵丈许方圆的虚莲浮于身后,花瓣朵朵,金光灿烂,看似有形无质,那骨剑击在其上,却如中金铁,再也无法寸进,自然伤不了无用分毫,而那符纸亦是骤然间,贴在那莲花之上,碎金闪动间,片刻便被吞噬。 那人未料无用这莲花如此强悍,见一击无功,亦不敢再行攻击,忙将骨剑召回,冷眼观望。 他那千阴符贴到了苏迈胸前,无数阴邪之力已浸入其身,不一会,便如傀儡一般,任其控制,到时,有苏迈当头,这二人投鼠忌器,便有可乘之机。 无用见苏迈一脸黑气,却不知发生何事,待到苏迈指了指胸前时,才发现那张诡异的符纸。 “这是什么符,看去如此阴邪?”无用急问道。 苏迈和清茶均摇了摇头,二人均非道门中人,对道家术法知之甚浅,更何况这符咒之术,在神州界上不入正宗,被视为旁门之术,故而习者不多,而阴符,更是甚少现世。 显然,眼前这人,操控的便是阴符。 无用出身佛门正统,自不怕这符咒,见状,运起修为,伸手便朝苏迈抓去。 意外的是,那黑符在这一抓之下,应声而落,被无用佛法一施,旋即消失,不过,即便如此,苏迈身的黑气,却未有消退之象。 无用知其已妖邪入体,大喝一声,伸手往苏迈胸前一拍,阵阵金光自其掌 心泛起,注入苏迈体内。 不到片刻,那黑气便消散了许多。 看来,无用的佛法,确实对这妖邪之气克制之效。 无用见状,便欲继续施为,朝清茶呼唤一声,令其护法,随后便绕到苏迈身后,双掌齐出,朝其拍去。 清茶仗剑而立,守在二人身前,凝神聚气,眼神直盯着前方那人,以防他趁机偷袭。 那人一脸冷漠地望向三人,嘴角尚带着丝丝冷笑,看样子,他对自己的灵符甚有信心,正好趁机消耗下这和尚,待其修为耗尽时,便可伺机出手。 无用此刻,已想不了那么多,不断地利用自己的佛法,压制苏迈体内那一丝丝到处游走的黑气。 苏迈在无用帮忙之下,体内的阴寒之感消了少许,感受到无用掌心的暖意,突然想起先前在那猴洞的情形,随后灵光一闪,便急道:“无用,将灵气导入我丹田之内。” 那混沌之气遇外力入浸时,便会生出反制,只要无用的佛门灵力将其激发,苏迈便有反抗之力。 无用虽不明其妙,但亦运起修为,依法施为。 前方那人见无用正凝神施法,已无心他顾。 此刻不动,又待何时! 已然回复白色的幽冥骨剑,应势而起,一道寒芒尖啸着朝清茶急射而去。 清茶一直留意他的动静,见其面色一动,便知不妙,骨剑甫一出手,她的软剑也陡然直立,迎着那剑芒便斩了上去。 一个含怒而来,势在必得,一个蓄满而发,锐不可挡! 两道剑光相撞一起,虚空中有灵力层层荡开,骨剑倒飞而回,而清茶原本注满灵力的软剑,却像被吸干了一般,若非清茶收势甚快,便要掉了下去。 这一次纯修为的比拼,清茶却是逊了一筹。 那人见状,轻哼一声,挥舞剑身,便欲再次斩将过来。 “小清茶,让我来!” 清茶正欲再次挺剑而上,不料身后却传来苏迈的声音。 忙回头一看,苏迈已然站起来,而无用却盘腿而坐,像在调息。 “苏迈哥哥,你没事了?”清茶忙跑了过来,急问道。 “这点小事,难不倒我的,你且退下罢!”苏迈浅笑一声,示意清茶守着无用,自己去缓缓向前行去。 那人见苏迈竟然无事,以为是无用之功,不觉心下甚喜,此刻无用正自调息,而清茶亦守于其侧,苏迈不顾死活,挺身而出,不正是他痛下杀手的最佳时机吗? 苏迈见其面有得色,便知其心中所想,当下亦不在意,像先前一般,召出两个火球,随手一送,朝那人打去。 火球之怪,那人亦曾见识过,虽扑之不灭,但要躲开,却是不难,这火维持不了多久,便会自行熄灭。 冷哼一声,打出一道符纸,挡住了其中之一,随后举剑便朝另一火球拍来。 而就在他出手之时,苏迈手中突然多了一团黑气,趁其不备,亦快速地朝其打去。 那人自然不会料到苏迈另有后手,就在他剑身挥过之时,便像他袭击苏迈一般,那团黑 气倏地击中他胸口,并迅速钻了进去。 一阵阴寒之意瞬间笼遍身,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苏迈会将这阴邪之气,以相同的手法,原封不动了还给了他。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伴着阵阵阴寒,他心中百味杂陈,他曾以这方法,收拾了许多人,却不料有一天,自己也要亲身体验一遍。 苏迈见状,将那火球召了回来,平摊着手掌,面带笑意,一步一顿地朝那人行去。 那人惊骇无比,虽不知苏迈用了什么办法,偷袭了自己,但无论如何,这一次,苏迈肯定不会放过他,那轮回劫火一沾就燃,不死不休,此刻的他,便如案上之鱼肉,在那黑气入体后,又惊又怕,身颤抖不已,自顾已然不暇,又岂有反抗之力。 火光悬于他头顶三寸之地,苏迈面有寒意,眼神冷得令他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早点上路吧,若有下辈子,记得要做个好人!”苏迈手掌一翻,不想再给他任何机会。 “苏迈,不可!”声后传来无用的急叫声,苏迈怔了怔,眯着眼望向正闪身而来的小和尚。 “何意?”苏迈问道。 “阿弥佗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此人虽可恶,但作茧自缚,只怕也受罪不浅,让他自生自灭罢!”无用念了声佛号,合掌说道。 这小和尚自入城以来,便是越来越有出家人的风范了! “我说无用,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此人心术不正,身怀邪术,若非我命大,此刻我已经死在他手上了!”苏迈闻言,气急败盛了叫道。 “你这不是还没死吗?”无用笑了笑,腆着脸说道。 见苏迈未置可否,又挺直身子,正色道:“其实吧,空寂和尚与我说过,杀人容易恕人难,我一直不明其意,恶人该杀便杀,恕之做甚,不过最近以来,却慢慢有些明白!” “明白什么?”苏迈见其一本正经的样子,又疑道。 “因果循环,善恶有报,我佛普度众生,不过指点迷途,这世上恶人千千万,杀之不尽,只要人心不灭,便有恶念频生,一念成佛,一念亦可成魔,若能导恶向善,何尝不是功德一件!”无用应声回道。 “你这和尚脑子坏了啊!”苏迈一听,顿时火起,这小和尚一月不见,怎地变得如此善恶不分,是非不明? “阿弥佗佛,苏迈,你就成我罢!”无用似乎甚是执着,看样子,若苏迈不许,他便要出手相阻。 “苏迈哥哥,你就由他去吧!”小清茶此刻亦步了过来,随后又指着苏迈掌下之人,道:“这人沦落到此,算是咎由自取,看样子,便是不死,也要修为大损,日后若想害人,怕是难了!” 苏迈闻言,也不好再做坚持,看样子,此人若无特别之法,怕也活不了多久。 点点头,苏迈收回手掌,火光一闪而灭,伴随着的,是死里逃生之人,一张惊疑不定的脸。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阴邪之气因你而来,想必你亦有应付之策,赶紧离去,好自为之罢!”无用望了那人一眼,宝相庄言地劝道。 少年游 第二百零七章 是进是退 ()那人一脸狐疑地望向无用,搞不清这小和尚到底何意,或者说背后会不会有何诡计,闻言便怔在一地,不知所措,眼睛却望向苏迈。 苏迈望着他渐趋变黑的身体和无用那悲天悯人的脸,皱起眉头,说道“赶紧滚罢,若能留得性命,记得和尚今日之言!” 那人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加之眼下最重要之事,乃是赶紧设想驱除体内阴邪之气,故而沉吟片刻后,他便一脸阴郁地望了望前眼三人,眼神看去有几分怨恨,随后转身,朝远处的荒野,急行而去。 无用见其离去,轻念了声佛号,面色轻松,如释重负。 苏迈见状,苦笑一声,道“恭喜大师,功德有成!” “嘿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为你积的功德!”无用接口笑道。 “喂,你们别打趣了,现在是不是得去找顾旷哥哥了?”清茶怕二人没完没了,忙打断道。 这荒野之中,很是无聊,她心里对那神秘的星罗海很是向往,但顾旷似乎不愿意让她置身于是非之地,故而留她于此,如今已寻得苏迈,自然没理由在呆在此处。 苏迈闻言,望了望眼前二人,像是想起何事,突然问道“你们为何会在此处? “自然是找你!”无用望了望远处星罗海的方向,漫声应道。 “当初我遣人送信,约你们来这伏蚕山中,为何到今日才到?”此事苏迈疑惑已久,闻言急问道。 “此事,一言难尽啊!”无用叹了一气,随后便将这段时间的经历择要讲了出来。 原来,在收到施楠的传讯后,虽然未有落款,但顾旷和无用心里都清楚,此刻能到酒馆送信的,除了苏迈,再无他人。 于是,二人便四处打听伏蚕山的天狼谷所在,不过不二酒馆所在的天剑司和伏蚕山所在天微司一南一北,中间相隔数座城池,平时里顾旷和无用虽也到那主城之中,打算苏迈的消息,但却甚少到那天微司去,毕竟,那是蔺家的地盘,一城一家,苏迈被蔺归元通缉,怎么也不可能会出现于此。 故而这伏蚕山虽名声在外,但二人却皆未到过,更勿须说这天狼谷了,苏迈突然来信,并指定三日之后,无用和顾旷多方打听,却未有人得知这天狼谷的所在。 伏蚕山绵延千里,沟壑纵横,峡谷深崖随处可见,这天狼谷名不见经传,亦不到隐于何处,为免四处奔走,错过相约之期,无用和顾旷决定分头行动,而清茶则留守于天微司城中,以便联络。 二人一前一后,驾着法宝,于伏蚕山上空巡察,三日之后,寻遍了这茫茫大山,却未寻到一处叫天狼谷的所在,甚至于连一只妖狼亦未发现,遍寻无果之下,二人只好回到城中,寻得清茶,返回了不二酒馆。 之后,便四处打听苏迈的踪迹,不过却是仙踪渺渺,不但苏迈不见了,连告辞而去的花相容,亦不在花家,不知去了何处。 此后一晃便是半月,直到不久前,得知四象弥天阵被破,继而又传出星罗海现世,这一切,均发生于伏蚕山中,二人隐隐感觉此事和苏迈或有几分关联,便商量着入山一探,而清茶得此机会,亦囔着前往,顾旷 自然不允,而在其再三央求之下,加之顾旷请示归掌柜后,亦得到许可,便携其前往。 待得三人赶至时,城中多数修士均以前来,介于苏迈眼下的身份,顾旷想着若其真在其中,自然不太可能置身人流汇聚之地,故而兵分三路,顾旷御剑飞行,最是迅速,便赶往星罗海查看究竟,而无用则反向而行,留下清茶,在那入口附近守候。 这妖王尸骸附近,乃是前往星罗湖的必经之地,故而往来修士亦甚为频繁,二人本想着此处甚为安,却不料,在最安之地,却差点让清茶着了道。 苏迈听完,只觉后背微凉,幸亏无用来得及时,若清茶在这古战场内有何意外的话,他便是始作俑者,罪莫大矣! 至于无用和顾旷,为他之事四处奔走,他自然心怀感激,不过眼下却不是时候,星罗海现世,既然遇上,他自然亦不愿就此错过,先前他孤身一人,只为逃命计,如今有了帮手,却又不同。 再说,他虽不知晓这星罗海中,到底有何宝物,但这无数修士趋之若鹜,自有其因,顾旷和无用皆是一时俊杰,适逢其会,亦当有所作为,不可因他之故,而错过这千年难遇之事。 “先去和顾旷汇合罢!”苏迈沉吟片刻,望着前方渐趋稀少的人群,开口道。 无用点点头,召出净世莲花,三个飞身而上,向南而去。 一路上,苏迈特意叮嘱无用,绕开那必经之地,向远而行。 等到他们慢悠悠地赶到那星罗海畔时,不远处的湖畔,早已挤满了成百上千的人,密密集集地沿着湖边一字排开,绵延数里。 而那些大宗门及世家,亦早已占据最有利位置,搭起帐篷,看样子,是准备持续作战。 苏迈望着眼前这形态不一,五颜六色的帐篷,浩浩荡荡铺满了这湖畔的原野,湖风拂过,无数帐旗猎猎而舞,天下地下,还有无数独来独往的修士们,正盘算着眼下的形势,想起来时的情景,不由心生感慨。 不久前,此地还是一片宁静的死湖,封闭千年,一物不生,不料这转瞬之间,却成了仙都最为热闹的所在。 世事难料,沧桑易变,只要利之所在,死湖亦有无数生机! 三人躲在不远处先前苏迈和陆云奚闲聊之处,稍后,便见无用闪身而出,仿若无事般,向那人群中缓步而去。 此刻的星罗海畔,僧道凡俗,正邪杂处,众人的目光均聚中于如何安渡湖,对于一个年轻的小和尚,自然无人留心,亦无人在意。 故而,无用很随意地穿行于人群之中,没多久,便寻得了顾旷所在。 顾家虽远在万里外的雪山之下,但在乾元城中,亦有几分产业,留有部分家族子弟驻守,此次星罗海现世,顾家虽志不在此,但如此盛事,自亦有人前往。 顾旷正站在一顶雪白的帐篷之内,独自踱步,身侧站着一个身形瘦小的老者,看起来像是个管事模样。 见无用一脸笑意顶着个头光,闪身而入,面色有些凝重的顾旷顿时眼神一亮,看样子,苏迈有着落了。 “找到了吗?”顾旷忙迎了过去,急问道。 “跟我来!”无用也甚是干脆,边说着话,转身便走 顾旷朝帐内那老者点了点头,亦跟了上去。 他先众人一步而来,等他到时,这大湖之畔已是人流如织,不少大宗门世家,已遣人入湖一探,故而湖面之上,亦是人来人往,剑光四起,不时有高深修士遁入巨泽深处,同时亦有人御剑而返。 星罗湖不知其宽,若面搜寻,只怕不知要到何时,此泽神秘莫测,入得深处,尚未知有何凶险,故而为防万一,众人皆有默契,直往那湖面中央而去,一个时辰之内,尽多折返。 因尚未有何发现,故而此刻人群中虽有正有邪,但多是各行其道,保存实力,毕竟,事情未明之前,谁也不愿做无谓牺牲,人群之中,熙熙攘攘,皆是各怀心事,择机而动。 故而,二人很快便找到了苏迈所在,稍做打整,便四散而去,不到片刻,又出现在顾家的帐篷之内。 “顾旷,眼下是何状况?”苏迈一路行来,见群雄皆面色欣然,但多数眉宇之间,依然有几分掩不住的扰虑,故入得帐来,便急着问道。 “先前有消息传来,有人在这湖中央发现一座孤岛,看情形,当是传闻中的浮屠岛,不过,似乎设有禁制!”顾旷随口接道。 “没错!”苏迈点点头,随后便将先前陆云奚所探之事,说了出来。 “若真如此,那我等只怕很难入得那岛上!”顾旷闻言,略有些遗憾地叫道。 他们几人聚在一起,轮修为,以无用和顾旷为首,但在这高手如云的星罗海畔,论实力,确实有些排不上号,甚至于这城中随便找出一个世家,也比他们要强上许多,若仅如此,想要登岛,难度可想而知。 既然那浮图岛上宝物无数,那登岛之上自是越少越好,真到了那一步,腥风血雨自然免不了。 “这星罗海消失如许多年,便是那浮屠岛上有何密藏,亦是无趣得很,我等进入此间,不过是为了寻找苏迈,眼下既已达成,又何必去趟这浑水呢!”顾旷轻掀起布帘,望了望外头的状况,言语中颇有退意。 “说的也是,不如我们趁此机会,离开乾元城算了!”无用接口说道,他性情纯真,一心到世间历练,自己修炼的不灭金身,已是这世间难得的秘法,加之手中的净世莲花,亦是佛门重宝,故而宝物一事,他已无甚兴趣。 浮图岛上便是遍地是宝,他一个小和尚,亦得之无用,故而若能同苏迈一道,趁机离去,一起游历红尘,倒更合其心意。 “苏迈哥哥,你怎么看?”小清茶见苏迈面色沉静,亦未回话,忙问道。 “我想,以我等数人之力,想要登岛,确是勉为其强!”苏迈叹了一气,随口回道。 “莫非,你也打算回去?”清茶失望了叫道。 她难得离开乾元城,此刻又逢星罗海现世,她虽不知那湖中岛上有何古怪,但少心好奇之心却是甚重,先前望着那湖面之上往来奔走的人群,亦有些羡慕,内心里隐隐有几分期盼,想要涉湖一探。 这数人之中,苏迈想法最多,过往之时,亦以他为主,故而苏迈的看法,很多时候便决定了顾旷和无用的想法。 此刻,见苏迈亦不主张前往,她自然颇觉失望。 少年游 第二百零八章 电光弥湖 () 不过,清茶尚未回过神来,苏迈却又接着说道:“眼下形势未明,我等不妨静观其变,那湖中禁制尚不知因何而起,想要破禁而入,只怕非一时之力!” “依你之意,莫非我们便在此地等候?”无用闻言,疑道。 “没错,以逸待劳,静候时机。在这大湖之畔,我等寂寂无名之辈,自无冲锋在前的道理,眼下城中四大家族甚至于神州正道三大宗门,应都已至此,便是那金刚盟中,只怕亦有人混入,这些大派之中,自有高人在此,便让他们先立头功罢!”苏迈找了个凳子,随意坐了下来,一副坐等好戏开场的样子。 “只怕没这般容易啊,若那大宗门合力破了岛前禁制,自会派人驻守其外,我等又如何能轻易入得其中!”顾旷轻摇摇头,眼有忧色。 “那是自然,如今这湖边修士云集,修为却参差不齐,别说那岛上,多数人只怕连湖中央都到不了!”苏迈似有所悟,感慨地道。 “为何?”无用闻言,很是诧异,星罗海虽为死湖,但其上看去似乎并无不妥,为何苏迈会有此一说。 “此地即为死湖,不着一物,乃因水下有一神秘吸力,只要落入其中,任是修为再高,亦难有逃命之力,修为一般者,尚未到达湖心,便有坠湖之厄,贸然进入,有死无生!”苏迈接着回道。 “那又如何?”无用心道这湖水一物难渡,能越湖者,自然是御器而行,只要这湖水之上,灵气不散,便可无恙,坠湖者亦不过少数而已。 “若你路见有人去送死,又当何为?”苏迈并未回话,却是反问着道。 “自然是规劝一番!”无用被其一问,没头没脑地回道。 “若其不听劝阻呢?”苏迈接道。 “那和尚亦无可奈何!”无用摊摊手,做无奈状。 “一人倒也无碍,若成百上千人一同赴死,便又不同了!”苏迈感慨着道。 “你的意思,是这些大宗门会出面相阻?”顾旷闻言,亦有些惊讶。 “多半如此!”苏迈点点头,随后又道:“不过,利字当头,想要强阻应不可行!” “那要如何?”无用闻言,更是疑问。 苏迈想了想,并未说话,却是手指向天,朝上一指。 顾旷和无用尚未反应过来,小清茶却接口叫道:“你是说,四大家族会出手?” 苏迈点了点头,却未明言。 对于此事,他亦只是推测而已,这古战场本是四大家族封禁之地,头顶天空灰蒙蒙之色,显然便是四象弥天阵所设之禁制,虽不知其杀招为何被破,但若合四大家主之力,修复起来,应是不难。 再说,此地毕竟位于伏蚕山内,虽不知为何而成,但到底是乾元城的地盘,他们出手,自是名正言顺,其它大宗门便有心相劝,却有瓜田李下之嫌。 不过,如何行事,他却不得而知,此事涉及四大家族之秘,外人自不可言。 “若果真如此,我等亦无机可乘!”顾旷 沉吟半晌,随后道。 “未必!”苏迈闻言,缓缓起身,吐出两个字。 “你有办法?”小清茶急叫道,差点跳了起来。 “你们忘了花公子吗?”苏迈神秘一笑,随口道。 “对了!”无用闻言,恍然大悟,花家位列四大家族之中,花相容身为花家二公子,若真如苏迈所言,他应该会有办法。 “无用,还得麻烦你走一趟!”苏迈笑了笑,却遣无用跑脚去了。 小和尚自然高兴地应承而去,花家所在之地甚是好找,他先前便已留意,此刻毫不费力,便将花相容找了回来。 “苏迈,你回来了?”花相容甫见到苏迈,便惊叫着道。虽然一路上,无用并未说什么,但他隐隐知道,无用突然现身,肯定和苏迈有关。 “花公子,又见面了!”苏迈轻笑一声,拱拱手道。 “哈哈,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就知道,你肯定还会回来!”花相容哈哈一笑,跑过去抱了抱苏迈。 随后,见顾旷和清茶等人亦在,忙又挨个打了招呼。 “花公子,这星罗湖,热闹得很啊!”苏迈笑了笑,突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天下群雄,多汇于此,能不热闹吗?”花相容接口回道,随后见众人似有所期待,忽又问道:“你们亦打算渡湖?” “想去凑个热闹,但却苦无良策,故请你过来一议!”顾旷接口回道。 “眼下之事,越是复杂啊!”花相容轻摇摇头,叹道。 “此话怎讲?”苏迈心中一动,忙追问道。 “蔺城主也来了!”花相容接口回着,随后又道:“星罗海突然现身于这古禁地之中,四大家族皆很重视,这回忆是精锐尽出,云集于此,连三大宗门也已派人前来,一番查探后,蔺城主已召集四大家主前往商议,据闻南庭宗的清元道长、无定寺的空寂大师还有六虚山院的寒山前辈亦已列席,看样子,是要商议什么大事!” 苏迈望了望顾旷等人,眼里有神光闪过,听花相容之言,似乎他先前所想,怕是要落实了。 “你可知,蔺城主召集众人,可是何事?”苏迈随后问道。 “我身份低微,此等大事,如何能知?”花相容摇摇头,苦笑着道。花山雨半个时辰前便被请到蔺家大帐,此刻尚未回返,花相容便是想要查探,亦是无门。 “此刻,这城修士聚于此者十之**,若一涌而上,飞往那湖中央,后果不甚设想,却不知四大家族会有何动作?”苏迈有意无意地问道。 “依我看,此地即为四大家族之禁地,星罗海出现于此,虽不知其故,但四大家族亦有守土之责,这巨泽之内,凶险异常,加之那护岛禁制,实非寻常修士所能染指,为免世人枉送性命,蔺城主应会有所行动!” “苏迈亦有此想!”无用闻言,回想苏迈之言,忙接道。 “此事牵连甚广,具体如何行事,还得家主及众位前辈商议决定,不过如今看来,想要渡湖,只怕并 非易事!”花相容面色一动,似乎明白众人之意图,遂缓缓说道。 “那是自然!”苏迈闻言,亦未表态,只是随口接了一句。 花相容明白其意,若四大家族真有何行动,他身为花家二公子,自然有渡湖之资格,到时若有办法,他亦有心相助。 “各位放心,若有用得着在下之处,自会尽力而为!”花相容面向数人,言辞恳切地道。 话已到此,苏迈见花相容亦无所知,亦不便勉强,闲聊半晌后,便又遣由回返,以打探消息。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外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苏迈数人在帐中苦候无计,便商量着出去看看动静。 帐篷之外,依旧繁忙无比,来往修士皆面色匆匆,那湖面之上的剑光,却少了许多,渐渐恢复到原本空茫壮阔,神秘寂寥的模样。 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穿行,自湖畔由东向西一路前行,走了约一炷香时间,突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叫声。 众人忙回头四顾,却发现身后一阵嘈杂,众修士目光均集中于湖面之上。 苏迈举目望去,只见碧波万倾,大湖依旧,烟波浩渺的湖水一望无际,直伸向那水天相接之处,不同的是,湖面之上,原本灰蒙蒙的天空,竟然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变化。 仿佛骤雨将至,雷云顿起,无数电光,自那灰色天空疾闪而出,劈向那湖面之上。 电光密布,或粗或细,或疾或缓,一道道如银蛇一般,扭曲着伸往湖面之上。 “这四大家族,也太过份了吧!”苏迈望见那电光,皱起眉头,咬着牙说道。 “阿弥佗佛,如此狂暴的雷光,密布于湖面上空,若御剑而行,一不小心被其劈中,坠于湖中,便是万劫不复!”无用亦心有愤然,接口回道。 “这禁制一出,虽可吓走部分底层修士,但仍会有无数向险而生之人冒险前往,到时候,只怕这湖中又平添无数冤魂!”顾旷望向前方一脸茫然的众多修士,面色亦有几分不忍。 “顾旷,你可有把握越过这雷电之阵?”苏迈闻言,突然问道。 “无甚把握,不过尚可一试,自保应当无碍!”顾旷面色凝重,缓缓回道。 “这禁制应虚大于实,可能只集中于湖畔目力所及之处,不可能密布这大湖之上!”苏迈推想其作用威吓居多,再者便是四大家族和三大宗门的弟子,亦须渡湖而去,若禁制过于凶险,又岂非误人子弟? “苏迈,看来真被你言中了!”无用一脸惊诧的样地望向苏迈。 “希望眼下这众多修士,能量力而行便好!”苏迈亦未想到,四大家族行动如此疾速 ,一个时辰之内,便将这上空禁制修复如初。 “我们要去找花公子吗?”小清茶站在一旁,望着那湖面上空的闪烁的电光,心悸不已,但又不想错过这千载良机,遂接口问道。 “亦只有如此了,我料想四大家族自然有躲避之电光之策!”苏迈点头回道。 少年游 请假条 这两天春节回家,事情太多,更新不能保证及时,我会尽量保持每日更新,若未来得及码字,还请谅解,抱歉! 《忘归》少年游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二百零九章 一声叹息 () “这些电光,是你们的手笔吧?”苏迈望着花相容,似笑非笑地道。 “非也,都是些老头子的主意,可与我无关!”花相容指了之外面,一脸神秘地笑道。 “你是四大家族之后,自然脱不了干系,我们想要渡湖,可有办法?”无用性情爽直,闻言也不绕弯子,忙说道。 “没有!”没想到,花相容倒也干脆,直接拒绝了。 “花公子,连你也渡不了?”顾旷有些狐疑,若连花相容都无法渡之,那这四大家族此次所为,未免也太过严苛。 “我自己的话,渡湖应该不难!”花相容沉吟片刻,随后道。 “这禁制为你们所设,自不可能将自己人拒之门外,可是有何规定?”苏迈见状,忙追问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每个家族仅允许带十名弟子!”花相容一脸无奈地回道。 “那其他人又当如何?”无用闻言,急叫道。 “各安天命!”未待花相容回话,苏迈接了一句,嘴角颇有几分嘲讽。 此地如今聚集不下数千修士,便是四大家族内部,亦有数百人,每家仅十人可入,不用说,自然尽皆精锐之辈,百里挑一之人,花相容作为花家二公子,自然亦在其中。 “苏迈,我再想想办法!”花相容亦觉有些尴尬,毕竟四大家族如此所为,多少有些霸道,亦有欠光明,不过如此亦是无奈之举,此事除了乾元城外,尚有三大宗门及城中各大势力参与,他人微言轻,自然没有说话的份。 “不妨事,你自去便行!”苏迈突然说道。 “苏迈哥哥,莫非你有办法?”小清茶闻言,眼睛一亮,忙问道。 “走一步,算一步罢!”苏迈面露无奈,闷声道。 “那眼下该当如何?”顾旷闻言,遂问道。 “等!”苏迈朝外望了一眼,手中黑剑往地上驻了驻,缓缓吐出一个字。 “也好,眼下受困于此的亦不止我们几个,看看情况再说!”顾旷接道。 “无用,你先回无定寺那边,打探下,看看有何消息!”苏迈点点头,随后却把花相容拉到一边,小心嘀咕了几句。 花相容先是面露讶色,随后见苏迈一脸笃定的神情,便又点了点头。 随后,三人告别花家大帐,却朝人群中走去,苏迈拿掉了面具,加之刻意在脸上涂抹了些伪装,故而在这人心惶惶之际,倒也无人留意。 而此刻,人群中也隐隐也有些骚乱起来。 许是先前陆云奚所提到的湖央小岛亦已被发现,各大世家和宗门均已派出先头队伍赶往,故而一时间,湖面之上亦甚为热闹,人来人往,剑光如织。 而那些没有背景和依靠的零散修士,亦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商量对策,而修为稍高者,早已顶着那满天电光越湖而去。 苏迈在人群中钻了半天,却未听到任何可用的信息,留守岸边之人,多是修为不够,望湖兴叹,偶有相识之人, 亦聚在一处,形成暂时联盟,窃窃私语,以期共同应对。 “苏迈哥哥,怎么办?”清茶拉了拉苏迈,悄悄地道。 “看看四大家族动静再说!”苏迈轻声回道。 不多时,便见人群中一片骚乱,阵阵呼叫声响起,众人纷纷向前,往湖畔挤去。 苏迈见状,朝身侧二人使了个眼色,亦错身挤了过去。 待到前方一空,只见数对人马正站在湖边,装束服饰各异,但一个个神情激动,面有得色。 能从众多随从弟子中脱颖而出,选入这队列之内,本身就是身份和实力的象征,更何况,那传闻中满是宝藏的浮屠岛,正在远方的湖心,等着他们去揭开神秘面纱。 苏迈望了望那一丛丛人影,发现为首一方,当头者是一身形硕长,仪态潇洒的中年男子,其后站着一排服饰像是蔺家子弟的年轻修士。 苏迈观其形貌,想起当初施楠之言,猜想此人应是人称八爷的蔺远臣,不用说,其后队伍中,自是四大家族之人,梁家以梁三爷为首,而花韩两家领头之人却从未见过,许是长老或家主亲近之人,花相容亦赫然在列。 “四大家主不在其中?”顾旷站在苏迈身侧,轻声道。 “不光四大家主,只怕连各大宗门的主事之人,亦不其列!”苏迈点头回道。 “嗯,如今看来,应是这此大人物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顾旷又望了望湖畔不断涌来的人流,接口道。 “只怕此时,那些顶尖高手们,正在合力攻击那湖中禁制,以便攻岛,只要这禁制一破,湖边这批弟子,应该是除了他们之外,首批登岛之人,若岛中真有何宝藏,自然首先受益!”苏迈目光投向远处的湖水,缓缓说道。 “若有何凶险,首当其冲的亦也是他们!”顾旷神色有些复杂,闻言点头道。 “四大家族倾巢而出,那些破禁之人,自然会想到此节,登岛之前,应会有所准备!”苏迈回道。 “看看再说!”顾旷说话间,前面那一行人,已然有所准备。 只见蔺远臣拿出一只玲珑精巧的玉雕小舟,望那湖中一扔,只见绿光盈盈间,舟身瞬间暴涨,片刻之间,便成了一艘长约八尺,宽逾二丈的法船,船身雕有飞鸟云纹,有金丝自船体间游走不定。 “起!”随着蔺远臣一声令下,身后那十名弟子应声而动,身影连闪,须臾便出现于那船体之上。 随后,梁三爷祭出一块五彩花丽的织锦,带着弟子亦紧随其后而去,韩家之人则使出一条深红色的如意,其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兽头,一挥之下,幻出一片云彩,竟然和先前两家不相上下。 苏迈对这些法宝无甚兴趣,这四象弥天阵的禁制为四大家族所设,他们自然会有应付之法,这些光怪陆离的法宝,看上去很是奇特,实际也除了载人,此刻亦无其它用处。 因着花相容的关系,苏迈几人刻意留心了花家之物。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微胖的老者,衣袖宽大,红光满面,手中握着一块彩色的条形玉石。 那老者朝身后众弟子一望,随后转身,将那彩石将湖中扔去,不到片刻,便有一道数丈长的彩虹,凭空出现于湖面之上。 “那是花家的虹桥!” 人流中,有尖叫声响起,有人将那法宝认了出来。 花相容随着众人一闪而过,越过那湖面,直站在了那虹桥之上。 桥身有如实质,在那老者的催动之下,如一叶孤舟,凌空破浪,履水而去。 奇怪的是,四大家族之人,无论使用何种法宝,均离那水面数丈之高,而那看去其势汹汹的闪电,劈到那法宝之上,却似认主一般,纷纷掉转,直入那湖水之中。 数十人,便这般有惊无险地,朝那湖心疾驰而去,留下身后众人,神情复杂,有艳羡,有惊叹,有自卑,亦有哀伤。 “去他娘的,四大家族了不起啊!”有人愤然地叫道。 “这湖面之上,原本什么都没有,为何突然会出现这鬼闪电?”有人狐疑不已。 “肯定是他们动了手脚,阻止我们寻宝!”又有人附和道。 “还正道中人呢,利益面前,这吃相也太难看了点!”有人又大声呼道。 …… 不一刻,质疑声此起彼伏,未能入湖者,皆愤然不平,叫喊抱怨者多有之,不过,无论如何,亦改变不了事实,那湖面之上,漫天密布的电光提醒着他们,现实便是如此残酷。 “奶奶个熊,老子偏不信了!”不到一刻钟后,有人终于忍不住了,一道黑影朝那水面纵跃而上。 湖水依旧平静如昔,看不出有何寻常,而那弥天电光,亦是漫无目的地向下倾泻而出,扭曲着意欲毁灭前来的一切。 那黑影冲出去不到十丈,便被劈中,剑光一顿,身影直直地往下坠,一入湖中,便没入水下,也未见有何挣扎,瞬间便没了踪迹。 “啊……!”顿时一阵惊叫传来,有了活生生的榜样,众人方才发现,原来这死湖,并非仅是传闻而已。 不过,利之所在,未知的风险自然比不过丰厚收益的诱惑。 不到一刻,便又有人涉险而去,毕竟,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往往很容易被忽略。 不知是侥幸还是实力使然,此人一路御剑而行,竟然被他躲过了那恐怖的电光,弯弯扭扭中,直往那湖面深处而去。 再远处,便是天长水阔,烟水空茫,他的命运如何,却已不得而知。 此人的幸运,给了湖畔众人极大的信心,不到片刻,便是数人亦涉险而为。 初时,尚只是三三两两,不到片刻,却是一涌而上,仿佛再晚些,那浮屠岛上之物,便要被抢光了一般。 结局,自然不如希望那般美好,那些心急的修士们,多数越不到数十丈,被落于湖下,沉入那神秘的湖底之中。 出师未捷身先死,四大家族设此禁制,无数人尚未看到浮图岛的影子,便枉死于这湖畔,却不知,如此结束,是善是恶。 苏迈望着四周越来越少的人群,还有时不时自半空之中坠下的修士,心里诸多感慨,最后,终成一声叹息。 少年游 第二百一十章 资格拍卖 ()“奇怪,为何没见到南庭宗、六虚书院和无定寺的人?”顾旷望着身侧人群,突然说道。 “此地毕竟在乾元城内,除了四大家族之外,其余各大宗门留于城中之人本就不多,而能到至此者,更是少之甚少,稍有修为之辈,只怕早就越湖而去了吧!”苏迈闻言,徐徐接道。 口中说着话,眼神却不经意地扫过人群,一阵搜索之后,终无所发现,苏迈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了一声。 看来,陆姑娘只怕早已走了! 正自有些气馁时,却见无用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苏迈……”无用远远便叫着苏迈的名字,却忘了他的身份。 苏迈一脸无奈地望着他,待其将近时,忙跑过去拉着他,轻声道“你个和尚,叫这么大声做甚,怕没人不知我在这啊!” “嘿嘿!”无用嘿嘿一笑,摸着脑袋说道“抱歉,忘了你是犯人!” “去,你才是犯人”苏迈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接着又道“我也是受害者!” “好好,你是受害者”无用忙接了一句,随后道“苏迈,我要入湖了!” “你是无定寺高僧,入湖还不是迟早的事!”苏迈毫不意外的回道。 “阿弥佗佛,我只是个小和尚!”无用忙摆摆手,急道。 “你可有办法?”苏迈冷不丁地说道。 “可渡一人!”无用知其所指,伸出一根手指,神秘兮兮地笑道。 苏迈闻言,沉默半晌,随后朝身后望了望,轻声道“清茶!” “那你呢?”无用疑道。 “不用管我!”苏迈边说着,边朝顾旷和清茶行去。 “小清茶,你且随无用去!”苏迈望向清茶,语意坚定地道。 “为何?”清茶一脸雾水,不知苏迈和无用商量了些什么。 “他带你渡湖!”苏迈接道。 “那你们呢?”清茶疑道。 “我自有办法!”苏迈望向顾旷,随后又道“顾旷,你也先走!” 顾旷以为苏迈已有办法,便也未说什么。 小清茶满是疑惑,不过,她自知苏迈向来主意颇多,便也不再计较。 无用朝二人点点头,说了声岛上见,便携着清茶快步而去。 顾旷待二人身影消失,便朝苏迈道“你可有计策?” “没有!”苏迈笑着回道。 “如此,不如回城!”顾旷想了想,随后说道。 他对这星罗海本就心无所求,来到这湖畔,不过是应苏迈之邀,此刻见苏迈无计渡湖,便亦释然,不如早日回城,离开此地再说。 “不!”苏迈断然否认,随后道“你先走,我再想办法!” “你有何办法?”顾旷疑惑地问道,眼见这湖畔之修士越来越少,留守之人,要不是有自知之明,已生退意,便是少数世家宗门弟子,等候同门驰援。而能助苏迈者,放眼望去,竟无一人。 “我自有安排,不过如今时机尚不成熟,你且先行渡湖,我们岛上见!”苏迈一本正经地说道,看那模样,似乎真有已有计策。 顾旷半信半疑 地望向苏迈,搞不清他到底做何打算。 不过,渡湖之事亦是苏迈所提及,他应没可能自行放弃,故而顾旷想了想,亦未再坚持。 望了望四周,顾旷沉默良久。 又有不少人消失了,而那湖面之上,依旧剑光四起,不过,幸运儿终是少数,不久之后,这喧闹的湖畔,终于也恢复了清净。 当人数渐少的时候,众人心里也越是冷静,对死亡的恐惧便越加强烈,此刻留于湖畔之人不到三百,一个个神情各异,不过,苦思良久之后,却没人再有越湖之举。 “顾旷,你先走罢!”苏迈笑了笑,说道。 “你当真有计策?”顾旷皱了皱眉头,望向苏迈,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苏迈未再接话,只是略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切不可冒险行事!”顾旷叮嘱了一句。 “浮屠岛上,只怕亦是凶险万分,无用和清茶经历尚浅,不识江湖险恶,若找到他们,多加照拂!”苏迈拍了拍顾旷,有几分决绝之意。 “保重!”顾旷拱拱手,也不再多言,祭起快雪,一道流光泛起,向那湖面疾驰而去。 苏迈只见湖面上电光闪烁,一道道雷电打向顾旷,不过那快雪剑却似有灵性一般,载着他左闪右避,不一会便冲了出去。 远远看去,他手中似乎握着一物件,偶有电光打来,举手而挡,那威势赫赫的闪电便如泥牛入海,消弥无形。 苏迈看得心动不已,难怪顾旷敢说,一人渡湖当无碍,有这快雪剑和他手中的法宝,他确实可以从容而过。 看来,这出身优越的弟子,多少都有点保命的手段啊! 苏迈提了提手中之剑,有些自嘲地叹道。 他出身于中部小郡青石城的铁剑门中,本就无甚名气,加之他叛逃而出,如今已是被师门所缉捕的弃徒,一人一剑,无亲无靠,重重劫难中,能保得性命已然大幸,加之乾元城之事,此生只怕再也难入仙门。 哎……! 苏迈重重一叹,有些无奈地转过身,准备找个偏远点的地方,看看情形再说。 就在他走了不到百步,突然听到背后有声音响起。 “十万仙券,带一人渡湖!”有个粗豪的男子嗓音,自人群中传了过来。 “十万券,这么贵?”有人惊叫道。 “比起那遍地是宝的浮屠岛,这点钱算个鸟啊!”那人又叫道。 苏迈听得有趣,忙又转身,朝前方挤去。 只见人群中,有一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手中握着一把泛着宝光的彩色雨伞,正得意洋洋地朝众人叫嚷着道。 “十万券倒不算贵,不过你又如何保证能身而入?”有人接口问道。 “不错,你如何保证并无凶险?”又有人跟着质疑。 “我这七宝琉璃伞乃仙家至宝,我修为不够,不然一次渡数人过湖,又有何妨!”那人颇为不屑地叫道。 “你先越湖看看,若能身而返,我等便相信你!”先 前那人又接口问道,听这语气,似乎他对这买卖很有兴趣。 “众位,既然如此,为表在下诚意,我这便绕湖一圈,各位且睁定眼睛,看好咯!”说完,亦不再停留,脚底用力一纵,举着那七宝琉璃伞便朝湖面飞去。 无数闪电骤然袭来,那人浑不在意,右手擒着伞柄,气定神闲地在那湖面之上悠然绕行,那伞似乎确是一件极好的避雷法宝,电芒打在其上,如被无形之气隔离了一般,竟然纷纷诡异地绕道而去,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啊……!”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之声,有人见状已然开始尖叫起来。 原本有不少人已准备放弃,保命回城,毕竟,相比那渺不可及的浮屠岛,还是小命重要。 不过此刻,被这神秘修士一闹,又激起了向往之心,仿佛刚关闭的通往星罗海的道路,此刻又打开了一道门,原本有些熄灭的心,又重新点燃。 十万仙券,说起来不在少数,不过能至此地者,多少皆有些身份,平日里行走江湖,自然亦有积蓄,若真能安然渡湖,倒也值得一试,传闻中那岛上遍地是宝,数千年未曾现世,便是寻得一株灵植,亦是价值不菲,更遑论若有何奇遇,更能一飞冲天,或许,改变命运的机会,便在此一举。 就在众人惊羡不已之时,那人气定神闲地绕了一圈,满脸得色地回到了众人面前,看起来,似乎未受到任何伤害。 “怎么样,诸位?”那人煞有介事地转了一圈,傲慢地望向四周,口中叫道。 “不错!”有人应和道。 “十万仙券,我去了!”先前已表示兴趣之人,断然叫道。 苏迈循声望去,只见说话者,乃是一瘦长老者,身着一身青袍,面色黝黑,额头像上镌刻着一道道皱纹,看起来很是沧桑,又有几分阴沉。 “这位道友出十万仙券,可还有价高者,这宝伞仅能再渡一人,机会难得,那岛上可遍地是宝,眼下已有不少人准备登岛,若晚了一步,就只剩残羹冷炙了!” 那人有意无意地往四周望了望,口中颇有些急迫地说道。 “你这厮好生奇怪,说好十万券便是,如何出尔反尔呢?”那老者急叫道。 “道友莫急,机会难得,那浮屠岛可不是普通地方,如今逗留此地之人,多是无计渡湖者,在下如此行事,亦为公平起见,以便更多道友能有机会登岛一窥!”那人不急不慢地回道。 “说得好听,见利忘义,坐地起价,我看有谁会上你的当!”老者面露不悦,愤然说道。 “无妨,若再无有志之士,那只能说明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与诸位无缘,这名额嘛,自然归道友所有!”那人仿佛断定会有人跟进一般,轻笑着回道。 “你且等着罢,最好等好先前渡湖之人已然登岛,再去不迟!”老者轻哼一声,有些急切,有有些无奈。 “如何,我数三声,若无应者,我们便要入湖了?”那人将手中之伞转了一圈,目光扫向众人,口中说道。 少年游 第二百一十一章 买椟还珠 ()一…、二…… 那人拉长声调,举着伞环顾一周,缓缓说道。 “各位,最后一次机会,错过可就再也入不了岛了!”见众人皆有些犹豫,那人又怂恿道。 “十一万!”终于有人熬不住了,开始加价。 “十一万零一百!”又有人起哄。 “这位道友,咱可都是有身份的修士,能到这星罗海畔来,亦非寻常之辈,这零头嘛,不叫也罢,若有诚意,便一万起价!”那人闻言,有些微怒,这加一百,不是消遣人吗? 周边众人闻言,亦是哄笑起来。 “十二万…” “十三万…” 有人参与,便会有人加价,就像先前渡湖一般,只要有领头之人,自然有人跟进。 人的在这种狂热的情境下,很容易被激发,此刻留于此地者,对那湖央的浮屠岛已是又爱又恨,本已熄了那争雄的念头,突然有被燃起,且名额只有一个,再此情形下,很容易便失去理智。 此刻,先前渡湖者,只怕已齐心攻击那禁制,用不了多久,便可登岛而去,等到湖畔这竞价胜出者姗姗来迟时,只怕就算遍地是宝,也已被争抢一空,就算运气太好,寻到遗漏者,也没命护得住。 如此你来我往,不到一刻,便有人出到了二十万。 价格越高,跟随者自然越少,到最后,响应者,不过寥寥几人。 “不如这样,在下自有其它办法渡湖,此伞可载两人,好事做到底,今日我便将这宝物借与诸位,由两位道友共同共价,自行渡湖,一来省了钱,二来也多出一机会!” “如此,则再好不过!”先前那瘦长老者首先附和道。 “不过,这价格自然便要酌情提高些,毕竟我少了这宝物,想要渡湖,要冒更大凶险。”那人有些为难地叫道。 “那是自然!”老者接道,他眼下只想赶紧渡湖而去,至于价格嘛,一定上浮倒也无所谓。 “可有人愿意同老夫一道?”老者环视一周,傲然叫道。 “价钱几何?”先前竞价的数人,同声问道。 “三十万券,一口价!”持伞之人见状,面有得色,高声叫道。 先前渡一人,便出价到二十万,此刻两人三十万券,看起来,倒也公道。 “好,就三十万!”想到有便宜可占,马上便有人应和。 “我出四十万!”那人话音刚落,一个清雅空灵的声音想起。 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 苏迈闻言,忙转头一看,却见两个姿容绝佳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在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此处留守者,多以男修为主,女子本就甚少,修为高深之辈,早已越湖而去,而大宗门或世家弟子如陆云奚者,已早有安排,故而独身女子并不多见,此刻,二人突现于此,不光苏迈,其余人听到声音,皆向苏迈身后望来。 “苏迈,好久不见!”当先的女子,梨涡浅笑,偏着头,朝苏迈摆了摆手。 “夜雪!”苏迈乍见二人,满脸惊喜,此刻夜雪的突然出现,对 他而言,便如黑夜中突然闪现地星光一般,给人无限的希望。 不用说,站在夜雪身侧的,自然便是陆欣。 “看你这样子,只怕是无法渡湖吧?”陆欣一脸揶揄的样子,望向苏迈,似笑非笑。 “嘿嘿,二位姑娘出现得还真是及时!”苏迈颇有些面色发烫,对于陆欣之言,他还真无法反驳,只好岔开道。 “怎么,想让我们带你渡湖?”夜雪还没来得及回话,陆欣又叫道。 “若是方便的话,自然求之不得!”眼下这关键时刻,苏迈也顾不得脸面了,他的修为,夜雪和陆欣皆了如指掌,没必要硬撑,故而闻言,干脆直言不讳。 “看来,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夜雪闻言,笑了笑,随后走了过来。 “本来呢,还得费点精神,不过现在,却简单多了!”望了望前方那满脸诧异的众人,夜雪望向苏迈,神秘一笑。 原本夜雪二人出口叫价,便让众人惊叹不已,她这突然开口一句“苏迈”,更让众人瞪大了眼睛。 此人便是那个被乾元城蔺城主通缉的要犯苏迈? 此刻群雄之中,有不少人原本为城中居民,月前苏迈和天琅坊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之后便有其画像,出现于城墙之上,虽说未曾谋面,但此刻一想,确实很是神似。 一面是通往星罗海未知的诱惑,一面是城悬红通缉的要犯,便是不能渡湖,能拿下苏迈,亦是可观的收入,故而一时间,人群的目光均向苏迈看来。 苏迈感觉如芒在背,他一直小心隐藏行迹,就是不想被人认了出来,免得多生枝节,却不料突然之间,被这神秘莫测的夜雪二人叫了出来。 若眼前这些人群起而攻之,他还真有些不知如何处理。 “怎么,你们都不想渡湖了,要捉拿通缉犯吗?”陆欣见众人均投来不友好的目光,眼神扫过场,冷冷地说道。 众人只觉一阵寒气袭来,方知这突然而来的两位女子,当非易与之辈,想要捉拿苏迈,只怕并非易事。 一时间,方涌起的敌意,又悄然消退了些。 “四十万,如何?”夜雪未理会周边众人,望向那持伞之人,问道。 “四十万,可有再高者?”那人自然心中甚喜,环视一周,高声叫道。 四周一阵沉默,心里盘算着这女子像是有备而来,一幅势在必得的模样,盲目加价,不但得不到好处,还没来由的得罪人,不妨看看再说。 半晌,见再无人响应,那人似有些惋惜地叹道“如此,这渡湖之机,便归这位道友了!” 边说着,边向苏迈三人走来。 “这位道友,四十万券,银货两清,在下亦赶着渡湖!”那人将七宝琉璃伞转了一圈,便向夜雪伸去。 “别急!”夜雪摆摆手,并不急着交易。 “道友这是何意?”那人颇有些不解地道。 “在付款之前,想向道友讨要一物!”夜雪笑盈盈地接道。 “何物?”那人有些奇怪,他不过出卖一个渡湖的名额而已,有何物可讨要的。 夜雪笑而不语,随后那人脑中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手中那玄音避雷石借我一用!” 那人闻言大惊,心道已被人叫破,一时亦些踌躇。 “你那雷石甚是好物,但市价亦不过十万,不过此刻正当其时而已,若在平时,只怕无人问津。”夜雪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人闻言,尚自犹豫不决,随后又听得夜雪说道“你那所谓的七宝琉璃伞不过寻常之物而已,不值几文,我以四十万收你一雷石,你已赚了数倍有余,以你的修为,便是越了湖,也是枉送性命,不如收了钱早日离去罢!” 那人心知今日之事,若不答应,夜雪肯定会将他诓骗众人之事,到时惹得众怒,只怕很难善了。 他本为财而来,对于浮屠岛之事,以他的修为,便像夜雪所言,纵是去了,也多半是送命,反而不如赚了眼前之钱财来得实在。 念及此,他便亦释怀,爽快地伸手将那雷石掏了出来,连同那伞一起递给了夜雪,口中说道“这玩意不值钱,姑娘出手如此大方,便送与姑娘留做纪念罢!” 夜雪笑着接过,却没有立刻付款,而是转向众人,将那伞往头顶一擒,随后道“诸位道友,今日有缘相见,我亦想结个善缘,那浮屠岛上凶险无比,多个朋友,相互扶持,自然好过处处是敌人。” 见众人皆不解其意,夜雪顿了顿,又将那伞横于手中,笑着道“其实此物于我并无大用,不过见众位你争我夺,怕伤了和气,故而出手,为表诚意,我愿将此物以三十万券相让,亏出十万便当小小心意,日后若在岛上相遇,还请相扶一程!” “那是自然,道友请放心!”众人谁也弄不清夜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一买一卖,无端折了十万,这种明摆着亏本的买卖,只要不傻,谁都看得出来。 不过,这女子既然肯做,对众人而言,自然是好事,这天下掉的馅饼,此刻不吃,再待何时? “好,那就多谢道友了!”先前那瘦长老者闻言,忙接口叫道,那语气充满欣喜之意,急切之情溢于言表,似乎生怕夜雪反悔一般。 这边有意购买者,心头狂喜,而先前那卖伞之人,却是急是直冒冷汗,满眼怨毒地望向夜雪,那情形,似乎像是上了大当一般。 夜雪却未加理会,很快便和其它二人达成了交易,将那七宝琉璃伞卖了出来,随后取出十万券,一并交与了那卖伞之人。 那人口是心非地说了声多谢,随后朝众人拱拱手,却是一转身,便朝那来时的旷野,疾行而去。 众人见状,很是奇怪,这人不趁机入湖,却是折返而回,又是何意? 不过那买伞的二人却无心去想这事,宝物已到手,赶紧渡湖才是正事。 “二位,宝物虽好,亦得多加小心,为免意外,不妨先在这湖畔试上一试!”夜雪望向那人消失的方向,淡淡一笑,朝身前的买主说道。 那二人心急不已,却是惹得再去理会夜雪,闻言亦不回话,转身便走。 夜雪雷石到手,朝陆欣点点头,随后将之递与苏迈,口中道“跟着我们!” 苏迈一愣,不过因先前屡次相救之故,他对夜雪倒甚为信任,接过雷石,便跟了上去。 少年游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危机在前 () 夜雪和陆欣在前,苏迈紧随其后,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三人很快便到了星罗海的湖畔。 “苏迈,你手中之物乃玄音避雷石,可助你摆脱这湖中雷电的袭击,一会我带渡湖,多加小心!”夜雪站于湖畔,望着这茫茫水域,叮嘱道。 “你是说,真正有用之物是这雷石?”苏迈小心惊道。 若是如此,那先前那人所售之七宝琉璃伞又是何物? “傻了吧!”一旁的陆欣白了苏迈一眼,得意洋洋地道:“那伞不过是个摆设而已,这雷石其实也不值几个钱,平素根本用不上,只是眼下凑巧遇上罢,说白了,天琅坊出价亦不过十万。” “这么说,那人是借着卖伞的名义骗钱?”苏迈疑道。 “没错!”陆欣望了望不远处跃跃欲试的持伞二人,压低声音道:“那人原本是想将伞高价卖掉,然后自己拿着这雷石越湖!” “这么说来,买伞之人不就危矣?”苏迈急道。 “我已提醒过他们,利令智昏,也算咎由自取!”夜雪轻叹一声,随手取出一把墨色软剑,迎风一展,如一条漆黑的绸带飘于湖面之上。 伸手一拉苏迈,二人立时闪身而上,陆欣自然御剑紧随而去。 密集的电光劈来,狂暴而恐怖,苏迈先前在湖畔观望,尚觉不寒而栗,此刻立于这电光之下,只觉那道道雷电,如有眼睛一般,甫一入湖,便有无数闪电,齐齐向他打来,看那架势,似乎只要一次,便可令他魂飞魄散。 苏迈只觉一阵凉意自脊背升腾而起,虽说手握着避雷之石,但毕竟从未使过,这赫赫天威之下,能否抵挡得住,犹是未知之数。 正自战战兢兢之时,耳畔传来夜雪的声音。 “没事的,怕就闭上眼睛!” 苏迈闻言,面色一红,既然夜雪有此一说,当不至有何不测,自己若畏手畏脚,便无端惹人笑话。 “多谢,我没事!”苏迈强自镇定地回道。 此刻夜雪身笼于一团灰黑色的迷雾之中,看不清形貌,那电光钻入其中,片刻便消弥无形,却不知她是否会受到伤害,不过既然有空关注苏迈,想来应当无碍。 说来话长,那电光袭来,却是瞬息之间。 苏迈身无应对之策,只好寄托于手中之物,本想闭上眼睛,听之任之,不过话已说在前面,他亦只好将目光投向远处雷电交加的湖面,听天由命。 电光如灵蛇般忽闪而来,不过就在将欲降临之时,却诡异地朝两侧偏了过去,仿佛苏迈周身有一堵无形的墙一般。 苏迈只觉身侧电光闪烁,头顶却毫无所觉,微抬起头,望着这神奇的一幕,心神大动。 看来这避雷之石确实是个好东西! 长舒了口气,苏迈紧绷的心稍松了少许。 既然无事,便勿需再担心,难得置身这奇景之下,便好好感受一番,这星罗海数千年方现世一回,之后只怕再无此等凶险至极的体验。 茫茫水域之上,能入湖者,早已人 迹渺渺,此刻在这目力可极的星罗海上,便只有她们三个,确切地说,只有他和夜雪二人,因为陆欣已然疾如流星,快速向前闪去,等苏迈再看时,只剩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依稀映在水天相接之处,须臾之间,便已消失无踪。 “苏迈,你的火毒解了吗?”身影朦胧中,夜雪的声音传来。 “嗯!”苏迈点头应着,随后又笑着道:“之前在伏蚕山中的猴洞里面,机缘巧合之下,撞了大运!” “无论如何,解了便好!”夜雪似乎对如何解毒不甚关注,只淡淡应道。 “对了,夜雪姑娘,你和陆欣为何会出现于此?”苏迈回望了一眼湖畔众人,突然问道。 以夜雪和陆欣的修为,想要越湖,并非难事,为何却姗姗来迟,等到众人皆已离去之后才出现? “欣丫头想看热闹罢了,我陪她过来瞧瞧!”夜雪漫声应道。 苏迈闻言,便即了然,以陆欣的性子,发生如此大事,她肯定坐不住,定会央求这夜雪前来。 这两人来历颇为神秘,修为也很是了得,先前便多次相助于他,虽说谈不上交情,但从内心里,苏迈却是充满感激。 此次苏迈正自一筹莫展之时,又是她俩现身相助,似乎这夜雪,便是他的救星一般。 看来,欠她的,一时是还不清了! 苏迈暗自摇头苦笑。 夜雪未在意苏迈的反应,言毕便陷入沉默之中,或许已在力对付那电光。 过了不到一刻,却见那雷电逐步减弱,前方一片水气迷蒙,这四象弥天阵的禁制终于到了尽头。 夜雪亦已卸去身的防护,露出了本来面目。 “四大家族弄这禁制,不过多几个冤魂而已!”夜雪甩了甩袖子,不经意地说道。 “如今入湖之人,成百上千,留守之人修为低微,便是没有这禁制阻扰,只怕到了那浮屠岛上,亦是九死一生,不如折返为妙!”苏迈接口回道。 “苏迈,你若到了那岛上,有何想法?”夜雪回过头,笑吟吟地道。 “我?” 苏迈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 他不想夜雪会有此一问,一时却不知如何回复。 想了想,随后说道:“我嘛,就算登了岛,亦不过凑个热闹,那岛上便算遍地是宝,于我亦毫无用处,看看就好,留得性命重要!” “你倒挺看得开!”夜雪浅笑一声,随口回道。 “我有自知之明,此次能从这火毒之下捡回一条命已是侥幸之极,不敢再做它想。”苏迈苦笑一声,淡然回道。 他说的倒是实话,本来他亦没想有何收获,只不过想去见识下而已,以他的修为,除非运气实在太好,不然不可能会有何收获。 “说起来,若真有机缘,那岛上还真有一地适合你去一探。”夜雪想了想,脸上却有些凝重。 “那是何地?”苏迈一听,便来了兴致,忙问道。 以夜雪对他的了解,若真和他有关,只怕 非寻常所在。 “我亦不太确定,那地方有死无生,此刻言之尚早,到时再说罢!”夜雪却未直接回复他,许是担心他到时轻举妄动,徒自送了性命,故而隐而未道。 苏迈略有些失落,不过夜雪如此,自然有其道理,故亦未追问。 二人随后闲聊了几句,夜雪本亦非健谈之人,加之和苏迈之间,虽有数次接触,但每次均匆匆而散,实在说不上熟悉,故而亦无太多可谈之事。 如此又过了半晌,不经意间,前方红影一闪,却是先前探路的陆欣脚踏长剑,返了回来。 “怎么样了?”夜雪见她那风风火火的样子,笑着说道。 “四大家族及数大宗门之人,正力破除那护岛的屏障,估计一时半会之间,很难成事。”陆欣接口回道。 “若这般容易,反倒无趣了!”夜雪点点头,随后又道:“只怕用不了多久,这些老家伙便会将压箱底的东西掏出来了,我们不妨去开开眼界。” “不错,若无几分伎俩,倒徒自折了这神州正道的威名,此刻那地方聚集之人,算起来,皆是一时精锐,若连这浮屠岛的边都沾不上,岂非笑话!”陆欣笑着回道,眼神中颇有几分戏谑,像看笑话似的。 “走罢,我们也去看看!”夜雪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随后载着苏迈,跟在陆欣之后,疾驰而去。 如此又向前行了大半个时辰,烟水茫茫,一成不变的湖面,终于有了些变化。 无数的剑光自湖面上空泛起,齐齐袭向了前方那一片水域之上。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巨响,自虚空深处传来,三人距那地方尚有数里之遥,亦觉鼓荡不已。 “当心点,应快破了!”夜雪止住去势,悬停于半空,望着远处混乱一片,淡然说道。 “何出此言!”苏迈闻言奇道。 他虽觉身势浩大,但却未看出有何特别之处。 陆欣亦回头望向夜雪,却不知她为何会有此一说。 “你们看!”夜雪抬手指了指远处,随后道:“那些光柱均指向一个地方,还有些声音,却像是从水底传来!” 苏迈和陆欣闻言,齐齐朝前望去。 那一片光影交错之间,咋一看,剑光四起,混乱无章,不过仔细望去,确有几道粗壮的光柱正自数个不同方向,攻向远处水面的同一个地点。 而那隆隆之声,确听不出有可不对,夜雪所言自水底传来,更不知是何缘故。 随着那一**的攻击密如骤雨般倾泻而至,先前所听到的声音已越来越强,苏迈只觉耳部震痛,如问天雷之声。 他们三人此刻只是远远观望,便有如此异像,那身在其中之人,却不知是何感受。 “苏迈,这水底回响,很是异常,我担心待会这护岛禁制被攻破之后,会有反制之力,恐甚为凶险,前方之人,能身而退者,只怕不多。”夜雪面有忧色,颇有些担心地道。 “夜雪,你是说一会还有危险?”陆欣闻言,满腹狐疑地道。 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形之风 () “或许吧,我也不确定,这星罗海号称死地,浮屠岛更是神秘莫测,护岛之禁制应是牢固无比,总感觉不会这般容易被破!”夜雪面色沉重,忧声道。 “莫非这水下有何不对?”苏迈急问道。 “你仔细看看那四大家族和大宗门的弟子,都在做什么,站在哪儿?”夜雪指了指前方,接口道。 苏迈放眼望去,只见前方湖面之上,人影绰绰,乍一看,混乱无比,不过仔细望去,却还是发现了些异样。 四大家族之人,依然在那法宝之上,只远远的施法攻击,而像陆云奚及无用等大宗门弟子,却隐隐站于人群的边缘,聚成一团,虽亦施法攻击,但似乎作用不大。 而只有站在前排的各大家族宗门的顶尖高手及主事之人,方才才施为,各展神通,祭起法宝朝前方攻去。 “看起来,这些宗门及世家弟子似乎尚未尽力!”苏迈观望 片刻,向着夜雪说道。 “前方人群之中,除了四大家主之外,另有众多高手,修为见识皆为上乘,自会想到这一层,故而应已留了后手!”夜雪回道。 “那我们要不要过去?”陆欣很想去看看热闹,故闻言便急着道。 “远远看着就行,这个热闹可不好看,到时会出什么状况,我也弄不清楚,传闻这星罗海乃是死湖,一物不生,鹅毛不浮,一不小心掉下去,可是要命的!”夜雪似笑非笑,半带警告地说道。 陆欣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挖苦着道:“你有个拖油瓶,真有意外,要想跑还真有些麻烦!” 夜雪白了她一眼,却未再说话。 苏迈闻言,知道陆欣在说他,却只好内心独自苦笑,反正此刻已到了这湖面之上,他行动不便,只好靠着夜雪,说他是个拖油瓶,倒也没错。 苏迈远远地望着前方,想看看无用和清茶去了何处,不过任是他拼尽修为,目力所及之处,依然只见人头攒动,高来高去,却辨不处谁是谁。 他本想让陆欣帮忙找找,不过想到他一出口,免不了又遭她一番嘲讽,故又作罢。 三人便这样,在离人群数里之地,逡巡不前,紧盯着前方的动向,不到一会便有了动静。 初时,只听得轰然一声大响,虚空有如雷鸣一般,巨震之声滚滚而来,紧接着无数的剑光倒飞而回,向半空中众人疾射而去。 天空中一阵混乱,谁也没料到,竟会有如此诡异之事,这剑光竟能自行折返,一时间,人群混乱一片,纷纷御剑而避,原本颇有秩序的修士们,均忙着躲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无数的剑光电闪而来,去是有多热切,回来时便有多残酷,不少修士躲闪不及,被剑芒射中,措不及防之下,坠入那湖水之中,湖面水花飞溅,随后见涟漪荡起,不一会,便再无声息。 一时间,便有数十人殒命。 人群中惊呼之声四起,有了刚才那一幕,谁也不敢再擅自攻击,纷纷向前方那领头数人看来。 以蔺归元为主的四大家 族自然是群雄之主,虽说南庭宗和无定寺亦有主事之人在此,但却多是留守乾元城的长老之类,此地毕竟是四大家族封印之禁地,不好越俎代庖,故而在场众人,无论内心如何考虑,表面上自然仍是以蔺归元为尊。 “诸位道兄,眼看便要功成,切不可功亏一篑!”蔺归元大叫一身,手握一柄既长且宽的巨剑,朝前一指。 一道飓风平地而起,半空中灵力仿佛被抽空了一般,一阵肃杀之气随之涌来,修为稍低者,无来由便感觉阵阵身体发冷。 蔺家的之术,同样脱胎于四象弥天阵的密法,在这紧要关头,自蔺归元的剑下蓄势而出。 身前约十丈远的湖面上,剑气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斩在那道无形的屏障上,虚空中有巨震传来,仿佛前方的天都欲被撕开一般。 众人见状,欢呼四起,虽知眼下凶险异常,但即刻登岛的念头依然有着狂热的刺激,诱惑着他们跃跃欲试。 无定寺的空寂大师转头望了望,口中宣了声佛号,断喝一声,叫道:“诸位檀越,此处即刻可破,为免发生意外,还请后退数里,待障碍扫清,再请一同登岛!” 言毕,却见人群中一阵沉默。 随后,有少数人自忖修为,权衡再三之后,飞身后撤,退到了离苏迈三人不远的地方。 四大家族及大宗门弟子似有默契般,领头之人指挥法宝,迅速向后退了一段距离,不过大多数人,却依然无动于衷,毕竟他们来此的目的便是抢先登岛,要他们后退数里,那岂不是将这大好时机拱手让人? 眼下有四大家族及大宗门之高手破禁,他们只要坐享其成便可,此刻让他们后撤,却是万难从事,空寂大师虽是一番好意,但利益当头,众人多选择漠视可能的危险,毕竟群体庞大,真有何事,亦是众人一起承担。 有人结伴,那凶险便淡了几分。 空寂大师无奈地摇了摇头,佛法虽广,难渡无缘之人,他有心庇护,却奈何人心思变,见利忘危。 随手祭出一只金刚杵,虚空中映出一道数丈长的虚影,一道金光倾泻而出,紧随蔺归元之后,向那相同之地打去。 有了二人的出手,随后那并排之人尽皆倾力而出,各施法宝,毫无保留地朝前打去。 夜雪远远看着,虽不知前方发生何事,但见不少人均向后而行,心知已有人意识到危险,而蔺归元等人的倾力施为,自然已是到了紧要关头。 “欣丫头,当心了!”夜雪朝一脸好奇的陆欣叫了声,见其浑不在乎的样子,随后又正色道:“先前那诡异的剑光反噬,便是先兆,千万不可大意!” “知道了,姑奶奶,你比我师父还啰嗦!”陆欣嘟着嘴,无奈地回道。 “还好意思说你师父,若非你求我去找你师父点头,我们有何必趟这浑水,我看这地方啊,只怕没那么简单,此行之人,却不知有几人可身而退!” “那那么 夸张,不过一小岛而已,再说,真有危险,也是四大家族和那些大宗门的长老在前,我们不过到此一游罢,既无所欲,自然亦无所惧!” “好一个无所欲啊,你那点小心眼还能瞒得过我吗?”夜雪闻言,调笑着道。 “嘻嘻,传闻这星罗海数千年不现,作为这大湖之上唯一的岛屿,浮屠岛自非等闲,我等有缘遇上,自是随缘而起。” 夜雪闻言,脸色一黯,随后道:“你一片孝心,也是难得,只不过那岛上,只怕已很难如你所愿!” “随缘罢!”陆欣显然知道夜雪口中所指,亦未说破,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苏迈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似乎陆欣和夜雪此次前来,是要到那浮屠岛上找寻一物,从夜雪口中所指,可以推断出,这东西只怕是送于长辈之物,再这神州界上极为少见,甚至连以藏宝甚丰而闻名的天琅坊只怕都无现成之物,故而陆欣才会冒险到此一游。 不过她们二人似乎均不愿说破此事,只蜻蜓点水地点了点,苏迈虽也好奇,但亦不便追问。 就在二人对话之时,又有数声轰鸣之声传来,片刻便见前方的湖面之上乱做一团,似乎有甚厉害之物突然来袭,导致众人措手不及,一时间,那湖面之上,又有不少人掉了下去,和先前坠湖之人一般无二。 片刻后,更残忍的一幕出现来,蔺归元数人所攻击之地突然一道强烈的光芒冲天而起,纵是苏迈距离尚远,亦觉双眼刺痛。 随后一阵气浪涌起,如一把无形之剑,以那被攻击之地为中心,狂暴地向四周横扫而来。 湖面之上风声突起,湖水像是被煮沸了一般,瞬间蒸腾起来。 而那无形剑气看上去,似有荡尽一切之威,蔺归元等数人首先便觉不对,来不及顾其他人,纷纷祭起法宝,疾速而退,而他们身后之人,却无这般幸运。 数十人瞬间被拦腰而斩,血雨纷飞,片时便将脚下湖面染成淡红色。 留得性命者,多有不同程度负伤,肢残体破,已算不幸中之大幸。 而正如夜雪所言,四大家族及南庭宗等大宗门弟子,在那金光乍现之时,便即刻向上遁去,堪堪躲过一劫,多数人并未有何损害,但亦有少数弟子,被这狂风扫中,不幸坠入湖中,命丧星罗海。 夜雪远远望见,未等那诡异的狂风扫到,便驾着脚下之剑,冲天而起,向上方而去,陆欣自然紧随其后。 脚底虚空,如被切割一般,苏迈只觉狂风过处,万物无踪,这毁天灭地般的劲风不知因何而起,却如天地伟力,连蔺归元等人都只有逃命的份,那跟随着的众人自然各安天命。 风过后,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湖面依旧空无一物,那沸腾的湖水,随着众人莫可名状的惊恐怖而消散,除了部分人无辜死去之外,似乎并未有何不同。 相反,那禁制被破,接下来便可登岛,这种情绪一度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 少年游 第一百二十四章 虚空裂缝 () 先前志在必得的众人顾着逃命,乱成一团,被这霸道强横的罡风迎头吹过,近百修士瞬间殒命,残肢断臂一一被星罗海的湖水吞噬,不久之后,湖面便又恢复了宁静。 蔺归元亦未料到会有如此突变,躲过之后,很快便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面上略有些尴尬。 不过在场众人皆是修炼有成的修士,能至此者,自非泛泛之辈,平生所见自不会少,故而经历了适才那惨烈一幕,虽有几分后怕,但待那湖面平静,一切重归于常时,更多的却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和期盼。 那禁制终于破了! 蔺归元数人重又聚于一处,空寂大师满脸慈悲,口中念着佛号,为先前的死难者超度,花山雨面无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而其余众人则各怀心事地盯着前方那强光爆发之处。 距那湖面之上约三丈之处,隐约出现了一条深达数十丈的裂缝,便像一只巨大的眼睛,赫然嵌于半空之中,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众人,看上去,神秘而恐怖。 蔺归元望着那道裂缝,面色凝重,片刻之后,其余三大家族之家主亦步了过来。 “蔺兄,此事有些蹊跷啊!”一位阔脸长髯的中年男子,捻了捻唅下长须,颇为担忧地道。 “先前那罡风便甚是古怪,这道缝隙突然而来,吉凶难料啊!”花山雨接过话头,沉声说道。 “那浮屠岛便在眼前,好不容易轰出这道缝隙,无论如何,进去一探便知。”蔺归元神情复杂,缓缓接道。 此刻,众人之中以他为主导,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如今却成骑虎难下之势。 这道裂缝来得突兀且诡异,以他的修为竟然看不出里面有何不对。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为一城之主,便有危险,亦只能身先士卒,容不得半点退缩。 话音一落,随后便见其倏然转身,朝身后群雄拱拱手,朗声道:“诸位道友,护岛禁制已破,这道裂缝当是入岛通道,待蔺某先行一探,若无意外,众为再接着前来!” 身后众人闻言,自是感激,这里面看去便凶险万分,蔺城主高风亮节,甘为人先,自然深得众意,一时间,应和溢美之声随之而起。 不过蔺归元话音刚落,花山雨却突然抢身而出,沉声道:“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蔺兄高义,山雨愿附骥尾!” “不错,蔺兄一人前往,风险过大,若有何意外,乾元城群龙无首,恐生乱象,不若我们四大家主联袂前行,若有不测,彼此亦可照应。” 说话之人正是先前的长髯男子,乃梁家当代家主梁尚钦。 蔺归元闻言,知道此刻再多说亦无用处,有梁尚钦等三人相助,自己进入其中,亦多了几分把握。 随后便见其点了点头,朝三人拱拱手,道了声保重,便当先纵身而去。 那道黑沉沉的裂缝,仿佛亘古不变般横于眼前,蔺归元身涌起一层青气,像一件青衣般裹住身体,化做一段虚影,片刻间便没入那一片深黑之中。 紧随其后,其余三大家族之主亦疾速而去。 众人张大眼睛,只见四道身影先后消失于那裂缝之内,没有任何的动静,仿佛那便是一个普通的深洞一般。 空寂大师微眯双眼,脸上隐有金光泛起,神识散开,想去感知那深沉的黑暗之内,隐藏着何种隐秘,不过任是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找到丝毫端倪。 那里面一片死寂,无边的黑暗湮没了一切,而蔺归元等人的身影亦不知去向了何方。 “阿弥陀佛!”空寂睁开眼,摇了摇头,老脸上满是皱纹,看去竟有几分疲态。 这星罗海,只怕是个修罗场啊! 空寂暗叹一声,随后突然往前一步,袈裟无风而涨,金钵托手,身形拔地而起,竟如脚踏流星,伴着声声颂唱,向那半空之中一步步虚踩而去。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惊呼,这空寂大师长驻于乾元城中,平日里多只闻其人,却很少见识到他的佛法修为,此刻见其一人一钵,僧袍鼓荡,步虚而去,不由得不点头叹服。 不过,在其之后,人群多是观望,却再也无人贸然而入,料是在场多数人均已查探过那缝隙内部之事,那片漆黑的所在,除了少数修为高深者,余下之人,多半自忖有凶无吉,故而多选择观望,等事态明朗之后再看。 如此,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很快一个时辰便过去了,那进去的五人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仿佛已消失在裂缝之内一般。 这湖面之上,本身灵力便颇为稀薄,故而运起修为亦较外头消耗更大,算起来众人至此已近两个时辰,若再无法登岛,只怕不少人便会因灵力不继而坠湖。 湖水之下,虽不知有何物,但先前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在场之人无不心有余悸,若一旦坠入湖中,便是尸骨无存,这种下场,是谁也不想得到的。 “诸位,那些人只怕早已登岛了,留得我等在此干等亦不是办法,生死有命,与其掉入湖里,不如进去一探!”有人终于忍不住了,声音不知自哪响起,但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随后,便见一道人影自半空划过,很快便遁入那黑暗之中。 人群中有不少正在焦虑不安的修士,见有人当先而去,思考片刻后,便有数道身影,自不同方向飞来,亦向那裂缝而去。 半空的人群中有片刻的骚乱,随后却见不少剑光往前方涌去。 不到一刻钟,终于迎来了**! 许是受那近在眼前的浮屠岛刺激,在前行无路,欲退无门之下,多数人自然选择冒险一试,毕竟来到此地,不就是为了登岛寻宝吗? 无数身影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不到片刻,均没入那黑暗之中,余下者,却是四大家族和一些打宗门之人,陆云奚及无用、花相容均在此列。 此刻人潮散尽,苏迈远远望去,终于发现了无用那逞亮的光头。 他很想过去看看,但夜雪似乎无意去看热闹,只是远远地望着,神情淡漠。 “夜雪,我们不去吗? ”陆欣见人都跑差不多了,有些着急地叫道。 距蔺归元等人进入其中已过了一个多时辰,此刻又有大批修士入内,若再等下去,只怕别人早就登岛了,她们再去,便是岛上有那东西,只怕也早被捷足先登了。 “不急,看看四大家族之人再说!”夜雪慢悠悠地回道。 “为何?”陆欣疑道。 “去得越快,死得越早!”夜雪望了她一眼,笑吟吟地说道。 “我才不信!”陆欣微翘着嘴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见夜雪毫无反应,便接着叫道:“再不走,我便要掉下去了!” 就在她们说话之时,前方原本尚在等待的四大家族及其它宗门弟子,在首领之人的带动下,亦集结着朝那裂缝飞去。 苏迈见状,心下甚急,正要出口询问,却见夜雪突然转身,手中拿着一副看去颇为精致的人形骷髅,朝他正色说道:“苏迈,那裂缝之内,不知会有何凶险,我亦毫无把握,适才观察许久,料想入内之人,多半被那黑暗所隔,却不知会去往何处,若果如此,那你便只能自己保重了!” “嗯,我省得!”苏迈点点头,应道。 “这副九节骷髅你亦见过,乃是机关大师张百器的作品,其用甚大,你且留着罢!” “不行!”陆欣闻言,惊叫着道。 夜雪摆摆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陆欣不依地道:“这法宝可是你的随身之物,从不离身的!” “无妨!”夜雪淡然回道,似乎这骷髅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陆欣撇撇嘴,有些惊讶地望向夜雪,那神情仿佛见到陌生人一般。 这骷髅可是她自幼随身的法宝,此刻竟然借于苏迈,确实令她有些意外。 不过此刻夜雪亦是无奈之举,苏迈修为太低,若进入那裂缝之内,无夜雪和陆欣保护,只怕很难身而退,而修士之法宝,多有灵性或随其所修功法而行,故而其它物什便是给到苏迈,他亦无法驾驭,只有这九节骷髅可自行使用,苏迈持之在手,关键时刻或可救得一命。 苏迈听得二人之言,回想起过往这骷髅曾数次搭救于他,且印象中此物可通人性,先前在那乾元城铁剑门的小院之内,自己被郭子阳困于禁室之内,还是它从地底钻出,留言示警,这么看来,这骷髅并非普通法宝那般简单,也难怪陆欣会也这么强烈的反应。 “夜雪姑娘,这万万不可!”苏迈想到此,忙拒绝道。 “它亦同你有缘 若能在岛上汇合,再还于我便是!”夜雪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顺手便将那骷髅递了过来,看得出,脸上亦有几分不舍。 苏迈见状,亦不再矫情,点点头,便接了过来。 “好生保管着,若弄丢或者毁坏了,唯你是问!”陆欣气鼓鼓地盯着苏迈,恨声道。 苏迈忙小心应是,心道便是把自己弄丢,也不敢让着宝物有何损毁,不然还有何面目,面对夜雪! 少年游 第二百二十五章 黑暗无边 () “走罢!”夜雪淡然一笑,随后转身,玉手一挥,脚下那一段黑绸般的软剑应声而起,飞快地朝远处那刺目的裂缝之疾驰而去。 苏迈只觉身侧风声顿起,不到片刻便已到了那黑洞之外。 夜雪停住动作,随后头也不回,对苏迈念道:“当心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陆欣却是身形一闪,当先冲了进去。 夜雪摇摇头,对这丫头的急脾气很是无奈,随后便也闪了进去。 苏迈只觉一阵阴寒之气笼来,瞬间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而近在咫尺的夜雪也即刻融入其中,是不可见。 “夜雪,你在吗?”苏迈小心地呼了一句。 “嗯!”夜雪淡淡回了一句,听声音似乎亦颇为谨慎。 苏迈用力往脚下踩了踩,只觉甚是踏实,方放下心来,用力挣了挣眼,试图搜寻这黑暗之内会有何物。 不过,任是他如何努力,极目而望便只有无边的黑,便如深沉的夜一般。 而夜雪在应了一句之后,便亦没了动静。 苏迈轻叹一声,干脆闭上了眼睛。 未几,只听得一阵呼啸之声传来,无边的黑暗瞬间涌至。 “苏迈,风来了!”夜雪轻呼一声,随后苏迈便觉手中一动,那九节骷髅脱手飞出,应势而变,瞬间便比苏迈还高出一个头,张开双臂,挡在了他前面。 片刻之后,呼啸之声愈浓,转瞬之间,先前那湖上禁制被破之后的神秘罡风突然自虚空深处涌起,如风刀一般,横扫而至,未极近前,便觉极寒扑面而来。 夜雪未料到这罡风竟然生于此处,一时之间亦有几分惊惶,这神秘之风的威力,在先前她便见识过,此刻亦不敢大意,脚底一动,便往上疾速飞去。 苏迈身不由己地跟着往上冲,好在有那骷髅在侧,他双手抓着它才免于坠落。 不过,数息之后,却发现麻烦来了。 那罡风浑不似先前那般一扫而过,之后便即无恙,苏迈只觉四面八方皆有劲风涌来,一不小心,便会撕成碎片。 夜雪亦是自顾不暇,若只是她一人,倒也无妨,但有苏迈在,她便无法施展身法,行动自然受到影响,左躲右闪之下,不一刻便有些吃力,有一次,差一点便被刮中,虽然看不到夜雪所在,但苏迈亦听到她微微的喘息之声。 “夜雪,你自己逃吧,别管我了!”苏迈心道再这样下去,只怕二人皆要命丧于此,连累夜雪为他而苦,却着实不该。 “少废话,自己当心!”夜雪呵斥一声,便又没了动静。 苏迈沉默片刻,随后却做出了一个大胆而无奈的决定。 只见他纵身一跃,抱着那骷髅便没入脚下深沉的黑暗之中。 罡风呼啸,片刻便将他的身影湮没,夜雪惊呼一声,待要施救时,已然来不及了。 四顾而去,便是黑暗无垠,哪里还看得到苏迈。 “苏迈……!”夜雪朝着脚下撕喊了一句,回复她的却是无处不在的风 啸之声。 在这纵横交错的罡风之下,便是这神州界上的绝顶高手,亦无几人可从容穿越,更何况像苏迈修为如此低微之人。 这一跳之下,数息便会被撕成碎片,便是有那九节骷髅护持,亦不过支撑片刻,断无生还可能。 “苏迈,你…,这又何苦呢!”夜雪喟叹一声,神情很是悲切。 随后,身形化做流星,疾驰而去。 而苏迈在跳下之后,自然更不会好受,那无处不在的罡风仿佛将虚空切割成无数的碎片,身怀绝技之修士,在这碎片缝隙中穿行,犹自岌岌可危,何况苏迈并无护身之术! 甫一跃下,便身不由己地直往下坠,失去了夜雪的软剑,脚踏虚空,苏迈只觉身如飘絮,毫无着力之处,亦无处可依,情急之下,只好紧紧抱住那九节骷髅,听之任之。 本来,他亦怀了必死之心,选择纵身而下,便没想着活下去。 毕竟,自己一人死,总比两人好,夜雪出身虽有些神秘,但从她的修为及和那不死医仙张无常的关系来看,她的身份背景定不简单,断不能为了她枉送了性命。 耳畔风声甚紧,数息之后,便有阵阵劲风扫来。 风者,无形无质,世人只闻其声,却难观其状,故而修为高深者应对之策无非避开或无视之,苏迈身无长物,面对着无往不利的罡风,欲避不能,却又无抵御之力,只能听之任之。 故而片刻之后,他便觉头大无比,罡风瞬息而至,他避无可避,只能听天由命。 那九节骷髅似乎甚通灵性,闻得那风声呼号,张开手臂,紧紧地将苏迈护住,不断在半空之中翻腾滚落。 面对这无处不在的风刀,这骷髅虽亦有几分灵识,但毕竟并非修士,骨节转动间难免有些懈滞,不到片刻,便被劲风削去了一只胳膊。 苏迈心急如焚,虽处黑暗之中,但亦可想象此刻九节骷髅的尴尬,听夜雪所言,这法宝乃是机关大师张百器的得意之作,并非寻常法宝那般的死物,甚至于某些时候,抵得过一个寻常修士。 此刻一臂被除,愿本环在苏迈身侧的保护顿时失去一半,而下坠的身体亦随之变得有些慌乱。 正自翻转间,那骷髅的右侧小腿又被扫中,顿时掉了下去,原本高大粗犷的骷髅,已然是残缺不,伤痕累累。 苏迈心疼之余,亦是心惊胆战,若无夜雪这骷髅相助,只怕如今肢残体缺的就是它了。 在这纵横交错的罡风之中,如此数个回合,这骷髅已然摇摇欲坠,再下去,便要完废了。 “夜雪啊,夜雪,你这宝贝就要毁在我手上了,反正我迟早是死,何苦要累了这法宝!”苏迈心中懊悔,喟叹道。 数息之后,这巧夺天工的骷髅便已四肢缺,只剩下半个身子,想来已是废了。 骷髅一毁,接下来,便是苏迈了! 这坚硬无比的骨身,犹自不堪一击,何况苏迈这区区**。 失去保护的苏迈,很快便鲜血淋漓,再这么下去,用不了片刻,他 便要被切成碎片了。 原本寄望于体内的混沌之气,能在助其一回,不过这念头很快便被熄灭了,身体之上一阵阵的剧痛传来,苏迈很明显地感觉到像是被割肉般的折磨,这情形,和先前在乾元城外的山谷之中,被魂兽的黑火焚身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彼时是突然而至,痛苦瞬间而来,而此刻,那如刀的罡风却是一阵阵的割过,如被凌迟一般,一刀刀摧毁着他的意志。 好在这罡风虽狂暴无比,但较之此前在湖上的毁天灭地般的烈风,却温柔了少许,与其说是杀人的罡风,倒不如说是无处不在的剑气。 既然注定逃无可逃,苏迈亦懒得做无谓的挣扎,干脆闭上眼睛,不去想了,只是手中却紧紧地握着那黑剑,生怕一不小心便弄丢了。 毕竟,在这绝境之中,这来历不明的黑剑,便是他唯一的依靠,便是要殒身于此,亦不希望它流落于这漫天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千疮百孔的身体对于疼痛亦有些麻木,这凭空而来的裂缝,不知是出口还是陷阱,反正弥天的黑暗中,看不到一丝的光亮,亦未有哪怕丁点的声音,若非那痛感随时提醒这他,几乎会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死去。 这阴寒而黑暗的所在,确实和传说中的黄泉之路,很是相似。 登仙路兮路渺渺,赴黄泉兮魂依依! 苏迈便像一只将死未死的魂灵一般,飘飘荡荡,而那护身之骷髅,亦早已变成无数段,消失于虚空之中。 许久,苏迈突然感觉脚下一重,似乎触到底了。 而冥冥之中,似乎有种声音,在召唤于他。 这是甚地方? 苏迈心中一惊,彷徨不已。 举目望去,依然是无尽的黑,除了那风声消失了,其余并无不同。 伸手望朝四周探去,亦是空无一物,似乎并不是想像中的是个石洞或者通道之类。 不过,那要命的罡风,总算是消失了。 苏迈用力地朝脚下踩了踩,虽不知脚底为何物,但感觉甚是踏实,应该不会有随时再掉下去的危险。 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不辨方位,亦不知时辰,苏迈站起身,四顾而望,一时有些茫然。 天地悠悠,遗世而独立! 这回,真的成了一个人,或许,在这里面他亦无法称之为人罢。 不过,不知为何,苏迈总感觉有种强烈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但却又没什么具体的反应。 这**之内,黑域茫茫,既无始亦无终,既无过往,亦无未来,只剩得这孑然一声,怆然慨叹。 没有天地四方,自不知往哪而去,苏迈转了几圈,手中握着黑剑,犹豫不定。 “左右无路可走,不如随缘罢!”苏迈暗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其实在这黑暗之中,即使睁开眼亦看不到任何东西,不过,人的天性使然,闭上眼,思绪会更清晰,触感亦更加敏锐。 苏迈闭眼片刻,便轻抬左腿,大步朝前而去。 少年游 第二百二十六章 诡异风声 () 就这样一路向前,苏迈一不知去往何处,不过,冥冥中似乎有甚安排一般,苏迈总觉有个声音在召唤着或者指引他向前而行。 起初,苏迈还刻意数了数步数,不过当他数了近千步后,回头一望,依旧是黑沉沉一片,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心想着这黑暗之中,不知何处是尽头,再数下去亦无意义,别五端地将自己数的昏昏欲睡。 好在这里面虽一物难寻,不过倒也无甚危险,苏迈开始尚留了几分心思,担心变生不测,不过随着一路行来,毫无动静,他也就放下心来,甚至于有些百无聊奈。 本想召个火球出来看看周边情况,不过似乎这里边五形劫术毫无用武之地,连灵气也无一丝踪迹,因修炼离火术之故,寻常所在,他随手便可召出个火球,故而身上并未随携带引火之物。 此刻,流落于这神秘的缝隙之中,诸般术法皆已失效,他便只能摸黑而行,至于身在何处,那黑暗之中,是否隐藏着甚古怪,他亦顾不上了。 不过,走了许久之后,苏迈隐隐感觉,这漫天的黑暗里,虽说眼下并无甚凶险,但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自己,他走,它亦走,他一停下来,那感觉便即消失。 苏迈试了好多回,依然如是,但欲细察,却又一无所得,这东西就像和他捉迷藏一般,若即若离,却从不靠近。 “莫非在这黑暗中呆久了,生了幻觉?”苏迈猛了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此地不知其广,却是死寂一片,无一丝光亮,亦无半点动静,苏迈所修之术亦无可施展之地,只能凭着那奇怪的感觉一路向前,好在一路行来,这直觉虽即有若无,但每走一段,便会再次出现,指引着他,向那茫茫黑色之中,搜寻而去。 洞中无日夜,苏迈便这样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反正这黑暗之中,空旷渺远,便像那无边的大海一般,无论他走向哪个方向,似乎均不会有尽头,故而走了甚久,他亦不但心会撞到。 修真之人,体质异于常人,苏迈虽不得其径而入,但多少亦算个修士,数年的捶打,已让他的身体甚是强悍,故而一路走了数个时辰,亦未觉有何疲累,不过身体上虽无妨,但神智上的折磨却非寻常可受。 虽说苏迈先前亦曾流落于地穴之中,于黑暗里煎熬许久,不过,彼时无论身在何处,多少尚有一丝光亮,且黑暗之中尚有无数生灵或洞道存在,却不似此地如此空旷死寂,初时,尚也无碍,不过时间一长,却难免有些心烦气燥,甚至于开始产生幻觉。 这也是苏迈为何怀疑那黑暗中隐隐的存在,是幻觉所致之缘故。 越往前走,苏迈便越觉有异,原本空无一物的所在,随着前行的时间变长,在他的灵识之中,开始隐隐有了变化。 初时,只觉有风声隐隐自远处传来,那声音很是分明,仿佛就在耳畔一般,苏迈伸出手,想去感知风 向,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片刻之后,当苏迈再往前时,脚下亦传来些许动静,似乎连大地也开始震动。 苏迈用力踩了踩,却觉甚为踏实,虽不知脚底为何物,但至少不会突然裂开,而那震感在他停下来之后,亦即突然消失了。 闭上眼睛,苏迈干脆停了下来,盘脚而坐,打算将那天随子的法门再运转一遍,以驱散这诡异的幻觉。 不过,此地连五行劫术都无法施展,自然并无一丝灵力存在,神州修仙界中赖以生存的各类修行之法,更是毫无用处,那天随子之法虽不知出于何处,但毕竟亦是修真之术,虽说甚为神妙,但在这裂缝之内,想来应也不会有甚特别之效。 好在这术法他自幼便已熟习,多年来也算是术由心动,不过便像他先前所想的那般,并无任何意外出现,隐隐的暖流甫一泛起,便即消失,此后再也无甚动静。 看来,老头子的法门,亦离不开这灵气啊! 苏迈叹了一气,随口道。 左右无聊,苏迈对那突然而来的幻觉很是担心,心道若不能让自己心静下来,只怕接下来的路,会是障碍重重,一不小心,便会陷入迷障之中,不能自拔,还有那隐在黑暗中,不知何处的东西,若趁机而动,只怕自己便凶多吉少。 又试了几遍,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不过,几次之后,苏迈却有了点意外的发现。 那暖流虽然一闪便即消失,但丹田中的混沌之气,在几次尝试之后,却有了一丝意想不到的动静。 灰蒙蒙的丹田之中,有气雾翻动,随之有屡屡浅淡的气流自周身涌起,若非在这死寂深沉的所在,苏迈肯定不会有所察觉,但在此刻,他却很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异常。 不过,遗憾的是,许是那气流过于微弱,根本起不到多少作用,入体之后,很快便消失了,甚至是否有融入到丹田之中,苏迈亦无所觉。 看来,这地方虽无灵气,但却意外存有部分先天的混沌之气,只不过太过于薄弱,故而苏迈虽能感知,但却无甚作用。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夜雪她们又会去了何处? 茫然无措中,苏迈亦是百般无奈,恍惚间,那个一直跟随着他的东西,似乎又出现了。 “你到底什么东西啊,为何一直跟着我!”苏迈颇有些烦燥,急着叫道。 四围空阔,声音传出去之后,片刻便消失了,毫无任何回响,不知是那东西不屑回他,还是根本听不懂他的话,抑或是这本就是苏迈的幻觉,这里本就毫无一物。 半晌,苏迈见并无动静,侧耳倾听,却发现,先前那点隐约的动静,也已失去了踪迹,那东西,似乎又隐藏起来了。 无奈之下,苏迈只得继续前行,走了不到一刻,那风声又开始出现了,隐约中,还夹杂着些许人类交谈之语。 “有人?”苏迈闻之,心神一震,这可是他坠入此地以来,第一回听到人类的声音。 “是谁在说话?”苏迈大叫一声,向前方喊道。 回应他的依然是黑沉沉一片,那人声在他喊出这一句之后,亦即消失了,四周又重归于寂。 “这到底发生甚事,为何如此古怪?”苏迈转过身子,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身边的状况,不过,以他的修为,除了无边的黑暗,却是什么也发现不了。 苏迈虽觉有些不对,但却又毫无所得,一时间,颇有些烦闷,呆立良久,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涌上心头。 懊恼无助乃至悲哀酸楚,诸般滋味,在苏迈心头打转,令他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恐惧,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有对前路的茫然,未知的恐惧,甚至于对能否走出这黑暗之地的绝望,令他束手无策,这一刻,他深切地感受到,人最大的痛苦不在于死,而是不知道自己会以何种方式死去,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如果说起初他还抱着一丝微茫的希望,那此刻,他心里已完不抱任何的希望,甚至于他还隐隐感觉,自己是不是困入了某个神秘的法阵之中,若无破解之法,只怕终此残生便要在此虚耗而亡。 或许也耗不了多久,此刻无粮无水,亦无法修炼,以自己的身体,不出数日,不是饿死,便要渴死。 苏迈一阵暗叹,心伤不已,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听陆云奚的话,赶紧离开此地,远走他乡,不来凑这热闹,以他的修为,实在没有闯荡这星罗海的资格。 原本,若无意外的话,凭夜雪的修为,送他进入那浮图岛上,亦无不可,只是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到,这登岛之途,竟然是一道漆黑的裂缝,而这里面那无数道神秘的罡风,不期然地将他们分开,那九节骷髅肢残体散,虽保得苏迈一命,但沦落于此,似乎离死亦不远了。 无论如何,只要还活着,苏迈便不可能坐着等死,虽然前方看不到任何希望,但死在前行的路上,总比枯坐着,干耗而亡的好。 人身难得今已得, 大道难明今已明。 此身不向今生度, 更向何生度此身。 苏迈一声长啸,向那茫茫虚空,大声唱道。 这一唱,即为自己助威,亦是对那漫天黑暗,无力的抗诉! 一声唱喝之后,苏迈感觉先前的颓然之态一扫而空,恐惧之情亦消了少许,虽说前方亦未有任何改变,但至少,多了几分一丝前行的勇气。 面对这一成不变的黑暗,苏迈毫无应对之策,只能一步步摸索着前行,好在这地方不辩方向,往哪走都一样,随心而去,苏迈倒也不担心会走错了路,只是时不时会停下来,听听那隐约一路跟随自己的东西,是否还有动静。 如此走走停停,亦不知过了多久,苏迈感觉那烦人的风声,似乎又来了! 伸出手,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这风声像是只在那脑海中响想,却不知是否真有其事,恍惚间,那人声亦若隐若现,由远及近而来。 少年游 第二百二十七章 妖宝指路 () 苏迈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凝神静听,那声音飘忽不定,似远似近,初听时似在耳边,等他静下来,想要细思时,却又不见了。 待得他再往前走时,声音便又出现,如此循环数次,见亦未有何意外,苏迈便也不再放在心上,遂打起精神,继续向前而去。 待到那风声再起,人音又现时,苏迈留了留神,不再停下来,边走边听,想找出到底是何古怪,不过说也奇怪,一旦他想凝心细听,那声音便连同那风声,诡异地消失了。 试了几回,依旧如是,苏迈心想,只要无甚凶险,倒也无妨,想想便又继续前行。 有这声音做伴,总比死气沉沉的好! 过了约半个时辰,苏迈想通之后,便放下心来,随意漫步而行,不徐不急,反正也无目的地,这黑暗之中,不知何处是尽头,能否出去还是未知之数,便是寻得出口,那星罗海中的浮屠岛,只怕也已被接连而去的修士们踏了个遍,夜雪说的那个适合他的所在,亦不知是何处,等他珊珊来迟,应已是枝残叶落,一物不存了吧! 如此想着,苏迈便越觉放松,先前对于黑暗的警惕亦消了少许,许久,当他感觉有些疲累时,那风声又无端地响了起来。 随之,有数人说话之声响起,似寒暄,又似叫卖,有马蹄声得得而来,不一会,又听到酒馆猜拳唱喝之音,种种情形,令苏迈几疑置身于市井之中。 “好熟悉的声音啊!”苏迈听了一会,闭上眼睛,静听片刻,仿佛回到了幼时与天随子混迹红尘的日子,破屋遮颜,穿街过巷,随缘来去,无欲无求,每日三卦,换点饭钱,实在生意不好,亦可在野外吃点野物或是山果,不用担心会有何凶险,亦不必考虑下一站去往何外,便像天随子常言之:脚往哪走,便往哪去,这莽莽神州,处处是家,日子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可惜,好景不长,天随子的不告而别,终让他沦落于江湖之中,浮浮沉沉,屡遭困厄,除了在铁剑门的三年,之后便是一路逃亡,再也找不回过去的美好,而这市井之中的人间烟火,亦是许久未曾闻到。 那些声音听起来越来越清晰,仿佛便在离苏迈不远的黑暗之中一般,隐约之中,苏迈仿佛还听到天随子解卦的声音。 “下离上坤,明夷之卦……” “君子之行,三日不食……” 一字一句,在苏迈耳畔细细响起,分明便是老头子又在故弄玄虚,欺骗无知! 苏迈眉头紧锁,感觉有些异样,正欲探究时,那声音便又不见了。 “难道真有幻觉?”苏迈沉吟片刻,见天地间复归于寂,便又自语道。 许久,当他苦思不得,感觉烦闷无比时,耳畔突然响起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令他惊悚不已。 “苏迈,想不到你也有今日,还我命来!” “姚朔?”苏迈一听,大叫一声,随后转身四顾,握剑之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莫非真有鬼魂?”苏迈虽为修士,对这仙道之事亦有 几分认知,但对这鬼神之说,却从未有涉及,最为接近者,便是那**凼中的神秘阴尸和伏蚕山中猴洞里的韩家魂体怪物,不过那也是在独特的环境和特别修炼中形成的,和鬼魂之事相差甚远,这姚朔可是他亲手杀死并埋入乌月城外小树林中,不可能会有何变故。 “姚朔,你不过是我剑下之鬼,一介孤魂而已,老子才不怕你!”苏迈向那黑暗中喊了几句,随后长剑凌空一指,虽无修为护身,但架势却是十足。 虚空中,没有任何回应,随后,却又是一个声音响起!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仿佛姚逆的鬼魂便环绕在他身侧一般,亦不出手攻击,只在他身侧不停地骚扰,喊叫,搅得苏迈烦不胜烦,却又无计可施。 “这到底怎么回事?”猛地摇了摇头,苏迈用力咬舌,想让自己清醒片刻,不过,他越是焦急,那声音便越是清晰。 凄厉而悠长的叫喊之声,在耳畔萦绕不止,不一刻,苏迈恍然间,似乎看到黑暗之中,隐隐有无数双鬼眼,正盯着自己,其中便有姚朔那阴狠而怨毒的眼神。 正是内心再坚定之人,在这深沉而死寂的黑暗之中呆了数个时辰,也很容易生出恐惧之心,而一旦心生怯弱,便会被未知的意识趁虚而入。 