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女配想开了(快穿)》 1、前妻1 () 于寒舟的意识渐渐苏醒。 耳边跳跃着叽叽叽、啾啾啾的鸟鸣声,充满了灵动的生机。 “记忆获取中……” “记忆读取完毕。” 于寒舟的意识彻底苏醒。她吃力地掀动眼皮,花了好一番力气,终于睁开一条缝。 明亮的光线瞬间涌入目中,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缓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 这是一座低矮的茅草屋,屋里仅有两个木架,几只小木凳,再没别的了。 房间虽然简陋,却打扫得十分干净。她此刻躺在铺了厚厚干草的床上,听到院子里响起少年欢快的声音:“婆婆,我采到木融草啦!” 紧接着,脚步声往屋里来:“我去看看姐姐今天醒了没有!” 片刻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灰褐色的麻衣,面庞清秀,目光澄澈,眼底闪耀着比日光还明亮的光芒。视线与于寒舟撞上,少年身形顿住,瞳仁忽地放大。好一会儿,他大呼道:“婆婆!姐姐醒了!” 于寒舟醒了。 醒在一具昏迷了一年多的躯壳中。 “姑娘,你昏迷了一年多,虽然老身时常为你调理身体,但你想要站起来,还需一段时间。”茅草屋的另一个主人,被少年称为婆婆的妇人说道。 于寒舟轻轻颔首:“多谢婆婆。” 婆婆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于寒舟闭上眼睛,梳理脑中的记忆,以及此次穿越的任务。 故事是这样的。 女主叫江悦,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意外身穿到古代。在她茫然无措时,被龙泉山庄的厨娘救了。龙泉山庄的主人叫万凌云,两年前失去了爱妻,深情的他从此变得消沉抑郁。江悦的到来,将他心头的阴霾拂去,给他带来了光亮,让他死寂的心再次跳动。 但万凌云不肯接受自己的心动,坚持此生只爱妻子一个人,要将江悦送走。这时,他无心照顾的儿子从外祖家回来了,这个同样忧郁的小男孩被女主所打动,对万凌云说,他想要江悦做他的娘亲。 万凌云原本就已经喜欢上江悦,被儿子推了一把,便同意了。就在两人即将成亲时,万凌云的妻子回来了。 当年,两人外出游玩时,被仇家埋伏,万凌云的妻子坠下了山崖,并没有死,而是被一对祖孙救了。只不过她伤势太重,过了两年才回来。 她不能接受万凌云喜欢上别的女人,为此变得阴险毒辣,几次三番陷害江悦。被万凌云察觉,对她失望不已,最终厌恶了她,跟江悦心心相印、共进退。 她最终的下场是被万凌云送去很远的别院,很快发疯点了火,将自己烧死在里面。 于寒舟穿成了她。她的任务是扭转剧情,演绎另一种人生。 少年的名字叫小严,是个单纯又热情的孩子,他每天把于寒舟搬到院子里的摇椅上躺着,让她晒晒太阳。然后会跟她说话,什么都说。 “姐姐,你想你的家人吗?” “姐姐,等你好了,就能回家啦。” “姐姐,外面是什么样的?” 他从小就在山谷中,从来没有出去过。 “外面也是这样的。”于寒舟躺在摇椅上,因为身体还虚弱着,故而声音很轻:“天空是一样的,云朵是一样的,花草树木是一样的,人也长得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但是小严仍然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姐姐,外面的人很多吧?” “很多。”于寒舟道。见婆婆并不阻止,便为他讲些外面的事。 半年后,于寒舟的身体彻底好了。 她要离开了,临走前向婆婆和小严告别:“婆婆救过我的命,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倘若婆婆有用得着我的,尽管吩咐。” 婆婆注视她片刻,忽而开口道:“我当真有一件事拜托你。” 她让于寒舟把小严带走。 于寒舟答应了。 临行前,婆婆叫过小严说道:“这半年来,姐姐教你读书识字,待你很好。现在她要回家了,路途遥远,一路上无人照顾。你陪她回家,答不答应?” 小严很兴奋:“我一定送姐姐平安到家!” 于寒舟看向婆婆,微微点头,然后带走了小严。 她掉下山崖的时候,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一些,寻了家当铺,换了些银钱,租了马车,置备了行李,带着小严不紧不慢地赶路。 她不着急回去,带着小严吃喝玩乐,教他生活中的种种常识。 惬意地行了一路,终于到达了龙泉山庄。 于寒舟早前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现在穿的是一件普通的棉布裙子,值钱的首饰也当了,眼下看起来朴素得不得了,跟从前华美精致的模样截然不同。龙泉山庄的下人们见了她,一时间居然没能认出她来。 “夫人!”管家率先认出了她,震惊出声。 其他下人也认出了她,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怜悯、同情,还有些躲躲闪闪。 于寒舟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装作没察觉,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是我,我回来了。” 管家压下震惊,勉强挤出笑意:“夫人还活着,太好了。” 引着她往里走。 “夫人这两年去哪里了?” 于寒舟解释了几句,然后让管家带她去见万凌云。 管家犹豫了下,道:“夫人一路行来,想必十分辛苦,何不先休息一番,稍加洗漱再……” 于寒舟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挑,猜测此时不是见万凌云的时机。 “我等不了。”于寒舟道,“我失踪了两年,终于回到家,我一刻也等不了,我现在就要见他。” 一个死而复生的女人,终于回到家,最期待的便是跟亲人相逢。管家无话可说,只得引着她往花园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他故意放缓脚步,拖延时间。于寒舟察觉到了,心知他想叫其他下人先去禀报,教万凌云提前有个准备。 她加快了脚步。 管家苦不堪言,只得跟在后头。 尴尬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当管家引着于寒舟来到花园里时,正看到凉亭中其乐融融的一幕。 万凌云坐在石凳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酒杯,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一旁。 江悦坐在石桌的另一端,满脸笑意地揽着五岁的万晨飞,“小飞”“小飞”地叫着,逗着他吃东西。 万晨飞则趴在江悦的腿上,仰起小脸,一口一个“娘”地叫,模样娇憨,可爱极了。 管家看着这一幕,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有一段距离,他就住了脚,不肯再往前走,只嚅嗫道:“夫人,这,这是……” 于寒舟也停下脚步。 脸上的笑意和期待悉数撤下,清丽的面庞上透着令人生畏的寒气。 2、前妻2 () 于寒舟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愤怒。 被背叛的愤怒。 她不是原主,但此时此景,她如同身受。 一个女人,因为丈夫惹了仇家而被连累,跌下山崖后大难不死昏迷了一年多,终于康复了,立刻回到家里。她饱含思念,满腔欣喜,迎接她的是什么? 她爱着的男人,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在讨好另外一个女人。 万凌云坐在凉亭中,看着娇美可爱的心上人,看着憨态可掬的儿子,心里暖融融的,如同被一只温软的手呵护住。他心中道,上苍待他不薄,虽然失去了爱妻,却让另一个美好的女子来到他身边,重新点亮了他的人生。 就在这时,他不知怎的,心头掠过一丝异样。没来由的,他偏头看向花园的入口处。 这一看,他瞳仁大睁,猛地站起来!手里拈着的茶杯也“叮当”一声落地,摔成了一块块碎片! 袍角被茶水打湿一片,他丝毫不觉,怔怔看着来人,蓦地身形一颤,大步奔了下去! 于寒舟看着男人冲她奔来。 心中的愤怒翻涌着,渐渐平息下去。 “烟儿,是你吗?”男人来到她面前,颤声问道。 原主的名字叫苏凝烟,他常唤她烟儿。 于寒舟仰起头,看着男人痴情一片的俊脸,没有说话。她将视线移开,看向他的身后。 江悦已经放开小飞站了起来,一脸愕然地看向这边,脸上有震惊,也有难以掩饰的惶恐。 她在害怕,害怕苏凝烟的回来,让她的爱情夭折。 她不必害怕的。她害怕什么呢?万凌云的深情,只是她通往幸福路上的一颗垫脚石罢了。 万凌云曾经有多爱苏凝烟,后来爱上她时,那份爱就越显得一文不值。剧情中,苏凝烟“死而复生”后,万凌云一开始是惊喜的,他立刻回到妻子身边,对她呵护备至。然后,在每个跟妻子同床共枕的晚上,他不能自拔地想起江悦。 想江悦的笑脸,想江悦的娇美,想江悦的一言一行。那些相处的时光,深深藏在他的心底,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浮现出来。 他每天晚上痛苦得睡不着觉。 苏凝烟发现了,并戳穿了他。他不承认,反责备苏凝烟无理取闹。最终逼急了苏凝烟,黑化。 于寒舟的视线下移,落在小飞的脸上。这张俊秀白皙的小脸上,此刻一片茫然。 苏凝烟“死”时,小飞已经三岁了,开始记事了。因此,他认得苏凝烟的脸。但是,看到死而复生的娘亲,他竟然没有高兴地跑过来。他茫然的站在那里,偎在江悦的身前,呆愣住了。 刚刚平息的愤怒,又有了复发的苗头。剧情中,苏凝烟看到这一幕后,不敢置信,难以接受。发疯,发狂,甚至掌掴万凌云。小飞的反应是,愤怒地冲过来,推了她一把,大叫道:“不许打我爹爹!” 更是在江悦无地自容地跑走后,追随江悦而去。笨拙地哄着难过的江悦,说道:“她是坏女人,你做我娘亲好不好?” 于寒舟没有再看这个孩子。她将视线收回来,重新看向身前的男人。 万凌云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一幕对苏凝烟来说是当头一棒,对万凌云也是措手不及。 “烟儿,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试图解释。 于寒舟仰头看着他,安静地听他解释。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此时,他和江悦已经发生关系了。在一个巧合下,阴差阳错,他们发生了关系。所以万凌云才如此着急,准备成亲的事。 “对不起,烟儿,是我不好,你,我……”他似是被她的平静吓到,语无伦次地拉过她的手,紧紧握住,眼中有着恐慌,还有浓浓的愧疚,“烟儿,你,你受苦了。” 他看着她身上朴素的衣服,还有素淡的饰品,愧疚得深深低下头。 于寒舟不说话,只是挣出了自己的手。 万凌云此刻的表情,像是走在钢丝上,稍加不注意便要摔得粉身碎骨一般。他目光之中满是惶恐,看着于寒舟,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时,候在一旁的管家清了清嗓子,说道:“庄主,夫人受了重伤,才刚痊愈,又连日奔波,恐是累了,不如先送夫人休息?” 万凌云忙道:“好,好。” 他这个台阶递得刚好。 “烟儿,我带你去休息。”万凌云想牵过于寒舟的手,但是看着她平静得看不出丝毫情绪的面庞,不禁被震慑住,拘谨着,不敢牵她,只做出一个带路的姿态。 于寒舟看向凉亭中,江悦的表情非常精彩,但万凌云竟然看也没看她一眼。她眼里划过一抹嘲弄,回头对小严道:“跟上。” 小严早就被吓住了。他之前见于寒舟生得清丽貌美,性格又好,以为她一定很受夫君的疼爱,有一个很美满的家庭。看到这一幕,整个人懵了。 他为于寒舟感到愤怒,恨不得冲过去打万凌云一顿。又怕自己做不好,给于寒舟惹麻烦,便站在于寒舟的身后,只消她一声吩咐,他便跟万凌云拼了! 此时,听到于寒舟的话,他压下愤怒道:“是,姐姐。” 于寒舟便看向万凌云解释道:“当年我落下山崖,是小严和婆婆救了我的命。我昏迷了一年多,他们也没有放弃我。我痊愈后,婆婆不放心我一个人回来,叫小严送我。” 万凌云的脸上顿时露出感激之情,看向小严道:“待我备一份厚礼,答谢恩人。” 小严不说话,脸上绷得紧紧的,抱着包袱跟在于寒舟的身后。 于寒舟便笑了,说道:“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应当由我来报答他们的恩情。”她停下脚步,看向身侧的万凌云,“不久之后,你我便无甚关系。这份恩情,不必你来破费。” 万凌云一怔,脸上流露出羞愧,急急辩解:“烟儿,我……” 于寒舟对他摆了摆手,制止了他:“我累了,想休息。” 万凌云有无数的话想说,此刻也吞了回去,他看着她朴素的装扮,心下悔愧难当。一时觉得自己鬼迷了心窍,她才离开两年,他居然就…… 他为何不能多等一等?他为何没有多等一等? “我从前的房间,现在有人住吗?”于寒舟边走边问。 万凌云忙回答道:“没有。” 于寒舟并不觉得意外,她甚至笑了笑,问道:“那你现在住在何处?” 她和万凌云是夫妻,她住的房间,自然也是万凌云住的房间。如果她的房间现在没有人住,万凌云住哪里? 其实根本不必问,她知道,万凌云现在跟江悦住在一起。 苏凝烟喜静,挑选的房屋外面有一丛竹林,但是江悦喜欢明朗向阳的地方,所以住得有点远。万凌云自从阴差阳错跟她发生关系后,便住在了她那里。 万凌云的脸色很难看,张口想要解释什么,但是于寒舟仍然没有让他开口,她挥了挥手,说道:“没关系。” 没关系什么?万凌云想问,但是他心里也知道答案。发生这样的事,他心里尚且没有回过来,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便没说什么。 一路气氛尴尬。 管家也很尴尬,但他毕竟是下人,走在前面,装作听不到身后的话。 “夫人,这位小公子住在哪里?”他问于寒舟。 于寒舟便道:“安排在我的房间隔壁吧。” 有另外的下人过来,带着小严去安置。于寒舟对他点点头:“先休息吧,待会儿我找你说话。”顿了顿,又安抚一句:“我就住在隔壁,你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说。” 小严本来想着,把她送回家后,自己也回家去。他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很想婆婆。但是于寒舟眼下的情形,他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他道:“好的,姐姐。” 安置了小严后,于寒舟也推门进了房间。 万凌云跟了进去,忍不住解释起来:“烟儿,当年发生意外后,我找了你半年,一直不相信你死了。后来遍寻你不着,我……我难过了很久。我,我和江悦,江悦她是三个月前来的,我们……” 他磕磕巴巴,很想说自己跟江悦什么也没有,但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们有过什么,而且还即将成为夫妻。 于寒舟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里面,将包裹放在床上。 摸了摸床头,没有灰尘,知道他时常叫下人来打扫。转身坐在床上,抬头朝他看去,说道:“我看见你望着她的眼神,以前你望着我时,便是这样,你爱上了她是不是?” 万凌云想否认,但是他看着于寒舟清澈的眼眸,仿佛看穿一切狡辩般清透,否认的话来到嗓子口,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 “我不怪你。”于寒舟说道。 3、前妻3 () 苏凝烟失踪了两年,她自己知道没有死,但是万凌云不知道。他寻了她半年,音讯无,自然以为她死了。 爱情这回事,变心这回事,在对方死了两年之后发生,实在算不得过错。 万凌云的恶心之处,都在后面。 “回来之前,我并不知道你们……”于寒舟看着他道,停顿了下,“我应该料到的。毕竟,已经过去了两年。”她歉然地看着他,“早知如此,我不回来了。” 才怪。 她回来,是因为她还活着,她要让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还活着,比如她的父母,她的兄长,她的朋友。她要好好的活下去,便要了结跟他的恩怨。她到这里,是为这个来的。 “烟儿……”万凌云的声音颤抖,眸中水光闪动,“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哪怕杀我,我都认,你原谅我吧。” 他后悔莫及,心痛难当。 她受了重伤,这两年之中无法送信回来,每天想着他,不知道多难过,而他在干什么?他爱上了别人! 他看着她身上穿的衣服,戴的首饰,她这两年过得该有多朴素?一对隐居山谷的祖孙照顾她,能把她照顾得多好?她这番回来,心中含着怎样的期待? 她看到凉亭里的那一幕,该有多伤心?而她现在平静地与他对话,心中该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她努力压抑着,不跟他争吵,是不想让他难过? 他觉得自己简直该死! 于寒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她猜测他此刻心中一定不好过。他是个有良心的男人,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滓败类。她道:“我不怪你。” “只怪命运弄人。” 命运跟苏凝烟开了个大玩笑。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错,无端端遭受了这样的灾难。 但命运素来如此,赠予总有好有坏。接受好的东西时没有抱怨,那么当厄运降临时,便不要怨怪。 万凌云还要说什么,于寒舟对他摆了摆手:“我累了。”面上透露出几分疲惫,“你出去吧。” 万凌云纵有满腹的话想说,然而看着她疲惫的神情,挣扎片刻,终是退出了去。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于寒舟褪下鞋子,合衣躺在床上。 于寒舟醒来时,睁眼看见床边趴着一个小豆丁,俊秀白皙的脸上有一丝好奇,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娘。”见她醒了,他眼睛一亮,脆声叫道。 于寒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慢慢坐起来。小飞让开一点,看着她弯腰穿鞋子。于寒舟穿好了鞋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理起头发和衣衫。 小飞蹬蹬蹬跑过来,站在旁边仰头看着她:“你是我娘。” 于寒舟透过镜子看着他,唇也未张,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的冷淡让小飞有些无所适从。脚下挪了挪,往后退开半步,眼中有些迷惑。 于寒舟没有哄他。这个秀气的小男孩,长相很是讨人喜欢,但她心中对他没有柔情。 透过窗户,能看到天色已是傍晚,她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去。 小飞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时看她一眼,似乎想跟她说什么,但是又不敢开口。 小严已经起了,在院子里,蹲在竹丛旁边玩蚱蜢。看到她出来,立刻站起来,丢掉手里的蚱蜢:“姐姐,你醒了?” 于寒舟对他露出一点笑容:“休息得怎么样?” 她的平静,让小严安心了一些:“我很好,姐姐休息得好吗?”他很担心于寒舟,发生这种事,他总觉得她心中不像表面上呈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于寒舟对他笑了笑:“我休息得很好,晚上想吃什么?” 小严还有些拘谨:“我都可以。” 似乎是见她和小严有说有笑,旁边的小飞胆子大了,伸手拉住了她的,并且拽了拽:“娘,我晚上想吃奶黄豆沙包。” 于寒舟垂下头,淡淡地道:“好,让厨房给你做。” 小飞仰头看着她,又问:“娘,你想吃什么?” 于寒舟想了想,说出几道菜来。小飞的脸上露出惊讶:“这几道菜我也喜欢吃!” 于寒舟便笑道:“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口味和我一样,有什么稀奇?” 约莫是说了几句话,小飞不那么拘谨了,竟然开始拉着她的手摇起来:“娘,这两年你有没有想我?” 于寒舟却没有太多耐心同他说话,余光瞥见万凌云朝这边走来,抽出了自己的手。 万凌云是来叫她吃晚饭的。 苏凝烟的口味怎么样,他与她夫妻多年,自然是知晓的。 “烟儿,”他走至她身前,神态像是对待祖宗般小心翼翼,“饿了吗?饭已经备好了。” 于寒舟点点头:“那走吧。” 小飞见万凌云过来,立刻跳到他旁边牵住了他的手。他虽然对回来的母亲有些好奇,但毕竟跟父亲更熟悉,牵着万凌云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进了餐厅,他环视一圈,问道:“悦悦呢?”改口之前,他管江悦叫“悦悦”。 约莫是万凌云吩咐过他,他此刻没有再叫江悦“娘”。 听了他的话,万凌云连忙看向于寒舟,仿佛害怕她会生气。但于寒舟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走到位置上坐下,还对小严招了招手,示意小严坐到她旁边。 万凌云顿时松了口气,随即,便是难以言说的滋味。心头密密麻麻的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她如此不在意,他不相信她是真的不在意,他认为她心中一定极为伤心,此刻是用尽了力气在控制自己的愤怒和悲伤。 他更心疼了,简直心痛如绞,甚至想呵斥旁边的儿子,呵斥他没有眼色,乱说话。但他看着五岁的儿子,纯真的小脸上没有丝毫心机,他便呵斥不出来了。心头感到无力,还有深深的自责,都是他一个人的错。 万凌云很快收拾好了表情,坐在于寒舟的旁边,为她布菜。小飞有模有样,学着万凌云的样子,夹自己喜欢吃的菜给于寒舟,还贴心地说道:“娘,这两年你受苦了。” 于寒舟没忍住,微微挑起眉梢。真是有趣,原剧情中,苏凝烟那么伤心,情绪激烈到疯狂,他们不体贴她,小飞甚至说她是坏女人,要江悦做他的娘亲。 而万凌云的心中未尝没有埋怨。 虽然他自己大抵是不会承认的。但他每天晚上翻来覆去地想江悦,不就是觉得江悦更合心,他更喜欢江悦吗?现在他绝口不提江悦,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她,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爱着的已经是另外一个女人了。 这一对父子,典型的“谁弱谁有理,谁强谁活该”。只因为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吵嚷打闹,便关切体贴起她来。 她欣然受了。 饭后,万凌云送于寒舟回去,他梳理过了心情,有条有理地解释了许多,求她原谅。 他看起来情真意切,但于寒舟一个字也不信。这都是假的,是浮在表面上的。 是水中月,是镜中花。 一旦她流露出妥协,答应晚上跟他躺在一个房间里,他就会睡不着觉,会惊梦,会在醒来之后茫然地披上外套,走到院子里,遇到江悦。然后两个人相顾无言,默默不语,情愫在两人之间静静流动。他会明白,他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何必呢?她何必成他? 她来这里,是为了跟他了结。做一个不歇斯底里的,不仇恨憎恶的,有风度,有修养的女人。结束龙泉山庄的夫人的身份,恢复红梅山庄的大小姐的身份。 不是为了成别人的爱情。 “你派人前往红梅山庄了吗?”她问道。 万凌云怔了一下,说道:“还没有。”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本来打算挑些礼物,让下人一起带过去,毕竟岳父岳母帮着照顾小飞很多。” 他消沉的那些时日,实在无暇顾及儿子,便送去红梅山庄,让苏凝烟的父母照看。 于寒舟点点头,没有跟他计较此事,说道:“正好。明天你派人出发时,带上小严。” 万凌云有些疑惑:“夫人让他去做什么?” 于寒舟答道:“他和婆婆救了我的命,婆婆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照顾他。让他送我回来,其实没打算让他再回去。我打算把他安置在我爹娘那里。” 万凌云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紧了,哑声道:“龙泉山庄也可以安置他。” 于寒舟笑了:“我岂会把他安置在一个我触手莫及的地方?” 她站定脚步,身处一片树影中,神情看不清楚,只有一双眼睛如星子般闪亮:“万凌云,我不是跟你赌气——我们和离吧。” 4、前妻4 () “我不同意!”万凌云几乎是立刻大叫道。 他的表情又惊又痛,仿佛怕她即刻就要离开,伸手过来抓她。于寒舟后退一步,闪身避开了,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仰头看着他。 心中并不觉得意外。 剧情中,若非苏凝烟黑化,几次三番伤害江悦,万凌云就是纠结死、痛苦死,也不会承认对江悦的情意,跟苏凝烟分开。 于寒舟不做这个好人。 她一丁点儿恶毒的事也不会做,绝不会给他递这个台阶。 她要看看,没了她这个“恶毒女配”从中作梗,他们如何毫无负担、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我不是跟你商量。”于寒舟道。 万凌云顿时急了,居然又踏步上前,抓她。 于寒舟这次没有躲开,她甚至上前迎上他,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用力点着他的胸膛,厉声说道:“别的女人睡过的房间,我不睡。别的女人住过的心房,我也不住。” 万凌云停顿住,怔怔地看着她。 只听于寒舟又道:“别告诉我,你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万凌云脸上的怔怔逐渐转为悔痛:“烟儿,我,我……” 他想否认,想辩解,但是对上于寒舟仿佛剖开人心的锐利眼眸,身体逐渐颤抖起来,眼眶红了,颤声恳求:“烟儿,我错了,给我一次机会。你想想小飞,我们的儿子,你舍得离开他?你曾经多么疼爱他……” 于寒舟一声轻嘲,打断了他:“早前我见他很喜欢那个女人。我走后,他不会过得差,我没什么放心不下。” 没有再跟他纠缠,转身回到房间。 万凌云站在那里,看着清丽的身影消失在竹丛后,久久挪不动脚步。 胸口被她点过的地方,余痛不绝。 他想起她刚才的话:“别的女人住过的房间,我不睡。别的女人住过的心房,我也不住。” 他无声重复着这两句话,心中陡然剧痛,痛得像要裂成两半。 于寒舟安然睡了一觉。次日醒来,她打开房门时,就见门前跪了一个男人。 万凌云仍旧是昨日那副装扮,看起来根本没有回去,头发上带有薄薄的露水,仿佛跪了一夜。 “烟儿,”见她出来,他仰头看着她,声音嘶哑:“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但,昨天你有一句话不对。” 他伸出右手,按上自己的胸口:“这里只有你,没有住过别的女人。” 他情真意切的模样,使于寒舟几乎要笑出来:“所以,你和一个你根本不爱的女人上了床,并打算娶她,让她做你儿子的后娘?” 万凌云的表情变得难堪起来,几乎是恳求地看着她,重复道:“烟儿,这里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 于寒舟面色淡淡,抬头看向院子门口,只见门外露出了一点衣角,看着颜色像是女子穿的,她收回目光,对万凌云道:“你先起来吧。” 万凌云不肯起来,她也不强求:“如果我留下来,江姑娘怎么办?” 万凌云一怔,表情带了些愧疚,低下头道:“我会安置好她。” “万凌云,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于寒舟缓缓说道,“你同她已经……你不能辜负她。你已经辜负了我。” 万凌云身形一颤,几乎跪不稳,他心中大痛,仰头看着她,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但于寒舟只是垂下头,怜悯地看着他:“这是最好的办法。” 话音落下,不等万凌云有所动作,院子外头冲进来一道娇俏的身影。 江悦来到近前,看着于寒舟,脸上有羞愧,有坦荡,有决绝:“我不知道你还活着,否则我绝不靠近他一步。我不是故意破坏你们的家庭,现在你回来了,我立刻就走!” 她看了万凌云一眼,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又看向于寒舟,深深一弯腰:“无意伤害了你,对不起!” 话落,转身跑走了。 她的忽然到来和忽然离去,让万凌云吃了一惊,立刻站起来。 但他跪了一夜,腿早跪麻了,刚一站起来,身形就是一个踉跄。他匆忙扶住一把竹子,才没有摔倒。 “江悦!”他叫了一声,看着门口的方向,想要追出去似的。 于寒舟没有理会,转身来到小严的房门口。 小严早就醒了,他就住在于寒舟的隔壁,外头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心中有尴尬,有愤怒。此刻听到敲门声,才打开门。 见是于寒舟,他担忧地道:“姐姐。” 于寒舟对他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收拾下东西。一会儿你要跟他们一起出发,去我娘家红梅山庄。” 小严怔了怔,点点头。 他欲言又止,于寒舟笑了笑,说道:“别紧张,我很快也去。” 小严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回家了,他离开家很久了,他想婆婆了。但是于寒舟现在遇到了困难,他不好离她而去,因此便没问她,自己为什么要去红梅山庄。 于寒舟猜到他心中所想,脸上的笑意微微敛下来,带了点认真:“小严,你回不去了。”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临走前婆婆交给我的,你打开看看吧。” 养伤的半年中,她教小严认了不少字。小严打开信,立刻看起来。信的后面,有婆婆和他约定的暗号,他看了立刻明白,这是婆婆写的信,眼眶顿时红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抬头,对于寒舟点了点头。 于寒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会好好对你,不会把你卖了的。” 小严破涕为笑。 吃过早饭,于寒舟叫了管家,点了人,带上小严一起往红梅山庄去了。临走前,于寒舟对小严说道:“如果我爹娘他们有什么问你,你直说就是。” 小严点点头,走了。 于寒舟目送他们离去,转身回了山庄。万凌云站在山庄门口,看着她走近,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仿佛被无情的女人抛弃的可怜丈夫。 他的身边是一脸懵懂的小飞,看起来像是一对被抛弃的父子。 于寒舟想笑。 “一定要这样吗?”万凌云问道。 于寒舟道:“这是对你、对我、对江姑娘最好的办法。” “那你怎么办?”万凌云的眼睛红红的,“你怎么办?你为自己想过没有?” 说完,他哽咽地道:“我怎么办?你走了,让我怎么办?我这一生如何度过?”他紧紧握着小飞的手,身形微颤,堂堂七尺男儿,像个委屈的大孩子。 于寒舟没忍住,笑了起来:“我回来之前,你过得不是很好?” 含情脉脉地看着江悦,浓浓的情意藏在眼底。 说完,她脸色冷下来,擦过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万凌云如何安置江悦,于寒舟没有问。他们爱怎样,便怎样,同她毫无关系。 但万凌云却来找到她说:“我把她送走了。” 于寒舟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的冷淡终于激起了万凌云的愤怒。 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努力挽回,为什么会这样? 理智同时被唤醒,他怀疑地看着她,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按在门板上,喝道:“你是谁?你不是烟儿!你是奉贤山庄的人?!” 奉贤山庄,正是当年埋伏他们,害得苏凝烟坠下山崖的仇家。苏凝烟“死”后,万凌云重创了奉贤山庄。此时,他怀疑面前的女人是奉贤山庄派来搅乱他心神的奸细。 他身上寒气散发,冷意逼人,像针一般朝于寒舟刺来:“烟儿不会这样对我,她爱我,不会如此平静!你一来到便平静得过分,你是谁?” 于寒舟的眼皮都没有掀动一下。 她挣了挣自己的手腕,没有挣出来,便放弃了,抬起眼皮看着他,声音依然平静:“你要我怎样?歇斯底里,疯狂怒骂,与你厮打?” “我已经失去了爱我的人,失去了我的儿子,难道连自己也要失去?那样你就甘心了吗?认为我还是爱你的,你就满足了吗?你想要的便是这样吗?要我面目非,为你疯狂?!” 万凌云被她问得怔住。 于寒舟一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在不值得的人面前流露脆弱,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温度,“我再难过,也不会在你面前哭。” 万凌云看着她漠无表情的模样,只觉得熟悉又陌生,忽然心如刀割。 “我没有爱上别人,你冤枉我。”他颤着唇道,“你是在往我的心上插刀子。” “是你先在我的心上插刀子!”于寒舟仰头看着他,一手按上自己的心口,厉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有什么立场指责我?有什么脸指责我?最受伤害的人,难道不是我?” 她仰头看着他,一声比一声凌厉:“我就连保持平静,想要维持最后一丝体面,也不能了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这样对我,你也如此对我?” 她愤怒的目光直直杀向他,万凌云被她的一声声质问逼迫得狼狈后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于寒舟抿起唇,冷冷地看他一眼,扭头就走。 她同这个男人,再无一句话可说。 到了晚上,小飞却抱着小被子来到于寒舟的房间:“你不要偷偷哭,我来陪你睡。” 5、前妻5 () 于寒舟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小豆丁,一时沉默。 他仰着一张俊秀白皙的小脸,此刻充满关切地看着她。年纪虽然小,目光竟透着一丝呵护。 于寒舟沉默片刻,拒绝了他:“不用了,谢谢。” 小飞认真地道:“我不会嘲笑你的,我会陪着你。”似乎认定她会哭,举起一只嫩乎乎的小手,踮起脚尖,似乎要拍她的背安抚她。 于寒舟:“……” 她心中对这个孩子没有柔情,但也没什么怨怪。他只是个孩子,想要母亲,江悦待他又不错,他亲近她是人之常情。 “我为什么会哭?”于寒舟反问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我要哭?” 小飞愣住,他之前听到万凌云和她说话,并没有听得太懂,只听到她说不会在他面前哭,因此认定她会一个人偷偷地哭。 就像他,失去娘亲之后,住在外祖家,心中十分难过,便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哭。他以为于寒舟也是如此,所以来安慰她,就像表兄安慰自己一样。 “那你真的不会哭?”他问道。 于寒舟点点头:“不会。” 小飞这才抱着小被子走了。 于寒舟看着他小小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摇了摇头,关上了门。 万凌云日日跑来嘘寒问暖,于寒舟不耐烦应付,索性闭门不见。 过了几日,江悦回来了。 之前万凌云为了表示决心,把她送走了。龙泉山庄是做马匹生意的,正巧有几匹好马要送去一支商队,便让江悦跟着一起走了。 他以为人手这样多,一定会安然把江悦送到地方,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匪贼,对方人多势众,抢了马,伤了人。 于寒舟并不意外。原剧情中也是这样,在苏凝烟的吵闹下,万凌云将江悦送走。但是发生了意外,她又回来了。 命运推动着他们在一起。 于寒舟也没有拆散他们的打算。她才不会掺和进去,为他们的感情添柴加火。 听到消息后,她走出房门。站在小道上,看着万凌云抱着江悦大步走来。 江悦似乎受伤不轻,此刻昏迷着,头上、手臂上、胸前都染了血。万凌云抱着她,表情慌乱、自责、心痛。对上于寒舟的视线,他脚步一顿,目光中多出愧疚来。 于寒舟对他点了点头,目光转到一旁,看向管家问道:“请大夫了吗?” 管家愣了一下,忙道:“尚未来得及,我这就去请。” 于寒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身后,万凌云叫了她一声,她没应。 万凌云请了大夫为江悦诊治,每天去看望她。许是忘了这边,又许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万凌云不再日日过来嘘寒问暖,于寒舟乐得耳根清净。 但她清静了没几日,万凌云又来了。 他几日衣带未解,此刻看起来形容憔悴,见到于寒舟,目光竟然带了几分怨责:“你为何如此狠心?你怎能如此狠心?你不管我,让我一个人痛苦挣扎,你好狠的心。” 他喝了点酒,此刻身上带了点酒气。 于寒舟猜测,他见到受伤的江悦后,心痛不已,再也无法回避心中的情意。但他又不想辜负妻子,因此痛苦挣扎。 但这关她什么事? “你以为我很好过?”于寒舟说道,“你见我日日平静,面无泪痕,便以为我心中很好过?” 是的,她就是很好过。 但说出口的却是:“我怎么可能好过?我失去了什么,你不清楚吗?我本来有一个美满的家,有俊美深情的夫君,有活泼可爱的儿子,现在没有了。” 她说话时,表情和语气都是一派平静。 看着他愣然的样子,又道:“我只是想体面一些,不让自己那样狼狈,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我不想再失去体面和尊严。你却以为我不痛苦?我做出那样的决断,怎么可能不痛苦?你非要我也痛苦,你才满意?究竟是谁狠心?什么也不给我留?” 万凌云遭受不住,面露狼狈,嘴唇颤抖着:“你可以不失去,只要你不放手。” 于寒舟怜悯地看着他,直看得他狼狈不堪,转身离去。 他再也没来打扰她。 于寒舟乐得清闲,也不再闭门不出,时常出去走一走,还会牵匹马儿,驰骋一圈。 她骑在马背上,长发被风吹得向后飞扬,望着广阔的天际,心中一片敞快。 何必呢?歇斯底里,疯魔癫狂,能得到什么? 什么也得不到,还会让自己面目可憎。 小飞本来还会找她玩,但是因为她的回应不够热情,渐渐不再来了,每天陪伴受伤的江悦。 于寒舟并不在意,悠闲度日,等候父兄的到来。 这一日,管家来寻她。 “夫人为何非要离开庄主不可?” 于寒舟打定主意和离,不再跟万凌云过下去,并没有遮掩,山庄里的下人都知道她的态度,管家自然也知道。 “天底下像庄主这样深情的男子并不多,夫人与他夫妻多年,自然明白他的心性。他心中爱重夫人,并不肯委屈夫人,哪怕如今有了意外,他也不会让夫人委屈多少。”他说道,“夫人却这般决绝,庄主痛苦极了。” 他是来为万凌云说话的。万凌云不想放弃妻子,但是对重伤的江悦又割舍不下,痛苦挣扎。 管家从小看着他长大,对他疼爱无比,看不下去他一日比一日憔悴,这才来劝于寒舟。 “依你之见?”于寒舟淡淡看去。 管家道:“夫人是庄主最心爱之人,自然不能怠慢。江姑娘在庄主最消沉的时候陪伴过他,夫人大量,何不施舍她一口饭吃?” 暗含之意,让于寒舟做大,江悦做小。 于寒舟哈哈大笑! 且不说她。便是江悦,她来自21世纪,心中对做小三这种事情极为反感,亦绝不肯答应。 男人,总是想着齐人之福。 “绝无可能。”于寒舟道,“你退下吧。” 她碗里的饭,为何要分给别人?莫名其妙! 她这次回来后,管家不知为何,心中对她总是有几分畏惧。见她如此淡漠,犹豫了下,没有再多说什么,退了下去。 临走之前,眼神带了几分怨怪。好似怨怪她咄咄逼人,心胸狭窄,不体贴万凌云。 于寒舟心中有些不快。 而这不快,在偶然听到山庄里的下人碎嘴她时,又增几分。 “咱们夫人,高傲着呢,高高在上,眼里不揉沙子。叫我说,走了也好,从此江姑娘做咱们的夫人,多好着呢!江姑娘脾气好,待人和蔼亲近,做了咱们的夫人,日子不知过得多快活!” 6、前妻6 () 于寒舟心中涌动着淡淡的怒气。 苏凝烟其人,性子并不高傲,她只是性子淡,不爱热络。但为人不错,之前有下人家中遇到困难,求到她跟前,她没说什么,大方地舍出去二十两银子,事后也没叫还。 得她恩惠的,不巧正是方才编排她的仆妇。 她深深地看了那仆妇两眼,记住了她的样子,便转身回去了。 “叫陈嫂来。”回到院子里,她对伺候的下人道。 不多时,陈嫂来了,正是方才编排苏凝烟的那妇人。 “夫人叫我?”陈嫂恭敬地道。 于寒舟看着她的神态,很恭敬的样子,完没有编排她时的轻蔑。淡淡地道:“你家中都好吧?” 陈嫂愣了一下,笑着说道:“都好。” 于寒舟点点头:“把银子还了吧。” 陈嫂愣住。她有点怀疑自己说坏话,被于寒舟听到了。但她又想,如果真的被听到了,夫人应该不是这点小小的惩戒。 她犹豫着,想要说什么,于寒舟直接对她挥挥手:“无事了,你下去吧。” 她知道陈嫂不想还,如果她想还,早就还了。因此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让她下去。 当天晚上,于寒舟在晚饭中吃到了虫子,她放下筷子,唤来下人:“今日的晚饭是谁做的?” 下人答道:“陈嫂。” “把饭端下去给她瞧瞧。”于寒舟道。 下人看到饭里的虫子,恶心得不行,为陈嫂捏了一把汗。 接下来,于寒舟又在饭里吃出了头发和石子。 “来人!”她怒喝道,“把陈嫂带过来!” 陈嫂被带过来后,哭着磕头:“夫人明鉴!每次呈上饭菜之前,我都细细检查过的!不知道是谁要害我,实在不关我的事啊!” 端饭菜的下人也跪下了:“夫人明鉴,小的并未陷害她!” 于寒舟淡淡地看着他们:“你们都没有动手脚,难道是我?” 哭声一顿。 “我不过是让你还银子,你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恶心我,是打量着我就要走了,治不了你们了?”于寒舟冷冷道,“来人!把陈嫂拉下去,打二十个板子!” 陈嫂被拉下去了,被打得哭天抢地。 于寒舟冷眼看着:“只要我还是龙泉山庄的夫人一日,你们就怠慢不得我。” 下人们恭恭敬敬地道:“绝不敢怠慢夫人。” 没人觉得陈嫂冤枉。陈嫂吃了个哑巴亏,还要被人埋怨:“知道你与江姑娘关系好,但夫人还没走呢,江姑娘还没上位呢,你就表现得这般,也太过分了些!” 陈嫂有苦难言。 万凌云很快听说了此事,来找于寒舟:“我没想到他们竟敢这样怠慢你,我已经将陈嫂逐出山庄。”他期期艾艾地看着于寒舟,仿佛想要她多看他一眼,跟他说几句话。 于寒舟便道:“江姑娘恢复得怎么样了?” 万凌云一怔,并不是很想提起,但还是点点头:“好些了。” 于寒舟也点点头:“那就好。” 相顾无言。 万凌云沉默片刻,眼中的希冀一点点暗下去,转身走了。 苏父和苏长兄终于来了。 小严也跟着回来了,见到于寒舟,急急地问:“姐姐,你这段日子还好罢?” 他很怕她被人欺负了。 于寒舟微笑着点头:“我很好,谁能欺负得了我?” 一旁的苏父和苏长兄见了,心里发酸。他们捧在掌心里的明珠,被人欺负成这样,还要强颜欢笑,一时胸中怒气升腾。 “爹,早些和离,我们早些走罢。”于寒舟道,“我一日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苏父听了,愤怒的情绪勉强压下几分:“你想好了?” 对他而言,万凌云算是个不错的男人,女儿跟他在一起,过得不错。虽然有了这一遭,令人心中膈应,但并不是过不下去了,只需要把江悦处理了就是。 曾经,苏凝烟就是这样处理的。可是万凌云的心中早已种下江悦的影子,茁壮成长。而属于苏凝烟的那一片土壤,已没有了养分,日渐荒芜。 没意义的。 “爹,我不想跟他过了。”于寒舟道。 她的语气并不激烈,目光中甚至没有愤怒憎恨的情绪,看起来十分平静。苏父却懂得,越是这样,越表明她并不是赌气。 苏父叹了口气:“那便和离吧。” 纵然万凌云是天底下少有的痴情男儿,但是他做了这样的事,早已经不能归于痴情男儿的一类。女儿不想跟他过,那便不过了,以红梅山庄的财富和在江湖上的势力,给女儿再找一门好亲事并不难。 万凌云还想通过苏父劝一劝于寒舟。没想到,苏父这么快就被于寒舟给劝动了。 “和离吧!”苏父道。 万凌云看着跟在苏父身后走进来的于寒舟,她神情平淡,看着他时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心中苦涩不已。 “好。”他艰难地道。 倒是他答应得太快,惹怒了苏长兄,冲过去打了他一拳:“答应得这么痛快,你心里早等着这一日了吧?” 万凌云这些日子以来吃不好睡不好,憔悴了很多,加上他没有躲闪,因此被苏长兄一拳就打倒在地。他没起来,仰在地上,看着上方,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是她不要我。是她。她不要我。” 众人只见他眼角流下泪来,滑入了鬓间:“她不要我。” 苏长兄:“……” 苏父:“……” 小飞跑了进来,冲过去蹲在万凌云身边,看着万凌云脸上被打出来的红肿,小脸儿上带着一点怒气:“舅舅,你为什么打我爹?” 苏长兄没好气地道:“你可真是你爹亲生的!” 苏凝烟消失的两年里,小飞是在红梅山庄长大的。这两年里,苏长兄待他极好,几乎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如今不过是打了万凌云一拳,居然被这个孩子给埋怨上了。 他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计较,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扭头看向于寒舟:“妹妹,小飞这里……” 于寒舟看了小飞一眼,说道:“他自然是跟他爹。” 如果小飞是那种只要亲生母亲不要别的女人的小孩,她无论如何也要带他走。但他不是,所以于寒舟不打算要他。 小飞年纪还小,但也知道母亲要走了。他这段时间以来跟于寒舟并没有太亲近,但心里到底是有着对母亲的孺慕,走过去抱住于寒舟的腿,仰头看着她道:“娘,你还会回来吗?” 他问话时,万凌云从地上坐了起来,朝她看过来,眼底闪动着希冀。 于寒舟收回视线,低头淡淡地道:“不会了,我不会再回来了。” 小飞只是有些失望,万凌云却是眼泪汹涌而出,顷刻间便落了满脸。他满脸痛楚,悔恨交加,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难过,张口想说话,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眼泪哗哗落下,捂住脸,嚎啕大哭。 堂堂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捂脸大哭的样子,让众人都有些无语。 于寒舟看向苏父道:“嫁妆我已经收拾好了,装了车便能走。” 话落,万凌云的哭声更大了。于寒舟有些不耐,拧眉喝道:“好了!” 万凌云噎了一下,哭声顿时小下来。小飞见了,仰起头,用崇拜的眼神看向于寒舟。 “太傻了。”苏长兄不忍直视,别过头道。 母亲就要走了,他一点也不伤心,不知是傻,还是无情。但从这一刻起,不论是苏父还是苏长兄,对小飞的喜爱之情都淡了几分。 从前照顾他,是因为他是苏家的外孙,他们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要好好照顾他。但现在女儿跟万凌云和离了,以后还会嫁给别人,生下其他孩子,小飞和他们,关系便远了。 万凌云红着眼眶,送他们离开。 他舍不得于寒舟走,哭着步行了几里路,才在管家的劝慰下止住了脚步,目送马车越走越远。 从头到尾,江悦没有出现。 她被于寒舟骂过一顿,没脸再出现在她面前。在于寒舟处理了那个碎嘴仆妇后,江悦来找过她。说她会走,不会跟她抢男人,于寒舟没必要拿下人撒气等等。 于寒舟便把她骂了一顿:“你要走就悄悄的,死也悄悄的,现在住在龙泉山庄,每天被万凌云照顾着,却来跟我说不抢我的男人?你心虚不心虚?” 江悦还想辩解,于寒舟又道:“你若真心想走,我即刻就送你走,保证万凌云一辈子找不到你。我很快就跟他和离,不管他以后娶谁也好,光棍一辈子也罢,你绝不要回来找他。你肯不肯?” 江悦答不出口,满脸羞愧地走了。 于寒舟回到了红梅山庄。 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已经成亲了。小侄子小侄女有四五个,最大的十二三岁,最小的不过两三岁。 嫂子和弟媳都不错,主要是哥哥们和弟弟跟她的关系很好,不许任何人欺负她,所以嫂子们和弟媳对她的态度都不错。 以红梅山庄的财富和地位,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回家的姑娘,因此没有什么龃龉发生。 但于寒舟没打算吃红梅山庄的饭。 “你要建马场?”苏长兄惊讶地看着妹妹。 7、前妻7 () 苏长兄的表情有点古怪。 “你报复万凌云?”他道。否则,于寒舟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马场的生意? 龙泉山庄就是做马匹生意的,而且几乎垄断了这一行,天底下再没有第二家做马匹生意能赚钱的。 “妹妹,马匹生意不好做。”他温声劝道。 以龙泉山庄的势力和万凌云的手段,不会允许有人跟他们抢饭吃。于寒舟和万凌云已经和离了,再没有关系,哪怕万凌云之前哭得娘们儿唧唧的样子,可是天长日久,那点情分早晚要淡去,到时候生意场上相见,他岂会对她手下留情? 红梅山庄自然不能让于寒舟没了面子,势必要砸下大把银子帮衬她,这样一来,必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只为了赌一口气,不值得。 苏长兄的脑子里转了许多念头,最终劝道:“妹妹,放下吧。”他看着于寒舟面色淡淡的样子,心里难过。他就说,谁能经历了这种事却毫不受伤?妹妹如此平静,都是压在心里了。他气恨不已,说道:“你看他不顺眼,哥哥给他点颜色瞧瞧!” “哥哥,我不是跟谁赌气。”于寒舟说道,“我闲着也没事做,就想做点生意打发时间,但市面上大部分生意都被人做了,咱们家都做了许多。” 红梅山庄是做布匹生意的,在香料、古玩、字画、玉石等行业也有所涉猎,于寒舟自然不能抢自家人的饭碗。 “如今天底下只有龙泉山庄一家做马匹生意,再没有第二家,我做一做又有何妨?” 旁人就算有钱,也不见得有这个势力,红梅山庄却不一样,龙泉山庄的那些手段使不到红梅山庄的头上来。 “我就闲着试一试。”于寒舟说道,“若是能成,我就赚点脂粉钱使使。若是不成,就算了。” 苏长兄并不太相信她的话,直觉认为她在赌气,要报复万凌云。 但他想,妹妹心里已经够难过了,还要强装平静,不让家人担忧,够懂事的了。这样一想,他心头酸楚,舍不得再拒绝她:“那好吧。”又问道,“那你来找我是?” “想叫哥哥给我两个得用的人。”于寒舟道。她有嫁妆,不缺银子,不缺场地,就缺得用的人。 苏长兄道:“好,哥哥帮你挑。” 几日后,苏长兄送了两个管事的来,一个姓王,一个姓刘,皆三十来岁,看起来很可靠的样子。于寒舟在自己的田庄里挑了一处规划为马场,买了小马驹,请了养马人,做了起来。 三年后。 龙泉山庄。 外头大雪纷飞,寒风凛冽。江悦哄睡了六个月的小儿子,脸上带了几分疲惫,看着站在窗边出神的万凌云,心里发酸。他一露出这个样子,必定是想起苏凝烟了。 “她又怎么了?”江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酸。 万凌云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揉着眉心,说道:“齐王把我们的马退回来了。” 江悦一怔:“留下了她的?” 万凌云点点头,面色复杂。 江悦的脸色比他的还要复杂。 三年前,于寒舟办了一座马场。一开始他们不以为意,因为最好的养马人在龙泉山庄。而且,小马驹长成至少要两三年。故此,没把她放在眼里。 没料到,于寒舟竟然从关外买回了许多马匹,还有他们所没有的品种,打开了中原的市场。龙泉山庄从前得罪了不少人,宁可从关外重金购买,也不肯买龙泉山庄的马。有些虽然购买,却对龙泉山庄心存怨恨。如今于寒舟的马场开起来,立刻转向于寒舟的马场。 只花了半年,于寒舟的马场就活了。 若是别人,万凌云自然有的是手段叫他们开不下去,但是于寒舟……叫他如何下得了手?那时他觉着,反正于寒舟的生意跟龙泉山庄的规模没法比,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管。 三年过去,于寒舟抢了他们不少生意,这是万凌云也没有想到的。于寒舟对手下十分大方,给银子很痛快,也很尊重人,许多不肯来龙泉山庄的养马人,都去了她那里。 她年轻,漂亮,未婚,有的是男人愿意给她干活,甚至不给银子也肯,只要她笑一笑,跟他们说句话,便愿意为她卖命,这是万凌云所没有的优势。得知此事后,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有气,有恼,有酸楚。 这一回,是献给齐王的宝马被退回来了。万凌云得到的消息,于寒舟培养出了赛马,据说是跑得最快的马,齐王一见便十分心喜,比较过后,将他的马退了回来。 这不是普通的生意,普通卖给商队的马,一匹马也就十几两银子,贵一些的也不过是几十两。但这次献给齐王的宝马,一匹便是三千两银子的价格,错失这单生意,万凌云少赚了几万两。 他心疼不已,对于寒舟也有了些埋怨。却并非是埋怨于寒舟抢他的生意,而是他让了她那么多,她一面也不见他。 三年以来,万凌云几次想要见她,但一次也没能成。有时是苏长兄招待他,有时是小严招待他,他从没有见过她一面。 她说再也不见他,便再也不见他。她说到做到。 万凌云有些恨她。恨她狠心,恨她无情。 “她这般不厚道,我要见一见她。”万凌云说着,便拿起大氅,要出门去。 “别去!”江悦连忙拦道,“你不要去。” 她不希望万凌云见苏凝烟。三年来,纵然万凌云待她很好,她也生了两个儿子,但是偶尔半夜醒来,她总看见他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明月,静静无言。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敢问他。直觉却认为,他在想苏凝烟。这是女人的直觉。但她又不好说,因为是他们对不起苏凝烟。她占了便宜,总不好卖乖。 “外面下着雪。”江悦不敢说自己是因为吃醋,“待天晴了再说吧?” 万凌云却道:“待天晴了,更捉不着她了。”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注意江悦眼底的惊惶和委屈。 骑在马上,踏雪奔腾时,万凌云心底涌起快意。寒风卷着大雪刮进脖子里,带来一片冰冷,他只觉得热血沸腾。她这次做了这样的事,还有什么理由不见他? 于寒舟此时正在马场。这里有她休息的房间,她平时天南海北地走,不怎么回家,住在马场的时候比较多。此时,跟小严在屋里吃暖锅。 外面下着雪,寒风刮得呼呼的,屋里面却是一片暖融融。 火锅的暖气蒸腾着,屋里暖得连棉袄都不用穿,两人各穿着一件单衣,小严甚至把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小臂。 他已经十六了,跟着她到处跑,被她支使着做事,孩子气早磨没了,看起来是一个稳重可靠的俊秀少年。 此时,他把筷子伸进锅子里,涮了几片羊肉,夹进于寒舟的碟子里。 “我真高兴。”于寒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他们在齐王那里做成一单生意,赚了几万两银子。他们赚了,万凌云自然要吃瘪。 “我太高兴了。”她又倒一杯,仰头喝下。 一开始,万凌云没把她放在眼里,现在万凌云再想拿捏她,已经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除非,他打算跟红梅山庄撕破脸皮。这不是轻易能做下的决定,他如果跟红梅山庄撕破脸皮,他自己也要元气大伤。到时候,从前结下的仇家一起反扑,有他受的。 何况,于寒舟现在搭上了齐王的线。 她越想越高兴,眼角眉梢都是笑。 她今年二十四岁,整个人犹如盛放的花,美得惊人。小严的视线落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顿了顿,在她低头看过来前,垂下眼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万凌云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因着天气不佳,外头冷的很,于寒舟给下人们放了假,没叫他们在跟前伺候。因此,万凌云没有遇到阻拦,直接闯了进来。 “烟儿!”推开进来,万凌云的目光落在于寒舟的脸上。仿佛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上看到一株摇曳盛放的鲜花,他目露惊艳,看着她,舍不得眨眼。 她应当是过得极好,时光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分毫痕迹。就连江悦都因为生了孩子而有疲态,她却如精心呵护,沐浴暖阳与微风的花朵,娇艳绽放,美丽动人。 万凌云看着她,目光由初见的惊喜转为酸楚,又由酸楚转为苦涩。他心中隐隐作痛,薄唇紧紧抿住,思绪万千。 “你来干什么?”小严站起来,戒备地看着他道,目光不善。 万凌云看见他,微微惊了一下。这个少年长得极快,上次见他还有些孩子气,这回再见竟然长得同他差不多高了。容貌俊秀,身上散发着他早已经没有的蓬勃朝气和锐气。 万凌云看着他身上穿的家常衣服,袖子挽起一截,很闲适的样子。又看了看屋中,只有他和于寒舟两个人,很融洽温馨的样子,心里渐渐冒出酸水儿,他没理会小严,朝于寒舟看过去。 于寒舟没起身,慢条斯理地涮着菜,抬头,微微笑道:“万庄主,好久不见。” 8、前妻8 () 万凌云离开后,江悦越想越难过,叫了自己信得过的仆妇,诉起苦来。 “我真难。”她低头垂泪,“他从没有一日忘了她,现在又去找她了。” 妇人劝道:“庄主找她,那是为了生意上的事,你瞧瞧她把咱们龙泉山庄害得多惨?庄主岂会放过她!” 江悦摇头,泪珠甩落:“不是的,他从没有一日忘过她,他总觉得愧对她,这次能正大光明的去见她,他不知道多高兴。你不知道他出去时,身上透出的那股高兴劲儿……” 说到这里,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妇人看着她的样子,想要劝慰,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悦越想越难过,心潮起伏,一时没忍住,声音拔高了:“我哪里对不住她,她要这样对我们?当年虽是我占了她的便宜,但她走后,我也没有亏待小飞啊!我一直把小飞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何况,当年是她自己要走,不是我赶她,怎么能算是我的错?” “现在又跟龙泉山庄作对,害得我们生意大不如前,凌云还护着她!”她怨恨道。 发泄了一通,她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又哽咽道:“我也不是看重东西的人,银子或多或少,有口吃的我就满足。但家里有三个孩子呢!孩子大了,不要银子的?没有银子,怎么给他们娶媳妇,让他们过活?” 说到这里,她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有时候我都想着死了算了,怎么就这么苦?” 她哽咽不止,妇人便搂着她,一迭声地劝慰。 两人都没注意到,帘子后面有一道小小的身影。 江悦要找人说体己话,不能给外人听到,因此遣散了贴身伺候的下人。小飞来找自己的弟弟玩耍,没遇到阻拦,便进来了。 垂手站在帘子外面,听了个须尾。 他没说什么。在江悦止了哭声,跟妇人说起别的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找到管家,问道:“这两年,我娘真的处处跟龙泉山庄作对?” 管家犹豫了下,说道:“确有不小的影响。” 他说话比较委婉,小飞再问,也问不出旁的来。他皱了皱眉,去找别的下人打听。 龙泉山庄的生意不佳,下人们也受到了影响,从前生意好的时候,万凌云一高兴,会大手一挥,每人得上好些赏银。如今生意不好,便少了许多。因此,对于寒舟颇有怨词。 见小飞问,便大肆抱怨起来。 小飞听得满脸通红,叫了两个下人道:“跟我去红梅山庄!” 此时,马场内。 万凌云听于寒舟叫他万庄主,好不心酸。他们和离了,她不再是他的妻子。 他终于见到她了,然后呢? 来之前,他只是想见她。见到她之后,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有想。 此刻,他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清丽面庞,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怔在那里不动,于寒舟看他一眼,对小严道:“拿副碗筷来,请万庄主坐下。” 小严点头,应了一声,出去了。 于寒舟兀自伸着手,涮着菜叶子。衣袖撩起少许,露出一截皓腕,柔美白皙。 万凌云的目光落在那截白皙的手腕上,用了好大力气才克制着没有握上去。 很快,一阵风吹进来,小严回来了。 他随手关上门,搬了凳子,又将碗筷递给万凌云:“万庄主请坐。” 万凌云沉着脸坐下。 刚一坐下,就看到小严拿起筷子,熟练地涮了菜和肉,夹到于寒舟面前的碟子里。而于寒舟自然地接过,吃起来。 万凌云觉得刺眼,忍不住移开目光。 “你过得怎样?”他开口道,声音低沉。 于寒舟轻轻笑着:“承蒙万庄主的照顾,让我赚了些脂粉钱。”又看向小严说道,“给万庄主倒酒。这次齐王的事,多亏了万庄主承让。” 万凌云苦笑。数万两银子,的确不少。 但是能换来见她一面,他觉得值了。银子给她,没落进别人的口袋里,不亏。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这生意做的,出人意料。”他说道。 于寒舟便笑:“这天底下的事,出人意料的多着呢。” 明明没有提一个字,万凌云却想起了当年的事,一时沉默。 口中苦涩,他皱了皱眉:“这什么酒?” “梨花白。”于寒舟笑道,“好喝吗?” 不好喝。一点也不好喝,苦涩之极。但他看着她浅笑的模样,微微点了头。 “那就多喝点。”于寒舟又道,“小严,给万庄主斟酒。” 小严便给万凌云又满上。 万凌云来之前,迫切地想要见她。此时见了她,只觉得苦。嘴里苦,心里更苦。 “失陪。”他终是忍不住,起身走了出去。 没穿大氅,直接走到外面。 风雪加身。 冰天雪地中,他怔怔而立。 想起屋中的情景,怆然失笑。给她夹菜倒酒,原是他该做的事。 泪水冰凉,滑落满脸。 半晌,他抹干泪,转身回去。 他眼眶微红,于寒舟和小严都注意到了,只装作没看到,给他倒酒。 万凌云又喝了一杯,说道:“当年让你,是看你不易。如今,你已无需我相让,以后各凭本事罢。”拿起大氅,起身走了。 于寒舟和小严相视一眼。小严说道:“我去送他。” 万凌云大步踏在雪地上,靴子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走出没多远,身后响起脚步声,小严追了上来。万凌云没话和他说,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小严却递给他一个酒囊:“天气冷,万庄主拿着,路上暖暖身子。” 万凌云不接。 小严便道:“刚才那酒,苦吧?”他微微笑着,“我特意放了黄连。” 万凌云皱了皱眉,只听他又说道:“嘴里苦,心里就不那么苦了。” 万凌云顿住脚步,脸色沉下来:“你此话何意?” 小严不笑了,说道:“姐姐一点都不苦。离开那个地方,她快快活活的。”他直直看着万凌云的眼睛,“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她。” 这是男人间的话,万凌云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心头有如万蚁啃噬,他冷冷地道:“小子,大言不惭!” 他眼里露出轻蔑,一下子激怒了小严。他今年十六岁,比于寒舟足足小了八岁。 “我会长大的。”他冷冷地道,直直盯着万凌云,犹如即将长成的小狼崽,盯着成年壮硕的大狼,“等我长大,你就老了!” 他毫不客气地将酒囊拍到万凌云的怀里,转身离开,扬声道:“万庄主一路走好!” 万凌云看着少年挺拔意气的背影,脸色铁青,恨不得将他揪回来,狠狠打一顿。但他没动,良久,攥紧酒囊,冒着风雪离去。 9、前妻9 () 万凌云走了没几日,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来了。 “娘!”小飞下马叫道。 于寒舟见他来了,有些讶异:“你怎么来了?” 自她跟万凌云和离后,逢年过节,万凌云仍然往红梅山庄送节礼,虽然红梅山庄从来没回过。小飞每次都跟来,外公外婆的叫,舅舅舅母的叫,大家都当他傻,也没怎么给他脸色看。 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不年不节的,他来得有些奇怪。 “累不累?进屋喝口水?”于寒舟道。她心中对这个孩子没有柔情,倒也不至于忽视,每次他来,她都会带着他玩耍。 小飞跟她虽然不够亲密,但到底是亲生的,在亲娘面前,天然就不拘束。他开门见山地道:“娘,你做生意妨碍我们了!” 于寒舟愣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小严也愣住了,随即,他脸上露出怒意,张口要说什么,于寒舟制止了他,垂首,淡淡地笑:“好像是有一点。” 小飞跺脚,小脸上有点恼怒:“何止是一点?我都听说了,我们损失了许多!” “哦。”于寒舟淡淡地道,“那你想我如何呢?” 小飞想说叫她别做了,别跟他们竞争,但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他今年八岁了,多少懂事了。这样的话,他还是知道不合适的。 低下头,小声埋怨:“当初你为什么办马场啊?” 如果她做别的,就没有这回事了。 “因为能赚钱啊。”于寒舟道,“天底下的生意,样样都有人做,就只有龙泉山庄开办的马场,再没有第二家。别的都不好做,我就做这个了。” “你做了之后,我们家都不怎么赚钱了。”小飞垂着头,不乐地道。 “那你们可要努力呀。”于寒舟说道,“当年,我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从关外买马,当时大雪封山,多难啊,我差点就被雪埋了,咬牙忍过来了,才有了现在。如今我才做三年,你爹爹就打不过我啦?你得让你爹爹努力呀!” “抱怨别人是不行的。”于寒舟轻敲他的脑瓜。 小飞被她这么一说,登时脸上羞红。那些话,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被于寒舟戳穿,还是感到羞愧。 于寒舟见他到底没把那些不要脸的话说出来,也就没收拾他,又问一遍:“你怎么来了?” 小飞不好意思说实话,就说:“我想娘了。” 于寒舟笑了笑:“那走吧,既然你不累的话,我带你去骑马,培养出了新品种,跑得极快,你们龙泉山庄都没有。” 小飞生在龙泉山庄,从小就会骑马,他自己上了一匹马,也不用于寒舟扶着,便驰骋起来。骑着矫健的骏马,他玩得很开心。 玩了一时,于寒舟带他去红梅山庄。他来了,自然要见见外公外婆,舅舅舅妈。 小飞新得了爱马,一马当先,跑出去很远。于寒舟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小严与她并行,不快地道:“这小子没良心,姐姐白待他好。” 于寒舟便笑:“他还是个孩子。等他长大了,若还这般,我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小严见了舅舅舅母,表哥表弟表妹。 大表哥跟他关系最好,从前他来住着时,每次他哭都是大表哥哄他,这次就问他:“怎么忽然来了?还没过年呢。” 小飞最怕别人问他这个,每次问,他都羞愧不堪,低着头道:“我想我娘了。” 大表哥便摸摸他的头:“既然想姑姑了,便多来,姑姑也想你的。” 小飞心中一动,抬头道:“娘也想我吗?”他每次来,于寒舟虽然也高兴,但他走的时候,于寒舟从来没表现出难过,他便以为于寒舟待他很淡。 他虽然小,但别人亲近他还是冷淡他,还是知道的。 “他是你亲娘。”大表哥说道,“能不想你吗?” 小飞便低下头,不说话了。 被大表哥的话触动,他心里一直记着于寒舟也想他的话,磨磨蹭蹭的,不肯回龙泉山庄。苏父便打发了下人,往龙泉山庄送信,说外孙要住到过年再回去。 他缠着于寒舟。 于寒舟是他亲娘,自然不会不叫他缠。而且今年赚够了钱,她不打算再出去跑。天这么冷,她每天在屋里吃吃暖锅,嗑嗑瓜子,看看书,别提多悠闲。天气好了,便带着小飞骑马跑一跑。 相处得久了,小飞也觉得娘是喜欢他的,她给他买衣服,买鞋子,问他喜欢吃什么,还亲手给他做过面。小飞看着漂亮温柔的娘,舍不得回去了。 亲娘和后娘,还是不一样的。随着年纪越大,他越明白这个。倒不是说江悦待他不好,事实上,江悦待他一直很好。只是,他总想亲娘也亲近他。 他在红梅山庄,乐不思蜀。 在龙泉山庄的时候,因为江悦生了孩子,精力分不过来,加上他又大了,她待他便松懈了几分。而万凌云很忙,虽然疼爱他,但说话的时候很少。他的两个弟弟,大的刚会跑,小的才六个月,话都不会说。很多时候,他是寂寞的。 红梅山庄就不一样了,表哥表弟表妹都可以一起玩,于寒舟还带他骑马! 跟着他的两个下人,见他这样没心眼,就开始劝他:“小公子,你既然来了这边,见了夫人,为何不劝劝她?” 小飞问道:“劝什么?” 下人道:“劝她不要开马场啊!夫人做什么生意不好,偏偏做马匹生意?小公子可还在龙泉山庄呢,龙泉山庄的生意被挤垮,小公子怎么办?夫人这样,是连你都不管了,太狠心了!” 小飞从前也常常听人说这个,说于寒舟故意开马场挤兑龙泉山庄,听多了,他就信了。这次来,也是想跟于寒舟说这个。 但上次听了于寒舟的那些话,他已经不这么觉得了:“都是做生意,做什么不是做?我爹做得,我娘怎么就做不得?她又没有阴过我们,都是正正经经做生意!” 他越说底气越足,再看两个下人的样子,就有些不高兴:“咱们生意不好,是我爹差人一筹,自己做不好,怪别人做得好,是什么道理?” 下人讪讪,不再说了。 即便舍不得,但是年关将近,小飞还是要回去了。 离开红梅山庄时,他依依不舍。但是随着龙泉山庄的临近,他思家之情涌出,迫不及待地策着马儿,飞奔归家。 刚回到家,他就冲进主院,去见爹娘和弟弟们。 一段时日不见,大弟还记得他,笑着要他抱。小飞刚搂了他,就被江悦抱走了:“别缠着你哥哥。” 小飞愣了一下,说道:“我是哥哥,我带他玩儿嘛。” 江悦仍是把大儿子抱走了,说道:“他饿了,我喂他吃点东西。” 小飞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江悦的脸色有点冷淡,但他也没往心里去,兴冲冲跑进去看小弟了。 但他刚站床前,逗了小弟一会儿,奶娘就进来了:“要给三公子喂奶了,大公子先出去吧。” 小弟也被抱走了。 小飞这时还没觉得怎样。 10、前妻10 () 弟弟们要吃饭了,这有什么的?他兴冲冲地跑出去了:“我去给爹请安!” 他这次回来,还没见万凌云。 万凌云此时正在书房里,看到兴冲冲跑进来的大儿子,问他:“回来了?” “嗯!”小飞点点头。 万凌云本来不打算问他在红梅山庄的事。他不想再听到有关于寒舟的事,她过得很好,甚至还有俊秀的少年郎把她捧在手心里,何必他再关心她? 但是看着大儿子依稀肖似她的眉眼,仍是忍不住:“这次怎么住这么久?” 小飞兴冲冲地道:“娘带我骑马,表哥表弟表妹都和我一起玩!” 他说起红梅山庄时,神采飞扬。万凌云听着,心中酸涩。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带他骑马的就是他和她,他们一家三口。 他无数次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们一家三口会怎样?每次想到,心口都痛。 江悦很好,他也是真的对她动了情,但越是如此,他越觉得自己卑鄙。他还爱着苏凝烟,他同时爱着两个女人。这对江悦不公平,对苏凝烟更不公平,她曾是他的妻,纯然无辜,而江悦至少得到了他。 他心烦意乱,打算让小飞出去。她现在很好,他要放下她,跟江悦好好过日子。他们有了两个儿子,江悦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 小飞却道:“爹!你要加把劲呀!” 万凌云愣了一下,就听小飞继续说道:“我娘用了三年时间,就把马场开成这样。爹你不努力,咱们这么大的马场,竟然比不过她白手起家!” 万凌云心说,那是我让着她。 不成想,小飞接下来却道:“爹,你记得我娘刚走的那个冬天吗?我们在家里吃暖锅,骑马玩耍,你知道我娘在干什么吗?她去了关外,去买马匹,那时大雪封山,她差点被雪埋了!” 不等万凌云有所反应,又说道:“她还遇到过盗匪,遇到过水患,遇到很多危险的事,好多次差点命都没了!她这么努力,爹,你也正经点,咱们家的下人都吃不起饭了!” 他童稚的话,万凌云没有听进去,听到“雪埋”两个字时,他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心头犹如被什么重重一击,脸都白了。 他对不住她,让她这样艰难! 手指扣紧桌面,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从前,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江悦做了他的夫人,被下人们伺候着,冷了有人添衣,饿了有人做饭,想要什么他会给银子。而这,本该是烟儿享受的! 他已经不打算再让她,接下来正儿八经将她当成生意对手。现在想来,只觉得自己混账! 小飞见父亲脸色不好,以为他感到羞愧了,没有再劝,出去了。 大弟被江悦搂着教诗词,小弟还不会说话,小飞没人玩,便叫了下人,去马场。 选了匹马儿,驰骋了一时。觉着累了,便停下来,偎着马腿休息。只听到有脚步声渐渐近了,他探头一瞧,是江悦身边的林嫂,跟她的男人。 林嫂没看见他,跟家里男人说话:“大公子真是没良心,夫人都要气死了,好吃好喝伺候着,把他放在心尖上疼了三年,看他和两位亲生的公子没什么不同,大公子倒好,去了一趟红梅山庄,夫人还以为是要给她讨公道,没想到被姓苏的哄了几句,竟然在那乐不思蜀,回来之后只字不提,真是白疼他这些年!” 小飞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 只听林嫂又道:“夫人这次真的是寒了心,庄主总是忘不了姓苏的,大公子又这样,她实在是心碎了,找我哭了好几次,我看着都难。” 她唏嘘不已,听得小飞愣愣的。他想起这次从红梅山庄回来,江悦对他的态度就很冷淡,他本来没觉得怎样,这会儿听了林嫂的话,模模糊糊就觉出什么来。 “混账!”他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指着林嫂道:“就是你们这些心怀鬼胎的下人,从中挑拨,让母亲对我有了隔阂!” 他不信江悦会这么想他。悦悦是那么温柔体贴,大方明理的人!都是这些下人! 他是龙泉山庄的大公子,从小受到万凌云的疼爱,江悦待他又不错,不管心里怎么想,明面上从来把他当亲儿子。他长这么大,一点亏也没吃过,骄傲得很,当下喝斥了林嫂一顿,扭头就找万凌云告了状。 万凌云也讨厌嘴碎的下人,尤其是碎嘴苏凝烟的下人,他冷着脸,二话不说,处置了林嫂,把他们一家都赶出了山庄。 小飞这才跑去对江悦:“你就是我娘,别听他们挑拨!” 江悦差点吐血!被处置的是她心腹的下人,常常说些体己话的,如今被送走了,她往后心里苦闷了,还能找谁说? 偏偏她不能把林嫂捞回来,不然显得她是非不分。 到了晚上,江悦试着跟万凌云吹枕头风,想要再给林嫂一家一次机会。 万凌云皱着眉头,厌恶地道:“这样没规矩的下人,留着做什么?” 又让江悦别太好脾气,以至于山庄里的下人愈发没规矩,都敢编排主子了。 江悦听着,他分明是在说,苏凝烟在的时候,下人们从来不敢这样。她这下真要吐血了。 心中苦闷,却又无法言说,江悦病了。 万凌云照顾了她几日,就离开了。商会即将开幕,他要南下参加。 每隔三年,就要举办一次商会,由各行各业的领头人物参加。原本马匹生意这块只有万凌云一家在做,不管是领头人物参加还是员参加,都只有他一人。今年却不一样,商会请来了于寒舟。 不管请于寒舟来的人是想挑事还是什么,两人都去了。 于寒舟这次南下,几乎是逃出来的。过了年,家里对她进行了轰炸式的劝嫁。 跟万凌云和离以来,家里没有人打扰她,约莫是怕她没从那件事中走出来。如今大概是觉得时间久了,差不多了,开始给她介绍各种对象。 当年苏凝烟还没出阁的时候,因为红梅山庄的名声不错,她又是一个长相漂亮性格也不错的大美人,求亲之人趋之若鹜。现在她是和离之身,年纪也有二十五了,当年求亲的人早已经成家立业,家里为她介绍的多是一些有前途的穷小子或丧偶的中年男子。 近来,是一个求娶过她的世交公子丧妻,已经出了孝,来红梅山庄求娶。家里都觉得不错,是一段缘分,想撮合他们。 “那位林公子年纪大,医术也没我好,姐姐才不要跟他。”小严道。 那位求亲的林公子,家里是开医馆的,自己也有一手不错的医术。但小严从小被婆婆手把手教导长大,虽然年纪轻,医术却比林公子高出一截。这几年中,他虽然跟在于寒舟身边没有行过医,但一手医术却没有退步过,得闲了还会看一些珍本提升自己。 于寒舟问过他,什么时候干回本行?他只说想跟在她身边,再见几年世面。 “我暂时不考虑这事。”于寒舟摇摇头道,看着小严问:“你十七了吧,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有没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给你张罗张罗。” 小严听了这话,视线飘了一下,很快又移回来:“时候到了,我会跟姐姐说的。” 于寒舟听了,不禁好奇:“听你的意思,有喜欢的姑娘了?” 小严眼神温柔,脸上有点儿红,轻轻点头:“有了。” 于寒舟看着他俊秀的脸庞,明亮而诚挚的目光,一时恍惚了下。这样俊秀稳重的少年,被他喜欢上,真是幸运的事。 “那个姑娘有福了。”她笑着说道。 “真的?”小严目光明亮,有着明显的欢喜。 于寒舟好笑道:“自然。”开始列举他的优点,“我们家小严,长得好,性格好,能干,稳重,温柔,可靠,哪哪都好。” 她每说一样,小严的目光便亮一分。 正说着话,蓦的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苏夫人。” 是万凌云。 小严眼中的欢喜隐去,露出几分不快。 两人在客栈的后院里说话,本来面对面站着,见状小严脚步一挪,站到于寒舟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11、前妻11 () 万凌云看着两人并肩站立的情形,少年温柔俊秀,女子清丽动人,心里沉了沉。 他很快压下心中的涩意,视线专注在于寒舟的脸上,问道:“集资修路的事,你怎么看?” 这次各行业的领头人物聚首,讨论之一便是捡几条大家都要走,但是不好走的路,集资修一修。 万凌云想出大头,然后每年收取路过商户们的过路费。此次问于寒舟,却并不是想带她一起,这种事,他不打算带她。最多日后不收她的过路费,算是照应她。 他只是碰巧路过,看到她和别的男子有说有笑,脚步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就走了过来。 “我觉得很好。”于寒舟不欲与他多谈,对他颔了颔首,“我们还有事,失陪。” 带着小严走了。 他不会再让利给她。上次在马场,他就明确说过了。于寒舟也早知道他的愧疚会消耗殆尽,如今他的身上再无利可图,她看他一眼都懒得。 她的冷淡,让万凌云愣了一下。 他知道会有这一天,她的身边会有别的男子,红梅山庄不会让她孤零零一个人过一生,但是亲眼看着她待别人有说有笑,待他却多说一个字都嫌,心里仍是不舒服。 抿了抿唇,也转身走了。 商会还没结束,万凌云就提前告辞了。江悦病重,下人传信过来,要他回去。 该说的话,万凌云都说了,便跟众人告辞。他一走,商会的氛围微妙变了。 “苏夫人,有没有兴趣再做大几分?”一个年长的商人笑眯眯地问于寒舟。 众人对万凌云的霸道,极为不满。在座各位虽然都是商人,但却没打算用这件事牟利,更想博取一个慈善的名声,留给子孙后代。万凌云想出大头,态度还如此霸道,众人都很不爽。 这些年来,不少人都看不惯他,但却奈何不了他。如今冒出来一个于寒舟,众人是惊喜的。 于寒舟和万凌云的事,在江湖上并不是秘密,耳目聪明的人都知道这事。通过她来制约万凌云,很有盼头。 说不定,还能事半功倍! 如果万凌云心狠无情,他们正好从他的名声入手,非要他低头不可。倘若万凌云连这个也不在意,那也没关系,于寒舟背后有红梅山庄呢! 翻来覆去地思量一番,众人打算扶于寒舟一把。这个漂亮的女人,跟万凌云不对付,扶她最好了。而就算日后于寒舟独大,他们也不怕,一个女人,总比男人好对付。 于寒舟受到了极友好的对待。面对几位长辈的“建议”,她虚心接受了。 商会结束后,于寒舟带着小严回程。骑在马上,小严高兴中又有些不满:“那群老狐狸,瞧不起姐姐!” 就是看于寒舟是女子,资历又浅,想拿捏她。 “等到日后,姐姐叫他们好看!”小严生气地道。说完,不等于寒舟开口,自己先叹了口气,“姐姐这样好脾气,怎样也不会像姓万的那样讨人嫌,他们还是赚了。” 于寒舟就笑:“不好吗?大家互有赚头。” 商户们有赚头,她有赚头,独独万凌云没赚头。 小严想明白过来,不禁大笑:“好,当然好,太好了。” 他笑起来时,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目光亮如星子,正是少年意气。于寒舟看得恍惚了一下,才转过头去。心想,回去后要跟哥哥嫂嫂商议一番,该给小严准备婚事了。 小严从出谷就一直跟在她身边,鞍前马后,忙里忙外。于寒舟早已把他当成亲近的人,他的婚事,自然也要上心。 万凌云回到龙泉山庄后,就见到病中的江悦。 江悦的病情没有下人送信中说的那么严重,但也很叫人心疼。她面容憔悴,眼神脆弱,躺在床上,浑身散发着药味儿。 看着这样的江悦,万凌云心中有愧:“我回来了。” 江悦见到万凌云回来,泪水滑落眼眶:“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她哭着说话,柔弱的模样,惹得万凌云心怜,在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哄道:“说的什么话?你病得不严重,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江悦原本也算是坚强的人,三年多以来,从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脆弱的样子。但眼下她在病中,身体不爽利,心里更是不痛快,加上身边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再也绷不住了。 她呜呜地哭:“你以后不要见她了,好不好?不要再想她了,好不好?” 万凌云听到这里,浑身一震,登时有些心酸。原来她病得这么重,都是心病。因为他心里想着苏凝烟,所以才这么难过。 “我这次去,都没有和她说话。”他哄道。想着在客栈后院见到的一幕,抿了抿唇,柔声说道:“从今以后,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他握着她的手,抵在心口,信誓旦旦地道:“再没有旁人了。” 从前,他对不起苏凝烟,可是他也让了她三年。他满心的愧疚,她看起来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他之前听了小飞的话,觉得她受苦了,可是她乃红梅山庄的大小姐,即便跟他和离了,也远远不到卖命挣饭吃的地步。 她现在很好,他该放下了。 “你说真的?”江悦又惊又喜,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道。 万凌云点头:“真的。” 便在生意上同她竞争,也没什么,他心里想。他赚了银子,半数都给小飞,而她自己赚了银子,不也要给小飞吗?殊途同归,总是一样的。 他心里安然,更加温柔地哄起江悦。 他从前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今次说出来,江悦欣喜不已,只觉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打动了他。心病一去,江悦的病情很快好起来。 当看到万凌云开始在生意上压制于寒舟,江悦更高兴了,仿若恢复生机,被人精心呵护的鲜花,一日比一日娇艳。 万凌云想要重夺市场,便开始降低马匹的价格。他没有刻意瞒着江悦,因此江悦便知道了。还曾经担心地问:“咱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好?她毕竟是小飞的亲娘。” 万凌云便道:“我是小飞的亲爹,她占起我便宜时,也没有手软。” 江悦心说,那不是从前觉得亏欠她吗?心里便知道,万凌云心中是彻底没有她了,格外欢喜。 她心情一好,对小飞也好了几分。小飞之前一直气闷,认为下人挑拨坏了他们母子情意。如今江悦重新待他好,他顿时高兴起来。 但他的高兴没持续太久。 万凌云虽然降价良多,然而意料中的情景却没有出现,商队们仍是从于寒舟手里买马! 他差遣手下去问过,自己也走访过几家,得到的答复无一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做生意本就艰难,咱们大老爷们儿让一让她。” 胡扯!万凌云几乎气笑了,这些做生意的人,闻不见腥味儿不撒腿,弄垮的老弱妇幼的生意也不是一家两家,怎么到于寒舟这里就忽然善心大发了? 他很快明白过来,这是众商户联手抵制他。他们要扶持于寒舟,哪怕眼下多花点银子,但只要能把他慢慢搞垮,日后这些损失定然能赚回去。 他事事不瞒着江悦。得知生意上的事又跟于寒舟牵扯上了,江悦顿时不大痛快。她怕万凌云因此又去见于寒舟,心中火急火燎,口中起了好几个大泡。 她心情不佳,待小飞就说不上好。 小飞的性子有些天真,自小就算不上机敏。但江悦待他反反复复,次数多了,他慢慢也明白过来。他一直对她敬爱有加,亲近她比亲近于寒舟还要多。如今被这样对待,暗地里哭了几回。 他心中难过,努力讨好江悦。但江悦看他的眼神早已没了往日的热情和慈爱,隐隐可见冷漠和厌烦。就连他亲近两个弟弟,她也多有不喜,甚至阻拦的时候多。 小飞茫然了。 于寒舟则是遭到了麻烦。 “这狗贼!”她看着手里的信,嗤笑一声。 小严伸出手道:“信上写了什么?我看看。” 于寒舟便把信递了过去,自己倒了杯茶,好整以暇地饮了一口,说道:“他这是急了。” 大商户们看万凌云不爽,想把他搞下去。他们自己心不齐,谁也不肯出头,僵持了许多年。恰时于寒舟冒出来,便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想借着她,借着红梅山庄,跟万凌云杠起来。 这大约是把万凌云搞下去的最好的机会,众人这次心很齐,拟定了条款,谁也不许做龙泉山庄的生意。这才有了万凌云降价,也没人理会他的局面。 万凌云着急了,跟几个老狐狸没谈拢,便来找于寒舟,要跟于寒舟洽谈。于寒舟不理他,他便扣了于寒舟的货,逼得她不得不去见他。 “卑鄙!”小严气得骂道,“无耻!” 差点把信撕了。 “心真脏!”他厌恶地道。 于寒舟见他这么气,好笑一声,倒了杯水递过去:“不要生气。这有什么?狗急跳墙,倒是好事呢。” 小严则道:“姐姐别辱狗了!狗能看家护院,对主人忠诚,他比得上一根狗毛吗?” 气呼呼地坐下,接过杯子,仰头饮尽。 “好,好,是我说错话。”于寒舟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气呼呼的模样,好笑摇头,说道:“他要见我,必定做了万的准备。手段么,无非是来软的,或是来硬的。” “他敢对姐姐来硬的,我饶不了他!”小严寒着脸道。 少年这几年跟在她身边,见了不少世面,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模样,这时寒下脸来,竟也有几分吓人。于寒舟笑了笑,说道:“他不敢。” 除非他疯了。 “如果我没猜错,他会来软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于寒舟笑着道,眼里有着淡淡寒光,“我们不一样。我们跟他来硬的!” 12、前妻12 () 于寒舟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再说,她心中对万凌云无任何情谊可言。道义,情理,她不会用在他身上。 “姐姐有何打算?”小严问道。 于寒舟便说出自己的打算。小严听罢,大笑起来:“好,就要这样!”笑罢,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于寒舟,“姐姐好聪敏。” 声音分明很轻,但不知怎的,却犹如一记轻锤落在于寒舟的心间。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不与他灼灼的目光对视。抿了抿唇,镇定道:“他率先不讲道义,我只是现学现卖。” 她目光看着别处。 她从前跟他说话时,都会看着他的眼睛。 小严看了她一会儿,眸中热度渐渐隐褪。他收回视线,站起身来:“既如此,我这便去了。” 闻听他要走,于寒舟稍稍松了口气,这才看向他道:“去吧,一路小心。” 小严却迟迟不迈步子,垂首看着她,眼底的热度渐渐又涌上来:“姐姐还有别的嘱咐我吗?” 于寒舟看着他的神情,心中微沉。却意外的并没有沉入无底的深渊,而是仿若沉浸在温水中,又好似被柔软的云朵包围着。 她惊讶于自己的心绪,面色不改,对他轻轻摇头:“没有了。” 小严定定看了她片刻,才点点头:“好,那我走了,姐姐等我的好消息。” 说完,转身离去。 少年挺拔清瘦的身形,大步走出屋子,落在明亮的光线下,愈发青春逼人。 于寒舟等他的身形消失不见,才扶着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八岁。”她喃喃道,“怎么可能呢?” 万凌云在一家酒楼包了雅间约见于寒舟。 他穿着一身黑色锦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高大的身躯端坐着,看起来英俊逼人。然而他没有等到于寒舟,而是等到了小严。 “万庄主,好久不见。”小严看着他脸上的意外之色,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万凌云很快收起脸上的意外,淡淡地问他:“怎么是你?” “姐姐不方便来,便派了我来。”小严说道,“怎么,万庄主觉得我不配坐在这里与你说话?”说着,他走到万凌云的对面坐下。 不是像万凌云那样端正坐着,他抬起两条修长的腿,翘在桌沿上,交叠在一起,慢悠悠地晃着。 他的两只脚正对着万凌云的脸,从他的角度看去,两只脚底正好踩在万凌云的脸上,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万凌云不知道他笑什么,只觉得他这副样子过于轻浮。少年人就是轻狂,他心里想,眼底涌起一点不快。 于寒舟不来,他并非没有料到。她怎样也不肯见他,眼下派小严过来,也在意料之中。只不过,原先打算对于寒舟说的那些话,就可以省了。 直接掏出准备好的契约,拍在桌面上,朝小严推过去,淡淡道:“按手印,按完你就可以走了。” 小严看着他自大的模样,嗤笑一声,收回翘在桌沿的腿,拿过契约,看了起来。 看了两眼,他的脸上露出怒意:“万凌云,你真无耻!” 他将国各地的城池划分了区域,只许于寒舟在几个偏远、穷苦的地方做生意。 万凌云面色不改,淡淡说道:“按吧。按了,你们的货就还给你们。” 小严眼中燃着两簇怒火,直直看着他:“万凌云,对一个你曾经辜负的人如此卑鄙,你亏不亏心?” 万凌云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但很快他收拾好表情,淡淡说道:“商场便是如此,何况我已让过她许多次?” 小严嗤笑一声:“你让过什么?齐王那次吗?” 齐王那次,分明是于寒舟的马更好一些,齐王好宝马,见猎心喜,哪里还看得上万凌云的马? 万凌云比不上于寒舟,便以相让为借口,真是好大的脸! “你,脸大如盆!”小严呸了他一声,“不使卑鄙手段,不使下三滥的手段,光明正大的比,你比得上姐姐吗?” 他将袖子一挽,拿起桌上的纸,铺好,提笔书写起来。 这间雅间是上等房间,笔墨纸砚都有,小严大笔一挥,很快写完了一张。字数不多不少,同万凌云的那一张一模一样。 只不过,名字换成了万凌云的。 来之前于寒舟便吩咐过,不论万凌云提什么要求,部反弹给他。 他把笔一放,看着万凌云道:“你签!” 万凌云一愣,皱着眉头说道:“你什么意思?” 这里是他摆的场子,让于寒舟签字的。于寒舟不来,小严签字也是一样。现在这样,是搞什么? 只见小严似笑非笑,说道:“你可以不签。但若你不签,回到家后,可就见不到你的妻儿了。” 万凌云面色大变:“你说什么?!” 小严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又一次把两只脚翘起来,搭在桌沿上,慢悠悠地晃。 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解气:“你以为姐姐不来,是做什么去了?” “不可能!”万凌云喝道,登时站起。因为用力过猛,椅子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紧紧抿着唇,脸色铁青:“烟儿不是这种人!” 小严听他唤“烟儿”,眼底涌现嫌恶:“若你信,你就签。若不信,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他微微挑起眉头,“不过,若你现在走了,想要再签这张纸,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万凌云铁青着脸,看着这个张狂的少年。他不过十七岁,比自己小了快有一轮,明明是只没有爪牙的老虎,竟把他逼迫至此。 万凌云面上无光,愤怒不已。除了愤怒之外,还有着说不出口的羞耻。这是于寒舟如今看上的人。他难以接受自己在他面前处于劣势。 他铁青着脸,冷冷地看了小严一眼,扭头就走。 小严看着他的背影,吹了声口哨,并未挽留。拿起那张纸举在眼前,左看看,右看看,轻轻地笑。 万凌云急匆匆下楼。他要回山庄,看看江悦和孩子们。刚下楼,牵过自己的马,就听到头顶上响起一声嘹亮的口哨。他不由得抬起头,就见少年懒洋洋地趴在三楼窗口,冲他笑:“万庄主,我可不是在诈你。” 万凌云冷冷看他一眼,翻身上马:“驾!” 风声刮过脸庞。他心中焦急万分,又渐渐生出许多疑虑。 小严为何没有留他? 于寒舟真的做得出这种事吗? 如果小严说的是真的,那他现在回去,看到的便是空空如也的山庄。 想到这里,他勒紧马绳:“吁!” 马蹄踏动,原地转圈,犹如万凌云纷乱的内心。他不信,认为小严在诈他,心里想着,山庄内的护卫和家丁足不足够? 他越想越乱,一时觉得小严在诈他,此事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一时又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于寒舟真的带走了江悦和孩子们。 小严在包厢内喝了半壶茶,见万凌云迟迟不来,正准备起身。 蓦的,包厢门被推开了,万凌云大步走了进来。 小严笑了笑:“万庄主信我了?” 万凌云冷笑一声,探索向他擒来:“你跟我一起走!” 如果小严说的是真的,他正好拿他当人质,去交换江悦和孩子们。如果他说的是假的,等他回到龙泉山庄,看到完好无损的江悦和孩子们,正好让他把手印摁了。 万凌云曾经学过擒拿,招式虎虎生风,处处朝着小严的要害擒去,半丝也不留手。 他眼神冷酷,招式也渐渐毒辣起来。这个张狂的小子,几次三番对他无礼,他要教训教训他。 小严倒是不曾预料他会如此,但他也不慌乱。拿出防身的银针,刺向万凌云的穴位。 他自小学医,准头好得很,手腕几番翻转,就把万凌云撂倒了。 “砰”的一声,万凌云沉沉地倒在地上。 小严的银针上淬了麻药,万凌云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一张口还能说话:“你放了我!” 小严嗤笑一声,抬脚踢了踢他:“放了你?我傻不傻?你专程来擒我,还想让我放了你?” 拿过桌上的契约,在万凌云身前蹲下,用银针刺破他的手指,在上面按下手印。 万凌云愤怒地瞪着他,破口大骂。小严撇了撇嘴,眼珠一转,忽然生出另外的主意来。 他把桌上的白纸都拿过来,把万凌云的手指刺破了一次又一次,在上面按下许多手印。 收好这些空白的纸张,他笑着站起身,俯视着万凌云道:“别惹我,更别招惹姐姐,不然你的家产,你的马场,你的宅院,你的妻儿、下人,都——” 他拉长了尾音,并未说完。 万凌云瞪大眼睛,用力挣扎想要起来,但却动弹不得,脸色涨得通红。 小严懒得看他,扭头走了。下楼后,他拍了拍胸口那一叠,颇为自得。 回去后,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夸他聪明。他又想到临走前,她移开目光,不敢看他的样子,眼底渐渐涌动出炽热的光。 于寒舟此时正在跟江悦面对面交谈。 她倒没有硬生生地冲进龙泉山庄去绑人,只叫人给江悦送了一封信,说万凌云约她在哪里相会,问她要不要听听万凌云说什么? 简单两句话,就把江悦钓了出来。 13、前妻13 () 于寒舟并没有动江悦的两个孩子。 万凌云是一个“深情”的男人,他的老婆在她手里,他不会不管。因此,只要江悦来了,想要万凌云签什么,他就会签什么。 江悦见了于寒舟,第一句话便是认错:“当年是我们对不住你。但是已经过去这么久,凌云也让了你那么多,你能不能放过我们?” 大家都是女人。女人看女人,总是有着天生的直觉。当年于寒舟办马场,江悦第一直觉就是她在针对龙泉山庄。否则,她有的是路子,为何偏偏选这个? 于寒舟坐在桌边,悠悠地喝茶,抬眼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江悦从前见了她,心虚的很,如今半点儿也不心虚了:“小飞还在龙泉山庄,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总不能不管他?”说这话时,她带了点谴责,“你把龙泉山庄挤垮,让小飞怎么办?” 于寒舟不说话。 江悦又道:“你同龙泉山庄不对付,小飞夹在你和凌云中间,多难?一个是他的亲娘,一个是他的亲爹,他还只是个孩子,你能不能为他考虑一点?” 于寒舟忍不住笑了:“听你的口气,仿佛你才是他的亲娘,我倒是后娘了。” 江悦微微抬起下巴:“我既然嫁了凌云,就会把他的孩子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一样。”说到这里,她微皱眉头,“苏凝烟,你当年丢下小飞就走,对他不管不问,现在又这样,你能不能有点为人母的自觉?” 于寒舟笑意一敛,抬眼看她:“你变得油腻了。” 江悦一愣:“什么?” 于寒舟便道:“一心钻进钱眼里,还要拿着感情做幌子说事。” 她不就是想叫她不要跟龙泉山庄对着干吗?怕小飞为难?那为什么不是万凌云不要跟她对着干? 再说,她本本分分做生意,招谁惹谁了?天底下就只有他们姓万的能做这行吗? 当年的江悦,虽然有一些小心机,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单纯的姑娘。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地道,还会感到羞愧。现在的江悦,成熟了很多,坦然面对内心的贪婪,还能面不改色地扯大旗。 富裕而平静的生活,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你拿小飞当亲生儿子,我很感谢你,”于寒舟放下茶杯,看着她道:“前提是你真的拿他当亲生儿子对待!” 江悦到底待小飞如何,还不够明显吗?小飞到现在还是个傻子! 江悦想说她当然拿小飞当亲生儿子对待,但是看着于寒舟微寒的眼眸,话到嘴边,就仿佛被封住了嘴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让了你那么多。”心念转动,江悦放缓了口吻,“这些年你过得不错,收手吧。” 话中有了些恳求。 见她不再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说话,于寒舟便也不难为她,说道:“你有了两个孩子吧?” 江悦点点头:“对。”面上流露出喜悦和骄傲,是刚才提及小飞时所没有的。 于寒舟嗤笑一声。 “万凌云的东西本来都是小飞的。”她道,“现在你生了两个孩子,以后说不定还会生,那么万凌云的东西,小飞最多只得三分之一。” 江悦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当然知道这个。她说不出让自己的儿子不跟小飞抢的话,她的儿子也是万凌云的孩子,理当有一份。 她明白过来,于寒舟是不会收手的。哪怕为了小飞,她也不会收手。 于是,她不再幻想什么,挺直了腰板说道:“当年我们愧对你,凌云事事让着你,我没说什么,现在已经够了,我们补偿你的足够了,从今往后我们不会再让步!”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警告。如果于寒舟再不识相,他们就要对她做什么了。 于寒舟便笑起来。 天真。 她真以为现在的情形,还是万凌云说了算?以为龙泉山庄还是当年的龙泉山庄? “夫人……”有下人进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得知小严回来了,事情办得很顺利,于寒舟不打算跟江悦多说,淡淡地道:“你回去后,尽可以跟万凌云说一说,试试看。” 她说得轻描淡写,落在江悦耳中,只当她是在挑衅,气得脸都红了:“当年他爱的人是你,现在他爱的人是我!”说话时,她想起自己的两个孩子,那么可爱,个个都像万凌云,而万凌云也很疼爱他们,她更有底气,扬起下巴道:“你好自为之!” 转身骄傲离去。 于寒舟对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咱们也走吧。” 回到马场。 “我这边很顺利。”坐在厅中,于寒舟说道。 她一向言简意赅,小严习惯了,说道:“我也很顺利。”说到这里,他挑了挑眉,露出一点兴奋,“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他掏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摊在桌上:“姐姐你看。” 他贼兮兮的目光,看得于寒舟不禁好奇起来,拿过那一叠纸,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手印,挑眉:“你小子,可以啊!” 小严便嘻嘻地笑。 笑声就在耳边,离得过于近了。于寒舟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才抬起头来看他,赞许道:“不错,这次你办得很漂亮。” 小严见她躲避,眼底灼灼,又凑了过来,眼神极为认真:“姐姐,你真的忘了他吗?” 当年跟万凌云和离,于寒舟一直没表现得多么伤心。旁人都以为她把心事压在心底,赞叹她坚强,更不敢提这回事。小严跟他们一样。 外人都知道万凌云是个深情重义的好男人,于寒舟曾经跟他幸福地过了几年,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发生那回事,作为旁观者,小严都气愤不已,何况是于寒舟? 于寒舟有些无语:“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还记得他?” 她眸光清清冷冷,犹如山涧寒潭,犹如溪涧山泉,清澈见底,仿佛当年那回事,没有在她心中留下一丝阴霾。 她是真的忘了,她便是如此看得开。小严意识到这一点,顿时笑得灿烂。 俊秀的少年,笑得毫不遮掩,灿烂的模样,于寒舟一时间被晃到,嘀咕几声,问他:“你考虑得如何了,打算何时成亲,早做准备。” 小严听她问,脸上的笑意终于敛起几分。眸中涌动着暗浓的情愫,别开视线,靠坐在椅背上,仰头看着房顶,轻声说道:“我都行,只看她的意思。” 于寒舟一顿。 就听他又道:“姐姐想知道我喜欢的那人,是什么样吗?” 于寒舟还未开口,就听他继续说起来:“我喜欢的那人啊,她极美,长得美,心也美。她极善良,从不跟人计较。待我也好,我从一见她,便敬慕她。” 于寒舟心头有些复杂。 她抿着唇,垂下眼睑,不说话。 小严一时间也止了话头。 静默。 于寒舟站起身来:“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 “姐姐。”小严叫住她,“我话还没有说完。” 于寒舟顿住脚步。 小严站起来,走到她的身后,说道:“我真的很喜欢她,可能她不相信,觉得我年岁小,不相信我能给她安稳可靠的生活。但我会等,等到我们的年纪差不多,她一定会相信我。” 于寒舟还有什么不明白? 嗓子有些干涩,她挤出一丝笑容:“你们的年纪怎么会差不多?你长大,她也在变老。” 谁知小严听了,竟然大笑起来:“姐姐,你错了!我一岁的时候,她九岁,年纪是我的九倍。我两岁的时候,她十岁,年纪是我的五倍。等到我五十岁,六十岁,她就是我的同龄人了!” 于寒舟心中一颤,像是被雏鸟撞进心房。有点暖,有点软,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软下心防。 “是吗?我怎不知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她背对着他道。 小严轻轻地回答:“是你啊。” 听到他亲口肯定,于寒舟被冰封的心发出一声脆裂声。片片坚冰碎裂,露出柔软的心房。 怦怦跳动。 纵然知道他只是孩子气的话,却仍是有些感动。 她一时间舍不得回头,兀自沉浸在这温暖柔软的情意当中。 此时此刻,她正被人喜欢着。 久久等不到她回答,小严终于忐忑起来:“姐姐?” 于寒舟仍是没有回头,问他道:“你何时生出这样的心意来?” 小严没有犹豫,说道:“那次我们去关外买马,大雪封山,我们被雪埋的时候。”他轻轻说着,轻轻上前半步,离她更近了一点。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臂的距离,他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微微的热度,直让他心跳砰砰如擂鼓,幸福又眩晕。 “姐姐那时不怕,我却很怕。”他说道。 他那时只有十四岁不到,努力想要保持镇定,保护她、安慰她。但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艰险的事,他吓坏了。 她却温柔笑着,沾了雪的手指轻轻弹他的额头,打趣他,给他讲故事。 他永远记得她那时的模样,美丽如神女。 他永远仰慕她,追随她,一生都不会离开她半步。 然而这些澎湃的情感,他难以说出口,只站在她身后,期待又忐忑地等待她的回应。 14、前妻14 () 于寒舟有些犹豫。 她现在的情形,想要再接受一段感情、一段婚姻,是有点尴尬的。 她已经和离过一次,如果这一次再失败了,难道还要和离吗?太不好看了。 倘若单单是顾忌到她自己,便也罢了,但她是红梅山庄的大小姐,如果传出和离两次的名声,实在有损红梅山庄的颜面。 可是于寒舟又不愿委屈自己,她若跟一个人处得不自在,她是必定要分开的。 于寒舟由此犹豫不决。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渴望一段亲密关系的。到了晚上,会有人给她暖被窝,两个人互相依偎着,传达着彼此的体温。额抵着额,低声说些体己话。 可这里是古代,想要一段亲密关系,势必要成亲。偏偏她已经和离过一次了,这让她有些头疼。 除此之外,还因为小严的年纪,他实在太小了。他才十七岁,比她小了足足八岁。 尤其是初见他的时候,他才十三岁,于寒舟是实打实把他当成弟弟看待的。 忽然这样子,她有点凌乱。 “我这会儿不能给你答复。”她说道,头也没回,抬脚走了出去。 于寒舟来到红梅山庄。 她首先将万凌云做的事对苏父和苏长兄说了。在此之前,因为万凌云的种种相让,苏父和苏长兄都觉得他为人不错,还觉得于寒舟跟他和离很可惜。今天于寒舟便揭穿了他的真面目。 “爹,哥哥,他真的不是个好人,即便当初的他很可靠,但他如今实在卑劣,他把对待别人的那一套手段用到了我的头上。”于寒舟说道。 “这些年来,他真的对我很容忍吗?没有把用在别人的那一套卑鄙手段用在我头上,这就叫纵容我?我倒觉得,他不是容忍,而是我背后有红梅山庄,他不敢。”于寒舟说道。 她不承这份情,她不认为万凌云是在相让,也不感激他所谓的相让。 苏父和苏长兄听到这番话,都叹了口气。当年,哪里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烟儿别怕,”苏父说道,“龙泉山庄早已不复当日,甚至用不着咱们出手,有的人是收拾他。”又夸赞于寒舟和小严,“你们两个这件事实在做得鬼灵精。” 于寒舟便笑了笑。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将小严的事说出来。她自己尚且没有拿定主意。 当天晚上,于寒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 三更时,她困倦不堪,终于拿定主意。不就是怕他以后变了心,变了模样,她与他相处不快吗?调、教一番就是了。如果调、教也不行,便杀了他。 于寒舟冷酷地想,那时他死了,她成了寡妇,就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了,最多说她命不好。 想到这里,她心神一松,睡了过去。 小严这一晚却是片刻也没合眼。他忐忑不已,于寒舟不给他一个答复,他片刻也睡不着。 他以为自己要等许久,于寒舟才会给他一个答复,没想到次日于寒舟就把他叫到身前。 “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于寒舟第一句话就说了这个。 小严顿时眼前一亮:“姐姐,你信我?” 于寒舟微笑着点头:“我信你。” 喜欢是一种很难掩饰,也很难伪装的情绪。他在她身边多年,她早知他的禀性。此时此刻,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她。 少年俊秀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姐姐,那你……” 他想问,你是怎么想的?答应跟我在一起吗?他心头怦怦地跳,紧张得不行。 “你现在还小,”于寒舟说道,看着他忽然紧张起来的神情,继续说道:“等你见识了世界,如果还喜欢我,我就答应你。” 小严抿了抿唇。他知道她的顾虑。她担心他少年心性不定,如今喜欢她,过不几年又喜欢别人。他没有解释,因为他知道,嘴上说得再多,都没有用。 只是无奈地问:“姐姐,那你要我怎样见识世界?” 于寒舟道:“你去历练吧。三年后,你回来,如果还喜欢我,我就跟你成亲。” 他有一手卓绝的医术,这几年跟在于寒舟身边都没有施展几分,在为她忙前忙后。于寒舟心想,如果婆婆知道了,恐怕要责骂她。 三年?小严并未觉得怎样。他还年轻,三年时间,他等得起。 但他惦记一事:“我走可以,但如果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接近你、讨好你,打动了你,等我回来你已经嫁了人,我怎么办?” 于寒舟哈哈大笑,抬起手,想拍他的肩,但他太高了,于是改为拍他的手臂,柔声说道:“不会有人比你好了。” 小严脸上一红,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说道:“那一言为定。” 于寒舟点点头:“一言为定。” 事不宜迟,小严很快收拾了东西。早走一日,便早回来一日。他想早早回来跟她在一起。然而临走,他又十分舍不得,恋恋不舍地看着于寒舟:“姐姐,我会想你的。” 少年自出谷以来,从没有离开她这么久。 他诚挚又清澈的目光,看得于寒舟心中一软:“我也会想你的。” 小严听了这话,面上的低落才拂去几分,说道:“那我给姐姐写信。” 于寒舟便道:“我会给你回信的。” 小严这下高兴起来,笑得眼睛都弯了。她会想他,还会回他的信,那种被撵走的情绪顿时散去大半,空空落落的心也落到实处。 “那我走了。”他轻声道,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龙泉山庄。 江悦和万凌云之间的气氛犹如冰封。那天回去之后,万凌云见到龙泉山庄没有人,就知道小严没有骗他,于寒舟果然是把江悦弄走了。但是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强行掳走,而是用一封信把江悦约了出去。 就因为这个,他签下了那份条款!等到江悦回来,万凌云便埋怨道:“谁叫你跟她出去的?” “我跟她出去怎么了?”被他知道,江悦也不心虚,把跟于寒舟见面交谈的事说了,末了她道:“以后不能再这样让着她了,哪怕是为了孩子们也不能如此。” 万凌云自嘲一笑,让着她?他现在有什么资格让着她?签了那款条约,往后再做生意不知多难,他怎么跟于寒舟争? 他有些后悔,这本是他写下给于寒舟签的,到最后竟然落到自己头上。他心情很是复杂,虽然不愿承认,却仍是想到一句话:咎由自取。 从此往后,他便要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生意了。 “你什么意思?”江悦见他不语,瞪大眼睛。 她从于寒舟那里回来,心里就一直惦记着,想着万凌云是不是还惦记着她,不肯跟她相争?这会儿听到万凌云果然没有跟她相争的意思,心中一沉:“你怎么答应我的?你是不是说过,往后心里只有我一个,跟我好好过日子?你是不是答应过我?” 万凌云道:“是,是这样,但今天发生了一回事。”他把自己那边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不可能!你骗我!”江悦道,她满眼失望,只觉得万凌云为了苏凝烟,又骗她,“你上次就是骗我的,是不是?你心中还爱着她,是不是?” 她气愤极了,失望地道:“你现在为了她又骗我!说什么我被掳走,我何时被掳走?我是龙泉山庄的夫人,她敢掳我,不怕官府抓她?万凌云,你就算敷衍我,也找个好点的借口!” 万凌云几次想说话,都被她打断,一句话也没说出口,被劈头盖脸地责骂了一通。 他脸上也不好看起来,明明就是她被于寒舟约走,使得他受顾忌,这才签下了那份条款。 “你不讲理。”他微怒道。 江悦更气愤了:“我不讲理?你骗我,还说我不讲理?万凌云,我嫁给你三年多,我得到了什么好处?我天天受委屈!你每天躺在我身边,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你一出门,我便要担忧,你是不是又去找她了?我天天担惊受怕!” 她说着,就哭了出来。 万凌云见她哭,禁不住心中一软。他当然知道她受的委屈,这些事的确是他对不住她。 “对不起。”他道歉。 江悦抹掉眼泪,说道:“那你去跟她争啊!你不要再让着她!她现在是我们的劲敌,她把我们的生意抢走了,我们怎么过活?我们有三个孩子,小飞九岁了,再过几年就要说亲了,你不想给他说门好亲事吗?” 说着,又忍不住心灰意冷:“我算什么?我担心他做什么?他亲爹亲娘都不管他,要我来操这份心?” 她往桌边一坐:“随你便吧,我是不管了。” 她心灰意冷的样子,看得万凌云心中疲惫不已:“我会好好想想的。” 他要想一想,如何挽回劣势?既然于寒舟对他使出这样的手段,那么他也不必再顾念旧情了。 江悦却又误会了,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居然还要想一想才跟于寒舟去争,顿时心如死灰。看都不看他,站起身来,夺门而出。 15、前妻15 () 小飞来到红梅山庄,对大表哥诉苦:“我好难啊!”他哭丧着脸,说道:“悦悦说我是白眼狼,我爹每天忙得不着家,弟弟们被奶娘抱着,都不亲我,我娘也对我淡淡的。” 好像忽然间就变了,从前所有人都疼爱他一个,现在疼爱他的一个也没有。 为什么忽然就变了?小飞茫然地想。 大表哥皱了皱眉,说道:“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你把姑姑放在哪里?放在最后,连你的两个弟弟都不如!你还怪姑姑不亲近你?” 小飞一愣:“不是,不是这样,我很亲近我娘,我只是,只是……”说到最后,他也没说出什么来。 大表哥看着他目光有些失望:“小飞,你没立场。你至少占一方,这样至少一方喜欢你。可你现在谁也不占,想着两头讨好,你这样下去,没有人喜欢你。” 小飞愣住。 大表哥本来有点生气,不想理会他,但是看着他这么傻,龙泉山庄也没人教他,忍不住道:“姑姑和龙泉山庄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这么多年下来,你不明白吗?” 小飞想问,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隐隐约约明白,于寒舟和龙泉山庄,的确不能和平共处,两方势必要没落一方。 于是他就没有问出口,只是低下头,闷闷不乐。 “你现在有爹,有娘,有弟弟,你为什么非得姑姑也跟你好?”大表哥道。 “她是我娘啊。”小飞说道。 “你娘是江悦。”大表哥毫不客气地道,“小飞,你不小了,该懂事了。从前没有人逼迫你,你爱怎样便怎样。但你现在长大了,该好好想一想了,到底要站哪边?如果你要站在龙泉山庄那边,往后便不要来了。如果你站在姑姑这边,那就不要再回龙泉山庄了。” 说着,他站起来叫道:“来人,送小飞回龙泉山庄!” 小飞猝不及防被撵了,急忙道:“表哥,表哥不要撵我!” 大表哥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吧。” 小飞头一次被红梅山庄赶了出去。站在山庄外,他愣愣地看着大门,快要哭出来。 这几年中,他每次不乐,总会来到红梅山庄,因为外公外婆、舅舅舅母、表哥表弟表妹,都待他很好。这里好像没有纷争的世外桃源,他从来不会感到难过。但现在这里对他关上了门,不许他再进去,他难过得快要哭出来。 再难过,他也进不去红梅山庄,不得不回了家。 他开始思索,要站在哪一方? 江悦曾经给过他快乐和温暖。那是于寒舟没回来的时候,他把江悦认为自己的娘,和爹一起,一家三口过得快乐极了。 后来于寒舟回来了,又很快走了,家里还是他们一家三口,却不复轻松和快乐,悦悦和爹总是吵架。 再后来,江悦生了弟弟,又生了弟弟,渐渐顾不上他。快乐的日子其实不多,是他一直陷在里面没有出来,现在他走出来了,也看清楚了,那些快乐温暖的日子不会再回来了。 而于寒舟,他每次去红梅山庄,她都待他不错,他很快乐,虽然不够温暖,但他也很喜欢,因为跟于寒舟在一起的时光,轻松又自在。 父母之间,他站谁?亲娘和后娘之间,他又站谁?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他从前一直极力避免做出选择,但现在他不得不做出了。 父母之间,他选择父亲,他是父亲的儿子。而且父亲明显没有母亲那么厉害,他作为长子应当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亲娘和后娘之间,他谁也不站。江悦曾经对他好过,于寒舟对他也很好,她们都对他好,他都要孝敬她们。 作出抉择后,他找到万凌云,说道:“爹,我们不要只做马匹生意了,我们做点别的吧?” 他虽然选择了万凌云,但却不想和于寒舟杠上。那是他的娘,他怎么能不孝? “爹,我们做别的不好吗?天底下这么多生意,我们非得做这个吗?”他说道。 现在已经不是万凌云想不想的事,而是他能不能的事。于寒舟的生意越做越大,名气越来越盛,还给他限定了生意范围。想到那张契约,万凌云就苦笑。 父子两个商议了一番。通过这次商议,万凌云发现儿子长大了,可以栽培了,他很欣慰。 万凌云和小飞修复了父子关系。江悦得知小飞劝万凌云做别的生意,只觉得他是个十足的白眼狼,不论对他多好,他都向着他的亲娘。 由此,彻底对他寒了心,再不肯好好跟他说话,哪怕面子上的嘘寒问暖都不做了,她专心培养自己的两个儿子,并且不许两个孩子和小飞亲近。 小飞一开始很伤心,后来也对江悦有点气。他又去了红梅山庄,找对大表哥诉苦。 虽然大表哥说,如果他站龙泉山庄就再也不能来红梅山庄,但小飞厚着脸皮又来了。 “表哥,我是你的表弟,我是我娘的儿子,等我长大了,我要孝敬我娘的,我从小在红梅山庄长大,舅舅舅母都疼我,我也要孝敬他们。表哥,你对我好,表弟表妹对我也好,我也要疼爱他们,我就要来红梅山庄,我也是红梅山庄的人。” 大表哥拿他没办法。对他这种厚脸皮、一根傻筋很无语,总不能真的把他轰走。 “悦悦怪我是白眼儿狼,她不理会我,拿我当空气。这就罢了,她还不许我两个弟弟亲近我。”小飞诉苦道,“可我怎么能对付我娘?她是我娘啊,我亲娘!