此刻,苏迈望着那黑暗中似有似无的存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除了死在他剑下的姚朔之外,竟然还有不少看去似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神。 自他进入乾元城后,与天琅坊恩怨不断升级,无数修士卷入其中,进而导致这仙都之中,百年难遇的大劫难,数百修士死于烈火之中,虽说那万灵旗中的魂兽非其所召唤,但多少亦和他有几分关联,之后那轮回劫火爆发,又有不少人命丧当场。 这一切,说起来,皆因他而起,便是殒命于星罗海上的诸多修士,若非他和陆云奚、花相容联手,破了那四象弥天阵,只怕亦不会有今日之殇! 不到数月间,前前后后,近千修士无辜丧生,尸骨无存,不是死于火吻,便是沉于湖底,原本在各自的世界皆是一时之杰,却不想倾刻间便消失于世,而这始作俑者,便是苏迈。 故而此刻,当苏迈想起这些时,不由有些悔恨,虽说事不由已,但许多事皆由他而推动,造成如今的局面,他亦难逃其咎。 那黑暗中的眼神,便像一个个无助的灵魂,正无声拷问着苏迈,令他更加煎熬。 那姚朔的声音依旧在耳畔絮絮叨叨,未几,似乎那所有因苏迈而故去的灵魂都复苏过来一般,齐齐在跟着姚朔的声音一齐叫喊: 还我命来…… 这一刻,苏迈第一次感到惊恐无措,背脊生寒,这么多的鬼魂一齐索命,他便是以死谢罪,也远远不够! 仿佛有冷风向背后吹来,苏迈无端地打了个寒战,闭上眼睛,不敢再望向那黑暗之中。 不过,饶是如此,那声音却是一浪高过一浪,似要将他淹没一般。 苏迈只觉虚空之中,是索命之声,或男或女,或粗或 细,或凄厉或哀婉,诸般声音铺天盖地而来,直让苏迈头痛欲裂。 “怎么会这样……?”苏迈抱着头,捂住双耳,想不去听这要命的声音,不过任是他捂得再紧,那索命之声便像生在脑海中一般,越不想听,越听得清晰。 “啊……!”苏迈烦闷不已,却又欲逃无路,忍不住大喝一声,颇有些万念俱灰之态。 不过,他越是痛苦,那些叫喊之声越是明亮,无数的声潮在黑暗中的各个角落涌起,一时间只听得一片嗡嗡之声,直入心海,苏迈只觉身如被电击一般,愣立当场,神情木然。 而身体之上,随着一股冷流自后背涌起,双腿不自觉地颤抖,无边的恐惧令他不知自处,眼神涣散,此刻若有人在他身边,看他的情形,便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就这样茫然站立着,苏迈身体的生机正逐步消退,那黑暗中仍是一片死寂,仿佛先前那漫天而来的声音,只是叫给他听一般,这**之外的荡荡虚空,除了他自己,再无一物。 此刻的苏迈,便像个雕塑一般,五感不通,六识不灵,任这暗无天日的诡异所在,一步步将自己吞噬! 许久,当苏迈身体逐步僵硬之时,原本被封闭的识海突然一动,先前那神奇的牵引之力又再次出现,胸口无端地一热,有淡淡的红光闪现出来。 被这热流所惊醒,苏迈艰难地缓过神来,先是动了动眼睛,随后便活动下四肢,还未完恢复,却觉怀中滚烫无比,忙伸出手,自怀里掏出一物。 一个看去颇为光滑的灰白色骷髅骨片,正闪着暗红色的光芒,静静地躺在苏迈的右掌之中,唯一有些奇怪的是,这东西奇热无比,苏迈握着片刻,便耐受不住,只好随意扔在了地上。 与先前见到那巨妖尸骸不同的是,这骷髅的光芒并未在落地不久后便归于沉寂,而是越来越亮,仿佛下一刻便要爆裂一般。 苏迈看得心惊胆战,此物得于那妖王头骨之中,虽不知有何用处,但肯定非寻常之物,故而若突然爆裂,威力只怕非同小可,他近在尺咫,定会有池鱼之殃。 不过,观望片刻之后,只见那骷髅红芒爆涨,一道暗红的亮光,向前方延伸而去,照出一条宽约两尺的光道来。 “难道,这小骷髅在给我指引方向?”苏迈见状大惊。 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既然天意如此,这遮天盖地的黑暗中,这条光道已是唯一的选择。 本想将那骷髅捡起,照亮前行,便想到那奇烫无比的体验,苏迈又缩回了手,他确实没这个能力,能耐得住那热量。 一念而生,举步便行,苏迈往地上望了一眼,便快速朝那光道跑去。 古怪的是,那光道看起来不过十来丈,但苏迈一路跑去,数百步过去,前方依然是红光一片,仿佛他便在原来奔走一般。 不过,眼下他亦管不了那么多,这黑暗之中甚是恐怖,他不敢再多做停留,只恐那索命之声再次响起,故而卯足了劲,咬着牙,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少年游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本命魂骨 () 顺着光道一直前行,苏迈已记不清跑了多久,直到他终于精疲力竭之时,终于,在那光道的尽头,看到了许久不曾见到的一片光亮。 坠入这黑暗中以来,除了那古怪的所小骷髅照亮的光道之外,苏迈这是第一次见到不一样的颜色,虽然亦是一片红光,但比之那光道,却是天渊之别。 那是一片漫天的红色,远看上去,便如烈火焚天一般,浩浩荡荡,不见尽头。 而当苏迈万分惊疑地跑向那红光时,眼前的一切,更让他震惊不已。 出现在他眼前的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火海,无数岩浆般的赤色海水正升腾着巨大的火焰,熊熊燃烧。 火光照亮了这神秘的黑暗世界,照得苏迈身殷红一片,诡异的是,苏迈站在近前,却未感到一丝丝的热意,和先前在铁剑门地底那天阴鬼火藏身之地完不同,仿佛这熊熊烈火只是幻觉一般。 不过,苏迈很清楚,眼前的一切皆是真实存在,虽不知此地是为何处,但这一片血海,看上去却是诡异无比。 苏迈放眼望去,那一片火光之中,竟然还有人身翻涌,浮浮沉沉,便像是泅渡一般,只不过,用不了多久,便成了一堆白骨,消然沉去。 凝望半晌,那火光之中,隐隐有一幅幅图卷缓缓升起,苏迈清楚地看到,那画面之中,竟然有一个酷似自已的身影,还有一个看上去颇为眼熟的女子。 二人像是夫妻,居于牧野,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淡淡,从青丝到白发,自青春到暮年,相扶携手,走过数十年光阴,直至垂垂老矣,安然离去。 画面终了,又有数人自火光中走过,依旧是先前那两人,不过却换了装束,长袍佩剑,看起来更像是一对修士。 刀光血影中,二人几经风雨,身上已是伤痕累累,不过最终仍是走到了一起,不知过了多久岁月,无疾而终。 火光一闪而过,待到苏迈欲细思其故时,已是另外一场景,画面甚是简单,在一辽阔的大湖之畔,那神似苏迈的男子,站于夕阳之下,背影有些孤独而清冷,不过却未再见到那女子。 “这是甚情况?这画中之人,为何和我如此相像?”苏迈一时摸不清头脑,紧锁着眉头,怅然若失。 “不可能是我,我亦未曾历过图中之事!”细思之下,苏迈却又摇了摇头,这神州大地,人数之多,数不胜数,便有相似之人,亦为寻常之事。 如此一想,他便也不再牵念此事,这地方看去如此凶险可怖,这图画谁知又有何古怪,少看为上。 就在苏迈怅然不如所已之时,那火海之中,却隐隐有歌声传来。 江水潺潺兮流不止,思君不见兮心惶然 昔有青鸟兮传归迅,今居绝地兮两茫茫 生亦何欢兮死何苦,愿作良朋兮老山林 …… 其词凄婉哀切,听起来,颇有些思人之怨。 “听这声音,竟是个女子!”苏迈闻之,大惊失色,这火海岩浆之中,为何竟会有活人,且是个女子? 循声而望,须臾之间,便见一枯朽的木舟,正缓缓自那赤色的岩浆之中缓缓 使来,而其上,正站着一位妙龄女子! “果真是位女子,听这歌声,似乎还为情所困!”苏迈心中暗道。 就在他寻思之间,那小舟却悄然近得前来。 “请问姑娘,此地为何处?”见其前来,苏迈拱手问道。 “姑娘?”那女子闻言,皱了皱眉,随后嘴角微扬,却是发出一阵轻笑,那笑声颇有几分自嘲,还有些无奈。 “你自何处来?”那女子望了望苏迈,突然问道。 “回姑娘,在下自神州仙都乾元城而来,本欲入星罗海,不料遭遇意外,流落于此!”苏迈闻言,忙回道。 “哦……”那女子点了点头,却未再说话。 沉吟片刻后,又望了望苏迈,突然问道:“如今是何年月?” “应该是仙历天玑四三陆五年!”苏迈闻言,略有些惊讶,这女子突然问起年月,却不知她在此地呆了多少岁月。 不过,虽有些疑惑,但想了想,仍接口应道。 “三千年,这么久了啊!”那女子轻呼一声,叹道。 “三千年?”苏迈瞪大眼睛,呆了呆,一脸错锷地望向眼睛之人。 只见这女子容貌绝美,肌肤胜雪,面色莹润如玉,双目璨然有光,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摄人心魄的气韵,这绝代佳人,怎么看都不过双十年华,和这三千前的老怪物,无论如何也沾不上边。 “前辈,您……”此等情形,苏迈自然不敢再称姑娘,急忙改口,不过因过于惊讶,反倒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有甚奇怪!”那女子斜了他一眼,随后又道:“如今这神州界上是何状况?” 苏迈闻言,忙将自己所知略做梳理,简要地说了出来,从百年前的正邪之战,到如今神州局势,乃至乾元城中状况,一一做了些介绍,不过,以他所知,也仅止于此,更多细节,他无从得知,而再往前追溯,他亦未曾听闻。 “西荒又如何?”那女子似乎对正邪之事不甚关心,却突然冷不丁地回了一句。 “西荒啊?”苏迈闻之,愣了愣,却不知该如何回复,西荒之地居于苍雩雪山以西,历来为妖兽聚居之地,人类甚少介入,故而对于其中的状况,知之甚少,苏迈亦只是曾在天阙山和玄螭闲聊时,得知零星的信息,实谈不上了解。 “西荒之地,人类向来极少涉及,在下所知极为有限!”苏迈略有些抱歉,轻叹道。 “无妨,且就你所知,说来听听!”那女子似乎对此事甚为在意,忙催着说道。 “数千年来,妖兽一族也曾几度兴衰,和人类有过数次交战,传闻最近一回约在五百年前,不过规模和惨烈程度自然比不过三千前那一回,随着人类修士壮大,最近这数百年来,妖王似乎都聚于西荒之地,极少现世,而神州中部的妖兽,却多集于天阙山中,独自修行,在各大仙城的环视之下,倒也未曾有过僭越之举。” “如今的妖王是谁?”那女子又问道。 “这个,在下便无从得知了!”苏迈摇头道。 “也罢!”那女子轻吐了一口气,知以苏迈的修为和见识,对妖兽之事一无所知,亦是正常。 随后,便见她纤指一屈,朝苏迈身后召了召手。 苏迈见状,忙转头一望,却见那先前为自己指路的小骷髅,正应召而动,瞬间飞到那女子手中。 “这东西,你自何处得来?”那女子眼神一动,急问道,语气颇有几分凄切。 “在那星罗海外的荒原之中,妖王的骸骨之内!”苏迈见状,虽不解其意,但心中亦有了几分猜疑,忙回道。 “骸骨?”女子惊叫一声,见苏迈点了点头,随后面色略有些暗淡,喃喃道:“果然是留了个尸啊!” “前辈,莫非您识得这东西?”苏迈见此情形,自知这背后大有玄机,急问道。 他虽不知这小骷髅有何用途,但既然有缘得到,自然想略作了解。 “想不到,这本命魂骨会落到你手上!”那女子叹了一气,似乎颇有些失望。 苏迈见状,以为她嫌自己修为低微,配不上这宝物,故而苦笑一声,提了提手中之剑,叹道:“以在下之修为,自不可能找得到,是它的功劳!” “哦……”女子随意望了一眼,似乎并不感兴趣,纤玉抚着那魂骨,摩挲不已,眼神满是痛惜,亦有几分缠绵。 苏迈见状,更加肯定眼前这女子和那妖王应有关联,不过事关重大,他亦不敢主动问及。 一时间,二人均有些沉默,那女子似乎陷入回忆中一般,脸色漠然,抚着那魂骨,望向不远处深沉的黑暗,一言不发。 苏迈亦只能默然站立着,不敢有所动作,面对这三千年前的老怪物,只怕随便动一动手指头,便可令他灰飞烟灭,敌我不明之前,他可不敢轻触霉头。 良久,那女子方才转醒过来,轻移莲步,也未见有何动作,便到了苏迈身侧。 苏迈见状,心中一惊,脚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不用怕,暂时我还不会伤害你!”那女人见状,淡淡说道。 “暂时不会?”苏迈闻言,心中一惊,听这言外之意,莫非以后就会? “嘿嘿……”苏迈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又问道:“前辈,这本命魂骨到底是甚东西?” “说白了,就是妖王的一缕残魂,修炼而成的重生之骨!”那女子接道。 “残魂都能修炼,还可重生?”苏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后想到这魂骨的形状,确实和那妖王本体的骸骨很是相像。 “你是说,妖王便……附身在这……魂骨之上?”苏迈越想越是心惊,自己以为捡了个宝物,却不想是个大麻烦,这妖王附在其中,若一旦转醒,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 “这魂骨便是修炼而成,何来附身一说!”女子见苏迈那惊恐无状的表情,颇有些不悦,冷冷回道。 随后,又听得她道:“放心吧,就你这身子,还没人看得上!” 苏迈闻言,面露苦色,有些哭笑不得。 “这重生之术,何其艰难,天时地利缺一不可,你这又何苦呢!”那女子若有所指,言下之意却不像是对苏迈说话。 “前辈,您是说,这块魂骨……即是重生之妖王?”苏迈望着那女子手中之物,战战兢兢地道。 少年游 第二百二十九章 轮回血海 () 那女子点了点头,却未说话。 “那这妖王,他……,他会活过来吗?”苏迈心里犹自惊魂未定,见那女子并未回话,便又问道。 “或许能,或许不能!”女子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语。 “为何?”苏迈一听,有些莫名,这是什么话,要么能,要么不能,何来或许一说。 不过,从心里讲,他倒是希望不能,这三千年前的巨妖之王,曾经差点攻下这天下仙都的恐怖存在,若真的复活的,只怕对这神州界上的修士,是祸非福啊! “命由天定,生死自有定数,逆天而行,又岂是这般容易!”那女子叹了一气,怅然说道。 “前辈,冒昧问一句,您和这妖王,可熟否?”苏迈小心翼翼地试着问道。 “熟么?”女子喃喃地回了一句,随后无意地抚了抚手中之物,眼神望向那无边的火海,面色凄然,随后缓缓吐了三个字:“算是吧!” 苏迈见其神情,知其和这妖王之间,定有些不寻常之事,不过此为二人私隐,他确是不便过问,再者都三千年了,再多的往事,亦会随风而去,却不知,这女子为何会呆在这无边的火海之中,如许多的岁月,她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见其如此,苏迈亦不便再追问,望了望前方那漫天的血色,想到自己的出路,忙岔开话题,问了一句:“前辈,此为何地,可有出路?” “这地方啊,是这人世间的炼狱,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可寻!”女子随口接了一句。 她这么一说,苏迈却听得云里雾里,琢磨半晌,总觉得有些耳熟,不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你能到此地,除了这魂骨之外,只怕另有些渊源吧!”那女子说着,随手一召,一团火焰自手中升腾而起,看似柔弱,但苏迈却能很真切地感觉到那焚尽万物的威势。 “轮回劫火?”脑中灵光一动,苏迈大叫了一声,震惊之余,亦有几分兴奋,这可是他自从听到这轮回劫火的名头后,第一回见到有人施展,原以为,这劫火在他体内,随时是个危害,此刻见这女子,随手便使了出来,自然很是惊喜,这意味着,这劫火,或有驭使之法。 “你识得?”女子颇有些意外,望向苏迈,淡淡说道。 “不瞒前辈,在下体内便有一团劫火,月前差点被这火毒烧得尸骨无!”苏迈见状,亦不敢有所隐瞒,随时便将这劫火的因由以及之后所发生之事,只要和这劫火有关的,皆事无巨细地讲了出来。 这女子若无谎言的话,她在此地数千年,外面便是发生再大的事,亦和她无甚关系,苏迈对她,自然无须隐瞒。 “这劫火虽有灵性,但可非寻常之人可以驾驭得了!”女子望了望苏迈,眼神中颇有几分疑惑。 苏迈被看得略有几分尴尬,那眼神分明就在说,以你的修为,为何这劫火会钟情于你? “这个嘛,确实如此!”女子之言,确为实话,神州界上修士千万,天赋超出苏迈者,多如牛毛,以他之能,确无可能收服这罕见的灵火。 只能说,一切都是缘份罢! “你既识得这灵火,可知其出处?”女子收起那火焰,接口问道。 “略有耳闻!”苏迈想了片刻,随后又道:“传说此火乃世间三大灵火之一,出于阴阳二界之隙,极少现于世间 !” “你可知此火有何特质?”那女子复又问道。 “若未猜错的话,只怕是伤人亦伤已罢!”苏迈闻言,突然想起数百年前金刚盟的灵火真君,传闻中他仗之横行天下,最后却还是死于这劫火之中。 “威力越大,危害也就越大!”那女子淡然回道。 “前辈,那您可有驭使之法?”苏迈望着眼前女子,那盈莹如玉的肌肤吹弹可破,这一声前辈,叫得他很是别扭,不过此时此刻,他却不敢造次,虽不知她真实身份,但能在这火海之中来去自如,便知极不简单,那修为亦是他不敢想像。 “驭使之法嘛,也不是没有!”那女人突然转过身,朝苏迈一笑。 这一下便如春花绽放,眉眼间有无尽风流,看得苏迈不觉怔了怔。 “你想要驾驭这劫火啊?”女子突然问道。 “自然!”苏迈忙挺了挺身子,随手朝女子拱手一礼,正色道:“还请前辈赐教!” “这个嘛,亦非不可!”女子面色不动,缓缓回道。 苏迈闻言,面露喜色,不过他自然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此便宜之事,轮回劫火乃世间灵物,这操控之法更是罕见之术,只怕较之那大宗门的秘法,亦不遑多让,自然没有这般容易,便轻易地传与了他。 见这女子话说一半,却停了下来,便知自有条件,故而不等她提出来,苏迈便抢先问道:“在下自知无功不受禄,若有何在下能力所及之事,前辈不妨吩咐!” “你倒是挺聪明!”女子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可是想知道此地是何处?” “正是!”苏迈闻言,忙回道。 “轮回血海!”女子神色漠然,冷冷说道。 “轮回血海?”苏迈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遍,却从未听过这个所在,不过却猛然想起这女子先前所提到的“无处不在,无处可寻”之说。 就在苏迈被火毒缠身,夜雪将其送至不死医仙张无常处,当时其曾有言,此毒无解,只有一地或可寻到解决之策。 “轮回之隙!”苏迈一拍手,随后急问道:“莫非,此地正是轮回之隙?”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那女子未直接回复,不过言语中却是肯定了苏迈的猜测。 “原来如此,这轮回劫火只怕便生于这血海之中罢?”苏迈恍然大悟,难怪这女子随手便可将其召出,敢情此地便是这劫火诞生之处。 “轮回血海,一入其中,不生不死,不存不灭,你若想生离此处,须得借助这劫火才行!”女子说了半天,却未将这条件提出来。 苏迈左右不急,也不说话,只是一脸笑意地听这女子讲完。 “我可授你控火之法,不过你得答应我办件事!”女子见苏迈神情,亦不再卖关子,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还请前辈明示!”苏迈见其说到重点,忙朗声回道。 “倒也不难!”女子轻笑一声,随后又道:“你只需将这块本命魂骨送往西荒白骨原中的古祭坛便可!” “别说这西荒之地,多数有去无回,这白骨原只怕更是非人之地吧?”苏迈半信半疑地道。 “非人之地,倒也谈不上,不过自然不是那般容易便可去的!”女子神情未动,只是随口回道,听这口气,似乎对那白骨原并不在意。 既是如此,为何前辈不亲自前往,以您之修为,只怕这西荒之地亦罕有敌手,送这本命魂骨,不过举手之劳!”苏迈见状,更是疑惑,遂试探着问道。 “我亦有事在身,不能前往!”女子望了他一眼,断然回了一句,随后见其犹豫不决的样子,又道:“上赶子不是买卖,反正此地无日无夜,亦无出路,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考虑,这控火之术,可不是谁都可以学的!” 苏迈闻言,一时陷入了沉默。 这控火之术,他自然想学,有了它,不光解除了火毒的后顾之忧,还多了门保命的手段,这在他目前无法修行的情况下,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他很明白,付出和回报永远是对等的,他所得越高,同样的,须付出亦也不会少,故而对于西荒白骨原之行,他隐隐感觉便像向死之途,十有**有去无回,一旦答应,只怕日后,就别想有安稳日子过,再说,他是重信之下,自不可轻诺,那老和尚的舍利尚未送到,若再有负于人,他亦如何自处? 如此沉默良久,苏迈心中自是天人交战,不过,那女子似乎还真一点都不急,像一尊绝美的雕像一般,立于这血海之畔,唯美的身影和那恐怖的血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约半个时辰过去,苏迈终于缓了过来,暗叹了一句,随后便向那女子说道:“前辈,我事这应下了!” “这就对了嘛,活着出去,比什么都好,再说,那白骨原虽有几分凶险,但亦非死地,依你先前之言,亦是颇有机缘之人,谨慎一些,身而退应也不难!”女子闻言,轻笑一声,言语中颇有几分得意。 不过,在苏迈听来,却满不是这么回事,她越说是轻巧,这里面风险越大,不过,就像这女子说的,若无这控火之术,他连离开此地都不可能,再顾及日后之危,亦是无稽之谈。 只是,此时的苏迈并不可能料到,他这一念,却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改变了他的一生,甚至于整个神州的局势和气运,此为后话。 二人合作达成,关系自然亲近了少许,虽说这女子诡异无比,甚至和那三千前的巨妖关系匪浅,细想起来,只怕亦非正道之人,不过,苏迈有任务在身,一时间倒也不用担心自身安危。 这轮回之隙,虽偶有流落者,但不是魂类便是濒死之人,鲜活的生命却无法能够到这血海之中的,故而数千年来,除了她自己之外,这女子便再无遇着人类,此刻利益交易完成,对苏迈自然话多了些,毕竟,便是修士,在这不死不活的地方呆上如许长的时光,任谁也难耐得住。 之后,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这女子修为不知其深,见识亦是非同小可,苏迈同其几次交谈,亦是获益非浅。 甚至于对他体质之特质,这女子亦有一番不同的见解,依她之见,他无法吸收天地灵气,只怕和天随子那术法有关,换句话说,他已修习了一门功法,只不过修行之道与传统道术相背而驰,故而转习虚云诀才会出现无法蓄气之事。 只可惜,这功法大异于常,连这女子亦看不出有何玄妙,故而自然无法指点其突破之术。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苏迈而言,亦是天大的喜事,至少,他不用再怀疑是自己的体质有异,无法修行,只要日后能找到天随子,这仙道嘛,还是有路可攀的。 少年游 第二百三十章 引火烧身 () 之后,苏迈突然问起那火中图画之事,这女子却是笑而不语,只说了一句:“三生三生,缘由天定,不离不弃,不死不休!” 苏迈自然不知其所指,不过也未太在意,不过几幅图画而已,可能与他并干系,毕竟,他亦只是初到此地,这轮回血海湮没多少魂灵,却也难证活人之事。 之后,二人又聊了半天,一来二去,倒也熟络了许多,对于许多苏迈的疑问,这女子倒也知无不言,只是提到她的身份时,却是语焉不详,不过倒也提到她的名字,叫真真。 这名字太过于普通,一时让苏迈以为不过是个伪名,故而也未在意。 之后的数日,真真倒也信守承诺,将这轮回劫火的操控之术尽数授与了他,苏迈本想问问,这术法的来源,不过却被真真打住了,只是笑着说是她自己所创。 苏迈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这轮回劫火存在于这世间不知多少万年,期间亦有不少大能掌握了这控火之术,真真就算活得再长,亦不可能永生不老,故而这一术法,肯定另有渊源,说不定和这轮回血海大有关联,不然为何她能流落于此,且一呆就在数千年? 且让苏迈不解的是,这真真明明言语中甚不喜此地,以她的修为自然有离开的办法,但数千年来,独自一人,忍着孤寂,以舟为伴,游荡于这血海之中,便像个无依的孤魂一般,却不知所为何事? 有几次,苏迈都试着问起,不过真真却是避而不谈,之后,他便也不敢再追问。 这女子如此神秘,自然有其不为人知之事,自己和她不过利益交换而已,并无半点交情,若因好奇而丢了性命,委实不值得。 如此又是数日过去,苏迈在真真的细心指导下,终于可以借着这术法,操控丹田之上的那一小团火焰,虽不能得心应手,但多少可为其所用,比之先前空有宝物而不得其法,自有天壤之别。 更为重要的是,苏迈再也不用担心会被火毒所噬而丢了性命! 当然,苏迈自己也清楚,这轮回劫火修为越高,威势自然越盛,不过凶险亦随之高涨,真真再三叮嘱,不可轻用,以免为火所剩,毕竟,这天地灵物,可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 苏迈身无所长,连灵力都没有,唯一所仗者,不过就是那五行劫术,故而对这劫火能发挥多少作用,他心理亦没底。 能有眼下之获,于他而言已是意外之喜,故而真真所担心之事,他并未放在心上。 之后,在苏迈感觉甚好时,真真便将其唤至那木舟之上,准备送其离去。 自进入这血海之畔至今,算起来应该已过了十日,苏迈一心随真真修习那控火之术,却是从未进过那血海之中。 以苏迈的修为,望着不远处那翻腾数回便又消失的白骨,已是心有余悸,故而要让他进入这血海之中,还真是有些勉为其难,光是靠近,都令他有些脚软。 此刻,真真那独木舟便停靠于血海之畔,说是舟,实际上亦不过是一截枯朽的木头,不知过了多少 年月,看上去斑驳不堪,许是真真长期站立之故,中间有一深深的脚印。 这木头到底是何宝物,浸泡于这血海之中,竟然数千年不腐,真真身形瘦小,站于其中无甚影响,若自己再站上去,会不会船至半途,沉了下去? 一时间,苏迈脚伸出一半,却又缓缓缩了回来,看上去颇有些犹豫。 “怎么,不敢上啊?”真真皱皱眉头,见他这怂样,颇有些忍俊不禁,口中调笑着,人已到了舟上。 苏迈闻言,顿了顿,随后只好抬脚迈了上去,好在这一截枯木甚为宽大,苏迈站于其中,亦不觉拥挤。 待得二人站定,那木舟竟然无风自动,缓缓地朝那赤水翻涌的血海中央行去。 眼前不时有白骨泛起,把苏迈看得胆战心惊,仿佛随时会有血骷髅扑上来一般,而脚下这一截枯木,无舷无浆,怎么看都不牢靠。 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敢想像。 真真立于前头,眼神空茫地望向那漫天血色,留给苏迈一个漠然的背影,对他那满脸的忧虑,却未及留意。 舟行片刻,见真真毫无惧意的身影,苏迈方才放宽了心,暗想着这真真在此数千年,对这血海应是谙熟无比,她都不担心,自己再胡思乱想,倒是杞人忧天了,无端了失了气势。 如此一想,苏迈便学着真真的样子,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天边,那一光红光之下,不知其远,亦不知是否有尽头。 传闻中,轮回之隙无处不在,无边无际,这血海位于其中,只怕亦非寻常所在,想找到出口,若无非常之策,断无可能。 只是,真真既说送其出去,自然应有困脱之法,他无事可做,便只须跟着,破浪而行。 如此缓缓穿行,这血海之中,处处有岩浆翻腾,巨大的水泡鼓起又破开,白骨浮沉其上,一路行来,皆是如此,看上去并未有何区别。 不知行了多久,当苏迈对眼前一切渐趋麻木时,耳畔突然听到真真说了一句:“到了!” 苏迈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依然是血红一片,看不出有何区别,不过当他再仔细看时,却隐隐发现,那血海之中,有一个小小的漩涡。 奇怪的是,寻常可见的漩涡均是由右至左而转,不过此处,却是逆向而行,看上去颇有几分怪异。 “出口就在那漩涡之中?”苏迈望了片刻,讶道。 “没错!”真真淡淡应了句。 “如何进去?”苏迈有些疑惑,这漩涡看起来便不是什么好地方,不会要他跳进去吧? “进入其中,须受劫火焚身之苦,若能撑得住便可出去!”真真应道。 “若撑不住呢?”苏迈闻言,忙叫道。 “便会死在其中,神魂俱灭!” “前辈,你……会救我的吧?”苏迈吓了一跳,忙问道。 “你很怕死吗?”真真突然问道。 “那是,活着总比死了好!”苏迈顿了顿,随后回道。 “未必”真真沉 吟片刻,莫名地叹了一句,悠悠地道:“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 苏迈闻之,暗自感慨,想到她在这轮回血海中,一呆就是三千年,这活着,确实不易。 看来,人啊,活得太长,也不一定是幸事! “前辈,我们如何进去?”眼看就快到那漩涡边上了,苏迈心里着急,忙问道。 “引火烧身!”真真身形未动,吐出了四个字。 “啊?”苏迈惊叫道,这不是找死吗? “前辈,这……可行吗?”顿了顿,苏迈微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随便你,想出去就听我的!”真真亦未回头,冷冷地回道。 苏迈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随后脚下用力一顿,一团细小的火焰自眼中凭空闪现,须臾,便见一片红光腾起,苏迈身竟然无风自燃,片刻,便烧成了火人。 真真未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漩涡,神情有些复杂,眼神中充满说不清的意味,有几分决绝,还有一丝丝的冷漠。 枯木而成的小舟,到了那漩涡边缘便自行停了下来。 真真脚下轻轻一点,苏迈便觉身下的小舟一阵晃动,一股大力传来,瞬间便被震了出去,还没反应过来,就坠入到那漩涡之中。 “自己保重吧,别忘了你的任务!”甫一入地,苏迈还没来得及反应,耳畔便传来真真的声音。 “等我安出去再说吧!”苏迈轻轻地嘀咕一声,这漩涡之中,还不知有什么东西,看样子,真真只怕也未曾出去过。 原来以为这漩涡之中会不会像那铁剑门地底那个岩洞一般,无非就是奇热无比的岩浆炙烤,当时是靠那大师的定光珠和手中黑剑涉险过关,如今这真真什么也没给自己留下,真遇到岩浆,如何应对还是个大问题。 不过,当苏迈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情形完不一样。 这血海之中,那一片赤色虽闻不到血腥味,但就凭那翻腾的白骨就可看出,这水只怕比血恐怖万倍。 就凭它能孕育出轮回劫火这种世间罕见的灵物,这里面一定不简单。 出乎意料,一股凉意自头顶冲来,苏迈措不及防之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此刻,他身是火,虽然这劫火有灵,暂时烧不到自己,不过他心里也隐隐担忧,这火能不能抵得住那无边的血水。 不过,这一阵凉气传来,却让他原本的担忧都落了空,没有了火,他便不担心了。 转念一想,他亦很快便反映过来,这无边的血海之中,看上去烈火熊熊,不过却没有任何的热意,便像他自己身正燃着的劫火一般,外面看来凶险可怖,但在苏迈却并未有任何的感觉,连一片衣角也未被烧着。 当然,这亦只是暂时的,在无任何外力侵袭的情况下,自然无碍,但一旦遇袭,这劫火狂暴起来,可以将一切都烧个精光,包括苏迈他自己。 故而当真真令他引火烧身时,他才会如此惊恐。 少年游 第二百三十一章 摆渡之人 () 只是,这寒意又自何而来? 苏迈环顾四周,入眼尽是殷红一片,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只是隐约有股丝丝的凉意,向四面笼来。 这情形,令苏迈大感意外,若只是如此,这底下又有何可怕的呢? 正往下去,景物依旧,除了那寒意愈重之外,隐隐还有丝丝血腥味传来,苏迈闻之,鼻头微动,这味道,还真有些血海的感觉。 莫非,这下面真是血? 苏迈定睛看了看,只觉眼前血水滔滔,红光刺目,不过许是因这劫火之故,苏迈并未感到任何压力,这水仿佛被隔开了一般,只在苏迈身侧不断的旋转,却未曾有半点沾到他的身上。 “这血海之下,不过如此嘛!”苏迈见并无凶险,伸手提剑往前点了点,神情甚是轻松。 只是,当他再往下时,那阴寒之气越见浓烈,而血腥味亦有些刺鼻了。 “这水下到底有无尽头啊?”一成不变的血色,令苏迈多少有些烦燥,真真令他自此处逃脱,如今下坠良久,却未发现任何出口,久而久之,便有几分不安,若此地便像那轮回之隙一般,无生无死,亦无出口,那他不得永生在这水底游荡,永无出世之日?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无此可能,既然真真欲他相助,护送那妖王的本命魂骨前往西荒白骨原,那自然定无加害之意,这血海漩涡之内,定有出口,只不过,他尚未发觉而已。 苏迈修为低微,并无封闭五感之力,故而自那血腥味越来越浓时,他便有些难以承受。 轮回劫火可以挡住那血水,但却无法隔绝这腥臭之味,苏迈闻之,五内翻腾,便如坠入臭泥坑中一般,中人欲呕。 “这什么味啊,如此难闻?”苏迈嚷了一句,随后捏住了鼻子。 不过,味可掩,声却难断,就在他捂鼻掩味之时,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阵怒吼之声。 沉闷而荒远,压抑而苦闷。 听起来,这声音像是一只被压抑许久的异兽! “这底下,莫非还藏着一只妖兽?”苏迈听得这声音,心中大惊,急叫道。 半刻之后,便见眼前那血水一阵翻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转醒过来。 “这可如何是好,若真是守护这血海的异兽,那肯定极难对付”苏迈望着那异动的血水,思忖着应对之策。 就在他急不可耐时,吼叫声却越来越近了。 苏迈身在半空之中,脚下亦无可依之物,便是知那异兽已近,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自着急。 未几,便见一阵血雾蒙起,苏迈只觉眼前一花,一只形似扫把的巨大阴影自眼前划过,尚未反应过来,便觉胸前一阵剧痛,身子已被打入那血海之中,倒在数丈开外。 “这什么东西?”苏迈睁开眼,却见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血红,而在不远处,一个硕大的兽首正裂着巨齿,目露凶相地盯着他。 “狮头鹿角?”苏迈见状一怔,虽未见貌,但观其状亦可窥一斑。 “血麒麟!”苏迈低声念了句,随后又叹道:“想不到,这轮回血海之中,竟然藏着一只上古 凶兽!” 脑中心念电转,这个结果,大出他的预料,比之先前所想之奇热岩浆,这家伙可凶险得多。 据《大荒奇异志》记载,麒麟本是瑞兽,依出生背景而有五行之分,而在某些特定环境下,会生出异种,这血麒麟看来,便是其一。 生于这血海之中,长得吸引这血戾之气,要说他是瑞兽,苏迈肯定想都不敢想,作为这出口的守护神兽,这血麒麟光看那眼晴,便非异与之辈。 左思细想之下,苏迈却未有可行之策,在这神兽面前,他若想存什么侥幸逃脱的心思,不过自取灭亡。 只是在片刻之后,他却突然生出一个疑问。 这轮回之隙不知存在了多少年,虽说机缘难得,但千万年来,自然会有不少人类修士偶尔流落于此,自然亦有离开之人,便如那五百年金刚盟的灵火真君一般。 说起来,苏迈也曾问过真真,这灵火真君之事,不过真真却一无所知,按说 她居于此地数千年,灵火真君若真到过此地,为何她却未曾见过? 而这血麒麟肯定生于真真至此之前,那它驻守于此,看这样子,除非神州界上的顶尖高手,尚有一战之力,多数修士面对它,只有听天由命的份,那他们又是如何离开的? 就在他百思不解之时,前方那血麒麟却突然“呼”地一声,竟然打了个喷嚏。 巨口吞吐间,搅得苏迈眼前血水奔腾,把他吓得忙不跌地往向退。 “这家伙不会准备吃人了吧?”苏迈心中暗想,以这血麒麟的身形,便是将苏迈吞下去,亦不过像吃块点心一般,毫无难度。 “你,自何而来?”一阵沉闷而有些生涩的声音传来,苏迈闻之骇然,随后抬起头,却见那怪兽正瞪大眼睛盯着他。 “你,是在问我?”苏迈不敢确定,忙指了指自己,开口问道。 “蠢人!”血麒麟口齿未动,声音却充斥在这血水之中,不知自何而发。 苏迈闻言,尴尬一笑,随后便站起声,恭声道:“在下自神州界乾元城而来,无意流落于此,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既然这血麒麟开口说话,那至少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故而他的惧意便也消了几分。 “无意至此,哼!”血麒麟闷哼了一声,显得有些不快。 苏迈只觉后背一凉,生怕这异兽一时不悦,便大开杀戒,忙又急着解释道:“在下确定不小心坠入轮回之隙,只不过受人指点,欲从此处离去!” “是受那女妖所指使吧?”血麒麟冷冷问道。 “真真?”苏迈应了一句,虽然他先前亦怀疑她的身份,不过自这异兽口中道出,只怕确是如此。 “前辈和真真相熟?”苏迈反问了一句,对这神秘莫测的女子,苏迈亦甚为好奇,加之他有任务在身,多了解一些,便多了一丝希望,再者,听这异兽的语气,似乎颇为不善,看来这数千年间,应该打过不少交道,故而虽面对着一上古异兽,苏迈也讨好地尊称了一声“前辈”。 “一个身不由已的女妖而已,有何好熟的!”血麒麟颇为不屑地回道。 “那 前辈可知其身份?”苏迈听这言下之意,似乎大有深意,便急着问道。 “与你何干?”血麒麟大眼一瞪,对苏迈这好奇的个性很是不悦。 “这……”苏迈一时语塞,却没想到这血麒麟这么难说话。 缓了缓,苏迈深吸一气,抬腿往前迈了一小步,随后便应道:“在下流落于这轮回血海之中,蒙真真前辈搭救,并指点来此,心怀感激,故而有此一问。” “感激?”那血麒麟似乎颇为意外,随后便像遇到甚乐事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苏迈见状,一时摸不清头脑,这血麒麟如此反应,让他有些莫可名状,他被人搭救并指点出路,心怀感激亦是人之常情,有何可笑之处。 “前辈,这是何故?”那笑声如闷雷一般,在这血水之中犹甚,震得苏迈头昏脑涨,忙定了定神,开口问道。 “这女妖,莫非这在血海中久了,脑子坏了么?”血麒麟半似回复,半似自语地说道。 苏迈一听,更是疑团百结,听这血麒麟的语气,似乎和这真真甚为相熟,且指点于他之事,与她寻常作派大相径庭。 半晌,亦未有动静,苏迈心中骇然,料想这真真只怕很不简单,只不过却想不通,为何这血麒麟有此一说。 “小子,你至此处,当真为她所指?”不久,又听得血麒麟闷声问道。 “不敢欺瞒前辈,确实如此!”苏迈拱拱手,随后又接着道:“以在下之修为,若无人相助,连那血水都渡不过,又何况此地!” “这轮回血海中,只有一个摆渡者,数千年了,除了那女妖,便再无他人!”血麒麟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才缓缓说道。 “摆渡者?”苏迈先前从未听过这一说话,此刻闻之,不由好奇心起,同时又疑窦顿生。 按寻常理解,既为摆渡者,自然有渡人之义务,亦有靠岸之法,血海滔滔,若真真摆渡于人,那为何要自己从这漩涡离去? “那女妖未曾和你提过?”血麒麟大眼眨了眨,疑道。 “闻所未闻!”苏迈摇摇头,随口道。 “这倒也正常!”血麒麟顿了顿,突然又道。 “前辈,这摆渡者是何称谓?”苏迈闻言,又急问道。 “这轮回血海,生于阴阳二界之间的轮回之隙中,寻常之人若无极大机缘,坠入轮回之隙,便成不生不死之状,永难逃离,自然断不可能至此!”血麒麟望了望苏迈,眼里有几分疑惑,随后又道:“只有那天选之人,方可至此,若要离开,须负摆渡之责!” “摆渡之责?”苏迈讶道,莫非进入此地之人,若想离开,须得做摆渡人? “没错!”血麒麟闷声回了一句,随后又道:“须有后人接任,前任摆渡者方可离去!” “也就是说,若无人接任,那这摆渡者不就得在此孤独终老?”苏迈疑道。 “此地不死不灭,又何来的终老!”血麒麟回了一句,随后却又道:“天道择人,自有定数,多则千年,少则百年,自有人至此!” “不对啊!”苏迈闻言,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少年游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事有蹊跷 () 当初,在那轮回血海之畔,苏迈初见真真时,其曾有问及如今是何年月,亦有三千前之叹,言语中曾提到苏迈是她数千年来,遇到的第一人。 可这血麒麟却说多则千年,少则百年,定有天道安排,那真真之言,岂非虚言? 只是,当时那模样,不似作伪啊? 苏迈一时有几分迷茫,血麒麟存于这血海之中历千万年,对其中之事自然知之甚详,再说它一守护异兽,和自己无甚牵连,怎么说,皆未有欺瞒之必要。 “前辈,你可知真真何时至此?”苏迈想了想,试探着问道。 “怕有数千年了吧!”那血麒麟许是在此地呆的年月过长,亦有些记不清了,不过苏迈意不在此,闻言又追问道:“那这数千年间,有曾有人进入这血海之内?” “这个嘛!”血麒麟喷出一口气,顿了片刻,随后又道:“未曾见有人出现过!” “为何?”苏迈急道。 “料是被那女妖杀了!”血麒麟眼珠转了转,似乎对这个猜测很是笃定。 “杀了?”苏迈更觉疑惑,按血麒麟的说法,若有后来者接任这摆渡人之职,前任便可离去,真真至此三千前,按说至少亦有数人来过此地,为何她不自行离开,反而将其杀害。 “依前辈之言,莫非真真自愿留于此地?”苏迈百思不解,遂又问道。 “许是吧,这女妖心思深沉,谁能料得到!”血麒麟似乎颇有几分怨念,言语中甚是冷清。 “若是如此,那她为何却不杀我?”苏迈思虑再三,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无论修为天份还是家世背景,他都相信先前入此之人皆远胜于他,前人皆殒命于此,却独留他的性命,又是何故? 沉吟半晌,苏迈突然想到那本命魂骨,莫非自己不是天命之人,而是那妖王的残魂指引自己过去的? 如此一想,倒也释然,这真真与妖王之间,定有极深的牵扯,不然,她亦不会以护送魂骨为条件,助他逃脱。 “敢问前辈,真真的来历,前辈有知晓!”苏迈怕又被血麒麟一句顶了回来,故而忙拱着身,语带虔诚地拱手问道。 “不知!”血麒麟断然否认,随后又接着道:“吾只知她为妖身,其它却是未曾知晓!” “妖身……”苏迈叹了句,此事先前他便已从血麒麟口中得到,不过便是妖身又如何,她为何在此停留三千年而不离去,苏迈却是不得而知。 半晌,只见他望了望四周翻腾的血水,随后问道:“前辈,此地可是那轮回血海的出口?” “此地乃无极渊,永无尽头,又何来的出口?”血麒麟冷冷回道。 “无出口?”苏迈闻言,心中一黯,若无出口,那真真指点他来此,是何缘故? “你不知这轮回血海是有来无回之地?”血麒麟哼了一声,似乎对苏迈的无知很是意外。 “还请前辈指点!”苏迈闻言,心下大骇,忙请教道。 “进入这血海之中,皆是天选之 人,若想离去,须得行使完这摆渡之责,机缘到了,方可离开!”血麒麟轻轻抖了抖身上的毛发,震得四周翻滚不止,苏迈闻言,有些不解,忙又问道:“如此说来,这天选之人,又有何意义,困于此地数百年方有机会离开,如被囚禁一般,只怕生不如死!” “你个小儿,懂得甚事!”血麒麟大眼圆瞪,闷哼了一句。 苏迈眉头微皱,不知所已。 “大凶之地,必有大利之机!”血麒麟声雷滚滚,苏迈只觉四周隆隆不断,震得他很不自在。 不过,他亦不敢有所表示,只得默立一旁,静待下文。 “这轮回血海虽凶险无比,但亦是一极难得的宝地,其中珍宝无数,件件皆是稀罕之物,在此当摆渡人,寻得之物,皆为其所有,这等好事,你以为谁都可遇吗?” “如此说来,这控火之术亦为摆渡人所传?”苏迈想了想,突然问道。 “那是自然,没有这轮回劫火,如何能在这血海之中来去自如!”血麒麟理所当然地应道。 “真真既授我这控火之术,按说我便是下一任摆渡之人,那为何她不离去,却要我替她送这魂骨?”苏迈心头满是疑问,不过此事真真不说,血麒麟自然不会知晓。 “前辈,若未猜错的话,那出口是不是只有在摆渡人交接之后,才会出现?”苏迈双眉紧锁,略有些急切地问道。 “自然,这血海又不是菜园子,你以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啊!”血麒麟对于苏迈的无知很是不耐,冷言接道。 “那前辈可知另有出入之法?”苏迈往前凑了凑,试探着问道。 “不知!”血麒麟断然回道。 “不对啊!”苏迈拍了拍脑袋,暗想道:“既然真真指点他进入这漩涡之中,她和这异兽又是熟识,那肯定会有所指,这无极渊中便只有血麒麟驻守,它应该知道如何出去!” “前辈,可是真真指引我,说是可自此处离去!”苏迈一脸无奈地望向血麒麟,口中说道。 “那女妖闲极无聊,除了打架,还能知道什么!”血麒麟不屑地说道。 “打架?”苏迈一听,颇觉有趣,这真真居于此地三千年,莫非便以约战为乐,只是她孤身一人,又何来对手? 望了望眼有愤懑的血麒麟,苏迈突然反映了过来,这轮回血海之内,自然只有真真一个活人,但妖兽却说不定,能和真真过招的,这血麒麟只怕便是其一。 “莫非前辈和真真交过手?”苏迈浅笑一声,轻问道。 “这个嘛,略有比试!”血麒麟眼珠转了转,声音少了些威严,听起来却略有几分尴尬。 苏迈一听,心下了然,看来过往二者只怕多有比试,结果嘛,不问自知,血麒麟应是输多胜少罢。 难怪这异兽提起真真,一口一个女妖,态度极不友好,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小儿,那女妖授你控火之术,可有条件?”血麒麟话音一转,却将此事岔了过去。 “有,有自然是有 的!”苏迈很想从这异兽口中,多得知此真真之事,以备日后行事,故而这血麒麟一问,他亦无所隐瞒,便将二人合作之事说了出来。 “吾就知那女妖无这般好心!”血麒麟晃了晃那脑袋,巨眼中颇有鄙意。 “前辈,那西荒白骨原很危险么?”苏迈见状,忙又问道,这可是关系到他生死之事,有机会,当然得多了解一些。 “荒谬!”苏迈原本正倾身向前,却听到血麒麟吐出了两个字,很是不解,忙望向那异兽,一脸迷惑。 “吾自这血海而来,亦为守护此间而生,千万年来,从未离去,那白骨原是否凶险,吾如何得知?”血麒麟闷声说道。 “也是!”苏迈苦笑一声,接口回道。 他一心想打探消息,却忘了这血麒麟的身份,别说西荒之地,只怕连这神州界上是甚模样,它亦一无所知。 “不过嘛,这本命魂骨倒是不稀奇之物!”血麒麟眼中光芒闪过,看起来似乎颇为兴奋。 苏迈见状,很是不适,这异兽还真是喜怒无常啊,这会,却不知想到甚好事? “小儿,既然那女妖和你做了交代,吾欲与你,再做一次,如何?”血麒麟也不管苏迈看它的眼神,却是突然开口问道。 “交易?”苏迈闻言,心中一凉,对这交易之事,他如今颇像惊弓之鸟,想也不敢再想。 “没错,你不是想自这离去吗?”血麒麟饶有兴致地问道。 “前辈不是说不知离此之法吗?”苏迈见状,反问道。 “这轮回血海之内,尚无吾不知之事!”血麒麟抬了抬头,眼有得色。 听它如此一说,苏迈更觉有异,对它提的交易,自是应也不敢应。 “怎么,不想走了?”血麒麟未料苏迈如此反应,遂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苏迈话到一半,却未说下去,和人做交易倒也正常,但这和这异兽做交易,还闻所未闻,且从先前那血麒麟的神色看,这桩交易,只怕是极为为难之事。 “小儿,你可是看不起吾?”血麒麟见苏迈支支吾吾的神色,颇为震怒,吼叫一声,无数血水随之涌起,朝苏迈倾泄而来。 苏迈虽有那劫火护体,血水未及沾衣,不过却也如被重击一般,倒飞而去,一口闷气涌来,震得他五体腾涌,甚是不适。 “前辈误会!”苏迈忙忍着痛,站起身来,急叫着道。 “有何误会!”血麒麟叫道。 “不是晚辈不做交易,只是怕承受不起啊!”苏迈摇摇手,接口说道。 这异兽法力高强,不过却因长期困于这血海之中,心思甚是单纯,随喜随怒,故而在它提出交易时,苏迈故作为难,为的便是以退为进,不让这血麒麟提出过份的要求。 “这倒简单,吾这交易嘛,对你而言,随手而为便可!”血麒麟缓了缓,说道。 “随手而为?”苏迈重复了一句,颇为几分不敢相信,这世上如何会有这般便宜之事。 少年游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井底逃生 () “没错,你可愿意?”血麒麟见状,猛地晃了晃那大脑袋,显得颇有些兴奋。 “如此嘛……”苏迈沉吟半晌,看起来似有些左右为难,随后摇了摇头,状作无奈地道:“前辈不妨说说看,若是太难也便罢了,若真是随手而为,晚辈倒不介意占个便宜!” “这事放别人身上,可能稍有点难度,对你嘛,却是易如反掌!”血麒麟言语中有几分欣慰,随口回道。 “愿闻其详!”苏迈拱拱手,恭声道。 “你既已答应那女妖,日后往那西荒白骨原一趟,可会失信于人?”血麒麟未直接回复,却是突然问道。 “自然不会!”苏迈摇摇头,断言说道,随后见那血麒麟煞有介事地望着自己,又说道:“大丈夫言出必行,既已许诺,便是九死一生,亦得走上一趟!” “那好,若你侥幸完成任务,又当如何?”血麒麟追问道。 “若能顺利完成,那自然是好,之后那魂骨便与我再无干系!”苏迈闻言回道。 “不然!”血麒麟突然叫了一名。 “为何?”苏迈奇道。 “吾之交易亦和这魂骨有关!”血麒麟大眼一转,神秘兮兮地道。 “这魂骨亦和前辈有关?”苏迈惊呼一声,心想道莫非这异兽和那妖王亦曾相识。 不过想想又不可能,这血麒麟连真真的来历尚不清楚,又如何会识得那妖王,再说妖王生于西荒,殒于伏蚕山上的古战场,只怕毕生亦未来过这血海之中,血麒麟又如何识得? “吾对这妖骨无甚兴趣!”血麒麟见苏迈甚是吃惊,便又回道。 “那这交易?”苏迈被这异兽弄得有些不知所云,满脸疑惑地问道。 “在你完成任务后,为吾办件事即可!”血麒麟干脆地道。 “请前辈明示!”苏迈闻言,忙接口道。 “日后若你将这魂骨送回那祭坛,便将其毁去!”血麒麟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很是自然。 “毁去?”苏迈以为自己听错了,张着嘴重复了一遍。 “没错,将那魂骨毁掉便可!”血麒麟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为何?”苏迈不解。 “吾让你毁,你毁了便可,啰嗦这么多做甚!”血麒麟眼光一动,面有怒色。 苏迈暗吸了一口气,自己若答应了这异兽的条件,那不就得背弃真真之诺吗,出尔反尔之事,又如何能做? “抱歉,此事恕难从命!”苏迈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出口拒绝了。 “小儿,你不想出去了吗?”血麒麟有些讶然,没想到苏迈会出言相拒。 “想啊!”苏迈回了一句,随后又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背信弃义之事,在下虽修为低微,但亦不屑为之!” “哼,背信弃义?”血麒麟闷哼了一声,随后又道:“你可知这控火之术,女妖自何处得来?” 苏迈闻言,心头微动,此事他亦曾问过真真,不过却未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此刻这血麒麟突然问起,他自然颇 有兴致。 “前辈知道?”想了想,苏迈反问道。 “这控火之术,自然得之于女妖之前的摆渡人,名字嘛,似乎叫符衡。”血麒麟想了想,随后又道:“这女妖在做了摆渡人之后,这符衡却消失了,并未见他离去!” “未曾离去?”苏迈皱了皱眉,脑海中有一个念头闪过。 “莫非亦被真真所杀?”沉吟片刻,苏迈喃道。 “多半如此!”血麒麟冷声回着,随后又道:“这控火之术,乃天命摆渡人之秘术,代代相传,你受天命而来,这女妖本该将这法子授于你,然后离开此地,故而,你这交易嘛,只怕是上当了!” “上当了?”苏迈闻言,忙想了想,若真如血麒麟所言,这真真还真有几分欺瞒之疑。 “如何,想明白了吧?”血麒麟见苏迈若有所悟的样子,又问道。 “依前辈所言,这控火之术乃血海摆渡人所有,在下虽学了这术法,但却未做成摆渡人,故而这亦谈不上上当!” “天命所定,岂能由你当不当!”血麒麟嗤笑一声,似乎颇不认可。 “这么说,我学了这控火术之后,便自然而然成了摆渡人?”苏迈闻言,疑道。 “没错,所以说嘛,这法术原本就属于你的!”血麒麟点头应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真真却不让我当这摆渡者?”苏迈疑道。 “吾亦不知,这女妖恨毒无比,谁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血麒麟叫道。 苏迈闻之,未置可否,不过他心里却有了另外一番想法,既然天命安排他做这摆渡人,真真心里自然再清楚不过,过往只怕亦有数人曾被选中过,为何她却一直滞留于此,而且还将这控火之术传于自己,这里面只怕还牵涉到某些不为人知之事,无论如何,他学了这控火之术,却无须履行摆渡的职责,这本身而言,亦算是真真的赐与,故而,从这上面说,二人达成的条件,亦算是公平的。 这血麒麟与真真之间的恩怨,只怕没有血麒麟说的这么简单,而真真既然知道摆渡人欲离开此地,须得履行职责,直至接任者到来,还要和他达成交易,并将自己送到此地,那对这血麒麟应该知之甚详。 为什么她就这么肯定,这血麒麟会送我离开呢,莫非她知道血麒麟会提出类似条件? 一时间,苏迈亦陷入迷茫之中。 脑中心念电转,仔细想了想自他入轮回血海到遇到这血麒麟的过程,真真的言辞和血麒麟颇有出入之处,从利益关系上,他显然应该相信真真,毕竟二人之间有合作在先,不过仔细想想,这血麒麟却似乎并无欺骗的动机,从某种迹象上看,似乎这一切,皆早在真真的预料之中。 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纠结呢,若果真是她设的局,那答应这异兽的条件,亦不算违背道义。 想到此,苏迈突觉豁然开朗,不过随后他突然又想到一事,随口问道:“前辈,若我未能将那魂骨送至白骨原中,又当如何?” “这个嘛,到时再说罢!”血麒麟提这条件似乎亦是临时起意,倒未 想这么多。 苏迈没想到血麒麟是如此答复,这听起来太过随意,倒不像个谈条件的态度。 不过,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想多给自己找麻烦,想了想后,便点头答应了。 这只答应助真真将这魂骨送往白骨原的祭坛,至于之后之事,却和这合作再无关系。 苏迈暗叹一气,只能心里不断地自我安慰,此事倒也不急在一时,还是先离开再说。 血麒麟见苏迈答应,亦眼露欣然之色,随后也不再多话,抖了抖身子,一阵水气翻腾后现出了真身。 其实说是真身,除了那头之外,身都笼在一团血雾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便是这身形,比一般的狮形妖兽亦大不了多少。 “这样看得就可爱多了!”苏迈见状,心中微笑,这血麒麟若不发威,当个坐骑倒也挺不错。 原本苏迈暗想这血麒麟会不会背着自己离开,不料转眼之间,却见那异兽口中吐出一颗血珠,随后,将那珠子往血水中一扔,化作一叶孤蓬,飘于苏迈脚下。 “去罢!”血麒麟叫了一声,示意苏迈踏上那孤蓬。 苏迈依言而行,片刻,便见眼前一花,那孤蓬辟水分路,在这血海之中疾行而去。 随后,耳边传来血麒麟的叫声,“小儿,记得尔之承诺,若敢食言,吾定不饶你!” 苏迈闻言,心道你困在这血海之中,我若真食言,你只怕亦无可奈何吧? 不过想归想,他倒尚未有毁约的打算。 眼前模糊一片,苏迈不识归途,只有听之任之。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苏迈突觉脚底一顿,一股巨力将自己托住,恍恍惚惚间,眼前一片幽暗,睁开眼,只见头顶隐隐有天光传来。 环顾左右,才发现自己似乎置身于一水井之中,只是四壁朦胧一片,他看不清是何物所砌。 井宽不到一丈,不过水面距地上却有数丈之高。 “这什么地方?”苏迈本以为这出口应在陆地之上,至少是个安的所地,却未料到,竟然是在一水井之中。 “哎,竟忘了问那血麒麟出口是何所在!”苏迈有些懊恼,以他的修为,想要破水而出,跃出那井口,只怕甚是艰难。 “难不成我便要在这坐井观天?”苏迈仰着头,望着头顶那一片隐约的天空,慨叹不已。 “这血麒麟办事也太不牢靠了,既然答应助我出来,为何不送佛送到西,直接将我送出去不就得了!”呆了片刻,苏迈有些牢骚。 “看来,若有命出去,首要之事,便是找到老头子,问问他教的这御寒法子,到底是何古怪,弄得自己无法修行,别说御物,连个数丈深的水井亦无可奈何!” 不过,当下之急,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再说。 靠自己是没办法了,只能求救! 这井上亦不知是何所在,眼下形势,逃命要紧,他也顾不得脸面了,张开口,便朝井上大喊。 “救命啊,有没人在?” “救命啊……” 少年游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佳人投水 () 不过,任是他叫破了嗓子,却依然无人应答。 良久,苏迈有些累了,心道这古井只怕是个荒无人烟的所在,看来想要找个人来救自己,只怕是痴心妄想了。 苏迈沉默半晌,既然无人应答,便只能设法自救,他这井底黑沉沉的,头顶隐约的天光透下,投在这水面上,亦不过一团模糊的光影,而这四周的井壁依然是黑沉沉一片,看不清透。 苏迈摸索着向井壁靠去,片刻之后,却突然发现了蹊跷,那井壁看去近在眼前,不过无论苏迈怎么游,却依然找不到边,仿佛那井底无边无际一般,别说靠近,连是何模样都弄不清…… 苏迈好奇心起,将那已然熄灭的轮回劫火又重新换了出来,一点焰光在半空中回荡,虽不甚明亮,但若只是借一丝光照,倒也勉强可行,不过,随着那火焰接近,光芒便像被吞噬了一般,目光所及,却是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奇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诡异?”摸索片刻,苏迈只觉一阵寒意自背脊涌起,一时愣了半晌。 “莫非,我刚逃出那轮回血海,便要困于这怪井之中吗?”苏迈望了望头顶,一时间颇觉有些绝望。 这人生啊,还真是如戏码一般,一出接一出,在没有揭幕之前,你永远品不出下一出会是什么样! 苏迈一阵叹息,早知如此,又何必急着出那轮回劫海,至少还有个真真可说说话,此刻沦落于此,莫不是要枯耗终生? 一筹莫展之际,苏迈颇觉有些烦燥,用力拍了拍井水,昏暗之中,一片水花溅起,无声地朝四方散去。 望着那激起的水花,脑中突然灵光一转,有了个主意。 只见他挺了挺身子,双手交叉,打出个法诀,随后右手不断地在半空中虚划,片刻之后,却觉脚底一动,一股推力自脚底升起,井底水花涌动,却是意外的旋了起来。 “想不到啊,这井底既然还可使用五行劫术!”苏迈目光欣然,脸上涌起一层笑意,这段时间以来,忙于练习轮回劫火的操控之法,加之轮回之隙中,五行失灵,他亦无可用之地,故而已是许久未曾使用这水凝术。 虽然他无修为在身,这五行劫术威力有限,但自从那混沌之气留驻丹田之后,这术法的施行时间和效用倒也增加了不少,水凝之术虽使用不多,但较离开铁剑门之时,亦也有了不小的提升。 此刻,这五行劫术有灵,说明此地已是俗世人间,早已远离了那不阴不阳的轮回血海,只是却不知,为何这血海的出口会在这怪井之内。 不过,无论如何,他亦算找了点希望,随着这水凝之术生效,苏迈忙加快施为,把那井水搅得逆旋而上,而自身而随之而不断接近那井口。 眼看着天光逾近,离那井口已不到一丈之距,苏迈暗松了一口气,面露得色,等着脱水而出。 不过,就在他望着头顶,等着逃出井中时,脚下之井水却突然缓缓停了下来,这一瞬之间,却是不进反退,隐隐有下落之势。 苏迈心头大惊,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这一落下去,便是功亏一篑。 来不及多想,苏迈望了望那井沿,暗自估量了下,手中打了个法诀,往那井沿一指,双脚交叉,借着那脚底最后的冲力,在水面点了几下,随后身形一冲而起,握着手中黑剑,往那井口一插,堪堪地将身子挂在那水井上空。 低头望了望身下黑沉沉的一片,苏迈不觉心有余悸,适才他情急之下,施出了五行劫术中的陷土之术,随后找准时机,却将那黑剑插入其中。 这一下亦是无奈之举,苏迈毫无把握,不过好在最后时刻,勉强将自己挂住,总算没有重新坠入那水井之中。 这水下似乎设了某种禁制,只怕亦是个有来无回之处,甚至于连这个古井,苏迈都在怀疑是不是真有其事,不过待得他费尽心思,小心翼翼地爬出来时,更是惊恐莫名。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危崖,放眼望去,皆是莽莽苍苍的丛林,看上去,似乎自己正处于一片山野之中。 而身处之地,却是一个半亩方圆的水潭,潭边尽是碎石浅滩,而再往前便是苍翠丛林。 “我明明是从一井中出来的,为何却身处在这水潭之内?”苏迈望了望四周,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当他再回脚底看时,却是湛蓝一片,哪里还有什么井口,潭水深不见底,入眼之处,连个水草亦未见到,这情形,和那星罗海倒有几分相似。 转过身来,苏迈抬眼朝四周望了望,想找个方位游过去,回到岸上再说。 而当他目光扫向北侧一片丛林时,却见那潭水边缘的一片碎石间,似乎站着一个紫色的身影,看去像个女子,正在盯着潭水出神。 苏迈心中一动,有人就好。 转过身,定了定神,苏迈仔细望去,却发现这身影,有几分眼熟。 “是谁?”由于侧对着他,苏迈一时看不真切,故而便向那女子所在方向游了过去,当正对着她,看清楚样貌时,不由心中一喜。 “离二小姐?”苏迈万没想到,刚逃出轮回血海,在这寒潭之侧,竟然见到离小小? “离二小姐,是你吗?”苏迈再遇故人,自然欣喜,忙叫道。 “离二小姐……” 苏迈唤了数声,离小小却毫无反应,对他的喊叫充耳不闻。 “莫非她听不到?”苏迈心疑不已,又望了望前方,离小小所站之地,离他看上去不过数丈之遥,别说他如此大声呼叫,以离小小的修为,便是苏迈小声嘀咕,亦如近在耳畔,不可能什么动静也没有。 正自纳闷间,诡异的情形再次出现,离小小不知为何,竟然直直地朝那水面走去,便像个俗世凡人一般,双腿缓缓没入水中,片刻,潭水已没入胸口,再下去,数息之间,便会被潭水吞没。 “这……?”苏迈骇然大惊,看上去,离小小似乎在投水? 这也太离奇了,虽说苏迈和离小小之间,不过萍水相逢,总共亦不过见了两回,委实谈不上了解,但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离小小会到这深山老林之中,投水自尽! “离二小姐……!” 救人要紧,来不及细做思量,苏迈边叫着,边奋力朝离小小游去。 潭水虽深,但这潭面并不大,苏迈深吸一气,没用多久,便到了离小小近前,伸手一扯,便欲将其拉住。 本想着离小小身形娇小,自己稍微用力,便可将其拉起,但当他抓住离小小手臂时,却突然发现,这看似弱小的身躯,却是奇沉无比。 离小小眼神茫然,见苏迈到来,竟是视而不见,无动于衷,仿佛中了邪一般,身子不沉地往下沉。 苏迈见此,自觉有些不对,眼前之人,自是离小小无疑,不过看她这情形,却很是异样,这水底仿佛有东西在拉扯着一般,令她不断地往下而去。 苏迈边拉着她,边往水下望去,却见碧水悠悠,空无一物。 顾不上那么多,苏迈一手举剑向前划动,一手夹住离小小,费尽力气,终于将她拖离了水面。 而此刻,离小小已是身尽湿,苏迈抱着那曲线玲珑的身躯,不觉有些脸红,忙快步而行,在那不远的树丛之下,找了个干净的所在,将其放了下来。 离小小依旧一无所知,双眼睁开,却毫无神彩,只有那平稳的呼吸,显示出她尚且活着。 “怎么办?”苏迈望着眼前这湿身的俏佳人,尴尬不已。 离小小此刻之状,显示非溺水所至,只是苏迈无甚修为,别说为她疗治,便是对这湿漉漉的衣衫,他亦无办法。 思来想去,他亦只好就近拾了些干柴,就在离小小身侧燃起堆火,助她烤着,先把衣裳弄干再说,别着凉了。 如此过了约半个时辰,当苏迈起身,想帮离小小换个位置时,却发现她那原本木然无神的眼睛,突然动了动。 “离二小姐,你醒了?”苏迈见状大喜,忙蹲下身子,急叫道。 离小小眨了眨眼,定定地望向苏迈,半晌,方回过神来。 “苏迈?”离小小眼中异色,又望了望半边身子上半湿的衣裳,很是诧异,随后忙起来,往后退了退,随后道:“这怎么回事,你为何在此?” “哎,你醒来就好!”苏迈被她问得略有些尴尬,随后叹了一气,缓缓说道。 “还有,到底发生甚事,我?”离小小见状,又追着问道。 她本想问问苏迈,有没对其做什么不轨之事,不过话到口中,却终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涨红了脸,盯着苏迈,满是质疑。 苏迈见状,忙摆摆手,急着道:“二小姐别误会,这事在下也说不清!” 随后,苏迈便将先前离小小所行之事描述了一遍,只不过隐去了自身之遭遇。 “你是说,我自己走入这潭中?”离小小转过身子,指了指身边那一碧寒潭,眼有甚是疑惑。 “没错,我不断唤你,却毫无响应,便只好将你拉了上来!”苏迈点点头,应了一句。 “莫非,这儿便是那传说中的食人之地?”离小小愣了愣,望着那死水般的潭水,喃喃念道。 少年游 第二百三十五章 荒岛寻人 () “食人之地?”苏迈闻言,惊叫一声,随后亦望了望那寒潭,接着问道:“那是甚地方?” “转生潭啊!”离小小回了一句,随后又疑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苏迈闻之,甚觉莫名,暗想,这转生潭莫非是个很名的所在? “不会吧,你何时登岛的?”离小小见状,很是惊讶,这苏迈到底怎么回事,竟然连这个都不知? “我……”苏迈一时语塞,却不知该怎么回复,他是怎么到这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沉默片刻,便只好说道:“我,亦是刚到不久!”,不过随后他似突然想到什么,复又问道:“你说什么,登岛?” “可不是嘛,浮图岛啊!”离小小身子前倾,皱着眉头,望向苏迈,神情古怪地道。 “浮图岛?”苏迈闻之,一时有些愕然,难道那轮回血海的出口,竟然在这岛上? “没错啊,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儿,便是浮图岛上的转生潭!”离小小望向那池水,缓缓回道。 苏迈闻言,突然想起陆云奚在那星罗海畔,曾经提到过,这岛上有一寒潭,潭水逆旋,不过却未提及有何凶险之处。 “转生池,莫非便是传闻中阴阳二界的入口?”苏迈反应过来,急问道。 “应该是吧!”离小小点了点头,其实她亦初次来此,不敢笃定。 “莫非你亦是刚登岛?”苏迈望着她,颇有疑惑,他虽不知过了多久,但大致想想,自他进入那轮回之隙中,少算也有十来天,乾元城中修士,只怕十有**皆有赶来,离小小身为东海离家的二小姐,无论修为还是见识,自然非一般散修可比,为何却珊珊来迟? “我先前刚好有事,离城了一段时间,昨日一回来,便听到消息,赶来凑个热闹!”离小小见苏迈神情,便接口解释了一句。 “那你登岛之后,可有遇到什么人?”苏迈突然问了一句。 “说来也奇怪,先前听说这星罗海上有一道裂缝,卷进了很多人,不过等我过来时,却什么都没有了,我很轻松便来到岛上!”离小小亦觉有些奇怪,她一路的经历,和城中传闻相差甚远,更奇怪的是,她自登岛以来,却未曾见过一人,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地便寻到此处,差点送了性命。 “这岛上似乎不像传闻中的遍地是宝,我一路寻来,未曾见过一人!”离小小亦觉有些意外,又接道。 “就算遍地是宝,也只怕早就被人抢光了,哪轮得到你!”苏迈轻笑一声,随后又道:“只是奇怪,先前便是我亲眼所见,进入那裂缝之中,至少数百人,便算有少许无缘登岛,但那些大宗门和世家之人,应无大碍才对,为何你竟然一个都不曾遇到?” “对了,你不也在这岛上吗,可有发现?”离小小闻言,突然问道。 “我?”苏迈指了指自己,随后想了想,继续轻笑着道:“我嘛,修为太低,小命要紧,便在外头躲了躲,亦是不久前才登岛,谁料一到这附近,便见你投水自尽!” “谁投水自尽了?”离小小闻言, 大叫了一声,脸色很是不悦。 “不是投水,莫非你到这深山老林之中,来抓鱼不成?”苏迈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我亦不知怎么回事!”离小小闻言,黯然一叹,随后又道:“我登岛之后,亦不知去往何处,走着走着,便到了这林子附近,恍惚之中,似乎闻到一股灵草的药香味,便循味而来,不料怎么地,却走到这潭水中去了!” “你是说你并不知如何下去的?”苏迈奇道。 离小小点了点头,亦满是疑惑。 “还好,遇到了你,不然我只怕早就被这水吃了!”离小小不自觉地轻拍了下胸口,脸上明显有几分后怕。 “巧合而已,我亦刚巧路过!”苏迈笑了笑,并未当回事。 “无论如何,救命之恩,不可或忘,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离小小回过神来,向着苏迈拱拱手,正色道。 “二小姐言重了!”苏迈见状,忙摆摆手,回道。 他和离小小谈不上多大交情,但上次在天琅坊中,离小小亦曾助他进入总堂之中,虽说于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但在苏迈看来,却算是颇为难得的情份,故而有机会搭救于她,自然很是乐意。 “别老是一口一个二小姐二小姐的,相熟之人,多叫我小小,你便也这般呼我罢!”客气一番,离小小倒也很多恢复爽朗的性子,虽然她对苏迈为何出现于此,且刚好救了自己尚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便已释然。 “好!”苏迈闻之,亦爽快地应了下来。 随后,离小小使了个术法,很快便将身弄个干净清爽,还自袖中取出一只精巧的白瓷小瓶,往身前挥了挥。 苏迈见状,正自纳闷,随之便有一股似近而远的香气悠悠而来,苏迈不觉鼻翼微动,很自然地嗅了嗅。 “刚在那火堆旁烤了许久,身上有股子柴火味,遮掩一下!”离小小见苏迈那模样,轻笑着说道。 苏迈笑着点点头,这香味很是独特,清芳而略有些微甜,便像眼前的少女一般,在这古怪而凶险的丛林之内,闻之倒也颇为受用。 “苏迈,接下来你有何打算?”二人边走边聊着,虽不知去往何处,但却一致认同,先远离这寒潭再说。 苏迈望了望前方芳草丛生的深林,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在眼前延伸,看那歪斜半倒的草茎,似乎近日来,至此之人,不在少数。 “不知道!”先前他在那水潭之中,便已看出,这岛只怕范围颇广,远不止他在星罗海上看到的那般。 陆云奚和无用等人亦不知去了何处,在这苍茫丛林之内,想要寻人,只怕诸多不易,不过,看前头的足迹,这成百上千的修士涌入岛中,亦会寻地安置,不可能这么快便离去。 只是,如许多的人,为何离小小一路前来,竟然未见人迹? “我们反正亦可处可去,此岛虽大,但人迹易至之地,只怕早已被人搜寻了无数回,故而这宝物嘛,我们只怕是无缘得见了,不如顺着这些足迹,往前看看再说!”苏迈想了片刻,随后又向离小小道。 “宝物嘛,我倒不在乎 ,传闻这浮图岛数千年未现,我不过就来看看热闹,若有机会,能采到几味灵药便算不虚此行了。” 离小小随口接道。她出身于神州界上数一数二的丹药世家,自幼便采药炼丹,对于修士们所热衷的灵材法宝不甚关注,反而对这罕见的灵植药草甚是在意。 “好,等有机会,我陪你一起!”苏迈闻言应道。 他这趟星罗海之行,自那轮回血海之中习得了控火之术,已是莫大机缘,眼下修炼一途,亦只有在寻得天随子之后,再做打算,故而这岛上的宝物,他兴趣不大,亦未曾想过在那众多修士之中分一杯羹,能随离小小一同采药,识些丹药之道,于他而言,来得更实在一些。 “嗯!”离小小点了应是,二人意外相逢,结伴同行,加之先前那潭中之事,这关系,自然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这浮图岛上亦不知是何缘故,那伏蚕山上已是寒冬,此地却如春夏之交,枝叶扶疏,杂花生树,轻风微凉,睛光正好。 二人顺着脚下那些深浅不一的足迹,一路行来了近半个时辰,依然毫无发现,这岛之风物,和那神州大地,看上去并无太多不同,唯一有些区别的是,时不时有危峰突起,看上去并不甚高的峰峦,却是薄雾隐隐,什么也望不见。 “苏迈,你不觉得奇怪吗?”离小小越走越觉不对,按说他们行了这么久,离那星罗海畔亦不远了,为何却还是一人也不曾遇见? “是啊,没道理一个人影也没有!”苏迈接口回道,他先前亦觉有些不对,这岛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不会先前那些登岛之人都撤了吧?”离小小复又道。 “不可能,这岛如此之大,又是数千年未现,不说法宝灵材之类的,便是你想要的灵草灵药亦应四处可寻,这前后想来不过十来日,不可能都撤走!” “难不成,都死了?”离小小语出惊人,听得苏迈怔了怔。 “那更不现实,人死了,尸首总得有吧,这一路行来,你可见过一丝痕迹?”苏迈有些哭笑不得,反问道。 “这倒是!”离小小轻呼一气,点头应道。 二人边走边聊,复又向前行了数百步,前方依旧是草木凄凄,看不到一丝异样,不过来时的那些足迹却逐渐淡了,有些地方甚至已不可见。 不过,许是这林子太过寂静,当二人钻出一片红色的树丛时,耳畔却隐隐传来了说话之声。 “前方有人?”离小小首先反应过来,小声朝苏迈说道。 苏迈侧耳静听,片刻,便接道:“过去看看,小心点!” 离小小点了点头,却是当先往前而去。 苏迈紧跟其后,二人蹑手蹑脚,边走边望,不一刻,便来到了一片溪流之畔。 入眼是一片看去颇为宽广的沼泽,几道浅流自其中穿插而来,汇又不远处二人的脚下,形成小股溪向山中流去。 无数小水洼缀于或大或小的草丛之中,而在距二人不到十丈的地方,正站着两人,相对而立,口中似乎正在争辩着什么。 少年游 第二百三十六章 沼泽争宝 () “小小,你能听得清他们说什么吗?”苏迈向身侧靠了靠,小声说道。 “似乎像在争吵个什么东西,谁也不让谁!”离小小随口应了句。 “好不容易见着人了,要不要上去问问,这岛上怎么回事?”苏迈望了望前方,问道。 “先等等,情况不明,看看再说!”离小小边小心听着,边回道。 苏迈闻言,亦侧耳听去,不过他修为不及离小小,自然听不真切。 隐隐约约地听了片刻,突然听得离小了句:“要打起来了!” 苏迈眼神一亮,却见前方状况果然开始有了变化。 却听得左侧一身着青色劲装的男子,大吼了一声,随后祭出一根黑色的短棒,口中叫道:“你自己想找死,就怨得不我了!” 随后,右侧与其对峙的,却是白袍长剑的年轻男子,看上去,似乎比苏迈略大些,亦不过二十出头。 “无知小辈,也敢口出狂言,看来不教训下你,还以为六虚书院好欺负了!” 说完,手上长剑一挺,便欲出手。 二人商议无果,此刻剑拔弩张,争斗一触即发。 “小小,这六虚书院是甚地方,听起来挺耳熟!”那男子此刻声音甚大,苏迈亦得真切,这名字过往似乎曾听人提起琮,一时却想不起来。 “六虚书院你都不知?”离小小秀眉微蹙,侧过头,望向苏迈,颇有些不解。 “怎么,这地方很出名吗?”苏迈抿了抿嘴,随之问道。 “神州三大宗门之一的六虚书院,在这神州界上,仅次于南庭宗的存在,你说出不出名?”离小小不料苏迈一介修士,竟然如此无知,忙反问道。 “哦,难怪有些印象!”苏迈点了点,倒也不以为意。 神州界上三大宗门,除了无定寺和南庭宗因无用和陆云奚之故,略有了解下,这六虚书院,他倒还从未接触过,再者他自进入铁剑门来,便随着枯心道人守在祖师堂中,平日里除了指导其修炼,枯心话亦不甚多,对外界的了解远不及其它各堂弟子,甚至于连外门弟子日常的讲习课程他都未曾有过,而离开黑木山后,便是一路逃亡,一年以来,躲躲藏藏,疲于奔命,却是很少有机会去熟悉的神州界上的事情。 这六虚书院位于神州南部九鼎山,创派亦不过数千年,比之南庭宗万年大派自然年轻了些,不过近千年来,却是蓬勃发展,门下弟子无数,势力亦遍及神州,能够位列南庭宗之后,和无定寺并而称之,自然亦非寻常宗门可比。 苏迈当初在乾元城时,留宿于不二酒馆之中,这消息灵通的所在,除了这城中大事,酒客们自然偶也提及神州佚闻,或许语言中便有这六虚书院之事,只不过苏迈先前忙于搭救申屠兄弟,之后又四处逃命,未有心思留意罢。 此刻,听离小小提及,却突然想到,似乎不久前在星罗海畔,四大家族和其它宗门议事时,顾旷似乎亦有提 过这六虚书院之名。 “这六虚书院身为正道领袖,门下弟子应亦是守正执道之人,只是却不知为何,这此地与人争抢!”苏迈小声地问道。 “利之所在,正道和邪道并无区别!”离小小淡然回道。 就在二人谈话间,不远处两男子已然开始大打出手。 白袍男子出自名门大派,出招自然是开合有度,颇有大家风范,一招一式间,看法修为颇为了得,初时尚占了些上风。 而那青衣劲装者却看不出是何来路,只是苏迈看他拿着一黑色的短棍,却觉有几分亲切,望了望手边的黑剑,恍然间,颇有些相似之处。 “那青衣男子,只怕非正道之人!”离小小观望片刻,随口道。 “他那棍子,看上去倒有些怪异!”苏迈点头称是,他虽非正道之人,对于正邪之间的门户之见亦看得甚淡,不过,正道之人,多少行事要光明一些,故而苏迈心里,亦隐隐对那白袍男子,多了几分期待。 毕竟,他若要去寻陆云奚和无用等人,问这同样出身名门的六虚书院弟子,总比那不知来路的青衣人好。 谈话间,二人争斗很快便进入紧要关头,此处虽较为偏僻,但二人似乎都想速战速决,故而自一开始便使出拿手的本事。 那六虚书院的弟子,剑气纵横,直上直下,每一次出手,均有风雷之声,在这狭窄的沼泽之中,逼得那青衣人左右支绌,看上去颇有些勉强,若再这样下去,很快便会不支。 “这名门弟子,果然不一般啊!”苏迈目露钦佩之色,脱口赞道。 离小小目不转晴地盯着前方,却未接口说话。 苏迈亦希望战斗尽快结速,见离小小未曾表态,亦转而向场中望去。 “不自量力的东西,这点修为也敢班门弄斧!”白袍男子晒笑一声,长剑化作一道白光,疾射而去。 青衣男子似乎自知修为差了一筹,故而一直是守多攻少,便是面对对手的嘲讽,亦未做回应,只是将那短棍舞得密不透风,深黑色的棒影围成一团似实而虚的护盾,将自己挡在其中。 苏迈看不清那人情形,不过从场中局势看,似乎已是疲于应付,凶多吉少了。 “去死吧!”随着白袍男子气贯身,长剑急闪而回,在他身后变做一道丈许的长虹,不可一世的朝着前方一斩而下。 本以为志在必得的一击,却在那是长虹斩至之际,场中突然起了变化。 那一圈由短棒舞起的黑影依旧,实实地接下了这致命的一击,青衣男子被压得半个身子都已陷入脚底泥潭之内,脸色煞白,显然受伤不轻,而奇怪的是,本是技高一筹的白袍男子,肩头亦插着一把式样颇为古怪的弧形小刀,刀锋穿肩而过,鲜血染红了左胸一片。 “怎么回事?”苏迈见状,一时尚未反应过来,他一直看着场中,却未发现这男子如何受的伤。 “邪道中人,行事果然狡猾!”离小小神情亦有些,不过听其 言下之意,似乎已看出了门道。 见苏迈一脸诧异地望向自己,离小小压低了声音,回道:“论修为,这青衣人似乎差了一着,不过经验却是高出不少,这六虚书院的弟子过于自大,故而才着了道。” “你是说那人故意藏拙?”苏迈闻言,似有所感,忙又问道。 “这短棒只怕不过是掩饰,他的杀手却是那把小刀!”离小小接了句,随后又道:“他先前只攻不守,给人印象似乎有心无力,那黑棒舞将起来,将他身罩住,我们看不真切,其实他早就将这小刀准备在手,等那六虚书院之人露出破绽,给其致命一击!” “原来如此!”苏迈恍然大悟,随后又道:“幸好这六虚书院弟子亦不笨,虽受了伤,但也算捡回条命!” 二人说话间,前方二人又缠斗在一起。 那白袍男子看去似也是个狠人,顾不上肩头的血洞,止了止血,便将长剑召回,飞身刺去。 那青衣人挣扎着自泥潭中拔出身子,已成半个泥人,舔了舔嘴角的鲜血,将那短刀一分为二,挺身迎去。 这白袍男子肩头被洞穿,好在那短刀虽式样怪异,但却无毒,故而应不过皮肉之痛,这青衣人却显然内伤不轻,行动间似乎不似先前那般灵敏,放弃了那黑棒,以双刀相迎,却是取其轻灵。 一边急于复仇,每一招皆是含恨而发,看上去,剑影重重,威势凛然,而另一方却是避轻就重,一味游走,抽空奇袭。 青衣人那短刀不知是何物所造,舞起来倒像是两个圆轮在手,虽不如长剑灵巧刚直,但却胜在攻守平衡,一时间,对手亦奈何不得。 “再这样下去,这六虚书院的弟子,只怕要吃亏啊!”离小小面露急色,她旁观者清,看了这么久,亦明白那青衣人以守为攻,一味引诱对手强攻,从而寻找破绽,而这白袍男子仗着修为胜出一筹,一心想将对手斩于剑下,反倒容易为人所乘。 苏迈闻之,亦点点头,似有同感,他虽修为较低,且不谙剑术,但在离小小的指点下,亦看出了些门道。 这修士之间的争斗,除了修为的高深外,心智和经验亦甚为重要,除非修为之差太过明显,实力悬殊,否则,以弱胜强之事,亦时有发生。 从场上情形看,这青衣人无论对敌经验和心智均占了上风,虽修为弱了几分,但亦不相差不远,先前硬碰硬地接了一剑,却出奇不意地刺了对手一刀,双方看上去,均未占到多少便宜,但若长久下去,以逸待劳者,自然更易取胜。 “就你这点能力,也敢口出狂言,看来六虚书院不过尔尔啊!”那人边回击,边学着对手的语气,嘲讽着。 “学艺不精,还敢出来逞强,这浮图岛可不是九鼎山!” 那人不断地出口挑衅,终于激得对手暴怒不止。 “找死!”白袍男人恨恨地吐出了两个字,随后右手执剑,挥出一道剑气,左手突然向前一拍,一道灵光忽闪而去。 少年游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六虚弟子 ()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青衣男子惨叫一声,翻出数丈开外,坠入一堆乱草之中。 “咦……”苏迈有些惊讶,咦了一声,却未看出有何缘故。 “六虚无常功!”离小小亦面露讶色,小声应道。 “是甚功法,很厉害吗?”苏迈好奇地问道。 “此人应该身份不轻,至少应为长老亲传弟子!”离小小答非所问地道。 “莫非这六虚无常功,只能亲传弟子方可习得?”苏迈一听便反应过来,复又问。 “传闻乃是如此,我亦不甚了解,不过数年前曾见一位至东海做客的六虚书院前辈施展过,故而看去有些熟悉。”离小小轻声回道。 “六虚无常功!” 就在二人谈话之时,那被击中的青衣男子亦缓了过来,随后略带痛苦的站起来,面色有些发白,往前行了几步,缓缓了叫了声,看来他亦已看出为六虚书院的独门功法,看那语气,却像是早就有所准备。 “算你还有点见识!”白袍男子轻哼了一声,神情却颇有几分倨傲,见那人似乎正在运功疗治,便又冷言道:“六虚无常功遇强则强,劝你不要自作聪明,还能多活几天!” “哈哈,能有六虚书院的弟子垫背,死亦何妨!”那人像是回光返照一般,随之挺了挺身子,却是大笑了一声。 “你说什么?”白袍男子闻言,亦是一惊,但却搞不懂此人所言何意,不过身为修士,对危险的敏感度自然不低,虽未发现有何不对,但亦是小心戒备! “若你在一开始,便用这六虚无常功,我倒真无胜算,但你急于取胜,灵力消耗过半,再使出来,不过强弩之末,现在轮到我了!”青衣男子目光冷冽,冷笑着说道。 话音方落,便见其身后一阵黑光涌起,那原本消失的短棒由虚而实,随着那人手臂挥去,毫无征兆地朝白袍男子狂袭而去。 这一招看上去平平无奇,不过却是这青衣人蓄谋已久的杀势,先前一直以守为攻,游走困斗,加之故意以言语相污,便是要激起对手的恨意,以加大其灵力消耗,之后不惜以自身为饵,受了这六虚无常功一击,在对手灵力不继之时,势势而动。 白袍男子见状并不以为意,待短棒袭来,举剑便挡,不料那棍子却似生了眼睛一般,电光火石之间,却是突然绕了一圈,瞬间便飞到那人身后。 男子随即反应过来,待来转身相格时,却已是慢了半拍,黑棒实实地击打在了他的后背之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瞬间涌来,男子只觉奇痛无比,甚至还有几分痒意,眼前一片昏沉,双腿一软,身不由已便往下倒去。 “就你这点能耐,也敢恃强夺宝,还真是笑话!”青衣人见状,面露鄙夷之色,随口说道。 看似随意地说着话,脸色却是忽青忽白,看起来甚是怪异。 白袍男子侧身躺在地上,不知伤势如何,不过看起来似无性命之忧,但一时之间,想要再战,只怕亦不容易。 “今天大爷心情不错,看在这株千年石芒的份上,饶你性命,赶紧滚罢!”青衣人看也不看身后这六虚书院的弟子,却独自往前方一水洼行去。 那白袍男子脸涨得通红,看样子,似乎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忍着痛,取出一颗丹丸吞了下去,稍做调息,片刻之后,眼有狠意,长剑支身,双手打出个法诀,随后便见剑光一闪,向那人后背激射而去。 那人听得动静,身形急转,左手短棒一点,抵住剑身,而右手寒光暴起,那合而为一的短刀脱手而出,向前方斩去。 白袍男子含恨出手,亦未料到此人反应如此迅速,见那寒光急闪而至,一时慌了手脚,正不知如何应对时,耳畔忽有呼啸之声传来,紧接着眼前火星溅起,却是有什么东西,将那寒光打了出去。 与此同时,前方那青衣人却不知被甚所制,突然怔在当场,双手急挥,眼神惊恐不已。 “是谁,谁在背后偷袭,有种滚出来!”那人身陷困境,气势倒是不弱,边挣扎着,边大声叫喊。 片刻之后,听得一声轻笑,却见不远处的前方,正有一男一女,正跳跃着疾速而来。 “你们什么人,为何偷袭于我?”那人见是一对少年,面色很是不悦,忙恨声叫道。 “别挣扎了,缠住你的法宝,名叫相思缠,刀剑是割不断的!”苏迈见其召出那短刀,欲割断丝网,便说道。 那人自然不会听苏迈的,也顾不得先前已中了六虚无常功,不宜妄动灵力,忍着剧痛,便使劲朝身前砍去。 不过,任是他拼命力,却依然无法伤那法宝分毫,只好狠狠地咬着牙,望着前方二人。 苏迈见状,亦未加理会,却是转过身,扶起了那犹自惊魂未定的白袍男子。 “兄台,无恙否?”苏迈望了望那人,小声问道。 “无妨,多谢相救!”男子感激地拱拱手,随后又满带恨意了望了望那青衣人。 “哼,原来亦是正道中人!”青衣人见状,不怒反笑,随后又道:“今日倒是长见识了,正道中人,所行之事,还真是令人另眼相看!” “你说什么?”离小小被他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觉疑道。 “只怪我一时大意,未料到竟还留有帮手,今天落于你手,亦无甚可说,要杀便杀罢,啰嗦什么!”那人将头一挺,眼神淡漠地望向离小小。 离小小有些愕然,她不过为救人而情急出手,倒未想过做谁的帮手,她和那六虚书院的弟子亦从素昧平生,自然不会帮其出手杀人。 正犹豫间,却见眼角寒光一闪,随后,便见一柄长剑正正在插在那人胸口之处,一剑致命,穿心而过。 “你为何杀他?”离小小见那长剑,便知怎么回事,立时转过头,颇有怒意地向那白袍男子叫道。 “邪道中人,狡猾诡诈,人人得而诛之!”白袍男子已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朗声说道。 一旁的苏迈亦未料到他会突施杀手,想到先前那青衣人尚饶了他的性命,不觉有些意外。 “哼,看来你这正道之人,亦不过如此!”离小小颇有些厌恶地收回了相思缠,出言讥道。 那男子先前以为施救者是苏迈,此刻见离小小动作,才知道是她出手,故而受其嘲讽,亦不好发作,只得拱拱手,接着道:“姑娘有所不知,这贼子早不怀好意,一路跟踪在下而我,见我在这水洼之中 发现了一株灵草,便欲出手抢夺,在下无奈之下,才与之起了争执!” 离小小闻言,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那人已死,再无对证,也不好再说什么,想到还要向他问寻这岛中之事,便只是轻笑了一声,未再说话。 苏迈生性疏朗,不拘小节,此刻虽也觉这白袍男子行为不甚光明,但事已至此,倒没必要生生去得罪这六虚书院的弟子,故而只好出来打了个圆场。 往前行了一步,指了指离小小,随后说道:“这位是东海离家的二小姐,离小小姑娘,在下鱼万之,自乾元城而来,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鱼万之?”离小小闻言,暗自望了苏迈一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原来是离二小姐和鱼兄,在下六虚书院柳公权长老坐下弟子徐慥,谢过二位搭救之恩!”徐慥闻之,忙迈步过来,拱手施礼。 东海离家可是这神州有名的世家大族,平日里虽不常在这世上走动,但其炼丹制药之名,却是闻名于神州仙界,故而在徐慥看来,虽不知这鱼万之什么来路,但凭着二人联袂出现,便可知其出身背景定然不凡。 “原来是徐兄,久仰!”苏迈拱拱手,回了一礼。 “敢问徐道友,到这岛上有多长时日?”离小小倒无心思去客套,见二人寒喧完,便急着问道。 “在下首批随师门长辈登岛,算起来应有十余日了吧,不知二小姐此言何意?”徐慥闻言,虽不知离小小意为何指,但亦很爽快了回了句。 “如此说来,道友定知这岛上发生何事?”离小小复又问道。 “这岛上近日来确是发生了许多事,不知二小姐指的是哪一件?”徐慥沉吟片刻,又问道。 “徐兄,我们二人有事耽搁,今日才登岛,先前一路行来,却未见半人人影,故而甚为疑惑,还请徐兄指点一二!”苏迈见状,忙将二人最关注之事,问了出来。 “原来是这个啊!”徐慥恍然大悟,随后又道:“二位可知这浮图岛上的转生潭?” 苏迈望了望离小小,随后点了点头。 “这转生潭传说是阴阳二界的通道,甚是诡异,先前我们进入那裂缝后,被送到这岛上各处,之后各门派之人才慢慢聚集到一起,由于谁也没来过,故而初时第一要务,便是四处寻宝!” “可有收获?”苏迈闻言,好奇心大起,不待徐慥讲完,急追问道。 “自然是有的!”徐慥目光精光,似乎对那些岛上的宝贝很是向往,见苏迈一脸期待的样子,便又问道:“苏兄亦对这寻宝有意?” “呵呵,我二人不过来凑个热闹罢了,寻什么宝!”苏迈闻言,心中一动,想起先前这徐慥和青衣人之事,忙笑着说道。 “这浮屠岛虽不像传闻中的遍地是宝,但这上面,确实发现在不少珍稀之物!”徐慥边说着话,边观察着苏迈和离小小的反应。 苏迈依然是一副好奇的样子,而离小小却是神情淡漠,看起来确实对这些宝物并无兴趣。 “登岛当日,便有人发现这不少罕见的灵材和药草,其中有一样重宝,有传言可值千万券!” “千万?”苏迈惊呼一声,有些难以信置。 少年游 第二百三十八章 黄泉仙乳 () 在这神州仙界之中,除了各大宗门及门阀世家所藏之外,奇珍重宝极少流传于世,便是以商而名的天琅坊,虽藏有不少世所罕见之珍品,但亦很难至市面流通,故而可售之物,能标价数百万券,已是极为难得。 此刻除慥提到价值千万之物,不光是苏迈,便是出身显赫,见多识广的离小小,亦是吃了一惊。 “是甚东西?”离小小急叫一声,忙问道。 “黄泉仙乳!”徐慥目露精光,一字一顿地道。 “啊……”离小小闻言,惊诧不已,随后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没认错吧?” “此宝为南庭宗的灵虚师伯所得,以他老人家的见识,定不会错!”徐慥面有得色,看去极为笃定。 “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这东西!”离小小犹未反应过来,喃喃说道。 “小小,这黄泉仙乳到底是何物?”苏迈对这天地灵物知之甚少,却被离小小这诧异的表情弄得很是好奇。 “黄泉仙乳乃天地间极为罕见之物,聚天地精华而生,万年亦不过凝成数滴,对于修士而言,是不可多得的恩物!”离小小眼中神彩飞扬,看起来,便像是自己得了此物一般。 “可增加修为?”苏迈闻之,明白了几分,忙猜测道。 “若修士食之,确可增加修为!”徐慥似乎对此物亦知晓一二,忙接回应道。 “可增加多少?”苏迈好奇心起,接着问道。 “这个……”徐慥未料到苏迈会有此一问,一时却不知该做何回答,想了想,又回道:“许是因人而异吧,此等宝物,我等自然无缘得见,具体亦未可知!” “如果只是增加修为,倒谈不上多珍贵!”离小小闻言,突然说道。 “为何?”苏迈转头望向离小小,她出身丹药世家,对灵丹仙药知之甚详,既然有此一说,那说明这宝物,只怕别有奇效。 “世上增加修为之药,不下数十种,而较罕见的如纯阳融血丹、培灵丹等,便是先前我们在天琅坊聚灵院中所提及的九圣还魂丹,亦有此效!”离小小对于提升修为之物,似乎并不甚在意,东海离家累世炼丹,诸如此类之物,自然藏之不少,故而亦不甚稀奇。 “除了提升修为,莫非这混元仙乳还可起死回生?”苏迈见状,复又问道。 “对修士而言,比起死回生亦有过之!”离小小抿口浅笑,神秘兮兮地道。 “还请二小姐指点一二!”徐慥闻言,亦来了兴致,忙亦追问道。 “以黄泉仙乳为主,配以其它几味灵药,可炼成黄泉金丹!”离小小看似颇为激动,特别是说到这黄泉金丹时,眼里有神光闪过。 “黄泉金丹又是何物?”苏迈越听越糊涂,今日离小小这情形,和往日里那性格爽朗,直来直去的离二小姐,很是不同。 “黄泉金丹虽不能让死人重生,但可令活人不死!”离小小得意一笑,随后又道:“据古书记载,这黄泉金丹修士服之,可在丹田之 中再生丹田,灵力循环不息,机缘深厚者,可修成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苏迈和徐慥异口同身的叫了出来。 自古以来,修仙界无数修士前继后赴,艰难修炼,亦不过图个得登仙道,长生不死,若服用这黄泉金丹,便可长生不灭,那不得省去多少劫难,对于修士而言,岂不是等同于一步登天? “没错!”离小小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不过,修成不死之身又谈何容易,不是谁都可以的!” “莫说不死之身了,便是这丹田之中再造丹田,便已是惊世骇俗,修士若服之,这修炼的进境,只怕便要一日千里!”徐慥看上去亦是惊骇不已,接口说道。 “如此看来,这黄泉金丹确实是难得之物,别说千万券了,只怕出再多,亦不可能买到啊,毕竟千金易得,重宝难求!”苏迈闻言,感叹了一句,他虽对修行之道不甚通晓,但多少亦算个入门修士,便如徐慥所言,丹田之中再造丹田,等于体内有两个丹田,若修行一门功法,自然事半功倍,却不知若分开修行,会是何种状况? “只是,如此珍贵的仙家之物,为何取黄泉之名?”苏迈感叹片刻,突然想到这宝物的名字甚是奇怪,忙看向离小小问道。 “此物不该世间有,九幽黄泉尚可寻!”离小小见状,挺了挺身子,故作姿态地念了一句。 见眼前二人均未反应过来,又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此等逆天之物,本不该出现于世间,黄泉路上方可寻到,只不过,到了黄泉路,寻到却已无用!”离小小亦只从家中古籍见过记载,这黄泉金丹仅存于传说之中,至于这名字因何而来,却未有过解释,故而她亦只是望文生见,字面理解而已。 殊不知,世间奇物,多半相生相克,有得便会有失,有奇效之物必亦有隐藏风险,黄泉金丹虽好,却非寻常修士所能承受。 “小小,你们离家珍药无数,莫非先前亦未出过黄泉金丹吗?”苏迈疑道,这离家传世数千年,难不成就未曾有人炼过? “炼丹之术可传,但成丹之药却难寻,黄泉仙乳这等天地灵药,岂是随意可得!”离小小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后愣了一愣,却又突然笑了起来。 苏迈见状,一脸莫名地望着她,离小小嘴角微扬,颇为得意为说道:“先前没有,不过不久便会有了!” 苏迈闻言,想了想,片刻之后,却也是笑着,点头应是。 南庭宗的灵虚子寻得黄泉仙乳,此等大事,料不可能自己私吞,定会珍而重之地护送回南庭山,而以南庭宗这等大宗门的深厚底蕴,自然不会做出直接食用这等暴殄天物之事,定会设法将其炼成黄泉金丹,而若果真如此,东海离家无疑是唯一之选。 “嘿嘿,日后若真炼了出来,记得通知我去开开眼界!”苏迈见离小小一脸得意的样子,亦是与有荣焉,便又笑着说道。 “这个,只怕很难!”离小小闻言,一口回绝了,倒不是她不愿意,这等宝物真炼出来,亦是秘而 不宣,珍而重之,便是离家之人,有资格得见者亦少之又少。 “我自己只怕都无缘得见,你嘛,更别想了!”离小小不善拐弯抹角,直言不讳地道。 苏迈倒也并不在意,他不过好奇而已,并非真的想去见识,如此贵重之物,自然不可能人人皆可得见,离小小之言,确是实话。 不过,这世间之事,因缘难定,今日苏迈不过随口一言,谁又能料到数年之后,却因之而生出了一场大风场,使得他好不容易淡去乾元城及天琅坊的恩怨,又背负了更大的恶名,成为天下共敌。 三人因聊及这黄泉仙乳之事,耽误了片刻,不久之后,苏迈才想起来,二人先前所疑之事,遂又问向徐慥。 “二位可知这岛上有一凶煞之地?”徐慥不经意往二人来时之路望了望,随口问道。 “道友所指,莫非是转生潭?”离小小闻言,试问道。 “哎,什么转生潭,吃人潭还差不多!”徐慥闻言,叹了一气,说话之时,脸色亦有几分惶恐。 “徐兄此言何意?”苏迈之前虽也听离小小称之为食人之地,但却不甚了了,此刻见徐慥亦有此说,忙又问道。 “二位有所不知,自星罗海现世以来,乾元城中修士,修为稍高者多半均已登岛,虽不知具体数额,但少算亦有数千人,初时,皆忙于寻宝,彼此间亦不甚关注,甚至于因见宝起意,还引发了不少的争斗,毕竟这浮屠岛虽大,但如许多的修士涌来,狭路相逢亦是常有之事,不到两日,便有不少道友命丧于此。”徐慥说起日前之事,脸色很是淡漠,似乎那些死去的修士,与他并无甚关联,因而也不甚在意。 “利之所在,弱肉强食,伤亡在所难免,别说在这浮图岛,便在神州界上,夺宝取命之事还不是司空见惯!”离小小似乎亦见怪不怪,感叹了一句。 “是啊!”徐慥闻言,亦很是认同,随后又道:“不过,因杀戮太重,也引起了几大宗门和乾元城四大家族的注意,协商之后,便以蔺城主的名义,发出倡议,要求各大世家及宗门约束门下弟子,不得枉下杀戒,而那些邪道中人或是城中的闲散修士,亦不是恃强凌弱,巧取豪夺,有违者须严惩之!之后,便有轮值弟子四处巡视,以免多大事端,如此一来,倒也平息了不少,加之经过几日的搜寻,寻常宝物灵材多已被抢掠一空,而那深山之处,却非人人可去,故而虽仍有夺宝之事,但多少亦有了几分平衡。不过,在数日之后,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发生何事?”苏迈见其模样,猜想此事应和那转生潭有关,复又问道。 “不少人无故失踪了!”徐慥应了一句。 “莫非便死在那转生潭中?”离小小一听,便想到先前自己所经历之事,脱口问道。 “算是吧!”徐慥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苏迈和离小小闻言皆面面相觑,徐慥这话让他们有些迷惑,一时间皆望向他,眼有问询之意。 少年游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有人失踪 () 徐慥见二人模样,叹了一气,随后说道:“二位有所不知,这转生潭说起来还真是诡异!” “莫非能令人投水?”苏迈想到先前离小小在那潭边的离奇一幕,忙问道。 “鱼兄如何得知?”徐慥闻言,略带疑惑地望了望苏迈,他们二人不过刚登岛而已,且先前并未遇到相熟之人,如何能知这潭中之事? “哦,我猜的!”苏迈见状,忙回了一句,随后又道:“先前在乾元城中,亦曾听过这浮图岛的传闻!” “确是如此!”徐慥点了点头,接着又道:“不断有人莫名失踪,后面人数多了,引起了各大宗门的注意,于是便派人追查,最终发现一离奇之事!” “如何离奇?”离小小接着问道。 “很多人只要到了那转生潭附近,便像被迷了魂似的,会不知不觉地走向那潭中,消失不见!” “消失?”苏迈闻言,讶然不已,这消失是甚意思,莫非不是溺水而亡? “没错,进入潭中之后,尸骨无存,仿佛便像在世间消失了一般!”徐慥接道。 “可有人至潭中查探过?”离小小闻言,亦是后怕不已,不自觉地望了苏迈一眼。 “自然有!”徐慥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蔺城主联同四大家族及几大宗门的前辈一同前往查探,却发现这潭水看起来深不过数丈,但一旦下水,却总也到不了底,似乎,这潭水并无尽头!” “还有这事?”苏迈奇道,不久前他自己便从那潭水中来,若真无底,那他出来的那个井口又是怎么回事? “更诡异的是,就在众人在潭边查探之时,又有数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没入水中,投水而亡!” “啊……?”离小小轻呼一声,直到现在她也没弄清自己是怎么到那潭中的,料想那些投水之人,只怕亦是莫名其妙,情况和她差不多。 “此事还真有些蹊跷!”苏迈闻言,疑窦丛生,不过连那些大宗门的前辈亦搞不清是何状况,他更不会明白,不过隐隐感觉,和那轮回之隙或许有几分相干。 “之后呢?”离小小接着问道。 “由于这转生潭太过诡异,为免再生意外,便以四大家族名义,呼吁岛上之人远离这转生潭,如今岛上修士,尽知转生潭之事,无论修为高低,皆有意识地避开这片区域,故而你们见不到人,倒也正常!”徐慥接着回道。 “原来如此!”苏迈呼出一口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徐道友,如今这登岛之人,皆聚于何处?”离小小不想多在此耽误,忙接着问道。 “自此往南数里,有片山谷,数大家族及各大宗门之人皆驻扎于此,其余之人皆零散分布,二位可是要找人?”徐慥边回边问道。 “哦,这倒没有,随口问问,我二人极少到仙都中来,想来这岛上,应未有甚相熟之人!”苏迈接口道。 “原来如此!”徐慥略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二位若要寻宝,可往北侧而去,尽量不要靠近那转生潭 ,以免遭遇不测!” “多谢徐兄,那我二人便告辞了,日后有缘再见!”苏迈闻言,亦点头应是,他对这徐慥印象并印象一般,故亦未有结交之意,如今疑惑已除,便欲告辞而去。 “二人相助之情,在下铭记于心,日后若有闲暇,还请至六虚书院驻地一叙!”徐慥闻言,忙拱手说道。 “一定,一定!”苏迈亦拱拱手,望了望离小小,便欲转身。 离小小亦未说话,朝徐慥略一颔首,便紧随而去。 顺着徐慥所指,二人一路朝北侧行去,没用多久,便陆续有修士出没,模样皆是风尘仆仆,行色匆匆的,看起来,似乎皆忙于寻宝,无暇他顾。 为免麻烦,苏迈二人亦是匆匆而行,如此约用一炷香时间,便来到了徐慥所言之地。 前方是一个颇为开阔的山谷,自南向北,前窄后宽,呈葫芦形,宽数十丈,却不知其深,一眼却是望不到头,谷中虽有怪石嵯峨,但总体看去,亦甚为平坦。 许是这众多修士登岛之后,寻得此处时亦做了一番整治,苏迈一眼望去,便见四处有巨大的木桩,还有一条被新近开辟出来的小道,两侧的野草亦被踩得稀烂。 沿谷中崖下,有一片帐篷临崖而搭,不过彼此相隔甚远,似乎有意拉开距离,放眼望去,却未见人影。 “此处便是四大家族暂驻之地吧?”离小小望了半刻,开口说道。 “嗯!”苏迈点了点头,随后又道:“小小,你可有熟人在此?” “不知!”离小小摇了摇头,她到这乾元城来,亦不过数月,相识之人本就不多,加之待她回城时,泰半修士亦已赶至伏蚕山来,便是有熟人在此,她亦不清楚。 “你呢?”离小小见苏迈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接口问道。 “我倒是有几位旧友已登岛,不过却不知身在何处!”苏迈应了一句,随后想了想,又道:“按那徐慥所言,这些大宗门之人应在此地,我们先去找找无定寺的和尚!” “找和尚做甚,你又不做法事!”离小小闻言,略有疑惑地道。 “我有一好友,乃是无定寺的弟子,若无意外的话,他应在这谷中!”苏迈笑了笑,解释道。 “哦……”离小小应了一句,反正无处可去,找谁倒也无所谓。 “走罢!”见苏迈并无动静,离小小当前一步,便欲进谷。 不过苏迈却微皱着眉头,并未有何动作。 离小小怔了怔,先前苏迈在徐慥面前隐藏身份,她便有些意外,此刻见他这模样,想到他在乾元城中之事,忽然明白了过来。 此地为四大家族驻地,苏迈尚被乾元城主通缉,现在突然这样跑进去,岂非自投罗网? “你在此地稍等,我进去探探情况!”离小小拍了拍苏迈,随后道。 苏迈沉吟片刻,想到离小小的身份,她进去自然不会有甚危险,亦点头应是,随后嘱咐了几句,二人便分手而去。 苏迈找了个隐蔽之处,藏好身形, 望着离小小的身形,一路向那谷内急行,不到片刻,便已到了那片帐蓬边。 便如先前在星罗海一般,山谷虽宽,但四大家族和大宗门均有标识,要找到无定寺之人料也不难。 离小小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于谷中,苏迈无处可去,便靠着一棵巨树,闭目养神,心里想着无用和顾旷他们,若无意外的话,此刻应该亦有了些收获,却不知是得了些什么宝物,还有小清茶,上次在那妖王骸骨旁对战那邪道高手,看得出修为并不低,虽较之顾旷和无用稍次之,但若要自保,应当无碍,而且有他们二人保护,便是在这岛上,亦不会有太大凶险,毕竟真起冲突,能敌得过他们三人联手者,亦不算多,而那些前辈高手,料不至为了些蝇头小利而为难他们。 想着想着,突然忆起夜雪和陆欣来,她二人身份神秘,来历不明,在这岛上众人之中应无同伴,却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 如此一番细想,时间倒也过得甚快,等到离小小匆匆而回时,已过了大半个时辰,苏迈听得动静,忙跑了出来。 本以为无用他们会随同前来,不过当她见到不远处一脸愁容的离小小时,不觉心下一凉,莫不是出什么什么状况? “小小,可是发生甚事?”苏迈急跑过去,询问道。 “事情有些麻烦!”离小小望向苏迈,轻叹一声,随后又急道:“无用他们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苏迈重复了一遍,这不见了是甚意思,莫非有甚意外? “我找到了无定寺所在,除了两个守营的小和尚,其余人都不在,打听了下情况,却说是寻人去了,失踪的,正是你那两个朋友!”离小小往前后望了望,示意苏迈到一偏僻之地。 二人转到苏迈先前隐身之处,离小小边走边描述所了解到的情况。 小清茶自登岛之后,便随着无用同无定寺众僧一起来到了此地,不过因无定寺皆是出家之人,一群和尚带着个少女,自然诸多不便,之后转辗找到顾旷,二人便在无定寺不远之处安顿下来。 浮图岛中除了众多灵植药草,天材地宝亦偶有发现,三人在不二酒馆之中相处甚久,感情甚笃,这寻宝之事,自然结伴同行,前几日倒也无甚意外,早出晚归,不过自两日前出门之后,便再未回来过。 “许是遇到甚事,耽搁了吧!”听她这么一说,苏迈倒松了一口气,接口说道。 三人皆是修士,除了小清茶外,无用和顾旷皆在江湖行走,这风餐露宿之事亦是常见,便没回来,也无甚大不了。 “这浮图岛虽大,但能登岛之人,修为皆不算低,御器而行,用不了大半个时辰,便可游上一圈,能有甚事耽搁两日,无一点消息?”离小小并不认可,她自那留守弟子口中得知,无定寺亦觉此事蹊跷,今日便已派人前往搜寻。 “不会是那转生潭吧?”苏迈闻言,只觉后背一凉,脸上多了几分忧色。 若真如此,那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少年游 第二百四十章 离氏易容 () “应该不是!”离小小摇了摇头,依徐慥所言,四大家族和各宗门长老前往查探转生潭的异样,大概是在五日之前,而无用失踪,不过近两日之事,出身无定寺的弟子,自然更清楚那里的异状,断不至还跑过去送死。 “那倒也是,无用并非莽撞之人,再说还有顾旷在,若无特别原因,断不可能无端带清茶去涉险!”苏迈想了想,亦觉不太合理,不过若非转生潭,又会有甚事,能令他们三人两日不归呢? 再说,无用和无定寺众人相处甚久,自然应知其紧急联络之法,若无意外,断无数日不回的道理。 “现在该怎么办?”离小小望着苏迈,有些疑惑地问道。 苏迈想了想,一时也没了主意。 说起来,他在这岛上相熟之人倒也不少,除了无用等人之外,尚有花相容、陆云奚等,甚至于夜雪和陆欣亦在某处,不过眼下,他仔细想想,确又发现几分为难之处。 陆云奚自不消说,身为南庭宗杰出弟子,此次浮图岛之行,对她的修为及经历的提升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宗门自然会妥善安排,苏迈此刻若去寻她,除了惹人非议外,还会给她带来麻烦,故而不是明智之选。 而夜雪和陆欣便如闲云野鹤,无门无派,亦无同伴之人,除非她们主动现身,不然想去寻她们,几同海里捞针一般。 想来想去,如今最可行的,还是只能去找花相容,让他侧面打听下消息。 不过,以他的身份,想进入花家,只怕很难,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连这帐篷都连成一片,他这一闯进去,不啻于羊入虎口,虽说眼下大家都忙于寻宝探险,但谁也难保不出点意外。 本想掏出夜雪所赠的那个面具,但随后想想,他这戴面具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戴和不戴已无甚区别,沉吟片刻,遂朝离小道:“小小,你身上可带着驻颜膏?” “这是女孩子用的,你要做甚?”离小小没想到他想了半天,却问她要这这东西。 “哎,我这不是办法吗!”苏迈苦笑一声,旋即道出原委。 原来他先前自申屠兄弟手中所得的易容之药早已用完,想趁天黑混入营地之中寻找花相容,故而欲借驻颜膏稍改变下容貌。 “你想易容啊,这还不简单!”离小后哑然失笑,离家的驻颜膏可是这神州界上有名的养颜仙药,多少女修梦寐以求的东西,想不到苏迈竟想用它来易容。 “你等等!”离小小没理会苏迈的请求,口中说了声,却是转身闪入树林之中。 苏迈不知其意,等他想问时,离小小的身影已然远去了。 不到一刻,便又见其笑盈盈地折返回来,手中拿着几株黑绿色的药草,上面尚开着乳白色的小花。 “用这个!”离小小闪身而至,手中的药草在苏迈眼前晃了晃。 “这是何物?”苏迈望了望,略带疑惑地 道。 “一会便知!”离小小神秘一笑,随后自取出一个小丹瓶,取出一颗淡金色的药丸,手指轻轻一捻,便成了粉末。 随后,她将那药草的叶片摘了下来,将金粉倒入叶片之上,双手合拢,一阵急搓,再打开时,掌心之中便只剩下一团看上去黑糊糊的东西。 “来!”离小小笑着朝苏迈勾勾手,看那样子,是想用这个帮苏迈易容。 “还请离小姐手下留情啊!”苏迈笑着将脸伸了过来,他虽不知离小小手中是何物,但离家身为丹药世家,弄点易容之物,对离小小而言,确实不过举手之劳。 离小小身份尊贵,出入这神州大地,这些有名望的宗门或世家大族,多少会给几分面子,故而自然不需易容之物,苏迈心想着,这东西只怕离小小自己都未用过,却不知会把他弄成甚模样? 脸上一阵凉意传来,苏迈颇有几分任人宰割的感觉,待得离小小一阵折腾之后,拍了拍双手,说了句大功告成,但转身寻水,洗手去了。 苏迈忙紧随其后,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他倒不怕丑化了容貌,只是担心这离小小的手艺,弄得太夸张,反正会引人注意。 不过,待得他寻得一溪流,低头一望时,却发现似乎并未如他想像中一般,水中浮现的是一张略有几分淡青色的面孔,看去有些木讷,不过总体来讲,还算过得去,除了轮廓还有几分苏迈原本的模样外,整体面相看去和任一门派的普通弟子并无甚区别,混入人群之中,不易被察觉。 “小小,看不出你这易容的水平,还不错啊!”苏迈抬起来,甚为满意地朝一旁整装待发的离小小笑道。 “雕虫小技而已!”离小小随口回了一句,不过随后却又补充道:“不过你要抓紧了,这药草品级太低,药效顶多维持两个时辰,之后便会自行掉落!”。 苏迈闻言,抬头望了望头顶,天色颇有些阴沉,粗算一下,两个时辰之内,熬到天黑倒也问题不大。 “走吧,我们也去寻寻宝!”离小小见状,朝苏迈笑了笑,转过身,朝那山谷反向而去。 离天黑还尚早,苏迈此时亦无处可去,故而跟着离小小,多识几株灵草,于他而言,倒也不错,毕竟人在江湖,都有应急的时候,有时流落深山老林,多懂些东西,总是好的。 二人本无目的地,此刻深入林中,亦不过随手而为,打发时间罢了,故而离小小倒也甚为轻松,一路缓步而行,左顾右盼,和外面那些寻宝的修士倒也千差万别。 穿行于人迹罕至之地,离小小便像是游逛一般,半个时辰过去,却是一无所获。 “小小,不是说浮图岛上遍地是宝吗,为何我们寻了甚久,却什么也未见着?”苏迈望了一眼浑不在意的离小小,不解地问道。 “宝物嘛,见仁见智!”离小小随口应着,随后又道:“天材地宝,自生于非常之地,不可能随手可得,便如那徐慥所言 的黄泉仙乳,说起来简单,不过若真要取到手,只怕很是费了一番周折。” “那倒是!”苏迈闻言,点了点头,接着道:“我曾听闻,重宝诞生之地,多为世间绝境,不是毒虫猛兽守护,便是绝灵锁脉之所,那些闻名于世之物,背后不知多少怨魂!”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世人只知功成者之荣耀,却又有谁会去关注那些无辜的生灵!”苏迈闻言,亦叹了叹。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这世间修士万千,而重宝寥寥可数,凡有名者,多聚于大宗门或者世家之手,等闲小派便是偶然得之,亦无命消受,最后不过怀壁其罪,徒惹祸端。 此次星罗海现世,为何惹得偌大仙都人去城空,究其原因,亦不过神州界上,强者恒强,弱者愈弱,钟灵毓秀之地,多把持在几大势力之手,寻常修士修炼资源极为有限,无主之地的争夺更是刀光剑影,血海中求生,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浮图岛乃世间最为神秘的几大所在,其蕴含的灵气较之乾元城中亦丰盈得多,若有缘登岛,不说寻宝探险,便是择一清静之地,潜心修炼,比之外头,进境亦要快上甚多。 闲暇之余,若能寻得一两件罕见的灵材法宝或灵植药草,亦算是极大的收获。这数千年未现世之地,所蕴生之物,便是寻常点,拿出去至少数万券,而价值百万之物,亦时有寻见,故而无论修为如何,这千万修士皆蜂涌而至,只不过各自目的不同罢了。 四大家族和那些大宗门的长老们,自然看不上这些药草灵植,他们的目的,是岛上更深处可能隐藏的不世之材,便如那黄泉仙乳一般,得之便可惊世之物。 而年轻的弟子们,难得的是历练,自万千修士之中,能有所斩获,那自然是好,便是无甚可得,回去宗门自有赏赐,加之这岛上虽然鱼龙混杂,多数身份不明者混迹其中,但总体来讲,依然以正道中人为主,便是城中散修,亦多少与大宗门或世家有所牵联,故而虽说凶险异常,但只要不好高骛远,仗势欺人,倒也无性命之虞。 而那些无所依凭的修士们,修为多数稍弱一筹,没死在那星罗海上,已是大幸,故而登岛之后,多在外围巡游,轻易不敢深入,而野心较大者,孤身涉险,却又在迷糊之中,不知不觉命丧那转生潭里。 “那些大宗门的宝物,多是沾满血腥的!”离小小边走边说着话,不久之后,却是眼神一亮,快步向前,停在了一颗爬满藤蔓的紫薇树下。 “可是有所发现?”苏迈见状,亦快步小跑了过去。 “迷踪菌!”离小小轻声回话,随后却伸出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苏迈见状,疑惑不已,这不过一株石菌而已,莫非还能听得懂人话? 离小小往后退了退,却很是神秘地拉了拉苏迈衣袖,摄手摄脚朝来时之路退了出去。 苏迈被弄得一头雾水,却不知离小小在搞甚把戏! 少年游 第二百四十一章 山外有人 () 离那紫薇树数丈之远后,离小小终于停了下来,拉着苏迈蹲在一丛乱草之后,遮掩了身形,随后轻轻说道:“小声点,这东西很是敏感,听到声音便会跑!” “啊……?”苏迈呀了一声,会跑的兽类见多了,这会跑的植物还是头一回听到,莫非它还生了腿不成? “据古籍记载,紫髓佛首芝似菌非菌,其实是一种极为难得的药草,因其生得和寻常菌类有些相像,加之菌盖酷似佛首,故而世人多呼其为佛首芝。”顿了顿,离小小又透过草茎的缝隙,朝那树下望去,见那伞状植物依然静立其下,暂无动静,便松了口气,随后又道:“这东西很是神奇,似乎有灵性一般,若感知危险,便会土遁而去,想再寻它,便很难了!” “可是,以你的相思缠出手,不是易如反掌吗?”苏迈闻言,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行!”离小小摇了摇头,接着道:“若以相思缠出手,采下来当然没问题,只是这东西珍贵之处,在其根茎之内,有一种紫色的汁液,若用强的话,一旦被捕,根茎会迅速枯萎,就算得到,亦无用处!” “听你这么说,难不成它自己会送上门来?”苏迈想了想,突然福至心田,忙又问道。 离小小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幼时随先生学习药理,曾听其提过,说是这紫髓佛首芝百年而长一寸,历千年生髓,生于极阴之地,因其游走不定,故而并未有固定出没之地,平素很难遇得到!” “有何功效?”苏迈见其如此神奇,突然问道。 “这紫髓是一种大补之物,对于重伤之人服之颇有奇效!”离小小闻言,回了一句,见苏迈浑不在意的样子,又接着道:“不过,它有一神奇之处,却是大有作用!” “快说说看!”苏迈一听,好奇心起,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 离小小闻言一急,忙瞪了他一眼,指了指前方,示意他小声。 苏迈轻呼一口气,点了点头,回头一望,还好那东西看去并无所觉,伞冠状的菌盖下,有两片翠绿的叶子,正静静上下伸张着,似乎便如呼吸一般。 “此物出没之处,必有异宝!”离小小神秘一笑,半真半假地道。 “哪来那么多异宝!”苏迈见状,以为离小小开玩笑,遂笑着回道。 “到底有没有,我亦不清楚,不过传闻确实如此,这东西生于人迹罕至之处,加之行踪不定,便是见到亦很难追踪,故而这异宝嘛,便如水月镜花,空有传闻却无从考证!” “问题是若认你所言,这紫髓佛首芝行踪缥缈,今日在南,说不定明日便在北,这异宝不可能也长了腿,随其四处游荡吧!”苏迈疑道,若真如此,那这异宝一说,倒成了无稽之谈。 “话虽如此,不过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啊!”离小小随后摘了一朵白色的小花,放在手中把玩,小心望了望前方的动静,随后轻言道。 “莫非另有识别之法?”苏迈心中一动,既然古已有载,离小小这么说,肯定另有隐情。 “看到那两片叶子没?”离小小 指了指那紫髓佛首芝,见苏迈亦转头望去,又说道:“这东西甚有灵性,出没之处,多是灵气充盈,山水奇绝之地,而这两片叶子便是寻宝的依凭!” “为何?”苏迈闻言,复又细看了几眼,并未见有何异样,忙又问道。 “若只是寻常所在,这叶片便会如你所见一般,呈翠绿状,若真有不世之重宝,其出世之生,必然灵气骤变,叶片会因之转成赤红之色,像是醉酒了一般!” “哈哈,看不出这小东西颇有几分神奇啊!”苏迈闻言一笑,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这浮图岛上,更是怪事连连。 他从那轮回血海逃回,却自潭底浮出,没被那转生潭吃了,还救了离小小一命,已然甚是怪异,而之后所闻之黄泉仙乳加之这眼前的紫髓佛首芝,样样皆令其惊诧不已。 而眼下无用等人无故失踪,未来,尚还不知有多少古怪之事在等着他。 这浮图岛,历来便是多事之地啊! “那如今,我们该如何行事?”明白其中之妙,苏迈对这紫髓佛首芝背后之物,倒也有了几分兴致。 “两条路可走!”离小小抬头,望了一眼头底树缝之中偶尔漏出的一小片天,随后望了望苏迈道:“要么追踪而去,要么折返,到那帐篷之中寻你朋友!” 苏迈闻言,沉吟片晌,暗道此刻离天黑尚有一段时间,入夜之后,稍晚点再寻花相容亦无其相干,只是这易容之药,到时倒失效了,凶险自然多了几分。 不过转念一想,离小小和无用等人并无交情,便是同顾旷亦是萍水相逢,要让她放弃这寻宝的机缘,随自己前往,亦有些说不过去,倒不如先看看这紫髓佛首芝到底能找出甚宝物再说。 若无所获,再前往花家驻地,亦尚未晚。 想到这,苏迈便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随后朝离小小点点头,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这紫髓佛首芝既然被我们遇到,便是缘份,开开眼界也好!” 离小小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到距那紫薇树约一丈远之地,随后取出一个碧绿的小玉瓶,打开瓶盖,取出一滴略带些红色的药水倒于手掌之中。 随后,只觉她运起灵力,那药水瞬间便成了雾状,随着离小小缨唇轻启,一口气吹出,丝丝淡红色气雾,便袅袅婷婷地朝那紫髓佛首芝飘去,片刻之间,便部附着于那菌盖之上。 苏迈在一测见其施为,只觉颇为神妙,却不知此举何意。 离小小一脸得意之色,拍了拍手,随后却对苏迈说道:“给你个任务!” “我还能做甚?”苏迈闻言,奇道。 “去把那小东西吓走!”离小小笑着道。 “吓走?”苏迈哭笑不得,不是说这玩意很是敏感吗,还用吓甚? 离小小微抬起下巴,示意苏迈过去。 苏迈心中有些忐忑,即有些新奇,又有些担心,生怕一不小心,将这紫髓佛首芝弄跑了,坏了大事。 “你确定?”想了想,苏迈复又问道。 “放心吧!”离小小颇为自信地回道。 苏迈见状,心想是你让我去的,到时坏了事,可别怪我! 一边想着,边抬脚向前行去,一丈之遥,数息便至。 那紫髓佛首芝似乎尚未感觉到危险降临,两片清翠圆润的叶片犹自微微扇动,褐色的菌盖上,有一圈圈细密的花纹,看上去,和道家的法纹有颇为相似。 “芝兄啊芝兄,我要来采你了,赶紧走罢!”苏迈煞有介事地望着那紫髓佛首芝,笑着大声说道。 不过,他一厢情愿地说着话,那紫髓佛首芝却似乎毫无所觉,一丝动静也无。 苏迈回头望了望离小小,眼神有些不解,那神情似乎在问,你的消息可有错? 离小小见状,摇头苦笑,那样子颇有几些无奈,随后叫道:“把它采下来!” 苏迈不明就里,但亦只好依她所言,伸手便往脚下掐去。 不过,先前看似一无所觉的佛首芝,在苏迈的手指碰到之前,叶片猛地一抖,菌盖缩成一团,还未待苏迈反应过来,倏地便钻入地底,消失了。 “原来如此啊!”苏迈见状,站起来身来,笑了笑,随后又道:“这东西看来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非得去采它,才知道逃跑!” “毕竟,只是一株灵草而已!”离小小走了过来,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随口接道。 “它跑了,我们该怎么办?”苏迈见其神情,自知已有主意,遂问道。 “不急,跟着便行!”离小小环顾四周,辩了辩方向,笑吟吟地回了一句。 “莫非,你先前动了手脚?”苏迈想到离小小先前在那紫髓佛首芝上洒的药水,忙问道。 “这优昙香可是我自制之物,香味淡而不散,数里之内皆可闻之,我们跟紧点,不让它跑太远,便可!”离小小点点头,鼻翼微微动了动,随后便当前向林深之处行去。 苏迈自然紧随其后,二人穿林越岭,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到那香味固定下来时,却发现,大半个时辰下来,这紫髓佛首芝似乎便在这山岭一带绕圈,实际路程,看下去,不到一里之遥。 苏迈朝四周望了望,眼神很是疑惑,莫非这东西,还知道有人在追踪? 离小小见状,亦有些不解,不过她对此物的认知亦十分有限,眼下并无它策,只好静观其变。 好在片刻之后,这紫髓佛首芝又开始向北侧而行,其速较之先前,要快了甚多。 “苏迈,我感觉有些不对!”离小小追了片刻,忽然说道。 “嗯!”苏迈点点头,复又道:“除了我们之外,应另有追踪者!” “没错,先前只怕离我们尚远,此刻看来,应已同向而行!”离小小接着回道。 “小心点,若无必要,不要引起冲突!”苏迈边走边回道,此刻天**晚,他还有要事在身,自不愿多生枝节,徒自惹些麻烦。 离小小看来似乎不甚在意,不过,在未有所发现之前,她自然亦不愿因行踪暴露而失去了那紫髓佛首芝的踪迹,故而二人心照不宣,却是默然朝更偏僻之处行去。 少年游 第二百四十二章 黑夜兽踪 () 那紫髓佛首芝不知是何缘故,走走停停,兜兜转转,二人追了快一个时辰,回头一看,亦不过越过两座山头而已。 仗着那优昙香的神妙,离小小虽追得颇为辛苦,但倒也未曾落下,好在这浮图岛上并无高山峻岭,深谷危崖,苍莽林间之中,虽是幽暗难行,甚至荆棘丛生,不过对于修士而言,这点障碍倒也算不得甚事,二人寻香而去,始终和那佛首芝保持一段距离。 由于先前隐隐感应,周边亦有其它人在追踪着这佛首芝,故而离小小只是远远地缀着,并不想追得太近,以免多生枝节。 不过,却不知为何,这一路行来,似乎那隐于暗处的追踪者亦或有默契般,各行其道,但却一直未曾露面。 有几回,离小小都感觉双方离得甚近,但见对方并未现身,在敌友不明的情况下,她亦懒得理会,和苏迈一路上默然潜行,只是甚少说话。 如此且走且停,当二人不自觉地转入一片山崖时,那香味却突然消失了! “奇怪?”离小小四处嗅了嗅,随后眉头微皱,转过身,向着苏迈道:“那佛首芝不见了!” “什么?”苏迈闻言一惊,瞪大眼晴叫了一声。 “优昙香的气味消失了!”离小小黯然叹道。 “是何缘故?”苏迈不解,追问道。 “有两种可能!”离小小稍做沉吟,随后又道:“其一,这紫髓佛首芝已深入地底某处,离地面太远,气味散不出来,其二便是有人将其毁了,不让我们追踪!” 苏迈闻言,面色变了变,眼神随意地朝四周望了望,随后说道:“依你看,哪种情形更有可能?” “应是其一!”离小小抬头望了望天色,复又四周搜寻片刻,随后道。 苏迈闻言,沉思半晌,随后亦点了点头,继而说道:“若果真如此,莫非那传闻中的异宝,便在这山谷之中?” “有此可能!”离小小应了一声,随后又道:“不过,这香气消失得太过突然,或许正因目的地已现,这佛首芝突然被毁亦有可能,毕竟,此事知晓之人,越少越好!” 苏迈闻言,亦觉有些道理,不过,若真是如此,只怕此地已非久留之处! “我们该怎么办?”苏迈朝有些晦暗的山谷之中望了望,随后便向离小道。 “进去看看呗,总不能就这样回头吧?”离小小闻言一笑,看起来,似乎并不担心会有何危险。 “若真有人捷足先登的话,我们只有两人,只怕一旦冲突起来,会很吃亏啊!”苏迈见状,颇有些顾虑,又轻言道。 “无妨,我们又不去抢东西,再说眼见天便快黑了,入夜之后,这谷中便一片漆黑,说不定还会有雾气,便算遇到,谁也看不清谁,逃命应当不难!”离小着便往前一步,似乎已决定入谷一探。 苏迈见其如此,亦不好再说甚,毕竟,人家一个大世家的千金小姐尚且不怕,他若再三阻挠,倒显得有些做作了。 “其实吧,你大可放下心来!”离小小 走了一段,随后又转过头来,向着苏迈神秘一笑,接着道:“这山谷看去平平无奇,不像有异宝出没之处,再说,若真有宝物,亦不可能轻易便被人得到。” “这倒是,轻易得到的东西,又如何能被称为宝物?”苏迈闻言,回了一句。 “所以嘛,我们只去看看热闹便好,若真无甚东西,回头即可。”离小小似乎并未打算深入,她对这所谓的宝物,其实兴趣不大,寻常之物,得之无用,天材地宝,不可能会落到她手中,再说以她和苏迈的修为,真有所获,只怕还不一定是好事。 这山谷位于两山夹峙之间,借着瞑色依稀可见两侧隐隐幢幢,丛林依山而上,看去似乎颇为平缓,并不像那四大家族营地那般危崖耸耸,沟谷幽深。 随着二人边走边聊,行了约五百步时,头顶的天,终于暗了下来。 昏暗的山谷之中,静得可怕,二人虽是小声交谈,这声调却似陡然拔高了一般,在这谷中飘飘荡荡,便像在隔山喊话。 再往前行,却是越发幽暗,原本的小片微光,也渐渐在脚步声中褪了去,今晚,夜色深沉,星月无光,万籁俱寂中,倒无端地多了几分寒意。 苏迈越走越觉有些不适,离小小虽艺高胆大,但毕竟亦是女孩子,在这诡异凶险的浮图岛上,一切怪象皆可能发生,她先前还饶有兴致地走在了前面,这不知不觉之间,却已和苏迈并肩而行。 如此,又行了一段,在这黑夜之中,苏迈目不能视,自然弄不清这山中情形,脚下不知生长了多厚的杂草,踩上去有一种柔软的触感,却让苏迈越走,越是不安,不知下一刻,脚下会不会突然窜出什么危险的东西? 顿了顿,苏迈粗算了下,二人自进入此中,约过了个半个时辰,这山谷之中似乎野草甚为丰茂,一路行来,倒也未遇到甚阻碍。 久在黑暗中的感觉,苏迈在那轮回之隙中,算是深有体会,此刻虽说亦是黑夜深沉,但毕竟尚在人间,比之那不阴不阳之地,却是好出甚多。 至少,远处的天边,多少尚有些浅浅的光亮,而且,这岛上灵气充盈,并非禁法之地,五行劫术自然亦可施展。 深吸一口气,苏迈暗自伸手,一团火光便幽幽浮现于火掌之中,正欲向前时,却见一阵掌风突然向那火光袭来,随后便听得离小小急叫道:“快把火灭了!” 苏迈闻言,知其定有所觉,忙五指一握,便将那火焰掐灭于手心之中。 “可是有何发现?”苏迈探过身来,小声问道。 “我总感觉有甚东西在跟着咱们!”离小小往身后望了望,亦轻声回道。 “莫非是先前追踪那佛首芝之人?”苏迈想了想,若真是他们,那倒也正常。 “不好说!”离小小亦未辩出那黑暗中隐藏的到底是人是兽,只是凭直觉发现了丝丝的踪迹。 “别走了,先找个地方藏身,看看再说!”苏迈想了想,既然敌友不明,自己二人这么走着,反而给人当了马前卒,不如停下来,看看再说。 离小小闻言 ,亦点点头,随后往四周望了望,片刻,便拉了拉苏迈衣袖,往侧向一指。 苏迈见状,自脚底摸索片刻,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碎石,放在手中掂了掂,随后却是递给了离小小。 未几,只听得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不大不小的动静,而苏迈二人却悄然无声地朝离小小的所指之地潜了过去。 那是一片看不清模样的蓬草,斜斜地长在那山林边上,密密麻麻,即细且长,钻入其内,身形即被遮掩,在这黑暗之中,只要不发出声响,倒很难被发现。 二人居高临下,往向来时之路,黑暗之中,很难看得清有何状况,不过,若真有人路过,多少还是会有所觉,毕竟,修士的听觉远甚于常人,便是看不清,亦可听到些许动静。 片刻之后,离小小当先便有了察觉,轻轻地碰了碰苏迈,示意他留心。 苏迈会意,忙侧耳倾听,不一会,亦有所感。 听那脚步之声,来者似乎并非一人,在离小小先前扔出的石头落地之处逡巡片刻,见并无所得,便即向前方而去。 待得那动静远去,离小小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轻轻地拍了拍手,口中道:“这下,轮到我们跟踪他们了!” 话音未落,却见苏迈拉了拉她衣角,语气有些惊疑地叫道:“小小,你快看!” 离小小见状,忙朝苏迈视线所及之地望去。 原来黑沉沉的山林旷野,在离二人约数百丈之外,突然有星星点点的绿色光芒亮起,初时,不过三两处,片刻之后,却恍如被点亮的烛光一般,四处皆起,隐约形成一条蓝色的光带,横在这黑夜之中,看上去凄冷而诡异。 “那是什么东西?”离小小望了片刻,甚觉有趣,问向苏迈道。 苏迈自然不知为何处,正欲回话时,却听得前见突然传来一声尖啸。 “那几人似乎遇到麻烦了!”离小小闻之一惊,忙说道。 “莫非有妖兽?”苏迈听那啸声,颇有几分惊恐,便急回道。 “咱们,要不要过去?”离小小闻言,开始有丝丝动摇。 这浮图岛上多生仙草灵药,因其灵气充盈之故,虽是孤岛,但却不知其广,这重重山林,若真蕴有妖兽,亦在情理之中。 此刻,前方虽未听到兽吼之声,但听起来,似乎情况并不甚妙。 “自然要去!”苏迈心想,反正都到这了,不去看看,倒有些心生不甘。 “嗯,当心点,尽量不要发出动静!”离小小应了一声,便弓着身子,往前探去。 苏迈紧随其中,心中亦有些忐忑不安,若前方真有凶残的妖兽,二人不退反进,到时候送上门去,是不是有些自寻死路? 行了片刻,尚未接近时,前方忽又有动静传来。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旋即便往那亮光斩去。 “呜……” 一阵低沉而愤怒的吼叫声传出,片刻,山林中隐有吼声回应,此起彼伏间,又有不少的亮光,自黑暗之中涌了过来。 少年游 第二百四十三章 纵火引狼 () 离小小怔了怔,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 原本与其并肩同行的苏迈见状,以为她有甚发现,忙问道:“小小,怎么啦?” “有一种很危险的信息!”离小小回了一句,脚下却未再迈动。 “莫非真有强大的妖兽在此?”苏迈闻言,亦心下一凉,脚步不自觉了停了下来。 “按理说,应不可能!”离小小想了想,随后道:“此地离那四大家族所驻扎之地并不甚远,先前应亦有修士前来查探过,若真是大妖聚集之地,不可能一无所知?” “你忘了,我们今日方登岛,便是他们知道,我们亦不清楚啊!”苏迈反问道。 “那前方几人,莫非亦不知情?”离小小有些疑惑,难不成他们亦是新到之人? “不管了,看看再说!”苏迈也说不清楚,要想弄明白怎么回事,便只能过去一探究竟。 离小小愣了愣,随之亦向前行去。 自那剑光亮起之后,前方的形势很快便发生了变化,无数的幽蓝色光点在黑暗之中闪烁着,自那一声吼叫后,苏迈便很快明白过来,这些看似美丽的光点,不过是那些妖兽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眼睛。 吼叫声震天动地,群山回响,黑暗忽有些震栗不安的感觉传来,苏迈听在心头,不觉双腿有些不听使唤。 又有几道剑光闪过,远远望去,却像是有所准备一般,形成一个圆形的光圈,看起来,更像是一防御的剑阵。 离小小望了望,眼里颇有几分迷惑。 离家虽以丹药传世,对剑术之道,不甚精通,但毕竟是万家大家,对刀剑之器,虽不甚专,多少亦有些研究,故而离家子弟自幼便有剑师传授剑道,加之她素来聪慧,甚得家中长辈喜爱,神州界上各大宗门长老,因炼丹制药之故,亦常有至东海拜访者,闲暇之余,离小小亦学得不少剑理。 此刻看那剑芒环绕,只守不攻,便觉不妙,这几人只怕遇到了大麻烦! “苏迈,别再走了,赶紧折回!”片刻之后,离小小一把拉住尚在行进中的苏迈,不让他再向前。 苏迈虽不明就里,但离小小突然示警,自然有其道理,闻言便停了下来,只是眼神尚自望向那不远处的剑光。 离小小正欲再说些什么时,突然一声断喝自前方传来。 “铁背狐狼,快逃!” “完了!”离小小一听,心直往下沉,本来只是好奇,追踪那紫髓佛首芝看看传闻是否属实,并未真的想要夺宝,而来到这山谷之中,亦未觉有何特别之处,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此地遇到铁背狐狼这类凶兽。 “小小,是什么东西?”苏迈亦觉气氛有些不对,微蹲下身子,望向有些惊恐不安的离小小,急问道。 “铁背狐狼,因其过于凶残,故而被人类修士群起追杀,在神州界上已然绝迹多年了!”离小小轻叹一声,随后又道:“这东西狼首豹身,脚有利爪,还生着个古怪的狐狸尾巴,一身皮肉厚实无比,寻常法器很 难伤它,更可怕的是,这铁背狐狼天生速度惊人,且不惧疼痛,一旦被缠上,非死不休!” “这东西可有惧怕之物?”苏迈闻言,头大不已,一般的妖兽倒还好,遇到这类皮实无比又无痛感的,确实有些头大。 “尚未听闻!”离小小摇了摇头,这铁背狐狼虽凶残好斗,但却非上古之兽,且因其常以群体出没,故而许多年前,并不鲜见,古籍所载亦只是一笔带过,并非有详细说明,而苏迈幼时所阅之《大荒奇异注》中,更是未见只言片语。 “这东西实力如何?”苏迈想了想,突然问了句。 “若只是孤狼,或许尚可一战,但此刻嘛,我们若凑上去,只有送死的份!”离小小听苏迈言语,似乎尚有些好奇,忙打断了他。 “只怕来不及了!”苏迈话音刚落,先前那几道剑光却是突然一散,化做流光向两侧山林之中遁去,而有一道,却朝二人所在之处迅速奔来,看情形,是想分而引之,逐一逃命。 离小小未料会有此变,尚未反应过来,那道剑光便已近在眼前,而其身后,无数的光点正狼奔豕突,疯狂追踪而来。 不一刻,便听得一声闷响,还未有任何动作,那修士便落入狼吻之中,看来凶多吉少。 来不及反应,苏迈一把拉住离小小,拼命地往右侧的山林之中狂奔而去。 这林中有树木遮掩,尚可阻挡一二,但若在那山谷之内,黑暗之中,不可能跑得过这以凶猛迅疾闻名的狐狼。 离小小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随着苏迈一路慌不择路,钻入那林中。 这林中树木森然,摸上去甚是光滑,却不知生长着何种巨木,更为古怪的是,树下竟然并未如寻常丛林那般,荆棘灌木比比皆是,故而穿行其间,虽有些不便,倒也勉强可行,并未撞得头破血流。 离小小修为较苏迈要高,故而这黑暗之中视物,自然要容易得多,初时苏迈一时心急,来不及多想,拉着她便跑,此刻进入林中,却多得靠离小小指点而行。 身后怒吼之声连绵不绝,看起来,似乎有不少狐狼正紧随而来,许是多年未见过人类,今夜突然被这些不期而至人类修士扰了清修,不由得激起了它们的凶性,加之先前那殒命的修士,充满灵力的躯体,对于妖兽而言,更是难得的大补之物,故而苏迈和离小小一有动静,立马便吸引了大批的狐狼闻风而来,看这架势,他们俩倒首当其冲,成了这妖兽的眼中之物。 顾不得身后的动静,二人只好一路向林中奔走,在离小小的带领之下,好不容易摆脱了黑暗中那些幽蓝的光点,望着身后漆黑一片,暂时松了口气。 不过,也就是片刻之事,这群铁背狐狼虽不知是否便居于此处,但至少山林之中来去,要比苏迈二人轻松得多,待到它们反应过来,再想逃脱,便难如登天了。 苏迈微微喘着气,望向四周,这莽莽深林之中,只怕数千年未有人迹,脚底虽甚少枯木杂草,但枝叶堆积,零落成尘,层层叠叠,在未有 外力的侵扰下自然风化,年复一年,便有了几分腐朽之味,闻着颇有几分酸腥。 “怎么办?”离小小虽亦常在江湖上行走,但却从未被妖兽追杀过,甚至于说从未遇到过真正的凶险,故而此刻面临绝境,一时间倒有些慌了神。 苏迈几经磨难,便是洪荒之兽如犀龙、血麒麟等,皆有打过交道,而那些巨妖如朱驭玄螭等亦曾有见识过,故而面对妖兽,较之离小小却多了此许淡定。 不过,饶是如此,眼前的局面,他亦是一筹莫展。 就在二人心急如焚,不知所措之时,左侧的山林中,突然有一声长啸传来,随后,一团火光急速在山野之巅腾起,并突然向后退去。 “有人在为我们解围?”离小小见状,面色一喜,口中突然冒出了一句。 “应该是为先前那丧生之人,他的同伴四散逃命,只怕还不知道他已死在狼爪之下!”苏迈闻言,望了望那火光升起之地,回了句。 离小小想了想,亦点头称是,素未谋面之人,遇到此事,只会赶紧逃命,哪里还会自找麻烦,便是一路而来的同伴,大难临头,还想着相救的,怕也不多。 何况,那些人并不一定知晓,他们二人一直尾随于后。 山林中渐息的吼叫声随着那火光的亮起又躁动起来,无数的铁背狐狼似被召唤一般,相继折返,朝着那对面的山野奔去。 二人见此,皆松了一口气,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只要不是群起而攻之,便是有一两只不甘心的,二人自信亦可应付。 故而苏迈倚靠在一棵约一抱粗的树干下稍息片刻,长剑握于手中,随时戒备着,而离小小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疲累,站在一侧,望着对面正快速奔走的火光,颇有些好奇。 那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如此大胆? 苏迈休息片刻,亦站起身,闻得那怒吼之声,眼有异色,似乎颇有所感。 不到一刻,那隆隆之声便相继隐没于对侧的山林之中,火光在树巅跳跃着,往深入而去。 “这人势单力薄,又是以弱击强,和这些铁背狐狼比耐心,只怕凶多吉少!”苏迈望了半晌,突然说道。 “莫非你有办法?”离小小闻言,心中一动,忙问道。 苏迈点点头,在她耳畔说了几句。 随后,却见二人一前一后,反向而行。 就在那多数狐狼,皆追向那火光时,原来苏迈二人所在的右侧山林之中亦突然有尖啸传来,随之,一团巨大的火焰自树冠之上凭空而起,在这黑暗之中灼灼燃烧着,看去很是耀眼。 似乎心照不宣般,对面那正奔走逃命的点火之人见状,却突然将手中火把扑灭,瞬间,原来众兽奔腾的山林,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一众狐狼突然失去了目标,在林中呜鸣不已,听起来狂暴而愤怒。 而另一侧的火光突然而现,却令他们即怒且喜,随着大地隐隐有震荡传来,一时间,无数狐狼复又奔袭而去。 少年游 第二百四十四章 树冠遇险 () 如此,当众狐狼将要寻到那火光所在时,远处的另一侧忽又有啸声传来,随之便有火光亮起。 今夜,这林中不知聚集了多少狐狼,亦不知有多少修士,众人心照不宣,听那孤狼动静,接力般地此消彼长,在四处山野之巅点火引狼,虽甚是凶险,倒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数个回合之后,许是那为首的狐狼终于发觉不对,数声怒吼之后,却是指挥那狼群分而逐之。 而那些修士们见状,便各自纵起火把,在附近数个山头奔走游荡,引得那狼群左冲右突,却终是奈何不得。 而苏迈伏于一棵巨树的树冠之中,躯使那火光四处跳动,不过由于他无修为在身,未能像其它人那般居于树顶亦如履平地,可随意往来,凭着他那五行劫术,将那火光引得四处飘飞,不过,任是如此,亦不过方圆数十丈之内。 由于不知附近是否还有狐狼潜伏,他不敢做出太大的动静,更不敢贸然下树,于是便在原地依次施为,不过,一来二去之间,却被那狐狼看出了些名堂。 苏迈远远望见,山中火光如走马灯一般,此刻部亮起,自然很容易便看出对方人数来。 除了苏迈和离小小之外, 尚有四处分散于山林之中,看来先前那群追踪之人,至少应有五人。 这些人能登上浮图岛,自非寻常之辈,再说追踪那紫髓佛首芝可不是简单之事,除了离小小的优昙香之外,应该别有他策,这黑沉沉的山谷之中,面对这凶残无比的铁背狐狼,除了修为之外,还需要几分胆识。 故而相比之下,苏迈便成了这几人之中,实力最差的一个,尽管他的轮回劫火亦是强横狂暴,但纵是如此,亦补偿不了修为的差距,其余数人皆可在那巨树之上纵跳如飞,而他却只能枯守一地,操纵着火球,故弄玄虚。 不知不觉间,数个时辰过去,狼群被火光逗弄得狂燥不已,但看起来却似乎并无退意,反而在那头狼的指挥下,逐步改变了战术,却是放弃那狂奔的数人,开始各个击破,而苏迈,便成了最倒霉的一个。 奔走中的众人,在长时间的消耗中亦颇为疲累,此刻虽看上去依然来去自如,但其实亦是有苦难言,那铁背狐狼甚为狡猾,吼叫声依旧震荡山林,看去和先前并无甚区别,但其实数量上,已发生了改变,其余数人弄不清底下的虚实,亦不敢贸然入地查看,便只能自顾自地不断游走。 苏迈初时尚未发觉有何不对,借助离火术和轮回劫火的控火之法交替使用,玩得不亦乐乎,他就呆在原地,不用四处奔跑,倒也节省了不少体力,加之他所用的离火术,借于天地五行之力,对自己消耗不大,而轮回劫火威力随修为增长而变化,但苏迈并无灵力在身,故而亦只能随其自生自灭,他只能驱使,却无法修炼,数个时辰之后,他自身反倒无甚感觉。 故而这两厢比较之下,他却成为最轻松之人,只是这时间一长 ,自然也很容易便暴露了出来。 随着那吼叫声逾加接近,苏迈听在耳边,却隐隐发现有些不对。 这狼群看起来,却是又朝自己而来了,而且听这动静,似乎和先前多了不少。 此刻的他,在狼群反应过来之后,便成了个活靶子,颇有些上下不得,以他的修为,若在这林子里和狼群比速度那是自寻死路,很可能不到片刻,便会命丧林下。 不过,若呆在这树上,则可能更加危险,铁背狐狼利爪有裂石之力且锋利无比,若发现苏迈踪迹,数息之间便可攀爬上来,狼群一拥而上,瞬间便可将他吞噬,到那时候,可真就毫无逃生的可能。 狼群脚步声越来越近,苏迈无奈之下,只好先熄灭了手中之火,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一斜伸而去的枝桠内爬了过去,随后又觉得不安稳,便一口气窜出去,越过数棵之后,便再无去路,只好伏在一丛绿叶之后,等待机会。 就在他方稳住身形,先前所在之地便有动静传来,虽看得不甚真切,但隐隐感觉,应已有狐狼爬了过来,见未发现苏迈踪影后,便怒吼着叫了几声,震得林间树叶簌簌而落。 苏迈见状一阵后怕,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心中五内如焚,焦急异常,更可怕的是,转念之间,已有几只狐狼顺着苏迈先前的路径,一路探了过来,看那模样,不过数丈之遥,几个起落,便可将苏迈扑倒。 “怎么办?” 苏迈急着直抖,却又无计可出,趴在树枝之上一脸迷茫,眼睁睁地闻着那股妖兽身上特有的腥臭味越来越近。 少顷,脚下枝叶一阵晃动,苏迈差点被摇得掉了下去,忙一缩身,纵到另一侧,随手召了一团火光,向着前方黑暗之中疾挥出去。 轮回劫火焚尽万物,那狐狼未料到会突然有火烧起,亦是愣了愣,不过也就瞬息之间,仗着一身皮肉厚实无比,小小的火团并未在它眼里,大吼一声,一爪便向前拍去。 若在平时,不过巴掌大小一团火光,在这铁背狐狼的含威一拍之下,瞬间便可熄灭,不过令它有些意外的事,这火光看似和寻常火焰并未区别,甚至于看上去还弱了少许,不过等到一拍而下时,却发现无任何的热度,反倒像有黏性般,顺得其手掌烧了起来。 由于这铁背狐狼并无痛感,加之轮回劫火非寻常火焰,这一烧之下,竟然毫无所觉,苏迈只见那火苗瞬间便将狼爪吞没,而那幽蓝色的狼眼却浑然无恙般很快便凑到了他眼前,看去,不到数尺之遥。 凭着那狐狼的身形,这点距离举爪便至,苏迈心中一寒,也顾不得许多,纵身便往身后另一侧的树枝中跳去,他身形方落,那狼爪便疾挥而至,一掌拍下,便将苏迈先前藏身之地打得枝残叶落,碗口粗的树枝在这狐狼面前,便像一支干枯的草茎般,随着一声撕裂般的巨响,哗啦啦倒了一片。 苏迈见状,后怕不已,幸好自己逃得快, 不然这一击之 下,命运只怕连这树枝都不如。 不过他庆幸得太早,先前这火光一起,树林之内正四处搜寻的狐狼便有所觉,嗥叫着一窝蜂似地转了过来,稍心急者,很快便顺着树干爬了上来。 苏迈只觉身下一阵巨震,树枝摇晃不已,而先前那正被火烧着的狐狼见有帮手赶至,亦是兴奋地吼了一声,身形一跃而起,张口便朝苏迈所在之地咬了过来。 苏迈见状,亦早有准备,双脚倒勾,向下一倒,随后黑剑自半空中虚画了个圈,一团火光应势而起,就在那狐狼巨口张开,正欲咬合之时,倏地钻入其中,消失不见了。 那狐狼尚未明白发生何事,正欲举爪将半空吊着的人类一掌拍死时,突然身一僵,一团烈火自内而外呼地升起,须臾便将其烧成了一片。 而待其作势欲扑时,又有狐狼很快钻了上来,枝叶落动间,那火光中的狐狼随之而散,化作一片火花,纷纷向下落去。 未得得及做一丝挣扎,这只在这浮图岛上不知纵横多少年的凶残妖兽,便这样迷迷糊糊灰飞烟灭,甚至至死也未发出一声哀鸣。 苏迈突袭成功,自然亦是心中暗喜,这可是他自从真真口中学得这控火之术后第一次对敌,虽然只是一只妖兽,还是在出其不意之下,但对他而言,已是莫大的惊喜。 至少,比之先前无数次被动挨打的局面要好了许多,轮回劫火在他手中,虽暂时不能发挥最大威慑,但这天地灵物,一旦召之,却也非寻常功法可比。 铁背狐狼凶残成性,肉身又甚是强横,兼之不惧疼痛,便是被斩成两段,亦有持续攻击之可能,寻常法宝奈何不得,一旦正面对上,还真是颇为麻烦,故而这山谷之中的其它人,多是诱敌,却不敢轻战,火光一亮起,即飞奔而去,谁也不愿意被缠上。 而苏迈手中黑剑只有在极端情况之下,才有可能被激发,平时若用来杀敌,和寻常的铁棍亦无区别,较之普通修士的刀剑都有所不如。 故而此时此刻,这轮回劫火便成了他出奇制胜的法宝。 不过,对付一只尚可侥幸成事,但片刻之后,当他自欣喜之中回过神时,却发现,眼前的困境,比之先前又要凶险得多。 许是之前的劫火烧得太过突然,而那身死的狐狼亦未有过甚垂死挣扎之举,故而当它化作星星点点的火光,自半空洒落时,那些正跃跃欲上的同伴们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何事。 铁背狐狼虽凶狠狡猾,但毕竟只是兽类,平时里行事,多以头狼为首,听其指挥,统一行动,平素甚少有落单者,故而未开灵智的寻常狐狼智力亦甚为有限,此刻,一心想着将苏迈生吞活剥,却不会留意当先的同伴为何突然消失,自然更不会有一丝唇亡齿寒的悲悯。 此刻,六只幽蓝色的狼眼,正发出捕食猎物前那种凶狠而贪婪的光芒,一动不动地盯着苏迈藏身处那一丛阔大的树叶,作势欲起! 少年游 第二百四十五章 借地而遁 () 苏迈屏住呼吸,缩在树叶围合而成的小片空间内一动也不敢动,心亦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不小心,便成了狐狼爪下之魂。 不过,铁背狐狼毕竟是独霸一方的妖兽,非寻常野兽可比,任是苏迈再小心,他亦无法做到封闭五感,断绝呼吸,故而,在犹豫片刻之后,离苏迈最近的那只狐狼,便有了动静。 只见它蓝眼眨了眨,朝苏迈所在之地吼了一声,随后一个纵跃,举爪便拍,苏迈吓得魂飞天外,顾不得许多,刷地飞身而起,窜到朝自己不到一丈远的另一一片树枝上,随后不再停留,身形一闪,却是使出了风遁之术。 就在他身形消失的瞬间,随着那当先的孤狼一跃而起,身后同伴便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各自朝两侧扑了过去,其中一只正好扑到苏迈落脚之处,一爪落下,带起一阵风声,苏迈虽然堪堪躲过,但却亦是险象环生,若再慢上半分,便要丧命于这一爪之下。 苏迈的五行劫术虽然神妙,但却不可持久,借助风遁隐身之后,他亦顾不得许多,纵身便往上跃去,那三只狐狼很快便追了上来,虽未见人在何处,但树叶一动,便既扑了上来,在这黑暗之中,苏迈手中无火,自然无法视物,只能靠着一丝感应,穿梭于枝叶之间。 好在这林中皆是千年之木,虽不知其名,但亦是枝繁叶茂,树冠之内枝桠横斜,苏迈窜来窜去,很快便来到了树顶之上,而身上后数点蓝色的亮光亦尾随着攀缘而至,就在苏迈身形闪现时,三只狐狼亦已各据一方,以犄角之势将他包围了起来。 苏迈心念电转,思索着应对之策。 那狐狼眼见猎物再现,自然不会再给他机会,吼叫一声,便缓缓朝其步了过来,好在苏迈身前有两条粗大的斜枝,正好交叉挡住他的身形,狐狼亦只能一步步靠近,却无法一扑而下,将苏迈擒获。 眼见避无可避,苏迈只能故技重施,一大一小的两团火焰,自其双掌之中闪现,对着当先的两头狐狼,飘然飞去。 那狐狼未见识过这火焰的厉害,便如先前那被突然烧死的同伴一般,浑不在意地举爪便拍。 苏迈这一攻,不过诱敌之策,心里也未想到能有甚功效,面对三只虎视眈眈的铁背狐狼,他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轻易得手,纵是能伤其一,自己亦逃不过狼吻,他自然不会傻到和一只妖兽同归于尽。 火焰将身前的狐狼阻了一阻,苏迈随后便将身一跃,伺机窜了出去,而就在他身形刚动之时,忽觉眼前蓝光一闪,一直在身后紧跟着的第三只狐狼突然发难,庞大的身形堵住苏迈去路,不给他任何机会,张口便咬。 苏迈未料这妖兽配合如此默契,情急之下只好抬起黑剑一挥而下,正正在打在那狐狼的头顶之上,这妖兽浑然无事,他自己却被震飞了出去,脚底一空,便仰首向天,径直掉了下去,而头顶之上,数团蓝光亦紧随其后,飞扑了下来 苏迈身在半空,无处无依,若这三只狐狼扑将过来,他瞬间便会成了口中之肉,眼看着那数点蓝光迎面扑来,苏迈情急之下,狠一咬牙,双眼微闭,随后猛一睁开,便如在那轮回血海之中一般,一团赤焰自眼中闪现,随后红光泛起,瞬间便将其裹入其中,远远看去,便似一团火光,自树上掉了下来。 那三只狐狼亦未料到活生生的猎物会突然间变成一团大火,就在苏迈坠地之时,它们亦随之扑了下来,不过却未急着动手,毕竟,会对着这一团人体的火焰,便是凶兽一时之间,亦不知从何处着手。 当先一只吼叫了一声, 随后山林中传来阵阵回响,无数的铁背狐狼奔涌着呼啸而来,将苏迈所在之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数只狐狼围着苏迈不断地转动,眼中满是狐疑,不过却又不敢贸然动手。 随后,一声威势甚浓的咆哮声传来,随后狼群一阵骚动,一头看去比身侧同伴要高个近半的狐狼自狼群中步了出来,闪着两只深蓝色的眼珠,围着苏迈打量了起来,而先前追捕苏迈的狐狼则在其身侧呜呜鸣叫,似乎在报告着什么。 苏迈引火烧身,在狼群看来诡异而凶险,不过他身在火中,却无甚感觉,这劫火虽有灵,但以苏迈目前的修为,却不可持续唤之,先前在那轮回血海之中,以劫火护身,乃是为了抵御那血水的浸蚀,此刻却不同,短时间倒还无事,虽时间一长,他无力收束火势,劫火便会反噬,到时候,烧成灭的便是他自己。 轮回劫火自古便有伤人亦伤已的说法,真真在授其心法之时,亦曾告诫于他,此法不可轻用,故而苏迈先前亦只是操控火球突袭,不敢擅用之,此刻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毕竟亦是权宜之计,能拖一时,是一时。 就在那头狼打量着他之时,他亦是心念如飞,快速思索着脱身之策。 此刻,在他四周,少说亦有近百头狐狼,将这林子守着严严实实,树上地下,自处是蓝色的光点,他想要就此脱身,几不可能。 在此情形下,别说是他,便是修为再高之人,想要逃脱,亦甚为困难,这铁背狐狼一跃数丈之高,若想借法宝而逃,只怕还未行动,便被撕得粉碎。 飞天不行,除非能入地! 苏迈飞快地思考着,不经意往脚底望了望,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要说御剑飞行,他无能为力,不过,遁地嘛,倒还真有一丝希望。 “钱季子!”苏迈一声暗叫,想起了当初和陆云奚在那山中梯田认识的钱季子来,此人使的亦是五行劫术,二人在一番误会之后化敌为友,苏迈和其一番深谈,颇有获益,钱季子将一生淫浸五行劫术的心得倾囊相授,之后更将他那自创的五行遁术口诀授于了他,苏迈当时并未当回事,不过见钱季子甚为热诚,便随口记了下来,不过自那之后,在伏蚕山中屡屡遇险,未得一日之闲,便也未曾修习过。 不过此术毕竟脱胎于五行劫术,只要理解了五行轮转之旨,要学会这钱季子的术法,倒也不难。 苏迈自从接触这五行劫术后,因知自身无缘仙道,便将其作为修行的不二法门,数年下来,苦心参悟,虽成效一般,但这五行之道倒是颇得真味。 此刻,他被群狼围攻,想要逃脱,便只有借地而遁,这遁术虽未习过,但亦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眼前的形势容不得他有半刻迟缓,不说那头狼很快便会采取行动,便是自己,再耽误片刻,便真的会被反噬而亡。 想到此,苏迈忙收摄心神,将那劫火催动得更旺些,在自己身外不断扩展,渐渐形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而苏迈躲在其中,便是有所动作,在外面的狐狼,亦很难发觉得到。 爬起身,盘坐于地,苏迈默念钱季子所授之诀,手中连续打出几道法诀,随后也顾不得许多,大喝一声 “走!” 身形一晃,随后便消失于原地,连同那火焰亦即神秘消散,留下一群惊恐暴怒的狐狼,仰天怒吼。 那头狼立于苏迈消失之处,迷惑不已,蓝宝石般的双眼中,隐隐的血现浮现,看样子已是盛怒之中,不过,它再强,亦不过是只妖兽,自然不会明白,这世上还有一种神奇的遁法,可从地底逃脱。 一声狂吼,山林之中有隆隆声相应,如春雷一般,听得如离小小在内的其余几人心中震动,这狐狼群又发生何事,竟然吼声如此狂暴。 巨爪一划,激得地面落叶飞扬,一道深达数寸的爪痕顿时显现,头狼剑齿直立,亦仰起头来,引颈狂嗥。 此刻,在另一山头的离小小听得动静,正是自苏迈所藏身之地传来,不由心头狂跳不已,苏迈的修为他虽不甚清楚,但初见之时,在那流花水泽之畔,苏迈便曾说过自己先天体质有异,故而修习的是五行劫术,虽不知这数月以来,他是否有甚长进,但先前在这林中便亦可看出,他夜视能力颇弱,反而言之,这修为嘛,只怕进境不大。 虽说这纵火引狼之术,是他自己提出,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狼群却是率先围攻了他。 离小小所在之地,离苏迈被困之处不过里许,若在白日里御剑而行,数息可达,不过此刻在这黑夜之中,离小小自然不敢升空飞行,这法宝若被驱使,便会依修士修行之功法,发出各式光芒,黑幕沉沉,除了这铁背狐狼之外,谁也不知尚隐藏着何种妖兽,若此刻纵剑而过,便很容易成了活靶子,到时候非但救不了人,自己亦很可能送了性命。 这狼群叫声如此狂暴,肯定受了某种刺激,离小小亦不敢轻举妄动,沉思片刻,确将手中手把悄然熄灭,半蹲着身子,在那树冠之间跳跃穿行。 树高林密,离小小仗着身法灵巧,又借着黑暗掩护,一路屏气潜行,及至来到苏迈所藏身之地时,亦费了近一刻钟。 少年游 第二十四十六章 千年古桃 () 白云悠悠,流水淙淙,不远处有一座奇峰拔地而起,玉殿琼宫,楼台飞瀑隐约可见,山上云雾缥缈,似实而虚,看似离得甚近,却又看不真切。 苏迈揉了揉眼睛,疑惑地扫了扫身周一切,半晌尚未反应过来。 “这是何处?”望着身边细草浅流以及那高山之巅若隐若现的重楼飞檐,苏迈一阵迷茫。 那钱季子的遁术他从未使过,只知心法口诀,却不知如何根据五行方法推算遁出的方向及距离,当时情急之下,亦未考虑后果,故而这一遁之后,将自己送往何处,却是不得而知。 当他缓过神来时,已然身在这一片河谷之中,两侧是满目无垠的荒原,乱草丛生,一片片野花开得正艳。看这周边情形,倒也无甚特别,只是远处那危峰琼楼,看上去颇有些古怪。 检查了下身上之物,发现并无一缺失,苏迈站起身,四处寻了寻,却发现空无一物,四周寂静安然,并未有人走动的踪迹。 “莫非,已离开浮图岛?”苏迈望看天边,除了那座神秘的山峰外,远处亦是山峦起伏,不过均不甚高,和登岛时所见,颇为相似,看样子,应该还在岛上。 这钱季子之术虽是神妙,但毕竟无修为支撑的五行劫术,在正统宗门看来,不是过雕虫小技而已,难登大道,苏迈虽侥幸逃脱,但料想亦不可能跑得了多远,只是却不知此处,和昨晚那山谷相距几何,离小小又是否无恙? 不过眼下他顾不了这许多,为今之计,先弄清自己身在何处最为实在! 目光所及之处,并无异样,苏迈思索片刻,只好往那座高峰所在之处行去,毕竟有屋便有人,更何况那重重殿宇之内,规模比之乾元城中大世家所在,亦不遑多让,只要寻到彼处,自然便有分晓。 不过,他一心寻路,却忘了在这浮图岛上,数千年不见于世,又怎会有的世家大派居于此处? 顺着眼前的浅流一路逆流而上,那高峰看起来,不过数里之外,按正常脚程看,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即可抵达,他心念着无用等人的安危,只想着赶紧离开此处,故而脚下用力,一路上狂奔疾走,纵跃如风,等到他一鼓作气,跑了约一刻钟时,却隐隐发觉有些不对。 那孤峰依然远在天边,云雾缥缈中,亭台宫殿依稀可见,而他跑了这么远,却像是并未移动一般。 苏迈随身转了转,四周的景物虽变化不大,但明显不是先前自己立足之地,虽说是有甚禁制,倒也不像。 只是,为何那山峰却遥不可及呢? 古语言之,望山跑死马,很多时候,看上去咫尺之遥,想要接近却得费很大一番功夫,不过无论如何,真实存在的东西,不出意外的话,终是越来越近,虽有周折,但亦有穷时,却不像苏迈眼前所见的这般,似乎这山峰,永无尽头? 见此异状,苏迈自然停下了脚步,再跑下去,只怕那宫殿未寻着,反倒将自己累倒了。 沉思片刻,他却突然转身,向右侧山荒原之中急行而去。 这一片被山峦围合之地的河谷,看上去甚为平坦开阔,若在寻常世间,倒也是个依山近水,阡陌纵横的世外桃源,只不过由于并无人迹,荒原之中布满杂花乱草,看上去生机盎然,却又处处透着几分孤寂。 这情形,不在其中,很难有所体会! 苏迈自然不是去伤春悲秋的,这地方再荒凉,其实与他并干系,此时此刻,他只想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赶紧离开才是。 当他一口气跑到那杂草深处,换个角度,再望向那远处的山峰时,那巍峨的殿宇竟然又有了变化,原本云雾深处,红墙黄瓦,确有几分仙家气象,但此刻看去,虽说庭院依旧,但在山体一侧,竟然隐约多了条飞瀑,挂于崖壁之上,如白练般倾泄而下,虽听不到水声,但看这气势,亦非同凡响。 苏迈观望片刻,又仔细望了望远处那起伏的山峦,半晌突然反应过来。 敢情这隐于云间,如仙境般的重楼殿宇,不过是俗世之中常言之的唇楼而已! 他一心想着出去,先前未仔细观察,故而才白跑了这许久,却发现遥不可及,这危峰重楼本就不属此处,他又如何能寻得着? 想通此节,他才恍然大悟,再想着这浮图岛上的各种古怪,忽然苦笑一声,暗道自己着急上了头,却忘了冷静思考,以至空欢喜了一场。 只是,那宫殿不过唇楼之幻象,那眼下,这茫茫荒原之中,不辩东西,又要往何处去呢? 苏迈边在草丛之中闲逛,边思索计策。 此处既然尚在岛中,自然离那四大家族驻扎之地不会太远,浮屠岛虽大,但亦不过一孤岛而已,以修士之能,高来高去,用不了多久,便可巡视一遍。 苏迈自己虽不知向何处行,但若有人自半空中飞过,自然会有所觉,此处空茫无比,别说是人,便是有飞鸟凌空掠过,亦很是明显。 想到这,苏迈倒也放下心来,边四处搜寻,边留意半空的动静。 如此边走边看,很快一个时辰便过去了,苏迈自然一无所得,在这荒原之中游荡,除了那随处可见的野花,带来一丝别样的生气外,这个世界,便只剩他一人,偶尔会有几声虫鸣,慰藉着他百无聊奈的心灵。 莫非,此刻是被人间遗落之地? 苏迈无聊间,忽突发奇想,若真如此,得赶紧寻路离去,不然入夜之后,只怕便是另一番景象。 如此一想,他倒有些着急起来,转过身,一阵疾行,又来到那河谷之侧,心道既然有水,便有流向,顺水而去,或可寻得出路。 先前他是逆流而上,此刻自然顺水而寻,这浅流不知自何而来,水清如镜,冻寒刺骨,不过见底亦仅尺许,苏迈沿岸而下,一路上倒也见到不少游荡的小鱼,许是很难见到人迹,听到动静便迅速钻入草丛之中,很难看得真切。 苏迈此刻心中甚急,自然无心去留意这些小鱼小虾,一路急行,不多时便来到先前自己立身之处。 仔细望了望周边,他未并发现有何不对,原来想着,来时 之路是否会留下些许痕迹,以便追踪而去,但当他再三察看后,却只能失望摇头,别说入地的痕迹,这足迹都未见过。 他自然弄不清是怎么到这的,原以为会像当初在那**凼中,九节骷髅救他一般自地底穿行,不过此刻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那水流依旧绵延向前,一眼看不到尽头,苏迈别无他策,便只好继续逐水而下,好在这河谷较之那荒原之中,多了几分趣味,有鱼虾戏游,水草青青,踏足而去,若在平时,倒也是难得的好时光。 只是此刻,苏迈情急寻路,田园风光自也无心观赏,急匆匆地疾行而去,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颇觉有几分疲惫时,一川如画的河谷突然绕了个圈,向右侧一山谷之中流去。 一路行来,苏迈均是顺流直下,水流虽有曲折,但总体来讲仍是一马平川,此刻突然转折而去,却让他顿生了几分期盼。 忙加快脚程,顺着水流向山内寻去,当他绕了一片山谷,展现于眼前的是一颗巨大的古桃树,苍劲遒结,枝密如织,虽不知其高,但目光所至,皆其枝叶,而山谷之中,翠绿如盖,尽皆在其笼罩之内。 流水经树下石壁,穿行而去,而苏迈至此,已是无路可走。 “如此之大的古桃树,真是世间罕见。”苏迈站于树下,只一仰头,但觉有几分压抑,想起古籍记载的桃都山上那相去三千里的古桃树,上有天鸡,一唱而天下皆鸣,却不知此处是否亦有守护之物。 草木之精,古已有之,苏迈先前那**凼中所见的三桑鬼木亦是其中之一,传闻中此树已生木心,引得无数修士追逐而来,只不过,天生地养,数千年而生灵智,自然有其守护之道,那藤蔓之间悬掉着的无数阴尸,便是对世人最好的警醒。 而此刻,面对这古桃树,苏迈震惊之余,却又满是疑惑,大凡草木修行之处,多是世间绝地,凶险异常,任是你修为再高,进入其中,多会受到种种禁制,能身而退已算大幸,而多数人皆是有来无回。 眼前之巨树,虽不如三桑鬼木那般如山岳耸立,阴气森森,但立身其下,亦很容易感觉自身的渺小,而生敬畏之心,一般人至此,多不敢有非份之想。 只是,此地究竟是何处,看上去并无甚特别,为何会生了一株如此巨大的古桃树? 苏迈静立半晌,并无所得,又绕得那古桃树转了一圈,但见枝干苍莽,原本甚是光滑的树身亦古拙斑驳,树皮层层堆积,已呈深黑之色,无数桃胶挂于其上,摸上去,竟是坚硬无比。 这树下,却不知多少岁月未曾有人来过啊! 苏迈突觉有些感慨,此刻流落于浮屠岛中,天地间独余一身,不知今夕何夕,亦不知明朝何处,想起来,自己和这寂寥的古桃树,亦是同病相怜! 这树下的山谷,长期被桃叶遮挡,甚是阴寒,方圆百丈之地,除了四围的石壁,并无他处,许是这古桃树太过强横,以至于其荫蔽之处,已是寸草不生,目光所及,一片萧疏,这让苏迈更觉不安! 少年游 第二十四十七章 暗流初涌 默然良久,不经意间,苏迈在这古桃之下已绕了近半个时辰,除了树底一侧那溪流涌入的崖壁之外,其余再无他物,而那树干斜枝分出之处,离地十丈有余,苏迈本想爬上去看看有甚发现,但试了几回之后,却又只能无奈放弃。 这树干立于山谷中央,便像一堵高墙一般,苏迈不能御器,若想攀缘而上,须得靠手脚并用才行,但树身之下并无可依凭之处,苏迈倚在那数人合抱的树根之侧,远眼去,画面颇有几分蜉蝣撼树之感。 “水流即然经于此地,那这树底之中自然会有去处,只是……”苏迈沉思半晌,无奈之下,亦只好往那水流入口探去。 石壁之侧,古桃树巨大的根须密密麻麻了铺了一地,张扬着伸往地底深处,苏迈透过眼前的缝隙,望着里面黑沉沉的一片,面色有些凝重,这石缝看去甚细,长约丈许,但高不到半尺,别说苏迈一个成人,但是瘦弱的孩童,想要爬进去,亦很艰难,故而他若想趟水而出,几乎不太现实。 水流无形,有缝便可入,但苏迈自问无这个能力,而其上之石壁浑然一体,并无可锹动的痕迹,以他之修为,亦断不可能破石而入。 看来,得去找找别的办法! 站起身,抖了抖被濡湿的衣袖,苏迈有些不甘心地望了望头顶那一方被树荫笼罩的天空,随后,便转过来,顺着来时之路,疾驰而去。 此地虽甚是怪异,但并不似某些秘境之类的地方,既然这树下并无异样,那便不宜久留,赶紧到别处寻找出口方为上策。 一阵急行,两侧依然是一眼不见尽头的荒原,先前他在那乱草之中亦逗留许久,并未发现有路可寻,故而此刻他只能选择溯游而上,向水流的上游搜寻,想看看那群山之外,又是何种景象。 时间很快便过去,除了那古桃之下的神奇转折之处,脚下的浅流仿佛亘古不变般,蜿蜒地向着上流而去,苏迈心中旁骛,顺着水流一心向前,当他感觉那远山近水就在眼前时,下一刻,却突然愣了。 呈现在他眼前的赫然又是一道看起来很是熟悉大湾,流水至此突然折返,原本向着苏迈身后而去的水流,此刻看起来竟像是朝那湾内而去。 这情形,和那下游的状况一模一样! 苏迈立于溪畔,看得目瞪口呆,片刻之间,只觉后背发凉,心却直往下沉,若说先前他还有几分期盼的话,此刻面对这诡异的一幕,他便是再无见识,亦也清楚,自己已被困入某种禁制之中。 虽说四周看去并无异样,但半天以来并无一人经过,且四围空寂,亦无人类修士活动的痕迹,如此看来,此地只怕和外界并不相通,抑或说,被人以某种手段将之和浮屠岛隔离开来。 故而,无论苏迈选择自何处逃走,最后皆会回到此地。 如此看来,这可能逃出的机会,便只能这古桃树之中! 不过,这桃树之下,他已仔细察看了多回,并无一可行之处,甚至于连个勉强挤身的石缝都没有,又去何处寻得那逃生之地? 苏迈呆立片刻, 突然想起那遁术来,既然他能够无意间闯入此地,那若是再来一回,反向行之,是否亦可离去? 虽说,这遁术以他眼下的修为,亦能难准确地到达指定方位,故而现身之地,具有较大的随机性,一不小心,便有可能使自己陷入危险之境,故而先前他在尚未意识到此处的困境时,并未想过,施遁而去。 此刻他别无选择,似乎遁去已是目前最为可行之术,故而心念一起,苏迈便不再耽搁,找了块较平缓之地,默念了一遍钱季子的口诀以及推演之法,随后便依法施为。 毫无任何征兆,苏迈的身影倏地消失于原地。 一切便如他所想的一般,只是当他再出现时,却傻了眼。 满目青葱,四周是空阔无际的草丛,眼前一朵紫色小花正开得绚烂,微风拂来,招摇着自他眼前荡过,苏迈看在眼里,却尽是嘲讽和无奈。 自己果然低估了这地方,且不说他是如何撞进来的,但要出去,却并不如他所想像的那般容易。 这眼前的一切提示着他,他身处的位置正是那一片荒原的杂草丛中,自然,离他施术之地,相隔并不甚远。 虽有几分失望,但此刻他不想就此放弃,心念着这遁法去处无定,或许再试一回,亦会有所不同,故而他朝四周望了望,沉默片刻,便深吸一气,再一次遁了出去。 不过,这回再现身时,头顶已不再是空茫邈远的天空,而是不见天光的阴沉沉一片。 当他望向那古桃树身上斑驳古拙,满是裂痕的纹路时,心底一阵绝望。 这地方,想要遁出去,只怕是不可能了! 欲去无望,欲逃无门,苏迈亦只能倚靠在那树底之下,黯然神伤,任是他平日里心思机敏,智计甚多,困于此绝境之下,他亦只能徒呼奈何。 先前坠入那轮回之隙时,他自己并不知道身在何处,虽说四围亦是黑暗茫茫,无边无际,但冥冥之中,那股指引之力,却给了他微茫的信心,无论在何处,前方必定会有出路,且当时目不能视,他可随心而动,最终得那妖王魂骨相助,最终找到了轮回血海。 而此刻,周边的一切看去如此真实,自然并非幻象,便是这古桃树,亦是巍然于天地,这千万年的岁月中凝聚出的森然之气,非幻境所能造出,只是如此一来,苏迈逃离的希望更是渺茫。 “只能等入夜之后,看看是否会有何变故了!”苏迈双腿随意伸直,双手怀抱着黑剑,倚靠在树底之下,喃喃自语。 回应他的,自然是无边的孤寂,半晌,又听得其叹道:“这地方虽是古怪,但眼下看来倒也无甚凶险,却不知无用和顾旷现在何处,是否脱离了危险,还有离小小,又去了何方?” 等待,是敢无奈的煎熬,苏迈想清楚个中情形后,自然不会再去四处游荡,这一片河谷荒原之中,只有这棵古桃树尚有几分突兀,且这水流亦是顺其而下,在他看来,若真有逃生之途,只可能出在此处,故而他宁可在这树底枯坐干等,毕竟,前途未明之前,以静制动,保持精力还是上上之策。 而就在他默然无奈地等待黑夜降临时,浮图岛上已然风起云涌,在众修士燥动的情绪之中,一股不明的势力正自暗中行动。 在岛中北侧深处的一片石壁之下,有一个颇有隐蔽的山洞,洞口被崖壁上悬掉着的藤蔓枝叶所遮掩,远远看去,不过绿荫一片,若不走近查看,很难发现有何不对。 而在入口之处,有两位身着黑色劲装的修士,正神情肃穆笔直挺立着,看样子,像是入口的守卫。 而在洞内数十丈之处,是一间新辟出来的石间,数丈方圆,壁上镶着数巨大的宝石,照着室内形如昼,室内陈设颇为简单,有一小桌陈于墙下,一侧架有火炉,炭火正旺,而在其中,正吊着一个精巧的茶壶,腾腾在冒着热气。 此刻,一身着锦袍的男子,正站于一侧,正对着石墙,看不清是何形貌,而在其身后,有一女子亦身着黑色劲装,身段婀娜,娇俏中自有几分英气,虽在这石室之中,亦是俊朗风流,不可方物。 “小雪,前方之事可安排妥当?”男子的声音浑厚低沉,听起来甚是平和。 “回先生,一切事项皆已安排下去,若无意外,不日便可行事!”女子的声音恭敬中带着几分温柔。 若此刻苏迈在此,定会大吃一惊,这说话之人,正是携其飞越星罗海的夜雪。 “那紫髓佛手芝可有恙?”男子复又问道。 “投了五株,尚有四株活着!”夜雪恭声回道,听语气和神情似乎对这口中的先生颇有尊重。 “甚好,你先去罢,注意安全!”男子挥挥手,示意她先行离去。 夜雪闻言,躬了躬身,随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当她闪身出了洞外时,眼前人影一闪,却是陆欣这丫头不知自何处,突然扑了出来。 “夜雪,可有消息?”身形未定,陆欣便拉着夜雪,低声问道。 “没!”夜雪小心地朝身后努努了嘴,边无事般地朝前方行去。 “不可能毫无指示吧?”陆欣有些不肯相信,随后又晃着夜雪的手臂嘟囔着道:“我们来此许久,还未派上任务呢!” “要任务还不简单,寻你师父去啊!”夜雪敲了敲她的脑袋,笑着回道。 “我才不去呢,多不自在!”陆欣皱皱眉头,接口回道。 “你若真无事可做,大可去岛上寻宝,这浮图岛上好东西可不少,只要别接近那转生潭便成!”夜雪闻言,想了想,随后便建议道。 “寻宝嘛,自然是好的,只是最近这岛上人太多,很是麻烦!”陆欣面色一暗,扁着嘴回道。 “你一混世魔王,还会怕麻烦?”夜雪闻言,颇有几分好奇地看向陆欣,以她的个性,不到处惹事便不错了,此刻竟然会怕麻烦,不由得让她有些意外。 “师父叮嘱过,不许我和别人发生冲突!”陆欣一脸苦色,似乎很是委屈。 “那你欲寻之物,可有眉目?”夜雪闻言,复又问道。 陆欣摇了摇头,随后神情一转,却是满眼期待地望向夜雪。 fpzw 少年游 第二十四十八章 浮生若梦 夜雪知其所想,叹了叹,随后略点点头,说道:“要我陪你去也不是不行!” “有何条件?”陆欣观其形,闻其言,自知此事没这般简单。 自登岛以来,她行于夜雪和苏迈之前,故而亦是先行登岛,之后则被分散送到岛中各处,却一直未见夜雪踪迹,直到数日后才得其师传讯,不过夜雪却一直独自行动,二人极少见面,至于原因她师父亦语焉不详,故而今日得知夜雪在此,便在洞外守候。 登岛之后,二人一直未曾有过多交流,故所经历之事亦不甚了了,陆欣隐隐感觉夜雪和师父等人,似乎在布置什么任务,不知是她修为不够,还是辈份太低,直至如今,她尚蒙在鼓里,这对一向藏不住事的她而言,便是莫大的煎熬,故夜雪突然答应与她同行,她反倒有些疑惑起来。 “条件倒也简单!”夜雪见她颇有些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道:“若有发现,你只能择一而取!” “为何?”陆欣不解地叫道,这段时间以来,她虽无并无甚收获,但岛中之事亦多有听闻,像黄泉仙乳、凤诞石等宝物的面世,早已引得众修士一阵狂热。 为免多生变故,减少伤亡,天琅坊已在大营之中设下临时分处,明码标价,公开 收购,只要寻得宝物,若无意持有,便可刻即至天琅坊出售或寄卖,故因此,天琅坊所在之处,时不是有宝物现世之消息,有好事者已将出世之物按珍贵程度编成甲乙丙等,各等级又分三品,而如今登岛已近半月,那榜单之上已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各式宝物,有灵植仙草,晶石灵材,甚至偶尔还有远古时期修士们遗落的罕见法宝。 作为神州第一商号,天琅坊自有其生材之道,每有宝物现身于营地之中,便详细将其来历攻效等一一注明,引得众修士们眼馋不止,而寻宝的热情亦随之高涨,一进一出,买卖之间,天琅坊不出一文,却是赚得盆满钵盈,不过奇怪的是,在大营之中,名动天下的掌尊商连山却一直未曾露面,便是三大供奉亦是销声匿迹,代为主持之人,却是一位身份名望皆不甚高的外坊掌柜,姓尹名丘,长年于神州各地收货,故而行内之人颇有相识,倒岛中修士识得者却不甚多。 按说以连日来所交易之货品价值来看,最不济也得指派一位内院掌柜操刀才是,却不知这天琅坊是何缘故,似乎对此暴利之事,并不甚重视,不过临时起意罢了。 商人重利,以流转天下财货为宗旨的天琅坊,若对赚钱之事皆不在意,却不知尚有何事,能令其主事之人无一露面? 不过,此处为浮图岛,并非乾元城,自未有那许多的闲人去操心大世家和宗门私隐,如今登岛之人,或为寻宝,或为探险,皆有其欲行之事,故而此事虽颇有些蹊跷,但只要价格公道,不欺不骗,倒也无人在意。 陆欣生性好动,对这稀奇之物,自然颇 有兴致,亦曾至天琅坊营地查看过榜单,遗憾的是,并未找到其欲寻之物。 此刻夜雪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却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有宝物就在眼前,亦只能视而不见,弃如敝履? 入宝山而空手回,定非傻即蠢,夜雪如此聪慧之人,为何会有此一说? 陆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夜雪的俏脸,想看看,眼前女子到底还是不是自己所熟识之人。 夜雪将她手拍了下去,随后搂住她的肩膀,似笑非笑地道:“你若不答应,我可就帮不了你咯!” “答应便答应,有甚了不起,若真是随意可见的宝物,本小姐还看不上呢!”陆欣见状,回了一句,心中却暗想着,要真让我寻得,只要悄悄藏起来,不让你见到,自然便可。 二人计定,便相携而去,期间却一句也未提及苏迈之事,仿佛自登岛之后,便将其遗忘了一般。 而此刻的苏迈,在万般煎熬之中,终于等到了夜幕降临! 当远处天边最后一抹亮色如愿隐去时,这被世间遗忘之地,亦完全隐入黑暗之中,不过,令苏迈意外的是,和昨晚那山谷之中的空寂不同,入夜之后的荒野,却是异常热闹。 白日里悄静静的荒原河谷,此刻却是光芒闪闪,有虫豕呢喃,飞鸟鸣叫,万千生灵,仿佛在黑暗降临后,突然活过来一般,齐齐地涌到这孤寂的世界,尽情的嬉戏,苏迈望向远处五颜六色的夜空,忽一种不真实的错觉,白日里尚是孤独清冷的所在,这一刻,却像是个梦幻般的世外桃源,充满生趣,恍惚间令人产生一种仙境般的错觉。 此地,为何如此古怪? 苏迈观望片刻,这仲夏田园般的美景,他亦是多年未曾见过,自从进入铁剑门后,他便与这俗世红尘再无干系,除了修炼便是逃亡,却难得有一日之闲,能够宁神静气,看一看,这人世间的美好。 只可惜,故友罹难,佳人邈远,却独留他一个流落此间,便是再好的光景,此刻的苏迈,亦无心欣赏。 在那古桃树下观望了半晌,并未有何发现,苏迈便沿着来时之路,信步而行,顺河谷一路向上,想去看看,是原野之中,是否会有何异样。 漫天的光亮,让苏迈忽然想起当初和陈愚夜探天阙山的情形,彼时,他初出茅庐,对这外界之事一无所知,被陈愚三两句话,便拉到了巨妖横行的天阙山深处,当时,在那山中原野,苏迈亦是第一次见到那漫天的幽蓝光点,那是无数的蓝雾蝶形成的壮观景象,只可惜,美丽的光影之下,隐藏着的,是致命的凶险,巨蛇玄螭一个不慎,差点便命丧其中,而自己亦在无意之下,卷入这险恶的江湖风波之中。 “这儿,不会亦有妖兽藏身吧?”想起往事,苏迈突觉身子一凉,忙不经意地往四周望了望。 夜风习习,无数萤虫翩然飞舞,照得这大地之上幽幽一片,除了苏迈自己,一时间倒也 未发现有何危险的生物。 “此地设有禁制,与外界隔离,若真有妖兽聚集,又何来的食物?”想了想,苏迈忽然一笑,顿觉释怀。 如此看来,暂时之间,应有大碍。 眼前流萤闪闪,脚下浅水潺潺,漫步其间,很容易令人心生惬意,不自觉地多停留片刻,不过苏迈屡遭险境,在这未险未知的所在,越是美丽动人的东西,越具有迷惑性,前一刻还是岁月静好的温柔世界,一转眼,或许就成了**摄骨的红尘炼狱。 那铁剑门地底深崖中无辜的小猴,便是最好的明证! 故而随着不断行进,苏迈看似闲庭信步,心里却时刻保持着警惕,毕竟再这样走下去,他亦不知会发生甚事,若又回到那古桃树下,那他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行了半程,并未有何发现,苏迈颇觉有几分疲累,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甚变化,干脆择一平缓石壁,朝四周观察片刻,随后躺了下来。 头顶,无数的夜萤交织成一张无比绚丽的天网,将这孤独的夜点缀得温暖而明亮。以手为枕,望着眼前那一片璀璨的夜空,苏迈忽有几分感慨。 人生如寄,百年飘忽,若能在垂暮之年,携一良伴,于此良辰美景中悄然老去,倒也不失为人生乐事! 说起来,他如今亦不过刚入世不久的少年,这要放在俗世红尘中,正是性情纯真之时,春游郊野、夏赏池荷,秋日登高,冬来赏雪,若遇红粉佳人,如花美眷,则备礼为媒,求一世之欢好,虽平凡度日,但亦安之如饴。 只可惜,他生来命运坎坷,几如江中浮萍,身不由已,虽不愿随波逐流,但亦无可奈何,挣扎求存,所图者不过一日安稳罢,如今困于此处,便如身陷囹圄,明朝何外,尚未知晓,又如何奢图有知已良朋,相伴终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或许,纵是刍狗,亦有区别罢! 苏迈翘着双腿,思绪纷飞,感怀身世之余,却突然记起在那轮回血海所见到的离奇一幕。 翻腾的血水中,有一幅幅幻像般的画卷,中有一个模样和他颇为相似之人,仿佛几世之间的不同经历,先前两幅虽有波折,但亦算安然终老,不过这最后一图,却只剩得一个模糊的背影,站于大泽之畔,看去甚是落寞,却不知所指何意。 他先前亦问过真真,不过她却笑而不言,却不知是不清楚还是不愿明说,当时苏迈只是好奇而已,过后却也未再想起。 此刻无聊之中,突然闪过那些画面,却让他唏嘘不已,在绝望之中,他倒很希望那个人便是他自己,真是如此,至少不会死在河谷荒原之内。 思绪纷飞如絮,时光亦逝如流水,等到他回过神时,夜已深沉。 正欲起身时,一声凄厉的鸣叫声打破了许久的静谧,亦在不经意间撕开了这神秘天地间,种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fpzw 少年游 第二十四十九章 冥萤护树 苏迈闻得动静,一惊而起,忙转着向四周望去。 萤光盈野,星星点点,和先前并无二样,只不过当他转过身,望向古桃树的方向时,却隐隐发现了动静。 原来入夜之后,他一直顺流而上,却是背向那古桃树而行,注意力全在那漫天的流萤身上,却未曾留意,身后的古桃亦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故而当他循声而望时,远处遮天蔽日的巨树,此刻却似缀满珠玉一般,闪闪发着宝光,而那山谷,亦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星辉之下。 远远望去,流光溢彩,璀璨夺目,便像是一颗九天仙界的宝树一般,虽看不真切,但仅凭这七彩的流光,便知那树上之物,极是不凡。 苏迈呆立半晌,怎么也未料到,这古桃树昼夜之间,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而先前那一声悲鸣,似乎便从那个方向传来,不用想,肯定有事发生。 他一直等到黑夜来临,就是想知道,入夜之后,此地是否会有甚变故,从而指引他找到离开此地的方法。 故而此刻一有异动,他便立刻转身,拔腿便跑,朝那古桃树疾驰而去。 约过了一刻钟,当他来到那山谷之中时,才发现,谷内亦是流萤密布,荧光闪闪,和俗世中的流萤不同的是,此刻谷中或红或蓝,或白或紫,不一而足,而那半空之中,古桃树粗壮而浓密的枝叶之间,正挂着无数或大或小的圆形发光物,看那情形,便像是这桃叶结的果实一般,只不过这东西委实也粗实了些,苏迈仔细望了望,便是个头稍小的,亦有寻常西瓜大小,若说是桃子,还真无人敢信,且既使真是桃子,亦断无发光的可能。 “难不成,此地便是仙界,这颗树即是王母娘娘的蟠桃树?”苏迈观望片刻,却是突发奇想。 不过,他自己亦清楚,蟠桃树可是生于九天仙境,琅苑琼宫之内,可不是这凄凉辽阔的荒蛮之地可比,再说,浮屠岛虽是世外之地,渺不可寻,但毕竟尚在人间,有传闻说那转生潭乃阴阳二界之通道,在苏迈看来,亦不过因其凶险诡异而已,若说能通往仙界,却是断无可能。 世人修仙之道万千,但无论何种途径,均是艰难无比,不消去这一身皮肉,难得一副仙骨,故而神州界上千万年间,有载之飞升大能亦是寥寥无几,多数人踏入修行之途,初时亦不过想借仙道之术,遥逍天地,立于强者之巅,若有机缘,多得数百年光阴,亦算道有所成,至于成仙成佛,与天地齐寿,长生不死,却是多数人都想不敢想之事。 毕竟,成仙这事,在眼下的神州界上亦无人听过,仙界,更只见于传闻之中。 故而此刻,苏迈亦只是念头一闪,便觉无趣,这古桃树自然是世间之物,只是,却为何会有如此多会发光的果实? 苏迈百思不得其解,但那枝叶相交之处,离地数百尺,以他的修为,便是想上去看个究竟,亦是无可奈何,只好站于树下,眼观六路,寻找先前那声 音的主人。 听那鸣叫之声,似乎是一只巨鸟所发,但比之鸟类的啼鸣之音,却又多了几分雄浑之气,只是那夜空中的一声悲鸣,多少听起来令人有些不解。 若真有妖兽类的巨鸟,那在这天地之间,亦可算是独霸一方的所在,为何却会发出悲声,莫非,尚有更厉害的对手? 念及此,苏迈不觉心下一沉,不过,此刻却不是他忧愁顾虑的时候,既已至此,他自然得想法弄清楚,到底是甚状况,不然,久困于此,不被妖兽吃,亦会被闷死。 只是,那鸣叫声却像是幻听一般,自苏迈在那河谷闻声而来之后,许久亦未再有动静,似乎早已远遁而去了。 苏迈等了甚久,却再无所获,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这好不容易听到点声音,突然又消失了,莫非,妖兽之间的争斗,只有一个回合么? 若是如此,那这胜出者又去了何处? 半晌,苏迈越想越觉这古桃树妖异无比,身在其下,总是有些不自在。 “君子不立乎危墙之下,此地非久留之处,还是离远点好!”苏迈边走,边念着,眼睛时不时向四周望去,生怕一不小心,便窜出只妖兽来,一口将他吃了。 正当他念念叨叨地欲往那河谷而行时,那鸣叫之声忽然又自头顶传来! 苏迈脚下一顿,忙又仰首向上而望,方一抬起头,便觉脸上一凉,似是有水珠自半空洒落而下。 伸手抹了抹,凑到鼻前一闻,却觉有浅淡的血腥味。 “是血?” 苏迈心头一动,这天上怎会无端下起血雨来? 忙又擦了擦脸,再三嗅了嗅,却是确认血水无疑,许是自半空飘荡甚久,故而血腥味淡了许多,不过,凑近了闻,倒也不难辨认得出。 复又向前跑出一段,望向那古桃树树顶之上。 此刻,七色光芒映射下的树冠犹如宝顶华盖,熠熠生辉,而在距那巨树数十丈之处,有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鸟,正立于漫天的流萤之中,眼神灼灼地望向那树冠上正闪光芒的桃实。 “莫非,这鸟想吃桃子?” 苏迈见状,颇有兴致地停下脚步,打算看看会有何事发生,不过随后他却突然反应过来,眼前所见,仅有一只巨鸟,亦未见其它妖兽,那这血水,又自何而来? 正自迷惑间,下一刻,令他更惊异之事发生了! 那大鸟似乎对前方颇为忌惮,呆在原地却不前进,只是偶尔扑动下翅膀,在几声鸣叫之后,脚底动了动,似是将甚东西扔了出去。 苏迈只见一道黑影划过,半空中传来吱吱的惨叫,就在那黑影即将扑向那发光的桃子时,原来正在半空自在飞舞的点点流萤却突然一涌而上,将其裹入其中,片刻复又散开,而那黑影却已不见了踪迹。 苏迈见状,大惊不已,想到先前的血水,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词来。 “暗影冥萤?” 这东西 怎会在此处出现? 苏迈百思不解,之前在铁剑门中,闲暇之时,枯心道人亦会同其谈及神州界上奇闻异事,其中偶有一天,便提到过这罕见的奇虫。 书中有载:暗影冥萤乃地底之物,多生于地底深穴之中,无耳无目,仅靠头顶一双触角感触外物,背有双翅,腹下四足,尾部有囊,可发七色之光,好肉食,群猎之,尸骨不存。 若书上所记无误,这暗影冥萤最喜伏于地底石壁之内,虽自带光芒,但却不甚喜光,故而极少露出世间,白日里更不可见。 此刻,这成千上万的暗影冥萤充斥于天地之间,显然并非常态,这东西看上去似乎无甚害处,但若凶性大发,群起而攻之,瞬间可将一头丈高妖兽吃个尸骨不存。 难怪那大鸟不敢靠近,原来是担心这个。 苏迈恍然大悟,随后却对这大鸟颇有些赞许起来,这鸟倒不像是寻常兽类,看它先前以小兽相诱,便知其甚有智计,却不似那凶残鲁莽的妖兽。 大鸟试了数回,每次的结果均无二致,那暗影冥萤似乎像在守护那桃子一般,只要外物不靠近那树身,便不会主动攻击,故而那彩色大鸟虽立于虫群之中,却一直安然无恙。 如此你守我攻,耗了近半个时辰,那大鸟许是爪下之物已然耗尽,又不敢贸然冲过去,故而时不时悲鸣一声,无奈又不舍,听得苏迈亦有些同情起来。 最终,大鸟悻悻而退,扑扇着翅膀向高处飞去,苏迈本想看看它会飞向何处,以便随之寻找出口,不过奇怪的是,大鸟往上飞了一圈,却是俯冲着,向古桃树的树顶落去。 “凤栖梧桐,这鸟虽比不上凤凰,但这古桃树倒也配得上它!”苏迈见状,苦笑一声,原来还存着丝丝侥幸,这一下,却是彻底破灭了。 那树冠直插云霄,不知其高,大鸟身有双翅,自然随意可去,他一介小小的修士,又如何够到那冲天之处? 不过,转念一想,苏迈却又发觉有些不对,这大鸟既栖于此处,那为何白日之时,不见其现身,且看情形,定非新居于此,对那桃叶之上的神秘物什自然知之甚详,为何不设法绕开这些暗影冥萤,而要正面应对呢? 看来,若想解开这谜团,须得到这古桃树之中一探究竟才行,只是,树高如此,他却只能望而兴叹,想要上去,自是难如登天! 是夜,当确定周边暂无凶险之物外,苏迈干脆便在那巨树所在的山谷中,找了个角落,应付了下来。 由于不知这黑暗之中是否尚隐藏着其它兽类,故而他亦不敢贸然生火,以免惹来麻烦,况且那暗影冥萤便在其头顶不远之处盘旋飞舞,万一惹火了它们,那后果可绝非他想要的。 如此一想,他便只好仰面朝天,望向这深邃的夜空。 千万流萤为其起舞,七彩星光伴其入睡,若无闲事挂心头,或许,这亦是个美好的夜晚!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五十章 静待夜来 一夜无话,当苏迈迷迷糊糊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 这山谷之上,被古桃树所遮盖,谷内亦无其它出口,故而苏迈这一夜睡得虽有些担心,但总算有惊无险。 枕石而眠,那滋味自然并不好受,亏得那天随子的御寒之术神妙无方,一夜过去,苏迈倒也未觉有甚大碍。 站起身,围着那古桃树转了半晌,却未觉出有何特别,昨夜那璀璨如星辉般的宝光近数隐去,那一颗颗发光的桃实亦不见踪迹,许是隐藏于密叶之中,以苏迈的眼力,很难发现得到。 古桃树恢复了白日的模样,似乎昨夜那一幕不过一场幻梦,七彩大鸟不知是否尚栖身于树冠之中,而那暗影冥萤栖于地底,自然不会白日里现身,只是却不知那成千上万的流萤有去了何处? 起初,苏迈亦有些疑惑,这地方除了这棵古桃树有些特别,其它各处虽有些荒凉,但和外界所在并无甚特别,看起来并不像会有地穴之类的地方存在。 唯一可能的,便是这古桃树之下! 此树生于此地,不知凡几千年,别说这遮天蔽日般的树冠,便是其根须亦是茂密无比,只怕这山谷之下,全是其根须所在。且昨日来时,苏迈早已确定,这河谷溪流无论从何处追踪,最后皆会流入这巨树之下,也就是说,这树底之下,可能另有去处,只是他并未寻得端倪。 