我岂能不孝?” 他碌模蟊砀缭缇拖肮吡怂牡滦裕缇筒蝗八耍吞底牛蠖浣叶涑觥7凑》梢膊皇侨盟弥饕猓看伪г雇炅司兔皇氯艘谎酱e茏磐媪恕 何况,他如今长大了,要跟着万凌云学着做生意,并不能常来,三四个月才能来住两三天。大表哥见他成熟了很多,明显瘦了,也有些心疼他,每次他来,都带他吃吃喝喝玩玩,不谈那些糟心事。 一转眼,三年过去。 小严回来了。 “姐姐,我回来了。”他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把自己打扮一番,然后去见于寒舟。 三年过去,小严二十岁了,他又长高几分,原本削瘦单薄的少年身形,变得健硕挺拔,是个十足的青年模样了。 脸庞仍是那般俊秀,然而眸光烁烁,已经不再是一眼望透的纯真。 他站在于寒舟身前,低着头看她,身上明显散发出一股侵略气息,那是独属于求偶期男子的侵略性。 于寒舟微微抬头,看着他。 纵然他的模样有了些变化,但他仍是喜欢她的,只从他的眼神中,于寒舟就明白了。 “你回来了。”她说道。 “我回来了。”小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姐姐的话还作数吗?” 于寒舟便笑了,点点头:“作数。” 小严的眼中顿时迸出一股灼人的明亮,上前一步,直直将她抱住,抱得紧紧的。 “太好了。”他的脸颊贴着她柔顺的秀发,声音因为紧张与兴奋而有些发抖,“姐姐还是这么想,太好了。” 他回来之前曾经想过,如果她变了心意,他要怎样? 他不会放过她。 三年的游历,他见了许多人,经了许多事,才知道当年跟在她身边,受了她多少庇护。他愈发明白,她待他究竟有多好。岂会容忍她嫁给别人? 而他也万分感激,她让他去游历。独自闯荡过,才会知道这世道艰难,这人心艰险。才会更加明白,珍宝在何处。 如今,他回来了,而她还在原地等他,一股莫大的幸福感,从心中油然升起。他紧紧抱着她,哑声道:“姐姐,我真高兴。” 于寒舟有些好笑,男子浓烈的气息涌入鼻尖,让她的心跳微微加快。 她已经是二十八岁的成熟女人了。 “我也很高兴,你还是你。”她道。 这是一段天赐的缘分,她掉下山崖,被他捡了,她伤得那么重,昏迷了一年多,他坚持不放弃,让婆婆救她。后来她醒了,他随她出谷,跟在她身边,受她的庇护和教导。 他喜欢她,她也不讨厌他。 别离三年,他们仍然在原处等着对方。 苏父和苏母对这段缘分都很感慨。如果是当年的小严提起这件事,他们一定不会答应,但是三年过去,他是个成熟的男子了,他经历了许多事,还是喜欢于寒舟,那就是真的喜欢,而且懂得珍惜。 而于寒舟虽然比他大八岁,但是这些年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的年纪,两个人站在一处,虽然能看得出女大男小,却并不突兀。反而男子挺拔俊秀,女子清丽动人,看上去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严以家传医术做聘礼,迎娶了于寒舟。 他们成亲的消息散出去,江湖上许多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道贺。那些指着于寒舟压下龙泉山庄的商人们也送来丰厚的贺礼。至于龙泉山庄,万凌云听到他们要成亲了,怅然了许久。 他当初就知道这个少年的心思,以为他们很快会在一起。没想到,小严忽然离开了,还奇怪过。现在他回来了,两个人走在一起,再没有别的事能阻隔他们,他心里有些酸楚。 这酸楚的模样被江悦看到了,隔着窗子冷笑一声,扭头走了。 这三年中,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愈发不好。江悦认为他心中还有前妻,而万凌云的辩解又不得其法。两个人互相没有信任,感情越来越差。 16、前妻16 () 一转眼,又是三年过去。 于寒舟和小严的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小严很体贴她,许是年纪比她小的缘故,对她总有些敬慕,事事以她为尊。他在外面叫她夫人,回到屋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又会唤她姐姐。 极亲密的时候,他便一脸心驰神往的神情,叫道:“姐姐,你疼疼我。” 极大的满足了于寒舟的需求和喜好。 她那时答应他,便是想要找一个贴心人,事事商量,你宠我、我疼你的过日子。到了晚上,她会偎在他肩头,两人或五指相扣,或相拥着,慵懒地说些有意思没意思的话儿。 小严做得比她想象中的还好些。他是个活泼的性子,总有些奇异的点子,时不时哄她开心。 后来两人生了一个女儿,他极喜爱她,但是宠女儿的同时,也从不忽略于寒舟:“女儿长大了要嫁出去的,夫人才是伴我一生的人。” 跟他们越来越幸福的生活作对比的,是日渐冰冷灰暗的万凌云和江悦夫妇。当年,江悦对万凌云寒了心,再不肯爱他,万凌云反倒醒悟过来了,后悔万分,常常哄她。 他哄起人来,很有一套,但如今的龙泉山庄不比当年,生意跌落许多,名望也不再如昨。往常江悦出去订些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人家总是毕恭毕敬,如今怠慢许多不说,甚至有时不接她的生意。她将此部归因于万凌云不争气,不肯跟于寒舟杠上,事事容忍才会如此。 她有这个心结,总也解不开,就不爱搭理万凌云。她的孩子们渐渐长大了,她要教育孩子们,生活重心渐渐转移,对万凌云的感情越来越淡,夫妻之间相敬如冰。 万凌云心中苦闷,便对老管家诉苦:“我为何会过成这样?” 他明明极力避免的。 自从龙泉山庄没落以来,庄里的下人们也不好管教了,偷奸耍滑的比比皆是,江悦又不大管这个,老管家疲于处理这些事情,早已经白了头发。如今听得他最疼爱的少爷问话,心酸得险些掉下泪来。 万凌云自己不觉得,但老管家是眼睁睁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形渐渐坍塌,眉心因为常常皱着而生出一条明显的竖纹,一看就是日子过得苦闷。 “她总认为我不肯跟烟儿争。”万凌云苦笑道,“我哪里是不肯跟她争?我当年大意,视她为小猫,一不留神,她长成了大虎。我不是不跟她争,我……我是争不过。” 他从前不肯承认这一点。哪怕那是他曾经爱过的人,他也不想承认,他居然不如她。 现在江湖上谁人不知,他被曾经辜负的前妻压得灰头土脸?他再不想承认,这已经是事实了。 “我争不过。”他提着酒坛,灌了满口的冷酒,“如今我也……不敢争了。” 他得罪不起她。 她现在不搭理龙泉山庄,多少是看在小飞的面子上。如果他不识相,可能龙泉山庄都要不在了。甚至不用她出手,只要她不再罩着他,那些他曾经的仇家就能将他吞了。 是的,她现在就是这般厉害。当年那些捧她起来的老狐狸们,现在心里也不好受。她现在是商会的会长,带着众人修路、架桥、建驿站和仓库,所有人都尝到了甜头,谁敢不听她的? 他这些年还能做点生意,凭她照拂。 “我真是……”他满口苦涩,都尝不出酒水的味道了。心中涩成一团,他仰头又灌起来。 “少爷,少喝些吧。”老管家劝道,“大公子性子单纯,还不成气候,龙泉山庄还指着您哪!” 小飞今年十五岁了,这几年跟在万凌云身边学了很多,但他天性单纯,要他扛起整个龙泉山庄,老管家很是不忍。 万凌云自嘲道:“我死了,说不定龙泉山庄会更好些。”他将坛子冲了冲红梅山庄的方向,“那位是他亲娘,绝不会不管他。” 老管家见他这样消沉,心痛极了。当年苏凝烟坠下山崖,万凌云以为她死了,也曾消沉过。但那时他年轻,还有一个儿子,时间久了总能过去的。如今却不同了,他鬓角生出了白发,眼角也有了细纹,加上颓废的神情,神仙难救。 “我去劝劝夫人。”老管家叹了口气道。 也许,如果江悦肯原谅他,再跟他好好过日子,他的少爷会好起来的。 然而江悦听了他的话,面上冷冷的,眼里带了自嘲:“你知道当年我喜欢他什么吗?我喜欢他的痴情。” 说到这里,她满眼苦涩。 她那时见他这样年轻俊美又多金的男人,居然为了妻子的去世消沉那么久,顿时为他的痴心所打动。她想要温暖他,让他重新活过来,跟她好好过日子。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他的痴情,是一把没有柄的利剑。谁碰,谁伤。 她早已经不恨于寒舟了。相反,她佩服她,认为她聪明,早早离开这个只会伤人的男人。 “我从来不想他真的把苏凝烟怎么样。”她说道,“我只是想让他更爱我一点,心里只爱我一个。可是他连这个都不肯,还说谎骗我。” 她冷冷地自嘲着,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我曾经抱有多深的期望,后来就对他多失望。” 那个男人,捂不热的。 “夫人,老爷心中只有你一个。”老管家说道,“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心里想什么,我最清楚了。他早已经不爱那个女人了,夫人不要误会他。” “你回去吧。”江悦挥手叫老管家退下。 他现在爱谁不爱谁,她难道还稀罕么?她有两个孩子,日后指着两个孩子过活,她早已对他没了期望。 江悦不搭理万凌云,被她悉心教导的两个孩子也不喜万凌云,认为他负了母亲,见到他就没好脸色。 小飞这几年常常在外面跑,他十二岁就开始在外面跑生意了,不爱回家。家里冷冰冰的,父亲跟个死人一样,江悦看他跟空气一样,两个弟弟从不亲近他,他一年到头鲜少回来。 有空就往红梅山庄跑。 于寒舟从一开始就待他不热络,这些年下来,既没有待他亲近多少,也没有疏远多少,他反而感到心安。而且他自从长大后,慢慢懂事了,知道自己当年犯了多大的错。 他在母亲最难的时候,站在她的仇家那边,她如今还肯认他,实在是心地宽厚了。因此,他不在意于寒舟待他的冷淡,反而努力亲近她。 他在外面跑生意,是有账本的,他自然不能挪动家里的银子讨好她,那样对谁都不好。但他自己有点私房,除了货物之外,多少也有些不记账的玩意儿,他都拿去红梅山庄,孝敬于寒舟。除了于寒舟之外,他给小妹妹也有一份。 于寒舟并不教着女儿疏离小飞。小飞终于有了一个血亲,最喜欢把小妹妹举起来,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到处带着她玩。有了好玩意儿,也都想着她,兄妹两个的关系很亲近。 至于龙泉山庄那边,小飞早早就死心了。他越长大越明白,江悦不可能待见他,而他跟两个异母兄弟也不可能亲厚。他只跟在万凌云身边,学些立足的本事。 “你年纪也渐渐大了,婚事怎么说?”一日,于寒舟叫过小飞问道,“江悦为你张罗吗?” 小飞笑得很爽朗:“她不管我!” 于寒舟:“……”这傻儿子,他后娘不管他,他高兴个什么劲儿?转念又想,江悦不管他,也是好事,便道:“那你是怎样打算?说来听听。” 小飞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直接说道:“我想叫娘给我张罗。如果娘不得闲,我就去缠舅舅和舅母,他们不会不管我的。” 于寒舟:“……” “我是他们的半个儿子!”小飞又道。 于寒舟低头端了茶,轻啜一口,半讥半讽:“你是你爹的儿子,是江悦的半个儿子,是我的儿子,是哥哥嫂子的半个儿子,你可真厉害,打算把自己劈成几份啊?” 小飞眼里的神采暗淡下去。嘴唇动了动,垂下了眼睛。良久,他才道:“对我好的人,我都要对他们好。” 于寒舟一顿,心情有些复杂。 这傻子。 “你到处对别人好,有几分心思放自己身上?儿子,你首先要对自己好。”她道。 小飞从没有听过她叫他“儿子”,她待他总是淡淡的,日常见了他,便是“你来了”,“你要走了”,总是“你”啊“你”的,有时会叫他小飞。他一直以为,她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毕竟,他当年那么浑。 他是个感性的少年,当下眼里就涌出水光,又不肯哭出声,便用袖子抹脸:“我好的,我好好的,娘不必担心我。” 于寒舟并不哄他。等他情绪平复一点了,就道:“你的婚事我给你记着了,回去吧。” 她这样冷淡,但小飞仍是很高兴。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顿住脚步,扭头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厚脸皮:“娘,那你快点啊,我想早点成亲。” 于寒舟:“……” 她点点头:“好,我晓得了。” 他便兴冲冲地跑走了。 于寒舟如今是有点人脉的,她寻了半年,挑中了一个姑娘。家世一般,姑娘有点小心眼,脾气不大好,但是很漂亮。 她对小飞说:“你是个傻的,也不会照顾自己,我给你找个厉害的媳妇,她能管着你,也会对你好的。” 小飞很高兴:“娘这么聪明,我都听娘的。” 两个孩子私下里见了一面,互相都还算满意。小飞是满意的,因为那个姑娘很漂亮,他一见就喜欢上了,私下里跟大表哥说:“我这样的人,家里一团糟,我自己又笨,配得上谁?人家肯嫁我,我就知足。” 那姑娘也很满意小飞,回去后跟家里说:“他很英俊,人也善良。虽然傻乎乎的,但这样一来,成亲后绝不会欺负我。” 于寒舟出了一笔聘礼,叫人送去了龙泉山庄,跟万凌云准备的那份一起。 江悦知道了,什么也没说。她如今是不管小飞了,既不管他,也不坏他好事。 小飞成亲后,从家里搬了出去,他用了媳妇教他的话:“她从小在家娇惯着,我不想她嫁给我就受委屈,我们搬出去住。” 家里什么情形,万凌云当然知道,没阻拦。 江悦更不阻拦了,甚至破天荒地帮忙收拾东西。小飞一走,龙泉山庄就是她和她儿子的家了。 小飞的媳妇是个有主意的人,她家里虽然比不上龙泉山庄富裕,但聘礼是不少的,还有于寒舟给的那份。她瞧不上龙泉山庄的一团糟,懒得沾什么便宜,就叫小飞打理她的嫁妆。龙泉山庄的东西,给江悦的孩子们好了。 江悦的大儿子也有十岁了,可以被万凌云带在身边教导了。 小飞听媳妇的话,就跟万凌云说了此事。万凌云听了,有些怅惘。他虽然一团糟,但他的儿子没有因为一点东西就反目成仇,也算欣慰了。 不知不觉,小飞跟龙泉山庄的关系越来越远,只剩下逢年过节时回家吃顿饭了。倒是跟红梅山庄那边很亲近,时常有些信件和心意的来往。 这一年,下起了从没有过的大雪。一大清早,下人去敲万凌云的门,半晌没动静。推门进去,顿时传出一声惊叫:“老爷——” 万凌云死了。 他这几年过得苦闷,在小飞成亲搬走后就添了酗酒的毛病。江悦跟他不同房,因此他喝多了酒,没爬到床上去,活活冻死在地上,也没有人知晓。 于寒舟没参加他的葬礼,只出了份子钱,叫人送去了。 万凌云死后,江悦带着两个孩子过活。她的两个孩子如今都能独当一面了,互相扶持着,慢慢也把龙泉山庄撑了起来。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于寒舟的女儿都嫁为人妇。 她和小严仍如年轻时那般,甚至比那时更亲密,常常陪伴着到处走一走。 不经意间,她在街头看到了江悦。她和两个儿子出来,在茶馆里喝茶听书。于寒舟瞧着她,是个平静的妇人,但是眉眼如枯井一般。万凌云死后,她没有改嫁,于寒舟猜测,她始终过不了那个坎。 江悦也在抬头间看到了她。多年过去,于寒舟已经四十多的人了,但是保养得好,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身边有俊美的中年男子相陪,眉眼间动人的神采叫人嫉妒。 她们相视一眼,互相收回了视线。 17、假千金1 () 西装笔挺,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病床前,对着病床上因为失血过多而唇色苍白的女子凌厉谴责:“你以为你闹自杀,就能改变什么?不可能!” 他深邃的眸子流露出浓浓的厌恶:“你占了我妹妹的身份,二十二年!你享受了二十二年的呵护宠爱,我妹妹却吃了二十二年的苦!你以为自杀就能改变什么?痴心妄想!” 于寒舟垂着眸子,静静听着他骂。 手腕上传来阵阵剧痛——她现在是一个刚刚割腕自杀,才被抢救过来的年轻女子。 这次的任务是这样的。 故事的女主叫姜晴,是被一对夫妇出于私心调换了亲生女儿,抱养到自己家的豪门千金。 姜父姜母待姜晴并不好,因着不是亲生的,便待她如佣人一般,从姜晴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时,就各种使唤她,还不许她上学。是姜晴聪慧,求了爷爷奶奶,才读了高中,又凭奖学金上了大学。 毕业后,姜父姜母便更加放纵,一个酗酒,一个打牌,吸姜晴的血。因为一次酒后争执,两人说漏了嘴,被姜晴听到真相,原来她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而是豪门千金。 姜晴找到自己的哥哥,谈瑞麟,证实了自己的身份。谈瑞麟从小就不喜欢自己的妹妹谈笑,因为她非常不正直,各种耍滑头,每次做错了事都甩锅给他,害他被骂,事后又不道歉,只冲他做鬼脸。还常常弄坏他心爱的玩具,弄坏了也不道歉,只会哭,搞得像是他欺负了她。 得知姜晴才是自己的妹妹,谈瑞麟特别高兴,立刻找到谈父谈母说了这件事。谈父谈母非常震惊,谈父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会这样无耻,居然调换女儿,谈母则是非常喜爱谈笑,因为谈笑嘴甜,会哄人,谈母虽然觉得她有点坏习惯,却也是很宠爱她,难以抉择。 对于谈笑的去留,一家人发生了分歧。 谈瑞麟坚持把谈笑送走,鸠占鹊巢了二十二年,该回哪里让她回哪里去。谈父谈母不像他那么厌恶谈笑,对这个女儿还是有感情的,不忍从此跟她断绝关系。但若是把她留下来,又担心亲生女儿委屈,因此争执不下。 早归的谈笑在门外听到了这件事,她震惊,慌乱,害怕,不甘。最终,她想了个办法——自杀。 她不能离开谈家。她从小过惯了好日子,她不能容忍小市民那种拮据又辛苦的生活。何况,谈家和傅家有个口头的婚约,谈笑一直爱慕傅以晟,想要嫁给他。傅以晟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她,如果她不是谈家大小姐,根本就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因此,她选择了割腕自杀。在被发现送去医院后,她又几次闹自杀,只说对不起谈家,以死谢罪。谈母对她还是有感情的,被她哭了几场,心软了,跟谈父商量,两个都当亲生女儿养。 由此,谈笑得以留在谈家。 在姜晴回家后,谈笑处处做小动作,让谈父谈母以为姜晴记恨他们这么久才找到她,以为姜晴跟他们不亲近,还找谈笑的茬,是个很没有教养的女孩,对姜晴进行教训和责备。她又在傅以晟面前抹黑姜晴,各种“无意中”说出姜晴“不光彩”的过去,使傅以晟对姜晴没好感。 但男女主最后还是好上了,谈笑便各种从中作梗,作大死,最终露出真面目,就连谈母都对她失望。哥哥厌恶,父母失望,女主跟傅以晟好上了,这些让谈笑的世界崩塌了,最后作了场大死,把自己作进了监狱,跟亲生父母团聚去了。 于寒舟现在的情况就是,刚刚穿到谈笑割腕自杀,被抢救回来的时候。 原剧情中也有这一幕,谈笑被谈瑞麟骂了一顿,因为谈笑的自杀,把谈父谈母吓得够呛,由此谈瑞麟对她更厌恶了,把她狠狠骂了一顿。 于寒舟垂着眼睛不说话,由着他骂。 谈瑞麟本以为她会哭闹不休,毕竟她一直是这样不懂事,自私自利。没想到,她垂着眼睛,安静异常,显出几分沉静来,让他心头浮现一丝异样感。 他端视着她的模样。 他们一家都是端丽的长相,而谈笑不一样,她生得十分妩媚,加上性子跳脱,因此谈瑞麟总觉得她轻佻。这会儿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她有点不一样了。 谈瑞麟没有放在心上,他这个妹妹,不,她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了,她从小就狡猾多端,现在摆出这副样子,不知又在琢磨什么。他沉声告诫道:“你老实些,不要再耍花招!不论你做什么,此事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说完,他转身走了。 于寒舟躺在病房上,听到他在走廊里跟护士交代,看好她,别让她胡来。 护士应声。 等到外面的动静都消停了,于寒舟才摸起枕边的电话,解锁。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 电话接通了,那边是一个年轻男子惊喜的声音:“谈笑,你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于寒舟道:“我想从家里搬出去,你帮我找个房子,事情办成之后,我请你吃饭,跟你看电影。” 这个男子叫陈豪,是谈笑的一个追求者,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秉性,却仍然非常喜欢她,算是真爱了。但谈笑瞧不上他,一来他的家境不如谈家和傅家,二来他长得没有傅以晟英俊。 陈豪一直想跟她吃顿饭,看场电影,但谈笑从来没答应过。于寒舟拿这个做条件,拜托他帮自己的忙。 陈豪一听她肯跟他吃饭看电影了,顿时惊喜极了,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好,好,我马上去办,你对房子有什么要求?什么地段?多大面积?什么样的装潢?” 他问了许多,于寒舟只道:“两室一厅就行,装潢简单大方就可以,其他你看着来。” 陈豪忙答道:“好,好,我这就去,保证三天之内给你找好。” 于寒舟挂了电话,闭上眼睛。 前世,她作为苏凝烟,活到六十多岁。一辈子没吃什么苦头,父母待她宠爱,哥嫂待她照顾,孩子们对她也孝敬。至于枕边人,更是没有一丝不好。 她想到他不再年轻却仍然英俊的面容上露出恸色,舍不得她离去的样子,鼻头一酸。偏了偏头,脸颊埋入枕中,掩住眼角的湿润。 傍晚,谈母来看她。 谈母提了一只食盒,轻轻放在床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妈。”于寒舟看到她,轻轻地叫了一声,顿了顿,她道:“我现在还能这样叫您吧?” 谈母看着她苍白的面色,与以往的鲜活靓丽截然不同,再看她苍白的手指,轻轻抓着床单,顿时心头一酸,喉头就哽住了。 喉咙动了动,她想说可以,但是没有说出口。 这不是自己的女儿,是那两个罪犯的女儿,他们把她的女儿偷走了,又不好好待她。谈母听谈瑞麟讲,他们对她的女儿,从很小的时候就把她当佣人一样使唤。 那么狠毒无情的父母,他们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她身边,却不好好对待她的孩子,这口气叫她怎么能咽得下? 她很想对于寒舟露出无情的模样,但……她做不到。这个孩子,她一出生就被送到她身边,这不是她自己的意愿,她是无辜的。 她即便有气,也不能朝她身上撒。何况,她陪伴在自己身边多年,也的确给她带来许多快乐。 谈母压下心头的怒恨,淡淡地看着床上唇色苍白的女子:“以后不要这样叫我了。” 于寒舟早料到了,她垂下眼睛,轻轻地道:“好的,夫人。” 听到“夫人”二字,谈母的鼻头又是一酸。她还受着伤,流了那么多血,她却要这样冷酷地对她。 但实际上,谈母的来意更为冷酷。 她这次过来,不仅仅是给她送饭,还想把她骂一顿,她居然割腕自杀,什么意思?这些年他们委屈她了吗?就因为不能再做他们的女儿,就自杀,威胁谁呢? 好好的一间屋子,被她弄得是血,以后还怎么住人?她跟她的亲生父母一样,都是那么自私自利,不顾及别人! 她本来是想骂她的,她还想说,等她出院就叫她走,最多给她一点钱生活,往后大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谁也不要再联络谁。 但是看着她异常安静的模样,谈母心软了。那些责备的话,堵在嗓子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不由得想,这样一个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了多年的女孩儿,娇贵的不得了,骤然遇到这样的事,定然是难以接受的。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来,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不管怎么样,她是那对罪犯的女儿,真正受苦的人是她的亲生女儿。 谈母收敛起所有的情绪,面上淡淡的,说道:“你好好养伤,这期间不要想别的,等你出院后,再说其他。” 说完,起身欲走。 于寒舟没有挽留,只是轻轻地道:“夫人再见。” 谈母的身形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一周后,于寒舟出院。 18、假千金2 () 一周以来,谈家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她,是护士在照顾她。 出院这天,谈瑞麟来接她,上了车,谈瑞麟冷冷地道:“今天你就走,东西都收拾好了,你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饰等,都让你带走,但是钱一分没有!” “你以后也不要再跟我们联系,我们不追究你的责任,已经是宽厚了!”说着,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于寒舟一眼,目光冰冷,含着浓浓告诫。 于寒舟面色不变,轻轻点头:“好,我走。” 没有任何必要留下来。 这不是她的家。从前不该是,以后不会是。 谈瑞麟见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目中闪过一丝惊讶。她平静得过分,他原以为她会闹,就连训斥她的话都想好了。 他从后视镜中看她,就见她静静地坐着,偏头看向窗外,神色极为平静,平静得好像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她并没有失去她最贪图享受的富贵生活,并没有被他们赶出去,并没有一对无耻残忍的亲生父母。 但这怎么可能呢?谈瑞麟心底嗤笑,以她娇滴滴的性子,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 他跟护士打听过,说她这些天以来,在医院非常平静,很是配合治疗。谈瑞麟才不信,她懂事,她配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认为她憋着坏,只等着出院的这天,回到家后,才要露出真面目。他心底冷笑,幸好他早料到了,并没有让他的亲妹妹回来,等到他把一切都料理妥当了,家里安安静静了,再把妹妹接回家。 今天他不担心她会作妖,家里只有谈父和谈母,他们一家三口都商量好了,怎么处置她。她再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谈瑞麟收回视线,冷冷道:“你肯走就最好。”顿了顿,“奉劝你一句,别想耍什么花招,什么都没用,惹急了我,你什么都没有!” 惹急了他,那些打算让她带走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饰等,也都不会让她带走了。 于寒舟没说话,连点头也欠奉。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他厌恶她,在她还是他妹妹的时候,他就不喜欢她。如今她是这样的身份,他肯给她一个好脸才怪了,没把她拴在车后面拖着走是他有教养。 于寒舟不做无谓的解释,安静地坐在车里,一路平稳地驶进了谈家。 她割的是左手的手腕,右手还好好的,自己解开了安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进了客厅,就见谈父谈母坐在沙发上,眼神复杂地看过来。 谈父还好,只在面上露出一丝惋惜的神情。而谈母的眼中,是复杂。两人目光对上,不等谈母有所反应,于寒舟便垂下头,叫道:“谈先生,谈夫人。” 谈母的眼神晃了晃。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眼下的情形,哪怕她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 她此刻心里有点恨,恨她的亲生父母,那对已经被他们送进监狱的夫妇,为什么要做这个孽? “瑞麟都跟你说了吧?”谈父问道。 于寒舟点点头:“说了。”不等谈父再开口,她便道:“我接受。” 她回答得十分平静,十分干脆,让谈父有些惊讶,他和谈瑞麟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见谈瑞麟轻轻耸了耸肩,目光中满是嘲讽和不信任。 谈父收回目光,看着她温声说道:“好,谢谢你的配合。” 话刚落下,就听到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谈瑞麟正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低头往下瞧:“上来,跟我去拿东西!” 他不知何时已经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了,就连袖子都挽起来,露出一截小麦色的结实有力的小臂。看过来时,俊眉皱着,满是不耐烦。 他迫不及待地要赶走她。 “稍等。”于寒舟看过去道,“我还有两句话要说。” 谈瑞麟本来正上楼,闻言脚步一顿,神色顿时冷下来,冰冷警告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于寒舟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谈父谈母的身上,顿了顿,她深深鞠了一躬:“这些年来,多谢两位的抬爱和栽培。你们的养育之恩,我永远铭记在心。” 谈父谈母见她这样,脸上都有些动容。 这件事,何止是她难受?他们夫妇心里也不舒服。他们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养,什么都给她最好的,什么都宠着她,哪怕有时候会委屈自己的大儿子,也不想让这个可爱的伶俐的小女孩儿难过。 谁知道,她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若只是无意中调换也就罢了,偏偏她的亲生父母是自私恶毒的人,故意将她们调换了不说,还不肯好好对待他们的亲生女儿! 这是最让谈父和谈母所不能接受的! 谈父和谈母都没有说话。 于寒舟又道:“我知道这个名字,是两位给亲生女儿起的。我走后,名字也还给你们。” 谈笑并不算一个很特别的名字,但是谈母特别喜欢,她希望她的小女儿永远开开心心,笑口常开,所以起了这个名字。 既然身份要换回来,没必要带着人家的名字走。 谈父微微叹息一声:“好,你有心了。” 于寒舟没有再说别的,直起腰,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谈先生,带我去拿我的东西吧。”于寒舟抬头看着上方说道。 谈瑞麟看着她的目光带了一点探究,一点审视。他完没料到,她会如此平静。打量她两眼,他一言未发,转身往楼上走去。 于寒舟看到了自己的房间。 原主是个很讲究的女孩子,她把自己的房间布置得精致又漂亮。 此刻,再看不见一分。墙壁上空空荡荡,上面挂着的画、贴着的装饰品都被取了下来,梳妆台上、书桌上甚至床上,都空空荡荡。 所有东西都被收在一个个的大箱子里,摞得整整齐齐,堆了半个屋子。 谈瑞麟收拾得特别干净,于寒舟猜测,这屋子里就连一粒碰过她的灰尘都没有。 她忍不住微微笑了。 “你笑什么?”谈瑞麟看到了她的笑容,心中一凛。 于寒舟敛了笑,说道:“谢谢谈先生替我收拾。” 谈瑞麟才不信。她越平静,越配合,他越觉得她心中憋着大招。 “我警告过你!”他沉声道,“你不会想知道——” “我不想知道。”于寒舟打断他,“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我不敢惹谈家公子。” 谈瑞麟被她平静的话噎了一下,道:“算你识相!” 提起箱子,往下走。 于寒舟的左手受了伤,右手却好好的,她量力而行,提了较小的箱子往楼下走。 谈父看见了,就说道:“小姑娘受着伤,怎么能让人提东西?瑞麟!” 谈瑞麟本来想说,她左手受了伤,右手却好好的,有什么不能提?但还是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对于寒舟道:“你别动了,我来吧。” 于寒舟没有坚持,放下箱子,说道:“谢谢。” 她太客气了,或者说太配合了,谈父和谈母所想到的最好的情况,也不过如此。 他们看着她仿佛一夜之间就洗去了跳脱张扬,变得沉稳安静的气质,心中有一些难言的滋味。从前,他们总想让她懂事一点,稳重一点,但她被宠坏了,总要人娇惯着、纵容着。如今自杀了一次,竟然想通了,变得这样懂事起来。 但这样的懂事,委实让人心里不好受。 谈父揽住谈母的肩膀,让她偎在自己肩头,低声劝道:“这不是好事吗?她脱离了谈家,这样才会好过。” 再像以前那样张扬,还不知道要栽多少跟头。 谈母闭上眼睛,用力控制着喉头的哽咽。 谈瑞麟身材高大,两条大长腿走了几个来回,就把于寒舟的箱子都搬了出去。 都堆放在门口。 “你住哪?”他问道,“我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19、假千金3 () 本来谈瑞麟是不想管她的,谁管她要住哪里,这些东西怎么运走?但他的亲妹妹过几日就要回家来了,他很高兴,也愿意多做一些事情。 于寒舟却道:“不用了,我朋友来接我。” 出院的时候,她给陈豪发过信息,一会儿陈豪就会来接她。 谈瑞麟一听,脸色微微沉下来:“我警告你,你以后不是我们谈家人了,不要再顶着谈家小姐的名义,去见什么人!” 他以为她还要顶着谈家大小姐的名头,扒着谈家的世交们不松手。 于寒舟道:“你误会了。” 话落,迎上的是谈瑞麟不信任的眼神。 于寒舟便笑了笑,说道:“我告诉他了,我已经不是谈家大小姐,他只是喜欢我。” 谈瑞麟闻言,顿时嗤笑一声,垂下眼睑,修长的手指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来:“随你的便。” 只要她不再顶着谈家大小姐的名头,谁管她干什么? 这时,于寒舟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是陈豪的电话:“我马上就到了。” “好,待会儿见。”于寒舟说道。 收起手机,叫住转身要走的谈瑞麟,问道:“户籍怎么办的?” 谈瑞麟脚步顿住,犹豫了下,转回身道:“还没有办。” 她现在连个住处都没有,怎么办户籍?他当时想着,直接让她和妹妹调换一下得了。但谈母不愿意,说道:“那一对罪犯,怎么能让她跟他们扯一起?” 谈父便提出给她一套房子,顺便把她的户籍办了。谈瑞麟不愿意,凭什么?她做了什么好事,要跟送祖宗一样送她走? 他不同意,于是她的户籍暂时还在谈家,等她什么时候自己要求再迁走。 谈瑞麟最多给她一年时间。如果一年内她不要求,他就把她的户口挂回她亲生父母那里。 “好,我知道了。”于寒舟说道,“我会尽快迁走的。” 不多会儿,陈豪到了。 他不是自己来的,怕于寒舟的东西多,他叫了两个朋友来帮忙。三辆车,足以把于寒舟的东西都搬走了。 “多谢谈先生这些年来的包容和忍让。”于寒舟对他欠了欠身,“再见。” 上了陈豪的车。 三辆车很快离去。 谈瑞麟看着离去的车辆,心头一时有些恍惚。他没想到,事情这样顺利。这让他的怨恨,都减少了几分。 他转身进了家门。 于寒舟跟陈豪来到了住处。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小区。原本于寒舟不想租这么好的,原主是个大手大脚的女孩儿,买东西从来不眨眼,她的卡上没有多少钱,租不起太高档的小区。但陈豪有点私心,仍是给她租了一个很不错的房子,还说道:“我朋友的!我们照顾下他,租了吧!” 于是,就选取了这里。 环境幽静,规划漂亮,治安也很好。进了家门,就见两室一厅,采光很好,装潢很是温馨,淡色的墙壁,淡雅的家具,看起来很不错。 于寒舟一进门,就喜欢上了:“谢谢。” “不客气。”陈豪见她满意,也很高兴。 把东西搬进来后,陈豪就叫两个朋友走了,他自己清了清嗓子,问于寒舟:“饿了吗?我们去吃饭?” 他忙前忙后,就是为了跟她吃顿饭。 于寒舟不急,看向他问道:“租房合同在哪里?” 陈豪指了指茶几:“放抽屉里了。” 于寒舟便走过去,打开抽屉,拿出一份租房合同。翻了翻,看到了租房情况。 陈豪给她租了半年,算上押金一起,十二万。 她想了想自己的银行卡,连两万都没有,无语了片刻,把租房合同放回去,抬头看着陈豪道:“过段时间还你钱。” 陈豪摆手道:“不用,你跟我客气什么?” 这点钱他还看不眼里。他家只是没有谈家和傅家那么有钱,不代表他就穷酸。 而且,他巴不得于寒舟欠他钱。 “走吧,我们去吃饭。”于寒舟站起身来。 陈豪见她并未推诿,脸上甚至没有多少不甘愿,顿时喜上眉梢:“好,好。” 两人便出了门。 “想吃什么?”路上,于寒舟问道。 陈豪在等红灯,透过后视镜偷偷看她。见她表现平静,丝毫不像是被赶出来的受辱的状态,也觉得稀奇。 “都行。”他道,“只要是跟你吃,吃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于寒舟便笑了笑。她卡上还有一万多,租房子和搬行李这事陈豪出力很多,她找了个有名的私家菜馆,请陈豪吃了一顿饭。 饭间,于寒舟一直很配合,他跟她聊什么,她都会好好回答。 既然是请他吃饭,当然要表现出诚意。 陈豪从没有见过她这样安静顺从的样子,几次情不自禁地捻动手指。 吃完饭,陈豪想去结账,于寒舟拦住他道:“说好的我请。” 陈豪愣了一下,笑道:“出门吃饭,哪有女孩子掏钱的?传出去,我都不用做人了。” “被女孩子请吃饭难道不是荣幸的事?”于寒舟反问道。 陈豪这下不好说什么了。看着她妩媚的脸庞上不见了从前的张扬,显得异常沉静的样子,蓦地心头“咚”了一下,只觉得这时的她当真是冷艳动人。 “荣幸。”他发自内心地道。 于寒舟轻轻勾唇,起身去结账了。 “走吧,去看电影。”出来后,于寒舟对陈豪扬了扬下巴。 附近就有电影院。既然出来了,就一次性办完。 于是两人就去了。 挑了一部新上映的都市爱情片。 看到浪漫之处,陈豪情动,悄悄伸出手,搭在于寒舟的手背上。 于寒舟抽回了手。 散场后,两人随着人群往外走。于寒舟看了看时间,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等等!”陈豪见她这就要走,心中有预感,这个人情还上了,他再想约她出来恐怕就不容易了,便直言道:“姜晴,做我女朋友吧?” 她把名字还给了谈家,现在她叫姜晴。 于寒舟见他情急之下居然还能记得她的名字,笑了笑:“不。” 陈豪一愣:“为什么?” 做他的女朋友,她就不用吃苦了,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过着奢靡的生活。她为什么拒绝? 原本,陈豪觉得自己这次开口,十拿九稳。她如此干脆的拒绝,让他疑惑不解。 于寒舟想了想,问道:“我从前瞧不上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豪脸色微微不好看:“知道。” 嫌他家不够有钱。嫌他不够英俊。 “现在跟以前一样。”于寒舟道。 陈豪愣住。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从前她是谈家大小姐,瞧不上他就罢了,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是,有什么资格瞧不上他? 于寒舟便解释道:“我现在一无所有,所以我要找个绝顶富有的男人做我的男朋友。” 她从前嫌他不够有钱,现在更嫌他不够有钱。 陈豪愣住,脸色难看。 他被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女人嫌弃了! “谢谢你的厚爱。”于寒舟微微颔首,“但我们大约是没有缘分的。” 没有再跟他多说,转身往路边走去。打了辆出租,离开了。 于寒舟回到了家。 打开客厅的灯,看着温馨的家,她微微一笑。 不错,是个好的开始。 客厅里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于寒舟拿了剪刀,挨个拆了封,把里面的东西分类放好。 这里面都是她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饰等,她留了三四套体面的、好搭配的,其他的都打算挂在网上卖掉。 她现在手头没有什么钱,衣服鞋子包包首饰等,有钱了再买就是了,现在用不着,可以先卖掉。 一直忙到凌晨两点,于寒舟才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完毕,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匆匆洗了个澡,一头扑在床上,一秒钟睡着了。 梦里,她和小严骑在马背上,驰骋在草原上,恣意快乐。 她隐隐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却没有醒来,任由自己沉浸在其中。 白天她拒绝陈豪的理由,其实是胡扯。她只是暂时不想谈恋爱,她还没有忘记小严,并不想开展一段新恋情。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做任务。即便是上一世,她也是在任务做得差不多了,才开展一段恋情。 于寒舟绑定的是女配系统,会穿成一个个头脑不清醒,被人痛骂的女配。她要做的,就是让这些人物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有一段精彩的人生。 她等到伤口拆了线,就去了一趟监狱,看望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 姜父和姜母偷了人家的孩子,又不好好对待人家的孩子,惹怒了谈父和谈母,更惹怒了谈瑞麟,把他们送到监狱,为期十年年徒刑。 于寒舟在监狱里见到了他们,和普通的小市民没有什么不同,并不挺拔的身躯,留下岁月痕迹的脸庞。 有所不同的是,他们的眼里充满了贪婪。 20、假千金4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惊喜不惊喜? (上一章末尾补了点东西,觉得接不上的宝贝可以翻回去看下,么么啾)  “我是姜晴。”见了他们,于寒舟直接说道。 姜父和姜母愣了一下,看了她一会儿,意识到什么,顿时激动起来:“你是晴晴,是我们的女儿!” 于寒舟点点头:“是我。” 姜父和姜母激动得要扑过来,但是被隔板阻拦住了,他们看着她,脸上的欣喜并没持续太久,想到什么,他们脸色大变:“他们把你赶出来了,是不是?!” “是。”于寒舟又点点头。 “他们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姜母激动地道,“你在他们身边这么多年,给他们带来了多少快乐?他们怎么能一点旧情也不念,把你赶出来?简直太无情了!” “有钱人都这么没良心!”姜父怒声道。 于寒舟等他们说完了,才道:“因为你们没有好好对他们的女儿。如果你们也好好对她,就像他们好好对我一样,他们是舍不得把我赶出来的。” 谈父谈母不缺钱。一手养大的孩子,无冤无仇,怎么舍得赶走她? 姜父和姜母愣住。 于寒舟又道:“当年你们把我和别人调换,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我过上好日子,还是在我过上好日子后,照拂你们?” 说完,她目光中多了几丝锐利。 姜母皱了皱眉,说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们还不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如果不是我们,你这些年怎么会过着豪门大小姐的生活?现在怎么跟我们说话的?” 姜父在一旁附和。 他们都觉得,自己对女儿有恩。正是因为他们的大胆和冒险,女儿才能享受这么多年的好生活。她应该感激他们,敬重他们。 “我知道了。”于寒舟点点头,站起身来,“等你们出狱后,我会尽孝道赡养你们。” 冲着这个,她愿意赡养他们。但也仅仅是赡养罢了,再多了,没有了。 姜母愣了一下,跟着站起来:“晴晴,那你这些年,就不来看我们啦?” “是。”于寒舟说道,“我现在被赶出来了,要努力讨生活,没有时间来看你们。”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陡然转为冷酷:“而且,我也不想来看你们!我不想被人知道我有一对罪犯父母!” 她并不以他们为荣,即便她因此得利。 姜父和姜母的脸色都不大好。 姜母甚至拔高了声音:“你现在嫌我们是罪犯了?没有我们,你上哪过这么多年的好日子?姜晴,你这个白眼狼!一点也不知感恩!我们真是白生了你!” 于寒舟不禁笑了。 她并没有跟他们争辩。那没有意义,十年的牢狱生涯,比什么话语都有力。 她转身走了,一个眼神也没留给他们。 回到家后,于寒舟往沙发上一躺。 她跟谈家的恩怨了结了。 跟姜父姜母的恩怨也暂时了结了。 除了一个,傅家的那位公子,原主痴痴恋慕着的人。 但于寒舟觉得,她没有必要特意跟傅以晟也了结一下。他从来不待见她,她不去缠着他,他不知道多高兴。既然如此,她从此再不见他就是了。 这样一想,身上就没什么事了。 手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于寒舟没有急着出去找工作,而是把闲置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饰等给卖了。 大小姐的东西又多又好,基本都是九成新的,卖出去后,她的账上顿时有了七位数的存款。 所以,谈家对她真是不错了。谈瑞麟虽然嘴上说着她一分钱也别想,但是她的东西都让她带走了,对普通人来说算得上一笔巨额财富了。 不过,想要在h市买房子还不够。h市的房价很高,于寒舟又没打算随便买一套凑合,所以这些钱她买了些短期理财。 通过微信把房租转给了陈豪,跟他彻底两清了。 陈豪没有再追求她,就连收到转账后也没有回复一个字。她上次那些话很过分,他大概以后都不想再看到她了。 趁着休养期间,于寒舟学了点东西。 原主大学选的表演,倒也不是多么喜欢演戏,而是喜欢聚光灯下被众人瞩目的感觉。她不好好上课,因为她想着,自己家这么有钱,演技不好又怎样?喜欢的剧本随便她挑。 于寒舟买了些书和教程,认认真真研究了两个月。这具身体很有本钱,长得漂亮,又能唱能跳,不做艺人可惜了。 两个月后,手没什么问题了,于寒舟买了块表,戴在手腕上,遮住了疤痕。 然后写了简历,投了几家传媒公司。 她投的是助理的岗位。但她长得这么漂亮,甚至比他们旗下的艺人还要漂亮,谁会让她做助理?风头都要被抢没了! 于是,她面试的几家公司,都想签她做艺人——难得碰到一个漂亮得有辨识度,气质又不错的年轻女孩子,谁会傻得拒之门外? 不过,得知她没什么背景,几家公司给的合同都不太优厚,想用低价签她。 于寒舟自然不肯,而且她表现得相当清傲。面试的人见她穿的衣服、背的包包都是贵的要死的那种,长得漂亮,又不胆怯,怀疑她是哪家大小姐跑出来玩票的。 最终,于寒舟签了一个旗下没多少女艺人的公司。老板想捧个女艺人出来,恰好碰到于寒舟,也是一拍即合。给的条款还算大方,而且立刻找资源,要捧她。 他说的捧,是真的捧,找了部大制作的剧,砸钱下去,让她演女三。 “好好演。”老板说,“这部剧播出后,收视率会很高,你这个角色虽然是女三,却是个讨喜的角色,能不能圈一波粉就看你自己了。” 于寒舟认真道:“我会的。” 开始了拍戏生涯。 谈笑回到谈家后,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家庭的温暖。爸爸不会无端摔东西抱怨谩骂,妈妈不会动不动就拧她身上的肉,耳边不再是没完没了的指责和嫌弃。 谈父对她温和慈爱,谈母把她当心肝儿一样,出门在外都要挽着她的手,还给她买了很多衣服、鞋子、包包、首饰等。哥哥给她买了好几辆车,她尚且不能适应这种消费观,拒绝了好几次,他们都劝她收下。 谈母还鼓励她参加聚会,让亲戚家的孩子带着她。 谈笑跟着她们去吃饭,吃完饭后去唱歌。 期间,有个小姐妹喝酒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下,把酒泼她身上了,她便去洗手间清理。 她穿的是一件深色的裙子,溅了液体不是那么明显,但是湿漉漉的还是不舒服。她便多待了一会儿,想等裙子干了再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站的位置偏,两个小姐妹结伴上厕所,竟然没看到她,谈笑正要跟她们打招呼,听到她们的话,蓦地动作一僵。 只听其中一人嗤笑道:“那个土包子。” 另一人道:“从前那个假的是个耀武扬威的货,这个倒是不耀武扬威了,却比假货还假货。” 两人进了厕所隔间,还在轻蔑地笑: “那小心翼翼的样儿,跟乡下受气小媳妇似的,啧。” “她爸爸妈妈也敢叫她出来?” 谈笑的脸色十分难看。 双手垂在身侧,握得紧紧的。 就在这时,忽然腰后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一拍,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就听耳边响起一个低柔的声音:“挺直了。” 她一愣,就见身侧站了一个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女子。身材有致,极为性感,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眼尾微微上翘,显得十分妩媚。然而神情冷冽,看着很不好亲近。 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个连女人见了都忍不住心跳的美人,谈笑暗道。 在这里遇到于寒舟,谈笑是有些错愕的,尤其她还主动跟她说话。 谈笑见过于寒舟。刚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她暗中观察过她。此时,看着她仍旧挺拔傲然的气质,再想想自己,心情顿时复杂起来。她们的身份虽然调换过来了,但是…… 于寒舟没有管她的内心活动,她收回手,走到洗手台前,一边补妆,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这个会所的服务生是越来越没素质了,躲在厕所里嚼千金小姐的舌根子,也不知道领班是怎么教的?” 听到这里,谈笑猛地抬头,看向厕所隔间。 里面的奚落声戛然而止。 随即,一人冷笑起来:“我倒要瞧瞧,为谈家小姐出头的是谁!” 的声音传来,里面的人就要出来了。 谈笑顿时紧张起来,朝于寒舟看去,却见她慢条斯理地扯了纸巾擦手,然后朝她走过来,抓起她的手腕,踩着纤细的高跟鞋大步往外走。 她的步子很稳,跟抓着她的手一样稳。 两人赶在厕所里的人出来之前离开了。 “谢谢。”谈笑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没想到于寒舟会为她解围,而且没有奚落,没有讥笑,没有怨恨,是这样平静又自然的态度。 于寒舟松开她的手,淡淡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就一脚踹门上,让她们出来当着你的面说。这些人,不跟她们闹几场,你融入不进去的。” 说完,转身走了。 她跟剧组的人来这里放松,最近拍戏辛苦,大家找点乐子。没想到遇到谈笑,顺手帮了一把。 不管怎么样,谈父谈母待她不错,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谈笑回到家,心情还有些复杂,她把这件事跟谈瑞麟说了:“哥哥,我见到姜晴了。” 谈瑞麟听到“姜晴”的名字,皱了皱眉,等到她说完,眉头皱得更紧了:“别理她!” 他对那个占据了自己妹妹位置的人,没有任何好感。现在她主动帮妹妹?她会有那么好心? 21、假千金5 () 谈瑞麟甚至怀疑,说妹妹坏话的两个女人,就是于寒舟唆使的。这样的手段,他在商场上见得多了。 “可是她帮了我。”谈笑道,看着谈瑞麟的眼神带着不解,“哥哥为什么这么说?” 谈瑞麟见妹妹实在单纯,就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想让妹妹知道太多阴暗的事:“你不要跟她走得太近就是了。” 谈笑皱了皱眉。明明于寒舟帮了她,哥哥怎么这样?但是她并没有于寒舟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她住哪里,就算想要答谢她,也没有方式。 于寒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回到剧组后,便一心拍戏,一转眼就过了半个多月。 这一天,是谈母的生日。谈家没有大办,就一家四口在家里,温馨亲厚地庆祝。 倒是有很多人送来礼物,谈母坐在沙发上,保养良好的白皙手指优雅地拆着礼物,一边拆一边跟旁边的女儿说笑。忽然,她拆到一个没有署名的礼物。 打开一看,是一套自己平时用的护肤品。 谈母用的护肤品,价格都很昂贵,这样的礼物却没有署名?谈母想了想,在包装盒里翻了翻,翻到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祝夫人生日快乐,岁岁平安,身体康健。” 卡片做得并不花哨,简约而雅致,上面的祝福语也不是手写的,而是打印体。由此,更难猜出送礼物的人是谁了。 但是谈母心头却浮现出一个名字,顿时红了眼眶。 她放在心尖上疼爱了多年的孩子,哪能说放下就放下了? 她被赶出去时,手上还有伤,才刚刚出院。她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就连手指头被刮到一道口子,都要娇气地哭,要她抱着哄才行。 虽然这伤是她自己作的,但她后来也没再闹,很配合地离去了,谈母早就不怪她了。她看着腿上的这套化妆品,心里被剜似的疼。 她从前不送她这样的礼物,她从前都是送她珠宝,她知道她喜欢珠宝,每年自己设计样式,找人定做了送给她,讨她欢心。 今年送这样的礼物,是手里没钱吗?谈母心想,她怎么可能有钱呢?她走的时候,家里一分钱也没有给她。可即便这样,她还是送来了一套昂贵的化妆品。这是她能送的最好的礼物了吧? 谈母难过极了。难过的不仅仅是于寒舟送她这样的礼物,更因为她没有署名。她刻意避免染上嫌疑,不想他们误会。这个孩子,如今这样敏感,她从前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 谈母心里难过极了。一转头,看见谈笑有些担忧的脸庞:“妈,你怎么了?” 谈母抿了抿唇,压下鼻头的酸涩,说道:“忽然有点不舒服,我先回房了。”她起身时,手里还抱着那套护肤品。 谈父察觉到什么,站起来道:“我陪你妈妈一起。” 夫妻两个上了楼。 “哥哥,那个礼物是谁送的?”谈笑就坐在一旁,当然看出谈母的情绪从何而来。 谈瑞麟漫不经心地回答:“谁知道呢?你别管。” 他猜到那是于寒舟送的了。心想,早知道就检查一下,不拿到谈母面前了。 谈笑见他不说,心中未必没有猜测。见谈瑞麟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坐在那里忙公事,就起身往楼上走去。 走到谈母的房间门口,顿了顿,她握住门把轻轻转动。将卧室的门推开一条缝,站在门外,听了起来。 谈母在压抑地哭:“那个孩子,三个月了,她从没来找过我们,电话也没打过一次,她那么骄傲,我们那时赶她,她一定受伤了,她一个人在外头,一定吃苦头了。” 谈母不怕别的,最怕她在外面难死,也倔强的不往家里打一个电话。 她其实没有那么狠心,心里不是一点也没有她了,她心里还是想着她的,她希望那个孩子困难了,会来找她,她不会不管她。 谈父揽着她,轻声哄道:“她不来找我们,未必是坏事。她走的时候,陈家的小子还来接她,她已经不是我们家的女儿了,还有朋友照顾她,这是好事啊,她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不通人情世故,你不要太担心。” 当初于寒舟走的时候,谈父和谈母就站在落地窗后面,看着她离开。陈豪对她殷勤的样子,他们都看在眼里,都觉得欣慰。这些年来,她虽然很嚣张,很骄纵,很任性,倒也不是没有人真心待她,这让他们感到欣慰不已。 只是,三个月过去了,他们没有她的一点儿消息,不知道她住哪里,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谈母心里难受极了。 可是,他们又不能去找她。他们的亲生女儿回来了,他们再惦记别人,叫他们的亲生女儿怎么想? 谈母偎在谈父怀里,捂着眼睛,压抑地哭着。 谈笑站在门外,把这些都听在耳中,心里有点难受。哪怕他们平时装的好像家里从来没有过另一个女儿,可是有就是有。 她并不怪于寒舟,只怪自己的命不好,一生下来就被坏人抱走了,离开自己的亲生父母多年。她想,既然爸爸妈妈这样喜欢于寒舟,说明她很孝顺,否则他们才不会这样挂念她。 又想起刚才谈母无意透露出的话,于寒舟是被赶走的,谈笑心里渐渐装了事情。 她轻轻地离开了,没有惊动屋里的人。 走到厨房里,煲了一锅甜汤,端着上楼。敲了敲谈母的房门,说道:“妈妈,我煮了汤,你要不要喝?” 谈母这会儿的情绪已经好多了,打开房门,笑着说道:“呀,笑笑给妈妈煲了汤?” 一手接过,一手牵着女儿,走到桌边坐下,喝了一口,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我真幸福,我女儿这样贴心,给我煲了这么好喝的汤。” 谈笑便笑着道:“我还会煲很多汤,以后经常给妈妈做!” 她很会哄人。还在姜家的时候,就哄得爷爷奶奶很开心,哪怕姜父和姜母不同意,也供着她上了高中,读了大学。现在哄起自己的亲生母亲来,更是小菜一碟。 她很快哄得谈母高兴了,眉开眼笑,搂着她叫宝贝儿。 哄好了谈母,谈笑下了楼,见谈瑞麟还在拿着电脑不知道在忙什么,想了想,她叫道:“哥哥。” 谈瑞麟抬起头:“怎么?有事?” “嗯,有点事。”谈笑说道,往他那边坐了坐。 谈瑞麟见状便把电脑一扣,放到一旁:“什么事?” 谈笑斟酌了一下,说道:“哥,我们去看看她吧。” 她没说是谁,但谈瑞麟愣了一下,就懂了,他皱了皱眉:“看她干什么?” “爸爸妈妈挂念她。”谈笑说道,“我们去看看她吧?如果她过得好,我们就拍几张照片回来,给爸爸妈妈看,让他们放心,如果她过得不好,我们可以帮帮她。” 谈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待她这么好,不求回报,不用她哄,掏心掏肺地对她好,所以她也想对谈父和谈母好。既然他们挂念于寒舟,那就成他们。 谈瑞麟皱起眉头:“不去。” “哥哥!去嘛!”谈笑抓起他的手臂,摇了几下。 谈瑞麟的眉眼一下子软和下来。从小到大,他一直想有这样一个妹妹,软绵绵地冲着他撒娇,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现在谈笑这样对他,他的一颗心瞬间软成了棉花。 于寒舟正在剧组拍戏。 她这会儿跟女二拍对手戏。她的身份是残疾男主身边的小丫鬟,他亲生母亲买给他的,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忠心耿耿。 而一直喜欢男主的女二,因为男主对她爱答不理,经常欺负他身边的小丫鬟撒气。这一回,便是女二抓着小丫鬟来到水池前,摁着她的头,往水里涮。 本来这个场景,做做样子就算了,不用来真格的。但是于寒舟跟女二不大对付,或者说女二莫名其妙看她不顺眼,非要动真格的。 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导演想管,却不敢管。饰演女二的是当下比较红的一个小花,颇有些名气不说,背后还有不好惹的金主。于是,导演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了好了!”导演喊道,“这一幕可以过了!” 在于寒舟被女二摁着脑袋在水里涮了三次之后,导演看不过去了,起身喊道。 女二却道:“我觉得不好,导演,我们要精益求精,才能拍出好作品来,我觉得这一幕还可以再拍几条。” 导演见她没玩够,只得对于寒舟做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哥哥,她好过分啊。”不远处,拉着谈瑞麟来到剧组的谈笑,指着饰演女二的小花说道。 谈瑞麟抱着手,淡淡道:“拍戏就是这样。” 就算不是这样,又怎么样呢?让她嚣张那么多年,现在吃点苦头又怎样?他心里冷酷地想。 “怎么可能是这样?”谈笑气道,“她明明在故意欺负人!” 谈瑞麟不说话。 这时,小花终于把于寒舟收拾够了,停了手。 “拍下一条!”导演喊道。 下一条,更过分。 小丫鬟被从水池里拉起来后,说道:“公子是清白的,他没有拿那本书!” 残疾的男主,悄悄派自己的丫鬟为自己偷取秘籍,想要练习武功,被女二发现了。女二喜欢他,但是他一直冷冰冰的,所以女二想借着这个把柄要挟他,让他对自己好一点。 见小丫鬟不识相,女二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于寒舟的脸上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她捂着脸,湿漉漉的头发挡住了她的眼睛,嘶哑的声音说道:“公子就是清白的,你就算打死我,公子也是清白的!” 她是个十分忠心的小丫鬟,也是男主心中的白月光。被女二整死之后,男主彻底走上了逆袭之路。 “导演,我刚刚手滑了,打的位置不准,这一条重新拍!”小花向后看去,对导演说道。 于寒舟捂着火辣辣的脸,猛地扭过头来,冷冷地注视着小花。 小花轻蔑地看着她,一言不发,眼神里透着,你瞪我又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我让你拍几条你就得拍几条! 她嫉妒于寒舟的脸,嫉妒于寒舟的演技,处处看她不顺眼,故意整治她。 导演没办法,只得说:“太晚了,你们好好表现,争取这次一条过。” 于是又开拍起来。 “小贱人,还敢撒谎?”小花扬起手,又要狠狠地打下来。 然而这一次,她的手被一只修长有力的男人的手抓住了。 22、假千金6 () 谈瑞麟一开始看于寒舟被人收拾,还挺解气。然而看到她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却逆来顺受的样子,心头顿时蹿起一股火。 这个女人,在干什么?从前在家里的时候,那么嚣张,那么狡猾,现在外头老实巴交成这样?!一股怒气冲上心头,忍不住冲上前去。 虽然他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厌恶她,但到底是忍让了多年的人,谈家曾经那么宠爱她,现在被别人这样欺负,打的是谈家的脸! 然而有人比他快了一步,先一步抓住了小花的手。 “江老师?”看清来人,导演站了起来,抬手喊卡,“江老师怎么到这边来了?” 他口中叫“江老师”的男人,其实是个颇年轻的男演员,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生得十分秀气,单眼皮,尖下巴,穿了一身潮服,看起来少年感十足。 他一手抓着小花的手腕,另一只手还抄在裤兜里,笑着朝导演看过去:“我戏拍完了,溜达溜达。”松开小花的手腕,他笑道:“我看这位小姐好像不会拍打戏,孙导怎么不指导指导?” 孙导心想,看不出来吗?还非要问!两人熟得很,他便笑道:“既然江老师有空,就由江老师指导指导?” “行啊。”江琰痛快地答应了。 他看向小花,笑着道:“你打过来的时候,力度要掌控好,不然你收不住,真要打到人的。”他讲解了一番怎样打脸,然后道:“来,打我试试。” 小花怎么敢打他?她虽然有金主,但是对待出道多年,颇有名气的前辈还是不敢放肆的,她也就敢欺负欺负于寒舟这种名不经传的小新人。 她扬起手,软绵绵地挥过去。 江琰跟她演示了几回,就转身笑着看向于寒舟,说道:“她打过来的时候,你要顺着她用力的方向躲一下,两个人要互相配合。” 于寒舟心想,她不会躲吗?但是小花非要打她,不然戏就拍不下去。 但是很高兴江琰过来解围,点点头道:“多谢江老师指导。” 这一幕在江琰的指导下,顺顺利利地拍过了,小花连于寒舟的一根头发丝也没碰到。 “导演,还有别的打戏吗?我反正这会儿没事,一块给你指导了啊?”江琰又道。 导演乐了。他巴不得呢,就道:“那行!” 另一边,谈笑见于寒舟有人解了围,就扯着谈瑞麟的袖子,走到一旁,说道:“哥,如果爸妈知道她现在是这样的,肯定很难过。” 谈瑞麟脸上冷冷的:“那就不让他们知道。” “哥!”谈笑摇着他的袖子,“帮帮她吧?” 她记得上次于寒舟帮她解了围的事。虽然过去一段时间了,但腰上总能记得那只柔软的手轻轻拍下来的感觉。又温柔,又有力。 谈瑞麟道:“帮她?我们能帮她一时,能帮她一世吗?娱乐圈是这么好混的?她现在被一个小花打压,我们能帮她,以后她被大花、被影后打脸,我们也帮她吗?要帮到什么时候?她是我们什么人,我们要帮她?” 说到底,她现在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而且,她的父母还跟他们有仇。于情于理,谈瑞麟都不想帮她。 “可是爸妈会很担心的。”谈笑低下头道,“我不想爸妈担心。”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她想要一心一意地回报谈父谈母,既然他们挂心于寒舟,那就帮帮她。只要谈父谈母宽心,其他的有什么? 再说,于寒舟又不是坏人。 谈瑞麟央不住她缠,不得不同意了:“先看看再说。” 有了江琰的指导,小花不能再故意找茬,拍戏进度快了很多。打戏通通拍完了,小花也没碰到于寒舟一个手指头,气得不行,频频冲于寒舟翻白眼。 于寒舟便对她的助理道:“她眼睛不舒服,你给她看看。” 气得小花又是一通白眼。 收工后,于寒舟卸了妆出来,见江琰还没走,在一旁跟导演说话,想了想,走过去道:“今天的事,谢谢江老师。”鞠了一躬。 江琰看到她,就笑了:“就口头上感谢我吗?” 于寒舟愣了一下,问道:“那我请江老师吃饭?” “行。”江琰点点头,“不过今天没时间,你留个电话吧,改天我有时间了喊你。” 于寒舟:“……” 怀疑被撩了。 但他今天帮了她很大的忙,她很感激他,便报出自己的电话。江琰当场给她打了一个,看她的手机屏幕亮了,就按断了拨号,对她挥了挥手。 于寒舟便道:“江老师再见,孙导再见。” 转身往外走去。 刚走出没多远,就碰到了谈瑞麟和谈笑兄妹。她一怔,停下脚步。 两人看到她,直直朝她走过来。 “谈先生谈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于寒舟淡淡道。 她心里猜测,两人是为了她给谈母寄生日礼物的事来的。走的时候谈瑞麟说过,不许她再跟他们有任何联系,现在是她失信了。 寄礼物的时候,于寒舟有仔细想过,要不要寄出去?谈母一直待她不薄,从没亏待过她,虽然如今不认她了,但她不能忘情绝意。如果她不寄这份礼物,恐怕谈母会伤心,毕竟疼了她这么多年,总不能让她觉得,那二十二年的疼爱都喂了狗? 因此,就算有嫌疑,她还是把礼物寄了出去。不仅谈母的生日她会寄礼物,谈父过生日时她还会寄礼物。至于可能被误会她还想扒着他们不放?那就误会吧。 她问心无愧。 谈瑞麟看着她平静冷淡的样子,沉声问道:“你做了艺人?就拍这种戏?”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 在看到她被人打却不还手的时候,那股火就燃起来了。但是她被人先行一步解围,他那股火没散出去,憋在心里了。这会儿见到她,见她还一副淡然平静的表情,那股火噌的旺起来。 于寒舟有点诧异,他管她拍什么戏?他这个人,直得很,从来不拐弯抹角。怎么没有开门见山,让她以后都不要再往谈家寄东西? 余光看到谈笑脸上的表情,只见谈笑的脸上满是同情,好像她是被虐待的小可怜一样,于寒舟有些明白了,他们可能很早就到了。 她淡淡道:“你们有什么事?” “刚才我和哥哥想过去为你解围的,但是那位先生比我们快了一步。”谈笑小心翼翼地道,不想叫于寒舟觉得,她帮了她,她却只会在不远处看她难堪。 于寒舟听了,不禁一怔,朝谈瑞麟看过去。她相信谈笑会看不过眼,却不怎么信谈瑞麟会想要帮她。但他见她看过去,居然冷冷地别开眼神,令于寒舟挑了挑眉,一时信了几分。 她笑了笑。别人对她关怀,她倒也不会不领情,便解释道:“刚才的事,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我公司待我很好,只是那位不是我们公司的。” 顿了顿,又道:“换个人,我也不会让她这样欺负。但她有金主,我老板特意交代过,叫我尽量顺着她。要不然,恐怕以后都没得戏拍。” 要不是这样,于寒舟才不会任由她折腾。 但她现在没靠山,没背景,就是普通人一个。别人要对付她,她没什么办法,只能忍着。等到以后有名气了,有咖位了,再打脸回去。 谈瑞麟见她用这样平静的口吻说出来,眼神复杂。她真的成长了,从前那些流于表面的聪明,如今都沉进了内里。她懂得隐忍和不动声色了。 “跟我们回去吃饭吧。”他道。 于寒舟一愣,讶异道:“吃饭?回谈家?” “嗯。”谈瑞麟微微颔首。 于寒舟的表情有点古怪:“不是说从此没有关系,再不联络吗?” 这话是当时谈瑞麟说的,在于寒舟出院的那天,他很是冷酷地跟她说,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让她永远不要再找他们。 谈瑞麟的脸上火辣辣的,他冷笑一声:“爸妈想你了,我求你去,行不行?” 于寒舟轻轻挑了挑眉,说道:“不用求。只别说是我没脸没皮,非要扒着你们就行了。” 谈瑞麟的脸上顿时涨得通红。 谈笑惊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隐隐觉得于寒舟走的时候,恐怕不是那么愉快。 于寒舟还是跟他们上了车。 她不排斥跟谈父谈母见面。她跟他们没有仇,他们对她还有恩。她不会主动去见他们,是怕打扰到他们。但是如果他们想见她,她不会推拒。 一路上,谈瑞麟冷着脸,一言不发。 谈笑觉得气氛尴尬,就往于寒舟的那边靠了靠,说道:“上次的事,谢谢你呀。” 于寒舟偏头看她一眼:“你谢过了。” 她身上有点淡淡的香水味,许是她太冷淡,周身都围绕着一股冷幽的气息。 谈笑只觉得自己挨着她的胳膊都起了一层小栗,但又莫名觉得她好美,就又说道:“你上次说的办法,要跟她们闹几回,是真是假呀?”说完,觉得这样显得质疑,连忙补充道:“我不太敢,万一跟她们结了仇,会不会不好?” 于寒舟知道她的人设,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原剧情中,她跟那些千金小姐们就不大来往,她们瞧不起她,她也跟她们玩不到一处,就只被傅以晟宠爱着,做自己的事业。 想到这里,她说道:“那些人,骄傲的很,你越低头,她们越瞧不起你,你若是让她们痛了、难受了,她们反倒觉得你有本事,高看你一眼。当然,前提是你想跟她们来往。” 谈笑点点头,感激地道:“谢谢你。” 于寒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谈瑞麟开得很快,不多会儿就到了谈家。 谈父和谈母见到于寒舟从门口走进来,很是惊讶,两人一齐看向谈笑。 23、假千金7 () 如果不是怕亲生女儿受委屈,谈父和谈母也是想见到于寒舟的。 谈笑见两人眼底都有些惊喜,顿时觉得自己做对了:“碰巧遇到了,请她来吃顿饭。” 具体怎样,不用她说,谈父谈母也猜到了。 “行,行,快进来吧。”谈母说道。 “谈先生,谈夫人。”于寒舟客客气气地叫道。 “太客气了,快坐。”谈母这次见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她叫她什么?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笑意,甚至没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拉着她往里走了两步,才放开来。 走到一旁,跟佣人说道:“今晚多做两道菜。”谈母低低地报了菜名,都是从前她还是他们的女儿时喜欢吃的。 大家坐在沙发上说话。 谈母不想表现得太热情,以免伤害了亲生女儿的感受,她努力端着样子,一手握着茶杯,淡淡的语气问道:“你现在住哪里?在做什么?生活怎么样?” 于寒舟一一答了:“我现在租房子住,地方还不错,环境挺好的,找了份工作,现在外头拍戏,工资挺高的,过得还不错。” 她有问有答,神态很是客气,但是又不怎么紧张,像是一个常来做客的熟人。 谈母看着她这样,眼眶又红了,她低头喝茶,掩饰住了。 谈瑞麟坐在一旁,心情有点复杂。他本来是有点后悔了的,在于寒舟下车后,他就后悔请她来家里了,他怕她又狡猾多端,想出什么坏招,哄了谈母,再做出什么事来。 谁知她很客气,中规中矩,一点错处也挑不出来。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情况,也不过如此了。这让他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面上就不大好看。 但他也没说什么。 吃过饭,于寒舟就要回去了。明天还要拍戏,她要好好休息。何况,呆久了也尴尬,哪有那么多话要说? 谈父和谈母送她出去。 谈母挨着她走。难得见一次,她舍不得她离开,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导致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顿时身子一歪。于寒舟稳稳地扶住她。 她没有开口,连一句“夫人小心”都没有说,但谈夫人却能感觉到扶着她的那只手稳重有力,心里顿时酸了起来。 她这样沉默,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她如此小心翼翼,生怕他们误会什么。 这让谈母心酸极了。他们对她有感情,她对他们难道就没有了吗?恐怕她对他们的感情更深厚,毕竟是他们养大了她。现在他们有亲生女儿在身边,补上了空缺,她呢? 她这样约束着自己,不让自己多露出一分情感,心里该有多难过? 谈母没忍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颤声说道:“我们不怪你,孩子,我和爸爸从没怪过你,这事不是你的错。” 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觉天意弄人,让大家变成这样。 于寒舟笑了,说道:“我知道。只是,我享受了本来不属于我的东西,这是我的原罪。” 轻轻的两个字,却像有什么重重击在谈母的心头,她身子一颤,嘴唇都哆嗦起来。 眼里一下子涌出泪光。 于寒舟柔声说道:“别担心我,我只是回到我应该有的生活。之前的二十二年,是我赚了,你们还要担心我的话,这世上还有天理吗?”一边说着,一边故作轻松地笑起来。 谈母顿时没忍住,一手捂住了嘴。 她心里实在难过,难过极了。这个孩子,到现在还要反过来宽慰他们。 谈笑见妈妈这么难过,不禁走了过来,抱住了谈母的另一只手。 于寒舟便松开谈母,走下台阶,抬起手对他们挥了挥,笑着道:“谢谢招待,今天的晚餐我用的很愉快,再见。” 转过身,没有回头,直直往外面走去。 大家现在的关系,实在不宜于过多牵扯。客客气气的,保持距离,心怀祝福,就很好。 于寒舟本来想打车回去,然而谈瑞麟从身后走过来,说道:“我送你。”说着,眼神往身后看了看。 于寒舟顿了顿,也往后看去,就见谈母偎在谈父身边,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实在叫人心软。 “好。”她便没有拒绝。 反正这里不好打车,谈瑞麟送她一程,还省她点打车费。 上了车。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 于寒舟是没什么话对他讲,她想,谈瑞麟大概更没话跟她讲。 她并不觉得尴尬。低下头,玩手机。 到了小区门口,于寒舟道:“在这里把我放下来吧。” 他并不是多情愿送她,不过是迫于谈母的嘱咐,现在把她送到了,任务就算完成了。 没想到,谈瑞麟居然道:“不让我送你进去?” 于寒舟有点惊讶:“不用麻烦了。” 他们又没什么交情,他居然会多问一句,实在叫于寒舟觉得意外。 谈瑞麟看着她面上不作伪的惊讶,像是根本没想过让他送她进去,心头陡然涌起一点怒气。 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麻烦?她管这叫麻烦?过去的二十多年,她祸害了他那么多次,怎么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麻烦?!现在这点小事,倒是知道麻烦了?! 自从她离开谈家,谈瑞麟看她更不顺眼了! 从前她还是谈家大小姐的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有人都宠着她,现在被赶出来了,落魄得很,却摆出一副她并不稀罕的样子?她凭什么?! “怎么?怕人知道你过得很惨?”他讥讽道。 于寒舟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听了他的话,只觉得有点无语。她住得起这种小区,她惨什么?再说,当时他让她把东西都带走了,东西一卖,她直接有七位数存款,到底惨什么啊? “那你来吧。”于寒舟道,重新系好了安带。 谈瑞麟把油门一踩,车子直接开进了小区。 把她送到楼下,停好车子,跟着她一起上了楼。 一路走来,他四下环顾,发现这个小区还不错,他回到家跟谈父谈母也有交代。 进了门。 谈瑞麟立刻被屋里的布置和摆设惊到。他已经看出她跟从前大有不同,但是看着跟从前截然不同的简约淡雅的风格,还是怀疑起来,一个人的变化真的能这么大? 疑惑了一会儿,他又想,她都自杀过了,也算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就此想开了也不足为奇。这样想着,他心下稍安。她想开了就好,总比憋着坏强。 谈瑞麟很快发现了鞋柜很空,仅有几双鞋子,他不动声色地往里走,打量了几眼,发现那些包包也都不见了,只剩下几只。 他猜到于寒舟把它们卖了。 他并不觉得奇怪,当初让她带走,就是怕她没有钱用,这些东西卖一卖,好歹能撑上几年。看来她还算聪明,知道把东西卖掉。 “谈先生要坐吗?”于寒舟换了鞋子,洗了手,给自己倒了杯水,看向客厅里站着的谈瑞麟说道。 她如果要招待他,这会儿一定给他倒水,招呼他了。这样说,不过是提醒他,有事就说,没事就快走吧。 谈瑞麟收回四下打量的视线,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递给她:“这里面是二十万。” 24、假千金8 () 于寒舟看着那张卡,扬了扬眉:“给我?” “嗯。”谈瑞麟冷淡道。 于寒舟饮了口温水,笑了笑:“无亲无故,谈先生给我钱……做什么?” 她眼里有些讥诮。然而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眼角还微微翘起,显得妩媚又多情。 谈瑞麟皱了皱眉,说道:“不是白给你。爸妈担心你,你每个月回去坐一坐。” 还是谈笑提醒他的。他从前只顾着自己,没考虑到爸妈的心情,那么排斥她。通过今天的事,他发现爸妈心里还是惦记她的,反正她也掀不起大风浪,就当是孝敬爸妈了。 于寒舟慢慢喝完了水,把杯子放回茶几上,在沙发上慵懒地坐下来:“每个月回去坐一坐?坐几回?买我多少年回去坐一坐?” “以后我红了,你这点钱,不够我的出场费。”她淡淡地道,把手伸到眼前,打量起来。 谈瑞麟听到这里,顿时怒了:“姜晴!你有没有良心?让你回去看爸妈,你还要讲价钱?” 于寒舟的视线从淡粉色的指甲上移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讲价钱?不是你先谈钱的吗?” 谈瑞麟沉着脸不说话。 于寒舟便道:“我每个月去看望他们一次,不用给钱。能免费吃一顿豪门大餐,我赚了。”说到这里,她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不早了,谈先生慢走。” 她撵他走。 谈瑞麟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羞怒交加,沉着脸,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忽然想到什么,停住脚步,回头看过来,俊眉扬起:“忘了说,这是‘笑笑’提醒我的。”他刻意加重了“笑笑”两个字,她曾经用过的名字,属于谈家大小姐的名字,“她温柔可爱,体贴又暖心,见爸妈心情不好,才拉着我去找你。” 他骄傲地炫耀妹妹,分明在说,她从前做他妹妹时是多么不合格。 于寒舟淡淡道:“恭喜。” 谈瑞麟定定看着她,发现她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忽然觉得没意思,拉开门走了。 于寒舟继续拍戏。 江琰又去过片场两回,但是没有再指点他们拍戏,只是坐在导演旁边,跟导演说话。见了于寒舟,便笑着对她挥挥手。 他出道很早,作品也都很有名气,大家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江老师”。但他看起来实在年轻,他本人也才二十五岁而已,因为长相秀气,笑起来时天真又澄澈,让人见了有好感。 于寒舟还欠他一顿饭。但是,直到于寒舟的戏都拍完了,他也没索取那顿饭。 于寒舟还觉得诧异,他难道就为了要她一个电话?但她的电话有什么好要的?他又不理她。 这些事情,并没有在于寒舟的心头存留太久。她的戏份杀青后,在导演的介绍下,去他朋友那里试镜一部剧的女二角色。 很顺利,她试镜成功了,开始了第二部作品的拍摄。 拍戏期间,经纪人又为她接了一档真人秀的综艺。于寒舟没什么意见,能露脸,能赚钱,累点算什么? 那是一档寻宝节目,节目组很能折腾,他们布置了很多场景,有的在街头巷尾,有的在密室鬼屋,有的在野外,最让于寒舟很无语的是,他们把一幕场景安排在猪圈里,让嘉宾们去猪圈里寻线索。 里面真的有猪!好几头!而且猪圈好几天没有打扫了! 巧合的是,江琰也在那档综艺里。 不过,于寒舟跟他的交集不多,节目组要求前三期不许嘉宾们组队,大家互相都是竞争对手。 日子忙碌而充实。 每个月于寒舟会抽时间去谈家吃两顿饭。她本来打算一个月去坐一次就够了,但谈父和谈母隔三差五给她打电话,问她生活怎么样?拍戏累不累?有没有好好休息?言外之意,有空就回家坐坐。于寒舟推拒不过,每个月会去两次。 再多就没有了,她不想跟他们走得太近,那样对谁都不好。 谈父和谈母待她,并不像从前她还是他们的孩子时那样,更像是对待亲戚朋友家的孩子。他们不想让谈笑感到委屈,也不想让她感到敷衍,很努力拿捏着分寸和距离。 于寒舟觉得他们也挺难的,就暗中配合一下。 “晴晴最近在拍什么?”谈母见于寒舟的眼下有点乌青,粉底都遮不住,心疼地问道。 于寒舟犹豫了下,说道:“一档真人秀节目。” “叫什么名字啊?什么时候播?”谈母又问道。 于寒舟避重就轻地道:“还不知道呢,到时候跟您说。” 她其实不太想跟谈母说。那档真人秀节目,实在很折磨人。如果给谈母看到她在烈日下狂奔,跟一群大男人抢线索,为了逃跑在泥水里滚爬,挖线索挖得虎口裂开,恐怕谈母要受不了,她那样爱孩子的人。 于寒舟自己倒不觉得怎么样。当初公司跟她商量过,要不要走花瓶人设?于寒舟拒绝了,这才在节目组拿了自力更生的剧本。 然而即便她没说,谈母却心心念念,在节目播出后,第一时间发现了。 于寒舟再去吃饭时,就被谈母的眼泪给攻击了:“你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怎么想不开去吃那种苦?你想出道,家里给你找资源……” 于寒舟怕的就是这个,如果谈母真叫谈瑞麟给她找资源,谈瑞麟又要瞧不起她了,认为她一肚子奸猾诡计终于成功了。 于寒舟倒不怕他冷嘲热讽,却也不想听那些话。她自己养活自己,堂堂正正,受那些闲气做什么? “可好玩了!”于寒舟便哄她道,“我有次在鬼屋找线索,冷不丁发现旁边有人,以为是鬼,顿时把他暴打一顿,后来发现是我们的嘉宾,哈哈哈!” 她打的是江琰。他倒是很冤枉,本来是跑来给她送装备的。 于寒舟不说艰难的地方,只说好玩的地方:“片酬高着呢,又好玩又有钱赚,您别脑补些有的没的。” 谈母见她言之凿凿,渐渐就不再说什么了。 一转眼,过去了大半年。 凛冬时节,外头雪花漫漫,谈家的客厅里却明亮温暖。谈母坐在沙发上,问谈瑞麟:“你给晴晴打个电话,她什么时候回来呀?” 每个月于寒舟都会来家里吃两顿饭。但是这个月她去了比较远的地方拍戏,不太方便,所以一次也没来。谈母想她了,就让谈瑞麟问问。 谈笑坐在沙发另一边,两只脚搭在谈母的腿上,正乐滋滋地跟傅以晟发短信。 没有了女配从中作梗,她和傅以晟的感情发展得很顺利。 这时听到谈母的话,她立刻坐起来道:“对,快问问,她还回来吗?” 虽然于寒舟的性子比较淡,但谈笑却很喜欢她,觉得她又美又酷,忍不住亲近她。 谈瑞麟只好打电话过去。电话里响了几声,接通了,裹挟在风中的声音传来:“喂。” 声音很淡。 她每次接他电话,声音都这么淡。谈瑞麟皱了皱眉,问道:“后天爸爸生日,你回来吗?” 电话那边静了片刻,响起女人略带歉意的声音:“抱歉,我忙得忘了。我回不去,回头我给谈先生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于寒舟是真的忘了。 她最近接了部女一的戏,导演很严厉,拍戏的时候严厉,平时也不喜欢演员们请假。于寒舟每天拍戏之余,还要苦练演技,免得被导演骂,倒是把其他都抛到脑后了。 她很珍惜这次机会。这个导演是业内很有名气的大导演,拍的每一部剧都很火,她演的又是女一的角色,为了捧她,公司砸了不少钱进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于寒舟却得到了,怎么能不珍惜? “呵。”谈瑞麟冷笑一声,“你忙成这样,爸爸生日都不来。” 暗讽她之前那些事都是惺惺作态,她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于寒舟淡淡道:“还有两个月,就满一年了。我要赚钱买房子,把我的户口迁出来。” 否则,他就要把她的户口迁到那对罪犯夫妇的名下。于寒舟不想,她想自己一个户口本。 谈瑞麟本来只是随口讥讽,闻言不禁怔住。 25、假千金9 () 谈瑞麟已经忘了这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看到她不再反感,不再总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把她赶出户口本。 如今听她这样说, 再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呼呼风声,他看着窗外厚厚的积雪,心里刺了一下。 他那时是气话。恨她鸠占鹊巢,在谈家享受着百般宠爱, 他的亲妹妹却在恶人手下吃苦。恨她让他一直以来想要个乖巧可爱妹妹的愿望落空,平白遭了那么多年的祸害。 现在想来, 她虽然祸害了他, 却未必就一点可爱也没留给他。他难过的时候,她也会拿着糖果来哄他, 虽然她哄得不得其法,并很快就不耐烦地跑走了。多年前的记忆, 忽然浮现在脑海中,她神气非凡的模样, 与现在的平静淡然判若两人。 心里像有蚂蚁在啃,泛起密密麻麻的痛。他想自己之前的话, 只觉得过分。他明知道她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 什么苦头都没吃过, 却逼她一年之内就赚一套房子出来。 “喂?”那边又响起她照旧是平静的口吻, “还有没有事?没事我挂了。” 谈瑞麟默默握紧了手机, 淡淡道:“没事了。”顿了顿,“回来后记得打电话。” 他欠她一个道歉。 等她回来,他要去机场接她, 告诉她,不用那么着急买房子,他不会真的把她的户口挂去那对恶心的夫妇名下。 “怎么样?她回来吗?”谈母见他挂了电话,就问道。 谈瑞麟摇摇头:“她拍戏忙,回不来。” “这样啊。”谈母的脸上有些失望。 谈瑞麟看着母亲脸上失望的神情,心中又刺了一下。他抿了抿唇,说道:“我还有点工作上的事,我上楼了。” 回到房间,他坐在书桌前,怔怔出神。 他想给她一套房子。给她房子的事,当初谈父也同意了的。但是他回顾谈家的房产时,却又迟疑了,他觉得她可能不会要。 她宁可在剧组被人打,拍真人秀滚得一脸泥,大冬天的在冰天雪地里拍戏,也不回来在谈父和谈母的面前哭、撒娇。 如果她真的想要什么,只要把她从前那股缠人劲儿拿出来,谈母什么都给她。不是他说,谈笑那点哄人的功夫,跟她比差远了。但她没有,她从来不在谈父谈母面前说一个苦字。 她变了,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一个然陌生的人。她不再贪慕轻松富裕的生活,不再贪图哪怕一点点不属于她的东西。 是他们活生生逼着她变成这样。 良久,谈瑞麟拿出手机,打了几通电话。然后,他拨出一个号码,低沉的嗓音说道:“喂,胡导吗?我是谈氏集团的谈瑞麟。最近有新戏吗?” 于寒舟在半个月后回来了。 她没给谈瑞麟打电话,而是给谈母打了一个电话,说今天晚上去吃晚饭。 于是,谈瑞麟下班回到家,看到心情出乎意料好的谈母,问了一句,才知道于寒舟要回来。 他正要给她打电话,问她几点到,就听到一阵汽车行驶的声音由远而近。他握着电话,没拨出去,眼睁睁看着一辆白色跑车停在家门口。 于寒舟背着一只亮色小包,冲驾驶座上的年轻俊秀的男人笑着挥了挥手,男子驾车离去。 “嗨。”于寒舟心情不错,见到站在门口的谈瑞麟,冲他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才看向里面,“好香啊,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谈母听到她的声音,惊喜得不得了:“晴晴回来了?怎么没给瑞麟打电话,叫他去接你?” 于寒舟跟她拥抱了一下,笑道:“不麻烦他了,我朋友送我过来的。” 她倒是记得谈瑞麟说的给他打电话,但她当成是客气话,就没往心里去。 谈母听了她的话,顿时眼睛一亮:“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于寒舟哈哈一笑,往沙发上一坐,自己倒了杯茶暖手,笑道:“男性朋友。” 谈母一听,觉得有戏,立刻坐到她跟前,问道:“怎么认识的?小伙子哪里人?殷勤不殷勤?” “拍戏的时候认识的。”于寒舟笑着道。 就是江琰。 他装得正儿八经的样子,其实就是个颜狗,当初看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却拿腔拿调地不说。 她那时心里还想着小严,就装不知道。如今过了快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渐渐就把前世的事淡忘了。再想起从前的人和事,心头只剩淡淡的怅惘。江琰再追她,她就不那么排斥了。 “晴姐,有人追你啊?”听到动静的谈笑从楼上跑下来,兴奋地道。 大半年的相处下来,虽然于寒舟还是淡然客气的样子,但谈笑却认为跟她很熟了。有一次,她试探着叫她晴姐,于寒舟没拒绝,她以后再见了她就这么叫了。 于寒舟笑道:“算是吧。” “哇!有没有他的照片?我想看!”谈笑冲到沙发上坐了,凑过去就要看照片。 于寒舟的手机里还真有几张江琰的照片。他有时候会去探她的班,带她偷溜出来玩,她偶尔也会觉得心动,偷偷拍他。 她给谈笑看了一张江琰站在桥边,逆着风冲她笑,示意她看天际流云的照片。 风吹乱了他的碎发,遮住他明亮的眼睛,显得他眼底碎光点点,像繁星一样闪烁。 “哇!好帅!”谈笑惊叹道。 谈瑞麟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手机,他准备拨出去的号码就在屏幕上,客厅里一阵阵的笑声,让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叮了一下。 沙发上的三个女人都在翻动手机看那个追她的男人的照片,没有人注意他,他抿了抿唇,握着手机上楼了。 于寒舟注意到他异常的冷淡,却没往心里去。这个人,从来就没热络过。她微笑着,跟谈母和谈笑说话。 有段时间不见面,她也有点想她们。 她原本打算着,大家互相远一点,保持一点距离,这样对谁都好。但谈母就是有种本事,把人的心烘得热乎乎的。 每次她来吃饭,一定会有专属于她的茶具,会有各种可爱的拖鞋,母女三个是一样的款式,谈母和谈笑都穿在脚上,眼里含着期待看着她,令人不忍拒绝。 谈母还会准备她喜欢的菜,每次都不重样,各种细节都表明了,很欢迎她来。 既然谈母不介意,谈笑也不是很介意,于寒舟渐渐就不那么刻意保持距离了。也会像现在这样,三人窝在沙发上,亲密融洽,谈论一个男人。 吃晚饭的时候,谈父从楼上下来了,笑着说道:“晴晴回来啦?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谈母就说了有人追于寒舟的事。 谈父听了,笑道:“晴晴长这么大,还没有谈过恋爱,可以考虑试一试。” 于寒舟便道:“我不排斥,感觉到了就会谈。” 谈瑞麟从书房里出来,刚下楼,就听到这样的话。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走下来。 恰巧谈母看到他,只见大儿子垂着眼睛,低头下楼,侧脸冷峻,身材挺拔,实在帅气得很,就说道:“瑞麟也还没谈过恋爱吧?都这把年纪了,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啊?” 谈瑞麟二十六岁了。上学的时候没谈过,毕业后进了自己家的公司,一直忙工作,也没谈。 “哈哈哈!母胎单身!”谈笑顿时指着他笑起来。 谈瑞麟黑着脸,瞪她一眼。 目光经过于寒舟的脸上,停顿了下,漫不经心地收回来。 “瑞麟啊,你妹妹比你年纪小,都快要订婚了,你抓紧啊!”谈母道。 谈笑和傅以晟的感情很好,傅以晟作为霸道总裁的标配,每天晚上都有七宗大生意要跟她谈,于是哄着谈笑早点跟他结婚。 谈瑞麟黑着脸坐到餐桌边,一边摆餐具,一边不耐烦道:“我不谈。” 谈母以为他只想着工作,便劝道:“工作上的事,什么时候也忙不完,实在分配不开,多招几个人嘛,怎么能忙得顾不上生活?你年纪到了,该谈恋爱了。” 谈瑞麟越听越烦,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 谈母见他这样排斥,就不说了,转而关心两个女儿。 在她心里,两个都是她的女儿。 于寒舟的气质比较沉稳,谈笑单纯一点,更像个孩子。所以,虽然不知道两个孩子谁更大一点,但是谈笑自己先叫于寒舟姐姐,谈母便也默认她们是姐妹俩。 两个女儿,一个妩媚动人,一个端庄秀丽,谈母不知道多自豪。她关心关心这个,关心关心那个,只觉得真好。 她再也没想到会这样,她的亲生女儿并不排斥于寒舟,这样贴心,为了让他们夫妇宽心,主动跟于寒舟交好。而于寒舟也是个好孩子,从来不欺负妹妹。 谈母听谈笑说过,有一次于寒舟在外面见到她被人奚落,还帮了忙,谈母知道后心里很是熨帖。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刚知道真相时的气愤、怨恨,随着时间都渐渐淡了。她如今只恨姜父和姜母,让她的女儿吃了那么多苦,对于寒舟的迁怒是一点也没有了的。这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女儿。 只不过,当初怕她纠缠,狠心把她赶走,闹得那么僵,现在于寒舟并不很亲近他们,谈母虽然心里想她回来,却一直没找到时机开口。 于寒舟没想过谈母居然是想她回去的。但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回去。 现在这样就很好。 她马不停蹄地拍戏,拍综艺,拍杂志,上节目,什么工作都不拒绝。 她没有什么绯闻,演技又过得去,工作也努力,长得还漂亮,在这个人人皆颜狗的时代,很快就有了一波粉丝。 她如今手里有点钱了,在挑楼盘,终于赶在一年期之前,拿出大部分存款来,在一个地段很好的小区买了套房子。 巧的是,江琰也住这个小区。 这里住着很多名人明星,于寒舟在这里实在算不上腕儿,江琰还笑道:“以后可以每天早上拉着你跑步了。” 他自己是每天早上都要跑一跑的,于寒舟还没搬进去,就被他惦记上了。 “输的人请客吃早饭。”于寒舟道,她自己体力不错,有点信心。 江琰道:“好,说定了。” 于寒舟之前欠他的那顿饭,早就还上了,两人后来工作上也有些交集,饭是没少一起吃。 现在住进一个小区,一起吃饭的机会更多了。 “我房子下来了。”于寒舟给谈瑞麟打电话。 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谈瑞麟心中就有预感。于寒舟很久没给他打电话了,拨号一进来,他就猜到是这件事。 然而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心中仍是缩紧了一下,嘴角牵起一丝苦笑。 “好。”他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本章留言有小红包掉落~ 26、假千金10 () 他有什么理由说不好呢?从前他就差撵她了, 现在除非他求着她,否则她是不会留下的。 但就算他求她, 恐怕她也不会改变主意。 手续办得很快。 拿着崭新的户口本出来,看着上面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名字,于寒舟眉眼含笑,抬头看向谈瑞麟说道:“现在我迁出来啦, 你再也不用担心我搞事了。” 谈瑞麟早就不担心她搞事了。 一个人的品性如何,看她平时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来, 他不至于这点眼力都没有。 “嗯。”他点点头, 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冷酷。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心里此刻是苦涩的。从此以后,他跟她就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了。 时至今日, 他再迟钝,也隐隐察觉到什么。别过头, 不看她的眼睛:“我还有事,先走了。” 于寒舟不以为意, 跟他挥手:“再见。” 反正她是开车来的, 也不用他送。 于寒舟迁户口的事, 谈父知道, 谈母也知道。 晚上, 两人躺在床上,一片静默无言。良久,谈母轻轻叹了口气。 谈父握住她的手, 说道:“这孩子是个有志气的,她要迁走,就迁走吧。一个人的心在哪里,从来不看是不是写在一个户口本上。” 两人都看得通透,人的心只能用感情来连接。他们待她好,她就会记得这里。 “当初是我们做决断太仓促。”谈母此时说起来,无比后悔。 当时他们得知真相,被愤怒和恨意冲昏了头,连带着那个养了多年的孩子都迁怒了。尤其是得知她居然还自杀,更是怒不可遏,决定将她赶出去,再也不做一家人。 如今想想,十分后悔。 两个孩子,一个低开高走,一个高开低走。低开高走的那个,不必太担心,一个人从苦境中走出来,被融融蜜糖包围住,是很容易适应的。但是一个从小泡在糖罐里的人,一瞬间落入苦境…… 他们都没有站在她的角度考虑。他们那时只想着,她活该,作为那对罪犯的女儿,她活该被赶出去,她亲生父母做的孽,她活该尝尝苦头! 结果就是那个骄纵任性,鲜亮活泼的孩子,再也看不见了。哪怕他们现在细心温柔地待她,也只能换来她每次坐的时间久一点,她甚至一次都没多来过。 “我真后悔。”谈母想到这事,就后悔莫及,“我怎么就那么糊涂?” 谈父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哄道:“她还年轻,我们也还年轻,日子还长着,总能化解的。”最后,他说道:“她现在这样,未必不是好事。如果当初我们不赶她走,她仍是那个脾气,笑笑再回了家,日子会好过吗?” 谈母一想那情景,顿时沉默了。 她就算后悔,也是在亲生女儿不介意,并且过得很好的情况下。如果会委屈她的亲生女儿,那是万万不能的。她都吃了那么多年苦了,谁也不能委屈她。 于寒舟拍的戏,陆陆续续在播。她之前拍的综艺,也开始了第二季的制作。 在公司的力捧,以及她自己的努力下,名气越来越高。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 于寒舟在冰天雪地里拍的那部大制作的剧,火了。 剧火了,作为女一的她也火了。出门在外,经常有狗仔偷拍她。 于寒舟自己没什么经验,但她有经纪人,还有“老前辈”江琰指导,倒也没受到太多困扰。 她和江琰在一起了。 有时候,她会去江琰家,有时候江琰会来她家。这是于寒舟最喜欢现代的地方,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比较轻松,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做再亲密的事也不需要一张许可证才行。 “拍了林导的那部剧,一个最佳新人奖是跑不了了。”江琰开了一瓶红酒,倒了两杯,自己端起一杯,另一杯推给于寒舟,笑道:“可惜资历还是浅一些,不然最佳女主角奖也到手了。” 于寒舟轻轻跟他碰了杯,轻抿一口,说道:“有奖我就知足。” 她并不是工作狂,之前那么拼命拍戏、拍综艺等,都是为了买房子。现在房子有了,车子有了,存款有了,她并不是那么急着再接了。 “我今天是领错人回家了吗?让我瞧瞧,我喜欢的那个工作狂去哪里了?”江琰放下杯子,伸手就朝她捉过去。 于寒舟笑着躲开:“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喜欢的工作狂。” 两人闹了一阵,去洗澡。 此时,谈家。 谈父和谈母坐在沙发上,看于寒舟演的剧。他们已经是第三次看了,本来是想从电视上看看她,以解思念之苦,后来是发现剧真好看。 “晴晴会挑戏。”谈母赞叹道。 谈笑在另一个沙发上抱着抱枕玩手机,闻言说道:“她会挑什么啊?公司给她接什么,她就拍什么,为了赚钱,什么都拍。” 说到这里,她撇撇嘴:“哥哥总担心她分我们家家产,真想姐姐赚好多好多钱,甩他脸上。” 虽然谈瑞麟很疼她,他们兄妹关系很好,但谈笑觉得不能因为关系好就不嘲笑他这种可笑的小心眼。 谈父和谈母都摇摇头。 大儿子跟于寒舟天生不对盘,不管是从前脾气骄纵的她,还是现在冷静淡然的她,都不对付。 两人也不强求什么。人和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就像谈笑,他们都觉得她是最不可能跟于寒舟好好相处的,偏偏她跟她相处得很好,丝毫不记恨那二十二年的错位人生,是个心地宽厚的孩子。 “唉,看这冰天雪地的,晴晴拍这剧不知道多受罪?”谈母看着剧中的画面,忍不住心疼起来。 谈笑抬头看了一眼,随口说道:“这算什么?姐姐拍这部剧时好歹没人欺负她,不像当初——” 说到这里,她猛然住了口。 她跟傅以晟发消息发得投入,说话就没过脑子。 “当初怎么了?”谈父和谈母都朝她看过来。 谈笑犹豫了下,还是把自己跟谈瑞麟当初去剧组看于寒舟,发现她被人按着头在水里涮,又打巴掌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后,她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看着谈父和谈母。 谈父和谈母一时都没有说话。 谈母的眼中有泪光闪动,谈笑见了,顿时心疼起来,放下手机跑了过去,抱住谈母,哄道:“现在好啦,姐姐熬出头了,再没有人欺负得了她了。” 谈母反抱住她,居然笑了笑:“我知道,她这样要强的人,我们为她感到骄傲。” 不骄傲又能怎样?最困难的时候,她一个人撑过来了,现在无需谁再同情她、怜悯她。 谈母又心酸,又欣慰,只觉得当初那个娇气的小女孩如今真的长大了,她有了一双有力的翅膀,可以自由翱翔在天空中。 谈母有了新的乐趣,她每天兴致勃勃地追于寒舟的剧,追她的综艺,买她拍的杂志,还学会了微博打榜,跟她的黑子们撕来撕去。 于寒舟从谈笑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很是好笑,对谈母说:“您别理会那些无聊的人,随他们说去。” 谈母摇摇头:“我才不许他们说我的女儿。” 话落,谈母僵住,于寒舟也沉默了。 半晌,两人都没有别的动作。 谈母的嘴巴动了动,抬头看着她,想说什么。于寒舟垂着眼睛,不看她,一副不想伤她心的样子。 最终,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这一幕就这样过去了。 像江琰说的那样,于寒舟获得了最佳新人奖的提名,他们参加晚会的时候,谈母和谈父在家里看直播。 这种事情,也少不了谈笑,她蜷着腿坐在沙发上,一心专注着电视,目光随着聚光灯寻找于寒舟的身影。找到了,就兴奋地对谈父和谈母道:“看,姐姐!” “瑞麟,不过来看吗?”谈母朝谈瑞麟喊了一声。 谈瑞麟站在落地窗前,刚打完一个电话,闻言摇摇头:“我还有事要忙,你们看。” 谈母见他这样,就很无奈:“那你忙吧。” 谈瑞麟上了楼。 进了书房,把门一关,打开电脑,调出一个直播页面。 跟楼下谈母他们看的是同一个。 他的目光随着聚光灯寻找着那个熟悉的人影,寻到一次,嘴角就扯动一次。 “让我们恭喜最佳新人奖的获奖者,姜晴——”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开背式的晚礼服,点点亮片和流苏衬得她光彩耀人,她微微笑着,被身边年轻俊秀的男人扶了一把站起来,款款走上台。 “我要感谢很多人。首先,感谢把我养大的父母,感谢他们的爱护和栽培。其次,感谢包容我,忍让我,没有趁我不注意偷偷把我这个任性鬼掐死的人,感谢你们留我一条小命。然后,感谢在工作上帮助我、支持我的人,没有你们就没有现在我的成绩。” “最后,感谢我的粉丝们,我超爱你们!” 她笑起来时,妩媚又多情,迷人极了。大大的眼睛里像是铺满了碎钻,璀璨闪耀。谈瑞麟看着,不禁怔怔,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提到了他。那个没有趁她不注意偷偷掐死她的人,是他。 她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提到了他,说明了什么?他心口一时砰砰跳动起来。 忍了又忍,他才没有做出立刻给她打电话的举动。 此刻,楼下。 “她感谢我们,她提到了我们。”谈母捂着嘴巴,泪光涌动。 别人说“感谢父母”,就是感谢父母。她不一样,她说“感谢把我养大的父母”,特指他们。 他们这样待她,她还是感激他们,就跟她当初离开时说的一样:“你们的养育之恩,我永远铭记在心。” 她不仅记得,还在这种场合对他们表达出来。 “姐姐没有提我。”谈笑撅了撅嘴。 晚会结束后,于寒舟和江琰一同离去。外面有些粉丝在等着,见到他们两个一起出来,都尖叫:“晴晴!妈妈命令你们两个原地结婚!” 于寒舟笑笑,对她们挥挥手。 她和江琰并没有公开。却也没有偷偷摸摸。平时在微博上会互动,偶尔出来一起吃饭,也不遮遮掩掩。被发现了,就说是朋友。 次数多了,粉丝们都当这两个家伙是傻憨憨,连谈恋爱都不知道,就知道一起出来吃吃吃,很是操心不已,天天在微博上刷屏要他们在一起,试图捅开他们不开的那一窍。 于寒舟觉得还挺好玩。 “如果给他们发现了真相,要怎么办?”江琰笑着问道。 于寒舟道:“为什么要让她们发现真相?就装作终于被撮合成功的样子,不好吗?” 那样她的粉丝们一定特别有成就感。她是个宠粉的好演员。 江琰就低低地笑。 这时,于寒舟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一看,是谈瑞麟的电话,就接通了:“喂?”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但这次谈瑞麟没觉得怎样,他心口砰砰的跳,跳得他耳边都有些嗡鸣声。他打起精神,用从没有过的温柔声音道:“今天,颁奖晚会上,你提到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27、假千金11 () 于寒舟听起来, 只觉得他嗓子捏得怪怪的,心想他难道是病了?但他如果病了, 谈母会好好照顾他,因此就没有多问,只道:“我什么时候提你了?” “第二句,没有趁你不注意偷偷掐死你的人。”谈瑞麟道, “不是我吗?” 于寒舟:“……” 她没想到那句话会让他产生这样的误会,有些无语地握了握电话, 说道:“你误会了, 我说的是被我得罪过的所有人。嗯,你知道的, 我得罪过的人比较多。” 原主嚣张得很。千金小姐们,贵公子们, 被她得罪的简直数不清。 她提了这一句,也是想着故人如果在电视上看到她, 知道她干了这一行,不要跟她计较。她现在是个小老百姓, 跟他们杠不起。 谈瑞麟在电话那头僵住, 喉头动了动, 却像是石化了一样, 半晌也没挤出一个音节。 他才想起来, 她那时说的是感谢“你们”,并不是单单指他。他那时见她在父母之后感谢,想当然地以为是指他了。 闹了这样可笑的误会, 他以为自己会尴尬,会难堪。然而没有,他只觉得失望,一颗心像是直直跌入深渊,他甚至有些恐慌起来。她会不会发现了他的心思?他的自作多情,她那么聪明,是不是感觉到了? 她会嘲笑他吗?嘲笑他从前看不起她,现在却喜欢她? “那就好。”他听到自己僵冷的声音响起来,“我并不想被你提到。” 于寒舟在那边接到江琰的眼神示意,顺势坐进车里,一边对电话里的人道:“谈先生还有别的事吗?” 谈瑞麟听着她一如既往地叫他谈先生。她已经改口叫爸妈为叔叔阿姨了,会叫妹妹为笑笑,且一直叫他谈先生。 谈瑞麟心里发苦,苦得他舌头都麻了:“没事了。” 他冷冷说完,率先挂了电话。 靠在椅背上,手撑住额头,心里又苦又冷。 偏偏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了,是谈笑兴奋的声音:“哥哥!晴姐获奖了!最佳新人奖!你看看呀!” 好在她没多停留,似乎只是来告诉他一声,说完就噔噔噔下楼了。 谈瑞麟身子僵硬着,良久才靠回椅背,整个人沉进黑暗中。 于寒舟获奖的第二天,微博上因为一条信息炸开了。 #姜晴死皮赖脸追大佬,求爱不成竟然以死相逼# 配图是她左手腕摘下首饰后,露出一条明显疤痕的样子。 她刚刚获了奖,就被爆出这种料,一时间很是轰动。有人不信,说照片是p的,立刻有人放出于寒舟的各种照片,不管是参加节目,还是拍戏,又或者街边偷拍,不管什么时候,她的左手腕上始终戴着首饰或者手表,没有摘下来过。 一下子,信的人多了不少。 “太不要脸了!” “真够low的!” 这样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又强迫别人感情的人,引起了网友们的极大反感,于寒舟开始批量掉粉。 但还是有一部分忠诚的粉丝,为她辩白:“我们不信晴晴是这样的人!” “晴晴绝不会做出那种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这都是揣测!就算照片是真的,晴晴自杀过,也不是因为追大佬!” 情势愈演愈烈时,有人放出了傅以晟的照片,他正被于寒舟纠缠着,很不耐烦地拒绝她。 于寒舟的粉丝们哑火了。 又掉了一批粉丝,只剩下少数忠粉还在苦苦支撑:“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支持晴晴。” 于寒舟一大早就被经纪人的电话吵醒了。 “你被人黑了!” 于寒舟听经纪人说完,拍了拍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她还在江琰的家中,倚靠床头坐起来,说道:“自杀是真的,其他是假的。让我想想怎么办。这件事我自己来。我知道是被人黑了。嗯,好的。” 挂了电话。 江琰从外头走进来,端了杯温水递给她,等她喝完了,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转过身看着她,面上罕见地没了笑意:“解释一下?” 他们虽然在一起了,但于寒舟很少说自己的事,也不怎么追问他的事。因为关系比较亲密,他知道她手腕上有这样一道疤,但她没说,他就没问。 现在闹出事情来,他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于寒舟便道:“那时家里要跟我断绝关系,我一想到自己就要苦逼工作,从此自己养活自己,很不愿意,就干了这件蠢事。” 江琰:“……” 他脸上透着“你在逗我”的讯息。 于寒舟便笑道:“是真的,我从前好吃懒做,实在没办法了,加上又欠了一笔钱,才变成你认识的那样。” 江琰只好信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圈里的事。”于寒舟说道,“我回头打几个电话问问。” 敢把傅以晟的照片爆出来,这一定是跟傅以晟混一个圈子,但关系又不好的人。而且,跟原主的关系也不好。多半是昨天在电视上看到她了,想要整她。 “我先回去了。”于寒舟想了想,跟江琰告辞了。 她回到自己家,打开电脑,上了微博,开始从庞大的信息中寻找蛛丝马迹。 此时,谈家的气氛也有些紧张。 谈母自从于寒舟做艺人后就爱上了刷微博,她一早醒来刷到这样的消息,又震惊,又气愤,又担忧。顾不上别的,先找谈笑解释。 “晴晴跟傅以晟没什么,笑笑你别误会。”谈母紧张地解释。 谈家和傅家有过口头的婚约,但自从两个孩子的命运归位后,谈家就跟傅家打了个招呼,只当没有这回事,婚约也作罢,让他们见了谈笑什么也别提。 他们不许傅家提,自己当然也不提,因此,谈母以为谈笑并不知道这回事,忽然发生这种事,恐怕她多想,连忙澄清。 然而谈笑知道一点。 谈家虽然跟傅家打过招呼,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买账。谈笑每次去傅家,总会有人在她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引诱着她去刨根问底。谈笑都没理会,她知道傅以晟有多喜欢她,也知道于寒舟的做派,她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对那些小人闲话不予理会。 但是今天,她在微博上看到这样的事,心里顿时起了个疙瘩。 难道她回来之前,真的有过这样的事?一时间,难以接受。现在谈母来找她解释,她也听不进去:“难道照片上都是假的?难道她没自杀过?” 网友们都石锤了!她越想,心里越乱。 谈母见她听不进去,为了不让两个孩子起心结,便把真相说了:“她自杀是真的,但不是因为傅以晟,是因为听到我和你爸爸、哥哥说话,知道自己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要把她赶出去,才自杀的。” 谈笑惊讶地坐起来:“啊?!” “是的。”谈母口吻复杂地道,“你可别因为这个,就跟晴晴有隔阂,跟傅以晟闹矛盾。” 谈笑的眉头皱了皱,拿出手机,指着上面于寒舟纠缠傅以晟的照片,说道:“那这个呢?” 谈母扫了一眼,轻描淡写地道:“谈家和傅家是世交,晴晴认得傅以晟有什么稀奇?他们这样,多半是吵架呢,晴晴和傅以晟不怎么和睦,就跟和你哥哥不和睦一样,吵个架有什么奇怪?这些人要黑晴晴,什么都说得出口。” 虽然那时候她的确喜欢傅以晟,但她从谈家离开后,再也没纠缠过谁,如今还有了男朋友,而谈笑和傅以晟也快结婚了,谈母不想从前那些事破坏现有的和睦。 谈笑看了看那张照片,撅着嘴,把手机丢到一旁。 她抱着谈母的手臂,想了想,问道:“妈,晴姐那时是被赶出去的?当时是不是闹得很僵啊?” 虽然谈父谈母和谈瑞麟都不大提那时的事,但谈笑从他们的态度中,和偶然漏出的话中,还是能察觉出来。想起于寒舟总是淡然处之的模样,道:“我想象不到她会做那样的事。” 她看起来不像是那么激烈的人。 谈母叹了口气:“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把她从前的性子,做的那些事情,挑着对谈笑说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以为她不会轻易罢休,当时想着,不管怎样,不能委屈了你,一定要干脆利落地把她赶走。”谈母叹了口气,“那时真是,很不近人情。” 谈笑默默抱住了她。 她很高兴父母一心一意要保护她,也是因为生活中处处能感觉到他们的爱护,才对于寒舟不那么抵触,愿意跟她相处。 因为她知道,她在谈父谈母心中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她不愿意,谈父和谈母不会再看于寒舟一眼,不会再跟于寒舟说一句话。爸妈待她这么好,她愿意回报他们。 “那些人真讨厌,拿晴姐的伤心事污蔑她。”谈笑忿忿地道,“我给傅以晟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回事,那些人都敢把他照片放出来,他还能无动于衷?” 说着,捞过一旁的手机,就要给傅以晟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送上~ 小可爱们看得满足吗?菇菇可是耗尽洪荒之力了! 28、假千金12 () 谈母见她似乎放下芥蒂的样子, 顿时松了口气:“笑笑啊,妈希望你好好的, 有什么事,千万别钻牛角尖。” 谈笑本来要给傅以晟打电话,闻言就把手机放下了。 想了想,她道:“妈, 我不会因为这点事就钻牛角尖。最不痛快的事,我已经接受了, 何必为了这点事而不痛快?” 于寒舟与她最大的恩怨, 是她占据了她的人生,二十二年。如果谈笑从小生长在谈家, 一定有很好的教育条件,现在个人的成就一定更高。还有许多其他东西, 都是本来属于她,但是错过了的。 她曾经想起来, 很难受,抓心抓肺的难受, 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命运这样对待她? 但是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她再难受也无法改变。如果钻牛角尖里, 她就会看不到现在的生活, 看不到爸妈的疼爱,看不到哥哥的呵护,看不到现在做谈家大小姐的人是自己。 而且谈母已经说了, 于寒舟跟傅以晟没什么,她何必再抓着不放?她还想起来,谈父有次说“晴晴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更说明她和傅以晟没什么。 再说,就算她追过傅以晟又怎么样?她只是追求过,又没有追求成功。现在傅以晟是她的,谈家大小姐也是她,她还想怎么样? “妈,你出去,我要打电话啦。”谈笑推着谈母道。 把谈母轰出去后,自己跟傅以晟打电话:“你找人撤一下我姐的热搜!” 傅以晟接到谈笑的电话时,已经被朋友告知了此事,他已经找人去办了,接了谈笑的电话,立刻解释起来:“我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谈笑已经知道他们没什么,但是听到他这样说,还是弯了弯眼睛。她“哼”了一声,说道:“我姐那么好,跟你有关系还委屈你了啊?” 傅以晟强大的求生欲让他直觉回答道:“我连她长了几只眼睛几个鼻子都不记得,她好不好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谈笑顿时笑倒在床上。 此刻傅以晟的肯定回答,让她心中最后一点疙瘩也消除了,她抱着电话,冲傅以晟抱怨:“亏得我心宽!你知不知道,我每次去你家吃饭,多少人在我耳边说些意味不明的话,说你和我姐怎样,生怕我不误会你们。” 傅以晟的声音明显低了两度:“我知道了,委屈你了。” 谈笑不是个敏感多疑的女孩,她被谈母解释一番,又从傅以晟那里得到肯定回答,一下子就抛开疙瘩,转而替于寒舟忿忿不平起来。 跟傅以晟打完电话,她立刻拨通了于寒舟的号码:“姐,你别急,我让傅以晟给你撤热搜啦!” 于寒舟接到她的电话,很是惊讶了一番,随即就有点感动。凭心而论,谈笑就是个很暖心的小妹妹,十分可爱,难怪谈瑞麟特别喜欢她。 “好,谢谢你。”她认真地道。 谈笑又道:“那你一会儿来家里吧?妈很担心你。”顿了顿,说道:“妈还担心我误会你,找我解释了一通。姐,我不会因为这种事误会的。你一会儿来吗?我跟妈说一声,准备你喜欢吃的菜。” 于寒舟想了想,道:“回去。” 既然谈笑肯帮忙,于寒舟打算再麻烦她一次,让傅以晟查一查,是谁在暗地里黑她?究竟是她从前的对头故意难为她,还是有同行嫉妒她? 于寒舟扒了半天微博,觉得很有可能是后者。时机选得巧妙,恰在她刚得奖后,又一步步烘托气氛,一点点把她的粉丝搞疲惫,这种手段,不像是那些千金小姐们或贵公子们干的。他们如果整治她,只会出一次手,弄她一下就得了。 虽然公司也能查出来,但如果傅以晟肯出手,无疑会快些。 她买了一套谈笑平时用的护肤品,去了谈家。 谈父不在家,他出差了。谈母和谈笑在家,见她手里提了礼盒,谈笑知道是带给自己的后,顿时跺了跺脚:“姐!要这么客气的吗?” 于寒舟笑了笑:“那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谈笑喜滋滋地收起来。除了生日和过年,于寒舟从不送她礼物,她当然要了。 谈母则是担心地道:“晴晴别急,我给瑞麟说了,让他处理这件事,不会影响你工作的。” 一旁,听到谈母的话,谈笑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发生这种事,她其实也应该找哥哥的。但是她第一时间想到求助的人是未婚夫,因此有点不好意思。 但谈母和于寒舟都没注意到她,于寒舟说道:“我不急,你们也别上火。” 虽然事情很恶心,但总能解决掉的,于寒舟的心态放得很平。 谈母见她稳得住,就也松了口气。 中午,谈瑞麟回来了。 他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于寒舟,薄唇抿了抿,说道:“找到人了。” 他一晚上没睡,很早就起来工作,也是第一时间发现微博上的情况,谈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动用关系去办了。 “是李鹤,他包养了个小明星,叫孙蓉蓉的,”谈瑞麟说到这里,顿了顿,才道:“就是你拍第一部剧的那个女二。” 那个看于寒舟不顺眼,不停整她的那个小花。因为她有金主,于寒舟不得不忍了她一段时间。 后来江琰出现,当场“指导”她们拍完了对手戏,解了于寒舟的困境。于寒舟在那部戏里杀青后,就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中,倒是把孙蓉蓉给忘了。 她轻笑一声:“她倒是提醒了我。” 找到人就好办了。 她给经纪人打电话,说了自己查到的结果。经纪人立刻说道:“她这两年背得很,找不到戏拍,签了合同也能被人顶掉,跟撞邪似的,她金主也腻味她,把她甩了。她当年那么瞧不上你,结果你越来越火,还拿了奖,她一定嫉妒死了!” 事实就是经纪人说的这样。 孙蓉蓉认为自己走背运,都是因为于寒舟,她挡了她的运势,所以自己才一直不火,为此对于寒舟嫉恨在心。找到新的靠山后,立刻黑于寒舟。 “她从哪里拿到的我照片?”于寒舟垂着眼睛,声音很淡,“除了我身边的人,没有人知道我手上的事。” 经纪人沉默片刻,说道:“在查了。” 结果很快查出来了,是于寒舟的助理。她被孙蓉蓉买通了,拍了于寒舟手上的照片。查出来后,公司立刻把她辞退了。 助理小姑娘哭着给于寒舟打电话:“对不起,但我没办法,我现在急用钱……” 于寒舟没有听她的解释,一句话也没跟她说,就挂了电话。 “晴晴,你打算怎么办?”谈母气愤地问道,“这种心黑的人,不能轻易放过她!” 她从谈笑口中得知,当时把于寒舟往水里涮,又打她脸的人就是孙蓉蓉,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于寒舟道:“好办,我手里有她的把柄。” 当初孙蓉蓉整治她,她虽然反抗不了,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让经纪人把孙蓉蓉折腾她的情景都拍了下来,经纪人那里存了一份,她自己电脑上也存了一份。本来想着,以后混出头了,有点地位了,就把这些料放出去,让孙蓉蓉自尝恶果。 没想到,她一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而且孙蓉蓉后来糊得不行,她更是想不起来了。现在孙蓉蓉自己跳出来,就别怪她了。 “笑笑让傅以晟那边注册个微博,发个通告,解释一下。”于寒舟道,“其他的我和我的签约公司会处理的。” 然后,傅以晟的微博怎么发,又发生了分歧。 谈母想让傅以晟说于寒舟是他的世交,借机让于寒舟回到谈家,被于寒舟连忙阻拦了:“不要。” 她现在跟谈家的关系很稳定,很和睦,远而不疏,她很满意。 如果依着谈母的心思被认回去,她就是谈家的孩子之一,于情于理都会分谈家的财产。但她毕竟不是谈家的孩子,她已经占了很多便宜,她不想再占更多。 现在这样就很好,没有利益纠纷,她和他们的关系会一直融洽下去。 她的坚持,让谈母有些失望。但于寒舟扛住了,没有败在她的眼神攻击下,转头看向谈瑞麟道:“谢谢。” 虽然他平时对她多刻薄,但是眼下出了事,他愿意帮忙,于寒舟很承情。 “我先回公司了,解决了这件事,我请咱们家吃饭。”她笑了笑,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等到车子发动起来,轰鸣声远去,谈母才颤声道:“她刚才是不是说,‘咱们家’?” 谈笑抱住她的胳膊:“是!她愿意跟咱们做一家人啦!” 谈母眼中泪光涌动,她努力控制住,安抚身边的女儿:“妈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 “我知道!”谈笑道,“爸妈跟她那么多年的感情,要割舍掉,就跟剜肉一样,我舍不得爸妈难过!而且,晴姐人好啊!又美,又酷,还是大明星!” 谈母感动得不行,抱着她道:“我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才有这么好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头头家的阿纹鸭 2个;小玉、爬树蜉蝣、赤生哥哥姓莫、阑风伏雨秋纷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29、假千金13 () 谈笑被谈母抱着, 笑嘻嘻的,冲一旁抿唇不说话的谈瑞麟挤眼睛:“哥哥, 你也别记恨啦,我都不在意,你还记恨晴姐干什么?她又不是故意抢我生活的,我知道你是为我不平, 但是算啦!” 谈瑞麟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微微点了下头, 转身上楼了。 于寒舟回公司的路上,接到了江琰的电话:“要我帮忙吗?” “不用。”于寒舟道, 说完她顿了顿,“咱俩现在粉丝眼里是老铁, 作为老铁,你得挺挺我。” 电话那头, 江琰淡淡一笑。等电话挂了,他就发了微博:“不管你是什么样, 你在我眼中永远是最好的模样。” 微博一发出, 他的粉丝顿时沸腾了。本来他的粉丝们大部分都在吃瓜, 结果江琰这条微博, 并不是傻憨憨的口吻, 都不用仔细抠,都能闻到糖味儿。 “哥,你别犯傻啊!这种女人, 有什么好的?” “崽,妈妈看着你长大的,妈妈宁可你单身一辈子啊!” 于寒舟没再看微博,不知道江琰暗搓搓撒糖的事。她回到公司,跟经纪人和公司团队开了会,制定了方案。 傅以晟那边率先发了微博,澄清此事,他不认识姜晴,照片上的女人是他的朋友,网上的事都是谣传,对他和朋友的名誉造成了很大的损害,他会对此追究法律责任。 他的微博一发出来,网上顿时哗然。傅以晟还是很有名气的,他为此注册了微博,单独解释此事,大家还以为于寒舟有什么背景,居然请动了他。 没想到傅以晟接着就发了一个手牵手的照片,两只交握的手上都戴着戒指,他在轻吻那只纤细白皙的小手的手背:“我有心爱的未婚妻。” 照片中女子没露脸,但是能看出来那是左手,白皙无暇的左手。 大家才知道,他发这条微博,原来是怕未婚妻吃醋。 经过傅以晟的这条微博,于寒舟纠缠大佬的传言就站不住脚了。 而于寒舟的团队紧接着把孙蓉蓉买水军黑于寒舟的证据爆出来,谴责了孙蓉蓉这种不正当的竞争手段,深深伤害了于寒舟的名誉和利益,会追究到底。 还没完,公司又用小号发布了当初孙蓉蓉整治于寒舟的视频,还有导演夸于寒舟演技的视频,坐实了孙蓉蓉黑她是出于嫉妒。 网友们吃了好一顿瓜。 事情终于落定。 孙蓉蓉做了这样的事,再也别想在这个圈里混了。她不仅赔了一大笔钱,还被判了刑。至于她的金主李鹤,因为提供了傅以晟的照片,被傅以晟狠狠收拾了一顿,夹着尾巴出国了。 于寒舟终于得以松了口气。 然而#姜晴割腕#的热门话题,久居不下。 于寒舟发了一条微博:“每个人都有难过的时候,勇敢的人会闯过去,坚强的人会扛过去,曾经的我既不够勇敢又不够坚强,选择了最错误的方式。” 她没有说为什么割腕,只说那时遭遇了困难,选择了最激烈的方式。 粉丝们纷纷回头,开始劝慰她,祝福她。 也有人深挖,想找出这个豪门千金割腕的原因。 于寒舟便又发了一条微博:“谢谢大家的关心。我现在很好,在努力追求更好的人生。往事已矣,请大家关注现在的我和未来更好的我。” 如果还有些不识趣的,公司会处理。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所有人都知道于寒舟是一个曾经割腕自杀过,但是现在努力奋斗的人。 多出的一段神秘经历,没有给她带来污点,反而为她增添几许魅力。有几个导演看中她这份经历,找她约戏,公司也更加看重她。 等谈父出差回来,于寒舟如约请一家人吃饭。 “唉!”饭间,谈母叹气,“你怎么就这么倔?我们是真心想让你回来。” 谈笑在一旁连连点头:“是的,姐姐,我们是真心的。” 就连谈瑞麟都微微点头。 于寒舟颇有点讶异,她思来想去,自己什么也没做,一直跟他们保持距离,有些时候看起来还不识趣,怎么他们这样接受她? 她笑着道:“心在一起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谈笑立刻反驳道:“既然不重要,姐为什么不同意?” 于寒舟挑眉:“居然忽悠不了你了。” 谈笑佯怒:“姐姐真讨厌!” 然而经过这件事,谈母等人都明白了,于寒舟是不会回去了。她和他们,最多就是这样了,相互熟识的人。 谈父和谈母都很怅惘,有些心酸,有些宽慰。 这是个有分寸的孩子,疼爱她一场,没疼错人。换了别人,哪怕换了他们自己,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谈瑞麟变得沉默许多,他从前见了于寒舟,冷不丁就会讥讽她一句,现在见了她,几乎不出声。于寒舟察觉到了,但没往心里去。她不强求所有人都喜欢她,事实上他们都不喜欢她也没关系。她不欠谁,也不会求谁,她会自己努力过上喜欢的生活。 整个谈家,最奇异的人当属谈笑了。明明她才是该最怨恨、介意的人,偏偏她不,反而跟于寒舟亲近得很,于寒舟体感她是把她当成亲姐姐了。 别人真心亲近她,她也不会故意伤人。于是,在谈笑跟傅以晟结婚时,于寒舟送了一辆豪车做礼物。 谈笑邀请她参加她的婚礼,还特别做了手脚,叫她接捧花。于寒舟不想接都不行,大家一齐把捧花往她怀里塞,于是她只好收下了。 然后被谈母追着问:“晴晴啊,你什么时候跟江琰结婚?” 她跟江琰谈了也有几年了,现在也公布恋情了,谈母希望她早点结婚。 说起公布恋情,还要“感谢”那次割腕事件。 事情酝酿发酵时,江琰发了条带糖的微博,被粉丝们认定单恋于寒舟。于寒舟没有回应,他的粉丝们就脑补他暗恋她,怕吓到她所以不敢开口,像老铁一样守护在她身边,做她忠诚的骑士,只求公主有一天回头看到身边的他。 粉丝们自己虐了自己一把,开始天天到于寒舟的微博下刷存在感,为自己崽求婚。 “让我们崽疼你吧!” “再遇到困难的事,你不用闯,不用扛,我们琰哥手牵手带你通关!” “看到今天灿烂的骄阳了吗?那是我们崽一颗炽热爱你的心!” 于寒舟每次见了都要笑:“你的粉丝好暖啊!” 她自己的粉丝也频频劝:“晴晴太累就找根拐杖拄吧,江老师就很不错!” 在两家粉丝的撮合下,于寒舟终于“开窍”,意识到身边的男人爱她爱得深沉。在江琰的“追求”下,答应了和他在一起。 为此,两家粉丝兴奋了好久,连昵称都改成了红娘打头。有事没事就编段子艾特他们,给他们提供甜甜的梗。 “我们商量过了,再等一等。”于寒舟道。 谈母见她心里有主意,知道劝是劝不动的,就不提了。 而且,她还有更愁的事情。她的大儿子,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她一催,他就黑着脸,也不顶嘴,就说不谈。因为这个,谈母愁得不行。想来想去,还是小女儿最乖巧,顺顺利利跟傅以晟结了婚,最让她省心。 “笑笑,你哥最疼你,你去跟他说想要个嫂子。”谈母把主意打到最听话的小女儿身上。 然而小女儿被女婿哄得找不着北,嘴上含糊应下,扭头就忘了,天天跟傅以晟腻腻歪歪。 两年后。 于寒舟靠着一部口碑作品拿到了最佳女主角奖。当晚,江琰跟她求婚,她就同意了。 谈母很欣慰。她不成家,在谈母眼中就一直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现在她也要成家了,就有了一个避风的港湾,累了、倦了会有个知心人在身边陪着,让谈母特别高兴。 于寒舟结婚的时候,谈父和谈母送了她一些公司的股份,并且不许她拒绝。时至如今,于寒舟手里也有了点资产,谈父和谈母送她的这些,她自己也不是拿不出来。因此,就安然收下了。 谈笑则是亲自设计了一套婚纱,并且自己手工缝的,对于寒舟道:“我还没赚钱,只能送得起这个了!”她回到谈家后,就一直在进修,她喜欢服装设计,打算自己开个工作室,央求于寒舟一定要穿,“姐,你现在是大明星,你穿上我做的衣服,给我打打广告嘛!” 于寒舟摸了摸她的头,穿上了。 谈瑞麟什么也没送。 新婚当晚,于寒舟洗完澡出来,刚要喊江琰去洗,就被他拦腰抱起,甩在了床上。 然后,江琰拿出一个剧本,献宝似的捧给她:“孙导的新剧。有人花大价钱找孙导,想要女一的角色,孙导没同意。他欠我个人情,早就答应了我,为我老婆量身打造一部戏。” 他两眼亮晶晶的,低头亲了亲她:“感谢老婆,感谢大美人愿意下嫁我等凡人。” 于寒舟笑了笑,把剧本扔到一边,抬臂勾下了他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到这里,正文就完结啦。还有一章谈瑞麟的番外,大家有兴趣可以订一下。 30、假千金14 () 谈瑞麟四十五岁这年, 因为工作过于劳碌,在凌晨两点猝死在办公室。 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飘了起来, 穿过办公楼的墙壁,飘浮在高高的半空中。然后,眼前开始渐渐模糊。 他以为自己死了。然而再睁开眼,他坐在车里。 后面传来一声声的喇叭声, 他往前一看,路灯已经绿了, 连忙踩下油门。 他看到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 比记忆中年轻了很多。透过后视镜,他看到自己的脸, 皮肤紧致,眸光深邃, 神采奕奕。 他恍惚记起来,这是什么时候。 这一年, 他二十六岁。这年的春天,发生了一件事, 改变了他的命运, 他当时并不觉。 他的妹妹, 不是亲妹妹, 而是一对罪犯的女儿。而他的亲妹妹, 被那个冒牌货的罪犯父母虐待了二十二年。他当时愤怒,憎恨,整个人被汹涌的情绪鼓动着, 做了许多他后来想起很后悔的事。 现在的时机正好,他在去医院的路上,他还没有做出那些事。 半小时后,谈瑞麟站在病房门口。 他并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看她。 她已经醒了,此刻垂着眼睛躺在床上,异常安静。 他握了握拳头,定了定神,才推门进去。 她听到推门的动静,抬眼朝他看过来。神态安静,微抿着唇,一言不发。 谈瑞麟记得,上一世她也是这样,从头到尾,不管他骂得多重,她始终一言不发。 他走到床前站定,打量了她几眼,问道:“你想怎么样?” 你割腕自杀,是想怎么样? 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轻摇头。别过脸去,并不看他。 然而谈瑞麟仍然感到丝丝喜悦,因为她至少给了他回应。 他看着她异常安静的侧脸,因为失血过多,她看起来苍白又脆弱。 他忍不住想,这不是一个刚刚得知自己身世的年轻女子会有的反应,不是一个刚刚自杀过的人应有的反应。她过于平静了。 刚刚经历了死而复生之事的谈瑞麟,看着她此刻的模样,脑中浮现起一个念头——也许,此刻的她和他一样,都是经历了许多事,从未来回来的。 他心头缩了一下,是不是仍然晚了? 他想补偿她,过去的这些年,他一直难以释怀。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别人都慢慢亲近起来了,唯独对他,始终淡淡的。 因为他伤害过她,爸爸妈妈都不忍骂她,只想送她离开,他却那样刻薄地对待她,一次又一次。他将妹妹受到虐待的过错,将童年时没有得到一个合心意的妹妹的失望,怪到她头上。 他不怪她对他保持距离,他只怪自己那时太过刻薄。他想补偿她,可是如果她是从未来回来的,已经受到了伤害,他要如何弥补? “你好好养伤。”良久,他开口打破了一室安静,“别再做傻事。其他的,等你出院再说。” 她轻轻点头,仍是不看他。 谈瑞麟又看了她一会儿,便转身出去了。 他再愧疚,想要弥补,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他现在,正处在应该对她厌恨的时机。 她是既得利益者,他要为自己的亲妹妹讨公道、出口气,他们站在对立面。 回到家。 “她怎么样?”谈父问道。 谈瑞麟看着两人疲惫的神情,如实说道:“她一句话也没说,我拜托了护士看着她。” 谈父点点头。 他和谈母的脸上都有着疲惫,愤怒,憎恨,怨怼的情绪。 这些情绪大多是针对姜父和姜母,小部分是对假明珠的迁怒。只不过,现在的他们正在情绪头上,分不清这些。 一家三口商量怎么安置她。 谈父要把她送走,谈母犹豫不决。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让两个孩子各自归位。他们谈家真正的明珠,一定要回来。为了保证真正的明珠不受委屈,一定要把她送走。 谈父提出给她一套房子,再给她点钱,让她离开谈家。谈瑞麟这次没有阻拦,他保持了沉默。 等到于寒舟出院那天,谈瑞麟去接她。一路上,他并没有如上一世那般说很多难听的话,只道:“我们决定让你搬出去。” 她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只在见到谈父和谈母后,说了几句话。跟前世一样,一个字都没差。 在谈父说出给她的东西后,她才说了句不同的:“那些我不要。我只带走我用过的东西。” 谈瑞麟心惊,哪怕他们做出了改变,但她的决定是不变的。 她仍然请来了陈豪为她搬东西。 接下来,谈瑞麟接回了自己的亲妹妹,疼她,宠她,呵护她。 其他的,他什么也没做。他现在不合适做别的,而且他知道,妹妹会带来转机。 很快,转机来了。谈笑拉着他去片场,看到她被那个叫孙蓉蓉的小花折腾。 这一次,他赶在江琰的前面,制止了小花。 她很惊讶,对他微微点头:“谢谢谈先生。” 他沉声说道:“你是我们谈家宠过的人,不允许外人欺负。” 她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苦恼,然后解释了小花有金主,她暂时不能如何的话。 他四下张望,在片场看到了江琰。他勾了勾唇,这次江琰没有机会。 他顺着妹妹的意思,邀请她回家吃饭。她同意了。大概是这一次他没有对她说过刻薄的话,她待他的态度明显软和两分。 他能察觉得到,为此暗暗喜悦。 吃过饭,他送她回家。车子开到小区门口,不等她说话,他就道:“我送你进去。顺便看看你住的地方,回去后对爸妈有个交代。” 她同意了,带着他进了小区,上了楼,进了家门。 这一次,他没有给她卡。他知道她不会要,便道:“你喜欢什么戏?我给你找资源。作为交换,你每个月回去看爸妈一次。” 她惊讶道:“不用了。”顿了顿,“我可以回去,但是资源就不用了。” 谈瑞麟沉默。他想给她的补偿,她都不要。这跟前世有什么区别? “不要再给我什么了。”她见他不说话,用几乎算得上温柔的口吻说道:“你们不欠我。正相反,是我占了很多便宜。我现在就很好。” 他听了,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却玩笑道:“你对我好了很多。从前我是你妹妹的时候,你倒是讨厌我的不得了。”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僵硬,淡淡道:“爸妈舍不得你。我是为了爸妈。” 她听后,轻轻点头:“他们是好人。我也不想辜负他们。” 前世今生,他难得和她相处这样平和,这让他不由得壮了胆子,不等她招待,便在沙发上坐下。 抬头,问她:“你亲生父母那,你怎么想的?” 她没多犹豫就道:“我去监狱看他们了。等他们出狱后,我会赡养他们的。” 她提起他们时,一点感情也没有。如果非要抠点东西出来,那就是厌恶。 是了,她瞧不起那样卑劣的人,上一世为了不跟他们一个户口本,吃了很多苦头。 他点了点头,又道:“你拍戏的事,如果想拍什么戏,或者遇到困难,可以找我。”说完,他补充道:“我不是关心你,都是为了爸妈,你过得好,他们才宽心。” 她便道:“谢谢好意,有困难我会找你的。” 他听了这话,就知道她绝不会找他的。他内心叹了口气,却又觉得意料之中。 他实在没有别的话讲了,就回家了。 回到家后,他没有隐瞒,对谈父和谈母讲了片场的事。 谈笑在旁边作证:“那个女演员,好过分!” 谈父和谈母都有些愤怒:“一个小演员,竟然这样张狂!” 谈母道:“瑞麟,你往剧组砸点钱,叫他们换了那个孙蓉蓉,已经拍的戏份,都重拍!” 谈瑞麟没说话,看向一旁的谈笑。 谈母也愣了一下,忙看向身边的谈笑,她嘴巴张了张,说道:“算,算了,她已经不是我们谈家的人了。” 谈笑这时却道:“妈,我没事的,那个孙蓉蓉欺负人,我也看不过眼的。” 谈瑞麟没说话。 最终,家里决定换掉孙蓉蓉。谈瑞麟光明正大地去办这件事了,也是由此,她没有再跟江琰碰上。 谈瑞麟又找到她的公司,谈了两个合作,只要给她安排些好的资源。苦的,累的,都不要给她安排。 他不想让她上那档会碰到江琰的综艺。 她很快发现了这事,对他说:“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谈先生和谈夫人那里我会去说,我现在自力更生,过得很好,请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她不想占谈家一丝一毫的便宜。 从前,他不想给她占,她占不着。现在,他送到她面前,她不想占。 不论他做与不做,不论他做了什么,都难以影响她的立场。 她避过了在女三的那部剧里跟江琰相遇,避过了那档寻宝综艺和江琰交好,却跟另外一个男艺人交往了。 他看到她坐在沙发里,和谈母、谈笑分享自己的事,三个女人笑得跟前世中一模一样,心情滋味难明。 他想让她考虑他,但他说不出口。 她得了最佳新人奖,最佳女主角奖,各种奖杯一座一座的拿。 男朋友也一个接一个的换。 最终,她还是认识了江琰,交往了。 割腕事件没有发生,他虽然左右不了她的决定,却能替她挡住一些风雨。 终于,他没忍住,喝了点酒壮胆,找她表白。 她的表情有点奇异,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喜欢她,然后一脸抱歉地拒绝了他:“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太奇怪了。” 是的,太奇怪了。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关系,太奇怪了。 他点了点头,哑声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只是想让她知道而已。 跟前世一样,她跟江琰结了婚。 谈笑似乎看穿他的心事,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还陪他喝了点酒。 谈瑞麟挥手赶走了她,自己一个人喝闷酒。 这次的酒不苦,只是有点涩。 他这次没有伤害她,他没有说刻薄的话,他尽最大的努力去补偿了。 他弥补了前世的遗憾。 谈瑞麟喝了很多。仗着身体年轻,他一直喝到人事不省。 再有意识时,他看到了雪白的房顶,空气中充满消毒水的味道。 他在医院里。 “谈总!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他看到一个下属惊喜的脸。 他没有猝死,他被抢救过来了。 脑海中凭空多出的一段记忆,却只是恍然一梦。他怔怔半晌,抬手捂住了眼睛。 31、贵妃1 () 于寒舟回到了系统空间。 她没有立刻再接任务。连着做了两个任务, 她有些疲惫。 虽然每一世都过得很好,但那不是她自己的人生, 她想要过自己的人生。 她是谁?是一个嚣张跋扈,张扬恣意,想要什么就去争、就去抢,不会在意其他的女人。 她还因为爱上一个男人, 做出无数愚不可及的事。 她就是女配。 所以,她才能够在一次次的任务中, 很快融入角色。因为她们就是她, 她做错过一次,强烈期望能够再选择一次, 她懂得她们的心情,当她成为了她们, 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那样的抉择。 可她们到底不是她。 她想要过自己的人生,彻彻底底属于自己的人生, 就要攒够一千个积分,向系统换取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而做一个任务, 最高只能获得十个积分。 要做到什么时候? 她要活上几千年, 才能变回自己。那时候, 她还记得那些悔恨, 那些不平, 那些不甘吗?才做了两个任务,她再想起那些人,面目已经模糊了。 她颓然地坐在系统空间里, 抱住头,努力想要摒弃两世记忆。 然而徒劳。她摒弃不了属于苏凝烟和姜晴的记忆,而她作为于寒舟的记忆,却渐渐隐匿进灵魂深处,令她想不起来了。 她知道自己恨,恨着那些人,更恨着自己,却连恨的源头都看不清了。 “公告。由于主脑升级,所有任务者将会被清除过往的任务记忆。从此以后,每次做完任务都会被清除记忆,望知悉。” 公告连着响起三遍。 于寒舟愕然抬起头,好一会儿,才猛地站起来,她望着空白的四周,感觉到心口砰砰跳动。 清除记忆?这么好的事?想什么来什么? “系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主脑升级了?”她不太相信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好运气,试着问系统。 系统很快回答了她:“有个妖精系统的任务者,心大得不行,每次攻略任务对象后,都会在心里比较任务对象的丁丁。有次开车过程中她嘴瓢了,说漏嘴了,被任务对象发现,各种拷问,差点出了大事!” 它是个很拟人化的系统,于寒舟从它的口吻中听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妖精系统不想再要她,主脑做了个随机程序,将她随机指派给我们。差一点,就被指给我了。” 于寒舟好奇道:“那她被指给谁了?” “跟我编号挨着的男配系统。”说到这里,它的口吻又多了幸灾乐祸,“那个阴险狡猾的小统,我等着它被搞乱码。” 于寒舟:“……” 不管怎样,这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请清除我的记忆。”她微微垂下眼睑。 于寒舟在一个明亮又温煦的午后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华丽堂皇的女子卧室,她躺在一张足以睡四五个人的雕花拔步床上,被锦被簇拥着。 轻轻抬起手,但见五指纤纤,白嫩如葱,这是一只属于贵族女子的手。 空气中有着淡淡的熏香沉浮,味道极淡,却有着静心养神的功效。于寒舟稍稍躺了一会儿,便坐了起来。 随着她起身,外头的侍女便似安装了雷达一样,立刻进屋来:“娘娘醒了?” 如行云流水般,伺候她穿衣,梳妆。 于寒舟一言未发,任由她们摆弄。 “娘娘可要到御花园走走?”其中一个侍女道。 于寒舟缓缓摇了摇头:“我要见皇上。” 起身,往外走去。 今上名叫司徒曜,在清乾殿办公,她便要去那里找他。 她要回娘家一趟。而作为后宫女子,出宫需要皇上点头。所以,她要去找他。 她这次穿进的故事是这样的。女主名叫祝如意,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与当时还是太子的司徒曜相识,一见倾心。司徒曜登基后,便将她纳为妃嫔。 但司徒曜当初登基得到了许多大臣的支持,所以一同封妃的还有那些大臣的女儿,其中以护国将军的女儿位份最高,直接封妃。其他的女子,包括他心爱的祝如意,最高只封为了嫔。 半年后,霍将军把当年跟司徒曜争夺皇位的余党清理干净,龙心大悦,晋封霍家女为贵妃。同时,他因为过于高兴,把其他的妃嫔也晋了位份,比如他心爱的祝如意就封了柔妃。 但不管怎么晋封,后宫中位份最高的是贵妃霍明珠。 平日里,皇上隔三差五就往明粹宫送赏赐,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包括珠宝摆设,恨不得大筐大筐的送。由此,宫里人都知道贵妃霍明珠最受皇上的宠爱,对她又羡又妒。 后宫的格局就变成了这样,所有妃嫔一齐针对霍明珠,不管是给她找麻烦,还是下绊子,又或者当面挤兑,暗中陷害,总之她是后宫女人的公敌。 霍明珠骄傲,别人招惹她,她都反击回去,而这些事情落到皇上耳中,总是维护她,责罚其他妃嫔。于是导致了众人对霍明珠的恨意更深,而霍将军也渐渐跟同僚不睦,摩擦不断。 看起来她是真的受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霍明珠进宫一年,还是处子之身。 刚进宫时,她落了水,皇上请太医为她瞧,说是落下寒疾,要好好调理,否则将来不易有孕。服药期间最好不同房,而这药要吃上三年为佳,保管到时一胎就生两个儿子。 这些话是皇上亲口对她说的,霍明珠一开始还有些怀疑,但皇上温柔哄她,又每个月来她宫里两次,哪怕不能碰她,也按时来,给她做足了面子,她渐渐便信以为真,每天按时喝药。 她一直以为皇上是真的喜爱她。而她也是喜爱他的,英俊不凡的男人,又有着无匹的权势,还这样温柔,谁能不爱呢?直到一日,她偶然窥见了一幕。 皇上搂着柔妃在御花园的凉亭里亲密,两个人之间是那么亲密无间,温柔缱绻。她只看一眼,就愣住了。 这一年以来,他每个月宿在她宫中两日,却从没有对她做过“拍拍肩”“拉拉手”以外的事。而他对柔妃,亲脸,玩手,亲密程度任谁见了都要脸红,何况是自认为最受宠的霍明珠? 她都快要疯了! 下次皇上再来,她就非要他亲她,对她做跟柔妃一样亲密的事。皇上拒绝了,以宫务为借口,让她别闹。 隔日就送来许多赏赐,作为安抚,却又给她惹了一波眼红。 霍明珠还没意识到,她就是一个挡箭牌,是皇上为了保护柔妃所立起来的靶子。她只觉得,一定是柔妃对皇上下了蛊,使了狐媚之事,才让皇上待她这样不同。 于是,她开始各种针对柔妃。一来二往,霍家也知道了,敲打柔妃的家人,叫他们的女儿识相点。 结果就是皇上把她和霍家都恨上了,暗中搞了件事情,给霍家栽赃了勾连叛党余孽的罪名,家抄斩。 至于霍明珠,因为是后宫的女人,便降为品级最低的美人,打入冷宫。没过多久,霍明珠就疯了,掉进井里死了。 于寒舟穿成了霍明珠。一个在读者眼中不识趣、害得女主总是吃醋难过、不要脸勾引男主、跋扈嚣张、恶毒善妒的女配,活该惨死的女人。 做一个安安分分的,不骄不妒的,把皇上和柔妃当成上司伺候的后宫总管? 不,不合适,这个念头在于寒舟脑中刚刚闪现,就被她抹去了。 她的父亲忠心耿耿地辅佐他,她自己一颗真心捧给他,他对她是虚情假意不说,还把她树成靶子,让她面对那么多明枪暗箭。 至于他的那些“回护”?都是抹了毒的刀子。他才是暗地里那个,真正害她的人。 于寒舟走在宫道上,眼底微冷。 何况,就算她老老实实做一个不骄不妒的贵妃,也没有用。司徒曜并不是因为霍明珠针对柔妃,才干掉整个霍家。 他是为了集权。只要霍将军还手握兵权一日,还在军中有威望一日,司徒曜就不会安心。霍家,他必除。 于寒舟不能只顾着自己。她除了是自己之外,还是父亲疼爱的女儿,哥哥呵护的妹妹,弟弟妹妹尊敬喜爱的姐姐。 她是霍家的女儿,她在做好自己之余,还要保护自己的家族。 这次找司徒曜申请出宫,就是想回家跟父兄商量一番。 “皇上。”于寒舟直直进了清乾殿,稍稍对司徒曜屈了屈膝,就直起身来,往他身前小跑而去。 礼数?规矩?她是宠妃,皇上“爱”她得不得了,那些礼数她随便做个样子就是了,他难道舍得把她怎样? 看到她进来,司徒曜的眉头皱了皱。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被于寒舟捕捉到了。 “爱妃怎么来了?”司徒曜很快展眉,挤出一个堪称宠溺的温柔笑容。 于寒舟微微抬头,直视着他。 她看着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他是那么虚伪。他的脸上笑着,眼里却是冷的,藏着不耐烦。 可惜从前的霍明珠看不出来,被他这张英俊的皮囊迷惑住,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身上不舒服。”于寒舟垂下眼睑,眉头轻蹙,不乐地道。 原来的霍明珠是一个张扬的美人,但于寒舟的性格偏冷淡,所以借口身体不舒服,来给自己做掩饰。 司徒曜未起疑,忙道:“爱妃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不等于寒舟开口,就向旁边候着的宫人道:“来人,请御医!” 他紧张的模样,落在外人眼里,都觉得他十分宠爱贵妃。 于寒舟心里讥笑,垂着眼睛说道:“哪里都不舒服。” 司徒曜从来没见过她这样任性的模样,不禁有些愕然。 从前的霍明珠虽然在其他妃嫔面前都是张扬跋扈的,但在司徒曜面前从来都是乖巧柔顺的。她太喜欢他了,所以努力在他面前扮演温顺体贴的模样,想要获取他的喜欢。 因此,司徒曜有些惊讶,但他也没多想,只道:“可是有人给爱妃气受了?” “那倒没有,”于寒舟道,找地方坐了,一手托着腮,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肤如凝脂的手臂,半垂眼睛,恹恹道:“皇上,我有些想家了,过两日我回家看看好吗?” 司徒曜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次来找他竟不是为了求宠,而是想要回家。 这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于是他没思量就同意了:“好,只要爱妃开心,怎样都是好的。” 于寒舟见他答应得痛快,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多谢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有看过菇菇《送糖》那本的小可爱吗?猜到这位嘴瓢女士是谁没有? 32、贵妃2 () 美人展颜的样子, 实在叫人心动,哪怕司徒曜并不喜欢她, 可是看着她从恹恹不乐的样子转为展颜而笑,还是不由得生出一点高兴来。 那是做了一件好事,使得美人开怀所获得的成就感。他脑中浮现出柔妃那张清丽的脸庞,连忙收了心, 问道:“爱妃哪日回去?” 于寒舟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换了只手撑腮, 说道:“皇上觉得呢?我回家倒没什么, 只怕皇上见不着我,心里想念。” 她微微笑着, 眼睛里涌动着淡淡的情意。 倒也不用刻意表演,这副皮囊实在生得明媚, 微微笑起来时,便叫人觉得多情。 司徒曜却是噎了一下。他如何会想她?她想得也太美了, 他心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柔妃。 但他当然不能这样说, 眼下她还是他为柔妃打造的挡箭牌, 他在外人面前一直表现出对她很宠爱的样子。 于是他装作不舍的样子, 道:“不论你哪日回去, 朕都会想你, 故此爱妃也不用特意挑日子,既然爱妃想家了,那就早些回去, 然后早些回来可好?” “朕在宫中等你回来。”他温柔地道。 恶心巴拉的男人,于寒舟心里说道。 面上却笑着,点点头:“既然皇上准许,那我明日便回家去。”说完,她站起来,一副开怀的样子,“那我回去,收拾收拾,给我妹妹带点礼物,她好久不见我,一定很开心。” 司徒曜没想到她这样快就要走了,她往常一直是很黏人的,意外之余,又很高兴,说道:“那爱妃快回去吧,朕也要批奏折了。” “皇上是天底下最好的皇上。”于寒舟欢呼一声,提着裙子,小跑出了宫殿。 她才不要说什么“臣妾告退”之类的话。搞笑,她可是宠妃。 被戴了一顶高帽子的司徒曜,好笑地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 他的嘴角挂着一点不明显的笑意,他自己并没有察觉。 于寒舟收拾了很多东西,准备明天回娘家。她有一个爹,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没有娘,霍夫人前几年病逝了。 哥哥已经娶了妻,弟弟订了婚还没有成亲,妹妹还小,才七岁。于寒舟根据记忆中他们的性格和喜好,分别为他们挑了礼物。次日,便乘着宫中的马车往家去了。 前头早有宫人送信回来,霍将军知道女儿今天要回家,早就做了接待的准备。 一番礼节之后,于寒舟终于进了家门。 “明珠,你怎么忽然回来了?”霍将军关心地问,“可是在宫中受气了?” 他是个疼孩子的父亲,或者说霍家一家都很相亲相爱,听到霍将军问,霍小弟、霍小妹都做出如临大敌的姿态。没办法,姐姐都是贵妃了,能给她气受的人肯定不好对付。 霍大哥的性格沉稳一点,说道:“明珠在宫中受宠,谁能给她气受?”然而他眼底担忧更重,“可是皇上对你……” 如果说妹妹在宫中受气,除了那位的气,也没有旁人了。 于寒舟摇摇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回事?”霍大哥问道。 于寒舟便给霍将军使了个眼色,顿时,霍将军让下人们都退出去,退得远远的。然后,于寒舟对霍小弟和霍小妹也使了个眼色。 霍小弟顿时道:“阿姐,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霍小妹也道:“阿姐,我也要听。” 于寒舟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阿姐给你带了礼物,你不去看看吗?” 霍小妹顿时心动了。 “有许多好料子,京中的小姑娘们都见不到的,还有指肚大小的珍珠,打首饰可好看了,你真的不想看看?” 霍小妹这下真的心动了,于寒舟便笑着对霍小弟道:“把妹妹抱走,我有事和爹、大哥商量。” 霍小弟吸气,震惊道:“阿姐,你怎么忽然脾气这么好啊?” 于寒舟登时把脸一沉,眼睛一瞪,扬起手,一巴掌就朝他扇了过去:“快滚!” 霍小弟熟练地躲过,一把抄起霍小妹,噔噔噔就跑走了。 于寒舟这才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子,对目瞪口呆的霍将军和霍大哥说道:“进了宫,总要注意仪态。我本来已经练得很好了,他惹我生气。” 霍将军松了口气,说道:“很好,很好,明珠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三人坐下说话。 “本来这件事,不应该对爹和大哥说的。”于寒舟道,“可是娘不在,我只能和你们说。” 霍将军和霍大哥都有些察觉到她的不同。刚打一个照面,他们就觉得她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女人进了那深宫,哪能一点也不变?他们也没往别处想,只当她吃苦头了。由此,进门后霍将军头一句就问她,是不是受委屈了。 霍将军沉声道:“明珠,你尽管说。” 于寒舟半垂下眼睛,抿了抿唇,说道:“我进宫一年了,皇上每个月在我宫中歇息两次,然而直到现在,我还是处子之身。” 霍将军和霍大哥听了,都一脸惊愕。 这种话,不该由一个女孩儿和她的父亲、兄长说出来,但是霍夫人去世了,这种事情又涉及较大,不好对别人讲。所以,即便不合适,于寒舟还是开口了。 霍将军和霍大哥很快明白过来,这种话于寒舟没有第三个人可讲。忍住惊愕之情,说道:“怎么会有这种事?” “明珠,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们?” 他们宁可相信她骗他们,也不愿意相信竟有如此荒唐之事。她是霍家的女儿,是宫中最尊贵的宠妃,皇上爱她如珠如宝,天下谁人不知?竟然有这种事发生? 于寒舟没有抬眼,仍是半垂着眼睑,轻轻点了点头:“是真的。” 霍将军和霍大哥一时都没有说话,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震惊,不解,愤怒。 “我刚进宫不久,有一次落了水,皇上让御医为我诊脉,说我有宫寒之症,需要长期吃药调理。皇上亲口对我说,我要吃三年的药,三年之内不可同房。” 霍将军和霍大哥听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你没有侍寝,便是合情合理的了。” “是啊,而且皇上每个月还肯到你宫里去,为你遮掩此事,算是很宠爱你了,明珠,你怎能还因此怪罪皇上?”霍大哥有些埋怨道,怪她刚才说话吓人。 于寒舟心想,这一家子,真是一点儿心机也没有,难怪最后被皇上安了那样的罪名,家抄斩。 “多大的寒气,我需要吃三年的药?”于寒舟轻轻抬起眼,“父亲,你敢不敢请个大夫为我诊诊脉?” 霍将军愣了一下,说道:“行,爹就去叫人请大夫。” 于寒舟却对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急:“如果诊出我没有宫寒,或者从来没有宫寒呢?” 霍将军一愣,说道:“那,那不是好事吗?” 但话出口,他自己也觉得蹊跷。如果他女儿身子好好的,皇上为何编排谎话不让她侍寝? “这一年当中,皇上与我所有过的亲密,仅限于拍拍肩、拉拉手,再没有其他的了。”于寒舟说道,“他连我的脸都没有亲过。” 说到这里,她别过头去,看向门口立着的一人多高的大花瓶:“我本来也没觉得怎样,直到不久前我在御花园里看到他和别的妃嫔,缠绵至极。” 霍将军和霍大哥的脸上满是震惊。 于寒舟垂下眼睑:“他若是真的喜欢我,哪怕我不能侍寝,难道……”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霍将军和霍大哥都知道。他们都是成过亲的人,夫妻闺房里的那点事,他们都懂。司徒曜这样对霍明珠,明显有蹊跷。 他们不解,愤怒,震惊极了。 霍将军震怒道:“他为何如此对你?!” 他的女儿,不美吗?便是不美,他不纳她就是了,何必这样折辱人? 当年他辅佐他,支持他,为此一条腿还受了伤,落下重疾。为何司徒曜这样对他的女儿?霍将军想不通。 “我可能知道答案,”于寒舟咬了咬唇,轻声说道:“但我不敢说。” 霍将军道:“你有何不敢说,对爹和你哥哥,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事关我们霍家上下,上百口人的性命。”于寒舟抬起头道。 霍将军一愣,霍大哥的脸上也变得极为严肃。他们就算没有心机,这样的事情还是懂的。 “明珠,这话轻易说不得!”霍大哥道。 “是真的。”于寒舟道,“你们不用问我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他不会忍我们很久,最多两年。” 霍将军和霍大哥还是有些不信。 但,如果不是这样,皇上为什么这样对霍明珠?! “他,他竟敢!”霍将军震惊道。 他仔细一想,这是最大的可能了,只有这样,于寒舟才怀不了孩子,他对他们霍家下起手来才更加的干脆利落。 于寒舟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衣袖,抿着唇,没有再说别的。 这些就够了。 霍将军和霍大哥看着她,都很心疼。她从前有多喜欢司徒曜,他们都知道,现在从一个骄傲明艳的女孩儿,变成这样低沉阴郁的样子,一定是因为被伤透了心。 “我真后悔把你送进宫!”霍将军狠狠一拳捶在桌上,震得杯子摔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本来霍将军不想送她进宫,他又不需要靠女儿搏荣华富贵。但霍明珠太喜欢司徒曜了,她非要进宫,哪怕要跟别的女人分享他的宠爱,她也愿意。霍将军想着,他好歹是大将军,又为皇上立过汗马功劳,皇上不至于亏待他的闺女,才同意了的。 哪想到,背后竟然是这样的? 他愤怒极了,看着女儿垂眼安静玩袖子的样子,心疼得恨不得杀人! “卑鄙小人,无耻小人!”他骂道。 “这件事,目前只我们三人知道,不要传入第四人口中。”于寒舟抬起眼睛,说道:“我只是得到了消息,并不很确信,这件事我装作不知道,爹、哥哥,你们暂且也装作不知道,不要在外面露出异样来,但是你们心中要知道,要提防。” 如果皇上打算削弱霍将军的军权,肯定不是一下子就消弱,会徐徐图之,先消减他的威望,分散他的兵权,最后再为他盖上余孽的罪名。 霍将军沉着脸道:“我知道了。”看着于寒舟冷淡的脸庞,心痛极了,“明珠,你受委屈了。早知道就不送你进宫了!” 于寒舟却出乎他们意料,轻轻笑了一下:“不进宫,我怎知他是这样打算的?只怕到时我们家都死了,还不知道是谁要我们死。” 霍将军的脸色又沉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33、贵妃3 () 霍将军和霍大哥靠坐在椅背上, 肩膀都塌了下来,满脸憔悴。 明明只是一盏茶的时间, 仅仅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两人竟然累得好似打了一场大仗。 怎么能不累呢?发生了这样叫人震惊的事。他们效忠的君主,竟然一直不信任他们,暗中想要干掉他们。 “老子跟他拼了!”霍将军忽然道, “他看不得老子好好活着,老子就和他拼了!” 左右是个死, 不如相拼一场, 不让那个小兔崽子好过! “爹!”霍大哥拧着眉头,“你冷静些。” 他们现在提前得知了此事, 还有回转的余地。 他的孩子即将出生,他的弟弟还没有成亲, 他的妹妹才七岁,还不曾长大。不管怎样, 也要保护好他们。其他的就算了,家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霍将军不甘心。他这一生, 功名利禄是他一刀一剑拼出来的, 凭什么那小子用过了他, 回头就要把他踢开?这叫过河拆桥, 飞鸟尽, 良弓藏! “卑鄙无耻!”他又骂道,“可惜梁王……唉!”他重重叹气,是懊悔。 能跟司徒曜一决高下的梁王, 已经被他和大臣们干掉了。梁王余孽,还是他亲手肃清的。他亲手把自己的后路斩断了,霍将军想到这里,懊恼得不行。 “爹,你急什么?”于寒舟说道,“他不让我生孩子,我就生不了了吗?” 霍将军和霍大哥一愣:“你要干什么?!” 司徒曜不让她生,她就真的生不了啊!一个女人,没有男人,要怎么生孩子? 两人想到于寒舟忽然出宫,猛地一凛:“明珠,你可不要做傻事!” 以为于寒舟这次出宫,是让他们给她找个男人,让她怀上孩子。 于寒舟奇怪的道:“怎么了?” 霍将军和霍大哥看着她清澈的眼神,相视一眼,都别过头,摸了摸鼻尖。父子两个,心虚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没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是他的妃子,我总有一天会怀上他的孩子,到时他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孩子就是下一任天子。”于寒舟说道,“到时我们还怕什么?” 霍将军和霍大哥都被她的野心给震慑住。他们忠君爱国了一辈子,从没想过这种事。 再看她轻描淡写的样子,好像并不是一件值得一提的事,心情都很复杂。曾经,她多单纯啊!曾经,她多爱司徒曜啊! 她一定吃够了苦头,才会变成这样。霍将军和霍大哥都心疼得不行,说道:“明珠,你先不要多想,这件事爹和你大哥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怎样也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儿吃苦头。 于寒舟点点头:“好。” 她刚才那番话,并不是真的。鬼才要给那个男人生孩子。她只是见霍将军和霍大哥太气愤,才想出这番话来安抚他们。等他们冷静下来,自然有别的决定。 当然,如果真的需要她生孩子来保证霍家上下一百多条命,于寒舟觉得不是不可以。唯独,孩子不能是司徒曜的。这样想想,还有点期待。 发生了这样的事,霍将军和霍大哥都没心情跟她说别的。于寒舟还好,跟霍小弟和霍小妹说了会儿话,问霍小妹读书情况如何,还跟霍小妹一张床上歇息了。 次日一早,于寒舟离开。 霍将军,霍大哥,霍小弟,霍小妹,目送她远去。 霍将军和霍大哥的神情都不好看,两人都是一夜没睡,眼中充满血丝。霍小弟和霍小妹还不觉什么,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说着阿姐给他们带的礼物。 正说着,霍小弟的后脑勺被霍将军削了一巴掌:“玩玩玩,就知道玩!” 霍小弟莫名其妙:“怎么了?” 他爹是大将军,他哥也在朝中有职务,他姐是当朝贵妃,他做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怎么了? 霍将军又将他一顿骂,嫌他没出息,骂得霍小弟一头雾水。 这些事情,于寒舟并不知道,她乘坐的马车行驶了一段,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于寒舟问道。 “回娘娘的话,咱们和人狭路相逢了。”宫人恭恭敬敬地道。 于寒舟很惊讶。她出行得很早,这会儿路上该没有人才是,怎么还能跟人撞上了? 她现在是贵妃,还是张扬跋扈的人设,所以于寒舟就没有说出“咱们让一让”的话,她坐在马车里面,不出声。 就听得外头传来一个年轻小厮的声音:“可否请贵人退让一番,我家公子身体不适,需要急着看大夫。” 为于寒舟驾车的宫人当即就骂了起来:“你们家公子算什么东西?” 话没说完,就被于寒舟制止了:“咱们让一让吧。” 她是骄纵,但没骄纵到别人急着看大夫还要摆架子。这种时候,维持人设就不重要了。 宫人还想再劝,她是贵妃,根本不用为一些平民让道。于寒舟便道:“索性我也不想那么快回宫。”宫人便收了声,驾着车后退,为那人让了路。 “多谢贵人。”驾车的小厮拱手行礼。 于寒舟将车帘掀开一角,看向错身而过的马车。恰好对面的车帘被风吹开一角,露出一张略有病容的苍白的脸。 是一个年轻男子,垂眼坐在那里,明明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动作也没做,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如溶溶月色,如幽幽洁兰,是个美好极了的男子。 于寒舟做了好人,便不客气地多看了两眼。 很快马车轱辘辘驶过,男子的脸被遮住了,于寒舟便放下了帘子。 “走吧。” 这点微不足道的小波折,于寒舟没放在心上。 回宫后,她就接到了司徒曜送来的赏赐。她离宫一日,狗皇帝对她的思念就是一眼也不来看她,只给她送来一箩筐赏赐。 偏偏外人最重视这个,认为这就是宠爱的标致。于寒舟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身上的仇恨值又增加了。 她淡淡一笑,随意瞥了一眼,就让人收起来了。 她有件事没告诉霍将军。那也不是她能说的事。 两年后,司徒曜差点被人干翻。那人杀进宫中,一手擒了皇后,也就是升级版的柔妃,威逼司徒曜跪下求饶。差一点点,那人就成功了。 但是被皇后用簪子捅了眼睛,失败了。他的失败,非常的儿戏。简直就是作者给女主开的金手指,匪夷所思。于寒舟的打算是等待,等到两年后,等到被逼宫的时候。 霍家的人,太天真,没有心机,不适合坐那个位子。从龙之功,是她为他们准备的保命符之一。 眼下,霍将军和霍大哥只需要心存警惕,不要再忠心耿耿的一心效忠司徒曜。保存自己的实力,适时拉拢盟友。 而于寒舟会在这期间,好好做她的宠妃。 做宠妃的日子很简单,很逍遥。皇上在人前人后都很给她面子,赏赐是一箩筐一箩筐的给,谁欺负她了,她甚至不用像从前一样还回去,只需要跟皇上一说,皇上自然而然的就去责备那些妃子。 这使得后宫妃嫔们对于寒舟的嫉恨空前强烈。 她们又一次组团来找茬的时候,于寒舟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刮着茶末,轻笑着说:“你们瞧瞧,你们非要和我比,你们比得过吗?皇上他就是喜欢我,进宫这么久,你们还不明白吗?” 众妃嫔看向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 “你们与其想着从我这里分走皇上的宠爱,不如从别处争啊。”她笑道。 淑妃是个暴脾气,直接呛她:“别处?哪还有别处?皇上只宠爱你一个人!” 于寒舟笑了笑,这些人真是被皇上忽悠的一道儿一道儿的。明明他的真爱另有其人,她们只嫉恨她这个表面上的幌子。 于寒舟只能说,司徒曜的表面功夫做得太好了,他把他的小心肝儿藏得严严实实。 “你们不觉得,少了一个人吗?”于寒舟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放下,拿着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 妃嫔们互相看了看,说道:“少谁呀?” 张望了一圈,忽然有人反应过来了:“柔妃今天不在。” 话刚落下,又有人道:“柔妃每天都不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齐齐看向于寒舟。 她们一时没明白,于寒舟提柔妃做什么? 柔妃在后宫中是个很没有存在感的人,她的家世在众妃嫔当中是最低的,虽然皇上很努力的提拔她的父兄,但她的父兄实在提拔不起来。迄今为止,她是妃位当中唯一一个父亲是四品官的人。 也是因为她背景不厚,所以在宫中从来都很低调,别人踩她一脚,她也不声不响,由着人踩。加上她“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渐渐没人理睬她了。 但曾经踩过她的人,家里都被皇上暗搓搓开过刀,只是她们未察觉。 “柔妃每个月侍寝的次数与我一样。”于寒舟说道。 不止如此。司徒曜从来不亏待柔妃,只是他待贵妃“更好”,所以大家都只盯着贵妃了。 比如,他想给柔妃一点稀罕东西,先往贵妃这里扔一筐。他想给柔妃升妃位,先给霍明珠升到贵妃。明明柔妃从来没少得宠爱,却从没有注意到她。 众人都是人精,很快一个个察觉到蹊跷之处,一个个皱起眉头。 “霍明珠,你可真行,都学会转移视线了!”淑妃不买账,冷嘲道。 于寒舟淡淡地笑:“我好心好意给你们找生路,你们不走就算了。你们继续冲我来吧,看看能从我身上抠走什么?” 说话间,她扬了扬眉。 上一个找茬的妃嫔,是良妃,被皇上禁足了半个月。并且,侍寝的资格也取消了。 本来,总是吃亏,她们该学会收敛。但是后宫中实在太无聊了,没有其他事情做,不挑衅挑衅于寒舟,这日子怎么过呢?所以,每次吃了亏后,她们记不了三天,就又组团来找茬。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于寒舟太受皇上宠爱,她们嫉妒不起了,又或者是她们发现她变聪明了,不像以前那样容易对付了,总之,来找茬的次数变少了。 直到有一天,于寒舟听身边伺候的人说:“柔妃掉水里了。” 于寒舟的眉头挑了挑,嘴角微微勾起来:“竟有这种事?我们去瞧瞧。” 34、贵妃4 () 于寒舟到的时候, 柔妃已经被人从水里捞上来了。 坐在亭子里,被侍女们围住。薄薄的衣裳贴在身上, 衬出玲珑的曲线。一头及腰的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背上,许是冷的,脸色苍白,嘴唇瑟瑟发抖。 远远看着, 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于寒舟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柔妃怎么会落水?” 一般人即便走在水池边,也不会紧挨着边沿走, 那样脚下一滑就会掉水里去了。且不说有性命之忧, 只说落了一回水,身上**的, 十分不雅观,面子是没有了的。所以, 落水这种事,很少是意外。 就说霍明珠那次落水, 便不是正常落水,而是被人挤下去的。那次是一个小太监, 匆匆忙忙跑过来, 后头一群侍卫在追, 也不知做了什么事, 朝着霍明珠的方向便来了, 直直将她撞下水池。 虽然他后来被打死了,但于寒舟想着霍明珠后来日日喝药,便猜测这是司徒曜设计的。故此, 她觉着柔妃今日落水也是着了旁人的道儿了。 她看向亭子里,除了浑身湿漉漉发抖,被侍女们围住的柔妃,还有淑妃、良妃等人,心里猜测着是哪一个干的。 淑妃和良妃等人见她到来,都起身行礼:“贵妃娘娘。” 柔妃也被两个侍女扶着站起,屈膝行礼:“贵妃娘娘。” 她刚刚被人捞上来,这般回去自然是不合适的,已经有人去抬轿子、拿衣裳了。 “免礼。”于寒舟微微点头。 几人这才坐下。 淑妃看热闹不嫌事大,坐下后,轻轻摇着帕子扇风,说道:“不知道哪里窜出了一只猫儿,叼走了柔妃的玉佩,柔妃急着去追,一不小心就掉水里了。” 于寒舟挑了挑眉头:“怎么不使唤宫人?何必柔妃亲自去追?” 好歹也是一宫之主,被猫儿叼走东西,不使唤宫人们去捉,偏要自己去追? 这时良妃接话道:“原本是让侍女们追的,我和淑妃还把我们身边的宫女派去帮忙了,哪知道柔妃那样紧张,非要自己去?” 言外之意,那玉佩也不知是多要紧的玩意儿,非要自己去追猫儿?该不会是皇上送的吧?她们身上也有皇上赏赐的玩意儿啊!跟她们显摆什么? 两人一唱一和,眼神时不时交汇,生生将柔妃臊得满面通红。 “都是我的错,是我太紧张了。”柔妃垂着头道。 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淑妃和良妃都嗤了一声,别过头去,眼中满是不屑。 真不知这柔妃有什么好的,叫皇上那样喜欢,破格提拔为妃。瞧瞧这低声下气的样儿,跟个丫鬟似的。 “那只猫儿呢,抓到了吗?”于寒舟问道,“是谁养的?叫那人出来,给柔妃赔罪。” 后宫无主,司徒曜没立皇后,作为贵妃以及宠妃,后宫中的事务大多是于寒舟打理的。因此,发生了这种事,她势必要过问一番。 “找到了,是我宫中的一个小宫女养的。”柔妃小声回答。 于寒舟被她的回答噎了一下。好么,都不用别人去害她,她自个儿就能把自个儿害了。 “你宫中的人养了猫,今次是冲撞了你,害得你落了水,下次还不知道要冲撞谁?把那养猫的宫人带来,今日是谁跟着伺候你,也一并罚了吧。”于寒舟道,“按照宫规,每人打三十大板。” 亏得是柔妃自己的猫害了她自己,若是害了别的妃子落了水,这宫里可得有几日不清净了。淑妃、良妃等人都是背景深厚的贵族女子,没事还要搅三分,一旦抓了把柄,势必要闹个不休,不咬下竞争对手一块肉来不算完的。 柔妃猛地抬头:“不要!是我不小心落水,与我身边的人无关!贵妃娘娘,不要责罚他们!” 于寒舟刚要说话,就听到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着急:“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司徒曜来了。 于寒舟抬起头,冲着走进亭子里的司徒曜露出一个笑容:“皇上来啦。” 笑一笑又不值什么,总比见了他行礼来得强。 淑妃等人已经屈膝行礼:“给皇上请安。”柔妃也蹲下去,小声说道:“给皇上请安。” 看着柔妃**的身子,冻得小脸儿苍白的样子,司徒曜一阵心痛。然而他大步迈进亭子里,一伸手却将于寒舟的肩膀揽住了。 于寒舟:“……” 他忽然而来的骚操作,她完没提防,浑身僵住。而柔妃抬起的脸上,也挂了一丝愕然。 更不要提淑妃和良妃等人,脸上的嫉妒之情简直要化为实质。 狗皇帝,于寒舟暗骂,就知道给她拉仇恨。 她是这么好利用的吗? “柔妃宫中养了只猫儿,冲撞了她,害得她落了水。”于寒舟简言汇报,“我正要罚她身边养猫和伺候不力的宫人。” 司徒曜看向柔妃:“可是贵妃说得这样?” 柔妃咬了咬唇,低声答道:“回皇上的话,是。” 她刚要求情,让司徒曜不要责罚她身边的宫人,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司徒曜皱起眉头,说道:“那就依贵妃的意思,罚吧。” 柔妃猛地抬头,愕然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于寒舟正对着她,看到她的眼神,心中微微笑了。柔妃大概以为司徒曜会护着她,毕竟他那么爱她。 而护她,就必然会护着她身边的人。她身边都是忠心耿耿跟着她的人,如果因为这点小事被打了,以后对她的忠心自然要大打折扣。 然而她想岔了。正因为司徒曜爱护她,才更要敲打她身边的宫人,因为他们伺候不力,害得她落了水,冻得这样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地坐在亭子里,挨众人嘲笑,他都要心疼死了,岂会容忍? “三十板子太轻了。”司徒曜沉着脸道,“害得柔妃娘娘落水,要了你们的小命也不亏!” 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森寒,吓得一众宫人脸色大变,呼啦啦跪下磕头:“请皇上饶命。” 柔妃的脸色也很难看,随着也跪下来,柔弱垂首:“请皇上饶她们这一次。” 淑妃和良妃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也就是柔妃心软,惯得这些伺候的宫人懈怠,我宫里的人就不敢这样。” “我宫里的人也不敢。” 两人一唱一和,气得柔妃紧抿住唇,浑身轻颤。 司徒曜只当她是冷的。这时,给柔妃拿衣裳的宫女回来了,小跑过来给她披上。 于寒舟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们,见他们满脸恐惧,皆是吓得不行的样子,勾了勾唇:“既然柔妃体贴下人,皇上就饶她们一次吧。” 别伤了柔妃的心啊。 然而后面一句,她没有说。 司徒曜果然寒着脸道:“岂可饶了这群伺候不周的东西!” 于寒舟垂眼,掩去眼底的讽意,轻轻晃了晃他的袖子,趁机从他的臂弯中抽身:“皇上就给我一个面子嘛。” 司徒曜的脸上划过一丝愕然。 他从没有被她这样撒娇过,从前她对他虽然也痴缠,却大多是眼神痴缠,像这样大着胆子晃他的袖子,还是头一回。 他不自在地收回了袖子,抿了抿唇说道:“爱妃今日怎怜惜起宫人来?” 言外之意,她从前可是眼高于顶,骄纵跋扈得很。 于寒舟便道:“我不是怜惜她们,我是怜惜柔妃,皇上瞧瞧柔妃,多难过啊。” 司徒曜便朝柔妃看去,果然见柔妃垂着眼睛,睫毛上隐隐有泪光,他登时心中一缩,没有立即否决于寒舟的话。 他想要惩罚那些宫人,免得她们日后仍然伺候懈怠。但又不忍柔妃伤心,因此犹豫不决。 但在柔妃看来,便是他对于寒舟十分宠爱,言听计从。她不让他罚,他便犹豫了。 然而这是为她好的事,柔妃便没有回绝,垂着头,一言不发,心情矛盾极了。 于寒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将两人的错位心思猜了个明白。 很容易的,相爱的人就是会心思敏感,尤其是处在低下位置、缺乏保障的那个,更容易想七想八。 “那好吧。”司徒曜最终赦免了那群宫人,“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们半年俸禄!” “谢皇上恕罪!”众人大呼道。 司徒曜见柔妃也松了口气的样子,也觉得心中一轻。 “爱妃今日可是十分善解人意。”回过神来的司徒曜,不再多看柔妃,转而习惯性地对于寒舟笑起来。 在人前时,他总是一副宠爱贵妃的样子,这样才让人对他宠爱贵妃之事深信不疑。 于寒舟勾了勾唇,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我前段时日不是回了趟家?我爹教训了我一顿,他说不许霸着皇上,不许在宫中横行霸道,要爱惜妹妹们,都是一起伺候皇上的,要一起为皇上分忧,叫我劝皇上别独宠我一个。” 她低垂着眼睛,脚尖在地面上轻轻碾动:“我虽然心里不愿意,可我也知道识大体,皇上宠爱我,我便不能给皇上丢脸,不能让人觉得皇上喜欢一个霸道独断的妃子。” 淑妃和良妃在一旁听着,都暗暗撇嘴,信她才有鬼,明明前些日子当着她们的面还那样嚣张,现在皇上面前倒是做出这份温婉贤良的模样来。呸,虚伪的女人。 然而柔妃不知道,她只见皇上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说:“你霸道也好,体贴也好,都是朕的爱妃。你不论是哪一面,朕都喜欢。”顿时心里一涩。 再看他看着贵妃的样子,分明是温柔又含情的模样,更是心里酸得看不下去。 她一直介意司徒曜找挡箭牌的事。虽然皇上对她解释过,那是因为她家族根基浅薄,他是为了保护她。但是身边所有人都在说:“皇上对贵妃真是宠啊!”“皇上真是喜欢贵妃啊!”包括她身边伺候的人,这叫她心里怎么好受?时时刻刻有一根刺在心底扎着。 现在亲眼看到司徒曜对于寒舟言听计从,她要杖责宫人,他便应,她说放,他就放,更是心里不舒服。 这时,柔妃的软轿抬过来了,司徒曜刚要开口,就被于寒舟抢在了前头:“快些!腿脚麻利些!”等轿子抬到跟前,又说道:“柔妃身体不舒服,快些回去吧。” 司徒曜被她抢了话,见她说的都是自己想说的,就点点头,补充一句:“好生伺候你们主子!” 这一番落在柔妃眼里,就成了他们“夫唱妇随”,不禁更难受了。 “体贴”的宠妃,又向天子进言:“皇上,给柔妃请个御医吧,让御医为她瞧一瞧,免得得了风寒。” 皇上点点头:“爱妃有心了。” 一口一个爱妃,听得柔妃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单薄的身形都有些颤抖,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柔妃被扶着上了软轿,慢慢走远了。 于寒舟收回视线,笑着说道:“皇上,您平日里多看看淑妃良妃她们,不要总宠我一个。” 司徒曜简直要笑了:“爱妃今日可真是大度得紧,把朕往外推,朕都有些不快了。” 淑妃和良妃看着他们两个“打情骂俏”,快要呕出来。表面上还要道:“是呀,皇上,您也瞧瞧我们呀,我们就算没有贵妃娘娘生得美,总归也是对您一片真心实意呀。” 司徒曜心里还惦记着柔妃,没有什么心情敷衍她们,随口道:“朕觉得你们都好。” 这个狗皇帝,哄起女人来,一套一套的。就不知没走远的柔妃听了,心里什么滋味儿? 柔妃今晚是哭着睡着的。 司徒曜每个月固定在于寒舟宫中歇息两日,在其他妃子宫中休息一日。其他时间,他自便。想睡谁就睡谁,雨露均沾或者修生养息都随他的遍。 柔妃落水的这一日,他该去贤妃宫里打卡。贤妃家中背景根深蒂固,或者说他后宫里的女人除了柔妃都有背景,他不能不给面子,就去了。 第二天,才去柔妃宫中哄人。 柔妃没有给他好脸色。她甚至不看他,扭过身,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低头垂泪。 她本来没想哭,是看到他来才突然委屈涌上心头,忍不住落下泪来。 司徒曜心疼的不得了,走过去抱住她哄道:“如意不要哭,朕心疼。” “你心疼我?心疼我做什么?那些心肝儿还不够你心疼的?” 司徒曜便知道她吃醋了,如往常一般解释道:“朕心中何曾有过别人?不过是逢场作戏,你也知道的。” 柔妃顿时哭了起来:“你总是这样说,你每次都这样说。”她心中委屈苦涩,挣脱不出来,就捏着拳头捶他。 她早就过够了这样的日子,自从进宫以来,他宠爱她总是偷偷摸摸的,在外人面前,他总是宠着贵妃。整个后宫之中,谁不知道皇上最宠爱贵妃? “我亲眼看见你揽着她!你从我身边走过去,揽住了她!我亲眼看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柔妃:我看见了!你别想抵赖! 35、贵妃5 () “我想揽着的人是你, 从始至终只有你。”司徒曜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 柔妃咬着唇不说话。在她心里, 很多时候这个男人心里怎么打算的不重要,他怎么做才最重要,她看到的地方他是什么样的最重要。结果就是她看到他,揽着别的女人, 对别的女人宠爱有加,言听计从。 “她要杖责我身边的人, 你同意了。”柔妃声音冷淡, “她提出饶过,你又同意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是讨她欢心又是什么?” 司徒曜愕然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同意杖责她们,是因为她们没有服侍好你!我饶过她们, 也是因为你不想责罚她们。” 柔妃狐疑地看着他:“是这样吗?” “那是自然。”司徒曜说道,佯装生气道, “你居然误会我,该罚!” 两人说了一番话, 那些芥蒂又消去了, 如往常一般恩爱有加起来。 然而柔妃落了水, 到底还是病了。她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健壮, 落了水又吹了风, 当晚还颇为伤心地落了泪,就染了些风寒。 缠缠绵绵的,总是不好。 这一日, 于寒舟闲来无事,便带了几个妃子去看望她。 “你好些没有?”于寒舟坐在床前,温声细语地问柔妃。 柔妃被她这样对待,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从前的贵妃,嚣张跋扈得很,怎么回了一趟家,忽然变成这样? “我好多了,谢贵妃娘娘关心。”柔妃说道。 于寒舟就温柔地笑道:“你好些了便好,你总不好,也不能伺候皇上,怪叫人担心的。” 柔妃听到这里,睫毛颤了颤,垂下了眼睑。 “你们都要好好的,不然总我一个人伺候他,真是怪累的。”于寒舟说着,抬头将淑妃几人也看了一圈,蹙着眉头,揉腰抱怨:“皇上你们也知道的,唉,实在是叫人……” 她垂下眼睛,轻轻抿着唇,就显出几分羞意。手揉着腰,更是叫人不自觉遐想起来。 淑妃等人脸上都不大好看,瞪着她,像要在她身上瞪出个洞。 而从柔妃的角度,正好看到于寒舟揉腰之时,衣襟松开两分,锁骨处若隐若现,有一点遮了粉的红色印记。看见那个红印,她瞳孔猛地一缩,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了被褥。 于寒舟察觉到她的目光,笑了笑,拢了拢衣衫:“哎呀,这是小虫咬的,是小虫。” 她刻意强调是小虫,然而在场的人都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一时间,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嫉妒。 后宫之中,只有柔妃一个人受宠爱,于寒舟猜测,司徒曜跟其他的妃嫔也没有圆房。 但她就是来刺激柔妃的。她揉腰是故意的,脖子上那块儿红印也是她故意做出来的。她皮肤嫩,早上搓了一会儿,那里便出现了一块红印子,她又拿了点粉,遮了遮,欲盖弥彰,就是为了让柔妃看见。 司徒曜不是让她做宠妃吗?她就好好做宠妃,让后宫的女人都知道她有多么受宠。 没有侍寝过的妃嫔,眼睛都红了,死死盯着于寒舟脖子上的那块儿红印儿,像要把她吃了似的。于寒舟装作不觉,笑着看向床上的柔妃:“柔妃可要好好休息,我等着你好起来伺候皇上,为我分忧呢。” 一旁的淑妃没忍住,冷笑道:“贵妃娘娘只喜欢柔妃,不喜欢我们,明明我们都好端端的,贵妃娘娘也不叫我们为您分忧。”她说到后面,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于寒舟便惊讶道:“可是皇上比起喜欢你们来,更喜欢柔妃呀。” 柔妃心中一跳,睫毛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不敢抬头,却只觉得血从脖子涌上头,脸上轰的一下烧了起来,再听于寒舟的声音,便像隔了什么,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皇上每个月在柔妃这里固定歇息两次,在你们宫中只歇息一次,明显更喜欢柔妃啊。” 说到这里,她补充一句:“我也喜欢柔妃,皇上喜欢的,我都喜欢。” 柔妃只觉得“唰”的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让她从头冷到脚,浑身冰凉。完了,她心中想道,贵妃发现了。 她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淑妃等人吃人的目光从头顶传来。手指紧紧攥着被褥,她低声说道:“不敢当,我身子不好,恐怕无法为贵妃娘娘分忧。” “那好吧。”于寒舟拉下脸,做出一副自讨了没趣,很没意思的样子,站起来:“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她情绪变得快,其他人也没觉得怎样,反而觉得,她这样任性正是被皇上宠出来的,心里面羡慕又嫉妒。 柔妃的病情缠绵不去,司徒曜常常来看望她。这一日,他忙完公事,又来到柔妃的宫中看望。 “如意怎么样了?今天好点没有?”他问道。 柔妃别过脸去,淡淡道:“嗯。” 司徒曜见她这样,惊讶道:“怎么了?谁惹你了?”他想起今天于寒舟等人来看望过她,就问道:“可是那些坏女人又欺负你?” 在他眼中,除了柔妃,后宫中的女人都是坏女人。心如蛇蝎,阴险恶毒,就知道迫害他单纯善良的柔妃。 “没有。”柔妃冷冷说道。 “那你这是怎么了?”司徒曜在床边坐下,一手揽过她,发现她眼角湿漉漉的,显竟是又哭了,顿时心疼道:“怎么又嘴硬,到底是怎么了,快与我说。” 柔妃顿时挣扎起来,两手激烈地捶着他:“你走开,不要抱我,你既然喜欢别的女人,何苦来抱我,你去喜欢她们吧,不要再来骗我了!” 司徒曜又惊又疑:“你在说什么?谁又在你耳边说什么了?我什么时候喜欢别人?” 司徒曜觉得心累,因为找了挡箭牌的事,柔妃常常与他吃醋,从前他哄一哄也还好了,但近来不知怎么,她格外不信任他,总觉得他对别的女人也是一样。 “你究竟听说了什么?”他抓着她的两只手臂,制住,沉声问道。 “你凶我。”柔妃的眼泪哗哗地落,“你果真不喜欢我了。那你走啊,不要再待在这里。” 司徒曜无奈极了,只得放开她:“到底怎么了?我好冤枉。我的心,你一直知道的,你总这样疑我,我也会难过。” 他每天要应付那群狡猾的朝臣,要应付后宫中那些黏人的女人,只想来她这里躲会儿清静,享受片刻的温馨和放松。 结果到了这里,还要费尽心思来哄她,司徒曜只觉得脑仁儿一突一突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柔妃的哭声顿了顿,张口哽咽道:“你真的没有碰她?” “碰谁?” “贵妃。”柔妃说着,手指又蜷了起来,“她今天来,我看到她脖子上有红印,就跟你从前在我身上留下的一样。她还揉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在床上对她……” 她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哽咽着,又激烈地挣扎起来。 司徒曜冤枉极了,还有些疑惑和怒气:“我从来没有碰过她!你当真看到她的身上有那种痕迹?”他脸色铁青,怀疑于寒舟给他戴了绿帽子。 “她竟有那种胆子!”他声音冰冷而沉怒。 柔妃见他不似作伪,犹豫了下说道:“她说那块红印是小虫咬的。” “小虫咬的?”司徒曜皱起眉头。 柔妃犹豫了下,点点头:“她是这么说的。” 司徒曜的表情一下子似笑似怒:“她被小虫咬了一口,你就同我生这样的气?” 柔妃见他面色不善,生怕自己要吃苦头,忙朝床里一滚,说道:“她还扶着腰,说要很难受,都是皇上晚上在床上对她……你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的腰那么难受?” 她说着,渐渐觉得自己有理,又扭过头,不理司徒曜了。 司徒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豁然起身:“你等着!我这就去问她!” “哎,别,你别去。”柔妃叫道。 司徒曜却已经大步往外走了,他此刻心里很是不快,因为于寒舟不识相刺激柔妃,招惹的柔妃跟他生气,他本来想在柔妃这里静静坐一坐的心情都没有了,他要去问问她,他晚上到底怎么对她了? 于寒舟对于司徒曜来到明粹宫,并不意外。 她今天在柔妃那里真真假假了一通,柔妃极有可能跟他闹,而如果闹得厉害了,说不定他要往这来,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脸上堆出笑容,迎了过去:“皇上您来啦。” 她照旧是不行礼,明晃晃的恃宠而骄。 然而司徒曜此时也没心情教训她这个,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你今天去柔妃宫中,同她说了什么?” “叫她好好养病,身体好了之后,同我一起伺候皇上。”于寒舟笑着说道。 司徒曜是来质问她的,然而迎上少女笑意盈盈的脸庞,满心的怒气莫名就弱了两分。 指了指她锁骨上方一点,他皱着眉头问道:“你此处是怎么回事?” 于寒舟低头,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说道:“不知哪里来的小虫子,叮了我一口,怪难看的。” 说话时,她撅了撅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司徒曜莫名觉得无力。他还没怎样,她先委屈上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听柔妃说你腰不舒服?”说话间,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笼罩了她,低头看过来,沉声道:“朕在床上对你怎么了?” 她不能侍寝,这一年来,两人虽是同榻而眠,却是分被而睡。他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过。 作者有话要说:  淑妃众:秀恩爱,分得快! 于寒舟:我谢谢你们了! 36、贵妃6 () “皇上不记得啦?”于寒舟微微睁大眼睛, 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您晚上睡觉那样霸道, 挤得人家没地方睡,不得不靠在墙上,睡得腰酸背痛的,怎么您都忘啦?” 司徒曜一愣。 于寒舟撅着嘴:“难道您在我宫中是这样的睡法, 在别人的宫中不是,所以怕我说出去?” 司徒曜为柔妃守身如玉, 不仅不跟其他妃嫔行房, 而且不许她们靠近他。更是避免她们扒着他睡,所以他每次都先装睡, 时不时一胳膊打出去,或者一脚踹出去, 弄得她们近不了身,不得不睡得离他远远的。 司徒曜当然不能说他在别人宫中不是这样睡的。所以, 于寒舟的说法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但他心里憋得慌,因为她这样的说法, 很容易引起暧昧。他自己知道, 自己跟柔妃以外的妃嫔们是怎么睡觉的, 但她们不知道啊!柔妃虽然知道, 但她不相信, 让他头大极了。 不教训于寒舟,他心里不痛快,于是他沉下脸道:“你可真是恃宠生娇, 敢在外头编排朕,好大的胆子!” 于寒舟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微微撅起嘴:“皇上怎么了?在外面受了什么气,来我这里撒?” 她虽然是冷淡的性子,但是偶尔扮一个天真活泼的少女还是可以的。 反正他又不天天来,她好吃好喝地在宫中住着,大把赏赐拿着,偶尔扮一扮不是事儿。 司徒曜沉着脸,看着她不语。 往常他这样露出不快的情绪,她都会小心翼翼地哄她,生怕他不开心,然而这次他把脸一板,于寒舟居然撅着嘴,把头一扭,气呼呼地往里走了。 他不由得愕然。 于寒舟才不惯他的臭脾气。 身为宠妃,就要有宠妃的自觉! 走到屋里,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气呼呼”地喝着。 过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慢慢往里来了,扭头看向司徒曜:“皇上的气撒完了吗?” 司徒曜沉脸不语。 心里觉得奇怪,他明明是来质问她的,结果被她弄成这副局面。 “皇上一点都不喜欢我。”于寒舟哼了一声,扭回头去,“皇上就喜欢柔妃!” 司徒曜心头一跳,不由得握了握拳:“你说什么?” “皇上不知在柔妃宫里听了什么,就来我这里撒气,我又做错了什么?”她仰着头不看他,“便是我错了,皇上也不该朝我撒气,我爹说过,错只能是别人的,不能是心爱之人的。” 司徒曜心说,你爹说得对啊!错都是你的,跟柔妃何干? 然而他又不能这样说,几番组织措辞,都失败了。 心头憋闷,他开始后悔过来了。他是因为不想哄柔妃,才过来找她撒撒气,没想到把她也惹得不快乐,还要哄她。 他一个都不想哄,他很累。 司徒曜不说话,板着脸站在那里,试图激起于寒舟的恐惧,反过来哄他。 然而于寒舟十分坐得住。 看不见,本宫看不见,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司徒曜只见她不仅不过来哄他,居然自己摘下手上的戒指,慢条斯理地把玩起来,一阵气血上涌。 他没有去哄她。他谁也不想哄。 安静在空气中流淌。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司徒曜心头的怒气竟然散去一丝。 他想要的,也就是片刻的安宁罢了。 不那么生气了,他就说道:“你以后不要随便说出房内之事。” 于寒舟扭头看他一眼:“皇上做得出,却不让人说。” 司徒曜无语。他做什么了?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来此的目的还没达到,他不想走。然而怎么敲打于寒舟,又是个费脑筋的活。 他的贵妃,脑子不好使,不说直白点,她意会不到。但是说直白了,又容易露馅儿。他想起刚才她说他不喜欢她,喜欢柔妃,到现在还心惊肉跳。 不能让她发现真相。柔妃还需要她继续做挡箭牌。 少女穿着明蓝色绣花的衣裙,静静坐在那里,衬得皮肤极白,脸蛋小巧。腰肢纤细,背影柔美,端的是可爱动人。 这个念头在脑中浮现时,司徒曜顿时浑身一僵,猛地甩去。 他心中只有柔妃。想起柔妃,他说道:“柔妃身体不好,在养病,你不要去打扰她。” 于寒舟道:“我知道啦。我本也不想去的,是你喜欢她,我为了讨好你才去看他的。你又不领情,算啦。” 司徒曜又是一阵心惊肉跳:“爱妃吃醋了,朕何曾喜欢过别人,朕不是只喜欢你?” 于寒舟似笑非笑地朝他看过去:“皇上别装了,我又不傻,你每个月固定去柔妃宫中两次,和我这里是一样的,明摆着你也喜欢她。” 司徒曜的脸色都变了,一股杀机从他心底升起,又被他用力压下。他现在还不能动她,霍将军那里他还没有拿下,目前还需要稳住霍将军。 正在他思索之际,就听于寒舟轻哼一声,说道:“不过皇上还是最喜欢我,每次赏给我的东西最多、也是最好的,所以就算你也喜欢别人,也没什么啦。我爹说了,皇上身边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只要皇上最喜欢我就好了,皇上再喜欢别人,我也能忍了。” 她一派天真烂漫没城府的模样,让司徒曜的心顿时落了回去,脸上终于舒缓开来:“爱妃这样想,朕心甚慰。” “皇上高兴啦?”于寒舟觑了他一眼,“皇上高兴的话,可以让我养只猫吗?” 自从上次柔妃因为宫女养的猫被冲撞落水后,司徒曜就不许宫中养小宠物,小猫小狗一概不许,就连小鸟都不许。 “不行。”司徒曜说道,“冲撞了你怎么办?” “可我就想养。”于寒舟说道,”柔妃都养过,我也要养。” “那是柔妃的宫女养的,不是柔妃养的。” “我不管!”于寒舟说道,“她宫里养过,我明粹宫也要养。” 司徒曜很无奈:“你养猫做什么?” “我就是想养。”于寒舟说道,“皇上让不让我养?” “不行。”司徒曜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他对于柔妃以外的女子是没多少耐心和柔情的,“朕亲口说过,宫中不许养小动物,你这不是让朕出尔反尔吗?” “可我是皇上的宠妃,”于寒舟说道,“我就应该开特例呀。” 司徒曜无语。这是让他当昏君呢? 她也配? “不行!”他断然道,“此事不必再提!” “那皇上走吧!”没想到,于寒舟忽然生气了,把桌子一拍,扭过头背对着他。 司徒曜愕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看着她柔美的背影说道:“你刚刚说什么?” “皇上走吧!”于寒舟大声说道。 司徒曜气笑了:“霍明珠,你好大的胆子,你敢撵朕!” 真当自己是宠妃了?真当自己有个大将军的爹,了不起? “我身体不适,伺候不了皇上,请皇上离去吧。”于寒舟头也不回。 司徒曜站起来,抬脚就走。 跟他多愿意待似的。 两日后,司徒曜派人往于寒舟宫中送赏赐。他那时心累,头疼,没什么耐心哄她。 过了两日,他理智回来了,到底是自己为柔妃树的靶子,总不好冷落她太久。于是,就挑了些赏赐叫人送过去。 没想到,没一会儿,小太监跑过来复命:“皇上,贵妃娘娘不收。” 司徒曜愣了一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你说什么?” 小太监的脑袋垂得低低的:“贵妃娘娘不收赏赐。” 于寒舟不收,让他从哪儿拿来的拿回哪儿去。小太监吓得心肝俱裂,快要当场去世。 天子赏赐,哪还有退回去的道理?贵妃娘娘这是不要命了吗?她不要命,他们还要呢!于是,留了一些人站在那里,他先回来报告给皇上了。 司徒曜听了,气得摔了笔:“好,好,她胆子大了,都是朕惯的她!” “来人,把赏赐收回来,送去淑妃宫中!” 她不要,他不赏就是了。 司徒曜能感觉出来,他的贵妃最近骄纵得厉害。见了他,不行礼,仰头就喊他皇上,一点规矩也没有。上次还撵他,他也大度的没跟她计较。这次居然不收赏赐?她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司徒曜打算冷落冷落她。 后宫里的妃子多的是,他如果非要竖起一个靶子,也不是非她不可。 司徒曜选来选去,选了淑妃。 这几日,淑妃忽然得了宠。于寒舟身边的小宫女伺候的小心翼翼,生怕于寒舟心情不好,对她们发脾气。 然而于寒舟的心情好得很,不当靶子还不好吗?真是的。 此刻,柔妃宫中。 “皇上最近跟贵妃娘娘赌气呢。”小宫女们闲话。 “上次不知皇上怎么惹了贵妃娘娘生气,贵妃娘娘连他的赏赐都不收。” “胆敢拒绝皇上的赏赐,天底下也就她一个人了吧?” “是啊,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上也没把她怎么样,连禁足都没有。” “这可真是泼天的宠爱了。” 柔妃听着,咔嚓一声,掰断了指甲。 司徒曜一连宠了淑妃好几天。 他以为于寒舟会来找他,毕竟忽然失宠,任谁心里都不舒服。没想到于寒舟一次也没在他跟前露面,他派人去打听,也只说于寒舟并没有异常的表现。 事实上,小太监还瞒了一些——贵妃娘娘何止是没有难过啊?她看起来还挺快乐! 但这种话怎么能说呢?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啊! 司徒曜便觉得给于寒舟的教训还不够,又宠了淑妃几天。 于寒舟仍是无动于衷,司徒曜莫名有些丧气。他有些摸不清,他的贵妃在想什么了。 另一边,忽然得宠的淑妃,开始了嚣张跋扈的日子。每天四处欺压妃嫔,欺压最多的便是柔妃。 “柔妃妹妹怎么身体还不好啊?”淑妃一天往柔妃宫中跑两趟,“快点好起来,跟我一起伺候皇上呀。” 她把那日于寒舟的作态学了个十成十,一边乔张做致地捶着腰,一边嘶嘶吸气:“唉,皇上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弄得人家每天腰酸背痛,难受死了。” 这些事传到司徒曜耳中,分外不解,为什么淑妃不去找失宠的贵妃麻烦,反而去找还在病中的柔妃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曜:我的妃子们都怎么了?! ===知道你们没看够,下面是推文时间=== 《师祖等等,你剧本拿错了》作者:五月锦 擎苍派那个只活在传说里,正道飞升第一人,冠绝中夏大陆风姿卓绝的师祖他居然回来了,还成了她捡来的便宜夫君。 回擎苍第一天,掌门在师祖剑下陨落,十二内峰长老被师祖一夜爆头,谈及师祖人人色变。 盛青瑶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的假夫君真魔王师祖,求生欲爆棚:我自己滚。 师祖的剑染着血,徐徐抬高:嗯? 盛青瑶双腿发软,眼睛一闭滚过去整个埋进他怀里,抱着他不撒手:“夫君……” 师祖的手落到她头上,撸猫一般揉了揉:嗯。 盛青瑶:……??!! 后来—— 盛青瑶:挑衅宗门是我这个反派的剧本啊,师祖你是不是拿错了? 盛青瑶:杀男主这种事,也是我的剧本啊,师祖你别抢。 盛青瑶:……你是正道剑尊,不是反派不是boss啊喂(?`?Д??)!! 37、贵妃7 () 淑妃并不是不想踩于寒舟, 她也想踩,但是踩着硌脚! 她得到司徒曜的赏赐后, 当日就去了于寒舟的宫中,向她炫耀。 于寒舟没搭理她。她耀武扬威了一圈,就走了。 待到过了两日,她连着受了宠, 又到于寒舟的宫中炫耀。这一次,于寒舟理她了:“你记不记自己为什么受宠?你知不知道谁才是皇上的心头爱?你是不是想我去找皇上, 向他服软, 挽回他的心意?你觉得我去找他的话,皇上会不会跟我回来?” 淑妃陡然心凉。她当然知道, 皇上为什么忽然宠爱她,后宫的人都知道——皇上和贵妃赌气了!要不然, 哪有她的事? 如果于寒舟去服软了,皇上还会不会宠爱她?很明显不会!淑妃心里知道, 一声不敢吭,转去踩柔妃了。 她以前不爱踩柔妃, 因为柔妃这个人吧, 踩起来没什么意思, 一踩她, 就哭唧唧的, 让她有种一踩就是一泡水的感觉,她踩了几回就不爱踩了。良妃她们也是,踩了几回就觉得没意思。 但是现在, 淑妃想明白过来了,这个女人,是后宫中藏的最深的女人,为什么不踩她呀? 上次于寒舟点过她们之后,她们都想明白过来了。淑妃还特地叫人拿银子去内务府打点,问了问内务太监,居然是真的,皇上每个月至少歇在柔妃宫中两日。 那个女人,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每个月有两天霸占皇上。司徒曜为了避免宠幸妃子们,把自己营造成一个不好美色,勤勉公务的人。所以,他每个月去妃子宫中留宿的时间是有数的。相当一部分时候,他是自己待着,修生养息,谁也不宠幸。 因此,被封为妃子的女人,每个月最多有一两天亲近他的机会,品级低的品美人等,可能两三个月都见不着他的面。这让每个月能见到他的后妃们很珍惜,视若珍宝。 而柔妃,她们都不看在眼里的女人,却每个月享受的待遇和贵妃一样!这个女人,藏的真深啊,淑妃想着便觉得脸上无光。于是,受宠之后,她每天都去柔妃那里,斥责她,踩踩她,看她哭,出出心头的气。 柔妃本身不是一个盛气凌人的人,家世又摆在那里,淑妃要踩她,她也只能忍着,不敢怼回去。 不然还能怎样?皇上竖起贵妃那个靶子,不就是因为她怼不起,不得不藏着吗? 所以,淑妃每次踩她,她都忍着。等司徒曜来看她的时候,便坐在床边垂泪。 司徒曜见她哭就心疼。 “她太过分了!”司徒曜沉着脸说道。 从前他宠爱贵妃的时候,贵妃从来不主动踩人,都是别人招惹她,她才回踩,淑妃怎么这样? 他心中不快,再到淑妃宫中时,便呵斥她:“你怎如此骄躁?朕才宠爱你几日,你便在宫中肆意妄为?与人不睦?” 淑妃挨了呵斥,有些惊讶,仗着现在受宠,也不害怕,一头钻他怀里,蹭着他说道:“从前皇上宠爱贵妃时,贵妃不也是如此吗?怎么换了我,就要斥责我?” 司徒曜沉着脸,将她从怀里拽出来说道:“你能跟贵妃比?” 淑妃愣了一下。 司徒曜说完,便没有再看她,袖子一挥转身走了。 淑妃愣愣地站在那里,忍不住想,她比于寒舟差得那么远吗? 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去踩于寒舟,于寒舟对她说的那番话——皇上现在宠爱她,只是因为跟她赌气,等两人不赌气了,她受宠的日子就到头了。 此刻听到司徒曜亲口肯定,淑妃心头难过极了。 因着这点难过,加上司徒曜来的不勤了,她也就没去找柔妃的麻烦。就这么恹恹不乐了几日,淑妃忽然觉得不对,她那日本来在跟皇上说什么?怎么皇上就拿她跟贵妃比起来了? 她想起来,皇上斥责她在宫中横行霸道,肆意欺负人。可她没欺负谁啊,除了踩了于寒舟一脚,还没有踩成功之外,便只去柔妃宫中坐一坐,刺了她几句。 淑妃心中隐隐觉得不对,皇上到底为什么喝斥她?又是为了谁喝斥她? 在司徒曜冷落于寒舟长达半个月之后,又到了他到于寒舟宫中打卡的日子。但他去于寒舟宫中之前,先去了淑妃宫里。 淑妃有几日没见他了,忽然见到他来,十分高兴,迎上去道:“皇上。” 司徒曜被她抱着往里走,在桌边坐下,说道:“今日朕该去贵妃宫中,可是想起你来,又不知如何是好。淑妃觉得朕该留下来,还是去贵妃宫中?” 淑妃被他问蒙了。他是什么意思?想跟贵妃和好,却开不了口,来她这里找个台阶? 怎么这么气人!她可不想给他这个台阶。 “皇上不要去。”淑妃软声说道,讨好地站在他身后,轻柔地为他捏肩,“贵妃娘娘再好,皇上也不能总惯着她,您可是九五至尊,哪有您主动低头的,该让他向您低头才是。” 司徒曜背对着他,微微笑了。享受了一会儿淑妃的按摩后,他站起来道:“罢了,朕还是去贵妃宫中看看吧,许久没见她了,何况今日本该去她宫中的。” 淑妃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司徒曜起身。 真过分,她心里说,他如果想去明粹宫,直接去就是了,何必来她宫中走一遭?害得她以为他其实想留下来,白欢喜一场! “皇上不要去!”淑妃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缠着不让他走。 不然,传出去了,给人知道皇上特地来了,她却没留住人,要被笑死了! 司徒曜叹气道:“今天朕是一定要去的,爱妃不要伤心,朕明日来看你。” 淑妃留他不住,眼睁睁看着他离去了。 司徒曜从淑妃宫中出来,往于寒舟的明粹宫行去。 他仍然打算宠着她,毕竟他之前一直宠爱她,忽然移情,说不过去。再说,于寒舟又没做错什么,就算拒绝他的赏赐,可那时她受宠,仗着他的宠爱做些没规矩的事,说不上是大错,不过是人之常情。何况,就连宫人们不都以为他们在赌气吗? 此外,淑妃老去找柔妃的麻烦,让司徒曜很烦躁。贵妃得宠时,从来没有主动找别人的麻烦,都是别人找上门她才反击,因此司徒曜觉得还是贵妃这个靶子比较好用。 但他也没打算放弃淑妃。两个人咬起来才好呢,这样谁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找柔妃的麻烦。他之前只竖一个靶子,却是不够缜密,从此以后,他要把淑妃也扶一扶,让这两个人较劲。 于寒舟好久不见司徒曜,再见了他,也没有摆出多么欢喜的样子,仍然坐在那里,扭过身背对他,哼了一声,不看他,实打实是一副宠妃的做派。 司徒曜看着她这样,心里颇有些无语。她真以为自己是他的宠妃?不过是一个靶子,敢这样乔张做致,真是给她脸了! “大胆!”他负手走进屋里,说道:“见了朕竟敢不行礼!” 于寒舟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道:“皇上肯给我养猫了?” 司徒曜愣了一下:“你还想养猫?” “皇上不叫我养猫,那来做什么?”于寒舟把头扭了回去。 她就是要养猫。只有让她做了别人不能做的事,才证明她真的是他的宠妃。如此一来,柔妃心中势必要生出许多心思来。 而如果司徒曜不同意,于寒舟正好撵他走,她才不要跟这个狗皇帝睡一张床。他睡相那样糟糕,每次都霸占大半张床,把她挤到一个角落里。 没品的男人。 于寒舟挺瞧不起他的。他若是喜欢柔妃,尽管去喜欢好了,别把其他人扯进来呀!他不喜欢别的女人,还要装着喜欢她们的样子,这样哄,那样骗,于寒舟十分瞧不上。他的这种行为,在她心中连坏人都称不上,只能称为下作。 下作又低劣的男人。 司徒曜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朕仍然不许呢?” 于寒舟便道:“那皇上就走吧。” 口吻平静,好似根本不在意他的样子。司徒曜听了,顿时好气。是谁给她的胆子?叫她如此胆大妄为,敢这样跟他说话?就算他宠爱她,可她怎么敢这样跟他说话?! 他心中一阵好气,再看柔和灯光下少女线条姣好的侧脸,五官精致而秀雅,皮肤白皙莹润如上好白玉,不由得喉头微动。 随即他移开目光:“你怎么就非要养?” 他的声音缓和了两分,于寒舟听出来了,却仍然不理他。 她背对着他,不说话,只低下头把玩杯子。 司徒曜又气,又无奈,但他还记得自己的打算,就说道:“你非要不可?” 于寒舟道:“是,我就要养猫,皇上不让我养,就是不喜欢我。” 司徒曜沉默片刻,说道:“好,朕允了。” 眼底涌现冷意。既然她恃宠生娇,那他就宠她,只要她受得起。 “谢皇上。”于寒舟转过身来,冲他露出一个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  柔妃:你问过我了吗??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喵星兔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五月锦 6个;青尢蓝尢**oss、头头家的阿纹鸭、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把你们挨个抱起来亲~~ 38、贵妃8 () 司徒曜对柔妃说了这事:“她比淑妃好用, 我表面上宠着她,她至少不会主动来欺负你。” 面对他的解释, 柔妃的脸色淡淡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垂着头,司徒曜看不清她的神色,只知道她又像以前一样不高兴了。他也习以为常了,便只是揽住她道:“我看她们最近对你多有敌意, 许是我做得还是太明显了,以后我每个月来你这里一次, 多出的那一次去淑妃宫里。” 柔妃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司徒曜知道她委屈, 事实上他也觉得委屈,每次应付那些妃子们, 还不让她们察觉异样,他也很累的。哄了柔妃几句, 便揽着她睡下了。 难得的一次同眠,却因为司徒曜没心情, 这一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很快, 太后的寿辰要到了。身为后宫中位份最高, 最受宠爱的女人, 于寒舟带头领着后妃们安排太后的寿宴。 太后是个不理事的女人, 平时不住在宫中,在皇家寺庙里吃斋念佛。 但司徒曜很孝顺她,嘱咐于寒舟务必把寿宴办好, 让太后开怀。 于寒舟应下了。 叫了淑妃、良妃等人,一起操持。当然,也叫了柔妃,她毕竟是一宫之主,这种事情不好落下她,免得司徒曜觉得她欺负柔妃,给霍家穿小鞋。 议事地点就在明粹宫,于寒舟坐在上首,一边撸猫,一边吩咐下去:“淑妃掌管膳食,良妃掌管茶水点心,贤妃掌管……” 分派完,她问道:“可有异议?” 淑妃问道:“那贵妃娘娘做什么?” 于寒舟笑了笑:“我监督你们。” 淑妃便撇了撇嘴,却也没说什么。她复宠了,皇上为了哄她开心甚至破戒让她养猫。她也跟皇上求过,皇上却不许。既如此,还争什么呢? 她心里有不平,冲着于寒舟发不了,就把视线转到柔妃的身上。 皇上现在不宠柔妃了。本来每个月去柔妃那里两次,现在也转到她宫里来了。虽然什么也不做,但就是因为什么也做不了,皇上仍然愿意来她宫中,不就是代表着皇上喜欢她? 想起皇上之前都喜欢柔妃,自己瞧不上的柔妃,淑妃心中那股不满又涌出来了。 “听说南王回来了?”议事完了,众妃们没有走,就在明粹宫喝茶聊天起来。 南王是司徒曜的亲弟弟,也是太后所生,在司徒曜登基后便主动要求离京,去南方封地修养。 他天生体弱,又为司徒曜挡过刀,差点没了命,虽然救活了,身体却一直不好,这几年一直在封地修养。这次是太后想他了,他提前了半年出发,一边赶路一边修养,终于在半个月前抵达京城了。 司徒曜的妃子们都没有见过这位南王,对他有些好奇:“不知道南王生得什么样,和皇上像不像?” “听说是不大像。”贤妃说道,“我听我爹和大哥议事时提起过,这位南王虽然与皇上一母同胞,却着实……”她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着实什么?着实不像是一个娘生出来的。一个高大挺拔,英俊不凡,一个天生体弱,模样凡俗,一个雄心壮志,一个羸弱无能。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随即众人聊起别的来。 就在这时,忽然柔妃发出一声惊呼:“哎呀!” 她端茶时,发现茶水极烫,立刻撒了手。但是旁边的淑妃正递东西给她,好巧不巧,把杯子碰倒了,滚烫的茶水洒在柔妃的手臂上。 “来人!”于寒舟立刻站起来,“带柔妃娘娘去更衣!” 说完,她冷冷瞪了淑妃一眼。 这个不省心的女人,在她宫中搞出这种事情来,她想都不用想,对柔妃一腔爱意的司徒曜,一定会来斥责她。 淑妃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我不是故意的,柔妃还好吧?” 柔妃咬着牙,没理会她,进屋褪下衣衫,看到被烫红一片的手臂。就连手背上都沾了几滴,此刻红通通一片。 “去传御医。”于寒舟在旁边见了,吩咐宫人道。 “你先坐,一会儿御医来了,开了药,涂上药再披衣。”于寒舟道。 柔妃点点头:“是,贵妃娘娘。” 于寒舟没有说别的。 过了一会儿,御医来了,他听宫人说了情况,直接拿出治烫伤的药,呈上了。 于寒舟看着柔妃的侍女们为她擦了药,小心翼翼地穿上衣服,才走出内室。 外头,淑妃笑咯咯地跟良妃说着话,见柔妃出来了,就假模假样地道:“柔妃还好吧?烫得严重不严重?” 柔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未发,然后转身朝于寒舟行了一礼:“我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于寒舟便道:“好,回去注意伤势,好好休息。” 柔妃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没想到,被淑妃拦住了:“你什么意思?刚才瞪我?是觉着我故意的了?” 出乎意料,柔妃居然冷冰冰地道:“是有意是无意,你心中清楚。” “你再说一遍?!”淑妃猛地站起来,怒视她道。 于寒舟看着她这样,心想,真是嫌死得慢。本来淑妃跟柔妃掐架,她也是喜闻乐见的,但当着她的面不行,司徒曜没立后,她现在代管后宫,一应事宜都是她的责任,于是她喝道:“好了!” 看向淑妃:“不管有意无意,你碰倒了杯子,烫着了柔妃,便欠她一句道歉。” 淑妃扭过头,不吭声。 柔妃看着这一幕,眼底渐渐涌起屈辱,冷冷道:“不敢当淑妃娘娘的道歉,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当得起淑妃娘娘的道歉?” 转身走了。 她从前都是怎么踩也不吭声的,今天实在硬气,众人都对她有些改观。 “奇了,从前得宠的时候装惨装无辜,现在失宠了又硬气什么?”淑妃嗤了一声。 只有于寒舟知道,柔妃从来没有失宠,这些不过是司徒曜营造出来的假象。 她有些同情地看着淑妃,就因为她今天做的事,她家里要倒霉了。 但这跟她无关,她才不会去提点她,淑妃又不是她的朋友。 “好了,都散了吧。”出了这事,众人也没心思再闲聊,便散了。 于寒舟还以为会迎来司徒曜的迁怒斥责,没想到等了两天没等到,颇有些稀奇,难道他不知道柔妃受伤了?他明明在柔妃身边安插了眼线啊! 打听了司徒曜昨日去过柔妃宫中后,于寒舟想了想,不由得笑了。 司徒曜没有迁怒斥责于寒舟,因为他忘了。 他去看望过柔妃后,看到柔妃身上的烫伤,又惊又痛,当即就要去斥责于寒舟。事情发生在她宫中,她难辞其咎。然而柔妃讥讽道:“又借机去看你的心上人?” 司徒曜愣住:“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如今你的心上人是谁,还要我说吗?”柔妃讥讽道,“你事事听她的,事事纵容她,明明金口玉言不许宫中养小猫小狗,她跟你赌一回气,你就允许她养猫。不许她养猫,耽误她是宠妃吗?你早就喜欢上她了,别不承认了!” 司徒曜便有些生气,任谁反反复复误解自己的心意,都要生气的,何况他还是皇上? “好,好,祝如意,你今天这样说,那我问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宠任何妃子,每天来你这里,对谁都不假辞色,你愿不愿意?” 柔妃愣了一下。 “只要你担得起宠妃的名头,我给你。”司徒曜说道,“既然我为你做的打算你不喜欢,那就听你的,我从此只宠你一个。你,想好了?” 柔妃愣愣地看着他,被他忽然的松口震得有些恍惚。 “好,我想好了!”她很快一口咬定。 司徒曜见她这样,又爱又气:“你真的想好了?不怕她们一同找你麻烦?你想想从前的贵妃,她是怎么被针对的?朕就算宠爱你,也没法时时刻刻护住你。” 手臂上传来阵阵刺痛,让柔妃的心意并不果决,但她仍是道:“我想好了!我承担得起!” 司徒曜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反倒气不起来了:“好如意,别闹了,我们已经忍了这么久,我向你保证,最多不超过两年,朕就封你为皇后,从此后宫中再也没有别人,好不好?” 两人纠缠着,倒是忘了找于寒舟的麻烦。等司徒曜想起来这茬,已经过去了两天,再提起话题就不合适了,于是这事不了了之。 但淑妃的父亲却在朝堂上被斥责了,因为办坏了事,被皇上毫不留情面地斥责。传到后宫,淑妃都没脸出门,倒是安静了几日。 很快,太后的寿辰到了。 于寒舟坐在太后的下手,陪着她说两句话, 看着众人奉上贺礼。 “南王献礼。”宫人唱喏。 于寒舟听到“南王”,便抬起头来,想看一看这个两年后攻入皇宫,差一点就坐上皇位的男人长什么样。没想到,这一看便怔住了。 年轻男子穿着一身明蓝色的衣袍,长发束在金冠之中,体态如风地走进来。 他身形偏瘦,然而并无羸弱之感,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他肤色极白,唇色嫣红,看起来十分秀美,既无传闻中的病弱模样,也无传闻中的平平无奇。 他迈着步子,从殿外走进来,声音清澈:“给太后请安,祝太后身体康健,福泽绵延。” 他此时离得近了,于寒舟看清他的模样,跟半年前她在马车里惊鸿一瞥的男子生得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南王(冷幽幽):你见过我,你要死。 39、贵妃9 () 于寒舟的眼中划过一丝异样。她半年前见过他, 可他却是半个月前才抵达京城的。 她很快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南王献上的贺礼是一幅画, 青山绿水,孤舟蓑衣,是他自己画的。用色很是鲜艳,显得画风极为明朗, 画中人自在逍遥,纵情山水, 无忧豁达。 然而于寒舟分明看见太后的嘴唇颤了颤, 眼底有水光涌现。这位做了太后的母亲眼中,只看到自己的小儿子形单影只, 十分孤独。 “好,好, 哀家十分喜欢。”太后很快敛去了自己的异样,颇为欢喜地道。 南王见她喜欢, 自己也微微笑了。他生得秀美,比起司徒曜, 更像是太后的儿子。 接下来又是其他宾客献礼。 于寒舟没有再从太后的脸上看到微笑以外的表情。她甚至频频出神, 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然而眼神没有焦距, 不知道在想什么。 剧情中, 在南王逼宫功亏一篑,最终死在司徒曜的剑下后,太后便离开皇宫, 此生再也没有回来。司徒曜去皇家寺院看望她,她也不接见,隔着门同他说两句话,就叫他走。 于寒舟想,她大概十分喜欢小儿子。 宴会期间于寒舟要更衣,便带了一个小宫女离席。然而等她出来,却不见了守在外头的小宫女。左右一瞧,小宫女坐在不远处树下的石凳上,脑袋微微垂着。 于寒舟清了清嗓子,小宫女也没有什么反应,于寒舟便知道了,有人在等她。 她并没有慌张,抬起脚步,慢慢往小宫女的身边走。果不其然,刚走出没几步,便听到一点轻微的响动从侧方传来。转头一瞧,是一抹明蓝色的身影。 皮肤极白,容貌生得秀美,略显单薄的身量,正是南王。 于寒舟猜就是他。对他点了点头,道:“南王殿下。”然后伸出手,就要推醒小宫女。 “贵妃娘娘,”南王却在她叫醒小宫女之前开口了,“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背对着他的于寒舟微微挑起眉,转过头来,做出惊讶表情:“南王殿下何出此言?我们几时见过面?” 他刚回来,而她半个月内未曾出宫,她在何处见过他? 少女立在日光下的身影修长而柔美,五官生得精致,眼睛微睁,看起来有几分惊讶。 然而在这张过分漂亮的面孔上,司徒欢却觉出一丝不寻常。 他微微沉思片刻,缓缓上前两步,说道:“看来贵妃娘娘是不记得了,半年前,青石路上,狭路相逢,你让了我的车。” 说着,他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 他此刻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见到了,寻常闲聊。 然而于寒舟知道,他是在试探她。试探她,记不记得半年前的事。 “南王殿下说笑了,您不是半个月前刚刚抵达京城?”于寒舟狐疑地看着他。然否认曾经见过他的事。 然而司徒欢并未就此放过她,又问道:“倘若我半个月前抵达京城,那么贵妃娘娘在半年前见到的是谁?” 于寒舟顿时有些无语。 就算她记得又怎样?大家都知道他是最近回来的,她就算记得,并且对人说了,谁会信呢? 但他大约是极谨慎,并未就此放过她。于寒舟不由得想,难道他要杀人灭口?这样想着,刚才故意做出来的虚假表情,也收了起来。 “南王这样一说,我倒是记了起来,的确有这一回事。”于寒舟淡淡道,见他瞳孔微缩,如针一样的寒芒涌出,慢慢说出后面的话:“不过,过去太久了,我早已经忘了他的模样。” 她的确见过他。但她装作没看到过他。这就是她的态度。 如果他够聪明,就应该知道,至少她不是他的敌人。如果他有计划,说不得她还会是盟友。 司徒欢听后,脸上微微一怔,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既然如此,是我打扰了。”他对她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了。 于寒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勾了勾唇,等他走远了,便轻轻碰了碰石凳上的小宫女:“喂,醒醒。” 小宫女被她碰了几下,渐渐转醒,意识到什么,她惊道:“我怎么睡着了?娘娘恕罪!” “谁知道你怎么睡着了?叫你等本宫一会儿,你也能打鼾!”于寒舟瞪了她一眼,“快起来,我们回席上。”小宫女连忙起身跟上。 于寒舟回到席上时,司徒欢已经回去,坐在司徒曜的身边,同他轻声说话。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头看过来,两人目光一碰,他什么也没看到似的,将视线收了回去。 于寒舟便也收回了目光。 这次寿宴,太后很尽兴。作为孝子,司徒曜见到母亲高兴,也很高兴。于是,他又赏了于寒舟许多东西。不仅如此,他还特地到她宫中赞许她。 于寒舟便道:“皇上若觉得我做得好,便赏赐我点别的。” 司徒曜愣了一下,说道:“爱妃想要什么赏赐?” 于寒舟道:“过几日,便到七巧节了。民间十分热闹,我想出宫去瞧瞧。” 七巧节是古代的情人节,这一天许多年轻男女都会出门上街,年轻的夫妇也会手牵着手,在大街上行走。 于寒舟并不是个死宅,她其实本性更喜欢自由自在的闯荡,因此天天在宫里待着,很是闷得慌,就想出去瞧瞧。 “可是朕脱不开身。”司徒曜道。他以为于寒舟这样说,是想让他陪着她出宫去。 “如果皇上没法陪我,我可以自己去。”于寒舟说道,“到时让我哥哥陪我,还有我弟弟妹妹。” 司徒曜皱了皱眉,一时没有应声。 他即便不喜欢于寒舟,可她毕竟是他的妃子,如此年纪轻轻的,他不陪在身边,由着她和别的男子出门,即便那是她的兄长,司徒曜心中仍是有些不快。 他又想,霍大哥和霍小弟都是交际广泛的人,那日上街,少不得要碰到些什么朋友,那她岂不是也要跟那些人碰面,说话?他这样想着,心里更不舒服了。 “爱妃若觉着寂寞,可在宫中办宴会,叫人陪你。”司徒曜说道。 于寒舟见他不同意,便道:“我在家时,我爹我哥哥特别疼我,时常带我出去玩。进了宫,我见皇上这样宠爱我,还以为……” 说着,她叹了口气。 她这一叹气不要紧,分明在说司徒曜对她不够宠爱,远比不上她的父兄。 司徒曜心中顿时不快。他除了没有宠幸她,哪里待她不好?皇宫中谁不知道他最宠爱贵妃?谁给她气受,他总为她出头。时不时,就赏赐她许多东西。 他是天子,待她如此,还不够宠爱吗?先前因为她非要养猫,闹出多大的风波来?柔妃到现在都跟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还要说他不够宠爱她? “皇上天天赏我这个,赏我那个,吃不能吃喝不能喝,单单能看着,我要这么多东西看着有什么用?”于寒舟走到桌边,坐下了,背过身去,生闷气的样子。 “我辛辛苦苦操持太后的寿辰,皇上嘴上说满意,可是一问皇上要点赏赐,皇上便不肯,这也叫满意吗?”她又道。 司徒曜听到这一句,不由得迟疑了。太后今日的确很高兴,他就算为太后积福,也不该拒绝她才是。 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就这么娇气?”他抬脚走到她身后,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肩头戳了一下,“朕也没说什么,就这样给朕摆脸色看?都是朕把你惯坏了。” 他早就不满她恃宠生娇,可是又不得不宠她,心里有些气,便半真半假地抱怨出来。 于寒舟给他戳了一下,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站起身,离他远了一步,说道:“皇上待我好,我也会待皇上好的。不信皇上想一想,我多久没跟姐妹们闹不愉快啦?” 司徒曜无语。这话,他实在不想接。 清了清嗓子,说道:“朕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这便要回去了,爱妃好好休息。” “皇上慢走。”于寒舟把他送到门口。 等他走得看不见影子了,就撇了撇嘴。一副逃之不及的样子,当谁乐意他留下来? 七巧节当日,于寒舟叫人备了马车,出宫。 她早早知会过霍将军府上,等她一到,霍小妹便拿出为她准备好的常服,“阿姐”“阿姐”的叫着,拉着她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霍大哥就带着她们两个出门了。 大嫂即将临盆,不适合出门,便在家里休息。霍小弟去找未婚妻了,便没有陪着他们。三人带了一队侍卫,在热闹的街上走动着。 霍大哥买了三张面具,他自己是一张老虎面具,给于寒舟和霍小妹准备的是同款的孔雀面具。画得十分精巧,上面沾了孔雀毛等装饰,看起来很是艳丽。 待到傍晚,才是热闹之时。 于寒舟牵着霍小妹,跟在霍大哥的身后走着。 “哥哥,那边人好多,我们去那边瞧瞧吧?”霍小妹指着不远处,灯光明亮的地方说道。 于寒舟仰起头,往那处看去,只见是一棵有些年头的古树,周围摆满了亮闪闪的灯,许多年轻人拿着丝带、荷包等往枝叶上抛。她猜测,那是年轻男女互许心意的地方。 果然,霍大哥笑道:“你年纪还小,等你再大几年,再去也无妨。” 霍小妹不愿意了,说道:“我就要去,大哥带我去!” 霍大哥比她大了十几岁,被最小的妹妹这样央求着,就很没有办法。 于寒舟便笑道:“大哥就带她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人太多,他们若是都过去了,说不得还要被挤散,不如她在这里等他们。 霍大哥带了两名侍卫,牵着霍小妹往许愿树去了。于寒舟带着其他侍卫,站在路边等他们。 很快,霍大哥和霍小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于寒舟觉得他们回来还有一会儿,便四下张望起来,观赏着景色。 蓦的,她在人群中发现了两道有点眼熟的身影。男子身形高大挺拔,女子身量纤细娇弱,男子揽着女子的肩,十分呵护地护着她往人群中走。在两人的周围,隐隐能看出许多隐匿的护卫。 于寒舟微微挑了挑眉头,并不讶异在这里看到司徒曜和柔妃。然而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悦耳的男子清音:“我很意外,他此刻揽着的人,我以为应该是你。” 于寒舟扭头一瞧,身侧站着一名男子,身形略显单薄,穿着一件素色袍子,打扮得像是温淡君子。然而脸上戴了一张鬼怪面具,又显得可怖而狰狞。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不开放,真可惜,因为评论比正文还好看! 我挑几个有趣的小剧场给大家看: ==== (晚晚nakahara): 南王:你见过我,你就是我老婆了 女主:? ==== (南音): 南王(冷幽幽):你见过我,你要死。 女主:???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 (头头家的阿纹鸭): 贵妃娘娘:有本事卧榻上说话,看谁先死 ==== (楼兰月与玉门关): 贵妃:我找好孩子的父亲了! 一无所知.南王:??? 40、贵妃10 () 真有意思, 于寒舟心想,司徒曜偷偷和平时并不宠爱的妃子出宫过七巧节, 而为他挡过刀子的忠心耿耿的亲弟弟则在无数人群中找到了她,说些挑拨的话。 “这就是我半年前没有见过你的原因。”于寒舟说道。 鬼怪面具遮住了司徒欢的脸,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然而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住了。 “这有何关联?我不明白。”他说道。 “我也不明白, 为何南王殿下半年前就到了,却对外说是半个月前才抵达。”于寒舟说道。 她不明白?就算不明白, 至少心里也该有猜测, 司徒欢心道,无论如何, 她不该是这样的平静。 她的平静,就是她的破绽。司徒欢抓住了她的破绽, 却又发现,这根本不是破绽, 而是她伸出的试探的触角。 他试探她,因为她在不该看见他的时候看见过他。他拿不定主意, 要不要手起刀落, 斩掉她这颗漂亮的小脑袋。 她又是为什么试探他?为谁试探他? “兄长和别人出宫, 你好像并不伤心?”他清雅的声音又响起来。 于寒舟轻轻一笑:“男人, 一个月见不到几面的男人, 我和他有多深的感情,要因此伤心?” 司徒欢沉默。 他也是男人,他听到她这样的话, 只觉得这个女人冷酷得厉害。但偏偏又是这份冷酷,保住了她的性命,让他打消了灭口的念头。 “可惜,我现在没有孩子。”于寒舟低头,摸了摸小腹,惋惜地道。 司徒欢下意识地随着她的动作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娘娘想要个皇子,还是公主?” “南王殿下这话问得稀奇。”于寒舟没答,收回手,抬头看向涌动的人群。 两人互有试探,互有猜测。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直到霍大哥和霍小妹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司徒欢才悄然离去。 “这里。”于寒舟举起手,朝着霍大哥和霍小妹挥了挥。 霍小妹看了会热闹,十分开心,回来后对着于寒舟叽叽喳喳说着自己的见闻。 霍大哥满脸宠溺地看着他,朝着于寒舟无奈地笑。 “刚才我似乎看到你身边有人?”霍大哥问道。 于寒舟随口道:“认错人了。” 霍大哥没有疑心,转而指了一个方向:“咱们到那边看看。” 三人便又继续游玩。 玩到很晚,霍小妹有些困了,霍大哥才背起她,三人回了家。 于寒舟换了衣服,乘坐马车回宫。 司徒曜和柔妃有没有回来,她没有关心。 炎热的天气一点点不见。随着秋天的到来,空气变得凉爽起来。本来要回封地的南王,因为一场秋雨染了风寒,便耽误了行程。 太后出宫瞧了病中的南王,垂泪许久,回宫后对皇上说道:“曜儿,便叫他留在京城吧?南地虽好,怎么比得上他从小长大的京城?” 司徒曜也没想让自己病中的弟弟立刻启程,便说道:“等他好些了再回去也不迟。” 他原本有四五个兄弟,都觊觎他太子的位置,除了南王。这导致了他对自己的兄弟并不信任,哪怕是南王,也并不十分信任。 虽然南王为他挡过一刀,但就是因为这一刀,南王才更不能留在京中,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失去唯一的弟弟。 他抽时间出宫探望了一次司徒欢。 司徒欢只着里衣躺在床上,屋中萦绕着淡淡的药味,他脸色苍白,唇上更是缺乏血色,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极了。 “皇兄。”他看到司徒曜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 司徒曜大步走到床边,将他按下,看着他的气色,神情复杂:“你怎病得如此严重?前些日子在母后的寿辰上见你,还很有气色。” 司徒欢咳了两声,垂眼说道:“我身子不争气,叫皇兄担心了。” 司徒曜刚要说什么,就看到一旁伺候的小太监欲言又止,他瞧了两眼,忽然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小太监立刻跪下来,说道:“回皇上的话,我们王爷的气色是——” “住口!”不等他说完,司徒欢立刻喝止,他说得急,凉气呛入气管,顿时又咳嗽起来。小太监忙爬起来,为他倒了一杯温水,端过去。 等到他的咳嗽平息下来,司徒曜才说道:“你刚刚叫他不要说什么?我是你的皇兄,你有什么瞒着我?” 司徒欢犹豫了下,说道:“不敢隐瞒皇兄。” 对旁边的小太监示意一眼。 小太监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小圆盒,说道:“我们王爷的气色,是它点缀出来的。”说话时,他拧开了盒盖,是一盒女子点唇的胭脂。 司徒曜见了,大为惊讶,看向司徒欢道:“你那日的好气色,是靠这个点缀?” 司徒欢低头道:“我怕母后担心。” 那日是太后的寿辰,他不想扫太后的兴。但他本来便是这样的身体,不得不强撑着精神,用胭脂点缀了唇色,仔细打扮了一番,又穿了一身明亮的衣袍,才显得整个人有了气色。 司徒曜看着那盒胭脂,心情复杂极了,又想起太后说的话,就问道:“南地生活不舒服吗?” “南地很好。”司徒欢答道。 然而司徒曜心中另有计较。 想了想,他道:“你去了南地那么久,身体也没有好转,不如在京中停留一段时间吧,我请御医你瞧一瞧,兴许能好起来。” 司徒欢听了“兴许”两字,垂下了头,眼底划过一丝讥诮。太后来看望他的时候,也说了这样的话,但太后说的是:“你在京中停留一段时间吧,叫皇上请御医为你瞧一瞧,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有人说他一定能好起来,有人说他兴许能好起来。 他清楚知道这其中的差别。 “谢皇兄。”他说道,“我一切都听皇兄的安排。” 司徒曜见他这样乖顺,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司徒欢跟在他身后,小尾巴似的跟着他的情形。 小时候,司徒曜并不喜欢司徒欢。因为司徒欢太聪明了,他倘若学点什么,司徒欢一定学得比他更快。但他才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于情于理,更聪明的人该是他。 直到司徒欢生了一场病,身体变得极差,没精力读书,人也迟钝了许多,司徒曜对他才生起几分哥哥对弟弟的怜惜。 