树下石壁与周边山崖浑然一体,看不出一丝裂痕,那古桃树便像自石头之中硬生出来一般,遒结的树根牢牢扎入石壁之中,光是那露出的一小段,便须数人合抱,而树石交接之处,却是一点缝隙也无,别说苏迈这么大人了,便是最晚那暗影流萤亦无容身之地。 看了半天,最有可能的,便只有那水流之处,只不过,昨日苏迈已然细心查探过,想要自那进入地底,断无可能,且最令他疑惑的是,随未见到那流萤出没,但他隐隐亦感觉,此处并非其存身之所。 眼下,若要解开神秘之地的谜团,只有靠这些流萤和那古怪的大鸟,而如今看来,这二者皆是夜行之物,非到夜晚难以现身,故而这一天之内,只怕他亦只能干等。 想通之后,他倒也不急了,反正出不去,再急只会徒增烦恼,他生性疏朗,不会在一事之上纠缠过多,故而没多久,他便离开了那古桃树,沿河谷而去。 时间可以等,但肚子却不行,苏迈无陆云奚那般神通,只须打坐运功,数日不食亦为寻常,他体内比无灵力,故而和寻常之人相去不远,昨日忙着寻路,折腾了一天,全靠先前随离小小寻宝时,她一路上随手扔给他的一些灵果,能被离二小姐看上的,自然非寻常果实,苏迈顺手留了几颗,却没料到流落此地,倒成了应急的口粮。 一日过去,果子自然也吃了个精光,眼下他身无可食之物,首要之事,便是裹腹,要饿着肚子做事,倒比死了还难受。 走了一段,便觉有些饿感,本想到那河边找 几条小鱼烤着吃,不过那鱼群太过胆小,他尚无靠近,鱼群早已无踪,却不知躲入何处。 苏迈无奈之下,亦只好向那荒原之中寻去。 芳草萋萋,绿意盈盈,身在其中,虽四顾无人,但苏迈亦可感觉到丝丝生气,他昨晚见那大鸟投兽问路,虽不知其自何处抓来,但无论如何,断不可能出自外界,故而只要他仔细寻找,吃食应无大碍。 半个时辰过去,收获虽不如那大鸟,但亦酸小有所得,苏迈不经意自那蓬草之中,遇到一只花纹斑斓的半大锦鸡,虽不如外界同类那般健壮肥美,但此时此刻,亦算是苏迈最大的幸运了,有鸡肉吃总比迟虫子要快活得多。 三下五除二,苏迈一阵忙活,就在那河谷之畔,将那锦鸡弄了个干净,就着河水清洗一番,另弄几片略带清香味的叶子将鸡肉包裹一番,最后挖了几捧细泥敷了敷,找了一堆干茅草,便在河边堆起一摊碎石,生了一团火,烤将起来。 大半个时辰过去,原本灰白色的泥团已被烧成焦黑,隐隐有阵阵香气自火中传来,苏迈不觉喉头动了动,手中黑剑第二回充当了烧火棍,在那火灰中搅动半晌,没多久,一只新鲜出炉的烤鸡便告完成。 这荒野之中,条件委实有限,连外头寻常可为佐料的药草亦很难找到,连那石花萝叶亦找了很久才遇上,这叶片的清香味渗入鸡肉之中,作为调味,亦算聊胜于无。 不待冷却,苏迈便抓起那泥团,三五下便剥了个精光,撤着那鸡腿便撕了起来,此刻饥肠辘辘,已顾不得品尝美味,狼吞虎咽之下,不到一刻便如风卷残云般嚼了个干净。 抹了抹满嘴的油,苏迈就着那浅流洗了洗手,随后掬了捧水喝了下去,不经意间打了个饱嗝,方才缓缓站起身,向四周望去。 这一带,昨日苏迈已然来过,这荒原看起来乱草丛生,浩浩荡荡,不过目尽处,隐隐亦有山岚浮现,不过经过那溪流尽处诡异的一幕后,苏迈已不打算再去搜寻,既然水流处已被设了禁制,那这荒原之内自不可能幸免,再行深入亦是徒劳,弄不好困在其中迷了路,那才叫冤! 这地方对于苏迈而言,与牢笼无异,目光所及之处虽无甚独特,但毕竟非寻常所在,故而苏迈亦是顺着固定方向搜寻,不敢乱入。 一个时辰过去,原本笔直向前不知行了多远,而当他再回过头时却发现,自己离那河滩不过百丈之遥。 按寻常来说,这点距离不过片刻之事,而他却似乎怎么走也脱不开这里许方圆。 先前寻吃食时,他仅是顺着河谷方向沿边缘而行,此刻却突然发现,其实他离先前所到之地亦不甚远,换而言之,他就在这附近区域不断地转圈。 面对如此情形,苏迈虽有些诧异,但很快便亦释然,在这神秘所在,有些障眼法之类的东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如此一来,他欲再往前深入,想去寻找是否有 地穴之类的东西便更不可能。 看来,唯一的希望便只能是那颗古桃树了! 苏迈叹了一气,随后抬腿便往回走,既然前行无望,他自然懒得再多做停留。 此刻天色尚早,他却无处可去,突然间,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明明时间大把,便便无事可做,这一刻,他反倒有些怀念起未入这星罗海之前日子来,数月之间,这天下人皆向往的仙都,不但未给他丝毫的希望,反倒让他沦为全城的公敌,终日来逃走奔波,亡命天涯,虽九死一生,但总算活了下来。 这期间,他虽说艰难,但亦算收获颇丰,除了和无用等人的交情之外,还认识了夜雪和陆欣,并得其之助,屡脱险境,其后在伏蚕山中意外巧遇陆云奚,虽时日甚短,但也算是有了几分交情,最为重要的是,在那轮回血海之中,还习得了轮回劫火的操控之术,这是他自修行以来学得的第一个具有杀伤力的术法,目前虽威力有限,但已算意外之喜。 故而,如此想来,苏迈虽觉生之多艰,但亦感祸福相依,总体看来,也算是颇有所得,比之困守于此,却有天渊之别。 此刻,他虽心系无用和清茶等人,但鞭长莫及,自是有心无力,只能默念祈愿,希望三人吉人天相,平安归来,当然,若能寻到点宝物,自是更妙! 百无聊奈之下,苏迈亦只好练起功来。 自离开天阙山以来,他旧债未去,又添新仇,躲躲藏藏,东奔西走,难得一日轻松,便是在藺家那偏僻的小院里度过了半个月,亦终日惴惴不安,忧心不已,难得有心情练功。 而此刻,他身在险境,却又一无所虑,反倒是难得的空闲,这平生所学,不管有用无用,均被他使了个遍。 天随子的术法早已深入其身,无论他是否习练,皆会自行运转,而虚云诀早已证实,对他并无用处,故而他修习的重点,只能是五行劫术。 这门功法虽被神州仙界所弃,但自苏迈修炼以来,倒也数次关键时刻起了大用,便是如今困于此处,虽是钱季子的遁术之功,但亦以五行劫术为基。 因而对这么功夫,苏迈倒从也不敢懈怠,此刻亦是将那数种功法,无论熟悉与否,一一演练了一遍,便是平素离极难用上一次的御金之术,亦试着使了使,当然,效果极为稀松,他那黑剑丝毫不为所动。 如此循环往复,时间过得倒也极快,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苏迈激起一支水箭,准确无误地射入自己先前在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上做的标记之中。 水花飞溅中,苏迈颇有几分得意地拍拍手,随后,向着那古桃树所在,疾行而去。 今夜,我一定要弄清楚,你到底有何隐秘! 苏迈边走边念着。 远处,古桃树沧桑深沉,一如苏迈来时模样,却不知下一刻,它又会是何光景? fpzw 少年游 第二十五十一章 以身试险 远处的天空,微云尽散,黑暗在苏迈的满心期待之下,终于如愿地吞噬了世间的一切。 夜,终于来了! 他站在山谷入口的河滩上,静静地注视着古桃树,想看看这怪树到底有何隐秘。 默立片刻,很快便有了收获。 初时,只见点点星芒自树叶缝隙中透出,随后便向四周四散而去,不一刻,七彩的亮光缀满了古桃树,虚空之中亦是华彩异常,暗影冥萤漫天飞舞,起先不过围着这古桃树翩然起舞,随后却又逐步向那河谷荒原之中弥散,直至这无垠荒原,满是七彩萤光。 而昨晚挂满桃枝的古怪桃实,亦很快亮了起来,无数的光芒如点亮的华灯般,古桃树顿时粲然生辉,立于这苍茫的夜空之中,如擎天巨木,直达云霄。 苏迈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发光的物什,待到那光华尽显,方才反映过来。 “原来如此!”暗叹了一气,心中却是更加疑惑起来。 昨晚苏迈还诧异古桃树的果子竟会自行发光,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并非如此,那一团团的七彩华光背后,竟是无数的暗影冥萤附于其上,若非亲眼所见,自然很难察觉,远远望去,便像是那东西自身所发出光芒般。 只是,为何这些暗影冥萤会附在这果子上,以昨晚所见之情形,似乎像是在护着这些果实,而那大鸟正因为被流萤所阻,欲求不得,才悲鸣不已。 如此看来,无论是那大鸟,还是这些流萤,均是自这树中而来! 那鸟栖于树身倒也罢了,只是这暗影冥萤乃是地底之生灵,按说应不喜天光,故而不可能藏于树叶之内,这古树林虽然枝叶稠密,但在白日,树身亦不可能漆黑一片。 故而只有一种可能,这树冠之上,只怕另有出路! 想通此节,苏迈自然很快便明白过来,若想离开此处,只怕非得上树不可,只是,以他的能耐,自不可能攀爬上去,这古桃树枝干虽粗,但和那三桑鬼木不同的是,并未有任何枝蔓垂下,反而均是斜伸着,向天而去。 如此一来,他自然无一可借之物,想上去,便如登天一般。 苏迈犹豫半晌,亦无应对之策,片刻之后,那大鸟却也如约而至了。 看上去,这鸟对于古桃树的果子似乎志在必得,此刻不出所较,亦停在那树冠数丈之外。 远远望去,爪子上似乎依然抓着尚在挣扎的猎物,而那鸟喙之中,似乎亦含着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一根藤条,垂掉而下,不下数丈之长,却不知做何用途。 那大鸟似乎颇为熟悉这些暗影冥萤的习性,也不急着攻击,只在外围上下飞动,偶尔围着这巨树转上半圈,不过最后都会回到先前所停留之地,看情形,像是看上了前方这颗桃实。 暗影冥萤虽非寻常生物,但亦算不得有甚灵性,虽说亦是群居,但如此庞大的数量护着这护古桃树,自然事出有因,只怕这桃实亦是稀罕之物。 诚然,这东 西再好,与他亦无干系,眼下他只想赶紧离开此地! 不过眼下,他思来想去,想要到达那树冠之上,唯一可能的出路,便在那大鸟身上。 那鸟转了半天,似乎并未找到合适的突破口,犹豫片刻,却是有些沉不住气了,那暗影冥萤并无灵智,所有行为多出自本能,故而这鸟想和它们比耐性,多是自讨没趣。 扑动下翅膀,巨爪猛一挥动,两只无辜的动物顿时疾射而去,不过和昨天不同的是,这一次不再是一只只的试探,而是一左一右向两侧的光团中飞去。 无数流萤顿时如烟花般散开,先前尚自在飞舞着的光芒亦一涌而上,瞬间便将那可怜的小生灵吞噬,惨叫声方一起,便即消失。 那大鸟自然不会有甚怜悯之心,这两只小兽不过其诱敌之物,方一出手,便已备下后招。 见无数暗影冥萤为其所吸引,便将鸟首一昂,口中那长藤一抖,却是笔直地朝正中间那颗看去约一人怀抱的光团射去。 这一次,显然是有备而来,那藤条正正地扎入桃实之中,激起一阵萤光四散,巨鸟见状,一声啼鸣,听起来似乎甚为兴奋,挥爪抓住长藤的另一端,便欲急飞而去。 不过,它显然暗影冥萤的反应过于乐观,那长藤甫一绷直,便见无数光点一涌而来,附于那藤条之上,瞬间,便顺着那藤身快速爬来。 七彩大鸟全身流光一闪,爪子亦随之急速抖动,不过,任它如何动作,那暗影冥萤便像长在藤身上一般,一只也未被抖落,而片刻之后,那原本黑色的藤条已然也了一条闪着七色毫光的彩带,随着大鸟的挥动,在半空中的急速飞舞,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不过,这大鸟自非愚笨这辈,虽有些不舍,但当那虫群靠近时,亦只好猛地一挥,将那藤条扔向半空,随后巨翅扑动,向上滑出数丈之远,口中悲鸣不已,似乎很是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苏迈见状,亦为之婉惜! 他虽不知这大鸟要这桃实到底有何作用,不过从内心来讲,亦希望它能得偿所愿,毕竟,在这孤独的荒原之中,只有这只鸟还算是有灵性的生物,或许,亦算是同病相怜罢。 感怀身世,听其悲鸣之声,苏迈亦觉有几分伤感,望了望那短暂混乱之后复又归于平静的虚空,还有那只逡巡不止却又无可奈何的大鸟,他沉默片晌,却突然有了个主意。 转身自那河谷边缘,扯了些杂草枯枝,召出个火球,燃起一堆篝火,随后便鼓起劲,朝那大鸟一声长啸。 激越而悠长的啸声响彻长声,在这空寂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响亮,四野之中,有簌簌声动,许多隐于荒原乱草之中的小动物被吓得四处奔逃,茫然无措。 那大鸟显然未料到,这孤寂的荒原之中,竟然还会有人类出现,闻得啸声,亦是引颈长鸣,那模样,和传闻中的凤凰倒还真有几分相似。 苏迈听得那鸣叫,似有几分威吓之意,仿佛在警告他这个不速之客,这儿,是它的地盘。 苏迈 想了想,也不知这鸟自何而来,先前是否与人类修士有过接触,本想以啸声回应,但又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它,故而再三思索后,却是朝那大鸟,喊叫了起来。 不知是否真的听懂,只见那鸟在半空盘旋片刻,随后一声急啼,却朝苏迈所在之地俯冲而来。 一阵疾风急旋而至,激得地面飞沙走石,火光四散,等到苏迈反应过来时,火堆之畔,已多了一只威武而雄壮的巨鸟。 先前离得甚远,苏迈看不真切,此刻立于身前不到三丈之处,却发现,这鸟挺身而立,竟然有数丈之高,全身七彩斑斓,华丽异常,巨大的羽毛附于全身,看上去竟然无一丝杂质。 便是这般昂首而立,那神情,亦是骄傲无比。 “好一只漂亮的大鸟啊!”苏迈不觉感叹。 “你如此风姿卓越,便是真的凤凰亦不遑多让,我便叫你凤鸟罢!”苏迈往前迈了一步,笑嘻嘻地套着近乎。 这凤鸟看不上似乎对苏迈颇有敌意,略低了低头,眼神里充满了威慑和警惕。 苏迈见状,不由脚步顿了顿。 眼下,他想要逃离此处,唯的一希望便在这凤鸟身上,不到万不得已,他自然不想惹怒了它。 不过,这鸟似乎并不像人类修士驯养之物,故而自然听不懂人语,苏迈自顾自了说了一大通,换来的却是毫无回响的怒目而视。 看起来,这鸟关心的只是那树上的桃子,对苏迈似乎并无兴趣,或许在它看来,苏迈的肉,尚不如那些小兽鲜嫩。 口说不行,苏迈不由得手舞足蹈地比起了动作,无非就是想告诉这凤鸟,他无非恶意,想合作罢。 不过,凤鸟对他这自娱自乐的表演并不在意,甚至于有些烦躁,在苏迈几番比划之后,却是瞪大凤目,朝着苏迈嘶地叫了一声,那模样,却是很不友好。 苏迈见状,急得挠头抓耳,这鸟油盐不进,却让他有些为难起来! 默然后退了两步,苏迈只好先示弱,稳住这只大鸟,眼神不期然地朝半空中望去,当目光锁定那先前被凤鸟长藤扫中的桃实时,心里却突然有了主意。 转过身,自那火堆前放着的黑剑边坐了下来,随后郑重地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层层剥开,里面是一颗黄色的果子,还有一个白色绸布包裹着的小布团。 这布团自然是那铁剑门地牢之下那无定寺大师的舍利,而这果子,却是数年前,他随吴攸去往黑木山求艺,在那山前的百里青苇中无意救了一只紫金貂,为其所赠之青灵果。 这青灵果能成金色,自是世所罕见,故而这些年来,苏迈一直将其带在身上,便是遭遇困厄之时,亦未将其吃掉,后在不二酒馆之中,将舍利托付于无用,便将此果一同转赠,聊作酬谢,不过之后他乔装归来,无用又将二者归还于他。 这舍利之事,于他意义重大,故而之后他便一直珍而重之在带在身上,妥善藏好,今日若非事出无奈,他亦不会出此下策。 fpzw 少年游 第二十五十二章 劫火焚虫 苏迈有些不舍地将那青灵果放在手中摩挲,原本有些微凉的果子在他掌心之中许久,都有了些许温热,金色的果皮在火光映射下,散发出阵阵光晕,看起来颇有几分神异。 “老伙伴,没办法啊,只能牺牲你了!”苏迈叹了一气,随后将那果子凑近嗅了嗅,那果香味比之先前在铁剑门地底那寒潭之中,初遇犀龙时,似乎淡了少许。 苏迈将其摊在手中,站起向,却是朝着那凤鸟而去。 那鸟初时尚不知苏迈到底何意,但当他和那青灵果靠近时,闻得那香味,自然眼珠一转,头也略略向下面凑来。 “这异兽,果然都识货!”苏迈暗笑着道。 连东海异兽犀龙都想抢的东西,自然非寻常之物,这凤鸟虽不知自何而来,但以它的一身彩衣和那高高在上的气势,虽然非普通妖兽可比。 “你,想吃吗?” 苏迈指了指凤鸟,又将那果子捏在指间晃了晃,那神情,看去便像是大人逗小孩一般。 凤鸟虽听不懂苏迈所言,不过见其表情甚为友善,多少亦猜到几分,犹豫片刻,但即点了点头。 苏迈见状,知以利其诱,终是有效,故而举着果子,缓缓朝那凤鸟的脚底走去。 这凤鸟的腿较苏迈胳膊还粗了不少,皮肉看甚为光滑,腿骨比苏迈个头还高出甚多,那爪子呈浅黑色,爪尖看去尖锐而锋利,看起来随便一爪下去,便可将人捏碎。 苏迈观望片望,不觉隐隐有些担忧,他本想让凤鸟抓着他,将其带至树冠上去,不过见到这爪子,他又有些犹豫。 一声清啼看头顶传来,那凤鸟不奈耐地望了望苏迈,又抬头望向半空之中,看样子,它依然放不下那发光的桃子。 “看来,要想和它合作,不给点好处是真不行的!”苏迈见状,猛一咬牙,将那果子擎在手中,随后指了指凤鸟,说道:“这东西送给你,你带我上去!” 边说着,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树冠,随后便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大鸟。 这凤鸟甚为灵性,不知是贪图苏迈手中之物,还是真听懂了,沉默片刻,确是点了点头。 苏迈见状,自然甚是乐意,本想着能不能让这鸟驮自己上去,不过转念一想便又作罢,这鸟身上的羽毛光滑无比,以他的修为伏在鸟背上,一不小心便会被甩了下来,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就算没摔死,只怕也手足皆残了。 交易达成,苏迈颇有些心痛地摸了摸那果子,随后深吸一气,将之往上一扔,那凤鸟见状,鸟喙轻伸,一口便将那青灵果接住,随后便吞了下去。 说起来,这青灵果还不到巴掌大一颗,对于这凤鸟而言,不够塞牙缝的,不过也不知是否这果子真有几分神效,那鸟食之不到片刻,便突然昂首长鸣了一声,随后巨翅一张,伴着一阵清啼,竟然冲天而去,向那远处的天空,飞走了! “喂,回来,快回来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苏迈有些措手不及,他本想舍了这青灵果换得这凤鸟的相任,从而助其上到那树冠之上,一探究竟,不想,这鸟得了好处之后,竟然自顾自地跑了! “看来,这畜牲便只能是畜牲,忘恩负义,毫无半点信用!”苏迈望着远处凤鸟消失的方向,狠狠地叫道。 为了这个交易,他可是下了血本,没想到结局竟然如此! “蠢鸟,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一把火把你鸟毛烧光,再烤了吃!”苏迈一脚踢飞边上的一边碎石,口中骂个不停,看起来已是后悔不迭。 就在他懊悔不已,打算转身离开时,突然虚空中又是一声清啼传来,苏迈闻之,只觉这啼鸣之声带着几分欣然和惊喜,看起来,这凤鸟吃了青灵果之后,感觉甚好! “去他娘的!”苏迈囔了一句,这果子虽不是什么天地至宝,但听吴攸所言,对于修士修行却甚有助益,他自己一直舍不得用,想不到却被这蠢鸟占了便宜。 “骗了老子的灵果,能不开心吗?”苏迈朝那啼声传来之处,大喊了一声,聊为发泄。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苏迈的愤怒,还是另有原因,苏迈话音刚落,一道彩色华光自半空闪了出来,如一片七彩云霞般自苏迈头顶铺开,随后,便见那凤鸟落了下来。 “算你还点良心!”苏迈见状,面色一喜,朝着那凤鸟叫道。 那凤鸟似乎心情甚好,见状竟然低下头,朝着苏迈回了几声。 苏迈闻之,不由仔细地再望了望眼前这大鸟。 不由是不是他的幻觉,这转了一圈回来后,凤鸟全身羽毛似乎更亮了,隐隐还透着几分光泽,而那一双眼睛,似乎由先前的墨黑转为浅浅的碧色,如两颗宝石一般,嵌在其头上。 这青灵果竟有如此神效? 苏迈见状一阵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吃了,说不定那丹田不能聚气之疾便可一举而愈。 若身有灵力,还要这大鸟帮甚忙?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摇了摇头,心道自己只怕是太过心急了,若这毛病一颗青灵果便可治愈,那当初在医仙谷中,张无常随意出手,便可药到病除了。 算了,给都给了,赶紧离开罢! 想通之后,苏迈忙朝那凤鸟招招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树冠,示意它带他上去。 凤鸟见状,很快便明白过来,鸟首低垂,随欲过来叼他。苏迈见状,忙将地上长剑拾起,插入后背系紧,随后却未理会那鸟头,反倒是跑到鸟腹之下,抱着那长脚。 凤鸟有些不解地望了望脚上之人,却不知苏迈何意。 苏迈指了指头顶,随后了个往上飞的手势,也不再管它,心里想着,还是在这鸟脚上安全些,被叼在鸟嘴之上,不舒服不说,万一这鸟头脑一热,又鸣叫一声,那自己不得直掉下去,这风险他可不想冒! 凤鸟见其模样,亦懒得理会,巨翅一展,脚底一收,便向上飞去。 苏迈倦缩于鸟爪之上,只听得耳畔风声隐隐,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好在数息之后,那凤鸟便停了下来,苏迈定睛一看,正是先前这鸟投兽诱敌之地。 “这蠢鸟不会把我当成食物,去引诱那暗影冥萤吧?”苏迈见迈,只觉一阵寒意自全身袭来,找着鸟腿的手,亦是几分松动。 “喂,你可别恩将仇报啊?”那鸟尚未有动静,苏迈忙先朝它叫着。 回应他的又是一声啼鸣,有些急切,又有些无奈。 苏迈听在耳里,心头一动,莫非这鸟儿是想他帮忙摘那果子? “你可是想让我帮你摘那果子?”苏迈也不管它能否听懂,指了指前方,又指了自己。 不知是否青灵果之效,凤鸟此刻却很快明白过来,忙不迭地点头,碧眼之中,竟有几分期待。 或许,这东西对它而言,有大的作用,不然它也不会在食用青灵果之后,还如此急切地想要得到。 苏迈心中暗想,若是举手之劳,他自然愿意乐得相助,不过这暗影冥萤可非寻常流萤,若一涌而上,别说是他,便是那修为高深的修士,光凭肉身,亦挡不过片刻,而寻常护体之术,不过数息之间便可被攻破,故而,让苏迈去直面,他自然不乐意。 他和这凤鸟之间不过一个交易,这鸟带他上来,说起来亦算举爪之劳,而他却是狠下了血本,故而自对等的角度,苏迈已觉吃了亏, 此刻,若让他再去惹那些暗影冥萤,他绝不会同意。 不过,他想怎么做,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人在鸟爪之下,却已经由得得他了,那凤鸟似乎铁了心要苏迈相助一般,见苏迈无动为衷,倒也不急,围着这树冠转圈,忽上忽下,忽快忽慢,弄得苏迈心提到嗓子眼,却又不敢说什么。 有一瞬间,他差点跌了下去,那一刻,他真想弄把火,将这过份的蠢鸟烧成一只没毛的鸡,不过呢,这同归于尽之事亦只能想想,没了这鸟,他自己亦只能守在这等死。 那光芒流转的桃子,距他不到两丈,苏迈望着那上面闪烁的流光,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蠢鸟,不要飞了!”苏迈大叫一声,随后召出个火球,驱使着向那暗影冥萤聚集之处飞去。 这些流萤虽不喜光,但却也并不畏光,见火光飘来,亦如见实物般一涌而上,张口便咬,不过这一次却和先前不同,轮回劫火亦是有形无质,虽看上去很是柔弱,但却非寻常可法可灭之,无数流萤涌来,不到片刻,便即消失无踪,而那火光依旧跳跃着燃烧,在半空中明灭不定。 看来,这暗影流萤已被烧死了! 苏迈见状,未有甚表情,这结果自然也在他意料之中,轮回劫火号称焚尽世间万物,对付几只冥萤自然不在话下,光是这古桃树所在,便有成千上万的冥萤聚集,他的轮回劫火尚处于初期,不可能对付得了如此之众,而且万一到时惹怒了这些虫子,别说是他,就连这大鸟亦在劫难逃。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五十三章 树中有屋 光靠这一小团劫火,根本起不到甚威慑作用,这冥萤并无灵智,故而不可能像其它妖兽那般见同伴身死,会有几分畏惧,何况,这漫天虫影,烧之不尽,这点劫火比之起来,实在不足一提。 除非,放把火将这古桃树一起烧了! 苏迈念头闪过,有一瞬间的冲动,不过随后却又否认了这愚蠢的想法。 他搜寻了两日,四处均有禁制,他要离开此地,唯一的希望便在这树冠之上,若真的放火烧树,且不说这如此巨大的古桃,得要烧多长时日,便真是烧完了,说不定那可能出去的线索,亦随之湮灭了。 故而如此一想,苏迈便放弃了纵火的想法,不过转念之间,却也被他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记得当初离开轮回血海时,真真嘱咐他引火烧身,初时他还不甚理解,等到入了那血海漩涡后才发现,这劫力亦可为护身之用。 若他再施劫火焚身之术,到那树缝之中采上一颗桃实,按先前的结果,应该问题不大。 想到这,苏迈隐隐有几分激动,这事自然凶险,但眼下,这凤鸟似乎势在必得,自己若不出手,只怕到时亦是麻烦。 “嗨,凤鸟!”苏迈扶着那鸟腿,朝着上面叫道。 那凤鸟见其有了动静,忙将鸟首低了下来,斜望着苏迈。 苏迈也不管它,指着前方树缝之中的一片光芒,叫道:“你可是想要那桃子?” 凤鸟望了望前方,碧眼转了转,看去颇有些贪婪,随后又转过来,朝苏迈叫了一声。 苏迈拍拍胸脯,又指了指那桃子,接口道:“带我过去,待我帮你取来!” 凤鸟闻言,长啼一声,随后展翅便飞,不过它似乎并不敢靠近,在离那光团不到一丈之处,便停了下来,脚下巨爪一合,便将苏迈抓起,随后也不管他能不能应付,一挥之下,便像先前扔那些送死的小兽般,将苏迈扔了出去。 苏迈未料这鸟如此心急,自己尚未准备好,便已身在半空之中。 一息之后,那暗影冥萤便近在咫尺,苏迈可不敢以肉身相抗,情急之下,亦只能先助住自己再说。 一团火光猛地自他全身腾起,待得那些冥萤反应过来时,苏迈已成了一个火人。 轮回劫火乃轮回血海中独有的灵物,虽说此刻苏迈全身都被火烧着,看起来凶险无比,但这火并无热度,故而这些冥萤亦感觉不到火光,见有物来,便自然地一涌而去,不到片刻,便将苏迈包了严严实实。 苏迈见那无数冥萤,均被火光挡在身外,一时便也不甚担心,脚下踩着那古桃的枝叶,凑到那颗原本发光的桃实上望去。 原本无数的暗影冥萤附于其上,故而远望去,便像自行发光一般,不过此刻,苏迈这个入侵者贸然而来,便旋即成了攻击的对像。 这桃实之上的冥萤,亦转而扑向了苏迈,借着身上的火光和这些冥萤所发了的七彩光芒,苏迈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能令凤鸟念念不忘的神秘物。 群虫退去后,显露 在苏迈眼前的是一个比西瓜略大的墨绿色果实,形状和俗世寻常的桃子亦有几分相似,不过这颜色,看起来却相去甚远,且果皮之上,并未有和桃类相似的细密绒毛,反而光滑得有如被磨过一般。 苏迈很快地伸手摸了摸,本以为会很凉,但这一触之下,竟觉颇有些温热,却不知到底是何东西。 由于此物全身都被劫火所笼罩,他不敢伸手去抱,生怕一不小心,被劫火烧化了,想了想,便随后将眼前的桃枝费力的折断了根,露出一小片空间,随转过声,大喊一声:“凤鸟,接住了!” 话音未落,脚上用力,一脚便将那东西踢得飞出老远,那凤鸟此刻亦甚为机灵,见果实飞来,长喙疾伸,张嘴便接了过来。 和先前接那青灵果不同,这一次它却没有随口吃下去,却是含在口中,向苏迈所在之处张望。 果实一离树,那万千冥萤顿时乱做一团,片刻之后,却是放弃了苏迈,转而向那凤鸟袭去。 无数光团自四面八方涌来,如七色彩带在虚空之中飘荡,那凤鸟虽然对这些冥萤甚为畏惧,见状,亦顾不上苏迈,彩翅疾展,身形如箭般,便朝高处逃去,不一刻,亦不见了踪迹。 这暗影冥萤虽是凶残成性,但若论飞速,自然不可能比得过那凤鸟,故而须臾之间,便被它带着那桃实,轻松遁去。 苏迈一见,心下直呼糟糕,这凤鸟逃命而去,只怕一只半会是回不来了,而自己身在这树缝之下,若不赶紧逃命,待到那万千冥萤折返而回,便是轮回劫火再神妙,亦撑不了多久。 念及此,苏迈也管不了许多,借着朦胧的光亮,弓着身子,便向树枝深处爬去。 好在这古桃树枝粗叶密,随便踩上的桃叶,皆有一抱来粗,故而只要不一脚踏空,倒也穿行无碍。 苏迈一心逃命,等到离那虫群约过了四五丈时,他便熄去一身劫火,悄悄地伏在一巨枝之上,往前看去。 远处,那暗影冥萤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便亦归于平静,由于这那棵桃实已被苏迈取去,故那冥萤亦四散而去,想来是依附到其实果实之上了。 这样一来,便也给苏迈解除了危机,只要那无数的冥萤不再追踪而来,那一时之间,便无性命之忧,这巨树之上,虽凶险未知,但比之在地面干等,亦多了几分希望。 在这半空之中,虽离地甚高,但有枝可依,便有了攀爬的可能。 苏迈小心翼翼地踩着脚下的枝桠,一步步向上而行,这古桃树虽树身颇有些光滑,但到了桃枝甚密之处,虽不能信步而行,但要往上,落脚之点,但也不缺。 这千年古桃,在树底观望,只觉巨木巍巍,古拙森然,不知其高几许,而此刻苏迈身在其中,往上看去,亦是黑沉沉一片,却不知何处是尽头,苏迈爬了半个时辰,依然未发现有何异样。 不过,好不容易上至此处,苏迈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古桃树便是再高,亦不可能真的直达仙界,只要他随着树顶方向一直上,不可能到不了。 再说,那凤鸟不是也在这树 冠上吗,只要爬至树顶,才能弄清楚这树之中秘,故而才有可能逃离此处。 如此边爬边给自己鼓劲,当他又向上攀行了约一个时辰时,头顶终于隐隐有了些亮光射来。 此刻已是深夜时分,却不知为何,这神秘之地数日来皆是无日无月,天气虽颇为干爽,但在这黑暗之中,能见到一线天光,那说明已离树冠不远了。 苏迈精神一震,忙脚底着力,一鼓作气便往上爬,在这幽暗的巨树之内,小心谨慎地爬了许久,此刻见到一丝希望,他自然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又向上攀行了一段,苏迈只觉头顶越来越暗,隐隐的光亮却自那一片黑暗的四周射来。 苏迈停下身,脚下用力,找个稳固之地,抬头便往顶端望去。 从四周那隐隐的天光来看,那一片黑暗之中,像是个方形的物什,看起来,横竖有数丈之宽。 苏迈用手比划片刻,颇有几分迷惑。 看那形状,这东西,很像是个房子! 树上建屋,虽不常见,但苏迈昔年随天随子流浪时,在一些边远的蛮人所居之地,亦多有见,由于地处潮湿丛林之内,将巨树为柱,将房屋建于数树之间,既可防洪水猛兽,又可保持干爽通风,除了进出不如地面那般自然顺畅外,倒也无甚区别。 只是此刻,这在神秘之地的古桃树之中,若是树冠之顶,竟然还有一座房子,想起来,确实令人有些惊奇。 若真是个房子,那自然为人所建,他来此两日,除了他自己,便未再见到人迹,那这房子的主人,又去了何处? 莫非,他在此隐居,不想被打扰,故而在这四野河谷四周皆设了禁制,不想让人进出? 不过,如此大的范围,想要将其与外界隔离起来,须得设下强大的阵法才行,靠一人之力,显然是不可能之事。 如此,便有一个可能,这房子的主人,只怕亦是被困于此。 无论如何,有人活动的痕迹,对苏迈而言,总是好事。 悄悄来到那房子之下,他不敢贸然而入,伏在房底听了许久,见一直未有任何动静传来,才摸索着一步步到了那房门边缘。 本来,在这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到,他除了一心向上,周边是甚状况,他亦未曾关注,故而他不敢枉自召出火光来,怕成了黑暗中隐藏之物地攻击目的。 但此刻,这房子便近在眼前,苏迈也顾不得那许多,手掌一闪,火光便燃了起来。 借着幽光望去,这房子似乎是个就在取材的木屋,说是屋,亦无门无窗,只能是说几块木柱相连,架于这树干之上,以一些茅草铺于其上,聊为落脚,而那屋顶亦和地面相差无几,只不过略有倾斜,像个屋顶罢。 不过,再如何简陋,亦是人力所造,不可能是妖兽所制,更不会是那凤鸟居住之外,苏迈持火而入,四周观望了片刻,却是什么也未发现。 这地面的茅草皆有丝丝腐味,看来,已是许久不曾有人住过!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五十四章 虫归何处 第二百五十四章 苏迈环顾四周,不觉有些失望。 此处虽看起来是人类修士所搭建,不过就这简陋程度上看,要么早就被遗弃,要么便是临时建造,可能并未有人居住过。 房间之内空无一物,看不出有人在此居住,不过那地面上铺的茅草倒是杂乱一片,有被踩踏过的迹象。 这房子方圆不过数丈,故而一个转身便可看得清清楚楚,苏迈仔细地察看了几遍,最终还是一物所获,别说人了,连个妖兽的气味都未发现。 看起来,这儿只怕真的废弃多时了! 苏迈轻叹一声,望向头顶隐约淅出的光亮,忽有几分迷茫,看起来,这房子离这巨树之巅,不到十丈之遥,再往上去,应就是满天星光,无数的暗影冥萤守护着这棵巨树,他这突然而来的人类,打破了此地许久的宁静,尚未死在那虫腹之中,已是侥幸,此刻,他可不敢再去招惹它们。 时间很快便过去,苏迈身在那半空的树屋之中,看不清楚外头的状况,只能静静地躺着,思索脱身之策。 那凤鸟自从得手之后,便一飞而去,再也未见动静,苏迈甚至怀疑,它栖于树巅,不过为了那桃实而已,如今大事已成,只会有多远跑多远,只要有点灵智之物,皆不可能再跑出来,等着那冥萤守株待兔,凤鸟虽不知其来路,但看模样便非寻常妖兽可比,故其此刻,只怕早已远走高飞,又怎会折返而回。 想到了凤鸟,苏迈变摇了摇头,自己和它不过一场交易,虽说被逼着去摘了那桃子,但最终亦总算爬了上来,二者之间各取所需,倒也算公平。 这暗影冥萤自然不可能追得上那鸟,故而用不了多久,这古桃树亦恢复宁静,没有了凤鸟的虎视眈眈,这些冥萤们自然亦是一片祥和,只要苏迈不自找麻烦,一时间,倒也不会有甚危险。 只是,便在这等着,亦不是办法! 苏迈踌躇半晌,最后终于忍不住,挺起身来,猫着身子,又悄悄的向上爬去。 十丈距离,对苏迈而言,并非难事,他虽修为有限,但毕竟多年的修炼,体态轻盈,动作灵活,加之在那屋子里休息甚久,再往上爬时,自然要轻松了许多。 先前在这巨树中一路爬行,多少亦有了些心得,此刻借着那些许幽光,苏迈手足并用,没用多久,便到了那巨树之巅。 原本以为,这树顶亦会是枝密叶稠,苍翠遮天,不过,当苏迈费尽心力爬上去时,望着眼前的一切,顿时傻了眼。 “这是甚情况?”苏迈站在一巨枝之上,四周望了望,一时迷茫不已。 只见那“树冠”之上,沿着古桃树树干,有一孤茎破叶而出,孑然挺立,直插苍穹,虽看上去,比下方的树身要纤细不少,但苏迈比了比,依然得近十人合抱方可。 这巨木之上,黑沉沉一片,苏迈亦看不真切,不过隐隐望去,便是阴影所在,少说亦有方圆数十丈,若非生于这古桃之巅, 放诸寻常世间,倒也算是气势雄奇的森然巨木。 “树中之树?” 苏迈望了一眼四围空旷的夜空,感叹不已。 那暗影冥萤不知是何缘故,竟然很少在这树顶之上出现,一看望去,巨树中央依然是流光溢彩,虫影纷纷,而再往上,行至苏迈所在,却是一片深沉,些许天光映在浓密的枝叶之上,反射出幽幽绿意,若非苏迈清楚自己立身之处,这一眼望去,便像是身在一片望到不边的绿叶之中。 而远处的荒野,却如同九天星河一般,万千的流萤自在飞舞,彩色星芒装点其上,看上去,美得不似人间之境。 而头顶之上,古木森然,阵阵清风吹得树叶沙沙不止,苏迈缩了缩脖子,仰头而望,只见头顶渊深似海,其黑如墨,此外,却是什么也寻不见。 “这桃树为何如此古怪,树冠之上,另生一树,看这架势,莫非真要通天不成?” 苏迈走近树身,斜斜倚靠着,心里盘算着,这古桃树之巅,为何会是如此模样。 自其一路向上,从树底石壁而脚上所在,少说百丈有余,而眼前这截怪树,看上去依然苍劲挺立,似乎非寻常可比。 苏迈至此,已是无路可走! 这一截挺拔的巨木,并不像苏迈脚底那般枝叶交织,密如树网,故而一路攀爬而上,虽有些辛苦,亦算有惊无险,但面对这插天如云的孤枝,便如他在树底往上观望一般,光秃秃的树身,却无可着力之处。 想不到,一路艰辛至此,却依然摸不着边! 苏迈有些绝望地叹了一气,瘫坐在一颗碗口粗的树枝上,一脸迷茫。 为了上树顶一探,苏迈可是费尽了心力,期间为讨好凤鸟,连珍藏多年的青灵果都贡献了出来,谁知到最后,竟是这种结局。 早知如此,上不上来,又有何区别呢? 苏迈此刻,忽有种被愚弄的感觉,自己费用心力,却不想还是一无所获,或许这树顶之上吹吹风,比树下来得更凉爽些吧! 望着那半空中星星点点的流萤,苏迈有些羡慕,忽而又有些自伤,入道以来,自己不可说不努力,无论虚云诀和五行劫术均是烂熟于胸,勤习不辍,到最后,却落得个流落荒野,在一颗古桃树上顾影自怜,想想,便有些悲哀。 若能御剑飞行,那该有多好! 对于大道真仙,苏迈此刻已然了无半点念想,想要的,不过是最为寻常的御器而已,而即便如此,他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背后之剑,自非寻常法器,从苏迈第一次杀那只鬼面狼蛛始,苏迈便知其甚不简单,之后在那天阙山玄螭的洞府之中,意外炼化了混沌之气,亦有这黑剑的功劳,出山之后,剑斩姚朔,为其惹下滔天大祸,这一切,都让苏迈对它有些好奇,又有几分畏惧。 不过,既然如此,苏迈亦是珍之重之,自得之以来,不曾有一刻离身,曾多少回,想要它大展神威,御剑而行,不过,这东西便像早已沉睡般,怎么也唤不醒。 无奈之下,苏迈只能闭上眼,静静地回想自己 身上可侍之物。 这一路行来,历尽艰辛,若命悬一线,但自亦有所得,除了这黑剑之外,苏迈身上带着的尚有两样宝物。 说起来,这两样东西,都是那西荒妖物有关。 其一便是在那晚他以轮回劫火大战上古魂兽而意外拾获的万灵旗,这东西在他离开医仙谷前,陆欣便交还与他,这东西的邪异,他早就见过,更不想拥有,故而本打算择一荒僻之地,扔了了事,不过后来诸事纠缠,便耽搁了下来,故而此刻,亦被他带在了身上。 其二者,自然是那妖王的本命魂骨,这巴掌大的骷髅里,藏着古妖王的一缕魂气,其借之修炼转生,当初在轮回劫海之中,苏迈为活命,答应妖女真真将其送至西荒白骨原的祭台之中,后又应允血麒麟将之毁去,这东西,对苏迈而言,可算是个极为矛盾之物。 不过,受人之托,自然得忠人之事,看在真真授其控火之术,却未将其留下,以履摆度之责的份上,苏迈亦当尽力而为之,故而这小骷髅,亦成了他的随身之物。 好在自他脱离轮回血海后,这东西便成了一件死物,就像是个风化多年的骨片一般,再无一丝动静,若非苏迈藏得妥贴,便是掉了,亦很难想得起来。 如今,他困在这巨树之中,想来想去,身上竟无一可用之物,甚至于连一把无用随身之短刃那般锋利之物皆未可得,想来想去,只觉甚是遗憾。 如此彷徨不已,夜却又深了一成,凉风自虚空中吹来,虽无劲力,轻拂而过,却削面生寒,吹得他生生打了个冷战。 苏迈站起身,望向远处的夜空,不知自何时起,那满天的流萤竟悄悄地消失了大半,只留下三三两两的光点,在半空中游荡,便像是寻常世间,初秋的夜,有些清冷,亦有几分萧索。 这些落单的虫儿们,虽看去有些孤独,但却依然不慌不忙地飞舞着,寻找回家的路。 “回家?”苏迈想到这,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自己想尽办法,不就是想要知道这暗影冥萤自何而来吗? 先前,他被这树顶之树弄得有些灰头土脸,心情亦颇为沮丧,此刻被山风一吹,反倒清醒了几分。 差一点,便误了大事! 苏迈脚下猛一地踩,震得脚下摇晃不止,随后他笑着拍了拍脑袋,却是一弓身,摸索着朝那冥萤出没之处疾速爬去。 许是夜已颇深,先前那满天冥萤,此刻已消失大半,不过,在这古桃树之畔,一眼看上去,倒还是颇有几分热闹,先前那宝宝灿灿的桃实,因冥萤的逐渐离去而暗淡了许多,不过,依然很是耀眼。 苏迈不敢靠得太近,择一隐蔽之所,伏下身来,眼着丈许远之处,一颗正闪着七色光芒的桃实,一动不动。 不知是何缘故,这些冥萤自远处飞来,到了这桃实附近,便一闪而没,再无踪迹。 约过了近半个时辰后,当最后一点光芒消失于苏迈眼前时,那梦幻般的夜空,终于回复到属于它自己的样子。 万物,又开始沉睡了!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五十五章 子夜疯人 这些冥萤到底去了何处? 苏迈一阵纳闷,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好伏在原地,等到确认那冥萤全部消失后,才缓缓爬了出来。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当他摸到那桃实旁时,原本华光闪闪的桃子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棵干瘪而有些僵硬的桃核状果子,却之先前却是小了许多倍,看起来,和寻常果实亦相差不远。 而那些暗影冥萤,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苏迈定了定神,随后又往四周望了望,见并无动静,才小心翼翼地召了个火球,朝前方望去。 入眼处,枝桠横斜,密叶蓁蓁,再往里,便是浓浓的黑暗,那冥萤却是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苏迈仔细查看半晌,却依然一无所得,不由有些奇怪,这东西,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 不过,当他手抚过那厚实的树皮时,却隐隐有一丝异样。 这冥萤再厉害,亦不过是些地底的活物,自然不可能遁迹而去,问题,多半出在这枝干之上。 随后撕开一层厚厚的树皮,火光凑近,便发现,那树皮之下,一有道道浅显的印迹,通往那躯干深处。 “莫非,这虫子便是从这些树皮底下爬出来的?”苏迈看了片刻,颇为疑惑。 为证实心中所想,他便顺着那枝桠一路揭了过去,古桃树皮甚为光滑,虽经千年,较之寻常之树更加粗砺厚实,但用力撕扯,倒也不难。 如此用了近半个时辰,苏迈方寻到那树干之侧,只见那冥萤爬过的印痕,一路往里,却是通向了古桃树的躯干之中。 苏迈将那火光弄得大了些,随后又简单做了个火把,点燃起来,对着那些细小的虫洞,细细察见了半天。 那洞口不过拇指大小,看上去黑沉沉的,并未有树屑之类的东西,想来应是存在已久,并非近日才成。 苏迈原以为这虫子会顺着树皮之下,一路爬至树梢, 本来还想说,若真如此,为何不直接自那入水口的石壁飞出,岂不是省事得多? 不过,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这漫天冥萤,只怕多半是那树干之中涌出,也就是说,这古桃树的树心,是空的。 既然是空的,那便有出路,至少,可达那冥萤栖息的地底,说不定,那里便会有出路。 只是,既便树心为空,面对如此庞大的树干,他亦不可能破树而入,以他的修为,想要打穿这数丈厚的树身,却断无可能。 苏迈举剑敲了敲,只听得一阵沉闷的回响,如同敲击在厚实的墙体之上般,他手中之物,钝而无锋,虽有剑形,却无剑之利,便是奋力击下,其实和木棍敲打,并无多大区别。 若是有陆姑娘的天渊剑,或可一试,当然,还得要有她的修为才行! 苏迈默然半晌,突然想到陆云奚,想起当初在伏蚕山中,她为了逼钱季子现身,如天神降临般,一剑便将那水田破了个数丈深的缺口,这古树虽大,若以她的修为,挖个洞应非难事。 只不过,人家身为南庭宗的宝贝弟子,此刻,只怕已是春风得意,收获满满了。 既然无法破树而去,苏迈自然无意再往上搜寻,想了半晌,知 道今晚再多行动,亦无济无事,不如早点休息,等天明再做打算。 如此一想,苏迈便即转身,朝那脚底的树屋爬去。 知道目的所在,下去便快了许多,苏迈很自然地攀到了那树屋之中,躺在那干枯的茅草之中,不到片刻,肚子却有些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自白日吃了那只锦鸡后,他便未再进食,先前一直在忙着寻路,故而未顾得及,此刻突然静下来,这饿感亦随之而来。 这树屋之中,自然无可食之物,苏迈无奈之下,只好深吸了口气,盘坐而起,运起天随子的术法来。 无数个挨饿的夜晚,苏迈便靠它度过了漫漫长夜,当那熟悉的暖流再一次流遍全身时,腹中涌起一种充盈之感,很快,饥饿便一扫而空,就像饱食一顿般,精神亦好了甚多。 “听真真之言,老头子这御寒之法,只怕亦非寻常之术,却不知为何,导致丹田不能蓄气,按理说,老头子虽怪诞不经,但断无理由害我才是!” 苏迈感受着这术法的神奇,一边却又有些抱怨,若非先前习过此术,或许他的虚云诀亦会小有成就,便是御剑而行,也并非不可能。 自然,若他如寻常弟子一般,按部就班地修行虚云诀,那便不可能有失手火烧何师远之事,那之后这一连串的遭遇,或许,就全都不一样的吧! “世事如棋,招招相连,就算老头子号称半仙,只怕亦算不到我有如今之难!”苏迈叹了叹,随后苦笑一声,却将此事略过。 过去种种,如梦幻泡影,既不可追,亦不可往,与其沉湎其中,不如好好想想,怎么逃出去,才是正道。 苏迈非拖泥带水之人,故而此刻虽有些感慨,但亦不会自伤自怜,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日后若有机会见到老头子,自有大把的时间向他讨个公道。 四周一片静谧,头顶亦是黑夜沉沉,树干之中,被古桃树厚厚的枝叶所遮蔽,故而并无夜风吹入,苏迈躺在地板之下,感觉甚为舒适,至少比之那树底下的石壁,此处尚可算个容身之所。 这树中若无妖兽藏身,倒可放心的睡上一觉。 苏迈左右无事,四仰八叉地躺着,偶尔侧耳听听外头的动静,不过一个时辰过后,迷迷糊糊中,便已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当苏迈昏昏沉沉地转过身时,手臂一翻,却压在一个柔软的物什之上。 初时,半睡半醒之间,苏迈亦未在意,不过片刻之后,当他感觉脖子一凉时,下意识地一跃而起,再回首时,却见一个模糊的黑影,正蹲在先前自己躺身之处。 手掌一翻,一团火光立时闪现于半空之中,苏迈微倾身子,定睛一看,却是一个须发蓬乱,满脸污色的瘦老头,正笑兮兮地望着自己。 “这……?”眼前的怪象,令苏迈一时未反应过来,定定了望着那人,也忘了问话。 他来到这地方,已有两天,虽未说对这了如指掌,但人迹可达之处,他皆已巡察过数遍,那河谷荒原之内,自不可能有人居住,甚至于连人活动过的踪迹亦未发现。 而这古桃树之上,除了这树屋,亦无其它特别之地。 “莫非,他 便是这树屋之主?” 苏迈突然反应过来,随后却是疑云顿起。 这人,自何处而来? 心念电转,苏迈既惊又喜,既然有人,那说明便有出去的可能,只是这人,看上去,似乎并不一般。 苏迈呆立半晌,那人亦也只是定定地望着他,并未说话。 “前辈!” 等苏迈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站起了自,直正在苏迈身前,苏迈忙拱手为礼,恭声问道。 “你是谁?”那人眼神茫然的问了句。 “晚辈苏迈,前辈又是何人?”苏迈回了句,又反问道。 “前辈是谁,你怎么在这?”那人莫名地回了句。 苏迈闻言,倾着脑袋望了半晌,心里暗觉有些不对。 这老头,多半脑袋有些问题! “我从树下爬上来的,你又是怎么来的?”苏迈想了想,接着回道。 “这儿,是我的!”那人盯了苏迈一眼,颇有几分威胁地道。 “没错,这儿,确实是你的!”苏迈生怕惹恼了他,忙往一侧让了让,笑着回道。 “你,在做什么?”那人见状,复又问道。 “我……!” 苏迈拉长了音调,想了想,却突然回道:“我来这抓虫子!” “暗影冥萤!”那人似乎知道苏迈所指,抓了抓一头乱发,缓缓回了四个字。 “对对对!”苏迈一听,颇为惊喜,这老者既然知道暗影冥萤,那看来,应该没疯才是。 “你,为何要抓它们?”那人往前一步,定定了望向苏迈,那眼神突然有了些许的光彩。 “哦,我不是要抓他们!”苏迈见状,隐隐觉得有些诧异,看起来,这老者似乎和那冥萤有几分干系。 故而闻言之下,忙摆了摆手,随后急道:“我见它们很是奇妙,便爬上来看看!” “哦!”那人似乎也不甚在意,随后竟然自顾自地往地上一躺,看样子,像是要睡了。 苏迈心中一惊,好不容易见到活人,自然不能就此罢休,就算此人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但眼下,却是他仅存的希望。 “喂,前辈!”苏迈忙亦蹲了下来,拉了拉那老者衣袖,急问道。 “做甚?” 那人似乎很是不爽,翘起胡子,瞪向苏迈。 “敢问前辈,如何离开此地?”苏迈忙回道。 “离开做甚?”那人一皱眉,有些古怪地问道。 “我在要事在身,急着离开,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不晓得!”那人干脆了回了一句。 苏迈心想,这人似乎头脑并不清晰,若直接问他,只怕很难问出端倪,只能引导性地侧面了解看看。 “前辈,你可知那暗影冥萤是从哪来的?” “洞里!” “哪个洞里?” “洞里就是洞里!” 苏迈一听,顿觉头皮发麻,但他清楚急亦无用,深吸一气,随后缓了缓,又笑道问道:“我也想去洞里,要怎么去啊?” “爬去!”那人面无表情的回道。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古怪玉瓶 “爬?”苏迈眼前一亮,随后忙又叫道:“往哪爬?” “我怎知道!”那人突然来了一句,却把苏迈呛得愣了一愣。 “你不知道?” 苏迈丢出一白眼,心道不知道的话,你又是从哪来的? 见那人又欲睡觉,苏迈一急,便去拉他,谁料手刚碰到那人胳膊,便觉一股大力传来,那人随手一挥,却将苏迈拂出老远。 苏迈心中大惊,看来这人修为甚为了得,这随手一拂,能有如此巨力,便是顾旷和无用他们,亦不可能做到。 有此一变,苏迈亦不敢再造次,生怕一不小心,这人随手一下,将自己打得坠入树下,到时便是死不了,想在上来亦无可能了。 “前辈,这古桃树中间是不是有个洞?”苏迈想了想,心道这人头脑不清晰,想要直接问点什么,只怕很难得到答案,他既然知道暗影冥萤,那肯定清楚着树中之秘,故而便半带引导地问道。 “甚洞?”那人有些莫名的望向他,那模样,似乎苏迈才是傻子一般。 “这暗影冥萤不是从树洞中来的吗?”苏迈奇道。 “我不知道!”那人干脆了回道。 苏迈闻言,一时亦有些头大,这人不知在此地呆了多久,看样子,先前亦应是个修士,只是不知为何被困于此地,搞得疯疯癫癫的,这树屋既然为他所建,那说明他来此之时,应很清醒,那这古桃树和暗影冥萤之事,按理说,他应很是了解才对。 只是,面对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修士,苏迈还真没甚办法,先前被他一拂便飞出老远,此刻他只能半蹲在他身前不远处,保持着一定距离。 “前辈,你饿吗?”苏迈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你有吃的?”那人一听,眼神亮了亮,爬起来问道。 苏迈用手指了指头顶,随后有些神秘地道:“桃子!” “那个,不能吃的!”那人闻言,忙摆摆手,神情有几分急促。 “为何?”苏迈见状,急道。 “不能吃就是不能吃,吃了会死人!”那人没好气地接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苏迈站起身,一脸得意,随后慢悠悠地道:“我早就吃过了,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吹牛!”那人有些不服,急叫着道。 “不信,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采一颗,我吃给你看!”苏迈故意大叫道。 “没用的,虫子走了,桃子也干了!”那人仰起头,奇怪地望向苏迈,随后道。 “虫子去哪里了?”苏迈不动声色的随口问道。 “回洞里了!” “洞在哪里?” “就在洞里啊!” 苏迈一听,哑口无言,搞了半天,又绕回来了! “前辈,你天天睡在这屋里吗?”无奈之下,苏迈只得继续问道。 “不睡屋里,睡哪里?”那人没好听地接了句,看样子,似乎感觉和苏迈说话很是累人。 “那我来时,怎不见你?”苏迈疑道 “我,去哪了?”那人一听,亦有些疑惑,似乎忘记自己去哪里。 “你想想,刚才我睡在你这屋里时,你去了哪里?”苏迈小心地引导道。 “这个?”那人努力地想了想,并举手绕了绕头,望了苏迈片刻,随后却道:“我记不起来了!” 不会吧? 苏迈瞪大眼,这才多会功夫,怎么可能记不起来,除非这人在耍他! 盯着那人看了半晌,见其亦是一脸无奈的样子,苏迈颇觉有些困惑,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伪装,只是为何这片刻之事,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前辈,听说这暗影冥萤生活在地底,怎会跑到地面上来啊?”苏迈怔了片刻,随口问道。 “我叫来的啊!”那人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接口便回。 “你叫来的?”苏迈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又重复问了一遍。 “有甚奇怪!”那人毫无意外的说道。 “前辈叫这么多虫子来,有何作用?”苏迈只能顺着他的话问下去,虽然他亦觉有些匪夷所思。 “吃桃子!”那人回了句。 “你不是说那桃子吃了会死人吗?”苏迈奇道。 “人不能吃,虫子可以吃!”那人一本正经的回道,看样子,对于这事,他倒记得很是清楚。 苏迈隐隐感觉,此人对这暗影冥萤之事知道颇多,甚至于这古桃树的树实,亦有几分了解,故而这几句话听起来,倒很正常。 说不定,他流落此间,只怕和这古桃树颇有几分干系,只是,要怎样才能让他说出真相呢? 苏迈望着这一脸邋遢的怪人,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面对一个脑子混乱的病人,他还真是无计可施,不过看起来,这人似乎并不像外面世间的疯人一般,糊里糊涂,偶尔说起他感兴趣之事,亦有几分清醒,只不过,一问到苏迈想知道之事,便一无所知。 似乎,他潜意识中,在抗拒苏迈所提之事。 “莫非,这屋子里藏着甚隐秘?”苏迈望了望那自顾自地睡在一旁的怪人,心头一动。 先前灯光昏暗,他只留意到这怪人的脸,却未注意其它,此刻见他侧身而睡,手中竟然抱着一个墨绿色的玉瓶,看上去,比普通的丹瓶大了少许,瓶口还塞着个木塞子。 “这瓶子里是甚东西,为何这人连睡觉也要抱着?”苏迈一阵奇怪,虽说对于一个疯人,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但眼前所见,却定不简单。 本来,这人的出现,便极为突然,不知其自何而来,亦不知因何来此,但以他的修为看,此人能困于此处,当非寻常修士,却不知为何,竟有些疯癫。 而这玉瓶,虽看起来并非名贵之物,自然亦非甚法宝灵器,只是,这瓶子里装的东西,却让苏迈很是好奇。 先前此人说那漫天的暗影冥萤为他所引来,并说引虫之举为了吃桃,苏迈虽有些不信,但见到这瓶子,苏迈却隐隐明白了几分。 那无数的暗影冥萤附于桃实之上的画面,苏迈印象深刻,先前他以为不过是护宝而已,此刻想到这怪人之 话,仔细琢磨,却发现,此事似乎另有隐情。 若此人真的是引虫吃桃的话,那他的目的何在,这桃子在冥萤过后,便变得干瘪不堪,像是被吸干了肉汁,只是为何他连续两日所见,皆是如此? 若真是吸干了,昨晚便已枯干,为何今晚亦是如旧,莫非这桃子能自我修复不成? 看来,要想解开这一切,这怪人身上的瓶子,亦是关键! 不过,这人虽神神道道,但修为尚在,苏迈自然不敢用强,眼看着那东西就在眼前,他也只能干着急。 “等晚点看看,说不定他睡着了,便有机会下手!”沉望片刻,苏迈别无他策,只能盘坐于地,静静地盯着那人,等着他进入熟睡之中。 片刻之后,均匀的鼾声便即响起,苏迈一动不动地盯着,等待下手的时机。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苏迈眼睛都有些痛了,那人却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若无这鼾息之声,便像是睡死过去了一般。 而他的双手,依然紧紧抱着那玉瓶,未曾有半刻松动。 看这情形,苏迈更加肯定这玉瓶不简单,只是此刻,他想要有何行动,却难上加难。 别看这玉瓶近在眼前,但他非常清楚,只要他一伸手去取,那人立时便会转醒,睡梦之中的人,下意识的动作,往往比清醒之时更加危险,何况此人还有些疯癫。 以苏迈的状况,只怕那人随后一掌,便可将苏迈击得吐血断骨,到时候,瓶子未取到,还可能丢了性命。 “怎么办?”苏迈望着那怪人,颇有些焦急。 他在这被封禁之地已经呆了两天,却是什么也未发现,外面的世界已不知是何模样,虽说这浮屠岛上高手如云,以他的能耐,可做之事委实不多,但毕竟心系无用等的安危,让他再在此多耗一刻,皆是煎熬。 先前以为设法到了这树冠之上,便可查探到这古桃树的一丝隐秘,谁料这树顶,亦还有树,更奇怪的是,这巨树之中,竟然住着一个半疯的怪人。 此刻,他只能将脱困之望,寄托了这怪人身上,虽说有些渺茫,但终究是个出口,这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在出现于这树屋之中,本身就有些古怪。 苏迈隐隐怀疑,他亦是自那树洞中来,不然他又如何将那暗影冥萤引入这古桃树之上,吸食那桃实? 只是,他遍寻许久,亦未找到可能的洞口,故而亦只好将目光重新聚于这人身上。 他说,这虫子是他引来的,莫非这玉瓶之中,装有能吸引暗影冥萤的丹药? 苏迈冥思半晌,心中暗道。 不过,随后将这怪人之话仔细梳理一遍,却又发现不对。 这人费尽心思,将冥萤引至地面,是为了吸食桃实,那吸完之后呢? 无论他是否清醒,这么做肯定有理由,自不可能独居太久,闲极无聊而为之! 想到这怪人出现的时间,苏迈突然脑中一亮! 这怪人,肯定是刚自地底而来,而他手上的玉瓶,应是那暗影冥萤有关,只是不是,到底装了何物,能让一个疯人如此紧张!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五十七章 食人之蜂 轮回劫火悄然熄灭,树屋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苏迈本想再召出个火球,但随后想想,却又作罢,在这神秘而凶险的巨树之中,点火照明,委实不是明智之举。 谁知道那深沉的黑夜之中,隐藏着多少窥视的眼晴呢? 虽说这疯人在此生活许久,并未有何意外,但他修为尚在,靠能本能亦可保命,而苏迈却不然,这树困居于巨树中央,不上不下,万一真有妖兽来袭,他还真不知如何处理,总不能指望一个疯子突然福至心田,来救自己吧? 如此思索良久,苏迈亦觉有些困意袭来,今夜只怕很难有所收获,不如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日再说。 翌日清晨,当苏迈睡醒时,树屋之中,隐隐有了几丝光亮,虽甚为朦胧,但看起来,应是天亮了。 一跃而起,苏迈忙朝前一望,那怪人果然不见了! 这人神出鬼没的,到底去了何处? 游目四顾,除了那地板上面一蓬乱草之外,并未有任何东西留下,仿佛那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那树屋周边,亦未留下甚痕迹,看起来,这人像是凭空消失了。 苏迈仔细地察看了下这树屋与古桃树交接之处,两根藉以支撑的木梁,被人以神通楔入古桃树的枝干之中,看起来便像是长在树上一般,木梁表面却呈现出浅紫色,和这古桃树有明显的不同。 凑近闻了闻,有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味,许是时日过长,这木柱的香味亦变得极淡,故而昨晚苏迈睡觉时,亦未曾发觉,此刻突然闻到,却令他多了几分惊讶! 长生木? 这地方除了这棵古桃树之外,就是那河谷和荒原,别说眼前这东西了,便是普通的树木亦少之又少,为何这树屋却是长生木搭成? 长生木者,又称不死之木,多生于极旱荒原之中,树身为紫褐色,有清香,虫豕闻之不近,此树生长极慢,百年长不过丈,其皮可入药,治燥狂之症。 这长生木并非甚名贵之物,且因其生于西荒极旱之地,烈阳难耐,故而寻常人等很少会去接触,知晓并保有此物之人,多为医者。 这两根长生木看去有数尺来宽,按其生长习性,怕得数千年才能至此,而其生存之地,只怕更是人迹罕见之地。 莫非,这怪人之前是个大夫,不然又去哪弄这两根长生木,并以其为梁,搭木为屋,居于此地? 苏迈想了半晌,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此人真是个医者,那他自然知道阴阳调合之道,断不至使自己落得个半疯半癫的境地。 深吸一口气,苏迈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了自登岛以来的种种,从转生潭下救下离小小,再到无用清茶等人失踪,之后又随离小小追踪佛首芝,并被其带入那铁背孤狼所在的山谷之中,最后施土遁之术流落于此,这一切,看似并未有甚联系,更多的不过是偶然而已。 在这浮屠岛上,凶险神秘之事时有发生,便是眼前这与世隔绝之所在,想来亦未有甚特别 如果非要说有甚不对,那便是这紫髓佛手芝! 按离小小所言,这东西狡猾异常,平素里极少现身,一受到惊吓,便会入地而逃,故而应很难发现才是。 先前离小小用了她独制的优昙香,才好不容易追踪而去,那之后出现的另一批人,又是怎么回事? 若双方所追踪的是同一株,那肯定会发现离小小做手脚之事,按常理,他们至少有五人同行,遇到此物,自然不可能与苏迈和离小小二人分享,修士之间,为争宝而斗之事,时有发生,在明显的实力对比之下,又岂容他人觊觎。 这佛首芝出没之处,必有重宝之说,虽只是传说,但近在眼前之事,没道理视而不见,而任由二人施为! 另有可能便是,这批人所追踪之物,和苏迈二人所遇并非同一株,故而虽同向而行,但非不得已的情况下,谁也不愿意暴露。 那么,为何会有两株佛首芝出现,且同时消失于那狐狼所在的山谷之中,莫非,那里真有甚宝物不成? 不过,便算是有,与苏迈也并无干系,他此刻只想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好设法出去,对于宝物,却不是他所能染指的。 为今之计,便是要弄清此地到底是甚所在,这人又是何身份,若真是医者,为何会困于此处,且沦为疯癫之人? 眼下人已失踪,苏迈自然无法再当面寻问,而那树底之下,他已呆了两天,甚发现也没有,别说他上不去,但是可以,他亦不打算前往,想来想去,唯一可行的,便是向上而行。 随手检查了下随身之物,又将那黑剑收好,苏迈便出了那树屋,沿着那粗壮的桃枝斜向而行。 那疯人所言的引虫食桃之事,令他颇为好奇,故而此刻他第一件事,便是再去那桃实所长之地,一探虚实。 昨晚火光晦暗,他看不真切,趁着白日天光大亮,他自然得再去看看,是否真如那人所言。 一路攀沿而上,没多久便到了那树冠边缘,这桃实晚上华彩炫丽,看去很是耀眼,不过白日再去寻时,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昨天白天,他身在巨树之下,往上看时,不过一片苍翠,什么也没发现,他还以为离得甚远,故而看不清楚,此刻当他身在其中时,却发现,那密叶之中,层层叠叠,便是近在眼前,亦很难发现有甚桃实。 好不容易翻查了半晌,才找到在一棵碗口粗的桃枝上,挂着一棵拳头大的果子,就像是经霜后的毛桃一般,看上去黝黑干瘪,苏迈本想摘下来看看,不料任是他如何使力,那桃子像是嵌入桃枝中一般,纹丝不动,而用力掐上去,亦硬如坚石,和昨晚所见之物,大有不同。 不过苏迈倒也不在意,这古桃树之上,怪事颇多,他亦懒得去想,既然那怪人说是虫子所食,那他晚上再来查看一番,便有分晓。 转过头,苏迈只能再行上攀,直到那树冠之巅,孤干突起之处时,方才停住脚步。 斜倚树身,苏迈凭枝眺远,只是眼前河谷荒原一望无际,无边隐隐有 矮丘乏起,却不过几道暗影而已。 芳草野茎,绿意茫茫,远望上去竟有几分张扬的生气,而那河谷嵌于荒原之间,如一条白色的绸带蜿蜒向古桃树而来,这一切,静谧而安详,若有几处烟火,便是一个难得的世外孤村。 只可惜,梁园虽好,却非久留之地,更何况,此地处处透着荒凉与诡异! 回过头,再往头顶望去时,苏迈仿佛有种身在树底的错觉,那头顶之上,依旧是枝叶亭亭,倾覆如盖,古桃树至此,除了小了数倍,其余看上去并无区别,却不知那上头,是否还有一座长生木搭就的木屋,还有一个疯癫迷糊的怪人? 苏迈正感叹着,突觉头顶有怪声传来,定睛一看时,却见那怪人正哇哇大叫地自上而下,踏步跑来,转瞬之间,便到了苏迈头顶。 苏迈见状,心中一喜,忙将身一偏,随后便大声叫唤着。 那怪人未料到苏迈会在脚底,见状亦是一惊,不过他反应甚快,还未等苏迈站定,便双脚一点,身形一闪而过,却是站在了离苏迈丈许远的一片树叶之中。 “前辈,可是发生甚事?”苏迈定了定神,望向那人,只见他那张被杂乱的须发所遮盖着的脸,此刻密布着一块块的红肿,看上去,情况似乎有些不妙,不由得开口问道。 “蜂!”那怪人很是不悦,吹胡子瞪眼地望向头顶。 “你是被蜂蛰的?”苏迈一听,更觉惊奇,以这人的修为,不可能会被蛰成这样。 “蜂,吃人!”那人似乎心有余悸,边说,边比划着。 “食人蜂?”苏迈闻言,心中一动。 莫非这树顶之上,有个蜂巢不成? 这食人蜂可是剧毒之物,最喜吸食毒虫,先前听顾旷提及那万毒之渊,似乎里面就生长着这食人蜂。 此蜂毒性甚强,但那蜂密却是上好的灵食,对于修士而言,亦是大有补益。 苏迈自昨日清晨烤了那锦鸡之后,便一直未再进食,虽说有那天随子的术法相助,不至于饿得发慌,但此刻,有美食在前,却突然有几分心动。 这怪人肯定亦发现那蜂巢,想去取食蜂蜜,不一小心,被蛰得一脸是包,好在他修为了得,被这食人蜂攻击,亦不至丧命,不过吃些苦头倒也难免,若能取些蜂密食之,应可缓解一二。 苏迈自己心有所动,同时对这疯人亦有几分同情,故而见状,也看上望了望,想着如何上去,查探一番。 树高数十丈,他自己自然是无能为力,故而只能依靠这疯人。 “前辈,可想吃蜂蜜?”苏迈转头望了望那一脸气愤的疯人,试探着道。 “蜂蜜,好吃!”那人眼神一亮,一时竟忘了痛,望向苏迈急着道。 “我可助你!”苏迈往前靠了靠,神秘一笑。 “快去快去!”那人见状,脚下一动,闪身便到了苏迈眼前,抓着他的手臂,摇晃着道。 “吃蜂蜜可以,但我有一条件!”苏迈望向那人,又微笑着说道。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夺巢取蜜 “快说快说!”那人似乎对那蜂蜜很是向往,却对苏迈口中的所谓的条件浑不在乎。 “我可以帮你采那蜂蜜,不过,我问你话,你得老老实实告诉我!”苏迈接口道。 “好!”那人想都不想,却是一口答应。 苏迈见状,反而有些担心,这人似乎亦于半疯半醒之间,所以他就算答应苏迈,知无不言,其实也无甚用处,一则苏迈所关心之事,他未必记得起,二则便是记起,内心拒绝回答的话,亦会以谎言来掩饰。 毕竟,对一个疯子而言,信用道义之类的东西,是没有任何约束的。 此刻,只要能让他吃到蜂蜜,或许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苏迈对此,并无任何办法,更何况,他自己亦对那蜂蜜垂涎三尺,提这条件,亦不过是顺手而为罢。 “你这人,怎么还不去?”那人见苏迈立于树底,却不行动,很是不悦,便脱口催道。 “我……”苏迈被他这么一催,一时倒有些尴尬起来,想了想,便回道:“我这腿脚不如你,你送我上去罢!” 他虽不知此人竟然修为如何,但想来,带着他攀上这十来丈高之处,应是不难。 谁料那人听完,亦不回话,一把拧起苏迈的手臂,便往半空一扔,苏迈只觉脚底一空,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身子已被挂在半空一棵树枝之上。 手足虚悬,苏迈便像是凌空倒立,向下而望,不由有些心虚,忙倒转身,坐稳了身子,便朝底下大叫道:“喂,我让你送我上来,没让你扔啊!” 那人也不知听清楚没有,对苏迈的喊话竟然毫无反应,只见他身形一闪,窜出数丈来高,随后脚尖往树身一点,便很轻松地来到了苏迈身旁。 苏迈见状,有些郁闷,亦有几分羡慕,不过不等他有所表示,那人竟又身形急闪,看似轻车熟路地向上攀去,数息之间,便到数丈之高,那模样,便像一只游荡于林间的猿猴,驾轻就熟,这横伸竖立的桃枝于他而言,便像如履平地般。 苏迈自然无法依样炮制,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好在这树干粗大,便是那分出来的桃枝亦甚是结实,故而苏迈倒也不用担心,会失足掉下去,手足之用之间,虽有些吃力,但亦没用多久,便见到那疯人正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枝上,向他招着手。 “就在这?”苏迈脱口问道。 那人却未回话,只是以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似乎很怕苏迈一不小心,将那食人蜂惹了出来。 苏迈举目四顾,并未发现附近有蜂群活动,只好又向那疯人所在之处爬来。 待得苏迈赶至,那人便举手往前方一指,示意苏迈看去。 苏迈顺其指点,望向头顶斜向数丈高之处。 只见在那半空之中,数枝横斜,交织于一处,在那中间,有一个簸箕大的黑色物什,高悬于其上,苏迈仔细望去,正是一巨型蜂巢。 “这么高?”苏迈比划了下,那蜂巢距 二人所在之处,约五丈左右,以这疯人的修为,一跃便可过去,不过他在这食人蜂面前吃过大亏,自然不敢轻动,看他离得这么远,便可知其心有惧意,故而想让他帮忙,定不可能。 而若苏迈自己过去的话,得先顺着头顶那桃枝一路向前爬行,再慢慢靠近。 这些食人蜂他倒不担心,有轮回劫火护身,这东西再毒,亦近不了他的身,何况,以他过往的经验,蜜蜂甚是怕火,他全身是火,只怕尚未接近,便会引得蜂群大乱。 问题是,轮回劫火无形无质,亦无寻常火焰的热感,常焚物于无形之中,苏迈便是纵火,亦无法将蜂群引出,一不小心,反倒将那蜂巢烧毁了。 更头痛的是,那蜂巢如此之大,想要破开取蜜,凭他一人肯定不行,得那疯人相助,而若要如愿,又得将那食人蜂全部驱赶。 一时之间,苏迈亦觉有些为难,这蜂巢之内,只怕这食人蜂成千上万,想要将其驱赶只怕不易,除非全部烧死。 只是,将如此多的食人蜂活活烧死,他还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此刻并非生死存亡之地,他破巢取蜜,亦多是为了口腹之欲而已。 “等什么,快去啊!”那人倒没苏迈这么多心思,见他呆立一旁,却不行动,便催着道。 “一会我取下来,便往下扔,你可能接得住?”苏迈闻言,转头问道。 “快取快取,只要没蜂便行!”那人有些不耐烦,急着回道。 “好!” 苏迈说完,便往上攀爬而去。 行至中途,却并未急着动手,随手扯了些桃枝,就着桃叶裹成一团,做了个火把,随后召出个火球,附于火把之上,不一刻,便见浓烟滚滚,烟火升腾,呛得苏迈眼睛一痛。 试探着向前,当他距离那蜂巢不过一丈时,便有蜜蜂自嗡嗡而来。 苏迈远远看去,只见这蜂身形比寻常蜂类大了数倍,看去有食指般大小,全身乌黑之色,而双翅却甚是艳丽,复杂而有绒毛的口器看起来颇有几分凶厉。 难怪这疯人如此惧怕,这食人蜂个头如此之大,被蛰上一口,便是不死,也得痛上许久,蜂巢之内,不知有多少,若一涌而上,便是修为高深者,若未准备周全,光凭肉身怕也难顶得住。 为策万全,苏迈自然很快便将轮回劫火召了出来,一团火光凭空而起,迅速将苏迈裹在其中,并缓缓向前而去。 那底下的疯人,只见一团人形火焰正自树枝之间穿行,惊得眼珠瞪得老大,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过他的目的是蜂蜜,苏迈变成甚样,他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苏迈小心收束着全身的劫火,举着那火把,很快便到了那蜂巢之侧,无数的食人蜂蜂涌而出,嗡嗡之声,环绕苏迈左右,震得他头皮发麻。 此刻,他既然来了,自然管不了那么多,伸手便往那蜂巢烧去。 浓烟夹杂着火星往那蜂巢之内袭去,不一刻,便用密密麻麻的食人蜂被熏 得倾巢而出,将苏迈团团围住。 不过苏迈此刻便像一个火人,那群蜂虽勇,但却无入口之处,只得围着他不断地打转。 成百上千的食人蜂围成一堵旋转的黑色蜂墙,将苏迈困在其中,远远望去,便像是无数蜂群围着一团火一般,看上去,颇有些飞蛾扑火的诡异。 苏迈有劫火护体,暂时尚未危险,故而在将那蜂群熏出之后,便运起心法,引导劫火烧向那蜂巢和桃枝相接之处。 群蜂看似混乱不堪,但行动却似乎颇有法度,先前亦只是围着苏迈转动,此刻见其意欲夺巢,突然间便有了变化。 初时,只是几只试探着向苏迈蛰去,不到片刻,却是一涌而上,纷纷附在苏迈全身的火光之上,原红暗红色的人形火焰,被这群蜂一涌而来,顿时变成了乌黑之色。 苏迈亦也从火人,变成了蜂人。 这一下虽伤不了苏迈,但却将其视线挡了个结实,苏迈无奈之下,只好伸手往眼前一抹,一团火光腾地升起,无数的食人蜂瞬间卷入火焰之中,下一刻,便成了劫灰。 趁着这片刻功夫,苏迈已将数个桃枝烧断,而那脚下用以支撑蜂巢的最后一根却有数尺来宽,苏迈一时之间也难以烧断,情急之下也顾不了许多,举起那火把一通乱捅,将那蜂巢底部捅得破碎不堪,随后,抱住那巨枝,双脚用力,向后反踢,几个回合过去,又将那蜂巢踢得一片狼藉。 不过,片刻之后,那蜂巢终是支撑不住了,随着“卟”地一声,一团黑影随之而落,坠入那脚下的虚空之中。 那疯人见状,心中大喜,身形一闪,伸手便将蜂巢抄入手中,随后便跳跃着,快速地朝下落去。 苏迈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便下落了数丈,不过他动作快,那食人蜂却是更快,像是受到指示一般,迅速从苏迈身上飞出,像一阵细密的箭雨,急射而去,很快便到了那疯人身后。 苏迈见状,心中大急,他先前一心取巢,却未想到这食人蜂行动如此疾速,若被追上,只怕那疯人便是凶多吉少。 心念一动,苏迈赶紧收起那恻隐之心,全身红光亮起,边烧边急着向下纵跃而去,不到片刻,附于其身,正疯狂蛰咬的蜂群便已落尽,飘于半空之中,成了烟尘。 “快把那蜂巢扔了!”苏迈边跳边叫着,示意那疯人危险。 不过,那人似乎对这蜂巢觊觎已久,听到苏迈的叫喊,竟然无动于衷,纵跃如飞地直往下去, 兔起鹘落间,很快便只剩一个背影,而那食人蜂亦是转瞬便至。 苏迈急不可奈,却又追之不及,无奈之下,只好运起力气,将手中火把,朝那人手中的蜂巢猛地一掷而去。 不过,在这巨树之中,树枝密如织网,他这火把不到数丈,便被挡住了。 苏迈一急之下,瞅准一树杈之间的空隙,纵身一跃而下。 就在他身在半空之时,耳畔突然有一声惨叫响起。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五十九章 蜂毒袭人 苏迈暗叫不好,但他手足无着力之处,亦只能顺得直往下坠。 片刻之后,眼前一亮,一片苍翠浮于眼底,苏迈心头狂跳,那古桃树冠便在近前,他这一坠而下,只怕这桃枝虽盛,亦承受不了这重压,若不能适时止住去势,坠入巨树之内,只怕便是凶多吉少。 一念及此,苏迈心中大急,奈何身无长物,连件护身的法宝都没有,他亦只好听之任之,口中不断念叨,希望运气不要太差。 不知是否真是他的祈求起了作用,当那无边的青绿近在咫尺,苏迈双眼一闭,双手护脑,正欲一头扎进去时,突觉眼前黑影一闪,随之肩头剧痛,瞬间被撞飞了老远,落在一丝桃枝之上,脚底传来哗啦之声,听起来,像是被苏迈突然而来的一下,压得开裂了。 苏迈见状,忙晃了晃肩膀,爬了起来,小心地移到一旁,定睛一看,却见那疯人正举着巨大的蜂巢在树冠之上快速奔跑,看样子,像是在逃命,而其身后,尚跟着无数的食人蜂,如影随形,看起来,离那疯人不到数尺。 苏迈见先一纵而下,就在即将坠落时,那疯人刚好冲了过来,无巧不巧地将他撞开,保得了坠树之厄。 而此刻,却已是千钧一发,先前的惨叫声已然说明,这疯人只怕已被蜂群蛰过,此一直不舍得丢弃那蜂巢,故而便举着那东西,满树飞奔,却忘了,他跑得再快,精力亦有耗尽之时,又如何敌得过这以擅于长途飞行名的食人蜂。 “前辈,快将那蜂巢扔了,我的办法对付这蜜蜂!”苏迈自然不能像那疯人一般,踏叶无痕,行走如飞,此刻心中虽急,却无法出手相助,只好远远地叫唤着。 不过,那人却似毫无所知一般,自顾自地盲目奔逃,不过,却只围着苏迈所在之地数十丈范围游走,几次和苏迈擦肩而过,只是因其行走如风,苏迈看不清其表情。 那食人蜂似乎在意的只是那蜂巢,故而呼啸着自苏迈头顶而过,却未对他产生一丝兴趣。 观望片刻,苏迈只觉发现蜂群越来越密,而那疯人,却是行动稍显迟缓起来,再耽搁下去,只怕稍有不慎,便会成为食人蜂口中之肉。 细思之下,苏迈自知必须有所行动,当那疯人再次朝不远处冲来时,苏迈找准时机,提前站好位,等到那人即将冲过时,他不再避让,而是倏地挺身而起,侧身朝那人猛地沉肩一撞。 那疯人措不及防之下,被苏迈撞退好几步,而手中的蜂巢,亦飞出数丈之外,无数的食人蜂一拥而上,围着那蜂巢嗡嗡地打转,而有一小群却是借机飞到了那疯人身上。 苏迈自己亦被那人的冲击之力,撞得倒飞出老远,肩头酸痛,体内已是气血翻涌,死死抓住一颗树枝,才使自己不致于掉了下去。 刚爬起来,便又听得那疯人的怪叫声传来,听起来,似乎情况不妙。 深呼一口气,压制住体内的异动,苏迈赶紧站起身来,朝前望去。 只见那疯人正抓头挠耳,在那树枝之上跳跃不止,看情形,似乎甚是痛苦,而那已有些破败的蜂巢 ,正被无数的食人蜂簇拥着,已有不少钻入了其中。 苏迈见状,只好故伎重施,一把火将自己烧了起来,随后,便踏着桃枝,小心地朝那蜂巢爬去。 先前,他亦有些不忍,不过此刻,亦由不得他,这疯人情况极度凶险,被蛰了不知多少回,若再延误下去,只怕撑不了多久,若这人被毒死,那他的脱困之路,便又多了几分渺茫。 故而当他接近那蜂群时,身形站立,双手摊开,双掌微微向上,一团暗红的的火焰呼地腾起,随着苏迈双掌一翻,往下一压,那火焰便像个网兜一般,朝那蜂巢罩去。 那半空中无数的食人蜂见状,便像是突然发狂一般,一部分疯狂了攻向苏迈,其余的却是朝那被火光湮没的蜂巢,潮涌而去。 苏迈又成了一个蜂人,随着轮回劫火,望着眼前的一切,面色有些复杂,忽而想起过那晚在乾元城外的山谷,无数修士死于那魂兽的黑焰和自己这劫火之下,那情形,其实和这些食人蜂亦无甚区别。 弱肉强食的残酷,有时候修士亦如蝼蚁,灰飞烟灭不过瞬息之事。 片刻之后,随着那全身的黑点纷纷消散,苏迈亦很快恢复如常,敛去一身的火光,随手拾起那蜂巢,便朝那疯人转身而去。 “前辈,你可还好?” “好个鸟!”那人的脸此刻已肿得像个西瓜,声音亦很是沙哑,眯着眼睛望向苏迈,看起来很是不悦。 不过,当他见到苏迈手中蜂巢时,却有些意外地眼神亮了亮,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苏迈见状,亦觉有些不忍,这人虽有些疯癫,但多少亦算有个是个同伴,且若先前他痛下狠手,将那些食人蜂一把火烧死的话,他也不会也此劫难,故而说起来,他亦有些责任。 “前辈,没事了,赶紧下去吧!”苏迈想了想,将蜂巢递给那疯人,随后便叫道。 那人看上去一脸惨状,但拿到那失而复得的蜂巢,却是欣喜异常,抬腿朝脚底猛地一踩,桃叶之中顿时出现一个黑洞,也不管苏迈,倏地便钻了进去,转身便走。 苏迈摇了摇头,对这疯人为了取蜜连命都不要的态度,很是无奈。 先前被食人蜂蛰时,苏迈只见他上窜下跳,看起来很是痛苦,此刻东西到手,却似乎没事人一般,一只手提着那蜂巢,蹭蹭地便往下跃去。 苏迈紧随其后,没多久便到了那树屋之中。 这蜂巢如此之大,便是此刻已破损了许多,但要逐一剥开,亦很是不易。 苏迈见二人手中并无利刃,正想着如何切开这蜂巢时,却见那疯人似乎根本不在意,双手很粗暴地一撕,那蜂巢便应声而裂,无数的金黄色汁液倾泄而出,瞬间流了一地。 苏迈见状,心痛不已,情急之下,伸手便接。 不一刻,双手便已沾满浓稠的蜂蜜,闻着那甜香味,苏迈亦有些心动不已,腹动一阵滚动,顾不得许多,张嘴便喝。 这食人蜂之蜜,平日里可不容易吃到,虽说此刻条件简陋了些,但美食当前,苏迈自然不 会错过。 当他颇有些饕足地吃了大半捧时,正欲再伸手去接,却发现那疯人似乎对这蜂密一点也不在乎,任其流满一地,手中仍在不断的撕扯。 “怪了,这人不是一心想食这蜂蜜吗,莫非被蛰傻了?”苏迈愣了愣,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随后想着,这人本来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行为有些怪异,倒也正常,只是见他如此划暴殄天物,却是心痛不已。 就这片刻功夫,这人尚未食用蜂蜜,脸色却开始逐渐转黑了,自头至颈,肿得愈加厉害,看上去,颇有几分可怖。 苏迈虽不通医术,但见这模样,亦知他蜂毒已然开始发作,若再不医治,只怕毒性深入,但药石无医了。 “前辈,赶紧吃些蜂蜜!”苏迈急不可耐,朝那疯人叫道。 那人浑然未觉,似乎中毒的并不是自己,依然不断地撕扯着蜂巢,似乎在寻找甚东西。 苏迈见状,暗道这人此举,绝非无意为之,这蜂巢之内,应有对他极为重要之物。 只是此刻,这蜂巢被他撕得支离破碎,其中布满了金黄的蜂蜜,东一块,西一块的,却不知他想要找寻何物。 “前辈,快住手!”苏迈往四周望了望,亦未有何发现,忙又叫了叫。 见那人并未有甚反应,担心再这般下去,只怕后事不妙,苏迈忙又喊道,随后又伸手前去阻止。 不知为何,苏迈再大声叫喊,那人皆毫无反应,但当他欲伸手前去阻止时,却突然灵光了起来。 下意识地反手一拂,苏迈只觉一股巨力涌来,瞬间便将他震得往后一倒,几乎站立不稳。 “前辈,这蜂巢便在你手中,可慢慢寻,先保命要紧!”苏迈无奈,亦只能大叫道。 说话的当头,那疯人脸色已呈乌黑之状,连手掌亦是如此。 看起来,似乎很快便要毒发身亡了。 苏迈心中甚急,但若要强行阻止,又力有不逮,此人虽然看去甚是疯狂,但修为尚在,此刻又陷入癫狂之态,若一旦动起手来,三招两式,便可将苏迈打得吐血。 若真面对仇敌,苏迈还可施突袭,再不济,趁他不留意之时,使出轮回劫火,亦可烧他个尸骨无存,但此刻对面这人,虽非友人,但无论如何,亦谈不上仇手,对于苏迈而言,他的生死,甚至还在某种程度上,系于此人身上。 就在苏迈纠结不已之时,却听得一阵压抑而沉闷的嘶喊之声传来。 那疯人似乎有所发现,嘴角牵扯着,半张着嘴,像是要大笑,却又笑不出声,加上那乌黑的脸色,显得异常诡异。 苏迈见状,忙朝其手中望去,能让这疯人不惜性命,亦要找寻之物,自是非比寻常。 此刻,只见那人满是蜂蜜的手掌之中,正握着一块晶莹剔透胶状物什,看起来,不过半个巴掌大小。 而就在他兴奋不已之时,那蜂毒却也趁虚而入,还未来得及看看手中之物,笑声刚落,那疯人便已不支,咚地一声,便往地上倒去。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六十章 岛中有局 “前辈?” 苏迈见状,一跃而起,大声叫道。 那疯人似乎真的剧毒攻心,这一倒之下,却再也没了反应。 苏迈探了探他的鼻息,已是气若游丝,看起来,已是命悬一线,若无特别之药,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一命呜呼。 苏迈不通医术,自然无法排毒,情急之下,只好在那破碎的蜂巢之上抓了一把蜂蜜,拨开那人的嘴唇,塞了进去。 之后,便朝那人右手掌心望去。 那透明的胶状之物被蜂蜜所覆盖,看上去并无甚特别,不过当苏迈用力将那人手指掰开,取出那物什时,却惊得面色一变。 原本看去晶莹无色的胶状物,此刻拿在手中,抹去那些蜂蜜之后,却觉温润而略有些柔软,更惊奇的是,随着苏迈手掌晃动,那东西里面竟然隐隐有七色毫光泛出,看上去神秘而炫丽。 “重阳膏?” 苏迈仔细看了看,突然反应了过来,想不到这蜂巢之中,竟然会有这东西。 这重阳膏苏迈当初在乾元城中,随离小小在那天琅坊的聚灵院中参观,曾见过一回,不过彼时这东西封于丹盒之中,只能远观,风掌柜亦只是稍做说明,并未细说,这聚灵院中灵丹妙药太多,自然不可能一一介绍,能被其单独提出来的,亦是难得之珍品。 苏迈当时一心查探商连山行踪,也未太在意,当时只是听这名字,似乎大有来头,故而便稍做留意。 那天琅坊中,所藏之物,比眼前所见,略小了少许,放在那展厅之中,亦不甚显眼,苏迈无聊之中,扫了几眼,却有了些印象。 此刻握在手中,不觉有些疑惑。 这重阳膏乃天地间至清至纯之物,对于修士而言,此物可使灵力精纯,增加修为进境,尤其是当修行遭遇瓶颈时,服之屡有奇效,故而对于修为越高之人,此物效用越大。 毕竟,大道艰难,以凡人之体窥仙道之门,本就有违天命,故修为越高,进境越慢,而凶险亦随之倍增,往往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若在紧要关头,有一护身之物,自是极为难得。 故而便是天琅坊中,此物亦是孤品,其余商铺,更是难得一见,其价值,自然不可寻常视之,虽比之那黄泉仙乳之类的天地灵物自有不如,但亦算是罕见灵药。 “这疯人神智不清,为何却对这重阳膏如此执着,莫非他变成今日之模样,是因修行之故?” 苏迈沉默半晌,想到数日前,离小小同他在浮屠岛在采药时曾经说过,万物相生相克,凡毒物聚集之地,必有解毒之物。 此物既然出自于蜂巢之中,或许对那蜂毒或许有几分作用,这疯人此刻已是蜂毒攻心,却不知能否逃过一劫。 此刻也顾不得许多,苏迈用力将那重阳膏掰成两半,便像先前一般,自那疯人口中塞了进去。 这树屋之中,并无水源,故而无法助其送服,苏迈无灵力在身,这化药之事,亦是无能为力,故而只能在一旁,默然守着,能否有效,却只得听天由命。 好在有了这蜂巢在手, 苏迈自不担心口腹之事,食人蜂的蜂蜜亦是极补之物,他无修为在身,故而对其修行虽未有甚明显好处,但饱食之下,却也是精神奕奕。 只是,这疯人自从倒地不起之后,便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苏迈不知那重阳膏是否起了作用,但至少情况并未继续恶化,那人的气息尚在,脉搏虽弱,但总算留得一线生机。 看情形,一时半会倒是死不了,不过何时醒来,却是未知之数。 苏迈守了数个时辰,却又无处可去,无奈之下,只好将那疯人移开,试着清理地上沾满蜂蜜的蓬草。 这树屋位于古桃树之中,上不见天,下不着地的,如此之多的食人蜂蜜流于地上,肯定会吸引众多的虫蚁,若不及早清理,只怕晚上连个安身之地都没了,他自己倒无所谓,倚在树上对付一宿亦无不可,但这疯人此刻全无知觉,若毒性未除,又遭噬咬,那便真要死不瞑目了。 将那蓬草堆成一团,苏迈召出个火球,很快便有熊熊火焰升起。 苏迈本想用这草灰将地板涂上一遍,好抹掉那些四溅的蜂蜜,不过当他借着火光,扫向那地面时,却发现,那树木铺就的地板之上,竟然隐约刻着字迹。 “怎么会有字?”苏迈心中一动,忙凑近前来,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来。 先前这地面被蓬草遮掩,便是有字迹,亦很难发现,此刻若非苏迈点了把火,照亮了这阴暗的树屋,只怕便在眼前,他也不会留意。 “浮屠现世之日,正道覆亡之时” 十二个大字正正地刻在那中央的一块木柱之上,看上去沉稳规整,却像是有意为之,不像是仓促而成。 “浮屠现世,正道覆亡?” 苏迈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几遍,心中震惊不已。 浮屠二字,不用说,自是指星罗海上的浮屠岛,而正道覆亡又是何意? 这浮屠岛数千年方才现世,虽说神秘异常,不过再怎么遍地是宝,亦只是一座孤岛而已,跟这神州正道又有何干系? 要这如今这神州界上,正邪共存,人族两立,虽偶有纷争,但亦不过小打小闹而已,自从百多年前正邪交战之后,邪道领袖金刚盟退居青泯山中,门主沈清秋更是闭关修炼,邪道不复其盛,早无乱局之力,而原本尚念着越过雪山,逃离西荒不毛之地的妖族,近些年来亦是韬光养晦,难见其踪,剩得天阙山中众妖群龙无首,亦只能独善其身,修身养性,难成大器。 故而百年来的太平,这神州,早已是正道的天下,以南庭宗为首的三大宗门,以及乾元城中四大家族,共同支撑起神州正道的白日清天,朗朗乾坤之下,已是盛世欢歌,四海升平。 这神州覆灭,又是从何谈起? 望着眼前这令人迷惑而震惊的字迹,苏迈内心久不能平静。 这字虽是刻于木柱之上,但看上去端庄沉稳,颇有几分正气,不似恶作剧之所有,而且刻于这古桃树之顶的树屋之中,如此隐秘的所在,若非意外,只怕多少年,亦不会有人上来。 依目前来看,此地便只有这疯人在此,若要留字,便 只他的可能性最大。 可惜,他不仅疯了,还身中剧毒,如今不过半口气在,想从他口中得到真相,几乎已不可能。 如此一样,这事便又成了悬案! 不过,无论真相如何,此刻苏迈既然获知异常,自不可能置之不理,虽说他对这神州正道之人并非甚好感,先前在乾元城被全城追捕,那无数想置其于死地之人,多半便出自正道,为了这赏金,杀人放火者大有人在,甚至于连他出身的铁剑门,表面上仍是以正道自居,暗地里却已成了金刚盟的附庸,故而这正道大旗之下,那狠辣黑心,奸险恶毒者,亦不在少数。 苏迈所虑者,不过是他的朋友而已。 清茶和顾旷尚且不言,无用出身无定寺,虽尚未入门,但亦算正道之人,花相容乃是乾元城花家的二公子,亦是正道出身,那薄有交情的陆云奚,更是南宗道的杰出弟子,若正道有难,这数人自是责无旁贷,且此刻均在这浮屠岛上,首当其冲,难保不会有甚损失。 莫非,无用他们失踪,亦和此事有甚关连? 苏迈突然想到,当初离小小探知的无用和清茶等失踪之事,初时他还想着三人会不会是深入岛中寻宝去了,虽有些担心,但亦不甚焦急,此刻突然想起,却有些隐隐忧虑起来。 若眼前的留言不虚,那这浮屠岛上,肯定会藏着某种阴谋,浮屠岛本身已是神秘无比,甫一现世,便吸引成千上万的正道之士蜂涌而来,不过,亦仅限于乾元城及周边修士,无法影响到更远的世家或宗门。 除非,有足以改变气运或影响势力分布的重宝出现! 如此宝物,凭浮屠岛上现有各方势力,任一宗门均无法独占,故而只要有消息出来,肯定会设法传讯,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更多的人闻讯赶来,到时候,若真是有人设局,在这岛中布下天罗地网,来个一网打尽,亦不无可能。 只是,又是谁有如此大的能力,可在这浮屠岛上布局呢? 要知道,这重宝可不是一般宝物,乃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东西,天材地宝固然难得,但这大宗门或世家,多少亦有几样,便如陆云奚的天渊剑一般,虽说也算名动天下,但亦谈不上绝世之物,不然她一个年轻弟子携之在手,早被那暗中不怀好意之人,设法夺了去。 故而,称得上重宝的,必然是世之仅见且对于修道而言,大有助益之物。 “紫髓佛首芝?”苏迈思索半天,突然想了这东西来。 据离小小所言,这佛首芝出没之处,必有重宝,而他二人便是被其引至那山谷之中。 莫非,这岛上真有重宝? 苏迈心中一凉,如此一来,自己先前的推测便有了几分可能! 正道覆亡……? 苏迈喃喃念着,心中焦虑不已,不过他此刻困于树中,再急亦是徒劳,这疯人若不能转醒,他便无脱逃之望,便是想要示警,亦是无能为力。 这神秘之地,四围早被设了禁制,苏迈出不去,外人亦不太可能进来,这正道之人,便是全军覆没,他只怕也无从得知。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六十一章 石林困境 浮屠岛以北,距离苏迈失踪的山谷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两山围合的深谷,一片茂密参天的槠树林长于其中,将外界的视线完全隔离开来。 树林靠里,接近山崖之处,有一片石林,高低起伏,犬牙交错,林中有薄雾轻岚,笼于其上,看上去,颇有几分缥缈之态。 此刻,在那石林之中,正盘坐着两人,一个光头的年轻和尚,还有一位面有怒色的少女。 看起来,正是失踪的小和尚无用和清茶,只是却不知顾旷去了何处? “无用哥哥,你说,我们在这林子中,已有几日了?”小清茶边调息着,边问向无用。 “怕有四五日了吧!”无用张开眼,朝有些雾气的头顶望了望,接口回道。 “哎,不知道要呆到何时!”清茶嘟着嘴,很是不悦,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脸色有几分苍白,像是受了不了的伤。 “阿弥佗佛,你我二人均受伤不浅,能在此地调养将息,也算不错!”无用念了句佛号,半带正经地说道。 “我才不要呆在这鬼地方,出也出不去,连吃的都没有!”清茶闻言,大叫着抗议道。 “小清茶,你有没觉得有些古怪?”无用站起身,靠在一块石柱之上,随口问道。 “有甚奇怪?”清茶扬起头,接口回道。 “好像有人故意将我们关在这,我总感觉,似乎并无恶意!”无用望了望天,随后又道:“而且,你不觉得这雾有些奇怪吗?” 清茶闻言,亦朝头顶望了望,随后又想了片刻,接着说道:“这几日,我们均在养伤,倒也未曾留意,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些奇怪!” “这雾似乎不会流动!”无用点点头,接口说道。 寻常薄雾,随山间气韵流转,旋聚旋散,时轻时重,未有定时,就算是那深山老林中之中,雾气甚重,亦也不可能持续数日未曾消退。 再说,石林之上,不过一深谷而已,头顶便是天,这岛上阳光丰盛,温润潮湿,纵是持续天阴,亦不可能数日以来,一丝变化也无,仿佛亘古以来,便一直如此。 故而,这雾气,自非寻常之雾。 “难道是有人动了手脚?” 清茶闻言,忙问道。 “这情形,我总觉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何处!”无用挠了挠头,努力回想片刻,眼神却有几分迷茫。 “你说,在这浮屠岛上,谁会和我们有仇呢?”清茶见状,急问道。 “不是有仇,应是有旧!”无用闻言,摇头回道。 “你想想,我们遇到那几个黑衣人,受伤之后,是怎么找到这的?”见清茶并未反应过来,无用又接着问道。 “说起来倒也奇怪,还真像是有人故意将我们引到这来,只不过,顾旷哥哥,却不知去了何处!”清茶仰头细想,随后徐徐回道。 无用亦有几分迷惑,他自幼寄居于悬光寺中,偷离下去,也不过一岁光阴,要说相熟之人,还真少之又少。 先前一人独行,偷酒吃肉,朋友没交到,打倒挨了不少,后来在天阙山中,碰巧救了苏迈,之后二人便一路同行,前往乾元城而来。 之后又结识了申屠兄弟、顾旷、花相容、清茶等人,算起来,能称得上友人者,双手都可数得过来,逐一排除之下,却无一可能。 除了申屠兄弟外,不同行者仅有花相容一人,他们花家另有安排,便是刚巧遇到,前来营救,亦不可能将他们困于此处,而其余如无定寺的门人,再不会行此令人费解之事。 只是,这暗中相助之人,又是谁呢,若非在这山谷之中,以当时的状况,只怕他们三人,均很难全身而退。 一时间,无用亦陷入了迷惑之中,细思登岛以来之事,越想越觉扑朔迷离,这浮屠岛,只怕并非世间传闻的那般美好。 原来,无用和苏迈等人在星罗海畔因渡湖之事一筹莫展,后在苏迈的安排之下,无用央求空寂大师,带人随同无定寺诸僧一同前往,空寂长居于乾元城中,诸事烦忙,门下弟子虽是不少,但却无一突出之人,无用这小和尚虽尚未入门,但却颇有佛缘,故而几番往来之后,自也甚得其青睐,不过因其自有传艺之师,无法收入门墙,便亦只好多了些关照,故当初在那乾元城万仙楼中,虽不明因由,却也随同前往为无用坐阵。 