后来,他被梁王行刺,是司徒欢替他挡了刺客的一剑,差点当场没命,他才觉得愧疚。 “你好好歇着吧。”司徒曜很快收回了心神,对他说了一句,便转身走了。 他不想看到他那张苍白的脸,看到了,他就觉得那本该是自己受的。本来该受伤的人是他,该缠绵病榻的人是他。就连小时候,司徒欢生的那场病,也本来是他该生的。 南王留在了京城。 这个消息并没有对于寒舟带来什么影响,她早就知道了的。倒是另外一件事,令她讶异不已。 她不再是宠妃了。上次七巧节一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来后,司徒曜就开始宠爱柔妃。一开始,大家以为他就像当初宠爱淑妃一样,发现其他妃子的好。于寒舟还想,他变聪明了,懂得这样迂回了。 没想到,他这一宠就是半个月,期间没有去任何妃子的宫中打过卡! 连于寒舟的宫中也没有来过! 他只宿在柔妃的宫中,赏赐也只给柔妃,倒把从前对贵妃的那一套,搬到了柔妃的身上。 这一下不得了,宫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从前宠爱贵妃就罢了,她爹是大将军,是功臣,她们比不了,酸一酸也就完了。但柔妃凭什么? 众妃来到于寒舟的宫中,叽叽喳喳开大会,怂恿她出头:“娘娘,您就不气吗?那狐媚子不知道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叫皇上把我们都忘了。现在宫里都嘲笑您呢!” 于寒舟很是坐得住,拿了杯茶,缓缓饮着:“她不是狐媚子,也没有使什么手段,不过是皇上喜欢她。” “皇上怎么忽然喜欢她?” “一定是她使了什么手段!” 只有淑妃怔怔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于寒舟朝她看了一眼,才说道:“你们仔细想想,就明白了,皇上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她,只有她,从头到尾,是她。” 一开始,司徒曜把贵妃捧上天,但每个月固定在柔妃宫中宿两次。 后来众人针对柔妃,尤其是淑妃针对柔妃,他便每个月只宿她宫中一次。 现在,每天宿在她那里。 他从头到尾喜欢的人都是她。低调宠爱她,默默维护她,不忍她受委屈。 众妃现在回想起来,每次欺负过柔妃之后,或是自己,或是家里,总要发生一些事情。渐渐的,脸色就变了。 淑妃的脸色有些苍白。漂亮的脸蛋儿上,有气愤,有羞恼,有怒容。她紧紧抿着唇,修剪精致的指甲划在檀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众妃都往她看去。她却猛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快步往外走去。 于寒舟垂下含笑的眼。虽然不知道司徒曜为什么行为准则大变,但是很显然,他冲动了。 他要有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41、贵妃11 () 自从养猫事件之后, 司徒曜和柔妃之间就不大和睦。加上他每个月只去柔妃宫中一次,两个人的关系就愈发生疏起来。 柔妃被淑妃烫伤手之后, 曾经跟司徒曜交谈过一次:“你找挡箭牌也是这样,我既得不到你的宠爱,还被她们针对。我想做你的宠妃,你把我放在明里, 明明白白地宠我,这样她们针对我, 我也认了。” 反正她受不受宠, 都会被欺负,何必还遮遮掩掩? 司徒曜没答应, 劝她再忍一时。柔妃不开心,心里有怨, 不理解司徒曜的做法。两人互相说服不了对方,关系越来越僵。时值七巧节, 于寒舟提出要出宫去,提醒了司徒曜, 他便带着柔妃偷偷出宫。 便是那一次, 两人说开了, 心平气和地谈了一次。达成一致意见, 司徒曜依她的话, 宠爱她,把她放在明面上,不再遮遮掩掩。 因为司徒曜也觉得很委屈, 身为皇上,宠个女人都不行,想一想都觉得憋屈! 他开始只宠爱柔妃,再也不去别的妃子宫中。其他妃嫔不满意,频频找他,想把他拉到自己的宫中去。 司徒曜之前还有所顾虑,想要维持后宫平衡,遵循着雨露均沾的原则,规律打卡。但是跟柔妃说开之后,他谁也不管了,他是皇上,宠个女人还不行了? 妃嫔们没办法把他拉到自己宫中,眼看着他一天天往柔妃的宫中跑,心中不甘,把主意打到了柔妃的头上。 或结伴去找柔妃玩儿,或请柔妃到她们的宫中说话。她们对柔妃一腔怨气和不满,自然对她不怎么友好,有意无意的给她苦头吃。 一次,贤妃请柔妃到御花园赏景。下台阶的时候,贤妃暗搓搓想要推她一把,柔妃本来便警惕着,立即躲了过去,并且反手把贤妃给推下去了。 她现在是宠妃,再也不必遮遮掩掩,还顾忌什么?别人要害她,她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因此,把贤妃推下去后,她一点儿不慌,还淡淡道:“贤妃娘娘可要小心。” 贤妃摔得手肘都破了,被侍女们从地上扶起来,脸色铁青,看着柔妃放话:“好,很好,柔妃娘娘如今是得了宠的人了!” 于寒舟没有露面。 不管是她们去找柔妃,还是请柔妃去说话,她只要听到有柔妃在场,一定不去。 她现在虽然失宠了,但还是代管凤印之人。柔妃不擅长处理宫务,司徒曜就没把凤印收回去,仍叫于寒舟管着后宫的一应大小事务。因此,若是于寒舟看到众人欺负柔妃,却不管的话,便是渎职了。可她又不想管,因此从不去。 但她虽然不参与,这些事情却瞒不过她,很快事情的经过传到她的耳中。 “柔妃家里要倒霉了。”她心中暗道。 没几日,果然听说柔妃家中出了事。她哥哥喝醉了酒,强迫了良家妇女,被人告上衙门。 家中发生这种事情,柔妃脸上无光,皇上也不痛快,在朝堂上把柔妃的父亲骂了一顿,骂他教子无方。 “我哥哥是冤枉的。”柔妃在司徒曜面前垂泪说道,“一定是她们针对我,陷害我哥哥。” 司徒曜哪里不明白?但是证据确凿,她哥哥的确惹了良家妇女,不得不判。他就算是皇上,也不能明晃晃包庇,他从没想过做一个昏君。 当天,贤妃提着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去清乾殿找司徒曜。委婉暗示,司徒曜今晚去她宫中。 司徒曜拒绝了。贤妃很不高兴,但因为司徒曜说公务繁忙,也没得可说,只叫人盯着,皇上最近还去不去柔妃宫中? 连着三日,皇上没有去柔妃的宫中,但是也没有宠幸其他的妃子。 众妃嫔都快要疯狂了,他这是为柔妃守身如玉呢?不宠柔妃也不宠其他人,坐实了他心爱的女人就是柔妃,并且只爱柔妃。 一个痴情的皇上,并不受欢迎,因为有人专宠,其他的妃嫔势必受到冷落。由此,众人对柔妃的嫉恨更深了。 这一日,于寒舟接到了家里的信。 “你上次说要吃城南的桂花糕,还特地叫你哥哥去买,这就是你要的桂花糕。” 于寒舟看着信,微微笑了。 在司徒曜接连宠了柔妃一周后,她便写了信,叫人送出宫:“好想吃城南的那家桂花糕,从前哥哥经常买王记桂花糕给我吃。宫中做的桂花糕,味道总不一样。” 霍大哥接到信后,着实蒙了一下。城南哪有什么桂花糕,明明在城西,而且也不是王记,是李记。霍大哥初时以为妹妹写错了,但又觉得,妹妹不至于连这个也记错。 他把信拿给霍将军,两人对信苦思大半夜,隐约感觉到什么。 于是,霍大哥叫人传信回宫,说王记不开门了,买别的给她吃好不好?于寒舟便又传信出去:“王记的桂花糕很好吃,我就想吃王记,哥哥认真求一求,只要心诚,人家会开门的。” 那次送信出去,到现在已有小半月了,而家里终于送了桂花糕来。 于寒舟从碟子里拈出一个,送入口中,品着味道,微微笑了。 所谓的城南王记桂花糕,其实是于寒舟叫父亲向南王投诚。父亲和哥哥收到她的暗示,果然去做了,眼下看来,是敲开了南王府的大门。 司徒曜最近很不好过。朝堂上的情势有些变化,那些臣子们变得很不配合,总给他找难题。 后宫不清静,前朝又不好管,他简直要烦死了。 这一天,下了朝,他往于寒舟的明粹宫行去。这些日子,只有于寒舟没给他找过麻烦,而朝堂上也只有霍家帮他说过话。于是,他想起了这个废弃的挡箭牌。 去往明粹宫的路上,他忍不住想,她从来不给他找麻烦,一次也没有闹过,是不是因为她对他痴心一片? 想到这里,他心中微微自得。她还是有用的,要不他再把她用起来? 来到明粹宫,见了于寒舟,他本想说:“几日不见,爱妃看着清减了不少。”然而面前的少女,气色红润,肌肤莹润,明亮的眸子充满神采,丝毫清减也没有。 好像他这段时间不来,她过得很不错。 “皇上来了。”于寒舟见他来,仍旧是不行礼,只给他倒了杯茶,“皇上喝水吗?” 司徒曜便在桌边坐下,拿过水杯,犹豫着,喝了一口。 于寒舟本来在浇花,便又拿着小巧的花壶,慢条斯理地浇起花来。 空气中十分安静,只有微微的水汽喷洒的声音。明亮的光线从窗子里打进来,映出浮浮沉沉的微尘。司徒曜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心头安宁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委实过得不大好,在柔妃宫中时,不是柔情蜜意,便是埋怨纠缠。当时觉得甜蜜,或痛苦,过后想想只觉得累。前朝的事,也让他头大,他近来都没有睡过好觉。 现在于寒舟的宫中坐着,因着她没有缠上来,只是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他难得感到几丝安宁,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于寒舟浇完了花,扭头见司徒曜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出什么神,就说道:“皇上,我可以侍寝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毫无征兆,犹如一道惊雷忽然炸响,司徒曜愣了一下。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嘴巴张了张,道:“爱妃说什么?” 于寒舟微微一笑,垂下了眼睑,显得有点羞涩:“前些日子出宫,我爹问我为什么还没有身孕?非要给我找个大夫瞧瞧。我不好说实话,就让他请了。大夫为我诊过脉,说我的身体没有问题了。”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眼底含着笑意:“我寒疾已去,可以侍寝了,皇上。” 司徒曜硬生生打了个机灵,搁在桌上的手不觉捏成了拳头! 脑中震惊一片,面上却努力做出讶异而微带惊喜的表情,他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说道:“外头请的大夫,医术如何?可有宫中的御医医术精妙?” 言外之意,外面的大夫不靠谱,只有宫中御医所说的话,才是靠谱的。她的寒疾,还在体内,她不能侍寝。 于寒舟本来也没想侍寝,只是看他好像很舒适的样子,给他找点烦心事。 现在霍将军和南王搭上线了,再过一年左右,南王就要攻进宫里,司徒曜就要完蛋了。有霍家的支持,说不定还能提前一些。刺激刺激他,也不碍什么。 见他这样,于寒舟叹了口气:“想来是没有宫中御医的医术精妙的。既如此,皇上请回吧。” 吓唬吓唬他就够了,她可没想真侍寝。 于寒舟又撵他,原本司徒曜应该生气的,但是他心中有鬼,听了这句话,只觉得如释重负,连忙起身道:“朕想起还有件要紧事没有吩咐,爱妃好好休息,朕得空再来看你。”急匆匆地走了。 于寒舟看着他的背影,“噗嗤”一声笑出来。 “狗男人,吓死你。”她暗道。 司徒曜从明粹宫出来,便回了清乾殿。刚走到半路,就接到身边的小太监急匆匆汇报:“皇上,淑妃娘娘在殿外等着您呢。” 司徒曜脸色一黑,止了脚步。 偌大的皇宫,没个躲清闲的地方。他又不想去柔妃宫里,每次去了,不是要哄她,就是要吵架,他想想就觉得累。 司徒曜心烦得要命,又无处可去,想了想他道:“随朕出宫。” 他去了南王的府邸,看望南王。 说是看望,其实不过是找司徒欢诉苦:“朕真难。”他坐在司徒欢的床边,抱怨道:“皇上真不好做。” 司徒欢的风寒还没有好,脸色苍白地靠坐在床头,垂着眼睛听他抱怨。等他抱怨过一阵,便轻声说道:“会好起来的,皇兄年轻,又有治世之才,那些臣子总会被你折服的。” 他很低调地恭维他。司徒曜很吃这一套,甚至都没有听出司徒欢的刻意恭维,只当他说的是实话,还觉得这个弟弟很贴心。又觉得终于有人说句人话了,心情渐渐好转。 他跟司徒欢抱怨了很久,才重拾信心,自信满满的准备回宫。离开之前,他问司徒欢:“你年纪也不小了,可准备娶妻?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司徒欢听了这话,搁在床边的手轻轻攥住了,垂下眼睛说道:“我这样的身体,不知哪年就去了,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好人家的女子。” 司徒曜听了,叹了口气:“那好吧,你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朕给你指一门极好的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皇上,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南王:皇兄,让我为你分忧吧,我不怕难,我愿意做皇上! 42、贵妃12 () 南王因为身体不适, 留在了京中,太后担心他的病情, 也留在了宫中,时不时派人出宫去,探望一下小儿子。 因着太后回到了宫中,于寒舟等后妃便每日去请安。这一日, 于寒舟请安回来,刚踏进宫殿, 便觉着有些异样。她不动声色地往里走了两步, 观察着寝殿的各处。 在她的脚步放缓之后,自帷幕后面出现一道浅蓝色的身影:“贵妃娘娘, 好久不见。” 是司徒欢。 看清他的身形,于寒舟的心放了下来, 抬起眉头:“南王殿下怎在此处?” 招呼也不打,暗搓搓跑到她的明粹宫来, 还躲在寝殿,委实有些微妙。 司徒欢微微一笑, 抬手示意了下, 自己先在桌边坐了, 然后抬头朝她看过来:“我听说皇兄有两个月没到贵妃娘娘宫里来了?” 其实皇上来过, 只是没有留宿, 但他也不好说太具体。 “我担心贵妃娘娘难过,特来看望。” “南王殿下这话,我有些不懂。”于寒舟说道, 觉得他这话有意思,“南王殿下以什么身份探望我呢?” 她难过不难过,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她什么人呀? 司徒欢听了,却没有回答她,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霍将军前些日子到本王府中做客,说了些话,本王听着,着实有些莫名。不知贵妃娘娘可否为本王解释一番?” 于寒舟便笑了。家里已经送桂花糕来了,说明事情搞定了。他现在又来这里试探她,不知要试探些什么? 在他对面坐下来,为自己倒了杯茶,说道:“我先问的话,南王殿下应当先回答才是。” 司徒欢愕然。沉默片刻,他没有回答,而是低头为自己也倒了杯茶。略显苍白的手指,握着茶杯,垂眼轻饮。 于寒舟见他不答,自己也不说话。 两人对饮。 片刻后,司徒欢放下杯子,抬眼朝她看过去:“贵妃娘娘如何猜到?” 这话题转的。不过,于寒舟也习惯了这样跟他说话。笑了一下,她道:“我如何猜到不重要,为何这么做,难道不是南王殿下更应该关心的事吗?” 司徒欢沉默了下,点点头:“本王想不通,贵妃娘娘为何如此?” 难道仅仅因为司徒曜宠爱的人是柔妃? 司徒曜真爱柔妃的事,司徒欢早就知道了。他知道司徒曜的很多事,包括司徒曜告诉他的,和没告诉他的。 这些日子,他也让人暗中查了于寒舟,她不受宠,只是表面上得宠,司徒曜每个月宿在她宫中两日,她甚至一次也没侍寝过。 当然,除了她,其他的妃嫔也没有侍寝过。司徒曜做的那些低劣又下作的事,没有瞒过他。 让司徒欢不解的地方就在这里,不受宠的妃嫔,诸如淑妃、贤妃等人,无不是讨好司徒曜,想要获得他的宠爱,要不便是陷害受宠的妃嫔,让她不再受宠。 他从没有听说过一个宫妃,因为不受宠爱,就要换个皇上。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前所未有,骇人听闻。 于寒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道:“霍家的立场,便是我的立场。” 如果霍家要支持他,她即便是司徒曜的贵妃,也会支持他。 司徒欢看了她几眼,缓缓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本王上次听贵妃娘娘说,可惜没有一个孩子?” 他听懂了那句话——如果她有了孩子,只要司徒曜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是太后,她的孩子就是天子,到那时候,她还需要谁的宠爱?她还稀罕谁的宠爱? 这样一个心肠冷酷的女人。 于寒舟仰头看着他。他模样十分秀美,乍一看,是个温和无害的男人。但这时他没有刻意伪装,眼神便显得极冷。 “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她拿开他的手,站起身来,仰头望着他。 两人挨得极近,袖袍都叠在一起。 “不知道南王殿下是否愿助我一臂之力?”说着,于寒舟抬起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胳膊。 两人现在的姿态,颇有些亲密。然而双方的眼神都很冷,互相较量着,针锋相对,毫无亲密之意。 好半晌,司徒欢动了。 他抬手扣住于寒舟的后脑勺,缓缓俯身,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贵妃娘娘当真有此意?” 于寒舟笑了起来,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微踮脚尖:“我当然肯的。如果运气好,一举得男,我什么都有了。外无敌扰,内有我儿的亲生父亲辅佐,不知道多满意。” 她踮起脚尖,朝他靠近过来,因为她动作并不快,司徒欢能够看得清她的意图。在她靠近之前,司徒欢微微别开头。于是,于寒舟只亲在了他的嘴角。 微软的唇瓣,带着芬芳的气息,给司徒欢带来一点异样的感受。 他没有动,看着于寒舟道:“本王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说着,他脚下微动,往前迈开步子。 他一动,于寒舟便被迫着后退。她的身后便是床,退了几步,便抵到了边缘。 她忽然微微一笑,顺势坐了下来,仰头拉住他的手,一个用力,将他也扯了下来。 司徒欢的眼睛大睁,眼底划过一道异色。 他原本是想试探她,究竟霍家的诚意有多大?如果于寒舟当真任他为所欲为,便说明霍家是真的豁出去了,非要站到他这边不可。 他本来只想试探一番,并没有打算做什么。没想到,她丝毫不怕,还十分强势,反倒叫他骑虎难下。 片刻后,司徒欢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顺势倒在她的身侧。一手撑在她耳边,一手缓缓往下,解她的衣带。 他眼也不眨,直直盯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到慌乱、后悔、强撑等情绪。 然而没有,她眼底含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舒展柔软,没有丝毫紧绷的情绪。而且,她竟然反过来解他的衣带! 司徒欢微微抿着唇,继续手上的动作。当眼角的余光终于看到一抹不该看到的景色时,他再也撑不下去了,脸上一红,匆匆别开了视线,飞快将她的衣衫合拢。 “本王,相信你的诚意。”他说道。 他努力想要声音听起来冷静自持,然而出口却是带着微颤的低哑。 只听到背后响起女子的轻笑:“看来南王殿下是不打算送我这份礼物了。” 司徒欢背对着她,低头飞快系好衣带,深呼吸两下,终于将情绪平复下来。 “那个位子,本王没打算送给别人坐。”说完,他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于寒舟没起来。枕着手臂,低头看着身上匆匆合拢的衣衫,有些惋惜。 她没有随便找个男人怀孕,便是知道,找了也没有用。司徒欢要坐那个位子,她的儿子想要坐,除非她与他为敌。 于寒舟不想跟这样一个男人为敌。何况,她身后还有霍家。做他的盟友,远比做他的敌人好。 缓缓坐起来,慢条斯理地穿好衣衫,于寒舟的心头有些轻松。经过这件事,他应该不会太疑心霍家的动机了。 而此时,淑妃宫中,传来“叮叮当当”的碎裂声。 “混蛋!” “欺人太甚!” 淑妃一边摔打东西,一边怒骂。 她比其他的妃嫔要聪敏一些,上回从于寒舟那里回去后,就开始怀疑自己不能侍寝的真相。她悄悄给家里送信,让他们送了名医女进宫,检查的结果是她身体很好,很适合侍寝。 换句话说,自从进宫之后,她所喝的每一碗药,都白喝了。 如果她身体没问题,皇上为什么不宠幸她? 砸打一通,她叫来侍女,吩咐道:“去查查柔妃宫中!” 也是司徒曜百密一疏,没有安排此事。淑妃得知柔妃从来没有喝药,怒不可遏。 但她不恨司徒曜,她只以为是柔妃有手段,笼络了司徒曜的心。 她开始对司徒曜围追堵截。 她认为,只要让皇上宠幸了她,知道了她的好,就不会只被柔妃所迷。 她的攻势太猛,司徒曜快被她逼疯了,烂篓子借口找了也不知道多少,自己都对自己厌弃了。 终于,他被逼到崩溃,呵斥她道:“不守妇道!” 淑妃再大胆,也还是一名未经人事的少女,被心爱的男人如此毫不留情面地斥责,登时羞愧难当,好几日没再到他跟前。 司徒曜得以松了口气,但是心情并没有好转。于寒舟怀疑了,淑妃也怀疑了,其他的妃嫔是不是也要怀疑了?他头大不已。 他怀疑是于寒舟知道后,询问了她们,导致她们开始怀疑。但他又想,这种事,她们应当不会谈论才是。但不管怎样,他都不能去找于寒舟验证,一旦他说了,她们就知道他对她们是一样的了。这件事,他做得出,却不能让人知道。 这一日,众妃嫔从太后宫中请安回来。一路上,所有人都不说话。忽然良妃开口道:“贵妃娘娘,您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她从前那样受宠。如今皇上既不到她宫里去,又不赏赐东西,她怎么忍得了? 于寒舟往身后看去,只见柔妃远远跟在后面。柔妃也是后宫妃嫔之一,每日跟她们一起向太后请安,但是她们嫉恨她,不带她玩儿,柔妃也不跟她们亲近,每次都落后很远。 收回视线,淡淡道:“你们都太着急了。这有什么?皇上现在宠她,难道还能一辈子只宠她一个?他宠她一年、两年、三年,又怎样?天天对着一个女人不会腻的吗?要沉得住气。” 贤妃说道:“可是一年两年三年之后,我们就老了,如果宫中再选秀,又会有新的妃嫔进宫,若是皇上再看上谁,我们怎么办?” 如果是那样,她们仍然不受宠,进宫多少年都不受宠,而且随着年纪变大,随着容颜衰老,不受宠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忍着吧。”于寒舟淡淡道,“进宫不就是这样?后妃的命运不就是这样?如果皇上做不到雨露均沾,我们除了忍,除了等,还能做什么?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她说完,便加快脚步,率先离去了。 其他妃子们听了她这番话,并没有得到安慰,反而各有所思。其中,又以淑妃的神情最为阴沉。 很快,发生一件事。 淑妃为了获宠,让皇上喝下催情的酒。然而被皇上挣开,皇上挣开她的时候,用力过大,把她甩出去很远。 淑妃气疯了,一口气冲进柔妃的宫中,抓起什么就往柔妃的身上砸过去。虽然有宫人拦着,但柔妃还是被打伤了。 这是柔妃伤得最重的一次,脸上破了个口子,手臂上、胸前、腹部是伤。司徒曜大怒。狠狠责罚了淑妃,甚至降她为嫔。 其他妃子得知后,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她们去看望淑妃的时候,淑妃表现得很平静,她说道:“我不甘心,总要拼一次。我失败了,我认命。” 没多久,淑妃的父亲进宫单独求见了皇上。而后,淑妃就被送出了皇宫,去了一座皇家的庄园里修养。原因是她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作者有话要说:  淑妃:我领盒饭了!姐妹们加油啊!我在宫外等你们! 43、贵妃13 () 柔妃受了伤, 司徒曜看在眼里,十分心疼:“你受苦了。” 他看着她身上的伤, 想起这些伤的来由,恨得咬牙切齿:“真该把那个女人碎尸万段!” 柔妃却没有那么恨,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些轻松和喜悦,看着他说道:“她出宫啦, 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欺负我的人永远永远地少了一个, 我们不该高兴吗?” 她心里觉得甜, 甚至觉得打了一场胜仗。纵使受了些伤,但是苦中有甜:“你也高兴些, 好不好?” 司徒曜看着她单纯又快乐的样子,忍不住点点头:“好。” 淑妃的事发生后, 宫中便安静下来。众妃嫔每天跟着于寒舟去太后宫中请安,互相约见喝喝茶, 聊聊天,一派和睦。 于寒舟却有些惋惜, 后宫的这些妃嫔, 只有淑妃还烈性些, 其他都是些投机者。见势不对, 立刻蛰伏起来, 观望。 这一日,天光正好。于寒舟从太后宫中出来,带着妃嫔们往御花园走去。 柔妃没有跟她们一起, 早早便落后她们,现在已经看不到影子了。于寒舟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坐了,看着不远处水池子里游来游去的鱼儿,叹了口气。 贤妃便问道:“贵妃娘娘因何叹气?” “唉。”于寒舟又叹了一口气,神情十分怅惘。 众妃嫔很少见她这样,纷纷好奇地朝她看过去。只见于寒舟倚在护栏上,看着远方,怅然说道:“如果我没有进宫,没有做贵妃,所嫁之人不是皇上,而是普普通通的男子,那么此刻应当是他携着我的手,与我一起游园才是。” 众妃嫔听了,纷纷无言。 可不是吗?以她们的家境、长相、性情,寻常男子谁会这样冷待她们? 众人的心情都低落下来,有的同于寒舟一起坐在亭中,有的斜靠着廊柱而立,有的站在池边低头看着鱼儿,无人言语。 “若是他敢冷待我,我一定告诉我爹,叫我爹和哥哥打上门去,看他还敢不敢冷待我?”于寒舟又说道,“可惜,他是皇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我爹和我哥哥别说打上门来,便是直视他一眼,都是冒犯。” 众妃嫔听了,心情更复杂了。 “贵妃娘娘也只是说说罢了,”这时良妃开口道,口吻带着轻蔑,“从不见贵妃娘娘真正伤怀。” 如果她真的难过,就会跟她们一样,对皇上围追堵截,努力获取皇上的宠爱。不管成与不成,至少去做了。她们都努力过,只有于寒舟,从来不做什么。 她们都觉得她说这些话假惺惺的很。 “唉。”于寒舟叹气,“我能怎么办?我一心喜欢他,我舍不得他难过,只能苦着自己。” 众妃嫔听了直撇嘴。鬼话连篇。于寒舟说的话,她们一个字也不信。 于寒舟不在乎她们不信,托着腮,怅惘地又道:“可惜我连个孩子也没有,如果我身边有个孩子,他去宠别人也好啊。”她垂下眼睛,轻抚着自己的腹部,幽幽地叹气。 众妃嫔被她这一叹,心中也不好受起来。她们不也一样?膝下都没有孩子。而她(们)不同的是,甚至没有侍寝过。 “侍寝”二字在脑中浮现,引起一阵异样。她(们)没有侍寝过,没怀孕就罢了,怎么其他姐妹们也没有?好似皇上登基以来,一次都没有传出过妃嫔怀孕的音讯。 于寒舟看着她们眼底浮现疑惑,适时止了话头。又叹了口气,站起身,怅惘地走了。 众妃嫔这次没有鄙夷她的假惺惺,因为她们此刻心头都被疑惑萦绕。 柔妃的伤渐渐养好了。她每天早上去太后宫中,给太后请安。请安过后,哪儿也不去,径直回自己宫中。读读书,写写字,做些喜欢的事情,等司徒曜回来。小日子过的,与民间夫妻一般,甚至比他们还要幸福些。 这一日,她听到司徒曜回来的动静,一脸欢喜地迎了出去。却见司徒曜的神情,并不快活。 柔妃脸上的笑意顿了顿,上前温柔地问道:“皇上怎么了?可有什么烦心事?” 司徒曜低头看着她面上的笑意,她许久没有如此单纯快活过了,自从进宫之后,因为他常常去其他妃嫔的宫中,因着那些妃嫔常常搞事情,害得她总是伤心难过。 他不忍叫她不开心,缓缓摇头:“无事。”揽住她的肩。往里面行去。 柔妃却感觉得到他的不高兴,温柔小意地哄他。 倘若司徒曜只是一般的不开怀,她这样哄他,他早就开怀了。但让司徒曜烦心的事,却是朝堂上的事,因此,不管柔妃如何哄,他面上始终不曾展颜。甚至,他此刻正出着神,并未听到她的哄劝。 他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朝臣们仿佛上下拧成了一股绳,结成了一块铁板,他同他们相处,总觉得双方在对立面,他们在抵制他,这让他十分头疼。 他原本打算在登基三年之内,把大部分权力收到自己手中,然而近来不仅没有进展,反而越来越吃力。他们仿佛有了戒备,他一旦有什么举动,才刚要露出苗头,他们便堵了回来,让他无从下手。 如此下去,别说三年,便是五年,六年,也够呛。 他心烦不已,随口应着柔妃的哄劝:“好,朕知道了。” 柔妃跟在他身边已久,他心情如何,在想什么,她能猜到七八分。因此,她停下那些温柔小意的哄劝,转而握住他的双手,认真地说:“皇上坚持住,不能认输。我们想要做的事,总能做到的。” 她会尽量不烦扰他,一个人抵住来自后宫的压力。而他就一心对付朝堂,抵住来自臣子们的压力。 司徒曜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好。” 司徒曜遭到的抵制,并非他的错觉。上次于寒舟感叹过没有孩子后,那些妃嫔们心中便起了疑,各自找借口回家,或者叫母亲来宫中看望。 她们只要不缠着他,司徒曜就高兴得很,允许了她们的要求。于是,妃嫔们把自己未曾侍寝的事,跟自己的母亲说了。母亲们听到后,非常震惊,转头就跟家里男人说了。 家族送女孩儿进宫,本想着家族繁茂,哪料到会遇到如蹊跷之事?简直匪夷所思。 男人们想的却要多一些,皇上登基以来,后宫始终无子,甚至连子嗣的消息都没有传来。皇上单单不宠爱自家女孩儿?未必。 那么,他想要谁生下他的孩子?联想到他对柔妃的宠爱,臣子们不禁想,柔妃家中背景浅薄,难道皇上是介意他们的家族势力?这样一想,警惕就起来了。 互有渊源的大臣们通了气,心中有了猜测,在朝堂上对司徒曜便不配合。同时,他们告诫自家女儿,在宫中不要再针对柔妃,更不要学淑妃那样引诱皇上。 因此,后宫中的妃嫔们一个赛一个的贤惠老实,不是亲自煲汤,便是做些点心,要么泡个茶,每天去清乾殿看望司徒曜。 她们的行为不过火,司徒曜便不好撵她们,烦不胜烦。有一次,柔妃有事来找他,正巧撞见一个妃子坐在他的腿上,喂他吃葡萄,顿时脸色就变了。 那个妃子坐在司徒曜的腿上,并不是司徒曜主动抱她,而是她投机取巧,司徒曜本就要推开她的。没想到,被柔妃撞见了,司徒曜的脸色十分难看,立刻推开腿上的人,追出去了。 然而这种事情并不是一次两次,又被柔妃撞见过两回,她和司徒曜的关系再度紧张起来。 “你若是喜欢,便不要骗我,你去宠爱她们好了!” “你若是抵不住朝堂的压力,想要妥协,那你就妥协好了,只不要骗我!不要一边说只爱我,一边又抱着别人!” 司徒曜的确有些抵不住朝堂上的压力,也在心中抱怨过柔妃,都是她忍不住,打破了计划,不然他绝不会面对如此大的压力。但他从没有在她面前说过,他喜欢她,爱她,两个人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他这个皇上虽然当得辛苦,却愿意继续辛苦下去。 “是朕的错,”他道,抓过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捶,“你打我出气吧!” 哄好了柔妃,他便下令,自此往后,妃嫔一律不许出现在清乾殿外,否则一概严惩。 一转眼,到了过年。 霍将军进宫,给贵妃请安。进了殿内,遣散了宫人,他看着年轻漂亮的女儿,心疼地道:“明珠,你学学淑妃,也出宫吧。” 皇家别院里住着的人,早已经换了。淑妃已经被家里安排着嫁了人,嫁去了南方,过得还不错。霍将军心疼女儿,不想她在宫中继续空耗年华,想把她接出宫,学着淑妃家的做派,让她也嫁人。 于寒舟说道:“大事未成,我不能出宫。” 南王不能败,一旦南王败了,支持他的霍家下场极惨。她要留在宫中,看着趋势,以防万一。 毕竟,柔妃是有着金手指的人,万一到时她忽然发威,导致南王事败,功亏一篑怎么办? “事成之后我再回家。”她道。 霍将军见她如此执意,很没办法,又不能绑她走,长叹一声,嘱咐道:“那你在宫中好好的,不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保自己。” 于寒舟点头应下。 霍将军走后不久,于寒舟迎来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明粹宫的人。 “南王殿下。”于寒舟看着出现在寝殿内,坐在桌边闲适饮茶的男人,他面上一派从容自在,好似这是他的南王府,而非他兄长的妃子宫中。她挑了挑眉头,问道:“不知南王殿下此来,所为何事?” 司徒欢见她进来,抬头朝她看过来:“新年好。” 于寒舟:“……”迈步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新年好。” 虽然不知他为何出现在此,但既然他敢来,那便一定安排好了,不怕被人发现。 她坦然接受的举动,取悦了司徒欢,神情微微舒展,说道:“我听霍将军说,你不肯出宫?” “嗯。”于寒舟点点头,“他总是想着好事。哪有两其美的事?” 霍将军是慈父心肠,总想孩子们过得好些。但他们如今上了南王的船,万一南王事败,她就算出了宫,嫁了人,也没好日子过。真有那一日,还不如一家人死在一起。 往好了想,南王事成了,届时她再出宫,情况便好得多。所以,她要留在宫中,观察着情势,以防万一。 司徒欢听了她坦率的回答,沉默片刻,说道:“原来本王让贵妃娘娘如此没有信心。” 她不信他定能胜,才抱着这样悲观的念头。 他看着她的眼神带了一点探究。 于寒舟不知道他在探究什么,不由得逗了逗他:“所以,南王殿下要不要换个方式?一步到位,直接让你儿子坐上那个位子?” 说着,她低柔的声音刻意拉长:“嗯?” 作者有话要说:  南王默默掏出一张钟馗画像,贴向她的额头。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降落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鹿sa 2个;没有脚的飞鸟、米suga、降落伞、头头家的阿纹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把你们挨个抱起来转圈圈~ 44、贵妃14 () 少女穿着一身明黄色绣着缠枝牡丹的袄裙, 外面罩了一件白狐狸毛皮滚边的大氅,衬得她雪腮晶莹, 神采非凡,光芒动人。 司徒欢心头犹如被轻羽撩动,一丝酥麻蔓延开去。他垂下眼睛,端了茶水, 抵在唇边。心中道,皇兄真是瞎了眼, 让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儿独守空闺。 他一时忘了, 她是心肠冷酷得令他都动容的女人。 “贵妃娘娘说笑了。”他轻饮一口,便放下了茶杯, 抬头看向她道:“往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 于寒舟耸了耸肩:“好吧。” 他接着又道:“倘若本王失败了,贵妃娘娘或可凭此法扭转霍家的命运。” 于寒舟顿时笑起来:“南王殿下才是说笑。” 到那时, 她再采取此法,已经晚了。 “本王相信, 以贵妃娘娘的聪慧,定能寻到生路。”他淡淡笑着, 朝她举了举杯。 于寒舟便也拿起杯子, 同他轻碰:“本宫更希望南王殿下得偿所愿。” 这一次, 司徒欢离开后, 直到他逼宫那日, 于寒舟才再次见到他。 他穿着一身银色铠甲,手中提着长剑,剑身还在滴血, 本是煞气腾腾的模样,偏偏他气质淡雅,两相抵消,竟给于寒舟看出一丝正义之士的样子。 她不由得轻轻笑起来。 与她的淡然从容相对应的,是众妃嫔们仓皇逃窜,吓得花容失色的狼狈。 这一日是重阳节。 早几日,司徒欢暗中送信给她,要在今日发动。于是,于寒舟准备了一场宴会,宴请后宫中的妃嫔们,一起饮酒作乐。 当然,宴请了柔妃。 她甚至让柔妃坐在自己身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还说道:“皇上宠谁,我便护着谁。” 席间,果然为她挡了许多刁难。 柔妃一开始并不信任她,自从她受宠以来,遭到许多明里暗里的针对,于寒舟从没出现过,从没帮过她,为何今日忽然帮她? 但于寒舟也从没找过她的麻烦,因此柔妃以为,于寒舟想同她交好,借机进入皇上的眼,才忽然帮她抵挡刁难。她虽然心中不喜,却渐渐放下了戒备。 得知司徒欢忽然暴乱逼宫时,柔妃就要跑出去找司徒曜。但于寒舟拉住了她,说道:“不要给皇上找麻烦。外面那么乱,你被叛军抓到怎么办?岂不是给皇上添麻烦?我们现在聚在此处,皇上知道我们在,定会派人来救我们。” 她叫人关上明粹宫的大门,叫了宫女和太监守在门口处。其他妃嫔见她镇定有加,也都镇定下来,柔妃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没有走。 现在,司徒欢杀进明粹宫,柔妃顿时瞪大眼睛,喝斥道:“南王!你竟是这等乱臣贼子!枉皇上一直信任你!” 司徒欢朝她看了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她跟一块石头、一截木头没什么区别,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落在了于寒舟的身上。 于寒舟缓缓站起来,蓦地抬脚,一下踹倒了柔妃。然后在众妃嫔愕然的神情中,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绳索,反剪柔妃的手臂,缚住了她的双手。 “霍明珠!你干什么!”柔妃一边惊叫,一边挣扎,她惊怒交加地道:“你同南王勾结?是不是?”她想起今日的反常,顿时明白过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于寒舟笑了笑:“我们串通什么了啊?” “那你为何绑我?!”柔妃挣扎中脸色涨得通红。 于寒舟仍是笑着:“是啊,为何我不绑别人,独独绑你啊?” 柔妃一愣,脸色蓦地极为难看:“放开我!霍明珠!你这是大逆不道!等皇上来了,杀了叛军,你们家都是逆贼,要满门抄斩的!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于寒舟绑好她,便把她丢地上,扭头对贤妃道:“你来捆住她的脚。” 柔妃看起来身板不结实,没想到爆发之中力气还挺大,她都给踹了两下。 贤妃愣了一下,在于寒舟冷冷的目光中,咬了咬牙,起身走过来,把柔妃的两只脚也绑住了。 她还踢了踢柔妃:“你死定了!” 她吃过柔妃的苦头,虽然是她自找的,但骄傲如贤妃,只有她收拾别人的份,没有别人还手的份,因此对柔妃嫉恨非常。 掏出手帕,塞柔妃口中:“看你今天怎么死!” “好了。”于寒舟道,又看向不远处挤成一团,脸色发白的众妃嫔,“想活命的话,自己绑了。” 她们连忙两两配合,把自己捆好了,乖乖跪在地上。 “南王殿下心慈仁厚,你们乖一点,他不会要你们的命。”于寒舟说道,见她们纷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后,便收回视线,踢了踢地上的柔妃,让她滚远一点别挡路,然后指了指身旁的酒案,“南王殿下请坐。” 然而司徒欢往她旁边的酒案看了一眼,却径直往她身前走来,大马金刀地在她身边坐下,“当”的一声,染血长剑横在案上。 本是粗犷的动作,却因为他过于秀美的面容,淡雅的气质,竟是半分粗犷也没显出来。于寒舟垂着视线,落在他沾了血迹的手上。他的手白皙而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而干净,怎么看都是一个讲究的贵公子。学人家玩粗犷?她轻轻笑了。 “笑什么?”司徒欢侧头看她,神情冷冷的。 于寒舟笑着倒了杯酒,递给他:“南王殿下要不要饮?” 司徒欢看了一眼,扭过头去。 于寒舟便自己喝了。 司徒曜赶过来还要一段时间。殿内没有人说话,贤妃等人都自缚了乖乖跪着,只希望自己像空气一样不惹人注意,柔妃被绑得最结实,她知道自己挣扎也无用,便安静等待保存体力。 司徒欢不说话,微抿着唇,注视着明粹宫的门口。于寒舟往他搁在膝头的双拳上扫了一眼,看到他手背上有青筋突突地跳,便知道他此刻紧张得很。 她是不紧张的。如今柔妃被绑住了,就在她脚下,司徒曜势必受限,南王赢定了。 她悠闲地倒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司徒欢很难不被她的动作所扰。他微皱着眉,侧头朝她看过去,只见少女喝得脸颊微醺,眸光愈发明亮,姿容艳丽的模样,不禁一窒。 蓦地,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 于寒舟只觉得眼前一暗,随即唇上触到微凉而柔软的物事,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在她口中取酒。 几乎将她口中的酒气攫取干净,他才放开了她。仍是攥着她的手腕,眸光紧紧盯着她。他眸光极亮,似要说些什么,然而于寒舟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说出半个字。 “殿下?”于寒舟挣了挣自己的手腕。 他垂下视线,看着偎在怀中的温软娇躯,喉头动了动,将她松开。 于寒舟笑着坐直:“谢殿下。” 贤妃等人在后面没忍住,抬起了头,面上都十分震惊。难怪她从来不想方设法博取皇上宠爱,原来她竟跟南王是一伙儿的! 可是,什么时候的事?! 司徒曜终于来了。 “如意!”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被绑了丢地上的柔妃,睁大眼睛,怒视着司徒欢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司徒欢原本在案下把玩于寒舟的手。他从不知道,女子的手原来如此柔软,以至于抓在手里,便舍不得丢开。此时,见司徒曜到了,他放开柔软得令人赞叹的手,站起身来,看向司徒曜说道:“皇兄何出此言?臣弟明明是帮你。” “帮我?”司徒曜嗤笑道。 司徒欢点点头:“不错。皇兄总向我抱怨,说当皇上太难了,太累了,想宠心爱的女人都不行。朝中,臣子们都不体谅你,总跟你找麻烦。皇兄如此痛苦,臣弟为皇兄分忧,皇兄难道不高兴吗?” “你就是这样为我分忧的?”司徒曜指着地上被绑得结实的柔妃说道。 他一进殿中,就想把柔妃抱起来,但于寒舟的匕首就在柔妃的颈侧,他靠近一步,她的匕首就往柔妃的颈中抵一抵。他受制于人,不敢再向前,忍着怒意看向司徒欢说道:“有什么冲我来,别对朕的女人下手!” 司徒欢往身后看了一眼:“皇兄是说所有的女人?” 司徒曜犹豫了下,说道:“除了她。”抬手一指于寒舟,厌恶地道:“朕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们霍家,胆大包天!” 他在外头见到了霍大哥,早知道霍家已经投靠南王,因此进了明粹宫,看到她和司徒欢坐在一起,并不意外,只是愤怒又憎恶。 “有句话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于寒舟提着匕首,站起身来,看着他说道,“皇上倘若让我去死,我绝无二话,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但是,皇上欺我、骗我、瞒我、哄我,不把我当人看,就别怪我了!” 司徒曜眼瞳一缩,冷声说道:“朕何曾欺你、骗你?” “你爱的人是柔妃,”于寒舟低头看了一眼柔妃,“你宠爱她,又不想叫她处在风口浪尖,便把我推出去,叫我做她的挡箭牌,后宫所有妃嫔都知道我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处处针对我。” “你明面上宠我,实际上根本不碰我。为了不宠幸我,你自导自演,让犯错的小太监把我撞下水,而后借御医之口,告知我有寒疾在身,三年内不能侍寝。”她说到这里,眼中讥讽,“倘若皇上直说,叫我护着柔妃,我便不愿,却也不敢违抗圣意。但皇上如此作践人——” 她话一出口,殿中的侍卫们纷纷面露诧异地朝司徒曜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侍卫们:皇上,原来你是这种人!(目光纷纷往下)你的零件真的还好使吗? 45、贵妃15 () 如此美人不宠幸, 他脑子有病吧? 好好的美人儿,他如果不疼人家, 就别纳进宫啊!这不是毁人一辈子吗? 还哄人喝药,当挡箭牌,实在太下作了! 众侍卫们的眼中纷纷露出奇异,无论是司徒曜的卫军, 还是司徒欢的叛军。 司徒曜登时脸上铁青,指着于寒舟道:“你胡说八道!” “是吗?”于寒舟笑起来, 重新蹲下去, 匕首再次抵在柔妃的颈侧,“柔妃娘娘听见了吗?他说我胡说八道。也就是说, 我没有寒疾,没有日日吃药, 他每次来我宫中,都宠幸我了。他对我温柔体贴, 喜爱之极,我身上的红印都是真的, 我掩饰不住的腰酸也是真的——” “你胡说八道!”司徒曜大怒, 朝前一步, “霍明珠, 你给朕住口!” 说完, 他惊慌地看向柔妃:“她胡说八道!朕从未碰过她!” 柔妃其实没有相信于寒舟,这等时刻,这个女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信。但司徒曜对她解释惯了, 唯恐她误会,立刻就解释出来。 “啧。”于寒舟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朝他看过去:“我说皇上不宠幸我,皇上说我胡说八道。我说皇上宠幸我,皇上也说我胡说八道。那我到底是被宠幸还是没被宠幸呢?” 司徒曜眼底厌恶地看着她:“张口闭口不离‘宠幸’二字,霍家的女儿真是不知廉耻之极!” 于寒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司徒欢蓦地开口:“皇兄每日对柔妃做着‘宠幸’的事,岂不是更加不知廉耻?” 他倒是没张口闭口地说,但他身体力行地做了呀! 于寒舟顿时被逗笑了,觉得这个南王有点意思,遂点点头:“我也以为如此。” 司徒曜被两人气得脸色铁青,紧紧握着拳头,看向司徒欢道:“你想怎样?” “皇兄写禅位书。”司徒欢说道。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长,生下他们的那个女人还活着,司徒欢并不想杀他。 “做梦!”司徒曜冷冷道,他的手里也提着长剑,长剑上亦是染着血,然而他生得高大英俊,此刻便看起来威风凛凛,有气势得紧。 本来他应该率领卫军冲上来,拿下司徒欢。但柔妃此刻在于寒舟的手中,他大受掣肘。 “司徒欢,你拿女人要挟朕,胜之不武!”他看向司徒欢怒喝道。 司徒欢站起来,拿起长剑:“既如此,你我二人比试一场,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他提起长剑时,身形晃了一下,还发出一声压抑的咳嗽。于寒舟顿时心中一凛,抬头道:“殿下,不可意气用事!” 这两人是有主角光环的啊! 他跟他们拼什么? 早点坐上皇位是真的啊! 然而司徒欢低头朝她看了一眼:“你到现在仍不信我。” 于寒舟:“……” 他自己刚刚踉跄!还咳嗽!怪她不信他? 然而她又不能说,他如果胜了,便是下一任天子,她岂敢吐槽天子?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他朝司徒曜走过去。 两人对峙半晌,同时身形一动! 司徒曜天生有一副健壮的体魄,司徒欢站在他面前,明显小了一号。两人长剑相撞,于寒舟总觉得司徒欢要被击飞了。 然而令她讶异的是,即便他身形踉跄,即便他时不时咳嗽一声,他却始终跟司徒曜旗鼓相当!他没有被击飞,甚至频频在司徒曜的身上留下伤势。 当然,司徒曜也在他身上留下伤势。 于寒舟看得一颗心都提起来。男人!冲动的男人!不趁着柔妃被制,迫他写下禅位书,磨叽什么? 她不能让他失败。她冒不起这个险。 “啊!”柔妃蓦地发出一声痛呼,惊到了打斗中的司徒曜。他顿时分神,朝柔妃看过去,就见她口中的帕子被取出来了,此刻因为手臂上被划出一道口子汩汩流血,而痛得满地打滚。 “不要伤害她!”他顿时怒道。 因着这一分神,他的肩膀上顿时挨了一剑,忙将注意力投入到跟司徒欢的交手中。 但他担心于寒舟伤害柔妃,无法身心地投入打斗,很快身上多了许多伤痕。但他也没让司徒欢好过,司徒欢的身上也添了不少新伤。 每次司徒欢的身上添了新伤,柔妃的身上就会出现一模一样的的伤势,即便她紧紧咬着牙不肯出声惊扰司徒曜,然而司徒曜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哪里看不到? 一时心神纷乱,打不动了。 “明珠,不要如此。”司徒欢收了剑,转身朝于寒舟看过来,“我要和他正大光明地较量一场。” 于寒舟心道,我知道你要较量,我又不瞎。 “您忙您的。”她笑了笑说道,“我和柔妃娘娘说会儿话。” 司徒欢有些无奈,说什么话?她们有什么好说的?方才又何曾说过一句话? 他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怕他会输。 她这般不信任他,司徒欢心中是有些不快的。但同时他又有些高兴,那只捏起来柔若无骨的小手,此刻握着刀子,在他背后帮他,她是不是对他…… 这样一想,心头登时涌上一股甜意。 “霍明珠!你放了如意!”司徒曜冲着于寒舟喝道,“不要伤及无辜的人!” 于寒舟愣了一下,惊讶地道:“皇上,她是您的宠妃,是我作为挡箭牌保护过的人,她哪里无辜?”她眼底渐渐冷下来,“若她无辜,身为挡箭牌的我,岂不是更无辜?” 她做了什么缺德事,活该做别人的挡箭牌? 她低下头,用刀身轻轻拍着柔妃的脸,看着她道:“你的男人,好无耻。他爱的,就是无辜的。他不爱的,怎样都活该。你爱上这样的男人,不觉得羞愧?” 柔妃被她一说,果然脸上涨红,然而她咬了咬唇,大声说道:“他是皇上!治国有方!爱民如子!你们这些叛军,权势熏心,不会有好下场的!” “啧。”于寒舟轻笑道,“南王刚才所说的,他抱怨做皇上难,你不记得了?他其实不想做皇上的,也不喜欢做皇上,你就别逼他了。” “我没有逼他!”柔妃未察觉她话中陷阱,被带进了沟里:“他是个好皇上!他即便嘴上说说,可他心里是愿意的!难道心情烦了,还不许人嘴上说说?皇上也是人,是人就有这个权利!” 于寒舟笑了笑,朝司徒欢看过去。 司徒欢顿时会意,说道:“倘若我做了皇上,绝不抱怨。这是我的责任,我做皇上之前就想过这些,我既然追求了,便不会抱怨。” 于寒舟满意地点点头,垂下眼睛看向柔妃:“你的皇上,心里爱民如子,但是嘴上抱怨。我所辅助的人,不仅心中爱民如子,而且嘴上不会抱怨。这么说,南王殿下更有资格坐上皇位?” 柔妃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话题怎么会变成这样,嘴巴张了张,最终恼羞成怒地道:“你们这些叛军,不得好死!” 然而她的诅咒什么用处也没有。 她被于寒舟捆得结结实实,搅不起风浪。而她在于寒舟的手里,司徒曜又施展不开。 司徒曜的人设就是痴情,爱美人胜过江山,他虽然不甘愿,但还是写下了禅位书。 当然,他如果不写,司徒欢就会杀了他,踩着他和他心爱的女人的尸骨登上皇位。不过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不忍太后伤心,才留他一命。 “我不懂。”写下禅位书后,司徒曜似乎被抽掉了脊梁,整个人看起来少了挺拔之感,他失望又痛心地看着司徒欢,“我那么信任你。” 司徒欢的脸上没有表情:“从我记事起,你就嫉妒我。嫉妒我比你聪明,比你更讨父皇和母后喜欢。你明知道梁王他们心怀不轨,却假装不知,自己逃开,让我掉进陷阱里。我大病一场,身体更差,我假装迟钝,你果然看我的眼神温软了许多。” 说到这里,他眼底露出讥讽:“我替你挨了一剑,差点丧命,你登基后就把我贬往南地。这就是你的信任。” “既如此,我也给你我的信任。”他说道,看向身边的心腹,“把司徒曜和祝如意送往北地,此生不得迈出北地一步。” 他把司徒曜贬为庶人,让他带上柔妃一起,去极为苦寒的北地,并派人看守他们一生。 太后知道后,叹了口气,跟原剧情一样离开了皇宫。 但这次她不是伤痛地离去。至少她的两个儿子没有以命相拼,他们都还活着。 司徒曜和祝如意去往北地后,过上了真正的平民生活。北地苦寒,两人讨生活不易,因着柴米油盐的事,时常摩擦。 祝如意自打生下来,就是官家千金,哪怕进宫后被妃嫔们针对,也从没有在吃穿上受过苦。北地的日子,对她来说简直如掉入地狱。 如果司徒曜一心一意同她甜蜜过日子,她大概还能忍。但司徒曜日渐阴沉颓废,那些甜蜜的情感日渐消退,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冷却。 后来祝如意生下孩子,司徒曜终于接受现实,愿意勤勤恳恳地找活干。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英俊挺拔,意气风发的尊贵男人了。祝如意看着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充满爱意,到后来的平淡,再到充满厌倦,最终一切都隐匿眼底,她脸上笑着,眼底却毫无波澜。 司徒曜曾经的妃嫔们,被司徒欢送去了皇家别院。 于寒舟也被送去了。没过多久,被霍将军悄悄接了出来。 司徒欢登基后,霍将军交了兵权,被封为忠勇侯,现在要叫一声侯爷了。他为霍大哥请封了世子,一家人有爵位无实权,很是安稳。只要司徒欢还在位,霍家就会平安顺遂。 于寒舟还年轻,一生还很长,霍侯爷打算给她寻门亲事,好好过日子,但是被于寒舟拒绝了。嫁人有什么好的?她父亲是侯爷,哥哥是世子,她自己买座别院,养几个面首不好吗? 只没想到,刚搬进新买的府邸,就迎来了司徒欢。 “朕现在可以满足你的心愿了。”他道。 现在,他可以给她一个儿子了。 于寒舟:“……” “不合适。”她道。她又不是他的妃子,给他生什么孩子? 司徒欢眸光闪动,说道:“你知道朕在说什么。” 于寒舟微微一笑,仰起头看他,说道:“皇上在说什么?恕我愚钝,听不懂。” 司徒欢抿了抿唇,忽然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现在懂了吗?” 这个女人,为什么就是不肯好好配合他,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一点都不善解人意! “不懂。”于寒舟偎在他怀里,唇角翘起,脸颊贴着他的衣裳,轻轻蹭着,“皇上不妨说得更明白些?” 司徒欢的耳廓都有些泛红,用力将她的脸按进怀里,不许她乱蹭。 “霍明珠!”他恼怒道。 司徒欢想让她做皇后。 朝臣们当然不支持,他们搞掉司徒曜,就是因为他专宠。现在司徒欢也要这样,他们怎么肯? 对于寒舟的身份,倒没那么大的意见了。比起皇上不肯广纳后宫,那简直不是事儿。 但司徒欢却道:“我这样的身体,不知几年就去了,你们送女儿进宫,便是害她们一生。等我去了,你们辅佐我的儿子,想要他纳多少妃子,还不是随你们的便?” 众臣一听,有道理啊!皇上身体不好,等诞下小皇子,他们好好教就是了! 这事君臣之间半推半就的,就这么定了。于寒舟所担心的那些事,居然都没发生,也很无语。 “他们不应我,还能怎样?”洞房之夜,司徒欢肆意把玩着她柔软的手,说道:“他们总不能再凭空变出一个皇上罢?” 先皇的儿子就剩下他一个了。司徒曜是那样的,不比他好哪里去,不应他又能如何呢? 何况,他是活不长的。 他只活到了六十七岁,在位四十五年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众臣子(奄奄一息):不,我还能活,皇上还没走,我还要教导太子殿下,我要看到太子殿下广纳后宫那一天…… 46、五百万1 () 干净明亮的咖啡馆中, 舒缓的钢琴曲安静流淌着。 在对面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微微紧张的眼神中,于寒舟拿出了一张五百万的支票, 夹在两指之间,轻轻晃动。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孩蓦地睁大了甜美的杏眼,瞳仁中流露出几分被侮辱的愤怒。 于寒舟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那张支票上。 按照剧情, 她此刻应该说:“给你五百万,离开牧容烨!” 然而此刻她微微一笑, 说道:“看见了吗?这是五百万。跟你喝完咖啡, 我就去附近的体验店看看。我看上保时捷的一款车,好漂亮, 我预约了试驾,如果手感合适, 我就订一辆。” 关以橙微微张开嘴巴,脸上是难以掩饰的茫然和错愕。 “哦, 哦。”她干巴巴地道。 这位大小姐要买豪车,跟她有什么关系?特地打电话过来, 约她喝咖啡, 就为了炫耀有钱? 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认得她! “还, 还有别的事吗?”关以橙抓着自己的包包带子, 有些紧张地问道。 她很怕于寒舟是在逗她, 实际叫她来的原因,是叫她离开牧容烨。毕竟,那么多人都说她和他不般配。她看着于寒舟的眼神, 写满了抵触和戒备。 “没有啦。”于寒舟笑着,收起了支票,咬着吸管喝了一口饮料,“其实还有一件事,哎,你别紧张,我就是想看看牧容烨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你紧张什么呀?” 关以橙差点出了一身冷汗! “我没有,我没有紧张。”她勉强笑道。 于寒舟弯起眼睛,做出一副和气可亲的样子:“那就好。” 事实上,于寒舟也不想难为她的。可她穿越过来,就在咖啡馆里坐着了。包包里放着一张五百万的支票,是原身准备的。她如果不秀一秀,这张支票不是白开了吗? 支票有什么罪过?并没有! 所以,于寒舟就把它拿出来晒了晒太阳。 “好啦,我约的时间快到了,就不跟你多聊了。”于寒舟低头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对关以橙挥了挥手。 关以橙急忙站起来:“再,再见。” 直到于寒舟走出咖啡馆,她的眼瞳仍微微大睁,写满了紧张。 于寒舟并不会为难她。没有必要。她这样年轻貌美爸爸是集团老总的女孩子,犯得着和人抢男人吗? 这次的故事是这样的。 女主叫关以橙,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女孩子,拥有甜美的长相和迷糊的性格。她在会所做服务生时,因为不肯被人占便宜引起了男主牧容烨的注意,被牧容烨解了围。 然后,牧容烨在自己的公司里遇见了关以橙。她是一个实习生,因为朋友被刁难,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上司吵了起来,她勇敢正义的性格让牧容烨对她有了一丝好奇,在主管决定辞退她时,将她要到了总裁办公室做助理。 就这样,女主来到了男主的眼皮子底下,做些泡茶、磨咖啡、打印文件、送资料的事。她在男主一次犯胃病时关心他、照顾他,令男主心中感动,对她有了好感。随即,她被总裁办的其他员工欺负,被男主发现,决定带她参加一个重要的合作会议。 那次出差,两人因为住宿的事发生了些暧昧。女主喜欢他,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不敢表露心意。男主喜欢她,又不确信自己的心意,他骨子里的高傲令他怀疑,自己真的喜欢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吗? 而这时,他一起长大的青梅从国外回来了,请他吃饭。男主在她表白时,眼前浮现出女主的样子,终于明白自己是喜欢女主的,拒绝了青梅。 青梅得知他有喜欢的人,问他是谁,他不肯说,她就自己查。终于查到后,她约女主出来,试图用五百万赶走她。 她还录了音: “给你五百万,离开牧容烨!” “我不会离开他的!” “嫌少?那你要多少?” “我不是为了他的钱!我爱的是他这个人!” “爱他整个人?那就是想要嫁给他,获得更多?关以橙,这么贪心可不好!” “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青梅将录音给牧容烨听,说他们不般配,让他看清女主的心机。牧容烨不相信,但是他回到公司后,发现女主跟一个男员工有说有笑,那是跟他在一起时所没有的自在和放开。他和女主闹了第一次矛盾。 期间,青梅不停助攻,但是她助攻过了头,反而促使男主和女主互表心意,在一起了。青梅不甘心,从中作梗,每次都令女主有口难言。 女主向男主说明,但男主并不相信,他认为青梅不是那种人。终于,在女主差点被男员工强了时,他发现了真相,原来青梅一直在对女主做恶毒的事。 后来,青梅自作自受,被自己找来的人强了,差点发疯,被爸爸送出国。很快,家里的公司出了事,她不再是千金大小姐,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过着优渥的生活。 女主则是嫁给了男主,被男主捧在手心里宠爱,幸福又甜蜜。 于寒舟穿成了恶毒的青梅。知道剧情后,她冷笑一声。是钱不好花,还是帅哥不好约?她堂堂集团老总的女儿,犯得着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作践成这样? 跟关以橙分别后,她去了附近的体验店。 跟关以橙说的那番“买车”的话,是她随口编的。但是编完后,她觉得还不错,打算试试。 进了体验店,立刻有穿着干净得体的销售员上前,热情招待她。 于寒舟转了一圈,还真的相中了一款车。 不是很贵,只要三百多万。 “多久能提货?”她问道。 销售员答道:“两个月内可以到。” 于寒舟摸着那款车,还是很喜欢的,就道:“我要一辆红色的。” 销售员立刻招待她坐下,然后为她办理订车手续。 于寒舟在他填单子的时候,托着腮张望,打量其他的车型。 就听到不远处有个男孩子微怒的声音:“你耍我?我车都买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我不听解释。我们完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 在他手里,拿着一把崭新闪亮的钥匙。身边,是脸色尴尬的销售员。 男孩大概二十岁出头,身高不是很高,大约一米七八。但是体型很好,线条流畅而饱满。留着一头干净清爽的发型,戴了一顶棒球帽,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灰色棉麻t恤,青春逼人。 他肤色很白,右耳有一只红色耳钉,为他平添几分帅气。挂了电话后,他随意张望一眼,视线落在了于寒舟的脸上。 于寒舟立刻收回视线。 但他还是走过来了。 看着在面前停下的身影,于寒舟有些无奈。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她的确听到了他的**。正要抬头说些什么,蓦地桌上“叮当”落了个车钥匙:“送你了。” 男孩的声音很好听,清爽中又带一点磁性,于寒舟惊讶地抬起头:“啊?” 男孩却没解释,背着自己那只酷炫的黑色单肩包,往外走去。 “喂!”于寒舟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男孩头也不回,很快走出去了。 于寒舟有些无语,看了看桌上的车钥匙,又看了看旁边张大嘴巴,一脸惊讶的销售员。 “女士,那位先生把这款车送您了。您看……”刚才在男孩身边站着的销售员,来到于寒舟的身边,为难地道。 男孩已经付了款,说不要就不要了,让他们也很为难。 刚才接待于寒舟的销售员也说道:“那位先生提的车,就是您要的那一款。” 言外之意,如果于寒舟开走这辆车,就不用等两个月后了。 虽然两人极力克制着,但于寒舟还是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what the f**k”。 这特么得是多好的运气啊! 被不认识的人随随便便送辆毫车! 人家还啥也不图,甚至没要她手机号,根本不是为了泡妞儿,就是心情不好,随手那么一甩! 然而于寒舟并不心动,随手把钥匙抛过去:“我不要。他那辆是金色的,我不喜欢,我要红色的。” 她又不是买不起,要别人送她? 两位销售员同时瞪大了眼睛,下巴都要掉下来!一个随手送,一个随手丢,真是见了鬼了! “女士,您不再考虑下?”两人艰难地问出。 于寒舟道:“嗯。”见两人的神情太过忐忑,便道:“你们不是有客户的信息吗?把车送他家去,或者办理退货啊。” 那个男孩子气头上把刚买的车丢了,好像几百万在他眼里不是事儿一样,但这的确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听了她的话,为那个男孩服务的销售顿时道:“好的,谢谢女士。”转身去打电话了。 于寒舟继续办理自己的订车流程。 办完后,那个销售半真半假地道:“我真佩服您的修养,换了是我,这车就收下了。” 于寒舟笑了笑,说道:“送你就收,有什么?” 她只是不想收而已。 从体验店离开后,于寒舟准备回家。刚发动车子,就见手机屏幕亮了,有电话打进来。 来电人的名字是“牧容烨”。 作者有话要说:  新篇章开始啦!希望小可爱们也会喜欢(*^-^*) 47、五百万2 () 于寒舟看了一眼, 接通了电话。 “喂。” “唐诗,你找橙橙了?”电话里立刻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她现在的名字叫唐诗。 于寒舟一边打方向盘, 一边随口应道:“嗯。” “你别欺负她。”电话里,牧容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维护,“她很单纯,跟我们不是一类人。” 于寒舟勾了勾唇, 意思是她不够单纯?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有了女朋友, 就这样说她。 但于寒舟也没多说, 只道:“我知道了。” “我说真的!”牧容烨的声音带了强调,“她虽然没什么钱, 但是很上进,是个年轻有梦想的女孩子, 你别拿那些东西刺激她。” 于寒舟笑了笑,猜到他知道她拿五百万支票在关以橙面前晃的事了。 她拿支票在关以橙的面前晃, 是有点没头没脑,关以橙说给他听也不奇怪。 “我知道了。”于寒舟道, “我本来也没想欺负她, 就是想看看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 上次她对他表白, 他以有喜欢的人为由拒绝了她, 她才去找关以橙的。 牧容烨沉默了下。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忽然对他告白,他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怎么相处。顿了顿,他放低声音说道:“唐诗, 你很好,会有更好的男人喜欢你。” 于寒舟顺口答道:“我知道。” “……”牧容烨。 跟她说三句话,她回了三个“我知道”。 这天没法聊了。 “祝你心愿得偿。”他说完,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于寒舟撇了撇嘴,给唐爸打电话。 “喂,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后天?好。没事。等你回来说。爸爸辛苦了,等你回家。” 挂了电话,开车上了路。 大小姐现在的这辆车也是豪车,七位数买的,开起来手感很不错。 于寒舟一路回了家。 唐妈前几年去世了,家里只有唐爸和女儿两个,还有个做饭的阿姨。 “小诗回来了?”阿姨系着围裙,跟于寒舟打招呼,“饭菜还要一会儿才好。” 于寒舟道:“没事,我先换衣服。” 上了楼。 打开衣柜,翻了翻,皱了皱眉。 衣柜里的衣服,都是大小姐上学时穿的那些。于寒舟随便挑了一件家常的,穿上了。 原主是个高材生,金融学和法学双学位。回国后,她并不想进家里的公司,而是想开一家律师事务所。不过,原剧情中,她因为表白失败,连事务所也没开,一心一意就奔着关以橙去了,疯魔一般,导致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于寒舟打算按照她原来的理想,开一家律师事务所。不过,她会先进家里的公司,一来唐爸一直希望她进去,二来,公司不久后会出一款有安隐患的产品,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公司每况愈下,最终濒临破产。 于寒舟记得,原剧情中,因为女儿的事和公司的事,唐爸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整个人精神状况极差,极惨一老头。 她不会让那一天来临的。 在唐爸回来之前,于寒舟和朋友一起逛街,买了几套职场穿的衣服。等唐爸回来后,她打扮得精精神神的,对唐爸说:“爸爸,我想进公司。” 唐爸顿时喜不自胜:“真的?诗诗,你不骗爸爸?” “骗你的。”于寒舟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在唐爸的愕然中抿唇一笑,将菜夹进他碗里,“当然没骗你,我要开事务所,需要投资。我哄得爸爸高兴了,说不定爸爸就给我投资了。” 唐爸立刻又眉开眼笑起来:“说的什么话?你就是不哄爸爸,爸爸也给你投资。” 他很认真地道:“如果你不想去公司,就算了,别强迫自己,爸爸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事。” “没试过的事,我不能轻易判断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于寒舟说道,“我先试试。如果实在不喜欢,我再撤出,爸爸觉得怎么样?” 她愿意进公司试一试,唐爸高兴极了,说道:“好,当然好。诗诗想进哪个部门?” “产品部吧?”于寒舟道,“先进去看看,做不来的话,爸爸再给我调岗。” 唐爸点头:“好,都随你。” 于寒舟开始了每天上班的日子。 她是老总的女儿,年轻又漂亮,一进公司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少男职员往她身边凑,想要讨她欢心。这种时候就能看出来,男人想往上爬的野心比女人高多了。 于寒舟是来扎稳脚跟的,待员工们都很客气,还请中层们吃了顿饭:“我刚进公司,什么都不懂,请前辈们多多指教。” 她话说得客气,大家都愿意给她面子。加上她进公司后,都是旁听和学习为主,并不对已经决策好的事情指手划脚,因此很快就融入了进去。 这一天,唐爸带她参加高层们的饭局。 因为于寒舟在公司的表现不错,老总们对她多有夸赞,唐爸高兴极了,没忍住多喝了两杯。出来时,脚下都有些飘,于寒舟不得不扶着他:“爸爸,你少喝几杯能怎样?” “爸爸高兴!”唐爸的脸上充满神采,“我女儿争气!看谁还欺负我没女儿可以炫!” 于寒舟有点无奈。 他们这些人,虽然都是老总,但也有寻常人的那些癖好,比如炫耀孩子。 唐爸一直以女儿为荣,可是之前女儿没毕业,毕业后也不一定做什么,其他老总就嗤他,他每次都气闷。 现在女儿进公司了,表现还可圈可点,他一下子扬眉吐气了,没忍住就多喝了几杯。 于寒舟扶着唐爸下台阶,忽然唐爸看到一个人影,抬起手招呼道:“老于!老于!” 前方两个人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是一个年纪跟唐爸差不多的男人,和一个年轻男孩。 那男人见了唐爸,就说道:“什么好事?你喝成这样?” 唐爸挺了挺身板,让于寒舟扶着走过去,眉飞色舞地道:“没什么。就是我女儿回国了么,前段时间进了公司,表现得不错,今天几个老总都夸她。” 被称为老于的男人,于寒舟明显看见他嘴角抽了抽,她有些为唐爸汗颜,但她紧接着就听老于说道:“那不错啊。我儿子也回来了,现在公司干着呢。我没管他,他自己从基层爬的,半年就爬到了副总,他们都说是我开后门,可我真没有……” 于寒舟:“……” 这群爸爸炫起孩子来简直没人性。 她别过头,对老于身边的年轻男孩轻轻点头,算是打招呼。 那个年轻男孩却对她笑了一下,说道:“我送你的车,你没要?” 于寒舟愣了一下。 她刚才就发现这个男孩有点面熟,但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他这样一说,她倒是记起来了。 他是那天随手送她豪车的男孩。 他今天穿了正装,西服领带皮鞋一套齐活,头发都梳得很有型。甚至就连耳朵上的耳钉都换了,换成了一颗明亮却不乍眼的钻石。 跟那天休闲潮酷的风格截然不同。 “嗯。”于寒舟认出他来,就笑了笑,“我喜欢红色的,你那款是金色的。” 男孩大笑了一声,对她伸出手:“于波。” “唐诗。”于寒舟也伸出手。 两人握了握手。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掌心很细腻,手感不错,于寒舟给他打了九十分。 那边,于爸和唐爸终于吹到互相都受不了,止了话头。 “诗诗啊,这是于叔叔。”唐爸招呼自己女儿。 于寒舟便叫道:“于叔叔好。” “唐叔叔好。”不用于爸介绍,于波就叫道。 天色不早了,两位老总炫耀完孩子,就告辞了。 “我加你微信吧?”于波却对于寒舟道。 唐爸立刻精神了,目光炯炯地朝他看过去:“要微信啊?留个微信也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公司有合作的机会呢?” 言外之意,两家公司没合作,以后也不会合作,你小子别搞事! 于爸看了儿子一眼,打了个哈哈:“对,唐总说得对。” 唐爸顿时怒视过去。 终于上了车。 于寒舟没喝酒,慢慢打着方向盘,上了路。就听后座的唐爸说道:“老于家没好东西,他家崽子也不怎么样,长得也不帅,还没牧容烨好看,你可别搭理他。” 个头一米八五,眉眼深邃,五官冷峻的牧容烨,更符合一般审美。 于寒舟笑了笑,说道:“牧容烨有女朋友了。”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在一起,但牧容烨喜欢关以橙,早晚会在一起的。她现在这样说,唐爸以后就不会再提了。 “什么?”唐爸惊了一下,果然有些失望地道:“那算了。” 唐爸一直对牧容烨很看好,想着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能凑一对就更好了。但是牧容烨竟然找了女朋友,他有些失望,还觉得牧容烨没眼光。 不过也没关系,他女儿才二十三岁,找男朋友急什么?趁着年轻,先搞事业才是正经事。便跟于寒舟说起了今天饭局上的几位老总,每个人的性格和喜好,谁跟谁有点旧怨等等。 于寒舟认真听着。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小可爱们想要车车,菇菇心好痛! 菇菇穷,送不起宝贝们小车车,就送大家小红包吧! 祝伟大的祖国母亲生日快乐!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没有脚的飞鸟 2个、青尢蓝尢**oss、隔壁妙人、豆奶酱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把你们抱起来举高高! 48、五百万3 () 一转眼, 于寒舟进公司三个月了。 她性格温和,不乱指点, 产品部上上下下对她印象都不错。在新产品发布之前,于寒舟要了几个样品,按照剧情中出现过的问题进行测试。 四个样品,爆了两个。她立刻写了报告, 交给几个经理看。 几个经理看了,都一头冷汗, 看向于寒舟的眼神带了后怕和感激:“我们没想到会出这样的纰漏, 您可是帮了大忙。” 于寒舟便道:“这几个场景比较特殊,大家想不到也是正常。” 但就是因为大家想不到, 她想到了,才显得她能力出众。 经过这件事, 于寒舟在产品部站稳了脚跟,甚至在整个公司的上层都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产品就要发布了, 如果不是她测试出来问题,产品发布后, 在用户的使用过程中出现问题, 会影响整个公司的股价。 后续公司再发布新的产品, 口碑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这期间如果竞争对手给力, 把他们的市场份额都吃掉,也不是没可能。 “小姑娘不错,胆大心细。” “不贪功, 不冒进,稳得很。” “老唐养了个好女儿啊!” 面对老总们的夸奖,唐爸得意极了,走路都是飘的。 “还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想把自己儿子介绍给你,切!”唐爸不屑地道,“就他们长那样,儿子能好看到哪去?白想!” 于寒舟好笑摇头。 既然唐爸喜欢炫耀女儿,她就努力些,让他有资本炫耀就是了。 “爸爸,下周在a市有个交流会,我也去参加啊?”她问道。 唐爸想了想,说道:“去吧,年轻人多见见世面,听听不同的声音和想法,有利于打开思路。” 于寒舟便跟产品部的两位老牌经理一起去了。 两位经理很照顾她。主要她是老总的女儿,为人做事又挑不出毛病,都愿意带她。 于寒舟在这次交流会上学了不少东西。 她还在这里见到了于波。自从上次加了微信,他们还没有说过话。这次在交流会上见了,于波主动坐过来跟她说话。 他这次穿了一身半商务的衣服,头发也没有像上次一样梳得有型,看起来干净而清爽。鼻梁上架了一副圆圆的大镜框,银色的金属边,衬得他温柔帅气。 “听说你在你们公司立了功?”他开口就笑。 于寒舟便道:“都传到你们公司去了?” “我听我爸爸说的。”于波说道,他耸了耸肩,眼里带了一点“你懂的”的意味,“应该是你爸给我爸打电话说的。” 于寒舟低头用手撑住了额头。 “哈哈!”他爽朗笑道,“你习惯就好了,他们都这样。” 于寒舟便跟他聊起了爸爸们幼稚炫耀孩子的事。 “我小时候说我爸爸是谁,他听见一次打我一次,现在我长大了,却来炫耀我。”于波撇嘴,“什么家长?” 于寒舟没什么同情心地道:“我爸爸就不一样,他很喜欢我在外面提起他,每次提他一次,就奖励我一辆车。” 于波听后没有哭,而是看了她一眼,轻轻地道:“如果我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我也会什么都给她。” 于寒舟:“……” 怀疑被撩了。 正思索怎么接话,就听到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在桌边响起:“唐诗,你也来了?” 于寒舟听着这把声音,眼睑垂了垂。随即,她抬起头来,微笑着道:“嗯。牧总也来了?” 看见他身边跟着的关以橙,对关以橙也点点头:“关小姐。” “唐,唐小姐。”关以橙看见她,紧张地结巴了一下。 一旁,牧容烨的脸上明显愣住。 她叫他牧总? 自从上次打过电话之后,他们再也没联系过。他工作很忙,没有空暇给她打电话。何况,他拒绝了她的表白,再给她打电话也不合适。 没想到,才几个月的时间,再见面她竟然叫他牧总。 “这位是?”他很快掩饰好那点异样,看向于寒舟身边坐着的于波。 于波站起来,笑着伸出手:“牧总好,我是xx集团的于波。”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牧容烨。 牧容烨顿时把他当成普通的员工了,心中有些好奇,于寒舟怎么跟别的公司的一个小员工坐在一起? 他面上淡淡,跟于波握了握手,然后看向于寒舟道:“要不要去那边坐?” 说话时,他朝自己坐的桌子示意了下。 于寒舟看着他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她笑着摇摇头:“不麻烦了,我和朋友坐一起。” 牧容烨顿时明白自己误会了,不是于波不自量力缠着她,而是两人本来就认识。他抿了抿唇,又朝于波看了一眼,没来由的,对这个年轻人有些不喜。 “好。”他点点头,“那我过去了。” 于寒舟便道:“牧总再见。” 牧容烨带着关以橙去别的桌位说话了,于寒舟收回视线,自己倒了杯饮料。 于波便问道:“你们有过节?” “怎么说?”于寒舟问道。 他道:“他叫你名字,你叫他牧总。怎么,他得罪你了?” 于寒舟不禁笑道:“小哥哥很心细嘛!” 没承认也没否认。 于波便没追着问,两人聊起别的来。 “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你呢?” “我学商务管理的,你什么专业?” “你是主动进你爸爸公司还是被逼着进去的?” “哎,你小我两岁。”于寒舟套出他的年纪,笑着道:“以后见面要叫姐姐了。” 于波听了,垂下了眼睛。他的眼角本来就有些下垂,是那种柔软的狗狗似的圆眼睛,这样垂着眼角,就显出几分不快。 像是被欺负了还不敢说的委屈。 “不叫也没关系。”于寒舟便不逗他了,提起别的来:“你哪天回去?” 他这才抬起眼睛,说道:“后天。你呢?” “我是明天。”于寒舟道,“没什么事了,就想回去了,我爸爸在家里等着我呢。” 于波点了点头:“哦。” 第二天于寒舟上飞机时,在同个航班上见到了于波。他不仅跟她乘坐同一个航班,还把座位换到她的旁边。 “姐姐,看电影吗?”他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靠近过来,能够让人清晰看到他眼底的闪亮笑意。 像个干坏事得逞的小坏蛋。 于寒舟不禁笑了,点点头:“好啊。” 两人共用一副耳机,看起了电影。 坐在前排的牧容烨,频频往后回头。关以橙见了,就问他:“牧总,您看什么呢?” 他们现在还没有在一起。 虽然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但是没有恶毒女配的助攻,两人还没发展到那一步。这次出差,关以橙是以助理的身份跟随,所以仍然叫他牧总。 “没什么。”牧容烨回过头。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又往后看。 这一次,他看到两人的脑袋挨得极近,看起来过分亲密。而她似乎想到什么,拿下于波的耳机,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顿时,牧容烨搭在腿上的手握紧了! “牧总?牧总?”关以橙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叫他。 牧容烨终于回神,看向她道:“怎么了?” “牧总喜欢唐小姐?”关以橙勉强挤出笑容,试探着问道。 牧容烨下意识就想说,怎么可能?他一直把她当朋友,当邻家的妹妹。 “没有。”他重新调整坐姿,再也没往后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休息。 关以橙见他似乎累了,就没有再说话。 牧容烨此刻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他心里有些乱。 几个月前,她还向他表白。现在跟别的男人坐得那么近,是喜欢上别人了? 她这几个月没跟他联系,是不是因为这个? 她还没有回国的时候,就常常跟他打电话或者视频。现在她回来了,却几个月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见了他,还叫他牧总。 于寒舟是下了飞机才发现原来牧容烨也坐这趟航班。 她对他微微点头:“牧总。” 这次她没有跟关以橙打招呼,跟牧容烨点过头后,就说道:“我们先走啦。” 跟于波一起出了机场。 “我送你回去?”于波问道。 于寒舟笑道:“有我这么漂亮的女儿,我爸爸会舍得不来接我?” 于波便叹气:“我爸爸叫我打车回家。” 于寒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伤心,你一定也是亲生的。” 两人告了别。 唐爸已经看到于波了,沉着脸问于寒舟:“他纠缠你?” 反正靠近女儿的臭小子,都是不怀好意的,女儿都是干干净净白莲花。 “正巧碰见了。”于寒舟说道,“爸爸,你介意我谈恋爱啊?” “怎么会?”唐爸立刻否认,“我怎么会干涉你的私生活?我是那种爸爸吗?” 于寒舟便点点头:“我也觉得爸爸不是。再说,我长大了,谈个恋爱也没什么。” “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唐爸猛地拔高了声音。 于寒舟哈哈一笑:“爸爸,你不是不干涉吗?” “问问!我问问还不行了?”唐爸的声调压也压不下去。 于寒舟便不逗他了,说道:“没有,真的就是碰巧遇见了,就说了说话。你这么大反应干嘛?我早晚要谈恋爱的,跟谁谈不是谈?” 唐爸绷着脸不说话。 男人是一种神奇的生物,自己泡妞的时候那叫一个百无禁忌,但是一旦女儿要被猪拱了,他们恨不得世界的猪都死光光。 于寒舟的工作变得忙起来了。 不仅产品部的工作变多了,唐爸还让她兼职市场部的工作。于寒舟每天忙得觉都睡不够,有时候忙狠了还会有黑眼圈。 于波给她打电话、发消息,她都顾不得回。他约她出去吃饭,她也没时间。 “唐总,我要被你压榨死了。”又一个周末被占满,于寒舟爆发了,“你还是不是我爸爸?!” 唐爸很惊讶地道:“啊?是吗?你这么忙吗?那你忙不会说吗?爸爸以为你无聊没事做呢,特意给你找了些工作。” 于寒舟:“……” “你行。”她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唐爸:你爸爸就是你爸爸。 49、五百万4 () 跟唐爸说完, 于寒舟就上楼了。 “今天有时间吗?”她拿出手机,给年轻帅气的男孩打电话, “嗯,一起吃饭。” 电话里传来什么,她的唇角慢慢勾起:“好,那就说定了。” 挂了电话, 于寒舟打开衣柜,挑拣一番, 取出一条漂亮长裙。又从首饰盒里挑出搭配的项链和耳环, 化了妆,拿起小巧精致的包包, 踩着高跟鞋,“噔噔噔”下了楼。 “你去哪儿?”唐爸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 于寒舟道:“约会。” “什么?!”唐爸拔高了声音, 看着女儿淡淡的神情,嘴巴张了张, 最终憋出来一句:“你工作都做完了?” 于寒舟甩头:“没有。不过我是老总的女儿,我要那么拼干什么?我做不完, 谁还能扣我奖金吗?” 唐爸:“……” 说得好有道理, 他竟然无言以对。 “谁, 咳, 谁约你的?”他又问道。 于寒舟便笑了:“是于波呀。于总的儿子。还要多谢爸爸那天叫住于叔叔, 让我认识了他的儿子。”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但她喜欢看唐爸那副捶胸顿足,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死自己的样子。 “爸爸再见。”于寒舟笑着对他挥挥手,甩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出了门。 唐爸眼睁睁看着她出了门, 却不敢叫住她。女儿生气了。女儿叛逆了。叛逆的女儿不能惹,把她惹恼了,以后都不听他的怎么办? 他给于总打电话:“你们公司不忙吗?小于总很有空闲的样子,到处泡妞儿……” 于波和于寒舟终于碰上面。 “你爸爸对你这么狠?”两人约在一家西餐厅,于波一边切着盘子里的牛肉,一边好奇地看向对面的于寒舟,“你才刚回国,叔叔就这么使唤你?我爸爸都不敢这么使唤我。” 于寒舟就道:“你这么厉害?” “也不是了。”于波道,“我要过自己的生活,总不能天天泡公司里。再说,我是他儿子,又不是他仇人,他不能压榨我啊。” 说着,他看向于寒舟:“你不是那么孝顺吧?你爸爸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也不是啊。”于寒舟道,“我爸爸很辛苦的,我看到他每天那么累,就舍不得拒绝了。” 于波一听,立刻放下刀叉:“你是主动那么忙的?” “是啊。”于寒舟点点头,“我爸爸就我一个女儿,我总要帮帮他的。” 于波想起上次见到唐爸,那是一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表情顿时有些微妙:“叔叔是不是经常看起来很疲惫,总是很可怜地看着你?你要帮忙,他还不让你帮,说他自己都能解决?” “对。”于寒舟点点头,“我爸爸好爱我,我舍不得他辛苦。” “哎呀!”于波有些好笑,扶了扶额头,说道:“叔叔骗你的。他那是在套路你。”见于寒舟一脸好奇的表情,不由说道:“这是男人惯用的伎俩了,就喜欢装可怜、卖惨,骗骗心软的小姑娘。没想到你爸爸也这么对你。哎,你怎么就信了?” 他一直觉得她很聪明的。 “你爸爸没这么套路过你吗?”于寒舟好奇地看着他道。 于波便道:“我不一样,我也是男人,他这招对我不好使。” 于寒舟就笑笑,没说话。 于波想了想,觉得不解:“叔叔为什么套路你?” 如果他有一个漂亮女儿,宝贝还来不及,怎么会压榨她? 于寒舟笑了笑,低头叉了一点配菜,送到嘴边:“他怕我有时间谈恋爱。” 于波愣住。 于寒舟垂着眼睑,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她的睫毛又长又翘,看起来安静又乖巧。 于波看着她的模样,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渐渐反应过来:“你……你知道?知道叔叔套路你?你刚才,是,是——” 是逗他?! 于寒舟抬起眼睛,眼底闪动着笑意:“是什么?” 于波顿时抿住了唇,低下头,切牛排的力道有些大。 他紧紧抿着唇,脸上泛起一点薄红,像是气的。 于寒舟的良心一点也不痛,慢声细语地问他:“吃完饭要去看电影吗?” 于波不抬头,声音压得低低的,听着就有些挑衅:“你有时间?不帮你爸爸管公司了?你不怕你爸爸难过了?” “哈哈!”于寒舟笑了一下,忙住了口,眼底满是笑意,说道:“你跟我看电影,我就告诉你。” 于波:“……” 上洗手间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影像,帅是帅的,就是不知道怎么,看起来有些傻气。 他皱了皱,眼底有些懊恼。 两人吃完饭,就去看电影。 “你的车提了?”于波看着她解锁的红色靓车,挑了挑眉。 两人相识还是因为买车。于寒舟想到这里,便解释了一句:“嗯,两个月后就送到了,我都开了一段时间了。”想了想,问他:“你那辆车怎么处置的?” 于波低下头,拨了拨垂下来的碎发,说道:“给我表弟了。” 恰好那天他表弟来家里,看上那辆车,就叫他开走了。 “哦。”于寒舟点点头,“你眼光不错,金色挺好看的。” 没有问他那辆车是怎么回事。 于波便笑了笑,说道:“金色挺好看,就是没红色的好看,是不是?” “那当然。”于寒舟道。 于波“噗嗤”一下,转身走向不远处自己的车。 于寒舟坐进车里,刚启动车子,就听车玻璃被敲响了。她降下车窗,看着俯身下来的男人,抿了抿唇:“牧总。” 牧容烨来这里跟人谈事,刚停好车子,就看到了她。 “来吃饭?”他问道。 于寒舟点点头:“嗯。” “吃完了?”他又问。 于寒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摩挲了一下,又点点头:“嗯。” 牧容烨抿了抿唇,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喇叭声。于寒舟趁机道:“我要走了,还跟人约了看电影,牧总没有别的事的话,下次见。” 牧容烨只好直起身,让到一边。 于寒舟开着车子离去。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辆银灰色跑车,从里面探出一张年轻张扬的脸,热情地对他打招呼:“牧总。” 牧容烨抿了抿唇,对他微微点了下头。 于寒舟跟于波看了一场电影。 期间没有发生任何暧昧。 两人的距离保持得很好,就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出来看电影,一点别的都没有。 于波有心追她,但是开不了口,不知怎么,有点惧于她的气场。从电影院出来后,他就问她:“下次什么时候有时间?” “周末?”于寒舟想了想,说道:“我爸爸也不能太压榨我。我虽然体谅他,但他也应该体谅我。” 于波一下子笑了。她爸爸不许她谈恋爱,但她看起来没打算听话。 “那下周见。”他道。 于寒舟点点头:“下周见。” 唐爸和于总打了通电话,明示暗示他管好自己的儿子,别出去瞎撩妹,被于总怼了一通:“谁让你生个那么漂亮的女儿?怪我儿子了?我还没怪你女儿把我儿子的心勾走呢!” “呸!”唐爸隔着电话骂他,“你儿子定力不足,关我女儿什么事?” 骂了一通,把电话挂了。 挂完才觉得自己吃了亏,于总根本什么也没说,气得不行。 等于寒舟回来,就说道:“不许你再和姓于的出去!” “哦。”于寒舟点点头。 唐爸愣了一下,才说道:“我说,不许你和姓于的出去!” “我答应了呀。”于寒舟诧异道,“爸爸,你怎么啦?希望我叛逆啊?” 唐爸:“……你真的答应了?” 怎么那么痛快呢?他眼里满是狐疑。 “好吧,那我不答应。”于寒舟耸了耸肩,“我还要跟小于总出去,你高兴了?” “不高兴!”唐爸立刻大声道,“不许你理他!” 于寒舟耸了耸肩,什么也没说。 她仍旧忙碌于公司的事。 唐爸虽然还年富力强,但到底不比年轻时那会儿,而且他心里想要逐渐放下手里的事,开始享受生活,追求自己喜欢的事。他希望自己的女儿接过他手上的东西,于寒舟看得出来。她仔细想过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并不排斥,甚至觉得充实和快乐。 所以,她打算满足他的心愿——继承家业。 不委屈,她想。 至于开律师事务所的事,再说吧。 唐爸一开始还觉得她阳奉阴违,没想到她天天忙公司的事,常常忙到很晚才休息,渐渐觉得自己很不厚道,有些愧疚,开始给她减压。 直到周末。 “爸爸,我出去啦。”于寒舟化了美美的妆,穿着美美的裙子,准备出门。 唐爸一个激灵:“去哪儿?跟谁?” “爸爸,我又不是小学生了。”于寒舟拨了拨肩头堆着的卷发,“你至于管这么细吗?” 唐爸终于知道,他的女儿是个面上软,心里硬的人。 跟她妈一样。 “你肯定是去跟姓于的出门。”他颇不是滋味儿地道。 于寒舟便笑道:“你管他姓鱼姓猫呢?我忙了一周了,我出去放松放松,我走了。” 踩着细细的高跟,推开门走了出去。 明亮的光线落在她乌黑柔顺的卷发上,是一种年轻鲜活的色彩,唐爸看着看着,抬手捂住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于波:听说名字越普通,做cp的可能性就越大? 小严:是的。 江琰:是的。 司徒欢:好像吧? 陈豪:我不同意! 于波&小严&江琰&司徒欢:敢问楼上是? 50、五百万5 () 于寒舟跟年轻帅气的男孩约了个会。 小于总很单纯, 常常被她逗了才反应过来,他也不恼, 微肉的唇瓣抿住了,帅气又可爱。 于寒舟跟他约会,总觉得轻松又愉快。 哼着歌儿,进了家门:“爸爸, 我回来了。” 一进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成熟高大的男人身影, 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淡淡点头:“牧总。” 牧容烨站起来,说道:“有点事情跟唐叔叔谈, 就顺道送唐叔叔回来。” “谢谢牧总。”于寒舟点点头,看向沙发上坐着的唐爸, 他看起来精神得很,并没有喝酒了的样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家送回来? “诗诗回来了啊?”唐爸跟于寒舟打招呼,说着, 他站起来, 扶了扶额头, “我有点晕, 上楼休息一下, 诗诗招待小牧。” 像模像样的,晃晃悠悠地上了楼。 于寒舟有点好气,没拆穿他, 看向牧容烨道:“麻烦牧总送我爸爸回来。我会照顾好我爸爸的。” 说着,她看向他。 眼神里写着:“还有事没有?没事的话我送你出去?” 牧容烨当然看了出来,他抿了抿唇,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搭在臂弯,往外走去。 于寒舟对他的识相很满意,尽本分地送他出门。 然而他忽然道:“你在跟于波谈恋爱?” 于寒舟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皱了皱眉,说道:“不关你的事吧?” 她语气很淡,叫人很明显听得出疏离,牧容烨却没有生气,而是温声又道:“他不适合你。他年纪小了些,不会照顾人。” 于寒舟差点笑出声。他有没有脑子?谁说年纪小就不会照顾人的? 会不会照顾人,只跟一个人用不用心有关,跟年纪有关系吗?用心的人,四五岁就会贴心地照顾别人。不用心的人,一把年纪也不会照顾人,比如牧容烨,他以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 “他很好。”她懒得解释,简单粗暴地道。 牧容烨听了,俊眉皱了皱,站定了脚步:“你别赌气。就算我……我拒绝了你,可你值得更好的人。他,真的不适合你,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人照顾你。” 于寒舟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外星人。 “我们虽然没有做成男女朋友,但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还是有的,我希望你听听我的看法。”他说道,顿了顿,“唐叔叔也不希望你跟他在一起,你再考虑考虑。” 于寒舟挑了挑眉,说道:“你觉得他不适合我,那谁适合我?抱歉,他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帅气可爱的一个了。” 他觉得于波配不上她,难道觉得自己配得上?哦,他根本不喜欢她,没有配不配一说。 真有意思,他不喜欢她,还不让她跟别人谈恋爱,想什么呢? “牧总慢走。”于寒舟本来打算送他出了院子,但是他那番话让她腻味得很,一把将他推出门,然后把门关上了。 身上仿佛残留着粘腻的东西,她抱着肩膀抖了抖,才迈着步子上楼。 “爸爸!”于寒舟敲唐爸的房门,“你休息了吗?” 唐爸没有休息。过了一会儿,他打开门,走了出来:“小牧走了?” “他今天来干什么?”于寒舟直接问道。 唐爸见她语气不好,就说道:“怎么了?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小牧?怎么现在不搭理人家了?人家也没谈朋友,你还瞎编人家谈朋友,怎么回事?” “他有喜欢的人了。”于寒舟说道,“他亲口跟我说的。” 唐爸愣了一下:“是,是吗?”今天牧容烨送他回来的时候,他问了,只知道牧容烨没有谈朋友,倒没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了? 大概在他心里,没有谈朋友就等于没有喜欢的人。现在听于寒舟这样说,心里不免好奇,牧容烨喜欢上多么难追的女孩子,居然还没跟人家在一起? “你不是误会了吧?”唐爸还是有些不信。 于寒舟便道:“我没误会,他有喜欢的女孩子,叫关以橙,是他公司的员工,他亲口说的,我怎么会误会?爸爸,你以后别跟他说我的事。” 牧容烨这个人,两头不讨好。原剧情中,女配总是找关以橙的茬,各种陷害她,但是关以橙跟牧容烨说,牧容烨总是不信,认为女配不是那种人,令关以橙吃了很多哑巴亏。 但是在女配这里,他有了女朋友就忘了朋友,跟她说什么“她很单纯,跟我们不一样”的话,叫人听着不舒服。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于寒舟一点兴趣也没有,他爱怎么想怎么想,她不想知道,也不会牵扯进去。 唐爸难得见她这样硬气,知道这就是女儿的底线了,立刻道:“好,好,我不跟他说了。爸爸也是被骗了,谁知道他是那种人?我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于寒舟看着他这样,很是好笑,她忍住了,板着脸道:“你记住就好。” 转身回了屋。 于寒舟一心投入到工作中。她工作认真,并不借着身份就难为人,做事公事公办,不管是讨好她的年轻帅气男同事,还是不往她跟前凑的女同事,从来一视同仁。渐渐的,员工们对她很是信服,都认可了她的空降。由此,于寒舟在市场部也站稳了脚跟。 周末,她有心情了会跟于波出去约个会,没心情就在家里睡觉补眠,或者学习。 唐爸看着她这样,有些心疼:“诗诗啊,你不用这么急,爸爸还能干几年。” 她这么拼命,搞得好像他马上就干不动了似的。 “我这不是为了给你挣面子吗?”于寒舟从资料中抬头,看着唐爸说道:“你不是喜欢跟人吹女儿吗?你等着,我让你吹得贼有面子!” 唐爸顿时好心动! 好心动! 但是良心又有些不安:“诗诗啊,爸爸的面子不重要,你要照顾好身体啊。” “知道了。”于寒舟道,又把头垂了下去,继续看起资料来。 唐爸不好再打扰她。想来想去,没什么事做,就给于总打了个电话:“有空吗?一起去打个球?唉,我都闲得长毛了,我女儿太孝顺了,把我手里的工作都接过去了,我没事做啊——喂?喂?” 电话被挂掉了。唐爸看了看挂断的页面,撇了撇嘴,调出通讯录,又拨了一个号码:“老徐啊?有空吗?去打球啊?” 牧容烨坐在办公室里,手边摆着一摞资料。 是一个个年轻有为的才俊。 他认识的朋友,他朋友的朋友,基本上这个圈子里家世好、长相帅气、有能力的青年,都在这里了。 他看着一个,划掉,提笔标注道:“嗜酒。” 看完下一个,又划掉:“对待感情过于儿戏,不可靠。” 再看,再划:“不够帅。” “笃笃笃。”关以橙敲门,“牧总,我进来了?” 牧容烨头也不抬:“进来。” 关以橙来给他送接下来要用的会议资料,见他写写划划的,就问道:“牧总在做什么?” 牧容烨见她进来,就说道:“给唐诗找男朋友。” 关以橙愣了一下,被这种骚操作惊到了。犹豫了下,她问道:“唐小姐拜托你找的?” 牧容烨听了,皱了皱眉。她拜托他了吗?她那天的话,算是拜托吗? “你觉得他不适合我,那谁适合我?抱歉,他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帅气可爱的一个了。” 他回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就道:“她想谈朋友,但是选的人不大好,我给她挑一挑。” 关以橙“哦”了一声,低头看向那一摞资料:“要我帮忙吗?” “嗯。”牧容烨将那摞资料往旁边推了推,“把你觉得不错的留下来。” 关以橙心情挺复杂的,帮暗恋对象的青梅找男朋友,这事怎么想怎么怪异。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挑选、比较起来。 “我觉得这几位不错。”她选出几个人的资料,“这个,性格比较好,这个,比较有才华,这个,嗯,长得比较帅。” 帅到她这种有喜欢的人的女孩子,都忍不住心跳了一下。 牧容烨拿过她挑的那几人的资料,看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这不叫性格好,叫没脾气,没脾气的男人一般都没担当;他有过太多前任了,不行;他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你眼光怎么这么差?” 他倒没觉得她故意挑不好的,只觉得她眼光差。 关以橙有点尴尬,还有点不舒服:“牧总,如果您觉得这些人都不好,为什么拿给我挑呢?” 只有他觉得好的人,才有挑的意义。 牧容烨皱起了眉头,没说话。 关以橙看着他这样,慢慢心凉了:“牧总,您……是不是喜欢唐小姐?”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问他。上次在飞机上,他总是回头看于寒舟,关以橙就有这种感觉了。 “怎么会?”牧容烨照旧是否认了,“她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帮她找个可靠的人。” 关以橙抿了抿唇,垂下眼睛,低声道:“那您慢慢挑,我先出去了。” “去吧。”牧容烨没看她,眼睛盯着那一摞资料,只对她挥了挥手,继续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唐爸:我真的还能再干几年。 于寒舟:不,你不想。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宋、头头家的阿纹鸭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棉花、没有脚的飞鸟、阑风伏雨秋纷纷、豆奶酱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菇菇爱你们(*  ̄3)(e ̄ *) 51、五百万6 () 跟a公司有一项技术合作, 于寒舟带了产品经理去谈事。 双方之前已经有过初步的交流,大致方向已经敲定了, 于寒舟这次去,便是把一些不确定的事项敲定,然后签订合同。 没想到,a公司的负责人见她太年轻, 之前敲定的事项都不承认了,处处要占便宜。 大约是觉得, 她这样的年纪, 爬到这个位置一定很不容易,为了巩固自己在公司的地位, 一定会急于求成,只要合同能签, 什么都肯应。 然而于寒舟叫上产品经理,起身就走了。 “小唐总怎么不跟他们说, 您是唐总的女儿?”产品经理不解道,“如果您说了, 他们一定不敢这样。” 于寒舟道:“这项技术不止是他们公司有。他们不肯, 我们找别家再谈就是了。” 面上不见丝毫恼意。 她没必要出去谈事情的时候, 一张口先说“我爸爸是某某某”, 小孩子才这样做事。 想要获得底下人的信服和认可, 她只有凭自己的真本事和能力。 “可是他们的技术是最成熟的。”产品经理道,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是有些埋怨的。 因为她的傲气, 没有谈成这项合作。 于寒舟按下电梯,抬头看了一眼,电梯还要十几层才能下来,便看向产品经理说道:“我代表的是我们公司,我们公司的底蕴还不够吗?非要我说出我爸爸的名字才能谈成?诚心要谈合作的公司,哪家会这样办事?” 产品经理愣住。 “他们的技术最成熟,可是价格也是最贵的。”于寒舟说道,没有说自己一开始就不看好这家,“我们跟其他家再谈谈。” 产品经理看着她平淡的神情,不由得想,这个年轻的小唐总可真是稳得住,不免有几分佩服起来。 “叮。”电梯下来了。 电梯门打开,产品经理先一步进去,于寒舟慢了半拍。 她在电梯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藏蓝色西装,黑色领带,衬得男人高大挺拔而沉稳,浑身散发着成功男人的气息。 “牧总。”于寒舟随后也迈步走进去,对里面的牧容烨点了点头。 牧容烨不是第一次听她叫他“牧总”了,但仍是不能习惯。他上次就想说,以后还像从前那样叫他,可是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推出了门。 现在的场合,又不合适,于是他点点头:“你来谈事?” “嗯。”于寒舟点点头,对公司的事没有多说。 牧容烨是带着公司的员工来谈事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于寒舟。他想着那些被他划了叉的资料,犹豫着如何开口跟她提。 静谧中,电梯缓缓下行。 来到八楼时,忽然电梯一晃,紧接着停止了下行,而电梯里的灯也灭了。 出故障了。 眼前一片漆黑,牧容烨心中一提,下意识就想伸出手,去抓住于寒舟,叫她别怕。 手刚抬起来,蓦地一只柔软的小手伸过来,轻轻抓住了他。 牧容烨顿时一怔。抓在手臂上的微弱力道,让他的心头犹如被轻轻的羽毛撩了一下。 是她?她主动抓了他? 他记得,她其实不怕黑。真正怕黑的人是他,他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小的时候,他们一起玩探险游戏,被困在一间漆黑的小屋里时,是她抓着他,安慰他。 久远的记忆浮现在脑中,牧容烨想起那时候小姑娘稚嫩的清音,她坚定又骄傲的语调,就像是保护骑士的公主殿下。他那时是什么心情? 那时的他,只顾着羞愧了,心里还有些怪她不给他面子,强撑着根本不害怕。 如今想起,不知怎么,心头微微一动。像是被封存的东西,忽然苏醒过来,咚咚,咚咚,跳动不止。 “我去!电梯不是坏了吧?”产品经理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往身边照了照,“小唐总,您没事吧?” “没事。”微光照亮了她的半边脸,漂亮而沉静。 牧容烨怔怔看着离自己两步远的人,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抓着他手臂的柔软小手的主人,是他带来的女员工。 他本来想带关以橙来,但她说今天不舒服,没有来,所以他带了另一个下属来。 “对不起牧总,我刚才有点害怕。”见他看过来,女员工立刻收回了手。 牧容烨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抬起头。 朝于寒舟看过去。她看起来很好,面上不见丝毫慌乱。借着手电筒的光亮,伸出秀美的手,按下了电梯里的求助铃。 她小时候就不怕,长大后更不怕了。 然而牧容烨不由得想,她小时候会安慰他,长大后的她却不会了。她叫他“牧总”,跟别的男人出去约会。 他心头忽然一阵尖锐的刺痛。 电梯很快被修好了。对方向他们表达了歉意,不论于寒舟还是牧容烨都没追究。 出了电梯,于寒舟给于波发短信:“今天差点被困在电梯里。” 产品经理没开车,也没坐她的车,自己打车回去了。于寒舟去车库取车,刚来到自己的车前,才握上门把,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按住了车门。 于寒舟转过头,看清来人,有些惊讶:“牧总?” 牧容烨看着她漂亮而显得沉静的面孔。恍惚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明明曾经是那么熟悉的人,但她出国几年回来,他忽然觉得她很陌生。 这让他的嘴唇都有些干涩,艰难张口:“一起吃个饭?” 于寒舟有些讶异:“牧总有事?” 没事的话,一起吃什么饭?牧容烨看出她未出口的话,心里更加涩涩的,说道:“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都有些生疏了,一起吃个饭,聊一聊?” 有什么好聊的?于寒舟觉得他有些奇怪,但她也没多想,恰好电话响起来了,她看了看来电,说道:“抱歉,有约了。”用力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发动车子,离开。 于寒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许牧容烨想跟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修复关系,但是没有必要。成年人的世界,要懂得保持距离,这样对谁都好。 “喂,我出来了。”于寒舟接通了电话,“可以,那半小时后见?” 她跟于波约了一起吃晚饭。 在此之前,两人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面了。于波约过她几回,但她工作比较忙,偶尔不忙的时候也只想休息,或者跟女朋友出去做个spa,就没有跟他出去。 于波看着她的眼神是有些怨念的,但他聪明的没有说,只道:“放在古代,你就是想要谋权篡位的太子,要被皇上圈禁的。” 于寒舟失笑:“搁现在也是,我爸爸已经对我很怨念了。” 唐爸对她的怨念倒不是别的,就是怨她忙起来忽略了他,家庭建设退步了。 “我不信。”于波说道,“你是不知道,我爸爸都把你爸爸拉黑了。” 唐爸有事没事就给于总打电话,炫耀女儿的勤奋,炫耀女儿的能力,炫耀女儿有多少追求者,云云。于总就是拿鞭子狠狠抽,也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如此自觉勤劳,气得把唐爸拉黑了。 “得亏我跑得快。”于波怨念地道,“不然被我爸抽死。” 于寒舟便看着他笑。 他为她盛了碗汤,又道:“我现在都不在家里住了,搬出去了,省得他打我。”他抬眼看着她,眸光闪亮,微肉的唇瓣轻轻启着,有些委屈,有些引诱,“你害我都不能回家了。” 于寒舟轻轻笑道:“我爸爸从来不打我,我还是可以住家里。” 她不接茬,于波便没再说。垂下眼睛,将汤碗放在她面前,低头吃饭。 吃过饭后,于寒舟就要回去了。于波拉住她道:“你要不要开一开我的车?” “你又换新车了?”于寒舟挑起眉头,朝他的新车打量几眼。 于波道:“我本来不觉得红色好看,后来你说好看,我发现红色是比别的颜色好看。你要不要开开?这个车型还没上市,你应该没开过。” 于寒舟便笑了笑:“好啊。” 接过车钥匙,坐进了车里。 于波坐进副驾驶。 “你的车钥匙给我。”他道,等于寒舟抛给他,就道:“回头我给你开回去。” 小于总拿新车诱惑于寒舟,定了下一次的约会。于寒舟看在眼里,没戳穿他的小心机。 虽然很舍不得,但于寒舟还是到家了。 她下车后,于波也下了车,大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抵在了车门上。 “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他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 他从来没有追求一个女孩子这么久。简直无从下手。她像是对他有意思,又像是只拿他打发时间。可他根本恼不起来,她就算拿他打发时间,他也觉得高兴,期盼着她给他打电话。 他觉得自己的喜欢好卑微,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耷拉着眼角,有些委屈,有些控诉地看着她。 于寒舟颇有意思地道:“哎,这是不是你跟我说过的,男人就喜欢装可怜、卖惨,骗年轻女孩子?” “……”于波。 他是个年轻的男孩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忍了这么久是他的极限了。他看着她在灯光下白皙无暇的脸庞,盛满星星的眼底,一手撑在她腰侧,低下了头。 “你在干什么?”蓦地,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传来,一把将于波扯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爸:好!小牧干得漂亮!叔叔给你点赞! ===== 感谢为我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尢蓝尢**oss、棉花、豆奶酱w 1个;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么么啾!! 52、五百万7 () 从a公司离开后, 牧容烨本该回自己公司。但他让女员工一个人回公司,自己开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晃。不知不觉, 车子来到了唐家外面。 他有些惊讶,但又不是很惊讶,熄了车子,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车里, 久久没有动。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但内心深处又隐隐察觉出什么。 牧容烨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他究竟喜欢谁?在此之前, 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关以橙, 只把于寒舟当成邻家的妹妹,一起长大的朋友, 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别的。 但是今天,或者说其实在今天之前, 他就已经察觉到一点别的。就是因为这点别的,他困惑了。他到底因为什么而不舒服?每个哥哥都会因为妹妹跟别人谈恋爱而不舒服吗? 他如何分辨自己是因为喜欢的人被拐走才不舒服, 还是因为小妹妹被人拐走而不舒服? 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掏出自己的手机, 打开浏览器, 盯着输入框良久, 才缓缓打出一行字。 “如何确认自己喜欢一个人?” 他搜到了很多, 有的不堪入目, 譬如:“很简单啊,你想上他吗?” 牧容烨皱了皱眉,立刻划上去, 往下看。 “你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牵肠挂肚吗?因为他高兴而高兴,因为他烦恼而烦恼吗?” 他仔细想了想,并不会。他这些年,不是忙学业,就是忙工作,很少主动想起她。忽然间,牧容烨一怔,她好像并不会在他面前说些烦恼的事? 然而她真的没说过吗?牧容烨仔细想了想,她似乎也说过一些烦恼。他那时是怎么回应的?他那时不当一回事,认为她细微的烦恼不值一提,根本没有认真听她说、宽慰她。 他忽然觉得自己混蛋。即便他不喜欢她,只把她当妹妹,可是也不该这样冷酷。 他心里有些慌,他这么混蛋,她现在长大了,怎么还会喜欢他? 手指像有自己的意识,缓缓划动屏幕,一个又一个答案在眼前划过,映入眼底,却没有进入心里。 他对她这样冷酷,是不是说,他其实不喜欢她?他怎么可能对一个喜欢的人如此冷酷? 那他喜欢的人是关以橙? 牧容烨想起跟关以橙的接触、互动,从前他想起来这些只觉得心里甜,可是现在想来,他心里没什么感觉,还觉得烦乱。因为于寒舟的事,他心烦意乱,什么也深思不了。 “怎么判断自己喜欢的人究竟是哪个?”他又输入新的问题。 “她们都掉水里,你先救谁?” “一生不见谁,你会更加难以忍受?” “她们谁躺在别人身下,更让你不能接受?” 这都什么跟什么?牧容烨的眉头紧紧皱起,关了手机,揣进兜里。 他靠着椅背,闭上眼睛,试图理清自己乱成一团的思绪。 于寒舟和关以橙,一个是在他生命中出现最久的女人,一个是让他感到新奇,头一次动男女之情的人。 她们对他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有着不可取代的意义。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辆漂亮的红色跑车驶近,他偏头看去,只见开车的人正是他心中想的人。 她笑意盈盈地停了车,笑意盈盈地解安带,偏头跟那个孩子气的男人说话。那个男人装模作样,她居然看不出来,还对着他笑,仿佛跟他在一起十分高兴似的。 牧容烨心中陡然觉得不快。但这时,他还没有动。 直到两人下了车,于波将她抵在车门上,明显不怀好意,他才忽然不能忍受,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于波没有防备,一下子被他扯开,还踉跄了几下。 于波一开始以为是唐爸,还心虚了一瞬,然而当看清是牧容烨,心虚顿时没有了,还觉得被冒犯了。 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牧总?” 于寒舟蓦地被人打断,也有些不高兴。她觊觎小于总的唇瓣很久了,那样肉乎乎的唇瓣,眼看就能咬上一口了,却被打断了,怎么高兴得起来?直起身子道:“牧总什么意思?” 牧容烨看着她,薄唇紧紧抿起,狭长锋利的视线朝她看过来,里面闪动着怒气和说不清的情愫。 “你不能跟他在一起。”半晌,他沉声说道。 于寒舟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你是我爸爸吗?我爸爸都不管我跟谁交往!” 于波这时走了过来,抓着于寒舟的手,将她塞到身后。抬起下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男人,告诫道:“牧总,你打扰到我们了。” 他是男人。男人看男人,总是看得更清晰些。他清楚地知道,牧容烨为什么打断他们。 因为他也喜欢她。 于波很久之前就猜到了,但于寒舟不说,牧容烨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追求,他就当不知道了。反正于寒舟每次见了牧容烨都保持距离,不想搭理的样子,他就没把他当成对手。 现在他这样,应该是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了,于波感觉到一丝危机。他的告白还没有得到回应,他和于寒舟还没有确定关系,就差一点点。都怪牧容烨,打断了他们! 他护食的样子,难得显出几分冷酷和不好惹。 但牧容烨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移开了,对于寒舟道:“我们谈一谈?” 于寒舟这时也猜到什么。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她再看不出来就是傻了。 她在心底嘲笑起来。当初她表白,他拒绝了,现在她往前走了,他又过来横插一脚? 他以为他是谁? “她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于波站在她身前,替她拒绝了,“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男人之间“谈一谈”的方式,无非就是打架了。跟小狗撒尿占地盘一样,幼稚得很。 于寒舟拨开他,说道:“你去车里等我。” 于波愣了一下,本来不想同意,但是看着她冷静中显出几分冷酷的神情,抿了抿唇,听话地坐进了车里。 于寒舟往旁边走了一段,才转过身,看向跟来的牧容烨:“你想谈什么?” 牧容烨张了张口,却发觉嗓子干涩,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开不了口了。 “我……”他努力地发声,“我对你,我……我喜欢你。” 他终于说了出口,然而声音难听得他自己都皱起了眉头。他说出口后,一颗心就提了起来,眼也不眨地看着于寒舟,紧张地等待她的回应。 就在刚才,于波要倾身吻她的时候,他陡然间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他没办法看着别人亲吻她,就像有一个大锤在他头顶上狠狠砸了一下,他脑子一下子就蒙了,理智无。