此次越湖,各大宗门和世家之间已有约定,为保持相互之间的势力均衡,对于入湖人数亦稍做约束,理论上,除了本门弟子之外,其它人等,自不可能随同前往。 故而,在无用苦求之下,空寂才同意携一人同行,不过,却怎么也没想到,无用竟然带了个少女前来,一群出家的和尚之中,多了个俏丽的小姑娘,这多少会有些尴尬,空寂初时有些不悦,不过,他自己当初并未说明不可女子同行,故面事已至此,他亦不好反悔。 好在当时群情兴奋,众修士皆一心渡湖,想抢先登岛,各种渡人法器呼啸而去,清茶身形娇小,混入人群之中,亦未有人留意。 之后的事,便如离小小所探知,无用将清茶送往顾旷处,三人相隔甚近,便随之一同探宝。 依顾旷所言,即然如此多的修士皆已入湖,以苏迈的智计,八成亦会设法越湖而来,只不过,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接近这大营之中,多半会独自在偏僻之处行动,有机会,再行汇合。 故而,初时他们皆在这营地周边活动,以方便苏迈找寻并联系,不过几日之后,并无一丝音信,便商量着往更深处搜寻。 这一日,三人乘着无用的净世莲花,往北侧搜寻。 昨日便有传闻,有人在一处山林之中,发现了紫髓佛首芝,只是不太幸运,被它遁地而逃,故今日一早便有不少修士,往那林中而去。 顾旷想着苏迈甚好热闹,若听到风声,只怕亦会前往,故而便催着无用,去往那北侧的丛林。 无用对这寻宝之事无甚兴趣,不过却关心苏迈的行踪,故而数日以来,都是听顾旷的安排,他只负责当个车夫。 浮屠岛中, 虽无通天奇峰,但却是丛林莽莽,古木参天,数千年来无甚人迹,以至于林中杂树野草生长繁茂,越往里,越是难行。 紫髓佛首芝并非死物,长于方寸之地,那东西游走于林间,并无固定所在,故而出现之处,亦只是个大致的方位,能否寻得,却要靠缘份。 无数修士奔涌而来,没入那无边的密林之中,很快便失去了踪迹。 这寻宝之事,多是独行,修士之间,信任本就不多,便是同门师兄弟,为了利益,亦多有倾轧,毕竟,若结伴而行,万一真有所获,如何分配便成了为难之事,何况在这浮屠岛中,仙草遍布,灵材频现,谁也不愿与人分一杯羹,故而初时还偶可见三三两两之人,一入深林之中,便各自飞奔而去。 无用落于一片丛林之巅,随后三人便自树顶飞掠而过,不久之后,亦来到了一片相对稀疏的松树之畔。 “顾旷哥哥,你说苏迈哥哥他会来吗?”清茶钻入林中,左顾右盼,边找寻,边问向顾旷。 “这可不好说,若他在这岛上,多半会来的!”顾旷倒似并不急着寻宝,闲庭信步似地,穿行在一片乱草之间。 “小清茶,寻宝可不是你这样的!”无用跟在一旁,见小清茶蹦蹦跳跳地钻进钻出,便笑着回道。 “那要怎样?”清茶这数日来,随着二人外出,虽未遇到甚特别稀罕之物,但珍贵的灵植倒是偶有遇见,便是价值和之前在那荒原妖骨之侧寻获的天仙子相当的,亦了有三支,只不过,多数是顾旷相赠于她。 她自幼便生长于不二酒馆之中,平素极少离开乾元城,别说寻药,便是那灵材药草所识亦不甚多,而顾旷这十年来,为了根治其妹之病,可算跑遍神州大地,对灵植的熟识,自非深居简出的小清茶可比。 “大凡仙草灵植,多生于灵气充盈之地,而那灵材仙宝,亦出于绝境之中,若非灵兽守护,便有毒虫出没,故而寻宝一事,虽多靠运气,但亦需几分眼力!”顾旷闻言,接口而回。 “你看这眼前所在,乱草蓬生,树木稀疏,一看就非灵秀之地,便是有灵植生长,亦是寻常货色,不堪大用!”顾旷环顾四周,往前指了指,朝清茶解释道。 “你那寻法,找小动物倒还差不多!”无用笑了笑,学着清茶的模样,四处张望,模样看起来甚是滑稽。 顾旷见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却把小清茶糗得脸色一沉,使劲了瞪了无用一眼,口中轻哼了一句,便又向前行去。 顾旷略摇摇头,跟了上去。 三人一路徐徐而行,亦不择路,随心而去,用了快一个时辰,却是一无所获。 许是入林之人甚多,三人又志不在此,行程自然慢了少许,故有甚好东西,亦只怕早就被人捷足先登。 顾旷走走停停,一路上并无多话,既然深入宝山,自不想空手而回,令他纳闷的是,别说佛首芝毫无踪迹,便是寻常灵植亦不可见,这和他们先前数日所见,却是大有不同。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以三敌五 林深似海,苍莽无际。 三人漫无目的地穿梭于密林之中,离那山谷的营地,却是越来越远了。 当走出一片深崖,迎来空阔的天光时,眼前景物却和先前有了大不同。 一望无际的杜鹃花铺满眼前的山坡,姹紫嫣红,霞光满天,三人刚走过那阴寒潮湿的深山密林,又翻越了鸟鸣猿啼的危险峭壁,此刻突见这满目春光,不由得惊呆了。 一簇簇,一团团,或如红霞漫天,或如素绵织翠,或如紫缎扬波,粗细不等,深浅不一,映于山间碎石巨岩之中,看上去竟是生机盎然,蓬勃有如春之牧野,令人心旷神怡。 顾旷乍见眼前美景,亦是心神一畅,他生性清冷,喜怒多埋于心,不过此时此刻,亦是忍不住吟了一句: “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 正欲接下去时,却被突然冒出来的清茶打断了。 “顾旷哥哥,你怎么也学得苏迈哥哥一般,动不动就吟诗了!” “啊?”顾旷未料她突然有此一问,闻言倒是颇有几分怪异,若清茶不说,他自己亦未留意。 看来,和苏迈呆一起久了,竟然不自觉中,受了他的影响。 “难得见此美景,一时心动罢了!”顾旷笑了笑,却未再吟下去。 “嗯,这地方,确实和岛上别的地不一样!”清茶点点头,随后却迎着那山风,张开双臂作拥抱状,口中便欲大叫一声,以示欢欣。 不料,她嘴巴刚一张开,却被无用突然伸过的手捂住了! 清茶大惊,不知无用此举何意,忙转过头,盯着他,一脸疑惑。 无用放开手,做了个禁声动作,随后招呼二人,往旁边一块巨石后面躲去。 “有人!”无用将那石后一片空隙让给了清茶,随后和顾旷站于那杂树之上,单手伏石,又指了指前方,随后说道。 顾旷先前只顾着欣赏美景,却未曾在意,此刻见无用一说,忙凝神细听。 片刻之后,便见他神情一凛,口中说道:“好像是一行人!” 无用亦点头示意。 小清茶修为稍低,初时不明所以,不过数息之后,那声音越来越近,便也很快便听出端倪。 “常哥,听说那紫髓佛首芝又不见了一颗啊?” “管他呢,这几日消息都传得差不多了!” “你说,那些人会来吗?” “废话,你不见这几日人多了很多吗?” “那你说,啥时候会有行动?” “你管那么多干嘛,上头会有安排,做好你的事便行!” “我这不是好奇吗,这神州界上,好多年没出过大事,憋都憋坏了!” “想打架,有的是机会。不过我可警告你,管好你这张烂嘴,不然走漏了风声,赵副使第一个割了你的舌头!” “放心吧哥,你兄弟我办事,没毛病!” “哼,你那点德行,我还不清楚!” …… 二人说着说着,声音由远及近,片刻后,又逐渐远去。 顾旷小心的张望 着,只见不远处的花丛中,有一队黑衣人正渐行渐远,看那方向,却是那山坡下方所在。 “赵副使?”顾旷听得二人谈话,很敏感地捕捉到这三个字。 回头望了望无用,随后说道:“无用,你可还记得乌月城外拾梅庵中之事?” 无用点了点头,他对这赵副使自然印象颇深,当初他初到那庵外,还被他教训了一顿。 “不知这赵副使和我们当初所见者,是否为同一人?”没有见到真人,无用亦只是疑惑。 “那赵副使和那忘归仙子是一起的,莫非是金刚盟人?” 顾旷回想片刻,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先前这两人的谈话,虽未有甚实际内容,但隐隐亦可听出,似乎他们正在筹划甚大事,奇怪的是,那紫髓佛首芝之事,听起来,像是另有内情。 “不管了,跟去看看!”先前他们一心只想打探苏迈行迹,顺便寻宝,不过此刻突发异状,除了意外,顾旷总觉这背后,或许还隐藏着某种隐秘。 此刻,这浮屠岛上鱼龙混杂,除了正邪两道之外,化形之妖兽亦偶有现身,虽说星罗海现世,不过是个意外,但谁也说不准,这其间又有甚见不得人之事。 顾旷话音刚落,便一步当先,迈了出来。 借着那高大的杜鹃树掩护,紧盯着那一行黑衣人的背影,跟踪而来。 三人不敢大意,走走停停,亦花了一刻多钟,一路顺下,不多时,便到了那山坡之下。 一片青绿的草坪自脚下延伸出去,一连串的脚印,生生地踩出一条路小道,看情形,似乎近日来,这地方来人并不甚少。 “大家小心点!” 顾旷并未急着踏上那条小道,却是站在一旁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边看边说道。 “顾旷哥哥,再不追上去,那些人可就不见了!”小清茶倒很是着急,催着顾旷赶紧追上。 “不急,既然此处有路可寻,相信他们走不远!”顾旷边回着,边准备往前行去。 “哈哈,无知小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送上来!” 一阵狂傲的笑声传来,三人尚未反应地来时,前方不远处,已多了几道黑色身影。 顾旷抬眼一望,对方有五人,其中一汉子豹头环眼,身形八尺有余,看起来,模样甚是凶狠,其余四人亦是充满敌意。 “你等何人,为何纠集于此?”顾旷见状,倒也不惊,估摸着那他们三人的修为,对付这五人虽不敢说定能取胜,但自保应当无碍。 “这浮屠岛,马上就成人间炼狱了,你们几个黄口小儿,却赶着送死,可惜啊!”中间那汉子表情冷漠,啧啧地摇头,似乎甚是婉惜。 “哼,就凭你们,也敢胡吹大气!”清茶闻言,看不惯那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忙应声怼道。 “小姑娘,大人说话,最好别插嘴,不然会吃苦头的哦!”那汉子身旁站着一干瘦的男子,身形矮了一头。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你姑奶奶!”清茶见那模样,便觉有些恶心,故而闻言便叫道。 “常哥,别耽误了大事!”那男人闻言,却朝身旁那看似 这群人之道的高大汉子说道。 汉子闻言,亦未说话,随手一挥,身侧之人,便成围合状,朝顾旷等包抄而来。 “要打架啊,好!”无用见状,大叫一声,似乎亦甚是兴奋。自从下山以来,除了和苏迈击杀姚朔那回,算是打得痛快之外,进城之后却很少有机会与人动手,那晚在乾元城外山谷之中,他和顾旷现身营救苏迈,混乱之下,亦是群起而攻,难得放开手脚,便是先前在那荒原之中,救下清茶,亦不过几个回合之事,并未尽兴。 他自从进入乾元城以来,受苏迈之事影响,所历之事较庙里十多年亦是有余,加之空寂大师有意指点,这佛法修为亦有了不小的提升,故而总想找机会,试试自己的进境。 不过,大和尚曾叮嘱不可随意与人打斗,他虽离寺甚久,但亦不敢或忘,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与人动手。 此刻,似乎便是那万不得已之时。 阿弥佗佛,人不犯我,我必让人,人若欺我,一拳回之! 见对方合围而来,无用一马当先,抢在清茶之前,朝着数丈外一个黑衣人,便是一拳打去。 那人见这小和尚竟然如此鲁莽,以为他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沙弥,轻蔑一笑,随手一剑,便朝那拳头削去。 此刻的无用,比之当前对阵姚朔时,亦是大有不同,见那长剑削来,却不硬接,反手一撩,避开剑光,随后一拳重重打在那剑身之上。 那人只觉一阵巨力袭来,如重锤压身一般,差点握剑不稳,一个趔趄,便向后倒退了两步。 “他娘的,小和尚!”那人狠狠地吐了一句,随后长剑挥舞,又朝无用袭来。 初时,无用尚是举重若轻,不过,当他发现另一侧的黑衣人,悄然朝清茶而去时,急喝一声,净世莲花应声而出,无数金光漫洒而下,将清茶罩入其中。 随后,脚底生风,拳影如山,又是一拳朝那人打去。 以一敌二,小和尚如天神下降,右冲右突,一时竟然不落下风。 而另一侧,顾旷亦和那被呼为常哥的汉子交上了手,另一侧还有两个虎视眈眈之黑衣人,正寻找机会,暗施突袭。 快雪本就晶莹无色,轻薄无比,若不留意,亦很难发现其踪迹,此刻在顾旷刻意施为下,化做一段如水般的飞刃,神出鬼没,围着那常哥上下翻飞,一占即走。 那常哥看起来虽甚为粗旷,但能在这岛上博得差事,自非寻常之辈,见状之下,袖袍鼓涨,隐隐有青光自全身泛起,手持一支二尺来长的朱笔,朝空虚点,无数的奇形图案凭空而起,在那朱笔一挥之下,竟似活了一般,朝顾旷一涌而去。 顾旷先前所施,不过试探之举,此人既然为众人之道,修为自然不可小窥,此刻见这图案纷纷飞来,随手一招,快雪应势而回。 随后,顾旷在身前划了个圈,一个如经霜覆雪般的白洞随之现于身前,那些图案急飞而至,却纷纷被那洞口吸了进去。 常哥见状,亦未料到顾旷会有此手段,口中喊了一声:“好家伙!”,朱笔一点,身形灵活之极,一闪之间便到了顾旷身侧。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六十三章 分道而行 顾旷面色一沉,身形微晃,以身为柱,快雪剑光闪过,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随后,近在咫尺的常哥,只觉一阵寒气凭空而现,以那圆圈为中心,地面竟有寒霜涌动,并迅速朝外散去。 与此同时,他那手握着的朱笔,亦无端地滞了一滞,就在这须臾之间,笔尖亦已隐泛霜花。 常哥心中大骇,他这天工笔虽算不得甚神器,但自随其出道以来,却是第一次被人击中,更令他惊诧的是,并非以器相接,而是被顾旷快雪剑所激发出的剑意所袭。 看来,这几人敢深入此地,却有几分本事! 收起轻敌之心,朱笔一抖,化去那层霜花,随后复又向顾旷袭去。 地面寒霜正快速蔓延,片刻便到了那旁观着的二人脚下。 便如忽入寒冰池中,双脚陡然一凉,无尽的冷意瞬间涌来,这二人心知有异,也顾不得现观望,身形疾闪,便朝顾旷围了过来。 清茶被无用护于莲花之中,一时间反倒置身战局之外,此刻见三人围攻顾旷,也顾不得许多,随手一甩,红色软剑倏地挥出,一闪身便脱了那金光的保护,身形一化而二,却是朝分别朝那两黑衣男子刺去。 二人未料到清茶会突然发难,措不及防之下,当中一人的手臂瞬间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裂口,仔细一看,却正是先前威胁清茶的干瘦男子。 清茶这身法甚是独特,二人乍被偷袭,自然心生怨恨,此刻回过神来,却是掉转身来,以一敌二,转而围攻清茶。 若是以一对一,清茶应是不惧,不过此刻在二人合围之下,却有些捉襟见肘,任是她将那红色软剑舞得滴水不透,不久之后,却依然有一丝破绽漏出。 与她对敌之人,看起来虽其貌不扬,身份亦不甚高,但在入岛之前,倒也是颇有声名之辈,故修为虽不一定高出清茶多少,但心性和经历却深沉许多,加之二人同队行事,配合自然有几分默契,故而清茶一个不察,后背便挨了一掌。 好在那男子手臂有伤,出掌亦不如平素灵动,这一掌之下,力道便弱了几分,不过饶是如此,清茶亦觉了一阵剧痛,脸色瞬间发红,不自觉地惨叫了一声。 顾旷被那常哥缠住,正斗得难解难分,闻得清茶叫声,心急如焚,正欲抽身相救时,却见半空中光头一闪,无用破空而来,以身为器,横地一撞,竟将那干瘦男子撞得飞出数丈开远,随后一拳打在另一人的玄铁长刀之上,震得那人倒退了几步。 这一撞一拳,其快如电,出手不过须臾之间,却一下解了清茶之围,顾旷远远瞧见,亦是心生佩服,暗道无用所修之不灭金身果是佛门重法,便是这力气,就非寻常修士可敌。 无用一击得手,净世莲花随之而来,一朵金色虚莲自二人头顶缓缓而开,随着无用一声佛唱,莲瓣旋开,随后便有如实质般,片片飞起,朝那黑衣人射去。 而清茶得无用之助,亦缓了缓,忙趁机调息一番,而此时的局面,却成了清茶和无用以二敌四。 顾旷远远瞅见,只知情况不妙,不敢再耽搁下去,脚下轻点,往后退了数步,随后快雪 向天一指,顿时化成一柄煌煌巨剑,挟着无数冰锋,便朝那常哥一斩而下。 常哥那天工笔亦见势而涨,朱红色的笔身有灵纹闪现,看上去,倒像是正统道门的法宝。 正欲举笔相挡,突觉一阵极寒之气自半空传来,眼前忽有雪花飘落,像是猛然坠入冰窖一般,身形顿时僵了僵,就在这片时之间,快雪像从风雪中飘然而至,带着无尽的寒意,疾斩而来。 常哥大惊之下,来不及有何反应,本能地举笔便挡。 “叮……”地一声,天工笔被击得倒飞而起,插入不远处的一棵草地上,尽柄而没,而常哥亦被震得五内翻腾,一口污血喷涌而出,身形亦有些踉跄。 顾旷突施奇袭,重伤了常哥,一击之下,亦不停手,反手一剑,又朝围攻无用等人黑衣人横扫而去。 这一招,有如弑神出世,凛冽的寒气凭空而起,剑光未至,便已觉四野皆凉。 黑衣人识得厉害,不敢硬碰,一时皆放弃围攻,闪身而避。 顾旷一剑荡开一片,亦即与无用和清茶汇合一处,三人背对而立,互为倚助,而清茶被二人护于身后,一时间倒是最为安全。 常哥被顾旷重创,亦是恼羞成怒,随手取出一只竹哨,吹在口中吹了吹,一阵尖啸之声响起,不到片刻,便有数人凌空而至。 顾旷见状,直呼不妙,看来此次他们误打误撞,却像是进入这群黑衣人营地之中。 此刻,面对这群人数众多的对手,虽不知其身份,但亦知今日极难善了。 “无用,看来今日凶多吉少了!”顾旷往身侧望了望,见无用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不甚担心。 “阿弥佗佛,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能在这红尘中走上一遭,和尚于愿足矣!”无用稽了稽首,随后又道:“顾旷,你还有妹妹要照顾,待会若有机会,带着清茶先逃罢!” “不行,要走一起走!”顾旷闻言,断然拒绝,他虽不愿就此殒落,但若要他弃友逃命,却是万万不能。 “放心吧,我修的是不灭金身,大和尚说我是打不死的!”无用回头一笑,看起来,似乎还真像那么回事。 顾旷见状,自然不会相信真有打不死的人,无用此举,不过是佛家弟子,舍已度人而已。 “好,无论如何,便放手一搏罢!”将快雪往身前一横,顾旷横眉冷对,白衣飘飞,颇有几分天外飞仙之态。 无用手持莲花,单手合什,不动如山,那模样无喜无怒,眉目间却是一片慈悲。 只有清茶立于二人身后,软剑直立,一脸戒备。 在强弱对比悬殊的情况下,唯一的可能便是以快打快,突施奇袭。 此刻,顾旷和无用自然心中洞明。 顾旷尚未出手,无用已抢先而去。 莲花绽放,金光乍起,片片莲叶如天女散花,呼啸而去,无用指东打西,口中大喝一声 “破!” 一拳便迎向不远处新来增援的黑衣人,那人举掌相接,措不及防之下,被震得筋骨寸断,瘫在一地,痛苦不已。 众人未料小和尚会抢先发难,一旦 反应过来,复又形成合围之势。 就在无用出手之时,顾旷亦是剑出如电,快雪如风暴之眼,挟着暴雪寒冰,疾扫而出,半空中细雪纷扬,如六出飞花,望之令人心惊胆战。 那黑衣人自非酒囊饭袋,各逞其能,一涌而上,将顾旷围于其中,而又有两人,朝清茶疾掠而去。 这一战,不到半个时辰,终因实力悬殊而很快分出胜负。 顾旷嘴角含血,一袭白衣,已是洒满血花,快雪亦被染成了殷红之色,地面躺着三具黑衣人的尸体,看上去,均是一剑穿心。 而无用虽表面看起来并无大碍,但却是一脸土色,僧袍几处破碎,光头上亦是沾满血迹,立于顾旷身侧,如黑天金刚,怒目而视,在其脚边,亦躺着两个身负重伤的黑衣人,看样子,怕是活不久了。 清茶看起来,最是狼狈,面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却不知伤于何处。 顾旷环顾场中形势,心知再这般下去,只怕三人均难逃厄运。 沉思片刻,便在无用耳边轻道:“无用,一会我设法拖住他们,你找机会带清茶先辙!” “不行,要走便一起!”无用语气,亦如先前顾旷所言一般。 “听我说,若我们一起,不可能跑得了,眼下只有你的法宝可载人,你们若跑了,我才有机会逃脱!” 见无用半信不信的,顾旷又接着道:“相信我,清茶快撑不住了,我自有办法离开!” 无用回头望了望一脸菜色的清茶,心知顾旷所言,亦是事实,三人同行,想一起逃脱,已不可能,而清茶此刻,再无一战之力,要走亦只能靠他。 想了想,无用亦只能点点头,选择相信顾旷。 “好!”顾旷面露笑意,随后故伎重施,将快雪往地上一划,三下脚底赫然出现一个凝霜带雪的圆圈。 随着一层严霜迅速向四方蔓延,无用莲花一抖,随手拉住了清茶。 “走!”顾旷长剑一划,口中轻呼一声。 原本春意盈盈,长满绿草的地面,突然冒出一层寒冷,将众人脚底裹住,而无用就在这瞬间,拉着清茶腾身而起,驾着净世莲花,冲天而去。 众人被这寒冻一阻,被无用择机而退,待反应过来,几道剑光冲天而起,却是追踪而去。 无用顾不得底下的状况,将那莲花催至极至,一团金光将二人笼于其中,在半空粲然夺目。 不过,这莲花再快,亦比不过御剑之速,加之无用亦有伤在身,此刻能带着清茶逃命,已是不易,故而不到片刻,身后的剑光便已追来。 “无用哥哥,往林子中去!”清茶靠在无用肩头,弱弱地道。 无用闻言,亦知此言合理,二人身在空中,目标太大,反而混入林中,树高草密的,更易于躲避。 金光急闪直下,不一刻便没入深林之中。 无用收起莲花,正欲寻路,却发现,身侧的清茶满脸痛苦,已然连站立都有些吃力。 “我背你!” 无用见状,顾不得清茶反应,蹲下身,一把抓起她娇小的身躯,往后背一托,举步便行。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六十四章 深崖有友 小清茶未料无用会有此举,一时间亦有些羞不可耐,尽管说无用是个出家人,但毕竟亦是个阳刚丰致,昂然正气的男子,正是青春勃发之时,措不及防之下,被他这么一托一背,原来有些苍白的脸上,顿时染上一层淡淡的红韵,看上去,多了几分俏色。 毕竟,自懂事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和男子,有了亲密接触,却没想到,曾经梦想中的美好,竟是在如此狼狈之下。 而无用心如净水,十余年清灯古佛,晨钟暮鼓,虽不像真正的出家人那般清心寡欲,但毕竟在名动一方的禅林中长大,又有诸高僧耳提面命,故而心境澄明,一心向佛,对于风月之事,却是一无所知。 此刻的他,只想着救人,亦顾不上清茶有何反应,脚底生风,发力便往那深林隐蔽之处钻去。 不到片刻,身后的林中,便响起了追击的叫喊之声,听动静,像是有数人分头围追而来。 无用本就有伤在身,此刻又身背着清茶,已无初战之威,若再被围攻,只怕撑不了多久,二人便得殒命于此。 故而,一咬牙,顾不得草深路险,心无旁骛地往前疾冲而去,不到一刻,原来便有些破碎的僧袍又被挂出好几道裂口,小脚之上,亦是血迹斑斑。 不灭金身作为佛门秘法,其威力在此刻便显露无遗,无用身背一人,在那莽莽深林中穿行奔走,跑了一刻钟时间,浑然未觉疲累,甚至于那身后的追逃之声,隐隐有些渐趋远去。 在这一路难寻的密林之内,巨树参差,草木杂糅,身后那群黑衣人亦无法御器而行,这你追我赶之间,隐隐成了脚程的比试,无用所修之法,正是以力大耐打闻名,故而短时间,二人反而拉开了距离。 不过,这些黑衣人显然不是初至此地,虽说无用跑了甚久,但说起来,此地离那杜鹃林不过一个山头而已,平素里,只怕对这附近山林亦有几分了解,故而片刻之后,当无用犹自埋头狂奔时,远处的追踪者,已是天上地上,分头而行。 清茶被无用双手托着,欲动不能,这一阵奔逃,前胸紧贴着无用的后背,汗水悄然濡湿了胸衣,颠簸之间,有种从未有过的异样之感涌上心头,原本搭在无用胸前的双手,亦不自觉的松了松。 无用行走如飞,但却是慌不择路,他一心逃命,却未发现,身后的声音似乎已然隐不可闻。 穿出一片松林,眼前是一片浅滩,一径溪流自林中迤逦而出,两岸石如鹅卵石,踏上去,比之那林中深深浅浅的枯叶乱草,要实在得多。 无用略一停顿,正欲凝神细听林中的动静,便听得身后有破风之声传来,来不及回头,双头抱紧小清茶,身形一转,横移了数步,身形未稳,便见一柄长剑,正定定地插在先前立身之地。 即有人现身,余者当不远矣! 如此情形,若只是他一人,说不准会铤而走险,舍身一战,不过此刻有清茶在后,他自然不敢逞强,脚不沾地,拔腿便跳。 想不到,这一溪流竟生于一狭长深谷之内,两山夹峙之间,宽仅数十丈,而深却不知几何。 无用一路狂奔,却苦于无隐蔽之处,这深谷一望无际,除了些许杂草,却尽是乱石浅滩,故而他动作虽快,却逃不过身后追踪的目光。 这一下,无用以短击长,却只能徒乎奈何。 他的不灭金身施至极至,只见一团模糊人影疾闪而过,早看不清模样,而身后,半空之中黑影已飞掠而至。 清茶虽受伤不浅,但头脑却很清醒,悄然转头,见身后人影纷飞,已是越来越近,心中悲戚不已。 回头望见无用光秃秃的脑袋上,已是汗如出珠,显然,此刻,他亦甚为吃力,却不知能撑多久。 “无用哥哥,你赶紧放下我,自己逃吧!”清茶在无用耳畔轻呼一句,声音软糯而无奈。 “不行,生当同生,死亦同死!”无用接口回着,脚下亦未有任何停顿。 “没用的,我们逃不掉了,别无端地送了性命!”清茶无力的回道。 “我背着你,便是见了佛祖,也能笑着喝酒吃肉,我若放下了你,便是逃得出去,亦怕入不了这佛门!” 无用闻言,凛然而回。 “无用哥哥,你怕死吗?” “不知道,我没死过!” “我有点怕,我不想过奈何桥,喝孟婆汤!” “我是佛门弟子,死后不用下黄泉,应该会去往西方净土,极乐世界的!” “你能带我去吗?” “你不是出家人,如何去得?” “佛不是度众生吗?” “好吧,到时候我便试试!” …… 二人自顾自地闲聊着,看样子,似乎已在考虑临死之事,不过也难怪,此刻走投无路,若无意外,还真就唯死一途。 无用自幼便受佛家熏陶,对于生死,自然比在人间烟火之中长大的清茶看得淡了些,此刻他心无杂念,只是一味想完成顾旷的嘱托,带清茶离开。 只是,无定寺的不灭金身再玄妙,无用毕竟只是个修行甚浅的年轻弟子,对佛法的领悟尚只是初窥门径,先前在那**凼中意外开悟,驱动了这净世莲花,不灭金身亦有了精进,不过,亦只是锦上添花罢。 佛法渊深似海,山门易入,彼岸难登,立地成佛,亦不过讲其悟性。 这修行,毕竟是年长日久之事,不可能一步登天! 此刻的无用,已是穷尽修为,面对危险,无论生死,他只知尽力而为。 许是天不绝人,当清茶已是心如死水,准备慷慨赴死时,前方那峡谷却是突然一变,眼及处一片空茫。 这片乱石,至此而尽。 一条断崖横于眼前,溪流一线而下,形成一挂瘦瀑,如白练高悬于石崖之上,看上去,约十数丈高。 无用顾不得眼前状况,随手一挥,净世莲花灿然而放,载着二人便向崖下冲去,而就在无用分身乏术之时,一道剑气 自身后疾射而来,眼看着便要从二人身前穿过。 小清茶面色一沉,猛一回头,右手急挥,软剑倏然飘出,朝那突如其来的长剑卷了上去。 长剑受阻,停在了清茶身前一尺之处,随后清茶用力一挥,却令其倒飞而回。 与其同时,清茶亦如风中之絮,强运灵力,出剑相挡,令她好不容易恢复少许的伤势又被牵动,体力灵力似乎瞬间被耗尽,无用很明显地感觉到,身后之后,整个身子都有些松驰下来。 金光顿起,莲花呼啸而去,瞬间没入崖底一片黑林之中,身后,几道剑光亦转即一闪而入。 这崖下不知多少年未曾有过人迹,一股枯叶的腐味充斥其间,脚底隐隐还有几分湿意。 无用心知清茶此刻极其凶险,故而一心只想脱身,在这林中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摆脱身后之人。 前方林间怪林乱草,高愈数丈,无用一冲入其中,便不见了天光。 身后追踪之声逾近,眼前却是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无用不知自何而去,正寻埋头深入时,前方右侧似乎又有动静传来。 无用自然不敢趋近前去,脚步一转,便往左侧钻去。 如此一路前行,时不时总有动静在他不远处想起,逼得他只能反身而行。 就这样,一样仓促而逃,当过了那片槠树林时,便到了这薄雾如纱的石林之中。 不如为何,二人进入此地,却未再听到任何动静,那追踪之人,似乎真被摆脱了。 而无用和清茶,就这样被困在石林之中,别人不进来,他们亦出不去,不过对于身受重伤之人,这亦非坏事,借此机会,二人正好休养一番。 好在二人身上皆携有不少疗伤之药,无用有空寂所赠的佛门金丹,而清茶除了自己所携之外,顾旷亦留了不少,数日以来,吃药疗伤,加之静心修练,这伤势倒也好了许多。 清茶像是大病初逾,看起来依然有几分虚弱,不过已无大碍,无用因其所修术法之故,肉身强横,便是受伤,亦恢复极快,故而这数日以来,似乎已好了十有**。 无用细想这数日以来之事,虽觉有些奇怪,但却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以他的心性和见识,自然短时间很难有甚头绪。 在这岛上,除了那几个熟知之人,他再无朋友,亦无仇敌,如果说那几个黑衣人要追杀他们,自然可以理解,毕竟他们三人不小心,探知了对方之秘,斩草除根,亦是寻常之举,但在那崖下,似乎除了那些黑衣人,亦还有人在。 此人虽未出声,但弄出动静,却不下手,却不知是甚缘故,而且这石阵之内,似乎被人施了障眼法。 “哎,要是苏迈在这,应该能想到些什么!”无用沉思良久,一无所得,最后却是摇了摇头,吐出了一句。 迷雾不知何起,石林看似无恙,却是有进无出,若苏迈在此,或许真能想到些什么。 只是此刻,他的处境,比之无用,更有不如!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有凤来仪 树屋中的疯人自从被蜂毒攻心后,便再无动静,一直处于半死半活之中,虽无任何反应,但那口气却一直未曾断过,脉搏亦是时有时无,仿佛已陷入永久的沉睡之中。 苏迈守了两日,却未见有任何动静,内心里亦有几分犹豫,若这人真的就此死去,那倒好说,再不济,寻一清静之地,入土为安,倒也不失为相识一场,而眼下,这不生不死之状,却让他有些为难。 若扔下不管,又有些失了道义,但若就此守着,亦不知何日是个头,若此人一直不醒,那又当如何? 且按此人所留之字,浮屠现世之日,便是神州覆亡之时,距那浮屠岛外护岛之障被破已过半月有余,若果真如此,只怕用不了多久,这岛上便会有大事发生,他虽对于这神州正道并无甚挂念,但毕竟义字当先,这神州界上百年承平,亦赖得三大宗门及各大世家鼎力维持,俗世凡间无数生灵,才不至流离失所,故而说起来,这天下,自然还得以正道为主,更何况,他还心念着无用等人的安危。 若真如这疯人所言,正道覆亡,那得势者不是金刚盟便是妖兽,二者无论哪一方,均非苏迈所愿见。 故而,内心里,他亦很是希望眼前这人福大命大,可以转危为安,便算是依旧半疯半癫,多少亦可探知一二。 可是如今这状况,却令他一筹莫展。 眼看着日升月沉,朝去夕至,又是一天过去,这人却依旧毫无反应,无论苏迈叫也好,掐也罢,一睡如故,甚至于连脸上的黑色亦无消退的迹象,看样子,一时半会,只怕很难有所改变。 那块重阳膏亦被苏迈喂了大半,只留下小半部分,以备应急之需,而原来富余的蜂蜜,亦所剩无几,再耽误下去,只怕苏迈不被困死,亦终会因饥渴而亡。 这几日来,每至寒夜袭来,他便爬到树冠之上,查看那些神秘的桃子,顺便看看,这荒野之中的美妙夜色。 不过,令人有些惊讶的是,自从这疯人陷入沉睡之后,那无尽的冥萤却再也没出现过,似乎真如其所言,这东西是他所引来的。 只不过,不知他如此行径,又是何用意? 今夜,苏迈又站在那古桃树之巅那孤树之下,望着眼前黑沉沉的一片,唏嘘不已。 数日前,这里还是玉树琼枝,华彩粲然,而那原野之中,亦是七彩流光,如满天星斗,夺目生辉,而一转眼之间,却成了深沉而死寂的黑暗世界。 这一切,说起来,亦和他有几分干系! 如今,他孑然一身,隐于漫天黑暗之中,夜风微凉,拂于衣间鬓角,平添几分孤寂。 这茫茫天地,竟比那轮回之隙更令人绝望! 一时间,苏迈倍觉孤独,如果说当初在天阙山中的裂缝之中,初遇那混沌之气,所带来的孤独之感,是一种天地苍茫,对洪荒岁月,轮回不止的感念,亦是天地初生,世间唯我的慨叹,孤独之中,却也隐含着无尽的希望,无极而变,道生万物,在 短暂的荒芜之后,又是蓬勃的生机,那此刻,苏迈的孤独感,却是对于眼前处境无能为力的落寞。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苏迈靠在那树干之上,默然良久,一团柔弱而有些暗红的火光,悬于虚空之上。 这轮回劫火,就成了他眼前唯的一陪伴。 不知过了多久,树冠之上,有轻露沾衣,劫火摇曳,照得苏迈脸上明灭不定,待回过神时,额前发丝隐有几分湿意。 轻叹了口气,苏迈随手一挥,将那火光收入掌心之中,随后便准备离开树冠,回到那树屋之中。 正当他身形将欲隐入那树叶之中时,远处黑暗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啼鸣之声。 苏迈心中一动,这声音听起来,却是甚为耳熟。 凤鸟? 一个念头闪过,苏迈忙又抬起头,自那枝叶之中钻了出来。 这鸟自那夜得了那桃子之后,便一飞冲天,不知所踪,之后再也未见过露面。 此刻,突然又现身而来,莫非是发现那暗影冥萤消失了,又想来偷桃子吃? 只是,那古怪的桃实,失去了冥萤之后,亦已不成其形,坚如铁石,别说吃了,想摘下都难,这鸟只怕是要失望了。 不过,在这万籁俱寂的世界中,难得看到个老朋友,苏迈自然甚是欣喜,虽然只是一只怪鸟,但总算多了个活物。 随手打了个法诀,一团火光凭空而现,并在苏迈的操控之下,越来越大,很快便成了个火球,在那树冠之上,跳跃不止。 这火光殷红炙烈,比之那轮回劫火柔弱晦暗,看起来却是强上不少,至少在这夜色之下,耀眼了许多。 五行劫术的离火术,将照明而言,显然比那轮回之火更有吸引力。 苏迈操作着那火球,上下飞舞,在夜色中,拉出一道长长的红影。 不知是原本便向这古桃树而来,还是受了苏迈的引诱,只听得黑夜深处,一声清啼,那凤鸟由远而近,疾驰而来。 苏迈得其响应,亦甚为兴奋,这鸟虽不通人语,但似乎亦有几分灵性,在这暗黑无边的深夜,突然而来,应非无意而为。 凤鸟展翅翱翔,不一刻,便已至那古桃树之上,立于苏迈数丈远之地,甫一降落,便引颈向前,朝苏迈叫了一声。 苏迈见状,颇有几分欣慰,看来这鸟还颇有感恩之心,自己一时助起,助其取得那桃子,却是结了个善缘。 火光飞过,苏迈趁机打量了下这鸟。 只见数日不见,这凤鸟的身形却似乎缩小了不少,看上去不再如先前那般威势赫然,但全身的羽发,却更加明艳,便是在这火球的照射下,亦映出一种令人眩目的光芒。 更为惊奇的是,这凤鸟头顶之上,竟然长出了一块红色的突起,乍一看,便像是传闻中的凤冠一般。 莫非,这鸟真是凤凰之后,或者说传承有凤凰的血脉? 苏迈一阵惊奇,先前呼其为凤鸟,不过见其生得俊美 罢了,不过此刻再见,却隐隐感觉,还真有几分异样。 那凤鸟见苏迈一动不动地瞪着自己,似乎有些迷惑,片刻后,便举步朝他迈了过来。 苏迈见状,不知何意,想了想,却只好昂起头,朝其大叫道:“喂,鸟兄,你是来找我的吗?” 凤鸟自然不知所云,却是伸出长长的鸟喙,啄了啄苏迈的衣服。 苏迈不知其故,以为它要和自己以示亲近,便亦伸出手,在那鸟喙之上轻轻拍了拍。 谁料,这一拍之下,那凤鸟却突然嘴上用力,鸟首一提,扯着苏迈的衣服,便将其甩到了鸟背之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苏迈心惊不已,身形刚落,便双手紧紧抱住那鸟颈,大叫道:“鸟兄,此为何意?” 口中虽叫着,但苏迈却不敢有何行动,身在这鸟背之上,稍有不慎,便有坠落的凶险,再说,看样子,这鸟似乎亦未有甚恶意。 那凤鸟却不管他,双翅一展,便冲天而起,呼啸着向那黑暗之中飞去。 苏迈只觉耳边风声顿起,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望不见。 回过头,望了一眼隐于黑夜的古桃树,心中五味杂陈。 这凤鸟突然而来,却不知将带自己去往何处,好在他随身之物都带在身边,亦无甚可留恋,只是那树屋中之人,却不知又会如何。 “前辈,勿怪啊,我亦是身不由已,希望你吉人天相,可转危为安!”苏迈心里不断念着,亦是由衷期望那疯人,可以度过此劫。 荒野之上,暗黑如渊,苏迈只觉两侧阵阵寒意传来,夜风呼啸不止,他伏于鸟背之上,不敢有任何松懈,生怕一个不慎,便欲粉身碎骨。 凤鸟带着苏迈穿梭于夜空之中,苏迈不辨方向,亦不知去往何处,只觉这鸟似乎轻车熟路一般,一路疾飞,未曾有片刻停顿。 苏迈身不由已,只能听之任之,他从未领略过独自在空中翱翔的滋味,此刻借着这凤鸟之威,正好体验了一回,虽说比之自己御器尚有不如,但这仙禽灵兽,却也非寻常之人可能驾驭。 苏迈闭上眼,想像着自己骑着这凤鸟,逍遥于天外的情形,这说不定有凤凰血脉的七彩灵鸟,突现于世间,自然是万众瞩目,若在那乾元城中飞上一圈,说不定得惹来多少惊羡的目光。 如此想想,御剑而行,似乎便寻常了许多! 不过片刻之后,苏迈便转醒了过来,这凤鸟出身定是非凡,只怕日后更加强大,自不可能认他为主,此次能载上一回,只怕亦是那青灵果和桃子的功劳。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一声清啼,声动九天,这凤鸟却是突然疾冲而下,落在了一颗树梢之上,身子一沉,便将苏迈放了下来,随后亦未有任何表示,长翅一张,便又冲天而去,一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这一起一落,均是来去匆匆,苏迈不明白这凤鸟何意,但眼下这四野俱黑,他目不能视,又不知身在何处,站在那树顶,只觉一片茫然。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又闻琴音 夜凉如水,这浮屠岛上的夜,比之外边的世界,更多了几分冷意。 苏迈虽不知凤鸟此番何意,但立于这树顶,他隐隐感觉,这地方和那神秘荒原颇不相同。 由于不知周边情形,故而他亦不敢贸然点火,以防引来不测。 摸索着朝树下爬去,感觉着那甚为平滑的树身以及手中阔大而略带缺口的心形叶片,苏迈只觉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脚底之下,到底是甚树。 好在这树干甚粗,苏迈爬了片刻,想着那地底之下情况不明,尚不知有何凶险,心中有些忐忑。 不过随后想想反正到了此处,急亦无用,不如在这树上,呆上一晚,等天明再说。 主意即定,苏迈便寻了个稍平缓的树杈,往上一靠,便闭目休养起来。 一夜之间,虽偶有几声异响,但总算平安无事,待苏待醒来时,林间已是天光隐隐,鸟鸣虫啾,走兽飞禽热闹非凡。 苏迈睁开眼,深吸一口这清新而湿润的深林之气,感觉无比舒畅,这可是他困在那神秘荒原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世间浓烈的生气,便像过往无数次感知的那般。 “这是何处?”欣喜过后,苏迈突然一跃而起。 那荒原之中,四处设有禁制,苏迈寻了许久,却未找到可能的出处,那天边虽隐隐有山体隐现,但却只能远观,怎么也到不了。 当然,苏迈以双腿寻路,而这凤鸟却是展翅高飞,地面之上的禁制,很难对其有所影响,不过以他的猜测,那地方真正的出入之处,应重重设限,不可能如此容易便飞跃而出,不然,那岛上修士,会御器者十有**,为何却从未见有人来过? 苏迈一脸疑惑,不过此刻那凤鸟早已不见了踪迹,苏迈便是想问,亦不可能,故而眼下也顾不得思索,看了下树底的情形,见无异样,便刷刷地自那树上滑了下来。 双脚落地,苏迈往后退了退,随后抬起头来,打量起昨日栖身之所。 只见一树青翠,挨挨挤挤,层叠不尽,那叶子如人的手掌一般,铺展在于枝干之中,晨风吹过,沙沙而响。 “梧桐?”苏迈见状,惊呼了一声。 “有凤来兮,非梧不栖!” 苏迈轻吟了一句,想到那凤鸟的神情以及昨夜再见之后的异变,心里突然一动。 看来这怪鸟还真有凤凰之血脉,据《大荒奇异注》载,凤起于九天,声鸣千里,其目发五色毫光,有破妄之能。 凤凰之目可看破虚妄,若这鸟果真和凤族有关,应是吃了那奇怪的桃子之后,激发了血脉之力那荒原之中,禁制重重,若非修为高绝之辈,很难走得出来,而这凤鸟若真有破妄之能,要逃出这禁制,亦为可能之事。 原来,你还真是出身高贵啊! 苏迈叹了一声,语气中有几分惊喜又有几分遗憾。 不过,此刻苏迈要做的,便是确认下自己,是否真的已然脱困,这深林之中,虽和那古桃树所在荒原颇有不同,但他未有甚发现之前,亦不敢肯定。 踏着晨露, 迎着清风,苏迈脚不沾地,跳跃而行,在深林之中,穿梭来去,惊得那晨起的鸟雀纷飞而逃。 这一路,看起来,似乎和那面的世界并无两样。 伏蚕山、天阙山、黑木山、翠云山以及过往无数个日夜,所经过的重重山林,似乎,便如眼前一般。 苏迈越想越是兴奋,连那林深之处,偶尔传来的兽鸣之声,都觉有几分亲切。 这蓬勃生机,比之那漫天的空寂,却是舒适了许多。 苏迈头顶树冠如盖,偶有空隙,亦不过小片天光,看不出方位所在,故而他只能选了个看上去稍利于行的方向,一路而去。 如此,约过了半个时辰,这深林之内,却似乎未有尽头,尽管眼中之景象略有不同,但却未见到有行之处。 苏迈靠在一棵高大的云衫之下,稍做休息,本想着在这林中弄点吃食,甚至于找点野鸟走兽之类,烤上一顿,但在不确定是否脱困之前,苏迈始终不敢耽搁,故而,在片刻之后,他便抬腿欲行。 就在他走了不到数步,却突然听到那前方隐隐有琴声传来。 叮叮当当,如幽谷流泉,回响在这深林之中,听起来,甚是悦耳,特别是苏迈,在半惊半疑中搜寻甚久,此刻,突然闻得这琴声,顿觉仙乐悦耳,如真如幻。 有琴声,便有弹琴之人,有人,便有希望。 循着那琴声,急驰而去,当他寻至一深崖之顶时,终有所获。 只见离那崖畔不到数丈之处,有一黄衣女子正背崖而立,身影一尾瑶琴虚悬,女子素手轻按,那琴声便施然而出。 “是她?”苏迈远远望去,见那女子形貌,亦心中一惊,想不到,流花渡一别,竟在此地,又遇这绝世之琴音。 这女子,自然便是当日和那金刚盟的琴公子斗技之人。 “为何她会出现于此?”苏迈有些诧异,这深山野岭之中,一个女子,独自抚琴于深崖之上,想想便有几分古怪。 不过,那次见识了她的绝世琴技之后,苏迈对这女人倒颇有几分好感,能救一众村民于危难之中,显然亦是正道之人,至少,非邪门外道可比。 情况未明,苏迈自然不然贸然现身,只好伏于一块突起的岩石之后,细做观望。 片刻之后,琴声骤止,那女子收起琴来,随后却面带笑意,像是自语地说了一句: “一路相随,赢公子倒是好兴致!” 话音刚落,那深崖对岸,一块巨岩之上,突然现出一个白衣长袍,面色冷峻的身影。 “金刚盟的琴公子赢月?”苏迈乍见来人,想到这女子所言,更觉惊讶。 细数起来,自流花渡口一别,如今已近一年,莫非这期间,赢公子便一直跟着这女子? 金刚盟中,少年得意的琴公子,竟会放下身段,追随这黄衣女子,这又是何意? “这浮屠岛上,已是暗流汹涌,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姑娘不若早些离去罢!”赢月神色未动,缓缓说道。 “无妨,不是有赢公子一直保护么?”黄衣女子冷不丁回了句,似乎颇有深意。 “姑娘说笑了!”赢月闻言,面色一动,随后又道:“赢某虽不自量,但这岛中局势,却非我能左右。” “如此,你我各行其是罢,金刚盟所图甚大,赢公子身在其中,也请保重!” 说话间,黄衣女子亦转过身,朝岩石之上的赢月一拱手,说道:“多谢一路相送,你我就此别过!” 赢月见状,亦未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闪身而去,没入那巨岩之后。 黄衣女子望着那巨岩,默然半晌,随后却突然说了句:“热闹看够,可以现身了!” 苏迈闻言,以为还有别人在隐身窥视,故而闻言,亦未有甚动作,不料片刻之后,琴音乍起,一道无形的声波自苏迈身前急射而至,那岩石顿时被削去一片。 苏迈被吓得往前一闪,一阵风似地冲了出来。 黄衣女子转过身,正欲发作,当看清苏迈模样时,亦是怔了怔。 “是你啊!”女子笑了笑,表情看去,似乎颇为轻松。 “姑娘,你识得我?”苏迈一脸疑惑,张着嘴,指着自己问道。 “你把那乾元城闹得天翻地覆,数百修士被你一把火烧得精光,蔺归元将你的头像,挂满大街小巷,想要不识也难啊!”那女子颇带玩味地望向苏迈,口中说道。 “这个嘛,其实是个误会!”苏迈听其一言,倒也觉合理,只要进入乾元城中,只怕听过此事者,十有**。 “你别怕,我对那城主之令没兴趣,不会抓你!”女子见苏迈出言解释,便忙着表了态。 言下之意很是明显,你我之间,并无冲突。 “其实,在下对姑娘神技,亦是钦佩有加,流花渡有幸聆听妙乐,至今难忘!”苏迈闻言,倒也放下心来,随后便边说着话,边往前行去。 “看来你我甚是有缘啊!”女子神秘一笑,目光却是扫向了苏迈手中的黑剑。 苏迈未有所觉,他此刻只想解下心头之惑,闻言却道:“敢问姑娘,此地是为何处?” “自然是浮屠岛上!”那女子接口而回,随后又道:“我叫水轻盈,若未记错的话,你便是苏迈吧?” “在下苏迈,见过水姑娘!” 苏迈见其貌甚诚,闻言亦拱拱手,自报家门。 “叫我水姐姐罢!”黄衣姑娘突然摇摇手,回了一句。 “水姐姐?” 苏迈闻言,心中一骇,这女子也太会占便宜了吧,再说自己和她萍水相逢,实在算不上有甚交情,这乍见之下,便呼其姐姐,苏迈怎么说也觉有些别扭。 不过,想到这女子无论容貌,琴技,均是世间一等,以自己的身份,攀上这个姐姐,倒也不算吃亏。 再说,看起来,这女子确实也比苏迈年长一些。 想到此,苏迈自然顺水推舟,叫了声姐姐。 不过他始终有些疑惑,为何这水轻盈对着那风华绝世的琴公子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而对初次见面的自己,却青睐有加? 他此刻自然不会清楚,水轻盈如此作为,却是另有深意!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音石鼓 “姐姐为何在此?” 经此一出,苏迈自然知道自己业已脱困,内心自然又惊又喜,见水轻盈孤身一人,便随口问道。 “这浮屠岛如今已是天下瞩目,神州界上,稍有点修为的,都往这赶呢,我不过来看个热闹罢!”水轻盈笑着回道,看起来,神情似乎很是轻松。 “神州界上?”苏迈闻言一惊,他先前只想着,这伏蚕山位于乾元城中,星罗海一现世,城中修士自然趋之若鹜,十室九空皆属寻常,不过若说到这神州界上,听起来确是有些匪夷所思。 浮屠岛上便是遍地是宝,多者亦不过是些稀罕之仙草灵材罢,便是那轰动一时的黄泉仙乳,虽说亦可算天材地宝,但那大宗门和世家之中,比之珍贵的东西,亦不算少,没理由倾巢而出。 如今,这天下修士,皆接踵而来,却是所为何事? 见苏迈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水轻盈亦觉诧异,这岛上人尽皆知之事,莫非他竟然没听过? “你未听过天音石鼓之事吗?”水轻盈怀抱着瑶琴,望向苏迈。 “什么石鼓?”苏迈一脸茫然,这名字,他确是第一次听到。 “天音石鼓,世间最玄妙之物,传闻已现身于浮屠岛上!”水轻盈见其模样,料想他真未有所知,故又回道。 “有何玄妙之处?”苏迈闻言,甚是好奇,水轻盈如此一说,自然非空穴来风,看来这石鼓应是大有来头。 “古书有载,石鼓传于洪荒,不知自何而出,上刻天书,无人可识,有天音传世,勘愚破障,参之可窥天道。” “可窥天道?”苏迈一惊,莫非这天音石鼓乃是仙界之物,那天书便记录升仙之途? 水轻盈见状,其知心中所想,随后又道:“能否窥得天道,不得而知,不过勘愚破障,倒是有史可载。” “此言怎讲?”苏迈一时未明白其中之意,遂追问道。 “你可知,身为修士,最苦者是为何事?”水轻盈缓缓转身,却是望向对岸那刀削斧凿般的绝壁。 苏迈跟了上去,想了半晌,亦未明白水轻盈言下所指,片刻之后,便接口道:“我想,若非山居寂寞,便是有境难开!” “山居寂寞,亦有可娱人之事,有境难开,终有可开之日!”水轻盈目光深沉,仰头望向那荡荡虚空,看起来,似乎她亦有所苦之事。 “那依姐姐所言,何事最苦?”苏迈闻言,很是不解,以他之见,除却这二者,却未有甚事,可称为苦。 “无望!”水轻盈轻叹一声,缓缓吐出二个字。 “无敌?”苏迈眉头一皱,这世人修道,近者修身立命,远者悟道成仙,无论何种境地,皆有可参之物,无望一说,又从何而来? “没错!”水轻盈点了点头,见苏迈很是不解,便又道:“生有涯,道无尽,以有生之年,修无穷之道,最终不过是水月镜花,修为越高,越觉寂寥,至于无敌于天下者,自是修至颠峰,若无机缘,便是无望。” 能无敌于天下,那是多少修士的梦想,放眼神州,纵横来去,那是何等的快意逍遥,朝游东海,暮归苍雩,醉卧大孤城头,笑看眼底苍生,一剑在手,行止由心,有何无望之处? 苏迈未解水轻盈言下之意,只好默然静立,等着她接下去。 “修士一生,修行途中,会有无数劫难和迷障,修行越深,所惑越多,若再无突破,便得虚耗一生,对于追求长生之道的修士而言,这便是最苦之事!”水轻盈望向苏迈,其声温润婉转,如幽谷清风,沁人心脾。 苏迈闻言,虽亦不甚了了,但却也不甚在意,以他的修为,那仙道之门尚未窥见,这无望之苦,只怕穷其一生,亦很难体会得到。 “若说有这无望之苦,多是那修行顶端之人,便是这神州界上,亦屈指可数吧?”苏迈想想,总觉有些不对,遂又问道。 “那是自然,大多修士,便是一世修行,最多不过数百年光景,只怕寿尽之时,连自身所修之术,亦无法达到巅峰之境,自是无缘体会。” 水轻盈闻言一笑,看样子,似乎对苏迈颇有耐心。 “不说这顶端之人,便是普通修士,参悟这天音石鼓,亦是莫大福份!”水轻盈继而说道。 “勘愚破障?”苏迈心中一动,接口问道。 水轻盈点了点头,随后便道:“无论佛道、仙道、魔道、妖道甚至于我所习之乐道,到最后,皆归于一,而修行进境,除了天赋和勤奋之外,便是机缘,若福缘甚厚之人,一日开悟,可抵十年苦功。” 苏迈侧身而立,闻言亦是点了点头,水轻盈所言,过往亦曾有听闻,只是机缘一事,多无迹可寻,世上修士,能得机缘而一飞冲天者,不过凤毛麟角,多数人皆是默然修练,最终凄然老去。 “这天音石鼓,每逢正月十五子时,便会有鼓声不击而响,而每个人的心境和修为不同,所听之音亦会有所变化,鼓声可挑动体内灵气的运行,常闻之,可勘破迷障,过往修行所遇之困惑亦会一扫而空,修为高绝者,可悟出新的境界甚至于全然不同的修行之法!” “竟有如此神奇!”苏迈闻之,讶然不已,修士修行,最怕遇到瓶颈,若能得这天音石鼓一番洗礼,无论修为高低,皆是大幸之事。 若这石鼓常伴左右,岂不是比那仙丹灵药胜出万倍! “难怪你说,这神州界上,修士都闻风而来!”苏迈想了想,恍然大悟。 随后,联想已身,却也对那神秘的石鼓有了几分向往,却不知,若能有幸听一番鼓声,自己丹田无法蓄气的隐疾,可否窥得一丝光明? “如今,都有甚大人物,上得岛来?”苏迈欣然过后,遂又问道。 “这倒不知,不过想想,这数日以来,许多久未现身之人,皆已登岛,想来那三大宗门首领之人,亦不远矣!”水轻盈闻言回道。 “看来,这岛上真要热闹了!”苏迈想到那古桃树中,疯人所留之字,不觉隐隐有些担忧,莫非,那浮屠现世,其中所指便是这天音 石鼓? “这天音石鼓突现于此,此不知是祸是福。这东西乃是远古之物,流落人间万万年,曾引起无数的争端,最近者要追溯到约五千年前,当时世间有传,石鼓现身于西荒祖庭山,引得无数修士前往,最后终成一场混战,白骨成山,死伤无数,于是便有了后来的白骨原!” “白骨原?”苏迈闻言,略有心惊,这白骨原莫不就是他将要去送那妖王的本命魂骨之地? 想不到,这白骨原竟是如此而来,却不知,那累累白骨之中,有多少枉死冤魂? 想到那神州覆亡的刻字,苏迈突然有种感觉,这天音石鼓,或许真不是甚好东西。 水轻盈自然不知苏迈心中所想,见其模样,以为他被这白骨原成震慑,随之便笑了笑,说道:“传闻而已,这白骨原只怕亦是夸大之言!” “姐姐如今欲去往何处?”苏迈闻言,略一点头,随后想到一事,忙开口问道。 “我啊……”水轻盈闻言,却是轻叹了一声,随后又道:“不知何处去!” “为何?”苏迈有些奇怪,这水轻盈突然现身于此,自不可能毫无所图,便是如普通修士,登岛寻宝,亦是寻常之事。 “自从流花渡口与那赢月公子斗琴之后,他便一路相随,近一年来,穿州过境,我到哪里,哪便有他的踪迹,本想借着这浮屠岛甩开他,没想到还是被他追踪而至,顺便出手帮我解决了些小麻烦!” “看来,这赢公子亦是痴情之人啊!”苏迈闻言笑了笑,能对一个缘悭一面的女子,不远万里,一路相随,这赢公子确实有几分痴气。 “他只是想和我斗琴而已!”水轻盈摇摇头,看起来,面色却有几分复杂。 “这一路上,多是我在明,他在暗,虽多次请战,但我一直未曾答应!” “不过斗琴而已,姐姐妙乐无双,琴公子技冠天下,你们亦算是琴适对手,切磋一下,不是挺好的吗?” 苏迈闻言,有些不解,这琴公子万里相随,不过这一小小期望而已,水轻盈这作为,未免也太不尽人情。 “我所修之乐道,讲求清心无求,与人相斗,难免有高下之争,于修行颇为无益,再说,如今我亦为琴所扰,自无心与他斗技。”水轻盈接口回道。 “这琴公子因琴成痴,难得知音,你不答应他,只恐他心心念念,琴道怕也难也所进了!”苏迈想了想,突然对这赢月有了几分好奇。 “琴技可修,心魔难御,他天赋高绝,年少成名,若论技法,当今之世,只怕无人能出其右,只不过,终究是年轻了些!”水轻盈轻叹一气,言语中对那琴公子有几分钦佩,亦有些许惋惜。 “姐姐的清心咒,不正是宁神之乐吗,正好可相助于他!”苏迈闻言,突然说道。 “我之乐,可助众生,却助不了自己,亦助不了他!” 水轻盈微扬起头,说话间,面色隐隐有几分伤感。 苏迈闻之,虽不知其所指,但亦明白她所言非虚。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六十八章 营地送信 “这琴公子这一年来,便一直跟随着你?”苏迈沉默片刻,忽又问道。 “嗯!”水轻盈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说起来,亦多亏了他,一路上我倒少了不少麻烦!” “姐姐何日登岛?”苏迈想到所忧之事,忙又问道。 “便在昨日!”水轻盈先前听苏迈未知那天音石鼓之事,以为亦是闻迅而来,随后便问道:“你呢?” “一言难尽!”苏迈沉默半晌,想着如今自己身边无一可靠之人,这水轻盈虽不知来路,但看起来,亦像是正道之人,故而便将自己误入那荒原之中,被困之事提了出来。 “神州覆亡?”水轻盈闻言,亦大吃一惊,她心中所想和当初苏迈一样,这神州界上,如今海宴河清,一派清明,又有甚事,可至于此? “我亦觉有几分古怪,却不知是不是这疯人,无聊至极,留下的疯言疯语。”苏迈见水轻盈模样,忙又接道。 “我看不然!”水轻盈沉默片刻,继而略有些忧虑地道:“如今,这神州界上半壁江山皆聚于浮屠岛上,若真有人设陷,还真不好说!” “只是,这星罗海现世,却是偶然啊!”苏迈闻言,想起这四象弥天阵之事,对于水轻盈所言,颇为疑惑。 若非他和陆云奚偶然打开了这古战场的出口,隐于其中的星罗海便不可能会被发现,那这布局之人,又如何能上得了这岛中? 她口中虽甚淡定,但心中震惊却更甚于苏迈。 数年前,她尚在家中静修,水家世代隐居于木岚湖畔,很少出世,自然知晓其所在者,亦甚是少数。 那一日,水家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专程求见家主水沧溟,二人在秘室之内相谈甚久,之后水沧溟便宣布欲闭关修炼,将家中之事,交与其宗弟水映天。水轻盈当时甚觉奇怪,便再三追问乃父,水沧溟未及细说,只说了句:“世道将变!”,便将其唤了出去。 一晃数年,水沧溟再未出关,而水轻盈无奈之下,亦只好独自出山,寻找线索。 如今,苏迈所历之事,亦提及神州变故,莫非,二者之间,亦有甚关联? “眼下该当如何?”苏迈见水轻盈神情有些恍惚,以为她已有所想,故而便又问道。 “先设法通知正道中人!”水轻盈眼神一动,眉目之间,隐有几分忧色亦一扫而去。 她离家日久,本就为探寻水沧溟闭关之秘,如今突然得到线索,自然便要追查而去。 不过,以她个人之力,自然无法为之,故而此刻,找到岛上正道领袖,以其之名,统一安排查探,便是如今最可行之法。 “在这岛上,你可有相熟之人?”水轻盈不待苏迈回应,便又问道。 “有倒是有!”苏迈闻言,顿了顿,随后又道:“只是……” “那就好,设想通知他们!”苏迈本想说他身份尴尬,不太方便出入那营地之中,不料水轻盈未待他说完,便已吩咐了下来。 苏迈闻言,只好点了点头。 经此一事,晨曦初现,林间的凉意亦消退了几分,望着深崖对岸半边岩壁上方斜射来的日光,苏迈想着那日和离小小来时之路,推测那四大家族所在的营地,应在这岛之南侧。 水轻盈对岛中情形一概不知,听得苏迈之言,将那瑶琴向身后一背,便催着苏迈赶紧前往。 苏迈无飞天之术,只好认准方向,往密林中钻去,水轻盈不知何故,亦只好紧跟其后。 二人亦无心寻宝,一路上兜兜转转,待得寻到那营地所在 谷口时,已过去近两个时辰。 苏迈站在那入口林中,略有些犹豫,这光天白日之下,贸然而往,却不知会有甚麻烦。 水轻盈未料苏迈心中所想,见其踌躇不前,颇有些疑惑,不过亦未催他,只是立于一侧,向里面望去。 苏迈默然半晌,最后自怀中取出夜雪所赠的面具,附于脸上,随之便向前迈去。 这营地之内,帐篷成堆,旗帜纷扬,苏迈一路行来,正在心里想着该去找谁比较合适时,前方不远处,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花公子!” 苏迈急步向前,唤了一声。 花相容本欲外出,此刻正迎着苏迈而来,听得其叫声,忙抬头一看,却见一个脸色略黄的少年正立于身前数丈之外,身侧还有一个黄衣女子。 花相容定了定神,片刻便反应了过来。 “苏迈!” 大叫一声,花相容便朝苏迈冲了过来。 苏迈生怕他再喊,忙迎了上去,口中轻道:“小心点,找地方说话!” 花相容往四周望了望,此刻营地之中,行人甚少,倒也无人留意,忙点了点头,说了句:“随我来!” 三人在营帐之中疾行穿梭,花相容似乎对此地很是熟悉,脚底生风,左拐右闪,很快便闪身到了一个矮小的帐篷之内,看那规模,似乎并非花家所在。 “这是顾旷的营帐!”花相容甫一进去,便转身对入门的苏迈说道。 “顾旷?”苏迈闻言,忙向四周打量,只见陈设极为简陋,布帘上覆着薄薄的尘埃,看上去,似乎并未有人居住。 莫非,顾旷和无用几个,至今未回? 苏迈环视片刻,心下一沉,算起来,这几人失踪已有数日,若无意外,无论如何,也早该回返。 “顾旷和无用、清茶三个,皆失踪了!”花相容不知苏迈已知晓此事,见其神情,亦叹了一气,沉声说道。 “一直未有消息吗?”苏迈忍着激动,急又问道。 “算起来,有七八天了吧,他们一直结伴同行,听无定寺的师兄说,那日他们出门之后,便未再回返,之后无定寺便四处寻找,并无消息,我也托四大家族中相熟之人,帮忙打听,却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迅!”花相容神色一黯,缓缓回道。 苏迈心中一痛,过往种种涌上心头,一时间,心头只觉一阵茫然! 顾旷的疏朗冷峻,无用的憨厚朴实以及清茶的天真清纯,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晃过,原本前途大好的三人,若真有甚意外,折于这浮屠岛上,真不知如何是好。 “苏迈,别担心,他们三人同行,寻常之人,亦非其敌,再说他们过往亦未有甚仇敌,料想当不会有甚意外,依我看,很有可能被困于某地,暂时脱不了身!”花相容见状,忙劝解道。 水轻盈不明就里,亦只好在一旁望着二人,默不作声。 苏迈怔了怔,随后深吸一气,想着眼下并非忧虑之时,当务之急,赶紧办正事要紧,之后再设法寻找。 “花公子,我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要找四大家族相商。”苏迈拍了拍花相容,口中边说着,又将花水二人做了一番引荐。 花相容听得苏迈有要事前来,亦是一惊,顾旷和无用失踪,对苏迈而言,已是极大之事,此刻听苏迈之意,这要事,似乎比之重要得多。 苏迈亦顾不是花相容反应,长话短说,又将那疯人留字之事复述了一遍。 “嗨,一个疯人之言你也当真!”花相容嘴角轻扬,颇觉苏迈有些小题大做,一个疯子随手写 的几个字,有甚值得奇怪的。 “非也!”苏迈见其甚在不乎,又接口道:“我观那字迹端庄沉稳,虽以刀为笔,但点划之间颇有几分大家风范,绝不似疯人随手而为!” “那依你看,又是谁留的?”花相容闻言,反问道。 “我亦不甚消楚,无论如何,这留字之人,绝非玩笑之言!”苏迈回道。 “花公子,如今这岛中形势如何?”一直未曾说话的水轻盈,见状却突然插口问道。 “自从天音石鼓出世的消息传出,这岛中修士便已如疯似狂,除了我们四大家族之外,更远处的世家及宗门之人,已纷纷朝此赶来。”花相容闻言回道。 “正道三大宗门,如今又有何人在此?”水轻盈急又问道。 “除了先前登岛之人,三大宗门亦在增派人手。”花相容回了一句,随后想了想,又说道:“除了无定寺并无动静之外,六虚山院的柳公权长老、南庭宗的清岚道长皆已赶来!” “清岚道长?”苏迈闻之,只觉颇为耳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正是陆仙子的师尊!”花相容见状,解释道。 “哦!”苏迈点了点头,口中又轻念了句:“难怪!” “这么看来,如今这神州正道,泰斗于此了!”水轻盈叹道。 “若论修为,只怕不止半数!”花相容不知水轻盈何意,忙接口道。 “花公子,你说,若有人在这岛中预先设了陷阱,欲将登岛之人一网打尽,那神州覆亡之言,可算危言耸听?”苏迈突然问道。 “这个!”花相容未料及此,闻言,一时亦有些惊诧不已,转而一想,若果真如此,只怕还真有些麻烦。 “不对啊,这星罗海是我们先发现的,按说数千年来,应无人知其所在,一时之间,又有谁会有此能力,在这岛中设下陷阱?”花相容想了想,亦觉可能性甚小。 “世事难料啊!”水轻盈叹了一句,她对此事,虽无法断定,但多少心里已有几分相信。 “这星罗海凶险神秘,浩瀚无边,你又怎知只有一处入口?”水轻盈见花相容似乎并不重视,又接着问道。 “倒未可知!”花相容想想,亦觉水轻盈之言,甚有道理。 若真是如此,能以这天音石鼓为饵,引得天下高人,皆集于此,这背后图谋之人,亦是深不可测啊! 沉默半晌,花相容越想越觉有异,对苏迈之言,亦隐隐有些认同。 “这等大事,宁信其有,亦不可等闲视之!” 花相容吐了一句,随后想了想,却又道:“我们去找陆仙子!” 苏迈闻言,先是一怔,旋即亦点了点头,心道还是花公子所虑周全。 虽说此刻是在浮屠岛上,众人忙着寻宝猎物,已无人顾得上他,不过他毕竟是蔺归元通辑之人,若就如此冲过去,找那四大家族之人,只怕事情还未说清,便已被囚了起来。 而南庭宗远在千里之外,清岚道长又是陆云奚之师,若苏迈前去报信,不论其是否相信,有陆云奚这层关系在,亦不至于为难于他。 其实,苏迈此刻站在自身的角度,自是如此认为,而花相容,除了苏迈所思之外,却有深意。 这等惊天大事,若真有其实,无论最终如何,亦会传遍神州,他带着苏迈前往南庭宗驻地报信,等同是救众人于危难之中,这份功劳,以他的身份,众人自会记在他身上,推而广之,花家亦与有荣焉,日后在乾元城中,自然声望日长,而若先去找蔺归元,那日后定然没他甚事。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二之饵 苏迈和水轻盈跟在花相容身后,很快便找到了南庭宗驻地所在。 三人运气不错,正好遇到清岚和清元道长均在帐中议事,三人以花相容名义通报,不久便被请了进去。 此次南庭宗领队之人清元道友为清岚同辈师兄,虽皆以清字为号,但因其非宗主一脉,在宗门中的地位自然差了不少,加之其天份和资质皆非上上之选,步入中年之后,修行进境甚慢,仙道之途已是渺不可攀,故而二十多年前,便自愿请缨,请往乾元城中,负责打点南庭宗在仙都的日常事务。 此人修行上乏善可陈,但处事却甚是圆融,在他的治理之下,这南庭宗驻乾元城的分处已颇具规模,俨然也不下一小世家气派,加之其长袖善舞,又背靠南庭宗这天下第一大派,故而在城中亦甚有声望,便是四大家族之主,也对其颇为敬重。 此次带领南庭宗在城中弟子登岛,因这入口位于伏蚕山中,名义上仍以四大家族为主,但清元身为正道三大宗门的代表之人,说话自然颇有份量。 花相容有心之人,对城中之事,早就谙熟于胸,故而决定通报之后,便首先想到来找清元。 而清元对于花家这二公子,自然亦有所知,这些年花家式微,花山雨深居简出,只有花相容混迹于乾元城中,仗义疏财,广结善缘,故而名气甚至还在乃父之上,只不过,二人年龄辈份皆相差甚远,一直未曾打过交道。 此刻,花相容突然私下前来拜访,清元虽觉有些诧异,但亦知非寻常之事,忙将三人请了进来。 陆云奚自清岚登岛之后,便一直陪在其身侧,随身服待,这两日,倒是甚少离开,此刻正跟在帐中,听门中长辈们商议那天音石鼓之事,听得花相容突然前来,心中亦满是疑惑。 当见到苏迈出现于花相容身后时,神情更是一惊,差点便叫了出来。 自那日二人告别于星罗海畔,之后便一直未曾见过,陆云奚登岛之后,便忙于宗门安排之事,期间虽亦有留意,但从未听过苏迈的半点音信,故而便以为苏迈早已出城而去,远离这是非中心了。 而此刻,苏迈突然现身,并携同花相容求见清元,却令她讶然不已,内心隐隐有种感觉,此次求见,只怕更多是苏迈之事,花相容不过代为引见罢。 更奇怪的是,苏迈和南庭宗并未有甚交情,若真是求见,找她不是更直接么? 还有,苏迈身旁这的女子,又是何人? 心念电转之间,前方三人亦已见过晚辈之礼。 为免心生误会,有不敬之嫌,苏迈在入门之前,已将面具取下,此刻报上名号,便被清元盯着审视了片刻。 这苏迈看样貌,似乎便是那蔺城主通缉之人,却不知为何会和这花家二公子一道而来? 苏迈被其盯着,初时尚有些不太自在,不过片刻之后,便已释然,面露笑意,一脸坦诚,不卑不亢的神情,倒让清元有几分意外。 站在清元右首的清岚对花相容和苏迈二人并不在意,反而对于一侧如夏荷静立的水轻盈多看了几眼。 水家一向僻居世外,不涉江湖中事,为何这姑娘却突然出现于此,莫非,亦对那天音石鼓有意? “暮岚湖畔的水沧溟道兄,姑娘可识得?”打量片刻,清岚便开口问道。 “正是家父!”水轻盈福了福,恭声回道。 “难怪!”清岚点点头,随后又道:“数十年未见,令尊如今可好?” “回前辈,家父数年前便入闭关静修,至今未出!”水轻盈面色一黯,忙又回道。 “闭关?”清岚眉头微动,似乎颇有些惊讶,片刻复又问道:“道兄所修之术,以修心为本,水家离尘隐居,暮岚湖亦是世外仙境,按说若无意外,不至闭关才是?” 修士修行,是一条漫长的道路,期间多少波折,自不用言,便是天资高绝之辈,亦难免难到迷障而止步不前,故而若遇困境,难以突破,有条件之人,便会选择闭关修行,通过静思悟道,审心度已,以求能有所得。 水沧溟所习之法为水家秘传之玄天通心术,此法修心为主,无迹可寻,无法可破,练至高深处,可看破心之念,料敌先机,甚至于引人入境,杀人于无形之中。 水沧溟生性淡泊,按修士之年寿,如今正值壮年,正是修为突进之时,为何却突然闭关? “此事甚为蹊跷,晚辈亦未可知,或许,便和我等今日前来,亦有几分干系!” 水轻盈说完,不待众人回应,便又将苏迈所见的神秘留字以及水沧溟当时所言一道简短地说了出来。 “神州将变,还要覆亡?”清元一听,额头皱成一道道横线,眯着眼,望向了清岚。 虽说平日里,这南庭宗在城中之事,以他为主导,但此刻清岚在此,他亦不便自作主张。 况且此事太过惊世骇俗,清元生于盛世,这太平天下数十年,亦未曾听过这神州会有何变故,故而此刻,他第一反应,便是荒谬,甚至连水沧溟之言,在他看来,亦不过是随口为之。 “清岚师妹,你怎么看?”见清岚并未有何反应,清元忙开口问道。 “兹事体大,这位小友不妨将你之所见,详细道来,待我等参详一二!”清岚思索片刻,便朝苏迈问道。 陆云奚闻言,忙引导众人落座,随后唤人送上茶水,便立于清岚之后,再未说话。 苏迈本想寒喧一二,不过并其模样,心知不是时候,便亦作罢。 端起茶水,小饮一杯,苏迈润润喉咙,随后便从和离小小入山寻宝开始说起,直至最终脱困巧遇水轻盈止,事无具细地说了出来。 期间牵涉那疯人之事,说得甚为详细。 南庭宗众人皆对此事颇有疑虑,故而苏迈讲些细枝末节时,亦未打断,直至他一通说完,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陆云奚一直静静地站立着,对苏迈如何渡岛颇为好奇,不过他未明说,她亦不便相问,直到他提及自己情急之下土遁而逃时,忍不住多望了他一眼。 这土遁之术,想起来,似乎是那钱季子的独门之法! 而清元听完,面色微变,以手指敲了敲身旁的茶桌,随后缓缓道:“这疯人之言,如何信得?” 此刻,他心里几乎断定苏迈胡言乱语,小题大做,若非清岚在场,只怕便会三言两语,将几人打发出来。 他在乾元城中多年经营,如今正是财雄势厚,一呼百应之时,若神州巨变,首当其冲,便是这天下仙都,他自然不愿有事发生,甚至于很抵触眼前这年轻人的毛毛燥燥。 “晚辈自知人微言轻,这经历之事,亦有些离奇,不过我以性命保证,今日所提,绝无一字虚言,至于是否可信,还请二位前辈定夺!” 苏迈见其不信,亦无可奈何,只好站起身来,朝二人拱拱手,表明心迹,请清岚二人自行决定。 “若我未记错的话,你便是不久前蔺城主通缉之人吧?”清元闻言,略怔了怔,随后目露神光,望向苏迈。 苏迈只觉一阵威压传来,令他心头一滞,不过随后便挺挺身,轻呼一气,点头回道:“正是!” “你一负罪之身,已是全 城喊打之人,口中之言,有何可信之处?” 清元轻哼一声,就差一句你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也敢语出惊人! “清元师叔,此事另有隐情,可容后再谈,如今这事,还请二位尊长拿个 主意!” “你们四大家族是甚意思?”清元似乎习惯了发号施令,此刻未及清岚发 话,便自问道。 “四大家族尚未知晓此事,晚辈想着此事关乎神州,非乾元城一城之事,故而得到消息,便想着来找师叔禀报。” 花相容之言很是讨巧,四大家族虽然声名显赫,但名义上,依然只是乾元城之主事,这神州界上,自然以南庭宗为首的三大宗门为尊,他不去找蔺归元,却首先来向清元汇报,显然将南庭宗看得更重了一层。 果然,清元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浅笑,随口道:“世侄倒是有心了,这神州之事,自然非一家一门所能定夺,今日你等所言,所涉甚广,一时间只怕难有主意!” 清元回复,倒是滴水不漏,即不否认苏迈之言,亦不表态该如何行事,听得花相容和苏迈愣了一愣。 倒是清岚,清修之人,没那么多心思,闻得清元之言,不置可否,随后却问向苏迈道:“你是说,当初你是被那紫髓佛首芝所引,去了那狼之中?” “没错!”苏迈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而且,若晚辈所料未差的话,当时在那深林之中,只怕还不止一株佛首芝!” “此事,还真有些蹊跷啊!”清岚身后的陆云奚闻言,却突然叹了一声。 “有何蹊跷之处?”清岚面色一动,略略地向后偏了偏头,接口问道。 陆云奚的性子,她自然再清楚不过,自幼不好交游,言语甚少,此刻突然开口,定有非常之事。 “这紫髓佛首芝非寻常之物,平日里极难一见,不知为何,在这岛上却频频现身,已有不少世家和宗门弟子都有遇过,便是弟子亦曾亲见,只是追寻不远,便失去了踪迹!” “传闻中,此物出处,必有重宝,莫非指的便是那天音石鼓?”清岚心中一动,似乎有甚念头一闪而过。 “如今看来,只怕应是如此!”清元见清岚神色,忙接口回道。 “这紫髓佛首芝,甚不简单啊!”清岚突然叹了一句,听得众人皆有些莫名。 “这东西甚有灵性,又善隐匿,若偶一现身,被人无意寻到,倒还算是机缘,但若频繁出现,且寻常弟子皆可追寻其踪,那便甚有可疑了!”陆云奚本就觉有些蹊跷,如今众人一说,更是疑窦重重。 “莫非,是有人想让我们寻到那宝物?”花相容一听,也觉有些奇怪,忙斜伸了下身子,急问道。 “天音石鼓,便如修行中的无言之师,有其在侧,时闻其声,便如名师相伴,不但可指点迷津,还能参悟新的功法,如此之宝,谁人不欲得之,若真有人知道其下落,早就设法取了去,又怎会如此大费周章,昭告天下,除非他脑子不正常!”清元闻言,颇为倨傲地回道。 “那倒也是!”花相容尴尬一笑,轻吐了一句。 “未非!”一旁的水轻盈见清元一副大马金刀,颇不在乎的神情,亦有些不悦,脱口说了句。 见众人皆转头望向她,水轻盈嘴角轻扬,随后便又道:“按常理揣度,当如清元前辈所言,不过若所图者大,便是贵如天音石鼓,亦非不可弃之物!” “水小友所言不可道理!” 清岚颇带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若真有人设局,这天音石鼓确为不二之饵!”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章 别后疑情 “前辈,依您之见,如今我们该当如何?”苏迈听清岚之言,似乎对眼下局面,亦有几分怀疑,忙又问道。 “诚如清元师兄所言,此事牵涉甚广,若真有其实,只怕亦得这岛上正道之人,共商对策才是,你等且先回去,待我设法通知其它各门,听听大伙的意见,再行决定!” 苏迈一听,倒也觉有理,此事关联神州气运,这消息又来得如此怪异,表面上看,并无任何实证,仅凭一疯人留的几字,便说神州覆亡,听起来,确有些儿戏。 这岛中修士,除了部分年轻弟子外,多是累年修行之人,无论心性,见识皆高人一等,自不可能轻易便信了此事,若要想令众人信服,只怕凭清岚一人,并无可能。 “我等三人,今日前来,只为报信,至于如何处理,自有众位前辈和师叔伯们定夺!”花相容闻言,知一时之间,不可能会有所得,故而便站起身来,边说着,边朝清岚和清元二人施了一礼,便欲退去。 清岚见状,亦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小友心思机敏,今日之事,若证实不虚,神州正道当记花家之情!” 花相容半躬身子,道了声“不敢!”,便朝苏迈使了个眼色,苏迈亦朝前行了一礼,转身之际,却是不自然地望了一眼陆云奚。 水轻盈自然同样施为,随后便随了上去。 三人联袂而出,走出那南庭宗的营帐不到十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句悦耳的叫声。 “三位,留步!” 来人,自然便是陆云奚。 她对今日之事,内心满是疑云,虽说不疑苏迈有假,但毕竟如此大事,非同寻常,在向清岚告假之后,便出门追来,欲找苏迈详细了解下,自星罗海畔分别之后,他的行踪。 苏迈闻得声后之言,心中自是一喜,陆云奚能追出来,却是他始料未及,先前他临走之时,偷望了一眼,彼时,这女子却是面如秋水,无任何表情。 三人闻言转身,陆云奚疾步而来。 “苏迈,我有话问你!”陆云奚倒也甚是直接,开口便问。 “陆姑娘有话,但说无妨,苏迈知无不言!”苏迈见状,忙正色道。 “陆仙子,我等可方便旁听一二?”花相容见陆云奚出来,亦甚是欣然,闻言,面色一动,满脸堆笑了地问道。 此刻陆云奚突然追来,花相容亦想知道,除了那留字之事,陆云奚和苏迈之间,还有甚事。 而陆云奚当初在伏蚕山的猴谷之中,因苏迈之病,亦和花相容颇有些往来,算起来,亦算是熟人,故对其性情,倒也略有了解。 若是寻常之人,听得这等不正经之言,自然无好脸色,不过今日陆云奚似乎心情甚好,加之对花相容虽无甚好感,倒也并不厌恶,闻言,只是冷冷了回了句: “不便!” 花相容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又神情古怪地朝苏迈望了望。 “既然如此,烦请花公子陪水姐姐稍待片刻!”苏迈有些抱歉地望了望水轻盈,心 想,她和花相容不过初识,自己突然离开,确有些唐突。 水轻盈似乎并不介意,莞尔一笑,如春风拂槛,玉兰绽放,看得苏迈心下一松,亦点了点头。 陆云奚见状,亦未说话,却是转身而去。 苏迈紧随其后,一路而行,看模样,却是向那谷外而来。 走了约盏茶功夫,陆云奚立于谷口右侧的一片松林之下。 苏迈步了上去,见陆云奚云淡风清地悄立于前,忙上前去,口中说道:“陆姑娘,又见面了!” “想不到,你还真有几分本事,竟然上得岛来!”陆云奚波眼盈盈,展颜一笑,这神情,与先前在乃师身前,那副疏离清冷的模样,倒像是换了个人。 苏迈看得心中一荡,这陆云奚平日里如空谷幽兰,遗世独立,却是难得一笑,而这突然一笑之间,却有**蚀骨之力。 “蒙姑娘夸奖,不过适逢其会,机缘巧合罢!”苏迈拱了拱手,亦回之一笑。 “你何时学了那钱季子的遁法?”陆云奚先前还是一脸春风,此刻却语意冰冷,听得苏迈身上一寒,却未料她会突然有此一问。 “这个……”苏迈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若说学了吧,当时自己确实并非在意,只不过不好拂了钱季子的美意,若说未学,自己先前所述之事,却又明明白白。 沉默片刻,苏迈亦只好坦诚相待,将当日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陆云奚痛恨钱季子十多年,为追查其下落,亦是煞费苦功,当日在那田园之中,本欲杀之,却被苏迈所阻,之后听钱季子回顾往事,一番夜谈,态度虽有所转变,但若说放下,在未证实之前,却不可能。 故而,她内心之中,对钱季子依旧不甚信任,甚至尚隐有几分敌意,今日见苏迈突施其法,心底自然有些许不悦。 苏迈对二人恩怨知之甚详,先前陈述日前经历之时,亦未曾留意,此刻陆云奚突然问及,他亦只能如实相告。 “陆姑娘,依我所见,钱季子确非心肠恨毒之人,再说如今,只怕亦已前往太霄城中……”苏迈怕其误会,见陆云奚并无回话,便又解释道。 “此事日后,我自会查探清楚!”陆云奚叹了一气,突然想着苏迈便是学习那人的功法,亦是寻常之事,不知自己为何,心底却如此介意。 苏迈见其不再追究,忙点了点头,神情亦轻了不少。 “苏迈,你今日之言,似有未尽之处,这连日来,你到底去了何处,如何上得这岛中来?”陆云奚轻呼一气,片刻后,便恢复了往日模样。 苏迈和陆云奚之间,原本不过一面之缘,不料自进入这伏蚕山中,却是屡次相遇,先是阴差阳错,在那钱季子草舍之中,明月之下,一番夜谈,亦算是有了些了解,随后在那猴谷之中,陆云奚感念其相助之情,解了多年心结,便欲送其一程,不料却因此而被困那猴洞之中,苏迈还在危急关头,舍身救了她一命。 自那之后,二人便算有了生死之交,虽说亦是客客气气,但陆云奚对他,终是有了几分热诚 ,笑容也在不觉间,多了不少。 更何况,那烟霞紫绫可是她自幼随身之物,为救苏迈,却被当成裹伤之布,被血污甚久。 而在苏迈看来,他身上最大的隐秘,便是那丹田中的混沌之气和那团劫火,而在猴洞之中,为破那四象弥天阵,已被陆云奚探知异状,之后他亦坦诚相告,故而,在他看来,对于陆云奚,亦无甚可隐瞒之处。 当下,苏迈便将自那星罗海分别之后,无意坠入那轮回之隙,再到被魂骨所引,进入轮回血海之中,与真真交换条件,习得控火之法,再到后来如何脱逃乃至巧救离小小之事,通通说了出来。 只是,提到夜雪时,因不知该如何介绍,苏迈只说巧遇一故人。 陆云奚听得苏迈之言,脸上惊奇不定,想不到苏迈数日之间,竟然有如些离奇之遭遇,一时间亦是唏嘘不已。 不过想到他已习得那控火之术,倒也松了口气,那火毒留于苏迈体内,终是祸害,如今苏迈算是彻底解了这火患,之后便可无忧了。 “那妖王的魂骨是甚东西,你去那西荒之地,可是艰难无比啊!”半晌,陆云奚回过神来,却是叹道。 苏迈自怀中取出那巴掌大的小骷髅,递了过去,随后又道:“我亦知此行不易,不过当时,也无可奈何!” “比起在那轮回血海之中,枯耗岁月,做那无人可渡的摆渡之人,这条件,算起来,亦不算吃亏!”苏迈说完,见陆云奚望着那魂骨,面有忧色,复又接道。 “这血麒麟亦甚是奇怪,若想要毁了这东西,当时便可,何必要如此周折,若它一掌将之弄碎,你省得你再跑一趟!”陆云奚把玩着那魂骨,怎么也看不出有何异样,随后便将其交还苏迈,随口说道。 “我当时亦甚是奇怪,不过却不敢问,它一只神兽,困在那血海之中不知多少年岁,想来这心思,怕是和寻常不同。”苏迈想了想,接口回道。 这事当时他就想问,只是怕那血麒麟误会他言而无信,不愿履行对真真之诺,到时一怒之下,将自己吞了,便是自找麻烦,再说,若这魂骨当时便被毁了,自己又如何离开? “这样看来,这岛中凶险之地,倒是被你走遍了!”陆云奚轻笑一声,对苏迈之遭遇颇觉有趣。 眼前之人,虽修为平平,但却总是屡屡遇险,奇怪的是,每次皆能全身而退,甚至于还能有所获,却不知是说他命好,还是命苦! 算起来,如此离奇者,苏迈在陆云奚所识男子之中,却是独一个! “这浮屠岛上,不知有多少险地,只怕那真正凶险所在,我们尚未可知!”苏迈想起无用和顾旷之事,忽而说道。 “若你所言之事属实,这岛上只怕便是一牢笼!”陆云奚闻言,面有戚色,轻叹着道。 “这天下修士,皆闻风而来,想想,确令人担忧啊!”苏迈先前便对那疯人之言,颇为相信,后经水轻盈和清岚之言一对照,更觉此事,十有**,故而虽不知这神州覆亡是何所指,但想想,亦觉忧心不已。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一章 众口难调 正道营地,蔺家大帐。 一座金黄色的营帐,耸立于山谷中央,宽约十数丈,高五丈有余,篷顶中央竖着一杆大旗,正中一个醒目的“蔺”字,正迎风飘扬。 身为四大家族之首,乾元城轮值城主,蔺家的气派,倒做得甚足,这金色营帐本就如鹤立鸡群,而其周边,环伺着的小帐篷,亦比那寻常世家形制都大了不少。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一则这星罗海毕竟于乾元城的伏蚕山中现世,按说依然在这四大家族的辖制范围,二则这蔺归元身为城主,其营帐之内,自然便成议事之所,这天下英雄齐聚于岛中,平日里若有事相商,便是各宗门领袖之人,亦不在少数,若地方过小,便也诸多不便。 况且,眼下这浮屠岛,已然是神州界上最为瞩目之处,难得良机,蔺归元只怕亦有些许立威之意。 此刻,大帐之中,人头涌动,看样子,聚集于此者,不下数十人。 帐中,蔺归元端坐于上首,其余三大家族之主,分坐两侧,再过去,便是清岚、清元空寂等正道各宗门在岛中主事之下,而坐席之下,尚站着不少各式服饰的修士,看神情,不是一家之主,便是一门之宗,只不过,相比起上首各位,身份地位差不少许。 奇怪的是,六虚山院此次主事之人,寒山子并未在其列,却不知去了何处。 “众位道友,百忙之中邀各位至此,实因有一突发之事,要与诸位相商,在场之人,皆是一门主事之人,百忙之中,能应邀而来,蔺某不胜感谢!”蔺归元站起身,拱拱手,面带笑意,环顾一周,以示礼节。 众人自然回之以礼,除了那座上众人之外,底下站立着的一众修士,却皆是满心疑问。 自登岛以来,除了这正道几大家族和宗门驻扎于山谷外,其余各家皆散居于周边,平日里,皆是自行其是,寻宝取物,互不相干,除了先前以四大家族名义发出的约束令外,其实,相互之间倒很少有甚交集。 毕竟,众人登岛,皆有求而来,浮屠岛乃为无主之地,这岛之中物,自然是有缘者得之,故而为免麻烦,正道各门之间皆有默契,互不干涉,各凭本事行事。 而今日,蔺归元突然召集众人至此,自非寻常之举,他口中所言之突发之事,只怕对于在场之人而言,皆是利益甚至于性命攸关之大事。 “诸位,今日蔺某得南庭宗清元道友传讯,言及这岛上将有一牵涉神州气运之大事发生,因过于离奇亦有诸多疑点,我们四大家族和三大宗门亦不好自作主张,故请各位至此,共商计策。” 蔺归元回身而坐,说话间,先是望向众人,随后将目光落在清元身上。 清元见状,亦站起身,朝众人拱拱手,随后便将花相容三人突然来访之事,简单地提了一遍。 众人闻言,皆是震惊不已,表情神色,却各有不同。 花山雨神色不动,内心里却有几分震惊甚至颇有怒意,而其余三大家族之人,亦是面露疑色,只有蔺归元似乎早就知道此事,脸上并无表情。 这花家二公子,为何跳过四大家族,却跑去向南庭宗的清元报信? 而在场的其余之人,自然懒得去关注这么细枝末节,而是对清元所言之神州覆亡之事,疑心不已。 本来,这天音石鼓现世,对于修士而言,无论正邪,皆是极好之事,别说拥有,便是有缘能一听那天外来音的鼓声,亦是莫大机缘。 而此刻,清元突然提及此事背后,或隐藏着某种阴谋,却让众人一时之间,很是难以接受。 正是热血沸腾,欲大展雄图之时,突然有人浇了一盘冷水,这滋味,谁闻之皆不好受。 人群中,很快分成了几派,有支持者,有疑惑者,亦有不置可否,冷眼旁观者。 各种声音一时响起,大厅之中,顿时陷入短时间的混乱。 “各位,请稍安勿燥!”蔺归元站起来,朝手压了压手,沉声说道。 “此事过于震惊,蔺某闻之,亦甚是疑惑,仅凭这几行留字,却很难令人信服!” “在下想请问下清元道友,这消息确是花二公子所传?”底下一下越众而出,峨冠道袍,看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那是自然!”清元闻言,点了回了句,随后又道:“不过,花公子亦只是传讯之人,而亲见这留字者,却是另有其人!” “又是何人,其言是否可信?”那是复又追问道。 “这人嘛,黎阳道友可能不知,但近期在乾元城中之人,应皆听过其名!”清元站起身,朝众人望了望,随后便道:“此人姓苏,名迈,传闻出身于青石城的铁剑门中!” “苏迈?” 这名字一出,初时还有些人并未反应过来,不过片刻之后,却是一阵讶然之声,就连蔺归元亦是眉头一皱,他怎么也未料到,这消息竟是苏迈传来。 先前南庭宗二人找到他,只提及此事乃花相容传讯,说有人在一禁地之中,发现神秘留字云云,却未提及,这人的身份。 初时,蔺归元对花相容径直寻到清元处,心中颇有不满,不过当时亦未太在意,如今想来,若此事真为苏迈所传,那花相容如此行事,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苏迈戴罪之身,目前还在他城主令的通缉之下。 令他不解的是,以花相容的身份,为何会和苏迈混在一处? 不光是蔺归元,便是其余众人,了解乾元城当日之事者,皆对花相容和苏迈的关系颇多疑惑,这其中尚有数人是那晚自那山谷之中侥幸逃得性命者,当初亦差点死于苏迈的轮回劫火之下,对其自然是心有余悸,此刻,花家二公子竟然随之一道,通报这天大的消息,如何能令人信服? “蔺城主,此人乃乾元城之要犯,他之言,如何能信?”先前那黎阳道友尚未说话,又有人冒了出来。 “没错,只怕他被追击甚久,对正道产生仇恨,故而包藏祸心,散布谣言,以迷惑众人。”又有人接口叫道。 蔺归元一时间,亦是怔了怔,以他的身份,召集大家前来议事,而这始作俑者,却是他亲自发令通缉的要犯,这捉贼之人,又如 何能相信贼人之言? 上道端坐之人,一时亦有些沉默,这事若是花相容亲历,有四大家族的花家为证,自然有几分可信之处,而出自苏迈之口,倒确实有些难以信置。 “诸位道友,还请稍安勿燥!”一直未曾说话的清岚见状,站起身来,朝厅中望了望,开口说道。 众人见清岚突然发话,亦很快静了下来,未几,便又听得其说道:“诸位,苏迈之身份,自有可疑,不过得知此事后,我等亦做过分析,此子所言之事,确有几分可信之处!” 随后,清岚便将先前在南庭宗大帐之中,众人分析之事,简要说了出来。 众人闻之,皆是一阵默然,南庭宗身为天下第一宗门,而清岚身为宗主清虚道长的同门师妹,在宗门之内亦是身份显赫,其所言之事,比之出自苏迈口中,自有天壤之别。 不过,片刻之后,人群中亦又有声音响起。 “这些皆不过是一面之辞,道友所言之事,虽有可疑,但毕竟并无实证,很难令人信服啊!” “确实如此,清岚道友心忧天下,我等自然感激不尽,便若因这一句来路不明的话,便要我等有所退却,那亦有些为难了!” “以道友之见,若这岛上真有阴谋,那我等又该如何行事?” 又一个声音响起,这话正是众人关心之事,故而话音一出,众人便望了过去,那人亦自人群中步了出来。 一袭青衫,神情淡定,面色略带几分苍白,正是天琅坊首席供奉风斛。 自登岛之后,天琅坊似乎便忙着生意之事,买进卖出,赚得不亦乐乎,而商连山和几位供奉却一直未见踪迹,此刻风斛突然出现,自然一下便吸来众人留意。 清岚闻言,略做停顿,随后却将目光投向了蔺归元。 在众人尚未到齐之前,三大宗门同四大家族之间便已做了初步讨论,无论此事是否属实,为防万一,最稳妥之策,便是先行将部分弟子遣回,岛中仅留少数各门修为较高的修士,以应对突发之事,若真有甚意外,众人凭着自身修为,亦可全身而退,而无需顾及其余之人。 此刻,风斛突提及此事,清岚不便越俎代庖,自然得由蔺归元来提议。 蔺归元见状,顿了顿,随后便将先前商讨的结果,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此刻,这浮屠岛上,修士千万,众宗门之中,皆是精锐尽出,除了寻宝之外,对那天音石鼓,自然皆有所想,这稀世之宝,有缘者得之,并非一定得靠修为实力来取。 史书有载,千万年前,北疆隐仙门不过是一无名小派,却在几十年间突然崛起,一跃而成为神州界有数的宗门之一,其势力,更是遍及各地,修仙界当时大为震惊,尔后便有消息传出,天音石鼓便藏于隐仙门中,得其之助,才能突飞猛进,实力大增。 不过,因其已成大器,故而其它仙门亦只有羡慕的份,只是世道轮回,数百年后,这石鼓又神秘失踪,下落不明,再出现时,已在西荒祖庭山中。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各怀心事 众人各怀心事,那些大宗门人数众多,修为高深者亦不在少数,故而便是遣些弟子回城,亦是无妨,不过对于那些规模稍小点的宗门,本来人数就不够,若再将大部分弟子撤回,那这争宝之事,便更是渺茫。 如此一来,底下众人自然不甚情愿,甚至于已有人怀疑,是不是四大家族和几大宗门联合,想私吞这宝物,故而出此一招,欲将众多他派之人吓退,从而减少阻力。 “蔺城主打的好主意啊!” 风斛微微一笑,随后又望向众人,拱拱手道:“各位道友,如今天降异宝,自是见者有份,便是修为低些,亦不至于连机会都不给,按城主之意,莫非便只有你们这些大世家和宗门才有资格一窥那天音石鼓不成?” 他这一出口,立马便取得了身后众人的支持,这神州正道,数千年间,便是以三大宗门执其牛耳,这太平世道,其它宗派便有问鼎之心,亦无机遇,此刻这天音石鼓突然问世,自然给了他们不少的期望,若真有机缘,谁不想像那隐仙门一般,一飞冲天呢? 此刻,风斛如此一问,立马便应者如流,而上首坐着之下,反倒成了众人敌视的对象。 蔺归元自然明白众人心中所想,在此之前,他亦早有预案,这事便是风斛不说,亦会有别人会提出来。 “诸位道友,切莫误会!”蔺归元摆摆手,一脸炙诚地望了望众人,随之道:“四大家族忝为乾元城之守护,数千年来,尽心职守,保得这仙都一方平安,如今星罗海现身于伏蚕山中,自是我等之幸,若此事不过小儿之诡计,那自然是好,但若真有其事,试问,各位倾巢而出,门中精锐尽皆于此,万一这背后真有阴谋,到时弄个全军覆没,又有谁可担待得起?”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细思之下,蔺归元之言,亦不无道理,若有何意外,那便等同是灭门之难,这千古罪名,可不是随意便能担的。 一时间,人群中又即陷入沉思之中。 这数十人中,多是一派之宗,或一家之主,来到这岛上,自然是为了寻些机缘,以图发展,而如今,蔺归元来此一出,却令他们陷入两难之地。 “各位,这天音石鼓可曾有人见过?”风斛思索片刻,见众人多面露难色,便又扬声问道。 “废话,这石鼓最后一次出现,尚在五千年前,我们这儿,年岁最长者,只怕亦百年光景,又如何见得?”人群中有人闻言,不屑地叫道。 “既如此,那为何这天下修士,皆汲汲于此物?”风斛面露浅笑,环视一周,复又问道。 “自然是为了那指点迷津的玄妙天音!”又有人接道。 “各位,冒昧问一句,若你们率先得到此物消息,会如何处置?”风斛接着道。 “若贫道得之,自然是昭告天下,有缘者求之!”正站在风斛一侧黎阳道长,接口回道。 “黎阳老道,你就别装清高了,若老子遇到,肯定是设法弄回去,找一隐秘之地静心参悟才是,这世道,修为才是根本,三大宗门为何 能屹立数千年而不倒,不就因门人众多,高手如云吗? ” 人群中,有一粗壮的声音忽而呛了过来,黎阳被他这么一说,却是笑了笑,看起来,毫无怒意。 那神情,似乎在说,我一得道高人,不同你这山村鄙夫一般见识。 此人话虽粗陋,但却不无道理,在场之人,包括上首就坐者,皆在心里默默认同,这天音石鼓如此稀世之物,若能遇到,肯定是设法据为已有,便不独吞,亦会运回宗门之中,怎可能像那黎阳老道所言,昭告天下,以示自己道心宽广,心系苍生! 人性,终究是自私的,自利之心,人皆有之,若无害人之心,倒也无妨。在这修仙界中,虽亦有道义伦理之约束,但说到底,毕竟仍是强者为尊,若能使自己修为更进一步,只怕无人会拒绝。 此刻,风斛一席话,却挑起了众人心中的**之火,冒死登岛,所为何事,不就是为求得些许机缘,从而令自己在这神州界上,多几分立足之机么? 如今,这天音石鼓即将现世,莫说神秘留字这等离奇之事,便是真有其实,凭这岛上众人的实力,还有哪方势力能此能力,可一举歼灭。 “诸位!”风斛见众人神色隐隐有些激动,心中暗喜,接着又道:“将心比心,我等得见此宝,皆有觊觎之心,试问,这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不心动,并利用此宝作为陷阱,引人入瓮?” “没错,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先前那呛黎阳的嗓音,复又响起。 话音未落,便赢得一片附和之声,看起来,这厅中众人大抵都是这般认为。 “各位,反而言之,若有人不惜以天音石鼓为饵,那所图之事,其能小乎?”清岚面露冷色,扫一众人一眼,随后问道。 众人见状,心中一震,这时间,大家都在想着这天音石鼓如何稀有珍贵,却未考虑,若真有人不惜代价,以此宝为饵,诱众人前来,那背后这图谋,定非寻常,如此一来,神州覆亡之说,亦并非危言耸听。 一时间,众皆愕然! 半晌,忽闻得一声佛号响起,众人回过神时,却见那一直沉默不言的空寂和尚,此刻却突然站了起来。 “众位道友,且听老僧一言!”空寂和尚双手合什,朝众人一礼,随后接口说道:“诸位可知,这天音石鼓出世之消息,自何而来?” 众人一听,皆面面相觑,这石鼓出世之事,近日来传得沸沸扬扬,似乎已是确实之事,但这消息来源,还真没几人留意过。 “此事来得突然,数日之间,便传遍岛中,甚至于神州界上,亦是人尽皆知,诸位,不觉事有异常么?” 空寂平日里做事,便是风风火火,加之秉性刚烈,说话间亦甚为直接,先前他对今日之事不甚了了,故而便一直在端坐旁听,不过此刻,他却似乎有了些头绪。 众人听其言,亦不不少人暗自点头,许是这天音石鼓现世之事过于震撼,故而岛中上下皆是一片欣然,兴奋之余,却极少有人去在意这消息的真实性。 “此事 ,或许六虚山院的清河道兄,亦有所知!”清元见众人皆被空寂问住,想起数人六虚书院突发一事,故而便望向身侧一清瘦男子,颔首而道。 那男子便是和清岚一般,闻讯赶来支援的六虚山院试剑阁长老穆星河,不过他当时正好外出办事,离乾元城不过千里,故而比清岚却要先登岛。 穆星河闻言,神色黯了黯,随后站起身来,朝众人拱了拱手,口中道:“诸位道友,这天音石鼓现世之事,乃是我门中寒山师兄所传!” “寒山子?” 众人闻言,一阵惊呼,而熟悉乾元城之人,此刻方才留意,这六虚山院驻守乾元城之执事寒山子,竟然未见人影,想想,亦有些异常。 “寒山道友,如今身在何处?”那黎阳道长见状,忙追问道。 “寒山师兄……,已失踪了!”穆星河轻叹一气,神情看去颇有些痛惜。 “失踪?”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这寒山子在乾元城中亦是鼎鼎有名,其修为和那四大家主尚在伯仲之间,竟然会在这岛上突然失踪,莫非这背后,真有甚势力在暗中窥视? “如何失踪的?”风斛见状,忙大声问道。 “寒山师兄登岛之后,奉命为本门寻访一种灵材,数日前独自外出,不出数个时辰,便传回了这天音石鼓的音讯,而他自己,却再也未回来过!” 穆星河口中说着话,心里却突然想到一事。 若这消息只是寒山子所发,那当时知道此事者,亦不过三大宗门及四大家族之人,为何一夜之间,全岛皆知,而数日后,已然传遍神州? “这寒山道友的消息,是否可信?”黎阳闻言,面色一动,随后急问道。 “本门自有联络之法,绝不会假!”穆星河望了黎阳一眼,神情颇几分不悦。 黎阳见状,尴尬地笑了笑,随后便不再多言。 “既然是寒山道友所传,自不会有误,老僧所虑者,乃其为失踪之事,本门亦有一小师侄数人失踪,至今未回。”空寂声如洪钟,话音滚滚,一下便将众人嘈杂之声压了下去。 他这么一说,场下之人倒亦有不少冷静了下来,细想之下,似乎本门之中,亦有弟子数日未回了。 “寒山道兄修为高深,若无意外,不可能数日不回,联想到今日之事,不可不妨啊!”蔺归元见众人静了下来,便又环顾四周,语意深长地说道。 “即来之,则安之,我等既已登上这浮屠岛,若不见到那天音石鼓,自不可能退却!”风斛闻言,亦回了一句,随后又望了望身后,颇为自信地道:“况且,以如今岛中正道之实力,我倒不信,有甚背后势力有此通天之能,可将我等一网打尽!” “正是如此!” “风道友所言极是!” “管他个球,我等便在这岛上等着,看有甚邪魔歪道敢闹啥妖蛾子!” …… 人群中一片应和之声,风斛这一番出头,俨然已成了厅中所站众人的话事人。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兴师问罪 “诸位道友,依老僧之见,既然一时委决不下,不如请那水家姑娘和苏迈小友一同至此,各位有甚疑问,可当面细问,到时,是退是留,再做决定。” 空寂见众人一时间皆难有主意,望了望厅中神情激奋的群豪,心中暗自叹息,不过此事终究牵涉甚广,一时之间,难有决断,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入得宝山,眼见胜利在望,却要空手而回,别说性情坚韧的修士,便是普通人,亦无法接受。 故而,空寂权衡之人,才会提出让苏迈和水轻盈前来的提议,...... 《忘归》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兴师问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四章 自取灭亡 “自然是以死谢罪!”站在众人身前的风斛,冷冷地回一了句。 “是非不分,恩将仇报,莫非,这便是这神州界上所谓的道义么?” 水轻盈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对这厅中众人,不由得生了几分怨恶,想起当初自己为安抚那魂兽,拼断琴弦,自已内伤不浅,如今看来,确委实不值。 话音一落,场中又是一阵沉默,便是先前正义凛然的梁三爷,此刻亦觉有几分尴尬,仔细想想,那晚之事,却非苏迈一人之过,且事实上,若无他的轮回劫火,那后果,他亦无...... 《忘归》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四章 自取灭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五章 无果而散 一场闹剧在众人始料未及中结束,苏迈拒绝了南庭宗的好意,同时也给自己选择了一条极为凶险的路。 毕竟,这浮图岛比不得诺大的干元城,彼时他亦可东躲西藏,借力使力,不过此刻,失去了南庭宗这个靠山,天琅坊在苏迈面前,便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加之数日来,天琅坊的大帐之中,迎来送往,热闹非凡,只要风斛将消息放出,无需他亲自动手,这岛上遍布着的无数修士,便会让苏迈无处可逃。 之后,在清岚的授意下,他只好又将这数日见闻重述...... 《忘归》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五章 无果而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六章 玄空之术 见苏迈一脸疑惑,空寂轻叹一气,脸色亦有些凝重,随后道:“说来惭愧,老僧略通寻人之术,数日前感知无用方位,并亲自前往,但寻遍那周边所在,却是一无所获。” “莫非,无用被困于地底?”苏迈闻言,猜想如那地方有甚地洞或地牢之类,找不到入口所在,自然一无所获。 不料,空寂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口中念道:“无用并无被困之像,且那地方,稀松平常,无甚特别之处。” “这就奇了!”水轻盈亦觉奇怪,若这空寂大师所言无误,明明人就在那,为何却找不到踪迹,莫非,有甚迷障不成? “大师,可否将那地方情形告之于我?”苏迈虽觉奇怪,但以空寂的修为,均看不出有甚奇异之处,那这地方,定有高人。 空寂曾数回探那山谷,那石林之内,除了一层薄雾,再无他物,看起来,与这浮屠岛中其它所在,并无异样,此刻苏迈问起,便随口告之。 苏迈和水轻盈二人闻言,亦未发觉有何不对,一时间,眉头深锁,皆默然以对。 沉思半晌,苏迈亦未有甚头绪,只好回道:“晚辈欲前往一探,还请大师告之具体所在!” “老僧亦有此意!”空寂点点头,随后又道:“小施主福缘深厚,此番前往,或许能有所得,亦未可知。” 苏迈闻言,方知这老和尚先前所言有事相商之意,不过,他虽有心,但对此行,却无任何把握,毕竟,空寂都无法破解之事,以他的修为,多半亦是徒劳,只是以他和无用等人的交情,无论如何,都得去一探究竟。 约一个时辰之后,空寂将苏迈和水轻盈,送出营帐,临行前随手往二人身前划了划,隐约有金光自苏迈头顶洒落,片刻亦消失不见。 苏迈心有所疑,不过亦坦然受之,掀起那灰白的帘幕,随后便大步而去。 不远处,风斛正站在一营帐的角落,望着空寂独自而出,却不见苏迈和水轻盈二人。 “这老和尚将那小子留在帐中,莫非还真想和天琅坊为敌不成?”风斛百思不得其解,无定寺那小和尚虽和苏迈有几分交情,但空寂居于乾元城多年,自知轻重,应不至因小而失大,虽说无定寺乃佛门净土,但毕竟为神州三大宗门之一,在这仙都之中,一切利益纠葛,皆很难置身事外。 “阿弥佗佛,风道友好兴致啊!”空寂远远便望见风斛,边念了声佛号,边向其走来,脸上笑意盈盈,看起来,甚是和善。 “大师,此去何处?”风斛见状,亦只好闪身而去,朝其拱了拱手,随口问道。 “出家之人,心无挂碍,闲来无事,便四处走走,道友即来我门外,何不入帐喝口清茶?”空寂满脸热诚地道。 “不敢叨忧大师清修!”风斛冷冷回了句,随后朝那无定寺的营帐望了望,又道:“敢问大师,那苏迈如今身在何处?” “阿弥佗佛,苏小施主早已离去!”空寂笑意渐敛,淡然回道。 “离去?”风斛面色一沉,自打苏迈随空寂离开蔺家大帐后,他便安排人暗中跟随 ,之后他自己亦亲自前来,一直却未见苏迈人影,这老和尚却其已离去,这出家之人,开口便是妄语么? “道友若是不信,不妨至我帐中一探便知!”空寂见状,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风斛亲自一看究竟。 风斛怔了怔,从道义上看,空寂为无定寺高僧,在乾元城中亦颇有声望,以其身份,断无欺瞒之理,风斛若是不信,倒显得有气度狭小。 不过,此刻乃非常之期,天琅坊对苏迈志有必得,风斛亦顾不得许多,万一这老和尚真将那二人藏于帐中,却拿话诓他,那这煮熟的鸭子,岂不是又要飞了? “如此,风某便僭越了!”朝空寂拱拱手,也不待他引路,便大步流星了往那帐中而去。 营帐之中,自是空空如也,别说人,连空寂口中所言的清茶,亦未见一杯,整个帐内,寒酸得比寻常百姓亦有不如。 “道友如今信否?”空寂不紧不慢在跟在其后,等风斛转身而出时,却待在那帐外笑着问道。 “打扰了!”风斛一脸黑色,虽知这老和尚定然有鬼,但这帐中,确实并无一人,他亦不好发作。 不待空寂回话,便快步而去,不久,便消失于那重重营帐之中。 空寂目睹其离去,神色平淡,随口念道:“怨怨相报,徒伤己身,放下执念,始得清明!” 苏迈和水轻盈一路行来,亦很快便望见风斛的身影,不过,他俩遵从空寂的叮嘱,视而不见,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那谷口之外。 复往前行了一段,钻入那山林之中,见身侧再无来人,苏迈深吸了一口气,随口朝水轻盈说道:“这佛门密术,果然神妙!” “这玄空术,先前我亦曾有所闻,和你所习之五行劫术的风遁之法颇有类似之处,不过,却深奥得多!”水轻盈稍顿住脚步,接口回道。 “哈哈,我们便在风斛眼皮底下过去,他却一无所知,想来,亦甚是有趣!”苏迈颇为兴奋,忍不住笑着叫道。 “空寂大师有云,这密术仅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如今离那营地甚近,尚不可大意,赶紧走罢!”水轻盈皱了皱眉头,催促道。 “好!”苏迈回一句,随后看了看方位,便向前迈去。 先前无用和顾旷等人,向北而行,乃有莲花为器,自然颇为轻松,便是空寂寻人,亦自有法宝,而苏迈无一可施之物,自然只好靠双脚而行,只是苦了水轻盈,随在其后,在那深林乱草之中穿行,弄得一身狼狈,衣袖之中,湿了几处,一头秀发,亦有几许蓬松,额前发丝之上,还沾了一片细长的翠叶。 一路上,择僻处而行,二人差不多走了近两个时辰,来到一片山峦之下。 眼前葱郁苍莽,危峰重重,漫山深绿,却是一眼望不到头。 立身那丛林尽头,不远处便是一道断崖,显然并无去处,除此之外,四围皆是参天古木,云松遍野,却未见有空寂所言的那处槠树丛。 “姐姐,我们不会走错方向了吧?”苏迈虽也算胆大心细,但对于辨别方位,却其不擅长,且二人穿行 了那无尽的密林之中,时常不见天光,一不小心,走错了方向,亦有常有之事。 “应当不会,我们一路行来,皆按大师所言,方位应无错,可能此处并非目的地所在。”水轻盈往头顶望了望,随后摇头回道。 “那如今,我们该往何处去?”苏迈望向那片断崖,一脸茫然。 “去那崖边看看罢!”水轻盈亦无头绪,只好提议先往前探寻一番。 二人举步向前,没多久,便到了那断崖之畔。 只见前方一片空无,崖底深不可见,数十丈下便是迷蒙一片,此处位于深山之内,并无水流之声,那这崖下肯定亦无深潭之类,若不小心坠下,极可能摔个手足寸断。 二人至此,本为寻人而来,自然不会冒险,故而细思之下,只好转向而行,向右侧,那看起来稍微平缓点的右侧丛林行去。 许是多年不曾有过人迹,这丛林之中,杂树乱草,有数丈之高,密布林中,遮天蔽日,二人行了一段,便觉寸步难行,再无落脚之处,无奈之下,只好退了出来。 水轻盈往四周望了望,亦觉有些无奈,若是她自己一人,倒也无妨,不过有苏迈在,却是有些麻烦。 沉吟片刻,却见她轻说了句:“随我来!”,随后却是一把抓住苏迈手臂,双脚往地上一点,倏地一声,带着苏迈便踏上了那树稍之巅。 甫一站稳,水轻盈喊了句:“当心!”便脚尖点树,顺着那崖侧一路,飞掠而去。 苏迈只觉眼前一花,满眼绿意皆有几分模糊,随后便是风声呼呼,身不由已地在那树丛之上,纵跃而去。 片刻之后,苏迈方才适应过来,定了定神,随着水轻盈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那深崖之侧。 上首,是一壁千仞的绿意,而左侧却是深不见底的断崖,那巨树生于崖壁之上,皆是斜伸而出,落脚之处,并不平缓,稍有不慎,便于坠崖之虞。 苏迈被提携而行,已是心惊胆战,而水轻盈,则更是谨而慎之。 她修习乐道,平素皆醉心于琴理心法的研究,修为虽高,但皆是以乐入道,如今携着苏迈,在这崖畔之上跳跃而行,亦是勉力为之。 好在这断崖虽深,但却并不甚长,约一刻钟之后,当水轻盈额前有微汗透出时,前方已然有林壑隐现,崖底在望。 水轻盈暗自轻了口气,稍顿了顿,随后看准方向,便朝那前方崖底潜去。 按空寂大师所言,若无意外,那无用所在的山谷,便离此不远,那槠树林虽是显眼,若自上而下,一路望去,应很容易发现。 自树顶俯冲而下,水轻盈嘱咐苏迈在林中等候,随后便伸手往背后瑶琴上轻轻一拍,一道白光划过,苏迈尚未看清是何物,便见水轻盈身形一闪,却是朝半空之中疾驰而去。 “唉,剑兄啊,要是你也能飞便好了!”苏迈抬头望天,抚着手上黑剑,慨然叹道。 长剑如眠,青黑的剑身隐隐有丝丝白气涌动,便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反应,这家伙,似乎许久未曾有过动静了!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我见犹怜 崖底林中,迷雾朦胧,湿气颇重,多生毒虫迷障,反正进去亦无甚用处,苏迈也懒得冒险而行。 好在约一刻钟之后,水轻盈便折返而回。 先前那白光亦不知隐于何处,水轻盈笑意盈盈,看去心情甚好。 “如何,可有发现?”苏迈见其模样,忙迎了上去,急问道。 “自此往东数里之处,确有一山谷,有槠树林遍布谷口,看起来,应是大师所提之地!”水轻盈抬手向前一指,随口回道。 “那便赶紧走罢!”苏迈闻言,面有悦色,急着便欲前行。 水轻盈见状,亦点了点头,随后望了望那前方幽暗的树林,想了想,便又故伎重施,带着苏迈,往那林稍而行。 苏迈自然乐得清闲,相比那人迹罕至的阴湿深林,他自然更愿意踏树而行,加之这崖底甚为平缓,树丛之上,看上去似乎更为安全。 水轻盈二度施为,相比先前的崖壁,此刻亦轻松得多,故而一路纵跳,却也甚为轻松。 “水姐姐,你很喜欢提着人跑吗?”苏迈望着脚下节节后退的树丛,半开玩笑地问道。 “你若修为再高一些,倒可省去我不少力气!”水轻盈闻言,轻笑一声,随口回道。 “哎,此事我亦甚急啊!”苏迈闻言,苦笑着道。 他虽有轮回劫火在身,遇到危险,亦有侥幸一战之力,不过这修为嘛,实在是有些寒碜,想要飞天而行,还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甚至于说,若寻不到天随子,只怕他此生便很难再有进境,水轻盈的话,说到了他的痛处,但因长久以来皆是如此,故而他除了无奈,倒也未太在意。 先前他曾以为自己体质殊异,无法修炼,直至前段时间在那轮回血海之中,真真的一番话,才给了他希望,甚至于说重燃了他对仙道的热情,内心隐隐觉得,只要寻得天随子,问得原由,便有再修行的可能性。 只是,这茫茫人世间,缘份却甚难琢磨,越是想见之人,越难见到,而当你心灰意冷时,却往往又会有意料不到的惊喜。 天随子一介相师,不知自何而来,亦不知向何处去,自从数年前不告而别之后,便再未听到其任何消息,便是苏迈有心打听,却也是无从着手。 这天底下游走算命之人,看去大抵都相差无几,均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身后一杆青竹,布幡如旗,上书之字不是“趋吉避凶”,便是“铁口神算”,占卜测字,看相摸骨无一不通,稍有能耐者,六十四卦倒背如流,便是那滥竽充数之辈,亦可扯上些卦辞易理,加上几句看去高深莫测的定场之诗,一番作派下来,总有几分半仙的作派,这天随子自然亦不例外,苏迈穿州过境,亦有心留意,只是当想向人打听时,确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 。 水轻盈闻得其言,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知苏迈体内之异状,以为他天资有限,修行进境甚慢,故而才出言鞭策于他,谁料他却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似乎这修行之事,亦是有苦难言一般。 那东西,为何会选中于他? 水轻盈心中暗自疑惑,面上却未有甚表示,拉着苏迈一路向前,很快便到了她所说的槠树林中。 巨树横生,扭曲虬结的枝干,张牙舞爪地斜伸于头顶之上,苏迈穿行其间,总不自觉地有几分诡异,时不是抬头而望,似乎一不留意,那鬼爪般的树枝便会抓下来一般。 一路往里而行,过了这槠树丛,便是那薄雾笼罩的石林,一排排高低不一的石柱随意立于山坳之中,轻雾之下,显得有些神秘而缥缈。 这石柱和月前苏迈在那伏蚕山的猴谷所见的很是不同,看上去似乎天然而成,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在那石林之内穿行许久,苏迈二人便和空寂一般,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亦只好退回那槠树林边。 远远望去,薄雾如烟,笼于石阵之上,平静得有如春日清晨,看不出有一丝异样。 “可有何发现?”水轻盈呆立半晌,未看出有何不对,便问向一旁的苏迈道。 “此刻是甚时辰?”苏迈未及回答,却是随口反问了一句。 “看起来,应是申牌时分。”水轻盈抬首望天,细索片刻,便回道。 “申牌时分……”苏迈闻言,缓缓念了句,顿了顿,随后又道:“正午已过,阳衰阴盛,天地间气运趋减,但再如何,亦不至暮时,为何这谷中薄雾却是经久不散?” 望了望头顶辽远的天空,再看向两侧合围的山体,虽亦有几分险峻之势,但总体上,却仍较为平缓。心道一路行来,这槠树林外并无高山险峰遮挡,按说时有山风吹过,为何这薄雾,却能凝而不散? “姐姐,你看这雾气,可有甚异常?” 苏迈总觉有些不对,甚至于有几分莫名的眼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来。 水轻盈闻言,仔细地朝里望了望,随后又转过身,抬头看了一眼那微微摇动的槠树叶,很快亦已发现了不对之处。 “这雾看起来,似乎像是死的!”水轻盈回了一句,随后又道:“寻常雾气,缥缈湿寒,若在日光之下,很快便会消散,而这雾,似乎并不受其影响,而且,先前我们步入其中,亦未有阴冷之感。” “这怪雾,似乎在哪见过……”苏迈闭着眼睛想了想,片刻之间,却依然是一脸茫然,这种感觉便像某种熟悉的东西近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到一般。 水轻盈虽亦觉有些怪异,不过也并未多想,毕竟,这石柱之内他们已寻了一遍,什么发现也没有,再者,这雾虽看起来有些异常,但似乎并无凶险,她也未太过留意。 苏迈百思不解之下,又跑入那石柱丛中,细细地寻了一遍,不过半晌之后,又悻悻地步了出来,看样子,这一趟并无所获。 越是觉得古怪,苏迈越不甘心,既然空寂大师说无用便在此处,那自然无假,而此处又有此异状,显然非寻常山谷那般简单。 “无用、顾旷,你们在不在?” 眼睛看不见,或许能听得到。苏迈无奈之下,只好朝那石柱之内,放声大喊。 回答他的,除了山谷的回音,再无他物,那石柱 之内,空茫一片,未见有任何的动静。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声音传来片刻之后,原来就在石阵的无用便有了回应。 “清茶,你听听,又有人在叫我们?”初时,无用尚以为是幻听,故在数声之后,忙拉着清茶,确认一番。 数息之后,清茶亦听到动静,凝神细听,很快便辩出苏迈的声音。 “苏迈哥哥,真是苏迈哥哥!”小清茶一蹦而起,情急之下,拉着无用有些破旧的袖子,不断摇晃。 “苏迈来找我们了!”无用亦是面露喜色,困在这石阵之中数日,他曾几次听到叫喊之声,不过无论他有何反应,最终皆是失望而回。 这回,苏迈终于找来了! 无用一直相信,苏迈总会有办法登岛的,他们被困于此,说到底亦是为了寻找苏迈,此刻突然听到他的声音,无用忽有些百感交集。 他很清楚知道,苏迈便在那石阵之外,不过前几次的经历告诉他,这石柱之内,应该被某种阵法隔绝开来,故而他二人迈不出去,而外来的人自然也看不到他们,便是声音可以传入,但他们说话,外头的人,却是听不到的。 “这到底是个甚东西,怎地如此古怪!”无用听得苏迈的叫喊,心里焦急无比,他很清楚,若他们未有回应,过不了多久,苏迈便会离去。 小清茶此刻心情甚悦,她可管不了那么多,听到苏迈声音之后,便大叫着回应,似乎片刻,苏迈便会闯进来一般。 可惜的是,奇迹并未发生,不到一刻,苏迈便停止了叫喊,似乎已然放弃。 无用细听之下,石阵之中,已是一片沉寂,看情形,苏迈已走远了。 “苏迈哥哥走了,无用哥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在又一次的失望之后,小清茶终于绷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去,喃喃地念完一句,哇地便哭了出来。 数日来的压抑,从最初的淡然养伤,再到无聊等待,再到之后听救援之人呼喊之声,不久又重归于寂,在如此煎熬中枯守,清茶的精神已甚是紧张,只差一线,便欲崩溃。 苏迈的声音突然而来,又匆匆而去,成了压倒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绝望之下,除了泫然而泣,她再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无用平素里便甚是安静,这数日来,除了偶尔陪清茶说说话,便是练功打坐,十数年的寺院生活,令人心境较清茶沉稳了许多,虽亦觉有些无聊,但心情倒也未受太大影响。 此刻清茶突然放声大哭,却令他有些措手不及,要说打架或挨打,他从来不惧,不过,这安慰女孩,却是他从未有过之事。 哭声凄婉而绝望,不久之后,其声渐小,由哀号转而抽泣,一声声,敲打在无用的心上。 少女梨花带雨,娇弱而无助,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清茶,别……别伤心,我保证,一定会,带你出去!”无用踌躇半晌,忍不住开口叫道。 “你要有办法,我们早就出去了!”清茶微抬起头,泪眼汪汪地回了一句。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代雄才 ““我……” 无用被其一说,顿时愣了愣,他不过想要安慰下清茶罢了,却不料她这么一问,反倒令他尴尬不已。 诚如其所言,若真有办法,二人还会在这枯守数日吗? “苏迈应该就在外面,既然来了这,他肯定会发现这雾有古怪,我们多弄点动静,说不定他就能发现我们了!”无用想了想,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把苏迈搬了出来。 连他都能发现这薄雾有古怪,苏迈那么精明之人,不可能察觉不出。 “嗯……”小清茶似乎对苏迈很是信任,听其这么一说,忙也点了点头,犹带泪痕的俏脸如春花绽放,忽有一丝笑意浮了上来。 “这小清茶的脸啊,便如那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无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脸上却不敢有甚表示。 “无用哥哥,你说如果我们将这些石柱子全都打碎了,苏迈哥哥会不会就能看到我们了?”小清茶站起身,朝四周望了望,张着大眼睛,望向无用道。 “或许吧,动静大了,外面应该会有反应!”无用闻言,心里清楚,这里面的动静,外面是听不到的,不过这小清茶刚停歇过来,他可不敢再说丧气话,只能先稳住她再说。 话音刚完,无用便将那莲花召了出来。 一道金光洒满二人所在的数丈之地,那虚化的莲瓣朵朵而开,看上去圣洁而华美。 小清茶先前亦见无用施展过这净世莲花,但多数时候,皆为御器而用,坐于其上,并无多大感觉,此刻见其在头顶粲然绽放,金光闪闪,栩栩如生,那花瓣似虚又实,随着无用的不断施为,莲花之中,隐隐有个佛像虚浮而去。 “无用哥哥,你这莲花真好看!”小清茶目不转晴地盯着半空,口中喃喃念道。 “听空寂大师说,这净世莲花乃是无定寺之宝,只是不知大和尚为甚将它传与了我!” 无用闻言,面有笑意,随之回了一句。 自从在那**凼中开悟而掌控了这莲花之后,对其使用甚是频繁,而领悟也是越见深刻。 这净世莲花,本为无定寺开山之祖九智禅师所造,内含不尽佛理,玄妙无方,既为佛器,又是一件难得的法宝,流传千万年,数易其主,近数百年来,供奉于无定寺的禅堂之中,不知为何,却被这大和尚取来,赠于无用所有。 无定寺修行讲求缘法,随性而为,历世而悟,门下弟子所修之法乃至所用之器,均须与自身佛缘相合,这莲花奉于禅堂之中,若能悟出其妙,人人皆可取之,不过数百年来,却无人有些缘法,却不知为何,偏偏被无用这尚未入门的假和尚据为已有? 随着那莲花缓缓转动,无数莲瓣飞舞而出,片刻之后,一阵飞沙走石,二人身侧不远处的石柱纷纷倒塌,一地狼藉。 有几次,无用也曾想过飞天而去,不过当他试着将那莲花舞出时,却发现,无论向何处去,始终无法冲破那薄雾,故而几次之后,他便放弃了。 此处,明显是在一阵法之中,若不明破阵之法,再多努力皆是徒劳,他弄这么大动静,无非就是给清 茶一心理安慰罢! 任是其在石柱之中,弄得石破天惊,站于石柱之外的苏迈,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盯着那薄雾看了许久,亦未有甚收获,表情疑惑不已。 “这雾气如此古怪,到底是何缘故?”苏迈一阵迷茫,无奈之下,复又钻入那石阵之中,穿行片刻,见前方立有一块丈余高的粗大石柱,想了想,脚下轻点,疾冲而去,三二步便窜到了那顶端,伸手而探,薄雾近在咫尺。 那雾气远看如轻烟般缥缈,但进入其中,却浑若无物,除了那一片蒙蒙的灰白之色,确如水轻盈所言,并无寒湿之气。 苏迈坐在那石柱顶端,望着眼前的一切,忽想起当初在乾元城中,被天琅坊追缉,在一破庙之内的情形。 那晚,雨骤风狂,骆龟蒙和郭子阳于庙外决斗,突然一阵怪雾涌起,将他和韩屏儿卷入其中,等出来之后,外头之人早已远去,那情形,和眼前之状,略有几分相似。 突如其来的雾气,凝而不散,阴而不寒? 苏迈细思之下,忽有灵光闪过,这情形,不正和那晚在那乾元城的山谷一般么? “夜雪?”苏迈突然心中一动,忍不信轻呼了一声。 夜雪和陆欣自然在这岛上,只是若真是她的话,却为何要将无用和顾旷他们三人困于此处? “这没道理啊!”苏迈暗叫一声,随后想到一事,却令他隐隐有些不安。 夜雪二人虽来历不明,但那忘归仙子却是金刚盟中之人,看起来,似乎她们之间甚为熟络。 莫非,夜雪亦是金刚盟之人? 若真如此,那这岛上背后设局的,极有可能便是那金刚盟! 普天之下,有能力在这浮屠岛中布局对付正道中人,除了金刚盟,便再无其它。 “难不成是无用他们发现了金刚盟某些隐秘,被关押于此?”联想到今日群雄商讨之事以及寒山子的失踪,苏迈隐觉这背后,必有某些关联。 念及此,苏迈忙一跳而下,一阵小跑,便到了那槠树林边。 水轻盈见其面色沉重,看去似乎已有所得,忙上前追问情形。 苏迈将其心中所思简要说了下,水轻盈闻言,沉思片刻,随后便道:“这么说来,确有几分道理,这背后,极有可能便是金刚盟在筹划!” “莫非,此处便是他们囚禁正道之人的所在?”水轻盈往里望了望,复又疑道。 “应该不是!” 苏迈摇摇头,随后接道:“设这迷雾之人,与我略有几分交情,先前我在乾元城中,被迫逃命,亦多得她背后相助,无用他们几个虽与之不甚相熟,但她肯定知道我们的关系,若我未猜错的话,应是不得已之下,才将他们困于此处。再说,若真是金刚盟禁地所在,那我们岂能如此轻易地到得此处!” “按你这么说,她将人困住,倒是救了人?” 水轻盈闻言,亦觉有些道理。 这夜雪若真是金刚盟之人,而又在岛上有所图谋的话,将无用他们困在此处,确实已算是网开一面,不然,若以金刚盟一 贯的作风,定杀之以绝后患。 毕竟,能守住秘密的永远只有死人。 苏迈略点了点头,以她对夜雪的数次接触,虽说并无甚深交,但感觉她和陆欣并非邪道中人,更不是滥杀无辜之辈,若真是她们所为,背后定有隐衷。 “你可有甚办法,能寻到她们?”水轻盈见状,知苏迈和这夜雪之间,似乎颇有牵扯,若能设法见到二人,那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没有!”苏迈摇摇头,轻呼一气,继而说道:“她二人行踪缥缈,并无固定所在,除非主动现身,不然无处可寻!” “那眼下,你有何打算?”水轻盈闻言,复又问道。 “等……” 苏迈闻言,一时有些沉默,随后望向前方那经久不变的薄雾,许久,方才吐出一个字。 “等什么?”水轻盈闻言,秀眉微蹙,接着问道。 “我想,若真是夜雪所为,她不可能一直放任不管,定会抽空过来查一探,我们便在此等着!” 苏迈接口回道,语气中亦有些不太笃定。 对于夜雪会不会来,他心里自然没底,只是如今并无其他办法,他能想到的,便是如此。 更何况,他如今亦无地方可去,那重重山林之外,说不定遍布天琅坊的人,只怕他一露面,便会落入风斛之手。 “人海茫茫,你确定她们一直会在?”水轻盈对于苏迈的提议未置可否,只是轻问了一句。 “再说,若她真是金刚盟之人,只怕此刻定有任务在身,便是会来,亦不知何日,难不成我们一直等下去?” 苏迈亦不知等到何时,闻言想了想,随后便道:“姐姐,此番祸福难料,无用之事与你并无干系,这岛上已是多事之地,不如你先行离去罢!” “我一个闲人,无门无派,又往何处去?”水轻盈微扬起头,朝苏迈一笑,随后又道:“其实,我亦想看看,这神州界上,到底会发生何等大事,也好解开我父亲闭关之谜。” 苏迈闻言,突然想到一事,随后突然问道:“姐姐,你说那金刚盟的琴公子,会知道这岛上将欲发生之事吗?” “这个,我亦未可知,不过看起来,似乎并未参与,这一年来,我们虽交流不多,但他一直紧随着我,很少有离去之时。”水轻盈怔了怔,边回想着边接口道。 “也不知这金刚盟到底在打甚主意?”苏迈过往并未和金刚盟中人有甚交往,故而对其行事作风自然一无所知。 “金刚盟蛰伏数十年,暗地里在做些什么,谁也不清楚,不过,过往曾听我父亲提过,金刚盟主沈清秋一代雄才,文韬武略,绝非甘于人下之辈。” 水轻盈久居慕兰湖畔,对这神州之事所知亦甚为有限,想想便随口回道。 苏迈闻言,心中一动,类似的话,似乎先前在那不二酒馆之中,亦有听过,不知不觉中,对这沈清秋倒多了几分好奇。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七十九章 留守一晚 “若真像那疯人留字所言,浮屠岛现世,这神州便有倾覆之虞,那金刚盟所图之事,必是惊天之举。”苏迈抬手望了望手中之剑,慨然叹道。 “依你看,若要使神州覆亡,该当如何?”水轻盈望向苏迈手中之剑,神情动了动。 “我连自保尚且不如,这神州大事,又如何能知!”苏迈苦笑一声,摇头笑道。 “今日不能,他日亦未可知!”水轻盈若有所指地回了一句,随后却又突然问道:“苏迈,你手中这剑,自何而来?” “这个?”苏迈扬了扬手,未料水轻盈突然问起这黑剑的来历,沉默片刻,随后道:“这东西不知能否称之为剑,是我偶然在一地底拾获的!” “大巧若拙,藏而不露,看起来倒跟你有几分相似。”水轻盈莫名的提了一句。 “哎,我倒是想露,只可惜力有不及啊!”苏迈对水轻盈的评价颇有些哭笑不得,以他目前的修为,这巧和藏委实有点言过其实了。 “不过说起来,这剑倒确实有几分怪异,一旦疯起来,凶戾得很!”见水轻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苏迈又接着回道。 “那是自然……”水轻盈随口回了一句。 “姐姐识得此物?”苏迈心头狂跳,听水轻盈的语气,似乎另有所指。 “没有!” 水轻盈眼波微动,随后却又接道:“我只是见其有些特别罢!” “哦……” 苏迈有些黯然,随后想想,却又释怀,这东西藏在那镇龙渊的石碑之中不知多少年,连那地牢中的老和尚都未曾见过,水轻盈又如何识得。 看来,不过是自己心急了! 苏迈暗叹一声,随后接道:“我不谙剑法,此物虽不同寻常,但在我手中,亦难有所用!” “神物有灵,既择了你,便是缘份,不必枉自菲薄!” 水轻盈斜眼望了望那沉寂的黑剑,神情淡然地说道。 苏迈点了点头,神物也好,废物也罢,于他而言,这东西就是他在这落寞江湖的唯一倚仗,寒夜独行时,握之在手,便多了几分安然。 二人漫无目的地闲聊着,过了约半个时辰,身后的槠树林中,却突然有动静传来。 “有人!” 水轻盈率先反应过来,向苏迈示意了下,二人身形闪过,片刻,便隐于一双人合抱的巨树之侧。 半晌,便有脚步声传来。 苏迈侧着身子,定睛一看,却见数十丈之外,隐隐有两个身影疾行而来。 待得再近些时,苏迈却突然眼神一亮,脱口叫道: “花公子、陆姑娘?” 来人正是花相容和陆云奚。 苏迈不知他二人为何联袂而来,忙一闪身,快步而出,数息之间,便出现在了花相容身前,而水轻盈亦跟随其后,缓步而出。 “苏迈?”花相容措不及防,差点撞到苏迈身上,见其突然现身,亦是一惊。 “花公子,陆姑娘,你们为何会到此处?”苏迈点点头,复又朝二人问道。 “还不是为了寻你!”花相容止 住脚步,闻言便急叫着道。 苏迈不明所已,一脸迷茫地望向二人。 “今日蔺家大帐事后,我听闻你被空寂大师带走,便想着前来寻你,不过等我到了无定寺帐中时,却空无一人,反而天琅坊之人已开始四处行动,似乎在打探你的行踪,后来我便去找陆仙子,一则以南庭宗的名义,那风斛不敢乱来,二则陆仙子出面,那空寂大师或可告之你的去向,后来我们转辗找到他,求了半天,他才松口,说出你到了这边。” 花相容一口气说出原委,却是空寂指点而来。 苏迈闻言,心中略有几分感动,花相容能在此时寻来,足见其情义,不过陆云奚能陪同花相容一道,却令他有些意外。 用花相容的话说,这可是名动天下,如冰山美人般的陆仙子啊,平素里多少世家大族的子弟想一亲芳泽而不得,此刻却放下身段,前往这深林秘谷之中寻找自己,却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或许,陆姑娘还是将我当成朋友罢! 苏迈心中暗想,却不敢望向陆云奚,而是上前揽了揽花相容的肩膀,携着他一道,来到那石阵之外。 将这里边情形略略讲了讲,花相容和陆云奚亦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当他二人深入其中一无所得之后,回到苏迈身前,却终是信了几分。 “苏迈,莫非你便打算一直在这等下去?”花相容有些意外,苏迈的打算自是下下之策,只不过,如今之势,他亦无甚办法。 苏迈点点头,一脸苦色,本来一个水轻盈已令他有些惭愧,此刻又来了花相容和陆云奚,却令他更加为难。 无用和顾旷等人和自己为知交故友,不过与身侧三人,却并无甚交情,要让他们陪他一起在这枯守,却有些强人所难。 “此地甚为诡异,我打算在此观望一二,看看是否会有甚发现!”苏迈望了望二人,随后又道:“此地甚为隐蔽,天琅坊之人一时间应很难找到,二位皆有事在身,不宜在此久留,不妨先前离去。” 陆云奚闻言,面色一沉,她未料到,一番辛苦前来相助,苏迈三言两语之下,却要将她打发走,一时间,心情亦有些黯然。 花相容未留意陆云奚的神情,闻得苏迈之言,一脸无谓地道:“眼下这岛上也不知会发生何事,与其在那营中,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在此等等看,说不定还能有所发现。” 水轻盈身为女子,自然敏感地发现陆云奚神情的变化,暗自笑了笑,随后便走到陆云奚身边,轻声说道:“陆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云奚闻言,有些诧异,她和这水轻盈虽非初见,但并无任何交情,甚至于连话都未说过,此刻突然而来,却不知所为何事。 怔了怔,陆云奚便点了点头。 苏迈瞧见水轻盈之举,以为她真有甚事相商,倒也未曾在意,眼看着二人向一侧的丛林中行去,便拉着花相容闲聊了起来。 未几,陆云奚随着水轻盈一脸笑意地折返,到了苏迈身前不远,便止住脚步,轻言道:“苏迈,我们便陪你等上一晚,明日再行计议罢!” 苏迈闻言,亦只能点头应是,陆云奚能主 动留此,他心里自然高兴,甚至于隐隐还有几分激动,只不过,面上却不敢有所表示,只好拱拱手,躬身称谢。 一番折腾之后,这天色却亦渐渐暗了下来。 为感谢三人陪伴之情,苏迈决定亲自动手,做一美味吃食犒劳众人。 嘱咐水轻盈和陆云奚拾些柴火,生起火堆后,便拉着花相容,却那丛林之中寻找可猎之物。 水陆二人修为甚高,对俗世吃度自然看得甚淡,不过夜色为临,生火却也是必备之物,故而亦未推辞。 不过花相容常混迹于这仙都市井之中,更是勾栏酒肆的常客,对这红尘饮食更是留恋不已,先前赖在不二酒馆之中,曾听无用提起苏迈拿手之烤肉,一直未有机会见识,今日适逢其会,自然欣然前往。 待得那篝火熊熊,石阵前方一小片空地之上已是火光掩映,四围通红一片。 不到一刻钟,苏迈和花相容便人手一物,嘻笑着小跑了回来。 陆云奚听得动静,回头一看,只见苏迈手上倒提着一只半大的雉鸡,正扑腾着翅膀,拼命挣扎,而花相容则肩头扛着一截断木,其上正吊着一只灰色的野兔。 近得前来,苏迈就近扯了条细藤,将那雉鸡绑起,丢在一旁,且是随手取过花相容手中之木棍,将那兔子解了下来。 这家伙看去似乎日子过得不错,皮毛甚是光滑,一身肥肉提在手中,颇有些重量,不过许是受伤过重,颈脖之下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双眼耷拉着毫无动静,看样子,已是奄奄一息。 “嘿嘿,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花相容见苏迈盯着那兔子的伤处,便笑着说道。 过往他亦曾往伏蚕山中猎过些零星的妖兽,但那不过是为了练手而已,对于寻常野兽却很少接触,故而出手便没了轻重,随手捡了颗石子,一击而去,便将那兔子打了个半死。 “今日晚宴,有鸡有兔,倒也不错!”苏迈将那兔子放在那火堆之旁,随口说道。 “看来,今日有口福了!”花相容闻言回了一句,随后往地上一蹲,又朝苏迈叫道:“烤肉之事,本公子不甚在行,苏迈,便交给你了!” “无妨,你便等着罢!”苏迈边回着,边欲去取那雉鸡。 也不知苏迈如何捕得,这雉鸡看起来浑身上下并无一处伤痕,若非被苏迈捆绑着,说不定一展翅,便欲飞去。 “苏迈,不如……将它放了罢!”陆云奚一把抓过那雉鸡,护在身前。 “为何?”苏迈见状,不知陆云奚此举何意,忙轻问道。 “这兔子如此肥美,足以令我们四人饿食一顿,又何必多伤性命!”陆云奚摸了摸雉鸡那五彩斑斓的羽毛,随口回道。 苏迈未料她会有此举,暗道这可是我费尽心力抓来的,说放就放未免有些可惜。 花相容却是变得极快,见陆云奚大发善心,忙附和道:“仙子所言极是,这兔子我们都吃不完,徒伤了这雉鸡性命,确有伤天和!” 苏迈闻言,斜了他一眼,心中暗骂。 这家伙先前还说自己有口福,一转眼,却有伤天和了。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八十章 玉露当酒 无奈之下,苏迈亦只好将那到手的美食放了,雉鸡初时尚不明所言,片刻之后,却是欣喜过望,咯咯地叫了两声,往前冲了几步,猛地拍着翅膀便向一侧的山林乱草之中飞扑而去,不到数息,便无动静。 苏迈提着那兔子,打算去稍做处理,不过片刻,他却愣了愣,抬眼望向火光前的三人,一脸无奈。 “怎地,想要帮忙啊?”花相容见状,当先叫道。 “帮忙倒不用,不过,我手中并无刀刃,这开膛破肚之事,却是有些为难!”苏迈皱了皱眉头,接口说道。 他不像无用,随身还带着把短刃,他那黑剑钝而无锋,用来杀人倒还差强人意,这杀鸡宰兔之事,却是无能为力。 他这一说,在坐之人一时皆愣了愣。 水轻盈以琴为器,器音可疗愈,并可杀人,但却无实质之利,而花相容的千秋山何扇虽暗藏杀机,但要取出却甚是麻烦,再说花相容自诩风雅之人,这等焚鹤煮鹤之事,他自不愿干。 故而,一时之间,大家皆将目光聚在了陆云奚身上。 天渊剑,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利器,一剑在手,无往而不利,削金断铁,亦是易如反掌! 只是,若要用来杀兔子,却难免有杀鸡用牛刀之嫌。 苏迈亦望向陆云奚,但一时间,却不好开口。 “苏迈,你且提着那兔子,站远一些!”陆云奚见状,却是浅笑一声,随后站起身,示意苏迈后退。 苏迈初时不明所已,不过见陆云奚长剑出鞘后,却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陆云奚怕这兔血沾染了她的宝剑,故而欲隔空将那兔子劈开。 苏迈退到一丈开外,双手扯着那肥兔的后腿,便等着陆云奚施为。 花相容见状,亦饶有兴致地站起来,望了望苏迈,随后又略有些担忧地朝陆云奚道:“仙子,如此可行么?你这宝剑可是开山裂山亦不在话下,别一不小心,这么近的距离,光是那剑锋,便可将苏迈劈成两半。” 陆云奚未及回话,却是望向了苏迈,那神情仿佛在问,你可敢一试? 苏迈虽亦有几分忐忑,但他心知陆云奚非莽撞之人,如此作为,自然心里有数,故而见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脸淡然。 “站稳了!”陆云奚素手一挥,长剑往前一点,随后轻轻一划而下。 那动作轻柔随意,看去便是丹青手作画一般,自然天成,而随着她这手起剑落,苏迈手中兔子便如被利刃瞬间划开一般,胸腹之间一道薄如纸片般的切口,沾而不连,将断未断。 苏迈尚未反应过来,陆云奚便已收剑回鞘,口中说了句:“好了!”便又转身,朝那火堆而去。 苏迈闻言,将手一翻,轻轻一扯,便将那野兔一撕开,随后忙以转过身,去那林中,寻水源去了。 水轻盈见陆云奚露出这一手,一时间亦颇有些钦佩,待得苏迈转身,忙起身拍了拍手,口中赞道:“陆姑娘这一剑,当真妙到毫厘,不愧为天渊剑之主啊!” 陆云奚闻言,略点头示意,随口说了 句:“雕虫小技而已!” “仙子这一剑,剑随意动,举重若轻,在下亦是佩服之止!”花相容亦起身拱了拱手,扬声赞道。 在场二人,虽均不使剑,但却是大世家出身,这见识和眼光自然不低,陆云奚这一剑,轻则无法伤及兔身,若用劲过重,则会伤到苏迈,纵是用劲再多一分,亦会将那兔子劈成两半,到时便是苏迈无恙,亦会溅得一身是血。 而能将那兔子肚皮,切得将断未断,既达到开膛之效,又免得血流遍地,可说是一举两得,如此精巧的力道把握,若非多年苦练,人剑一体,极难做到。 一时间,花相容甚至有些妒忌苏迈,早知如此,他应该抢着去提那兔子,省得枉做了小人。 一炷香过去,苏迈悄然而返,双手抱着那一团裹着厚厚黄泥的东西,正快步而来。 “山间少调料,只好取诸自然,今日,我们便尝尝这药泥封兔!” 苏迈边走向三人,口中边说道。 花相容望向苏迈那一手的泥,眉头微眉,口中问道:“那兔子便是裹在这泥中?” 苏迈点点头,随后找了个空地蹲了下来,在地上拾了半截未烧完的棍子,将火堆中央掏空了一块,便将那团黄泥塞了进去,随后开始添些,将火烧旺。 一刻之后,复将那烧得焦黑的泥团翻了翻,又炙烤了一遍。 如此再三,翻来覆去之后,不到半个时辰,火堆之中,已有肉香味传来。 花相容食欲大动,闻了片刻,便欲动手,苏迈伸手将其打住,随后将那燃得正旺的火堆移开,拨了些炭火将那焦泥捂住再慢慢烘了片刻,待得那药香味弥散开来,才将其取出。 “剑茅草!”花相容好食之人,一下便闻出剑茅之味,这东西亦是寻常餐食中常用的香料,故而其亦甚为熟悉。 苏迈点点头,随后却笑着说道:“想要吃这兔子,至少还得说出两种味道才行!” 花相容闻言,道了声:“去,这有何难!”随后便凑近身子,使劲闻了起来。 初时,他亦以为不过分辨几株药草而已,应不是难事,不过等他仔细闻过之的,却发现,这药草味夹杂着肉香,已混成一团,除了剑茅那种味甚独特的香草之外,其余却是很难分得出来。 使劲闻了半天,却一样也未发现,只好悻悻地望向身侧二人,眼有求助之意。 水轻盈亦觉有趣,学着花相容的模样,凑近闻了闻,不过片刻之后,却已有所得。 “若未猜错的话,这其中应有地芙蓉。”水轻盈吸了吸鼻子,缓缓说道。 “没错,地芙蓉叶有清香,揉碎塞入肉中,有去腥除腻之效!”苏迈面露赞许,这地芙蓉叶其味甚淡,寻常食之,口齿间会有清香之气,水轻盈能在这黄泥封之中,辨得出来,很是不易。 “看来,水姑娘亦是甚好美食之人!”花相容手中折扇一拍,轻笑着道。 “已有两味,还差其一,便可开封!”苏迈见状,用棍子在那一团焦黑之中敲了敲,那薄薄的泥封便裂开了一道口。 “仙子可有甚高见?”花相容自 己闻不出来,便望向了陆云奚。 陆云奚先前和水轻盈一般,闻了半天,亦什么也未发现。 她自幼修炼,各类灵药吃得不少,但对俗世饮食却甚少涉及,便是偶尔吃上一两顿,亦是极为清淡,故而对这些调味的香草所知有限,别说闻出其味,便是放在她眼前,亦不识得。 此刻,她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迈见状,亦未说话,只是又轻轻地在那黄泥之中敲了敲,一时间,肉香味更加浓了。 陆云奚见其动作,顿了顿,随后却突然反应过来,脱口叫道:“还有一味,便是黄泥!” “这个……”花相容闻言,不禁失笑,这泥土味也能算吗? 本想着苏迈会断然否认,未料他却应了点了点头,随后正儿八经地说道:“没错,这黄泥,亦是其味之一!” “此话从何说来?”花相容一声,来了兴致,想听听苏迈作何解释。 “这黄泥又号神仙土,藏于极阴之地岩穴之中,土质细腻柔软,遇热有微酸之味,可致人迷幻。” “难怪叫神仙土!”花相容亦在兔肉上敲了几下,取出一块掉落的薄泥片,望着那外黑内黄的模样,颇有兴致。 这致幻之物,为何苏迈要用来裹这兔子? “这东西的微酸味,正好中和兔肉的口感,以你们的修为,如此小量,不会有甚影响!”苏迈三下五除二地将那焦泥剥落,随口又说道。 陆云奚见苏迈一本正经地说着,想到自己瞎碰了一句,却未料到歪打正着,一时脸上亦挂着笑意。 花相容倒也管不得那么多,他早就跃跃欲试,如今见苏迈已然开动,便也伸手去扯那兔肉。 胸腹之中,被苏迈裹了许多药草,如今亦被烤得黑糊糊一团,花迈随手将其抖落,扯了一条后脚,便递给了花相容。 随后,四人分而食之,这兔肉作法虽不同寻常之味,但吃到嘴里,倒也另有一番味道,口感清凉酸香,一口下去,油而不腻,便是清淡如陆云奚者,亦觉齿颊留香。 不过,终究是清修之人,水轻盈和陆云奚小吃了一顿后,便停住了嘴,剩得苏迈和花相容二人吃得不亦乐乎。 正在大块朵颐之际,花相容却突然大叫一声,忙放下手中之肉,伸手自腰间取出一只葫芦状的小玉瓶。 “美食当前,岂能无酒!”口中说着,便将那玉瓶拔开,一缕淡淡的酒香便飘散开来。 “你,竟然随身带着酒?”苏迈见状,很是诧异,忙叫道。 “非也,严格来说,这玩意不是酒!”花相容神秘一笑,却将那玉瓶凑近苏迈,让他闻了闻。 “淡是淡了点,不过亦聊胜于无!”苏迈深吸了一口,随后道。 “乾元城的四大家族,果然是财大气粗啊!”陆云奚闻见花相容手中之物,开口说了句,见苏迈有些不解,随后又道:“这酒应是你们花家有名的疗伤圣品金风玉露吧?” “算不得什么圣品,可惜口感差了点,解解油气倒也差强人意。”花相容摇摇手,喝上一口,便又递给了苏迈。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又见陆欣 “这金风玉露可是花家之宝啊,花公子如此作为,倒有些暴殄天物了!”水轻盈接口说道。 “身外之物罢了,有伤治伤,无伤便当酒喝,得其所用便好!”花相容见苏迈有些犹豫,便催着他喝上一口。 “那好,今日便借花公子这金风玉露,洗洗这满身的风尘之气!”苏迈仰头喝了一口,随后叫道:“这一口,便敬这茫茫江湖,千杯不言醉,一笑泯恩仇!” 花相容闻言,接过苏迈递来的玉瓶,手中千秋山河扇随手一展,倒了一口,扬声道:“那我便敬一敬这十丈红尘,人生百年,风流总被雨打风吹,烟消云散,只有这山,这水亘古长存!” “好一个十丈红尘!”水轻盈见状,接口赞道,随后亦取出两只瓷白小瓶,递一个给陆云奚,随后浅笑着道:“我便以水代酒,敬一敬这芸芸众生罢,世事纷繁,各有其法,愿苍生皆能离苦得乐,天下太平!” “如此,我便来敬敬这三尺青锋!”陆云奚玉指轻弹剑身,接过水轻盈的瓷瓶,取出瓶塞一饮而尽,随后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州,愿朗朗乾坤,尽皆坦荡之士,神州界上,再无波诡云谲。” “好!”花相容拍手而赞,随后道:“天渊剑主,果是气度不凡!” 陆云奚闻言,微微一笑,却转向水轻盈,拱手说道:“多谢姐姐的” 水轻盈见状一笑,点头回道:“不必客气!” “如此良辰,姐姐琴艺无双,可否为我等抚上一曲,也不负这清风明月!”苏迈站起身,往前踱了两步,举头而望,却见寒星隐隐,明月高悬,一片清辉洒在那篝火之上,映得众人脸色或红或白。 苏迈想起困于迷雾中的无用等人,一时颇有感慨,想借水轻盈的清心咒安抚一番,却不知他们此刻,又能否听到。 “好,就借这明月清风,抚上一曲!”水轻盈盈盈而起,在离那火堆不到一丈之地,找了块平坦的岩石,盘腿而坐,瑶琴置于身前,随着她素手轻抚,低沉高古的琴音如水流出,这一次,却是声随琴动,不再如先前恍自虚空而出,不知所起,自然,此调亦非苏迈颇为熟悉的清心咒。 琴音古雅悠然,响彻于山谷之中,水轻盈素手轻捻,黄衣迎风而动,颇有几分仙姿雅韵,如空谷之仙灵,飘然出尘。 乐声如山间流泉淌过心头,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苏迈虽不识乐理,但闻得此音,亦觉离尘脱俗,心中块垒一扫而空。 回想起自出山以来,诸般往事,一时心有所感,和着琴声,高声唱道: 霸业等闲休 跃马横戈总白头 莫把韶华轻唤了 仙途 多少英雄只废丘 …… 人生若梦,仙途似海,多少人在孜孜以求的路上蹉跎度日,最后垂垂老去,留下一堆黄土,几分薄名,流落在这红尘之中,一生苦修,说起来,尚不如俗世农人忙时劳作,闲来喝酒,一辈子寂然无名,却是自在逍遥。 花相容闻得苏迈之调,接口笑道:“妙哉,水姑娘这琴音本是空蒙婉转,被你这么一唱,却多了几分悲 壮,这霸业嘛,自是不易,不过人生于世,若无所求,便是活上千百年,又有何用?” “那……,花公子所求为何?”苏迈闻言,转过身,轻笑着问道。 “我嘛,并无他求,日后能在这仙都之中,有一席之地便可!”花相容随口应道。 “依我看,花公子胸有丘壑,假以时日,只怕这城主之位,亦可争上一争。”一旁的陆云奚闻得二人之言,忍不住插了一句。 “若有机缘,自是当仁不让!”花相容哈哈一笑,半真半假地回道。 “如此,我等便拭目以待,日后在这乾元城中,还得仰仗花城主!”苏迈边走看那火堆,边拱手调笑道。 水轻盈沉醉于琴音之中,对三人之言恍若未闻,锁轮滚拂之间,声若天籁,毫无弹拂之痕,一曲终了,余音仍在这谷中回荡,经久不去。 水轻盈的琴技,苏迈自然熟悉,不过花相容和陆云奚却是初次见识,这世外天音,亦听得二人神清气爽,曲终人起,尚觉意犹未尽。 “水姑娘这琴音确是当世罕见,今日得闻姑娘妙乐,实是三生有幸!”花相容见水轻盈起身,亦拱手一揖,诚声言道。 “花公子谬赞,不过久练之曲,手熟罢了!”水轻盈身形轻闪,让了过去,边走边轻笑着回道。 “姐姐这琴声,与世间之调多有不同,莫非与心法有关?”陆云奚适才细听之下,总觉琴音之中,有种拂人心弦的感觉,久思不得,故而开口问道。 “没错,这琴名为苍玉,而我所修之术,便为苍玉诀。”水轻盈便也很是坦诚,接口便回道。 陆云奚点点头,不再细问。 四人又自火堆之旁围坐闲聊,不知不觉间,已至深夜。 月在中天,夜风吹动槠树林,枝叶沙沙,树影婆娑,四围浅草丛中,有虫鸣咻咻,偶有夜鸟惊啼,映得这山谷更加静谧。 火光渐小,谈话之声亦时有时无,苏迈和花相容尚小声聊着,而水轻盈和陆云奚却已盘坐假寐,似入静修之中。 “苏迈,你说无用他们真会在这石阵之中吗?”花相容对眼前这石阵,犹有些半信半疑,不过细看去,那层薄雾,却似乎未曾变过。 本来此刻山间寒凉,按说那雾气应会更重才是,不知为何,却同白日一般,毫无变化。 花相容自然不明其故,只好问向苏迈。 “多半在的,只是我们察觉不出。”苏迈轻呼一声,缓缓回道。 “若真是如此,那你说他们能听到我们说话吗?”花相容复又问道。 “这个,我亦不甚清楚,这些石柱应是自然而成,诡异的只是那雾气,有人借这石柱地形复杂,布下阵法,想来应是类似障眼法之类的东西。” 苏迈对于夜雪的阵法之术,初次见面,便领教过,当时在那竹林小院之内,被挡在院门之外,数步之遥,却怎么也无法踏入其中,最后还是他略施小计,骗过陆欣,才得以安然入内。 故而,在这石阵之内,弄点障眼之术,对夜雪而言,似乎并无难度,只不过他不知破解之法,却只能望而兴叹。 “你对阵法之术,可 有研究?”苏迈想着花相容世家出身,所学甚博,故而想了想,又出口问道。 “阵法之道,早已式微,很少有人深入研究,多是略知一二,这东西很是鸡肋,修为高深之人,自有破妄这法,很少会被阵法所伤,更别说被困了,向日里我闲得无聊时,亦稍有了解,不过所知实在是有限。” 花相容略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苏迈对此,自然早有所料,此刻突然问到,亦不过权作闲聊罢,并未对他有过多期待。 不久之后,二人已无甚可谈,苏迈亦觉有几分困意,便靠在先前水轻盈弹琴的石块上,闭目而寐。 他不像其它三人,有修为在身,随意盘坐便可运功入定,靠着这石块,他心里更踏实些。 一夜过去,却是风平浪静,夜雪和陆欣并未出现,而当苏迈睁开眼,准备拂去一身露水时,却发现,花相容等人早已各据一地,正在晨起修练。 陆云奚纵跃于石柱之上,脚不点地,剑出如飞,一道道青白剑光自山谷之中不时闪现,看上去,气势非凡。 花相容的千秋山河扇亦化作画卷,将其围住,流光闪闪,山河隐现,磅礴而壮阔。 水轻盈的苍玉琴虚浮于身前,双手离琴弦数寸,数指虚按,却未闻琴音,似乎在练习着某种术法。 只有他一人闲着无事,跑到那槠树林中转了一圈,回来时,见众人尚未收功,复又钻了出去,想着到那山谷之外,寻些野果,以做早食。 山野之晨,甚是清寒,露深湿重,加之无路可寻,故而没多久,他便身裳尽湿,不得已,只好往那草浅之处而行。 这浮图岛上,向来极少人迹,便是此刻成千上万的修士聚于其中,那山深之外,亦少有人迹,毕竟,能到此处者,皆是修为了得的修士,平素高来高去,便是在深林之内,亦多是踏树而行,除了某些目的明确的寻药之人,很少有像苏迈这般在林中穿来钻去的。 不过,正因如此,林中可食之物,却是甚多,苏迈用了不到半刻钟,便找到了一堆颜色各异的山果,找些清水洗了洗,便复又折返而回。 刚进入那槠树林中,便闻得一阵叱喝之声,听起来,像是陆云奚的声音。 “莫非,有人闯入?” 苏迈心头一动,想着会不会是夜雪和陆欣突然而来,和陆云奚等人发生了冲突,忙赶紧快步向前而行。 待他冲出树林,一眼便见那石柱前的空地上,站着一红衣少女,而陆云奚等人却是围合而立,看情形,像是将她堵住了。 “欣丫头?” 苏迈定了定神,仔细一看,那少女正是陆欣,只是不知,为何是她独自一人,夜雪又去了何处? “各位,都自己人,快住手!” 苏迈边喊着,边跑了过去,情急之下,手中捧着的果子亦掉了一地。 “谁跟你是自己人?”陆欣见苏迈突然现身,亦很是意外,待他走近,便白了他一眼,口中很是怨烦地叫道。 “见过欣姑娘!”苏迈知她脾气,倒也不介意,又拱拱手,正色道。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一丝端倪 “你为何在此?” 陆欣轻哼一声,神情颇为倨傲,似乎被花相容等三人围困,一点也不在意。 “我有几位朋友失踪了,怀疑被困于此处,欣姑娘可知道其下落?”苏迈往前走了走,忙接着回道。 “你的朋友,与我有甚相干?”陆欣冷冷地回道。 “请问欣姑娘,夜雪如今何在?”苏迈见她油盐不进,复又问道,这丫头不知为何,自相识以来,对他便无甚好脸色,反倒夜雪,更容易亲近些。 莫不是当初在那竹篱别院里骗了她,便一直记恨至今吧? 苏迈心中暗想,但却又不敢问出来,只好盼着夜雪会在这附近,也好打听无用等人的下落。 “你自己去问她罢,我怎知道!”陆欣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随后斜眼望了望周边三人,便欲转身朝那石阵之中行去。 “嘿,你这小丫头也忒不识好歹,听不懂人话啊!”花相容自然见不得陆欣这一脸狂傲的样子,虽不知苏迈为何对她礼遇有加,但此刻,在他花公子看来,就得好好教训她才是。 “如何,想打架啊?”陆欣闻言,脚步顿了顿,随后复又不屑地道:“想群攻还是单打独斗,随便你。” “这丫头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苏迈闻言,头大如斗。 她只身一人来此,自非无聊之举,肯定和这石阵有关,若好言相说,不过三两句话之事,但她却非得挑衅众人,在场者除了苏迈自己之外,只怕随意挑一人,陆欣亦非对手。 “别别别……”为防事态恶化,苏迈只好赶忙圆场。 一把拉住正欲发作的花相容,随后又陪着笑脸,向着陆欣说道:“大家皆是朋友,不宜拳脚相向,欣姑娘,我那三位朋友失踪已久,我等皆很是担心,若姑娘得知其下落,还请告知一二!” “这儿没你说的三个人!”陆欣闻言,神色稍霁,随口回了一句。 “不可能啊,我们早已查知,他们就在此处!”苏迈眉头微皱,追问了一句。 陆欣之言,看去不似有假,只是若不在此,又去了何处? “不信的话,你自己进去瞧瞧便知!”陆欣撅着小嘴,微扬着脸看向苏迈道。 “这石阵之内,我已搜寻多次,一无所获!”苏迈摇摇头,无奈地回道。心中却是暗想,若能找得到,还需要问你吗? “那不得了,你的朋友并不在此,赶紧回罢,省得在这碍眼。”陆欣面向苏迈,眼神却不经意了扫了扫花相容等人。 “苏迈,还跟她客气甚,抓起来一顿打,不怕她不招!”花相容突然往前数步,半带恐吓地叫道。 “来吧,怕你不成!”陆欣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见花相容之言,反倒激起了怒意。 苏迈见状,甚是头大,心道再这般下去,只怕冲突便在所难免,花相容等人再隐忍,亦经不得陆欣的再三挑拨。 想了想,苏迈复又走近陆欣,口中问道:“欣姑娘,你应是受夜雪之命而来吧?” “与你何干!”陆欣没好气地回道。 “我不知你到此,是为何事,不过如今这岛上变故将起,贸然起了冲突,耽误了你的事情不说,若引起这岛上群雄的留意,有甚事泄露,只怕你不好交 代啊”苏迈若有所指,缓缓回道。 “哼,我有甚事需要交代的,不过一个和尚和一丫头而已,多呆几天亦死不了。”陆欣闻言,对苏迈所言,似乎很是不屑,不料言语中一不小心,却将无用和清茶之事,吐了出来。 “你说什么?”苏迈闻之一惊,复又追问道。 一个和尚和一丫头,自然是无用和清茶无疑,只是如此一来,顾旷又去了哪里? 陆欣一不留神,说漏了嘴,话已说出,自然无法收回,心里暗叫了句: “不好玩!” 随后便定了定神,扬着头,向着苏迈,一本正经地说道:“听好了,这里面有一个未受戒的和尚和一小丫头,只有两人,却不是你口中的三人!” “那他们如今身在何处?”二人也好,三人也罢,此刻苏迈已顾不得这么多,忙朝陆欣叫道。 只要见到无用,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这山谷就这么大点,你一叫,他们自然可听到!”陆欣嘟了嘟嘴,似乎对苏迈很是无语。 苏迈闻言,猜想这陆欣可能已在暗中将那阵法撤去,却不想他们深入其中,知道更多,故而才令他以声相唤。 “无用、小清茶,你们在不在里面啊?”身后的花相容,不待苏迈有所行动,闻得陆欣之言,便大声出口唤道。 话音响起,少顷,便有动静传来。 “花公子,是不是你啊?”却是小清茶清脆的叫喊之声。 许是无用对阵外之人的叫呼之声早已习惯,反正再怎么回应,亦是毫无用处的,故而想着此次花相容之言,亦不例外。 不过小清茶却一直抱着希望,在这充满生机的清晨,突然闻得花相容的叫喊之声,虽不知外头是甚情况,但她仍是心中一喜,很自然地大声回了一句。 闻得小清茶的回应声,苏迈和花相容皆是神情大悦,看来陆欣并无说慌,清茶果然便在其中。 “小清茶,你们快出来吧,我们就在阵外!”花相容快速向前几步,复又向里喊道。 石阵之中的无用和小清茶,闻见花相容的回话,自是狂喜异常,数日以来,这还是第一回,和外觉有了联系。 无用原来正盘坐入定,并未在意,此刻突然听到花相容回话,激动之下,自地上一蹦而起,一把抓住小清茶的肩膀,大叫道:“清茶,我们……可以出去了!” 小清茶亦是兴奋得不断点头,脸上笑意如山花烂漫,愣了片刻,方才嚅嗫着道:“无用哥哥,我们赶紧走罢!” 二人并无随向之物,此刻脱困在望,自然说走便走。 循着花相容的声音,在那石柱之中一阵疾行,很快便到了那出口所在。 先前曾有数次,无用皆来到此处,不过无论他怎么走,皆迈不出那数步之地,此刻眼看着苏迈等人便在近前,无用心里却突然有些犹豫。 有多大期许,便有多大失落,无用很怕小清茶再度伤心,故而脚步不自觉地顿了顿,脸色有些许凝重。 好在小清茶心思单纯,见到前方众人,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瞬间,便到了苏迈身侧。 无用见状,神情一松,心知再无阻碍,忙脚底一动,闪身而出。 众人再次相见,自有劫后余生之 感,小清茶自幼便在不二酒馆之中,日子虽清闲平淡,但亦被众酒客好生关照,如今在这浮屠岛上突然被关了数日,甫一脱困,见到相熟之人,自是委屈不已,泪水在眼眶打转,而面对众人,却又有些羞涩,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而无用虽无清茶那般神情激动,但亦是满面春风,抱着苏迈笑个不停,口中不断叫着阿弥佗佛。 水轻盈虽未见过小清茶,但见其模样,亦甚是怜惜,笑着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口中说道:“小妹妹,别伤心,没事了!” 小清茶见她笑意盈盈,亦觉颇为亲近,忙点了点头,眼睛却是望向了苏迈和无用等人。 苏迈和无用嘻闹一番,忙为众人一一做了介绍。 当听得是陆欣助他们脱困时,无用自然躬身道谢,口中念着佛号,朝陆欣问道:“敢问姑娘,那日在那林中,可是姑娘引我二人至此?” 陆欣尚未回话,一旁的众人却听得心头一动。 “多谢指引之德,无用感激不尽!”无用见其模样,心知大抵便是如此,复又谢道。 “不必谢我,我亦不过受命行事!”陆欣神情淡漠地回了句,眼神却不自觉地扫向苏迈。 “和尚,你脑子坏了啊,她将你们关在这阵里,你还谢她?”花相容不解前因,见状,忙皱着眉头叫道。 “阿弥佗佛,若无陆姑娘指点来此,只怕我和清茶二人,早已不知身在何处!”无用一笑,随后解释道。 苏迈闻言,便知先前自己所料之事,十有**,忙又问向无用。 无用沉吟片刻,随后便将数日前所历之事,简单要说了下,重点提到他二人身负重伤,正好在此休养之事。 “这样看来,还真是如此!”花相容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忽又觉有些不对,复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将你二人送回营地,岂不是更好?” “此地甚是幽寂,最宜静养不过!”无用亦不知陆欣之意,闻言只好应声回道。 而苏迈却不做此想,他先前便猜想,是金刚盟人在背后图谋,无用口中所述的黑衣人,多半亦是金刚盟人,而陆欣和夜雪二人,与那忘归仙子似乎甚熟,纵不是金刚盟人,亦关系匪浅。 故而在无用等人无意闯入其驻地后,便遭遇追杀,被夜雪二人撞见,才设想将其困于此地,一方面,确有利于疗伤,另一方面,只怕亦担心无用等人回程之人泄露金刚盟之秘。 若真是如此,为何此刻,陆欣却跑来放人,莫非,金刚盟欲图之事已筹划妥当,无用所知之事,已不足为患? 一念及此,苏迈突觉背后生寒,若所料不差,金刚盟所欲行之事,已在箭在弦上,不过数日之间之事。 “陆欣姑娘,你和夜雪如今落脚何处,承蒙数次相救,未及道谢,苏迈打算此处事了之后,登门拜谢,还请姑娘告知一二!”苏迈沉默片刻,却朗声朝陆欣问道。 “不必了,你自求多福罢!”陆欣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话音未完,竟自顾自地转过身,朝那槠树林而去。 众人未料这丫头竟然如此傲慢,一时也是愕然不已,苏迈见状,亦是一脸苦笑。 虽说他很想在陆欣口中探知一丝端倪,但亦明白,此刻并非其时。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八十三章 杜鹃泣血 片刻之后,苏迈望着意犹惊魂未定的小清茶,突然想起一事,忙望向无用,大声问道: “和尚,顾旷去了何处?” 无用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迷茫,确定,他亦不知顾旷去了何处。 默然片刻,无用轻叹了一气,黯然说道:“当日我们三人遇到那群黑衣人后,顾旷令我带着清茶先行离去,他说自有办法,之后发生之事,我亦不得而已。” 原来无用在提及数日前遭遇之事时,只简短地提了下他和清茶奔逃的细节,却未强说顾旷之事,故而苏迈才有些一问。 “适才一时情急,却忘了向这陆姑娘打听下,顾旷的下落!”无用一脸的懊恼,望向苏迈颇有几分愧意。 “没用的,陆欣可能并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会告之于你。”苏迈摆摆手,轻叹着道。 在他看来,陆欣之所以出现于此,肯定是因无用等人所知已不足虑,而顾旷独自应对那一众黑衣人,只怕已是凶多吉少,若人已不在,自然不会再提,而若被囚禁,那这禁地,自不可对人言,只怕以陆欣这性子,夜雪亦不会告之于她。 顾旷自和无用二人分开之后,如今已过数日,若全身而退,不可能不回营地,眼下要做的,便是要弄清他的下落。 只是,这岛上林海苍茫,遍地凶险,要找一人,又谈何容易! 苏迈回想片刻,亦无任何头绪,只好又望向无用,问道: “和尚,你可还记得当初你们遭遇那黑衣人之地,是在何处?” 无用闻言,默然半晌,摸着头光,却是一脸茫然。 他这识路的本事,其实和苏迈差不离,且当时背着清茶,一心逃命,却未留意去向了何处。 “苏迈哥哥,具体位置我说不清楚,但大致方位却还识得!”清茶见无用之状,忙接口回道。 “小清茶,你能带路?” 苏迈未料这小丫头在当时身负重伤,又慌不择路的情况下,竟然还记得方位,闻言亦是心头一喜,忙追问道。 小清茶点了点头,看神形,似乎颇为笃定。 苏迈见状,忙朝众人望了望,心中说道:“如今顾旷下落不明,我打算前往失事之地查探一番,诸位可愿同往?” 在场之人,除了小清茶之外,其余众人无论修为心性,皆是杰出之辈,有他们相助,此行自然要顺畅得多。 众人闻言,自是点头,水轻盈本为调查其父闭关之事而来,如今这岛上变故将起,顾旷的失踪或许便是线索之一,她自然得随同前往。 花相容和陆云奚二人本为助力而来,亦是义不容辞,而无用和清茶素来以苏迈马首是瞻,自无二话。 苏迈见状,忙拱手称谢,之后便招呼无用,祭出那净世莲花,带着他和清茶二人,当先而去。 花相容素好热闹,折扇一展,却是闪身而上,挤在了苏迈身侧,好在无用这莲花甚为玄妙,金光铺展,可达丈许,故而坐上四人,倒也无妨。 佛门之宝,与寻常修士灵力驱动之器甚有不同,故而当初在那**凼的绝灵之地 ,顾旷的快雪剑只能当寻常利器,而这莲花却能大放光彩。 陆云奚和水轻盈二人,自是各驾法宝,紧随其后。 先前在那深谷林中,水轻盈独自前往寻路,苏迈并未留意其所使之物,此刻近在咫尺,却发现,原来她脚下踏着的,亦是一柄形制颇为精雅的白色古剑,只是看上去,却比陆云奚的天渊短小了许多。 无用在清茶的指点之下,心无旁骛地向那晚来时之路寻去。 苏迈细察之下,却发现此刻所寻之方位,却与他和水轻盈前来之路背向而驰。 俯瞰而下,只见满目苍翠,沟壑纵横,却是一眼望不到头。 苏迈心有疑惑,这浮屠岛虽大,但毕竟位于星罗海中,为何却像是在陆地之上一般,山峦起伏,丛林重重,四顾之下,却未见那星罗海的踪迹。 “花公子,这段时日以来,你们可曾踏遍这岛中各处?” “谈何容易啊!”花相容闻得苏迈之言,却是摇了摇头,随后又道:“这岛不知其宽,一入其中,只觉群山连绵,层层叠叠,谁也不知何处是个头,不过若是御剑而行,应是有人大致查探过。” “正道之人,多集中于岛中南侧营地数里之内,由于那转生潭太过诡异,便是那周边一带,都少有人去,而岛中北侧,山深林密,那腹地之中,只怕亦只有少数前辈去过。” “那黄泉仙乳,又在何处所得?”苏迈闻言,想到那日六虚山院的弟子徐慥所言之事,复又问道。 “传闻便是在那转生潭以北的一处深崖之下!”这黄泉仙乳太过罕见,故而这岛上只有少数人得知其详情,花相容亦不过听人所传,不甚了了。 大凡稀世之物,其出处自是凶险无比,寻常人等,便是撞见亦无能为力,若强取之,不死也是重伤,故而这取宝之事,从来都是少数人所为,黄泉仙乳的出世,亦不例外。 “看来,若真有人在背后谋划甚事,一时之间,想要察觉,还真不易!”苏迈望着脚底那满目群山,徐徐说道。 “苏迈,依你之见,若真有甚凶险,最有可能者,是何人所为?”花相容神色一动,忙拍了拍苏迈肩膀,笑着问道。 “你们四大家族皆无头绪,我又如何能知!”苏迈应声叹道,虽然他怀疑这背后有金刚盟的参与,但到目前,亦只是推测而已,并无明证。 再说,以他的见识和阅历,这神州之事,所知实在有限,金刚盟亦是听说而已,从未打过交道,这背后图谋者,是否另有其人,亦尚未可知。 花相容闻言,亦觉有理,苏迈先前所历之事,他亦有所知,孤身一人自黑木山而来,到惹上天琅坊,进而罪于乾元城,这一路而来,多在逃命之中,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会知这浮屠岛中之事。 “唉,若这神州将变,却不知是祸是福?”花相容沉默半晌,却突然叹了一句。 苏迈闻言,眉头一动,花相容此言,似乎颇有深意。 若神州将变,对于正道之人,那自然是祸非福,为何他却有此一叹? “以花公子之见,若神州真有倾覆之危,我等又该如何自处?”苏迈想了想,随后饶有兴 致地问道。 他无门无派,在这神州界上,不过一介闲人而已,这天下,是正是邪,其实与他干系不大。 再说,这神州正道,如今看来,对他似乎亦不甚友好,他感兴趣的是,花相容作为花家二公子,又是如何考虑。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世间承平已久,暗流之下,终有暴发之日,英雄啊,多出于乱世之中。”花相容未正面回复,却是叹了一句。 苏迈闻言,心中一沉,听这语气,似乎在他看来,这世间若真乱象,倒还不是件坏事。 这花公子,亦是不简单啊! 苏迈暗自叹了声,随后想到花家式微已久,花相容这家族大计,胸有所图,亦是情理之中,却不知,他日后将有何策以对。 话已至此,苏迈自然不便再细问,呵呵一笑,随口道:“哎,这神州之事,离我委实太远,多想亦是无益,还是先寻得顾旷再说!” 花相容口中的乱世英雄,他并无兴致,如今天琅坊虎视眈眈,蔺归元的通缉之事亦悬而未决,他内心里其实并不想掺和这浮屠岛上的浑水,已打算查明顾旷下落之后,便离岛而去,从此远走高飞。 若顾旷真不幸身故,他便去那苍雩雪山一趟,一则通报消息,二则也去看一看他那生有奇症的妹妹。 二人闲聊之间,无用在清茶的指点之下,已越过那深长的峡谷,眼前的景象已有几分熟悉,待得再飞过一片丛林时,那片铺满杜鹃花的山坡,亦隐然在眼。 “苏迈,你快看,便是前方了!”无用远远望见那一片姹紫嫣红之色的绚烂花丛,神情颇为激动,忙回过头,朝苏迈叫道。 苏迈闻言,忙站起身,朝远处纵目望去。 只见苍莽群山之间,有一片如火焰般的花海,或红或紫,漫山遍野,丛丛簇簇,如天际流霞洒落,掩映于重重深林,一眼看去,深红浅绿,蔚为壮观。 “想不到,这群山之中,竟有如此美景,看来这群黑衣人,还颇有几分风雅啊!”苏迈望了半晌,随口叹道。 “风雅没看出来,凶残倒有几分!”小清茶闻得苏迈之言,想起当日被围攻之事,颇确心有余悸,接口回道。 “无用,小心行事!”苏迈点了点头,却是嘱咐了无用一声。 越是接近那事发之地,自然凶险便多了几分,这美景虽好,却亦不可大意。 无用在离那花丛约里许之地落了下来,随后提醒众人小心行迹,便当头向前潜去。 一路行来,众人闻着杜鹃花那特有的浅淡香味,在无用的带领之下,很快便来到了当补三人被围困的草坡之侧。 “便是这了!”无用朝众人望了望,神情有些落寞地说道。 芳草凄凄,满眼碧色,若无那被踩出的小道,此处便也是个难得的静谧之地。 当时一战,最终结果不得而知,顾旷虽被围困,但那群黑衣人亦伤亡不了,细察之下,浅草丛中,亦尚留有丝丝暗红之色。 苏迈想到顾旷之事,亦是神情凝重。 默然望向四周,只觉崖高峰险,山风呜咽,一时间,竟有几分悲色。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八十四章 坑底有宝 水轻盈见状,轻叹了一声,走上前来,柔声道:“苏迈,顾公子生死未卜,前方凶险难料,实不宜悲伤啊。” 苏迈闻言,点了点头,此刻确非悲伤之时,再说顾旷下落未明,众人此行尚不知会有甚凶险,不如打点精神,设法找到那些黑衣人才是首要之事。 心念一起,苏迈便又和众人商议片刻,顺着那草地之中的小道一路行去。 两侧浅草稀疏,看上去似乎时被践踏,显然,近期以来常有人自此而过。 顺着这草坡复行里许,是一道狭窄的山梁,众人转过之后,只见危岩累累,猿鸟难渡,山石如削,藤蔓垂天,而脚下,竟是一天然石坑,无路可去。 “这……”花相容立于那山梁之下,望着前方那深不见底的巨坑,一脸无奈。 “此处怎会突然有一大坑?” 苏迈亦心有所惑,原本在他想来,这山梁之内,应会搭建有房屋或帐篷之内,再不济,亦会有石洞等栖身之所,却不料,那脚印至此而止,再无可寻之处。 “莫非,那群黑衣人便聚于这坑底?”无用挠挠头,望向苏迈。 “依眼前状况,只怕多半如此!”苏迈往那四周崖壁望了望,缓缓说道。 “我且去探探!”陆云奚长剑一指,未待众人反应,便已化作一道流光,向那坑底遁去。 “我也去看看!”花相容见状,折扇一展,身形一闪而过,却是顺着那悬崖搜寻而去。 “水姐姐,你说陆姑娘会不会有甚危险?” 苏迈立于巨坑之上,见陆云奚许久未归,面露忧色,问向身侧的水轻盈道。 “我们这群人中,以陆姑娘修为最高,别说眼下并无动静,便是遇到甚事,我想,她若要全身而退,应当不难,无须担心。”水轻盈面带浅笑,看上去似乎并不担心。 “这坑底之下,不知是甚情况,我担心会有毒虫迷瘴之类的东西。”苏迈接口回道。 “有甚担心的,下去看看便知!”无用先前被那群黑衣人弄得仓皇而逃,还把顾旷弄丢了,此刻到了这贼窝边上,自然是跃跃欲试。 苏迈点点头,与其在这上边担扰不已,不如下去一探。 无用见状,便欲行动,金光方一亮起,前方身影一闪,一袭深蓝绸衫的花相容面色平淡,正自远处疾飞而回。 “如何,可有发现?”身形甫一站定,苏迈便冲上来,抓住他问道。 “什么也没有!” 花相容摇摇头,随后复又道:“此处乃是一死地,四围悬崖,前方亦是无处可去,看来,这唯一可能之处,便在这坑底。” “那便下去看看!”苏迈闻言,不再犹豫,向无用示意了下,便踏上那莲花,往坑底沉去。 净世莲花载着无用数人,呼啸而下,金光挥洒间,不到半刻,便已到底。 原本苏迈以为这坑底定是巨树参天,瘴雾重重,不想落脚之后,才发现,眼前所见,竟是一片不毛之地。 乱草稀疏,怪石嶙峋,看 上去,荒凉萧瑟,和他所想,却是千差万别。 “奇怪,按说这坑底天然封闭,四面无风,日光甚足,正宜草木生长才是,为何这底下除了些许杂草,空无一木?” 苏迈望着这满目萧疏,一脸疑惑。 “苏迈,快看,这是什么?” 就在苏迈迷茫不已之时,耳边却突然传来花相容的叫声。 转身一看,却见他手中正握着一块深褐色的石头,满面惊奇。 “这是何物?”苏迈看花相容模样,自知他手中之物非寻常石块,忙冲过去,取到手中,仔细观望。 不过,看了半晌,除了这色泽和纹理有些特别之外,亦未看出有甚奇异之处。 “地灵石?” 水轻盈见二人模样,亦快步行了过来,望见苏迈手中之物,讶然叫道。 “有甚作用?”苏迈闻言,忙将那石头递了过去。 “此物有吸取灵气之效,乃是不可多种的铸器之材,这模样呈深褐色,显得质地已是上乘。”水轻盈将其捏在指间,细察片刻,缓缓说道。 “没错。”无相容折扇在手,装模做样的扇了几下,随口接道:“这东西在神州界上已甚难寻,便是天琅坊中出售之物,亦多为灰褐之色,颜色似这般深者,极为难得。” “你们是说,这石头可吸引天地灵气?”苏迈闻言,惊叫道。 花相容点了点头,随后便道:“这地灵石乃天地造化之物,以之铸剑,可使灵力充盈,可事半功倍之效。” 苏迈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什么,随后往四周望了望,突然叫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花相容见状,忙追问道。 “先前落地之时,我很是疑惑,为何这坑底竟然草木萧疏,荒凉清冷,如今见到这石头,却突然明白过来。”苏迈面露笑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是说,吸灵石将这坑底的灵气耗尽,导致草木不生?”花相容见其模样,亦很快反应了过来。 “应是如此,不出意外的话,坑底这类东西应该不在少数!”苏迈点点头,随口回道。 “哈哈,发财了!”花相容闻言,突然扬首伸眉,得意洋洋地叫道。 “你身为花家二公子,平素挥金如土,不似缺钱之人啊!”苏迈见他那得样子,忍不住揶揄道。 “这世上之人,哪有嫌钱多的!” 花相容丢给他一白眼,接过水轻盈递来的地灵石,放在手掌之中,啧啧地叫了声,随后又道: “你可知道,如此精纯的地灵石,在天琅坊中,便是数十万券亦难得一枚,若真如你所言,这坑底富含此物,那岂不是要发笑横财,便在在场之人,平分所得,亦不在少数。” 苏迈对铸器之事,不甚了了,过往亦只听过南申屠北钟离之名,不过却从未有甚接触,更别说铸器之材。 这地灵石,他亦是初次听到,其有甚珍贵之处亦未可知,听花相容如此一说,倒也来了兴致。 传闻中的浮屠岛遍地是宝,莫非数人此行,便 入了宝窟? 一念及此,忙招呼无用等人,分散而行,到那乱石之中,寻找地灵石。 众人应声而去,不到一刻钟,便收获颇丰,细数之下,除了花相容先前所寻之石,品相一流者足有十枚,另有数块稍次者,被花相容归到一处,看上去颜色稍浅,但亦未灰褐之色。 花相容自然乐不可支,正欲再去寻找,却突然被苏迈一把拉住。 “在石头一时半会跑不了,先去寻陆姑娘再说!”苏迈对这地灵石的态度自不如花相容那般狂热,故而虽亦甚兴奋,但尚未忘记前来此处,所为何事。 “没错,先四处看说,说不定前方还有别有东西!”无用出家之人对于财富之事,看得甚淡,这地灵石便是给他,亦无所用,他出口相催,却不过好奇而已。 花相容想想,亦觉有理,虽有些恋恋不舍,但陆云奚深入此中甚久,却毫无消息,众人为此而来,他自不可做这见利忘义之事。 无用见众,一马当先,向那乱石丛中,如飞而去。 众人紧随其后,东奔西跑,过了约半个时辰,却突然发现,已到了这坑底尽头。 前方绿荫一片,粗大的藤蔓自崖顶垂落而下,密密麻麻铺满石壁,看上去,便如一堵深绿色的高墙立于众人眼前。 “苏迈,你说陆仙子,这是去了何处?”花相容立于众人之前,望着那石壁彷徨不已。 苏迈亦是疑惑不解,他眼见着陆云奚往纵剑而下,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为何他们寻遍这坑底,却不见人影? “莫非,这底下另有出口不成?”水轻盈秀眉微蹙,走到那石壁之下,仔细察看片刻,满腹狐疑道。 苏迈伸手扯了扯那碗口粗的绿藤,只觉触手甚是粗砺,藤条之上,裂痕斑斑,颇有些岁月侵蚀之痕。 “分头去寻寻罢!”面对这无数爬藤后的冰冷石墙,苏迈亦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只好和众人商议,分头寻找。 这坑底甚是宽阔,先前众人一路直行,亦费了不少时间,此刻,若沿这崖底边缘搜寻,那自然更是不易。 不过,此刻亦未有其它办法,只好依计而行。 临行之前,花相容突然叫了一句:“诸位,在寻人之时,莫忘了,顺便看看,是否还有地灵石!” 苏迈见他那一脸土财主的模样,亦是哭笑不得,走上前去,踢了他一脚,引得花相容哇哇大叫,一闪身,便向前跑去。 其它几人,亦各往一处,分散而去,为策安全,苏迈叫住了无用,令小清茶同其一道,相互有个照应。 众人很快便消散于乱石之中,坑底地形甚为复杂,虽无树木遮挡,但亦是高低起伏,一入其中,很难察觉。 苏迈举头望天,斜眼目测了下,这深崖高数十丈,宽却有数里之长,四围石壁直立而下,高耸雄奇,除了这些绿藤,并无落脚之处。 “陆姑娘若无意外,不太可能越峰而过,多半便在这坑底的某个地方,有所发现!” 苏迈叹息片刻,亦转身向前寻去。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八十五章 灵石陷阱 坑底多乱石,无水无风,先前众人下落之时,尚还有些许杂草次第散落, 而到了这深处,却发现草木绝迹,除了满目灰褐色的石块,竟再无他物。 前方无路可寻,苏迈只好看准方向,随意而去。 四围绝壁冲天,粗藤如长蛇般垂落而下,一眼望去,绿意盈盈,却看不出 任何的出口所在,苏迈搜索半晌,一无所得,心却是越来越沉。 “若按先前所想,这坑底灵气均被地灵石所吸,导致草木不生,那这里面, 应分布更多才是,为何一路寻来,却无甚发现?”苏迈寻了一段,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那群黑衣人应就藏于这地底某处,陆姑娘看来应是有所发现,追踪而去了。”苏迈心中暗想着。 就在他心疑不已之时,耳畔突然传来无用的叫喊声。 “苏迈,花公子,你们快来,有发现!” 苏迈一听,忙转身折返,循着声音,一阵小跑而去。 待到他赶至时,花相容和水轻盈已先其一步,到了无用和清茶所在之处。 “发生甚事?”苏迈身形未定,便急着叫道。 “这有个洞!”无用以手挑开那层层绿蔓,只见石壁之上,顿时露出一个数尺见宽的洞口。 苏迈快步上前,来到那洞口之侧,伸手摸了摸那边缘石壁,然后又朝四周仔细望了望。 “这洞里似乎常有人走动!” 片刻,苏迈指那石壁上有些磨损的印迹以及那脚底稍有些平滑的地面,沉声说道。 “嗯!”无用亦点了点头,这痕迹如此明显,在场众人,自然皆看得出来。 “陆仙子很可能便自此而去。”花相容面色深沉,望向苏迈道。 “等甚,进去看看便知!” 无用喊了一句,随后也不待众人回应,便当先迈了进去。 苏迈本想叫他当心会有埋伏之类,还未等他出口,无用那光头便已消失在那洞口之内。 众人无奈,亦赶紧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苏迈便找到了位于一条极长洞道入口的无用。 小和尚手中握着一颗地灵石,愣愣地站着,一脸的疑惑。 “无用,有甚发现?”苏迈见状,以为他有甚不测,忙追上去问道。 无用默然递过那石头,口中喃喃念道:“苏迈,莫非我看错了么?” “看错什么?”花相容亦冲了过来,闻得无用之言,急叫道。 “你们看!”无用指了指前方,示意二人望去。 苏迈抬眼而望,只见前方是一条极长的洞道,洞顶镶有发光的莹石,而那宽阔的洞壁之上,嵌着无数和他们先前所寻获一般无二的地灵石,繁密复杂,星星点点,直伸向远上,一眼看去,竟无尽头。 “天啊,竟有……如此之多的地灵石!”花相容惊得目瞪口呆,神情和无用一般,愣在当场,半晌,才缓过神来,缓缓说了句。 苏迈亦被这场景所景,如果说先前寻获十数枚地灵石,已足以令他们 发笔小财,那此刻,这洞壁之上,无数的地灵石,便说是笔无穷的宝藏亦不为过,甚至于若论价值,那黄泉仙乳亦算不得甚。 “苏迈,发财了,这下真的发财了!”花相容搂着苏迈,边跳着,边大声喊叫。 虽说他是花家二公子,平素里并不缺钱花,不过,骤然遇到如此多品相绝佳的地灵石,等于是从天而降一笔巨大的财富,真算起来,花家那点家产,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情急之下,花相容拔脚便跑,在前方不远的洞壁之上,使劲地抠下一块,就着莹石的光亮,仔细地察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似乎确认无误,忙又欢呼雀跃地折返而回。 “各们,确是地灵石,见者有份,随意取之!” 花相容兴高采烈地朝众人大喊道。 “不对……”苏迈沉思片刻,突觉有些不对劲。 “有何不对,这地灵石可是货真价实?”花相容见状,忙追问道。 “我们入洞之时,很明显看出,此处时有人入内,为何如此之多的地灵石,竟无人觊觎?”苏迈眉头紧锁,看上去心事重重。 “莫非,这洞内另有宝物?”无用闻言,亦觉有理,想了想,复又说道。 “花公子,依你看,这世间能让人放弃这满洞地灵石者,当为何物?”苏迈心头一动,却是问向花相容。 “天音石鼓!”花相容双眉轻蹙,沉思片刻,随后点了点头,缓缓吐出四个字。 “花公子,你是说那天音石鼓便在这洞道之内?”无用眼神一亮,虽说他是佛门中人,这石鼓对其并无用处,但这数日来,岛中修士多言及此,他久闻之下,自然很是好奇。 “极有可能!”水轻盈亦步上前来,点头回道。 苏迈总觉此事透着诡异,忙又跑到先前花相容取石之处,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比了比,半晌之后,却是一脸阴沉地步了回来。 “这地灵石,并非天生于此,却像是被人嵌上去的!”苏迈朝众人望了望,随后又接道:“这石洞之内,只怕有诈!” “有诈?”花相容俊眉上挑,闷声问道。 “没错,我担心这里面,只怕是早已设好的陷阱!”苏迈点头应道,这洞里的东西越是贵重,他越是担心。 如此多的地灵石,随意嵌于这洞壁之上,若真是人为所致,又是何人,有如此魄力? “那我们该如何行事?”无用见苏迈模样,想想亦觉有些蹊跷,忙又问道。 “若真有诈,凭我们几人,只怕亦无能为力!”苏迈面露难色,一时颇有些踌躇。 “如此,那陆姑娘孤身而入,只怕……”花相容面色一沉,说到一半,却止住了。 “我有一事,想和各位商议!”苏迈沉默片刻,随后望向众人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说!”花相容闻言,大叫道。 “我和水姐姐继续深入,花公子和无用带着清茶返回营地,将此地的状况告之众人,再行前来。”苏迈顿了顿,随后便道。 “不行,这太危险!” 无用首先否认,苏迈的能力,他自然很是清楚,虽不知水轻盈修为如何,但若陆云奚亦无法脱困,他二人前往,只怕亦是徒劳。 “此事断不可为!”花相容亦摇了摇头,随后又道:“我等既已至此,自当共同进退,陆仙子有难,我又岂能坐视不管,再说,若只为送信,我自有办法!” 不待苏迈回复,却见花相容变戏法般取出一只纸蝶,双手红光一闪,灵力注入其中,随后朝其吹了口气,便见那纸蝶如活了一般,翩然飞起,轻巧地朝那洞外而去。 “这纸蝶可寻路?”苏迈从未见过这玩意,见状,将信将疑地道。 花相容神秘兮兮地点了点头,却未回话。 “这神州修仙界上,大凡成名宗门或世家,门下弟子皆有紧急联络之法,花公子这纸蝶,应也有类似之效!”水轻盈淡淡回了一句,看起来,似乎并不意外。 她出身水家,虽不常在江湖走动,但亦是隐世名门,这见识自然高出苏迈和无用一等。 花相容面露笑意,随后却朝苏迈说道:“若无意外,一个时辰之内,当会有人来此,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进去看看。” 苏迈点点头,事已至此,自然无需再犹豫,先探探再说。 无用在前,花相容押后,一行人顺着脚步凹凸不平的地面,快速向直冲去。 花相容望着两侧那满天星斗般的地灵石,一脸痛惜,本想着,如此多的财富,定够他施展一番,不过,不久之后,此地便会暴露于众人眼底,到那时,却不知会是何光景。 不过想到这里面,地灵石应该更多,在搜寻陆云奚之时,或能随手取得一些,倒亦算安慰。 无用此刻一心想找那天音石鼓,对两侧的地灵石自然不甚关注,脚底生风,身形如电般急射而去,不一会,便和众人拉开了距离。 在场数人之中,除苏迈之外,均有修为护体,便是不御器而行,脚力亦甚是了得,只是被苏迈拖累,故而不得不放缓了脚步。 如此向里跑了五六百步,前方的无用身影已有些模糊,只有那光头,依稀可见。 他有不灭金身护体,挨打的功夫一流,故而苏迈对其亦不甚担心, “苏迈,你们快来!” 片刻之后,小和尚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言语中听去颇为惊讶。 “发生甚事?”花相容快步冲了上来,向众人喊道。 “快去看看!”苏迈边回边跑,脚底用力,风一般向前冲去。 不过数息,三道身影疾闪而过,却将他抛在了身后。 苏迈见状,苦笑一声,忙又加快脚步,向前而行。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斜伸向上的台阶,两侧布满了一间间的小石室,黑色的栅栏相隔,里面却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石室?” 苏迈刚一靠近,便听得花相容满带疑惑的声音。 近前一看,亦觉颇为震撼,那石室依次排开,沿着台阶向上而设,看上去不下数十间,却不知是何用途。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八十六章 神魂有损 “不管了,上去看看再说!”观望片刻,苏迈亦无所得,脚底一动,边说着,便往前行去。 既已至此,自然得上去看看才是。 众人紧随其后,顺着那石阶一直向上而行,未几,便见那石阶两侧竟然立着一排排石刻的雕像,形态各异,均是兽头人身,有类鹰而头顶有角,有似狮而背生双翅,看上去,极为怪异,苏迈随意数了数,竟不下数十坐。 “苏迈,这儿怎么会如此多的古怪雕像?”花相容左右望了望,越走越觉奇怪,忙小声向身前的苏迈叫道。 “看起来,这地方倒像是上古先民祭祀之所在,这些雕像应是此处的守护之兽!”苏迈亦觉颇有怪异,闻言便回道。 “你不觉得这些雕像看起来,很是狰狞吗?”花相容表情凝重,复又道。 “是有点!”苏迈点头应道。 似乎是刻意为之,这些雕像看上去,皆是眼神阴狠,面露凶色,神情极不友善。 “或许,是这洞中之主不希望此处被人打扰,故而便将这些雕像弄得凶神恶煞,可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 前方情况不明,苏迈怕众人多想,复又说道。 “苏迈哥哥,你快看!”苏迈话音刚落,身后却突然传来小清茶的尖叫之声。 “发生甚事?”苏迈闻言,忙转过身,急问道。 众人的目光一时皆聚于小清茶身上,看得她颇有些窘迫。 “那只鸟……”清茶指了指前方丈许开外的一座雕像,顿了顿,随后又道:“它的眼睛,好像会动!” “动?”众人皆是心中一惊,忙凝神向那鸟首雕像望去。 那是一尊颇有气势的石雕,高约丈余,鸟首人形,双脚却是爪状,脸呈扁平状,却有着长长的鸟喙,一双巨目圆睁,看上去阴寒森冷,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虽雕刻甚简,但却是神形兼备。 苏迈盯着那石雕望了半晌,却未发现那鸟眼神虽厉,但却是死物,并无会动的迹像。 众人观望片刻,亦和苏迈表情一致。 “清茶,你不会眼花了吧?”无用凑过去,在那石雕身上拍了拍,发现甚是厚实,并未有何不对,便折过身,问向小清茶道。 “我明明看见,它的眼睛动了动!”小清茶亦是一脸迷惑,大叫着道。 众人相视一笑,却未回事,仍继续向前。 清茶心中甚疑,就在路过那雕像身侧时,不甘心地又再望了一眼,却发现,那眼睛,竟然又眨了一下。 “无用哥哥,它又动了!”小清茶心中一凛,忙大叫道。 众人自皆转头而望,发现那雕像依然如故,一动不动。 苏迈轻吸口气,以为清茶被困太久,犹自惊魂未定,此刻又到这洞道之中,难免有些恍惚,以致心神不宁。 “没事,动便动罢,不管它!”苏迈走到清茶身前,面带浅笑,轻言道。 小清茶亦弄不清是甚缘故,闻言之下,只好点点头,脚底一动,却是跑到前头去了。 拾阶而上,不到数丈远,便有一雕像,经过先前之事,苏迈亦有稍加留意,不过一路行来, 那雕像确无任何动静,看上去古拙而简陋,除了模样有些怪异之外,倒不像有甚凶险。 如此复又行了百来步,两侧的石室依旧,黑沉沉的一片,如一张张黑暗中的巨口,正对着前来之人。 先前众人见到这石室,颇觉有些奇怪,不过一路至此,却无甚动静传来,似乎并无特别,故而便也见怪不怪。 这石阶虽不甚陡,但却如天梯一般,斜斜向上,一眼望不到头,苏迈等人一阵疾行,亦用了近半个时辰时间,才到那石阶尽头。 眼前是方甚为平坦的石台,看去不过半亩左右,地面铺满青灰色的石板,刻着一些古老而简陋的图案。 在那石台中央,一块数丈方圆的深褐色石块之上,正置着一通体深黄而透彻的圆形物什,看上去呈扁圆之状,其内有团团青气转流,便如游鱼一般,活灵活现。 而奇怪的是,就在那石台这侧,正站着一白衣女子,背向众人,一动不动。 “陆姑娘?”苏迈见状,大喊一声,却不知陆云奚为何在此,且看起来,情况似乎并不乐观。 陆云奚毫无反应,似乎对众人到来,一无所知。 苏迈和花相容对望一眼,自知很不对劲,急以冲了过去。 及至身前,只见陆云奚神情落寞,脸泛泪痕,一双美目此刻却是黯然无光,空茫无助,比之过往那秋水寒潭似的清冷目光,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陆仙子,你怎么了?”花相容见状,亦心中大骇,脸带关切地叫道。 “她,像是中邪了!”苏迈见其模样,想到过往在俗世之中所闻之奇谈怪论,拧着眉头说道。 “怎可能!” 花相容望着陆云奚手中犹自握着的天渊剑,猛地摇头,随后又道:“这天渊剑可是专斩妖邪之物,有甚邪祟能近得了陆仙子的身?” “她是被妖术乱了心神!”水轻盈步了过来,瞅见陆云奚的模样,叹了一气,轻言道。 “有甚办法?” 苏迈见水轻盈看出端倪,忙问道。 水轻盈摇了摇头,这世间,邪术众多,若不解其由,贸然施救,只怕适得其反。 “苏迈,我曾听闻,若有人中邪了,由掌掴或以水泼之,或可使其转醒!”花相容想了片刻,突然开口说道。 “这……” 苏迈丢给他一个白眼,此等关系性命之事,岂同儿戏,既然水轻盈都未有办法,这俗世中人的应急之策,又有甚用。 “水姐姐,你的琴音亦无用处吗?”苏迈突然想到水轻盈的清心咒曲,既然有宁神清心之效,或可一试。 未料,水轻盈却是摇了摇头,叹息着道:“陆姑娘如今五感封闭,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这……可如何是好!”苏迈一听,顿觉五内如焚,原来还颇有几分英气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若无法可医,那这陆姑娘不得成了傻子? “苏迈,我来试试!”无用挤了过来,拍了拍苏达,沉声叫道。 “你有办法?”苏迈眼神一亮,忙大叫道。 “试试罢!”无用亦无把握,只好点了回了句。 苏迈自然满心喜悦 ,此刻无计可施之下,亦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况且以无用平素作风,虽好酒喜肉,但行事却倒也甚是稳重,既然愿意一试,多少亦有几分把握。 “陆姑娘,今日事非得已,多有得罪,待你醒来之后,和尚再行陪罪,阿弥佗佛!”无用神色庄重,边说着话,边向陆云奚施了一礼。 “和尚,你要做甚?”苏迈见其模样,心中一急,便叫道。 无用摆摆手,随后示意苏迈将陆云奚扶好,靠那身前巨石而坐,随后亦双腿盘膝,双手合什,做了个佛佗慈悲相。 随着一阵颂唱之声响起,无用眼有金光闪过,只见他目露宝光,神色平静地望向陆云奚。 在场众人只觉佛音绕耳,庄重空灵,如入灵山佛国,闻此颂唱之声,便是无心礼佛之人,亦生顶礼膜拜之心。 半晌,突闻得一阵佛音一变,无用全身金光一放,虚空之中响起来一声: “唵……” 似于金刚之吼,又如当头捧喝,苏迈亦被震得打了一激灵。 那感觉便如温汤泡浴,正百骸舒展,飘然欲仙时,突然被冷水当头浇下,顿时惊醒。 众人不知无用弄何把戏,平和庄严的佛唱正酣之际,却突然运足修为,喊了句咒语,一下便将人拉了回来。 意外的是,陆云奚似乎亦被这一声断喝所惊醒,美目流转,眉黛之间却是一片疑色。 便像是刚睡醒的人一般,望着眼人围着自己的众人,一头雾水,却不知发生何事。 “阿弥佗佛,陆姑娘,你终于醒了!”无用亦面有喜色,忙念了句佛号,口中说道。 见陆云奚犹自不知所谓的模样,无用心里却是暗叹了一句: “这陆姑娘,真苦啊!” “仙子,你可记得发生甚事?” 花相容见状,忙躬下身,急问道。 陆云奚摇了摇头,望了望花相容,又看看立于自己身侧的苏迈,一头雾水。 “陆姑娘,你被妖术迷了心智,是无用将你唤醒了过来!”苏迈见其神情,想着她可能尚未回转过来,便忙解释道。 “发生甚事了?”陆云奚秀眉轻挑,望向苏迈。 “自你入坑之后许久未返,我等便下来寻你,在那坑底发现一洞口,一路寻来,便到了此处。”苏迈简要回一句,随后朝四周身前那黄色的石头望了望,又道:“我们到时,便发现你正立于此地。” “然后呢?”陆云奚似乎略有所感,忙追问道。 “你神情有异,脸有戚色,怎么也叫不醒,是无用以佛门之法将你唤了回来!”苏迈不好直接说当时的情形,只得隐诲地回了句。 “多谢大师直助之德!”陆云奚闻言,虽不明就里,但亦站起来身来,朝无用施礼道谢。 “陆姑娘不必客气,和尚我修为有限,只能将你唤醒,神魂之伤,却是无能为力!”无用面有苦色,接口回道。 “和尚,你这话是甚意思?”苏迈听无用似乎言外有意,忙追问道。 “陆姑娘心念颇深,以致神魂受损,若无法化解,只怕日后修行,会有不小阻碍!”无用叹了一句,却未明言。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八十七章 请君入瓮 陆云奚闻言,神色一黯,心知小和尚所言非虚,只是修行中人,若修为无法进境,便等于宣告仙途的终结,那和死又有甚分别? 更何况,她身为南庭宗天才弟子,乃是宗门着力培养之人,若就此止步,日后又如何自处。 想到这些,陆云奚不由一声轻叹,稍回转的脸色,复又变得有些苍白。 “陆姑娘,不用担心,神魂受损对于修士而言,乃常有之事,等到离岛之后,寻医问药,并非难事,你宗门之中,灵丹仙药无数,便是对症者,亦应不少,无甚大碍的。”水轻盈见其模样,忙上来的,微笑着劝慰道。 “陆姑娘,和尚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无用望向陆云奚,突然说道。 “大师有言,但说无妨!”陆云奚本无心听甚劝慰之语,不过见其一脸赤诚,故强笑着道。 “阿弥佗佛,众生于世,各有缘法,人力有时而穷,负累越大,凶险便越多,你们道家亦讲求清静无为,许多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无用念声佛号,颇有所指地道。 “多谢大师提点!”陆云奚点点头,淡然回了句。 众人听得二人之言,如坠云雾,只有苏迈略知一二。 先前在伏蚕山中钱季子居处,二人夜半长谈,苏迈对陆云奚之事已略有所知,而无用身具他心通的神通,可看穿他人心中所想,适才为救人,不得已又施此法,只怕已窥知陆云奚心中之秘,只不过,听无用语气,似乎陆云奚心中所藏,不只这陆蓁之事。 “陆姑娘,你怎地到得此处,又发生何事?”苏迈怕陆云奚耽于心事,复又伤怀,忙岔开问道。 陆云奚闻言,默然片刻,随后语气和缓地道:“我入这坑底,遍寻无获,正欲转返之时,偶然发现一块地灵石,看去质地甚好,好奇之下,便四处找了找,之后便发现这石洞,一路寻来,发现许多囚室,便却无法打开,无奈之下便来到此处,未发现一人,不过却听到一阵鼓声,醒来时,就看到你们。” “囚室?” “鼓声?” 苏迈和花相容同时听了一句,不过二人关注之事却很是不同。 苏迈一心寻顾旷,听到囚室自然很是心动,而花相容却对那天音石鼓很是好奇,听到陆云奚提及鼓声,自是心中大动。 “莫非那天音石鼓,便在此处?” 花相容盯着陆云奚背后的巨石,其上那扁圆状的深黄色怪石,仔细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像个石鼓。 “十有**!”水轻盈步上前去,伸手轻拍了下,只觉触手温润细腻,和一般石块冰冷阴寒很是不同。 “如此巨大的地灵石,莫非此处有灵矿么?”花相容亦走近前去,眼光却落在那为黄石做基的石块上。 如果说先前他们寻获的地灵石,乃是铸造法器的上佳材料,那眼前这块巨石,本身就是绝佳的灵器。 “这东西一旦出世,必是惊世骇俗啊!”花相容眼有神光,以手抚石,轻叹着道。 看他这模样,似乎这天音石鼓的吸引力,还不如这块 地灵石啊! “能以如此大块的地灵石做基,这块黄色的圆石,只怕便是天音石鼓无疑了!”无用亦步上前去,围着那怪石又看又摸的,看上去很是好奇。 “这石鼓到底是谁放于此处,随便找个石头垫着不就行了吗,或者放地上也行,为何却要埋没这价值连城的地灵石?”花相容一阵埋怨,痛惜着道。 苏迈闻得数人言语,却未回话,脑中一直惦记着陆云奚所言的囚室之事,半晌之后,突然回想到什么,脱口叫道: “陆姑娘,你是说,我们来时路上,那石阶两侧的暗室,是囚室?” 他这一叫,倒一下把众人目光吸引过来。 陆云奚点了点头,随口道:“里面关着许多人,不过却被设了禁制,我只能以神识查探,却无法打开!” “那,顾旷哥哥可在里面?”小清茶闻言,忙冲过来,向着陆云奚叫道。 “不知!”陆云奚摇摇苦笑,继而道:“我只能查探到里面有修士的动静,却辩不出是甚人物,不过看起来,他们似乎灵力耗尽,甚是虚弱。” “灵力耗尽?”苏迈闻言,心中一动,沉默片刻,随后却望向了花相容身前的那块巨型地灵石。 “花公子,你说如此珍贵的地灵石,为何会被放置于此?”苏迈见花相容犹自心动不已,遂问道。 “谁晓得!”花相容一脸愤然,随后又道:“许是古人不识货,把这宝物当寻常石头了吧?” “你可记得,我们来时路上,那洞壁两侧的地灵石,可都是人为嵌上去的。”苏迈复又问道。 花相容本是聪慧之人,先前被这地灵石所吸引,并未思考太多,此刻被苏迈一问,想了想,倒也觉出有些不对劲。 “这地灵石有吸灵之效……”花相容折扇在手中拍了拍,喃喃念道。 “没错!”苏迈接口而应,随后又道:“我们只想着这地灵石珍贵无比,却不曾想,这石头本身的功效,这洞道之内,有如些多的地灵石,洞中灵气只怕早被耗尽,在此地逗留甚久,只怕修士自身的灵力都会流失。” “灵力不济,那便与常人无异!”花相容轻回了一句,随后却似突然想起甚事,大叫一声,道: “坏了,若真如此,岂不是要被瓮中捉鳖?” 他这么一叫,在场之人,很快便皆反应过来。 “那怎么办,赶紧通知外面的人,不要进来?”无用闻言,亦是一惊,忙叫道。 “来不及了!” 苏迈黯然一叹,事已至此,再通知已然无用,别说这天音石鼓就在此处,便是冲着这块地灵石,那岛中群豪,亦会蜂涌而至。 “你们赶紧查看下,看看灵力是否有流失?”苏迈望向众人,接着道。 他无修为在身,体内自然并无灵力,便是地灵石再霸道,对他亦无影响,故而只好让其它人一试。 片刻之后,陆云奚便当先回话:“灵力倒暂无流失,不过这洞内灵气极为稀薄,几乎感应不到,若一旦对敌,仅靠自身修为,只怕撑不了多久。” “我们撑不了多久,但若真有敌人埋伏,他们亦会面临同样局面,倒不必太过担心!”花相容深吸一气,接口道。 苏迈闻言,突然想到一事,不经意地转身朝后望了望,片刻,复又道:“各位,此地不宜久留,我等还是先退出为妙!” “退出?”花相容略一皱眉,复又问道:“退往何处?” “先退到洞外罢!”陆云奚亦觉有些蹊跷,对苏迈之言颇为认同,闻言便回道。 “那这地灵石和石鼓怎么办?”花相容颇为不舍地往前望了望,随后问道。 “以我们几人之力,别说天音石鼓,便是这块基石,亦无法弄得出去,花公子,还是别多想了,先出去再说罢!” 苏迈见花相容一副财迷的模样,走过来,搂了搂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哎,真是可惜,这倾城之财摆在眼前,却束手无策!”花相容摇头叹息,不过亦知苏迈所言甚是,以他们几人之力,恐怕很难如愿。 宝物再好,亦不如小命重要,连陆云奚都差点折在此处,他花相容自然不敢托大。 计议已定,一行人不敢再多做逗留,转过身,皆顺着那台阶,折返而去,在经过那些雕像时,苏迈又悄然望了几眼,见亦无甚动静,便也不再留意,只是那雕像后的石室,依旧是黑沉沉一片,却不知顾旷是否在此? 据陆云奚所言,这石室之内关了许多修士,若无意外,应是最近各宗门世家失踪之人,如此一来,苏迈倒还轻松了几许,顾旷素来独行,想来应未有甚仇敌,若真和这背后势力有关,那多半亦在此处。 虽不知将这些人关于此处,有何意图,但只要人尚活着,便有机会。 洞道之内,仅此一径,数人轻车熟路,脚步匆匆,很快便到了那石洞入口之处。 “这坑底,如今看来,真像个天然的牢笼啊!” 四围危崖高耸,头顶天高云淡,身在坑底,仰头而望,苏迈突觉有几分怪异,转头便向身侧的无用说道。 无用闻言,挠了挠那在天光之下,很是醒目的光头,接口道: “牢笼么,我看不像啊!” 花相容甫一出洞,便告辞而去,想来是要先去通报四大家族一声,以便有所准备。 苏迈以为无用和陆云奚亦会前往,不过片刻之后,见二人并无动静,便也懒得过问,毕竟陆云奚和无用皆非好事之人,这宗门之事,自有长辈处理,不像花相容心思甚多。 “苏迈,眼下你有何打算?”水轻盈和陆云奚联袂而来,盈盈轻笑着问道。 “我感觉此地很不对劲!”苏迈闻言,沉吟着道。 “我们亦觉有些蹊跷!” 陆云奚接道:“我们至此,本为了追踪那群黑衣人,不过一路行来,却未曾见到一人,这天音石鼓如此贵重之物,却被随意地放置于那石洞之中,看那两侧囚室,这石洞之内,应早有布置,便是这地灵石和天音石鼓,只怕原本皆未在此。”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引我们进去?”无用一听,忙靠过来,侧身疑道。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大盗司空 “极有可能!” 苏迈点了点头,随后轻叹着道:“这洞中之物如此珍贵,那群黑衣人不可能不知,此地空无一人,我们进进去去,却是听之任之,不合常理,再说,那囚室之内,不知困了多少修士,显然是有意而为。 这天音石鼓啊,只怕便是我们一直担心的陷阱。” “问题是,这岛上修士如此之多,若消息走漏,一涌而入,便是有吸灵石也无法阻挡得了,若这群黑衣人真在背后图谋,应不会如此简单,若无万全之策,极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水轻盈亦是眼有疑虑,凭这区区吸灵石,要挡住这岛上群雄,断无可能,此刻,聚于岛中之人,保守估算,亦可抵上这神州正道一半的实力,更别说尚有无数邪道或平素独来独往,行事介于正邪之道的零散修士们,要想将之一网打尽,难度极大。 再说,真要如此行事,顶多是两败俱伤之局,这背后主导之人,花如此代价,所图又为何物呢? 水轻盈一时很不明白,想到父亲闭关之事,更觉匪夷所思,能让水沧溟说出神州将变且决定突然闭关之人,放眼整个神州界屈指可数,是谁能够不惜代价,布如此惊大之局? 苏迈本就对神州界上之事,知之甚少,自然亦想不明白,他来此地,只是为寻顾旷,包括先前送信示警,说到底,不过心念故友,担心其安危,说不上和这正道群雄有多少交情,更想不到,是谁能有如此能耐不惜与这天下为敌。 先前他一直怀疑是金刚盟在背后谋划,不过亦只是因夜雪之故,并无实证,这群黑衣人是否便是金刚盟人,目前亦不清楚。 “你们说,这些黑衣人投下如此惊天之饵,到底想要做甚?”无用挠挠光头,不解地问道。 他涉世未深,对这世间谋权功利之事,自然所知甚少,此刻听得苏迈等人所言,亦是一头雾水。 “我若明白,便不会在此了!”苏迈苦笑着,回了一句。 其余三人亦是默然以对,一时间却是想不出个中之秘。 如此,过了约一炷香时间,远处的天边却突然有了动静。 初时,不过几道黑影,划破长空而来,片刻之后,却是三三两两,尾随而至。 不到半刻钟,已有近百人落入坑底,没多久,便找到了苏迈数人所在,不用说,自是有花相容引路。 苏迈见那服饰各异的一众神雄,有四大家族及三大宗门之人,亦有不少上回在那蔺家大帐中,立于厅中之辈,而风斛,赫然便在其中。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风斛亦未料到,苏迈竟然会出现于此,且身边还站着无用和陆云奚。 苏迈从无定寺的营帐中消失后,他虽知是空寂弄的把戏,但苦无证据,亦只能作罢,之后便广布消息,搜寻苏迈,不过一个日夜过去,却毫无所获,不想突然之间,花家宣布发现动静,召集群雄来此,而苏迈,却成了意外收获。 不过,此刻群雄皆聚于此,看起来,这花家小子亦同苏迈等人一道,此刻,实非动手之时。 风斛立于人群之中,眼神如鹰 隼般凌厉,整个人冷得像尊冰雕一般,不过苏迈见到他反倒并不意外,这岛上之事,没有天琅坊不知道的,而且如此多的地灵石,只怕到时候亦得由他们经纪才是,故而风斛出现于此,早已是意料之中。 “各位前辈,发现地灵石的洞道便在此处,那天音石鼓,亦在其中!”花相容见群雄皆至,忙朝苏迈等人身后一指,朗声说道。 陆云奚见清岚亦已赶至,忙小跑了过去,到了乃师身旁,却是耳语了一句,随后二人便快步而行,脱开人群,到了一僻静之处。 无用自然亦找无定寺众人去了,他心思单纯,却不像陆云奚那般,还未近到空寂身前,便大声叫道:“师伯,这洞里去不得!” 空寂本非为那地灵石而来,率众来此,不过抹不开情面,来凑个热闹,此刻突见失踪数日的无用亦在此处,正欲上前寻问,却不料小和尚语出惊人,倒是先把众人震住了。 “小和尚,为何去不得?”蔺归元站于前头,闻言,忙急问道。 “这里面……,有陷阱!”无用被他突然叫住,怔了怔,随后便接道。 “陷阱?” 众皆哗然,对无用之言,却是将信将疑。 “有甚陷阱,你且说来听听!”蔺归元面色未动,颇为慎重地道。 “这里面有无数的地灵石,那石鼓,亦有古怪!”洞中之事,甚是蹊跷,且可疑之处甚多,无用平素拙于口舌,突然被这一问,一时间却有些说不清楚。 众人闻言,只留意了那无数地灵石之言,对于那石鼓的古怪之处,却不甚在意。 这世所罕见之物,自然不同寻常,小和尚未见过世面,小题大做倒也正常。 见众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无用颇为心急,略一沉吟,又转过身来,却是望向苏迈,大叫道:“苏迈,你来和他们说说,这洞中,有甚古怪。” 苏迈闻言,暗叹一声,只好上前将众人入洞所见及之后所虑之事,简要说了一遍。 末了,又朝群雄拱了拱手,接口道:“各位,这洞内之事便是如此,入口就在眼前,至于进与不进,还请自行定夺!” 说完,苏迈便退到一侧,与水轻盈和清茶站在那石洞边上,等待众人决择。 “这小子狡猾机变,他的话,如何听得?”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不错,他们这几人修为一般,且能全身而退,我等若去,还不是进退自如。”又有人应声回道。 听这意思,似乎在说,连几个修为低微的年轻人,皆可安然退出,此刻这坑底,高手云集,区区吸灵石,又何惧之有? “嘿嘿,那天音石鼓,老子是不指望了,能取得几块上等的地灵石,也不错!”人群中,一个道士装扮的邋遢老者钻了出来,手抚着颔下一缕山羊胡,边嘻笑着,边迈步向前。 看样子,他要越过众人,率先入洞。 “道友,还请留步!”这道人脚步方动,远处清岚的声音便已传来。 “如何,你南庭宗还想要独占不成?”那道人闻言,斜眼望了望,口中说道。 道友误会了!”清岚话音刚落,人已到了蔺归元身侧,随后望向那道人,接口道:“这洞中委实过于蹊跷,劣徒亦曾进去一探,个中情形,皆不合常理,不得不防啊!” “以清岚道友之意,莫非我等便在此等候,入了宝山却要空手而回么?”那道人脸色阴沉,冷笑着问道。 “司空老贼,休得猖狂!”梁三爷越众而出,声若洪钟,朝那道人大喝一声。 司空玄? 众人听得梁三爷这一声断喝,顿时心头一震,能被梁三爷称之为老贼的,这神州界上,最有名者,便是数十年前曾轰动神州的独行大盗司空玄。 此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从来特立独行,遇事只凭个人喜好,若有喜好之物,必取之,曾在太阿山上,一人独挑太阿剑派,不过为了其镇派之宝流星咎,事后剑斩近八十人,却将那流星咎钉于山门石柱之上,可见其猖狂之至。 太阿剑派虽比不过三大宗门,在这神州界上,亦也算小有名气,被其一夜之间便灭了满门,事后有侥幸逃生者,就近至九鼎山六虚山院求助,山主岳风恒下令追缉,数日后,长老柳公权亲率数十名弟子围之于天戈城外,却被其轻易逃脱,此事后被柳公权引来平生憾事,门下之人亦对此诲莫如深。 之后,司空玄之名便极少在江湖中流传,想不到,再出现时,却是在这浮图岛上,而且成了一游方道人。 若非梁三爷一口叫破,他混在人群之中,倒是谁也不曾留意。 这老贼何时潜入岛上,竟敢堂而皇之的混入正道群雄之中,此刻还如张狂欲先行夺宝? 众人心中多有疑惑,便是蔺归元亦弄不清此人到底何意。 “梁老三,你算个屁啊,老子想去哪便去哪,轮得到你叫唤吗?”司空玄胡子微翘,讥笑着道。 “哼,无耻贼人,既出现在我乾元城地界,三爷我便少不得出手除害!”梁三爷面色一黑,向前迈了一步,沉声道。 “哈哈,真是笑话,这神州界上,想杀老子的人多了去了,你梁老三嘛,还排不名号!”司空玄大笑一声,神情很是不屑。 梁三爷双眉一竖,眼有怒火中烧,数十年来,他在乾元城中颇受敬重,便是各大宗门和世家主事之人,表面上亦得尊他一声三爷,此刻这司空玄如此出言折辱,却让他如何忍受。 正欲发作时,却听得蔺归元淡然一笑,却道:“三爷稍安勿燥,江湖宵小,不值一提,眼下大事要紧,切勿乱了分寸。” 梁三爷闻言,深吐一气,随后重哼一声,却终是忍了下来,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他梁老三亦非鲁莽之人,自懂得轻重之分。 “司空老贼,梁三爷大人大量,不过既然遇上了,我六虚山院之往事,容后一并清算罢!”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随后便见蔺归元身后,穆星河缓缓步了出来。 “好说……”司空玄似乎并不在意,随后又道:“要打架,随时奉陪,不过此刻,老子有要事要办,没时间和你们在这磨牙!” 说完,身形一闪,却是当先朝那洞口而去!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八十九章 重宝在前 众人未料他如此急切,见那身影没入洞中,皆是一阵愕然,片刻之后,却有人突然反应过来,等不得四大家族的动静,亦是闪身而去。 宝物便在眼前,岂可让一独行大盗专美于前! 有人一动,立马便有人跟进,数道身形瞬间便消失于洞壁之内,余下人等,自是一哄而去,片刻,便只剩下四大家族及三大宗门之人。 蔺归元面色沉重,有些进退两难,望了望身边众人,沉默片刻,方道:“诸位,如何看?” “即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只能进去一探!”梁三爷站在蔺归元身侧,闻言便回道。 “阿弥佗佛,此行吉凶难料,诸位还请多加保重!”空寂缓步而出,眼神望向那洞口,念了声佛号,颇为清癯的脸上隐隐有几分忧色。 蔺归元点了点头,却未再说话,随后身形一闪,亦朝那洞口而去,身侧众人自是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陆云奚陪同清岚站于后首,见众人皆已入内,轻摇摇头,问向清岚道:“师尊,我们要进去么?” 清岚先前听得陆云奚一番描述,本就忧心忡忡,这天音石鼓显然是被刻意安置于此,如此珍贵之物,却被随意置于洞中,却无人看守,此事怎么看,都透着几分邪异。 此刻,群雄皆已入内,便是南庭宗的清元等人,亦已在其列,她虽心有所虑,但大势已定,她再想阻止已然无用。 沉吟片刻,却见她面露惋惜之色,缓缓叹道:“人心难测, 一个贪字,枉送多少性命,天意如意,如之奈何,走罢!” 说完,便举步而行,向那洞口迈去,陆云奚跟随其后,经过苏迈和无用等人身侧时,随意点了点头。 苏迈笑了笑,朝身侧众人示意,亦跟在陆云奚之后,步了进去。 他心知此去是凶非吉,群雄之中,多贪婪之人,为一己之私付出代价,亦是自找之事,他自然懒得去关注,不过,眼下看来,顾旷极可能便被囚于其中,他不得不尾随而入。 无用等三人自无意见,亦既入洞而去。 就在众人入洞之后不久,这深坑上空却突然热闹了起来,分散于岛上各处的修士,闻言皆往此处而行。 一刻钟之后,深崖上空人影浮动,剑光四起,未几,更有无数身形自远处天边划过,片刻间,便落于这坑底,而其后,尚有一**修士接踵而来。 这深坑虽大,但这成百上千的修士突然而来,一时间,人头攒动,衣袂飘飞,诺大的石坑深处,却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人群很快便发现那洞口,无数的身形如流水般涌入,很快便发现那先前入洞之人。 放眼而望,洞室之中荧光暗淡,照着四周忽明忽暗,那洞壁之上却是一片狼藉,无数剑痕纵横交错,地上犹躺着不少身影,血流遍地,看不上,像是经过一场残酷的争夺,而有些人,便永远地躺在这洞道之内。 没人同情,亦无人料理,后来者多恐慢则不及, 纷纷越众而过,踏着地上生死未知的身体,向深处而去。 苏迈等人随着清岚甫一入洞,便听得如潮的惊叫之声响起,不用说,自然是那满目的地灵石之故。 惊叫过后,却是一阵叫嚷,未几,便有争夺之声,夹杂着刀剑的锐啸,次第响起。 苏迈等人闪身而入,只见前方剑影纷飞,拳脚四起,一番战乱便由此展开,无分敌我,只关于利益,那地灵石便在眼前,无主之物,自是能者得之。 先前这一拨人群中,除了那大宗门和世家之人,其余多是乾元城及周边各方势力之主,对那天音石鼓虽有心图之,便亦知力有不逮,而这嵌于洞壁的地灵石却是唾手可得,与其去贪那机会渺茫的珍重之宝,倒不如先取这顺手之物,更为实在。 再说,大宗门有头有脸之人,皆往那深处而去,余下之人,倒也不用顾及甚脸面,一旦出手,便是杀招,毕竟,少一个人,便多一分利,在场之人,谁手中没沾几分血腥。 无数的身影倒下后,又有后来者补上,这洞道之内,很快便充盈了刺鼻的血腥味。 清岚自不屑于这点蝇头小利,眼神冰冷地望向眼神这一幕,随后面带厌色地穿行其中,向远处急行而去。 有她在前,其后众人倒也未受池鱼之殃,一路直奔向前,留得身边叫喊在洞道之内回荡不止。 按说,这批人在登岛之前,皆是一方之豪,此刻,却为了几块地灵石大打出手甚至丢了性命,想起来,却颇令人心寒。 修士的世界,从未有谦恭礼让之说,人情易得,灵材难求,此刻面对这满目的地灵石,就如无数的财宝在眼前晃动,只要一出手,便可得之,此等便宜之事,又如何不让人杀红眼? 苏迈只为救人而来,故而对这些利益之争并不在意,随着陆云奚一直深入,很快便来到了那石阶起处。 两侧的石室依旧黑不可见,人群皆往那石阶尽头而去,毕竟,那天音石鼓便在前方,至于这石室之中被囚之人,一时之间,倒无有人留意,再说,这石室一字排开,皆是黑沉沉一片,看不清是甚状况,只有靠神识,才能感知其内的动静,此时此刻,众人心思皆在石阶尽头,谁又有此闲心去留意这室内之人呢? 苏迈虽有几分探寻之意,但却有心无力,无修为护体的他,自然无法靠神识感知,只能望而兴叹,随着清岚的脚步快速向那石阶掠去。 尽头的石台渐行渐近,苏迈却逾加不安,当经过那些雕像时,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余光扫过,却发现,其中一只虎形石雕,似乎……动了一下! 眯着眼,急摇了摇头,苏迈以为自己有了幻视,略一咬牙,定了定神,当他再看过去时,却是一切如故,石雕便如寻常石头,一片死寂,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奇怪……!” 苏迈暗自摇头,带着几分惊疑,复又向上而去。 身后之人,并未发现异状,故而自然一路紧随,很快便到了那石台之上。 半亩方圆的石台,此刻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影,围在那天音石鼓周边,有感叹,有惊奇,还有人在暗自盘算着,如何将这稀世之宝弄出去。 四围一阵啧啧之声,四大家族之人,立于前头,面色凝重,却不知做何打算。 苏迈仔细看了看,先前在那洞口大放厥词,挑衅梁三爷的老道人司空玄却不见了踪影? “莫非,他突然现身,便真的只是为了那几块地灵石?” 苏迈一阵疑惑,连堂堂梁家三爷皆不放在眼里之人,又如何会为了区区灵石而不惜暴露身份? “诸位道友,宝物便在眼前,尔等可有何打算?”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句。 众人闻言,一阵沉默,却未有回话。 在场群雄,皆各有打算,在情况未明之前,谁也不愿透露内心的真实想法,免得一不小心,便吃了亏,便是四大家族之人,亦默然不语,只有无定寺众僧,立于那石台一角,面色平淡,正轻声颂着经文。 空寂老和尚双手合什,双目微闭,嘴唇紧闭,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却不知是何想法。 无用见状,和苏迈知会一声,很快便挤入那僧群之中,立于空寂身侧,一脸肃穆。 这天音石鼓原是道家宝物,正道中人,除了佛门弟子,其余多修道术,便是各大世家,所修之功诀,亦多半脱胎于道术,故而在场之人,除无定寺弟子外,皆对这天音石鼓,心向往之。 一时间,场中颇有几分沉寂。 先天之物,若非极大机缘,难以炼化,这天音石鼓非寻常法器,故而在场之人,谁也无法将其变化,如此巨大的石鼓,总不能差数人抬着出去吧? “依敝人看,大家也别藏着掖着了,诸位来此,便为寻宝,如今重宝已现,如何分配,总得有个法子才是!”先前那声音又自响起,这一回,却显得甚是刺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人群之中,正站着一布衣青衫的文士,面容削瘦,双目淡然,看上去,甚为普通。 “我道是谁,原来是娄先生啊!”有人笑着起哄。 “娄先生不在城里教书育人,跑到这岛上做甚?”那人又叫道。 “传道授业,化育后人,此乃太平年间之事,眼下这乾元城中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这教书之事,只怕难以为继啊!”娄先生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地道。 “这天音石鼓,乃是神州仙界之事,你一老夫子,来凑这热闹,似乎不甚风雅啊?”又有人接口而回,似乎对这娄先生突然发话,甚是不满。 在场之人,见说话者不过一教书先生,多是一笑了之,并未在意,却未有人想过,若真是一寻常教书匠,他又如何能上得这岛中来? 娄先生似乎不为所动,嘴角轻笑,随后道:“诸位,莫非便打算在这宝物面前干看着,等人来抢么?” “那依娄先生高见,又当如何?”又有人问道。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九十章 石像杀人 “诸位,试问一下,这天音石鼓,有谁能凭一已之力取走?”娄先生朝四周拱了拱手,扬声问道。 众人闻言,却暗自盘算,不过半晌,却未有人回复,便是先前调侃他之人,亦隐迹消声。 若要取这天音石鼓,绝非一人之力可为,再说,眼下群雄聚集,便是谁有办法取走这东西,其余人等亦不会答应。 故而娄先生这一来,便把众人问住了。 “依敝人之见,这无主之宝,自然见者有份,这天音石鼓,我等得之亦无大用,不如便由三大宗门和四大家族自行处理,至于这块地灵石嘛,不妨在场之人分而取之。” 这天音石鼓,对于寻常修士,其实际价值自然不如地灵石来得实在,且石鼓乃先天重宝,自然不可能分成数份,但这地灵石却不一样,便是拳头大小,亦价值不菲,故而娄先生这一提议,倒也合情合理。 况且,将这烫手山芋丢给四大家族,也好看看,这平日里以领袖自居的四大家族,面对这稀世之宝,又该如何处理? “阿弥佗佛,坏也!”不远处正闭目养神的空寂,闻得娄先生之言,却是突然叹了一句。 “师伯,哪里坏了?”无用立于其侧,闻言忙皱起眉头,轻声问道。 “世有三毒,曰贪嗔痴,乃恶之源也,这娄先生如此分配,看似公正合理,实则大违常情!”空寂缓缓回道。 “为何?”无用不解,复又追问道。 “这场中众人,身份地位各有不同,而修为更有高下之别,其上者欲同其下者等而分之,又以何服人?”空寂目露无奈之色,继而叹道。 果然,他二人话音未完,便听得一个洪亮粗旷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你姓娄的算个鸟啊,一个臭教书匠,也敢在这瞎扯江湖之事!” 众人闻声一望,却见一身形魁梧的大个子,手提一把大刀,正扬着头,朝娄先生骂去。 “寇淮,你欲如何?” 人群中有识得他之人,见状亦叫着问道。 “所谓宝物,自是寻常不可得之物,顾名思义,宝物赠英雄,这些东西,自是有能者得之,阿猫阿狗之辈,去那来时之路,拾上一两颗便得了,别在这碍老子的眼!” “狗日的寇淮,你骂谁是阿猫阿狗!”有人听不惯,便大声质问道。 “谁他娘的接话,谁便是!”那大个子寇淮不知是何来路,语气却是不小,此刻边说着话,边将那大万往肩上一扛,看起来,确有几分威势。 就在二人对骂之时,那些其后闻讯而来的修士,经过那洞壁一番撕杀之后,亦陆续赶至,不一会,这石台之内,便挤满了人,连那石阶之上,亦难有立足之地。 “诸位,稍安勿燥!” 蔺归元听得耳边聒噪不止,亦很是烦燥,遂往前一步,立于那石鼓之侧,转身望向众人,凝气而喝道。 群雄为其气势所慑,一时倒也很快静了下来。 “诸位道友,今日我等到 此,本为这天音石鼓而来,如今群雄汇聚,众说纷纭,一时之间,恐难有周全之策,依蔺某愚见,这石洞之内甚是逼仄,极易生变,不如先合力,将这石鼓和地灵石一道,运出洞去,到了那坑底,再从长计议!” 蔺归元顿了顿,便出口建议道。 他心念着先前苏迈所疑之事,加之清岚在入洞之前,似乎亦有所想,故而见此刻石洞之内,修士越聚越多,不由得有几分担忧,若真有人来个请君入瓮,将洞口堵死,那群雄便皆得困死于此。 故而沉思之下,便出言相劝,无论如何,先离开这洞口再说,只要到了那深坑之内,想要闲住众人,便没那么容易。 “桀桀桀……”蔺归元话音未落,却听得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响起。 瞬间,一道黑影自蔺归元身后落下,那块巨大的地灵石以及其中的天音石鼓便在这须臾之间,消失不见了。 石央中央,剩得一片空白。 “啊……”群雄见状,皆大惊失色,不少人疾呼出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如此沉重的巨石弄走,又是何等的移山换海的能耐? “何方妖孽,敢在此弄这障眼之法?” 蔺归元大喝一声,震得洞内嗡嗡而响。 随后,只见他随手取出一枚金光闪闪的法印,放于左手掌心之中,右手凌空虚划,数道红光随着其手指划动,注入那金印之中。 片刻,那金印兀自脱手而出,飞到那片空地上方,随着蔺归元口中大叫一声:“破!” 金芒大盛,那法印呼啸而动,不一刻,便将那空地罩住,随着一声惨叫传来,原来消失的地灵石和天音石鼓复又现于众人眼前,随同一道的,还有一个面色惨白的黑衣男子。 蔺归元嘴色哂笑一声,伸手一抓,便将那男子摄了过来,随后右手一拂,也未见有何动静,那男子却突然自半空坠地,半响,便七窍流血,倒毙而亡。 蔺归元掌管乾元城数十年,人皆知其城主之威,却甚少见其出手,便是其余三大家族之主,亦不知其修为几何,今日突然之下,他露这一手,却一下将众人震慑住。 取印、摄人、毙命,说来复杂,其实不过片刻之事,这闹事之人便魂归九泉,虽说蔺归元有立威之意,但就凭这一击,在场之下无不叹服。 能在群雄注目之下,突施异法,令那石鼓连同地灵石一并消失,此人自非寻常之辈,便是那其快如电的身法,在场之下,能做到的,亦不算多。 而蔺归元一招之下,便将其击葬,凭这一手,便可令那些场中暗藏私心之人,心生退意。 而最为震惊的,莫过于其余三大家主,蔺归元先前取出之物,便是在四大家族之中流传千万年的城主金印,本就是一件蕴含**力的神器,历来由轮值城主守护,想不到,蔺归元竟然将其炼化,如此一来,岂不等于这城主法印,便成了他私人之物? 其实,细说起来,心生不平者,应为韩梁二家之人,花山雨自知花家式微已久,人才凋零,早已息了那争 雄之心,故而见状,亦只是面色微变,随后却处之泰然。 蔺归元一招出手,震慑了众人,见群雄再无异动,便收起金印,面带笑意地朝众人拱拱手,淡然说道:“此人不自量力,自寻死路,不必在意,蔺某之见,诸位以为如何?” 有了先前这一出,群雄自然无人再当做出头之鸟,再说,蔺归元之见亦不无道理,在这石台方寸之内,确实不好施为,便是要凭修为分个高下,再定得失,亦无可行之处,而那深坑之下,倒是个比武打斗的好地方。 石台之上,初时寂然无声,片刻便又有附和之声响起。 蔺归元正欲指挥行事,却不知自何处突然传来一阵惨叫之声,顿时将众人惊得一阵慌乱。 “发生甚事?”有人大声叫喊。 “不好了,那石像……活过来了!”不知是谁应了一句,其声惊恐而慌张,似乎吓得不轻。 被挤在人群中的苏迈闻之,心头一动,他先前便一直怀疑这石像有古怪,来去之时,亦多加留意,只是未曾有何发现。 想不到,这东西果真不对劲! 站在苏迈身旁的清茶,闻言亦是面色一变,微抬起头,望向苏迈,幽幽地道:“苏迈哥哥,那眼睛……,真的会动!” 苏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点了点头,算做回应,口中却微叹着道:“该来的,总会到来,躲也躲不掉!” 口中念着,心里却觉甚是讽刺,众人皆明知道这洞内有古怪,却偏偏要自投罗网,莫非,这天音石鼓,比命还重要么? 就在苏迈说话之时,前方那石阶之上,却骤然乱了起来,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呼号,无数修士向那石台及来时的洞外涌去。 洞道虽宽,但高却不过丈余,众人挤于洞道之内,随着那些石像纷纷转醒,一时间,却是无处可寻。 “不过是些被控操的死物罢了,砍他娘的!”有人大声呼喝。 先前众人闻得这喝声,亦很快反应过来,各逞法器,刀剑齐挥,纷纷朝那些石雕袭去。 这台阶之上,少说亦有上百个雕像,此刻突然转醒,一尊尊坚如金刚的石身,在人群中来回冲撞,很快便打倒了一大批人。 好在这洞中之人,皆是修炼有成之士,肉身甚为厚实,虽被这石雕突如其事的攻击,打得剧痛难忍,不过亦只皮肉之苦,并无大碍。 无数的法宝泛着各式光芒,击打在那石雕之上,只见火花四溅,怪声不止,过了半晌,却收效甚微。 那雕像不知为物所造,虽看上去粗鄙简陋,但一旦动起来,却甚是灵活,腾挪之间,不下于一只强横妖兽,且因其乃是死物,并不惧刀剑之物,故而在一阵狂轰滥砍之下,却安然无恙。 在这洞道之内,挤满了人,那些修为高深者,面对此景,亦是有苦难言,若施展大神通,难免伤及无辜,且一不小心,便易引起这石洞坍塌,到时候,这深山之下,便成了群雄埋骨之所。 可是,若不施仙法,这无数石像又该如何处之?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九十一章 退路已绝 “全都让开,往回跑!”梁三爷一边挥着剑,应付着一只鸟首雕像,边朝人群中大声叫喊。 他的随身宝剑那晚在乾元城外的山谷之中,被苏迈的轮回劫火烧成灰烬,此刻携之在手的,却是一把寻常的仙剑,虽亦锋利无比,但用之却不似先前那般顺手。 人群均挤在那石阶之上,不能纵剑而飞,梁三爷亦只能一招一式,击在那雕像之上,不过由于行动空间实在有限,那群石雕又在不断走动,导致无法尽展全力,故而无奈之下,只好出口呼叫。 众修士对这些雕像亦是无计可施,闻言之下,一个劲地便往来时之路飞奔而去。 人潮渐退,那石阶之上才稍空旷了些,见各大宗门之人便欲出手,原来尚在和雕像纠缠的修士们便知趣地退到了那石阶之下。 清岚取过陆云奚手中之剑,身形一闪,便到了那石台入口之处,天渊向前一指,长剑以一化三,疾驰而去,及到半空,复又以三化九,不断变化,片刻之后,石阶之上全是剑影,一道道有如实质一般,向那正四处游走的雕像射去。 那雕像毕竟不是真的妖兽,并不会见势而躲,被这神兵一扫而过后,顿时有不少残肢断臂洒落而地,甚至有数个雕像被剑光穿胸而过,不过,当天渊回到清岚之手,放眼望去时,那些肢残胸缺的石雕却浑若无事一般,依然张狂着四处游走,见人就打。 众人见状,倒也不觉意外,这些雕像本是被操控之物,并本痛感,故而即便是头掉了,亦可自行活动,何况一肢一臂。 在清岚大展神威之后,石台之中众多高手亦是各展其能,使出平生绝学,一股脑地打向那些雕像。 数十名高手一齐出手,那阵势自然不一般,不过由于担心动静太大,不敢动用法术,故而多集中于法宝攻击,这威力自然便小了不少。 半个时辰之后,经过众人的一番施为,那无处不在的雕像总算被消灭殆尽,不是被拦腰斩断,便是被劈成两半,无一剩得全身,石阶之上全是散落的碎石,看上去,很是狼狈。 拦路之石终于清扫干净,众人无不轻了口气,正欢呼之时,却听得洞外之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石洞之内一阵摇晃,半晌,方停息下来,而虚空之中,犹有嗡声回荡。 “怎么回事?”正站在石阶入口的梁三爷见状,忙朝来呼吼了一句。 而石台中央的蔺归元,却暗叫不好,同时望向了清岚。 清岚面色沉静,淡然说道:“看来,洞口被堵死了!” 她此言一出,却将身侧众人吓了一跳,这洞口若被堵死,又该如何出去? “清岚道友,此言何意?”有人犹不相信,忙追问了一句。 “还有能何意,便是说这出洞之路断绝,此处已成了死地!”先前那提议众人瓜分宝物的娄先生,不知自何处钻了出来,冷冷地回道。 众人闻言,再迟钝之人,亦知是甚缘故,而尚存 侥幸者,在那前方修士传回确信之后,亦断了逃脱之念。 “这该如何是好?”人群之中,悲声四起。 四大家族连同清岚等人亦聚于一处,细思对策,片刻之后,却皆转身折返,十数人身形如电,朝那入口之处纵飞而去。 前方密集的修士,很快便让出道来,随着蔺归元等人一道,向那来路涌去。 就在离那洞口数十丈之处,无数的巨石自头顶滚落,将那出口堵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亮也透不出来。 “看来,此路已绝了!”蔺归元望了望身侧众人,叹了一气道。 “怕什么,不就些石头而已,集我等之力,清理出条通道来,易如反掌!”先前那大个子寇淮,此刻亦大步迈了过来。 边说着话,边扛起大刀,朝身前一块巨石猛地砍去,随着呯地一声,手起刀落,那巨石一分而二,尘灰四起,看上去,很是刚猛。 “省点力气罢!”清岚淡淡地望了一眼,随后便冷言道:“用不了多久,这洞内灵气便会耗尽,没有灵力为继,又如何打通这通道,况且,这背后谋划之后,设此惊大之局,就为引我等入内,若竭力清理石块,只怕会引起更大的坍塌。” “他娘的,是那个龟儿子在背后使坏,有种当面和老子干上一架!”寇淮狠狠地往地上踢了一脚,怒吼着道。 回应他的除了洞道的回声,便是身后修士们的窃窃私语,那使坏之人,自然不会出现。 “蔺兄,眼下该当如何?”久未说话的梁家家主梁尚秋阴沉着脸,望向蔺归元,冷冷地道。 “静观其变罢!”蔺归元自然听得出梁尚秋口中的不敬之意,不过,他既然将那金印亮了出来,自是早有打算,闻言亦淡淡地回了一句。 此刻众人身陷囹圄之中,亦不知能否脱困,实非算帐之时,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荣辱与共数千年,保得乾元城一方平安,如今却被蔺归元乱了规矩,梁尚秋纵然心中再气,亦不会立时发难,故而闻言,轻笑一声,便不再言语。 “诸位,这背后之人,既然步步为营,引诱我等,自是有所图而来,还请稍安勿燥,切勿自乱阵脚!”蔺归元此刻确未有甚良策,只好安抚众人,先看看再说。 洞道之中此刻聚集的修士不下千人,尽皆挤于一处,闻得蔺归元之言,便有人不甘地叫呼起来。 千百年来,这神州正道皆是以三大宗门马首是瞻,其中南庭宗历万千传承自居其首,六虚山院为后起之秀,虽亦底蕴深厚,但相较之下,乃稍逊之,而无定寺乃是佛门,济世渡人为其主旨,因其门下弟子极少在江湖走动,便是其确切寺址,所知者皆是少数,故而其对神州正道而言,甚为神秘,更多是名誉大于实力。 而在乾元城中,自然以四大家族为尊,自建城以来,仙都之内,纵横数百里,皆在四大家族的辖制之下,千万年来,四大家族以护城的名义掌控着最好的资源,其它门派或世家 虽心有不甘,但在其盛名之下,亦无可奈何,便是在半月之前,众人登岛之后,四大家族仍以领袖自居, 此刻众皆困于此地,正当四大家族挺身而出之时,得到的却是蔺归元无奈的号召,一时间,自然心生不悦。 不过,先前在那石台之上,蔺归元一出手便取人性命,其手段之决绝,却也起到了一定的威慑,在这危急存亡之秋,正是稳定人心之时,这洞内修士便是心生芥蒂,却也不敢在此刻贸然出言相抗,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无辜惨死之人。 人群中有人聚成一团,细思对策,更多是一脸的惊恐和慌张,在场之人,多是身经百劫的修士,平素修行,亦常遇险境,能走到今日,自非侥幸,其心智毅力皆高人一等,此次星罗海现世,皆闻风赶至,本为寻些灵材药草,或是那不可预的机缘,如今眼见这无数的地灵石便在眼前,那天音石鼓亦近在咫尺,却是有力拿,无命使,这结果,自是谁也不曾预料。 这神州大地,近百年的太平日子,让很多人忘了,这江湖,本就是刀光剑影,尔虞我诈,欲得其利,必受其害,如此唾手可得的便宜,背后自然不会寻常。 利令智昏了么? 苏迈站在洞道一侧,冷眼旁观,先前为那地灵石杀红了眼的众人,此刻却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那好不容易抢到手的宝物,如今在这绝境之下,却成了要命的凶器。 如此多的地灵石集于一处,只怕真的用不了多久,众人便会因灵力不继而战力大减,到时别说有敌来犯,便是在这洞内耗上几日,多数人便难以承受。 想到此处,苏迈突然记起那石阶两侧的囚室来,据陆云奚所言,其内被关押之人气息微弱,灵力衰竭,不正是这地灵石之故么? 若能将其中之人救出,便可真相大白,到时候,这背后之人到底是何意图,亦可窥之一二,群雄也好早坐打算。 心念一动,苏迈忙悄然走到陆云奚身侧,轻声地将心中想法说了遍。 陆云奚初入这洞内时,亦对那黑沉沉的石室有过探究,不过因其内设了禁制,只能略窥一二,却无法查知内情,此刻见苏迈提及,便立马反应过来,忙转向青岚,汇报了一番。 此刻众人皆如无头苍蝇,正苦无头绪,青岚一提议,便得到在场数人的认可,一行人很快便转身折返,朝那石室而去。 石阶之上,断臂残肢依旧,石屑洒满一路,蔺归元等人立于其中,望向两侧那一排排阴暗而森冷的石室,脸色沉重。 以在场众人的修为,自然很容易便感知到其内的气息,不过一时之间,想要破禁而入,却是不易。 “这禁制看上去应和石室一体,若强行破坏,只怕这房子亦会被毁,那里面所关之人,就凶多吉少了。” 穆星河在那石室旁比划片刻,随后便步了过来,面向众人道。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何处生还 穆星河自入洞一来便极少说话,虽说他代表着六虚山院,但因一直以来多在九鼎山上料理门派之事,故而到乾元城的次数并不多,和四大家族的家主不过打过几次照面而已,并无甚交情,和青岚等人更是甚为陌生,不像寒山子那般久居城中,交游广泛。 此刻到这囚室之中,却突然主动前往查探,众人初时亦觉意外,不过很快便皆反应过来。 这六虚山院的寒山子业已失踪甚久,若无意外,极有可能便被囚禁在这石室之中,众人情急之下,若群起而攻之,破这石室并非难事,不过破禁过程中万一不小心伤及寒山子,那便大有不妙,毕竟寒山子在门中地位虽不甚高,但却不可替代,这些年为了山院,亦立下不少功劳,断不能就此折损,更何况便在他眼皮底下。 蔺归元闻言会意,沉吟片刻,又沉声问道:“以穆兄之见,该如何处理才是?” “在下亦无甚办法,还请蔺兄多加操劳,和诸位一起想个对策!” 穆星河微笑着回了一句,意思很清楚,他只是提醒大家不要用蛮力,以防伤及无辜,对于如何处理,却并清楚。 六虚山院的功法以剑术为主,对于破阵解禁之法虽亦有涉猎,但并不精通,故而他自然不会主动请缨,将这难题缆上身。 蔺归元见状,复有又身侧众人看了一眼,说道:“诸位,可有破解之策否?” 四大家族之人各怀心事,本就对蔺归元不满,此刻更不会出声,一心想看看他身为城主,关键时刻有何担当。 青岚闻言,默然片刻,亦未出声,最后只有空寂站了出来,念了一声佛号,口中说道:“且容老僧一试!” 往前行了数步,在那黑沉沉的石室前身形象站定,空寂随手取出一只乌黑色的小木钵,随后口中不断开始颂念一些奇怪的经文。 那经文听起来似乎像是佛经,但却又和常听之佛经颇不一样,莫说别人,便是小和尚无用亦听不明白。 不过,随着空寂的颂唱声越来越多,亦愈了加绵密,那原本乌黑发亮的木钵开始泛出淡淡金光,不久之后,金光渐亮,那木钵亦随之变化,瞬间比那寻常布施之钵亦大了不少。 随后,便见空寂边念着经文,便举起右手,结了个印,片刻骈指往木钵上敲了敲,口中念道:“诸法非法,诸相非相,破妄堪迷,回头是岸!” “破!” 随着老和尚一身大喝,那钵身金光亮起,一圈圈如涟漪般向那石室飞去。 原本漆黑一片,看不清里侧的石室被这金光一罩,顿时如有实质般荡了开去。 黑暗中一阵翻腾,像是有门被打开一般,那石室突然一亮,露出了一片粗大的栅栏,每每一根都有拳头大小,而里面,正蜷缩着一个看上去赢弱不堪的老者。 “老醉鬼,你怎么在这?”说话的正是先前气急败盛的寇淮,看情形,他们似乎甚为相熟。 那人听得叫声,微抬起头,往外望了望,见到外头的众人,先是眼中一惊,随后却喃喃念道:“不 该来的,不该来的啊!” “老醉鬼,这是怎么回事啊?”寇淮见状,急喝道。 这一声喝叫,声动四壁,便是挤在远处的修士,亦听得很是真切,不过这老醉鬼却似乎一无所闻,在回了句不该来的之后,便陷入低沉之中,脑袋低垂着,看上去像是奄奄一息。 “老醉鬼,老醉鬼?”寇淮不甘心,又大叫了一身。 “别叫了,他灵力已尽,能留着命便算不错!”一旁的梁三爷见状,叹了一句。 “那,现在该怎生处理?”寇淮闻言,大叫了一声,手中大刀颤动,显得很是激动。 “依本道看,不如先设法打开这石室,再做计算!”原本站在众人之后,久未露面的黎阳道长,一身华服,冠冕堂皇地挤了过来。 “打,如何打?” 寇淮瞪大眼睛,问了一句。 “强攻!” 黎阳微笑点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按说,此刻如此多的高手汇集,若真强攻的话,破这禁制应当不难,故而黎阳之言,虽为下下之策,但也不无道理。 “若要强攻,那老醉鬼不就死定了?”寇淮大叫一声,显然对黎阳的提议并不满意。 “你看他现在这模样,还能活多久?”黎阳淡然回了一句,随后有意无意地朝四周望了望,抬高声调说道:“诸位,事不宜迟,若再不决定,这老醉鬼便是我等的下场!” 他这一声喊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不愿处的群雄当中,便有人叫着要强攻。 寇淮心中骂了一句,他虽看起来鲁莽粗放,但眼下局势却也看得出来,这老醉鬼无门无派,众人自不会关心他的死活,若要强攻,那这间石室便是不二之选。 而就在纵人议论纷纷之时,却见前方突然一暗,那被空寂老和尚木钵照出的一片骤然熄灭,老醉鬼的身影便又陷入黑暗之中。 “这……?” 众人见状,忙纷纷望向空寂。 “阿弥陀佛!”空寂面色平静,似乎早有所料,随后又道:“这禁制室室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破除,一时之间只怕不易,适才老僧不过以佛门般若禅法略做窥视,却不可持久。” 听得空寂如此一说,众人均觉一凉,若如其所言,强攻只怕并非明智之选,眼下这石洞已被封闭,石室若有甚意外,这上千修士,便的给被囚之人陪葬。 “四大家族的四象弥天阵不是天下一等一的阵法吗,为何却应付不了这小小的禁制?”寇淮无奈之下,却朝蔺归元等人叫道。 他这么一问,顿时便有人附和,要四大家族祭出四象弥天阵来。 蔺归元不动声色,对众人提议不置可否,不过梁三爷却有些挂不住,听着四处的质疑之声,摆了摆手,叫道:“诸位,四象弥天阵虽可攻可守,但一旦施展,对灵力消耗颇大,此处灵气都被那地灵石吸走,依然稀薄无比,如何布阵?” “四大家主皆是有通天修为之人,此 刻齐集于此处,便是灵气稀薄,亦应有计策,难不成没有灵气就与常人无异了么?”有人一听梁三爷之言,便起哄叫道。 这话说来简单,但听上去却让蔺归元等人颇为尴尬,若在平日里,四大家主齐聚,自然无人敢如此无理,不过此刻却不一样,这生死关头,除了那些大宗门或世家之人顾及颜面,尚保持淡定之外,其余修士却多少有些急躁甚至于绝望,本来还将希望寄于蔺归元等人身上,此刻梁三爷一句话,等于是宣告无望,一时间,众人少不得有几分怨气。 就在场面颇有些焦灼之际,却听得一个颇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传来。 “诸位,眼下我等皆被困于此,若再难脱困,不知有何打算?” 众人闻言,忙转头望去,却见人群中,缓缓步出一清瘦文士,脸上微带笑意,正是先前建议众人瓜分所得的娄先生。 “娄先生还真是无处不在啊!”有人见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颇为不满地酸道。 “好说好说,鄙人一介寒士,生如蝼蚁,死亦不过飞灰,倒也无足轻重,不过诸位皆是一时之豪雄,修行有成,名动一方,若道陨于此,倒是有些可惜啊!”娄先生朝众人拱拱手,说话间,面露惋惜之色。 “娄先生悲天悯人,令人钦佩啊!”梁三爷见状,不冷不热地嘲了句。 他一介修士,平日里除了修炼便是处理世家之事,加之性情刚直粗暴,呼朋唤友,聚酒为乐倒是其所长,但却很少和这些酸腐文士打交道。 这娄先生三番两次出言相挑,虽不知是何意图,但在他听来,总觉不舒服。 “三爷过誉!”娄先生依旧一脸笑意,似乎对梁三爷之言不甚在意。 “娄先生有何高见?”黎阳道长见状,忙上前拱手问道。 “高见不敢当,鄙人不过想求一活路罢了!”娄先生亦拱手回话。 “如何活法?”黎阳眼神一亮,忙急问道。 众人闻言,以为这娄先生有脱困之法,忙眼望向他,一脸期盼。 连蔺归元等人,亦是面色一动,不自觉地投来探寻的目光。 “鄙人不过一教书先生,能有甚法子,此刻若有人给我指点一条明路,便是再生父母了!”娄先生见众人目光殷切,却是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奈。 “狗日的,你这酸秀才就是迂,老子要知道脱困之法,还会在这受这鸟气吗?”寇淮闻言,暴叫一声,对这娄先生很是不满。 “唉,此刻要真有人可给条活路,老子便是做牛做马,也甘了!”有个尖细的声音自人群中想起。 “那是,你苗宗主家有娇妻美妾,万贯之财,若就这么死了,多不值啊!”有人识得这人,接口回道。 “那是自然,老子拼尽半生,才挣得这份产业,若突然挂了,岂不便宜了那些婆娘!”苗宗主闻言,似乎颇有些得意,尖叫着道。 “可惜啊,你这产业,多半要留给野汉子咯!”说话之人口气甚是轻松,看起来,似乎并不担心。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九十三章 风雨前夕 众人闻言,忙朝那人望去。 一身劲装,身量硕长,脸上颇有些几分讽味,却是天琅坊的骆龟蒙。 此人自登岛之后便极少现身,先前入得洞来亦是隐藏行迹,混于人群之中,却不知此刻为何突然冒了出来。 “骆兄,此言何意?”那苗宗主显然亦是这仙都地界之人,故而对骆龟蒙亦有几分熟悉,闻言很是不悦,盯着骆龟蒙问道。 “这洞道已被堵死,别说你这副身板,便是一只蚊子亦很难飞得出去,难道你看不出来么?”骆龟蒙朝四周望了望,虽面向着苗宗主,但眼睛却朝四周望向了四周。 “哈哈,若真如此,有在座各位陪葬,老子真死了,黄泉路上倒也不算寂寞!”这苗宗主闻言,却并不像先前那般气恼,反而哈哈笑了起来。 “那倒是,你苗宗主那点家业,和四大家族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骆龟蒙亦是半笑着回应。 他这话一出,众人一阵哄笑,而四大家族之人听来,却颇不好受,听他这语气,并未将四大家族及三大宗门之人放在眼里,却似乎大家此刻必死无疑一般。 “骆道友此言何意,此刻情况未明,听道友这语气,似乎我等必死无疑一般!”梁三爷皱着眉头,望向骆龟蒙,沉声问道。 “眼下这状况,自然是凶多吉少,连蔺城主都未有何对策,莫非三爷有逃脱之法?”骆龟蒙冷眼以对道。 梁三爷闻得此言,一时语塞,他若知道对策,又何必多费口舌。 “阿弥佗佛,我等被困于此,皆因那天音石鼓之故,种因得果,自有其时,这石洞突然坍塌,定是人为之故,这背后之人,步步为营,诱骗我等入内,自有所求,诸位不妨安坐等待,静观其变!”空寂面无悲喜,眼神平淡,缓缓说了一句,其声虽小,但在这洞内的每一处,皆听得清清楚楚。 老和尚以佛音相劝,话音一过,众人只觉如如春风拂面,那恐惧烦燥的情绪,很快便被压了下来。 一时间,洞道之内,有了片刻沉寂。 众人虽尚有些疑惑,不过老和尚之言亦不无道理,反正此刻已然被困,那背后之人布此大局,定然不是为了杀人取命,那一时半会之间,自是死不了,眼下洞力灵气将尽,不如省点力气,静观其变。 蔺归元等人见状,自亦乐得清静,数人聚于一处,商量了片刻,却是朝那石阶之上的天音石鼓而去。 原本在场之人皆为那洞中之宝而来,被困之后,这地灵石不但成不了财富,反而会吸光这洞中的灵气,却让众人惴惴难安,很多人这对天音石鼓已然没有先前的热情,更多的是担心,这东西会不会亦有甚诡异? 而那些有身份名望者如蔺归元、清岚等人,商量片刻之后,猜想这洞中应另有出路,而最可能者,便是那天音石鼓,故而便往那石台而去。 入洞之前,陆云奚便和清岚提及了 她入洞之后之异变,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这诡异的鼓声,虽然她亦搞不清是甚缘故,但既然是鼓声,自然是这天音石鼓所发无疑,只不过传闻之中,这鼓声可以勘愚破障,却不知为何,在她听后,却会陷入迷障之中。 清岚对此亦很是迷惑,不过天音石鼓乃是上古流传之物,最近现世亦是数千年前,故而当世之人,自不可能有人得见,这鼓声到底自何而来,因何而发,自然不得而知,她亦很想一探究竟。 十数人围着那石鼓察见了半天,亦未有任何发现,之后更以灵力探查,亦是收获甚微,仿佛真的只是一块看上去颇为奇特的石头,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其中那流转不息的青气,若有灵力注入,便会迅速窜动,仿佛被激活了般。 “这东西到处有甚奇异之处?”梁三爷以手按于石面,那温润的触感摸上去甚是舒服,不过灵力的注入,却如石沉大海,除了青丝浮动,再无一丝回应。 清岚沉思片刻,随后亦将陆云奚之遭遇简要地说众人复述了一遍。先前她担心引起底下众修士恐慌,故而一直未明言,此刻这石台之上,便只有他们十来人,若想找出这石鼓之秘,此事便不得不提。 蔺归元听得清岚之言,隐隐有些不安,心中暗想,天音石鼓如此珍贵之物,却轻易地放于这石洞之中,虽说以之为饵,可诱骗众人,不过细想起来,似乎这背后并非如此简单。 若真如清岚所疑,这鼓中另有古怪,那后果,便真不堪设想。 “这无甚奇怪,天音石鼓本为先天之物,其音玄妙无方,各人闻之,皆有不同,有缘者如闻仙乐,茅塞顿开,无缘之人,闻之如入云山,雾障重重亦不意外。”梁尚秋站于众人外围,对那石鼓似乎并不甚在意,一副若即若离的模样,闻得清岚言语之后,却甚是淡然地回了一句。 清岚听他这话语,似乎像是影射陆云奚乃无缘之人,有此遭遇,多是咎由自取,一时间,亦觉恼人,当即也不回头,望向那天音石鼓,冷冷说道:“小徒自是福缘浅薄,倒希望梁道友是那有缘这人,听听这无上仙音,修为更进一层!” 陆云奚站于一旁,虽有些不悦,但有其师在,自然轮不到她说话,故而只能面色冷冷地立于一旁。 “今晚,便是那月圆之夜,是凶是吉,到时一听便之!” 蔺归元微昂起头,望向那洞壁之上,像是自语,又像是对梁尚秋和清岚说道。 传闻那天音石鼓,每逢月圆之夜便会不敲自响,鼓声仿若天外之音,无迹可寻,却又无孔不至,其音从无定式,闻之各有不同,若有那修为遇阻,久不得破之人闻之,如醍醐灌顶,可瞬间开悟,故而修行之人,自是对其趋之若鹜。 今晚这月圆之夜,消失数千年的天音鼓声重现于世,自是令在场众人,向往不已。 清岚和蔺归元虽有心所疑,但毕竟皆是位于这神州界上修行颠峰之人,有此机缘,自亦希望能更进一步,故而内心里, 隐隐也有几分期待。 惟有陆云奚颇觉不安,先前那鼓声不期然而至,已令她措不及防,之后虽被无用唤醒,但却令神魂受损,再次闻之,却不知会有何事发生,她已有伤在身,若再有意外,无疑雪上加霜,那这仙途说不定便因此而绝。 此事她尚未和清岚提及,本想回山之后,再设法医治,却未料突然之间,被困于此,如此一来,便又将她置于险境之中。 一时间,心有戚戚,转过头,却见苏迈和无用等人,亦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正站在先前那无定寺众僧所在之地。 苏迈和无用正自交头接耳,却不知在聊些甚事,小清茶面带笑意,亦凑在一旁,面有笑意,唯有水轻盈静立如兰,风清云淡,看上去,和这周边紧张而沉闷的局势,倒有些格格不入。 陆云奚心底暗暗赞了一句,随后和清岚打了声招呼,便朝四人所在之行来。 苏迈见陆云奚突然而来,亦有些意外,忙笑着迎了上去。 “陆姑娘,南庭宗及四大家族,可有甚对策?”苏迈边走边问道。 此刻,在这台阶这上,均是声名赫赫之人,他们几个人微言轻,只能远远了站着观望,自没说话的份,故而苏迈一开口便及此事。 陆云奚摇了摇头,脸上虽一如过往的清冷,但眼神之中,却隐有忧色。 苏迈近月以来,和她数度相逢,说起来,亦算有些熟悉,此刻见状,便知事有不妙。 “眼下,有何打算?” 苏迈不信这些宗门领袖及世家家主皆会如空寂所言静观其变,坐以待毙,肯定背后亦有甚动作。 “他们怀疑这洞道之内另有出路,而转机,或许便在这天音石鼓之上。”陆云奚朝身后望了望,轻声回道。 “这石鼓,我越想越觉古怪!”苏迈点了点头,想到先前初入之时遇见陆云奚的模样,尚有些心有余悸,若这成百上千的修士,皆被那石鼓所惑,那到时,却不知是何景象。 “什么天音石鼓,先天神器,以我看啊,多半是个妖物,还不如一齐动手,毁了干净。”无用听得苏迈之言,亦应声接道。 “今晚便是月圆之夜,我担心会有事情发生!”陆云奚稍停顿片刻,随后又压低声音道。 若放在一日之前,苏迈闻得此言,定会激动不已,他在初次听水轻盈提到这天音石鼓时,亦心生向往,甚至于憧憬着自己身上这无法蓄气的隐疾在听了天音之鼓后,能否有所转变,不过在见了陆云奚的惨状之后,却再不敢做此想,心里盘算着,若真是道家的先天之宝,应是冲虚端正,指破迷途才是,为何却会勾人心魂,惹人神伤? 想到此,苏迈突然想起当初在流花渡口,听那琴公子赢月抚琴之事,那琴声亦是高古清雅,闻之令人沉醉,不过其音再妙,却是勾魂之曲,不可久闻。 莫非,这石鼓亦是金刚盟故意放置此处,用来愚弄众人的法器?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九十四章 鼓声有异 陆云奚对这天音石鼓本身并无甚兴趣,她天赋高绝,修行进境甚快,故而短时间内并未有甚修为之惑。 先前,她被这石鼓所伤,导致神魂受损,日后修行尚不知会有甚影响,心里难免会有几分忐忑,这月圆之夜,若鼓声再起,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何事,她十数年苦修,自不愿断送于此。 清岚等人此刻亦无计策,只能静待那夜幕降临,这洞中虽无昼夜之分,但时辰却依然和外头一致,用不了几个时辰,便是寒星寥落,月上梢头,到时或有分晓。 陆云奚有心所虑,一时却不得解,石台中央,皆是前辈高人,她自然不便对其师言之,故而便寻着苏迈等人而来。 见苏迈似有所思的模样,陆云奚眉目宛转,急问道:“苏迈,你有何想法?” “我有些担心……!” 苏迈闻言,望那石台中央望了望,随后又道:“总感觉这天音石鼓有些诡异,似乎并不似传闻中的那般有天外之音,勘愚破障的先天之宝。” “苏迈,你是说,这东西是假的?”无用闻言,大叫了一声。 苏迈忙一把按住他,小声叫道:“别乱喊!” 此刻,这洞中群豪,多为石鼓而来,若知道这东西为假,那很快便会群雄愤慨,先前空寂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情绪可能瞬间爆发,到时候,说不定便将火引到他的身上。 再说,他亦只是有些疑惑罢了,无凭无据,可不敢断定这天音石鼓便为伪造之物。 “是真是假,晚上便知!”苏迈想起当初陆云奚被这鼓声所摄的模样,心里愈加担忧,按当时无用所言,陆云奚心中思虑颇重,那是否意味着,心思越深之人,越容易被这鼓声所惑? 在场成千修士,皆是一方豪雄或一时之俊彦,过往修行多是阻碍重重,身心孤寞自不待言,心性亦磨砺得比常人高上几分,这心思嘛,自然不像无用这种庙里出身的小和尚鲁直纯良,阴暗诡诈之事,亦是多有为之。 世家大族的弟子自幼资源完备,修行之路相对顺畅几分,但此类人毕竟只是少数,在这神州界上,多数修士都是出身平庸,无依无靠,千万人争一席之地,这其中,杀伐抢夺在所难免,所历之事,自然甚多,若被那鼓声牵引,只怕八成均会陷入心障之中。 更何况,此刻洞中灵气殆尽,众人先前与那石像一战,亦颇有消耗,灵力已所剩无几,正是后力不继之时,鼓声趁虚而入,很容易便可得手。 “苏迈,你那遁术可还能用?”陆云奚突然问了一句。 “不清楚,陆姑娘此言何意?”苏迈不料陆云奚突然提及此事,忙又问道。 “再过数个时辰,只怕这鼓声便会响起,你无修为在身,若真有意外,只怕很难抵挡得住,不如找机会先行离去罢!”陆云奚淡然回道,言语之中颇有几分惋惜。 “这个,很难啊!”苏迈闻言,轻叹一气,随后又道:“这遁术我亦不甚精通,不知会现于何处,此刻身处这山腹之中,只怕很难出得去 ,便是侥幸离开,只怕亦是自投罗网。” “苏迈,你还会遁法?”一旁的无用闻言,一脸莫名,他和苏迈相识以来,除了那五行劫术,未听过他修习其它的术法,为何却突然冒出个遁术来? “偶然习得,亦是脱于五行劫术。”苏迈回了一句,此刻却非解释之时,这遁术的来历牵涉陆云奚家族之秘,一两句话很难说得清楚。 “哦!”无用点头应了句,见苏迈似乎不愿明言,倒也不便多问。 “苏迈,你说那个夜雪和欣姑娘他们,会在这外面吗?”无用缓了缓,却又突然开口道。 “或许吧!”苏迈心里一直认定,今日之事,多半和金刚盟有关,不过眼下亦只知夜雪二人和那忘归仙子及赵副使颇有相熟,却无明证表明她和陆欣便是金刚盟之人。 “说起来,这夜雪到底是何方神圣,似乎对你颇为关照呢?”无用并未见过夜雪其人,只是听苏迈几次提及,再说先前在那槠树林外,陆欣亦说是奉命行事,看来多半便是受这夜雪所使,故而在他心里,对夜雪倒是颇有好奇。 “她们二人行踪飘忽,我亦不知是何来历,那回在拾梅庵中之事,你亦亲历,似乎和金刚盟颇有些渊源。” “你是说那忘归仙子?”无用接口道。 苏迈点了点头,此刻他的心情颇为复杂,既希望夜雪是金刚盟之人,到时若这背后真是金刚盟主使,还有一说话之人可稍做周旋,而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担心,到时正邪相争,他虽非正道之中,但因和陆云奚及无用等人的关系,自然难以置身事外,两相争斗,却不知相见之日,又该如何自处? 数人闲聊了片刻,陆云奚便告辞而去,苏迈闲事无事,便又举步来到了囚禁之外。 石阶上的雕像已然全部被毁,先前散落各处的碎石亦被之后的修士们稍做清理,扫到了石阶两侧。 苏迈站在石阶之上,望向两侧那黑沉的一片,心里颇有些急切,很想知道顾旷是否便在其中,不过以他的修为,自是无能为力,只好默然而立,内心暗自祈求。 洞道之内,荧石所发出的浅淡光芒辉洒而下,众人身上皆蒙上一层绿意,时间一长,看得人身影皆有些朦胧不定。 苏迈独立良久,直到感觉双脚有些麻木时,方才反应过来,正欲举步而前时,那前方石台中央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之声。 疾步而上,却发现台上众人皆围在那以地灵石为基的天音石鼓之侧,原本深黄色的石鼓此刻却更加通透澄澈,便是内里的纹路,此刻亦纤毫可现,那流转的丝丝青气,不知何时,已逐渐汇成一团,聚于那石鼓之顶,便如一团青云,笼罩其上。 无用等人亦凑近前去,站在人群外围,饶有兴致地眼着这石鼓的变化,见苏迈上来,小清茶当先叫了一声:“苏迈哥哥,你快看,这石头变了!” 苏迈亦觉颇为好奇,这石鼓突然生变,莫非,月圆之夜已然到来? 就在众人惊奇不已之时,那团青云复又开始缓缓流动起来,恍如流水 一般,顺着鼓面四围倾泄而下,不一刻,便将那天音石鼓裹入其中,整个鼓身青气流转,如轻纱薄岚,看上去玄妙而又有几分神秘。 “果然不愧是先天之宝啊!”穆星河正站在石鼓之侧,见此奇景,忍不住叹了一句。 “穆道兄,若无今日之意外,只怕这宝贝,你们六虚山院亦是志在必得吧!”梁三爷见状,半开玩笑了说道。 “三爷言重了,见猎心喜,人之常情,这石鼓对于在场诸位,皆是难得之物,若说不心动,亦是假话,不过志在必得嘛,倒也言过其实,在下不过适逢其会而已!”穆星河面带微带,缓缓回道。 “道兄不远千里,星驰而来,这适逢其会,倒是有趣。”梁三爷边说着,边走近那石鼓,本想伸手一拍,不过手臂伸出一半,便又缩了回来,这青气不知是何来路,他倒也犯不着以身相试。 穆星河不知梁三爷之间过往并非无情,不知他此刻以言相激是为何意,不过闻言虽有几分讶异,但神情亦很是镇定,淡然一笑,却未回话。 如此,又过约半个时辰,终于,虚空之中,有动静传来。 “咚……”地一声,不知自何处响起,那声音仿佛就在众人头顶,却又无从追踪。 清岚闻之,心头一惊,急叫了声:“鼓声响了,大家当心!” 话音刚落,紧接着,又有忽远忽近的鼓点飘然而来。 苏迈听得这声音,初时尚未觉有异,不过不到片刻,却发现,场中之人便各自有了不同的反应。 围在那石鼓中央的蔺归元等人,面色凝重,一时看不出是何状况,不过那石阶之下的修士,不知为何,却如被驱赶一般,一窝蜂地向这石台中央涌来,表情看去,皆有几分兴奋。 苏迈见状,便拉了位无用,携同水轻盈等人,退到了先前所在的角落。 鼓点似轻而重,一声声敲在众人心头,很快便令在场之人,陷入迷醉之中,天音石鼓乃洪荒重宝,先天之物,便是不能拥有,有幸聆听仙音,亦是无上荣耀,皆修士们闻得这鼓声突然而至,自然欣喜苦狂,一心沉浸于领悟之鼓中之意,却全然忘却,此刻已是身陷困境,欲逃无门。 不到一刻,场中便有人开始手脚比划,做出些奇怪的动作,眼神更是狂热而迷离,有人开怀大笑,志得意满,而有人却是悲恨交加,神情愤懑,仿佛遇到甚不平之事,一时间,众生百态,尽皆扑面而来。 苏迈闻之,只觉这鼓点便如无形之绳索一般,牵动着诸身百骸随鼓声而动,虽觉颇为古怪,但亦无甚特别。 无用一脸平淡,不知听到是甚声音,只见其口中颂着经文,便如入定一般,看去并无不适。 一旁的小清茶美目流盼,樱唇轻启,面露喜色,看上去似有甚赏心乐事。 水轻盈微闭双目,坐盘而坐,瑶琴悬于身前,半晌,突然秀眉一挑,口中轻唤一句:“这鼓声有异!” 苏迈正立于其侧,闻言一惊,急问道:“姐姐,此言何意?”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九十五章 幻海惊澜 水轻盈未及理会,双手却不断凌空虚按,仿佛在和着某种音韵一般,片刻之后,突见其面色一变,眼底闪过一丝骇色,一声惊叫脱口而出。 “幻海惊澜曲!” 苏迈见状,心道不好,这鼓声若天然而成,水轻盈不可能叫出其曲名,多半有古怪。 “水姐姐,这是甚曲?” 水轻盈深吸一气,以手抚琴,向来恬淡娴雅的脸色此刻却突然变得有些深沉,看去颇为担忧。 “是一种失传古曲,原为上古大贤妙音散人所创,其羽化之后,曲谱便已迭失,后世仅留几处残谱,我亦是偶然见到其中几段,不想今日,竟然在这洞中被人以鼓音奏了出来。” “你是说这鼓音不是天音石鼓所发?”苏迈闻言一惊,急叫了一声。 若真如此,那背后定有阴谋。 “这鼓声有古怪么?”无用被苏迈一叫,顿时亦转醒了过来,忙一脸无状地问道。 “苏迈,你可还记得当初在流花渡口,赢月所奏之曲?”水轻盈闻言,未及回复,却是问向了苏迈。 “嗯!”苏迈点点头,随后又若有所悟地接道:“记得当时那童子言及此曲为留仙引,有渡化世人之效,之后姐姐现身,说这曲子乃渡魂之曲,并以你那清心咒将众人唤醒过来。” “那你看,此刻情形和当日是否有相似之处?”水轻盈环视四周,复又问道。 苏迈见状,亦游目四顾,见多数人均是一脸悦色,看情形已被这鼓声所制,陷入迷幻之中,便是那石鼓之侧的蔺归元等人,亦如老僧入定,对身侧之事恍若未觉。 只有清岚和陆云奚盘膝盖而坐,正运气相抗,清岚倒还无甚异状,不过陆云奚看上去,却并不乐观,原来清丽无方的脸已然笼上一丝苍白之色,眼神亦有些许的痛苦之状。 唯有空寂老和尚不动如山,身形挺直,如苍松挺立,脸色平静,双目微闭,便如熟睡了一般。 “看上去,虽不如当初那些山民那般狂热,但细思之下,却有几分相似!”苏迈轻吐了一气,缓缓回道。 “赢月的留仙引,便出自幻海惊澜曲!”水轻盈目露悲悯,接口说道。 “这么说,这曲子亦是渡魂之用?”苏迈急叫道。 若按水轻盈之言,当初若非她及时赶至,只到当时在场的山民,多半会被琴声所慑,神魂迷乱,成为废人,那留仙引已然如此厉害,此刻这幻海惊澜曲只怕更有过之。 “陆姑娘多半便是为此曲所伤!”水轻盈螓首轻点,随口回了句。 “姐姐可有应对之策?”苏迈想起陆云奚的惨状,顿觉有几分慌乱,闻言忙又问道。 水轻盈摇了摇头,复道:“若心生警惕,初时便以乐相抗,或许还有一丝机会,不过此刻,却是无力回天!” “为何?”一旁的无用闻言,浓眉一蹙,惊疑道。 “有心装睡之人,你又如何唤得醒?”水轻盈暗叹一声,却将那瑶琴抱于手中,缓缓站起。 “这……是何意?”无用闻言,一时未反应过来,又不好再行追问,便瞪着眼睛望向了 苏迈。 “洞中之人,皆以为这鼓声便是那石鼓的天外仙音,一心想从曲中有所感悟,故而自愿沉浸于曲中,不会以灵力相抗,此刻,便是有外音相扰,亦不会为其所接受。” 苏迈见状,苦笑一声,遂又出言解释道。 “那,后果会如何?”无用恍然,复又问道。 “只怕,不比陆姑娘好罢!”苏迈眼神望向陆云奚,叹息着道。 “那陆姑娘她,不是更糟?”无用急叫一声,他虽和陆云奚并无甚交情,但先前她和花相容联袂前来相助,亦算于他有义,再说,她与苏迈似首颇有交情,于情于道,他自然不希望陆云奚出事。 无用所虑,自然亦是苏迈心中所想,眼见陆云奚正自危急关头,这一回,她虽早有准备,但看起来,却依然难逃其劫。 这幻海惊澜曲,只怕比那留仙引,要厉害得多啊! “姐姐,若这般下去,陆姑娘可有危险?”万般心急,苏迈亦无能为力,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水轻盈。 “性命无虞,不过神魂之伤如何,却不好断定!”水轻盈面露惋惜,言语之中,却并无可行之策。 “无用,你先前不是唤醒过陆姑娘么,可否再试一回?”苏迈见状,忙又转向无用,双手抓住他肩膀,急唤道。 无用见状,轻吐一气,却是摇了摇头,眼向人群之中的空寂,口中叹道:“没用的,若有办法,老和尚早就出手了!” “那……” 苏迈闻言,一时语塞,双手无力垂落,眼露空茫,面色黯然,神情看去极度沮丧。 “这……该如何是好啊?” 苏迈愣了片刻,突然跌坐于地,口中喃喃念道。 “苏迈,修行之路各安天命,陆姑娘不似无福之人,应能安然渡过此劫!”水轻盈见其模样,亦是一惊,看上去,陆云奚和他交情亦不算深,却未料到这苏迈此刻竟会有如此反应。 “天妨红颜,莫非越是惊艳之才,越是命运多舛么?”苏迈闻言,神色未变,却是轻声念叨着。 “哎,以我们的修为,想救她脱困,只会惹火烧身,更何况,这洞道已闭,鼓声无处不在,便是唤醒,亦难逃劫难,除非……”水轻盈亦是忧心忡忡,叹息着说道,不过,她话未说完,却被打住。 苏迈原来黯然神伤的眼神,在听得水轻盈除非二字之后,却突然一亮,猛地翻身而起,情急之下,一把拉起水轻盈的衣袖,急叫道: “除非什么?” 水轻盈未料他如此激动,秀眉轻蹙,随后轻声回道:“说了也是枉然,除非你能将她带离此地,不再为曲音所扰。” “带离此地?” 无用闻言,顿觉迷茫,若苏迈有此能耐,又何必等到现在! 不过,苏迈听水轻盈一言,却似乎颇为触动,竟然沉默了片刻。 “苏迈,莫非你有办法?”无用见状,眼神一动,凑近苏迈,急问道。 “我亦不知是否可行,不过眼下也只好冒险一试了!”半晌,苏迈神色一缓,却是伸手自怀中摸索片刻,随后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灰白色骷髅 骨片来。 这妖王的本命魂骨,无用和水轻盈均未见过,此刻见苏迈突然将之取出,亦觉奇怪。 “真真,此刻也顾不得了,希望你所言非虚!” 苏迈莫名了说了一句,随后便将那骨片合于掌心,口中似唱非唱地念了一段古老而怪异的咒语。 一阵暗红色光芒自掌心之中泛起,苏迈的身后突然隐现出一个巨大的虚影,看上去,便像是一只强横的妖兽,只不过这洞室之内,空间逼仄,看不清其形貌。 苏迈浑若未觉,脸露痛苦之色,双手亦隐隐有些颤动,脚步一动,便朝陆云奚所在之处迈去。 此刻的他,全身如火烧一般,那妖王的本命魂骨所发出的红光炙热无比,他便像抱着一块刚出炉的铁块一般,疼痛难忍,不过却又不敢将其扔下,只好紧咬牙关,疾速向陆云奚而去。 及至近前,轻唤了一声,陆云奚正在紧要关头,额头上汗出如注,闻言亦只是微抬了抬眼,见是苏迈,脸色颇有些疑惑,却无法出声。 苏迈见状,心中默然祈祷,随后回想了一遍钱季子所授之法,右手将那魂骨死死地握于手中,双手连挥,打出快速打出几道法诀,紧接着便是伸手一拉陆云奚,口中大喝一声: “走……!” 身后的无用和水轻盈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见苏迈和陆云奚的身影突然诡异地原地消失了! “苏迈……”无用大叫一声,但这石台之内,除了那飘忽不定的鼓声,再无任何动静,苏迈和陆云奚已不知去向何处。 “莫非,这便是苏迈所提的遁术,只是,这妖兽又是甚东西?”无用习惯性地摸了摸头,一脸茫然。 水轻盈亦觉奇怪,以苏迈的修为,自己遁逃尚有难度,为何此刻却突然大发神威,竟能带着陆云奚一起遁走? 或许,问题便出在那骨片上吧! 水轻盈心中暗想,不过苏迈能逃离此地,自然是好事,只是希望他们能逃出生天,别落到这背后之人手中才好。 无用心中所想,亦和水轻盈无二,只见他口中轻念了句佛号,却是转向望向了小清茶。 清茶此刻正粉腮含笑,目露神光,许是心情甚好的缘故,容色晶莹如玉,看去便如新月生晕,花树堆雪,颇有几分风姿绰约之态,过往在无用心中,清茶不过是个小丫头,而此刻见些仙姿媚态,竟然愣了愣。 “她心性单纯,一时应无大碍!”水轻盈亦步了过来,见状忙朝无用说道。 无用点了点头,正欲说话,眼角瞥见那石台中央,老和尚空寂却突然动了动。 随后,只见他身形一转,宽大的僧袍无风而鼓,瞬间便到了那天音石鼓之侧,甫一站定,双手便猛地往前一推,拍在了那石鼓之上。 半空中一阵巨响传来,那石鼓被拍得横移了数尺,鼓身之上青气一阵乱窜,片刻之间,复又聚成一团,悬于鼓顶之中。 而先前那鼓声,却似乎毫无影响,犹自响彻于洞道之中,空寂见状,心下了然,随后双足往地一顿,全身金光乏起,深吸一气,朝场中大喝了一声。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九十六章 敌有所图 “唵……” 同样的佛家咒语,空寂使来,却同无用有天渊之别。 一时间,洞道之内,佛音隆隆,尘沙簌簌,如当头捧喝,骤然而来,随之,场地中央修为高深者,便有数人转醒。 蔺归元和清岚因事前便有所准备,此刻在空寂这一声佛唱之下,最先反应过来。 “大师,这鼓声很是诡异啊!” 蔺归元调息半晌,将体内已是混乱不堪的灵力稍做收束,便站起身来,朝空寂叫道。 “蔺城主,依老僧看,鼓声只怕并非这石头所发!”空寂闻言,接口回道。 蔺归元似乎亦有此想,闻言点点头,走到那石鼓之前,伸手拍了拍,随后沉声说道:“我们只怕都上当了!” “没错,这东西并非真的天音石鼓!”空寂亦是一脸愤然,这成百上千的修士蜂涌至此,所为的却是一个不知来路的仿品,说起来,又如何不让人愤慨。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还不得被笑掉大牙,他们这群宗门或世家之人,先前正义凛然,如今却带领大家为了一假冒之物慷慨赴死,这洞中之人,皆是各门各家精英子弟,若折损于此,那最大的罪人,可便是他们数人。 清岚调息片刻,亦已恢复几分,闻言先是朝空寂二人望了望,随后当目光落于身侧时,更是面色一惊,她那宝贝徒弟竟然不见了。 “大师,可曾见过小徒?”清岚陡然站起,朝空寂急叫了一声。 这场上之人,多为鼓音所惑,陆云奚突然失踪,若有知情之人,那最可能的便是空寂,他能够以佛音相抗,说明并未受鼓声影响,那自始至终,应是最为清醒。 “阿弥佗佛,令徒为苏迈小友所救,至于去了何处,老僧亦未可知!”空寂闻言,面色渐松,缓缓回道。 “苏迈?”清岚眼神一动,面有疑色,不过随后却又突然想到,当初苏迈和花相容前来送信,在讲到自身遭遇之事时,亦有提及那遁术,莫非这小子故伎重施,又遁逃而去了吗? 只是以他的修为,要带着一人逃走,确实勉为其难,再说,他和云奚是甚关系,为何要带着她一起逃离? “清岚道友,令徒既已逃走,比之我等便是天大好事,倒不必过于担心!”空寂见状,复又说道。 清岚闻言,亦觉有理,虽不知去了何处,但比之困在这洞中生死难料,逃出去,总多了几分希望。 “大师,眼下该当如何?”一念即起,清岚便将陆云奚之事收起,随后问道。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出那鼓声之源,不然再耽误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蔺归元朝四周望了望,面有难色。 此刻,那无数修士,各逞奇状,正自沉醉之中,不知再这般下去,会有何状况,但无论如何,自是凶多吉少。 “这鼓声和那天外之音确有几分相像,不知所起,亦不知所终,这洞道之内,处处可闻,只怕站于任何 一处,皆如头顶响起,细察之下,却又不知所踪,想要寻找,只怕难如登天啊!”清岚闻言,回了一句。 还有重要的一点,她并未明说,此刻尚算清醒者,便只他们三人,空寂不知情况如何,但她和蔺归元却已是强弩之末,这洞中此刻灵气几乎尽失,先前便是调息收气,亦费了不少心力,灵力耗尽是迟早之事,若遇危险,又如何应对? “这背后之人,能费尽心力,设此大局,自然早有准备,这鼓声亦颇为奇妙,我们想要寻找,只怕不易!”空寂亦叹息着道。 蔺归元闻言,亦是顿了顿,正欲说话,却见眼前那石鼓青光一闪,青丝如瀑般倾泄而下,复又将那鼓身遮盖了起来。 随后,离奇的一幕出现了。 面向人群的一面,青气流转之间,竟然隐隐有字迹闪现。 蔺归元正立于石鼓之侧,见状颇为讶然,忙招呼清岚和空寂二人,向那字迹望去。 初时,那字迹甚是模糊,亦只是在那青气之中隐现,不过片刻之后,却渐次清晰起来,一笔一划映于那青气之上,很上去飘忽灵动,远观之,便像活了一般。 片刻之后,那石刻之上,便字迹密布,三人俱是一门宗师,望之只见字如行云流水,落笔生烟,而勾折处更如枪挑剑舞,一气呵成,通篇竟无一停顿,且不说这字中之意,光是这份气度和修为已令人折服。 而当三人通读之后,却更是愕然震惊。 这石鼓之上,突然而来的文字,竟然是一封写给蔺归元及在场群雄的信。 “伯光兄及诸位道友台鉴: 自百年前会于枥山,先贤为苍生福祉,共商长安之计,尔后神州归一,九州承平,万千修士皆欣然而居之,况今星罗现,浮屠出,此诚盛世中兴之兆也,我等适逢其时,自当戮力同心,共享太平,仙都之内,乃天下中枢所在,天下英豪,齐聚于此,四极所至,皆以为都,故神州修士,莫不以居之为盼,我金刚盟人,亦有此念。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修行之途,亦各有缘法,是仙是凡,成佛成魔本无定论,而正邪之争更为谬谈,若因于门户之限而闭目塞听,实小儿之见,非英雄所为耳。 君等皆一时豪杰,修行有成,名动一方,自非寻常之辈,古语有云:上智之人不行下智之事,今困于此,亦知时有不济,本盟自开宗以来,素以义为先,尔之惑,亦如身当之,而今时移世移,过往之事,已如烟云,盛世之下,不宜刀兵,神州之大,愿共处之。 九州形胜,仙途不远,山高水长,时有再见之期,若他日相忘于江湖,亦我等之所乐也! 沈清秋谨书!” 三人阅毕,皆是默然以对,虽说这书信之中,甚为隐晦,但表意却甚为直白,金刚盟蛰伏已久,如今天下升平,欲弃过往正邪之念,与正道宗门正享神州,而首当其冲者,便是乾元城,更准确地说,是指向四大家族。 乾元城居于神州中部,群山拱卫,灵气充盈,实为不可多得的修行胜地,建城以来,历数千年经营,聚四极之气,九州之财,已成神州仙门必争之地,号曰天下仙都,仙门之中,稍具规模者,莫不于此设立据点,以为幸事,不过这其中,却并不包括金刚盟。 金刚盟自大愿头陀创立以来,因其摈弃门户之争,搜罗天下之法,佛道魔妖等而视之,门下之人不论出身,亦不问过往,所藏典籍功法,随意开放,无论身份如何,皆可习之,修为境界,自是各凭缘份。 因其兼收并蓄,广纳众修,短短数十年间,便成了神州界上可数的宗门之一,不过因其行事剑走偏锋,并无成法,加之大愿头陀奉行以杀止杀,择优而存,故而很快便受到正道之人抵制,而金刚盟自此,便被归于邪道一脉,自此而往,数千年间不断吞并吸纳,实力与日倍增,与正道宗门分庭抗礼,其间亦多有争斗,大小纷争不下数千,各有胜负,而最近者,便是百年前的正邪大战。 彼时,神州界上正是世道昌隆,仙门鼎盛之时,而金刚盟亦是人才辈出,强者如林,正邪之间为争夺领地,冲突不断,以致杀伐之声四起,势同水火,神州界上,时有哀声,最终在南庭宗宗主陵洪道长的带领下,正道之人与金刚盟约战于乾元城外三百里的枥山,双方大战盈月,死伤枕籍,最终正道一方艰难取胜,金刚盟退于青泯山中,自从一蹶不振。 其后二十年,盟主萧人远仙游,因大战之后,金刚盟损失颇重,长老之辈不是战死,便是闭关静修,正值青黄不接之际,萧人远亲传弟子,不惑之年的沈清秋临危受命,出任盟主之职。 在其治下,金刚盟韬光养晦,休养生息,门下弟子虽亦常在江湖走动,但亦是谨小慎微,难有所为。不过,毕竟数千年底蕴深厚,数十年来,金刚盟亦自有一批杰出之人,其中四大长老及盟下各宗门之主,皆是一时之秀,实力虽较鼎盛之时相去甚远,但和数十年前,却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盟主沈清秋,江湖之中,多闻其名,却极少见其人,传闻其修习天机之术,天眼观心,算无遗策,其修为亦是深不可测,不过毕竟尚未有对敌之人,故而真相如何,亦无人知晓。 近百年间,金刚盟困于青泯山苦寒之地,修行诸多不便,而神州丰饶之地早已被正道宗门牢牢把持,金刚盟想要有所作为,自是不易,而乾元城,更是其可望不可及之地。 这仙都之内,纵横数百里,千万修士居于其中,多为正道之中或独行散修,金刚盟弟子虽偶有出现,但多隐身匿迹,不敢多生事端。 沈清秋信中所言,对于蔺归元而言,不异于割肉取血,他身为四大家族之首,乾元城主,与金刚盟之间便是天生之敌,若依其之意,任由金刚盟人在城中设立据点,广收门徒,那不等于引狼入室,与虎谋皮? 此等背义忘祖之事,莫说他一城之主,便是任一正道之人,亦应断然拒之!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九十七章 无端之祸 “上智之人不行下智之事,这沈清秋好大的口气!”蔺归元默然片刻,望着那青气缭绕的石鼓,愤而说道。 “沈清秋乃是金刚盟不世之才,今日之布局,只怕谋划已久,不可大意啊!”空寂叹了一声,百年前正邪大战,他亦是亲历者之一,彼时,他亦不过一年少沙弥,并无上战场的资格,不过金刚盟中的沈清秋,却已斩露头角。 “沈清秋,你亦算一门之主,若有所求,不妨出来一唔,何必藏头露尾,做此小人行径!”蔺归元轻哼一声,朝那石台里侧洞壁之上喊道。 声若惊雷乍放,震得洞道之内嗡声不断,回声响彻于洞道之内,经久不息。 金刚盟弄出如此大的动作,定是沈清秋亲自坐镇,而这石鼓之上的字迹,虽是先前便书写好,并以灵力封存于石内,但要使其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显现,亦未易事,这背后定有人为之,蔺归元这一声,含威而发,就算沈清秋本尊并未在此,那主事之人,亦可听到。 不过,其声过后,洞内却毫无回应,三人相对而望,却不知金刚盟是为何意,即是有心相商,亦得遣使而来才对,将众人困于此处,并以鼓声相惑,才不露面,却是何意? “蔺道兄,沈清秋既已留信,自有后招,当务之急,是尽快将众人唤醒过来,不然时间一长,祸患无穷啊。”清岚望着眼前那一众如痴似醉的人影,满脸忧色,转而说道。 蔺归元点点头,随后却将那金印取了出来,随手一挥,金芒脱手而出,一片方形虚影悬于洞壁之上,柔和的淡金色光芒挥洒而下,照得这石台之上,庄重而详和。 “眼下,这洞中灵气枯竭,后继无力,这金印之威,仅剩不到两成,姑且一试罢!” 蔺归元边说着话,边朝前方一指,数道红芒注入那金印之中,正欲施为之时,却听得空寂突然叫了一句。 “道兄且慢!” 蔺归元怔了怔,不知空寂是何意图,不过手中动作却慢了下来。 “这鼓声停了!” 少倾,清岚亦有所发现,随后面色一动,急叫道。 蔺归元闻言,凝神片刻,虽疑惑不解,但那鼓点确实不复存在了。 “这金刚盟弄的什么把戏?”蔺归元轻叫一声,望向身侧二人,眉头紧锁。 空寂和清岚二人亦是一头雾水,这鼓声来得突然,去得更是蹊跷,若说要是出手,此刻正是最佳进机,沈清秋以逸待劳,毫不费力便可将这洞中近千修士一网打尽。 不过,听其信中之意,却有和谈之意,显然志不在此。 “阿弥佗佛,这鼓声便是一下马威啊!”空寂叹了一气,一脸无奈。 “这鼓声已止,还得麻烦大师佛声!”蔺归元想到先前老和尚那一声断喝,便想让他再次施为。 不料,空寂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随后说道:“这摩尼咒可一不可再,此刻众人皆被鼓声牵引,恐入障已深,若贸然相唤,只怕会引 起反噬。” “几位前辈,晚辈若可一试!” 一声清柔的声音响起,却见水轻盈携同无用和清茶二人,正缓步而来。 “小友,你有对策?”空寂见状,面有喜色,忙问道。 “先前这鼓声并非天音石鼓所发,不过有人灵力操控,借助器具而仿之,所奏之乐乃为古谱幻海惊澜曲!” “幻海惊澜?”前方三人俱是一惊,若论修为见识,他们皆是顶尖之人,不过这音律之事,却所知甚少,这幻海惊澜曲乃是失传之古谱,当世知之者亦屈指可数,他们更是闻所未闻。 “水姑娘,这曲子是何来路?”清岚稍顿片刻,随后便问道。 水轻盈将此曲渊源简单介绍几句,随后又道:“此曲乃上古大能所谱,若运用得当,确有几分释疑解惑之效,修士闻之,不加留意,体内灵力便会为乐音所乘,气息随乐曲而游走,有疏通经脉之效,不过,若被有心之人用之,以音相引,很容易被其所操控而不可自拔。” “难怪……”蔺归元闻言,默然叹了一句,他先前和这鼓声相抗,亦差点为其所侵,若非空寂及时唤醒,只怕此刻情形亦不容乐观。 “晚辈所习之术与乐道相通,若那鼓声尚在,自无法与之相抗,不过此刻倒可一试!”水轻盈怀抱着那具古琴,说话间气朗神清,很去颇为自信。 “那便有劳了!”蔺归元见状,点头回了一句。 暮岚湖畔的水家,在江湖之中,向来甚是隐秘,这水轻盈既然自告奋勇,自有其意,再说众人为乐所侵,若再以乐相唤,倒也不失其法。 水轻盈将古琴横于胸前,单手拂弦,数指以极快之速,于琴弦之上虚按,瞬间,一阵欢快的琴音如水银泄地般奔涌而出,其声急切而高昂,突然自虚空响来,听得在场之上,内心皆不由一跳。 清岚只觉丹田微颤,不由讶然大惊,想不到这水轻盈看去淡然轻挥,这乐声竟能牵动心魂,小小年纪,有如此功底,倒令人刮目相看。 须知,修士修行本就不易,一身灵力皆系于丹田,故而此处便为其修行之命门,自不可为人所侵,而此刻,水轻盈这琴声,却能轻易引得丹田感应,虽和她先前灵力消耗甚巨,丹田羸弱有关,但即便如此,亦令她震惊不已。 好在水轻盈不过为救人而来,若心存敌意,就凭这琴声,只怕便难以应付。 片刻之后,其音渐缓,如江流入海,静水无声,如此半晌,便见场中际续有人转醒。 先是四大家族及穆星河等人,随后,那后来涌入的众多修士,亦纷纷回过神来,一直呆在花山雨身侧的花相容亦已复苏,脸上犹带着笑意,手中折扇不自觉地比划了几下。 “怎么回事,鼓声为何突然停了,却有琴音响起?”花相容一脸迷惑,望向前头众人,见无用和水轻盈等正在那石鼓之侧,而苏迈却不见人影。 他这一问,亦是众人心之所惑,闻言,纷纷望向中央的蔺归元等人。 此刻,那石鼓之上的文字已然隐去,众人只见蒙蒙青气笼罩的石鼓,被移出数尺之外,一时,均很是疑惑,却不知发生何事。 这石鼓之事,一言难尽,蔺归元亦不想多做解释,望了望眼前皆是茫然不定的修士,沉吟片刻,指了指身侧的石鼓,开口说道:“诸位,此物并非天音石鼓,我等所闻之乐,亦非鼓声,这背后,皆是金刚盟一力为之!” “蔺兄,你是说这石洞之内,原是金刚盟的阴谋?”梁尚秋步上前来,对蔺归元之言,将信将疑。 先前那金印之事,便让他对蔺归元很是不满,此刻见其突然扯出金刚盟来,自是心生疑窦。 “没错,此刻想来,自我等登岛之后,一切之事,只怕皆在金刚盟算计之中!”蔺归元轻叹一气,面露苦笑,缓缓回道。 此刻,这洞道之内所聚之人,多为一方之主,便是年轻弟子,亦是一时俊彦,心智阅历,皆非寻常,不料,在这天音石鼓的引诱之下,显然被金刚盟玩弄于股掌之中,想来,不得不令人尴尬不已,而他身为乾元城主,在岛中亦以领袖自居,有此一劫,自是难逃其责。 “莫非,先前姓苏那小子所言,真有其事?”蔺归元话音刚落,底下却有人突然叫了起来。 群雄被其一问,皆回想起日前苏迈于蔺家大帐所言之事,不过彼时,却无人相信。 “那小子呢?”有人见到与苏迈一道前来的水轻盈正立于清岚身侧,环顾四周,却不见苏迈身影,忙叫道。 众人闻言,游目四顾,只见石台之中,修士云集,不过,苏迈却不知去了何处。 一时间,众人目光皆望向了水轻盈,他俩先前携同而去,为何苏迈不见了,她却还在此处? 再说,这洞道已然封闭,苏迈又去了何处? 水轻盈见状,淡然一笑,脸上却是一副亦无所知的表情,苏迈这遁术甚是蹊跷,加之牵涉到陆云奚,她一时自不方便解释,以免越描越黑,反倒害了苏迈。 “这小子不会是金刚盟的人吧?”有人见状,喊了一句。 “对啊,他去了何处,又是如何离开的?”苏迈突然失踪,给了众人诸多疑惑,不过无形之中,却也留下一丝希望,既然他能离开,那说明这洞道之内另有出处。 若这一切皆为金刚盟所布局,那苏迈既知出洞之法,那自然便是金刚盟人无疑。 “难怪这小子先前在乾元城中,被全城通缉,还能全身而退,原来背后有金刚盟做靠山!”立于四大家族之人身后的骆龟蒙突然冒了出来,若有所悟地说了一句。 “蔺城主,可知此事究竟?”穆星河亦站了出来,却是问向蔺归元。先前众人转醒之时,似乎蔺归元早已清醒,并言及眼下状况乃是金刚盟所为,那既然如此,苏迈失踪之事,他应有所知才是。 蔺归元闻言,却是望向了空寂,他亦未亲见苏迈如何离去,只是听空寂所言,苏迈和陆云奚一同遁去,真相如何,亦不得而知。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九十八章 千人百态 “阿弥佗佛,老僧亲见苏小友凭其秘法,借地而遁,此事却同金刚盟并无干系。”空寂眉目庄重地望向四周,缓缓说道。 出家有不打诳语,以他的身份,此刻出言为证,自是无人生疑,只是这苏迈为何却突然逃走,甚至于弃同行之人于不顾? 如此作为,背后莫非亦有甚阴谋? 就在众人心下生疑之时,却有眼尖之人,发现原本立于清岚身侧的陆云奚亦已不见踪迹。 “清岚道友,令徒又去了何处?”骆龟蒙听得有人叫喊,转头一看,亦觉疑惑,忙朝清岚问道。 “我同尔等一道被这鼓声所惑,至于劣徒之去向,却无所知!”清岚闻言,随意回了一句,语气甚是平静,看上去并无忧色。 “看起来,道友并不担心啊,此刻金刚盟贼心不死,我等皆为阶下之囚,如此情形,令徒却不告而去,道友不担心会有甚不测么?”骆龟蒙不似风斛心机深沉,平日里说话亦是直来直去,此刻陆云奚无故消失,他自觉蹊跷,见清岚之神色,更是心疑不已。 “多谢道友挂怀,生死有命,事已至此,纵是担心,亦无用处,修行之人,本就与天争命,多历险途,亦非坏事!”清岚神色未动,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这洞道已被封死,无路可去,莫非南庭宗弟子亦会遁术么?”骆龟蒙闻言,却是轻笑了一声。 他这一问,却令清岚脸色一变。 陆云奚身为南庭宗杰出弟子,与沐清风并称一时之秀,放眼神州,亦是风头正盛,同辈之人中能出其右者屈指可数,所修之术乃玄门秘诀,其手中之天渊剑亦是正道有名的神剑,自不可能修习遁法这类旁门之术。 此刻骆龟蒙有此一问,自然令清岚心生不悦,这不光是陆云奚个人之事,亦牵涉南庭宗的颜面。 “道友慎言,我南庭宗万年传统,门中仙法无数,区区旁门之术,还未放在眼里,不像天琅坊广纳贤才,其下倒是多奇人异士!”清岚面有怒色,冷冷了回了一句。 她这一句看似恭维,但在骆龟蒙听来,却甚是刺耳,这奇人异士,不就是说天琅坊藏污纳垢,多旁门左道之人么? “既是如此,那诸位不妨想想,这陆小仙子又去了何处?”骆龟蒙朝众人望了望,面带笑意地叫道。 “依老子看,八成是跟那姓苏的小子,一道私奔了!”粗旷的嗓音响起,正是那先前欲破土而去的大个子寇淮。 只是他越众而去,便朝骆龟蒙走了过来。 “闭嘴!”清岚闻言,面色一寒,喝了一句。 寇淮一介武夫,口不择言,这清白之事,虽是江湖修士,亦看得甚重,何况陆云奚平日里一意修行,深居简出,乃是闻名天下的清冷仙子,此刻当着这群雄之面,被人泼了脏水,清岚身为师长,自然恼怒。 蔺归元见清岚动怒,亦觉这寇淮之举甚 过,故而闻言沉声说道:“陆师侄之事,日后若见其人,自有分晓,此刻金刚盟大敌当前,实不宜为此等小事乱了分寸。” 骆龟蒙见蔺归元发话,亦不便再过深究,不然平白得罪四大家族及南庭宗之人,不心小成为众矢之的,实属不智。 他平生醉心修炼,却不似风斛那等风头出尽之人,在天琅坊三大供奉之中,论修为不及风斛,论智谋不及桑阳子,平素亦是独来独往,对天琅坊之事亦参与不多,这供奉之职,倒是名符其实。 今日本该风斛到此,不过他临时另有安排,便由他出面,不过以他之能,口舌之争,却终是有心无力。 “蔺兄,既断言乃金刚盟所为,有何凭据,那金刚盟又有何求?”梁尚秋向前一步,问向蔺归元。 他先前便对此前有疑,不料他话音刚落,却被人抢了过去,众人心思全被引到苏迈身上,倒使他欲问不得,此刻蔺归元复又提出,他自然便抢上前去。 蔺归元见状,便将那石鼓之上,沈清秋留书之事复述了一遍,众人虽仍有疑惑,但有空寂和清岚为证,倒也不便质疑。 “这沈清秋所求,不算过份啊!”先前被清岚喝了一声的寇淮,似乎很是闲不住,蔺归元话音一落,他便接上了话。 “对你醉鬼山而言,自然是无所谓,金刚盟在哪,都碍不到你的事。”身后有人闻言,哄笑着道。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那叫醉仙山!”