等他回过神时,已经下了车,将于波扯开了。 他也看到过关以橙和别的男员工说话,有说有笑,很亲密的样子。但他那时生了闷气,都没去找她,一个人回了办公室,很快就投入进工作中了。 换成于寒舟不行。他没办法看着她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不打断他们,他浑身难受。 他终于想明白过来,他也许喜欢过关以橙,但那是一种新鲜感,是一个男人见到从没有见过的女人类型,生出了好奇。 但是新鲜感会过去,好奇会被填平。只有于寒舟,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人,会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安慰他的人,即便出了国也会不时给他打电话,让他乏味的人生中点缀了亮色的人,才是他心中真正的瑰宝。 如果一生中不能再见一个人,那个人一定不能是她。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深情地看着她,恳切地道:“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于寒舟:“……” 居然真的是这样。他居然真的喜欢过女配,只是不自知。 但于寒舟想起原剧情中,女配找人强关以橙,被牧容烨救下,牧容烨抱着关以橙走了,任凭原主被反噬,自尝苦果,就难以迈过那个槛。 谁都能喜欢过她,唯独他不能。 “我不愿意。”她说道。 牧容烨一怔,艰涩地道:“你,不喜欢我了?一点也不喜欢我了?” 他想起电梯里,她没来抓他,既不寻求他的庇护,也不管他是不是害怕,就心里发涩。 “你跟关以橙分手了?”于寒舟不答反问,“她知道你来找我说这样的话吗?” 摇摆不定,脚踩两只船的男人,十分叫人瞧不起。 牧容烨说道:“我没跟她在一起。”他们还在暧昧期,互相没有表白心意。 “哦。”于寒舟点点头,心里觉得怪异,难道女配不从中作梗,真的会对剧情的改变这么大?她也没说什么,只道:“我现在对小于总有点喜欢。如果没有意外,我会跟他在一起。” 说着,她郑重地看着他道:“你不要去找他!我说的是真的!他是个很单纯的人,跟我们不是一类人!” 牧容烨一怔。 就听她又说道:“他虽然还没有继承他爸爸的家产,但他很上进,是个勤勉又努力的人,你别拿不该拿的东西刺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牧容烨: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53、五百万8 () 牧容烨觉得她这番话有些耳熟。略微一想, 他想了起来,他曾经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心情复杂起来。 他听到这番话后, 心里很不舒服。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怎么能这样说他? 但他又想,他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她那时也不舒服的吧?他怔怔地看着她, 只见她漂亮的脸蛋上一片清冷,眼神严肃而告诫。依稀间, 他在她眼底看到了丝丝嘲讽。 牧容烨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对不起。”他低头说道。 他那时是个混蛋, 竟然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但你们不合适。”他重新抬起头,目光深沉地看着她道。 即便他曾经是个混蛋, 但他已经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比于波更适合她。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互相了解,彼此熟悉, 我们才是最适合的人。”他认真地道,“你对于波的喜欢, 只是一时好奇, 会淡化的。” 于寒舟:“……” 神特么好奇。 她不由得想, 他说得出这样的话, 难道他对关以橙就是好奇吗?这时,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于寒舟拿起来一看,是于波发来了信息。 “~” 没什么内容, 就一个波浪号。 于寒舟转过头,往车子的方向看去,就见于波趴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男孩不怎么注意形态,然而只是随意地趴在方向盘上,也显得帅气又可爱。 她忍不住笑了笑,才收回视线,看向牧容烨说道:“也许你对关以橙是一时好奇,但我不是。” “我和你不一样。”她看着他,缓缓地摇头,“我从来都明白自己的心意。当初喜欢你,我知道,所以我追求你、向你告白。现在我喜欢于波,我也知道,所以我跟他约会、在一起。” “可我们才更合适!”牧容烨道。 于寒舟敛了笑,脸上神情变得冷凝:“也许你是对的,但是牧容烨,时间在往前走,爱情不会回头。我已经不爱你了,永远不会再爱你,即便我和于波没有在一起,我也会找新的男朋友,但那个人永远不是你。” 她永远不会爱他。 即便他后悔了,又怎么样呢?这世上有的是不曾伤害过她的人,比如坐在车里的那一位,帅气又可爱,阳光又正直,难道不值得她去爱吗? 她后退一步:“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车子走去。 牧容烨怔怔地看着她,心中狠狠震动。他伸手想抓住她,然而此刻他然失去了言语,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走远。 于寒舟来到车前,敲了敲车窗。在车窗放下来后,她微微一笑:“等得无聊了?” 于波的脸上没什么笑意,眼角有些耷拉着,看起来有点委屈:“聊完了?” “嗯。”于寒舟点点头。 “结果是什么?”他问道。 于寒舟忽然想起刚见他的时候,便问他:“你那时为什么跟人分手?连车子都不要了?” 于波一怔,抿了抿唇,低下头去。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他的眼睛,他轻轻拨弄着,语气没什么情绪:“她耍我。” 于寒舟趴在车门上,一只手探进车窗里,也拨弄他额前的碎发,轻轻笑道:“我不耍你。” 于波陡然抬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目光闪亮地看着她:“你答应我了?” 于寒舟轻笑,她答应他什么了?抽手:“明早来接我?” 她又不是只有一辆车。让他来接她,显然就是答应他了。于波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没松开她的手,反而一个用力,将她拉得近了些。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住。 年轻男孩子吻得很强横,充满热情和占有欲,但是不讨人厌。于寒舟趁机咬了咬他,跟想象中一样柔软有弹性。 于波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微睁开眼,看着不远处立在黑暗中的牧容烨。 牧容烨有多失意,他就有多得意。收回视线,改为缠绵地吻。 “好了。”于寒舟推开他,“我要进去啦。” 于波这次恋恋不舍地松开,仰头看着她道:“回去要和我发短信。” “好。”于寒舟点点头,转身进了家。 看也没看仍没走的牧容烨。 进了家门,于寒舟道:“爸爸,我回来了。” 唐爸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杂志。闻言,抬起头,笑道:“诗诗回来了?”在于寒舟的淬不及防中,他漫不经心地问道:“诗诗和小牧在一起了?” 于寒舟脚下一个踉跄,震惊道:“爸爸,你说什么?” “还不承认?”唐爸放下杂志,笑着道:“刚才我都看见了,你和小牧在那边说话。” 于寒舟:“……” 她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果然能透过窗户看到她和牧容烨说话的地方。她嘴角扯了扯,莫名为自己捏了把汗。 “爸爸,您还看见别的了吗?”她试探着问。 唐爸皱起眉头:“你当爸爸是什么人?” 他又不是偷窥狂!女儿跟人谈恋爱,还要躲起来偷看! 他看到她和牧容烨说话后,就坐沙发上了,再也没有看一眼! 于寒舟莫名有点好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唐爸被她笑得奇怪,就问道:“笑什么呢?” 于寒舟走到他身边坐下,说道:“老唐啊,你看到的呢,只是表面。我没有跟牧容烨在一起,是他来纠缠我,但我已经跟小于总在一起了。” 唐爸听到“小于总”三个字,脸色就黑下来:“那小子有什么好?你非得跟他在一起?” 他就是讨厌那个小子。 “他哪儿不好啊?”于寒舟道,“爸爸,你不知道,他对我一见钟情呢,一见面就要送我车。” 把那天在体验店跟于波初遇的事说出来。 “败家子!”唐爸嫌恶地道,说完反应过来,“好啊,你和那小子不是因为我才认识的,你们早就认识了!” 亏他捶胸顿足了很久,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猪发现了家里的白菜。 于寒舟失言,也不懊恼,只道:“爸爸,你怎么就不喜欢他呢?” “他长得不帅!个子矮!到现在还在他爸爸手底下混饭吃!怎么能跟小牧比?”唐爸一脸嫌弃地道。 于寒舟有点生气了,拉下脸来:“小于总快一米八的个头!怎么就矮了?再说他哪里不帅?哪儿都长得好看,好不好?至于混饭吃,我现在也在爸爸手底下混饭吃呢,怎么了?爸爸瞧不起混饭吃的人?” 说着,她眯起眼睛:“爸爸,我有一个不再混饭吃,马上当上老总的办法。” 掐死他,她就是下一个老总! 唐爸:“……” “诗诗啊,”唐爸沉声道,刚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就见女儿捂住耳朵,“不听不听我不听”,起身往楼上跑去了。 唐爸准备好的话,一句都没说出来,噎得不行。 牧容烨终于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找到和她心平气和谈一谈的机会,然而结果却是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为此苦闷不已。 他常常出神。不忙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透过玻璃看着外面耸立的建筑,怔怔出神。 “笃笃笃。”关以橙敲开了门,“牧总,我进来啦?” 牧容烨回过神,转过椅子,看向她道:“有什么事?” 关以橙抿了抿唇,在离办公桌两步远的地方站定了,双手交握在身前,对他鞠了一躬:“牧总,这段时间以来多谢您的照顾,但我……我想辞职了。” 牧容烨一怔:“你,你想辞职?” “是。”关以橙点点头,抬头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希冀。 然而牧容烨皱着眉头想了想,却点点头:“好,你去准备辞呈吧。” 他和她,曾经有过一段暧昧情愫,只是没有来得及转到明面上,就淡去了。他一直不知道要不要跟她说,毕竟他们根本没有挑明过。 明白自己的心意后,牧容烨再看关以橙,是有些尴尬的。他本来想着,把关以橙调出总裁办,安排到其他的岗位上,没想到她先一步提出了辞职。 这样也好,他心想,回头安排财务多给她一点薪资补偿。 “是……牧总。”关以橙见他表情平淡,甚至没有一丝不舍的样子,眼中那份不易察觉的希冀彻底暗了下去。 她还希冀什么呢?他果然是喜欢他的青梅。 但是离开之前,她到底是没忍住,两步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按在桌面上,鼓起勇气,看着他道:“牧容烨,你,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牧容烨被她问得一怔。 有吗?曾经是有过的。但他抿了抿唇,别开了视线,只淡淡道:“出去吧。” 关以橙盯了他很久,没从他脸上盯出异样的神情,终于苦笑一声,说道:“牧总再见。” 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她以为自己会很难过,然而很奇异的,心头却有一丝轻松。就好像,原本不应该属于她的东西,终于不属于她了。 她再也不必患得患失了。 想清楚后,她深吸一口气,回到工位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离开的时候,平时经常照顾她的一位男同事来送她:“我帮你拿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路上!它在拼命往这里赶!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宋、赵小琦、篅、棉花、阑风伏雨秋纷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4、五百万9 () 于波常常接送于寒舟上班下班。 热恋期的男孩子, 热情得很,只要没出差、加班, 都会积极主动地接送于寒舟。 而且,每次开的车都不重样,就像开屏的雄孔雀,炫耀自己的羽毛。 唐爸见了, 总要撇嘴:“败家子!” “好的,我知道了爸爸, 我以后都不会再买车了。”于寒舟说道。 唐爸一听, 顿时急了:“诗诗啊,爸爸没说你, 你买你的。爸爸是说他,买那么多车, 有什么用?老于家就是不会教孩子……” 于寒舟觉得有意思,她玩味地看着他:“那如果他每次都开同一辆车来, 是不是显得寒酸?” “那当然!”唐爸立刻道。 反正就是怎么都不对。他热情,唐爸觉得他不怀好意, 急不可待要拱他家的白菜。他不热情, 唐爸又觉得他怠慢自己家的白菜。 于寒舟对这种老父亲的焦虑, 很没有办法, 便不管他了。 她工作很忙, 谈恋爱都是挤时间出来,还要烦恼这些小事的话,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个周六, 于寒舟又被于波接走约会了,唐爸一个人在家,心里不是滋味儿,给于总打电话道:“你们公司没事做吗?看你儿子闲的!不务正业!天天黏黏糊糊!年纪轻轻的做点什么不好,非得谈恋爱?” 电话那头,于总颇觉得冤枉。叫他摸着良心说,他儿子够勤勉了,兢兢业业上班、出差,加班跟吃饭喝水一样,还要怎么样? 孩子长大了,不就是要谈恋爱吗?谈恋爱有什么罪过? 但他也知道,唐爸就是家里的白菜被拱了,心里不舒服。想到这里,于总就有些得意,他家的不是白菜,是猪! “哎,我每天都打他骂他,可是没有用啊!”于总叹气道,“谁让唐总的女儿那么优秀?我儿子追不到她,做什么都没心思!” 于总对于寒舟的印象很不错,是个很沉稳有事业心的小姑娘,能力好,长得也漂亮,就算他给儿子挑,也挑不出更好的了。现在儿子自己找到这么好的女朋友,他当然要推一把。 明里暗里把唐爸一顿哄,然后说道:“唐总今天有时间吗,一起出来打个球?我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跟唐总谈。” 唐爸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就说道:“好,去哪里?” 两人约了打高尔夫。 “我们公司想开拓一个新的业务方向,想跟唐总取取经。”于总说道。 两家公司从前没什么合作,但是于总说的这个,不仅是取经,而且是可以促成两家合作的,还是一个赚钱的项目。 唐爸不会跟钱过不去,哪怕他看于总不顺眼,但还是认真考虑了。 “好,那就先这样,你派人到我们公司驻场,回头我叫诗诗安排下去。”唐爸说道,见缝插针地炫女儿,“诗诗现在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公司上上下下谁不服她?” 于总便笑道:“真该叫我家小波好好跟她学学。我以为我家小波就够优秀了,没想到跟诗诗一比,差远了。” 唐爸哼了一声,打出一球。 回到家,唐爸把这件事跟于寒舟说了,于寒舟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到一周,于氏集团的人就来了,坐进于寒舟给安排的办公位上。 唐爸是过了半个月才发现,于氏集团派来的人里,领头的居然是于波! 当即大怒! “老于,你卑鄙!”他给于总打电话,“你早说是你儿子来,我绝不会答应你!” 于总惊讶道:“这是为什么?唐总对我儿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工作很认真的。” 唐爸心说,是很认真!认真拱他家白菜! 他气冲冲地挂了电话,立刻安排于寒舟出差。反正不能叫他们天天在一起,不然等他们情浓之后,就要结婚了,女儿就要搬出去住了,他去哪里天天看女儿? 于寒舟好气又无奈,回到家一边收拾行李箱,一边说道:“说得好像这样我就能天天在家,你就能看到我似的。” 她都被他赶去出差了,他去哪里看她? 唐爸悚然一惊,又骂起来:“卑鄙老于!害我赶女儿出门!” 他心酸的不行,看着自家水灵灵的大白菜,一点也不想她被人拱。 于寒舟便道:“老唐啊,你有点信心好吗?只有没信心的种菜人,才怕看不好自己家的白菜,被猪拱了。你怎么不想想,你设下陷阱,把猪放倒,拖进咱们家来呢?” 唐爸鄙夷道:“我要猪干嘛?不稀罕!”他就稀罕他家水灵灵的白菜。 于寒舟实在没办法了,收拾了行李箱,出差了。 作为学习小组的领头人,于波不能出差,跟她依依不舍地道别。 于寒舟咬了咬他肉肉的唇瓣,说道:“等我回来。” 上了飞机。 不久后,身边坐了一人。身形高大健硕,五官深邃英俊,对她微微点头:“出差?” 于寒舟没想到会在飞机上遇见牧容烨,还买了挨着的票。 明明说过以后都不再见面的。 “是。”她点点头,便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牧容烨却又道:“是因为xx的项目吗?” 于寒舟立刻扭过头来,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这个项目本来是我们公司的。”牧容烨说道,“我这里有详细的资料,你把邮箱给我,我发给你。” 于寒舟的心情顿时跟吃了那什么一样。 她脸上的表情有点恶心:“你想干什么?” 他的项目,他不要了,让给她,还给她资料? 真是牧容烨式的宠爱!只可惜,她不是他的女朋友。 于寒舟现在也明白过来了,他跟她同一趟航班,只怕也不是巧合。由此,心里更腻味了:“我以为上次的话说得很清楚了。” 牧容烨见她一点就通,心里有点高兴,低沉的声音说道:“是,你说过了,可是我不接受。” 她上次说过那样的话后,他心里极受震动,久久不消。他不论在哪里,只要闲下来,就会想起她。 只要想起她,就仿佛有一根绳子拴住自己的心,将他往她的方向扯。 他喜欢她。从前不明白的时候就算了,现在明白过来,他没办法不去追求她。 “我对你的喜欢,不比任何人少。”他深情地看着她,眼底闪着柔情和希冀,“诗诗,你从前喜欢我的,你现在喜欢别人,只是和我赌气,我知道的。我不强迫你,我等你气消。” 于寒舟:“……” 如果不是飞机起飞了,她一定起身就走。 “诗诗?你叫我诗诗?”她冷笑一声,别开头,看向窗外,“爱你的诗诗,死了。” 这里没有爱过他的那个女孩。 她爱他的时候,他因为“一时好奇”“新鲜感”注视着别的女孩,对她说出那样过分的话,丝毫不在意多年情分。 她后来的行差就错……是因为想不开。这天地如此广阔,有哪个人值得她将自己逼成那样? 牧容烨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生人勿进,他抿了抿唇,眼底划过黯然,没有再开口。 但他不会放弃的。 于寒舟出差回来后,没有对唐爸说这个项目的来由。合同既然已经签订,不论它是怎么来的,他们认真履行合同就是。 不同于当初拒绝于波的冒然相赠,于寒舟没有拒绝牧容烨的“宠爱”。 有本事他将整个牧氏都“宠爱”给她。 这次回来后,她光明正大地带着于波到家里吃饭,向唐爸说道:“爸爸,这是我男朋友。” 唐爸很不想承认,但是女儿如此坚定,他不想认也得认了,笑着说道:“是小波啊?我和你爸爸还是朋友呢。来,来,别客气,里边坐。” 于波是个聪明的男孩,他装作不知道唐爸的不喜,常常拎了于总珍藏的茶叶、好酒等送给唐爸,在家里时既勤快又自然。时间久了,唐爸也觉得这个小伙子傻是傻了点,可他是个好孩子,慢慢也把他当自己人看了。 牧容烨不停示好,送花,送车,送合同,还来唐家探望,想重新拉近跟唐家的关系,像小时候一样融入进来。 唐爸一开始觉得他很不错,又高又帅还是个大总裁,难得的是对自己女儿一片痴心,为此还嫌弃过于波。但是随着牧容烨来得次数多了,唐爸渐渐觉得,牧容烨也没那么好。 他不会勤快又自然地叫他叔叔,给他挂衣服,拿拖鞋,泡茶。他总是在沙发上坐得笔挺,英俊的脸上挂着一丝不苟的笑容,看起来完美无暇。然而,让人没办法亲近。 唐爸看着穿着一身休闲装,踩着跟女儿同款情侣拖鞋的于波,他和女儿陷在沙发里,舒舒服服地坐着。一会儿女儿给他捏捏腿,一会儿他给女儿捏捏肩,两个人看起来自然又亲密,笑起来的弧度都那么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有了夫妻相。 再看牧容烨,他一声叹息,放下茶杯道:“小牧,你以后不要来了。” 他从前不明白,为什么牧容烨更优秀,但女儿选择了于波。但现在,他明白了。 牧容烨怔怔地看着唐爸,不明白为什么唐爸忽然叫他走?明明上一刻,他还很和蔼地跟他说话? 他很努力地想要融入进来,他甚至忍着于波在面前跟她亲近,他忍得那么难,但是为了不让她反感,为了不让唐爸对他印象不好,他都忍了。 “小牧,你是个好孩子。”唐爸看着他这样,也很不忍,叹了口气道:“以后工作上的事,都去公司谈吧。其他时候,不要来了。” 牧容烨来唐家,五次里面有三次是打着谈工作的名义,另外两次是得了好东西孝敬唐爸。 他明白了唐爸的意思,即便心痛得快要裂开,面上也微微发白,但还是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叔叔再见。” 他看向于寒舟,她没有看他,伏在沙发背上,举高手机,正笑着挣扎:“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拍!” 于波明明可以一手抢过来,但却伸高了手,一次次从手机上擦过:“你就是拍了!让我看看!” 牧容烨吸了口气,转头走了出去。 来到明亮的光线下,他没忍住,回过了头。唐爸坐在沙发上喝茶,看杂志。于寒舟和于波在另外一张沙发上,闹成一团。 他从没有那么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他转过头,站在明亮温暖的阳光下,忽然觉得冷。 于寒舟在二十八岁那年结了婚。 新郎是于波。 她是被催婚的。原本她觉得,谈恋爱就挺好,为什么非要结婚呢?但唐爸想抱外孙了,天天叨叨她,于寒舟受不了了,只好结婚了。 结婚后当然要搬出去。只不过,等她生了孩子,又搬回了唐家。 唐爸天天跑去看外孙女,不论刮风下雨,不论加班多晚,都要去看一眼外孙女再回家。他不说辛苦,只在看到外孙女后露出一张满足的笑脸,让于寒舟还能说什么?为了不让老父亲天天跑来跑去,她跟于波商量了下,搬回唐家住。 只不过,周末小两口自己回家,或者去于家看望于总夫妇。 对两人搬回唐家的事,于总夫妇都没话说,谁让他们没有唐总会演呢?再说,夫妻两个感情很好,没有儿子儿媳和小孩子缠着,不知道多高兴。 三十岁那年,于寒舟进了董事会。这几年中,公司的发展越来越好,原剧情中的那些坎坷都避过了。唐爸没有早早白了头发,没有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他追求着自己的梦想,每天宠宠外孙女,偶尔上上班,整个人看起来甚至年轻了很多。 于寒舟和小于总的感情也不错,两人还商量要不要再生个孩子。但于寒舟工作挺忙的,想了想还是算了,把精力和关爱放在大宝身上。 于寒舟后来又见过牧容烨,在同一座城市,两人又都是高层,想不见面挺难的。但她见了他,只是点点头,最多叫一声“牧总”,后来牧容烨见了她,也只点点头,叫一声“唐总”。 他们再也没有说过别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胖胖的二更君献上~客官们尽情食用! 55、嫡姐1 () 铜镜中映出一张少女鲜妍的面庞。 正值十五六岁的年纪, 最是朝气蓬勃的时候,皮肤白净无瑕得好似上等瓷器。一头乌鸦的长发, 柔顺而浓密,如云似瀑,垂落在背后,漂亮叫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然而少女生着一双狭长的凤眼, 使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凌厉,叫人不敢轻易造次。 “小姐真好看。”丫鬟为她梳好最后一缕发丝, 将梳子收起来, 满眼惊叹道。 于寒舟站起身来,又往镜中看了一眼。只见镜中人穿着一件大红色绣牡丹花的裙子, 头上戴着红翡金凤步摇,凤眼凌厉, 看起来极为鲜艳张扬。 望着镜中身影,她抿了抿唇角, 而镜中少女的脸上亦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走吧,我们去见客人。”她说道, 打头走了出去。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她的父亲因为编写了一本农桑书籍, 解决了虫患问题, 被朝廷封赏、升官。家中亲戚朋友都来道贺, 包括与她庶妹订了亲的赵家。 而她, 因为喜爱赵家公子,便做了一番手脚,使得赵家公子晚上进了她的房间。待到次日, 所有人都发现了这桩丑事,她的庶妹和赵家公子不得不退了亲,改为她嫁给赵家公子。 赵家公子原本想要结亲的人是她的庶妹,对她并不满意,但她痴心于他,百般讨好,成亲后倒也有过几个月的甜蜜生活。 然而赵家公子心仪的人到底不是她,始终意难平,很快纳了几个侍妾,淡了与她的夫妻情意。 她不满意,心生怨恨,与几个侍妾闹个不休。其中一个侍妾有了身孕,硬是被她把孩子闹没了,她由此被赵家公子狠狠斥责一顿。 因着她进家门并不那么体面,赵家夫人并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事事向着自己的儿子,对她冷言冷语。她心中不甘,只想生个儿子站稳脚跟,却总也怀不了身孕。吃了无数的偏方,终于有孕了,却又因为跟侍妾不睦而闹没了,由此跟赵家公子最后一点情分也没了。 她在赵家后宅中孤独度日,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心中郁郁,渐渐精神不佳,成了疯婆娘。 她走向生命中最灰暗的日子时,她的庶妹却嫁了如意郎君,吴王世子。吴王世子生得俊美,脾气暴躁,对待女子毫无修养,唯独对她的庶妹温柔有加,如珠如宝,宠爱呵护。终他一生,只有她的庶妹一个枕边人。 她的庶妹,上无婆婆压制,下无恶奴捣乱,儿女双,一生幸福。 她的庶妹是这个故事的女主。而她,则是恶毒女配。 “小姐,仔细脚下。”经过回廊时,身边的丫鬟贴心提醒。 于寒舟轻轻点头:“嗯。” 余光往外瞥了一眼,隐隐能看到几个年轻公子聚在一起说话。其中,温文尔雅,仪态极佳的那人就是赵家公子,赵义衡。原剧情中,她故作脚下崴了,惹得他看过来,同他眉眼相授。 然而现在,于寒舟步下生风,很快走过了回廊,将他们的身影远远抛在后面。 进了花厅,就见于府的老太太带着几房的夫人们,招呼众多女宾。 其中没有于寒舟的母亲。因为她的母亲早就亡故了,她甚至都不记得母亲的样子。 “给老夫人请安。”进了花厅,于寒舟先给于老太太请了安,然后依次给众夫人们见礼。 她本就生得美,这一身打扮更是明艳照人,一时间众夫人们都呆了下。 “大小姐这模样实在生得好。”一位夫人惊叹道。 于老太太便笑道:“哪里?不过平平罢了。” 因着于寒舟给她长了面子,她眼里带着和蔼,对于寒舟招手道:“晚舟过来。” 她现在的名字叫于晚舟。同她本来的名字,倒有大半是一样的。 “是。”于寒舟脚步轻移,走了过去。 于老太太抓着她的手,笑着说道:“晚舟还是这样打扮有精神,看着就叫人心情好。” 上了年纪的妇人,就喜欢小姑娘穿得鲜亮活泼。 唯独其中一位妇人,撇了撇嘴,用茶杯遮住嘴边的不喜。 这妇人正是赵家夫人,她最不喜这样打扮艳丽的女子,总觉得不安分,妖娆,勾爷们儿的心。 于寒舟瞧见了,勾了勾唇。她就是故意的,她才不会像原剧情中那样,穿戴得素净寡淡,去讨她欢心。她凭什么? “我这孙女,平日里不在家,常在她外祖家住。”于老太太说着,就问于寒舟道:“你外祖母,陶家老夫人可还好?” 因着于寒舟的母亲去世得早,陶家唯恐她在于家受委屈,便常常接她过去住。这就导致了她和于家人渐渐生疏,和陶家的关系愈发亲密。待到后来,则是长住陶家的。 本来这些话,于寒舟前几日归家时,已经寒暄过了的。于老太太此刻提起来,便是要向众人说明,即便陶氏死了,但于家和陶家的姻亲还在。 陶家乃本地大族,祖上出了不少大官,眼下还有两个在朝中当差,受天子重用。于家就不一样了,于家虽然也算是大族,但不论底蕴还是其他,都要逊色许多。 果然,于老太太这话一出口,众人的神情便更热情几分。 于寒舟便答起来:“外祖母一切都好,也问祖母安的,来时还嘱咐我一定好好孝敬您……” 妇人们聚在一起寒暄,无非也就是这些话儿。 不一会儿,有人问起来:“大小姐可许了人家?” “倒没有的。”于老太太叹气道,“这孩子自小没了母亲,我和陶家老夫人都怜惜她不易,想再看看,给她说门好亲。” 这些话于寒舟听不得,一屋子的小姑娘们也听不得,纷纷低头掩面,退了出去。 “咱们哪里坐一坐?”一个小姑娘问道。 于晚晴便道:“我们家花园很好看,不如我们去花园走走吧?”说完,才自觉失言,脸色微白,朝于寒舟看过来,“姐姐,我们带客人去花园走走吧?” 声音带着无比的尊重,很诚恳地请示她的意见。 于晚晴便是她的庶妹。在于寒舟长住外祖家时,于晚晴作为于父唯一在身边的女儿,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乖巧柔顺,对父亲孺慕有加的女儿形象,得到于父的喜爱。 但于晚晴怕于寒舟。每次于寒舟回来,她总是格外小心翼翼,处处恭敬退让,把于寒舟衬得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看原剧情时,只觉得女主实在很懂事,很守本分,从不招惹别人,永远恭敬得过分,受欺负了也不生非。但是代入到女配的视角,却委实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好啊。”于寒舟说道,“我记得这时的菊花开得很好,我们去看看吧?” 众多小姐们没察觉出异样,只以为于晚晴胆子小,才这样惧怕嫡姐。又一瞧于寒舟的打扮,凤眼凌厉,也着实不是好相处的人,都表示理解。 众人便结伴去了花园赏花。 于寒舟不说话,只跟着众人行走,看她们交际。 也有人主动跟于寒舟搭茬:“你生得好高,是因为你母亲生得高吗?” 于寒舟的确比普通的小姑娘高一些。其他的小姑娘身高在155~160左右,她却有168~170的样子。走在人群中,细腰长腿的,很是醒目。 “是。”于寒舟没有觉得被冒犯,直接说道:“我外祖那边都长得高,我约莫是像我母亲多一些。” 她的庶妹,于晚晴就是普通小姑娘的个头。 “真好看。”跟她说话的小姑娘一脸羡慕地看着她。 于寒舟便笑了笑:“你也很好看。” 她不笑时显得凌厉,笑起来时那凌厉的气质就弱了几分,显得明艳动人。 小姑娘呆呆地看着她,嘴巴张了张,说道:“你,你最好看。” 这次庆祝宴,没有了恶毒女配的做手脚,进行得很是顺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于寒舟在家里住了半个月左右,就打算辞行了。 她平日里就在陶家住着,便是亲事也默认了陶家为她张罗,于家这边都习惯了,也没怎么留她,只于老太太拉着她说了会儿话,叫她记得和弟弟妹妹们告别。 弟弟妹妹,便是于晚晴姐弟,都是于父的姨娘所出。 于寒舟不差这点工夫,总归她也是于家的小姐,这点面子情还是要做的。何况,如果她不做,未免要让人说陶家不会教孩子。她即便不在意于家,也要在意陶家的。 于晚晴见她到来,很有些小心翼翼:“姐姐,你不再住几日啦?我们都很想你。” 庶弟去读书了,并没有见着,于寒舟便道:“我外祖母离不得我,我要回去了,你好好孝敬祖母,待我下次回来再见。” 说完,没再寒暄,径直走了。 她同这个庶妹没有丝毫感情。往常回来,还在她手底下吃过憋屈。如今不过是觉着,以后恐怕见不着什么面了,就当是最后一面吧。 她没打算再回于家。既然外祖家把她当成宝贝儿,她就好好做陶家的宝贝儿。 到陶家要大半日的路程。于寒舟在马车里放了两本书,慢慢翻着书,偶尔吃口茶,聊以打发时间。 忽然,马车一顿,于寒舟整个身子一歪,撞在了车厢壁上。 “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下人的回答:“小姐,车轴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篇开启啦~希望小可爱们也喜欢,=3= 56、嫡姐2 () 马车坏了, 自然不能再坐里面。于寒舟被丫鬟们搀扶着,下了车。 她原本不想叫人扶着。然而这时代的千金小姐们极在意仪态, 于寒舟如果撩起繁复漂亮的裙摆,纵身跃下马车,只怕要被人认为是鬼上身了。 因此,就由丫鬟们拾裙摆的拾裙摆, 搀胳膊的搀胳膊,美美地下了车。 车夫会修车, 捣鼓着修车去了, 于寒舟被丫鬟们簇拥着,在路边的树下坐了。好在今日云多, 日头并不烈,她坐在树下, 也不显得难耐。 “小姐喝水吗?”丫鬟从车里拿出茶盘,精细地照顾于寒舟。 这是陶家教出来放在她身边的丫鬟, 体贴又忠心,极会照顾人。于寒舟此时当真有些渴了, 便饮了半杯。 两个丫鬟跪坐在她身后, 轻轻为她打扇, 等着马车修好。 “哒哒哒!”路的尽头, 马蹄声隐隐传来, 伴随着的是男子的喝声:“驾!” 两个丫鬟连忙往前挪了挪,挡在于寒舟的身前,唯恐她待会儿被路边的灰尘溅到。 马蹄声愈发近了, 渐渐能看清是两匹马,前后而行。 打头的是一名身着玄色衣袍的少年,剑眉星目,生得很是俊美,然而眉眼间笼着腾腾煞气,又显得很不好惹。后面那个,看起来同样年岁,然而容貌和打扮都很平庸,像是少年的仆从。 两个丫鬟不敢多看,低眉垂眼地跪在于寒舟的身前,为她挡着灰尘。然而那马儿来到近前,却渐渐地止住了。 “喂,借点水喝!”打头的玄衣少年两手扯着缰绳,身躯坐得笔直,下巴高高抬起,朝于寒舟的方向点了点。 这般傲慢,哪里是借水的态度?两个丫鬟不吭声,低眉垂眼地跪坐原地,犹如未听清。 她们小姐是陶家的表小姐,这少年看着如此凶,也不知道什么来头?配跟她们小姐说话吗? 玄衣少年等了片刻,不见那对主仆说话,不禁面露怒容。他尚未开口,身后的马背上传来怒喝声:“我家公子跟你们说话呢!聋了?” “说谁呢?”一个丫鬟顿时怒了,扬头看过去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好生无礼,竟敢唐突我家小姐!” 玄衣少年面露轻视,而他身后的仆从也鄙夷地道:“你们家小姐?给我家公子提鞋也不配!若非我家公子……你们有这等荣幸向我家公子献茶?” 两个丫鬟都气笑了,正要说什么,于寒舟抬手制止了她们。看着马背上的玄衣少年,微微挑眉。 如此傲慢无礼,而且生得这般容貌,她不由得怀疑,这少年是故事的男主,吴王世子。 她打量了下,发现少年风尘仆仆,不知道赶了多少路的样子,袍角还刮破了几处,心中愈发觉得,他就是男主。 根据剧情中的时间线,吴王世子来到西州的时间,就是近期。 朝中送往边关的军饷在吴王的封地内被劫,怎么也找不到,皇上大怒,朝中许多人暗指吴王有反意,于是吴王世子便负责追查此事。 看他现在的样子,应当是跟人交过手了,并且跟侍卫们失散了,只带着一个仆从逃了出来。 于寒舟想到剧情中,吴王世子跟女主的头一回见面,便是受伤极重地从墙头掉下来,被女主救了。那时他身边没有仆从,想必这仆从已经挂了。 “看什么看!”李允见那树下少女盯着他看个不停,顿时面露凶色,含着浓浓的厌恶。 他最讨厌这些女子盯着他看个不停。 “给他们水。”于寒舟收回视线,淡淡地道:“怪可怜的。” 李允听着头半句,并没有什么感觉,他这样的身份,他这样的容貌,到哪里都有的是人敬着他、供着他。然而听到后半句,不由得懵了。 随即,大怒:“你说什么?!” 而这时,丫鬟已经捧着茶壶走过去了,闻言便道:“你要不要喝?不喝我带回去了!” 李允气得脸上通红,看着坐在树下的女子,姿态悠然而惬意,那一脸淡然的表情,好像他不过是个乞儿,她在施舍他! 他一把抓过茶壶,想要摔了,然而口中实在渴得紧,他抓着壶柄,脸色几番变幻,最终仰头将壶中茶水一饮而尽。 喝完,他并未将茶壶递还,而是随手摔在草地上。只不过,草地过于柔软,茶壶并没有碎裂。但李允仍是傲慢地冷哼一声,说道:“给她们银子!” 他从不要别人施舍!天底下有资格施舍他的人还没出生! 身后的仆从便从包袱里拿出一锭银子,用跟他主人一样傲慢的神色将银子丢在草地上。 于寒舟的仆从们都气得不行,两个丫鬟甚至浑身发抖,但于寒舟面色淡淡,站起来道:“马车修好没有?” 车夫已经从马车底下爬出来了,说道:“修好了,小姐请上车。” 于寒舟目不斜视地从少年前方走过。 看也没看地上那锭银子。 她的丫鬟们也没有看。她们小姐是陶家的表小姐,喝的一壶茶就不止一两银子了,稀罕他那点银子? 她们同于寒舟一样,看也不看落在草地上的银子,就连被摔在地上的茶壶也没有捡,做足了施舍的姿态,气得李允脸色涨红:“你站住!” 于寒舟头也不回。 “本——叫你站住!”李允策动马儿,来到于寒舟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赏你的银子,你为何不要?” 这时,他的仆从下了马,从地上捡起那锭银子,朝着两个丫鬟递过去:“我们公子赏的,没有人能拒绝!” 两个丫鬟气得脸色通红,李允看在眼里,得意地挑起眉头,看向于寒舟。 然而于寒舟看也没看他一眼,只看了一眼那锭银子,淡淡道:“那便收了吧。”绕过马儿,提起裙子,上了马车。 两个丫鬟气呼呼地收了银子,狠狠瞪了那仆从一眼,紧随着上了马车。 仆从愣了,李允也愣了。 就这么收了?难道不该是誓死不收吗?怎么就收了?他的火气还没发出来呢! “公子,我们,我们赶路吧?”仆从看着李允青乍青乍红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咱们还有正事呢。” 李允紧紧抿着唇,神色几番变幻,最终夹了夹马腹,一扯缰绳:“驾!” 两匹马儿飞快离开了。丝毫没影响于寒舟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回了陶家。 “外祖母。”于寒舟先给陶老夫人请安,“我回来了。” 陶老夫人满眼含笑,冲她伸手:“舟舟回来了啊?累不累?渴了吗?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温暖的手握着她的,又摸了摸她的脸,“倒是没瘦,舟舟是个好孩子。” 老人家真心实意地疼爱她,于寒舟不禁笑起来:“我怎敢瘦?我最听外祖母话的,每天好好吃饭,没心情也要吃一碗饭。” 祖孙两个说了会儿话,于寒舟便去休息了。她坐了一天的马车,实在颠簸得乏。 她住的院子离陶老夫人很近,走几步便到了。进了屋,只见四处干净明亮,纤尘不染,她的东西还跟走之前一样的放置,不禁心中一定。 这是她的家。 下人们早已备好了洗澡水,她沐浴更衣后,便躺床上睡了。 她梦到了原剧情。 她心中痴爱赵家公子,埋怨陶家不肯为她说这门亲,让庶妹得了去,为此对陶家生出怨怼来。后来她借着回家的机会,自己使手段得到了赵家公子,如愿嫁入了赵家。然而于家面上不好看,陶家更是蒙羞,因为这样的女孩儿是他们家教养出来的,陶老夫人为此大病一场。 嫁进赵家后,她再也没有跟陶家联系,大舅舅很生她的气,不肯再管她,二舅舅差人给她送过银子,她收下了,却连句道歉的话也没说,渐渐二舅舅也寒了心,不管她了。众人都瞒着陶老夫人,只说她很好,但陶老夫人还是猜到真相,喃喃道对不起过世的女儿,没教好外孙女,很难过地去了。 醒来后,于寒舟倚靠在床头,垂眼叹气。 那赵家公子有什么好?装得一副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模样,然而背地里十分冷漠无情,不论妻妾吵闹成什么样,从来都是高兴了就管一管,不高兴了任由她们死活。 真正的君子,怜悯众生,不论身份地位贵贱,都把他们视为一般。而赵义衡,就是个伪君子。 而她便因为一个伪君子,同宠爱她十几年的陶家决裂,伤透了亲人的心,到死都没有后悔,实在是猪油蒙了心,左性得厉害。 稍稍平复了下心情,于寒舟便起来了。给大舅母、二舅母见了礼,又给几个表弟分了小礼物。几个表弟都很高兴,拉着她说着这几日家里发生的趣事,还留了好吃的给她。 陶家稀罕女孩儿,上一辈只有于寒舟的母亲一个女孩儿,这一辈是一个也没有,因此她这个表小姐就很招稀罕,家里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宠爱她。 这一天,于寒舟跟着陶老太太去参加宴会。花厅里,有位妇人抓着于寒舟的手,格外热情。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57、嫡姐3 () 因着她这份与众不同的热情, 于寒舟心下猜到几分。她面上未露出异样,等到回家的路上, 便对陶老太太道:“外祖母,王家太太待我好热情。” 陶老太太听罢,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舟舟可喜欢王家太太?” 于寒舟一听,心中知道差不多就是她猜的那样了, 托着腮,懒洋洋道:“还好吧。” 陶老太太不提防她竟是这般反应, 愣了一下问道:“舟舟为何这样说?” 于寒舟便道:“并不很熟悉, 不过是言语间待我热情了几分,就值得我很喜欢么?” 陶老太太愣住, 随即眼底涌现几分欣慰,摸了摸她的脑袋, 说道:“我们舟舟很是聪明。不错,什么时候也不该因为别人对你说几句好听话, 就轻易认定那人是好人,进而喜欢她。” 于寒舟笑弯眼睛:“都是外祖母教得好。” 陶老太太被她拍了马屁, 好不高兴, 轻轻捏她小脸:“这小嘴儿甜的。” 于寒舟没有问她, 是不是要给她和王家定亲。依着陶老太太的性子, 倘若她不喜欢王家, 提起王家太太时不会口吻柔和,又眼含笑意。因此,假若家中打听过王家公子, 没有特别大的缺点,就会这么定下了。 于寒舟并不知道王家公子的情况,但她的三表哥是个交际极广的人。 她向一个身量相差无几的表弟借了身行头,裹了胸,堵了耳洞,拿了眉笔将眉毛描黑,又稍稍在脸型和肤色上做了修饰,对着镜子照了照,随即满意地走出了门。 陶直听到敲门声,还当是谁,直接道:“进来。” 他正翻找画卷,才输给朋友一幅画,正要挑出来送人。 只见来人站在书桌前不说话,只投下一抹剪影,眉头皱了皱,抬起头来。这一看,不禁愕然住了。 少年穿着一身雪青色长衫,站在他的书桌前。身形挺拔,站得笔直。一双凤眼狭长,分明含着笑,然而竟显出几分凌厉之感,整个人如出鞘的宝剑,叫人无法因为他的年少便轻瞧了。 然而白皙的皮肤,衣衫上面绣着的兰草花样,又显出几分秀美,将他的气势软化几分,使得他就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郎。 倘若不是陶直日日同她相处,也认不出来,这竟然是他唯一的表妹! 一个女子! “舟舟!”他惊叹道,“你,你怎么做了这样的打扮?” 于寒舟微微一笑,后退半步,冲他一抱拳:“兄长好,我乃旁支子弟陶备,来家中做客,请表兄多多关照。” 陶直一下子愣住了。 他眉头皱起来,放下手里翻找了一半的画卷,绕过书桌走到她身边,将她打量两遍,才一个脑瓜崩敲过去:“胡闹什么?吓我一跳!” 她刚才一本正经的样子,他真是被唬住了,以为有什么旁支的子弟来家里做客。 然而他又奇怪:“你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像不像?”于寒舟这才弯起眼睛一笑,在他面前转了个圈,“表哥,我觉得我这样出门,鲜少有人看得出来我的身份。” 陶直打量她两眼,说道:“你想出门,我带你去就是了,你打扮成这样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去探那王家公子的底。 她若是本来样子跟陶直去,打探得出来才怪。 “表哥一向聪明,不妨猜一猜?”于寒舟绕过他,缓步行至书桌后,在椅子上坐了,两条长腿翘起来,搭在桌沿上,脚腕叠在一起,慵懒地摇着。两只手则交叉叠在腹部,漫不经心地朝陶直看过去。 不知情的人瞧见了,以为是哪家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 陶直惊得险些栽地上! “胡闹!”他好气又好笑,“什么样子?赶紧坐好!叫祖母知道了,捶死你!” 于寒舟把头一仰,这下声线都压低了:“捶我作甚?我乃堂堂男儿,便是教训我,也该是舅舅来。” 愈发像是不好管教的顽劣子弟了。 陶直头大极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听说王家有意同表小姐结亲,我倒要瞧瞧,他有没有这个资格?”于寒舟抬头朝他看过来,狭长凤眼中带着几分凉意,分明是一个要为姐妹出头的少年郎的神态。 陶直都错乱了! 他真真切切地知道这是他的表妹,但她的言行举止,包括她此刻的样貌打扮,都是一个十足十的少年模样,他狠狠晃了下脑袋,才道:“你费这么大劲,就是要看看那王家小子?” “不错!”于寒舟从椅子上跳下来,脚步轻快地来到他身边,胳膊一伸,勾住了他的脖子,狡黠地道:“我们去瞧瞧,那王家公子配不配得上表小姐?” 陶直:“……” “表哥!”于寒舟松开他,跺了跺脚,“好不好嘛!带我去嘛!” 陶直惊恐发现,他一见她撒娇,差点脱口说出:“你怎么娘们儿唧唧的?” 她就是个女子啊!这才是她真正的情态啊! 然而他也明白了,她扮男子是真的像。 陶直今年也不过十七岁,最是不讲规矩的时候,被她央着一缠,心里也痒痒,就道:“那好吧。不过,你可机灵点儿,别露了馅儿,不然我要挨一顿好打!” “必不牵连表哥。”于寒舟笑道。 本来,如果于寒舟问他借衣裳,先说出此事,他未必会应。但于寒舟直接一副少年模样出现在他跟前,一下子勾出了他的兴趣,就想跟表妹捣个乱。 似他们这个年纪的公子哥儿,平日里的娱乐活动无非是登山,游湖,赏花,骑马等等。还有些不能跟家里说,更不能带于寒舟去的地方,被陶直抹掉了。想了想,他决定邀请朋友们去听戏。 知味斋新请了个角儿,唱戏很好听,他一邀请,朋友们就应了。 他跟王家公子倒是不熟,但他朋友多,加上王家公子也知道一点,想着同陶家打好关系,一邀他就出来了。 王自念也是十七岁,身量比于寒舟高半个头罢,长得十分端正,看着就是个规矩的人。陶直跟她说,这位王家公子读书很有一套,早几年就把秀才考出来了,前途无量。 这也是为什么他长相不出彩,陶家却想把于寒舟许给他,因为他有前途,是炙手可热的良婿人选。 聚齐后,众人便说起话来,于寒舟趁机打量那位前途无量的王公子。 他是个规矩的人,一举一动都很规矩,跟人说话也守规矩,叫人一看只想说一句——端方君子。 于寒舟不动声色打量王家公子的时候,其他人也打量她:“这位兄台看着有些眼生,不知是哪家公子?” 陶直便解释道:“是我们家旁支的子弟,这几日来家中做客,我便把她带来了。” “小弟陶备。”于寒舟站起来,对众人拱手一礼。 众人便纷纷回礼。 能被陶直带出来的人,管他旁支不旁支,他们怎么也要给几分面子。 “不知是哪个字?” 于寒舟便答道:“守备的备。” 其实她原意是“贝”,宝贝的贝,取意陶家的宝贝。但这个字不合适男子用,她便取了守备的备。 又作“后备”的备。这是她为自己谋的一条后路,如果良人难寻,她便要弃了“于晚舟”的身份,变作“陶备”。 陶直见她被众人叫着说话,本来还有些提着心,然而见她应对自如,丝毫不显女气,直是不知高兴好,还是无奈好。 几句话说下来,于寒舟已经是一个不卑不亢的陶家旁支子弟了。 因着她容貌本来便好,气度又不卑不亢,接话时又不显庸俗无趣,众人对她的印象都不错。 恰时台子上已经唱起戏来,众人便开始听起来。 唱戏的是名女子,容貌姣好,身段有致,加上嗓音不错,听了几句,于寒舟便道:“可惜我年岁小。待我再长大两岁,必定要将她买回家去。” 众人听得都是愕然。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飞速赶来! 58、嫡姐4 () 陶直本来在吃果子, 闻言差点咬了舌头,不禁瞪她一眼:“胡说什么?” 于寒舟便惊讶地道:“怎么?不能说吗?”她看了看在座的众位公子, 而后垂下眼睛,摸了摸鼻尖,“我不知道你们平日里不说这个的。” 不说?才怪。他们都是年少轻狂的年纪,混在一起, 哪里会天天一本正经地讨论读书?少不得说些香艳的东西。 但她不同,她是个女子, 披了皮混进来的, 陶直哪里会叫她说这些话? 然而其他人不知道,都以为于寒舟同他们一样都是男子, 还笑陶直:“陶兄怎么忽然正经起来了?” “往日抱怨不能买戏子回家的人,不就是你吗?” 陶直黑着个脸, 不待说什么,就听于寒舟说道:“那就好!吓我一跳, 我以为你们平日里不说这个的。”她朝戏台上的女子点了点下巴,兴味盎然地道:“这女子声音实在动听, 只可惜我年岁小, 做不了主, 否则必然买回家去, 放在身边。” 愈发荒唐的话, 听得陶直脸色越来越黑,然而桌上气氛却因为这个热络起来了,只听其中一人道:“世间美人难得, 遇见了却得不到,实在一大憾事。” “陶备兄弟不必惋惜,你年岁尚小,待得日后有的是机会。” “我去岁在玉香楼见着一名女子,一点朱唇,实在是我平生见着最好看的,可惜家里规矩不许——”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陶直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面色十分难看。 众人惊讶看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莫非那女子你也看上了?但当时我们一起,我问你却没说。” 陶直脸色格外难看,并不看朋友们,只盯着于寒舟看。他不说话,但眼神实打实写着告诫。 告诫于寒舟像话一些,不要胡闹。 然而于寒舟同其他人一样惊讶地看着他:“兄长,你怎么了?为何忽然怒气冲冲?” 陶直咬着牙,在桌子底下踢她的脚,但于寒舟面色不变,反而朝众人笑道:“我兄长常常这样的,每当我贪色了一些,就要对我横眉竖目的。” 其他人便道:“陶兄,你这就不好了,你自己尚且贪色,怎么却管教陶备兄弟?” 于寒舟耸了耸肩,趁机收回伸出去的腿,往椅子上一靠,抱起手臂,懒洋洋道:“我从小就这样,兄长你也不是不知,拧也拧不过来的,何必呢?” 这时其他人又向着陶直说起话来了,毕竟他们一般年岁,于寒舟比他们都小些,对她教诲起来:“话也不能这样说,贪色过度,总是不好的……” 于寒舟听着他们教诲,挨个观察他们的神情,发现他们说的都是心里话,他们打心底觉得贪色是不好的,适度就可以了,在不影响身体健康,不影响读书,不影响正经事的情况下,贪色反而是美事、雅事。 唯独那位王公子,不曾加入话题,于寒舟便点了他的名字:“王兄为何不说话?” 陶直本来恼她胡作非为,不像话。然而听到这里,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时压下心中怒气,朝王自念看过去。 王自念一边饮茶,一边听戏,一边听他们说话,一心三用。闻言便道:“说什么?” 于寒舟哈哈一笑,说道:“王兄好生正直。莫非,王兄从来不贪色么?” 王自念皱了皱眉,说道:“学业未成,不敢分心。” 于寒舟便笑笑,佩服地道:“难怪王兄读书好,这般律己,自然比一般人高上一截。” 王自念被她赞了,便笑笑,神情柔和了两分:“哪里,哪里。” 那边,陶直见于寒舟笑了,以为她对王自念很满意,心情也好起来。作为兄长,帮了妹妹,他自然是高兴的。 他以为于寒舟到此就要打住了,没想到她跟诸多公子哥儿们聊得愈发火热:“我与你们却不一样,自打我十三岁那年得了长辈赏赐,知道了那般滋味,便立下志向,待我日后有成,便要纳诸多美妾在家中,日日温香软玉。” 其他人见她这般直白,也不觉得她轻浮,这大概要归功于她年岁小,且长得好,加上目光澄澈不见淫邪,都觉得她是性情中人,纷纷认可:“男子汉大丈夫,娇妻美妾在怀,自然是雅事一桩。” 唯独陶直,暗中踢于寒舟的脚,一下又一下,叫她住口。 他从来不知,自家表妹竟是这样的人,还什么“十三岁得了长辈赏赐”,简直胡说八道,那明明是他的事,被她照搬了! 陶直是十三岁那年被母亲在房里放了伺候的人,知晓了这回事,现在被于寒舟借用,他说不出臊多还是气多,踢她的时候甚至忘了她是女子,极用力踢她。 于寒舟占了他的便宜,便叫他踢了两脚解气,然后把腿收回来,放到他踢不到的地方,继续说道:“兄长们房中都放了人吗?可还有人不知这般滋味?” 她说话时,目光直直落在王自念的脸上。不必多说,她就是冲着王自念去的。 其他人听了,也纷纷好奇地看过去。 王自念太规矩了,太端方了,看起来就像是规矩守礼的人。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是冲动好奇的时候,他当真守得住吗? 只见他端茶的动作一顿,一时没有答话。 “怎么?王兄没有吗?”于寒舟好奇地问道。 王自念顿了顿,就重新将杯子拿起来,说道:“自然有的。” “原来王兄也有。”于寒舟笑道,好似只是随口问一句,说完就移开了视线,“我房里有三个,兄长们有几个?” 众人便攀比起来。 陶直这时无比后悔带她出来,瞧瞧她都说的什么话?简直荒唐! 他几次要拎她起来,叫她先回去,但她总是躲开了,陶直气得不行,一下子没收住力,一脚踹她椅子腿上。只听“咚”的一声,于寒舟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上。 “哥!”于寒舟摔了个四仰八叉,怒视向陶直。 其他人都吃了一惊:“陶兄,你何必如此?” 离得近的便要扶于寒舟起来。 陶直把他们都撇开,自己黑着脸去扶于寒舟。 他整个人都错乱了。气于寒舟胡说八道,身为女子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那些话,然而踹起她来却忘了她是女子了,直到她摔倒,才又记起她是女子,不让别人扶她。 “兄长太过分了!”于寒舟气呼呼地拂开他,自己撑地而起,顺手将椅子扶起来,将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了几分。 陶直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但还是道:“你从小就读书不好!现在又这样!还想不想出人头地?” “我读书没天分,不见得在其他方面没天分!”于寒舟见他找补,就也配合地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读书不行怎么了?” 其他人忙打圆场:“说得是。” “陶备兄弟能言善辩,又头脑机灵,想来日后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有真心的,有假意的,总归是让两兄弟不要再闹下去了。 于寒舟适时缓了脸色,看了看王自念,继续刚才的话题:“王兄还没说,你身边有几个?” 王自念因她是陶家子弟,而他和陶家又极有可能成姻亲,虽然不想答这种轻浮的话,却也答了:“两个。” 旁边,陶直愣了一下。 “王兄好生守得住。”于寒舟一脸佩服地道,“贪色会分心,王兄要读书,这般才是正好。” 王自念又被她夸了,虽然仍觉得她轻浮,却也面色缓和些许:“家人期望在身,总不好辜负。” “王兄好生孝顺。”于寒舟又夸赞道,然后说道:“等到王兄日后金榜题名,功名加身,小弟必定选几名貌美温柔的女子送上。” 不等王自念说什么,她连忙又道:“王兄不可推辞,辛苦多年,隐忍多年,总要一解遗憾,畅快片刻。” 这般体贴的话,是王自念在家人、朋友身上都没听过的,一时觉得这小兄弟虽然轻浮了些,却也不乏真诚可爱,因而笑得更缓和了:“不算辛苦。”顿了顿,“那就谢过陶备兄弟的好意了。” 因他接受了,其他人就道:“陶备兄弟只送他,不送我们吗?” 气氛和睦又热闹。陶直万万没想到,他的表妹竟然同男子打成一片,而且毫无破绽。 他看了王自念一眼,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等散了,带着于寒舟回家,才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今日的表现,实在古怪。 于寒舟便道:“我想试探一番,那王家公子是不是良人。” 陶直想着王自念的表现,眉头微皱,说道:“那王公子品行端方,为人正直,又前途无量,我以为是良人。” 于寒舟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我也以为如此。” 陶直的脸上微微的愕然。他以为,她听到他身边早早放了人,会不满意。 这也是他不想带她来,带她来后又数次制止她话题的原因。男子和女子,总是不一样的。他身为男子,同朋友们相处,自然无话不谈,互相之间的品行都很认可。 但他作为兄长,却委实不想叫她参与进来。她不需要知道男子的真正面目,只要她日后的丈夫尊重她,在她面前温柔体贴,就够了。 “你也不要在意他身边放人的事。”想了想,陶直还是多说了一句,“你也见过家里,都是这样的。” 陶家的男子,大多在十三四的时候,身边就放了人。身为男子,陶直从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好。但是身为兄长,他本能觉得妹妹委屈了。 “我知道的。”于寒舟答得很干脆,“王公子在他们当中,算很好的了。他有志向,不为诱惑所屈服,我想来,他虽然身边有两个人,但一定不会太宠爱她们,读书一定是他最要紧的事。” “待他日后读书有成,会纳几个侍妾在身边,但我并不担心,他是个守规矩的人,一定不会因为侍妾如何,就叫我没了面子。”于寒舟又说道,“他每个月在我房里歇几日,在人前尊重我,我就会过得不错。如果我膝下再有个儿子,就会过得更好。” 她畅想着日后的生活:“就算没有儿子,也没关系,我从他侍妾们生的孩子们中抱一个到身边就好了,总归我孝顺公婆,教养孩子们,打理家务,日子就会过得不错。” 她描述着日后的生活,余光觑见陶直的脸色非常难看,眼中动了动,随即做出惊讶的表情:“表哥,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陶直的脸色特别难看。 他不知道怎么,听了于寒舟的这番话,一颗心像被人用力攥住,令他呼吸都不畅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站王公子的姐妹,为你们点蜡。 59、嫡姐5 () 每个月在她房里歇几日?陶直一想到那情景, 就分外难受。 他想象中,妹妹会有个恩爱有加的丈夫, 两个人和和美美的,妹妹的日子会过得很舒服。 他从没想过,他的妹夫每个月只到她房里几日。 几日。他不愿想那情景。但他又清楚地知道,倘若她的丈夫纳了侍妾, 一个、两个、三个,到她房里的次数就会越来越少。到最后, 真就像她说的那样, 每个月只有几日。 他希望她嫁个良人,然而他又深知, 王自念不是良人,今天一起听戏的都不是良人, 甚至他自己都不是良人。 这世上,没有良人。 他心里紧得难受, 张口想要说什么,然而又发现, 无话可说。 “你, 当真觉得很好?”他有些艰涩地道。 于寒舟淡淡笑了笑, 说道:“不都这样?我说不好, 又有什么用?” 陶直沉默。 倘若她说愿意, 他大概还能哄哄自己,她自己是愿意的,他不必多做什么。但听她的话, 显然是不愿意的,只是没有办法。 陶直从来没有这样茫然无措过。他想要对自己的妹妹好一点,但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做。 “哥,我今天没露馅儿吧?”于寒舟没逼迫他,撞了撞他的胳膊,嘻嘻一笑。 陶直勉强笑了笑:“没有,舟舟很聪明。” “我叫陶备!”于寒舟提醒他道,“你别叫错了啊,露馅儿了就怪你!” 陶直微微点头:“好,陶备。” 两人回了家。 于寒舟一路上的心情都还好,但陶直心里闷闷的,快活不起来。回到家后,他想了想,还是找陶老太太说了这事:“祖母,我觉得表妹的亲事,还可以再看一看。” 陶老太太是知道他约王家公子去耍的,惊讶问道:“怎么了?可是那孩子有什么不好?” 陶直犹豫了下,说道:“倒也没有不好。只是,也算不得很好。” 他把王自念早早就放了身边人的事说了,又道:“这也就罢了。但我试探了他,他的意思是等到功成名就,便纳几房美妾在身边。” 他没说于寒舟的事,只说是自己的意思:“祖母,您知道的,人是会变的。他此时说着,功成名就之后再纳妾,但万一他不到那一日就放纵呢?他心里是有这个念头的,想来规矩和约定难以束缚住他,待到那一日,表妹……” 他说到后面,自觉有些乱了,便住了口。 他焦急的神态,落在了陶老太太的眼中,不禁沉吟起来:“要说,天底下不纳妾的男子,少之又少。本来我是打算着,倘若舟舟三十岁未有子嗣,便许他纳妾。但是听你这话,不无道理,他只怕受不了这拘束。” 一个人,如果想要干什么,旁人去约束他,他当时迫于情势应下了,却必定会在心中埋下不满。而这不满,终有一日会爆发出来。到那时,于寒舟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陶老太太叹气道:“寻了这么久,也没寻到个十十美的。我的舟舟,实在是……” 她想说,舟舟实在命苦。但天底下的女子,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她自己是,她的几个儿媳也是。往后,她的孙媳们也是。 便是她的女儿,于寒舟的母亲,当初陶老太太也是想找个完美的夫婿,结果那男人当时应得好好的,不过一年就纳了妾,生下一个庶女,仅比于寒舟小半岁。 她想给外孙女找个良人,然而挑来挑去,只没有合心意的。 “再看看吧。”她叹气道。 陶直得了想要的答复,心情却并没有轻松几分。王自念是他认识的人里面,比较规矩端方的了,再比他好的,他并不认得。 于寒舟借了表弟一身行头,还了他一套纸笔。事后,她叫丫鬟去成衣铺子里买了几身,兴致勃勃地穿上了,到陶直的面前显摆:“怎样?可还英俊?” 她每次换行头,都是套的,连妆都化好的。站在陶直面前,从来是一个俊美的少年模样。 陶直每次都结舌,说不出一个“不好”。 “你买这么多做什么?”陶直皱着眉头道,“跟王家的亲事已经算了,你不必再乔装打扮出去了。” 于寒舟便道:“哥哥,你要杀了陶备吗?” 陶直瞠目结舌:“你胡说什么?” 哪来的陶备?她自己捏造的名字,根本不存在的,何来“杀了”一说? “你不要再淘气。”陶直说道,“上次带你出去,已经很不守规矩了,你见好就收。” 他每次想到她上次的表现,说的那些话,就头大的不行。 “我还没教训你,你上次都说的什么?谁教你的?女孩儿家哪有说那些话的?”他瞪着眼睛,要教训于寒舟。 于寒舟摊了摊手:“那我要怎样?大姑娘似的坐那里不吭声?那不露馅儿了?” 陶直不禁沉默了。 她虽然过分,却很有用。王家公子的性情,就是她套话出来的。 “上次就算了。”他瞪了她一眼,“以后我不会再带你出去了,你死了心吧。” 于寒舟没有跟他闹。她垂下眼睛,脚尖轻轻碾着地面:“好。” 陶直看着她这样,心里就有些不忍。他烦恼地拍了下额头,叹气道:“你不要这样。女孩子家都是安安分分在家里,我带你出去过一次,你已经跟别人很不一样了,还不高兴什么?” 于寒舟心里知道,这个表哥是个很好的人。她要让陶备活起来,只能从他这里突破。 “我知道。”她低着头,继续拿脚尖碾着地面。 她不撒娇,不吵闹,他说什么她都乖巧应着,只是舍不得走,却也不求他,给他添麻烦,这让陶直难受极了。想了想,他道:“你若喜欢什么,我给你买回来好吧?” “表哥,”于寒舟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不守规矩,我不该穿成这样,不该心野。可是,我难受,表哥。” 她一双眼睛漆黑而沉静,并没有浓郁的难过流露出来。 但就是因为这一点难过,反而让人不忍。陶直硬着心肠,不搭话。 于寒舟又道:“我一想到我最多两年就嫁人了,成为别人家的媳妇,给别人生孩子,伺候别人的起居,照顾别人的生活,每天拘在内宅中,没有人会再包容我的任性和不痛快,倘若我运气好,丈夫会待我体贴一点,倘若我运气不好,他会觉得我无理取闹。” 说到这里,她咽了咽,才又开口,声音多了一丝艰涩:“每个人都要过那样的生活,我也会,我不怨,我只是难过,我想再过几天快活的日子。” 她说着,垂下眼睛,伸手去扯他的袖子:“表哥,我想高兴高兴。” 陶直听得她这番话,一颗心像泡在酸水里。 他从前没想过,为什么女子的生活这样艰难?为什么不能像男子一样自由快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从前一次也没想过,包括他母亲的难过,他也只是劝慰,觉得理所当然。但是现在,他看着长大的妹妹到了这一步,他头一次意识到,女子这么难。 想过几天痛快日子,就这么难。 “好。”他说。 于寒舟猜到她这个亲厚的表哥会答应她。但是当他真的答应了,仍旧感动无比,仰头看着他道:“谢谢你,表哥,我一辈子记得你的好。” 陶直差点给她弄得哭出来。他忍着鼻酸,瞪大眼睛看着她道:“你再不许胡闹了!那些浑话,再不许说了!再叫我听见一句,绝不再带你出去!” “好的,表哥。”于寒舟微笑着道,“我听表哥的话。” 她现在顶着一副男子装扮,这样做出小女儿情态,叫陶直看得眼睛都要瞎了:“行了行了,快换回去,在家里不许这样打扮了。” “好的!”于寒舟痛快应了,跑了出去。 陶直答应带她出去,但于寒舟也没有天天央着他,毕竟她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儿,也不像话。 隔三差五,就跟陶直出去玩耍。陶直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本来陶直还会去些香艳的地方,因为她跟着,也不去了。同行的朋友就打趣他:“陶兄实在是个好兄长,为了掰正弟弟,竟能这般忍着。” 于寒舟的贪色是出了名的,这不仅是为了套话,也是她给“陶备”的人设。反差越大,越没有人将“陶备”和“于晚舟”联系在一起。 陶直每次都借机敲于寒舟的头:“都是为了你!你还不好好读书!” “我读的!”于寒舟抱着脑袋,不服气地道:“你前几日给我的书,我都会背了,不信你考考我?” 因为要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太不学无术也不好,于是她就跟陶直借了书,背了背。 陶直不知她的学问怎样,但是同行的朋友却兴致盎然地道:“陶备兄弟背到哪里了?哥哥给你检查检查!” 于寒舟就报了名字,那人给她起了个头,她就背了起来。 她扬着下巴,双手负在身后,嗓音清亮,诵声流畅,让同行的人都直了眼:“陶备兄弟并非陶兄说得不学无术啊!” 又有人考她释义,她也能解答出来,末了还骄傲地道:“倘若我什么也不是,美人定然瞧不上我。为了美人的倾心,我也要好好读书的!” 众人都大笑。 陶直垂着头,不自觉抿着唇,想着她方才背诵时脸上的神采,心中一阵隐痛。 “陶兄!”蓦地,前方行来一人,面容端方,行止规矩,“可否借一步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看你们猜cp猜的那么欢, 我不禁露出恶魔般的微笑(* ̄︶ ̄)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没有脚的飞鸟、和风、青尢蓝尢**os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0、嫡姐6 () 来人是王自念。 陶直愣了一下, 点点头道:“好。” 两人往前方走了一段,在路边停下来, 王自念看着陶直说道:“不知我何处做得不好,叫陶兄不满意?” 陶直愣了一下,忙道:“王兄何出此言?我并没有对王兄不满。” “陶家拒绝了王家的求亲。”王自念说道,直直看着他, 等他的解释。 本来两家就要说亲了,他和陶直出来听了场戏, 这事就黄了, 哪有这么巧的?他认为是自己那天的表现,让陶直不满意了, 回到家说给长辈们,故有此一问。 陶直摇了摇头:“这事我委实不知, 应当是长辈们的意见。” 王自念并不信,说道:“我是诚心求娶于姑娘, 倘若我哪里做得不好,还请陶兄提点。” 他听妹妹说过, 于家小姐生得极是貌美, 又听母亲说, 于家小姐性子很好, 柔顺贞静。这样的女子, 正是他所向往的妻子人选。 他是诚心想要娶她,同她好好过日子的,陶家拒绝婚事, 他不晓得是因为什么,因此寻了机会,来找陶直问一问缘由。 然而要陶直说,也说不出来他哪里不好。不就是日后会纳妾吗?天底下的男子,除了讨不起老婆的,哪有不纳妾的?便是他,也不敢说以后就不纳妾。 只是这等理所当然之事,放在他妹妹身上,他有些受不了了,才同陶老太太说了几句。 “王兄一表人才,为人端方,实乃君子中的君子,我实在没有不满。”陶直说道。 两家就算结不成亲,但也不必结仇,他很是好声好气地道。 但王自念不信,认为他不诚恳,眉头皱了起来。 “王兄在同兄长说什么?”这时,于寒舟走了过来,对着王自念笑道:“好久不见,王兄。” 王自念对于寒舟有一丝好感。上回一起听戏,于寒舟几次夸他,还要送他美妾,他觉得这个小兄弟直率又可爱,面上缓和几分,问她道:“陶备兄弟可知,王家与陶家的亲事作罢一事?” 于寒舟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想到,王自念寻陶直说话,竟是问这个。 两家并没有定亲,连口头上的约定也没有,只是互相有这么个意思,打算说亲来着。最终不成的,比比皆是,怎么值得他特特来问? 她心念转动间,笑着道:“知道的。怎么了?” 听她说知道,王自念上前半步,竟是不看着陶直说话了,直接跟于寒舟问起来:“陶备兄弟可知内情?因何陶家拒了我?” 他自觉家里很好,他自己也算得上良人,不明白为何这门亲事会黄。又觉得陶备小兄弟实诚又单纯,说不定能问出个缘由来。 然而他实在眼神不好,于寒舟比陶直奸猾了也不知道多少倍,如何肯跟他实话实说? “这倒不晓得的。”于寒舟答得快,甚至没去看陶直的眼色,“王兄也知,我不过是旁支的子弟,这等事我怎么清楚?” 见他不信,又道:“实话说,我一开始听到,也觉得惊诧。王兄这等人才,不上赶着求嫁,居然拒绝了,实在令人费解。” 她煞有其事地道:“倘若我有个妹妹,只要王兄肯娶,我恨不得连夜给王兄送府里,哪里会拒的?” 她这番话说得很不给自家面子,还显得谄媚。但因为她一向如此,那日也很轻浮,故此王自念倒也没觉得怎样,反觉得她这个人实诚得很,说话也掏心窝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冲她抱怨一句:“我是真心想要求娶于家姑娘,实在不晓得为何被拒了。” 竟然跟于寒舟推心置腹起来。 一旁的陶直,看得瞠目结舌,看向于寒舟的眼神跟见了鬼似的。 他不由得想,得亏是个妹妹,倘若是个弟弟,日后读书考取了功名,妥妥的奸臣一个。 于寒舟跟王自念推心置腹了一番,又宽慰他道:“似王兄这等人才,仪表堂堂,端方君子,读书又好,日后必然前途无量。于家小姐不同意你的求亲,是她没福气,日后必定要百般后悔的。届时王兄娶得娇妻,夫贵妻贤,神仙眷侣,叫她悔不当初去吧!” 一番话说的,王自念的神色舒展不少,来时的不甘都淡了几分,但还是道:“我是真心想要求娶的。但倘若没缘分,也只能罢了。” 叹气一声,对于寒舟拱了拱手:“叨扰了,告辞。” 转身离去。 于寒舟见他走远,才转身看向陶直,就见陶直一脸见了鬼似的神情。 “你,你怎么说得出那种话?”陶直气结,哪有自己埋汰自己的? 还百般后悔,她可有半丝悔意?把人家当傻子忽悠,偏偏人家还吃她那一套,陶直都服了。 于寒舟也就是手里没扇子,不然非要装一把潇洒。此刻,只将袖子一拂,抬起下巴说道:“他处处优秀,必定心性骄傲。骄傲的人倘被拒绝了,一定不甘。咱们又不跟他结仇,哄一哄他,叫他把这口气顺了,有何不可?” 王自念不甘被拒,就让他知道,拒绝他的人过得不好,日后必定抓心挠肝地后悔。虽然未必是真的,但他只要心里想着,有这个盼头,自然心气就顺了。 至于多年后,她会不会后悔,那都是多少年后的事了,那时他经历了种种,难道还看不开这点小事?恐怕都不记得她是谁了。 “我是说这个吗?”陶直瞪她,“我气的是,你怎么就那般说自己?你怎么说得出口?” 还说什么连夜送去王家,这都什么话?他们陶家是这等人家吗?他们王家也不是多么高人一等的人家,至于如此夸张? “好啦,是我错了。”于寒舟不跟他争辩,乖巧认错,“我以后不说了。” 陶直一听就知道她在耍滑头,哪还有以后?她一口气就把王自念的气给捋顺了,哪还有后续? 他瞪着她,教训也不是,骂她也不是,夸她机灵又夸不出口,直是一个脑瓜崩敲她头上。 “陶兄,怎么又敲陶备兄弟的脑袋?”这时,一起出来玩的朋友们走过来,将于寒舟抓走,护住,“可别再敲了,再聪明的脑袋都要被你敲坏了。” 于寒舟十五岁,是他们中最小的一个,人很机灵,说话又直率,众人都觉得她可爱,忍不住护一护。 陶直瞪着眼,一肚子的抱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于寒舟就这么跟陶直的朋友们混熟了。有时候她不跟陶直出门,大家还念叨她:“陶备兄弟呢?怎么没出来?又被你关家里背书?” 他们都知道于寒舟是风流性子,最耐不住性子读书,偏偏遇到这样一个兄长,都觉得很有意思。 陶直每次都在心里说,你们知道什么! 他见于寒舟跟众人混熟了,心中隐隐忧虑,开始降低她出门的次数。于寒舟察觉到了,就说道:“表哥是怕我被认出来,毁了清誉?” 她总要嫁人的。万一嫁的是他们中的一个,或者是他们的亲戚,总要见面的,届时倘若被认出来了,岂是轻易揭过的?恐怕要好一场不罢休。 “表哥,倘若你不知道是我,你会怀疑吗?”于寒舟直接问道。 陶直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穿着打扮都优雅贞静的女孩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女装打扮和男装打扮,然是两个人。一个就是规规矩矩的普通千金,另一个是机灵活泼狡猾直率贪色的少年郎。哪怕容貌有些相似,但任是谁也无法将她们混为一谈。 陶直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在做梦,他的表妹,怎么可能扮男子那么像?毫无破绽?简直不可思议! 这就好像让他扮女子,他片刻间就要露馅儿,决计做不到。 “你究竟怎么做到的?”陶直好奇极了,也佩服极了。 于寒舟微微垂下了眼睛,轻轻地道:“表哥,你知道吗,每次跟你出去,我都特别高兴。我每次回来,回到家中,坐在屋里,躺在床上,一点点品味这点快乐,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答非所问,让陶直愣了一下。 “我知道我给表哥添麻烦了,让表哥担着这样的风险,我十分感激。我,我现在已经很高兴了,如果表哥以后不想带我,我也可以的。”她更加低下了头,“这些日子的快活,足够我回味十几年的。” 十几年?她一生有几十年可活,那后面的几十年怎么办? 陶直的脑中浮现出中年的她坐在后宅里,面上笑着,然而眼中如枯井一般死寂的样子,顿时心中一紧。 “你个滑头!”陶直忍不住在她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他见识过她做陶备时的样子,再也不会被她这副面貌所欺,知道她是故意做出来骗他心软,“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 即便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可是看过她快乐的样子,他怎么忍心叫她不快乐? 反正,她离嫁人也没有两年了,趁着他还能带她出去,还能做这个主,就再给她一点快乐。大不了,被发现后他挨几顿打就是了。 于寒舟又被他带着出去玩。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浪里个浪~ 王自念:你会后悔的!我等你痛哭流涕那一日! 陶直:呵呵。她会后悔?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61、嫡姐7 () 陶直自此知道了, 这个妹妹是个心野的,她渴望自由, 渴望外面的天地。 好人做到底,他不再挑选带她出去的场景,不论骑马、游湖、登山等,都会带她。除了青楼楚馆不带她去, 其他地方都带她。 而她也很乖巧,不论带她去哪里、做什么, 从不叫苦。登山时, 哪怕累得一头汗,也从不娇气地叫嚷。骑马时, 腰背挺得笔直,丝毫没表现出害怕。 没有人发现她竟是名女子。 有时候, 陶直也会忘了她其实是名女子,真的以为自己有个叫陶备的族弟。 她现在的身份越来越完善了, 是个家境还可以的旁支子弟,有点小聪明, 但家里管不了, 送来陶家, 请家主帮忙管教。由陶直带着读书, 一时半会儿不“回家”。 于寒舟为了这个身份的逼真, 把陶直的书借来许多,认真地读。每次跟公子们出游,他们吟诗作对, 讨论学问,她也跟得上。 被笑叹进步了,她就说:“我模样不错,再有点学问,美人见了我还不要投怀送抱?” 时刻不忘自己的风流人设。以至于后来大家见了她,就戏谑一句“风流小弟”。 一日,孙公子邀他们赏花。他家种了许多兰花,品类繁多,如今开得正好,便邀他们去。 于寒舟穿了一身杏黄色锦衣,蹬着一双云靴,神采奕奕地跑进陶直的院子里。 陶直见她手里拿了把折扇,在身前缓缓摇着,风流倜傥的模样,心情复杂。待到出了门,她熟稔地同他说话,谈论哪家酒楼出了新菜,某个说书人的新故事,某某斋的狼毫笔又贵了云云,不禁恍惚起来。 他,真的有个表妹吗?该不会是他想要个妹妹想疯了,癔症了吧? 然而他看着于寒舟的雪肤,高高的领口遮住了修长优雅的脖颈,叹了口气。 于寒舟出门之前,特意背了几首咏兰的诗,还提前做了几句准备着,不想在这日丢脸。 她的不学无术人设,早就在陶直的威压下扭过去了,现在是被迫好学人设。 然而背诗的时候,出了一点岔子,孙公子身后站着的那人,面上笑着,然而眼中不怀好意地注视着她,让于寒舟差点没背下来。顿了顿,才重新背了下去。 众人不知她因何卡壳,只当她最近懈怠了,笑着揶揄了她几句,就过去了。只有于寒舟,心头浮起一丝戒备。 她没想到,李允也来了。 众人似乎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把他当成孙公子请来的朋友,跟他有说有笑的,没有丝毫讨好或谄媚,还有人因为他的臭脾气跟他翻了脸。 于寒舟能感觉到他频频看过来的视线,带着不怀好意,好像在说:“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揭穿你。” 想了想,她跟孙公子家的下人说了一句,要去更衣。 更衣出来,果然被李允堵了。 “你好大的胆子。”李允将她逼至一处角落,低头看着她,俊美的脸上带着看猎物挣扎无路的兴味,“扮成男子,还将这么多人都骗了过去。” 他注视着她,眼中满是新奇。他从未见过,扮男子扮得这般像的女子。 假如他不曾见过她,不曾向她借水喝,被她那样冷漠无视了,今日他也不会认出来。 他看着她锋利的眉眼,风流潇洒的神态,不禁满心兴奋:“你说,如果我向他们揭穿你,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她的名声会毁于一旦,陶直也会被牵连,如果在场有一两个不厚道的,说了出去,整个陶家都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原剧情中,李允是个狂妄不羁的少年郎,但并不是个坏人。于寒舟想了想,看着他道:“你要毁了我吗?” 李允微怔,目中流露出几分讶异。她居然没被吓哭,也不慌张,还能这样平静地反问他。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戏笑道:“怎么是我毁了你?不是你自己做出这种事情吗?纸包不住火,做坏事总要被发现的。” 于寒舟便道:“假如你揭穿我,我立刻撞死在这里,谁也不连累。”她看着他,“那时你要记住,是你害死了我,我本来可以好好活着的。” 李允一愣,因着那个“死”字,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后退两步,皱紧眉头看着她,神情不悦。 他看着她沉静的眉眼,那些故意做出来的风流此刻不见了,露出她的本性。 她是个极清冷又锋寒的人。 “你不会。”他挑了挑眉头,“你不会自尽!” 他异常肯定,她绝不会因着被揭穿就想不开。她敢做出这种事,必定有着后招。他不知道她的后招是什么,但他肯定她有,他的直觉一贯精准。 既然如此,他不免就想看看,她的后招是什么了。 念头一动,他飞快伸手,去抓她束发的锦带。想要打散她的头发,让她露出女儿的娇态来。 然而于寒舟一直戒备着,见他身形微动,立刻矮身躲了过去,反手朝他头上抓过去。 李允是男子,身形高大,体魄强健,但于寒舟不跟他硬碰硬,她身形灵活,与他飞快交手着。两人都不吭声,只默默较劲,想要将对方束发的锦带抓下来。 李允手长脚长,眼看就要抓到了,眼中露出一抹兴奋。然而下一刻,看见她眼底划过的笑意,不禁一怔。只见手下人影一闪,随即消失在眼前。随即,背上一沉,她竟然抓住他的手臂,借力跳他背上。 头上一松,乌黑如墨的长发便披落下来。再看她,白皙指尖挑着一根墨绿发带,嘴角轻勾,狭长凤眼中流动着笑意:“果然是美人。” 李允长相俊美,面庞白皙,乌黑长发散落下来,也有几分像女子。陶备与他相比,谁更像女子,尚且说不定呢。 她眼里的戏谑,把李允气得脸都红了:“还来!” “发生什么事?”这时,树后露出几道人影,“遍寻你们不见,怎么到这来了?” 陶直跟在孙公子的身后,眼中含着焦急,此刻见了于寒舟,立刻大步走过来:“陶备!你又惹什么事了?”走近了,见她手里挑着一抹锦带,而旁边是长发披散的李允,他额角跳了跳,对她怒目而视。 “是我的错。”于寒舟立刻低头认错,“我不该因为这位公子长得好,就以为他是女子假扮的,唐突了他。” 陶直愕然。 他知道她的脾气,虽然作为陶备时顽劣了些,却一直很谨慎,怎么会突然冒冒失失的?想到她说的“以为他是女子假扮的”,登时心中一紧。 而一同行来的孙公子等人,也有些忍笑。他们都知道陶备贪色,性子又不怎么拘束,但她竟然会以为李允是女子,实在是被美色冲昏了头。 “是我的错。”于寒舟低着头,将锦带还给李允,“我向公子赔罪,今日之事是我冒犯了,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她没有说李允想要扯她的发带,她才反击的。 人是很容易被暗示的,就像对一个人说“你不要吃苹果”,那个人脑中却会浮现出苹果的样子。她如果说李允怀疑她是女子,那么众人就会不免幻想她女装的样子。 现在她说怀疑李允是女子,众人便只会想象李允女装的样子。虽然显得她轻浮了些,但也不是大事。男子么,风流些只会被看成雅事。 果然,众人忍俊不禁,纷纷笑了起来。 主要还是因为李允并非女子,而是实打实的男子,故此这便是一桩玩笑,不值得动怒的。 李允见她如此狡猾,气得脸都红了。她这样说了,他再指认她是女子,别人只会以为他心眼小,故意报复她,根本不会信。 他看着她背对众人露出的寒冷警告眼神,抿了抿唇,接过锦带,随手绑起头发,冷冷道:“要我原谅你,没那么简单。” 他得想个法子,叫她也出出丑。 在人前揭露她是女子的事,已经没用了。况且,她与他没有深仇大恨,他不至于这样绝人后路。只想了一下,就抛到了脑后。 他抬着下巴,神态倨傲。不过片刻间,便计上心头,说道:“我才来到西州,身边并无服侍之人,这样吧,你请我寻寻乐子,我便原谅你。” “不可!”不等于寒舟开口,陶直率先否决了。一把将于寒舟拨到身后,冲李允拱了拱手,“我这弟弟,自小顽劣,家中不许我带她去那等地方。可否换个法子?” 于寒舟是女子,岂能去那种地方?他自从带她出来,一直避免到那种地方去。 李允冷笑一声,看着陶直的目光带了冷意。就是他的打掩护,才叫这个可恶的女人扮成男人,还如鱼得水。 “也可。”他勾了勾唇,朝于寒舟一点下巴,“那就叫她打散头发,穿上女装,陪我一日!” 陶直顿露怒容。 “李兄这般有些过了。”其他人纷纷站出来打圆场。 “陶备兄弟一向是不去那些地方的。” “陶备兄弟已经知道错了,李兄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一回。” “李兄想要寻乐子,我带李兄去。我知道玉香楼的明月姑娘弹琴极好,李兄哪日有时间,我带李兄去听?” 李允见众人都为于寒舟说话,脸色更阴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唐叶修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谨月猫、没有脚的飞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我会继续努力的! 62、嫡姐8 () “要么, 她陪我去玉香楼,要么, 她穿女装陪我一日,否则这事没完!”李允指着于寒舟,咬定道。 他长这么大,什么都吃, 就是不吃亏。于寒舟敢叫他出丑,他非叫她也难堪不可。 他眼中闪动着冷酷的兴味之色。她胆敢女扮男装, 胆敢打散他的头发, 那她敢不敢去青楼?真正的男子才能去的地方! “我是没意见的。”于寒舟缓缓摇着手里的扇子,面上并不见紧张之色, 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朝陶直看过去道:“只要我兄长同意。” 她脸上的期待之色那么明显, 众人都看出来了,纷纷忍俊不禁, 转了话风:“陶兄,不如就同意了吧?” “陶备兄弟也不小了, 却从来没去过罢?她这般想去, 不妨带她去见识见识。” 李允面上顿时好看起来, 看好戏的目光落在于寒舟的脸上。他倒要瞧瞧, 她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在他想来, 女子就是女子,一旦去了那等地方,必定撑不过一刻。他甚至幻想着, 她扛不住了,朝他苦苦哀求的画面,神色愈发舒爽。 陶直脸色黑沉,一口回绝:“不行!” 怎么能行?她是女子!哪有女子去那种地方?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他肯带她出来,是觉得愧疚,不忍她日后那般无望的处境,想叫她在出嫁前,过上两年快乐的日子。去青楼?太出格了! 再看于寒舟居然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丝毫不在意此时的困境,不禁狠狠瞪她。 于寒舟耸了耸肩,表示无辜。 她并不排斥去青楼。如果能去,倒也不错。她越来越觉得,做“陶备”远远好过做“于晚舟”。而如果要做陶备,那么属于于晚舟的矜持就要彻底抛掉了。 青楼一行,显然会彻底打碎她和女子的联系。李允虽然损了些,但未必没好处。 “我们兄弟二人还有事,不奉陪了。”陶直面上冷淡,拱手告辞,“来日必当奉上赔礼。” 青楼是一定不能去的。叫于寒舟换回女装,也是万万不能的。李允偏要如此,陶直不打算奉承,他们陶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然而孙公子拦住了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陶直听罢,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兄长,我有话与你说。”于寒舟见了,知道他晓得李允身份了,便把他拉到一旁。 陶直跟她去了。 两人远离众人,站在花树下说话。 “你!你真是!”陶直怒视着她,不等她开口,率先责备:“你知不知道你惹了什么人?” 于寒舟不敢反驳,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听着责备,然后才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我见过他,他知道我是女子。” 把那日李允无礼借水的事,说了出来。又把今天李允故意堵她,也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我也是没办法,哥哥,不这样,他就会揭穿我了。”她老老实实地道。 陶直的眉头拧得紧紧的。她的做法已经是机智了,换了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这厮!”他沉着脸,捶了下手,骂了一句。 原来是李允故意找茬。他早知道她是女子,故意难为人。若是别人也罢了,偏他是吴王世子,皇亲国戚,他们得罪不起。 “哥哥别怕。”于寒舟安慰道,“你看这么久了,谁疑过我?去就去罢,我有信心不会露馅儿。” 除非李允故意难为她,使得她身份暴露。但这样一来,他的名声也会毁掉。在这个时代,男子跟女子计较,是非常没品的。到时她落不了好,他也讨不了好处去,说不定还会被她沾上。只要他够聪明,就不会叫她露馅儿。 “他只是想难为我一番而已,兄长不必担忧。”于寒舟继续安慰道。 然而陶直瞪着她道:“那种地方你怎么去得?” 他是不肯叫于寒舟去的。拨开她,自己走回去,叫了李允私下谈话。 李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赠水之恩?她把本世子当乞丐打发!今日又叫本世子当众出丑!你把本世子想得太好说话了吧?” 陶直心力交瘁地回来了。 看到于寒舟在园子里跟其他人有说有笑,脸上一点害怕和担心都没有,直是憋了一口血。 “你是不是就等着呢?”他瞪着她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他打心底怀疑她其实想去。 于寒舟便道:“兄长,我是那种人吗?” 陶直深深叹气。他今天叹的气,简直比他有史以来叹的气加起来都要多。 一行人去了玉香楼。 本来陶直还抱着侥幸,提出过几日再去。到时就说于寒舟病了,不能去,拖一拖,说不定这事就过去了。然而李允狡猾得很,非要今日就去。 越往玉香楼的方向走,陶直愈发清醒。他闯祸了。他不该带她出来,不该纵容她扮成男子,更不该答应李允。 从一开始就错了,越错越大,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如果今日真的发生什么,他只怕要完了,妹妹更是没活路。 “舟舟!”他低低道,蓦地止了脚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跑吧,跑回家去,我拦着李允,不叫他追上。只要你回了家,谁也不能把你抓出来。” 耍赖未必不是好法子。 到时李允要闹,哪怕说出不该说的话,众人未必信他。无凭无证的,谁也不会信他。等他离开西州,他再叫于寒舟扮男装出来,把这事平了。 他深吸一口气:“现在就跑!” 于寒舟看着他的眼睛,心下说不出的滋味。他是真的为了她好,但她恐怕不是个好妹妹。 “哥哥!”她假意看不出他的担忧和认真,做出顽劣的样子,一拧胳膊,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拔脚朝前面跑去了。 也不往别的地方跑,偏往李允的前面跑。李允哪能让她跑?顿时拉住她的手臂:“你别跑!” 众人纷纷大笑:“你拉她做什么?她岂会逃跑?她巴不得去呢!如今陶兄点头了,她只怕比咱们还兴奋些。” 于寒舟便瞪了李允一眼,眼里写着:“你知道我是女子,还敢拉我的手臂?” 李允犹如触电一般,立刻松开了她,眼里写着嫌恶。 “陶兄,快些啊!”有人朝后面招手。 陶直心里憋了一口血,强忍着没吐出来,阴沉着脸跟上。 他决定了,回到家就狠狠把她打一顿!谁说也不好使! 而且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带她出来了!她哭都没用!他再也不会心软了! 一行人进了玉香楼。 白天是不接客的,但孙公子掏了银票出来,鸨母自然喜笑着去敲姑娘们的房门了。 本来该是陶直掏银票,但这事李允不厚道,他又是孙公子请来的,因此这份花销就由孙公子包了。 众人间的交情也不在乎这点银子,因此陶直也没说什么,很自然就受了。 一行人进了豪华厢房。 陆续有人端茶水点心上来,然后一个个打扮娇美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入。有人抱琴,有人抱琵琶,有人拿笛子,总之是要好好伺候这些主儿。 李允自己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也瞧不上这些身份卑贱的女子,手一挥,不许任何人近身,只挑眉看向于寒舟道:“陶备是吧?喜欢哪个,挑一个吧?” 于寒舟坐在陶直旁边,抓了把花生剥着,闻言抬头笑道:“好奇怪,李兄不是身边无人伺候,非要闹着来找乐子吗?怎么千娇百媚到跟前了,反而自己不碰,只要我碰?” 她把剥好的花生放在陶直面前的小碗里,讨好这位生气的兄长,似笑非笑瞧向李允:“倒像是故意讨好我来了,也不知我做了什么好事,叫李兄这般看重我?” 她微微垂首,狭长凤眼深深注视着他,既挑逗,又深情:“莫非李兄被我打散了头发,便如女子一般,对我心意相许了不成?那可是不好,我并无断袖之癖。” “你!”李允一拍桌子站起来,眼里喷火,脸色铁青,恨不得把于寒舟吃了似的。 众人一边忍笑,一边劝解:“李兄快坐,她年纪小,不跟她一般见识。” 而此刻,于寒舟也被陶直狠狠在后脑勺削了一下:“再胡闹!” 陶直简直气死了!桌子底下,狠狠踢她的脚!还嫌得罪李允不够是吧? 于寒舟老老实实地坐下,不敢动了。 李允冷笑一声,随手指了两名女子:“去,伺候那位小爷。” 狠狠出了口气:“我也没有断袖之癖!” 他冷笑着看她,如何应对同性的挨近。 陶直此刻也担忧得不行,恨不得此刻是在做梦,一掐大腿就能醒过来。然而他怎么掐自己的大腿,眼前仍是这一幕,他又焦心,又绝望。却见于寒舟将两位走到跟前的貌美女子打量片刻,道:“我不好这口。” 李允冷笑:“那你好哪口?说出来,我叫鸨母给你寻来。”他以为她终于撑不住了,勉强硬撑,脸色终于好转几分,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如果玉香楼没有,便是翻遍整个西州,也要给你寻到。” 他非要她求饶不可! 其他人听他这话,都觉得古怪。隐隐觉得,这两人中间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因着不知如何劝解,也好奇到底会怎样,便纷纷看戏起来。 于寒舟便道:“我喜欢温婉可爱的女子,胆子小一点,听话一点,我凶她一凶,便会泪汪汪地看着我,再委屈也不敢大声,由着我欺负的。” 她话一出口,众人都愕然:“没想到陶备兄弟好这口?” 她每天自命风流,众人都以为她喜欢娇媚绝艳的女子,万万没想到,她好的这口如此奇特。 “好!”李允冷笑着看她一眼,拍了拍手,叫来鸨母。 鸨母一听他的要求,有些为难,但随即看到李允掏出的银票,立刻眼前一亮,拍着胸脯保证道:“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我喜欢白白嫩嫩小哭包。 63、嫡姐9 () 玉香楼没有于寒舟喜欢的那一款。或者说, 西州都没有。干这一行的,客人们都不喜欢哭哭啼啼的, 即便有那种性子内向又胆小的,也都被训练出来了。 但是一刻钟后,鸨母还是送来了一个小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生得珠圆玉润的, 皮肤很白,乍一看, 像是只白丸子。 五官说不出多好看, 但是很灵秀。穿着鲜亮的绸衣,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然而走路姿势古怪,仿佛脚都不知道怎么迈。怯生生地看过来, 还努力装得很镇定的样子。 “她叫小圆。”鸨母笑着将她推进来,一直推到李允的身边, 才热情地道:“她最是爱哭的,一定叫公子满意。” 她盯着桌上的银票, 然而李允只抽出一张拍在桌上, 其他的都塞回袖子里, 不耐烦地道:“你退下吧。” 鸨母的笑脸僵了僵, 很快恢复笑容, 拿起那张银票,笑着道:“小圆,好好招待公子。” 花枝招展地走出去了。 李允懒懒靠在椅背上, 看向于寒舟,笑得玩味:“人送来了,你可喜欢?” 于寒舟看向小圆,对她招了招手:“你过来,伺候我。” 小圆紧张地走过去,同手同脚了都不知道,惹得众人一阵哄笑:“陶备,你真喜欢这样的?” 少年们的哄笑声,让小圆更紧张了,脚下踩到了过长的裙摆,差点栽倒。被于寒舟适时扶了一下,才站稳了,脸上红红白白的,说不出害羞还是惶恐:“多谢公子。” 于寒舟打量了下她的身形。约莫155左右,是时下常见的身高,身材虽然丰润了些,但也还受得住。想到这里,她拍了拍自己的腿:“坐过来,让我抱抱。” 小圆的脸“轰”的一下红透了:“公,公子……” 陶直也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瞪着她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 而于寒舟的对面,李允的神情就说不上好了。随即,他冷笑一声。装,她再装! 小圆是经过鸨母吩咐的,不敢不听话,虽然耳朵都要红透了,但还是忍着羞意,一点点磨蹭过去。 刚要咬咬牙,一狠心坐下去,就被于寒舟拦腰搂了,顿时身形一个不稳,仰倒过去:“啊!” 于寒舟当然接住她,将她圈在怀里,笑道:“莫怕,莫怕,公子不吃人。” 小圆局促的模样,配上于寒舟的一脸笑意,看起来就是两个字——狎玩。 众人都哄笑起来:“陶备兄弟果然喜欢这样的!” “陶备兄弟还挺会玩!” 说话间,一人招了个姑娘搂着,也学着她的模样,搂坐在腿上。 只除了陶直和李允。陶直是不肯在自家妹妹面前露出轻浮模样,李允是压根不喜女子近身。如此,就有两名姑娘闲下来了。 她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见这两位实在不好亲近,便不招惹,在角落里坐了,弹琴唱曲儿。 于寒舟抱了小圆在腿上。 小姑娘生得珠圆玉润,抱起来软绵绵的,手感还挺好。就是身上急匆匆间扑了不少粉,有点呛。于寒舟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又抖了抖她的衣裳,那股味儿才淡去了。 小圆的脸已经红得要滴血了,垂着眼,不敢吭声,睫毛紧张得一颤一颤的。 于寒舟抓了桌上的花生,剥了花生衣,露出白生生的果仁,喂她吃。小圆红着脸,急匆匆道:“应当奴家喂公子的。”就要自己剥。 然而手伸出去,露出一双伤痕遍布的手,指甲还微黑,一看就是干惯粗活的。她脸色一变,方才还通红的脸色顿时煞白,整个人都发抖起来:“公,公子,我……” “我来喂你。”于寒舟将她的手抓回来,拢进袖子里,自己剥了花生喂她。 小圆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垂眼吃下。 其他人未发现异样,纷纷笑道:“陶备兄弟好生温柔。” “来,咱们也喂美人吃果子,瞧瞧是不是真的那么有意思?”有学有样,剥了瓜子、花生等喂怀里的美人。 有那不正经的,拿嘴衔了喂。 往日里一起玩闹时,陶直尚且不觉得怎样,但如今妹妹在侧,他浑身都不自在! 双拳紧握,放在膝头,忍着心头的怒意。还有说不出的,不知何处生出的悲凉。 这些男子,一个一个,放浪形骸。舟舟在这里见了他们的丑态,往后还如何对男子生出期待?还如何嫁人? 他往日想起妹妹要嫁人,只觉得满心欢喜,心中祝福。如今,满是悲凉。 他十分后悔,后悔带她出来,后悔教她领略了男子的本性。然而心底深处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告诉他,这是早晚的事,她或许在年轻时认识到,或许在嫁人多年后逐渐明白,但不论如何,她早晚会明白的。 他心头难过,一眼也不敢看她。他原以为自己在帮她,在弥补她。然而此刻,他实在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对她好,还是在害她。 然而又忍不住,转头看去,就见她抱着小圆在腿上,慢条斯理地剥了花生喂她:“你叫小圆?多大了?平日里都做什么?我今年十五,平日里好玩,但我哥哥不允,总押着我读书……” 渐渐的,小圆不那么紧张了,低低地回答她。 陶直看得分明,小圆已经对她卸下戒备,此刻是倚在她肩头的。他心下百般滋味难言,她可是女子!平日里效仿男子毫无破绽就罢了,怎么这些事情上也如此自然? 他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投错了胎,本该生出男子的?然而往日里也不见她如何,只是稍稍骄傲蛮横了些。他想不出头绪,一时思索起来。 此时,坐在于寒舟对面的李允,没看到自己想看的情景,脸色越来越难看。 “呵!”他忽然冷笑一声,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但他却只看向于寒舟,说道:“你亲她一口,今日的事我便不跟你计较了!” 众人听了,纷纷大笑起来:“李兄,你这可不占便宜。陶备小弟最是风流,你这可是成人之美了!” 李允冷笑,看着于寒舟的方向:“她亲了再说!” 众人便看向于寒舟道:“陶备小弟还不曾上口么?竟如此害羞么?别怕,兄长们为你打头阵!” 一个个揽着怀里的美人,亲了下去。 陶直黑了脸,再也看不下去,站起身,就要拉着于寒舟离开。 然而他刚站起,就被旁边的人拽住了:“陶兄,你是怎么了?来都来了,陶备兄弟还没高兴呢,你这是做什么?” 陶直沉默。 是了,来都来了,一切都是为了不让李允发难。他沉着脸,强忍着不舒服的情绪,坐回去,低头饮尽杯中酒。 他不敢看她,不想看她吻一名女子。想起这一切都是李允害的,在心中将李允恨上了。 于寒舟心中倒不觉得如何,倘若她要做陶备,往后这样的情景,说不定还要碰到,甚至更难堪些。眼下这些,便算不得什么了。 揽着小圆,朝李允看过去:“当真?我亲她一口,李兄便不再气恼?” 李允傲然点头:“不错。” 于寒舟垂下眼睛,笑得漫不经心,一手托住了小圆的脸,侧首亲了上去。 口哨声起伏。 “砰!”李允站起来,脸色铁青,“恶心!” 大步走了。 于寒舟放开小圆,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子,说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留得下,倘若能留得下来,便买盒手膏擦擦手罢。” 放她下来,自己站起身,推了陶直一把:“兄长,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众人都道:“陶备小弟走什么?这才哪到哪?” 于寒舟难得一脸正经:“我如今身无所长,又做不得主,本不该来的。待我日后做得了主,喜欢谁就能买下来放到后宅,我再来。” 众人都道了解,只是可惜:“那你同陶兄先走罢,我们还要吃会儿酒。” 陶直便拉着于寒舟走了出去。 然而一出门,陶直便放开她,大步走在前头。他走得很快,于寒舟要跑着才能追上。 “兄长!”于寒舟叫道,“你听我解释!” 她没有亲上。只是借位,同小圆碰了碰脸。 然而陶直一言不发,走得飞快。于寒舟才下了楼,他已经走出了玉香楼的大门。等于寒舟走出大门,他已经远去好一截。 于寒舟叹了口气,不去追他了。 陶直生气了,她理解。他完有理由生气,发生了这样的事,换作是她,也不见得做得比他好。 只不过,恐怕以后他都不会带她出来了。于寒舟展开折扇,慢腾腾在身前晃着,思索起来。 “呵,怎么不继续亲了?”蓦地,一股大力从旁边传来,扯住了于寒舟的手臂。抬眼看清是李允,于寒舟没有挣扎,由着他扯进了巷子里。 李允将人按在墙壁上,眼里有讥讽,有暗怒:“你真是好啊!这等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亲下去! 他本想着她求个饶,就放过她。哪知她逍遥快活,比男子还知道找乐子,简直要气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筒:请问吴王世子,您为何如此生气? 李允:本世子就要生气!要你寡? 64、嫡姐10 () 李允本来走远了。然而他心里有气, 没有散去。从第一次见到于寒舟,到第二次见她, 到玉香楼较劲,他次次都输。他越想越气,实在气不过,就掉头回来了。 他乃堂堂吴王世子, 几时受过这样的憋屈?恰见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就将她扯进了巷子里。 “那你想怎样?”于寒舟的后背抵在粗糙的墙壁上,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模样, 淡然问道。 李允想她求饶,想她认输, 想她这副总是沉静自持的表情碎裂! 他想要她后悔,后悔当初得罪他! 但这些心思, 他说不出口。他是吴王世子,从来都是得罪他的人自己跪在他脚边哀哀求饶, 直到他出气为止。这个女人,怎么如此不识相? 他不说话, 只用暗怒的眼神看着她, 于寒舟冷笑一声, 打掉他按着她肩头的手:“我身为女子, 本就艰难, 好容易兄长愿意带我出门玩,我小心翼翼掩着身份,不叫任何人发现, 你一来就要拆穿。拆穿未果,就要出尔反尔?怎么?又想出什么作践人的法子了?” 李允心头更气了! 谁要作贱她了?他是那种人吗? 让他咬牙切齿的是,这个女人,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别的女子见了他,无不脸色羞红,目光痴痴地追逐他。她凭什么总能傲然而沉着? 他忍不住想要打碎她平静的面具,叫她露出惶然无措来。 “哼,本世子——”李允刚要说什么,然而才张口,就被于寒舟打断了。 “不就是没有跪着把水献给你?这就记恨上了?巴巴的找我麻烦?”于寒舟冷冷看着他,目光讥讽,“堂堂世子爷,这份心胸,真叫人惊叹!” 反讽的口吻,激得李允眼中涌起羞怒,想起那日的情景,冷脸怒道:“明明是你先盯着本世子看个不停!冒犯了本世子!否则,你以为本世子会找你麻烦?你算个什么——” “东西”两字,不知怎么,他说不出口。明明从前骂那些不知廉耻的女子时,骂得很顺利的。 他看着于寒舟冷厉的目光,一时不甘,瞪着她道:“你别不承认!” 倒打一耙! 于寒舟轻笑一声,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放肆地打量:“看你怎么了?世子爷这小脸蛋,当真俊美,敢出门走在街上,还不许人看了?” 原剧情中,他这个人物的评价褒贬不一。 有人爱他对女主忠诚,天下只对女主好。有人觉得他没风度,除了女主之外的人,不论男女,他都十分傲慢无礼。 于寒舟本来对他没什么感觉,但他频频来找她麻烦,让她有些不快。 她捏着他的下巴打量,犹如流氓戏弄良家女子。李允登时气得血涌上头,一张白皙俊脸,红得犹如火烧过一样。 “放肆!大胆!”他气急败坏地推开她。但她本来就靠着墙,他推不动她,反倒是自己退开两步。 于寒舟拍了拍肩头被他按过的地方,又扯了扯衣袍,看向他的目光不带丝毫温度:“如果我以后都出不了门,你记住,是拜你所赐。一个少女仅有的,出阁前的乐趣,被你抹杀。” 说完,再也不看他,转身走了。 刚走出巷子,恰好遇到折回来找她的陶直。他的脸上带着少许焦急,见到她后松了口气:“你怎么这么慢?” “我……”于寒舟还没说什么,陶直的余光已经看到巷子里走出来的李允,顿时脸色一沉,“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说这句话时,是看着李允说的,顿时把李允气着了! 他何曾对她做什么?是她对他做什么!想起她捏着他的脸,打量货物一样的来回翻看,心头又羞又恼,目光恶狠狠地看过来。 “他没对我做什么。”于寒舟扯了扯陶直的袖子,“我们走吧。” 陶直看见李允的模样,也知道他没讨了好,抿了抿唇,冲他拱了拱手,冷冷道:“世子爷告辞。今日之事,多谢世子爷高抬贵手。” 说完,带着于寒舟离去。 于寒舟也没有再给李允一个眼神。 两人行出去很远,也没有人说话。陶直心中有气,不肯开口。于寒舟知道他生气,不想火上浇油。快到家门口时,于寒舟才道:“哥哥,对不起。” 陶直的脚步顿了顿,但是没看她,也没说话,抬脚迈进了家门。 于寒舟拉住他的袖子,低低地解释:“哥哥,是我任性了,我不对。” 陶直本来不想跟她说话,闻言忍不住道:“你想没想过,如果今日你身份败露,会怎么样?” 会怎样?于寒舟想过。孙公子等人会震惊,会瞧不起她,她的名声从此就没了,如果传出去——很大几率会传出去——陶家的名声就毁了。 陶直会被牵连,陶老太太会气坏,陶家不会放过她。而因着她并不是陶家的人,她姓于,于家也不会放过她。 陶直从前只当是一件冒险的,宠爱妹妹的小事,他也是今天才明白,这绝不是一件小事! 幸亏没出事,否则,他死都不足以填平!他后怕得一身冷汗,再看她时就忍不住迁怒。 “我宁可死,也不会连累家里,给家里抹黑。”于寒舟低头说道。 倘若出了事,她选择一死。 只要她死了,死在孙公子他们面前,血溅当场,那群没经过事的少年一定会管得住嘴,不会在外面多说什么。否则,午夜梦回,总会有血淋淋的东西缠着他们。陶家的名声,她的名声,就保住了。 “死?你说死?”陶直红着眼眶,将她扯到一边,又痛又怒:“你一死不要紧,叫我怎么办?叫祖母怎么办?叫疼爱你的这些人怎么办?你一个死,好轻巧!” 即便到了这时候,他还幻想她活着,好好活下去。 于寒舟垂下眼睛,不与他对视。然而他这时气狠了,喝斥道:“抬起头来!”她只得抬起头,看着他,目光中并没有过多的后怕和悔意:“如果我败露了,陶家会因我而遭抹黑,我是个罪人,我没资格好好活下去。” 陶家不会允许她好好活下去。于家,也不会。家族的名声,远远高于个体的性命和感情。如果陶家或于家的名声因她而损,陶老太太保不住她,谁也保不住她。 到那时,陶老太太一样会难过,陶直一样会自责。反而她死了,至少保住了家族的名声。 “你既知道,为什么还——”陶直红着眼睛道。 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样冒险? 他现在才知道,她并不是想要些快乐记忆留待日后回味。她是在冒险!她在图谋一些更大的,他不敢想的东西! 不惜以命相拼!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忍不住问道。然而问出口,又立刻道:“你不要说!我不想知道!” 如果他不知道,便不会为此发愁。 就像他知道她的烦恼,就忍不住带她出来。等他知道了她更多的事,难说会不会为她做更多。她简直像魔鬼,他根本不忍心拒绝她。 于寒舟“扑哧”一笑。被他瞪了,忙住了口。 不说便不说。如今也不是说这个的时机。她仰起头,冲他笑:“哥哥,没有出事,不是吗?”她抓住他的袖子晃,“我保证过的,我不会让自己露馅儿的。我做得好不好?” 她居然仰着脸求表扬!陶直都惊呆了! “还有,哥哥,我没亲到她。”于寒舟又解释道,“我托着她的脸,用手挡住了,我只是跟她碰了碰脸,没亲到她。是李允看岔了,我根本没做荒唐的事。” 她知道,他心里介意这个。当哥哥的,总是会脑补,看不得妹妹受委屈。 陶直果真心头松了少许,但还瞪着她:“你太大胆了!太胡来了!” 简直就跟真正的男子没有二样! “你没心没肺的!”他愤愤地道。亏他为她委屈,为她担忧。她可倒好,压根不放心上。 从一进玉香楼,她就极为镇定。见到孙公子等人不堪的一面,她没有大受打击。被威胁亲一个女子,还是青楼女子,她也没有丝毫崩溃。换做普通女子,早就撑不住了!她可倒好,从头到尾都没事儿人一样。 陶直本来满心担忧,见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一时也担忧不起来了。 “哥哥别担心啦。”于寒舟放缓声音,“我好怕你晚上做噩梦,吓醒。” 陶直瞪她。他也担心晚上做噩梦。他今天一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很怕晚上陷入噩梦却当成真实,魇在梦中醒不过来。他瞪着她:“都是你害得!” “是我,都是我的错。”于寒舟低头道,“哥哥惩罚我吧,最近都不要带我出去了!” 陶直冷笑:“最近?你想多了,我以后都不会带你出去了!” 他说到做到。 回去后,就叫人去于寒舟的院子里,把她的男装都收了起来。他没有自己去,怕自己心软,只吩咐了下人,务必办到不可。 于寒舟不跟下人发难,把衣裳都交了出去。 晚上,陶直看着床头的一包男子衣装,终于安心几分。夜里,果然做了噩梦,但他摸着床头的那包衣裳,认清那些噩梦一样的事情都过去了,渐渐沉睡了。 然后梦到把李允套了布袋,按在巷子里狠狠打。 陶直这次狠下心肠,再也不带于寒舟出门。他经不起吓,那件事越想越后怕,唯恐于寒舟当真抱着一些大胆的心思,再也不敢带她出门。 而他为了避免自己心软,平时根本不见她,哪怕在陶老太太的院子里见了,也只是打个招呼就走,免得再着了她的道儿。 于寒舟知道他吓到了,最近都很老实,没闹他。 她也才十五呢,亲事都没订,还有时间。 “唉!”这一日,陶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叹气道:“你那庶妹,定了亲事,是赵家的孩子。” 陶老太太不喜于晚晴的姨娘。当初,于父答应她不纳妾,好好待她的女儿,然而才一年工夫就纳了于晚晴的姨娘,让陶老太太非常不喜。 现在于晚晴都订了亲,于寒舟还没有,她难免心头压了件事,好几日不快活。 作者有话要说:  陶直(捂耳):不听不听我不听!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舟舟(吃瓜):好好好,不跟你说。 65、嫡姐11 () 于晚晴和赵义衡的亲事, 原本只是互换了庚帖,并没有大定。如今是礼节和流程都走完了, 板上钉钉,再无更改了。因此,两家亲近的人才知道了,陶老太太也听说了。 于寒舟听说后, 觉得怪异。难道没有她这个恶毒女配从中作梗,男女主的天定缘分就没有了? 但不论如何, 同她没什么关系。她笑着安慰陶老太太:“我也会有个好归宿, 一定比她更好。” 陶老太太便揽住她,说道:“那是自然, 我的舟舟一定要嫁个绝顶好儿郎。”在老太太的眼中,一个女子最好的归宿, 便是有一门好亲事。她轻轻拍着于寒舟的背,说道:“外祖母给你找个顶顶好的夫婿, 你且等着。” 于寒舟的眼睛垂了垂,往她的怀里偎了偎, 说道:“再好的夫婿, 能有外祖母待我好?能有舅舅待我好?我是不信的。” 陶老太太拍在她背上的手顿了顿, 随即捏住她的鼻子, 笑道:“你这皮猴儿, 嘴这么甜?”说罢,叹了口气,继续拍着她的背, “可是外祖母不能陪你一辈子,舅舅也不能。你这一生啊,会有另外的人陪着。” 于寒舟便道:“那不见得。万一那人早早死了呢?我就要在一个尚且陌生的宅院里度过后半生,哪里比得上在家里,在外祖母的身边?” 陶老太太好气道:“顶嘴!”又爱又恨地捏住她的腮帮子,“这话是胡乱说的吗?还不快呸掉?” 于寒舟不听,拱进她怀里,说道:“我不管!反正在外祖母身边就最好了!” 陶老太太见她这样胡搅蛮缠,心里软成一团棉花。自己看大的孩子,这样舍不得嫁出去,留恋自己身边,老太太心中是欣慰的。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好孩子,好舟舟,你等到嫁了人,生了孩子,就知道好处了。” 十分有耐心地哄她。 于寒舟听了半晌,从她怀里钻出来,低着头道:“我知道了。” 陶老太太心中微酸,想当年,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不愿意嫁人的。她很理解这会儿于寒舟的心情,爱怜地摸着她鬓侧乌鸦黑发:“ 好孩子。” 于寒舟从陶老太太屋里走出去的时候,眼底微沉。 缓缓走回自己的院子里,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老太太喜爱她,才想她嫁个良人。她不知道,还有别的法子,也能让她过得很好。 她只是不知道而已。等她知道了,她会同意的。 毕竟,她是真的疼爱她。 有这样疼爱她的家人,她才更要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如此,才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片疼爱之心。 倘若她为了让他们安心,就委屈自己过不喜欢的生活,还要装出过得好的样子,才是亵渎了他们的一片心意。 陶老太太又带她出席宴会。于寒舟留意到,这次是一位夫家姓朱的夫人,眼神留在她身上的时间比较久。 回到家,她换上仅有的一套男装,去了陶直的院子里。 距离玉香楼事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陶直避着于寒舟走,于寒舟也没往他身前凑过。忽然她来他院子里,还做了男子打扮,吓了陶直一跳。 “你怎么还留着男子衣物?”陶直皱眉道,“我不是让人收缴了吗?” 于寒舟道:“这是表弟的衣服,我要好好保存的,不能给你。” 当初她借了表弟的衣裳,还了他一套纸笔。至于这套衣裳,她穿过了,怎么还他?就留着了。上回陶直让人来收缴衣物,她把别的都上缴了,这套却留着了。 过了一个月风平浪静的日子,陶直再看到她,仍是心有余悸,皱着眉头道:“你又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不会同意的!” 于寒舟笑了笑,说道:“外祖母好似看上了朱家的公子,我想问表哥,认不认得那位朱公子?” 陶直闻听她的来意,稍稍松了口气。这是小事,他便说道:“我给你去打听,你不要出门了。” 于寒舟便笑,点点头:“好啊。” 陶直原本在院子里晾书,此时蹲在地上小心翻捡,闻言动作一顿:“真的?” 看着他狐疑的眼神,于寒舟点点头:“真的。”歪了歪头,“表哥疑心什么?我一直很听话的。” 陶直收回视线,撇嘴道:“你听话?真是我长这么大,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于寒舟也撩起袍角,如少年人一般飒爽地蹲下,同他一起晾晒书籍:“表哥莫要激我,我不受激,你一激我,保不齐我就不听话了。” 陶直顿时一个激灵:“你要做什么?!” 他实在被她吓过,如惊弓之鸟,再也经不起一点风浪。 于寒舟大笑。 陶直气得瞪她,骂道:“没心没肺!” 于寒舟同他一起晾晒书籍。陶直见她不肯走,眼眸沉了沉,却也没赶她。 午后的小院里,明亮的光线洒落下来,风吹过树梢,留下呜呜声响。 良久,陶直叹了口气,好似丧失了浑身的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她,眉眼间满是认命:“你到底想做什么?什么时候有这个念头的?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他原不想问的。他并不想管她的事。他也才十七岁,尚未及冠。这样的事,他担不起。 可他放不下。这些日子以来,他努力不去想她的事,不去想她可能有的境况,他竭力避免去想。但是他做不到,她是妹妹,他不能明知她有异样,却装作不知道。 他想过将此事告知父亲,但他又想,父亲能容她吗?如果父亲不容她有歧念,找人教导她,或者将她送回于家呢? 他并不认为有人能够轻易教导得了她。她作为陶备的日子里,他见过她的机灵百变,见过她的聪敏坚忍,见过她很多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教导”? 他更担心的是,她表面上被“教导”好了,然而心底里仍存着别样的念头。那些不甘,那些不快,存在她心底,积攒着,总有一天会毁了她,或者毁了更多的人。 他不忍她落得那样的境地。他希望她过得快乐,他希望他的小妹妹,一生都快乐富足。 所以他问了出来。 于寒舟没有立刻回答。她低头捡起一本书籍,翻开封皮,看着上面印着的圣人文字。良久,她才说道:“其实你不必问的。我不会再冲动行事。上回的事,我后来想想,也觉得鲁莽了。”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我并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我也不想连累你,更不想伤了外祖母的心。” 陶直心中酸涩,抿着唇看她:“那你是不想了?” “这不由我控制。”于寒舟笑了一下,抬起头来,手指轻轻点了点脑袋,“它在这里。”又点了点自己的心,“它在这里。” 除非她死,否则她永远也不可能不想。 “那你让我别问?”陶直拍了下地面,瞪着她道,“你要什么就说,别总说些骗鬼的话!” 每次都这样说话,惹他心里难过!让他心甘情愿为她铺路,她坏透了! 于寒舟挑了挑眉头,笑着说道:“我许久不见兄长,想同兄长说会儿话,既然兄长不耐烦听,那算了。” 眼见陶直要恼,忙说正事:“哥哥,我不想做女子,我想做陶备。” 她这话说出来,陶直并不感到惊讶。他早就猜到了,从她有意无意为陶备丰满形象时,就猜到她要陶备活起来。 “你几时有这般念头的?”他沉声问道,“因何而起?” 从前也不见她这般,她还因为什么吃过醋,他隐隐记得。 “上次我回于家,”于寒舟说道,“我那庶妹,在院子里给我下绊子。”把于晚晴意图在众人面前塑造她嚣张跋扈的小心思,给陶直说了。 “好卑劣!”陶直拧紧眉头,厌恶地道。 于寒舟便道:“后宅之中,实在无趣,才叫她们心眼这么小。明明泼我脏水,并不能给她们带来好处,偏还要这般,实在叫人索然。” 陶直沉默。 他没有说的是,他有一日做了个梦,梦中他是个女子。他像他所知道的女子那般,出阁前在家中做闺秀,嫁人后服侍丈夫,教养孩子,侍奉公婆,管教丈夫的小妾们,还有大大小小的杂务。 梦里他曾经有过愤恨,在他怀孕时,丈夫却宠爱通房,还使得通房怀了孩子。在他的孩子长大后,庶子们不安分,觊觎他孩子的东西,而丈夫昏庸不察,反责备他的孩子。 梦中一切情感都模模糊糊,伤心和愤恨都只是浅薄一层,然而当他醒了,再回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那种日子,岂是人过的日子? 他曾经怪于寒舟鲁莽,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不顾及亲人的心情。然而当他做了那样的梦,他不由得想,假如叫他一辈子过那样的生活,他也宁可去死。 她有别的念头,他如今十分理解。他只是奇怪,她小小年纪,竟如此聪慧,看明白那些事情。 如今听了她的解释,他沉默半晌,说道:“且再看看。” 这世上,未必没有良人。他们倒也不必如此悲观,倘若寻到良人,不是不能嫁。 做男子有做男子的难处,并非就一点烦恼也没有了。比如他,尚未成亲,尚未有儿女,不也要承担起妹妹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陶直(狠吸一口烟):我真难!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唐叶修、降落伞、花花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抱起来转圈圈~ 我会继续努力的! 66、嫡姐12 () 于寒舟笑了笑:“好, 我听兄长的。” 陶直瞪她:“你真是没心没肺!”她永远能笑得出来,不管处在什么情景, 不管别人的心情如何。 于寒舟立刻耷拉下脸:“那我不笑,我苦着脸,兄长可还爱看?” 陶直拿她没办法,左右寻了寻, 捡了根树枝,站起来抽她:“叫你顽劣!” 兄妹两个和好如初。 陶直没把于寒舟的男装还给她, 却也没有没收她仅有的一套。在她提出去试探朱公子后, 他同意了。 仍是陶直请客,叫了几个相熟的朋友和朱公子一起听戏。 朱公子生得眉目有些冷峻, 待人很冷淡,哪怕猜到陶直的意思, 也不热切。 他眼中有着不难发现的厌色,叫人疑心他其实并不满意跟于寒舟结亲。 陶直有些不悦, 私底下打听了几回,得知朱公子有心上人了, 只是心上人的家境不是很好, 朱夫人不喜欢, 这才没成。 “什么东西!”回到家, 不等于寒舟开口, 陶直便骂了起来,“他若是个男子汉,便坚持娶他喜欢的人。但他既然没坚持, 答应跟陶家结亲,便一心一意表现,也还算有担当!现在算什么?” 于寒舟现在是男子打扮,坐在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笑吟吟地饮茶不语。 她早发现了,陶直是个妹控。没毛病的人都能被他挑出毛病来,何况是有缺点的男人? 陶直自然跟陶老太太说了。陶老太太捶着心口,一阵痛心:“怎么就这么难?” 她原看着朱家是个好的。家里面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朱老爷是个清净的性子,一生统共一个小妾,还不怎么宠,跟朱夫人相敬如宾,家风规矩严谨。至于朱公子,人长得比上回的王公子还好,读书也不错,她原以为是个好的! “那就不嫁了!”陶直脱口而出。 陶老太太就瞪他:“胡说什么?舟舟不嫁人,你养她一辈子?” 陶直心说,哪里用得着他养?她能耐着呢,看样子要上天入地的。 但这话不好对陶老太太说,他含混了一声,躲过去了。 陶老太太又相看别家孩子,什么苏公子,沈公子,最终都没成,被陶直挑出毛病来。 气得陶老太太要打他:“我看好的人,总能被你挑出毛病来!你什么眼神?你不想你妹子嫁出去了?” 但别说陶直无意,他便是有意,陶老太太也不肯的。把于寒舟嫁出去,陶家就算她的娘家,是她的依靠。但若于寒舟嫁进来,有个什么,再没有人给她依靠了。于家那边,从上到下都是无心人,更不可能给她倚靠。 陶直被打了出去,最终跟于寒舟叹气:“你赢了。” 她要做陶备,因为她觉得良人难寻,什么人都没有自己可靠。她宁愿靠自己,自食其力,负担一生。 陶直原想找个可靠的人把她嫁了,中规中矩一点,这样事情就简单一点。没想到,到底是如此。 “多谢哥哥。”于寒舟冲他一揖到底。 隔日,于寒舟就找到陶老太太,说道:“祖母,我想去重山寺祭拜我娘。” “也好。”陶老太太说道,拍着她的手背,“叫你娘在天之灵,保佑你。” 保佑她什么?保佑她有个好归宿。陶老太太怕她脸皮薄,没说出口,但于寒舟懂得她的意思,垂眼说道:“那我多住几日。” 陶老太太同意了,只道:“也别太久,外祖母想你。” 她以为于寒舟因为说亲不成,心里难过,所以想出去散散心。因此,并未阻拦,还差丫鬟们收拾好些东西,给她带上。 “天寒了,舟舟照顾好自己,可别冷着痛着,外祖母会心疼的。” 于寒舟点点头:“我会的。” 她去了重山寺。给已故的母亲上了柱香,悼念了一番。 第三日,陶直上山来了。安排了一个丫鬟替代于寒舟,然后把于寒舟带走了。 不,是把陶备带走了。 家里在南边的生意,交上来的账目有些不妥,他请缨去调查。他年纪不小了,家人见他有心,便叫他去历练历练。 陶直大着胆子,把于寒舟带上了,对她说道:“叫你瞧瞧,男子也不是那般好做的。” 要奔波,要劳碌,要与人勾心斗角,还可能面对险恶境况。 两人未乘马车,各自骑了一匹马,往南边行去。 陶直特意要叫她知道,身为男子,在外奔波也是很辛苦的,故意不给她休息的时间,迎着冷风纵马奔驰。 没想到,他自己都要坚持不住了,她却一声不吭。他心中暗叹,总算知道她性子多倔。 “休息片刻吧。”陶直就算不为了她,也得为了自己,他两条腿都木了,下马时甚至踉跄了一下。 于寒舟笑他:“兄长且慢,我去扶你。” 挨了陶直一记怒视。 两人在路边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拿出水来,饮了两口。 水囊放在衣物中,喝在口中还是热的。陶直缓了口气,才觉得自己的脸都冻僵了,胡乱搓了搓,看向旁边的于寒舟。 她白皙的小脸被风吹得通红,然而一双眼睛亮晶晶,神采奕奕,叫他欲开口劝退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两人歇息片刻,正打算起身继续赶路,忽然听得一阵动静从上方传来。 抬头看去,只见草木摇动,似有大型动物在其中飞奔。陶直神色一凛,立刻抓着于寒舟退开。 然而两人刚刚退开一步,就见草丛中忽然滚出一人来,骨碌碌,从于寒舟的脚边滚过去。 深色罩衣破裂几处,露出里面鲜亮的锦衣。生得一张俊美面孔,然而脸上划了几道伤痕,凝固的血迹沾在白皙的脸上,看起来有种凌虐的美感。 他狼狈地爬起来后,并未看向于寒舟和陶直,视线直勾勾朝着路边的马扫去了,健硕高大的马匹,让他登时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去就抢马! “站住!”草丛里紧接着奔出三个大汉,手里持着寒光闪闪的大刀,冲着李允就追去了。 陶直见状,睁大了瞳孔,下意识就要喊住手,随即想起身边还有妹妹,立刻绷住嘴巴。但紧接着他想道,这可是吴王世子,如果在这里出了事,可不是小事! 而如果他们眼睁睁看着李允死了,倘若吴王知道了,要与他们不甘休! 况且,就算吴王不知道,可是他们目击了李允被杀,这些歹徒岂会放过他和于寒舟? 祸从天降,陶直急得冷汗都出来了,就在这时,李允被一名大汉追上,一把从马上扯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他的脸朝着陶直的方向,顿时脱口而出:“陶直!” 他一喊,几个大汉便朝身后看去。待看到陶直和于寒舟时,眼中一沉。 “哥哥,我会一点功夫。”就在陶直冷汗涔涔时,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一会儿他们过来,你蹲下去,我袭击。” “胡闹!”陶直下意识斥道,她去哪里学功夫?尽是胡说八道。面上绷得紧紧的,身体僵硬,戒备着看着走来的两个大汉,道:“我拦住他们,你快跑!” “哥哥,我几时骗过你?”于寒舟躲在他身后,观察着大汉走近,低声快道:“你就算信不过我,总该信陶备?” 陶直一愣。 就在这时,一个大汉已经走近了,陶直护着于寒舟就要后退,忽然膝盖挨了一记重踢,顿时矮身跪下。而于寒舟则踩着他的肩膀,一跃而上,直直扑向那名大汉,两腿夹住他的上身,手中精巧匕首一把扎进他颈侧动脉。 大汉瞪大了眼睛,都没来得及反应,于寒舟就从他身上跃起,直直扑向第二名大汉。 那人已经有所准备,但仍是没逃过于寒舟的匕首,被她以同样的方式抹了脖子。 不远处,李允瞪大了眼睛,看着身穿深蓝色滚毛边的少年眨眼间杀了两人,眸如寒星,果决狠辣,仿佛只是砍瓜切菜一般,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急促,后背上更是爬上一层激麻的冷意。 直到她同第三个大汉交手,他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安了,忙爬起来喊道:“别杀他!留活口!” 她动作一顿,本来扎向大汉颈侧的匕首,便扎进了他的腹部。抬头看他一眼,又冷冷收回。起身,走向身后的陶直。 陶直已经惊得懵了,直直看着她,眼睛都忘了眨。 李允明白他的感受,他此刻脑中仍然忘不了少年从陶直身后跃起,利落绝杀持刀大汉的一幕。只想一想,后背上就激灵灵地爬上一层麻意。 这个女人! 她怎么可能是个女人?! “兄长。”于寒舟收起精巧的匕首,把陶直从地上扶起来。 陶直眼瞳睁得极大:“你,你,你怎么会——” 他震惊极了!她居然真的会功夫!而且她敢杀人! 他看着地上的血泊和尸体,一阵腿软,她怎么做到一口气杀了三个人,还若无其事? “兄长,我好怕!”于寒舟一头栽进他怀里。 感受到撞进怀里的重量,陶直下意识接住。而后发现她双眼紧闭,居然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陶直:“……” 作者有话要说:  陶直:信了你的邪!快醒醒! 舟舟:我晕了,什么也不知道。 67、嫡姐13 () 陶直原本以为她是装晕。毕竟, 她刚才杀人的时候,那么干脆利落, 狠辣果决。怎么现在安了,反而晕过去了? 然而他晃了晃她,却不见她有丝毫反应,甚至整个人沉沉地往下坠! 陶直:“……” 他想抱她起来, 将她扶上马背,然而他刚才被吓狠了, 手脚都有些脱力, 抱了几下没成,还差点把她摔了。 “过来帮忙。”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李允, 寒着脸道。 刚才如果不是李允那一声喊,他和妹妹也不会落到危险境地。 李允把那名被于寒舟一刀扎进小腹, 受了伤却留口气的大汉缚住,才走过来。摸了摸鼻尖, 颇有些不好意思。 他只是下意识地叫出声,不是故意的。而且, 如果他知道于寒舟也在, 是怎样也不肯叫出口的, 他还不至于那么卑劣。 但是让他道歉, 他又说不出口, 清了清嗓子,只道:“多谢。”顿了顿,“这个人情李某记下来, 来日——” “帮我把她扶到马背上。”陶直没耐心地打断了他的话。 李允摸了摸鼻尖,跟他一起把于寒舟扶到马背上,又好奇道:“她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陶直不答。他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忽然就扑他怀里,说害怕,还晕了。 他懒得搭理李允,把于寒舟扶到马背上后,也上了马,坐在她身后,揽着她,扯动缰绳:“驾!” 另一匹马儿自动跟着他们走。 “哎,等等!”李允急了,“给我留一匹!” 拖着那名被捆了手的大喊,自己上了马,拖着那名大汉在后面跑着。 “别跟着我们!”陶直怒道。 李允道:“我还没答谢你妹妹的救命之恩。”被陶直怒瞪着,忙改口,“你弟弟!你弟弟的救命之恩。” 陶直不想他跟着,但是马已经借给他,他非要跟着,他也没办法。 他护着于寒舟不掉下去,很快来到附近的一座城镇,找了家客栈住下。 于寒舟一直晕着,叫也没反应,陶直扶她下马的时候吓唬了一句:“你再不醒,我就不管你了,让你摔下来!” 然而她仍是没反应,他只得把她抱下来,上了楼。 李允也跟来了,陶直没管他。 躺在床上,被陶直轻轻在脸上拍了两下,于寒舟终于“悠悠转醒”。 “哥?”她眼里一片迷茫,“这是哪里?我们安了吗?” 陶直深吸一口气,瞪着她道:“你真的吓晕了?不是装的?” “哥哥,你说什么?”于寒舟委屈地看着他,“我装什么?为什么要装?”她垂下眼睑,白皙的小脸此刻显露出几分苍白来,“我很害怕的,当时是吓急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扑了上去。我,我平时学的根本不是那样。” 陶直顿时想起来她说自己会功夫的事:“你跟谁学的?” “张公子送我的。”于寒舟说道,“他送了我好些话本和游记,里面夹杂着一本习武之人用的书籍,画了好些招式,我闲来没事就练了练。” 陶直大怒:“你就练了练,就敢说自己会功夫?!” 还敢冲上去!她是怕死得不够快?! “哥哥凶我,我不服气。”于寒舟抓着被子,把半张脸都埋进去,垂着眼睑说道:“明明我救了咱们。” 陶直:“……” 看着她只露出半张脸,脸色苍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奕奕,显得有些雌雄莫辨的样子,一时没忍住,掐住她的脸:“再顶嘴?” 于寒舟果然顶嘴:“哥哥,你欺负功臣,你这叫卸磨杀驴。” 就像是一个无意中立了大功,迫不及待显摆张扬的孩子。陶直想教训她几句,忽然这时房门敲响了:“陶兄?陶兄?” 是李允。 陶直登时沉下脸,于寒舟也沉下脸:“哥哥!他差点害了我们!你打他一顿!” 陶直立刻站起来,往门口走去。一把拉开门,将李允拽进来。 “陶兄——”李允进了门,才一开口,就听身后响起重重的关门声。 他眉头一跳,暗道不好。然而已经迟了,陶直一拳挥过来,打得他一个踉跄! 不用于寒舟说,陶直也要打他一顿! 他早想打他了!上回他害得于寒舟在青楼抱女人,他就想打他一顿了! 这回他们救了他的命,打他一顿,他有什么说的? 李允没什么好说的,被陶直摁在地上揍,都不好意思还手。很是挨了几下,才道:“陶兄,冷静。” 陶直不说话,绷着脸,拳头专门朝着他的脸上揍。他这张臭嘴!贱嘴!害人没个够! 李允挨了一顿拳头,见他不停手,也有些恼了,就在他要还手时,听得一声清咳从床边响起,下意识看去,就见于寒舟不知何时坐起来了,两手撑着床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想起她杀人时的那股狠辣果决劲儿,顿时一个激灵,不敢还手了。 堂堂吴王世子,被人按在地板上,揍得鼻青脸肿,这是李允长这么大以来,受过的最大委屈。 然而他们毕竟救了他的命,让他又不好说什么,站起来后,面对陶直的臭脸,还得认认真真道谢:“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出去!”陶直一指门口。他不说还罢了,一说他才想起来,他刚才在教训妹妹,还没完事呢! 李允怕再不走又要挨揍,便拱了拱手,退出去了。 关了门,陶直沉着脸往床边走来,就见于寒舟仰着小脸,用委屈的眼神看着他,顿时冷笑一声:“装模作样!” 他从前有多疼她,现在就有多气! 现在的她,跟他的其他弟弟没区别!一样可气!一样顽劣!一样不服管教! 她不是要当弟弟吗?他冷着脸想道,从屋中抓过鸡毛掸子,就朝她打过去:“说不说实话?” 于寒舟连忙抓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听着鸡毛掸子抽在被子上发出的砰砰声,缩着头不敢抬起来。 等到力道变轻,她才道:“哥哥,我说的是实话,你为什么不信?”她将被子放下来一点,露出两只眼睛,“哥哥想听什么?” 她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哪里去学杀人的本事?便是有些异常,也都是近来表现出来的。 读书,交友,长见识,也都是跟在他身边学的。 陶直望着她清亮的眸子,叹了口气,丢了鸡毛掸子。走动床边,在她脑袋上狠狠撸了一把:“你真是要吓死我。”顿了顿,“下一回,你只管跑。” 他信了她的话,她是被逼到绝境,爆发出来的潜力。这不是事后,一见尸体就晕了吗? 如此不靠谱,下次还是不要逞强了,只管跑就好了。 于寒舟点点头:“我记住了。” 这事就这样揭过了。 缓了一日,陶直见于寒舟没什么大碍,就继续赶路。 李允还在呼呼大睡,等他起来,想去找陶家兄妹的时候,发现两人已经退了房,好不失落。 半个月后,于寒舟和陶直到达目的地。 接下来的路程很平静,然而陶直仿佛经过洗礼一般,那些少年纵意的明快缓缓沉淀下来,变得稳重许多。 铺子里的管事欺他年轻,耍了手段蒙蔽他,陶直纵然心性沉稳许多,到底没有太多经验,当真被为难住了。于寒舟跟他一起,摆平了几个生出异心的管事,拿到正确的账目。 此时已经接近年关,两人没有逗留,拿了账目和银两就回西州了。 赶在过年之前回到了家,陶直交上账目后,被父亲赞许了。 于寒舟就没那么好运了。她这一去太久,重山寺的事就暴露了,惹得陶老太太很生气。 偏偏她是个女孩儿,打又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陶老太太就叫她跪在外间,不见她。 老人家心软得很,纵然叫她跪着,还嘱咐了丫鬟给她拿垫子,免得跪坏了腿。 于寒舟拿着垫子,跑到她床前,才跪下了,小声央道:“外祖母,我错啦,您别生气啦,气坏身子可怎么好?” 陶老太太闭着眼睛,背对着她躺在床里。 于寒舟小声认错了半晌,说道:“您既这般生气,那我去外面跪着好了,狠狠罚我一顿,叫您出气。” 陶老太太这才急了,翻身过来,瞪她:“你就不能安静些?老老实实跪半天?” 于寒舟便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外祖母,我有事瞒着您。” 陶老太太其实没那么气。她只是一开始发现她居然跟陶直跑出去玩了,气了一会儿,后来知道他们两个都好好的,陶直还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就没那么气了。 只是她的胆子太大了,她才要责罚责罚她,叫她往后不敢这么大胆。 这时见她居然哭了,那点本来就不多的生气就消散了,忙给她擦泪:“舟舟怎么了?” 要拉她起来说话。 于寒舟不肯,说道:“我瞒了您好大一件事,我说出来,外祖母别不要我。” 陶老太太被她吓了一跳:“你做什么了?” 于寒舟把陶备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只隐瞒了跟李允有关的一切。 “外祖母,我想叫您一声祖母,从此做陶家人,永远侍奉您。”她仰头看着陶老太太,眼带水光。 作者有话要说:  憋了三天!终于把三更憋出来了!对,就是你,那个说我是勾人小妖精,更得快写得好的小仙女,我就是为你加更的! 68、嫡姐14 () 陶老太太听罢, 面上怔怔的,似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 她眼中渐渐露出震惊之色,嘴唇颤抖着,说道:“我定是老糊涂了,耳朵不好使了。” 怎么可能呢?她乖巧听话的外孙女, 怎么可能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外祖母……”于寒舟仰头看着她叫道。 然而陶老太太不看她,自己在大腿上掐了一把, 喃喃道:“我一定是在做梦。” 不可能的, 这绝不可能是真的,她好好的外孙女, 怎么偏要做一个男子?然而腿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明白这是真的, 她也没有听错,她的舟舟当真那般大胆、荒唐。 “你, 你,痰迷了心窍!”她抖着手指, 朝着跪在床下, 泪光闪动的于寒舟说道。 于寒舟垂下眼睛, 又叫了一声:“外祖母。” “别叫我!”陶老太太忽的怒道, “你, 你给我好好待着,从今日起,哪里也不许去!” 她气得脸色发白, 然而更多的是震惊和不解,脑中思索着,她又说道:“过些时日,我给你说门好亲事。” 在于寒舟跟陶直去南边办事时,陶老太太在西州又打听了些适龄儿郎。本来决意不下,然而听着于寒舟这番话,一个人选便在她的心头浮现。 一把抓住于寒舟的手,说道:“有位姓胡的男子,家境微寒,但人品端正,长相也好,拜在名师门下,日后定当有出息。即便没出息,也没什么关系,你有嫁妆,有娘家人,他不敢欺你。” 顿了顿,她口吻缓和了几分:“舟舟,外祖母不会害你,你嫁过去,他会待你好的。你担心的那些事,不会发生的。” 她以为于寒舟担忧嫁人后过得没有在陶家好,才不肯嫁人,生出那些匪夷所思的念头。 陶老太太年轻时,也曾经害怕过,但她也没有生出过这等念头,因此抓着于寒舟,苦苦规劝。 于寒舟听着她说话,并不插嘴。等她说完了,用殷切的眼神看着她时,才道:“外祖母,将明珠置于塔尖,有何不好?为何非要赠予乞丐?” 换句话说,咱们不扶贫好吗? 那胡姓男子,明显就是个穷小子,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大约就是脐下三寸那根黄瓜。但因为他有了黄瓜,就白送女孩儿和嫁妆给他? 便是他珍惜,又有什么意义? 陶老太太哑然,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最终怒斥道:“歪理!” 于寒舟垂下眼睛,说道:“怎是歪理?我从小娇生惯养的长大,难道就是为了嫁给他,为他生孩子,操持家务的么?我们陶家欠他么?” 陶老太太这下更是答不上来。良久,她才长叹一口气:“有那门当户对的男子,被直儿挑出好些毛病来,只说配不上你。我瞧着你也不喜欢。这样门楣低一等的,必不会欺你,可你也不要。” “我知外祖母最疼我。”于寒舟说道,“天底下,再没有人比您和表哥待我更好了。但,外祖母,那样我会不快乐。” 她仰头看着陶老太太,目带恳求:“我想要做陶备。做于晚舟,我不快乐。您最疼我,忍心看我一日日不快乐?” “你,你就仗着我疼你!”陶老太太颤着唇,往外抽手。 于寒舟紧紧抱着她的手,低头泪水落下来,说道:“是,我是仗着您疼我。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呢?”她仰起头来,泪水簌簌落下,“外祖母,我还有什么依仗呢?女子所能依仗的,还有什么呢?” 陶老太太心乱如麻,一时知道她说的苦楚,一时又觉得大家都这样,怎么她就要不同? “舟舟,人人都要这样的。”陶老太太握着她的手,也落下泪来,“你倘若不同,所走的路便更艰阻。外祖母不是不答应你,是舍不得你吃苦啊!” 于寒舟听得她这话,就笑了,白皙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笑起来时更显得眸光清亮:“我不是平白说这些话。我知您爱我,护我,为我操心得长久,怕我来日后悔。所以我和表哥出去,践行了一番。” “外祖母,我不觉得苦,我和表哥骑马赶路,一日行七八个时辰,腿都磨破,我也不觉得苦。被管事们蒙蔽、威吓,我不觉得怕。为了查出端倪,抱着账本挑灯夜读,不觉得难。”她笑道,“外祖母,我非是要做男子,我是想做男子能做的事。” 她咽了咽,抬手抹了抹泪痕,接着又道:“其实也不是不苦,只是相比起困在宅院里绣花,与人因着一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斗心眼子,日日足不出户,见不到广阔天地,苍茫山河,我觉得那样更好。” “外祖母,求您了,成我罢。”她说完,放开陶老太太的手,磕了个头。 陶老太太已是老泪纵横,嘴唇都在抖,却不肯松口:“你是左性上来了,我现在不能答应你。”又说道,“来人!去!把陶直叫过来!” 老太太说“陶直”两个字的时候,咬牙切齿:“带坏我的外孙女,我非得打断他的腿!” “外祖母,不怪表哥,是我缠着他的——”于寒舟要给陶直开脱,但陶老太太不听,说道:“他是兄长,不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就是他的错处!” 叫人把于寒舟带下去,自己柱了拐杖,肃着脸坐在床边,等陶直来。 于寒舟被丫鬟搀出去后,并没有走,而是在院子里头跪下了。 如今正是隆冬时节,外头寒风凛凛,待上片刻便要冻得手脚都僵了。于寒舟才一跪下,丫鬟们就急了:“小姐,您快起来,老太太没叫您跪着。” “我要跪到外祖母消气。”于寒舟说道,撇开丫鬟,自己跪直了。 地上的土被冻得石头一般僵硬,不过片刻,她的膝盖就隐隐痛起来。丫鬟拿来软垫给她,她不接,抿着唇,直直跪在屋外。 不多会儿,陶直来了。 见到跪在院子里的于寒舟,顿时惊讶:“这是怎么了?” 于寒舟便道:“你自己小心。” 陶直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缩了缩脖子,进去了。 不过片刻,里面就传来责骂声和击打声,伴随着陶直的痛叫和求饶。 好一会儿,才消停了,似是说起话来,但于寒舟跪在院子里,风声太大,只言片语也听不到。 又过一时,陶直也出来了。他龇着牙,好似被打得很痛的样子。来到于寒舟身前,也跪下了。 他到这时还记得兄长的身份,跪在上风处,为她遮遮风:“祖母要我劝你嫁给一个姓胡的男子,我没同意,我想着你是瞧不上那样人的,再说他也配不上你。” 他说着,叹了口气。 她现在一门心思要做陶备,叫她嫁人?除非把她的脑袋拧下来,放进水里涮一涮,再安回去。 两人跪在凛凛寒风中,不肯起来,陶老太太在房里也坐立不安,但还硬撑着不松口。终于惊动了家主,来问怎么回事。 家主是陶大舅,他叫人把陶直和于寒舟扶起来:“咱们家责罚孩子也没有这样的,不能坏了身子。”进屋去了。 陶老太太本不想说,还想自己劝服于寒舟,免得于寒舟在陶大舅这里落下坏印象。但陶大舅三言两语就问了出来,沉吟片刻,他道:“这事您不必再操心了,我问问她。” 把于寒舟单独叫到书房,问她。 于寒舟去之前,特意做了男子装扮,才进去了。 陶大舅见了她这副模样,也惊了一下。他也是没想到,外甥女并不是胡闹,她扮男子是真像。不仅仅是外貌,而是由内而发的气质,没了女子的温婉羞涩,而是少年的挺拔和意气风发。 倘若他在路上见到这样一个人,绝不会认为她是外甥女,只会惊叹人有相似。 “你想好了?”他直接问道。 他已经看明白,她是拧着一根筋,非要如此不可。既如此,劝再多没用,只有她自己尝到苦头,才知道回头。 于寒舟点点头:“是的,舅舅。” 陶大舅对她的答案并不意外,只道:“好。陶备是吧?从今日起,你来我这里领差事。只要你撑上一年,你要做陶备,就随你。倘若你后悔了,来告诉我,你还是于晚舟。” “多谢舅舅慈爱。”于寒舟拱手,一揖到底。 他没有打她,没有骂她,没有对她失望,没有直接放弃她,实在是很慈爱的舅舅。 于寒舟开始来他这里领差事。 陶家的产业很广,陶备作为旁支子弟,要在家主手下讨生活,是很辛苦的,没什么休息的时间,还要常常挨骂,被下人带累。 于寒舟跑过西南,穿过大漠,在炎炎烈日下赶过路,渴得嘴唇裂开,在滂沱大雨中无处避雨,淋得发高烧。 天南地北地跑了一年。 一年后,又是凛冬时节,屋外大雪纷飞,屋子里一片静谧,被炭火烤得暖融融的。于寒舟站在书桌前,微笑着问陶大舅:“舅舅,一年之期到了。” 陶大舅看着比一年前更挺拔的外甥女,面露赞赏之色:“好,从今往后,于晚舟就死了,你是我陶家人,陶备。” 他一直注意她,她做的每件差事,他都仔细看过,也比对过。然后他发现,她极出色,比他的许多管事都得力。 做到他这个位置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世俗和规矩,谁更能办事,更能为家族出力,他就用谁。 如今,便是陶老太太不同意,也不行了。 除非于寒舟自己喊苦,要退出,否则谁也不能再阻挡她。至少,陶大舅站在她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赵小琦 8个;唐叶修 6个;降落伞 2个;赤月、头头家的阿纹鸭、青尢蓝尢**oss、甜三千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把你们挨个举高高! 69、嫡姐15 () 有了陶大舅的支持, 陶老太太再不同意,也不行了。 但她毕竟是生气, 好些日子不肯见于寒舟。于寒舟便自己做了点心,烧了菜,叫丫鬟给她端去,有时候会夹带一张纸笺, 上面写两句软话,或者画个鬼脸。于是, 丫鬟们总能看见老太太或气或笑或骂, 然而劝她,她又不肯见人。 于晚舟死了, 死于疾病,脸都花了, 面目非。她毕竟是姓于,“尸身”运回于家, 由于家发葬。 对于这个从小住在陶家的女孩儿,于家人的感情并不很深, 掉了场泪, 就算了。 消息传到李允耳中, 顿时快马加鞭赶过来, 闯入于家, 来到灵堂,看着白幡和棺椁,怔怔的, 满脸不敢置信。 “不可能,怎么会,我还没……”他喃喃。 于家的人不认得他,只有于晚晴见过他一面,见家人要赶他,忙拦住,低声说出他的身份。于家人不敢再赶他,又想着人都死了,不管生前有什么,既然他愿意待在灵堂,便让他待着。 所有人都退下,只余李允一个人留在灵堂里。 于晚晴同他有过一面之缘,还曾经借他地方藏身,此时便提了灯,推开门进去,安慰他:“人已经去了,世子请节哀。” 李允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她:“节哀?” 他看着她眼中只有假惺惺的难过,眼底丝毫悲恸都没有,不禁冷笑:“你倒是一点也不哀。” 于晚晴被他刺了一句,愣了一下,并不生气,跪在蒲团上,望着棺椁说道:“我与姐姐亲近的时日虽少,但她病逝,我也是很难过的。” 她低下头,面上一片哀意。 李允只觉得索然,她根本不了解她,又岂会为她难过? 他想起那人,从最初借水的骄傲自持,到后来打散他头发的胆大包天,再到青楼抱着女子坐在腿上的从容。 她是他见过最不同的女子。 她甚至称不上是女子。他所见过的女子,哪怕许多男子,也没有她的勇气和本事。她就那么从少年的背后跃起,利落果决地击杀朝廷要犯,如同最精锐的猎手,收割猎物如探囊取物。 这样的人,年纪轻轻就病逝,实在是上天不长眼。 他心中闷闷地痛,他还有些话未对她说,还没有来得及说,他还没有酝酿好勇气开口,她就不在了。 他无比痛恨自己的犹豫和矜持,他为什么放不下面子?如今,他便是想说,也没有人听了。 旁边,于晚晴在低声说着话,悼念仅有的姐妹情谊,祝她来世安好,李允一句也听不下去,起身走了。 他想,陶直一定不会这么假惺惺地说话。 他骑马往陶家行去。 到达陶家的时候,已是深夜。他爬墙进去,找到陶直的院子,来到陶直的窗外。 陶直还没睡,窗子上映出灯光,他正要敲窗,忽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屋里响起:“船上不必带太多人,毕竟是头一回行驶这么远,但船一定要打造结实,否则极容易被风浪摧毁……” 声音低柔而沉静,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声线虽然不算刚硬,却因为缺失了女子独有的软哝,而叫人认为是一名少年。 是她!李允心中砰砰急跳起来!刚刚举起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一瞬间,后背上唰的爬起了冷汗,被凛冬夜里的风吹着,一股激灵灵的冷意爬到头顶,令他清醒万分! 她不是……病逝了吗? 等不及敲门,一把推开窗子! “呼”的一下,寒风灌入,在屋中讨论冰消雪融后出海的陶直和于寒舟,一齐往窗子看去。就见李允跳窗进来,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浑身冒着傻气。 “关窗!”陶直愣了一下,随即没好气地道。 李允直勾勾看着于寒舟,面上有喜,有悲,对陶直的话充耳不闻。陶直额角突突地跳,不得不走过去关窗。 “世子爷,这么晚了,有何贵干?”陶直冷冷道。 自从在朝廷要犯的手中救出李允,后来他们又见过几回,李允的态度比从前好了不少,至少不傲慢了,还送了谢礼。但陶直没收,他对他没好印象,他逼着于寒舟去青楼,还要她亲一个女子才肯罢休,他对李允厌恶到了极点。 “她,她没死!”李允本来想对于寒舟说“你,没死”,但话到嘴边,忽然不敢了,匆忙看向陶直说道。 陶直顿时猜到他的来意,心想他到底有点良心,记得救命恩人,便道:“于晚舟病逝了,陶备没有。” 李允听了他这话,脑筋转动几圈,也明白过来了。 这几日,他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听闻她病逝的震惊和不敢置信,见到她棺椁的悲恸和懊悔,亲眼见到她还活着的惊喜,让他一时间心潮起伏,竟然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脚下发飘,他扶着桌子走到椅子上坐下,抬头看着于寒舟。她此刻仍是男子打扮,但是灯光将她刻意浓化的眉眼柔软下来几分,狭长凤眼看起来也不那么凌厉了,竟有丝丝妩媚。渐渐的,胸腔里又扑通扑通急跳起来。 他面上渐渐发赤,盯着于寒舟不说话,陶直一开始没觉出什么,很快便心中一凛,随手拿过杯子,走到李允面前:“世子爷喝茶。” 视线被阻,李允才收回视线,接过杯子,却不喝。他犹豫着,想说什么,然而陶直不叫他开口:“世子爷,太晚了,若无急事,请回吧。” 李允被他一撵,反而心意已决。他已经拖了太久,差点就错失了机会,如何能再拖下去? 放下杯子,将陶直往旁边一拨,红着脸,清了清嗓子,看着于寒舟说道:“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于寒舟挑了挑眉,虽然没想到他会如此,却并未因此而波动,淡淡道:“备并无断袖之癖。” 李允:“……” 陶直本来在生气,闻言不禁“噗嗤”一声。是了,他急什么?她才不会吃亏。坐到一边,好整以暇地看起热闹来。 李允的脸上有些羞恼,他好容易说出口,她居然这样,真是,真是…… “你又不是男子!”他羞怒道。 于寒舟淡淡道:“不是男子?难道我还能是女子么?” 李允心说,是啊!你就是啊!你本就是女子啊!然而他看着她淡淡的神情,看着陶直看好戏的表情,心中一突。是了,“于晚舟”死了,他才从她的灵堂赶过来。站在他面前的是陶备,是男子。 但他并不以为意,想了想,他认真地道:“你嫁给我,我必不拘束你,你想做什么,仍是一样去做,我还会支持你。” 于寒舟把他的话当成了威胁,登时眼中一寒,走过来,站在他身后,轻轻抚上他的颈侧:“怎么?倘若我拒绝,你便要难为我不成?” 她的指尖温热,然而李允却冷不丁打了个激灵,想起那日她拿着匕首狠狠扎入大汉颈中的一幕来。他强忍着没有动,身体绷得紧紧的,解释道:“自然不会。我,我,咳,我喜欢你,怎么会,会难为你?” 他这辈子没说过软话,此时强迫自己说出心意,还要当着第三个人的面,简直羞得要钻进地缝里去,脸颊红透,却强撑着鼓起勇气抬头看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我真心喜欢你,你嫁给我,我会对你好的。” 于寒舟:“……” 原来是个憨憨。 抽回手,退后两步,淡淡道:“多谢世子爷抬爱,但恐怕我没这个福分。” 她转身往里走,陶直便站起来送客:“世子爷,请回吧?” 李允不想走,但他也不敢强留,免得惹她生气。好歹她还活着,只要人活着,总是有机会的。何况,他已经把心意表明了,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言道:“明日我再登门拜访。” “我们家不欢迎你!”陶直说道,将他推了出去。 关上门后,陶直走回屋里,不悦道:“当初那样难为你,现在有什么脸来说喜欢?简直不知所云!” “我们不理他。”于寒舟说道,走回桌边,那里摊着一张极简略的航海图,她指着其中一处,接着方才未尽之语又说起来。 陶大舅如今很舍得使唤她,从不因为差事难做就不给她,正相反,越难做的才越给她。于寒舟对此欣然接受,反觉得这是对她的认可。 冰雪消融后,她要跑一趟海上,闯一条新路线出来。 陶直没有跟去,因为他要娶亲了。 家里给他说的亲事,是一个温婉静美的女子,于寒舟看着就很喜欢,更不要说陶直了。他新婚燕尔,自然不能跟她一起出海,于是她自己去了。 只不过,船开出去三日,在货舱里发现了李允。 于寒舟:“……” 不使唤白不使唤,他日日吃的食物、喝的淡水都是极珍贵的,于寒舟也就不吝啬使唤他。等到半年后回来,李允已经晒黑了两个色号。 天天爬上爬下,筋骨也壮实了许多,看起来更像一名青年了。跟在于寒舟身后,眼睛巴巴地追随着她,浑身冒傻气。 陶直知道他也上了船后,气得脸都黑了。但见于寒舟丝毫没被蛊惑,仍是坚持做陶备,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于寒舟向陶大舅汇报了此行的成果。陶大舅听得很满意,然后问她:“你打算几时成亲?” 于寒舟愣了一下,说道:“舅舅,我不成亲。” “不少人家要将女儿嫁给你,都说到我跟前了。”陶大舅无奈道,“我不好总拒,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于寒舟一听,也觉得好笑。她想了想,说道:“凡事难有两头好。我便自毁名誉吧。” 她逛了趟玉香楼,非要为一名叫小圆的女子赎身,还要娶人家为妻,为此惹得家中大怒,将她一顿好打。然而于寒舟不从,哪怕被家里赶出来,也非要娶小圆为妻。 这一桩风流事,惊动了整个西州,所有人都知道陶家有个前程锦绣的旁支子弟,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被族中除名,都十分惋惜。那些原本要将女儿嫁给陶备的人家,也都绝口不提此事。 两年后,陶备认错,回归家族。但因为他名声坏了,谁也不肯再把女儿嫁给他。 “这趟赚了不少。”陶大舅看着桌上的账目,以及于寒舟从海外带来的亮晶晶的金刚石,面露满意。 然后,他放下手里的东西,问于寒舟:“还是不想成亲?” 于寒舟大笑,虽然在海上漂泊了两年,但她注意养护,皮肤倒没晒黑,仍如以往那般白皙,是个俊俏风流的年轻公子。 没办法,有一副好皮囊,做起生意来也便利。 “我名声都这样了,怎么还有人想将女儿嫁给我?”她笑道。 陶大舅摇摇头:“这次是吴王,他想要你嫁给李允。” 儿子天天在海上漂,动不动就是半年不着家,吴王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也坐不住了。 于寒舟脸上笑意一顿,沉吟片刻,她问道:“舅舅怎么看?” “我当然不愿你嫁。”陶大舅说道,虽然吴王给的聘礼不会少,但他外甥女是个有本事的人,用不了十年就能把那些东西赚回来,当然还是做陶家人更好。 于寒舟点点头:“那我去跟李允说。” 刚出了门,小圆就迎过来了:“公子,世子爷又找您。” “正好我也要去见他。”于寒舟说道。 小圆跟在她身后,这两年中她名为于寒舟的侍妾,实则是于寒舟的婢女。 她虽然做了陶备,但毕竟女子之身,有些地方还是需要掩饰的,比如每个月来那事的时候。恰好小圆同她的日期相近,便把她带在身边了。 她当初为小圆赎身的时候,就告诉过她,只让她做婢女,一辈子不会给她儿女福分,她愿不愿意?小圆愿意:“公子是个温柔的人,给公子做婢女也好过在玉香楼烧火。” 她是玉香楼的烧火丫鬟,因为她胆子小,性子又不讨喜,加上脾气倔,怎么打也不肯接客,鸨母就让她在灶房烧火。 她被于寒舟买下来,才知道了于寒舟为什么不能给她儿女福分,倒没失落,还觉得惊奇。两年中,勤勤恳恳地照顾她的生活。 见了李允,于寒舟便道:“吴王殿下的抬爱,我受不起,还望世子回去禀明。” 李允本就是得知了这事,才来找她的。听到她仍如以往的拒绝,眼底黯了黯,随即又笑起来:“好,我去说。” 这两年在船上,朝夕相处,他不是没起过唐突的念头,有时候情绪上来了,就想着拼着一死也要亲她一口,她还能真的打死他不成? 她倒是没把他打死,只把他吊在桅杆上,三天不给饭吃,只给几口水喝。他便知道了,这个女人还是那样,心硬如铁。 父亲出手,他原以为她会妥协,然而她仍旧毫不心动。他觉得失落,又觉得意料之中,只好安慰自己,他喜欢的人就是这样的,如果她那么轻易就妥协了,还不是他喜欢的人了呢! 跟陶家“和好”后,她和诸多公子们又玩到一处了。当年认识的孙公子之流,都已经娶了妻,有了孩子。当然,侍妾和通房也一个不少。 他们见她身边只有小圆一个侍妾,倒也不嘲笑她当年闹的风流事,只送她美婢,成她一直以来的风流梦。 然而于寒舟拒绝了:“那都是年少时候的胡话了,我如今早已改邪归正了。” 众人便大笑:“是怕陶直兄打你吧?” 于寒舟笑笑不语。 众人便又道:“也不知道嫂子是多么倾国倾城的容貌,叫陶直兄再不同我们一处风流?” 于寒舟便道:“我嫂子自是天下无二。” 陶直自从成亲后,便跟妻子恩爱有加。妻子怀孕时,不论是陶夫人还是陶老太太都送过丫鬟,要叫他度过难捱的十个月,但他回拒了。 倒也不是因为妻子多么貌美,有一次他同于寒舟喝酒,吐露过:“我其实也想,但每次想胡来的时候,就想起当初你宁可死也不嫁人来。我既能体谅你,也该体谅她才是。” 他体谅了一回,两回,他妻子又不是石头做的人,哪能一点也察觉不到?感动之余,自然也体贴他。两个人的感情越发要好,渐渐心贴着心,日常是掏着心窝过日子,不知多滋润。 一群人聚在一处喝酒,闲话少不了。男子也是碎嘴的,聚在一起说别人的闲话。笑笑这个,揶揄揶揄那个。说起王自念娶了妻,不过半年时间,就被妻子塞了通房,而他欣然受了,根本没等到功成名就之日。说起赵义衡,得了一对美妾,竟是双生姐妹,众人纷纷艳羡。 于寒舟听得赵义衡的名字,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原剧情中她嫁过的人。她打听了几句,得知赵义衡在于晚晴怀孕时便有了通房,一时沉默。 她喝了几杯酒,出去时头脑便有些昏昏沉沉的。恰逢李允来寻她,便与他一同回了。 行至半路,李允见她眼神迷离,不如以往那般敏锐清醒,便将她拐到小巷子里,把她抵在墙上,试探地在她鼻尖上亲了下。 于寒舟忍不住闷闷笑起来。他大概是被她打怕了,这样小心翼翼。 一个人久了,也是会心灵寂寞的。她勾下他的脖子,说道:“去我的别院。” 李允一惊,随即大喜,扛起她就往别院跑。 然而进了别院,将她丢榻上,又犹豫了:“你,你要嫁给我啦?” “那要看你卖力不卖力。” 李允被激得理智无,立刻脱靴子。但他毕竟是个保守的人,仍是又问了一句:“卖力就嫁我吗?” 于寒舟见他磨磨唧唧的,看了他两眼,起身:“算了。” 见她要走,李允急了,立刻将她推回去。 卖力一番。 事后,李允问她:“你要嫁我了么?” 于寒舟懒洋洋地躺床上,这时酒已经醒了,她歇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穿衣:“男子岂有嫁人之理?” 李允呆了。 看着她束好衣带离去,莫名觉得自己刚才那般卖力,被辜负了。 一转眼,五年过去。 李允迟迟不婚,吴王气得不行:“你有毛病就早治!你不娶世子妃可以,但老子的爵位不能到你这里断了!” “你再等等!就快了!”李允说道。 半年后,他抱了个孩子给吴王看:“爵位到我这里断不了。” 吴王:“……” 现在的小年轻真会玩。 但还是满眼慈爱地抱了孙儿,给王妃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二更君送上~~ 70、退婚1 () “清雪, 这种事情你就不要去了。”一个年轻貌美,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 满眼慈爱地看着于寒舟说道,“爹娘会帮你赶走那个小子的,保管他以后都不敢再来纠缠你。” 在这个充满玄气的大陆上,有点根骨的人都会踏上修炼之路, 成为玄师。而修为会使人看起来格外年轻,故此, 纵然于母已经四十多岁, 看起来也仿若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 于寒舟这一次的名字叫于清雪,她今年十六岁, 已经踏上大玄师之列,属于天才少女。 因此, 早年间也是个天才,同她订了婚的方尘, 如今便配不上她了——他因为一次意外,丹田被毁, 此生都不能修炼了。 “我自己去。”于寒舟说道, “早年间我也叫他一声方尘哥哥的, 如今他虽然不能修炼了, 但好聚好散罢。” 绕过于母的劝阻, 往外走去, 不能让于母去。她和于父会用很激烈的法子,将方尘狠狠羞辱一顿, 使他满心怨恨地离去。 他怨恨不要紧,但他乃是龙傲天本龙,他的怨恨会导致整个于家的覆灭——甚至不用他出手,路过的魔人会毁了这座城池,包括于家。 他眼睁睁地看着于家覆灭,却在最后关头将于清雪救下,看着于清雪浑身狼狈,惊恐地向他求救。 他带走了于清雪,却没有管肆虐的魔人,任由他们毁灭了于家后,将于家所在的整个封云城吞噬——城中所有人都在他落魄时羞辱过他,至少冷眼旁观过他被羞辱。 那时的方尘,已是大宗师的修为,远远不是天才的范畴了,而是天才中的天才,千年难出的那种。他身边已经有了几个美人,把于清雪丢进后宫,就不管了。 于清雪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是没有得到的女人,他对她有怨恨,又瞧不起她,不肯碰她。但于清雪见到他的强大,又看着他俊美寒冷的面孔,顿时将他爱得不能自拔,不要自尊地倒贴他。 他后宫中有个狠辣的美人,看于清雪不顺眼,将于清雪的脸毁了。方尘见到被毁的于清雪,眼中有失望,却没有惩罚那个狠辣美人,还拥着她离去。 于清雪被毁了脸,更难出头,眼看他后宫中的美人越来越多,日日痛苦不已,后悔当初跟他退婚。而方尘也在她痛哭流涕,整个人几近崩溃时,对她丧失了兴趣,再也没来看过她。后来他破碎虚空,去了神界,带着所有的后宫,除了于清雪。 所以,龙傲天是不能得罪的。 于母拦不住她,只得跟在她后头。 “爹,我和他说。”走进前厅,于寒舟看向于父说道。 于父和方尘正相坐无言。他乃于家家主,对一个不能修炼的小子,没什么话好说。而方尘性格高傲,虽然不能修炼了,但往日的傲气还在,也不肯卑躬屈膝讨好于父。因此,前厅里的气氛冷结成冰。 “你怎么出来了?”见到于寒舟,于父皱了皱眉。 于母便对他使眼色:“清雪想自己了断。” 于父一听,女儿不是舍不得,就放下了心,但还是皱着眉头,觉得此事不必她出头。 “你跟我来。”于寒舟看向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年轻人说道。 方尘穿着一身布衣,看起来还有些破旧,头发也用布条扎着,看起来狼狈而寒酸。 然而他生着一张俊美寒冷的面庞,宽肩窄腰大长腿,是个外形极优秀的青年。当初丹田不曾被毁时,曾惹得许多女子疯狂。 但他现在丹田被毁,修炼之路断裂,再好的皮囊也没有用了。 他见到于寒舟亲自出来,眼睛一亮,但见她神情冷淡,随即又暗淡下去,抿了抿唇,跟在她后头走了出去。 于寒舟带着他往于府外走去。 原剧情中,方尘被于父于母一顿羞辱后,愤愤离去。又遇到于清雪的表哥林峰,被羞辱了一顿。 林峰的天资一般,但却爱慕于清雪,一直嫉妒方尘,现在方尘不能修炼了,还跟于清雪退了婚,他得意极了,将方尘好一顿嘲讽,还将他打倒在地,用脚踩着他的脸说话,堪称方尘前期最恨的人。 而这份仇恨,都会被他算到于家的头上。在这本男主文中,得罪谁都不要得罪男主。于是,于寒舟自己跟他退婚,并将他送出府。 她一路往大门的方向走,方尘当然猜出她的意思,眼底暗沉,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眼下算是受着伤,来于家是求药的。方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他才想到未婚妻家求助。 “这是信物。”走出大门,于寒舟停下脚步,将两人的定亲信物拿出来。是一块很有价值的玉佩,佩戴在身上,有助于凝神静心,还能够缓慢调理身体,而且还是一个芥子空间。 倘若他拿去卖,能换不少钱。 于寒舟还在其中放了些玄晶石,不多,大概能让他暂时衣食无忧:“你我没缘分,祝你前途坦荡。” 方尘接过,狭长清眸中带了一点不甘和嘲讽:“前途坦荡?”他并未细查,将玉佩收起来,“倘若我前途坦荡,你可还会与我退婚?” 于寒舟有些惊讶,随即笑了笑,没说话,转身走了。 当然会。 谁要跟龙傲天结婚?再受宠爱,也不过是个大房,天天被人“姐姐”长“姐姐”短的,有意思吗? 纵然他是龙傲天,于寒舟也没打算跟他交好。天外有天,他后来破碎虚空去了神界后,就遇到了硬茬,凡间带去的大小老婆都被杀个干净,他又成了丧家之犬,然后是一个循环,又在神界找了各种美人。 恶心死了。 就算他一辈子不会找其他老婆,可他并不是个稳妥的性子,一生中注定了冒险和杀伐,于寒舟拖家带口的,可不想跟他走太近。 “清雪!”她刚走上台阶,就见一抹雪影闪过,一个面容清朗的年轻男子来到她面前,对她笑得灿烂。 于寒舟看他一眼,淡淡点头:“你来了?” 抬脚迈进大门。 还未离去的方尘,就见那雪衣男子转过头,冲他露出一个鄙夷又挑衅的口型:“废物!” 他眼底暗了暗,忽的嗤笑一声,大步离去。 “清雪,你跟他退婚了?”林峰紧跟着于寒舟,语气很兴奋:“早该退了!他配得上你吗?一个废物!” 于寒舟淡淡道:“背后不议人。” 林峰有一肚子贬低方尘的话,就这么被噎了回去,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怎么了?你往日不是很讨厌他吗?” “都退婚了,往后没关系了,我还讨厌他做什么?”于寒舟偏过头,奇怪地看着他。 林峰一噎,摸了摸鼻尖:“那我不说了。” 但他安静不了三秒钟,又热情地道:“摆脱了那个废——小子,真是一件大喜事,明日我带你去狩猎吧?猎几张鹿皮做靴子如何?” “不了。”于寒舟淡淡道,“我要修炼。” 这具身体很有天分,没怎么刻苦,就修炼到了大玄师的境界。但也是因为她不刻苦,浪费了这份天资。 于寒舟不会浪费这份天资,这是一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如果没有强横的实力,不用别人,魔人来时,就会把整个于家吞噬掉。 她又不可能带着于家搬离封云城——于家的产业都在此处,几百名族人,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不可能劝服他们搬离。 于寒舟只能加快修炼,然后带着族人增加防御。 “清雪,你已经是大玄师了,不用这么刻苦吧?”林峰似乎很惊讶听到她要修炼。 于寒舟没再理会他,大步离去。 当初魔人来时,林峰这个口口声声爱慕她的人,把她丢给了魔人,自己跑了。 当然,他也没跑远,就被一直看好戏的方尘干掉了。 “事情都了结啦?”进了前厅,于母便看过来问道。 于寒舟点点头:“他走了,没纠缠。” “算他识相。”于父哼了一声。 于寒舟没多提他,只道:“父亲,我要闭关一段时间。” 于父听罢,很是惊讶,但也很欣慰:“好,好,爹去为你准备玄晶石。” 玄晶石既是通行的货币,又是修炼时的帮手。如果在闭关的房间内放置足够多的玄晶石,则修炼时玄力绵绵不绝,更有助于提升修为。 于父很快去布置了。 于母看着紧跟着进来的林峰,半是炫耀半是责怪地道:“峰儿啊,你也要加快修炼了,你到现在还是玄师,我们清雪已经冲击更高境界了。” 林峰有些尴尬,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姑母,我已经很努力了,但不是人人都有清雪这样的天赋。” 于母满意地笑了,说道:“那你也要加把劲。” 看着林峰的眼神有些挑剔。 她本来是中意林峰做女婿的,但是女儿忽然上进起来,让于母不由得想,或许林峰配不上她。 于寒舟开始了闭关。 这个世界的修炼等级是玄师,大玄师,宗师,大宗师,玄王,玄神。 到了玄神境界,就可以破碎虚空,去神界了。到了神界,还有神王等修炼等级,但后面的剧情于寒舟没看,篇幅太长了,而且于清雪都死了,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她现在是大玄师一阶的修为,达到大玄师九阶,就可以冲击宗师境界了。 闭关了半个月,于寒舟达到了大玄师二阶的修为,睁开眼,看到闭关室中的大堆玄晶石都已经碎成粉末,她不由得也有些心疼起来。 于家虽然是大家族,但玄晶石也不是那么好得的。这次闭关,于父给她放了三百块玄晶石,而于家一年所得,也不过万块玄晶石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君在努力赶来的路上! ===== 推荐好基友的文,已经很肥啦,小可爱们去宰一刀哇! 《师祖等等,你剧本拿错了》作者:五月锦 擎苍派那个只活在传说里,正道飞升第一人,冠绝中夏大陆风姿卓绝的师祖他居然回来了,还成了她捡来的便宜夫君。 回擎苍第一天,掌门在师祖剑下陨落,十二内峰长老被师祖一夜爆头,谈及师祖人人色变。 盛青瑶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的假夫君真魔王师祖,求生欲爆棚:我自己滚。 师祖的剑染着血,徐徐抬高:嗯? 盛青瑶双腿发软,眼睛一闭滚过去整个埋进他怀里,抱着他不撒手:“夫君……” 师祖的手落到她头上,撸猫一般揉了揉:嗯。 盛青瑶:……??!! 后来—— 盛青瑶:挑衅宗门是我这个反派的剧本啊,师祖你是不是拿错了? 盛青瑶:杀男主这种事,也是我的剧本啊,师祖你别抢。 盛青瑶:……你是正道剑尊,不是反派不是boss啊喂(?`?Д??)!! 71、退婚2 () 于家的人口简单, 从上到下就三口人,于父、于母和于寒舟。不像其他家族, 大房、二房、三房等,每一房又有很多孩子。好处是,于父可以大手笔地拿出三百块玄晶石,给于寒舟一个人用。坏处是, 家族人丁稀少,家业有些守不住了。 于奶奶去世早, 于爷爷在冲击大宗师时失败, 在于寒舟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些年来,若非于父的修为在宗师级别, 于家早就守不住了。然而即便如此,于家近几年的情况也不太好。 封云城及周边的资源, 都把持在几个大家族中,其中之一就是于家。而于家所拥有的几条矿脉, 这几年又呈现枯竭之势,其他家族去挖掘新的矿脉, 于家出力少, 当然分的少。年复一年, 渐渐落在下风。 由此, 更不想让于寒舟跟一个修炼之路断绝的人绑在一起。不仅毫无帮助, 还遭嘲笑。 见于寒舟出来,明显气机更盛,就连容光都更艳, 于父和于母喜得不行:“清雪这是进阶了?” 于寒舟点点头:“进了一小阶。” 然而于父和于母仍是喜不自胜:“好,好,清雪这等天资,咱们家有望出一个大宗师!” 倘若于寒舟成为大宗师,那么封云城的势力,就要重新划一划了。 于寒舟倒觉得,以这具身体的天资,成为大宗师并不难,只要一心修炼,登顶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原主那么轻轻松松就修炼成大玄师,像林峰之流,很刻苦才修炼到玄师七阶。 然而她也没多说,只点点头道:“我会努力的。” 因着于寒舟进阶了,家里小小庆祝了一番。 林峰看起来比谁都高兴,频频举杯敬贺,使得桌上气氛很好。然而于母看他的目光,却更挑剔了。 原本于母觉得,女儿性情骄纵了些,又躲懒,虽然天资不错,却未必能走多远,有个知根知底的孩子伴着她,倒是不错。现在想来,两个人的距离只怕要越拉越远,却是不合适了。 林峰察觉到于母的目光,眼底暗了暗,却像是没察觉一样,活络着气氛。 “清雪,你好容易出关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怎么样?”林峰笑着说道。 于寒舟摇摇头:“我要练习武技。” 并不是堆玄晶石、闭关,就能一步步进阶的。否则,大宗师就满地跑了。除了吸收玄气入体之外,还需要感悟天地契机,一起突破,才能步步进阶。 要不说这具身体的天资很好,于寒舟闭关时,几乎没感觉到什么,就突破了。但她也明显感觉到,接下来不管吸收多少玄气,都不可能进阶了,她需要缓一缓,找个突破点。 因此,打算练习一下武技,提高一下作战能力。 林峰看着她淡然的样子,一时觉得怪异,忍不住道:“清雪,你有点变了,你以前不热衷修炼的。” 话刚落下,于寒舟还没开口,就听于父喝道:“简直胡说八道!我家清雪不努力修炼,大玄师是怎么来的?睡觉睡出来的不成?” 于母也埋怨道:“峰儿,你自己不努力,怎能拉着我家清雪一起?” 林峰不提防一句话将于父和于母都惹怒了,忙道歉,然后道:“从明天开始,我也努力修炼。”又看向于寒舟,诚恳地道:“我做你的陪练吧?” 于寒舟一想,也好,就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于父和于母这才按下心头的怒意。 次日,于寒舟换了劲装,拿了长剑走入练武场。林峰已经到了,穿了一身飘飘若仙的长袍,看起来长身玉立,极俊朗一男子。 于寒舟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她是看不上他的,就冲原剧情中他将她推向魔人,他们就不可能了。 如今还搭理他,不过是因为他眼下还没做什么,无缘无故撵他走,怕于父和于母多想。 “来吧。”于寒舟横剑。 林峰微微一笑,愈发显得温柔俊朗:“清雪小心了。”拔出剑,朝她刺过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耍帅,动作破绽极大。于寒舟长剑一挑,将他的剑挑飞,横剑在他肩头,皱眉道:“你就这点功夫?” 林峰愣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是我大意了,再来。” 再交手的时候,他认真了很多,然而仍旧不是于寒舟的对手。不过三招,便被挑飞了剑。 林峰愕然看着空空的手掌,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于寒舟的眼中满是惊疑:“清雪,你的武技何时变得这样厉害?” 于寒舟自己是从角斗场杀出来的。她六岁入角斗场,十六岁被家人发现带走,期间无数次差点死掉。在被家人带走前,角斗场看中她的潜力,想从她身上赚更多的钱,拿了不少珍贵的武技秘籍给她,所以她本身就不是个生手。 跟原主吃不得苦头,只会花架子的形象,相差很大。林峰大约是发觉这个了,然而于寒舟丝毫不心虚,淡淡迎上他的视线:“我厉害?还是你生疏了?林峰,你多久没练武技了?” 林峰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讪笑道:“还是清雪你太有天分了。” 天分?于寒舟是有的。那么多孩子,一同入角斗场,大家都很努力,但须尾活下来的人只有她一个。 于寒舟没有跟他再说,收了剑,跟于母说了一声,出门了。 这里也有角斗场一样的存在,叫武斗场。于寒舟买了张面具,进了武斗场,报出自己的修为,交了五枚玄晶石,开始了匹配。 所交上去的五枚玄晶石,会被武斗场抽走两枚。如果她赢了,会把对方的三枚赢过来,算上自己的三枚,会赢一枚。而如果她输了,什么也没有,自己的三枚还会被对方取走。 因此,武斗场是有钱人休闲娱乐的场所,是走投无路的人赚钱的地方。 于寒舟被匹配了一个同阶的对手,她没有着急将对方打败,而是通过比斗熟悉玄力的运转方式,逐渐探明如何运用玄力能够更省事,恢复更快。 她输了一场,赢了两场。总的来说,赔进去三块。 她好歹是于家大小姐,三块玄晶石还是赔得起的。再说,相对她的收获来说,很值了。 她开始每天去武斗场,兴致来了,打上十几场。没兴致的时候,会坐在看台上,观摩别人的比斗。 据她观察,比斗者们所用的武技,有的华丽,有的简洁,但大部分都不如她自己的完善。由此松了口气,至少短时间内不用去买武技了。 武技是非常昂贵的东西,而且不常见,偶尔在拍卖场上才能看到一两本,等级不高,成交价格却在百万玄晶石往上。稍微高一点的,都在千万玄晶石往上了,而且有价无市。 千万玄晶石,对不起,她爸爸没有那么富有。 因为于寒舟总往武斗场跑,林峰抓她不住,渐渐在于家就成了闲人。于父没说什么,于母却有些意见了,然而没等她张口说什么,林峰便带来一个消息:“龙檀山上出现了玄灵果,不如我和表妹一起去探探,万一取得一枚,对表妹大有好处。” 玄灵果是一种适合大玄师服用的灵果,市价在三十万玄晶石到五十万玄晶石不等,也是有价无市。于父和于母一听,都很兴奋:“等清雪回来,问问她的意见。” 于寒舟回来后,听了林峰的劝说,就说:“好,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她的修为卡在大玄师二阶有段时间了,隐隐觉得最近会突破,不管是服用玄灵果还是出去走走,应该都会有所帮助。 两人便骑了骏马,往龙檀山行去。 龙檀山离封云城不远,骑马四五日就能到。两人到达时,附近的客栈几乎都住满了,很多人得到消息都来了,有清修的,有大家族的,甚至还有宗门的人来凑热闹。 “清雪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林峰挨在于寒舟身边说道,得了于寒舟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他也不羞愧,说道:“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助清雪得到一枚!” 据说玄灵果有三枚,不日即将成熟,这也是聚集了这么多人的原因,大家都觉得,一共三枚呢,我得一枚还不行吗? “别拼命。”虽然知道他是打嘴炮,但于寒舟还是说道,“没什么比命要紧。” 林峰愣了愣,眼底闪过什么,点点头:“好,清雪。” 三日后,玄灵果成熟,浓郁的玄气波动和扑鼻的清香,使得众人躁动,紧接着就朝悬崖边上冲去。 玄灵果不仅长在悬崖边,还有守护兽。不少人在半途就被踩下来了,于寒舟一把扯掉外面碍事的衣裙,露出一身飒爽劲装,矫健地往里挤。 林峰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踪影,于寒舟爬到上面时,还有三个人爬了上去。 四人,三颗果子,这不大好分。 “不如我们先将守护兽解决掉,再决定如何分配?”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说道。 他腰间佩戴有宗门独有的令牌,一看便是有靠山的人。而且他面容俊朗,气质沉稳,说话很有信服力。 然而另外两人也是大家族的子弟,并不将他放在眼里:“我们还是先分配好,否则白白出了力,却分不到果子,岂不是冤大头?”说着,看向于寒舟的方向,笑得暧昧,“是不是,小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拔剑):小美人?请叫我大美人!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香的小柚、赤月、没有脚的飞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今天的更新就到这啦,大家明天见! 72、退婚3 () 被人用轻浮的口吻叫“小美人”, 于寒舟的面上并无怒意,手指摩挲了下剑柄, 然后看向白衣男子:“我赞同先解决守护兽。” 如果他们先打起来,身上负了伤,再去解决守护兽,一点胜算都没有。 白衣男子见她生着一双冷若冰霜的小脸, 然而一双清眸却沉静稳重,并未因为旁人的调戏就动怒, 不禁轻笑一声。 随即, 他看向那两名不赞同的大家族子弟:“你二人皆不同意?” “不错。”两人傲然说道。 白衣男子也不多言,只轻轻点头:“那便依你们。” 话落, 蓦地动了,长腿一抬, “砰”“砰”两脚,将两人依次踹落悬崖。 他收回腿, 衣摆便垂落下来,安安静静, 好似主人不曾动过手。 于寒舟见他如此干脆利落的举动, 不由得瞳仁微缩。 他甚至连剑也没拔, 那两人连抵挡都来不及。 “好功夫。”她手指握紧了剑柄, 眸光紧紧盯住他, 以防他忽然出手,她连抵挡都来不及,就也被踹落。 白衣男子看了看她, 又看了看不远处成熟的果子,说道:“两个人,三果,也不好分。” 视线转回来:“我们先解决了守护兽?” 于寒舟觉得他有点装13。 她绝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也看不出他的修为到什么地步,但是以他的修为,独自解决守护兽取得玄灵果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要跟她商量? 但她想得到玄灵果,便点点头:“好。” “我引开守护兽,你去摘果子。”白衣男子说罢,率先身形拔起,往守护兽冲去。 于寒舟一愣,他如此安排,难道不怕她摘了果子就跑了?转念想道,他恐怕是有自信能追上她,才不怕她跑。 撇了撇嘴,她往玄灵果走去。虽然守护兽被引开了,但她并不掉以轻心。果然遇到几只小凶兽,她依次解决了,然后将玄灵果摘下来,放在准备好的玉盒中。 白衣男子和守护兽都不见踪影,于寒舟没走开,盘腿坐下,等着他回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白衣男子回来了。见到她守在原地,眼里荡开笑意:“姑娘好生守信用。” 于寒舟站起来,淡淡道:“我修为不如你。” 言外之意,如果她修为比他高,才不会在这里等他。 然而白衣男子却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他追了守护兽这么久,身上的白衣仍旧一丝不乱,连半点污渍都没沾上。于寒舟不由得怀疑,他的修为到底在什么阶段? 将玉盒拿出来,打开,露出晶莹剔透的果子:“一共三枚果子,我要一枚,如何?” 白衣男子面带浅笑,看起来是个温柔君子,他将袖袍一拂,玉盒便盖上了,说道:“你与我打一场,能在我手下走过百招,就给你一枚。走过两百招,给你两枚。走过五百招,三枚都给你。” 于寒舟:“……” 她都想问候他大爷了。就他这样测不出深浅的修为,要她走过一百招?这不是玩人吗? 她甚至怀疑他不是大玄师,而到了宗师的级别。但如果他是宗师,来这里抢什么玄灵果?他又用不着。 若说是给亲近的人抢,可他乃是宗门弟子,这里的宗门甚至比皇室还有底蕴,哪里缺一个区区玄灵果? 但是心里吐槽着,她却把玉盒收起来,然后拔剑:“好!” 跟高手交手的机会,十分难得。 而这人又不是残暴的人,方才那两人顶撞他,他也只是踹下悬崖,叫他们功亏一篑。她又不曾得罪他,想来他最多将她踹下去,并不会要她性命。 如此一来,他肯跟她打一场,其实是于寒舟赚了。 这样想着,她手腕一转,长剑朝白衣男子刺去。 她本以为白衣男子会很快撂倒她,然而并没有,他竟然拔出了腰间佩剑,同她过招起来。 于寒舟心中微讶,但是更加珍惜这个机会。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于寒舟眸光微亮,一枚到手了。 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 两枚到手了。 打到三百多招的时候,于寒舟有些不支了。男子虽然招式很轻,但是玄力如浩瀚海洋般深不可测,绵绵不绝地传过来,她那点玄力根本不够用。 于寒舟使了压箱底的招数。 反正他不要她性命,她就拿他练手了! 四百二十一,四百二十二,四百二十三…… 忽然间,天边响起一声清哨,白衣男子神情微凝,朝天上看了一眼,忽然收了剑。 于寒舟收势不及,剑尖往他颈侧刺去,他飞快侧身,两指夹住剑尖,止了她的趋势。然后解下腰间的宗门令牌,递给她道:“我是天毓宗衍月峰的程渊,你到达宗师境界后,如果想入宗门,可来找我。” 说罢,不等她的回答,身形一晃,如一道流光般,眨眼间消失在天际。 于寒舟握着那枚微凉的玉牌,心情有些难以自持。程渊可能不是宗师,而是大宗师! 大宗师,已经是一方强者! 皇室供奉的存在! 而她,刚刚跟他过了四百多招! 她此时也明白了,他来龙檀山根本不是为了抢夺玄灵果,而是为宗门招收弟子。 宗门是这个世界的庞然大物,只有极有天赋的人,才有资格被收入宗门。她现在却是不够格的,因为她没有接下他的五百招。等她什么时候达到宗师境界,才有资格。 于寒舟将玉牌收起来,跟玉盒放在一起。定了定神,下山。 走到山脚,便遇到了林峰:“清雪,你抢到了吗?” 于寒舟看着他眼里闪动的光芒,摇摇头:“没有。” 林峰一愣,眼里有些失望:“一枚也没有?” 于寒舟一把推开他,大步往下走去。落在林峰眼中,却是立刻信了,她果然没抢到,才冲他发脾气。 “清雪,别沮丧,以后还有机会的。”他忙跟在后头说道。 于寒舟仍不理他。这人贱的很,越不理他越来劲。 看到自己的马儿在不远处,就朝着马儿走去。 蓦地,一道异样的目光落在背上,于寒舟身形顿了顿,转身往后瞧去。目光所落之处,是葱葱郁郁的山峰,什么也没有。她皱了皱眉,转回身。 方尘蹲在龙檀山的一个山洞里,身边是一个个散发白色荧光的小点,像是一个个小灯泡。他随手抓了一把小灯泡,塞入口中。 如果于寒舟见了,恐怕要骂一句变态,这哪里是什么小灯泡,分明是一个个玄灵果! 他也不知怎么发现了这个地方,里面长满了玄灵果,他可以吃一个扔一个。 他如同嚼着普通果子,随便抓了玄灵果吃掉,想着她刚才不耐烦甩林峰的样子,嚼果子的动作缓下来。 “清雪,别生气了,这次没抢到,以后还有机会。”客栈投诉时,林峰围着于寒舟哄道,“我再留意别的消息,下次我们早来,说不定就能抢到了。” “我没生气。”于寒舟上楼,“你能不能安静点?” 林峰终于安静下来。这时,他终于确定,于寒舟没有得到玄灵果。他有些惋惜,又有些松了口气。 如果她得到了玄灵果,他就哄哄她,让她把玄灵果给自己。他比她境界差了这么多,再不追一追,于母不会同意他娶她。 现在她没得到,至少短时间内她的修为不会提升,他这样想着,安慰了几分。 于寒舟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拿出玄灵果,也没有拿出玉牌,就当做此行一无所获。 出门在外,连身边的人都不十分可信,更何况其他人?等回到家,安了,再拿出来闭关。 于父已经是宗师级修为,不需要玄灵果,但于母还是大宗师,可以分她一枚。 于寒舟没打算孝敬于母大半。她的天赋比于母好,如果一个家族中要培养出一个强者,一定会优先天赋好的那个人,而不是辈分长的那个人。 “谁在外面?”忽的,她站起来,往窗边走去。 就在刚才,她感受到一点凌厉的气机。 然而等她打开窗子,外头却没有人。她左右看了看,颇为奇异。同时,心头有些凛然。 大玄师不会平白无故出现错觉,一定有人暗中窥视她。她离开龙檀山的时候,也察觉到一道窥视的目光。 她心头凛了凛,关上窗户,打算今晚都不睡了。 然而等她走回桌边,打算拿起佩剑时,却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纸包。她下意识地看向四周,就见房间内再无其他人,只有她自己。 那么,这包东西是谁放的? 她缓缓走过去,率先拿过长剑,然后用长剑将纸包打开,就见白色的荧光微微闪动,是三枚晶莹剔透的玄灵果。 于寒舟一怔。 这时,她察觉到纸包里面有字,便走过去,将玄灵果拿出来,铺平了纸张。就见上面写着四个字: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她同谁有恩怨? 转眼间,一个名字浮现在她心头。再看这三枚玄灵果,她不禁笑了。 少许玄晶石,居然能换得三枚玄灵果,这买卖赚翻了。 然而令她高兴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龙傲天同学的“互不相欠”,这便是说,他不记恨于家。 她仔细收好玄灵果,放进另一个玉盒里。如今她有了六枚,要不分于母两枚?正想着,蓦地隔壁传来一声惨叫。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君在火速赶来!大家12:00来看,会有的!) =====今日小剧场===== 龙傲天:反正吃不完,送她几个。 程渊:我不仅送她玄灵果,我还陪她过招,送她玉牌。 龙傲天(拔剑):跟我比阔气,你死了。 73、退婚4 () 隔壁是林峰的房间。听到这声惨叫, 于寒舟忙抓起长剑,奔出门。 推开林峰的房门, 就见他此刻跪倒在地,捂着下腹,弓着身子,大汗淋漓, 面露痛苦。于寒舟忙上前扶他:“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别,别动我。”林峰伸出一只手, 拒绝她的搀扶, 极为痛苦地挤出道。 于寒舟不敢碰他,皱着眉头, 打量屋中。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 也没有其他异样,便问道:“你吃坏肚子了?” 林峰咬着牙, 一字不发。 暗中,方尘嗤笑一声。什么吃坏肚子了?他明明是废了。 跟于寒舟退婚不久, 他便无意中得到了大能的传承, 不仅治好了伤势, 还恢复了修为, 如今已经是差一步就到宗师级别。 他在龙檀山见到了于寒舟和林峰, 对于寒舟还没什么,却记起了林峰的羞辱。那时,他是真的把林峰恨极了, 恨不得剥皮抽筋。但是现在,他仅差一步就到宗师,而林峰还是个玄师,那些羞辱就慢慢散了——这样一个人,也值得他记在心里? 但他虽然不那么恨林峰了,却也不想就这么放过他。除了林峰羞辱过他之外,还有一点他自己也不肯承认的心思——于寒舟退了他的婚,难道要跟这样虚伪的男人在一起? 在废除林峰的修为和拔掉林峰的舌头之间,他选择了废掉林峰的命根子。 倘若于寒舟不嫁他,那就正好。但于寒舟非要嫁他的话,呵! 他看着于寒舟最终还是扶着林峰站起来,两人挨得极近的样子,眼底暗了暗,离去了。 “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于寒舟扶着林峰坐在椅子上,问道。 她进门时,林峰弓着身子,跪伏在地,手捂在下腹,她下意识以为他捂的是肚子。而她扶他起来后,他又不捂着了,她便没想到其他地方。因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吃坏肚子,就问道:“我去请医师来?” “麻烦清雪了。”林峰强忍着痛楚道。 于寒舟便去请医师了。看着她顺手带上的房门,林峰的脸上无比阴沉。 他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也知道,是谁这么对付他。那人嚣张狂妄的眼睛,不停浮现在脑海中,他又恨又惧,还有些惊疑:他不是废了吗? 于寒舟请来了医师,但林峰不想她在屋里,便出去了。 等到一刻钟后,医师推开门走出来,她问道:“情况如何?” 医师犹豫了下,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以后都不能用了。 于寒舟便往里走去,只见林峰坐在桌边,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看起来阴沉如水。这不像是医师说的没什么大碍,她心里想道。 “医师说你没什么大碍。”她说道,面上带着笑,“刚才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怎么了。” 林峰以为她什么也没发觉,放在膝上的手握紧了,掩住眼底的嘲笑。她怎么可能发现什么?她从小被人宠在手心里长大,娇娇女一个,什么时候会看别人的脸色,注意别人的情形? 但是她发现不了也好,他现在的情况绝不能让她发现。本来他们的距离就渐渐拉远,倘若给她知道真相,她绝不肯嫁他的。 “我没事。”他笑着说道,能看得出来笑容有些勉强,“我想到清雪还要我照顾,怎么也不敢有事的。” 于寒舟看着他深情脉脉的目光,轻轻挑了下眉头。他在卖惨,为什么?获得她的同情? 想着原主的脾气,她毫不在意地道:“你照顾我?你修为比我低那么多,到底谁照顾谁?” 话落,果然见他眼底阴沉下来。不等他说什么,于寒舟便挥了挥手:“好了,你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转身走了。 他对她并非实心实意的照顾,她也没必要对他多体贴,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两人结了账,赶路。 林峰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还与她说笑,言语间多有奉承和撩拨。 于寒舟记得,原剧情中,她就不曾轻易被撩拨,从头到尾,她喜欢过的人只有方尘。落魄前的方尘,和从天而降的强大俊美的方尘。 原主都不曾被撩拨到,何况是于寒舟?她面上笑着,然而眼底平波无澜。 回到家,于寒舟将玄灵果交给于母两枚。于母惊讶道:“清雪,你取得几枚?莫不是都给我了?” “我手里还有。”于寒舟没说自己手里还有多少,她不想把方尘暴露出来,现如今他和于家互不相欠,提他做什么?“母亲尽快服用吧,我也要闭关了。” 于母不肯收,最多只要一枚,被于寒舟推回去了:“您收着吧。” 她闭关时,于父给了她一个储物袋,说道:“需要时就用。” 于寒舟感受了下,里面竟然是两万块玄晶石,她不禁有些感动,于父对她实在很舍得:“多谢父亲。” 开始了闭关。 她在跟程渊交手时,已经有些明悟,但是一直压制着。如今回到家,再也不必担心什么,便放开心神,感受起来。 没有服用玄灵果,她便进了一个小阶。随即,才开始服用玄灵果。一枚,两枚…… 修为也在飞快攀升,大玄师四阶,五阶,六阶…… 最终,修为稳定在大玄师七阶。 而于父给她的两万块玄晶石,她并没有动。她感觉,短时间内,她不会再提高了。 她这一闭关,不知不觉,已经是两个月过去。 于父和于母日日派人守在外面,知她出关,第一时间赶过去:“清雪出关了?” “修为如何了?” “可还顺利?” 于寒舟笑了笑,先问于母:“母亲服用了吗?可有进阶?” 于母笑道:“我现在是大玄师六阶的修为。” 她没舍得两枚都服用,留下了一枚,但也进了两阶。 于寒舟点点头,笑道:“恭喜母亲。”然后才道,“我现在是大玄师七阶的修为。” 于父和于母顿时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一般,好半晌,才满面喜悦:“好!好!清雪好孩子!简直太好了!” 十六岁的大玄师,已经是天才了。而她在一年之内,竟能爬到大玄师七阶,可谓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就差一点,就能赶上那个方尘了!”于母有些不甘地道。 当年方尘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是大玄师九阶了。 “不过我儿已经很厉害了!”于母很快又满足起来,方尘曾经天纵之资又怎样,现在还不是废物一个? 她抓着于寒舟嘱咐:“以后啊,你哪儿也别去,就在家中修炼,爹娘把你保护得好好的,绝不让你像方尘那样陨落。” 方尘是在外出历练的时候,被人重创丹田,成为了废物。 于寒舟便道:“那怎么行?坐在家里,没有进步的。” 修炼,感悟天道,绝不是坐在家里吸收玄气就行的。一般而言,生死的洗礼,最容易感悟天道,因此凡是修炼卡住的人们都会外出历练,寻找机缘。 “我打算明天开始,再去武斗场。”于寒舟说道。 她是在跟程渊的较量中,或者说程渊的指点中,获得了感悟。她更为认可这种晋升方式,打算接下来就泡在武斗场了。 于母不同意,于父也有些担忧,但拗不过于寒舟,还是叫她去了。 林峰也知道了于寒舟出关的事,得知于寒舟已经大玄师七阶了,他脸上的肌肉扭曲了下,才笑着说道:“恭喜清雪。” 然而怎么看,那笑容怎么勉强。 于寒舟打量他两眼,发现他身上多了几分阴郁的气质。如果说他之前是个伪君子,那么现在就有些真小人的样子了。 装都装不下去了? “表哥的修为也提升了?”于寒舟笑道,“也恭喜表哥。” 林峰这两个月也在努力修炼,现在是玄师八阶。但是跟她比,简直不值一提。他笑得有些僵硬,随即低下头,苦笑道:“跟清雪比,差远了。” 眼底涌动恨意。 她和于母都进阶了,她还一口气进阶到大玄师七阶!绝不像她说的,没有获得玄灵果! 她骗他! 于寒舟没看见他眼底的恨意,按照原主的脾气,拍了拍他的肩:“你跟我比什么呢?你能跟我比吗?你跟一般人比就好了。” 林峰差点没忍住,抬起头要瞪她。然而他紧紧攥着拳头,到底忍住了,牙帮子都咬得酸了,才整理好表情,抬起头道:“清雪刚刚出关,不会又要修炼吧?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他一定要娶她。 林家的家世比不上于家,况且孩子又众多,他根本分不到多少资源。如果娶了于寒舟,就不一样了,他不会像于父那样没用,被别的家族挤得落魄,他会把之前的矿脉都收复回来,到时候每年至少挖出一万五千块的玄晶石,他都拿来修炼。 这样想着,他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御衣坊出了新裙子,我带表妹去看看?” 如果是以前的于清雪,说不定就答应他了。但于寒舟对漂亮的裙子兴趣没那么大,而且跟他一起出门,她更没什么兴致,就道:“我要去武斗场。” 作者有话要说:  林峰:妈的,演不下去了!导演!我要领盒饭! 74、退婚5 () 最终, 林峰陪于寒舟去武斗场。 本来于寒舟不想他陪着,她又不是小孩子, 什么都要人陪?但他黏得紧,于寒舟想了想,就答应了。 她和他的距离越来越大,倘若他不是个傻子, 就该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但他现在还这样黏着她,不知是要做什么? 路上, 林峰找尽了话题, 城中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从前跟她玩得好的小姐妹们都如何了, 谁谁嫁得好,谁谁嫁得坏, 哪家酒楼出了新菜,哪家首饰楼出新了, 等等。 于寒舟好奇问道:“你哪有这么多时间?” 林峰顿时给她问得噎了一下,额角抽了抽, 才笑着道:“清雪忙于修炼, 没时间关注这些, 我多关注一些, 清雪想知道什么都能问我。” 他想像从前那样笑得俊朗又迷人, 但于寒舟总觉得他的气质阴郁了许多。点了点头,她道:“忘了告诉你,我其实得了三枚玄灵果, 只是那时人多眼杂,你问我,我便说没有。” 果然!林峰垂下了眼睛,身侧的手握紧了:“应当的,这样才安。”状若不经意问道,“清雪都服用了吗?” “嗯。”于寒舟点点头,“都服用完了。” 林峰很想长吸一口气,但是又不能,他忍了忍,才勉强笑道:“恭喜清雪。” “你是不是生气啦?”于寒舟看他一眼。 林峰忙道:“怎么会?你也说了,人多眼杂,说实话反而不好。”挤出笑容来,“清雪长大了,比从前聪明了。” 于寒舟没回应他的恭维,点点头道:“你没生气就好。” 他没生气,她就不用哄他了。 当然,他生气了,她也不会哄他。 她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把一个骄纵大小姐的样子表现得淋漓尽致,林峰登时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把她如何。 进了武斗场,于寒舟交了五枚玄晶石,问林峰:“你要来两场吗?对提升修为很有帮助。” 林峰犹豫了下,说道:“我在下面等你。” 倘若他有血性,有拼劲,她还能高看他一眼。于寒舟心中叹了口气,没理会他了:“那我进去了。” 于寒舟在武斗场打了半年,瓶颈才微微松动。又打了半年,瓶颈有突破的迹象,她开始闭关。 这一次,没有了玄灵果,她把于父给她的两万块玄晶石和自己这一年中在武斗场赢来几百块玄晶石放在一起,开始了闭关。 两个月后,她晋升为了大玄师九阶。下次再要突破,就会是宗师了。 她很高兴,于父于母也很高兴。 只不过,于母稍微有些不甘心:“那个小子,十六岁就是九阶大玄师了。” 于寒舟十七岁才到这个修为,矮了他一头,让于母不大高兴。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个小子早就成废物了,怎么能跟她女儿比?才把那些不甘压下去,为于寒舟准备庆贺宴。 “恭喜表妹。”庆贺宴上,林峰也来了,还带来了一件防御的灵器作为礼物,“清雪天纵之资,很快就会成为宗师了。” 于寒舟谢过他,然后问他:“你怎么样?” 林峰笑道:“我已经是大玄师了。” 在她闭关后,林峰试着去了武斗场。 他原本一直认为那是低贱的人才去的地方,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会踏足。至于于寒舟?大小姐闲来无聊找乐子,不在其中之列。 但是于寒舟闭关了,再出来的时候肯定要有所提升,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咬着牙去了。 他从小到大跟人交手的时候不多,面对武斗场中拼死赚玄晶石的人,他根本不是对手,一开始被打得很惨。后来他被打出了火气,几经求医,吃药,那处的症状却始终不好,现在武斗场中也被打压,他心中的戾气噌噌往上冒。 如果连男人也做不了,这一生还有什么追求? 他心中腾起阴冷的怒火,使了阴招,把对手打败。一次又一次,渐渐尝到了武斗场的乐趣。两个月之中,他活跃在武斗场,一直到晋升为大玄师。 晋升为大玄师的那一刻,他浑身通畅,滋味美妙难明,就连那处都仿佛有了知觉。 也许,等他强大起来,那处会治好的。 但在那之前,他不能放开于家。 “我虽是大玄师了,但跟清雪比起来,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他看似恢复了从前爽朗的样子。但于寒舟总觉得怪异,她没表现出来,只笑道:“恭喜你了。” “接下来还去武斗场吗?”林峰问道。 于寒舟摇摇头:“我想出去游历一番。” 总是游走在生死之间,感知会疲惫的,她想出去走一走,游历一番。 于母顿时提起了心:“那怎么行?太危险了!”方尘就是在游历的时候,被人重伤,从此成为废物的。 于寒舟道:“倘若我继续待在家里,只怕三五年也跨不过这个坎。” 于母道:“那有什么?大玄师进阶宗师,是那么好进阶的?多少人卡了十几年,几十年的?你不许去。” 于寒舟耸了耸肩,不跟她争执。 几日后,于父叫了于寒舟,递给她一个储物戒指:“这里面是五百万玄晶石。” 于寒舟吃了一惊,差点没接住戒指:“父亲,你给我这么多玄晶石做什么?” 于家如今一年所得,也才一万块玄晶石而已。于父这是把家底掏出来了? “清雪啊,你是个有天分的孩子。”于父叹气道,表情复杂,“我既欣喜,又觉愧疚。倘若你生在一个更有底蕴的家族,或者宗门之中,成就必不限于此。” 倘若家里有更多的玄灵果,她一定早就突破宗师了。但是家里没有,于父不由得想,于家在封云城算是大家族,但是在整个乌玉国,在耀天大陆上,根本不值一提。 难得家里有一个天分这样好的孩子,他要倾尽家族之力培养她。 “我曾经跟你祖父去过京师,那里的繁华是此地的百倍,玄灵果也不是很稀罕的物事,隔一段时间就能在拍卖场见到,还有更珍贵的灵果,甚至连功法秘籍都有。”于父说道,“如果你想游历,去京师吧。” 于寒舟心头沉甸甸的,酸涩和甜蜜在心中涌动。她握着戒指,平静了一会儿,才看向于父问道:“母亲同意吗?” 于父摆摆手:“不必管她。过一阵子,她就想开了。” 她应当去游历。游历会增长见闻,开拓眼界和见识,如此才能更好地感悟天道。不能因为游历有危险,便不去了。于母纵然放心不下,但理智上还是明白的。 送女儿离开时,她眼泪汪汪的。 “我会安然回来的。”于寒舟笑道,“等我回来时,就同父亲一样,是宗师了。” 于母捂着嘴,强忍着没哭,眼中既是骄傲又是担忧:“我们等你回来。” 于寒舟这才和林峰一起出发了。 林峰跟去,是于父和于母都同意的。 本来,于母已经有些看不中林峰了,但他近来有所改变,修为在慢慢提上去了,而且从小跟于寒舟熟悉,年纪又大几岁,由他照顾于寒舟,算是最稳妥又方便的。于是,林峰一开口,于母就应了,还给了他不少好处。 于寒舟没反对。她总觉得林峰比从前深沉了,从前的林峰,小心思都显露在外面,一眼就能看透,如今却有些叫人看不透了。 于寒舟不太放心把他留在于父和于母的身边。 原剧情中,林峰将原主丢给魔人,自己去逃命了。本来,在遇到生命危险时,下意识地顾着自己,是人之常情。但他不仅仅是顾着自己,他还推了于清雪一把。在此之前,他口口声声说爱她。 这样一个人,于寒舟没法信任。 她想着,林峰这个人,摆明了想吃软饭。现在扒着于家不放,显然是封云城没有更多的机会。倘若去了京师,就不一样了。 那里繁华遍地,他肯定会寻到更好的前途,同她疏远。说不定,都不用到达京师,在路上他就会另寻前途。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一路上,他始终跟在她身边,将她照顾得极好。对别的女子,从不主动靠近,也不多看一眼。于寒舟若非知道他的本性,几乎要以为他死心塌地爱着自己了。 三个月后,到达京师。 “两间上房。”进了客栈,林峰熟门熟路地办理入住手续。 于寒舟跟在他身边,嘴都不用张一下。 这一路上,他十分体贴,行程都是他打点的,省了于寒舟不少事。 把行李放进客房后,两人又下楼来,用餐。 窗边,坐着一名姿色十分美艳的女子,林峰忍不住看了一眼。随即,才按下野心,强迫自己不去看。 他没有本钱的。现在的他,谁也招惹不了。 那处恢复之前,他不打算离开于寒舟。她比其他人都单纯,如果他到底好不了了,她是最有可能被他哄骗的人。 想到这里,林峰更加殷勤了,不仅点菜的时候处处照顾她的口味,还把碗筷给她摆好了,惹得伙计一阵艳羡:“公子对姑娘真是宠爱。” “哼!”忽的,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打断了林峰要解释的话。 他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正是那美艳女子所坐的桌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面目平庸的男子,穿着一身布衣,看起来很寒酸。 倒是身量高大,气质挺拔,倘若不看脸,还以为是多么俊美的男人。林峰眼底划过嫉妒和不屑,长得这般模样,倘若不是有些本钱,那名美艳女子定然看不上他。 他随即想道,倘若他现在好好的,凭他这样容貌,哪有那平庸男子的事?用力按下不甘,他收回视线,笑着看向伙计:“这是我妹妹。” “哎哟!”伙计惊讶地道,在林峰和于寒舟之间打量,“两位是亲兄妹?看着倒不大像。” 林峰又笑了笑,说道:“是表兄妹。” 话刚落下,窗边那桌上又传来刺耳的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平庸男子:哼!!!!!!!!!! 75、退婚6 () 一而再的动静, 让林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再次看过去。就见青年平庸的面孔朝向他, 一双寒眸闪着讥讽和轻蔑,顿时,他脑中一蒙。 蓦地想起在龙檀山的那个晚上,闯入他房间对他下毒手的男人。再看平庸青年, 那双寒眸与记忆中的人对上了。 一时间,他猛地站起来, 脸色发白, 失声道:“你!你是——” “你认得他?”于寒舟看见他忽然大变的脸色,以及眼中控制不住的惊恐, 默默握紧了剑。 他们现在是同伴,倘若他碰到对头, 她说不得也要出手。 毕竟,一路行来, 不管他抱着什么心思,是真的把她照顾得舒舒服服。 “他是方尘!”林峰看了于寒舟一眼, 然后指着平庸男子, 斩钉截铁地道。面上, 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于寒舟有些讶然, 看向那平庸男子, 生得实在平庸,跟方尘毫无相似之处。 不过,方尘有一件灵器, 可以变幻容貌,这件灵器帮他躲过了许多追杀。再看他同桌坐着的美艳女人,于寒舟想了想时间线,最终还是没把握。 她扯了扯林峰:“他们哪里长得像?快坐下来吧。”又看向平庸男子,“抱歉,我同伴认错人了。” 又很好奇地看着林峰:“你跟方尘没仇吧?怎么提起他,这么激动?” 林峰心想,他跟方尘何止有仇,简直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他僵硬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有些惊讶。”恰好此时饭菜上来,他忙转了话题:“尝尝京师的口味。” 她一点也没认出他来。 明知自己现在掩饰了真正的容貌,但方尘还是有些生气。搁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对面坐着的美艳女子妖娆地笑了笑,白皙柔软的小手覆住了他的:“野哥别生气,我教训教训他们!” 说着,朝于寒舟那桌看去,美艳的脸上陡然变得冷酷毒辣,一抬手,细密的银光便刺过去。 方尘一抬手,厚重的玄力倾泻而出,阻住了那些暗器,沉声道:“别惹事。” 说话时,他看也没看于寒舟那一桌。 美艳女子本以为他看上于寒舟了,因为于寒舟生得十分漂亮,加上冷若冰霜的气质,愈发叫男人有征服欲。这才要试探试探,方尘是不是对她有意?见他看也不看,她眼眸一转,笑着收回了手。 而此时,林峰被方尘那一手浓厚的玄力惊到,心下犹疑起来,他到底是不是方尘? 当年的方尘,已经变成了废物,就算恢复了修为,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可能修为如此之高? 他面上惊疑不定,而于寒舟已有七八分确定了,这人就是方尘。 他有个假名,叫陆野,意为人帅路子野。刚才那女子唤他野哥,让她有了七八分把握。 但她装作没认出来。他们早已是互不相欠的陌生人,他怎样都跟她没关系。 方尘跟美艳女子坐在一桌,虽然一眼也没往于寒舟那边看,但注意力一直在于寒舟的身上。见她从头到尾没往自己身上看一眼,心里有些生气。 她居然还跟林峰在一起!她不知道他废了吗?还是说,她知道他废了,却仍然愿意跟他在一起? 那他比林峰差了什么?她跟他退婚,却选择跟林峰这个不中用又没天分的人在一起? 她是不是瞎?! 对面,面容有多美艳,心肠就有多毒辣的女子撩拨着他,让方尘的心情稍稍缓和。她有眼无珠,有的是女人喜欢他! 怎样也甩不掉美艳女子的烦躁,在此刻平复了几分。 不远处,于寒舟倒不是真的一点也没注意。她偶尔看他一眼,暗中评估着他此刻的修为。 原剧情太长了,她只记了个大概,像是男主什么时候什么修为,她没记太清。只在心里想着,但凡男主出现的地方,一定会有机遇和杀伐,但原剧情中写这一段没有? 正在她出神时,忽然面前桌子被人敲了敲,她抬头看向林峰,就见他朝她使眼色。 于寒舟便朝他暗示的地方看去,是几名打扮粗犷的男子,声音洪亮地说着:“截至目前,最高战绩是连胜四十七场,但我看他也撑不久了。” “连胜一百场,实在太难了!” “但奖励丰厚!谁不心动?” 于寒舟听着,竟是京师的武斗场在举办活动,如果有人连胜一百场,可以获得一瓶玄霸丹。 这是好东西,可以大幅度提升宗师的修为,甚至一举突破大宗师。 “清雪有兴趣吗?”林峰问道,“那我去打听武斗场的位置。” 说着,就站起身来,去跟几人打听了。 他这一路上极为体贴,很多时候都不用她开口,自己就去办了。让于寒舟明知道他心思不纯,却仍是留他在身边。 林峰很会说话,很快就融入进去,还被邀请坐下一起喝酒。于寒舟这桌便空下来了,只有她一个人。 方尘终于没忍住,往她桌上看了一眼。 她对面的位置,该是他坐的。如果他坐在她对面,露出真面目,对她说出自己如今的修为,她会不会后悔当初跟他退婚? 他太想知道了,以至于对面的美艳女子跟他说话,他都没听见。 “野哥!”美艳女子抓着他的手,佯怒道:“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方尘立刻皱起眉头:“你胡说什么?她长得那么——”顿了顿,那半截不好听的话被他咽下去,一边抽回手,一边笑着道:“她长得怎么比得上你半分?” 说话时,余光忍不住又看向于寒舟的方向。他这么说了,她会不会生气? 他这时已经忘了,自己此刻是戴着幻器的,她根本不认得他。 于寒舟没注意他怎么样,因为林峰回来了,说起了武斗场的事。她认真听着,长眉轻轻蹙着,想了想道:“去试试吧。” 林峰见她满意,心中也有些得意。他就知道,她如今是个修炼狂人,绝不会放过武斗场。 “这边的武斗场,报名价格高一些,一场要十六个玄晶石。”林峰说道,“而且,不论输赢,一个玄晶石都拿不回来。” 不像封云城,倘若胜一场,总的还能赢一块。这是赛事,有奖励的,不管打赢打输,什么都没有——除非赢够一百场,拿到玄霸丹。 于寒舟吸了口气,一百场,那就是一千六百个玄晶石。 赢不到玄霸丹,就搭进去。 她有点被惊到。但是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想起于父给她的五百万玄晶石,又安下了心。她可以的。 武斗场的赛事举办期间是三个月,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还是有不少人报名。 于寒舟也趁此报了名。 比赛有个很疯狂的规则,每个人随即匹配的对手,浮动在上下五个小阶。也就是说,玄师三阶,可能匹配到玄师八阶。对前者而言,是送死,对后者而言,是送分,就看运气了。 这并不是最疯狂的,最疯狂的是玄师九阶可能匹配到大玄师五阶,基本上一拼之力都没有,上去不到一秒就会被送下来。 但是丝毫不影响大家的热情,很多人失败了还会再报名,从新开始。 于寒舟的修为,就在这个尴尬的位置上,她是大玄师九阶,很有可能匹配宗师五阶的对手。 别说宗师五阶了,宗师三阶来了,她都要秒挂。大境界的压制,不是说着玩的。 打了四十多场,又一次被打回起点,于寒舟笑了。 她突破了。在宗师级的对手的压迫下,她终于突破了临界点,现在也是宗师级的选手了。 再次从新开始,许是她运气好,一路打到三十五场,还没有败绩。 直到她遇到一个跟她一样戴面具的选手。 “请。”对方嗓音沙哑,一听就是经过掩饰的。 于寒舟没说什么,握拳冲了上去。 一交手,于寒舟就知道,对方的实力远远高于她。虽然报的是宗师三阶,仅仅比她高两阶,但是武技的娴熟和高端,玄力的浓郁程度,比她交手过的所有对手都要高。 这局要输,于寒舟心想。战意却没有消退,难得遇见一个武技高于她的人,她眼中燃起了贪婪。 与她交手的男人,掩在面具后的眸光闪了闪。 他那天在客栈见到她,就觉得她修为不低。没想到,居然已经是宗师了。 听她和林峰的交谈,好像她经常去武斗场?方尘讶异极了,在他的印象中,她就是一个长得好看,但是内在空空,是个徒有漂亮外表的花瓶。但是她居然经常去武斗场?这身修为还是在武斗场打出来的?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她是谁,他是怎么也不会把这个果决狠辣的女人,跟他曾经的花瓶未婚妻联系上! 或者说,早在最初退婚的时候,她就让他惊讶了。 那时,他已经看出于父和于母的嫌弃,虽然他们没有说,但是眼神里写得明明白白。他以为她也会如此,甚至还有可能羞辱他。 他那时想着,如果她不嫌弃他,他这一辈子都尽他所能地对她好,哪怕她父母瞧不起他,他也不会记恨,还会把他们当亲生父母看待。 但他同时也知道,这希望微乎其微。他做好了被世界背弃,从此天下之大,他只有自己可依靠的准备。 然而她没有。既没有糟践他,也没有帮助他。她只是平平淡淡地把他送出府,然后交还信物。 他满心的绝望和疯狂,就这么凉了一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按时更新了呢!我真棒o( ̄▽ ̄)d good 76、退婚7 () 于寒舟心知这场不会赢, 只求攒经验。 在角斗场的十年,是她最黑暗的记忆, 却也打造了她骨子里的傲气。她对任何高端武技都怀有贪婪,试图吸取和超越。 她认真拼命的架势,令方尘不由动容。是什么让她这么拼?仅仅一瓶玄霸丹?以于家的底蕴,不至于买不起?至于叫她来这里拼命吗? 他本可以快速解决这场比斗, 然而不知为什么,竟然迟迟下不了狠手, 竟然跟她胶着起来。 于寒舟能感觉到他隐而不发的实力, 有些惊讶,却也没多想。她初入武斗场的时候, 也曾经跟实力弱于自己的人周旋良久,只为了熟练武技。她以为面具男也是如此, 只觉得正中下怀,拿他积攒经验。 直到筋疲力竭, 实在挤不出一丝力气后,她的动作渐渐缓下来。于寒舟有些遗憾, 同时又很满足, 因为这场比斗令她收获很大。 感觉到自己打出去的力道变弱, 以及露出来破绽, 她满以为接下来要迎接的是面具男的最后一击, 没有想到,面具男却将弱点送到她手下!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但于寒舟下意识地抬手劈去! “砰——”面具男被她击落场外。 随着一阵欢呼声, 场外的告示牌上显示出本次比斗的结局:黑面,胜(36)。 黑面是她随手给自己取的昵称,36是她连胜的场数。 有些意外,但是能获胜总是好的,她就不用再一次从头开始了。 林峰在场外等她,见她下了比武台,连忙上前迎接:“还好吗?你今天打得真不容易,好在最终获胜了。” 口吻带着心疼:“有没有受伤?” 受伤是免不了的,但是没有伤筋动骨的大伤,她还受得住,于是摇摇头:“还好。” 于寒舟觉得,今天还能再打两场,于是坐在观众台上休息,一边恢复体力,一边观看别人比斗。 林峰从储物袋中掏出恢复力气的丹药,于寒舟接过吃掉。 “你刚才吓到我了。”林峰见她吃掉丹药,面上疲惫缓解了几分,仍是心疼地道:“我从没有见过你打得这么辛苦,有几刻实在艰险,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时刻,答应我,认输好吗?” 他深情脉脉地看着她:“我心疼。” 于寒舟:“……” “有病就去看医师。”她淡淡道。 上武斗场,只有被打下去,没有认输。 认输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次数多了,人就会变成懦夫,失去一往无前的勇气,一遇到危难就退缩。 修炼之人,失去勇气,还如何攀登高峰? “清雪,”他无奈地道,“别赌气,你知道我的意思。” 于寒舟不说话,抬眼看向比武台上。 他自己不上场,一天天只想着吃软饭,还管起她来了? “你是女子,不必如此艰辛的。”林峰在耳边又道,声音满是怜惜,“姑母知道了,也舍不得你如此的。” 于寒舟:“……” 转过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别说话了。” 越说越显得蠢。 女子怎么了?女子为什么就不用努力拼搏? 这世道,实力为尊,不论男子女子,只要修为强大,就会获得一方尊敬。他这话,十分稀奇。 只有脑筋糊涂的女孩子,才会被他哄住,认为什么也不做是被宠爱。但稍微清明理智些的女孩子,就很明白,弱者只会被剥削,毫无地位可言,绝不会被“宠爱”——谁会宠爱一个百无一用的人? “好,好,那我不说了。”林峰丝毫不生气,还一脸无奈宠溺的样子。 于寒舟懒得搭理他。心中想着,赶紧找机会把他打发掉,她宁可不要他体贴的照顾,也不要他在她耳边说这样的蠢话。 蓦地,一道有些锐利的视线落在脑后,于寒舟回过头,就见看台的边缘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是方才与她交手的面具男。视线一碰,他收回目光,转身走开了。 于寒舟有些惊讶。他不高兴? 方才那一场比斗,他本不该败的,但他败了,于寒舟当时便觉得奇怪。现在他用目光不善地看她,更让她奇怪了。 摇了摇头,将面具男的事甩到脑后,休息得差不多,她又上场了。 跟面具男的比斗消耗了她太多精力,因此又打了两场,于寒舟便罢手了,回客栈休息。 林峰又说些体贴的话,于寒舟累得不行,脾气也不大好,直接道:“我想要玄霸丹。如果你能为我赢来,我会感激你的。如果不能,请你闭嘴。” 她这话说得着实不客气,林峰面上差点挂不住,还想辩解两句挽回颜面,但她根本不听,大步上楼了。 他站在楼下,神情阴晴不定。 等他恢复如常,面上又露出温暖爽朗笑意时,恰好方尘从外面走进来。一眼看到他,嘴角讥讽地勾了勾。 林峰见了,笑意一沉,有些戒备地看了他一眼,上楼了。 当晚,于寒舟睡得正沉时,忽然屋中响起一道劲风。她立刻惊醒,坐起身来,点亮灯,就见墙壁上嵌了一个纸团。 再看窗户,破了一个小小的圆孔,恰是纸团的大小。 她放下灯,去抠墙上的纸团。打开一看,不禁大为讶异,而后嘴角抽了抽。 只见上面写着:“林峰,已废。” 这是第一行。 下面还有一行:“不是男人。” 这么明显,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林峰的野心那么小,面对繁华的京师,竟然老老实实守着她。原来,他废了啊! 告密的这人,怕她看不懂,居然还特意注释了一行,心思昭然若揭。 身份也昭然若揭。 除了方尘,没有别人了。她在京师根本不认得别人,没人会有这份“好心”。 想到那天林峰看到戴了面具的方尘时,那样的咬牙切齿,不用说,废他的人也是方尘。至于时机,联系起林峰在龙檀山受伤,后来阴郁了好长一段时间,于寒舟觉得这个谜也解开了。 她烧了告密纸条。 次日,她出了房门,若无其事地下楼。林峰已经点好早餐,在楼下等她:“清雪,快来。” 于寒舟面色如常地坐在他对面,用起早餐。 方尘仍是坐在窗边的桌上,对面却没有了上次见到的美艳女子。他看似低头用早膳,然而注意力一直在于寒舟那边。见她对待林峰的态度一般无二,跟从前没有半分变化,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他不信她没看见!只有一个可能,她看见了,但是不放在心上! 她就那么喜欢林峰?喜欢到能容忍他的巨大缺陷?他吃着美味精致的早膳,却觉得难以下咽,气得将早膳丢回碟子里,起身走了。 于寒舟注意到他的离去,挑了挑眉。 这人还挺好心的,废了林峰,还惦记着跟她说一声,完不像是他说的“互不相欠”。 至于他为什么废了林峰,于寒舟没什么兴趣,也不打算为林峰讨公道。 只不过,他被废了的话,好像把他打发走就有点难了。 “我觉得,那个人可能是方尘。”林峰察觉到窗边的动静,皱着眉头,低声对于寒舟说道。 于寒舟挑起眉头,看着他道:“怎么可能?他长得跟方尘一点也不像。”垂下眼睛,“再说,方尘不能修炼了,那人的修为却很高深。” 林峰的嘴巴动了动,还是没说出来,上回在龙檀山,方尘的修为可能就恢复了。 他不能说。一旦说出来,暴露出自己不行,就不妥了。 “希望是我看错了吧。”他说道,眼神带了担忧,“如果他是方尘,一定会记恨你退了他的婚事,要对你不利。” 于寒舟轻轻笑了一下:“不怕,我有表哥保护我。” 林峰:“……” 任他如何圆滑,也没想到于寒舟会拿他的话来回他。片刻后,他纵容一笑:“好,哪怕我修为远远不如你,但是如果有人想伤害你,也一定要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于寒舟听了这话,神色却淡下来。 他不会的。碰到危险,他一定会自己先跑,还有很大几率把她推出去。 “从今天开始,你也上比武台吧。”她抬起头,淡淡说道:“多一个人,多一点机会。” 指望他拿到玄霸丹是不可能了。何况,就算他拿到了,于寒舟也不打算要。 她只希望给他找点事做,别有事没事跟在她身边。 林峰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面对她忽然无情而冷酷的眼神,虽然很不乐意,但是直觉让他没有拒绝:“好,我听清雪的。” 见他点头,于寒舟才不说话了。 吃完早餐,她便往武斗场去了。因为林峰也要上场,所以于寒舟每次从场上下来,就没有人迎接她了。 于寒舟松了口气。 随意在看台上找了位置休息,然后准备下一场赛事。 一转眼,过去半个月。 于寒舟胜了七十四场,算是侥幸又极好的成绩。然而连前三都排不上,这会儿已经有人连胜九十二场了。 她有一点焦灼,却又没什么办法,因为武斗场中的人数逐渐变少了——因伤退出。 这不是什么点到即止的舞台,而是生死相拼的武台,于寒舟因为侥幸,加上实力出众,才没有受致命伤,但是像她这样的人是极少数。 比如排名第一的那位老兄,已经好几天没来武斗场了,他上次虽然险胜,却也受了很重的伤。 服下一瓶恢复玄力的丹药,于寒舟吸了口气,又上了台。 这一次,她遇到了之前碰到过的面具男。 下意识地看向场外的告示牌,只见上面写着“黑面(74):无名(85)”。 她大吃一惊!他好快!上次交手,他还是个位数的战绩!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惊诧):你好快! 无名(拔刀):女人,你死了! 77、退婚8 () 能够跟面具男再次交手, 于寒舟非常兴奋,心中满是期待。 过往的比斗中, 她不管遇到多么强大的对手,都没有什么收获,因为对方的武技不如她,对玄力的掌握也不比她好, 只是因为修为比她高,才打得艰难。 面具男就不一样了, 他各方面都很强大, 于寒舟上次跟他交手,收获良多!如果每天都能跟他打, 哪怕场场输,她也是愿意的! 她身上冒出的战意和兴奋之情, 让方尘察觉到了,很有些意外。 她察觉到他是谁了?不, 不可能。 那么,她明明没有察觉出他其实是谁, 也对他充满兴趣?想到这里, 他的心情陡然轻快几分。 交手的时候, 便格外有耐心。 他看着她矫捷灵敏的身姿, 纤细的身体中爆发出熊熊战意, 心中像有羽毛在轻轻地搔。他有些后悔,他当初不该上门的,如果不上门, 于家就没有机会退婚,他现在还是她的未婚夫。 不,说不定他们已经成婚了。 但是现在,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说不定都把他忘了。每天由一个虚伪下作的男人陪在身边,叫他好不生气! 不过,想到他那张纸条传信后,她也并非无动于衷,而是打发林峰也上武斗场了,他的心情又好转几分。 只要她别让林峰陪在身边,他就不生气。 方尘根本没去想,他为什么要生气,也不愿意去想。只在此刻与她交手时,逗弄她。 “砰!”于寒舟被他压在地上,他的胳膊锁住她的喉咙,勒得她一阵头晕,她挣扎,却无效。 又要输了,她心里想道,有些惋惜,她还没有力竭,她还可以再斗一时。 蓦地,颈侧似乎被粗粝的指腹擦过,她一怔,脑中瞬间划过什么,不等她细思,他锁住她的力道一弱,她顿时把握机会,踢开了他。 方尘被踢得后退,并不觉得恼怒,不自觉捻动指尖,心头因为刚才触到的一小片细腻柔润的肌肤,而微微荡漾。 他又欺负了她几回。把她按在围栏上,低头打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将她紧紧箍在怀里,感受她纤细有力的腰肢。 于寒舟如果说初时还没察觉到什么,待这种情况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时,她便心如明镜了——这臭男人是个登徒子。 她并不恼怒,心念快速转动起来,上回他莫名其妙让她赢,难道是因为怜香惜玉? 鉴于他的动作并不过分,于寒舟不由得想,可否利用他的弱点,多从他身上挖点东西? 因此,他再趁机摸她手的时候,她小指勾了勾,挠了挠他的手心。 方尘感受到掌心异样的触感,身形一颤,差点没栽倒! 面具后的眼睛睁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心尖发颤,她、在、做、什、么?!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浮现——难道她过去在武斗场上,也这样回应过别的男人?一时间,胸中酸意迸发,下手变得不留情起来。 有些不支的于寒舟:“……” 哦去,这贱男人,只许他撩拨别人,不许别人反撩,什么毛病? 但既然他不好这口,那就算了。她对他又没什么兴趣,只想跟他多打一会儿而已。 方尘紧接着发现,她不再回应他了,甚至就连逗弄她都难了几分。他心中又是惊异,又是好气,又是惋惜,又是难以自持。 最终这一场比斗,在她筋疲力竭时,他送上弱点,被打出场外。 连胜85场的战绩,毁于一旦。 对于方尘而言,他想要什么灵丹妙药,储物空间里多得是。区区一瓶玄霸丹,不值得他费这么大力气。 他来武斗场,只是因为无聊,恰好她也在,就来了。 稳稳落在台下后,他抬头看向告示牌,看清上面的结果,心头涌上一丝轻快。没有回头,大步走了。 于寒舟这一场打得,摸不着头脑。 感觉对方就是来陪练加送分的,但是谁会这么好心?况且,她戴着面具,别人根本看不到她的样子,献殷勤也说不上。 莫名其妙,又一头雾水。 但不管怎么说,赢了就是好事。她这会儿累极了,就在看台上休息起来,一转头,看到了林峰跟别人比斗的身影。 他居然打得不错,已经连胜了二十多场了。 于寒舟还没有看过他打比赛,因为他上场之前跟她说过:“我不想狼狈的样子被你看到。” 她那时想着,她也没工夫去看他啊,就应下了。但是此刻恰好看到了,也就没躲避,看了起来。 她很快明白了他不让她看的原因,因为他打得实在太卑劣了! 手段阴毒,毫无武者风范,为了赢得比赛,不择手段。 跟他温柔俊朗的表象完不符。 失去了某种能力后,他渐渐改变了性情。 于寒舟看着他又使阴招,嘴唇渐渐抿了起来。片刻后,她移开了视线。 接下来的一周,于寒舟没去武斗场,因为她又突破了。 拜面具男所赐,她收获颇丰,宗师一阶的瓶颈松动,没花多少工夫就突破了。 她现在是宗师二阶的修为。 突破后,她心情极好,下楼去吃饭。打算点一桌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刚下楼,就见楼梯口站着两人,恰是方尘和那名美艳女子。他的手臂被女子抱着,娇躯紧贴在他身上,看起来亲密难分。 “麻烦让一让。”她心情极好,眉梢便挂了浅笑。 方尘看到她,脸色陡然一变,猛地扯开美艳女子,动作之生猛,让于寒舟想到一个词——撕膏药。 “我说过,你我已两清,我对你没有恩,你也不要再跟着我!”他看着美艳女子,厉声说道。 美艳女子被他凶得一脸伤心,扭头朝于寒舟看过来,面露狠辣:“是不是她?你是不是看上这个x货了?”手臂一抬,就朝于寒舟攻击过来。 于寒舟:“……” 方尘急忙去拦,却晚了一步,于寒舟的玄力挥出,泄去了美艳女子的攻势:“x货骂谁?” 她上次还在大玄师九阶,被这女子吃醋迁怒,还要方尘来解围。现在她已是宗师二阶,却是不怕她了。 “x货骂你!”美艳女子见攻势被打回来不说,手臂上还被余威打到,顿时怒骂出口。 于寒舟笑意盈盈:“哦,那你骂吧。” 美艳女子脑中一蒙,再看方尘,已经是一脸忍笑。她随即大怒:“xxxx!我跟你没完!” 于寒舟自动屏蔽了她话语中的不干不净,扬了扬眉头:“好狗不挡道。” 也就是她刚刚进阶了,心情好。若不然,这女子骂她,她要生气的。 方尘不知使了什么招数,封了美艳女子的口,她嘴巴张张合合,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他扯了她的手臂,往外走去。 于寒舟这才走下去,找了位置坐了,兴致盎然地点菜。 富含灵气滋养的食物,吃起来美味极了,浑身毛孔都张开了,散发着雀跃。于寒舟慢条斯理地品着美味,不提防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对面坐了下来,面上带着少许局促:“方才的事,十分抱歉。” 是方尘。 他顶着一张平庸无奇的脸,但是仔细去看,一双眼睛仍是如寒星一般,深邃冷峻。 于寒舟点点头:“不碍。” 她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何况,他还提醒过她林峰的事,让她知道了林峰为什么没有奔向前程,她欠他个人情。 “咳,我叫陆野,不知姑娘叫什么?”他清了清嗓子,面上露出一点微笑。 于寒舟咀嚼的动作顿住了。 看着他,表情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就在方尘坐立不安时,她轻轻笑了:“我叫于清雪。” 低下头,筷子夹向碟子里。 “好听的名字。”方尘说道,脸上露出欣赏之色。许是她告诉了他名字,而且是真名,他看起来有点高兴,刚才的局促也渐渐不见了,“于姑娘是哪里人?来京师做什么?” 于寒舟觉得他有点意思。说好了互不相欠,结果告诉她林峰的事,现在又换了张脸,装作陌生人来搭讪。 想一想,刚才他在楼梯口撕膏药,莫非也是给她看的? 她没有自作多情到以为他喜欢她,只觉得他大概是属于龙傲天的不甘心发作了,曾经没到手的女人,看见了就想往后宫拉。 “你呢?家是哪里人?”于寒舟不答反问,“来京师又是做什么?” 她没有像刚才那样,低头吃饭。问出这句话后,她便托着腮,用一双略显清寒的眼睛看着他。 方尘被她这样看着,莫名竟然说不出谎话。 喉头咽了咽,他眼睑垂了垂,说道:“封云城。” “好巧。”于寒舟轻轻笑了,“我家也是封云城的。”她似乎来了兴致,连筷子也放下了,微笑着看着他:“你家在封云城何处?” 方尘只觉得后背一凉,脑筋飞快运转,说了个七绕八拐的地址:“我家境贫寒,住不起好地方。” 说起贫寒,他眼底微暗。他那时被打落天才名号,人人看不起他,实属他二十一年的人生中最落魄的时刻。 就连她的父母,都瞧不起他。 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起来,他轻轻吸了口气,想起于府门外她的相送,想起定亲信物中存储的解了他燃眉之急的玄晶石,方才郁郁的情绪散去几分。 一抬眼,就见她面上含笑:“你猜我家住哪里?” 方尘一愣,背后凉飕飕的感觉更强了。 “我姓于,叫于清雪,十六岁进阶大玄师。你是封云城的人,就算不知道我天才的名号,总不能连于家也不知道吧?”她面上笑意更浓,然而眼底一片冷寒。 作者有话要说:  陆野:糟糕!马甲不保! 78、退婚9 () 方尘懵了, 没料到话题会变成这样。 他原以为,她可能不会想聊来历, 或者不会关心他的来历。或者她问了,但他可以遮掩过去。 但他没想到,看着她清澈的眼睛,他竟然说不出胡话, 就这么透了底。 “我,我不常在家。”他低下头, 语气惭愧, “竟不知于姑娘的盛名,实在不该。”说着, 又抬起头来,目光诚恳:“为表歉意, 于姑娘这一桌我请?” 于寒舟打量他两眼,没有再问下去, 抬手招伙计:“点菜。” 伙计应声而来:“姑娘要点些什么菜?” 于寒舟点了几道招牌菜,什么贵点什么。 修炼之人, 没有吃撑一说, 多少都吃得下。何况, 贵的这些菜, 都是用极难得的食材所烹饪, 吃下去对身体素质和修炼都有好处。 小伙计听着她报菜名,眼神越来越亮。 “请得起吗?”点了几道,于寒舟抬头看向方尘, “请不起的话,我少点一些?” 方尘的腰板立刻挺直了:“在下身无长物,也就是玄晶石还有些,于姑娘尽管点。”他的储物空间中有几条极品矿脉,随便她吃,反正吃不完。 于寒舟便低下头,继续点菜。 方才看着她这样,有些好笑,又觉得大小姐可爱。一颗心咚咚咚,跳得很急,不知怎么,越看越挪不开眼。 于寒舟点完菜,才抬头看向他:“多谢了。” “小事一桩,不值什么。”方尘朝她摆了摆手,犹豫了下,他说道:“刚才那名女子,是我无意中救下的,一直跟在我身边,想向我报恩,我跟她……没什么。”顿了顿,“而且她已经不会纠缠我了!” 他眼神有些亮,好似很期待她相信他的话。 小伙计的动作很快,已经送上一盘灵果上来,于寒舟一边吃着,一边淡淡地问:“你为什么同我解释这个?” “我不想你误会。”方尘答道。 于寒舟仍是淡淡地问:“你为什么怕我误会?” 讲道理,他们今天才互换名字。且不说他报的是假名,就算他报的是真名,他们也没什么交情,他有必要对她解释? 除非他对她有意,想泡她。 但方尘却说不出口。他抿了抿唇,几番张口欲解释,都没说出话来。 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者说,他不想承认。明明是一个抛弃过他,也跟其他人一样看不起他的女子,他该恨她的,至少不该对她有好感。 但是那一刻,被人缠着时被她撞见,他本能就想撇清,现在更是不想她误解。 他终于察觉到,她看似平静的问题,其实非常难回答。 简直是不怀好意! “我也不知道。”他索性光棍地道。 破罐子破摔一般,本来挺直的腰板,也垮下来了,伸手从盘子里拿灵果吃。 落魄之前,方尘也是个大少爷,基本礼仪和教养是有的。但这时他顾不得了,他觉得她刚才的问题真难为人,又紧张,又无措,仗着现在易容着,她并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索性放纵起来。 于寒舟看着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微讶。 倘若龙傲天同学现在是在搭讪,那么,他搭讪的水平真不怎么样。 不过,比林峰还是好点,至少他不油腻。 刚才点的菜,一道道陆续端上来,于寒舟慢条斯理地品尝着美味,感受着浓郁的玄力在体内流淌。 贵的食物果然是不一样,于寒舟感觉自己一口下去,吃掉的是大把玄晶石。 她专注吃东西,看也不看他一眼,让方尘有些憋闷,好歹是他请的?看他一眼能怎么样?从前也不知道她竟然这么爱吃? “咳,”他清了清嗓子,“于姑娘来京师是做什么?” 吃着人家请的大餐,于寒舟不好不理人,加上她本来心情就好,闻言便道:“见见世面。” 她说得轻巧,然而方尘听了,不禁一怔。看着她的眼神,慢慢变得柔软。 于家在封云城算得上是大家族,然而放在整个乌玉国,放在耀天大陆,便是井底之蛙。 她在封云城好歹是人人称赞、仰慕的大小姐,竟然来京师见世面来了,他越想越觉得心酸,口吻都放缓了:“可还顺利?需不需要我帮忙?” 于寒舟被他过于温柔的口吻,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阁下真热心。”她垂下眼睛道。 方尘立刻解释道:“我也不是对谁都这么热心。这不是……老乡吗?有缘!” 他找到了好的理由,理直气壮地热情起来:“我比你大上几岁,又在外面多见了些世面,你有什么不懂的都问我!” 于寒舟有些摸不清他的意图了。原剧情里,他搭讪妹子的技巧就这么尬吗? 转念一想,他在原剧情中从没有主动勾搭过妹子,都是妹子上赶着倒贴。 男频作者大多这样,喜欢写大把漂亮妹子爱上男主,不管多么强大的实力,多出众的天赋,多傲人的背景,都要倒贴男主。 “谢了。”她垂下眼睛,淡淡说道。虽然不知道他意图为何,但她没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但我不用。” 把一桌食物都吃完了。 方尘自始至终都坐在对面,看着她吃,偶尔伸手拿只果子啃。 吃完后,于寒舟觉得体内流淌着用不完的玄力,前些日子在武斗场积累的暗伤都不见了,浑身轻松,觉得甚好。 她来到京师有段时间了,还没有怎么逛一逛,今日不想去武斗场,便打算出门溜达溜达。 方尘见她出门,立刻跟上。 “你没事做?”于寒舟皱了皱眉,扭头问道。 方尘道:“今天没什么事,老乡你要出去?我对京师熟,我给你带路?” 他自从想到“老乡”这个拉近距离的借口后,就用得特别顺手。 于寒舟:“……” 她被龙傲天缠上了。 “你知道哪家的丹药质量好,又卖得便宜?”随口问道。 她在武斗场比赛,常常会受伤,有时候为了多打几场,还要买些快速恢复体力的丹药。往常都是林峰去买,但他打比赛没回来,于寒舟又打算甩掉他,不打算经他手了,以后需要什么都自己买。既然方尘对京师熟,她就顺口问了一句。 “我知道!”方尘道,“走,我带你去!” “不必麻烦,你告诉我名字就好,我自己去。”她道。 方尘热情地道:“客气什么?大家都是老乡,走,我带你去!” 一边说着,一边热情招呼她往前走。 于寒舟:“……” 他身形高大,挺拔硬朗,原本是风姿卓然的体型,然而他穿着一身布衣,此时顶着一张平庸的脸,加上张口闭口“老乡”,让于寒舟莫名觉得他土里土气。 她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认错了?他其实不是方尘?只是恰好也叫陆野? 若是如此,她对他的偏见,可就不讲道理了。 想了想,她没有拒绝,跟他一起往坊市去了。一口气花了五百多块玄晶石,然而最多也就能撑上半个月。打比赛,花费最多的不是报名费,而是嗑丹药的钱。 于寒舟只心疼了一瞬,就坦然了。家里还算有点钱,她花得起。再说,短短时间内,她提升了一个大境界,很值了。 买完丹药,于寒舟顺便逛了逛卖法宝灵器的店面。见方尘还跟着她,就问道:“你平时都做什么?” 方尘支吾了下,说道:“也就修炼。” “哦。”于寒舟点点头。恰好这时一行人从旁边经过,于寒舟往后让了让。这一退,就挨着了方尘。一股淡淡的清冽气息涌入鼻尖,于寒舟一怔,眉头微微蹙起来。 “你身上用了香?”等人过去,她与他拉开距离,问道。 方尘这回没穿护甲,便挨着了她,愈发觉得她身躯柔软。可惜他没戴面具,她也没带,他不敢唐突,僵硬地站在原地,等她拉开距离,才稍稍松了口气:“没有,我长得这样,谁看得上我?再用香又如何?” 那都是大家族的子弟用的玩意儿。他早就不是大家族的子弟了,如今是个草根,他把自己的身份认得清清楚楚,哪怕储物空间里塞着几条极品矿脉,也坐定了草根的身份。 他眼底带着自嘲,看她的眼神也暗了暗。他现在长得这样,她会看上他吗?一定不会吧? 然而于寒舟根本没注意他的小心思。她此刻眉头皱着,心头划过怀疑。他身上的味道,怎么跟无名的那么像? 