寇淮大叫一声,转过来,金刚怒目般朝身后喊去。 “你他娘的不正不邪,平日里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四处游荡,这正道同金刚盟的恩怨,你懂个鸟啊!” 说话间,又一个声音传来,众人一看,却是那家有娇妻美妾,担心身家旁落的苗宗主。 “老苗,少在这瞎嚷嚷,你也不是甚好鸟,老子就算是孤魂野鬼,也行得正走得直,不像你老小子,尽使花花肠子!”寇淮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四大家族和三家宗门之人均未说话,这些不大不小的宗门世家倒是热闹了起来。 修仙界向来以强为尊,便是正道之中,亦凭实力说话,故而对于那些大宗门之下的无数门派而言,其实金刚盟所求,于他们而言,确是无关轻重,反正这名山大川,灵秀之地,均被那名动一方的宗门或世家所把持,便是没有金刚盟,他们亦难分一杯羹,而自身那一亩三分地,金刚盟亦看不上。 甚至还有人暗自盘算,若金刚盟真卷土重来,那这神州界上肯定得是一番祸乱,有乱便有机,说不定到时混水摸鱼,还可扩充下地盘。 不过,对于站在正道顶端的大宗门而言,态度却截然相反。 历百年经营,这神州界上各安其份,其势力划分已成定局,三大宗门领袖天下,四大家族执掌仙都,已成万千修士之共识,没有人会有所质疑,但是偶有心生不满,亦只能暗自神伤,却无法影响分毫。 此刻在这浮屠岛上,群雄为重宝所诱,一时不察,为金刚盟所乘,沈清秋胸有丘壑,所图者自非字面所言那般,且正邪之间,数千年纠缠不息,除了门户之见,更多是道义之争,恩怨情仇,实非只言片语解释得清,远的不说,便是百年前的正邪大战,双方均损失惨重,南庭宗和六虚山院尤甚,便是四大家族之人,亦多有折损,无定寺化外之人,虽伤亡不轻,但佛门无恩怨之分,生如尘土,死若烟云,故对此事看得甚轻,不过为大义顾,自然亦同南庭宗等一致同心。 沈清秋所言,对于蔺归元及清岚等人而言,自是无稽之谈,若真如此,那便相当于颠覆神州格局,正道独大之势一旦被破,那魑魅魍魉之徒便皆应世而出,除了青泯山的金刚盟,尚有西荒蛰伏已久的妖兽一族蠢蠢欲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此等大事,更非一时所能决定。 “诸位,自古正邪不两立,金刚盟为祸世间,当年那些以人血祭器,人魂为傀之事,莫非尽忘干净了么? 百年前一战,先贤死伤无数,喊杀之声尚犹在耳,今日神州之安宁,乃是前人尸骨堆彻而成,诸位皆是一方之主,这太平日子过久了,不知这世间妖邪未尽,恶念尚存么,引狼入室之事,断不可为!” 蔺归元见一众群豪各怀心思,甚至有人对金刚盟之事浑不在意,不由得面色一冷,利益当头,众生百态尽皆呈现,不过此刻却由不得人心浮动,故而默然半晌之后,他便凝气运劲,目露神光,朝四周一望,沉声说道。 他一这声,说着义正辞言,众人听在心头,亦觉大义凛然,不过,亦就仅止于此。 众人心中皆很明白,金刚盟所图,首当其冲的是四大家族,乾元城为其所把持,强者越强,弱者越强,数千年皆是如此,眼下城中后起之秀如万仙楼、天琅坊等,便是有心问鼎,亦只是暗地里有些动作,明面上,四大家族之势自是固若金汤,而金刚盟一旦堂而皇之地进城,那蔺归元这城主之职便形成虚设,城主之令,金刚盟自不可能遵从,有一便有二,日后之局面自是各自为政,乾元城数千年的繁华,只怕便会陷入一片刀光之中,各方势力一旦失去约束,那暗地里的动作,便会明目张胆地摆上台面,到时,四大家族自然便是名存实亡。 在此局面下,权衡得失,和四大家族亲近者,自然不愿见之,而那些心有所图之人,却是态度暧昧。 蔺归元此言一出,人群中便是一阵默然,只有零星的附和之声,大多数人,虽面上并未反对,但看情形,想要统一意见,却是很难。 一面是道义,一面却事关生死,多数人心里都在盘算,眼下众人被困于此,逃生无门,若不答应金刚盟的要求,那下一步,等待他们的,是不是就是死? 什么正邪对立,人间道义,在面临末路之时,往往都不重要,蝼蚁尚且偷生,修行不易,留着性命才是根本。 fpzw 少年游 第二百九十九章 铁嘴书生 空寂望着眼前的一切,眉目低垂,面有苦色,他虽为佛门中人,极少涉及这尘世纠纷,不过无定寺讲求先入世,而后出世,空寂驻守乾元城数十年,在城中甚有佛名,故而在正道之中,亦颇具声望。 此刻见众人各怀心事,空寂亦颇觉无奈,沈清秋之所图,于他而言,其实并无甚干系,无定寺远在西荒,与妖兽为邻,这神州大地,虽亦设有置事之处,不过为僧众修行之便,门下弟子遍布四方,但多托钵独行,游走于荒村城廓之间,救世渡人,与这争名斗利的江湖,颇有些格格不入,故而在三大宗门之间,无定寺虽声名显赫,但若论势力,却和南庭宗及六虚山院相去甚远。 空寂身为无定寺派驻乾元城之执事僧,对城中之事,自然知之甚详,四大家族根深蒂固,城内大小宗门世家,或多或少,均和四大家族有所牵连,这乾元城虽号称天下仙都,但若论起来,却终究不过是四大家族之地盘。 此刻,这众人之中隐隐已分成数派,依附于四大家族者,自然应声附和蔺归元,而那些只想逃命,甚至于想趁乱打劫的,却是一脸无谓,甚至于隐隐有些不悦,而似天琅坊等新兴势力,却是不动声色,即不认同,亦不反对,是站在一侧,冷眼旁观。 四大家族内部,亦是颇为微妙,花家式微已久,花山雨虽为四大家主之一,但平素里却甚少参与乾元城之事,故而对于金刚盟之事,虽亦不敢苟同,但却未表态,梁尚秋虽对蔺归元不满,但梁家本为下一任城主轮候,多年来早已在城中布局,其门客弟子亦是遍布全城,若金刚盟进驻城中,梁家利益必然受到损害,故而在蔺归元表态之后,很快便出声附和。 最为奇怪的便是一直低调不语的韩世繇,他身为韩家之主,如今之势,与梁家伯仲之间,按说亦很有份量才是,不过自入洞以来,却和花山雨一般,仅随同几名族中重臣,立于一侧,却是一言未发。 不料,在梁尚秋话音刚落,韩世繇却突然步了出来。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依老朽看,眼下乾元城中亦非铁板一块,这金刚盟既有此意,和谈未必不可。” 他在四人之人,年龄最长,此刻看去,已是须发半白,故而一开口便自称老朽,不过话语之中,却令众人始料未及,便是四大家族之人,亦是诧异不已。 “韩老头,你此言何意?”梁三爷闻言,稍愣了愣,随后大叫着道。 “呵呵,自蔺城主将那金印炼化而归于已有,这四大家族之规矩便已是名存实亡,如今改一改,亦无不可。”韩世繇哂笑一声,对梁三爷之言,并不在意。 “韩兄,四大家族传承千年,历来同气连技,有道是兄弟阋墙而外御其辱,我等内部之事,可协商解决,沈清秋虎狼之心,切不可与之周旋!”梁尚秋亦未料到韩世繇会突然有此一出,闻言忙亦踱步向前,朝向韩世繇道。 “梁老弟,如今情形,莫非你尚不明白么?”韩世繇嘴角牵动,轻笑着道。 “明白甚?”梁尚秋神情一动,复又问道。 “眼下我等困于此地,已是案上鱼肉,并非谈判筹码,金刚盟所图,不过是乾元城一席之地而已,我等以性命相抗,着实不智啊!”韩世繇摇摇头,脸色似有几分痛惜。 “韩兄此言谬矣,金印之事日后蔺某自有交代,眼下大敌当前,我等理应戮力同心才是,乾元城建城之初,四大家族先祖曾立誓世代守护,如今我等虽无祖先荣光,但却万不可行这数典忘祖之事,陷这城中万千修士于不顾啊!” 蔺归元对于韩世繇的态度,亦很是意外,虽知众人对他将金印炼化之事颇有微词,却此刻却不是解释之时,有梁尚秋的支持,他便少了几分顾虑,故而闻言,忙接着道。 他这话既然是说与韩世繇,同时亦是对在场所有人表态,他身为一城之主,自当与城共存亡,定不会与金刚盟有甚谈判之余地。 “敢问城主,眼下可有何对策?”先前那和寇淮一唱一和的苗宗主,闻言微探着头,望向蔺归元道。 此人身为修士,这日子却过得比那俗世之中的地主员外更加惬意,一身行头亦甚为富态,此刻陷于此处,心中所念者,不过如何逃脱而已,那口中所道的正邪恩怨云云,却不过是做做样子。 “金刚盟既然有此一着,自会有所安排,若未猜错的话,各位眼皮底下,只怕便有沈清秋安插之人!”蔺归元朝石台一侧的角落望了望,随后又缓缓说道:“娄先生,你以为呢?” “娄先生……?”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却不知蔺归元所言何意。 “金刚盟铁嘴书生娄思归,想不到你潜伏乾元城中数十年,化身教书先生,倒令人钦佩得很啊!”蔺归元望向不远处那默立一侧的娄先生,冷冷说道。 “十大副使之一的娄思归?”众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 在场之人,有不少对其颇有熟悉,说起来,此人亦是饱学之士,曾穿梭于城中各大世家以教习为生,一身所学,甚为博杂,数十年来,亦可算是桃李遍全城,在这仙都之内,颇有几分清名,便是花相容幼时,亦曾受教于他。 近年来,许是年纪大了,不再任私家塾师,而在城内天星坊中设了一学馆,平日里教书育人,亦极少出门。 先前众人甫见那石台中央的地灵石和天音石鼓时,心思全被宝物所吸引,这娄先生突然站出来提出分宝之策,众人虽觉有几分疑惑,但却未深思,此刻被蔺归元这么一说,却皆恍然。 原来,这娄先生竟是金刚盟安插之人! “蔺城主好眼光啊!”娄先生自人群中站了出来,面带笑意,浑若无事般朝众人拱拱手,又道:“列位,娄思归有礼了!” “娄思归,你费尽心思,潜伏于城中,所为何事?”梁三爷见状,断喝道。 “梁三爷多虑了,娄某不过仰慕这仙都山川灵秀,心有所好,便寓居于此,教书为生,若有所图,亦不过一口三餐罢了!”娄思归复又拱手为礼 ,朝梁三爷回道。 那模样看起来,还真像个教书为生的老夫子。 “娄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此刻群雄皆聚于此,你受命而来,沈清秋是何意图,不妨直言!”蔺归元面色一沉,冷声说道。 “回城主话,沈盟主之言,那书信之上已很是明白,我盟中弟子数千之众,青泯山苦寒之地,穷山恶水,实在不利修行,为免耽误仙途,盟主特向城主求个立锥之地,还望成全则个!”娄思归不紧不慢地回道。 “哼,立锥之地……!”梁尚秋闻言,接了一句,随后复又提高声调,扬声道:“你可知数千年来,金刚盟从未踏足城中半步,我四大家族既负守土之责,自会那邪门外道拒于城门之外。” “非也,此一时彼一时!”娄思归闻言,边摇着头,边回道。 见众人皆望向他,娄思归复又说道:“若在平时,城中高手如云,加之有你四大家族驻守,那乾元城可说是飞鸟难渡,不过此刻嘛……” 娄思归望了望蔺归元,继而道:“诸位已是阶下之囚,眼下灵力枯竭,自保尚且不足,想活着出去,便只有一路可行!” 娄思归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 “是甚路?”寇淮见状,急叫道。 “和!” 娄思齐淡然一笑,挺了挺身子,眼神往洞道前方一放,缓缓吐出一字。 “你是说若蔺城主答应你们的条件,便放我们出去?”寇淮复又问道。 “那是自然,本盟以和为贵,诸位皆是修行有成之人,仙途一片大好,自没必要在这无故送了性命。”娄思归笑着点头应道。 “若我们不答应呢?”梁三爷脸色黑如碳头,闻言狠声说道。 “不会,诸位皆是有识之士,断不会出此下策!”娄思归信心满满地回了一句。 “娄思归,你身为金刚盟之人,敢在此大放阙词,信不信老子一剑宰了你!”梁三爷见他那模样,越发生气,长剑一翻,便欲动手。 “有道是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娄某不过传话之人,三爷便是杀了我,亦无济于事,再说有诸位泉下相陪,亦是娄某之幸,死又何足惧哉!”娄思归轻笑一声,迎向梁三爷的目光,漠然回道。 “你既然来此,自有和沈清秋联络之法,且去回他,入城之事,断不可为!”蔺归元见状,知这娄思归来者不善,若再由他说下去,众人被其挑拨,到时人心思变,便不好收场,故而细思之下,忙出言说道。 “城主之言,实令娄某心寒啊!”娄思归闻言,却是叹了一声。 “你此言何意?”蔺归元眉头一皱,接口问道。 “城主口中为天下苍生,全城修士,实则不过私心作祟而已。” 娄思归轻摇摇头,复又望向众人,朗声道: “漫说全城万千修士,便是此刻这洞道之内,济济一堂,亦不下千人,城主难道皆欲置其生死于不顾吗?” fpzw 少年游 第三百章 赌与不赌 “你……,此言何意?”蔺归元眉头一皱,沉身喝道。 娄思归笑了笑,却未回话,而是转身朝众人望了望,随后亦扬身说道:“诸位,眼下我等生死皆系于蔺城主一念之间,是去是留,还请自行斟酌!” 此言一出,瞬时群情激愤。 他这话等于将矛盾转移到四大家族身上,众人的境况,本是金刚盟一手操控,娄思归却说是蔺归元一念之间,如此偷梁换柱,在这危急时刻,却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时间,四大家族反倒站在了众人的对立面。 “蔺城主,乾元城虽是四大家族掌管,但说到底,乃是天下修士之仙都,却不是你等之私产,这金刚盟之事,亦得在场道友共同决定才是!”寇淮第一个站了出来,朝蔺归元叫道。 他话音刚落,底下便响起附和之声,不过亦只是出言相帮而已,却未有人真正站出来。 众人皆很清楚,此刻若贸然站出来,便是与四大家族过不去,便是侥幸渡过今日之劫,日后亦没好日子过,毕竟在场之人皆是有头有脸之辈,平日里在乾元城中或大或小皆有几分势力,却不像这寇淮孤家寡人一个,事了拂衣去,便是罪于蔺归元亦无甚大碍。 “怎么,在这生死关头,都当缩头乌龟了么?”寇淮见无人出面,又朝众人喝叫道。 “寇道兄,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半晌,却是他身侧的骆龟蒙开口问道。 “为公平起见,今日在场众人,举手表决!”寇淮略一思量,颇为得意地叫道。 “胡闹!”蔺归元断喝一声,震得众人心中一颤动。 站在他的角度,寇淮之言自是荒谬之至。 此刻石洞之内,修士愈千人,便是去掉四大家族及三大宗门弟子,亦尚有七八百之多,若真投票决定,那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若在平日里,凭着四大家族的名头和威势,城主令下,在乾元城地界,还未有抗命之人,不过此刻面临生死抉择之时,却又另当别论。 岁月静好之时,修士们心中所想的皆是如何提升修为,如何获取更多的修炼资源,在此情形之下,那些中小规模的宗门或世家,自是费尽心力与这神州大派拉近关系,便是那独行的散修,平日里亦不会轻易得罪之,故而四大家族把持乾元城数千年,却一直相安无事,至少表面上看,未有反对者。 而此刻,当身陷困境,明日尚未可知时,众人心里自是另一番打算。 毕竟,如果连命都没了,那过往的一切便皆无意义,蔺归元虽贵为城主,但却不能左右众人的生死,娄思归的话,细思之下,亦不无道理,金刚盟隐于暗处,便是有心追究,亦无着力之处,众人被困于此处已成定局,一个娄思归自是无足轻重。 眼下看来,破局之法唯此一途,那些不想死之人,自然将目光对准了蔺归元。 若真能公平表态,便可左右自身的命运, 故而寇淮之言,亦是许多人心中所想。 蔺归元一声断喝,虽打住了寇淮的话头,却亦引起了众人心中的不满。 骆龟蒙首先发话,向着四大家族众人说道:“依在下看,这位寇道友所言,不无道理,你们四大家族掌管乾元城,自不希望金刚盟介入,但却不能因此而枉送在场众位的性命,再说君子不立乎围墙之下,眼下这情形,我等并无可选之余地,便是不答应,又能如何!” “骆龟蒙,你这是甚话,枉你也算小有名气,为何无端长他人之气,灭自己威风?”梁三爷闻言,眼露精光,喝道。 “三爷抬举了,骆某一介江湖闲人,天琅坊亦不过一商号而已,收天下之货为流转,只要出得起价,这买卖可不分是正还是邪。”骆龟蒙哈哈一笑,接口回道。 他这话说得倒甚是巧妙,平日里天琅坊和正道各宗门及四大家族皆有来往,甚至颇有交情,在乾元城中亦势力遍布,但细究起来,天琅坊真实身份确实不过是一商号,虽为天下修士服务,但却很难说它是正是邪,毕竟这买卖之事,来者是客,过往天琅坊遍布神州各地的分号之中,亦不少做金刚盟的生意,故而这沈清秋信中之意,对天琅坊并无甚影响,甚至于,若真有金刚盟人进驻城中,对他们的生意而言倒还是好事。 梁三爷闻言,顿时语塞。 想不到骆龟蒙会有此一说,这一表态,等于是将天琅坊置身事外,这正邪之间的恩怨,与他们却无干系。 “这天下大事,自是沦不到我等小派操心,四大家族若要硬抗,只怕还得拿出个可行之策来!”久未露头的黎阳道长,这会倒不知自何处冒了出来。 “沈清秋狼子野心,这入城之事,不必再谈,我等再无能,亦不能丢了祖宗的颜面!”梁三爷不等蔺归元表态,脱口叫道。 他话音一出,便望向身侧的四大家主。 蔺归元和梁尚秋自然同意,花山雨稍顿了顿,亦点了点头,只有韩世繇不置可否,略有些老态的脸上看不出是何神色。 不过这倒也在众人意料之中,他先前便表态对沈清秋之言并不甚在意,甚至于觉得比之蔺归元炼化金印,金刚盟入城,并非不能接受。 蔺归元见其情形,默然片刻,随后便朝韩世繇叹道:“韩兄,若论辈分,我等三家之主皆得尊称呼你一身师叔,当年那场大战,你亦曾亲历,没记错的话,令兄明照师叔便陨落于金刚盟况千均的枭夜之下,之后你临危受命,接任家主之职,说起来我这城主金印,亦从你手中接过,这么多年过去,乾元城有今日之模样,人皆说蔺归元治理有方,但我心里清楚,若无韩兄之助,断难至此。 三千年前,妖族携百万之众兵临城下,赤地千里,血流漂橹,城中修士死伤过半,最后仍是四大家族之先祖力挽狂澜,阻敌于那古战场之中。 前辈风采,我等望尘莫及,今日有此局面,我自难逃其责,身为城主,不能护全城周全,已自愧疚 难安,但这卖祖求荣之事却断不可为,乾元城乃天下正道垂范,祖宗之法不可破,若今日注定一死,便自伯光始罢!” 蔺归元这一番慷慨陈词,说得身旁四大家族之人热血激昂,韩世繇闻言亦隐隐有几分动容。 要说起来,他和蔺归元之间亦颇有交情,大战之后,四大家族皆有损伤,他作为年长一辈的家主,对蔺归元和梁尚秋等人多有照拂,只不过三人虽年岁较小,但应循四大家族传统,家主之间同辈相称,故而被称为兄长,蔺归元继任城主之后,亦多承韩世繇指点日常事务,只不过时间长了之后,众人皆忙于修炼及家族之事,平日里若无大事,倒往来极少,这些年来,乾元城中暗流汹涌,四大家主之间亦各有想法,故而这感情一事,倒淡了不少。 此刻听得蔺归元之言,韩世繇默然半晌,回首往事,不觉唏嘘,他虽对蔺归元不满,但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同意金刚盟入城,那日后这千古骂名,他自不愿承担。 轻叹一气,韩世繇亦点了点头,随后又道: “非是愚兄有意为难,只是如今之局势,你也清楚,莫非真打算道陨于此么,便是我等不惜一死,那眼下这千百修士,又当如何,便是我四大家族之中,精英弟子皆聚于此,难不成你打算全军覆没么,若真如此,那日后乾元城又以何为守,金刚盟之人,出入城中,便如入无人之境,要在城中设立办事之处,又有何难!” “韩道兄此言差矣!”久未说话的青岚突然站了出来,说了一句,随后望了望那一旁神色淡然的娄思归,扬声说道: “依我看,这金刚盟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沈清秋弄如此大的动静,却留书于此,其目的不过威胁我等,以便正大光明地出入乾元城中,以金刚盟如今之势力,断不敢明目张胆地与神州正道为敌,此处成千修士,代表着神州正道半壁江山,料他沈清秋再狂妄,亦不敢真将我等困死于此地!” “道友之言,却如此理!” 空寂亦步了过来,随后又朝蔺归元等人说道:“依老僧之见,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在此枯等,看看沈清秋会有何策,要么便强攻那出口,突围而出!” “大师打的好算盘啊!”娄思归闻言,呵呵一笑,随后复又转身,朝众人说道“诸位可能有所不知,沈盟主雄才伟略,算无遗策,既然命我等设此大局,自会安排妥当,诸位若以和为贵,那自然是好,若要拼个鱼死网破,那这石洞,少不得便要成为英雄冢了!” “哼,好大的语气,若一齐出手,老子就不信你金刚盟能守得滴水不漏,将我等一网打尽!”梁三爷望向娄思归,冷言道。 “若凭武力,那自然不行,不过这洞道之内,早已布下法阵,一旦启动便会山崩地裂,别说这石洞了,到时便是外面那深坑亦会夷为平地,诸位不妨想想,以你们眼下的灵力,能否安然无恙?” 娄思归神情倨傲,望向众人的眼光颇有几分得意,仿佛正在俯视一群将死之人一般。 fpzw 少年游 第三百零一章 一元造化 “他娘的,反正是个死,趁着还有力气,老子现在就去把那鸟洞口劈开,看这金刚盟又能怎样!” 寇淮大吼一声,手中大刀一抖,随后又向众人一望,接口道:“你们这些大宗门大世家的,不想活命也就罢了,老子可不想乖乖在这等死,有谁和我一道的?” 此言一出,群雄躁动,看情形,四大家族一时间断然不会轻易答应金刚盟的条件,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有甚结果,说不好便是鱼死网破,而他们这些没有背景和靠山之人,便会是最先牺牲的倒霉鬼。 如此一来,很多人便想着设法自救,寇淮之言话糙理不糙,如若按蔺归元所讲,乾元城祖制不能丢,四大家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青岚等三大宗门之人自会与之同进退,到时众人灵力耗尽,金刚盟便是不攻,无意外发生的话,亦只有死路一条。 如此,还不如博上一博,或许在群雄强攻之下,犹有一丝出逃的机会。 寇淮话音一完,也不管是否有人跟随,迈开大步便朝来路转身而去。 身后,人流涌动,不一刻,便有不少身影尾随而去。 “蜉蝣撼树,不自量力!”娄思归见状,冷笑一声,朝那些急驰而去的背影念道。 蔺归元好不容易稳住四大家族之人,这寇淮却突然来此一出,却让他甚是恼火,和身侧众人对望了一眼,轻叹一气,随后亦向那来路而去。 他们一动,石台之中众人自然一路同行。青岚略一沉吟,亦准备前往,不过却被穆星河叫住。 “青岚道友,请留步!” 青岚闻言止步,抬眼望向穆星河,却不知他是何主意,她二人之间过往并无甚往来,此刻突然出声,多半是有事相商。 “在下冒昧,有一事求于道友!”穆星河倒也直接,开口接道。 青岚双眉微动,却未说话。 穆星河见状,忙侧过身,朝那前方石阶之测指了指,随后道:“久闻南庭宗有一门圆光秘术,不知道友可否帮忙追寻一人?” 青岚一怔,略一思量,随后便道:“莫非道友想要查知寒山子的下落?” “正是如此!”穆星河点了点头,先前人多眼杂,加之数日来,各世家门派之间多有失踪之人,他自然不好开口相求,不然如此多人,青岚法力再高,亦无周全之法。 而此刻,众人随蔺归元等人而去,这石台之上一下便空了出来,穆星河见状,机不可失,便贸然提出请求,虽不知青岚是否通识此法,但多少总得一试。 青岚闻言,面有难色,犹豫片刻后,便说道:“若在平日,道友之求自是义不容辞,不过此刻,这洞内灵气将尽,我自身亦是法力大减,却不知能否帮得上忙。” 以南庭宗和六虚山院的关系,看在同为正道领袖的份上,青岚自然不好拒绝,且这圆光术虽为南庭宗密法,但说到底亦不过寻人追踪之术,各大宗门及世家之间均有同类之 法,故而倒也说不上有甚特别玄妙之处。 “不瞒道友,我门中亦有搜寻之法,只不过奇怪的是,自从寒山师兄失踪之后,便再无音息,亦无法联络,我怀疑他此刻便在这囚室之内。”穆星河眼神望向那囚室,表情颇有些复杂。 “道友身上可有寒山子过往曾使用过之灵器?”清岚见状,感于穆星河和寒山子之间的同门之谊,便开口问道。 “这倒是有的!”穆星河闻言,忙自袖中取出一块小巧玲珑的半月状青色玉牌,一面刻着六虚书院的印色,并一面却写着寒山子的名讳。 “这是我门中弟子之身份玉牌,本是二片,合而为一,本人随身携带一块,另一块由交之师门,每次若有任务在身,随同之人便互为保管,以便于联络。”穆星河接口道。 清岚顺手接过,随意看了一眼,随后便道:“我门中有一藏宝,号湣天镜,通过圆光术将灵力注入其中,只要尚在这神州界上,便可查知其所在,不过此刻条件有限,我若施术,最多查知其是否便在此处,至于情况如何,却无能为力!” “有劳道友!”穆星河闻言,忙拱手称谢。 清岚见状,点了点头,随后伸出右手,将那玉牌放于其中,随后一道白气自掌心涌现,将那玉牌缓缓托了起来。 片刻之后,清岚左手以指虚点,在玉牌之上划了几条道纹,随着清岚的灵力注入,那玉牌很快便旋转了起来。 如陀螺般飞速转动,未几,当玉牌停顿下来之时,那月牙之弧正对着右侧囚室所在。 “令师兄确在此处!”清岚将玉牌交还穆星河,随口说了一句,面色看去有几分疲惫。 穆星河见状,甚是感激,此刻众人皆是灵力不继,前途未明之前,保存实力最有重要,清岚能在此时出手相助,确是难得。 “多谢道友,我六虚山院……”穆星河话未说完,便被清岚打住。 “举手之劳罢,不必客气!”清岚摇摇手,轻声道。 穆星河收起那玉牌,却是缓步朝石阶行去,他本想问问清岚寒山子被关于哪一室,不过想了想,却终是未说出口。 他此行本为协助六虚山院之人,一探这天音石鼓,不过自他登岛之后,寒山子便一去不回,再无音息传来,本以为他已然道殒于此,直到今日见到这黑暗中的囚室,他才重燃希望。 此刻亲口听得清岚之言,他总算放下心来,只要人还活着,终有脱困之法,再说去路已断,在这洞道之内便和囚室一般无二,众人身陷囹圄,无非室内室外而已,或许寒山子此刻,比之他们更安全几分。 踏着那石雕残留的碎石,穆星河默然良久,他对那四大家族之事不甚关注,心知寇淮等人此去,不过飞蛾扑火,无济于事。 而空寂等三大宗门之人,先前被他一阻,此刻也未再折返而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前方来时之洞道内,突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 “不好!”一直默立一旁的空寂老和尚,叫了一声,随后身形一动,却朝 那来路掠去。 他这一动,其它人等自然随之而去,站在不远处的无用和水轻盈等人亦跟在无定寺众人之后,快步而行。 众人一路疾驰,不一会便到了先前那嵌满地灵石的洞道口,只见前方人头攒动,在幽暗的荧光之下,摩肩接踵,拥挤不堪。洞室之内议论纷纷,似乎发生甚大事。 空寂见状,忙分开人群,向前而去,其它人等自随于他身后。 前方那被金刚盟破坏的洞道口,乱石横空,碎屑散了一地,十数名修士躺在地上,形容枯槁,脸色白如纸片,看上去,似乎已然断了气,而先前那带头之人寇淮,赫然便在其中,大刀落于乱石之中,原本甚为高大的身形,竟然缩小了不少。 从寇淮带头折返,到空寂闻讯而来,中间不过一刻多钟,这其间究竟发生甚事,这些人为何突然暴毙于此处? 空寂望着眼前惨状,面露悲色,随后便其中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身后紧随着的无定寺僧人,亦随之颂唱起来。 无用一听,知是《地藏本愿经》,乃超度亡灵之用,他自幼便在庙里听大和尚们颂念,亦甚为熟悉,默然片刻,亦随之念了起来。 “无用哥哥,你不是假和尚吗,怎么也能超度?”一旁的小清茶见状,拉了拉无用的袖子,轻声问道。 “阿弥佗佛,和尚我虽未剃度,但佛在心头,便是释家弟子,再说我此生已在佛门,真真假假又有甚区别,这超度啊,在经,不在人!”无用闻言,停止了颂念,亦小声回道。 小清茶不知为何,突然愣了愣,脸色看去略有些暗淡。 待颂念完毕,清岚忙望向蔺归元,询问发生何事。 “一元造化功!” 蔺归元默然一叹,看上去亦有几分痛惜。 “这洞中果然布有阵法!”清岚闻言,面色一冷,应声说道。 能在片刻之间,将十数名修士斩杀,且使其灵力散尽,唯有这一元造化功能做到。 “况千钧!”韩世繇冷冷了吐出三个字,面色看上去,阴沉无比。 依蔺归元先前所言,这百年前大战之中,韩世繇兄长便死于这况千钧之手,此刻这一元造化功一出,他自然便识得这正是金刚盟长老况千钧的独门密术。 一元造化功乃是金刚盟传世之法,数千年来亦多有人修炼,不过若说集大成者,这况千钧便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除了沈清秋之外,此人亦是金刚盟中最为神秘之人,为人阴狠诡诈,亦甚有奇谋,沈清秋继任盟主之后,便倚为肱股,地位亦在众长老之上,不过除了亲近之人外,见过其真实面目的,却是少之又少, 此人精于易容之术,平日里分身百变,时而游方卖艺,留连于江湖之中,时则占卜算命,混迹于市井之内,除非他自己找上门来,不然想要寻他,便如大海捞针。 不过,人面不见,这修行之术却甚是闻名,当年大战之后,他便因这一元造化功而成为金刚盟硕果仅存的长老之一。 fpzw 少年游 第三百零二章 一丝希望 一元造化功,本为道家阴阳造化秘术,后传之于金刚盟中,经历代修习之人糅合数种旁门之术而成,可谓集正邪于一体,此法狠绝霸道,一旦施展,数十丈之内草枯石裂,万物衰绝,这寇淮等人的模样,便是一元造化功致死之状。 若在平时,要在突然之间,杀死这些人,倒并不容易,除了寇淮之外,尚有几位小有名气的修士,修为虽算不得顶尖之人,但亦有一战之力,不过此刻,洞力灵气殆尽,金刚盟又在洞口布下阵法,阻隔灵气入内,众人经过数回消耗,一身修为所剩无几,故而便在欲破洞而去时,措不及防之下,惨遭毒手。 “况千钧,你这个缩头乌龟,一百年了,还没一点长进,有种便放我等出手,新仇旧怨一并清算了!” 韩世繇望向那乱石深处,扬声叫道。 他这一声看似平淡,不像先前寇淮等人那般吼叫,不过在众人听来,却有如实质一般,凝成细线,自耳畔划过,便是洞道深外之处,亦如在身侧,这乱石堆不过十数丈,若况千钧真在其中,自然亦可听到。 不过,任其声音在洞内回荡不止,洞外却无任何回应,似乎那深坑之内,原本便空空如也,那金刚盟人,或许并不在此处。 “韩家主,别费力气了!” 娄思归不知何时突然冒了出来,向着韩世繇说了一句,随后又转向众人,继而道:“况长老并不在此,这是一元造化功不假,但却是布于阵法之中,这些人自取灭亡,便也怨不得别人。” “娄思归,你个金刚盟贼人,老子今日便拿你祭剑!”梁三爷闻得此言,顿时火起,长剑一抖,便欲朝其出手。 “三爷息怒,娄某今日既然出现于此,便没做生还的打算,只不过,那囚室之内,尚有近百条人命,不知三爷可曾在意?” “你这话是何意?”穆星河闻言,忙冲了出来,冷言道。 “无他,若我死于三爷剑下,那这所关之人,便会一同陪葬!”娄思归面色不改,淡然回道。 “莫非,你有打开那囚室之法?”穆星河神情微动,略有一丝激动的问道。 “沈盟主心念苍生,不忍多生杀戮,故而将众人囚于此处,若诸位识得时务,自然以和为贵,到时这石室自会打开,若不愿合作,亦不勉强,反正左右都是死路一条,打不打开,都不重要!” 娄思归之言似是而非,即不肯定,亦不否定,穆星河听在耳里,亦甚是不悦,不过娄思归先前之言,颇有几分有恃无恐之意,倒令他一时有些拿捏不定。 “跳梁小丑而已,三爷何必计较,待此间事了,再取他性命不迟!”沉默片刻,穆星河亦出口说道。 “事了么?”娄思归有意无意在望了望四大家族之人,随后又道:“路只有一条,非生即死,诸位不妨考虑清楚,若有不信者,这乱石堆便在眼前,大可一试,不过这下场嘛,相信诸位应已 了解!” “哼,老子就不信金刚盟敢将我等斩尽杀绝!”苗宗主跳了出来,朝娄思归大喊了一句,不过,声音虽大,但气势却隐隐有几分不自信。 “便是杀了又有何妨,如今你等被困于此处,便是死光了,亦无人知道,还有这岛上之人,没一个能逃得出去,这浮屠岛本就神秘无比,到时候,史书会给你们一句记载,寻宝不获,无故失踪,哈哈……!”娄思归冷哼一声,神情看去有些肆意,怎么看都不像身在群敌环伺之中。 悄无声息地,一道剑光自身后不远处骤然而起,娄思归话音未完,嘴巴尚处于半合状态,脸上犹带着狂放之色,一柄青黑色的长剑穿胸而过,当娄思归低头望去那,那剑尖之上,犹自滴着温热的鲜血。 “好……好……好……!” 娄思归连叫了三个好字,脸上涌起一阵带着嘲讽的诡异笑意,似乎对这一刻的到来早有准备,却不知,该嘲自己可悲还是讽别人可惜。 或许,他敢只身一人,陷身于正道群雄之中,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只不过,以他三寸不烂之舌,本以为便是最终殒落于此,亦非此时。 可惜,这正道群雄之中,不尽是四大家族和三大宗门之人,尚有那些游走于正邪边缘的亡命之徒,他们至此,只为宝物而来,伦理道义之事,并不放在心上,眼见着蔺归元等人有死耗之意,而寇淮带头闯阵,却在片刻间死于非命,本就让濒临崩溃的心再次绝望,而娄思归的话,却令他们再也无法保持理智,这柄长剑,便是宣泄的出口。 “谁,是谁出的手?”穆星河见娄思归一剑而亡,很是气恼,忙朝身后大声叫去。 “我……”一个颇有些阴柔的声音响起,随后便见一面容削瘦,眼神如鹰鹫般的男子自人群中站了出来。 “为何要杀他?”穆星河厉声问道,若真如娄思归所言,他一死,囚室之人便要陪葬,那寒山子定然凶多吉少,这男子贸然出手,却是坏了他的大事。 “反正是死,早晚之事,既然如此,还跟他瞎扯什么,现在一命当一命,我便是死了,也拉个金刚盟的人垫背。”那人浑不在意地回道。 “你可知,你这一剑,却是彻底断了活路!”蔺归元面色阴沉,朝那人说道。 这娄思归受命而来,自是充当正道和金刚盟中的斡旋之人,虽然这洞道封闭,但他们肯定会有联络之法,若陆续有动静传出,金刚盟暂时间内便不会有行动。 毕竟 ,沈清秋所图者大,在无十足把握之前,不可能贸然以天下为敌,故而设下此局,其目的便是逼众人就范,以兵不血刃,正大光明地进入乾元城中,下一步,便是逐步分化四大家族,进而使这天下第一都陷入混乱,好趁机渔利。 而蔺归元本想着借娄思归拖延时间,一方面,看看沈清秋下一步会有何动作,更重要的是,希望岛上尚未入洞的正道弟子,察觉意外,向外界通信求援。 这男子突然一剑,却断了他如意算盘,如今这娄思归一死,只怕金刚盟很快便会有所动作。 “既然你等已决定与乾元城共存亡,还谈什么活路,也就数日之事,困在这洞中等死,不如早些了断!”那男子似乎已不存生还之望,故而对蔺归元之话,并不在意。 “蠢货!”梁尚秋亦站了出来,面露厌色,朝那男子吐了两个字。 那人见状,亦是轻哼了一声,面有嘲意,若在平日里,以他的身份,别说当面怒对梁尚秋,便是想见他一面都难,不过此刻,死亡降至之时,过往的身望地位,名誉家势均不重要了,他们只有一种身份,便是金刚盟的阶下囚。 故而,从某种意义上说,已不存在什么宗主、长老、家主之类,至少在这男人,已是如此,他连蔺归元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况梁尚秋。 “没错,反正要死了,你们四大家族便无须再在此惺惺作态,我等真要死在这,你们便是帮凶之一!”见有人站出来,便很快有人附和。 “一派胡言!”蔺归元尚未回话,那梁三爷便已忍不住跳将出来,向着后面的人群喝了一声,随后手指着那无数修士,大声道: “我等同至此地,当初为了宝物,你们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如今被困于此,自是贪心所致,便是死了,亦是咎由自取,与四大家族有何干系!” “如何无关,如今之局,说起来亦因你们而起,我等至此,亦是听闻四大家族之讯,而金刚盟所图,亦同尔等有关,你们要守着祖宗之产业,那是你们的事情,为何要拉着我们一起死?”那人似乎亦已豁出去,针锋相对地回道。 “笑话……”梁三爷晒笑一声,随后又道:“你若有本事,不妨自己和金刚盟谈去,反正亦是可有可无,说不定那沈清秋便放了你!” “不得胡言!”蔺归元大喝一声,随后便朝四周拱了拱手,随口道:“诸位,我等亦是神州正道同仁,如今大敌当前,理应共同进退,若自乱了阵脚,便正中金刚盟之下怀,无论如何,沈清秋亦不敢当真将我们一网打尽,各位且放宽心,我等定会想出主意,带各位离开此地,若真要有所牺牲,亦应自四大家族而始!” 他这话听起来甚有诚意,那洞道内群雄一听,倒也稍稍平稳了片刻,不过随后,又有人忍不住问道: “请问城主,如今这浮屠岛已被金刚盟所控,若真有万一,便像那姓娄的所言,又当如何?” 蔺归元闻言,稍有沉默,正想着如何回复时,却听得耳边传来清岚的声音。 “诸位道友,稍安勿燥,此事尚有一线希望!” 此言一出,众人皆神情激动。 南庭宗之人发话,自然比蔺归元要有用得多,毕竟天下第一宗门,手段多少比四大家族要高明,再说这清岚乃是南庭宗掌尊清虚之同门师妹,在门中地位甚高,此刻她说的话,便代表南庭宗的态度。 fpzw 少年游 第三百零三章 静观其变 “清岚道友,可有何良策?”蔺归元闻言,甚觉疑惑,这清岚若真有脱困之法,早该提出来,为何到现在才说? “我等被困于此处,也成事实,以沈清秋之谋,断不可能让我等轻易离开,况千钧的一元造化功亦只是冰山一角,这洞中应设有更为厉害的阵法,故而破洞而出,只会带来更多伤亡,并非上策!”清岚朝四周望了望,随后又缓缓说道:“如今,唯一指望便是我徒儿和那苏迈小友!” “苏迈?”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这小子临阵而逃,早不知跑哪去了,如何靠得住。 “道友,陆小仙子是和那苏迈一道吗?”有人犹不放弃,追问道。 “我早说过,此事我亦不知!”清岚面色不改,沉声回道。 “阿弥佗佛!” 空寂站了出来,念了句佛号,接口说道:“无论二位小友是否同行,这洞中情形,他们已然知晓,只要有人逃得出去,以他们二位的心智,自会查探一番,到时定会设法通知城中之人前来救援。” 当时二人逃脱时,除了无用和水轻盈外,只有空寂亲眼所见,虽不知苏迈用了甚秘术,不过当时他头顶突然浮现的巨大兽影,却让空寂有几分疑惑,那是一种强大而荒古的妖兽气息,却不知苏迈为何会同妖族扯上关系。 他的过往,无用亦曾同空寂简单提出,十数年的光阴,说起来亦甚为简单,自出山之后,霉运连连,一连串的遭遇让他成为全城公敌,按说如此强横的巨妖气息,便是如今的西荒妖王亦无法做到,在这神州腹地更不可能出现,而苏迈却是自何得来? 一时间,空寂对苏迈亦产生了几分兴趣,先是轮回劫火,后是妖王虚影,这些皆是普通修士一辈子皆无法接触之物,不过正因如此,空寂更加相信,苏迈自有逃脱之法。 “陆小仙子自然信得过,不过那姓苏的小子,就难说了!”梁三爷站了出来,长眉微皱,面有疑色。 “是啊,他可是城主令下通缉之人,我们追杀了这么久,指望他来救我们,不是痴人说梦,换做是我,自然跑得远远的,难道还等着他们把人救出来杀自己啊?”一直站在四大家族下首的黎阳道长,此刻亦是一摆道袍,龙行虎步地迈了出来。 “老道长,不要瞎说,苏迈肯定会来救我们的!”挤在空寂身侧的无用闻言,突然红着脖子,大叫了一句。 “小和尚,以那苏小子的修为,能不能离开这浮屠岛尚未可知,如何来救你,他便是想送信出去,也要有这能力才行。”黎阳满脸讥笑地回道。 “他……”无用怔了怔,随后又扬起头,出口叫道:“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怕只怕,以他那三脚猫的遁术,说不定现在便卡在哪个石头缝里,生死未卜呢,现在只有指望那陆小仙子,能平安脱困,将这岛上的信息送将出去!”黎阳望了望洞中群雄,复又说道。 其实,他口中所 言,亦是众人心中所想。 苏迈在他们眼里,不过一千夫所指的通缉犯,根本不屑一提,若指望着他来救人,这老脸又往何处放,而陆云奚便不一样了,她是南庭宗高足,自是心怀苍生,救群雄于危难之中,亦是其义之所在,再说她师尊及众多同门均困于此处,她若真能脱困,自然是不遗余力地设法营救,比之那苏迈,却要可靠得多。 “依我看,他们俩个肯定是一起逃出去的,这岛上遍布金刚盟的眼线,只怕此刻已如铁桶一般,说不好,这二人亦是阶下之囚,不知关在哪做苦命鸳鸯了,不一定,便比我们好过。”骆龟蒙突然冒了出来,不咸不淡了叫了一句。 “闭嘴!”清岚喝了一声,不知为何,她似乎很不喜欢别人将苏迈和陆云奚扯到一块。 “骆兄,你们天琅坊和苏迈乃是死敌,你自然希望他被抓了!”梁三爷听他这话,亦觉刺耳,遂回了一句。 “呵呵,三爷不信,不妨等着瞧罢!”骆龟蒙呵呵一笑,看去似乎事不关已一般,却不知此刻,他心中作何想法。 蔺归元等人见骆龟蒙模样,亦颇觉疑惑,按说,此刻众人在同一条船上,理当同舟共济才是,为何这骆龟蒙却似毫不在乎,且意外的是,天音石鼓现身这洞内,各家皆率精英前来,便是万仙楼,亦有不少高手在此,为何天琅坊却如此淡漠,别说商连山不见,就连风斛和桑阳子亦不知所踪,派个名气最差的骆龟蒙带着些无关轻重之人前来,却是何意? 沉吟半晌,蔺归元突然想起,数月前,苏迈之事闹得全城异动之时,天琅坊的风斛,却悄然动身,前往青泯山之事。 莫非,天琅坊早已和金刚盟有所勾结,今日之事,亦在其掌控之中? 想到此,不由得多看了骆龟蒙一眼,不过,此人看上去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面上倒也看不出有甚异状。 “诸位,陆师侄和那苏迈之事,我等自是不得而知,不过无论如何,希望他俩能逃出此地才是,如今这娄思归已死,金刚盟很快便有会下一步动作,不妨坐以观之,为今之计,一动不如一静,保存实力最为重要。” 蔺归元略加思索,便朝众人说道。 “没错,我依看,先前在这洞壁上取得的地灵石,诸位不妨全交出来,扔到那石台中央去,我等便在此处休整,离那些石头越远越好,不然灵力流失,没等到援军,便会饿死在这洞里。” 梁三爷闻言,接口朝那洞内群雄叫道。 此言一出,底下回应他的却是一脸沉默,这地灵石来之不易,可是踏着许多修士的尸骨得来,此刻若要轻易交出来,那先前拼命所为,不就白费了吗,万一到时有幸离开此地,这些地灵石又要如何分法? 见众人皆有所犹豫,花相容亦不自觉地摸了摸衣袖,一脸痛惜之色。 水轻盈带着小清茶,站在离众人较远的一处洞壁之下,见众人模样,亦是暗自叹息。 人为财死,鸟为食 亡,古人之言,诚不我欺啊! 蔺归元见状,亦是面露无奈之色,这地灵石虽说甚是难得,但此刻若放在手中,不异于穿肠毒药,这洞中灵气已被吸收殆尽,很快这石头便会趁虚而入,开始吸引修士身上的灵力。 若在平时,以这洞中修士的修为,自然不怕这小小地灵石,不过此刻,众人已是虚有其表,实则疲弱不堪,如四大家主等修为高深者,自然尚可勉力支撑,而那些稍次者或年轻弟子,被那幻海惊澜曲一番折腾,虽看起来,并无异样,但实则已受伤不浅,此刻急需要的便是择地静养,以残存的灵力修复神魂之伤,而若再将这地灵石携之在身,则无异于引火烧身。 “诸位,那地灵石此刻是祸非福,若还想活着出去,最好不要贪图这身外之物,不然灵力耗尽,丹田枯竭,一身修为便了废了大半,半世修行,折损于此,得失之间,可自行考量。” 梁三爷见众人无甚反应,复又大声叫道。 “梁师叔,侄儿先前在那坑底,捡了几块,一直带在身上,便先交出来罢!”花相容思量片刻,便取出身上之物,当先递了出来。 灵石再好,亦比不得这一身修为重要,花相容身为花家二公子,虽对这地灵石亦心有所好,不过孰轻孰重,他不用想便能分出,且此刻金刚盟突然来袭,若尽皆折损于此,那自是天命,但此番若能全身而退,这乾元城的局势自然大不如前,或许很快花家便会迎来翻身之机,相比之下这区区地灵石,自然算不得什么。 有他带头,又有不少修士在权衡利弊之下,亦已站了出来,在花相容带领之下,一行数十人向那石台之内飞掠而去。 这洞壁之上,地灵石不计其数,自然不只这数十人手中之数,不过,此事皆自愿为之,却不能强求,梁三爷亦无可奈何。 在花相容等人折返之后,众人亦已想清楚此间利害,既然破洞而出,已然无望,那再多折腾亦是自寻烦恼,还不如留着有用之身,徐图后计,故而众人多择地调息修养,一时间,这洞中倒有了片刻难得的清静。 无用修习佛法,加之先前受幻海惊澜曲影响较小,故而看起来,似乎并无甚异样,而水轻盈以乐入道,加之一直以来除以琴音破障之外,并无甚消耗,故而此刻亦是神闲气淡,只有小清茶似乎尚有些懵懂。 “水姑娘,你说苏迈和陆姑娘他们,会逃得出去吗?”无用心有所念,离开无定寺众僧所在,却是盘坐到了小清茶的身侧,向着一旁正秀目微闭的水轻盈轻声问道。 “苏迈和陆姑娘皆是福缘深厚之人,此番遁去,自有逃脱之法,不必担心!”水轻盈淡然回了句。 无用见状,虽亦满是疑惑,却也不便再行追问,水轻盈和他同在此处,对于苏迈二人之事亦一无所知,说再多亦不过猜测而已。 只是,他们如今又在何处呢? 小和尚摸了摸头,望向那洞道之内,眼神满是期待。 fpzw 少年游 第三百零四章 再探究竟 怪石突起,林木稀疏,山风拂过,眼前一株数人高的杂草被吹得左右摇晃。 苏迈伏在一块斜伸而出的圆形巨石之后,满脸苦色。 先前在陆云奚危急关头,他借助那妖王的本命魂骨之力,带着陆云奚原地遁走,情急之下,亦不知去向何处,等到二人现身之时,却是在一块不上不下的巨岩之上。 放眼望去,群山渺渺,却无一相熟之地,头顶是一片断壁,不知其高,而脚下却是一方深谷,二人所在之处,离地面约莫十多丈,以苏迈之能,想要飞纵而下,多半被会摔个肢残体缺,何况身边还有个尚未转醒的陆云奚。 “这魂骨也不过如此嘛,若真有妖王之力,怎不让我逃得更远一些,却陷在这石缝之中,不上不下的!”苏迈嘴上嘟嚷着,心里却想起当初在那轮回血海之中,临别之时,真真所言之事。 按其所云,这本命魂骨蕴含妖王之力,为助他前往西荒之行,特授一妖咒于他,日后若在万不得已之时,可借助妖力保得性命,不过有借有还,切不可超过三次,否则后果自负。 直到如今,苏迈亦不明白真真所言之有借有还是何所指,不过他亦不甚在意,护送妖王本命魂骨之事,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这真真独居于轮回血海之中数千年,本就诡异无比,加之那血麒麟称其的女妖,说起来,只怕便和这妖王有几分牵连,他一个人类修士,最好还是不要和这妖族扯上关系,故而离开之后,他亦未想过借用这妖王之力,有借有还,借得越多,自然还得越多,这妖族历来暴戾凶残,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这后果真真虽未明说,但看其语气,亦知非同小可。 不过,心里这么想,现实却由不得他,当陆云奚身陷困境,千钧一发之时,他心急如焚,情急之时,却神差鬼遣地想起这妖王之力。 以他之能,自己遁去恐怕都难以离开这山腹,断不能带着陆云奚一道消失,故而若想瞬间提升修为,脱逃而出,唯一可恃者,便只能是这魂骨。 当然,以他如今的修为,便是借用那妖王之力,亦是微乎其微,那**力在他手上,亦难以发挥多少作用。 当时,他心中所想,不过赶紧带陆云奚逃出那鼓声所在,日后之事尚未来得及也由不得他去思考,在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当他再次回过神来之时,已然身在崖壁之间。 陆云奚尚自浑浑噩噩,虽那鼓声已然不再,不过若想要她自己醒来,只怕一时间很难如愿,这石头上自非久留之地,一旦被人发现,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望了望那脚下的深谷,不远处有怪石散布,藤蔓顺崖而下,不过却不像先前那地底深坑崖壁那般粗大,苏迈想了想,若二人一同顺藤而下,多半会被摔死。 望着眼前双眸暗淡,满是茫然的陆云奚,苏迈心里亦没了主意。 山风吹来,吹动眼前女子眉弯中丝丝愁意,那张清绝不可方物的脸,此刻看去,少了几分过往的冷傲,却多了些许无端的落寞。 本是山中谪仙子,何 故人间受风尘! 苏迈叹了一气,只觉内心突然有种莫名的悸动,却不敢再望向陆云奚。 转过头来,放眼群山,只见横峰侧岭,重岩叠障,连绵起伏的山峦,看上去便如群龙聚首,气势雄壮崔峨,望了片刻,只觉心畅神清,身子亦轻松了几分。 深吸口气,苏迈想到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呼醒陆云奚,以她的修为,这十数丈之高,便如平地一般,便是带上个人,亦毫不费力。 他不懂无用的佛法,亦不会水轻盈的清心咒,想要唤醒陆云奚,却是束手无策,只是干着急。 不过,半晌之后,却还是被他想到一法,或可一试。 只见将陆云奚扶起,轻靠着那石壁,一手搭在其肩头,随后心中默运一遍天随子所授的术法,待到有热流涌起时,便像在伏蚕山的猴洞之中那般,缓缓引导其顺着掌心进入陆云奚的身体之中。 陆云奚体内留有少量他的混沌之气,经苏迈的暖流入体,不多时便有了动静,原本被那幻海惊澜曲撩拨得四处乱窜的灵力,在混沌之气被唤醒之后,很快便被收束归拢,并沉于丹田之内。 感应到陆云奚体内的变体,苏迈复又引导那暖流散入陆云奚周身诸脉之中,如此循环数次之后,沉醒般的女子,终于有了反应。 一声嘤咛,陆云奚恍若大梦初醒,不自觉地伸了个懒腰,当她眨了眨眼,剪水双眸神彩复现时,却被正一脸惊喜的苏迈吓了一跳。 “苏迈,你……?” 陆云奚面露红霞,一时间不知发生何事,心中一急,却没了下文。 “陆姑娘,你醒来便好了!”苏迈不自觉地往身后退了退,让出二人之间的距离,随后便又笑着道:“我还担心你醒不过来,情急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冒犯?”陆云奚秀眉一动,下意识地朝自己身前望了望。 苏迈见状一窘,随后轻咳了一声,开口说道:“陆姑娘别误会,事情是这样的……” 一口气将先前所发生之事说了一遍,随后苏迈便望了望脚下那深谷,无奈叹了一句:“这地方,不接天不着地的,我下不去,只好困在这!” 陆云奚闻言,暗自轻了口气,随后面色一缓,柔声说道:“如此,多谢你了!” “不必客气!”苏迈淡淡地应了声,接着又轻笑着说了句:“还得麻烦姑娘,稍我一程!” 陆云奚点点头,随后静立调息片刻,紧接着便伸手一提衣袖,却将苏迈拉了起来,双腿往地面一点,便自那崖下一跃而去。 苏迈原以为她会御剑而行,不料竟是如此,一时间只觉脚底一凉,凉风倾注而来,不由得有些心虚,不过也就片刻之事,待他有所反应时,二人已落在一颗巨树之巅。 陆云奚提着苏迈,白衣长剑,踏枝而行,颇有几分凭虚御风之态。 而苏迈让其牵着,一时间竟有几分恍惚,只希望这时光过得再慢一些,却忘了如今身在何处。 数息之后,脚底一实,却是已然 到了平地。 陆云奚放下苏迈,转身朝四周望了望,却发现这谷中稀松平等,连林木亦不甚密,林间阳光斜照,看去并无甚凶险。 “先去寻那深坑罢,看看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故弄玄虚。”陆云奚观望片刻,便朝苏迈说道。 苏迈亦对这背后势力甚为好奇,虽然这金刚盟之事已被洞内群雄熟知,但他二人离开之时,却并不知晓,故而此刻首要之事,便是回去探个究竟,看看那洞内到底发生何事。 不过,这四围群山茫茫,二人不知身在何处,想要找那深谷,却是不易。 陆云奚本想着御剑而去,先行查探一番,不过却被苏迈止住,眼下情况不明,若贸然御剑而行,太过显眼,很容易引起关注。 陆云奚想了想,亦觉有理。 二人顺得那谷中一直向里而去,苏迈心想着此地虽不知是何所在,但肯定离那深坑甚近,他的遁术自己心理有数,便是借助那魂骨之力,亦不可能跑得太远。 望了望眼前的树影,粗略估算了下先前那深坑所在的方位,当行至山谷尽头时,陆云奚带着苏迈翻山越岭,转了半天,终于找到那深坑所在。 当站在那深坑的往回而望时,苏迈发现,其实那山谷离这深坑亦不过里许,只不过二人不识来路,绕了个大圈,才寻至此地。 陆云奚站在一片粗藤之下,举目望向不远处的坑底,却发现,怪石丛中,来来往往的,尽是黑衣人。 “苏迈,有些不对劲!”陆云奚轻呼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忧色。 苏迈虽看得不甚真切,但那群黑衣人却甚是显眼,故而闻名,亦点了点头。 “奇怪,那洞中不下千人,却去了何处,为何这些黑衣人敢如此张扬?”苏迈轻念了一句,思索片刻,却突然感觉不对。 “这洞内出事了!”陆云奚先自说了一句。 “嗯。”苏迈点了应着,随后又说道:“若未猜错的话,先前入洞之人,只怕全被困在里面。” “看来,地灵石和那天音石鼓,皆是陷阱啊!”苏迈心中一寒,别人他可以不管,便无用和水轻盈等人,他却不得不顾。 “怎么办?”陆云奚甚为焦急,一时却想不出好的办法。 “只能设法先去探探虚实,看看到底发生甚事。”苏迈略做思量,随后道。 “我先下去看看!”陆云奚说着话,便欲往那坑底而去。 “不可!”苏迈忙出言止住,随之用手指了指半空,接着道:“这底下黑衣人众多,此刻天色尚明,不利于隐藏行迹,我们贸然下去,很快便会暴露,不如等到天黑再说。” 陆云奚闻言,亦点了点头,关心则乱,若那洞内真发生意外的话,自己好不容易逃得出来,自不能再去送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此刻看上去,那群黑衣人似乎甚是悠闲,并不像大敌当前的模样,而正道中人却不见人影,显然并未离开那洞口,不然前后也就不到一个时辰之事,不可能全都消失不见。 fpzw 少年游 第三百零五章 全岛沦陷 暮色从远山外悄然袭来,当最后一抹斜阳沉入苍茫的山脊,天色,终于暗了下来。 薄雾烟霭在不知不觉中笼起,渐渐地,眼前的群山模糊了颜色,在那层淡淡的红晕消失后,溶成一片轻浅的灰,到最后,天地归于沉寂,黑夜如期而至。 苏迈和陆云奚隐身于一丛绿藤之后,直到外面斜月初升,将明未明时,方才闪过身来。 陆云奚朝着那坑底张望片刻,确定脚底之下所在的深坑之中,暂时无人后,便拉着苏迈,借着那藤条的掩护,急沉而下。 甫一落地,便见前方不远处的乱石丛中有人影晃过,二人忙侧身一闪,躲在那坑底背光之后,陆云奚一身白衣,甚是显眼,苏迈只得挡在了她前面。 待那黑暗过后,二人便顺着那背光之处一路潜行,向先前诸人所聚之洞口摸去。 约步到离开洞内数十丈之地,前方忽有声音传来。 “他娘的,这些正道之人,也不知将娄副使怎样了,竟然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未传来!”一个身音小声地骂着,随后竟然伴随着有水流冲击地面的声音。 陆云奚听得真切,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苏迈亦听出这小解之声,在陆云奚耳畔轻声说了几句,随后便独自往前潜去。 那人未料到如此僻静之地,会有陌生人突然而来,当苏迈扛着那黑剑,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眼前时,连裤子都未拉起。 “什么人?”那人喝了一声。 “自己人,奉赵副使之令来增援的!” “赵副使?”那人闻言,颇有疑惑,随后偏了偏头,复又沉声道:“此处为姜副使指挥,赵副使为何会安排你来此?这儿连个鸟都没有,有甚好增援的!” “这上头的事情,我哪清楚!”苏迈摆摆手,不耐烦地叫一句。 他一身青衫,在为黑暗之中亦看不真切,和这样黑衣人倒也有几分相似,故而那人闻言之后,亦未再细加盘问,此刻这坑底全是金刚盟之下,亦不疑有他。 苏迈见状,心知此地之事多半是金刚盟所为,金刚盟之下,他所识的不过就是忘归仙子和赵副使,忘归仙子看去端庄雍雅,且作为金刚盟长老之辈,想来应不会和这群黑衣人混做一处,故而他便随口说了句,受赵副使所指,不想倒还歪打正着。 “兄台,我刚至此处,这底下发生甚事,为何突然如此多人?”苏迈凑了过来,一脸好奇的样子,问向那人道。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人皱起眉头,一脸鄙夷地道。 “嘿嘿……”苏迈一脸讨好地笑了笑,随后又接道:“兄弟我先前接了任务,刚回到这岛上,这屁股还没坐热,便被赵副使派到来了,还真是什么也不清楚,上头也没说。” “哦,这样啊!”那人点点头,转头往那洞口方向望了望,随后又道:“也没甚大事,只是这正道中人被关在这山洞里了!” “为何?”苏迈故做惊讶地问道。 “贪心咯!”那人神情不屑地吐出一句,随后又道:“我还以为这什么四大家族、南庭宗有多 么了不起,想不到一样是见宝起意,如今被困在洞里,也是活该!” “这洞里有甚好东西吗?”苏迈一脸好奇地问道。 “好东西嘛,倒也不是没有!”那人神秘一笑,却不再说话。 苏迈见状,也不急着追问,复又道:“听你这语气,这洞里关的人,来头似乎不少啊!” “那是自然,这神州界上,叫得出名号的门派和世家,大半都有人在此!”那人咧嘴一笑,扬头说道。 “既是如此,那肯定不好对付啊,谁有这么大能耐,可将他们困在这洞里!”苏迈闻言,做迷惑状。 “嘿嘿,若是平时,自然不好对付,不过这会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却正好来个瓮中捉鳖。”那个看去颇有兴奋,边说着话,手中还做了个抓鱼的动作。 “莫非,这洞里面,有甚特别!”苏迈神情一动,忙又问道。 “这我便不清楚了,听说好像是盟主亲自动手,在这洞口设了个什么大阵,连况长老的一元造化功亦藏于阵中,如今这洞口已被巨石封死,正道之人若敢强攻,这阵法便会启动,到时候石洞便会全部塌掉,这里嘛,也就成了他们的坟地。” “不会吧!”苏迈惊叫一声,这一下倒是真情流露,他怎么也未想到,在他和陆云奚逃离之后,群雄竟被堵死在这山洞之中。 “盟主不会真的想把这么多人,都困死在这山洞之中吧?”苏迈瞪着眼,看上去很是吃惊。 “有甚奇怪,死便死了,我们忍了这么多年,早就该有所行动。”那人对苏迈这一脸未见过世面的神情很不爽,闻言望了他一眼,不悦地道。 “只是,这么多死了,那正道之人,又如何能善罢干休,到时候还不得打上青泯山去。”苏迈喃喃念了一句,看上去似乎颇有些担忧。 “你这小兄弟,恁地胆小,有甚好怕啊,打就打咯,老子还巴不得打起来才好,不过嘛,若这些正道之人全死在岛上,又会有谁知道呢?”那人伸手拍了拍苏迈的肩膀,笑着说道。 “也是哦,若都死了,又有谁知道!”苏迈恍然大悟,复又回了一句。 “老哥我要去值班了,小兄弟你可要一道前往?”那人见苏迈一副初出茅庐的模样,也不知为何会被派至此处,边说着,边转过身,欲往前而去。 “哦,不了”苏迈闻言,忙回了一句,随后往四处望了望,接着说道:“我想先到处走走,了解下情况!” “随你罢,既然你是赵副使派来的,可能也没甚具体之事!”那人点了点头,想着这小子只怕是个雏,赵副使派来见见世面的,担不得甚事。 待得那人远去,苏迈忙缩了缩身,朝前张望片刻,见无异样后,便又折转身,找到隐于暗处的陆云奚,将此中情况说了下。 “那洞口已被封死,金刚盟又有重兵把守于此,看来以我二人之力,想要有所作为,只怕很难。”陆云奚闻言,有些不甘地朝前方望了望,随后便无奈地说道。 “金刚盟如此作为,自是有所图而来,我想其目的应非人命,或许是要逼他们就范,一时之间,应无大碍。”苏迈接口回道。 二人一番商议,皆知此刻强闯非明智之举,既然已知群雄下落,自然得设法营救才行。 只是,这岛中已遍布金刚盟之人,想要通风报信,只怕很是不易。 无奈之下,二人只好先自来路离开此地,随后找准那驻地山谷的方向,借着月色,一路穿林越涧,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那营地所在。 若以苏迈之能,只怕跑到天亮,亦无法到达,不过有陆云奚在,那登山涉水之事,自然无甚难度,故而二人一路上小心翼翼,倒也有惊有险。 此刻,月华如水,夜色溶溶,那群雄驻扎的山谷沐浴于一片清辉之中,看上去静谧安详。 山风拂过脸庞,吹动鬓前一缕细发,陆云奚随手捋了捋,面色看去颇有些复杂,默立半晌,便欲举步而入。 “等等!”一旁凝神默立的苏迈突然轻呼了一句。 陆云奚转过身来,望向苏迈,脸有问寻之色。 “陆姑娘,你不觉得这谷中有些不寻常么?”苏迈开口说道。 “太安静了!”陆云奚闻言,随口回了一句。 苏迈点了点头,复又说道:“若在寻常之时,便是再晚些时候,亦应有人来往,更莫说如今,近千修士一同失踪,夜未归来,按道理,应是人心慌乱,四处找寻才是。” “你的意思是,这营地之内,已是空城?”陆云奚闻言一动,忙又问道。 “多半如此,金刚盟既能将群雄困于石洞之内,定会留有后手,不可能让这营地之人发觉不对而前往通风报信。”苏迈点头应是,虽不敢确定,但料想金刚盟花费莫大精力,设计群雄,自不可能会有纰漏。 “无论如何,你且在此等着,我先去一探!”陆云奚虽知苏迈所言有几分道理,但既已到此,自然得去看上一看。 故而话音刚落,便见白影一闪,却是朝着那山谷右侧的崖壁的人丛林之中飞掠而去。 苏迈见状,亦在林中找了个僻静所在,默立等候。 眼下岛中局面,已然很是明朗,表面上看,金刚盟已占据绝对优势,群雄被囚,只怕情况并不乐观,若顽抗到底,最终亦不过舍生取义而已。 不过,苏迈隐隐感觉,事情或许并不会发展到这一步,先前在蔺家大帐之中他面对群雄,讲述岛中或许有变时,从众人的态度便可看出,这正道之中,虽说面上皆是大义凛然,满口道义,一身正气,但其实,内心所想,却各有不同,若真要面对生死决择,只怕大多数人会选择生,而非死。 只是,他尚未想清楚,那群雄之中,高手云集,便是这神州界上有数的修士,亦不在少数,若联手出击,不说惊天动地,荡平那小小山洞,破山而出,亦不在话下,为何却甘于被困? 他不清楚后来之事,自然不知金刚盟为了今日之局,早已谋划多时,光是那价值连城的地灵石,便耗费无数心力,所料之事,定是周密万全,又如何能让群雄轻易破山而出。 那近千修士,此刻半数尽废,尚有一战之力者,亦是有苦难言,寇淮等人尸骨尚存,又有谁会不惜一死而轻易行动。 fpzw 少年游 第三百零六章 向西而行 约莫过了一刻钟,前方林中白影晃过,苏迈轻呼了一声,陆云奚衣袂飘飞,快步而来。 “这营地,果然是空了!”陆云奚轻咬了下嘴唇,缓缓说道。 “这周边分布的各门派驻地,只怕亦是如此!”苏迈点点头,随后又有些狐疑地道:“如此多人,金刚盟又能弄到哪去?” “是啊,按说这古战场闭封数千年,乃是我们无意之中破了那四象弥天阵才偶然发现,星罗海隐于其中,更不可能被外人所知,为何这金刚盟看起来,像是在这岛上经营多时?” 陆云奚亦是疑惑不已,自登岛至如今,尚不到一月,而金刚盟背后所为,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一步步将众人引入那石洞之中,这一连串的动作,不可能是在短时间内做得出来。 “或许,这星罗海另有出口,我们只是误打误撞罢!”苏迈左思右想,唯一的可能便只有如此。 “按你这么说,那金刚盟应已在岛上布局良久,今日之事,便是没有我们打开那古战场,亦迟早会发生!”陆云奚亦觉如此,细思之下,却又突然想起之先苏迈所遇的那个疯人留字,看来,事实多半便是如此。 “你说,你所遇的那个疯人,会不会亦是金刚盟所囚禁之人?” “或许吧,那人迷迷糊糊的,问不出个究竟,不过想起来,应是被囚之后才疯的。”苏迈随口回了一句,不过片刻之后,却突然想起一事,眼色一亮,猛一拍后脑,叫道:“我知道这些人被送去何处了” 陆云奚闻言,怔了怔,旋即亦反应过来,接口道:“莫非,这营地中人,被关到那疯人所在之地?” “极有可能,那地方甚是诡异,看上去荒野群山,不过数十里,但怎么也走不到头,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原来所在,如今想起来,若不是那只凤鸟,我只怕一辈子也逃不出来。” “可惜了,若是能寻到那只凤鸟,说不定,我们还可以进去一探!”陆云奚略带惋惜地说道。 “唉,算了吧!” 苏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后又道:“所谓有凤来兮,非梧不栖,那鸟高傲得很,或许根本看不上我,带我出来,亦不过感激我帮过它一回,此刻只怕已在千里之外,想要寻它,比寻宝还难。” 陆云奚嘴角微动,面露浅笑。 这世间灵物,皆有秉性,莫说凤鸟这般罕见之物,便是她手上那只火云鹫朱帝,若非她自幼便以其为伴,亦很难会被驯服。 “那如今,我们该去向何处?”陆云奚沉默片刻,随后便又问道。 此事,自然亦是苏迈心中所想。 现如今,这岛上正道群雄皆已沦陷,只怕已无可靠之人,便是有,亦不知躲往何处,二人想要有所行动,便只能孤身奋战,不过凭他俩的实力,想要挑战金刚盟,自是逆天之举,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你可有办法,联络到你师尊?”苏迈稍做思量,开口道。 “若在平日,自是有的,不过此刻,却无所用,那洞内既有阵法守护,金刚盟自会设法防止有人传讯,若我们贸然联络,不光送不进去,只怕到时候还会暴露。”陆云奚 无奈地应了一句。 她不是没想过和清岚联络,南庭宗秘法无数,光是同门间联系之术,亦不下数十种,不过皆须以灵力维系,那洞中肯定已被金刚盟动了手脚 ,才使得众人无法破洞而出。 此刻,若她在未想到对策之前,便贸然行事,极可能适得其反。 “那若要往城中送信,可有办法?”苏迈复又问道。 陆云奚点点头,随后便听得她轻啸一声,片刻,半空中一道红光闪过,那久未露面的朱帝突然自云层之中冲了下来,数息之间,便落到了陆云奚的手上。 “朱帝?”苏迈见状一喜,没想到,这火云鹫竟然也在岛上。 “它一直随着我,平时里若不召唤,便会自由活动!”陆云奚伸手摸了摸那火焰一般的羽毛,看上去甚是欢喜。 “你打算让它送信出去?”苏迈望着那朱帝,颇有些疑惑道。 “嗯!”陆云奚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朱帝乃南庭山的灵物,可日行数千里,以它去送信,最合适不过。” “那倒也是。”苏迈想了想,接口说道。 眼下只有他们二人,若陆云奚亲自前往,且不说是否会被金刚盟人发现,这一来一回,亦不知耗费多少时日,那城中高手,此刻尽在岛中,若想求援,须得传讯至南庭宗才行,而南庭仙山远在数千里之外,便是赶来,亦在数日之后。 这鸟可日行数千里,由它去,一则不容易被发现,二则亦较为便捷,自然最为合适。 陆云奚右手以指为笔,在半空中虚划片刻,随着一片青光隐入那火红的羽翼之内,朱帝轻啄了下陆云奚的衣袖,随后便振翅而起,向那半空之中隐去。 “希望我宗门之人,可以尽快赶来!”望着朱帝消失的方向,陆云奚轻念了一句。 “金刚盟重兵守于岛上,若只是南庭宗之人,只怕亦难如愿啊!”苏迈略有些担心,金刚盟手上千百条人命,正道之人投鼠忌器,想要正面营救,须得要有绝对的实力才行,不然很难有所作为。 “我们只要把岛中情形告之出去便可,至于如何安排,师长们自有打算。”陆云奚淡然回了一句,在她看来,南庭宗若出手,应无办不到之事。 “希望如此吧。” 苏迈应了一句,南庭宗号称天下第一宗门,万年传统,自是不可小窥,他虽对其真正实力不甚了解,但听陆云奚之言,亦觉颇为期待。望四周张望片刻,随后又道: “我们先找地方安顿,然后再想办法搜寻一下,看这岛上是否还有逃脱之人!” 陆云奚亦点头应是,二人转身便朝前方丛林而去。 由于不知金刚盟驻地所在,为免被发现行踪,苏迈便提议,往那转生潭方向而行。 毕竟那地方甚是凶险,修士在不知不觉之中,便会走入那旋潭之内,最后不知所踪。众人初登岛那几日,便有不少修士殒身于此,故而之后在正道几大宗门及四大家族的联合约束之下,才逐渐有所好转,之后更是人迹全无,这转生潭所在数里之内,已不见修士之踪迹。 苏迈料想,这金刚盟人自然亦不会无故跑到这潭边送死,故而沿此而行,应无意 外。 陆云奚并未去过那潭边,不过却也知道这地方所在,见苏迈沿此方向而去,虽有些疑惑,但想着苏迈应有其打算,便未加阻挠。 “苏迈,记得你先前所言,似乎便是从那转生潭中逃出来的吧?”陆云奚跟在身后,边走边问道。 “没错。”苏迈回了一句,随后又道:“我亦不知是何缘故,看起来似乎那轮回血海,便在这旋潭之下。” “难不成先前坠入这潭中之人,便皆去了那轮回之隙么?”陆云奚亦觉好奇,遂又疑道。 “怕只怕,入了那轮回血海之中!”苏迈想起当初那轮回血海之上翻腾的白骨,亦觉有些心有余悸,闻言下意识地叹了一句。 人皆有一死,便是那天之骄之,活得千百年,最终亦难逃灰飞烟灭,对于修士,死亡亦只是生命的轮回,并非不可接受之事,只不过若不幸坠入那血海之中,肉身被毁,剩得一堆白骨,而神魂却一无所依,终年飘荡,不入轮回,却终是件极痛苦之事。 陆云奚闻言,亦未觉有他,她不清楚那轮回血海是何模样,只知是在那轮回之隙中,不过此处不阴不阳,有死无生,非大机缘之人,不可能生还而回,苏迈亦是机缘巧合,拾得那块魂骨,和那女妖做成交易,才侥幸逃离。 二人一路西行,很快便到了当初苏迈和离小小遇到徐慥之处。 眼前水洼密布,溪流纵横,月光洒下,波光点点,银华熠熠,偶有一丛丛小花在夜色下灿然盛放,看上去,孤寂而静美。 “听说,再往里便是转生潭所在的范围,当时我和小小便是从前方而来!”苏迈指了指不远处那片山崖,张口说道。 “进去看看罢!”陆云奚随口回着,眼神却依然望向那片水洼所在。 “走吧!”苏迈应了一句,抬腿便往前方迈去。 陆云奚收回目光,不自觉地握了握手中之剑,尾随着苏迈,向里而行。 苏迈自此地而来,故而再回时,便有了几分熟识,寻路而去,倒也甚是轻松。 月色之下,山道清幽,二人一前一后,默然而行,树影婆娑中,已然过了一道道沟谷,再往前不远,便是那转生潭所在。 “陆姑娘,我们便在此附近择地休整罢,不能再往前了!”苏迈止住脚步,转身朝陆云奚说道。 “为何?” 陆云奚一愣,轻问道。 “那潭水甚是古怪,有惑人心智之效,当初小小便一不小心,着了道,差点沉了下去。”苏迈急回道,他虽不知是甚缘故,但想起当日之事,亦觉惊恐不已。 他能从潭底上来,只是得那血麒麟相送,之后他亦探查过,那潭底深碧一片,并未再见那来时的井口,故而此刻要让他再下水一次,自是不愿,且想着陆云奚先前在那石洞之内,被鼓声所伤,神魂受损,若再被那潭水所慑,那后果自是凶多吉少。 “无妨,过去看看便是!” 陆云奚很自然地回了一句,似乎对这潭水极不在意。 女子面色清冷,在这月色之下,更是飘然出尘,若非手中提着长剑,乍一看去,直让人感觉这便是山中临凡的仙子。 fpzw 少年游 第三百零七章 让你三剑 苏迈未料到陆云奚竟然会有此意,一时间亦不知该如何反驳,以陆云奚的修为,去那潭边一探,说起来也未有甚不对,不过不知为道,苏迈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陆云奚看去似乎主意已定,也不管苏迈如何走,抢步上前,径直向那转生潭所在之地飘然而去。 苏迈无奈,亦只好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深入,尚未接近那旋潭,便有一股莫名的气息传来,似乎那林中有甚特别之物,引诱着二人前往。 “这气息果然古怪,苏迈,你怕吗?”陆云奚感觉到那气息的诡异,微侧过头,随口问道。 “自然!”以苏迈的想法,他很不情愿陆云奚去到那转生潭畔,故而闻言,便脱口回道。 “要不,你便在此等着,我一个前去看看!”陆云奚闻言,顿了顿,随后便道。 “那可不行,我陪你一道,若你掉水里,我还可去拉你一把,不然你要被那水吃了,我还不知道呢!”苏迈嘻笑一声,接口说道。 “你没机会的!”陆云奚嗤笑一声,对似乎苏迈所言不以为意。 “凡事皆有万一嘛,要知道,我可是成功自那潭中救起过人的!”苏迈却是一本正经地回道。 “好吧……”陆云奚不置可否,表情看去颇有几分古怪。 二人说话间,那转生潭已然在望,苏迈正欲带头往里行去,却被陆云奚一把拉住,随后隐于一棵巨树之侧。 苏迈正自疑惑,却见陆云奚食指放于唇边,随后往那转生潭所在方向指了指,轻声道:“有人!” 苏迈一听,顿觉好奇,这深更半夜的,除了他们俩,还有谁会跑到这要命的潭边来,莫非是哪个倒霉的修士,不小心路过此地,被潭水所引? 一念方起,苏迈便有些急迫起来,若真是如此,那出于道义,亦得去知会一声。 二人随之转身,尽量向那黑暗的林荫之内潜行,不一刻,便到了那潭水之侧。 上回苏迈和离小小离去之处,是一片浅滩,亦是众人皆往之通道,不过此刻,二人出现之地,却是在靠近悬崖的密林之中。 伸开拔开丈许高的蓬草,放眼望去,却见对侧潭岸的一边突起的岩石之上,正站着一位白衣女子,侧身望着天上一轮明月正自沉思,手中握着一条红条的丝带,夜风习习,丝带飘飞,望之几欲乘风而去。 苏迈见状情形,一时间只觉有些眼熟,似乎在甚地方见过,不过细思之下,却又毫无印象。 因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苏迈和陆云奚自然不敢出声,此人在夜半独闯这旋潭,已不寻常,而能在这潭边悠然望月却不受这潭水影响,不论修为,便是这份气度已是不易。 陆云奚站在那草丛之侧,亦觉内中隐隐有些悸动,颇有种入水中一游的念想,只好运起修为,将注意力转到那女子身上,方觉轻松了些许。 不知为何,苏迈来到这潭边,却似乎并无陆云奚那种感觉,虽说亦觉有些古怪,但并未有甚要跳下去的冲动 “怪了,莫非这潭水诱人还要看修为不成,这修为低的还不够格?” 苏迈暗自心惊,不会连水潭都看不上他吧? 不过,奇则奇矣,对于苏迈而言,倒是好事,他不用担心,一不小心便掉水里去。 二人站立良久,却未见那女子有何行动,若非有清风吹过衣袖,拂动着那丝带飘然起舞,苏迈几疑那人便是一雕像。 如此,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苏迈只觉脚底都有些发麻,而那女子却依然举头望月,一动不动。 侧身朝陆云奚望了一眼,只见她亦是一脸疑惑。 未几,那前方之人终于动了动,丝带随手一收,却是转过身来。 苏迈心中一动,当他见到那人正脸时,却差点惊叫出声。 “忘归仙子!” 苏迈心中暗自惊呼,陆云奚虽不识得此人,但见苏迈的模样,亦也清楚,忙小心地问了一句。 他俩一心往这潭边来,为的便是躲开金刚盟之人,不想却突遇这忘归仙子,还真是怕啥来啥,苏迈心中腹诽了一句,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听得对侧之人突然发声:“今晚这月色尚好,你们躲了这么久,甚是无趣,出来罢!” 苏迈闻言,和陆云奚对望了一眼,行踪已露,再躲着未免失了志气,而陆云奚并不知忘归仙子的身份,闻言自然一闪而出,亦站在了潭边的一块半丈高的圆石之上。 “晚辈苏迈,见过仙子前辈!”苏迈见状,亦闪身而过,远远地朝那忘归仙子施了一礼,口中恭声念道。 他和夜雪和陆欣尚有几分交情,这忘归仙子看去与她二人亦是相熟,他这一声,倒未有假意。 “苏迈?”忘归仙子听得苏迈之言,似乎有些印象,不过却并不明晰,故而眼神朝这边望了望,随后又道:“你识得我?” “回前辈,数月前在那乌月城外的拾梅庵中,晚辈为寻一失物,曾与前辈有一面之缘,当时亦蒙前辈指点,找到了夜雪和陆欣姑娘!”苏迈扬声回道。 “哦,原来是你啊!”忘归仙子点了点头,似乎亦记起此事。 苏迈见状,忙行至陆云奚身侧,轻声道:“陆姑娘,这位便是青泯山的忘归仙子前辈!” 陆云奚闻言,面色一冷,却是轻哼了一声。 “小姑娘模样不错,却为何看去,如此不近人情?”忘归仙子见陆云奚模样,遂笑着开口问道。 “金刚盟妖人,深夜在此装神弄鬼!”陆云奚手中之剑一紧,沉声叫道。 “前辈,这位是南庭宗清岚前辈的高足陆姑娘!”苏迈闻言,心中一惊,生怕陆云奚突然发难,忙又朝忘归仙子介绍道。 “果然是程仙瑶的弟子,这臭脾气和她一般无二!”忘归仙子闻言,倒也不怒,口中说着话,眼神却望向陆云奚手中的天渊剑。 片刻,复又听其说道:“你口气不小,却不知修为几何,这天渊剑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的!” “你试试便知!”陆云奚往前一步,长剑一挺,便欲动手。 在她看来,南庭宗和金刚盟本就正邪不两立,平日里遭遇,亦不少得为世除害,更何况,此刻岛上群雄均落在金刚盟手中,她师尊清岚亦是生死未知,这陡然遭遇,自是你死我活之争。 “你神魂受损,最好还是不要枉动灵力!”忘归仙子脚底轻动,却是踏着虚空缓缓而来 数息之间,便落在二人不远处的浅滩之上。 “哼,那又怎样!”陆云奚长剑指天,剑气笼罩全身,看去气势颇为强横。 “陆姑娘,稍安勿燥!”苏迈心中大急,陆云奚有伤在身,一眼便被这忘归仙子看了出来,若再动手,亦是不智之举。 更何况,忘归仙子似乎亦识得陆云奚的师尊清岚,看样子,并未有赶尽杀绝之意,陆云奚若惹怒了她,更是讨不了好。 “前辈,你可知夜雪和陆欣的下落?”苏迈见陆云奚神色稍缓,忙又转身朝忘归仙子问道。 “不知!”忘归仙子干脆了回了句,看样子似乎真不知情 苏迈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故而亦不好判断她这句的真伪,不过他亦不在意,本来就只是想套个近乎而已,没想得到甚答案。 “这潭水很是古怪,前辈深夜来此,莫非便是为了探险么?”苏迈闻言,又轻笑着问道。 “这一潭死水,有甚险可探,我来此处,仅是图个清净罢了,不过既知这潭水古怪,你二人为何在此?”忘归仙子不料他有此一问,微皱眉头,望向苏迈道。 “我们一时迷了路,才走到这边!”苏迈忙又接道。 “迷了路?”忘归仙子闻言一笑,脸上忽有几分讥讽之意,目光缓缓扫向二人,随后又接了句:“只怕是想躲人吧?” 见二人沉默不语,忘归仙子面色一动,继而道:“你们,可是那从深坑之内逃出来的?” 苏迈正不知如何应答,却听得陆云奚突然回了一句:“是又如何?” “是的话,便随我回去罢!”忘归仙子此言,倒像个长辈对晚辈的吩咐,却不像对敌人的口吻。 “哼,你得有这个能耐才行!”陆云奚冷冷地回了一句。 “南庭宗人,历来眼高于顶,看来程仙瑶别的本事没有,这张嘴倒是传给了你!”忘归仙子闻言,眼神一冷,颇有几分玩味地说道。 “前辈……”苏迈见状,忙叫了一声,便想居中缓解一二。 不过忘归仙子却是素手一挥,打住了他,随后又朝陆云奚冷言道:“我虽不喜欢你师父,但看起来,你确有几分天份,修行不易,若就此折损,未免可惜,这样罢,我便站于此处受你三剑,你若能令我移开半步,我便放你们离去,否则,便乖乖地跟我走!” 陆云奚闻言,虽内心有些抗拒,但细思之下,其实这忘归仙子的提议对自己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且三招之内,她就不信,连敌人的身都近不到。 自从在那伏蚕山的妖洞之中,意外获得苏迈的混沌之气所炼化的那股灵力之后,近段时间以来,她用心修炼领悟,已逐步将之化为已有,修为亦有了不小的提升。 此刻,面对这忘归仙子,她心里清楚并非其对手,金刚盟数位长老,陆云奚过往亦有所闻,这忘归仙子虽不知和师尊有甚过节,但论修为,只怕并不在其之下。 先前出言,亦不过强撑而已,面对金刚盟人,她身为南庭宗弟子,自不能失了气势,故而此刻忘归仙子自己提出比试之法来,她自然不会反对。 fpzw 少年游 第三百零八章 往事不堪 冷冷了望了忘归仙子一眼,陆云奚未置可否,不过却将手中之剑拔了出来。 “这把剑,想必你亦熟悉,当心了!”陆云奚轻叫了一声,无论如何,毕竟是她沾了便宜,故而出手之前,还是提醒了一声。 忘归仙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神情淡定。 陆云奚见状,亦不再耽搁,长剑向前一指,直挺挺地朝对手刺来。 这一剑,自然是有所保留,其目的不过是刺探虚实,并不指望能有甚作用。 忘归仙子见剑锋平平无奇,却有一股藏而不发的剑气蕴于其中,不由得点了点头,眼有赞赏之色。 陆云奚剑出如电,转瞬间便到了忘归仙子身前,长剑如蛟龙入海,直指其面门,忘归仙子面露笑意,伸手往前一指,虚划了个半圆,随后身形一偏,却见陆云奚连人带剑,朝她身后刺去。 这一招刺空,本在陆云奚意料之中,不过忘归仙子以掌为剑,随意一拨,便有一股无形的吸力将她拉开,这修为的差距,却在瞬间显现了出来。 “一招已过,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吧,别埋没了手中之剑!”忘归仙子立于原地,面色如常,仿佛先动并未动过一般。 陆云奚闻言,面色一寒,身形一晃,又回到了先前所在之处,只听得她轻喝一声,长剑脱手而出,以一化三,呼啸而去。 及至那虚虚实实的剑影一闪而过时,却陆云奚玉指朝前一点,那三只长剑复又分出数道剑影,重重叠叠朝忘归仙子一挥而去。 眼前寒芒闪烁,剑气吞吐,那天渊剑利甲天下,此刻化实为虚,无数寒光席卷而来,身前满目皆是剑影,忘归仙子若想原地不动,硬接这一剑,倒也不易。 不过,她既然和清岚相熟,自然识得这天渊剑下,一气三清之法,只见其身形一晃,亦是瞬间化为三道人影,随后只见白影重重,向那剑影抓去,说也奇怪,陆云奚自出道以来,一直无往不利的一气三清之术,在这忘归仙子面前,却似乎被牵制住一般,变得迟钝了起来。 陆云奚剑未及身,便觉不妙,在那白影抓来之时,便素手一招,将那真正的天渊剑召了回来,随后凌空一点,只见半空中呼声隐隐,无数的灵气汇聚而来注入剑身之内,长剑青光绽放,暴涨数倍有余。 “第三招!” 陆云奚大喝一声,天地间似有风雷隐动,苏迈站于不远处,亦觉压抑无比。 那天渊剑如神兵降世,直向前方一斩而下,剑光及地,脚底地动石摇,一道数尺宽的裂缝瞬间涌现,迅速地忘归仙子脚下蔓延而去。 这一剑,含怒而出,不再像先前那般有所保留,陆云奚旨在取胜,出剑之际,便尽了全力。 二人相距并不甚远,这一招之下,剑气所至不下数十丈,那裂缝转瞬便至,若忘归仙子硬缨其锋,在这强横的剑气之下,很难做到身形一动不动,而若僻开,自然便是输了。 这一招,虽然看上去并无以一化三那般剑气纵横,铺天盖地,但这一击之下,却是隐含天地之力,忘归仙子眼见剑光扫来,亦是面露凝重之色。 一息之下,那地缝倏然而至,凌厉而霸道的剑光如山般压来,震得忘归仙子衣袂飘飞。 苏迈在忘归仙子接 那第二招时,亦觉身形有些眼熟,故而便在一旁仔细观看,后见陆云奚大展神威,亦是心中大喜,正欲叫好时,却见前方突然红芒泛起,如天女起舞,忘归仙子整个人被包裹在一片红光之中,缓缓向半空升去。 “前辈,你输了!”苏迈见状,忙跳出了来,朝前大吃道。 这忘归仙子自己立的规矩,立于原地受陆云奚三剑,此刻身形已离地,那自然便是落了下风。 红芒一收,忘归仙子亦现身出来,白衣飘飘,含笑而立。 “我输了!”陆云奚望向对方脚底,黯然说了一声。 “为何?”苏迈尚未反应过来,忙叫道。 “她只说立于原地,先前地裂之时,她使出手段,将脚底数尺之地拔起,升到半空躲过了那道剑气,你自己看。”陆云奚往前指了指。 苏迈闻言,忙向前看去,只见忘归仙子脚下似乎便如先前一般,并无异样,而那道被剑气斩出的裂缝,却在她身前身后,被截成了两段。 “前辈,您这么做,有投机之嫌啊!”苏迈皱着双眉,望向忘归仙子说道。 “规短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人虽不能动,便动可以,不是吗?”忘归尘子往前行了几步,眼神落在苏迈身上,漫声问道。 “您身为前辈,这样做却赢得不够光明!”苏迈迎向她的目光,沉声叫道。 “笑话,金刚盟妖人,只会装神弄鬼,尽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何时光明过!”忘归仙子说着话,此刻却是望向陆云奚。 “愿赌服输,随我走罢!”忘归仙子见陆云奚一脸郁闷的样子,亦懒得多言,朝二人扫了一眼,便欲向那来时方向行去。 陆云奚脸色阴沉,犹豫不定,她身为南庭宗弟子,自是信出必行,此刻虽有些不服,但却是输了无疑,按说自然得听凭处理。 不过,眼下这岛上可行动之人,便只剩她和苏迈,若再被擒,那便连最后的希望都要破灭。 一时间,内心挣扎不已。 苏迈本有心随同,他一直想着夜雪和陆欣与这忘尘仙子之间肯定交情不浅,若自己被其所擒,说不定便能打听到夜雪的下落,随便了解下这金刚盟到底在弄甚名堂。 不过,若只是他一人,自然无甚相干,不过陆云奚却万万不能落入金刚盟之手,不然,便是南庭宗及时赶至,亦无接应之人。 忘归仙子眼见二人之状,手中红芒一闪,冷冷说道:“怎么,想让我绑起来不成?” 苏迈眼盯着那手中那段红绸,越觉有些不对,默然半晌之后,却见他眼神一亮,挺了挺身,面向对转生潭,口中缓缓念道: “百里青苇玉庐边, 春秋几度乐华年, 抛得佛佗三千次, 一半勾留是此间。” 话音未落,却听得身后的忘归仙子突然转身过来,冲着苏迈叫了一声。 “你去过湖边那隐庐?” 苏迈闻言,心神一松,暗叫侥幸,看来自己猜对了。 这忘归仙子,多半便是当年他入铁剑门之前,在那百里青苇之中寻至的草庐之内,堂中悬挂的画象当中女子 只不过,数十年过去,这画中之人,犹是青春正好,桃李纷李,而此刻,虽亦是风华绝代, 但眼角眉梢,却依然有掩不去的岁月之痕。 苏迈先前见她白衣红绸,站于月色之下,那身姿和形态,便觉有几分眼熟,但却一直无法想起,之后见她欲以红绸绑人,细量之下,却终想起数年前之往事,情急之下,只好出言相试。 “嗯……!”苏迈点点头,随后又慎而重之地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轻轻打开,取出一物放于手中。 “前辈,可识得此物!” 忘归仙子脸色大变,一把抢过那物件,口中厉喝道:“这定光珠,你自何得来?” “是一位前辈大师交于我的!”苏迈确认了那女子身份,便联想起诸多往事,但又不敢确认,便将这定光珠取了出来,看看忘归仙子是否识得。 “他人呢,如今身在何处?”不知为何,这忘归仙子此刻便像那俗世之中的幽怨妇人一般,全然没有了那股淡然物外的气度,盯着苏迈,眼里有寒光闪过。 “他……”苏迈神情一黯,随后叹了一气,轻声回道:“已然圆寂了!” “胡说!”忘归仙子断喝一声,随后又急道:“以他的修为,活上数百年亦不在话下,如何会……圆寂!” “前辈,此事确为晚辈亲眼所见,大师的舍利亦在晚辈身上!”苏迈见状,忙又将那老和尚的舍利小心的掏了出来,奉于身前。 忘归仙子神色一黯,整个人都似乎垮了下来,颤抖着接过苏迈手中之物,以手轻抚着,口中喃喃念道:“五十多年了,我找你半生,想不到再见面时,竟然如此!” 苏迈闻言,亦觉恸动,抬眼望去时,即见那忘归仙子眼有晶莹,泪水无声滑落。 半晌,只听得其轻吸口气,缓了缓,便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详细说来!” 苏迈稍做思量,随后便将自湖畔隐庐偶遇那奇怪男子,到后来逃离铁剑门,在地牢中蒙老和尚舍身相救,以定光珠避开天阴鬼火而出之事一并说了出来。 “你是说他被关在那地底五十年?”忘归仙子听完,默然半晌,随之问道。 “听那大师之言,确是如此!”苏迈点头应道。 “当世之时,是谁有如此能耐,可将他关于那地底之中?”忘归仙子眉头深蹙,陷入沉思之中。 “我曾听大师说过,似乎是什么沈老鬼所为!”苏迈回忆片刻,忽而说道。 “是他!”忘归仙子眼神一动,随后却又微仰起头,望向头顶明月,幽幽叹道:“或许,也就只有他,能将他困住数十年!” “其实,大师是自愿呆在那地底的!”苏迈想了想,摇头叹道。 “为何?”忘归仙子转头一望,急问道。 “他说自己一生罪孽深重,即漫佛祖,又误红尘,自愿在那地牢之中静修,最后还说佛缘浅薄,已生心魔,就此离去,亦是脱离苦海!”苏迈回了一句。 “他还说了什么?”忘归仙子闻言,脸上写满哀色,半晌,深吸一气,复又问道。 “临走之前,他念了一偈!” 苏迈回了一句,顿了顿,随后轻念道: 一入红尘误此身, 菩提树下断前尘 半世情禅空色相 到头不过幻做真。 fpzw 少年游 第三百零九章 投水逃命 “是幻么?” 忘归仙子听完,黯然自语,随后双手合着那舍利,眼神迷茫地轻叹了一声: “这一世,终是情深缘浅啊!” “苏迈,你可知沈盟主为何要将他囚于地牢之内?” 半晌,忘归仙子方回过神来,复又问道。 “这个,晚辈便不甚清楚了,只听大师说什么沈老鬼煞费苦心,以那天阴鬼火困他,不枉老朋友一场之类的。”苏迈想了想,却未有甚印象。 “求而不得,便毁之!” 忘归仙子咬咬牙,冷冷地说了一句,表情有几分怨恨,却又颇为无奈。 “前辈此言,是何意?”苏迈闻言,一头雾水,复又问道。 “他要成大事,少不了得踏上别人的尸骨!”忘归仙子似乎未听到苏迈之言,却又自顾自地说道。 苏迈自然不知其所云,只好默然不语。 陆云奚一直站在不远处,听着苏迈讲述过往之事,神情淡寞,心里想着的,却是如何尽快逃脱。 按说,此刻忘归仙子正陷入悲恸之中,若她想要脱身而逃,应有几分希望,只是这背信弃义之事,她终究做不出来。 故而只能立于一旁,静观究竟。 “苏迈,他……可曾有别的吩咐?”忘归仙子轻念了半晌,随后突然有些期待地问道。 “大师曾有一事相嘱!”苏迈闻言,抬手指了指忘归仙子手中合着的布包,神情肃穆地说道:“将这舍利,送往无定寺!” “呵呵,无定寺……,无定寺!” 忘归仙子神色一暗,重复了一句,接着又是轻叹一声:“他终是忘不了他的佛祖!” 颇有些不舍地将那布包和定光珠还与苏迈,忘归仙子转过身,面向那悠悠碧水,口中说了一句:“好好保管着!” “前辈,你可知那无定寺在何处?”苏迈见状,想起一事,忙又问道。 “到时,你自会知道!”冷冷的声音飘来,苏迈望着忘归仙子的侧影,无来由地觉得有些落寞。 “只怕,到不了那时候……”苏迈闻言,沮丧地叹了一句,随后亦抬头望向虚空。 是时,月上中天,银辉万里,天幕之下清寒一片,有虫鸣深涧,乌鹊惊飞。 苏迈愣了片刻,复又茫然说道: “我如今困于岛上,眼下又是阶下之囚,这正邪之争,无论结局如何,都会殃及池鱼。 大师,你舍身救我,而我却连您这最后的遗愿都无法完成,实在内心有愧啊!” 说着说着,声音竟有些呜咽,苏迈触景伤怀,这一句,倒也是情真意切。 “你走吧,离开这岛,往西而去。!” 忘归仙子闻言,默然不语,良久,方吐出了一句。 “多谢前辈!”苏迈闻言,正中下怀,忙一拱手,转过身,朝陆云奚使了个眼色,便欲离去。 “你走,她留下!” 不料忘归仙子背对二人,却对苏迈的动作一清二楚,话音未落,便又听得其说道:“这 丫头,我还有用!” “前辈,这……,可使不得!”苏迈见状,急叫道。 “少废话,赶紧滚!”忘归仙子见苏迈做势拦于陆云奚身前,颇为不耐,沉声喝道。 在她看来,能让苏迈离去,已是极致,他却如此不知死活,却令她很是不悦。 忘归仙子年少之时,可是性烈如火,多少人死在她天魔剑舞之下,故而落得个罗刹女之名,虽说静修数十载,已然恬淡了许多,不过终究不是好惹的主。 这不自量力之举,若是别人,只怕早就被一掌拍飞,不过苏迈好歹是那和尚舍命相救之人,忘归仙子怒归怒,却终是没有下手。 “前辈,陆姑娘与我一路同行,并曾数次相救,如今既然一同而来,自当同行而去,若让我独自逃生,确难做到!”苏迈见状,面露难色,颇有些无奈地叫道。 他知道,以忘归仙子的性情和立场,能放了他已是天大的面子,若想救陆云奚,凭他的能力自不可能,故而先前他便冒险将这老和尚之事扯了出来,目的不过多少攀点交情,拖延下时间而已。 此刻,虽看上去忘归仙子心情尚未完全平复,但若想在她眼皮底下有所动作,自是取死之举,故而苏迈口中边说叫,暗地里却是心念电转,思索逃生之策。 陆云奚此刻虽甚是焦虑,不过有约在先,她亦无可奈何,此刻便是她背信而弃,只怕也很难凑效,这忘归仙子的修为,不在其师清岚之下,贸然动手,只是害了她自己。 一时间,只好将目光投向苏迈。 巧的是,此时苏迈亦正好偷偷向她看来,眼睛眨了眨,却是瞟向了那转生潭。 陆云奚见状一惊,莫非苏迈之意,是要让她投水? 这转生潭水的诡异,她虽未亲眼见到,但那如许多的修士沉潭,都是不久前的事,再说刚到这潭边时,她便感觉到潭中有股莫名的诱惑,吸引着她往潭中一探,后虽被其压制,但这气息却一直存在。 此刻苏迈竟然让她往潭中逃去,又是何计算,被这忘归仙子抓了,多少还有一丝希望,若坠入潭水,被其所吸,落入那轮回之隙,那便是万劫不复了。 两相权衡之下,陆云奚亦是秀眉深锁,却不知苏迈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一旁的苏迈急得直瞪眼,一边拼命地往潭边使眼色,一边却又不停地说着话,生怕忘归仙子突然转过身来。 “前辈,您大人大量,就放我们离去吧,我二人修为实在有限,只想找个地方逃命,这岛上尽是金刚盟的人,我们便是想做点什么,亦没这能力不是!” “少废话,让你滚就赶紧滚,否则一个也走不了!”忘归仙子声音传来之时,身形亦自转了过来。 苏迈一急,正欲说话时,却听得陆云奚恨声叫道:“今天落于你手中,是我技不如人,不过要当阶下囚,却不可能!” 说完,白影一闪,电光火石之间,扑入那潭水之中,不知为何,只见层层涟漪荡开,水面上却未有任何声响。 瞬间,陆云奚便没入潭水之中。 “陆姑娘…… !” 苏迈惨呼一声,随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纵身一跃,亦随之而去。 忘归仙子冷冷地望着二人,一前一去相继沉入水中,表情并无一丝波动,仿佛早有所料一般。 默立片刻,只听得她轻叹了一句:“好自为之吧”,随后身形如电,朝苏迈二人来时之路掠去。 苏迈支使陆云奚跃入潭中,本就权宜之计,水下是何情况,他心里亦不甚清楚,故而当陆云奚一纵而下后,亦自跟了下来。 不知为何,此刻这潭水和他初次上来之时,却有很大的不同,彼时他脱水而出,自己亦不知到了何处,只想着赶紧游到岸边,逃离此地,之后巧遇离小小,直到二人登岸,他亦未觉有何不对之处。 不过,当他再度入潭时,才真正感受到这潭水的恐怖之处。 眼看着陆云奚便在前面,离他亦不过一丈之遥,放在平时,不过一念之间,但此刻,苏迈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陆云奚往水下沉去,他身中水中,发现四肢完全无着力之处,身不由已地随着那潭中缓缓转去。 “逆水旋潭,果然如此!”苏迈心中一动,张口便欲呼喊陆云奚,不过在这水面之下,却由不得他,一口潭水猛地灌了进来,呛得他头昏眼花。 他不谙传音之术,自然无法和陆云奚沟通,而眼方之人看上去,亦比他好不了多少。 本来以陆云奚的修为,便是在水下,亦可舒展自如,不过此刻,她似乎已被束缚了手脚,原本秋水般的眸水,看上去甚是惊恐,双手不断地各水面上指,神情焦急而慌乱。 苏迈望了片刻,很快便已反应过来,这转生潭只怕亦是绝灵之地,陆云奚坠入水中,无灵力护体,便同常人无异,而这水下亦有股神秘的吸力,驱使着潭水逆转,而这水亦不知是何缘故,竟然沉重无比,毫无借力之处,故而人一入其中,便只能随水而流,最后沉入潭底。 “怎么办……?” 苏迈一阵心焦,若再这样下去,很快陆云奚便会沉入水中,自然,他自己亦不如外。 “只好试试了!”苏迈先前令陆云奚投水,心里自然有其打算,他虽不知这转生潭到底通往何处,但隐隐感觉和那轮回之隙肯定有所关联,不然那出口不可能会在此处。 再说此地号称阴阳二界的通道,那轮回之隙亦是转生路上的一处黑暗裂缝,如此看来,这二者之间,多少亦有些相通之处。 他丹田之中的轮回劫火,出自于轮海血海之中,先前在真真的授意下,亦曾化作护身之盾,使他安然穿行于血海之中,如今这转生潭再诡异,想来,应不会比轮回血海更甚,故而在那忘归仙子的威压之下,走投无路之际,他亦只好冒险一试。 事不宜迟,苏迈心念方动,便见一团烈焰自他周身腾起,很快,便有一个人形的火团骤然出现在那潭水之下。 陆云奚眼中燃着两团火光,一脸诧异,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是她初次见苏迈使出这轮回劫火,眼见着那火团越烧越旺,并很快向自己冲来,一时间,她亦是惊疑不定。 fpzw 少年游 第三百一十章 石上有字 浮屠岛北面,距那群雄被困的深坑所在约数里之外。 一片茂盛的云松林,依山而长,郁郁葱葱。 山顶有一天然石台,中设一小亭,就地取材,劈松为柱,上铺茅草,望之犹是青翠一片,似乎乃是近期所建。 此刻,亭中正坐着两人,一位青衫落落的文士,看上去恬淡儒雅,而在其对面,则是一个略有些干瘦的紫袍老者。 “两天了吧?”文士抬起手中青瓷茶杯,浅啜了一口,缓缓说道。 “未有动静!”老者点头说道。 “他们在等啊!”文士若有所指地道。 《忘归》少年游 第三百一十章 石上有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