因为无名几次撩拨她,还有一次把她按怀里,她就记住了他身上的味道。现在方尘说自己没有用香,难道…… 饶是她知晓剧情,此刻也不禁有些茫然,敏感骄傲的方尘,土里土气的陆野,轻浮却屡屡送分的无名,谁跟谁是同一个人? 他们究竟有没有联系?还是一切都是她这个知晓剧情者的乌龙联想? 心头有疑惑萦绕,于寒舟便没心情买东西,从灵器阁出去了。 刚站到街上,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清雪!” 抬头看去,只见林峰沉着脸朝这边大步走来。抓过她的手臂,就将她扯离方尘的身边。 看向方尘的目光,充满警惕和戒备。 作者有话要说:  林峰(怒视):别拱我的白菜! 方尘(抱胸):你的白菜?你叫它一声,看它应不应啊? 79、退婚10 () 林峰远远看见于寒舟和方尘站在一起, 顿时惊怒交加!他们怎么能走在一起? 她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 把于寒舟扯离方尘身边后,充满敌意地看了方尘一眼, 才收回目光,低头看着于寒舟,柔声问道:“你怎么出门了?” “我出关了。”于寒舟说道,“出来走走。” 林峰点点头, 微微一笑:“有什么要买的?我带你去。” 他为了宣示主权,说话时一直抓着于寒舟的手臂, 于寒舟皱了皱眉, 挣出手来,跟他拉开了距离:“都买好了, 不用再买了。” 林峰见她居然跟自己保持距离,误以为她被方尘引诱了, 眼底一片阴沉,抬头看向一旁的方尘:“怎么和他走一起了?” 方尘此刻抱着手, 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冷笑。 看着林峰的目光冷冰冰的, 只差在脸上写着:你死了。 “碰巧遇到了。”于寒舟说道, 转身往回走, “没什么逛的了, 回去了。” 林峰便跟在她后面。 方尘本来也跟着, 但是林峰频频朝他示威,他觉得膈应,扭头走了。 见他识相, 林峰才松了口气,有些埋怨地对于寒舟道:“他极有可能是方尘,不管他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要上他的当。” 于寒舟心头一动,问他道:“你为什么觉得他是方尘?” 林峰很想说,男人的直觉。 但是直觉这种东西,没什么说服力,他转而道:“就算他不是方尘,但他长得那样,穿的又破旧,又丑又穷,怎么配得上清雪?” 他丑不丑,要看他那张平庸的脸下面是不是方尘。至于穷不穷,想起刚才她吃的那顿饭,价值上千块玄晶石,而他眼也没眨,定是不穷的。 见林峰没有证据,只是胡乱吃味,于寒舟没了兴致,淡淡道:“你管我?” 林峰见她顶嘴,更觉不妙,他才离开半天工夫,她居然为了他跟他争辩? 看来他要增加攻势了! 然而不等他有所行动,就见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有件事跟你说一下。”林峰看着她冷淡的神情,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刻,他的预感成真了:“我已经是宗师二阶了,我们没可能的,你另寻出路吧。” 林峰背上爬起一丝寒意。什么叫另寻出路?他不敢细想,只笑着道:“姑父和姑母不也是如此?姑父是宗师,姑母是大玄师?我们怎么就没可能?” 于寒舟见他不服,又道:“我爹娘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大玄师,婚后这么多年,差距也只停留在此。”她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现在就离我这么远,往后只会越来越远,不明白吗?”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你得不到的。”说着,她拿出一个储物袋,递过去道:“这里是三千块玄晶石,算是你一路照顾我的谢礼,从今天开始,你不必跟着我了,你想回封云城就回,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但别再跟着我了。” 只要他别像她刚才宰方尘一样,顿顿大吃大喝,那么这三千块玄晶石足够他舒舒服服在京师过上一年。 一年后,他总该找到出路了。 林峰拿着储物袋,心头一片震惊。她说是铁了心要甩掉他?并不肯放弃,有些卑微地道:“是因为他吗?因为他,你才不喜欢我了?” 于寒舟不禁笑了,她几时喜欢过他了? “林峰,别装傻。”她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才是最好的。” 说完,再不看他,转身离去。 林峰急忙跟上去,然而她脚步极快,他只跟了一小段,便失去了她的踪迹。 站在街中央,一时茫然。 他,就这么被打发了? 他不禁怀疑,是方尘跟她说了自己不行的事,导致她忽然打发他。但又想,以她的性情,倘若知道了他这般丑事,只会尽情嘲笑他。 但她没有,只说瞧不上他的修为,难道果真如此? 他脑中浮现出那双清寒的眸子,仿佛看透他的眼神,心头一时发寒。她真的知道他的目的?可是姑姑都不知道?她何时变得这般聪明? 一定是方尘!是方尘提醒了她!林峰紧紧握住储物袋,眼底忽明忽暗,渐渐弥漫出浓浓的恨意。 林峰没有再打扰过于寒舟。他是个聪明人,冷静下来会想明白的,她并不是他以为的好哄骗,他在她身上只能是白费工夫。如果惹恼了她,连三千块玄晶石都没有了。 而林峰确实如她所想,认清了此刻的情势。他如今身上有着巨大缺陷,就算哄住了她,可是一旦成婚,就露馅儿了。若是不成婚,他又得不到什么,于父并不是好哄骗的人。 他并不是没起过杀机。但是只要他一日不是宗师,就算他得逞了,也守不住。 索性一日日投身在武斗场中,发泄,修炼,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手段够阴,竟是一场场连胜下去。 于寒舟没有关注他。离赛事截止时间还有三天,而她也终于艰难地打到了九十八场,成为武斗场中呼声最高的选手。 在她之前,有一位连胜九十九场的选手,不幸遇到了宗师八阶的对手,惜败。现在连胜最高场数的人,是她。 许多人在她身上押住,于寒舟自己不能押,便把玄晶石交给方尘,让他替她押。 两人是老乡,他很乐意帮把手。 第九十九场,于寒舟又碰到了面具男无名。一看告示牌,上面显示着:黑面(98):无名(71),不禁大吃一惊。 他实在太迅速了!他在她手里输过两次,两次从头再来,还能冲得这么高! 这次交手,于寒舟打得格外小心。 他一开始也留了手,然后故态复萌,又开始占她便宜。于寒舟一次离他很近,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不禁心头微动:“陆野?” 这段时间以来,于寒舟和方尘几次坐在一起吃饭,又一起补充过丹药,记住了他身上的味道。此时闻到无名身上别无二致的清冽气息,她试探地叫出来。 她话刚落下,就见他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于寒舟心中冷笑,看准时机狠狠一招放过去! 接下来的几次交手,无名的节奏明显有些乱了,虽然他很快调整好了,但于寒舟还是认清了他的身份:“老乡,好玩吗?” 他一定是方尘,无误了! 假名陆野,来自封云城,招式精妙,玄力运用高超—— 除了男主,谁还符合如此多的特征? 想到她居然被他土里土气的样子蒙蔽,认为他不是方尘,于寒舟有些恼怒,招招凶狠! 最终,方尘没有抵赖,又给她送了一分。 被踢下台之前,他道:“你听我解释。” 于寒舟又拿一分,现在是积分最高的选手,如果她下一场再胜出,奖励就到手了。 她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卸下伪装,出了武斗场。 武斗场外,方尘正在等她。 “你,你听我解释。”他跟在后面,期期艾艾地道。 于寒舟面无表情往外走:“你解释。”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也才出来没一会儿,忽然间掉马,打他了个措手不及,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那么卑劣,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连贯的话来,“对不起。” 于寒舟不言语,大步往前走。 方尘这一刻颇想给自己两巴掌。让你不诚实!让你占人便宜! “我,我鬼迷了心窍,不是故意占你便宜。”他愧疚地道。 于寒舟站定脚步,清明的眼神看着他,不带丝毫怨气,却也没有丝毫暖意:“你给我送了三分,原本我打不过你的,这三分是你送我的。我承情,但你以后也不要再跟着我了。” 转身走了。 她不知道龙傲天为什么换着马甲接近她,还占她便宜。 但她并没有跟他交好的打算。 他骗了她,还占了她便宜,但也送了她三分,总的来说她不吃亏,所以也不生气。 方尘看着她大步离去的背影,心里闷闷的。 调整一日,于寒舟又去了武斗场,迎来最后一战。 看台上一片震耳欲聋的呼声,打算看一场精彩的比斗,并迎接赛事的落幕。 然而让他们失望了。于寒舟最后一场的对手,是个八阶的大玄师。 “我,我输了。”还没打,对手便哭丧着脸认输了。 谁不知道,戴着面具的女人超能打?何况隔着一个大境界,他没赢面的。 于寒舟拿到了奖励,掩在面具后的脸上不禁浮现笑意。这瓶玄霸丹,她不是为自己争的,是为了于父。 她的世界不在封云城,但是要放心离开,就要把于父和于母的修为提上去。有了这瓶玄霸丹,于父的修为一定能晋升不少,说不定还有机会冲击大宗师。 只要于父晋升为大宗师,她就再也不担心了,哪怕魔人来袭,也能抵得住了,她就可以放心闯荡了。 收好玄霸丹,于寒舟卸下伪装,出了武斗场。 方尘在外面等着她,见她出来,连忙道:“你先别撵我!以防有人暗中跟着你,对你不利,我送你回客栈!” 其实他早就察觉附近埋伏了人,但他没有轻举妄动,想等她出来后,在她面前上演英雄救美,博得好感。 于寒舟果然没撵他。 反正撵也没用,如果他也要回客栈,两人就是顺路。 走出一段,果然有人现身,不怀好意地围过来。 “别怕,有我在——” 方尘话没说完,蓦地天降一道白色身影。也不见他如何出招,似乎只是信手一挥,随便踹出几脚,那群人便挂了。 紧接着,白衣男子落在地上,转身看过来,露出一张温柔俊朗的面孔:“好久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方尘(抓狂):x的,被截胡了! 80、退婚11 () 方尘蓦地瞪大眼睛, 这人谁啊?哪儿冒出来的?居然坏他好事! “好久不见。”于寒舟认出程渊,对他点点头。 程渊来附近办事, 察觉到有门中令牌的气息,而且是他给出去的三块令牌中,唯一一个没有到宗门报道的人,便过来瞧瞧。没想到, 恰撞见她被一群实力还可以的杂碎围住,顺手给她解了围。 “你如今修为够了, 怎么不去宗门报道?”他温和地道。 当初他说过, 只要她修为达到宗师,就可以去宗门寻他。于寒舟打听过天毓宗, 是这块大陆上的超级宗门,皇室子弟都不一定有资格进入, 人才选拔非常严格,而且很有威望。 她是打算去的。 “我刚晋级不久。”于寒舟说道, “手头还有点事要办,等我办完就去。” 程渊点点头。目光一转, 落在旁边的方尘身上, 片刻后, 他微笑着邀请:“这位小友颇具天资, 可有宗门?” 方尘冷冷看着他, 傲然扬起下巴:“我不加入任何宗门。” 程渊微微颔首,将视线移开,对于寒舟道:“令牌中有宗门地址, 你只需输入玄力,即可查看。” 方尘见他问了一句就算了,不禁愕然。他好歹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程渊都不争取一下的吗? 就见程渊拿出一个储物袋,递给于寒舟:“一入宗门,少说十几年下不了山,这些给你的家人。” 于寒舟接过,本以为是玄晶石,没想到查看之下,面露讶异:“这,太——” 太贵重了吧?? 十几瓶玄霸丹,还有各种有价无市的灵果,都是辅助修为的好东西! “小事。”程渊说道,神情很是温和,“我在宗门等你。”说罢,如同第一次见面那般,身形一晃,不见了踪迹。 见他就这么走了,真的没有再争取他的意思,方尘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于寒舟瞧出他的憋闷,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他转头问道。 于寒舟便道:“他就这样,不喜人逆着他。”把那日在龙檀山,另外两个爬上崖顶,但是不听他意见的大家族子弟踹下去的事,跟他说了。 方尘看着她难得露出的笑脸,神情却不好看。心里憋得慌,她极少这样愉快地笑,那个可恶的男人一现身,她就笑了。 他心里犹如被什么侵蚀,滋滋的冒着白烟,绷着唇,神色极冷。 于寒舟没心情哄他。他扮作无名调戏她的事,还没跟她解释。收回视线,抬脚就走了。 “哎,等等!”方尘见她走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戴罪之身! 忙追上去,跟在她后头,期期艾艾地想要解释。 但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他实在不知道解释什么,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或者,他其实知道,但他说不出口。他的骄傲,让他说不出表白的话。 偏偏他早就准备好的赔罪礼物,在刚才程渊的大手笔下,又显不出惊艳了。 最终,他掏出一架飞梭,双手捧给她:“对不起,是我的不是,我给你赔罪了。” 他这架飞梭,带着极好的防御性能,连大宗师的一击都能挡下,放在拍卖场,几百万玄晶石是卖得的。 他本来给她准备的是丹药一类,但是程渊送她了,他就不好拿出来了。 “你收下吧?”他期期艾艾地道。 于寒舟站定脚步,看着他明亮又显得诚挚的眼睛,意识到什么。 “你喜欢我?” 方尘顿时浑身僵硬,脸上满是被戳穿的无措和羞赧。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几乎能听得到轰隆隆的声响,是血液在身体里奔涌的声音。 她,她居然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她总是这样!最知道怎么叫人难堪! “是!”他索性大声道,“我喜欢你!” 承认便承认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说不出口? 随着他大声喊出来,浑身仿佛一轻。一直藏藏掖掖,不肯正视的心意,瞬间冲破笼子,呼啸着涌出。他只觉得浑身充满力气,用热忱的目光注视着她:“我喜欢你,于清雪。” 他不是第一次念出她的名字,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这个名字如凌凌寒冰,带着丝丝甜意,他含在唇齿间都怕化了。 于寒舟直直注视着他,面容平静:“如果你喜欢我,请你离我远一点。” 犹如一桶冷水浇下,方尘脑中一空,愣愣地看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是方尘。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他会收后宫,会闯神界。 也许,他不会。不会收后宫,也不会在神界被追杀得如丧家之犬。但于寒舟并不想赌这个概率,她不想冒这个险,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在她的择偶范围内。 “你讨厌我?”见她不回答,他脸色渐渐白了,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因为我长相平庸?” 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有什么不好。 他体魄强健,修为深厚,天资卓绝,甚至身家丰厚,就连价值几百万玄晶石的飞梭都能拿来送人,她怎么就不喜欢他? 他自认比当年还优秀,只除了平庸的外貌。但是在修炼之人的眼中,外貌实在不是值得在意的事。她当初能同方尘订婚,如今为何不能同陆野订婚?难道就因为陆野长得不如方尘俊美? 忽然,他想起刚才出现的程渊,程渊走后她笑了,是难得一见的愉悦的笑。 “你喜欢刚才那人?!”他眸中迸出厉芒。 程渊?于寒舟对他是有些好感,因为他模样俊朗,又两次帮过她,性格也不错。 “我一心修炼,无心情爱。”于寒舟淡淡说道。 情情爱爱,哪有修炼有意思?她日后或许会找道侣,但一定是在修炼有成,日子无味时,才会考虑。眼下,她根本不想这些。 她说着冷淡的话,眼中也毫无温度和情愫可言,整个人如冰雪雕塑的一般。 方尘看着她的样子,愣愣的说不出话来。直到她走远,他才觉得心中闷闷地痛。 于寒舟回到客栈收拾东西。玄霸丹已经到手,还有程渊给她留下的东西,她可以回家了。 不过,临走之前,她想给于母买一套可攻可守的首饰做礼物。不得不说,京师的花样众多,手艺也更好一些。还想给于父买一把长剑,他自己的长剑多年前与人交手时微损,因为有感情了舍不得丢,但是等他修为提高后,势必要有一件趁手的兵器。 想到这里,她又出去购物。 等于寒舟回客栈时,已是晚上。她刚上了楼,就见房间门口站着一人,见到她回来,面上一喜:“清雪,你回来了?” “嗯。”于寒舟点点头,“你怎么在这里?” 林峰是从武斗场知道她赢得了玄霸丹,特来恭喜的,当下笑道:“恭喜你。清雪,你真厉害。” 他是从分开后,才渐渐发觉,外人眼中的她是什么样的。跟他记忆中的骄纵大小姐,然不同。他不知她是何时变成这样的,但他不得不承认,她很令人敬佩。不仅是天资,还有意志。 “明天我就走了。”于寒舟说道,“你接下来回封云城还是待在京师?” 她并不希望他回封云城。他倘若聪明的话,不会回去。 果然,林峰眼神暗了暗,才笑道:“京师很好。比封云城,有更多施展拳脚的机会。” 也有更厉害的医师。他相信,他总有一天能治好自己的顽疾。 “嗯。”于寒舟点点头,推开门就打算进去了,然而林峰又道:“明早我给你践行?”他口吻诚恳,“我一直押你赢,赚了不少玄晶石。让我请你一次吧。” 于寒舟头也不回:“不必了。” 反手关门。 原剧情中,他将于清雪推给魔人,虽然这一世还没来得及做,但她所能做的,也就是不报复回去。跟他保持良好关系,是不可能的。 林峰看着面前关闭的房门,眼神暗了暗。抿了抿唇,看了紧闭的房门两眼,转身回去了。 刚进了门,就见桌边坐着一人,眸如寒星,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林峰下意识要出去,然而房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你想干什么?”他做出戒备的姿态。 方尘站起来:“你还敢打扰她?” “你管得着?”林峰见他是为这事而来,顿时嗤笑一声,愤恨地看着他,“你就是方尘吧?藏头露尾,不敢在她面前露出真面目,怎么,你毁容了吗?” 他充满恶意地看着方尘,真心实意地希望他这张平庸的脸皮下面,是一张惨不忍睹的脸。 “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他恶意地道,“她不会喜欢你的!如果她知道你骗了她,哈哈哈!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丑八怪!” 虽然林峰对于寒舟说,方尘是为了报复她才接近她,但他心里明白,方尘喜欢她。 “是吗?”方尘眼底暗了暗,手在面上一挥,取下一张面具,露出一张俊美寒冷的面容。眸如寒星,鼻梁高挺,是一张贵气十足的面孔。哪怕他穿着平凡的布衣,也不掩他凌厉迫人的气势。 这样一张俊美面孔,寻常女子怎么抵得住?林峰面色大变,随即愤怒地指着他:“你!果然是方尘!” “我喜欢的人,你连想都不能想!”方尘说道。 眼中寒意森森,朝林峰走近。 作者有话要说:  林峰:喜提盒饭!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亮、心月芭比、赤月、谨月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摸脑瓜~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1、退婚12 () 次日一早, 于寒舟带上行李,结了账, 便骑着马儿出了城。 要回家了。她离开家里已经一年了,不知于父和于母可好?想到这里,她眼里暖了暖,他们应当是很好的。 “驾!”身后传来喝声, 很快,骑在骏马上的方尘驶近了, 他脸上挂着笑意, “我也要回家看看,一起走啊?” 于寒舟看了他一眼, 收回视线。 见她不理他,方尘眼底暗了暗, 随即如常笑道:“你同伴不跟你一起回去?” 于寒舟唇也未张,敷衍道:“嗯。” 然而便是这一个简单的回应, 方尘却笑了,眼神明亮又欢悦。于寒舟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快乐, 简直摸不着头脑。 他到底要干什么? 如果说他是特别喜欢她, 于寒舟很难相信——她并未做什么啊? 三日后, 方尘仍是跟着她, 她赶路他就赶路, 她住宿他就住宿,兴致勃勃地跟她搭话,哪怕她从不回应。 于寒舟并不很恼, 只觉得奇怪:“我身上有什么特质?让你这样不能罢手?” 方尘已经习惯她总是问这样叫人抹不开面子的话。因此,这回并未局促,只是心头仍然急跳数下,他垂下眼睛,一时没有应声。 其实没有,他知道的,她虽然模样漂亮,但是比她漂亮的他也见过。她虽然意志坚韧,但是比她更能吃苦的他也见过。 她大小姐脾气,性情高傲,但是比她骄纵百倍的他也见过许多。 他只是没办法忘记那时,在他最落魄和绝望的时候,她平和地送他出府,归还信物,还赠他玄晶石。 在此之前,没有一个人待他如常,他们都用幸灾乐祸、轻鄙、嫌恶的眼神看他,甚至折辱他。 但她没有,也许她是无心的,但是从于府离开后,他再遇到绝境,总能想到她给予的一点平和。他想,这世道还是有好人的,值得自己活下去,为更好的生活而奋斗。 微弱的亮光,成为他坚守的信念,一次次扛过绝境。 他后来遇到很多貌美、有天分、喜爱他的女子,对他一心一意,甚至愿意为他去死。他为之感动,有时候也会生出旖旎心思,但总觉得难达内心深处。她们是他向往的美好生活,但却不是给予他信念的人。 只有她是。她许是好心,许是无心,却在他心底留下一粒火种,支撑着他走过一次又一次的难关。 他理智上知道,这应当归功于他自己的坚韧意志,但是感情上难以自持地亲近她。 他的沉默,让于寒舟微讶。她以为他会言之凿凿地吹一通彩虹屁,没想到他被问得卡壳了。她有些想笑,便笑了起来。 “我喜欢你不喜欢我!”方尘看见她的笑,心中一动,大声说道。 男人的劣根性,他是知道一点的。难说他对她越来越浓的兴致,不是因为她对他冷若冰霜。 他甚至暗暗想道,如果她说“你喜欢我什么,我可以改”,那就最好了。让她改,赶紧改,他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于寒舟顿时不笑了。这种套路,也想让她上当? 行了半个月,方尘仍然热情不减。一日,两人没赶上宿头,在野外燃起篝火,方尘喂完马儿,兴致勃勃地来到她身边:“要不要打一场?” 于寒舟心头微动。她其实有点技痒,而他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对手。 方尘看出她的心动,笑得更加真心了:“加不加彩头?” 于寒舟站起来:“不用彩头。你只别趁机动手动脚就好。” 方尘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不会的。” 两人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 方尘是压制了修为跟她打的,纯武技比拼,两人胜负难分,他颇为讶异地道:“你的武技应当不是一套,是多套提炼出的精粹,你们祖上出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 一套武技,就能兴旺一个家族。兴旺程度,就看那套武技的高明程度。以于家的兴旺程度,可以推测出来,所使用的武技高明不到哪里去。 方尘是获得大能的传承,才修炼过人的武技,没想到竟跟她打个平手,讶异极了。 于寒舟没回答他的问题。坐会篝火边,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灵果,慢慢吃着。 体内玄力耗尽,此时补充灵果,实在是美矣。 方尘看到那枚灵果,咬了咬牙,在她对面坐下,掏出一把更稀有的灵果:“吃这个,更好!” 于寒舟看了一眼,果子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她咽了下口水,摇摇头:“不了,多谢。” 她知道男主有个空间宝物,里面有各种灵药,灵植,灵器,还有几条随便拿出来就能引得轰动的极品矿脉。心中冒起一丢丢嫉妒之情。 方尘捧着灵果,看着她垂眼坐在篝火边,神情淡淡,眼底一沉:“你抵触我。为什么?” 一路行来,她跟他界限划得很清,连朋友都不肯做。他倒想知道,为什么?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是犯了你的忌讳?”他随手丢了灵果,注视着她,沉声问道。 于寒舟啃果子的动作顿了顿。 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能感觉出来,方尘跟原剧情中有些不同。原剧情中的他,嚣张狂妄,不可一世,霸道独断,冷心冷情,哪怕有众多后宫,却都跟他的玩物一样,谁也没有走进他心里。即便偶尔走进去,也很快被他赶出来。 眼下坐在她对面的方尘,虽然也很傲气,比如拒绝程渊的邀请,但他身上有些普通人的特质——开朗和热情。 他会因为追不到喜欢的女孩子而烦恼,会怕喜欢的女孩子误会而急忙撇清跟别人的关系。这跟普通沦陷的男孩子,没什么不同。 正在于寒舟思索如何开口时,忽然坐在对面的方尘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 他身上普通男孩子的气质不见了,一股凛然的气势狂暴升起,迅速席卷了四周。那张平庸的面孔上,透出凌厉之色。 他垂下眼睛,那双刚才还纯净明朗的眸子,此刻寒意森森,充满杀气。 于寒舟心中一凛,以为他求爱不成,生了杀心,没想到他冷冷开口,说的却是:“我仇家找来了,不能陪你回家了。等我摆脱之后,去天毓宗找你。” 说完,身形一闪,迅速离去。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整个人的气息就消失在方圆数里,就连刚才被他的气息席卷的树林都渐渐平息下来。 只留下刚才被他随手丢掉的果子,落寞地躺在草地上,好像在说,我们这么高贵,为什么没人吃我们? 于寒舟沉默片刻,手一伸,把果子捡了起来。 数月后,于寒舟回到了家。 她这一去,便是一年多,于父和于母见到她回来,都是喜悦不已。 “林峰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于父问道。 于寒舟答道:“他修为较我差之较远,跟在我身边也帮不了什么忙,京师繁华,他留下了。” 于母有些不乐意,觉得林峰拿他们当跳板,但是想起于寒舟已经宗师二阶的修为,很快就把那丝不快抛去,喜不自胜。 十六岁的大玄师,已经是惊艳封云城的天才,二十岁的宗师,简直是不世出的天才! 封云城其他几个家族知道消息后,都送礼过来庆贺。尤其在知道于寒舟要去天毓宗后,还想把家族里优秀的子弟给她当陪侍。 一时间,家中客人不绝。 于寒舟不耐烦招待,就说自己闭关了。于母高兴一阵后,把其他家都拒绝了。她如今有个得入宗门的女儿,腰杆硬得很,说拒就拒。 于寒舟把程渊给她的,让她留给家人的东西都拿出来,看着于父和于母服用。等到于父进阶大宗师,于母也进阶宗师后,已经是半年后。 “我要走了。”于寒舟抱了抱于父,又抱了抱于母,“得空就回来看你们的。” 于父眼中闪起泪光,于母则是哭了出来,抱着她舍不得撒手:“好,好,爹娘在家等着你。” 这是一只雏鹰,燕雀之家是关不住她的,她早晚要飞走的。于父和于母既舍不得,又感骄傲,忍着泪,笑着送她离去。 于寒舟根据令牌上的地图,终于来到了天毓宗。 “天毓宗衍月峰的程渊,指引我前来。”山脚下,她对守门人说道。 守门人检查了令牌,指引她去爬登山路:“上去之后,会有人接应。” “多谢。”于寒舟跟守门人告辞,往登山路行去。 登山路是一条望不见顶,好似直通天上的石梯,雾隐雾罩,美丽而孤独。 于寒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走到了头。待她踏上石梯前方的广场,再往后看,却看不见登山路了。 广场上有各式石柱,穿着门派统一服装的弟子见了她,指引她去代表衍月峰的石柱前面,把令牌摁进凹槽。 于寒舟觉得好奇,依言去了,就见凹槽内浮现亮光,随即一个顽皮孩童的声音响起:“衍月峰来新人啦!快到广场迎接!” 清亮稚嫩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天毓宗。 于寒舟:“……”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抱住自己):我以为这是个正经的门派。 82、退婚13 () 约莫是察觉到于寒舟的表情古怪, 方才指引她过来的弟子解释道:“这是从前一位师叔祖所为,咱们宗门并不是这样子, 你别担心。” 于寒舟见她表情诚挚,便点了点头:“谢谢师姐。” 那弟子便笑起来,又道:“我才来时,也跟你一样, 吓了一大跳。后来发现掌门、峰主、师兄师姐们都是很正经的人,才安下心来。” 在等待衍月峰的人来接时, 于寒舟便在石柱旁跟这位师姐聊了起来。她叫苏素, 是紫霄峰的弟子,对于寒舟解释道:“咱们掌门实力莫测, 但是修为达到玄王后,就会被掌门赐下封号, 可以开峰收弟子了。” 于寒舟便问道:“我们衍月峰的程渊,是峰主还是弟子?” “程师兄啊, 是衍月尊者的大弟子,你应当称他一句大师兄。”苏素说道, 眼里含着敬慕, “他可是天才中的天才。咱们天毓宗只招收天才, 你知道吧?可是程师兄, 十分了不得, 三十多岁时便晋升为大宗师。” 于寒舟一听,也觉得佩服。修为提升,越往后越慢, 可能一个小境界就要卡上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天分差一些的,上百年都不见得提升一个小境界。 “程师兄现在修为如何?”于寒舟想起两次见面,程渊同人交手时都是信手拈来的样子,不由好奇问道。 苏素摇摇头:“不知道。我是五十年前入宗的,他那时已经大宗师了。” 于寒舟便点了点头。既然他没有开峰收弟子,显然还是大宗师。她不由得想起方尘,原剧情中,方尘破碎虚空时好像也就百岁出头?那可不仅仅是天才的范畴了,简直是从头到脚都是挂。 于寒舟在封云城被称为天才,但她觉得,比程渊是有些差距的,更不要说跟方尘比了。 但她并不感到失落,又跟苏素打听起弟子们日常的生活。 苏素是个热心的姑娘,有问必答,但是在看到衍月峰来人后,不好意思了一瞬:“本该由程师兄与你讲的,我倒是多嘴了。” 于寒舟忙道:“怎么会?我很感激师姐指点我。”从储物袋中掏出玲珑锁,递给苏素,“小小心意,还请师姐不要嫌弃。” 上山之前,她被于母叮嘱着买了好些东西,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反正储物袋能放,叫她到宗门中与人交好。 送给苏素的玲珑锁,有点类似于九锁连环,但却精致许多,拿来打磨时间是极好的。 苏素果然很高兴:“哎呀,那我就不客气啦,多谢师妹。” 于寒舟对她笑了笑,然后跟着程渊走了。 “没想到是大师兄亲自来接我。”于寒舟同他站在飞剑上,笑着说道。 程渊朗笑一声:“苏素同你说了不少?” “苏师姐很热心。”于寒舟道。 “衍月峰的师兄们也很热心。”程渊说道,很快飞剑降落在衍月峰,殿前站立着两名年轻男子,见到于寒舟后,神情显得兴奋不已,“师妹!小师妹!” 犹如见了吉祥物一样。 程渊指着两人,对于寒舟介绍道:“这是你二师兄,这是你三师兄,只比你早进门一年。” 于寒舟算了算时间,拍了下额头:“我早来一些,便是师姐了。” 两人便笑:“谢天谢地,你晚来了。” 两位师兄都很好相处,很热情地介绍衍月峰的情况,带她去看洞府。 她的洞府是程渊早就给她准备好的,布置得极为清雅,地势也很好,充满浓郁的玄气,很适宜修炼。 “我带你去杂事堂领取日常用度。”程渊等她参观完了洞府,又道。 于寒舟便跟他去了。 路上,她好奇问道:“不见一见师父吗?” “师父闭关了。”程渊的表情如常,“等他出关后,再带你见他。” “衍月峰只咱们几人吗?”于寒舟又问道。 “宗门讲究清修,不许弟子们带侍从,日常生活都自理。”程渊说道,“是,就我们几人。” 衍月峰上下,就师徒五人。 “没有别的师兄和师姐吗?”于寒舟又问道。 程渊便笑了:“师父性情悠闲,不爱收弟子,成为峰主后也只收了我一个。五年前宗门大比,他见其他峰主身边弟子众多,才觉得不好,叫我收几个师弟师妹。” 于寒舟由此对衍月尊者十分好奇,觉得这人很有趣。 程渊带她领取了门派服装,正式令牌,一百块玄晶石,又带她去藏书阁领略一番:“看书需要贡献值,贡献值的多少跟书籍的品阶有关,你平日里不可埋头修炼,每个月要上缴一定的贡献值。” 相当于勤工俭学。也就是学费不用交,但是吃住和学习都需要拿贡献值换。 贡献值的获取,可以通过指定灵植的培养,去兽园喂养灵兽,到丹房帮忙扇扇火,到武器阁抡抡锤等。 “我方才观察到,有的书籍标着十万多贡献值。”于寒舟看向程渊,“而培养出一株灵植,最多获取二十个贡献值。在丹房一日,也只有三十个贡献值。” 他方才对她讲的途径,只能获取微薄的贡献值,想要借阅高品阶书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程渊笑道:“待你成为大宗师后,可以领取高级任务。” 具体是什么,他没有说。于寒舟挑了挑眉,也不再问了。 她开始了在天毓宗做弟子的日子。 天毓宗人很少,衍月峰更是只有五人,而且师父固定是不出来了,三位师兄也不见得每日能见着,日子很是清静。 于寒舟很喜欢这种清静的生活,每天培养培养灵植,撸撸兽园里的灵兽,到丹房和武器阁晃一圈,终于攒到三百个贡献值,立刻往藏书阁去了。 她借了一本拳法秘籍。 虽然是三百个贡献值换取的,但这本拳法秘籍仍是给了她很多收获。她不由得想,这样一本秘籍,倘若流落在外,必能兴旺一个大家族。但是这种秘籍在天毓宗,却是入门级别,堆在高高的架子上,填满了藏书阁的一楼。 她分外欣喜,才明白过来,当初程渊邀请她入宗门,到底是多大的好事。 她每个月划出十天时间,固定做任务,换取贡献值,其他时间便待在洞府中,研究用贡献值兑换到的秘籍。 虽然修为没怎么提升,但她并不着急,天毓宗并不会因为修为不提升就让人退学。 一转眼,这种日子过去了半年。 这一日,于寒舟接了丹房弟子的委托,离开衍月峰,去抓捕灵兽。 这半年来,她跟丹房的弟子混熟了,又有苏素的保证,便跟丹房弟子说好,她挖灵兽内丹给他,他把自己的贡献值划给她。 宗门中有兽园,也会栽培灵植,便是为了炼丹、炼器所用。但人心活泛,并不会一味刻板按照门规行事。在门规之外,不触犯戒律的,弟子们会做些别的。 比如苏素,她常常猎取灵兽,从丹房弟子那里直接换取丹药,然后下山卖掉,拿着灵石下馆子。 于寒舟上山半年,也有些馋了。山上管吃管喝管住,却不提供享受,她时常听苏素说起山下好吃的好玩的,便有些心动。 她出了衍月峰,往天毓宗地盘上无主的区域飞去,很快降落到一座山林中,搜寻起猎物。 苏素跟她讲过,大致哪个区域的灵兽修为等级不高,可以被新入门的小弟子猎杀。 她一边寻找猎物踪迹,一边开小差,宗师级别的修炼者,在外界已经是一方强者了,然而到了天毓宗却只是小弟子。 啧了一声。 很快,于寒舟根据脚印和气味寻到一头灵羊,击杀。 羊角可以炼器,内丹可以炼丹,都可以换取贡献值。于寒舟心情还不错,将它收入储物袋,继续寻觅。 渐渐深入山林后,遇到的灵兽的等级越高,她猎杀起来便不是那么游刃有余,还被一头牛撞了一下,肋骨生疼。 于寒舟揉着肋骨,看着那头牛撒蹄奔走,思索片刻,放弃了。 那头牛修为比她高,皮比她厚,刚才不过是轻轻一撞就让她肋骨生疼,待会儿打起来恐怕要断胳膊断腿。 正想着,她就打算折回了,反正收获已经不少了。蓦地,不远处传来人声,听着语调有些尖利,好似在争执。 其中有个声音像是苏素的,于寒舟皱起眉头,往那边走去。 “林师兄喜欢谁,是他的事!”苏素此刻被几个女弟子拦住去路,身上有些狼狈,好像打过一架了,她脸上不掩愤怒:“你如果喜欢他,就去跟他说,拦着我做什么?” 话刚落下,就挨了一巴掌:“贱人!你还敢说?如果不是你勾引林师兄,林师兄怎么会一心只有你?” “住手!”于寒舟快步上前,来到几人身边,“同门弟子不允许私下打斗,你们违规了!” 话落,几个女弟子便朝她看过来,这一看便嗤了一声:“哪来的鸟雀?叽叽喳喳,快滚!” 她们虽然也穿着门派服装,却只是样式一样,仔细去看,料子根本不同,竟是自己取了好料子比着做的。 门派中不乏大家族的子弟,底蕴深厚,跟于寒舟这样门派发下来什么就穿什么的人,截然不同。 因此,几个女弟子见她一身寒酸,修为又低,顿时不屑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沙雕!画风依然正经!(挺胸.jpg)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亮 2个;青尢蓝尢**oss、山水恬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举高高~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3、退婚14 () 于寒舟见她们神情傲慢, 并不生气,从储物袋中取出令牌, 传音道:“是戒律堂的孙师兄吗?我是衍月峰的于清雪,我遇到门中弟子在私下打斗。” 一旁,不论是苏素还是几个女弟子,都被她的举动惊呆了:“你, 你告状?!” “私下斗殴是不对的。”于寒舟一本正经地道,“如果几位师姐继续违反门规, 我就告诉孙师兄地址了。” 几个女弟子闻言大怒, 出手抢她的令牌,于寒舟躲过, 说道:“你抢了令牌,我仍是可以去戒律堂, 揭发你们。” 除非她们杀了她,让她永远闭嘴。 但她是衍月峰的小师妹, 衍月尊者好容易收个弟子,她们如果将她击杀在此, 少不了一阵麻烦。 见于寒舟耿直又嘴硬, 跟她们之前遇到的弟子都不同, 几人面露恼色。虽然她们背后有家族撑腰, 但是也不想徒惹一身腥。 “这次算你走运!”打头的女子狠狠瞪了苏素一眼, 抬手招呼其他人走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苏素顿时松了口气,腿脚发软地靠在树干上,感激地看着于寒舟:“多谢师妹。” “没事。”于寒舟摇摇头。 等苏素缓过来, 两人便离开山林。 “我还以为你要跟她们打起来,担心来着。”苏素笑道,“你毕竟刚晋升宗师不久,打不过她们。你倒是机灵,给孙师兄传音。” 于寒舟笑了笑:“我有自知之明。” 她修为低微,干什么跟人撞上? “那如果她们不罢休呢?”苏素好奇道,“你不知道,她们有的是法子折腾人,叫你回去后不敢开口。” 于寒舟道:“我只要能活着回去,我就敢开口。”大不了从此不出衍月峰了,怕什么? 再说,程渊很爱护师弟师妹们,一定不会不管她。 天毓宗人少,一个侍从都没有,宗上下都是弟子。在造成了大家生活不便的同时,也保证了一定的安——就这么几个人,都是各峰的宝贝,谁出了事,峰主都不会坐视不理,一定要彻查。 于寒舟打听过,百年内,宗门中没有一个弟子陨落。也就是说,她的性命是有保障的。 既然如此,那几名女弟子再嚣张,又能如何? 苏素听得她的解释,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程师兄为人宽厚,你有福了。” 并不是人人都如她一般有底气。苏素出身平凡,不似那几个女弟子有靠山,便是上报给师兄或师父,只怕也会私下解决,息事宁人。 于寒舟闻言,便不好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道:“那你再出来时,小心一些。” 她没有问林师兄的事,让苏素觉得很舒服,笑着道:“走,我们去丹房,换了丹药我带你下山玩!” 于寒舟笑笑:“好啊!” 她自己也猎取了不少灵兽,换取了两瓶丹药,跟苏素一起下山了。 在山下好吃好喝地玩了一通,再上山时,于寒舟发现自己出名了。 戒律堂的孙师兄很喜欢她这种信任宗门、信任戒律堂的作风,广而告之,让大家都向她学习。 众弟子们:“……” 见到于寒舟,便笑着拱手:“于模范好。” 于寒舟莞尔,拱手回礼:“大家互相学习。” 倒掀起了一阵良好风气。 天毓宗纵然人少,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各大峰主之间也并不一味和睦,导致了座下弟子暗中常有争执。有些出身平凡的弟子,在成长起来之前,便少不得忍气吞声。 倒是有人跟戒律堂反应过,但是没有掀起波澜,倒叫许多人觉得,戒律堂是不管事的。经此一事,大家发觉戒律堂还是管事的,至少于寒舟就身而退了不是吗?纷纷效仿起来。 于寒舟为此还被程渊夸奖了:“你比看起来的机灵得多。” 两位师兄也打趣:“师妹看起来冷若冰霜,沉默寡言的,没想到脑筋如此灵活。” 程渊还做了几块符,给他们一人一块:“遇到困难就捏碎,我会感知到你们的位置,尽快赶去。” 他如此贴心呵护,于寒舟和两位师兄都很感动。 私下里两位师兄跟于寒舟交流:“大师兄真是太好了。他接我时,还给了我许多玄晶石,叫我安置家里。” “我也是,大师兄也给我玄晶石了。”说话的是三师兄,他扭头问于寒舟,“大师兄给你没有?” 于寒舟沉默了下,如实回答:“没有。” 程渊给她的是丹药和灵果,拿玄晶石都买不到的东西。比如玄霸丹,她拼死拼活三个月,才侥幸赚了一瓶,他出手就是十几瓶。 “啊?大师兄没给你?”二师兄顿时懵了,跟三师兄对视一眼,有些后悔,不该提这一茬的,“大师兄给了我五千块玄晶石,我给你一半。” 三师兄也掏储物袋:“咱们宗门一个月才发一百块玄晶石的补贴,想来大师兄攒玄晶石不易,一定是收我们的时候都花完了,我也给师妹补一半。” 于寒舟心里哗哗流汗,暗道程渊给她的灵果,档次最低的也能卖几十万玄晶石。她连忙推拒:“不用,不用,我家有些家底,来之前父亲也给了我不少,这是大师兄给你们的,你们收着。” 大师兄给她的,她也收着。 两位师兄被她推拒,都有些愧疚,倒叫于寒舟的良心痛了痛。 不久后,程渊找到她,似笑非笑:“我没给你玄晶石?怠慢你?” 于寒舟一听,就知道两位师兄找他说了。 她摸了摸鼻尖,说道:“大师兄的确没给我玄晶石。” 她可没有撒谎。 “补给你!”程渊好笑地抛给她一个储物袋,“免得两位师弟说我厚此薄彼。” 被“厚”的人,此刻笑得谦逊:“多谢大师兄照拂。”他如此厚道,她也不好没表示,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只做工精良的剑穗,送给了他:“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大师兄不要嫌弃。” 程渊接过,眼里带了点好笑:“我一只储物袋,就换来这个?可真是值了。” 他说的是给她那只存有丹药和灵果的储物袋,于寒舟对比了下,也有些心虚,老老实实行了谢礼:“多谢大师兄照拂。” 程渊没跟她计较。因着她刚从丹房回来,便与她一道往上走:“在宗门中生活可还习惯?” “挺好的。”于寒舟真心地道,“我很喜欢宗门的生活。” “不觉得寂寞?”程渊偏头看她。 于寒舟摇摇头:“十分清静,我很喜欢。” 程渊见她面容清冷,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便没再说什么。 又聊了几句修炼的事,于寒舟的洞府就到眼前了,她跟程渊告了别。进了洞府,拿着程渊刚刚给她的储物袋,沉吟了下。 里面除了五千块玄晶石,还有三块符。跟那天给她和两位师兄的一样,是求助符。 她不知道他是单独给了她,还是两位师兄都有。想了想,决定按下不提。 一转眼,三年过去。 于寒舟痴迷武技,虽然没有刻意修炼,却也进了一个小境界,现在是宗师三阶。 她不热衷修炼,反而热衷借书的事,被门中弟子们熟知,关系好的便找她做任务,划积分给她,关系不怎么好的,便找找麻烦,拦拦路。 于寒舟不跟他们动手。三个小境界内,她都能打赢。但打赢了也是麻烦事,对方一定不肯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引出更多的麻烦。因此,只要有人找事,她就给孙师兄传信。 孙师兄倒是跟她熟了,也制作了求救符给她,叫她遇到危险就捏碎,他一定及时赶到。 除此之外,丹房的师兄和武器阁的师兄也给过她求救符,就连杂事堂、藏书阁的师兄也给过。 一开始于寒舟觉得他们真热心,对待师弟师妹好生呵护。然而收的多了,她渐渐明白过来,把求救符收好,只留了程渊和戒律堂孙师兄的在手边。 这一日,于寒舟猎取灵兽时,被几个师姐堵了。 苏素和那位林师兄互相表明心意,在一起了,出双入对的,人见人羡。曾经堵过苏素的几位师姐,拿苏素撒不了气,便来找于寒舟的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见于寒舟又要拿起令牌传信孙师兄,几人眼疾手快地打掉她的令牌,将她围堵在中间:“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管你的!” 于寒舟:“……破喉咙。” 几人:“……” “她还嚣张!”打头的女子气道,“给她点颜色瞧瞧!” 于寒舟后退几步,说道:“你们未必打得过我。”她花了八百贡献值,在藏书阁借了一本修瞳术,可以看清对方的修为和招式破绽。 因为后半本缺失了,因此她看对方破绽时灵时不灵,但是看对方修为却是一看一个准。 今天堵她的几人,修为最高的宗师六阶,最低的宗师四阶。她不禁想,大家都是菜鸡,谁瞧不起谁呢? “还嚣张!”打头女子横眉竖目地道,“拿下她!” 余下几人顿时围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我不是针对谁。而是在座诸位,我都瞧不起! 84、退婚15 () 也是于寒舟运气好, 修炼的瞳术今日特别灵,看对方的破绽一看一个准, 简直如虎添翼,没怎么费力气就打败了她们。 几人被她击败,有的伏在地上,有的躺在地上, 华美的衣裙上沾了落叶,看起来可怜兮兮。 见于寒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几人又羞又怒:“于清雪!你好虚伪!口口声声说私下打架不好, 还不是破戒了!” “是,你们说得对。”于寒舟面色诚恳地道, “我这就向戒律堂的孙师兄自首。” 几人愣了一下,随即纷纷阻止:“你敢!” “不许!” “住手!” 于寒舟此刻已经拿回自己的令牌, 正要向孙师兄传话,闻言挑了挑眉头, 看向地上的美人们:“怎么?师姐们有何指教?” 打头那人憋了一口血,脸色难看极了:“不许你自首!” 如果她自首了, 她们也跑不掉, 少不得挨一顿罚。再说, 于寒舟一个人打败了她们几人, 而且是越阶挑战, 说出去她们的颜面何在? “你听到没有!不许你向孙师兄自首!”打头的女子寒着一张俏脸,恶狠狠地盯着于寒舟。 于寒舟轻轻笑了笑,双手抱胸, 居高临下地道:“师姐是求我吗?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呸!你做梦呢!” “谁求你!笑掉大牙!” 几人纷纷否认。 于寒舟不置可否,拿着令牌就要给孙师兄传讯,几人顿时急了,忍痛爬起来:“不许!” 于寒舟后退几步,避开几人的抢夺,似笑非笑:“师姐们想我住口,怎么连封口费都不给?” 几人愣了一下,面上露出恼色来。 打头的女子,看着于寒舟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 “我很好打发的。”于寒舟淡淡道,“平日里也不喜欢跟人争执。不过,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师姐们可不要逼我。” 几人气得眼睛都红了!她还说自己是兔子?分明是披着羊皮的狼! “你想要什么?”最终,打头的女子愤愤道。 她可不想自己落败的事传出去,既然于寒舟肯闭嘴,那就先依着她。至于以后……她眼底划过浓浓冷意。 于寒舟没注意到她眼底的冷意,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她们现在是她的手下败将,以后连成为她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我要你们的贡献值。” 几人不肯,因为这贡献值也是她们辛辛苦苦攒来的。打头那人不一样,是别人攒了划给她的。但是在天毓宗,贡献值比什么都珍贵。 “你要玄晶石、灵果、法宝都行!”打头那人皱眉道,“贡献值不能给你!” 于寒舟淡淡道:“不敢狮子大开口,我就要点贡献值就好了。” 她只要贡献值,其他都不要,几人不想听从,却又打不过她,还受她威胁,不得不每人划了三千贡献值给她。 收获一波贡献值,于寒舟好一阵子都不必浪费时间在这上面,心情颇好:“多谢几位师姐关照。” 几人噎得厉害:“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次算你走运!” 于寒舟只好脾气地笑笑。她们挨了打还损失了贡献值,说说狠话解解气,又有什么? “几位师姐,告辞。”于寒舟对几人拱了拱手,笑着离去。 这一波收获了一万五千贡献值,足够于寒舟挥霍一阵。于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于寒舟都没有出门。捧着在藏书阁借来的书,研究各种武技。 “清雪。”这一日,洞府外传来程渊的声音。 他不像别人那样叫她师妹,都是叫她的名字。于寒舟放下手里的书籍,走了出去:“大师兄找我?” “你前段时间被人欺负了?”程渊仍是一身白衣,乌发如墨,温润的脸庞上带着关怀,“怎么不告诉我?” 于寒舟笑了笑,说道:“不是什么厉害的对手,我能应付得来,就没叫大师兄。” 程渊挑了挑眉头:“五人围攻你,修为最高的人比你高出三个小境界……”尾音拉长,“你很不错。” 一对五,对手都比她修为高,她居然能反杀,实在比寻常人优秀太多。 “我也觉得很不错。”于寒舟笑笑,“师姐们还拿贡献值哄我,叫我不要说出去。” 她是没有说出去,没有跟任何人说,但程渊既然知道了,那就没什么了。 程渊哈哈大笑。那几人怎么会哄她?必定是她索要,不得不给她的。 “很有我衍月峰的风格。”他赞许道,话锋一转,“你很缺贡献值?令牌拿来,我划给你。” 于寒舟一怔,随即摇头:“不必啦,多谢大师兄,但我现在的贡献值够用。” 被她推拒,程渊也不觉得扫面子,点点头道:“那就算了。以后再想要贡献值,便来找我。”说着,他拿出自己的令牌,在上面点了几下,顿时上面浮现出一串极长的数字。于寒舟看着,目瞪口呆:“大师兄,你怎么会这么多?” 他有两百多万贡献值! “等你的修为到大宗师,就知道了。”他含笑收回令牌,“对宗门的贡献越大,贡献值就越高。你想阅览藏书阁上面的书籍,还要尽快提升修为才是。” 言外之意,她最好把精力放在修炼上,而不是痴迷武技。 于寒舟沉默片刻,将目光收回来:“是,大师兄。” 程渊话已说到,便不再多言,点了点头,走了。 于寒舟望着他消失在天际的身影,心头思忖。他怎么会有那么多贡献值?到达大宗师后,究竟会领取什么样的任务? 她有些被他的话扰乱,没有再研究秘籍,也没有修炼,而是思索。她为什么而修炼? 这是一个充满玄气的世界,只要有根骨的人都会踏上修炼的路,成为一方强者,获得尊敬、地位、权势。她一开始修炼,是因为这具身体太弱,家族太弱,她要强大起来,保住自己的家族。 现在家族无需她庇护,她可以自由选择做什么。她要变强,也爱钻研秘籍。大师兄拿更高等级的秘籍引诱她,让她迅速变强、做宗门的任务,与她的目的相同吗? 接下来的时间,于寒舟花在修炼上的时间变多了。 这一日,她去藏书阁归还书籍,遇到丹房的师兄:“许久不见你,师妹最近在忙什么?” 于寒舟唤了一声师兄,然后道:“修炼罢了。” 简单聊了几句,便道:“我去还书了,师兄再见。” 接下来又遇到戒律堂的孙师兄,对她道:“于师妹,之前可是有人私下欺负你?如果有,你不要害怕,说出来,戒律堂不会不管。” “没有的事。”于寒舟摇摇头,“多谢师兄关心。” 她既然收了封口费,就不会往外说一个字。 告别了孙师兄,于寒舟继续往前走,不成想又遇到了杂事堂的师兄:“师兄好。” “于师妹。”杂事堂的师兄见了她,却不如前面几位师兄自然,他神情有些局促,脸上微红,目光发飘,“师妹,你,你有没有找道侣的打算?” 于寒舟顿了顿。原来她没想错,师兄们之前殷切地给她求救符,真的是在追她。 “多谢师兄厚爱,但我一心修炼,无心其他。”于寒舟拒绝了他。 杂事堂的师兄听后,脸上有些失望,但还算平静。她的回答并未出乎他的预料,他们都知道以她的性情大约是不会找道侣的。就算找,只怕也轮不到他们,衍月峰的程渊师兄还单着呢,而且比他们都出色。 他只是不甘心,想着至少要说出来。如今说出来了,也就了却心愿,并未纠缠,笑着道:“那便祝师妹修行无阻。” “多谢。”于寒舟对他点了点头,抬脚离去。 待走得远些,便取出几位师兄赠她的求救符,一一销毁。 来到藏书阁,还书登记时,藏书阁的师兄也有许多话跟她说,但他说了半天,明示暗示,于寒舟都不接茬,他就知道自己没戏。 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很痛快就接受了,转而说起别的来:“天龙峰收了名弟子,师妹知道吗?名叫陆野,天资可真不是一般的好,竟比当年的程渊师兄还出色些!” 于寒舟本来没什么兴趣,然而听到“陆野”两个字,脚步顿住了,脸色也有些古怪。 他居然真的找来了,还拜了天龙尊者为师。 原剧情中,他好像没有拜入师门,一直是自己混? 剧情就这么偏了,让于寒舟的脸色更加古怪了。等到她回到自己洞府,看到站在洞府前面的人,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乡!”那人仍如印象中的高阔挺拔,星眸中笑意明亮,朗然笑着对她招手,“好久不见!” 虽然说话仍如以往那般土气,但他毕竟是天毓宗的弟子了,穿着门派特制的服装,便多了一分出尘贵气,一点也不土。 “好久不见。”于寒舟上前,对他点点头。 方尘低头看着她,心情却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三年了,他摆脱仇家后掉入了秘境,经历九死一生终于出来了,他立刻往天毓宗而来。终于见到她,他心中激动之极,一颗心控制不住地咚咚咚急跳。 “我来找你了。”他压制着激动的心情,柔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陆野:我龙傲天又回来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赤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ooooooops 30瓶;爱睡觉的小猪、可能有个假人生 10瓶;兰白如雪 6瓶;青尢蓝尢**oss 5瓶;零落 2瓶;拖拖拉拉、清风宇y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5、退婚16 () 虽然他努力控制, 但是声音仍然有一丝颤意。眸光极亮,充满了见到她的喜悦。使得这张平庸的面孔, 都显出几分俊朗非凡来。 于寒舟垂下眼睛,不看他满眼的情意,抬脚进洞府:“恭喜你加入宗门。” 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久别重逢的欢喜,言语间也是冷冷淡淡, 方尘顿时知道,她并没有期盼着跟他重逢。眼神一黯, 随即调整过来, 大步跟进去:“师姐怎么只说恭喜?不说欢迎?” 于寒舟被他一句“师姐”喊得差点踉跄了下,又是好气, 又是好笑。 她比他年纪还小些,不过早几年入宗门, 他便喊“师姐”喊得如此毫无芥蒂。龙傲天的傲气呢?男人的尊严呢? “欢迎你加入宗门。”她顺口说道。 一句随口的话,却叫方尘高兴起来。她肯听他说话, 愿意回应他,就叫他满心欢喜。 他很想说:“我很想你。”但是话到嘴边, 又不敢说, 怕她觉得轻浮, 为此恼了他。 分别三年, 她却是几乎没什么变化, 仍是那般冷冷淡淡,自然自在。他一腔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几分, 老老实实地坐在桌边,看着她问候:“这几年你可好?” “还不错。”于寒舟说道,取出两盘灵果招待他,“你怎么样?” 方尘这几年有无数的事情发生在身上,他可以和她说三天三夜不住口,但是在开口之前,他把桌上的两盘灵果都倒进自己的储物袋里。 于寒舟看着他的举动,不禁面露错愕,难道他金手指被抢了,混得很不容易?正想着,却见他重新把盘子盛满了,放上去的是极珍惜,极罕有,拿着大把玄晶石都买不到的灵果。 于寒舟:“……” 天塌地陷,龙傲天还是龙傲天。 “这是我从一处秘境中摘的。”方尘这才老老实实坐好了,抬头朝她看过去,眼中不自觉又盛起笑意,“我摆脱麻烦后,本想立刻来找你,没想到被一处秘境吸进去……” 他向她讲述自己九死一生的经历。然而看着她安静倾听的神态,看着她乌鸦鸦的长发,看着她欺霜赛雪的小脸,看着她优雅纤长的脖颈,渐渐语速慢下来,待到后来声不可闻。 放在膝头的双手攥成拳头。 他忽然不想说了。没什么可说的。再精彩,再刺激,都过去了。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他心悦的女子,他只想对她说,他喜欢她,想念她,见到她十分高兴。 于寒舟见他不说话,只用灼灼的目光看着她,微微垂了下眼睛,然后站起来:“恭喜你加入宗门,天毓宗是个很好的宗门,祝你在宗门中度过愉快。” 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不接受他的心意。之所以请他进洞府,又拿灵果招待他,还听他说了会儿话,是因为他一片诚心。诚心不是错,不是肮脏的事,她即便不接受他的心意,也不该践踏它。 真心是很难得的物事,它有多美好,就有多短暂易碎。 方尘没有立时站起来。他仍然坐在那樽小石凳上,仰头看着她,见她不为所动,眼底灼灼的情愫渐渐藏起,变为往日深邃冷静的模样。 他慢慢站了起来。 就在于寒舟以为他听明白她的意思,要离开了,却见他转动视线,将洞府里扫视一圈,然后说道:“师姐的洞府没有门禁,若有不长眼的来打扰师姐,恐耽误师姐修炼。” 说着,他开始从储物袋里往外掏布阵需要的材料:“等我给师姐布个阵。” 大把的珍贵材料还有玄晶石,被他哗啦啦倒在地上,紧接着就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开始忙活起来,愈发显得四肢修长,是个漂亮有力的成年男子。 于寒舟扶了扶额头,抓住他的手腕,认真看着他道:“你不要难为我。” 她不想接受他,却也不想口吐恶言。他不要逼她做出那样的事。 方尘被她握住手腕,眼睛看着她认真而告诫的神色,然而脑中却炸开了烟花,她碰他了!她的手心贴着他的手腕! 他此刻只恨自己穿了两层衣服,不能与她直接肌肤相触。 他早已是个成熟的男子了,在秘境中时,还几次受到诱惑。长着她模样的傀儡,几次向他发起温柔攻势,他忍得好不辛苦。 体内热血沸腾,他用了好大力气才制止住,没让自己再露出轻浮模样。 他已经察觉到,只要他老老实实的,不要太过分,她是拿他没办法的——今日不就请他入洞府,请他吃灵果,又听他说很多废话? 因此,哪怕非常想揽着她的腰,把她紧紧扣进怀里,但他却只是拧着眉,粗声粗气地道:“老乡,你这是做什么?大家都从封云城来的,现在异国他乡,当然要互相照应。” 说着,他将她的手抓开,兀自又布置起来。 于寒舟:“……”信了他的邪。 既然拦不住他,她也就没有再说别的。更没有另寻洞府——以他的倔劲儿,只怕又要布置她的新洞府。 他喜欢她,她拦不住,那就让他喜欢好了。 时间会拦住他——他刚才抓她手的时候,她注意了他的力道,早已不是曾经交手时的深浅,他现在的修为又精进了一大截。用不了多少年,他就能够破碎虚空,去往神界。 他去神界,她仍在下界,时间和空间会打磨他的情意。 如果那时候他依然喜欢她的话。 方尘很识相,为她的洞府布置了阵法后,就挥挥手走了,还假惺惺地道:“老乡,有事就喊我。” 连师姐也不叫了。 于寒舟有事没事都不会喊他,她经过了程渊的提点,现在一心修炼。但是挡不住他总往这边跑,每次都会丢下一堆灵果灵液,都是既好吃又增加修为的东西。于寒舟一点也不碰,他也不说什么,只是下次又换上别的种类。 次数一多,方尘就生出别的主意来:“师姐,你划我点贡献值吧?我用灵果跟你换。” 于寒舟彻底烦了,抬手封了洞府,再也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转眼又是三年过去。 这三年中,于寒舟有许多感悟,却总是差了一点,难以突破。她想着,三年过去了,方尘总该消停了,便解了洞府的封印,出关了。 洞府外果然没有方尘的身影。 于寒舟闭关三年,欠了宗门不少贡献值,她去杂事堂将欠的贡献值填上。算上之前借书扣掉的,手里的贡献值已经不剩多少了。 跟杂事堂的师兄打听了下最近宗门的变化,得知没有任何变化,她就打算去猎些灵兽,赚点贡献值。 没想到,才出了衍月峰,就被堵了。 于寒舟看着堵她的人,心中一凛。她的修瞳术进步了许多,能看得出来打头这人是大宗师的修为。 比她高了一个大境界,她绝对不敌。 “师姐寻我有事?”于寒舟不卑不亢地道。 打头那人叫白雪,是天龙尊者的女儿,在宗门中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于寒舟曾经在苏素的指认下见过一回,因此认得她。 白雪生得十分漂亮,她神态骄傲,将于寒舟打量两眼:“就是你将陆师弟引诱得魂不守舍,日日守在洞府外面?” 于寒舟一听,就知道对方盯了她很久。否则,必不会一出关就被堵。 心中不由得想,方尘真是厉害,都藏头露尾到这种地步了,还是有白富美贴他。 “我闭关三年,刚刚出关。”于寒舟说道,“并不知师姐所说的事。” 谁知白雪听了,却是面色变了,认为于寒舟在炫耀,明明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知道,却让陆野对她巴心巴肺地好。她漂亮的脸蛋因为嫉恨而扭曲起来:“你少得意!今天就让你知道,陆师弟是你碰不起的人!” 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拿下她!” 身为大宗师的白雪,不屑与于寒舟动手,让身边跟着的师妹们拿下于寒舟。 亏得她骄傲,让几位师妹对她出手。几位师妹都是宗师级的,于寒舟能支撑一时。她悄悄捏碎程渊给她的求救符,而后跟几人周旋起来。 程渊来得很及时,于寒舟还没有太狼狈,但也受了一些小伤。程渊出手,将几位师妹挥开,然后把于寒舟抱在怀里,冷冷看向白雪说道:“不知我衍月峰的人做了什么,让天龙峰出手教训?” 见程渊前来,白雪不禁有些忌惮。她修为不敌程渊,今日是讨不了好了。看着程渊难得一见的冷脸,以及被他抱在怀里的于寒舟,眼中划过一丝若有所思。 “我们走。”她理也不理程渊,挥手就招人走了。 就算她修为不敌程渊,可她是天龙尊者的女儿,才不把程渊放眼里。 “多谢大师兄。”于寒舟挣扎着下地。 程渊皱了皱眉,将她抱得更紧了,从储物袋中拿出疗伤丹药,喂她口中。待她气息平复了些,眉头才松开少许:“你怎会被她们找麻烦?” 因着她伤势好多了,他便松开了她。 于寒舟道:“天龙峰收了个弟子,白雪认为那个弟子喜欢我,给我点教训。” 程渊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道:“近日不要出离峰了。” “是。”于寒舟点点头。 没过几日,程渊送来一个储物袋:“天龙峰给的赔偿。” 衍月峰的人不能白白被欺负,他虽然没有闹开,却径直找上了天龙峰。天龙尊者好歹要给他几分面子,衍月尊者闭关不出,他这个大弟子就是掌话人,因此痛快给了赔偿。 “多谢大师兄。”于寒舟道,收下储物袋后,又用双手捧给他,“这是我给大师兄的谢礼。” 程渊愕然,而后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给你的,就拿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没想藏cp,我没那个爱好,但你们天天猜,我不禁觉得,瞒cp好好玩! 86、退婚17 () 天龙尊者给的赔礼很丰厚。他乃一峰之主, 出手倘若小气了,他没面子的。 于寒舟掂着储物袋, 心想,这份赔礼足够她晋升到大宗师了。 “你好好修炼。”程渊收回了揉她发心的手,说道:“这件事以后便不要提了。” 于寒舟点点头:“我明白。” 天龙尊者给这么厚的礼,当然是要封口。于寒舟很明白, 心里也不觉得如何,谁叫白雪有个好爸爸? 不过, 她也会有当爸爸的一天。想到这里, 于寒舟笑了笑,收起了赔礼。 “多谢大师兄。”于寒舟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不管是她入宗门前还是入宗门后, 他待她都很呵护。然后问道:“师父还要闭关多久?” 她入宗门有几年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衍月尊者。这次座下弟子出了事, 还是程渊出头,她有些奇怪。 程渊沉吟了下, 说道:“一时半会儿,你见不到师父。” 于寒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没有再问。 送走程渊后, 她再次闭关。 差点栽白雪手里, 固然有躺枪的缘故, 但是如果她修为高一些, 又何惧? 闭关期间, 方尘来过,那件事瞒得很好,他并不知情, 只惋惜于寒舟出关时没见到她,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于寒舟打算着,不到大宗师就不出关。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半个月后,令牌里传来白雪的声音:“程渊在我手里。” 白雪说了一个地址,然后道:“给你一个时辰,如果不来,我可不保证程渊会怎么样。” 于寒舟眯了眯眼睛:“你要怎样?” “我要怎样?”令牌里传来白雪轻蔑的声音,“陆师弟又去找你了吧?他找你一次,我就找你一次!” 于寒舟心底渐渐涌起怒气。 堂堂一峰之主的女儿,一个大宗师,喜欢男人不会自己去追吗? 得不到男人的青睐,就拿无辜的人撒气?不讲道理! “你找我便找我,把程师兄放了。”她道。 白雪道:“你来,我就放了他。” 她怕于寒舟不去,先把程渊困住了。不得不说,她这招使得狠。倘若没有程渊,任她喊于寒舟一百遍一千遍,于寒舟也不会出去的。 “程师兄是我们衍月峰的大弟子,如果你敢对他做什么,就做吧。”于寒舟冷笑道。 令牌那头,寂静了片刻。 显然,白雪没料到她会这样说话。没多会儿,白雪带了几分气急的声音说道:“我是不敢杀了他!但是如果我毁了他的根骨呢?” 恶毒的声音继续响起:“只要无凭无证,谁能把我怎么样?就算有证据,可我是天龙尊者的女儿,谁能把我怎么样?” 于寒舟皱紧眉头。不管白雪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程渊都毁了。 “你的大师兄,救你性命的大师兄,衍月峰最有天分的弟子,就因为你,这一生就毁了。”白雪声音低低的,极为恶毒,“你不信我?那你听一听吧。” 随着她话落,男子低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带着痛楚:“别来!” “呵,他叫你别来呢。”白雪笑得恶毒,“你要不要来?” 于寒舟本来有些不信,以为白雪诈她,因为程渊的修为比她高多了。没想到,程渊真的在她手里,而且听起来还很不好。她眉心突突地跳:“白雪,你别逼我。本来我和陆野什么也没有,但是你这样做,恐怕我和陆野就有什么了。” “你敢?!”令牌那头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于清雪,我警告你,你敢对陆野做什么,我要程渊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她狠狠喘了口气:“你看陆野一眼,我就挖程渊的一只眼珠子!你碰陆野一下,我就砍程渊的一只手!” 于寒舟这下坐不住了:“白雪!” 她脑中飞快转动,白雪有在乎的人,把柄在她手上。她也有在乎的人,把柄在白雪的手上。要不要跟她比狠? 这时候,谁沉得住气,谁就赢了。 然而,于寒舟不敢赌,这女人就是个疯子,万一程渊因此受到无法逆转的伤害呢? “好,我去。”她道。 白雪的声音有些得意,又带着警告:“你一个人来!别让我看到第二个人,否则程渊——” 于寒舟冷冷道:“我知道了。” 想了想,站起身,往衍月尊者闭关之处行去。 衍月尊者是她和程渊的师父,于情于理,都应该禀报一声。至于白雪不让,于寒舟嗤之以鼻。有衍月尊者出面,白雪翻不出五指山。 然而她禀报过后,半晌无人应声,于寒舟不禁有些失望。白雪给的时间是一个时辰,她等不到衍月尊者,便转身离开了。 回到洞府中,以玄力在桌上刻下一行字迹,出了衍月峰。 白雪邀她的地方,在衍月峰附近的断崖边,她寻过去,却没看到任何人影,只有空空一片平地。 “白雪?”于寒舟叫道。 周围只有空旷的风声,没有半点回应。于寒舟皱了皱眉头,仔细扫视一圈,在一块大石的阴影下发现一枚剑穗,看着有些眼熟。 随即,于寒舟认了出来,那是她送程渊的。立刻走过去,捡起了剑穗。身后气流涌动,她猛地扭头,就见身后凭空出现一道门,“砰”的一声关上! 门被关上后,周围的视野顿时变了,一座密室凭空出现。原来此处并不是空空如也的平地,而是一座伪装为平地的囚笼。她一进去,囚笼便褪去了伪装,露出了真容。 “你不该来的。”身后响起男子低哑的声音。 于寒舟再次转头,就见程渊在她身后,此刻被捆在椅子上:“师兄!” 程渊看起来不大好,神情很是憔悴,似是受过了折磨,衣衫有些凌乱,发冠也歪了。 于寒舟心生怒意,扬声道:“白雪,我如约前来,你放程师兄离开!” “放,当然会放,我说到就会做到。”白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明天一早,我就放你们出去。”说完,她咯咯地笑了,志得意满,“你们好好玩啊!” 大笑几声,随即笑声远去。 于寒舟皱起眉头。 白雪仇恨她,不惜抓了程渊来,将衍月峰得罪彻底。却只是为了关他们一晚?于寒舟不信。 “你不该来的。”这时,程渊又一次说道。于寒舟低头看他,就见他的神情十分复杂。 摇了摇头,说道:“师兄说的什么话?”走过去,为他解绑,一边问道:“师兄可知困住我们的是什么法宝?” 程渊避过她的举动,不让她给自己解绑:“是天龙尊者给白雪的法宝,除非到达玄神境界,否则打不开。” 于寒舟的手顿在了半空,不解地看着他:“师兄,为何不让我给你解绑?” 程渊别过头,薄唇抿起:“这样就很好。” 于寒舟愣住。片刻后,她忽然问道:“这绳索是师兄自己的?” 程渊不答。 然而于寒舟却明白了,这的确是他自己的绳索,他是自己把自己绑起来的。 他为什么要绑自己?只有一个可能,他不想伤害她。 “白雪让我们自相残杀?”她问道。 程渊摇头。 不是自相残杀,那是什么?蓦地,于寒舟脑中闪过一个荒唐又可笑的猜测。 白雪的所作所为,俨然就是一个高配版的恶毒女配。然而高配的恶毒女配,也是恶毒女配,拥有恶毒女配的特质——恋爱脑。 把自己的“情敌”跟一个男人关在一起,能是为了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这囚笼不古怪,只为了困住我们。不过……”程渊开口道,面色有些难堪,“一个时辰后,你就明白了。” “师兄,我们现在被困了,应当一起想办法,或许能解决。”于寒舟还想确认一下,便问道。 程渊抿紧了唇,叹了口气:“囚笼里面,被白雪做了手脚。这里……有‘不羡仙’。” “凡中此毒者,每过一个时辰,修为便跌落一个大境界。”说着,程渊别过头。 于寒舟皱了皱眉:“只是这样吗?” 程渊的眼中涌现剧烈的挣扎,艰难开口:“双修,可解毒。” 他原本不想说。于他而言,太过难堪。他这一生,顺风顺水,潇洒恣意。想要什么,从没失过手。不想要什么,从没有人能强加他。 不成想,今日一时大意,栽在白雪的手里。 于寒舟听到答案,并不觉得意外,只觉得果然如此。 程渊等了很久,没等到她说话,不禁抬起头。就见她面容平静,好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禁怔住。 “还有别的吗?”于寒舟又问道。 程渊抿了抿唇,垂下眼睛,背在身后的双手握成了拳头:“中毒者,双修后……会成瘾。”他的口吻带着愤怒。 他说得委婉,然而于寒舟听懂了,他意思是,如果她今日同他双修了,以后就只能跟他双修。 沉默片刻,她道:“对不起,师兄。” 程渊愕然,随即明白过来,说道:“我并非怪你。我只是,只是不想害了你。” 如果她不来,便不会有此刻的难处。今日之事,只是他大意的后果,怪不了任何人。但她来了,这事就不简单了,两个人要么一同废除修为,要么从今往后绑在一起,谁也离不得谁。 于寒舟在心里给白雪记了一笔,说道:“让我想一想。” 绕着这座并不宽敞的密室,走了起来。 白雪此招,极为狠毒。 她既然要把他们关一天,必定有她的用意。按照恶毒女配的桥段,定是要引诱方尘来看。等方尘来了,看到不堪入目的一幕,再得知“不羡仙”的事,会怎么样,自不必说。 而如果于寒舟和程渊不肯,一身修为便会散尽,从此再难踏上修炼之路。 此界之中,贞洁远远比不上修为,她和程渊必定会选择双修。 白雪此举,不仅狠毒,还颇有头脑。 程渊来得早,此刻“不羡仙”的毒性已经发作了,他强忍着,不打扰于寒舟。 忽听她问道:“师兄怎么会被她困住?” 程渊眼中有愧:“她叫我来打一架,如果我赢了,她再不盯着你不放。我便来了。” 结果白雪不堂堂正正跟他比试,直接用法宝将他困住,又以他为饵,钓了于寒舟来。 “是我对你不住。”程渊叹了口气,“一会儿,倘若你不愿意,便在解毒后将我杀了罢!” 他不想占她便宜,也做不出强迫人的事。 她是被他连累了,如果她不愿,可在自行解毒后,将他杀了! 于寒舟没说话。 她刚才用尽办法,的确破不开这法宝,顿时明白了程渊自缚己身的决定。 他是大宗师,就算毒发,也永远比她高一个境界,不缚住自己,他怕会对她做什么。 她此刻也有些毒发,境界开始不稳,慢慢掉下一个小境界。密室中无凳子可坐,她索性盘腿坐下来,思索办法。 “师兄,如果要双修,需多久?”于寒舟问道。 如果不需要太久,白雪何必要等到明天? “十二个时辰。”程渊难堪地道。 也就是说,如果白雪明天带方尘前来,看到的是最激烈不堪的一幕。 于寒舟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枚灵果,吃了起来。 这是天龙尊者给她的赔礼,是极珍贵的灵果,于寒舟吃了一颗,发现刚刚掉下去的小境界又提上去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她站起来,走过去喂了程渊一枚。 程渊服下后,却没什么效果,这等灵果对宗师很有好处,对大宗师却不过是寻常果子。他的修为,在缓慢而平稳地往下掉。 于寒舟一会儿吃一枚灵果。她存货极多,既有自己攒的,也有程渊给的,还有天龙尊者赔的,本来打算拿着闭关用的,吃上三年都不怵。因此,一会儿啃一枚,毫不心疼。 她一边吃,一边想法子。 程渊吃这灵果无效,眼睁睁看着于寒舟的修为保住了,而他自己的修为在缓缓下跌。 跌至宗师后,他脸色微变。 宗师级和大宗师级,犹如小溪和大海的差距。修为跌破的一刹那,他感觉到了一阵不安。 拥有强横的实力时,尚不觉得什么,如今骤然失去,他只觉得自身脆弱易碎。强大的力量所带来的自信和游刃有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脑子转了几圈,于寒舟没想到什么法子。这囚笼,只怕掌门亲至才能破开。而那“不羡仙”的毒,又没有第二种法子可解。她自己倒是没什么,但程渊怎么办? 想了想,她觉得,如果程渊肯双修,她就配合他。 她并不排斥这件事。贞洁这回事,没什么大不了。就算以后只能跟他一个人双修,那也没什么。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找道侣,没有道侣无所谓,有一个优秀的道侣也没什么。 但程渊不一样。他性情骄傲,不一定愿意被束缚。因此,于寒舟便没有开口。 她在等程渊开口。 在她想来,程渊现在被缚住,动弹不得,由她主导的话,不会太不堪。就算明天被人撞破,场面也不会太不堪。 然而程渊一直没有开口。 他感受着修为缓缓跌落。抗拒,不甘,恐慌逐渐涌起。 直到体内似乎“轰”的一声,跌至了大玄师境界。 一瞬间,程渊的脑中空白了一瞬。 大玄师境界,是什么?是蝼蚁。他想要踩死,都不必抬脚,呼出一口气就能死一片。 而凡人呢?连蝼蚁都算不上,是尘埃。 他,以后真的要做一个凡人吗?一个不起眼的玄师,就能踩死的凡人?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中划过。他谈笑之间,将蝼蚁踹下崖顶,信手一挥,将巷子里的坏人打倒,师兄师姐们羡慕的眼神,师弟师妹们崇拜的眼神…… 于寒舟正吃着灵果,忽然听到程渊说话了:“师妹,帮帮我。” 她咽下口里的果子,刚要点头,蓦地眼前银光一闪,刚才缚住程渊的绳索瞬间飞至眼前,将她的手脚捆了起来。 于寒舟愕然地看着他。 “对不起。”程渊歉然道,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颤抖着解她的衣带。 他原本不想的。身为天毓宗极出色的弟子,他有自己的骄傲。他不想折腰,不想被迫做这种事,也不想强迫她,连累她。 但他不想做凡人。 “出去后,我会找她报仇。”他承诺道。 随着他的动作,于寒舟的衣带被解开。他看着她,心底冒起一丝欢喜。这是他有好感的人,总比别人强。 他对于寒舟有着朦胧的心意。他本想等她修为提上来,与他同是大宗师后,再表白。不成想,被白雪打了岔,忽然变得这样。 “我会对你好的。”他歉疚又怜惜地道。 程渊最近不在宗门。他进天毓宗,是为了接触于寒舟。她闭关不出,他就懒得在宗门里,何况还总有些女子纠缠他不放,他烦得很,就躲出去了。 只是,每隔一阵子会回宗门一趟,到于寒舟的洞府外站一站。哪怕不能见她,不能跟她说话,隔着禁制看一看她,心里也欢喜。 这一日,他来到于寒舟的洞府外,发现禁制关闭了,不禁十分欣喜:“老乡?” 然而他走进去,却不见于寒舟的身影,诧异巡视一圈,在桌上发现一行字迹,顿时脸色一变,瞬间往外飞去! 白雪作为天龙尊者的女儿,在宗门内追随者无数,眼线遍布四处。她很快得知方尘回来了,顿时喜上眉梢,飞去找他。 方尘来到于寒舟所说的地方,看到一座密闭的囚笼,面露怒意。拔剑在手,便朝囚笼劈去! 他修为虽然不够,但手持长剑却是神兵,虽然破不开囚笼,却在上面留下浅浅白印! 白雪来到时,就见囚笼外面被他劈出许多印记,顿时心疼不已。她想着时间过去很久了,方尘和于寒舟应当已经成事了,便挥手将囚笼收起。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满地狼藉,两人的衣服还算完好,只是情形掉转了,本来自缚在凳子上的人已经脱开束缚,此刻被缚在椅子上的人变成了于寒舟。 两人还挺会玩,白雪心想,转念脸色变了,他们该不会还没成事吧?她连忙看向方尘,却见方尘脸色难看之极,怒吼一声,拔剑劈向程渊! 方尘来的时机,不早不晚,恰在程渊解于寒舟衣带的时候。 但是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可饶恕。红着眼睛,带着杀意的一剑劈向程渊,要将他立毙当场。 于寒舟此刻被不知材质的绳索捆住,帮不上忙,眼睁睁看着那一剑劈来:“住手!” 而白雪也眼疾手快地挥出一击,将方尘的招式打偏了。一剑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劈出深深一条裂谷。 “陆师弟这是做什么?”白雪凑过去,巧笑倩兮,“于师妹和程师兄郎情妾意,我们——” 余下的话被方尘极冷的眼神冻住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眼见他又挥剑,于寒舟叫道:“陆野,来帮我松绑!” 连白雪都知道程渊不能死在这里,何况是于寒舟? 她的话引起了方尘的注意,也将他满心的怒火压下半分。提着剑走过去,一剑割断绳索。 “我们两个都中了毒。”于寒舟说道,见境界又往下掉,立刻掏出一枚灵果,塞进口中,“别冲动,一会儿对你细说。” 她的平静和从容,让方尘的怒火又消去两分。目光落在她敞开的外衫上,刚才压下去的火苗又噌噌往外冒。 于寒舟察觉到他的视线,低头将衣带系上。 “抓住白雪,别让她跑了。”她低声道。 方尘一怔,随即转身看向白雪。他不是傻子,心中猜到今日之事是因何而起,对白雪已是恨之入骨,然而面上却笑得朗然:“你过来。” 白雪痴迷他已久,却从不曾见过他的好脸色,此刻见他对自己笑了,哪还顾得上别的,立刻朝他走过去。 然后就被方尘抓住,结结实实地捆上了。 于寒舟这才说出经过:“她喜欢你,本没什么,但我们衍月峰不曾招惹她,这事要有个说法。” 方尘的剑尖抵在白雪的颈侧,眼中满是杀气:“我杀了她,带你走。” 于寒舟:“……” 无语了一会儿,说道:“这事得上报宗门。” 白雪固然是天龙尊者的女儿,但程渊也是衍月尊者的爱徒,跟在衍月尊者身边多年,地位不比白雪低。报给宗门,白雪占不了便宜。 “上回的事,因为天龙尊者出手大方,我没计较。”于寒舟蹲下去,捏住她的下巴,“这一回,你惹怒我了。” 她声音平静,听得身后的方尘心口一缩。她是受他牵连,屡次遭受飞来横祸。她本来就不接受他,以后……以后岂不是更…… 想到这里,他活剥了白雪的心都有了! 程渊刚才差点被方尘一剑劈了,虽然被白雪救了,但却仍是被剑风所伤。他如今不过是大玄师境界,哪里抵得过方尘的必杀一击?顿时便晕了过去。 此时醒了,听着他们商议,脸上露出苦笑。 只要再晚一点。再晚片刻。他下定决心慢上片刻,他们就得救了,事情便不会变成这样。 他不敢看于寒舟。他自己心里想了什么,他自己知道。 今日过后,他无颜再见她。 修为仍旧在往下跌,过不多久就要变成凡人,程渊拿出一块特制的令牌,传音道:“师父,出事了。” 衍月尊者出关了。 她是名年轻女子,闻听事情的经过后,立刻甩出一个储物袋给程渊:“先保住修为。” 然后提了白雪,就往天龙峰去了。 路上,她向掌门传了音。 于寒舟和程渊是当事人,自然也跟去了。 “雪儿年轻气盛,不懂事,我代她向尊者赔罪。”天龙尊者说道,话锋一转,“好在没出什么大事,还请尊者从轻处罚。” 衍月尊者冷笑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女儿怎么对我徒弟,就让她尝一尝同样的滋味。” 天龙尊者一愣:“怎么说?” “将她和那个小子,关进你那破笼子里,我徒儿们被关多久,他们就要被关多久。”衍月尊者说着,纤指点向方尘。 方尘一愣,随即道:“我不同意!” 衍月尊者根本不看他,只看向天龙尊者:“你的女儿是宝贝,难道我的徒儿们便是草芥?不必多说,你只说肯不肯?” 大有一言不合就打的架势。 掌门便劝架:“衍月所言,不无道理。” 他话里向着衍月尊者。 程渊不说话,于寒舟也不言语,甚至不去看方尘看过来的眼神。他自己惹的人,他自己负责。 “我同意!”这时,白雪欣喜地开口,一脸的娇羞。 衍月尊者见了,眼底划过讥讽。蠢货,还以为是好事! 天龙尊者也很头大,他是男人,更明白衍月尊者此招的毒辣之处——方尘摆明了不喜欢白雪,如果逼迫他此生只能同白雪在一起,以他的骄傲,白雪的日子不会好过。 但这是他自己的女儿,再蠢他也得受着。何况,掌门都发话了,此事也无转圜的余地。 “好。”他点头同意了。 大不了他以后多看着些,叫这小子不敢对他女儿不好。 方尘自从衍月尊者发话,就一直看着于寒舟。见她始终头也不回,侧脸清冷,仿佛根本不在意的样子,也没有收回过视线。 此刻,闻听事情已定,他缓缓收回了视线。嘴角勾着一丝嘲讽,一个字也没说,进了囚笼。 于寒舟和方尘被困了半日,白雪和方尘也要被困上半日。衍月尊者没有离去,守在天龙殿内,半阖眼眸,坐定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无声,程渊扯了扯于寒舟的袖子,率先走了出去。 “师妹,对不起。”他愧疚道。 他吃下衍月尊者给的灵果,修为已经恢复为大宗师,骄傲伴随着力量一起回来,他想起刚才的举动,十分感到羞愧。 “没事。”于寒舟摇摇头,说着,自己也掏出枚灵果吃了。 她并不怪他。虽然他早先说“如果你不愿,解毒后便杀了我罢”,后来却反悔,绑了她要拿她解毒,但她仍然不怎么怪他。 这是人之常情。换做是她,也会如此,说不定都不会犹豫。 程渊见她脸上并无怨怼,心下更是难堪。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会有那样的一面,为免她不同意,竟然先把她捆住了。 与小人何异? “事情过去了,师兄不要再多想。”于寒舟反劝慰他道。 她洒脱的态度,让程渊看得怔怔。她,无心情爱。他喜欢她也好,不喜欢她也罢,她都不在意。他想起她日常沉迷修炼,钻研武技,忽然心头一阵钝痛。 出事之前,他没有机会。出事之后,他只怕更没有机会。 蓦地,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天龙尊者的咆哮:“无耻小儿!你竟敢!你竟敢!” 两人忙看向身后,就见衍月尊者和掌门都飞了出来,而天龙殿居然在瞬间塌了! 天龙尊者犹如狂暴一般,追着方尘打。 于寒舟看得惊异,方尘此时是何等修为了?以天龙尊者的实力,居然一时间拿他不下? 不过,龙傲天就是这样的,一般的天才可以越级挑战,他可以跨越大境界挑战。 “发生什么事了?”程渊问衍月尊者。 于寒舟也看过去。 衍月尊者的眼中带了一丝诧异,说道:“那个小子,在囚笼中将白雪杀了。” 几乎是刚进去,不到半刻钟,天龙尊者就腾的站起来。他的骨血有难,他自然有感应。然而等他打开牢笼,却已经迟了,白雪被拗断了脖子,随意丢在地上,而方尘冲他冷笑:“没有人能逼我做不愿意的事!” 他这一生,什么都没有。家族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 除了一把傲骨,他一无所有。 在曾经落难时,他受尽了嘲讽和屈辱,在心中发誓,若有机会强大,他绝不再受任何屈辱! 要他碰白雪?从此受制于天龙尊者?他宁可被杀! 他宁可干干净净地死了,也绝不窝囊地活着! 被天龙尊者压着打时,他往于寒舟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是他想要的人,可他得不到她了。 两人越打越激烈。 天龙尊者要清理座下逆徒,掌门和衍月尊者都没有立场干涉。于寒舟修为最低微,如今还是宗师级别,更是说不上话。她远远看着方尘和天龙尊者打斗的身影,在心中祈祷。 老实说,方尘如此决绝,她是惊讶的。他和原剧情中的形象,越来越远了。 最终,天龙尊者没有捉到方尘,他有自己的秘密,拼死逃走了。 “混账!”天龙尊者立在半空咆哮,“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于寒舟心说,你怕是要完。与龙傲天势不两立的人,下场都是个死。 女儿死了,天龙尊者没能杀了凶手,便迁怒于衍月尊者。然而衍月尊者也不惧:“我提议的,你应了,便是你的责任,关我什么事?” 有掌门在,天龙尊者掀不起风浪,阴沉沉地盯了衍月尊者几眼,袖袍一拂:“不送!” 于寒舟这次是被衍月尊者带回衍月峰的。 “见过师父。”于寒舟恭恭敬敬行礼。 衍月尊者看她一眼,微微颔首:“你便是我最小的徒儿?待我闭关完成,再来教你。” 于寒舟一怔,她还要闭关? “你们两人,身中‘不羡仙’,为师也无法可解。”衍月尊者说道,抛出两个储物袋,分别落在于寒舟和程渊的怀里,“既然服用灵果可以暂缓毒性,你二人便先用着。” 说完,袖袍拂了拂,与天龙尊者撵人时一般无二:“我要闭关了,无事勿扰。” 于寒舟和程渊被送了出去。 低头看着手里的储物袋,心情颇为奇异。师父好生大方,难怪程渊一直待她就挺大方的,原来是一脉相承。 “我有些累了,先回洞府了。”于寒舟对程渊打了个招呼,便抱着衍月尊者给的储物袋,美滋滋地走了。 衍月尊者的意思很明确了,她能给的帮助,就是这样。他们两个如果不想双修,就服用灵果,如果想双修,这灵果就是贺礼。 至于灵果服用完了该怎么办……她老人家就不管了,她能做的已经做了。 于寒舟回了洞府,开启禁制,也开始了闭关。 有灵果在,谁还要双修啊? 当晚,于寒舟察觉到禁制有片刻的波动,顿时睁开眼睛。洞府中出现第二个人的气息,于寒舟辨认出来,皱眉道:“你怎么还敢回来?” 正是方尘。 “我来告诉你,我还会回来的。”他的气息有些不稳,显然天龙尊者将他打成了重伤。 他如今还能好端端站在她面前说话,于寒舟是佩服他的,但仍是道:“你应当知道,你会带来麻烦。这件事,我不怪你,因为你是无心的。但我不想再遭受此等无妄之灾,算我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方尘是来跟她告别的。出了这种事,天毓宗是没法混了。他在外树敌众多,只怕耀天大陆都不能混了,他要远走,远远地离开她。 但是听到她如此直白不留情面的拒绝,心中生疼,像是有刀子在剜肉。 “好。”他说。 在他的修为可以保证她的安危之前,他不会再来找她。 一想到她因为他的连累,差点跟姓程的家伙……他便恨不得杀人! “那我走了。”半晌,他开口道。 于寒舟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犹豫了下,轻轻点头:“再见。” 禁制波动了下,洞府中异样的气息不在了,又只剩下她一个。 于寒舟阖上眼睛之前,忽然发现了什么,往桌上看去,就见她日常用的那套茶具,少了一只杯子。 默然片刻,心绪恢复了平静,开始了漫长的闭关。 一转眼,二十年过去。 于寒舟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心情一阵大好。 她走出了洞府,沐浴在阳光下,心情十分美妙。 她晋升至大宗师了。在宗门内,再遇到不对付的人,也不会吃太大的亏了。 至于那份“不羡仙”的毒,于寒舟的感觉已经不深了。再强烈的毒性,也会随着时间弱化,何况她是修炼者,体质强横,在一点一点分解毒性。 而衍月尊者给她的储物袋,消耗尚不及三分之一。 有个阔绰的师父,真是太太太好了! 她下了衍月峰,在宗门内转了一圈,打听了许多新的消息。比如天龙尊者的女儿,被陆野所杀,而陆野至今还逃离在外,天龙尊者都发狂过好多次了。 没人知道当日的真相,都以为陆野是天龙尊者的仇家,杀他女儿泄愤。 于寒舟啃了二十年的果子,也啃累了,下山好吃好喝了一段时间,才重回宗门。借了一摞秘籍,打算再钻研钻研武技。 程渊没出现过,他一直在闭关。 又过了五十年,衍月尊者终于出关了。于寒舟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闭关——她受了伤。 她同时也知道了,程渊的令牌上几百万的贡献值是怎么来的。大宗师三阶的她,被衍月尊者带去了混沌之境。 没有人知道混沌之境是何时出现的,只知道人类之始,它便在了。各大宗门,甚至其他大陆的优秀修炼者都来此处,寻宝。所得越多,贡献值越高。 包括远古的文字,修炼秘籍,灵植,灵器,丹方,矿脉等,都极为珍惜。这就导致了竞争十分激烈,衍月尊者当年便是在此地受伤,不得不回宗门闭关。而掌门向着她说话,也是因为她乃一员悍将,是宗门的功臣。 于寒舟很仰慕衍月尊者,被她带在身边,感到极为荣耀。 她的修为也在稳步攀升。 在于寒舟来到混沌之境的第十年,忽然天空被炸裂般,发出一声巨响。世界被震动,就连混沌之境都有些不稳,衍月尊者抓着于寒舟退出,便见高空之中立着一人,浑身缠绕雷电,散发出无匹的气息。 “他要破碎虚空了!”衍月尊者惊道。 于寒舟虽然看不见那人的样子,但却能猜到,他就是方尘。 她心中为他宽慰,心道,他如今已经忘记她了吧?那便好,他去打新地图,她安安稳稳留在此界。 这个念头在立于高空之上,浑身缠绕雷电的男人来到身前时,骤然破碎。 “跟我走?”他站在她身前,低头说道。 别人看他是个强大无比的男人,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内心有多不平静。 于寒舟感觉不到他内心的不平静,惊诧于他居然还惦记她,心想,得不到的就这么好? 察觉到旁边衍月尊者的眼神,她有些汗颜,摇摇头道:“恭喜你。” “为什么?”他攥住了她的手腕,满是不解,“我已经成神,可以保护你了,你为何仍不答应我?” 为什么? 因为她无心情爱。 因为他口中的“成神”,在去往神界后,仍是一只菜鸡,需要从头打拼。 “方尘,我早先与你说过,你我并无缘分。”她戳穿了他。 此刻的方尘,仍是陆野的样子,闻听她的话,瞳仁紧缩:“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随着他话落,幻器剥落,露出一张俊美寒冷的面容。配上他高阔挺拔的身躯,强横无匹的气息,简直是天神一样的男人。 就连衍月尊者都面露讶异。 “从你说老乡开始。”于寒舟说道,“封云城就那么大,除我之外,百年中再无天才,我便想到了你。” 方尘万万没想到,他一直掩藏的身份,她居然早就揭穿了。 饶是他如今一百多岁了,修为达到破碎虚空的境界,可是想到当初穿着那么多马甲在她面前晃,她看破却不说破,也不禁一阵羞赧! 随即他沉下眼眸:“你早知道我是?才不喜欢我的吗?” 她当初同意跟他订亲,可以说是欢天喜地,为何如今不喜欢他了? 他很委屈,又不禁想道,难道她喜欢上了别人? “方尘,你我并无缘分,不要强求。”于寒舟说道,“再见。” 方尘又一次被她拒绝,虽然不懂她为什么不喜欢他,却也认清了,她是真的不喜欢他。 他强大如斯,俊美如斯,富有如斯,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可她仍是拒绝了他。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纵身飞起,身形没入虚空。 天地开始恢复安宁,于寒舟终于松了口气。 衍月尊者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轻笑道:“不成想我的小徒儿如此有本事。” 于寒舟赧然:“师父别打趣我了。” 衍月尊者点了点头,又道:“既然你不喜欢那人,那你觉得渊儿如何?” 自从那件事后,程渊便生了心魔。他恨自己当日一念之差,做出卑鄙行为。又深知自己恐怕就是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她。 眼看着她一日比一日优秀,心中情愫反而日渐加深,逐渐成了心魔。 倘若于寒舟喜欢他,肯同他在一起,他的心魔立刻便能解除,晋升为玄王。 于寒舟沉默片刻,摇摇头:“师父,我无心情爱。” 程渊有心魔,她知道,但她并不认为别人能帮到什么,心魔只有他自己能斩。 “嗯。”衍月尊者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她离去后,露出身后站着的程渊,眼神复杂。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于寒舟莫名生出一点愧疚。但很快这愧疚被她抛开,她并没做错什么,也没有对不起谁,每个人的修炼之路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碍,不是这样的,便是那样的,谁也帮不上。 她的修为日进千里,很快晋升为玄王。掌门要为她赐下封号,划山头给她。 于寒舟自己挑了封号:“不虚。” 认真生活,不虚此行。 她收了两名弟子,用心教导。在两位弟子也修炼为玄王,自立门户后,她感应到天地契机。 她也要成神了。 早前于寒舟不想成神,因为神界相当于新的起点,不如下界自在。然而天长日久,她也觉得高高在上很是乏味,想要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于父和于母天资有限,寿元早尽,于寒舟当初陪在他们身边,陪他们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时光。如今徒儿也自立门户,她了无牵挂,选择破碎虚空,去往神界。 脚下刚刚站稳,便看到面前站了位俊伟的男人,生着一张俊美寒冷的面容,眼角眉梢比记忆中多了威严和稳重:“我以天帝名义宣布,你我有缘!”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1:舟舟拒绝搞cp,在神界打下半壁江山,和龙傲天分庭抗礼。 结局2:舟舟抵不过龙·土里土气·傲天的攻势,在异国他乡和这位浑身散发封云城的泥土芬芳的老乡在一起了。 小可爱们尽情抱走自己喜欢的结局! ps:看在我粗大长的份上,别丢月石,别寄刀子,谢过了!! 87、后妈1 () 于寒舟站在穿衣镜前, 打量这一世的自己。 镜中映出一张知性优雅的面孔,五官细看十分精致, 却不含攻击性,组合在一起,便是一张年轻漂亮的脸。留着一头短发,发质柔软, 在灯光下呈现出乌黑亮泽,更衬托出沉静的气质。 这不是一张绝顶漂亮的面孔, 但是在人群中走过, 绝对叫人过目不忘。 于寒舟换了一套休闲裙装,给自己化了淡淡的妆容, 踩着细细的高跟,开车去赴男主的约。 这次的故事是这样的。 女配叫岳知宁, 是一个上司公司老总的女儿,在国外读书多年, 最近刚刚回来。无意中看到了男主廖天恺,对他一见钟情。 廖天恺是鸿图集团的总裁, 高大英俊, 且是单身。不过, 他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是他去世的妻子所生。 妻子去世后, 廖天恺偶尔也会跟女人约会,但是都没有长久。有传言说,他是为了他的儿子, 如果他的儿子不喜欢,他就不会接受。 岳知宁费了点手段,终于跟他认识了。她长相好,家境好,学历高,廖天恺对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两人开始约会。 在她的刻意讨好下,渐渐跟廖天恺的关系加深,被他带去家里,跟他的儿子培养感情。 他的儿子是个小魔王,非常非常恶劣,人前管她叫阿姨,人后管她叫大巫婆,还自导自演,陷害岳知宁欺负他。 岳知宁不喜欢这个恶劣的小魔王,但是如果小魔王不喜欢她,她就不能嫁给廖天恺,于是忍气吞声讨好他。 小魔王不喜欢岳知宁,不让廖天恺跟她约会,被廖天恺拒绝了,赌气离家出走,被女主捡了。女主是个小公司的职员,长得甜美可爱,性情温柔善良,虽然被小魔王使唤,却仍旧是温柔对待他,俘获了小魔王的心。 小魔王开始制造机会,让廖天恺和女主约会。廖天恺本来看不上女主,认为她的眼界和学历都不够,让儿子不要胡闹。但小魔王认准了女主,回到家赌气不吃饭,非要女主喂才行。后来生病了,也是女主悉心照顾,才好起来。 廖天恺见儿子对她这么依赖,渐渐接受了她。而这时岳知宁上门拜访,带了精心挑选的礼物,想再讨好一下小魔王,结果被整得很惨,狼狈而归。岳知宁既恨小魔王,又恨女主,于是制造了一场车祸,想把小魔王和女主一次解决掉。 她失败了,还促进了女主跟小魔王、廖天恺的感情,并把自己作进了监狱,而家里的公司被针对,最后破产。 “要跟廖总约会啊?”见于寒舟下楼,岳妈特地叮嘱,“你好好表现,争取跟鸿途联姻。” 于寒舟随口答道:“我知道了。” 出门了。 联姻是不可能联姻的,于寒舟没兴趣给人做后妈。不过,有这样的背景在,她跟廖天恺最好是好合好散,不要惹他不快,免得影响家里。 这并不难,他从前约会过的女人不少,每一个都是和平终止的。 半个小时后,于寒舟来到了约会的地点,是一家很上档次的西餐厅。 廖天恺还没到,她坐在预定好的位置上,点了份饮品,拿出手机看消息。 微信上有一条未读信息,是廖天恺发来的:“抱歉,迟到十分钟。” 于寒舟看了看他发消息的时间,是三分钟前发来的。也就是说,他还有七分钟。 廖总裁的时间把握很准,在九分半的时候,他来到了。 “抱歉,有点事情耽搁了。”他低声道歉,坐了下来。 他有着古早言情小说里霸总的经典长相,眉目深邃,神情冷峻,身躯高大挺拔,浑身带着迫人的气势。 “没事,我也没等太久。”于寒舟微笑着道。 廖天恺拿起菜单,开始点菜,又问于寒舟:“你吃点什么?” 于寒舟也拿起菜单,点了自己那份。 他们这是第二次约会,互相之间还不熟悉,于寒舟又不想表现得太好,因此沉默居多。 她不如上次那样热情,廖天恺很快察觉出来了,他以为是自己的迟到惹她不快,并没往心里去,主动挑起话题:“上次听你说,会四门外语?” 于寒舟点点头:“粗浅会一点,并不精通。” “岳小姐太谦虚了。”他道。 两人聊得不热络,但也没冷场,吃过饭后,上了甜品,廖天恺又一次为迟到的事道歉:“以后尽量不会了。” 于寒舟微笑着道:“没事,廖总工作繁重,我理解的。” 她笑得太客气,标准得像是一张面具,廖天恺有些意外,沉吟了下,他问道:“岳小姐回国后,打算做些什么?” “去我爸爸的公司。”于寒舟答道。 廖天恺又问:“会很忙?” 于寒舟心头一动,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便点点头:“应该是很忙的。” 忙起来的话,大约不会有太多时间约会。 廖天恺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眼神微深。 她好像不太满意跟他的约会。明明上次分别时,她还很热情。如果说是因为他迟到,但他已经两次道歉了,她没理由再记在心上。 “忙一些是好事。”他声音低沉有力,富有磁性,拿起手帕擦了擦手,“时间不早了,我送岳小姐回去?” 于寒舟便站起来:“我开车来的,不麻烦廖总了。” 廖天恺这下肯定了,她真的不想跟他约会。 他没说什么。他可以约会的对象,多得数不清,有一个不想跟他约会的女人,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两人各自上了车,分别离去。 回家的路上,于寒舟心情不错地放起了歌。她认为廖天恺察觉出来了,以他的傲气,大概不会再约她了。 “宁宁回来了?”回到家,岳妈问道,“今天的约会怎么样?” 于寒舟道:“还不错。” 岳妈听了,脸上露出笑意,并没有细问,只道:“如果能跟鸿途联姻,公司的事业就会更上一层楼。”言语中,颇含希冀。 于寒舟没打破她的希冀,打了个招呼,便上楼了。 一转眼,过去了一周。 周六的晚上,于寒舟收到了廖天恺的信息:“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想跟岳小姐吃顿饭。” 于寒舟的脑门上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她以为上回表现得很明显了,他也察觉了她的意思,怎么……他没有接受? 想了想,于寒舟发了个抱歉的表情,然后道:“明晚有约了。” 不多时,那边回过来了:“不知岳小姐哪天有时间?” 于寒舟:“……” 这是一定要跟她约会了? 所以说,她哪里表现得不同,让男主对她另眼相看? 但是既然对方这样说了,她总不好说哪天都没时间,赶早不赶晚,她回复道:“周二晚上有时间。” “好,那下周二见。”对方很快回过来。 于寒舟看着这条消息,直到屏幕暗下去,才移开视线,将手机丢一旁。 约就约,没什么好怕的。 廖天恺倒是没有她想得那么复杂。他上次跟她吃完饭后,察觉到她不想继续发展关系,就把这段关系抛到了一边。第二天,他叫助理拿其他女人的资料给他看,打算约下一个对象。 总是单身也不好,他自己倒没什么,但是儿子可能需要一个妈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接送,在学校里炫耀妈妈做的爱心便当,他没有,这就不好了。 再说,他觉得可能就是没有一个温柔细心的妈妈的缘故,导致了儿子缺乏体贴和乖巧,天天像个小魔王一样。如果结了婚,有个女人管着,儿子可能会乖巧些。 他将手头的资料挑了一遍,看来看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没有比岳知宁更合适的。但是岳知宁拒绝了,他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便挑了一个还可以的女人约会了。 那次约会,让他感觉很不好。对方的长相,气质,谈吐,心胸,都让他不满意。他告诉对方自己有个五岁的儿子时,对方满口说会好好待他的儿子,但廖天恺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浮夸和敷衍,根本没有真心在里面。 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一块香饽饽,她只想吞掉他。 廖天恺不满意那次约会,再看其他的资料,也不太满意。他又把岳知宁的资料调出来,上面是个知性优雅的女子,各方面都比其他人好一些。 从小到大,廖天恺接受的教育就是,喜欢什么就去争取。坐在沙发上,好事永远不会掉到头上来。于是,他又约了于寒舟。 这一次,廖天恺特意到于寒舟的公司楼下,接她下班。 “受宠若惊。”坐进车里,于寒舟真心实意地道。 大总裁居然屈尊纡贵来接她,这一趟来回至少花费一个半小时,大总裁分分钟都上百万的! “正好路过。”廖天恺说道。 于寒舟心想,神特么路过。但是既然他这样说,她就信了:“多谢廖总。” “不用这么客气。”廖天恺说道,“你可以叫我天恺。” 于寒舟顿了顿,低下头,抚了抚自己的眉头,没有说话。 廖天恺不知道她是害羞还是不愿意,又道:“我叫你知宁?或者宁宁?”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一章~ 我努力去撸第二章,争取12:00发上来,宝贝们给我点鼓励好不好! 88、后妈2 () 于寒舟仍是没有说话, 用沉默表示拒绝。 廖天恺是聪明人,当然看得懂她的意思, 但他脸上没有丝毫异样,又跟她聊起别的来:“你进公司了?工作怎么样?” 既然出来了,于寒舟不打算扫兴,认真回答起来:“我爸爸让我在基层走一遍……” 有什么话, 分别的时候再说。 两人聊了会儿工作的事情,廖天恺发现她不是推辞, 而是真的打算拼一番事业, 说道:“我很欣赏拥有自己事业的女性,因为我自己平时的工作就比较繁忙, 如果妻子有自己的事业,相处起来会比较简单。” 言外之意, 他忙他的,她忙她的, 互不打扰。 再说明白一点,一个有自己事业的女人, 根本没时间缠着他, 他会觉得很轻松。 于寒舟由此明白了他的婚姻观。他并不期待一份感情, 只想要一段婚姻。 他是联姻的拥趸。 于寒舟不是。她清楚明白婚姻这件事的本质, 以及对于上流社会的意义, 但她并不认同。 她可以不结婚,但是如果她结婚,一定是因为感情。她赋予婚姻以神圣, 而廖天恺的观念,正好与她相悖。 “你也认可吗?”见她脸上有笑意,廖天恺放柔声音问道。 如果她也认可,那就太好了。结婚后,他们会有定期而含有质量的夫妻交流。家里面多一个人,会热闹一点。孩子也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对于成长更有利。如果她想,可以再生一个孩子,这样家族会更繁盛。 一瞬间,他想了很多,脸上的表情也明显柔缓下来。 然而于寒舟笑了笑,却道:“我同廖总的观念差得不多,但还是有一点差别。” “怎么说?”廖天恺好奇道。 于寒舟道:“我很欣赏拥有自己事业的男性,因为我自己平时的工作就比较繁忙,如果‘男朋友’有自己的事业,相处起来会比较简单。” 她的话,跟他刚才的话一模一样,几乎是照搬,只改动了一个词,把“妻子”改成了男朋友。 而她怕他听不出来,着重咬了“男朋友”三个字,廖天恺听出来了,神情微怔,脑子里转了一圈,眉头皱起:“男朋友?不是丈夫?” 于寒舟见他听懂了,不吝啬口舌,解释起来:“如果是男朋友的话,这种关系会比较简单,让我感到轻松。如果是丈夫的话,我会觉得家庭太冷漠,没有必要。” 爱情是浪漫的,家庭是温暖而浪漫的。如果家庭氛围跟谈恋爱时一样,又何必结婚? 廖天恺听了她的回答,非常意外。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她两眼,她的长相是那种内敛温润的美,让人一看便觉得沉静优雅。也是因为这样,他一直觉得她是个知性而优雅的女人。 这种女人,温柔而体贴,具有传统女人身上的种种优点,比如贤惠、照顾家庭。而她又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应当受到了西方文化的影响,性格更独立一些。 这便是他看重她的主要缘由之一。她中和了中西方文化,会是一个拥有个性,但又知情识趣不会粘人的女人。 但是听她刚才的话,他发现自己错了。她的身上没有传统女人所拥有的特质,她只是外表知性,内心跟他一样,理智而清冷。 他沉默下来。 一直到约会的地点,他下车为她开车门,才说了第一句话:“小心。” “谢谢廖总。”于寒舟微笑道。 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她拒绝跟他走得近。 廖天恺哪里听不出来?他没有纠正她,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餐厅。 用餐过程中,廖天恺的话少了很多。直到用餐即将结束,他才直言道:“岳小姐不想跟我发展关系?” 于寒舟见他主动挑明,自然接话道:“廖总十分优秀,只是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对于她的回答,廖天恺并不意外,他说出自己思索了一路的决定:“我想了想,觉得岳小姐的话很对,一个冷漠的家庭,并不能算是家庭,对孩子也不好。结婚后,我会分出更多时间在家庭里。岳小姐意下如何?” 于寒舟:“……” 所以说,他什么情况?崩人设了还是跟她杠上了? 她只得说出最不想说的,有可能得罪他的理由:“我,其实不太会照顾小孩,我有试着跟这个年纪的孩子接触,发现自己适应得不好。” 他家有娃。 猫憎狗嫌的娃。 因为有这样一个娃,他的受欢迎程度大大降低,正常女性都不会想嫁给他的! 但于寒舟当然不能直说,锅都扣在自己头上,免得触到他痛点。 廖天恺的眉头微微皱起,沉默下来。片刻后,他说道:“我很高兴岳小姐愿意为了我去做这种尝试。但是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孩子也应该配合你,我也会从中协助。” 他用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她,好像在说,这都不是事儿。 于寒舟简直想一头撞桌子上。 绝对崩人设了! 这都是什么回答? 堂堂霸道总裁,为了跟她发展下去,一次又一次让步,这是中邪了啊! “我……”她斟酌着要说点什么,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他道:“这周六,我安排你们见一面,先试着相处一下?” 他安排得明明白白,要让她跟他儿子磨合磨合,于寒舟能怎么说?再拒绝,就真的得罪人了。 但凡让他感觉到她嫌弃他儿子,她就要不妙了。 “好。”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她急什么?他儿子才该急呢。 她想起原剧情中,岳知宁那么小心翼翼地讨好,那小魔王都不吃。女主也是给他使唤、折腾了很久,才俘获他的心。她只要不哄他,不顺着他,那小魔王肯同意才怪。 坏人让他儿子当。 想到这里,于寒舟的笑容自然了两分。 廖天恺见她同意,心头一松。以为她真是怕跟孩子相处不好,才拒绝他。 回到家,廖天恺抱住了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儿子,一只手臂扛着他,说道:“今天有没有乖乖的?” “有!”廖彬彬中气十足地回答。 他是个长相十分精致的小男孩,眉眼精致得让人以为他是个女孩子,然而眼神透出的野性和霸道,又绝对不会让人认错。 “先生,小少爷今天在学校跟人打架了。”管家上前告状,不顾廖彬彬的威胁眼色,一五一十把学校里廖彬彬把三个男孩子打哭的事说了出来。 身为男主的儿子,廖彬彬当然是聪明又厉害的,三个同龄小男孩都打不过他一个,还被他打得哇哇哭。 “为什么打架?”廖天恺抱着儿子在沙发上坐下,沉声问道。 廖彬彬并不怕他,一骨碌跳下去,说道:“他们欠揍!” “你过来!”廖天恺喝道。 “我才不过去!过去就要挨揍!略略略!”廖彬彬做了个鬼脸,刚做到一半,就被他手长脚长的爹地大手一伸,抓到了身前。 “好好说话!”廖天恺扬起手,大有一言不合就揍他屁股的架势,“为什么打架?” 廖彬彬扭过头:“你打吧!反正我没有妈妈,没人护着我!” 廖天恺顿时头疼。 他舍不得打儿子。再说,打也没用,这小鬼脾气倔得很,打重了就自己跑屋里哭,死都不张口。 他更加坚定了娶个女人进门的念头。 “我正在给你找妈妈。”他缓缓放下手,放开了廖彬彬。 廖彬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要给我找后妈?让后妈虐待我吗?” “胡说什么?”廖天恺皱眉。 廖彬彬仿佛被背叛了一样,倒退几步,大声喊道:“你找吧!找吧!以后有了别的孩子,我连根草都不如了!”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有后妈的孩子,连根草都比不上。 廖天恺很无奈。他们这样的家庭,他就算再娶妻子,又怎么会苛待他,叫他连跟草都不如?何况,他是为了他才娶妻。 他看着儿子噔噔噔往楼上跑的架势,有些明白了于寒舟拒绝他的心情。 但她至少愿意为了他,去接触同龄的孩子。别的女人,可都没有,而且一个个信誓旦旦说会好好待彬彬。那些好话,她们张口就来,都不过脑子。 她比别人都诚恳些。 他心里思忖时,就听管家劝道:“先生,小少爷还小,才有这些担心。但他现在还愿意跟您说自己的担忧,就是好事,您跟他好好沟通沟通。” 管家是个很有经验的人,也是因为他在,这几年父子俩的关系没有太冷冰冰。 只是,廖天恺的工作很繁忙,父子关系还是不怎么好。 家里真的缺个女人。 一转眼,到了周六。于寒舟被接去廖天恺的家里,跟他的儿子认识一下。 原剧情中也有这一幕,那是岳知宁跟廖天恺约会了三个月后,廖天恺觉得她还可以,把她领家里去。而廖彬彬厌恶岳知宁涂得红红的指甲,厌恶她身上喷的香水,厌恶她细细高高的鞋跟,说她是老巫婆。 于寒舟并没有刻意往廖彬彬讨厌的方向打扮。她不是来结仇的,生意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发展不到一起,也没必要落个坏印象。 她要让他感受到,她是“诚心”跟他儿子认识,也是真的合不来。 廖天恺家是一座豪华的大别墅。于寒舟下了车,在草坪上看到一个穿着小西服、打着小领带的俊秀小男孩。 凭良心说,他的长相真的是个小天使。但他此刻满眼戒备地看过来,眼底满是厌恶和抗拒,像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明显很不好惹。 于寒舟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对他招了招手:“小朋友,你好呀。” 话落,廖彬彬眼底的厌恶更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廖彬彬:讨好我也没用!你死心吧!我不会让我爸爸娶你的! 舟舟:谢谢您嘞! 89、后妈3 () 廖彬彬看着冲他打招呼的女人, 高高的,瘦瘦的, 白白的,还穿着高跟鞋,眼中一阵抵触。漂亮女人,都是妖精! 会迷住他爸爸, 给他爸爸吹耳边风,让他没好日子过! 他试图用凶狠的眼神把那个女人吓走, 然而廖天恺大步走来, 牵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 他不甘不愿, 但却挣脱不甘成年人的力道,不得不出了草坪。 来到那个女人跟前, 他更抵触了,但是爸爸开始介绍道:“这是岳阿姨。这是我儿子, 彬彬。” “彬彬好。”女人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廖彬彬非常不情愿,但还是开口道:“岳阿姨好。” 廖天恺对儿子的配合很满意, 一手牵着廖彬彬, 带着于寒舟往里走。 客厅宽敞而明亮, 真皮沙发看起来奢华上档次。廖天恺拉着廖彬彬坐了, 然后对于寒舟笑道:“岳小姐请坐。” “谢谢。”于寒舟便坐下了。 有佣人上前倒茶。 作为前来跟小朋友“诚意”接触的后妈备选人, 于寒舟微笑着看向廖彬彬:“我听廖总说,你在蓝图上学?学习怎么样?跟同学相处得好不好?” 蓝图是一所私立教育机构,专门为贵族小孩做启蒙。 于寒舟问的这个问题, 可以说是社交必备,但又是孩子们最讨厌的问题之一。 果然,廖彬彬的小眉头皱了皱,嘴巴也撅了起来。 “彬彬,阿姨在问你话。”廖天恺提醒道。 廖彬彬才开口道:“我学习当然好。”他这么聪明,有什么能难得住他? 至于跟同学相处得好不好?谁要跟那群幼稚鬼玩? 想起上回他们嘲笑他没有妈妈,廖彬彬的脸色沉下来,揍得太轻了!应该狠狠揍他们一顿的! 于寒舟的微笑保持得完美,又问道:“彬彬平时喜欢做什么?” 喜欢做什么?当然喜欢玩了啊!廖彬彬撅着嘴,看了廖天恺一眼。 臭爸爸不让他玩,给他安排了很多课,学外语,弹钢琴,读报纸,还要被抽查考试。表现得不好,还会扣零花钱。 被廖天恺捏了捏手,他满是不情愿地道:“没什么喜欢的。” 他非常不配合,一点也不欢迎她来,表现得如此明显,于寒舟当然感觉出来了。 她感觉出来不是重点,廖天恺感觉出来才行。 偏头看了廖天恺一眼,果然见他眉头微皱,看出了儿子的不配合。于寒舟又挤出了笑脸,这次带了点讨好:“彬彬长得真好看,是你们学校里最英俊的小朋友了吧?” 廖彬彬听了,小下巴扬了起来,精致俊秀的小脸上满是骄傲。他横了于寒舟一眼,没说话。 讨好他就有用吗?没用的!他不会喜欢她的! 落在廖天恺眼里,就是于寒舟努力跟他儿子拉近关系,不惜讨好他,结果儿子一点都不配合。 “彬彬!”他的眼神带了点警告。 有那么一刻,于寒舟以为这小魔王要爆发了。然而没有,他抿着唇,竟然忍住了,垂着眼睛道:“谢谢阿姨。” 瞧,他也不是不懂礼貌,他只是不肯配合。 于寒舟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对不起,社交技能已用光。 拿起茶杯,垂眼喝茶。 眼看要冷场,廖天恺连忙补救:“彬彬,你没什么要问岳阿姨的吗?” 廖彬彬本来想说没有,但是被廖天恺捏了捏小手,心知躲是躲不过去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闪过一丝狡黠。 他抬起精致俊秀的小脸,一脸天真地道:“岳阿姨,你三十几啦?” 于寒舟喝茶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好笑。 她今年才二十五,长相并不显老,这小孩一下把她猜大了十岁,绝对是故意的。 但她却在心里为他点了个赞,熊得好!她就喜欢他这样的熊孩子! “你猜?”她的微笑无懈可击,偏头朝他看过去。 她可是大人,怎么会跟一个熊孩子见识呢? 廖彬彬见她没生气,歪了歪头,又道:“三十八?” 这是骂她三八呢?于寒舟垂眸,轻声道:“彬彬猜错啦。” 她实在是好脾气,被儿子暗暗骂老女人也没动怒,这让廖天恺感到很过意不去,低头训斥彬彬:“你太过分了!向岳阿姨道歉!” 他是廖彬彬的爸爸,对他还是很了解的,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 廖彬彬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这才哪到哪?爸爸就护着她?哼,等他们结了婚,他可真就是一棵小草了! “彬彬!”廖天恺警告道。 廖彬彬被亲爸这么训斥,感到很没面子,又有些委屈,神情不善地看了于寒舟一眼。臭女人!死女人!她别想嫁给他爸爸! 于寒舟接受到他的瞪视,好脾气地挤出一个微笑。这个微笑让廖彬彬炸了毛,直觉这个女人邪恶不堪,这还能笑出来,她一定是老巫婆! 廖天恺还想教育儿子,然而不凑巧,他的电话响了。走到一旁,接了个电话,回来便不好意思地道:“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 “没事,你去吧。”于寒舟微笑着道,又看了看彬彬,“我会尽量跟他好好相处的。” 廖天恺点点头:“辛苦你了。”然后看了儿子一眼,“彬彬,要有礼貌,知道吗?” 廖彬彬乖巧点头:“我知道了,爸爸。” 等廖天恺一走,他就噌的跳起来,趾高气昂地看着于寒舟道:“我警告你!你死了心吧!我绝对不会让我爸爸娶你的!” 放了狠话,就跑出了门。 他还是个小孩子,让他跟一个不熟悉的、讨厌的女人单独相处,本能地抵触。跑到院子里,踢起了球。 于寒舟当然不能一个人在屋里坐着,就起身跟了出去。 廖彬彬在草坪上踢球,不停地跑来跑去,很快让他白净的小脸上染上红晕,额头上还冒出一层细汗。 停下来擦汗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草坪外的于寒舟,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两眼瞄了瞄于寒舟的位置,又看了看脚下的球,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忽的,他抬脚用力一踢,只听“砰”的一声,球向于寒舟飞去! 在离于寒舟还有几米远的时候,球落在地上,弹了弹,然后骨碌碌停在于寒舟的脚下。 看见小魔王脸上的愕然,于寒舟差点没笑出来。 这小子,大概是想踢球撞她,但是他人小力微,球飞到半截就没力道了,乖乖顺顺地滚到了她脚下。 她抬起脚,踩住了球。 廖彬彬看着她的动作,顿时炸了毛:“别碰我的球!” 飞奔过来。 于寒舟心想,这会儿嫌弃她碰他球了?刚才他想让球撞她的时候,怎么不嫌弃? 她踩着球不放,脸上的微笑标准之极,语气也温和:“彬彬再猜猜,阿姨多大了?猜对了,阿姨就把球还你。” 廖彬彬冷哼一声,蹲下去抠自己的球。 他才不猜!她就是老女人! 心里不由得想,刚才看她那么好脾气的样子,还不是装的?爸爸不在,她就原形毕露了! “老巫婆。”他小声嘀咕。 他不肯求饶,吭哧吭哧抠着被于寒舟踩在脚底下的球。于寒舟看着他撅着小屁股的样子,心想,啊,当后妈的感觉还不错。 廖彬彬努力了半天,也没抠出来,脸都憋红了,气得推了她一把:“你放开我的球!” 于寒舟眼疾手快,抓住他的两只小手,轻轻松松地钳制住他,廖彬彬懵了一下,更气了,借着她握着他的力道,整个身体离地,两脚轮流踢她。 这个年纪的小孩,下手都没个轻重的,被他踢上一下,要疼好半天。于寒舟不由得想,还是算了,一点都不爽。 她松开了他。 廖彬彬被她骤然松开,差点摔倒了,由此更气了:“放开我的球!” 于寒舟微笑着,一动不动。 廖彬彬气得不行,又去推她,结果怎么都推不动,气得他道:“你吃什么长大的?!”臭女人,这么有力气! “你猜?”于寒舟笑道。 廖彬彬简直要被气吐血。他推不动她,也要不回自己的球,还累得气喘吁吁。 “你等着!”他狠狠瞪她一眼,自己跑走了。 于寒舟微笑着道:“好啊,我等你。” 廖彬彬最讨厌她的装模作样,气鼓鼓地跑进了屋里。不一会儿,拿了把滋水枪回来了。 他脸上满是得意,好像得胜归来的国王:“你完了!” 滋滋滋! 往于寒舟的身上滋水。 除非于寒舟翻腾跳跃滚地爬,否则是躲不开他密集的攻势的。 于寒舟稍微躲了下,就放弃了,转而去追他。廖彬彬见她追过来,连忙逃跑,一边跑一边反手滋她。 见她被滋得头发湿了、衣服也湿了,笑得咯咯的。 于寒舟顶着水枪的攻势去追他,没费什么力气就追上了,巧劲夺下滋水枪,一手拎着他,对着他滋起来! 滋滋滋! 滋头滋脸滋脖子! 一转眼,刚才还体体面面的英俊小男孩,变成了落汤鸡。 而这名落汤鸡小朋友还在尖叫:“放开我!你放开!” 使劲挣扎,扑腾,却逃不开于寒舟的钳制。他急得大叫:“爸爸!爸爸!坏女人欺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  廖天恺(探头):咦?玩得这么开心?不错不错。 廖彬彬:哇的一声哭出来。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降落伞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四、幺幺、赤月、carrie_、月亮、神奇王富贵儿。、最光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0、后妈4 () 小孩子的尖叫声, 穿透力极强,楼上办公的廖天恺当然听见了。 事实上, 他一直关注着楼下的情况。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放他跟一个还算陌生的女性长辈在一起,他不是那么放心。 于是,他时不时往外看一眼。 他看到的是, 儿子开开心心地踢球,于寒舟就站在草坪外小心翼翼地守护, 不敢打扰他。 儿子闹她, 她也不生气,还好声好气地跟他讲道理。 儿子推她、踢她, 她也是用包容的态度对待他,最终收服了他, 跟他一起玩滋水枪。 是的,在廖天恺看来, 于寒舟并不是在欺负他儿子,而是被儿子接纳了, 两个人在玩滋水游戏。 至于廖彬彬叫得那么惨?儿子时常口是心非, 喜欢也不说, 别别扭扭的。叫得越大声, 搞不好越兴奋。 他收回了视线, 继续办公。 楼下,廖彬彬被滋了一头一脸的水,感觉到自尊心严重受创, 他居然被一个死女人欺负了! 而他喊爸爸,爸爸居然不来救他! 他气急了!从来!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 他气得狠狠一把推开于寒舟,哭着往屋里跑去。 于寒舟这次没有追他,火候差不多了,她也不能真的把小孩子欺负狠了。拨了拨湿哒哒的头发,扯了扯湿漉漉的上衣,握着滋水枪往里走去。 廖彬彬嗷嗷哭着上楼,冲进廖天恺的书房,扑到他腿上,哇哇大哭:“爸爸!那个女人欺负我!” 他哭得一脸泪,泪珠大颗大颗往下落,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廖天恺愕然,没想到儿子真的哭了,皱了皱眉,拿纸巾给他擦脸:“怎么回事?你不是在跟岳阿姨玩吗?” “谁跟她玩!”廖彬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欺负我!我喊你,你也不来救我!” 他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天塌地陷一样,廖天恺大受震动。他从来没有见儿子哭得这么狠过! 难道是他刚才想错了?她真的欺负他儿子?正想着,于寒舟走到了门口,一脸歉然地道:“廖总。” 她脸上有些尴尬,有些歉然,廖天恺的视线落在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上,顿了顿。 是儿子先滋她的 眼中划过若有所思。廖天恺不信她欺负小孩子,他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错,她最多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太会跟这个年纪的孩子相处,以为是陪孩子玩,但在孩子眼里却是欺负他。 这时,廖天恺注意到怀里的哭声小了,低头一看,儿子正看向于寒舟的方向,小脸上满是愤怒:“你走!离开我家!” 廖天恺皱了皱眉,抬头看向于寒舟,就见于寒舟拿着滋水枪,狼狈地站在那里,面色尴尬:“廖总,要不,我先回去?” “等一等。”廖天恺说道,站起身来。一手牵着廖彬彬,低头问道:“你说岳阿姨欺负你?” “她抢我球!还滋我!” 抢他球就算了,关键是这个坏女人居然滋他!按着他滋!他不要面子的? 他抬起小手,指着于寒舟,怒气冲冲地道:“爸爸!让她走!” “对不起。”于寒舟说道,面色尴尬,“我只是想和你玩,没想欺负你。” 视线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然后往旁边走了两步,将滋水枪放在了离得近的沙发上。 垂下眼睛,擦了擦脸上的水。 不好意思了小朋友,我就是欺负你,谁叫你熊呢? 欺负小孩子是不好的,但是欺负熊孩子,于寒舟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廖天恺此刻心想,他的儿子他知道,最是个鬼灵精,他该不会是故意的?想让他对于寒舟有恶感,这样就不用给他找后妈了? 这样一想,他心头陡然有些怒气。他可以不喜欢于寒舟,但是怎么能故意抹黑人?太过分了! 但是教导儿子,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廖天恺这样想着,就放开了彬彬:“我送你岳阿姨回去。” 廖彬彬乖乖松开了他的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被泪水洗过,愈发明亮。此刻看着于寒舟的方向,凶得不行。 “彬彬再见。”于寒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廖彬彬挥了挥手。 廖彬彬见她终于笑得不是那么开心了,心下大为气顺,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他才不要理她。 自以为解决了心腹大患,他很快不哭了,跑到窗边,趴在窗台上,看着廖天恺送于寒舟出去。 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这个臭女人应该不会再来了。想到这里,廖彬彬轻哼一声,臭女人,跟他斗,太嫩了! 但是想到她踩自己的球,还滋他一身水,又皱起眉头,一脸嫌恶。可恶,居然被这个死女人欺负了! 廖天恺送于寒舟到楼下,歉然地道:“真是抱歉,我没想到孩子这么……” 他心里知道儿子顽劣,但是对外人却说不出口。 于寒舟忙道:“没事,没事,是我不太会跟小孩子相处。”她面带歉然,“惹得彬彬这么不开心,我很惭愧。” 廖天恺看着她略带狼狈的样子,想起接她来时那副精致优雅的模样,也叹了口气:“别这么说。” “廖总回去吧。”于寒舟对他挥挥手,“让司机送我就好了,彬彬可能还在哭,你去哄哄他,代我道个歉。” 廖天恺点点头:“委屈你了。” 不委屈,于寒舟心想,熊孩子比她委屈。 上了车,离去。 回到家时,身上的衣服还没有干,岳妈见了,眉头皱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弄得这样?你不是去廖家吃饭吗?” “他儿子闹。”于寒舟简洁回答道。 一个“闹”字,岳妈顿时明白了。叹了口气,说道:“后妈就是这样,不好当。” “如果廖天恺没儿子就好了。”岳妈忍不住道。 于寒舟不由得笑了:“他没儿子,哪里轮得到我?” 她家里虽然条件不错,但是没儿子的廖天恺,条件就不止是不错了,恐怕球的女人随他挑,她这点竞争力真排不上号。 “你怎么了?你哪里不好?”岳妈听不得人说自己女儿不好,哪怕是女儿自己说,“你长得漂亮,学历高,人又聪明,怎么就轮不到你了?” 于寒舟笑了笑,没反驳她,只道:“我上楼换个衣服。” “去吧去吧。”岳妈对她挥挥手。 于寒舟上楼,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拿起手机,上面有几条未读信息,是廖天恺发来的。 “我代彬彬道歉。今天的事委屈你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知道错了。” 于寒舟啧了一声。 廖彬彬今天被她欺负成那样,有苦没处说,还要被亲爸教训,真是惨。 事实上,廖彬彬比她想得还要惨。他被廖天恺训了一顿,还被逼着给于寒舟道歉,哭得快晕过去。 在他眼里,他被坏女人欺负了,爸爸不向着他,还为了坏女人训斥他,他伤心极了,并且对未来充满了恐慌,认为自己被后妈支配的暗无天日的生活就要到来了,哭得站不住,躺在地上抽抽,还是被管家抱走哄了。 于寒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把手机丢一边,没回信息。 下午,廖天恺又发信息过来,仍旧是道歉,还说要请她吃饭赔罪。 于寒舟笑了一声,打字:“抱歉,我下周工作排满了,没有时间。” “好,那你注意身体。”过了一会儿,廖天恺回复道。 他没有强求。她本来就不乐意跟他处,这次是鼓起很大勇气来家里跟彬彬相处,结果不顾形象陪着彬彬玩了,还被彬彬反咬一口,心里肯定是有抵触情绪的。 让她缓一缓,过段时间再说。 于寒舟把廖家父子抛在了脑后,开始忙起了工作。 她先进的产品部。产品部下面又设有八个子部门,每个部门又有十几个到几十个不等的产品和项目,她要在产品部轮岗的话,每个子部门轮一个月,轮完也要大半年了。 “岳总,前台有您的东西。”前台打电话来。 她身份特殊,叫什么都不合适,于是公司里的人统一叫她岳总。 于寒舟没什么所谓,董事长是她爸爸,她早晚要进高层的,现在不过是在底层历练,他们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了。 放下座机,起身出了办公室。 产品部在三楼,前台在一楼,于寒舟乘坐电梯下去了。刚到前台,就看到一座巨大的花束,花束旁边是满眼亮晶晶的前台小姑娘和快递小哥。 “我的?”于寒舟看向前台小姑娘。 小姑娘点点头。 于寒舟这才去签收。花束里面有卡片,她打开一看,“廖”字让她轻笑一声。 将卡片收起,她没接花,直接对前台小姑娘道:“我就不拿上去了,你群发一条消息,喜欢的同事可以在午休时下来拿一枝。” 前台小姑娘连忙点头:“好的,岳总。” 等于寒舟走了,她先抽了一枝出来,然后又给几个小姐妹预留了几枝,才开始群发消息。 没办法,公司员工两千多人,玫瑰才999朵,不够分的。 于寒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没给廖天恺发消息道谢。她跟他儿子完相处不来,他亲眼看到的,当后妈没可能的。 但是廖天恺却给她发了消息,说是不能请她吃饭,只好送花表示歉意。她才回了一条:“谢谢,收到啦。”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抱拳):感谢彬彬小朋友的大力支持! 91、后妈5 () 连着一周, 前台每天都收到一座巨大的花束,而收件人就是公司年轻漂亮的小岳总。 内部群里, 不少同事都在八卦:“是谁给咱们小岳总送花?” “真是大手笔,羡慕。” “是廖总啊,廖天恺,他在追求我们小岳总!” 聊天群里寂静了一瞬。 “哎。” “啧。” 然后众人聊天气的聊天气, 扯护肤的扯护肤,避而不谈刚才的话题。 廖天恺是不错, 被他追求也是一种荣幸, 可是他有孩子啊!五岁的孩子,能跑能跳能犟嘴, 最是叫人头秃的年纪,亲妈都不好当, 更别提是后妈了。 小岳总又不是缺人追的普通女孩,她可是白富美啊, 找什么样的男人不好,要答应一个有娃男人的追求? 于寒舟也是这样想的。她对给人当后妈, 没有丝毫兴趣。 如果想要孩子, 她可以自己生。 再说, 她跟廖天恺的婚姻观截然不同, 根本不是一路人, 因此上回接触小魔王失败后,她就没再想过这回事,这件事在她这边就算了了。每天泡在公司里, 兢兢业业地轮岗。 一边熟悉产品,一边做记录。遗留的产品问题和缺陷,根据重要级别分类,搁置原因是技术不支持还是经费不足又或者人手不够,一一记录下来,并写上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这一天,于寒舟照旧加起了班。部门经理吃完饭过来一看,笑道:“小岳总够拼的啊!” 于寒舟笑笑:“这怎么算拼?跟你们可比不了。” 产品部的同事,加班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有时候项目忙起来,同事们都不回家,直接睡公司里。 “还真是不早了。”于寒舟看了看时间,都晚上九点多了,她起来活动了下,顺道看了看部门里还在加班的同事,“我点份夜宵吧,大家吃点东西再忙。” 部门经理顿时笑道:“那就多谢小岳总了。” 于寒舟从产品一部开始轮岗,要订也只给一部的同事订,但仍是订了二十多人份的。 披萨,家桶,水果,都订了一些,加班的同事们都离开工位,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起来。 “都写加班单了吗?”于寒舟自己拿了块鸡翅啃着,问大家。 在公司加班,是有加班补贴的,但前提是写加班单,并由直属上级批准。 “写了。”众人纷纷回答道。 于寒舟点点头。 “小岳总今天怎么也加班?”有个同事大着胆子问道。 于寒舟虽然身份不一般,但平时并不怎么摆架子,而且工作还挺认真的,大家都敢和她说话。 闻言便道:“我在看咱们做的d产品,框架设计有些没弄懂,就研究了下。” “那个啊?唉!是遗留问题了!”一个同事说道,“产品最早就是那么设计的,小岳总如果看最初版本,比现在还差,现在是改良很多了,只是很多功能都依赖这个框架,改不了。” 于寒舟点点头:“这样啊。” “没事,不出问题就行。”部门经理说道,“这个类型的产品,不光是咱们家这样,跟咱们竞争的几家公司,还没咱们的完善呢,客户又不懂内部构造,给他们用着能用就行,小岳总别担心这个。” 于寒舟笑道:“好,你这么一说,我就不担心了。” 吃完夜宵,大家便各自回工位,又开始忙起来了。 于寒舟刚坐回转椅上,就见手机屏幕亮了,仍旧是廖天恺的消息。他从今天下午就给她发消息,到现在发了四条了。约她吃饭的,她没回。问候她工作的,她没回。新发的这条是让她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于寒舟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起来。他自己工作量繁重,一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让别人注意身体,别累坏?留个好身体,别跟他竞争市场,还是有精力照顾他的家庭? 于寒舟仍是没回。 他爱发发,让他发去。她不回应,时间一长,自然就黄了。 没想到,他执着得很,送了一周的鲜花,见她没反应,改为每天送私家菜。 于寒舟:“……” 她拒绝得还不够明显吗?她以为,该说的都说了,而实际情况也足以表明,他不是适合她的人选——于情,她上回在他家受到的待遇不算好,他的儿子根本不好伺候;于理,她正打拼事业,没精力去维持家庭。 她说得那么明白,他怎么好意思继续纠缠她? 想了想,她拿起手机,拨号。 不多时,电话接通了:“我是廖天恺。” “廖总您好。”于寒舟客客气气地道,“您最近的行为,让我有点困扰。” 廖天恺明白她说的困扰是什么。此刻,他嘴角上扬,勾起一点笑意。终于,她回应了。 “约个时间,见面说?”他道。 “……”握了握手机,她客客气气地道:“没有这个必要,廖总,我们不合适。” “没有不合适。”他低沉的声音缓和温柔,“你学历高,人聪明,长得漂亮,我很喜欢。而且你对待孩子很耐心,会是一个很好的妈妈。如果你在意彬彬的不配合,这个没关系,我会慢慢教他。” 所以说,他的意思就是:你配得上朕。 至于她愿不愿意?他完不在意。或者说,如果她不愿意,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把问题解决了就好了,她一定就会愿意了。 于寒舟给他噎了一下。 她从前觉得他有点崩人设,现在看来,根本没崩。他就是他,一样的听不懂人话。 “多谢廖总的厚爱。”她道,“但我认为,我们不太合适。请廖总尊重我的生活,尊重我的意愿,谢谢。” 说完,她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廖天恺微微愣住,“尊重”两个字让他有些意外。他才意识到,她感到被冒犯了? 他没有再订私家菜来。 于寒舟以为他放弃了,因此当岳爸问起她跟廖天恺进展得如何时,她道:“应该成不了。” “什么?!”岳爸惊讶道,“我听说他之前还给你送花、送饭,应当是很满意你的,怎么就成不了了?发生了什么?” 于寒舟听了他这一番话,心里顿时明白,岳爸很希望她跟廖天恺结婚。 “我们不合适。”她解释道,“我跟廖总的观念不太相合,而且他的孩子不是很好带。” 岳爸听了,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孩子的事,不是大事,再说我们家高攀,有点小困难也没什么,你怎么能知难而退?至于三观不合,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双方公司能互惠互利,别的有什么?” 于寒舟沉默。这样一听,岳爸和廖天恺是一样的人,都把婚姻当成工具。 “你别耍脾气。”岳爸说道,“给廖总打个电话,约他出去吃饭,培养培养感情。好容易跟他搭上线,你别任性。记得给他的孩子买些礼物玩具之类,小孩子哄一哄就好了,有什么难带的?” 于寒舟更加沉默了。 她穿越过来后,跟岳妈还说过几回话,跟大忙人岳爸却是交流不多。今天这样一聊,才发现原来他是这样的人。 “爸爸,我不想跟他结婚。”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我想谈个喜欢的男朋友结婚。” 岳爸皱起眉头,不快地打量她:“宁宁,你怎么还不懂事?” 于寒舟绝倒。这可真是亲爸了。 “行吧。”她道,“等我忙完这几天,我就约他。” 约是不可能约的。 只是,对于廖天恺和岳爸这样的人,别人说什么,如果不符合他们的期望,那都跟没说一样。她不想跟岳爸吵起来,也不想他当场盯着她打电话约廖天恺,以他表现出来的控制欲,很有可能会这样做。 所以,随口敷衍了一句,先拖一拖。 出了门,她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刚才岳爸的话,让她对自己的未来有些迟疑。她本来打算进公司,成为岳爸的左膀右臂,在岳爸退休后彻底扛起大旗。但是今天的这番交流,她隐隐觉得,她的打算恐怕要不成了。 如果不成,怎么办? 这一天,于寒舟没去公司,她跑了一趟银行。 于寒舟没有约廖天恺。她还是想着,岳爸不一定有精力盯着这件事,如果拖一拖,说不定廖天恺那边跟别的女人发展起来了,这事就算了。 但她没想到,廖天恺带着廖彬彬来到了她家。 她在公司接到岳妈的电话,说家里来客人了,让她早点回家。回到家一看,廖天恺和穿得体面英俊的廖彬彬就坐在沙发上,岳爸和岳妈笑脸相迎。 顿了顿,她抬脚走进门。 “爸,妈。”又看向那对父子,“廖总,彬彬。” 廖天恺站了起来,并把儿子也拉了起来:“彬彬,你不是要跟阿姨道歉吗?阿姨来了。” 上回于寒舟给他打电话,说感到不尊重,他立刻停止了订饭、送花的行为。但他想,她实在是个不错的人选,放弃了可惜,因此就跟岳爸打了招呼,提出上门拜访。 岳爸当然欢迎之至,这才有了他们一家的到来。 而廖彬彬本来是不肯来的,哪怕廖天恺哄他说:“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如果你表现好,到时候就会有岳阿姨照顾你,你不是一直羡慕别人有妈妈,你没有吗?” 廖彬彬心想,他想要的是亲妈,又不是后妈。但廖天恺非要去,他不去的话,他就自己去,廖彬彬就跟来了。 他想,去就去,正好报上次的一滋之仇! 此刻,他乖乖巧巧地道:“阿姨,上次的事对不起。” 于寒舟见他这么乖,心里诧异,这又憋着什么坏呢?这小朋友对后妈的抵触,撼天动地,怎么可能对一个可能成为他后妈的人乖乖巧巧? “没事。”她摇摇头,进了门。 廖彬彬似乎很高兴见她不在意,捧了一杯茶,朝她跑过来:“阿姨喝水。” 作者有话要说:  小魔王:开启宫斗模式!泼水! 92、后妈6 () 于寒舟看着他笑得亮晶晶的眼睛, 不由得脑补起宫斗宅斗里面的泼水湿衣情节。她心里升起戒备,盯着他的手脚, 只要他有往她身上泼水的迹象,就制止他。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廖彬彬跑到半截,就被地毯绊了一跤, 水都洒在他自己身上了。 “哎哟!怎么摔了?”岳妈连忙起身,去扶他。 廖彬彬哭丧着脸:“我想给阿姨喝水。” “没事, 没事, 你阿姨不缺那口水喝。”岳妈哄道,拿纸巾给他擦身上, “哎哟,衣服都湿透了, 这不能穿了。” 可是家里没有小孩子的衣服给他换,岳妈一时为难了。 “我可以在屋里待一会儿。”这时, 廖彬彬乖巧地道,“等衣服吹干了我再穿上。” 岳妈顿时觉得, 这孩子多乖啊! “好, 好, 那来吧, 跟奶奶去。”她站起来, 拉着廖彬彬就要往楼上的房间走。 廖彬彬走了两步,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于寒舟, 说道:“我可以去岳阿姨的房间吗?我,我喜欢岳阿姨。” 他抿着小嘴,看起来害羞又可爱,让岳妈的一颗心软得不行,忙道:“当然可以。”然后看向于寒舟,“宁宁过来,领彬彬上去。” 于寒舟心想,这熊孩子一定憋着坏呢,小小年纪,这么会装模作样,也真是服了。 “行吧。”她没拒绝,不然一准要被岳妈说道。正好看看这小魔王要搞什么怪,走过去道:“跟我来吧。” 廖彬彬立刻跟上。 身后是岳妈的赞扬:“彬彬多乖巧啊。哎,没想到他这么喜欢宁宁,宁宁之前还担心跟他相处不好。” 廖天恺的眼中划过意外。他的儿子,他心里还是有数的,眉头皱了皱,有些担心他要使坏,嘴上却道:“他不算乖巧,但是的确喜欢岳小姐。” 廖彬彬跟着于寒舟进了房间,就听“喀”的一声,房门被锁上了。他眼中闪过慌乱,随即又平静下来。她敢对他怎么样吗?哼!他爸爸就在下面呢! 于寒舟拎着他的脖子,把他拽到床边,开始扒他衣服。 “你干什么?”廖彬彬又惊又怒,抱着胸口:“你别碰我!我自己来!” “端杯水都能洒,叫你自己脱衣服,会不会把衣服扯坏?”于寒舟三下两下扒了他的外套,“到时候别借口没衣服穿,赖我家里。” 廖彬彬大怒:“谁要住你家?!” 他稀罕来吗?如果不是为了报上次的仇,他才不来! “你放开我,我自己脱!”他挣扎不过,眼看小秘密要暴露,别别扭扭地放软态度:“岳阿姨,我自己来,好不好?” 于寒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好!” 他衣服里藏了几只袋子,被于寒舟搜了出来,只见什么颜色都有,是颜料。 拿在手里,居高临下地问他:“非要进我房间,打算使什么坏?” 廖彬彬挣扎不过,不仅被扒了衣服,还被搜出了秘密武器,又羞又气:“老巫婆!你还给我!” 于寒舟见他眼神直往她衣柜瞄,笑容带了冷意,拿了条毛巾往他头上一扔:“自己裹好!” 拿了衣服,往楼下去了,让岳妈给他弄干。 就一上一下的工夫,不过两分钟,再回到卧室,于寒舟的眉头高高扬起来。 “就这么恨我?”她看着被他祸祸了一水池的护肤品,问道。 廖彬彬本来想毁了她一柜子的衣服,叫她知道他的厉害,别想着嫁给他爸爸。没想到,她邪恶不堪,居然扒他衣服,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不甘心,眼珠一转,又有了新的主意,跑到她的洗手间里,把她的护肤品都祸祸了。 水都倒掉,精华倒掉,乳液挤掉,面霜抠掉,口红折断,总之是心狠手辣,堪称熊孩子的典范。 “把手伸出来。”于寒舟把门一关,冷冷道。 廖彬彬不肯,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道:“你要怎么样?打我吗?我爸爸就在下面,你爸爸妈妈也在下面,你敢打我,我就哭!” 他看得清楚,岳爸怕他爸爸,岳妈喜欢他,所以他才不怕于寒舟。 于寒舟冷笑一声,一把抓过他的小手,狠狠打了下去! “啪!”他嫩呼呼的小手顿时红了一片。 廖彬彬两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震惊胜过了被打的疼痛,她,她居然真的敢打他?! 她上回没把他怎么样,他都要陷害她,现在真的打他了?! “你打我?!”他震惊地道,满脸屈辱和愤怒,嗷嗷挣扎着要打她、踢她。 只要下得了手,没有制不住的熊孩子。熊孩子再熊,也只是个孩子。 于寒舟轻轻松松制住他,又狠狠揍他手心:“道歉!” 廖彬彬骄傲得很,才不肯道歉,嗷嗷大叫:“爸爸!爸爸!岳阿姨打我!” 一边叫,一边哇哇大哭。 虽然房间的隔音不错,但是也扛不住他尖锐的叫声。楼下的廖天恺立刻站起来,拔腿往楼上跑。 他刚刚想跟上去的,是岳妈拉着他说话,而且说的都是于寒舟的喜好和性格,他想着两分钟出不了事,就没有立时上去。此刻听着儿子哭,顿时感到不妙。 岳爸和岳妈也慌忙跟着上楼。 “宁宁?宁宁你在干什么?”岳妈砰砰敲门。 于寒舟又狠狠揍了熊孩子一下,才打开了门。刚一打开,被毛巾裹着身体的小朋友,就嗷嗷哭着冲了出去,扑进廖天恺的腿间。抱着廖天恺的腿,哇哇大哭:“爸爸!她又打我!” 廖天恺见他又是一脸的泪,哭得比上次还惨烈,脑门上青筋都在迸:“怎么了?岳阿姨为什么打你?” “她打我!她打我!”廖彬彬嗷嗷哭,眼泪哗哗的,把廖天恺的裤子都哭湿了一大片。 岳妈此刻就喝斥于寒舟:“你打孩子干什么?” 还不是人家后妈呢,就开始打孩子,岳妈的眼里写着:你怎么回事? 于寒舟指了指洗手池:“你们看。” 廖天恺借着身高,瞥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儿子被打的缘由。他扯开廖彬彬,说道:“你为什么祸害岳阿姨的东西?” “我没祸害。”廖彬彬说道,“我没见过,我觉得好玩。” 信他才有鬼。 然而岳妈却训斥起于寒舟来:“多大点事?怎么就打孩子?你多大个人了,和个孩子计较?快,向彬彬道歉!” 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于寒舟两下,哄廖彬彬:“彬彬不哭,奶奶打她了。” 于寒舟胳膊一挥,把岳妈挥开。 廖天恺看着她冷冰冰的脸,顿觉不好。但于寒舟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拿起包,把房门一关:“公司还有事,不奉陪了。” 把廖天恺的道歉,廖彬彬的大哭,岳爸和岳妈的赔罪和挽留声,都抛在身后。 晚上九点,于寒舟回了家。 刚进家门,就见岳爸和岳妈坐在沙发上,神色不善地看过来:“你舍得回来了?” 于寒舟心头一顿,点点头:“嗯,我回来了。” 岳妈张口就要训斥她,但是岳爸制止了她,和蔼地道:“今天的事,那孩子的确过分了。不过他年纪小,你不该这样计较。” 话锋一转:“好在廖总心胸宽广,并没有生你的气,反而觉得你这样教导孩子很好。既然你回来了,就跟廖总打个电话,配个罪。” 于寒舟感到有些疲惫。 “爸爸,我不想嫁给他。”她直接说道,“我不喜欢他,也不想给人做后妈,他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岳爸皱起眉头:“像廖总这样的男人,成熟,英俊,富有,对女人尊重,放眼国,甚至世界,也找不出几个来。你挑剔什么?” 于寒舟简直要笑了。对女人尊重?因为她打了他的孩子,他没有追责,就叫对女人尊重? 她为什么打他孩子?他有那个脸追责吗? 岳爸拍了拍身边,示意于寒舟坐过去:“至于那个孩子,是不懂事了些,但你也不用太过上心,能教就教,教不了就供着,自己生一个,好好教,这还不懂么?” 于寒舟看了看一旁的岳妈,岳妈本来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见她看过来,便也开口道:“宁宁啊,当后妈虽然有点难,但是如果男人讲道理,就还好。我看廖总就很讲道理,你看今天,他就没有一味护着孩子,你嫁过去后,不会很难过的。” 于寒舟心头微微发寒。即便她早就想过这一幕,却仍是难以接受。 “那我为什么不嫁给一个既讲道理,又没有孩子的男人?”她反问道。 岳妈愕然,随即恼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听?” 岳爸吸了口烟,说道:“实话告诉你,宁宁,公司要拓展海外业务,需要廖氏的帮助。” 只要她嫁过去,好好伺候廖天恺,照顾那个小孩子,把廖天恺哄高兴了,会对公司的拓展非常有利。 “爸爸,我也可以帮你拓展业务。”于寒舟说道,“我现在进公司了,对公司的产品和大方向都有了解,我可以帮上忙。” 岳爸皱眉:“你能在两年内,让公司在海外站稳脚跟吗?如果你没有这个本事,就乖乖嫁给廖天恺!” 时间就是金钱。两年内,海外的市场就会被抢占一空,到时候他们连口汤都喝不上! 于寒舟并没有被激得应下,说两年内一定如何如何。 她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会尽我所能帮助爸爸,但是如果我做不到,也不能怪我。” 他需要廖天恺的帮助才有把握做到的事,指望她一个人顶下来?呵。 “你这叫什么尽己所能?”岳爸不耐烦了,“岳知宁!我养你这么大,该你做出贡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93、后妈7 () 于寒舟眼神一沉。 本来心里是很难过的, 为这样的父母。然而心理防御迅速升起,包住了内心的情感, 阻住了外部的伤害。 她很快恢复了冷静和理智,微凉的目光审视着岳爸,忽然笑道:“爸爸若是年轻二十岁,换一个性别, 倒是正好。” 正好配廖天恺。这两人,观念相合, 手段无二, 简直天生一对。 岳爸瞪她:“胡说什么?” 于寒舟一直站在客厅里,这时也累了, 走到沙发前坐下,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爸爸, 你百年之后,家业给谁?” 岳爸一下子就听懂了她的意思。他只有她一个女儿, 将来公司不传给她,能传给谁?现在惹恼了她, 以后没人继承他的家业。 他不在意她的威胁, 说道:“我是男人, 男人以事业为重, 我现在正值年富力强, 当然要打下一片江山!”他眼里并无多少柔情,只有野心勃勃和雄心壮志,“虽然我只有你一个女儿, 但我还年轻,如果你扶不起,大不了我再生一个。” 相比打江山的成就感,他并不那么在乎身后事。再说,先要有江山,才能传承给后代。 他反过来威胁她,如果她不听话,以后什么都得不到! 于寒舟垂下眼睛,一言不发,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然而岳妈却急了,刚才岳爸说“我再生一个”,而不是“我和你妈再生一个”,让她非常紧张。她现在的年纪,根本不能生了,他找谁生去?她和她的女儿怎么办? “宁宁啊!”岳妈痛心疾首地道,“你不要顶撞你爸爸,你爸爸还不是为了你好?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将来你爸爸的东西都是你的,你倔什么呢?” 她现在不管做什么,将来好处都会落到她自己的头上,岳妈觉得她实在没有脑子! 此刻,岳爸和岳妈都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而于寒舟也试探出来岳爸的底线——他没有底线,他只在意他的事业,并不在乎这个家庭,包括岳妈和她。 偏偏岳妈还在做他的帮凶。 她抬起头来,瞳仁清冷:“你管你的事,我管好我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再说谁为谁好。” 她想要什么,她会自己去追求。 岳爸想要什么,他自己去追求。身为他的女儿,她愿意发光发热,为他提供支持,但绝不会毫无底线地奉献自己。 “这件事,我不同意。”她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不会跟廖天恺结婚。爸爸,还有别的事吗?” 她的表情很平静,很镇定,很沉稳,丝毫没有被逼迫的恼怒,被威胁和打压的慌乱和无措。 她内心坚定,固守不松。 如果她不是他的女儿,不是在跟他作对,岳爸一定会很欣赏她此刻的态度。 “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岳爸大怒,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道:“我是你爸爸!你吃我的,喝我的,拿着我的钱念书,现在翅膀硬了?!” “你把我生下来,应该给我吃,给我喝,不然是违法的,爸爸。”于寒舟也站起来,目光不闪不避,迎上他愤怒的视线,“我是你的女儿,是你人生的延续,不是你养的猫猫狗狗,更不是你买的理财投资。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你不该拿生养之恩来约束我,你也约束不了我。” “你!你这个不孝女!”岳爸大怒,扬手就想给她一个巴掌。 于寒舟后退一步,躲了过去:“生养之恩,我会尽力回报。但是嫁给廖天恺,绝无可能。” 岳爸不要她的这种回报。 他看不上她口中的回报,利益太低,见效太慢。他只想她嫁给廖天恺,利益最大化。 “怎么办呢?我们好像僵持住了,爸爸。”于寒舟说道。 半个小时后,于寒舟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走出了大门。 “别送她!也不许给她钱!”岳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用喝斥的口吻:“你站住!不许过去!她翅膀硬了,让她走!” 他的声音带着嘲讽:“身上没有一分钱,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几天!” 从小到大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女孩,出去从没住过低于五星级的酒店,入口的东西更是讲究到不得了,岳爸不信她能撑多久! 最多一周,她就要乖乖回来向他道歉,老老实实去跟廖天恺约会! 于寒舟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身份证、手机和一套换洗的衣服。 其他的,各种卡片和现金,都在岳爸的命令下,被岳妈翻了出来,留在了家里。 他要她落入困境,不要尊严地回头求他。 于寒舟去了一趟公司。 “这么晚了,小岳总怎么来了?”几个加班的同事看到她,跟她打招呼。 于寒舟若无其事地道:“忘了点东西,回来拿,你们忙。” 几人便扭过头去,忙自己的事情。 于寒舟打开电脑,找到自己用的文件夹,把这些天自己做的东西上传到云端,然后本地销毁。 关掉电脑,她打开抽屉,在一个笔记本的夹页中取出一张银行卡。 打开手机,绑定。 之前绑的卡,都在岳爸的监督下解绑了,而卡片也不在手里,她的记忆力还没好到可以记住长长的卡号。 更何况,只怕现在那些卡片都被冻结,不能用了。 好在她前段时间察觉到岳爸的意思,留了条后路,办了张新卡。绑好了卡,她又去楼下的提款机,取了些现金出来。 然后去住酒店。 她没有奢侈地住五星级,而是住的普通快捷酒店。卡里的钱不多,只有三十几万。 原主是金融系的高材生,上学的时候做过几个项目,还帮人做过理财,前前后后赚了大概四十多万,给岳爸和岳妈买礼物花了十几万,还剩下三十四万。 于寒舟把这些钱取出来了,作为启动资金。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但是好在预料过,于寒舟也不慌乱。借用酒店里的洗漱用品,收拾了下自己,又回复了几条消息,她关灯睡下。 次日早上,屋中并不明亮的光线告诉于寒舟,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天气。拉开窗帘,果然,外头下起了雨。 她重新洗漱过,下楼去吃东西。 进了家面馆,花了二十多,点了一碗牛肉面。 来自旁人的打量眼光,让于寒舟知道,她穿成这样来这种馆子,格格不入。 买了把伞,她打车去了附近的商场,采购了几身价格亲民的衣服。又给自己买了一套护肤品,和化妆品。 她没有急着回酒店,而是买了一台笔记本,找个间咖啡馆坐下,开始写简历。 创业没那么简单,首先要有好的项目,然后要有可靠的团队,还要有资金。现在,她都没有。所以,她打算先进一家大公司,免除坐吃山空的危机,然后慢慢物色团队。 有了项目和团队,资金就不是很难了,她虽然被岳爸赶出来,但是自己也有人脉,到时候可以拉投资。 写好了简历,她开始往看好的几家大公司投,其中不乏岳爸公司的竞争对手。 商场无父子,更没有父女,虽然她遵守职业道德,不会透露公司产品的弱点,但是她可以补足对手公司的弱点,增强竞争力。 简历投出去后,开始有邀请面试的电话打进来。 于寒舟化了精致的妆容,带着简历,开始跑面试。 “岳小姐的简历很丰富。”面试官感慨道,“可以说一下,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吗?” 于寒舟的简历当然是丰富的。原主的学业一直很好,在学校里就跟过不少项目,虽然没有过入职经验,但仍是很出挑的。 “我对贵公司的前景很看好……” 三天时间,于寒舟面试了四家。 其中一家公司,给的自由度比较高,另外一家公司,可以带项目比较多。 于寒舟从第四家公司出来后,不急不缓地往电梯的方向走。忽然听到楼道里有动静,便扭头看了一眼。 就见一个穿着黑t恤牛仔裤的年轻男孩,腋下夹着一沓资料,双手合十,一脸卑微地恳求着:“张总,求求您了,我们这个产品前景很好,会赚钱的……” 他剃着一头短发,根根如刺,显得整个人很硬朗。眉目锋利,脸部线条流畅而锐气,本是犀利的长相,结果现在挤成了苦瓜脸。 “小单啊,你慢走,不送了啊。”一只穿着西服的手,随意挥了挥,便收了回去。 年轻男孩一脸沮丧,把资料拿在手里,耷拉着肩膀,往外走去。 他没有坐电梯,而是进了一旁的消防通道。推门的时候,于寒舟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 “叮。”电梯到了,于寒舟没上去,而是走到了消防通道的门口。 推开一条缝,就见昏暗的灯光下,年轻男孩坐在台阶上,刚才被他好好保护的资料,此刻被他随意地垫在了屁股下面。 他抽着烟,在打电话:“没成!x的!老张死抠!” “我x!不能同意!咱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产品,怎么能卖给他?” “他就是趁火打劫!两百万就想买50%的股权?他去死吧!” “老子就是饿死!这个产品砸手里!老子也不卖!” 于寒舟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显然惊动了打电话的男孩,扭头看过来。就见一个不论长相、打扮还是气质,都非常精英范儿的年轻女性站在门口,而且她的脸上还带了一点笑意。 单飞一惊,随即心底升起了一丝希望。 自从大学毕业后,他就跟朋友一起开了公司,想有个锦绣前程。未料,运气一直不好,三年了也没折腾个什么出来。 但是这几年他求爷爷告奶奶的,却养出了一副火眼金睛。他立刻判断出来,这个年轻的女孩儿,不是公司高管,就是老板的女儿。 “您好!您好!”他立刻掐了烟,飞快拿起垫在地上的资料站起来,两眼放光,“您是……张总派来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努力赶来!宝贝们稍等一等~(保险起见,12:00来看,肯定就有了!) 94、后妈8 () 于寒舟当然不是什么张总派来的。面前的这个青年心里也清楚, 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想探明她的身份。 “可以给我看看你们公司的产品介绍吗?”她微笑着道。 单飞连忙递过手里的资料:“当然, 您请看。” 于寒舟接过,一页页翻看起来。不是特别出色的产品,但是还是有一定的市场潜力的。 两百万就想买人家公司50%的股份,那位张总的心有点黑。 单飞在她看资料的时候, 只想狠狠抽一口烟。x的!太激动了! 这位一看就是大小姐,不缺钱的!如果看上他的产品, 他的公司就活了!他和兄弟们又能苟一苟了! 只要不过分, 她提出任何要求,他都可以答应! 就算是……卖身都行! 之前有几个富婆提出这种要求, 被单飞严词拒绝了。他现在看着于寒舟,心里想道, 如果是这位姐姐,他可以的! “如果我想入股, 需要拿多少钱?”她问道。 单飞听她说入股的事,脑筋立刻清明下来, 犹豫了下, 他说道:“一百万, 给5%的股份。” 于寒舟一听, 抬起头,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单飞立刻心虚起来,刚才张总花两百万就想买50%的股份,虽然狠了点, 但是他走投无路,没有人会给高价的。 商人都是心黑的,他比谁都懂。 “您的意思呢?”他反问道。 “二十万,5%的股份。”于寒舟说道。 单飞在心里算了算,二十万、5%的股份,二百万、50%的股份,这跟刚才张总的提议有区别吗?特么的,没有啊! 果然商人都是心黑的,这位长得漂亮气质优雅的大小姐,心也是黑的! 单飞在心中狠狠抽了口烟,说道:“您这个,有点趁火打劫啊。” “不一样。”于寒舟摇了摇头,将资料递还给他,“二十万,至少可以撑过你这个月发工资,没错吧?你的公司应该没有太多人。而这一个月内,我会给你拉来不少于五百万的投资。” 单飞一惊,特么不愧是大小姐啊,算这么准! 他真的就只需要二十万!先发下这个月的工资,保证团队不会散,然后再去想办法! 仔细算的话,她和张总还是不一样的。张总要他公司的控股权,他如果答应了,就从公司老板变成打工仔了,那不是他和兄弟们想要的。 “当然,投资方要多少股份,我会尽量帮你,看你要生要死了。”于寒舟说道。 她有人脉,不管是原来的同学,还是留学认识的朋友,家境都跟她差不多,甚至还有许多比她好的。她就算被岳爸赶出来了,但是她又不是借钱,而是请他们投资,事成的概率还是比较大的。 单飞现在走投无路,要么发不起工资,团队解散,要么卖股权,找爸爸。 “您贵姓?”单飞又挤出一副讨好脸。 “岳。” “岳姐,我们找个地方说话?”青年咧开嘴,笑得热情又灿烂。 于寒舟心里好笑。她没比他大哪去,他要是机灵点就会叫她岳总,结果他叫她岳姐,跟她套近乎,实在是机灵过分了。 不过于寒舟也没跟他计较,她去他公司看了。 他手里的产品,她觉得还可以,就打算看看他的团队怎么样了。 单飞是坐地铁来的,出了办公大厦,他打了辆车,请于寒舟去公司。一路上,他向于寒舟介绍团队的情况。 “两个主研发,能力都是过关的,其他的都是新人,”他说着,不好意思地呼噜了下刺猬般的短发,“公司没钱,请不起大牛,不过我们两个主研发也很厉害,基本上客户提出什么需求,都能完成……” 他大概是碰壁碰多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一点点自嘲,却没有太不好意思。 于寒舟听他讲述了一路,说道:“那你的公司不该混成这样?” 单飞苦笑一声:“去年是赚钱了的,赚了几百万,但是那时候不懂,一下子扩招了很多人,每个月发工资都发出去几十万。” 不用说,没用一年,几百万造干净了。 “我现在啊,就是悔!”他叹气道,“不过岳姐放心,我们吸取了经验,以后就会小团队小本经营,低调赚钱!” 于寒舟点点头。 到了他公司,租的还是个像模像样的办公室,他把她拉到办公室,又开始跟她吹公司实力,公司前景。 于寒舟伸出一只手,打断他:“我知道了,我有投资意向,你同不同意我的条件?” 二十万,5%的股份。 “行!”单飞干脆地道,“但是别人要再买,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把你的底线给我。”于寒舟说道。 单飞没有立刻给,他说:“我要跟兄弟们商量一下。” 趁他出去的时候,于寒舟开始打电话。 “蓁蓁,是我。我回国了。你最近怎么样?好啊,约。” “陈哥,好久不见,是啊,回国后还没有联系过。你现在怎么样?不错啊,都当上副总了。有没有兴趣谈个投资?” 等单飞回来后,于寒舟直接道:“我刚刚给你拉了个三百万的投资。” 单飞是跟另外两个创始人一起进来的,都是年轻英俊的小伙子,闻言不约而同地扶墙:“什么情况?太生猛了吧?” “姐姐,您什么来历?” 于寒舟瞅了瞅他,说道:“单飞叫我姐,我应了,你叫我不行。” “姐姐看不起我?”那人露出伤心的模样。 于寒舟挑了挑眉:“你多大了?” “24!” 于寒舟:“……好吧,你叫吧。” “姐姐说我长得老。”一米八几的男孩,捂脸伤心,看得人忍俊不禁。 单飞踢了他一脚:“行了行了,都进来,好好跟岳姐聊聊!” 三个年轻小伙子坐下来,张口就是彩虹屁,什么“岳姐厉害”,“岳姐有眼光”,“如果说我们就是千里马,岳姐就是我们苦苦等待的伯乐”,等等。 “好了。”于寒舟制止道,“你们现在有资金了,说一下以后的发展方向吧。” 他们其实有自己的核心产品,但是没有资金去推,只好边接项目边养公司,结果不大顺利,公司都要死了。 四人谈了一下午,然后单飞站起来道:“岳姐饿了吧?我请你吃饭!” 他一边说,一边撸袖子:“岳姐喜欢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你还会做饭?”于寒舟挑了挑眉。 另外两个就道:“飞哥做饭可好吃了!” “穷呗,做饭省钱。” 于寒舟笑了笑,道:“今天就不了,你们准备好合同,过两天我找你们。” 点了点头,起身走了。 单飞很殷勤地送她下楼,还叮嘱道:“岳姐一路小心,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生怕金主爸爸有个闪失,他和他的兄弟们又要艰难度日。 于寒舟回到酒店后,先回复了面试的其中一家公司,约定了下周一入职。又开始预订餐厅,准备请同学孙蓁蓁吃饭。她肯投资单飞的公司,多半是看她的面子,她要好好准备一下。 接下来还要租房子,于寒舟又跑了几趟,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小户型。 这一周,她忙得脚不沾地,完忘了其他。 因此,当岳爸的电话打过来时,于寒舟愣了一下,然后揉了揉眼睛,发现没看错。 她想起被赶出来的时候,岳爸在身后说的冷酷的话,心想,八成是来奚落她的。 到底是亲爸,她没有像对待廖天恺那样置之不理,很快接起了电话:“喂,爸爸。” “你还要在外面晃荡到什么时候?”岳爸的口气不好,“赶紧回家!” 于寒舟挑起了眉头,这走势不对啊,她笑着问道:“爸爸不强迫我嫁给廖天恺了?” “什么话!”电话里,岳爸斥责道:“廖总有什么不好?你还挑三拣四?赶紧回来!” 说完,挂了电话。 于寒舟:“……” 莫名其妙。 后天就要入职了,她应聘的是咨询顾问的岗位,于寒舟打算一个月内就摸透公司的情况,然后带项目。 最多两年,她就能带出一个不错的团队。如果公司支持,她可以带着团队成立子公司,慢慢壮大。 岳爸的电话,隔了三天后,又打过来:“你怎么还不回来?” “爸爸希望我回去?”于寒舟淡淡道,“那我希望爸爸拿出诚意。” 说撵她走,就撵她走。一句话,又要她回去?她成什么了? 片刻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成熟男子声音:“岳小姐,是我希望你回来。” 电话被廖天恺接了过去。 那次在岳家做客,以于寒舟的生气离开为结束。廖天恺给她打电话,想要道歉,但她根本不接。他改为给她发短信,她也不回。 廖天恺以为,是因为儿子的恶劣,让她不肯回应。因此,在家里教了几天儿子,等廖彬彬同意道歉后,他给岳爸打电话,想再次拜访。 由此,岳爸才给于寒舟打电话,让她回来。 今天是廖天恺来拜访的日子,不见于寒舟在家,他才知道她赌气出走了,接过岳爸的电话,就对她道:“彬彬想当面向你道歉,你回来吧。” 于寒舟觉得很没意思。 她淡淡地道:“他弄坏我的东西,但我也打了他,两相抵了,谁也不欠谁。” 廖天恺想说什么,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她继续道:“廖总,我以为我表达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和你发展下去。” 她这次没给他留面子。反正岳爸都把她赶出来了,他都不担心她,她还为他考虑什么? 直接道:“我和你儿子,两看相厌。我对廖总,也没好感。就这样,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她挂断电话,拉黑了岳爸,拉黑了廖天恺。 作者有话要说:  热腾腾的二更君奉上!小可爱们尽情食用! 95、后妈9 () 于寒舟请孙蓁蓁吃饭。 孙蓁蓁是她的高中同学, 两人在高中的时候关系就不错,后来也一直保持联系。 “回国后有点忙, 这才请你吃饭,不介意吧?”于寒舟笑道。 孙蓁蓁摆了摆手:“不介意,你多请几顿补回来,我才不介意呢。” “我是没问题, 就怕孙总忙起来没时间。”于寒舟打趣道。 孙蓁蓁没有出国,大学毕业后就被她爸爸弄进了公司, 现在已经混到了高层。 听她这么说, 孙蓁蓁两手抱胸,露出睥睨的神情:“孙总为了今天跟你吃饭, 推了很多事情,你知道吗?还不给孙总倒酒?” “好, 好,孙总请。”于寒舟给她倒酒。 两人点了瓶红酒, 一边吃饭,一边聊曾经的理想, 聊现在的生活, 聊事业, 聊男人。 “宁宁, 你有男朋友吗?”孙蓁蓁两眼放光地看着她, “我把我哥介绍给你吧?” 于寒舟摇摇头:“我现在无心恋爱。” “我哥很好的!”孙蓁蓁一听她没男朋友,立刻推销起自己哥哥,“他很帅的, 你看我就知道了,我这么美,我哥能差哪儿去?他一米八五,跟你站一起,身高是绝配,而且他温柔细心会做饭……” 她把哥哥一顿夸,于寒舟便笑着道:“你哥哥这么好,怎么还一直单着?” 孙蓁蓁摸了摸鼻尖,说道:“他啊,他傻呗,搞研究差点把自己搞秃——”说到这里,她连忙止住,“没有!他没秃!他发量浓密着呢!我是说,他再不感受感受生活,天天泡实验室,就真的就要秃了!” 孙家兄妹两个,哥哥搞学术,孙蓁蓁则进了公司,兄妹两个感情很好,孙蓁蓁很怕自己哥哥一辈子就泡实验室里,想把于寒舟介绍给他。有了女朋友的男人,就不会那么沉迷做实验了。 “我不太合适。”于寒舟笑笑。 孙蓁蓁见她拒绝,也就不好再说,一手托着腮,唉声叹气。 于寒舟听着她抱怨,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楼下,不禁一顿。那个被人追的小孩子,怎么那么像廖彬彬? 仔细看了两眼,还真是廖彬彬。于寒舟不知道他跑这里来干什么,就见他忽然一个踉跄摔倒了,然后斜刺里跑过来一个年轻女孩,把他抱了起来,跟追他的男人争吵。最终,年轻女孩从钱包里掏了几张钞票,给了男人。 把男人打发走后,年轻女孩蹲下来,安慰廖彬彬。然后牵着廖彬彬,往远处走了。 “看什么呢?”孙蓁蓁也往外看。 “没什么。”于寒舟收回视线。 刚才那个年轻女孩,应该就是书里的女主,现在终于跟廖彬彬牵上线了。 反正跟她没关系,于寒舟便没往心里去。跟孙蓁蓁吃完饭后,因为孙蓁蓁还有事,所以就自己走了。 临走之前,她道:“多谢你这次帮忙。” “嗨,客气什么?”孙蓁蓁说道,“那个产品还是很有投资潜力的,我要谢谢你带我赚钱啊。” 于寒舟便不再说了,只道:“改天再请你吃饭。” “好嘞。”孙蓁蓁说完,挥挥手,转身走了。 她没有问于寒舟,为什么不让岳家投资?每家的情况不一样,像她爸爸,顶想退休,她大学一毕业就被抓了壮丁,塞进了公司,现在已经是高层,拥有话语权,想做什么,基本上就能做什么。 岳家就不一样了,她听爸爸说过,岳爸是个事业心很重的男人,还能再奋斗五百年的那种,所以于寒舟来找她,她一点儿也不奇怪。 于寒舟给单飞打电话,问他合同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都准备妥当了,岳姐什么时候有空?”单飞说道。 于寒舟跟他约了个时间,把股权转让协议签了,又给他打了二十万的款。 看着卡里的余额,于寒舟心头忽然紧了紧,她现在,好穷啊! 但她一向情绪不外露,单飞等人都没看出来,只觉得公司有救了,个个兴高采烈。 “岳姐,一起吃个饭吧?”单飞说道,“你要不想吃我做的,我带你去吃别的,怎么说也要请岳姐好好吃一顿!” 于寒舟看着他硬朗帅气的外表,心想这小伙子也是不容易,为了创业,都把自己变成宜室宜家男了。 她摇头笑笑:“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吃吧。” 她的冷淡,并没有让单飞等人觉得不近人情,心里对她仍是很感激,其中一人还道:“岳姐肯定是哪个老总家的大小姐,如果不是,我生吞内裤!” “滚!” “你t心死了!” 于寒舟跟单飞等人的联系不多,她只是投资者,并不参与产品的设计和开发。但是单飞尽职尽责,每周都写一封周报给她,介绍产品开发的进度,公司的大小事情,包括人员调动都写进去,按优先级分类,一封回报邮件写得很用心。因此,虽然于寒舟不怎么去单飞的公司,却对公司的情况了如指掌。 一个月后,她成功摸清公司的情况,开始进项目组。 进了项目组后,时间一下子就不够用了。越赚钱的项目,公司把时间成本压缩得越厉害,几乎人人都要加班到晚上十点以后,甚至研发的同事还要加班到一两点。 于寒舟这时便很庆幸,她租的房子在公司附近,骑个单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大大节约了时间。 这天中午,又忙到一点多,平时都是项目组给订饭,但是吃得久了,大家都吃腻了,有人提议下去吃饭,问都有谁去? 于寒舟也吃腻了项目组订的盒饭,打算下去吃的别的,换换口味,于是站起来道:“我去。” 旁边做测试的小姑娘也站起来:“我也去。” 六个人,就下楼去吃饭了。 吃的也不是什么好饭,好吃的都要等很久,午休时间总共一个半小时。大家吃了一顿麻辣烫,吃的心满意足,微眯着眼睛走出去。 “时间还早,溜达一会儿再上去。”一人说道。 想睡午觉的,就先上去了。想溜达溜达的,就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 于寒舟和测试的小姑娘走在一起,小姑娘叫袁蓉蓉,她问于寒舟:“岳老师,咱们项目才刚开始,就这么拼命加班,以后可怎么办呀?” 小姑娘刚毕业不久,年纪也小,没跟过项目,天天跟着加班,加的有点怕了。 于寒舟便道:“别怕,项目经理也是人,而且年纪比你大,他没你能扛。你扛不住的时候,他早歇了。” 袁蓉蓉被她逗笑:“岳老师这么说,我就不怕了。” 因为于寒舟是咨询部的,履历很好,懂得也多,大家都尊称她一句岳老师。 于寒舟笑着道:“年轻的时候别怕吃苦,你现在积累期,积累的越多,以后才能走得越高。” 小姑娘肃然起敬:“我知道了,谢谢岳老师。” 两人溜达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回走。 忽然,袁蓉蓉指着一个隐蔽的小胡同道:“岳老师,那里有人!” 于寒舟顺着她的指向看去,不由得皱了皱眉。只见两个高大的男人,把一个小孩子堵在里面,其中一个揪起孩子,扬起手要打他。 “住手!”袁蓉蓉叫道,大步跑过去,“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打孩子?” 于寒舟连忙跟了过去。 “关你什么事?”两个男人转过身来,一脸凶色,看起来很不好惹。 而于寒舟也看清了他们手里的小孩的模样,心里道了一声,真是孽缘。特么的,居然是廖彬彬那个小魔王。 他不知道怎么搞的,看起来很惨,头发脏得打结,脸上一块块黑印,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活像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你们不能打孩子!”袁蓉蓉说道,“打小孩犯法的!” 两人嗤笑一声:“从没听说打小孩犯法。” “他弄脏我衣服,我打他怎么了?” 说着,扬手就要给小孩一巴掌。然而挥到半空,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 廖彬彬也以为自己要挨打了,吓得闭上眼睛。然而巴掌久久没落下来,他悄咪咪睁开一条缝,就见他讨厌的坏女人拦住了巴掌。 “你不能打他。”于寒舟说道。 虽然她不想跟廖家父子扯上什么关系,但是这男人下手有点重,一巴掌下去,万一把廖彬彬打出个好歹,她不能眼睁睁看着。 也不知道甜美可爱的女主角跑哪里去了?剧情里可没有这一段。这样想着,她道:“他家里不好惹,你们别动他。他给你们造成的损失,叫他爸爸赔给你们。” 男人不信,只当这个年轻姑娘吓唬他,想叫他放了小孩。嗤了一声,说道:“我不打他也行,他弄脏我衣服,我这衣服花了五万块买的,你给我五万块,我就不打他。” “你怎么不去抢啊?”袁蓉蓉怒道。 男人瞪她一眼:“滚!” 袁蓉蓉气急,拿出手机:“你再不放人,我报警了!” 话落,另一个男人就去抢她的手机,于寒舟忍无可忍,说道:“他爸是廖天恺,你不想倾家荡产,就放了他!” 按照霸道总裁的作风,谁敢动他儿子一根手指头,非叫对方倾家荡产,走投无路不可。 抓着廖彬彬的男人一僵,抢袁蓉蓉手机的男人也一顿,随即两人大笑起来。 “妈呀!” “你当演电视剧呢?” “吹牛吹得像样点啊美女!” 其中一人道:“我就叫廖天恺,来,小朋友,叫声爸爸听听,叫声爸爸就放了你。” 廖彬彬大怒,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明亮而凶横:“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爷爷!你是我儿子!你是我孙子!” 被提在半空中,两只小腿蹬得有力。 于寒舟:“……” 作者有话要说:  啊……二更君啊……他很努力在赶来了!小可爱们12:00来,一定会看到他!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宋、赤月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水恬静、神奇王富贵儿。、40209270、最光阴、林、赤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6、后妈10 () 于寒舟怕这小魔王被生气的男人丢地上, 摔个好歹出来,便道:“我没骗你, 不信你让他给他爸爸打个电话。” 会动手打小孩的男人,人品烂到没边,对女人也不会尊重到哪里去。男人扭头看了于寒舟一眼,忽然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用给他爸爸打电话。美女, 你叫哥亲一口,哥就放了他, 怎么样?” 男人没什么正经工作, 平时就是跟哥们在街上晃,揍廖彬彬也是一时闲的。两人见小男孩在路上晃悠来晃悠去, 盯着馆子里的饭菜流口水,便嘲笑了他一通。被廖彬彬瞪了一眼, 就上前捉他玩玩。 现在看着于寒舟漂亮的脸蛋,动人的身材, 顿时对廖彬彬没兴趣了,把廖彬彬放下, 冲另一个男人使了个眼色, 要把于寒舟堵巷子里。 这会儿是上班时间, 街上人不多, 他们如果想做什么, 一时半会儿还真不会被人发现。 于寒舟看着两人眼中不掩饰的企图,脑门上突突地跳。 “你们要干什么——啊!!” 袁蓉蓉一声尖叫,随即捂住了嘴, 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岳老师!岳老师一脚把人踢飞了! 另一个男人见状,愣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于寒舟也给了他一脚。 廖彬彬这种熊孩子,还不到被社会毒打的年纪。这两个男人就不一样了,完经受得住社会的毒打了。 她把两个男人打了一顿,然后问其中一个人:“这件衬衫,五万块买的?” 男人被打得简直怀疑人生,看着这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再也生不起色心,慌忙摇头:“五块,就五块,从夜市淘的。” 于寒舟跟袁蓉蓉使了个眼色,袁蓉蓉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远远朝他丢过去:“不用找了!” 男人哪敢说半个不字。 这会儿人少,他们欺负人,没有人看见。人家欺负他们,也没有人管。 忍气吞声,捡起十块钱,趔趔趄趄地走了。 于寒舟见廖彬彬也要溜,反手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提了回来:“你别跑。” 廖彬彬下意识地挣扎,随即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整个人僵住了。 像块木雕似的,被于寒舟放到了袁蓉蓉的面前,头也不敢抬。 这个坏女人,简直太可怕了!太凶残了! 亏爸爸认为她温柔好脾气!爸爸简直是瞎! 他小脸苍白,僵在袁蓉蓉身边不敢吭声,唯恐于寒舟也把他打一顿。他还记得,他祸祸了她的护肤品,还没跟她道歉的事。 但是又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她正拿出手机,见他看过来,就朝他看了一眼,廖彬彬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 脑筋飞转,怎么办?要怎么脱身? 他不想回家。爸爸老是要给他找后妈,怎么说也不听,他不想要那个臭爸爸了! 虽然这几天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头,但他依然倔强,不想回家。 在打110和打廖天恺的电话之间犹豫片刻,于寒舟拿出手机,从黑名单里找出廖天恺的电话。 如果打了110,还要去做笔录,耽误工作不说,也不见得就摆脱了麻烦。 “蓉蓉,把你手机给我。”她道。 袁蓉蓉便把手机给她。 于寒舟用袁蓉蓉的手机录入了廖天恺的电话,然后把手机递给袁蓉蓉:“这是他爸爸,你在这等着,我不方便见他。” “哦,好的。”袁蓉蓉呆呆地道。 于寒舟低头看了廖彬彬一眼:“老实待着。” 廖彬彬瑟缩了一下,没敢抬头。 袁蓉蓉等电话接通后,立刻说道:“您好,这里有个小朋友,可能是您儿子,您方便来接他一下吗?地址是……” 于寒舟走了,袁蓉蓉怕小孩跑掉,紧紧攥着他的手,严防死守,好歹是把廖天恺等来了。 看到廖天恺的一刹那,袁蓉蓉的脑子里嗡了一下,怎么还真的是廖总啊! “您,您好……”她结结巴巴地道。 廖天恺看了眼自己脏得看不出人样的儿子,俊眉皱了皱,才对袁蓉蓉道:“多谢小姐救了我儿子。” 他抱着挣扎不休的廖彬彬走了,管家留下来,跟袁蓉蓉交谈。 “啊?我的名字?不值什么。真的不用谢。嗯,我在海天上班……” 十分钟后,她回到了公司,脸上有些晕晕乎乎的,见于寒舟冷静一如以往,不由得叫了叫她:“岳老师,怎么真是廖总的儿子?” “嗯。”于寒舟点了点头。 小姑娘的神情仍然飘飘忽忽的:“天啊,我居然救了廖氏的太子爷。”她手里是一张名片,管家给她的,想起管家的客气对待,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廖总会给我很多钱吗?” 于寒舟不禁笑了:“应该会。” 小姑娘忽然冷静下来了:“是岳老师跟我一起救的,我应该把钱分岳老师一半。” 于寒舟摇了摇头。 “岳老师,您怎么会认得廖总的儿子?”袁蓉蓉早就觉得她气质神秘,“岳老师,您是不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大小姐?” 于寒舟不禁笑了,对她挥了挥手:“瞎想什么?洗把脸去,开始干活了。” 垂下头,眼里有些嘲意。什么出来体验生活的大小姐?明明是被赶出家门的大小姐。 过了两天,袁蓉蓉早早来到公司,见于寒舟果然也到了,就请教她:“岳老师,廖总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去他公司,薪资翻倍。一个是二十万现金。我选哪个?” 她本来想选第二个,跟于寒舟分一半。但是管家告诉她,廖天恺对于寒舟有别的答谢,这是单独给她的,就没有再提。 她很犹豫,二十万虽然多,但前者显然更有前途。不过,去新的公司,不知道同事好不好相处?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于寒舟没给她拿主意。 这种事,不适合别人开口。 犹豫了几天,小姑娘选择了二十万,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咱们公司吧。” 忽然有了二十万,她高兴极了,跟家里人说了,让家里帮忙凑了个首付,买了套房子。 她好奇问于寒舟:“岳老师,廖总答谢你了吗?” “嗯,答谢了。”于寒舟没有多提,“昨天的测试报告我看了,有几个地方确实值得注意,不过你的测试用例不够面,这几个地方再补充补充……” 袁蓉蓉便没有再提。 当天下了班,于寒舟在公司楼下看到一辆低调的豪车,眼底讥嘲。 她不意外廖天恺会找来。那天救他儿子,她就想过会暴露。 不过,不救也没办法,廖彬彬太小了,如果是廖天恺这种成年男子被人打,于寒舟理都不会理,管他被打成什么样。 看到她下楼,廖天恺推开车门走下来。然而于寒舟视而不见,走到路边,招手打车。 “岳小姐。”廖天恺走到她身前,拦住她,“多谢你救了彬彬——”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话。 廖天恺的脑袋偏过去。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被这一巴掌打乱了,几缕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却没掩住他的错愕。 “有完没完?”于寒舟冷冷地道,“我救你儿子,救出麻烦来了?” 不等廖天恺说话,车里跑下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你打我爸爸!” 廖彬彬愤怒地冲过来,被廖天恺一把拦住。他脸上火辣辣的痛,此刻心情震惊、错愕、不敢置信,又有些恼怒。 她打得很用力。 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 然而她面若冰霜,眼中更是寒意满满,让他心中的怒火即便狂妄,却不敢伸出触角。 “我只是想答谢你。”他道。 “不用。离我远一点,就算报答我了。”于寒舟冷冷说完,转身就走。 廖天恺没有追上去。儿子跳脚骂她坏女人、凶女人,他连忙喝道:“彬彬!住口!” 廖彬彬才不骂了,心里还有些不高兴。他和爸爸去她家,送了那么多东西,爸爸还让出生意给她爸爸,她居然打人! 父子两个都闷闷不乐,回了家。 “爸爸,你别想她了。”廖彬彬说道,“我没骗你,她真的很凶,你看,她今天就打你了。” 廖天恺还是想让于寒舟给他当后妈,廖彬彬又不傻,当然知道。 但他不想,他觉得于寒舟太凶了,而且还欺负他。 “你要是娶了她,咱们爷俩天天挨打。”他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睛,不乐地道。 她打过他,今天还打了他爸爸,打起人来那么凶。 他想起她一脚踢飞欺负他的男人,把人揍得不敢动的样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如果爸爸娶了她,她把他和爸爸也打得不敢动怎么办? 廖天恺没说话。 躺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睛,心里很乱。 理智知道不该再纠缠她了,但是莫名有些不甘心。他哪里不好,她这么看不上他? 良久,汹涌的情绪平复下来,他眼中恢复平静,坐起身来,揉了揉廖彬彬的头发:“嗯,爸爸知道了。” 廖彬彬顿时开心起来。太好了,不要那个凶女人当后妈了! 他激动得站在沙发上跳了起来。然而跳了没几下,不知道怎么,越跳越慢。心里的快活迅速耗尽,莫名有些失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君(气喘吁吁):打卡! 97、后妈11 () 廖彬彬在学校里又打架了。他们挤眉弄眼的, 故意在他旁边说:“我们不跟跟我们不一样的人玩。”然后在他不远处大声玩着游戏。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把他们打了一顿。 对方的家长都来了, 但是他爸爸工作忙,来不了,仍旧是管家来的。管家站在他身前,不卑不亢地跟对方讲道理。 廖彬彬仰着头, 看着同学们的妈妈,她们长得并不很漂亮, 还没有那个凶巴巴的坏女人漂亮, 她们维护着自己的孩子们,咄咄逼人, 更显得面目丑陋。 但他忽然嫉妒起来!他没有妈妈!只有他没有! 他一把推开管家,跑了出去。 他不想要他的不卑不亢!有什么道理好讲!他想要他也咄咄逼人!狠狠凶她们!像她们维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的维护他! 管家就是管家, 不是妈妈! “少爷!”管家惊慌地叫了一声,道了声失陪, 追了出去。 他毕竟是个大人,很快追上了廖彬彬, 将他抓住后, 只见他一脸的泪, 不禁一怔, 随即跟老师请了假, 带他回去。 他照顾廖彬彬多年,能猜到廖彬彬的心事,问道:“少爷是不是羡慕别人有妈妈?先生要给您找个妈妈, 您怎么不同意?” 廖彬彬抿着唇,不吭声。 那怎么一样?他爸爸找的只会是后妈,后妈怎么可能对他好?他扭头看向车外,不吭声。 车子飞驰而过。等红绿灯时,廖彬彬看到路边有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女人,是那天捡了他,收留了他一晚上的女人。 他漠然转过了头。那个女人,面疙瘩一样,怎么欺负她也不恼。他不喜欢。 他喜欢…… 当晚,廖彬彬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挡在他身前,把一群丑女人凶得不敢说话,而他的同学们则都被她吓哭了,一个个跟怂蛋似的。 他笑醒了。 醒后,看着仍旧黑漆漆的夜,满腔的喜悦渐渐冷却。冷白的月光洒落,映出一张茫然的小脸。 于寒舟不知道廖家父子的事,她一点儿也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上回救了廖彬彬,是迫于无奈,后来她打了廖天恺一巴掌,想来他不会再纠缠她。 而廖天恺果然没有再纠缠她。只不过,于寒舟很快接到了岳爸的电话。 他用一个陌生号给她打了电话,她接起来时听到的是岳妈的声音,就没有立刻挂掉,只听岳妈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宁宁啊,别跟你爸爸赌气了,好好跟你爸爸谈谈,你出走这么久,你爸爸一直记挂着你。” 出走?他们管她被撵出家门叫出走?于寒舟眉目不动,淡淡道:“好。” 很快,电话被岳爸接过去,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宁宁啊,我听廖总说,你现在海天工作?” “嗯。”于寒舟淡淡道。 岳爸的心情很好,口吻也很和蔼:“干什么给别人打工?你回来,到爸爸的公司来。” 于寒舟眼底涌现讥嘲,她说道:“我给别人打工,也是没办法,我身无分文,被家里赶出来,不给人打工还能怎么办?” 她丝毫没有给岳爸留面子。 真相是丑陋的,他要用虚伪去掩饰,她不同意。 电话那头,岳爸噎了一下,脸上陡然现出恼意。但是他想着自己的打算,忍了忍,说道:“别赌气,爸爸是一时脾气上来了,你怎么还记恨上了?我是你爸爸,说你几句都不行了?” 廖天恺拿来的谢礼,非常有诚意,让岳爸心动不已。他想着,女儿跟廖彬彬有救命之恩,嫁给廖天恺后,地位就跟普通的后妈不一样了。这样一来,一定会对岳家的公司更有帮助。因此,想叫她回来。 于寒舟一听,就知道他没有道歉的打算。 但他不好好道歉,这件事就没法翻篇。 “你是爸爸,你想怎么说都行。”于寒舟说道,“别说你是我爸爸,就算你是个陌生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嘴长在你身上,你想怎么说,我也没有权利不让你说。” 岳爸听了前面一句,还以为她服软了,心里的高兴才刚冒头,就听到后面一句,顿时大为恼怒! “岳知宁!”他喝道,“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于寒舟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岳先生,您还有没有事?没有事的话我挂了,我还有工作要忙。” 话落,电话里传来忙音。 于寒舟嗤笑一声,拉黑了这个号码。 电话那头,岳妈见他就这么挂了,不由得抱怨:“你怎么又这么说话?你好好说话,宁宁心软,就回来了。” “我惯得她!”岳爸不悦道,“廖总哪里不好,她嫌这嫌那?”他眼中涌现冷酷,“她任性不了多久!” 岳妈没看见他眼底的冷酷,拿过手机,又要拨回去,好好跟女儿说一说。没想到,再拨过去,就无法接通了。她怔怔的,说道:“她又拉黑了?” “她还敢拉黑?她真是反了天了!”岳爸大怒,狠狠拍在沙发上。 岳妈见他生气,虽然心里有些埋怨,却是不敢再多说了。 于寒舟次日去上班,就被领导叫去了。 “你是岳总的女儿?”领导看着她,笑得很和气,“怎么想起到海天工作?” 于寒舟一听,就知道岳爸给公司高层打了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她的工作恐怕要有点麻烦。 “我和爸爸理念不合。”她避重就轻说道,“我难以在他手下干活。” 领导的脸上有些讶异:“理念不合?从何说起?” “岳总没跟您讲?”于寒舟不答反问。 领导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他说你跟他赌气。” 于寒舟淡淡一笑,说道:“我从不拿前程赌气。” 领导心中一动,细细将她打量两眼,说道:“岳总发话了,希望我们这边配合,你知道的。” 于寒舟没多说什么,站了起来:“我料到了。没关系,当时我面试了四家公司,想必另外三家很欢迎我。” “你不回岳家?”领导抬头看着她问道。 于寒舟淡淡道:“理念不合,无法共事。” 于寒舟没能走成。领导把她留下来了,说道:“项目组离不开你,想必岳总能理解。” 当时岳爸打电话过来说,小姑娘跟家里赌气,跑出去胡来,他就不怎么认同。他有眼睛,他会看,于寒舟的工作态度非常认真,工作能力也非常出色,怎么可能是“胡来”? 他当时答应了,心里却想着,听听小姑娘的看法再说。 现在于寒舟表明了态度,公司当然不会放人了。他们又不怕岳家,哪怕岳爸因此不高兴也没什么。 从领导的办公室出来后,于寒舟眼底划过讽刺。幸好她进的是一家大公司,岳爸的手伸不那么长。如果是单飞那样的小公司,岳爸只需要二十万扔过去,公司就得把她开掉。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 海天的项目组进行很顺利,单飞那边产品开发得也很顺利。 这一天,产品要发版,于寒舟跟项目经理说了一声晚上有事,就没有加班,去了单飞的公司。 经过几轮测试,终于在凌晨两点产品发布。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一定保佑我赚钱。”单飞双手合十,念念叨叨。 引起一阵笑声。 “岳姐,饿不饿?我请你们吃饭?”单飞看过来道。 他熬了几天,眼里是血丝,眼窝也凹陷进去,憔悴之余,显得眉目深邃,有些颓废的帅气。 于寒舟点点头:“好啊,那就让单总破费了。” “走走走!我请大家吃饭!”单飞听她点头,大手一挥,对公司里的同事道。 眼下已是秋天,凌晨的夜晚有些凉气,几个女同事冻得发抖,挤在一起取暖。单飞看了看于寒舟,又看了看只穿着短袖的自己,暗骂一声,然后把哥们的衣服扒下来,递给她:“岳姐冷不冷?披一会儿。” 然后看向女员工们:“这是咱们岳爸爸,不能有丝毫闪失,你们自己忍忍啊!” 女同事们都笑:“好的,好的。” 于寒舟虽然不是很冷,却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接过来道:“谢谢单总。” 她接过去后,没有披上,只是抱在怀里。被扒下衣服的那哥们,捂着脸装哭:“岳爸爸嫌弃我,都不穿我衣服。” 于寒舟瞥过去一眼:“小宋啊,总是哭,对眼睛不好的。” 小宋:“……嘤嘤嘤!” 众人大笑。 这会儿开门的馆子不多,但还是有的,单飞请大家吃了一顿川菜。 “你们喝不喝酒?”点菜的时候,单飞问道。 于寒舟摇摇头。她从不在外面喝酒。 几个女同事也摇头,于是单飞和男同事们一人点了瓶啤酒,也没多点。 吃完饭,已经是三点多了,单飞站在路边,一边叫车,一边问大家的住址,让顺路的男同事送女同事回家。 “务必把她们安送到家。”他嘱咐男员工们,又道:“明天上午可以不来,好好睡一觉!但下午还是要来的!” “知道了!”大家道。 单飞自己送于寒舟回家。 这么晚了,他连公司女员工都不放心,何况是她这个金主爸爸?于寒舟也就没拒绝,让他送回了家。 送进小区里,他还没走,站在楼下道:“岳姐,你进屋后给我发个短信。” 于寒舟不由得笑了笑:“好。” 上了楼,进了门,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立着的黑影,红光一闪一闪,居然抽起了烟。 单飞有点烟瘾,是有阵子筹不到钱给愁的,但他在人多的时候很少抽。 她笑了笑,编辑短信:“我到了,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 楼下,亮起一小块亮光,随着黑影转身,于寒舟的手机响了:“好嘞。”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君又起晚了,他在穿裤子了,很快就出门了! (宝贝们12:00来看,肯定就有啦) 98、后妈12 () 产品发布后, 有孙蓁蓁的资金支持,找了很会营销的团队, 没过多久就火了。 看着大笔大笔的充值,单飞简直高兴坏了,狠狠抽了口烟:“x的!老子终于也有这一天!” “单总说话好奇怪。” “单总就这样。” “真该让岳爸爸来,看看他这傻样——哎哎, 干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小宋虽然及时住口, 还是被教训了一顿。 单飞脸上有些红:“再t说八道, 老子弄你!” 小宋呵呵冷笑:“有种你弄——哎哎,我真错了, 我不说了!” 单飞对于寒舟有点意思,他的两个兄弟都看出来了。 事实上, 单飞见到于寒舟的第一眼,就想以身相许。无奈于寒舟没那个意思, 他好愁。 “老子长得也不错啊?”他进了洗手间,撸了一把自己刺猬般又黑又硬的短发, 看着镜子里那个眉眼锋利, 五官深邃的青年, 有些郁闷。 从前他去求投资, 好多富婆都想包养他, 他都没同意,这是他头一回愿意,没想到人家没这个意思! “唉!”他洗了把脸, 算了算了。 产品发布的第一个月,就有四百多万的充值,于寒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孙蓁蓁,然后请她吃了顿饭。 “还不错。”孙蓁蓁听了,笑了笑道:“比我预估的好一点。” 她大小姐不缺钱,投资的项目也有几十个,如果不是于寒舟介绍的,她根本想不起这个项目来。 “目前推广的力度还比较弱,但是能有这个充值,还真是不错了。”孙蓁蓁道,“回头我再投点钱,叫他好好推一下。前期烧点钱不要紧,后面很快就赚回来了。” 于寒舟笑道:“真该叫单飞听听,一准跪下叫你爸爸。” 孙蓁蓁挑起眉头道:“叫我爸爸的多得是,我可不是每个儿子都认。” 于寒舟笑喷,拿起杯子:“走一个。” “走一个。”孙蓁蓁跟她碰杯。 聊着聊着,孙蓁蓁又道:“你真不跟我哥试试啊?你看,我哥很帅的。”她拿出手机,调出精心偷拍的照片给于寒舟看,“我哥老帅了。” 是个削瘦挺拔的青年,大约是常年泡在实验室里,肤色有些苍白。眉目清俊,是个清冷范儿的帅哥。 “他就是看着冷。”孙蓁蓁道,“他傻着呢,一点心眼也没有,我觉得很适合你!” 她高冷爸爸的范儿一下子不见了,眼巴巴看着于寒舟,是个傲娇的小公主。 于寒舟收回视线,笑道:“我还年轻,暂时不考虑,过几年再说吧。” “那好吧。”孙蓁蓁撅着嘴,收回了手机。 孙蓁蓁犹豫了下,问道:“你还要在海天干多久?” 她问得委婉,实际上是问于寒舟和岳家的关系。 “干上两年吧。”于寒舟想了想,说道。 先不说以岳爸的脾气,没有可能向她讲和,就算他真的道歉了,她也不会轻易放下手里的事情。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被赶出家门时的心情,如果不是她早做准备,真的就是丧家之犬,无处可去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滋味,所以她要有自己的事业,岳爸没有资格夺走的事业。 闻歌知雅意,孙蓁蓁听懂了,没有再问她跟岳家的事,拿起杯子:“走一个!” “走一个!” 吃完饭,于寒舟要打车回家,就在这时,单飞的电话打了过来:“岳姐,我给你配个车,你喜欢什么车型?” 现在公司赚钱了,脑筋机灵的单总知道于寒舟没有车,立刻表示要给她配个车。 “不用配车。”她道,她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近,开不着车,“单飞,我有件事问你,你还有没有认识的朋友,缺资金的?” 单飞愣了一下:“岳姐,什么意思?” “见个面吧。”于寒舟道。 两人选了个咖啡馆,点了两杯咖啡,坐了下来。 “我想投资。”于寒舟说道,“就像当初投资你一样。” 单飞一下子听懂了,眼睛睁得极大:“还能这么玩?!” 他以前一直以为,于寒舟是他的伯乐,看中了他的潜力,拯救了走投无路的他。原来,她只是大撒网?! “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投。”于寒舟说道。 单飞挠了挠头,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从前没想过这种操作。因为从前的他,一直苦于奔波,养活公司了。他刚刚脱贫,就受到这种冲击。 “不行。”他摇摇头,“我要是插一脚,朋友都没得做了。” 他可以借钱给哥们儿,但是不能趁火打劫,买人家的股份,会结仇的。 “岳姐可以投。”他说道,很快冷静下来,跟她分析自己有几个同创业的朋友,谁的团队还不错,谁的项目有前景,等等。 两人聊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最终敲定了三家公司。 “他们比当时的我好点。”单飞说道,“岳姐拿二十万,恐怕他们不松口。” 于寒舟点点头:“我知道,你有空联系一下,我跟他们谈一谈。” 有单飞牵线,加上他不遗余力的劝说,三家都谈成了。 其中两家,一家同意三十万卖5%的股权,一家同意四十万卖5%的股权。还有一家,混得比较惨,只要于寒舟拉来投资,就给她5%的股权。 于寒舟在海天领了几个月的工资,加上原来有的,手里有二十多万。还差五十万,她对单飞笑了笑:“我可以个人名义向公司借款吗?” 单飞一个踉跄:“姐!心不能这么黑!” 到头来,她什么都不出,就买了人家的股份?! “我怎么也算是公司的员工,单总,你好意思一点也不借?”她道。 单飞抹了把脸:“借!” 公司现在赚钱了,五十万还是能拿出来的,借给了她。 “姐,你可真行。”他对她竖了竖大拇指。 “没你行。”于寒舟笑道,“最迟到年底,单总也是千万身家的人了。” 单飞顿时咧开嘴:“姐!你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可就要飘了啊!” 一转眼,到了年底。 于寒舟带的项目,已经进展到尾期,客户打了几次款,项目组现在是有钱的,给她发了十五万奖金。 单飞的公司也赚了不少钱,给她的分红就有八十万。但是因为她之前借了五十万,所以还了借款,还有三十万。 于寒舟现在投资了四家公司,各持有5%的股权,手里有近五十万的现金。 她笑着站在窗前,给朋友、同事发拜年短信。 岳妈的号码没有被于寒舟拉黑,她又一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于寒舟就接了:“喂,妈妈。” “宁宁啊,明天就年三十了,回家吧?”岳妈恳求道,“你爸爸的生日,你都没有回来,过年再不回来,就太不像话了。” 前段时间岳爸生日,也打电话过来了,但是于寒舟没有回去。她是被赶出来的,他不把话说明白,不正正经经道歉,言明从此不逼迫她联姻,她是不会回去的。 “让爸爸跟我说。”于寒舟说道,“他知道我怎么才肯回去。” 电话里远远传来岳爸的声音:“她不回来拉倒!还要人求她不成?把电话挂了!不许再跟她说!” 岳妈拿着电话,更远离他几分,才对于寒舟道:“宁宁啊,你爸爸就你一个女儿,他怎么会不疼你?你这样跟他对着来,他怎么可能不伤心?你就服个软吧,没有叫长辈低头的,好不好?” “他可以不低头。”于寒舟冷冷道,“没有人逼着他低头。” 但如果他不低头,就别想别人原谅他。他又想保持面子,又想女儿回去孝顺他,哪有这么好的事? “宁宁啊,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岳妈气道,还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是你爸爸唯一的女儿,你现在外面再怎么拼,又怎么比得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于寒舟早知道岳妈是什么样的人,听到这里还是有些失望:“妈妈,不是我不明白,是你不明白。” 她挂了电话。 深吸一口气,穿好外套,出门买菜。 这个年,她注定要一个人过了。 她懒得炒菜,买了两包火锅底料,又买了些肉和菜,提着沉甸甸的两个大包,回到了住的地方。 屋里有暖气,被寒风吹得僵硬的脸颊,顿时感到一阵舒爽。 于寒舟进了厨房,把东西分类放好,又洗了洗手,才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倒了杯茶,慢悠悠地抿起来。 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如果岳爸不是这样的人,她可能会在岳家的公司,现在刚刚在产品部轮岗完。再过两三年,才能走进高层。 现在的情况,也挺好。她在海天,很受重视,再带几个项目,在业内做成标杆,就可以自由带团队了。 到时候申请成立子公司,一个人说了算。如果公司不肯,也没什么,她陆续投资的公司会慢慢赚钱给她,到时候她带着团队离开,自己成立公司。 她更倾向于前者,背靠大树好乘凉,她也能安心做点事情。 希望一切会好起来。 年三十当天,岳妈又打电话过来,她有些生气了,骂于寒舟:“你怎么回事?爸爸妈妈这些年白养你了?说你几句,就记在心上,不肯回家?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 她没说完,于寒舟就把电话挂了,并且把岳妈的电话也拉黑了。 年三十的晚上,于寒舟切了白菜、蘑菇、土豆、藕片、豆腐等十几盘菜,又端了一盘羊肉、一盘牛肉、一盘毛肚,把火锅搬到客厅的茶几上,打开电视,一边看电影,一边涮火锅。 外面大雪纷飞,炮竹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屋里一片暖融融,于寒舟穿着一件薄衫,吃得满头大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99、后妈13 () “叮。”手机响了一声, 于寒舟拿过来一看,是单飞的消息。 他拍了张照片, 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菜,说道:“岳姐,看我们的年夜饭,丰盛不?” 红烧排骨, 炖牛肉,土豆鸡块, 糖醋鱼, 白灼虾,大拌菜, 炸蚕蛹…… “丰盛。”于寒舟看着照片里的菜,心里是有点羡慕的。 从单飞的口吻中就能听出来, 他们一家人相亲相爱。这样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只看着就叫人心里发暖。 “岳姐吃的什么?”很快消息又回过来。 于寒舟看了看桌上, 她已经吃了一部分,但是看起来还不错, 就拍了一张发过去。 “火锅?” “岳姐一个人吃吗?” 眼尖的单飞看见桌上只有一双筷子, 又见菜品不是很多, 最多就是两个人的份, 顿时猜测于寒舟是一个人吃饭。 “嗯。”于寒舟回了一个字。 片刻后, 单飞的消息发过来了:“不错啊,一个人吃这么丰盛,岳姐会享受生活。” 于寒舟笑了笑, 把手机放下,没有再回复。 她不是一个人。她有记挂她的人。他们只是不在这里而已。 她要好好做任务,好好做女配们,等她攒够积分,她就可以回去了。 到时候,她会和她爱着的、同时爱着她的人们,围在一起吃年夜饭。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于寒舟意外地起身,去开门。她住在这里大半年了,因为经常加班,在家的时间很少,所以跟邻居不怎么熟悉。而她也没有把自己的地址告诉过别人,会是谁来敲门? 她打开猫眼往外看了看,并没有人,心中一凛。 “是谁?”她问道。 没有人应声,只是敲门声又响起来。 而猫眼里仍然没有人。 于寒舟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防备:“是谁?再不说话,我报警了。” “咚咚咚。”敲门的力道弱了许多,然后是个小鸡仔似的声音,弱唧唧的:“是我,岳阿姨。” 于寒舟听这个声音,眉头挑了挑。她没有从声音听出来者,却从这声“岳阿姨”中猜了出来——除了廖彬彬,她没接触过别的小孩。 从猫眼中看不到廖天恺的身影,于寒舟想了想,打开门。 就见一个穿得圆滚滚的小朋友站在门口,鼻子冻得通红,毛绒绒的帽子上积着厚厚的雪。再看脚下蹬的小鞋子,脏兮兮的,走了不知道多少路。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皱了皱眉,“怎么知道我家在这的?” 廖彬彬揪着红通通的小手,仰起头看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说道:“我,我跟踪过你,知道你住这里。” 一开始,是跟同学打了架,心情不好,逃课。来到她公司楼下,偷偷观察她,知道了她的住址。后来,他也不知道怎么,每周都会跑来,躲起来偷偷看她。 “你跑来干什么?”于寒舟皱着眉头问道,“你爸呢?” 如果他敢带着廖天恺来这里,她一定叫他们父子过个“红红火火”的大年! “爸爸没来。”他摇摇头,看起来很乖,“岳阿姨,我可以进去吗?” 外面很冷,于寒舟又只穿了薄衫,她皱了皱眉,把他拉进来,关上门,就站在门口问他:“你怎么过来的?” “我打车来的。”他进门后,大眼睛就扑闪扑闪的,两只脚站成了内八,看起来有点拘谨的感觉,“岳阿姨,我给你带新年礼物了。” 说着,就摘小书包。 于寒舟按住他:“谢谢,但是我不要你的新年礼物。你站好,我送你回去。” 大过年的,车不好打,现在又很晚了,于寒舟怕他出个意外,虽然很不情愿,却仍旧是关了电磁炉,拿起外套披上,抓着他往外走。 “岳阿姨,我不走。”廖彬彬挣扎。 于寒舟喝道:“你以为我愿意送你?老实点!不然把你扔出去,你自己回去!” “我不走。”他声音小了很多,但仍是挣扎不肯走,等于寒舟打开门后,他一只手扳着门框,死命倒退。 于寒舟用力扯了扯,居然扯不动他,瞥了一眼他抠住门框的小手,一丢丢的小嫩手,也不怕掰断。 脑门上青筋跳了跳:“你是不是想挨打?” 她真是想不通,这孩子的脑子里装的什么?大过年的,他大晚上不好好待家里,跑到一个打过他的不怎么熟悉的女人家里? 这是皮痒了,挨顿揍好过年吗? “我爸爸在加班。”他用力挣出被于寒舟牵着的手,两手抱着门框不撒手,眼里含了一泡泪,“家里只有我一个。” 管家和佣人都回去了,家里剩下他和爸爸两个。但是廖天恺接到电话,去楼上忙工作了,让他自己在楼下玩。 房子又空又大,虽然暖气开得很足,但他还是有点怕,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心里也怕。 他觉得爸爸太不像话了,赌气跑出来,找于寒舟。 “岳阿姨,我想和你一起过年。”他眨了眨眼睛,两泡泪就掉下来了,他松开了门框,摘下自己的小书包,蹲在地上往外掏东西,掏出一盒包装得很精致的糖果,捧给于寒舟道:“岳阿姨,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于寒舟抱着手,挑眉看着他:“道歉?” “嗯。”他连连点头,“我不该说你老,岳阿姨漂亮又年轻。我不该滋你,不该故意弄坏你的东西。对不起,岳阿姨。” 他眼巴巴地看着她,脸上挂着泪,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 他长着天使的面孔,乖巧的时候,很少有人扛得住。 但于寒舟清楚记得他的小魔王本质,并不被他打动,何况她不喜欢小孩子:“好,你的道歉我收下了。现在,把东西放好,我送你回家。” 他怔了怔,随即摇头:“我不想走,岳阿姨,我跟你一起过年好不好?” 他说着,蹲下去,从书包里掏出一把熟悉的滋水枪:“岳阿姨,你是不是还生我气?你滋我吧,我不还手,也不跑。” 他拿着滋水枪往她手里塞,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于寒舟:“……” 推回去,毫不心软地道:“我没空。” 见他磨磨蹭蹭不动,蹲下去把他的糖果盒子和滋水枪都塞进书包里,拉上拉链,给他背上。掰开他抱着门框的手,关上门。 “走了。”她牵起他,往外走。 廖彬彬使劲挣扎:“我不走,我不走。” 她一把抄起他,走向电梯。 他还挣扎,于寒舟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是不是想挨打?” 他顿时不敢动了。 于寒舟下楼打了车,抱着他坐进去,对司机说了地址。 廖彬彬本来还在挣扎,这时不动了:“岳阿姨,你要送我回家吗?” 于寒舟懒得搭理他:“嗯。” “岳阿姨,我可以不回家吗?”他仰头看着她道,“你收留我一晚上吧?求求你了。” 小天使面孔,求人的时候,别提多有杀伤力了。 于寒舟硬着心肠,扭过头不看他。 等到车子开到廖家别墅附近,于寒舟叫司机停了车,对廖彬彬道:“回家吧。” 廖彬彬摇头:“我不回去。” 于寒舟没耐心了,把车门打开,将他放下去。 他挣扎得厉害,抓着她的衣服,声音带了哭腔:“我不回去,我不走。” 司机师傅好奇,就问道:“这孩子怎么回事?” “别人家的孩子,偷偷离家出走,我给送回来。”于寒舟道。 司机师傅就帮着劝:“小朋友,你快回家吧,你爸爸妈妈不知道多着急。” “我没有妈妈。”廖彬彬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跟泉涌似的,嚎啕大哭,“我没有妈妈!我没有!” 司机师傅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又见他哭个不停,就对于寒舟道:“你给他家人打个电话,叫人接他?” 于寒舟正把狗皮膏药往下撕,刚撕下一只爪子,另一只就又抓上来了,她皱紧眉头:“廖彬彬!松手!” “哇!”他大哭,抓着她衣服,拼命往车上挤。 热泪一泡一泡的,哭声更是魔音灌耳,于寒舟只觉得他这哭声能把狼引来:“不许哭!” “我不回家。”他哇哇大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小孩子就是这样,一点点事情,都能哭得好像受到天大的委屈,还特别能感染人。 司机师傅就被他哭得受不了,说道:“怪冷的,妹子你把他抱上来,哄哄他?” 于寒舟便知道司机师傅是冷着了,本来车里是有暖气的,开着门这么久,冷风都灌进来了。 她道了声抱歉:“师傅等我一下。” 自己下了车。 廖彬彬抓着她的衣服不松手,见她下车,倒是有些害怕了,哭声都小了些。 “回家,知道吗?”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然我可打人了。我打起人来,可是不留情的。” 廖彬彬顿时想起她在巷子里打人的时候,那么凶。 但他同时也想起来,那个男人要打他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让他没挨打。 “上次谢谢岳阿姨救了我。”他仰头看着她,脸上满是泪,两只小手揪在一起,又是伤心,又是讨好,“岳阿姨,我不想回家,求求你了。” 他从大哭改为呜咽,泪水跟不要钱似的,于寒舟觉得这半天时间他得流了一缸子泪了。她定了定神,声音缓和了几分:“我不能收留你。你找别人吧。” 转身去开车门。 没想到大腿被人抱住了,他又开始哭,而且哭声越来越高昂。 于寒舟简直头痛,简直想狠狠打他一顿,打到他以后看见她就跑。 但是这父子两个都是不能招惹的,她敢碰他一根手指头,他那刚被她撕下来的狗皮膏药爸爸,只怕又要跟她没完。 她狠心将他扯开,往旁边丢去,开门上车:“师傅,快走!” 司机师傅便发动车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君在洗漱了,很快就来!(宝贝们12:00来看~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赤月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难忘梦影、赵小琦、筱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0、后妈14 () 廖彬彬在后面嚎啕大哭, 车子开出去很远,仿佛还能听到他杀伤力巨强的哭声。 “那孩子怎么回事?”等到彻底听不见哭声了, 司机师傅好奇问道。 于寒舟便道:“他妈妈去世了,他爸爸工作忙,他想找人陪他过年。” “也是可怜。”司机师傅道。 于寒舟笑了笑,说道:“那您是没见过他皮的时候。”把廖彬彬怎么捣蛋的, 说了出来。 司机师傅顿时唏嘘:“摊上这样的孩子,少活好几年。” “可不吗?”于寒舟道。 回到小区, 于寒舟下了车, 再次谢过司机师傅,进了小区。 屋里暖融融的, 她呼了口气,将外套脱下来。 火锅已经凉了, 上面浮着一层厚厚的油,于寒舟看着还剩了半桌子的菜, 有些没胃口,又懒得收, 就放在那里, 抱了零食, 找个电影看。 窗外, 爆竹声依旧, 于寒舟看了眼漫天飞扬的大雪,想起了廖彬彬,他应该回家了吧? 那小孩虽然任性了点, 但是不傻,他应该回家了。 电影刚看到一半,房门被敲响了。 于寒舟走到门口,习惯性地先看猫眼,没看到外面有人,眉头跳了跳。 “岳阿姨。”小猫似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 于寒舟简直醉了。 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到底哪里叫这小魔王看上眼了?她打过他,欺负过他,从没给过他好脸色,他难道跟他爸爸一样,都是质? 她不想开门。不想再冒着风雪送他一回。 她有些后悔那天救了他。 门被打开,露出一张冻得红通通的小脸,他比之前来的时候看起来狼狈了一点,大约是哭太久的缘故。 “岳阿姨。”他仰起头,小心翼翼地道。 于寒舟皱着眉头:“你又来干什么?” 话落,他的眼泪就跟拧开了的水龙头一样,毫无征兆,哗哗就掉。 “打住!”于寒舟一抬手,“不许哭!” 他如果在楼道里撕心裂肺地哭,她就要成为这栋楼里最讨人厌的住户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问道,“我不喜欢你,你知道的,我也不喜欢你爸爸,你来找我干什么?” 他很伤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头,吧嗒吧嗒掉眼泪。 很快脚下积了一小滩。 偶尔抬手抹一把。 于寒舟有些无奈。天这么冷,她实在懒得再送他一回。但是放着他不管,又不是个事儿。 他都能再找上来一回,想必是不肯乖乖回去的。 “进来吧。”她无奈道。 他立刻抬起头,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晶亮无比。 于寒舟绷着脸,一个笑脸也没给他,等他进门后,就关上了门。 除了懒得送他之外,也是觉得,他应该是真的想有人陪他过年,而不是来作怪的。 大冷天的,外面风雪呼啸,他一个五岁的孩子,跟她没有什么大仇,不至于又哭又闹的大老远跑来作弄她。 说到底,于寒舟讨厌他的性格,却也觉得他还是个孩子,没了妈妈,爸爸又不靠谱,有点可怜。 “你爸爸知道你来吗?”她一边为他摘书包,一边问道。 他乖乖由着她脱书包,摇摇头:“他不知道。” 他气廖天恺只顾着忙工作,一个人偷跑出来的。 于寒舟送他回去后,他站在路边哭了很久,还是回家了。但是一楼冷冷清清的,没有廖天恺的影子。他悄悄上楼,看到廖天恺的书房里亮着灯,传来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又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没有一个未接来电,就知道廖天恺根本没发现他离家出走了。 他很气,又说不出的难过,抹着泪下了楼,又往于寒舟家里来了。 等车的时候,他想过去那个甜美温柔的小姐姐家里。如果他去,她一定会好好哄他。 但他不喜欢。他想跟这个很凶的女人在一起。她很凶,可是如果他不惹她,她应该就不会凶他了吧? 她这么厉害,谁也欺负不了她。而他在她身边,别人也欺负不了他。 小孩子还不知道这叫“安感”,他只是想来,就又打车来了。 于寒舟给他脱了外套,叫他坐沙发上,然后拧了毛巾,给他擦脸擦手。 “谢谢岳阿姨。”他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乱动,还很有礼貌。 于寒舟挑了挑眉,心下的烦躁减轻几分。 把毛巾放回去,她走回来坐下,说道:“给你爸发个短信,报个平安。” 他低着头,不动。 “他会找你的。”于寒舟说道,“等他找到你,就会把你带走了。” 廖彬彬立刻抬起头来:“我不想跟他走。” “那就给他报个平安,但是别说我住哪里。”于寒舟道。 她才不是想留下他,只是不想好好过着年,被廖天恺破坏。 廖彬彬年纪小,她对他还能有几分容忍,对廖天恺是一点容忍度也没有的。 廖彬彬很聪明,立刻点点头,给廖天恺发短信。 发短信的时候,他嘴角勾起一点坏笑。爸爸喜欢岳阿姨,但是岳阿姨不理他,岳阿姨理自己了。 让臭爸爸眼馋去吧,哼! “咕噜噜。”廖彬彬的肚子叫了起来。他怕于寒舟不喜欢,连忙道:“我,我可以吃糖果。” 他包里有糖果,他可以垫垫肚子。 大过年的,让一个小孩子吃糖果垫肚子,于寒舟干不出来。好人做到底,她都让他进门了,就不会再折腾他。 冰箱里有速冻饺子,于寒舟问他:“吃饺子还是吃面条?” 廖彬彬的眼睛往桌上溜了溜,说道:“我想跟岳阿姨一起吃火锅。” “行吧。”于寒舟便坐回来,打开了电磁炉。 她煮的是鸳鸯锅,有些菜品煮清淡点好吃,正好便宜他了。 没想到,小朋友很贪心,居然去夹辣锅的菜。 于寒舟也不管他,只道:“你吃坏肚子,难过的可是你自己。” “我少吃点。”他道。 果然吃得很少,就夹了几筷子。 因为他还算听话,于寒舟又吃饱了,就没那么烦他了。 “你困不困?”她问道。 他摇摇头。 “岳阿姨,有拖鞋吗?”他晃了晃自己的脚,“我脚冷。” 于寒舟看了看他的鞋子,被雪打湿了,皱了皱眉,拿出自己的备用拖鞋:“你只能穿我的。” “谢谢岳阿姨。”他自己脱了鞋子和袜子,穿进她的拖鞋里。 她的鞋对他而言,就像一条大船,他穿着很新奇的样子,哒哒哒地走来走去。 “消停点。”于寒舟道,“你看不看电视?” 他老老实实走过来,在沙发上坐好。 于寒舟找了个动漫电影,扭头问他:“你爸爸回消息了吗?” 廖彬彬拿出手机,解了锁,看了看未读消息,答道:“回了好多,我没理他。” 得知他和于寒舟在一起,廖天恺发来很多消息,问于寒舟住哪里,他怎么去的,还要来接他。 廖彬彬没回。 他好不容易进了岳阿姨的家门,万一臭爸爸惹岳阿姨不开心,连他都得被赶出去。 他悄悄拍自己和于寒舟的脚。他们穿的拖鞋是同款不同色的,他看着心里悄咪咪开心,拍下来存手机里。 于寒舟见他玩得高兴,并不理廖天恺,不禁好笑。廖天恺怎么混的?亲儿子都不想理他。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廖彬彬抬起大眼睛觑了觑她,小屁股慢慢往她身边挪,见她没反对,就继续挪。挪到她身边,挨着她坐好,手里抓了个靠枕,认真看起电影来。 廖天恺忙完事情,才看到儿子的信息,顿时眉头一跳。 “你现在哪里?” “把定位发过来。” “彬彬?” 他发了很多消息,还打了电话,结果儿子都不回。直到好一会儿,才回了一条,是一张照片,他的儿子穿着女人的拖鞋,不远处是她的脚,一大一小两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温馨。 他心中一动。 她该不会……其实喜欢他?现在对他示好? 廖天恺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次她打得他很痛,脸上火辣辣的,现在想起来还有点麻。 不过,他也不计较。只要她肯好好对他儿子,过去的事他不跟她计较。 他又给廖彬彬发短信,让廖彬彬告诉他位置,但是等了很久也没回,他给岳爸打电话。 岳家,此刻也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但是家里冷冷清清的。 只是少了一个人,但是整个家里的氛围都不对了。 岳爸看起来特别阴沉,岳妈很是不知所措,忍不住又抱怨:“那孩子,也真是心狠,居然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吧?”岳妈试探道。 岳爸没吭声,低头吃饭。 岳妈顿时知道他也想女儿,拿起手机,打电话。 没想到,电话那边是无法接通。岳妈怔住,忽然心里难受起来。女儿把她也拉黑了。 “怎么?她不接?”岳爸抬头问道。 岳妈摇了摇头:“可能在忙吧。” “她是不是把你也拉黑了?”岳爸摔了筷子。 岳妈忙道:“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呢?她应该是在忙。” 岳爸沉着脸,不说话。 岳妈握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道:“老岳啊,不如,你跟宁宁服个软吧?她不想嫁,就算了吧?你也只有这一个女儿。” 岳爸仍旧不说话,脸色更沉了。 岳妈跟他过了一辈子,知道他就是要面子,给他递台阶:“我们可就一个女儿。老岳,你年纪也大了,拼事业还能拼多少年呢?世事难两,你如果一心一意拼事业,家庭可就顾不上了。现在宁宁已经不肯回家了,等到你退休了,如果宁宁不要你的公司,也不肯回家,你到时候……” “我稀罕她回来?”岳爸顶了一句。 然而岳妈却看出他动摇了,又说道:“老岳啊,你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白手起家,就做到这个程度,天底下又有多少人呢?你真的要为了事业,就不要女儿了?” 岳爸哼了一声,脸色仍旧很难看。 他原本仗着自己有公司,女儿不可能不听他的话。 如果她不听他的话,他什么都不给她,看她还敢不敢? 没想到,他女儿是个硬骨头,说不要就不要了,简直让他又恨又爱。 见岳妈还想说什么,他一挥手:“别说了!我不想听!” 岳妈见他固执,叹了口气:“那算了,我不说了。” 一顿年夜饭,吃得没滋没味。 偏这时廖天恺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岳爸看了一眼,把手机丢沙发上:“我不接,你也别接。” 姓廖的看上他女儿,还不对他恭恭敬敬,拿着架子居高临下地跟他说话,跟皇帝选妃似的,岳爸要不是想借他的势,才懒得理他。 饶是如此,也在心里骂了他好多遍。现在女儿死不回头,岳爸心里正烦着,对廖天恺就没耐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君:这世上还有比床上更美妙的所在吗?我宣布,没有! 以及,为了庆祝达成100章成就,蘑菇准备了100个小红包。来吧!!不要替我心疼钱!! 101、后妈15 () 家里有个孩子, 而且这会儿看起来很识相,于寒舟再看着一桌子的狼藉, 就不是那么回事,起身收拾。 “岳阿姨,我给你帮忙。”廖彬彬立刻跳下沙发,站在桌边, 一副要给她帮忙的样子。 于寒舟看他一眼:“谢谢,不过你是客人, 就不用沾手了, 坐着吧。” 廖彬彬不敢惹她,见她说不用, 犹豫了下,点头道:“好的, 岳阿姨。” 于寒舟把锅碗筷子都刷了,剩菜放进冰箱里, 然后洗了两盘水果,又弄了点零食, 放在桌上。 坐回沙发上, 偏头看向廖彬彬:“你吃什么?家里就这么多, 将就一下吧。” 她神情很淡, 一点热络也没有, 但廖彬彬却本能觉得,她人很好。 她不喜欢他的,是他非要来, 她不得不接受他,还待他这样好。 “谢谢岳阿姨。”他跳下沙发,拿了只桔子,剥了皮,小心翼翼地摘掉脉络,讨好地递给于寒舟:“岳阿姨,你吃。” 于寒舟瞅他一眼,小朋友白白嫩嫩的手指,捏着剥得干干净净的桔子,讨好地递到她眼前,心里舒服了几分。 “谢谢。”她接过来,不客气地吃了。 他打扰她过年,讨好讨好她也应当。 廖彬彬见她吃了,很高兴,自己也剥了一个,一瓣一瓣地吃。 微凉的桔子被咬破,满口酸酸甜甜的汁水,他却觉得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桔子。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看电影。 于寒舟跟小孩子没什么话说,廖彬彬是有人陪他过年就很开心,不用一个人待在又空又大的房子里,还有人跟他一起吃桔子,很满足。 十点半的时候,廖彬彬扛不住了,眼皮直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往下磕。 “困了?”于寒舟关掉电视,“困了就睡吧。” 他表现挺乖的,于寒舟倒没那么讨厌他了,打算把自己的床让给他睡,自己睡沙发。 沙发太窄,他一个小孩子,别睡着睡着掉下来了。于寒舟是大人,睡相还不错,能凑合一夜。 “不睡。”他摇拨浪鼓似的晃脑袋,“我要守岁。” “时间还早。”于寒舟提醒他,“你扛不住就睡,别硬撑。” 他摇了摇头:“我扛得住。” 跳下沙发,跑进洗手间,拿冷水泼脸。 这一折腾,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他跑到客厅里,对于寒舟道:“岳阿姨困了就先睡吧,我可以自己守岁。” 于寒舟:“……” 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这么执着守岁。她倒也不是太困,就道:“那我跟你一起吧。” 主要是不放心他一个人。 于寒舟常常加班到半夜的,熬个夜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又把电视打开了。 但是看电视也挺无聊的,想起之前订外卖送的几盒扑克,她问道:“打牌吗?” 廖彬彬猛点头,眼神锃亮。 两人打牌的时候,几百公里之外,单飞正在装箱子。 “行了,妈,带不了那么多,鲜肉鲜菜我到那边买就行,超市都开门。” “包子别装这么多,她家冰箱不一定装得下。” “苹果可以带点,咱们这边的特产。” 自从饭桌上收到于寒舟吃火锅的照片,单飞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儿。那么漂亮的妹子,一个人吃火锅过年,看着孤零零的。 他跟单妈说:“我明天回去一趟,我领导一个人过年,连个菜也没有,我去给她做点饭。” 单妈自然要问一句:“你领导男的女的?” 得知是个年轻女孩儿,单妈立刻就热情起来了:“她家里是不是远啊?要不你邀请她来咱们家过年吧?” 初七才上班,还早着呢,可以邀请过来玩几天。 单妈打算得很好,但单飞八字还没一撇呢,立刻拒了:“妈,你说什么呢?那是领导!领导!” 单妈撇撇嘴,不说什么了,只是帮着收拾了许多吃的。有她包的肉包、豆包,蒸的大馒头,还有卤的牛羊肉,炸的鱼等等。 单飞买了明天回去的高铁,三个小时就到,他当天去,给于寒舟做点菜,当天还能回来。 “那边冷,我给你领导织条围巾吧。”单妈说道,看电视的时候,顺手织起了围巾。 于寒舟和廖彬彬玩扑克,有惩罚的,输的人脸上贴纸条。 廖彬彬是个傻的,输也开心,咯咯笑着自己往脸上贴纸条。不过,他到底年幼,虽然一开始很精神,但不一会儿就困了。 离十二点还有四十分钟。 “我不困。”他连牌都拿不住了,还使劲摇头,“岳阿姨,我去洗个脸。” 他说道,跳下沙发,要去洗手间。 于寒舟拉住他道:“别折腾了,你瞌睡会儿吧,到点了我叫你?” 廖彬彬犹豫了下,摇头:“我怕我醒不过来。” 开始满屋子跑,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于寒舟觉得这孩子奇奇怪怪的,但是因为他不闹,还算得上乖,也就没说什么。 终于,十二点被熬到了。 窗外绽起大片大片的烟花,于寒舟下意识地看向廖彬彬,就见他双手合十,眼睛闭上,口中念念有词。 但他没出声,于寒舟也就猜不到他在念叨什么。 廖彬彬在念:“我想要有一个妈妈。” 一个不欺负他,会保护他的妈妈。 许愿完,他整个人精气神顿时一垮,看向于寒舟,小声道:“岳阿姨,我想睡觉了。” 他在熬时间的过程中,就洗完脸刷过牙了,于寒舟直接带着他去卧室。 “岳阿姨,可以不关门吗?”他乖巧地自己脱鞋子脱衣服,仰头看着于寒舟道,“我一个人睡害怕。” 于寒舟挑了挑眉头:“我还当你不怕呢。” 敢一个人跑来,跟一个并不熟悉的成年人待在一起,还要在陌生的家里睡觉,他能睡得着,也是心大。 “可以吗?”他眨着大眼睛问道。 于寒舟点点头:“可以。” 他不闹的话,还是可以包容的。 卧室里留了一盏床头灯,于寒舟没有关门,自己抱了被子和枕头到沙发上去睡。 第二天一早,于寒舟醒来的时候,就见眼前有一张天使般可爱的小脸。廖彬彬正蹲在沙发前,安静地看着她。见她醒了,眉开眼笑地道:“岳阿姨,新年快乐!” 于寒舟的心情有点微妙。 看着这么漂亮的小朋友,颇有种上天派来小天使为她送祝福的感觉,让她独身打拼的孤独感都减淡了不少。 她点点头:“彬彬,新年快乐。” 廖彬彬笑得更开心了:“我睡得很好,岳阿姨睡得好吗?” “不错。”于寒舟答道。 她没买什么菜,自己也懒得做,起身伸了伸懒腰,问他:“吃饺子还是面条?” “岳阿姨吃什么?”他问道,“我跟岳阿姨吃一样的。” 于寒舟不由得啧了一声。 这小可怜样儿,生怕不听话就被卖了一样。 “那我煮饺子吃了。”她道。 廖彬彬用力点头:“我也爱吃饺子。” 于寒舟煮了两碗饺子。她按个头煮的,自己大概能吃二十个,问了廖彬彬,他能吃八个,就煮了二十八个。 “会用筷子吗?”饺子煮好后,于寒舟往茶几上端。 廖彬彬犹豫了下,说道:“岳阿姨,有叉子吗?” “有。”于寒舟拿了叉子给他。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 于寒舟刷了碗,就开始套大衣:“走吧,我送你回家。” 廖彬彬一怔,很是舍不得,但他也知道,她已经对他很好了,虽然非常不舍,但还是低下头道:“嗯。” 于寒舟打车送他回家。 仍旧是送到他家不远处,就把他放下去。他这次没有闹,只是很舍不得地看着她,眼里含着一泡泪:“谢谢岳阿姨,这个年我过得很开心。”对她鞠了一躬。 “嗯,回去吧。”于寒舟对他挥了挥手,就上了车,关上车门。 回去的路上,手机响了,单飞发消息过来:“岳姐,你住哪儿啊?” “海天附近,怎么了?” “我叫朋友给你送点东西过去,你具体什么位置啊?” 于寒舟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送什么东西?” “过年吃的。”单飞回复道。 于寒舟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发了地址给他,说道:“谢谢你,新年快乐。” 等她进了小区,出了电梯,就顿住了。 单飞穿着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站在她家门口,脚下是一个大号的银色行李箱,还有两个大塑料袋,里面装着新鲜的肉和蔬菜。见她回来,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岳姐,新年快乐!” 于寒舟颇惊讶地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她在短信里听他说,是他朋友来送东西,没想到他自己来了。 走过去开门,一边问道:“你没回家吗?” “我家不远。”单飞提起脚下的包,跟着她进了门,“我看岳姐没准备过年吃的,给你带点东西来。” 于寒舟看了看他脚下的大包裹,好笑又感动:“这可不是一点儿。” “不多。”单飞说道,“我家有两个冰柜,都塞得满满的,就提了一点儿过来。” 他蹲下去,把箱子打开,开始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岳姐,你家冰箱没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心1118、阿宋、赤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举高高~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2、后妈16 () “没。”于寒舟摇摇头, 她总共也没买太多东西,冰箱连一半都没装满。 她蹲下来, 看着他往外拿东西,一样样被打包得整齐,透过碎冰,能看得见美味的样子:“谢谢你啊。” 单飞抬头看她一眼, 刚要笑着说不客气,然而这时她离得近, 她大概从来没离他这么近过, 不由得心头突的一跳。随即想到这里是她家,他居然来到了她私人的领域, 心里跳得更急了。 “客气什么?”他满脸无所谓的样子,低下头把需要冻起来的东西提起来, “冰箱是在厨房吧?” “对,在那边。”于寒舟帮着一起拿东西。 不到五分钟, 于寒舟的冰箱就被塞满了,至少够她吃半个月的。 “小单啊, 真是谢谢你。”她诚恳地道。 大过年的, 人家来给她送吃的, 真的是很好的一个人。 单飞“噗”的一声笑了:“姐, 你叫我名字吧, 你叫我小单很奇怪,我也没比你小多少啊,连一岁都没到。” 他就比她小几个月。 平时两个人都是工作上的往来, 她叫他一声单总,他厚着脸皮就应了。现在叫他小单,他听着奇怪死了。 “好吧。”于寒舟也笑了。 “冰箱里的你留着慢慢吃,今天大年初一,我给你现做几道。”他说着,从提进来的塑料袋里扒拉,里面居然有一套崭新的围裙,他利落地拆包装。 于寒舟见他准备这么充分,只觉得他太热情了些。但是人家大老爷地跑来,给她做过年吃的饭,她总不好不领情。 “穿着外套不方便吧?你把外套脱了吧。”她道。 单飞刚把围裙的包装拆开,闻言低头看了看身上,痛快地道:“好。” “给我吧。”于寒舟接过来,走出厨房,给他挂起来。 等她再回到厨房,他已经穿好了围裙,菜板也被他放了下来,这会儿正站在水池边洗菜。 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显得身材高大,背脊宽阔,哗哗的流水声给他身上添了几分居家的味道。 “我记得很多地方有个习俗,大年初一不干活?”她道。 单飞点点头,然后道:“说是不干活,都是哄孩子的,大人不还是要干活?不然吃的饭哪里来?” 他动作很快,洗好菜后,就利落地放下菜板,拿起刀,咚咚咚地切起来。 “你怎么这么熟练?”于寒舟好奇道,“我知道有些男孩子会做饭,但是像你这么熟练的没见过。” 单飞转过头,冲她挤挤眼:“好找女朋友。” 他从前穷啊,创业也没个苗头,有门手艺在,起码讨老婆就不是那么发愁了。 于寒舟忍俊不禁,点点头:“不错,这个战略很对。” 心里觉得这个男生很实在,有几分好感。 就在旁边干看着,有点不好意思,就问道:“我帮点什么忙?” “不用。”单飞说道,“岳姐别沾手了,我一会儿就弄好了。” 于寒舟没事情做,便只好站在旁边夸他:“单总真厉害。” “哇,单总还会掂锅?酷!” 她以为单飞在一心一意做饭,其实单飞在偷偷瞄她。 他平时见到的她,穿着得体的职场装,谈起事情来条理分明,冷静理智,令人不敢生出别的念头。现在家里,她穿得就随意了些,薄衫加牛仔裤,还有一双休闲的小皮靴,包裹住紧实的身躯,线条那叫一个美,他忍不住暗暗偷瞄。 如果能把她娶回家,他愿意一天三顿给她做饭,把她伺候到白发苍苍。 “岳姐,你怎么没回家?”他装作不经意问道。 于寒舟对这个问题不敏感,随意答道:“闹翻了,就没回去。” 单飞一愣,很聪明地没有说什么“那毕竟是父母,过年总还是要回去的”之类的话。 他没有对此事发表看法,只道:“难怪你一个人吃年夜饭。” 他早先猜测她是哪个老总的女儿,心里还想着,如果他的公司发展得好,他也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不知道能不能配得上她? 但是现在问这个还早,他的公司才刚刚起步,分分钟就能打回原形,有些话就压在心底了。 “岳姐别伤心!”他利落地掂着锅,“看我给你做一桌丰盛的饭菜!” 于寒舟忍不住笑了:“真是要谢谢单总。” “岳姐客气。” 一盘炸鱼,一盘酱牛肉,一盘回锅肉,一盘炒蒜黄,一盘凉拌藕,一盘地瓜丸子,外加一锅羊肉汤。 “岳姐饿了先吃,我和个面。”他道。 拿出新买的饺子粉,倒入盆里,加水。 “你还要包饺子?”于寒舟惊讶道,“不用,这太麻烦了。” “我包的饺子可好吃了,岳姐你不尝尝真是白过一个年。”他说着,就开始揉起面来。 于寒舟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一开始想着,他大过年的跑过来,她怎么也不好煞风景地拒绝,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 没想到,他如此盛情,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早知道他会这样,她不会让他来的。 偏他没说,只说是让朋友给她送东西,她就没多想。 于寒舟把菜端到桌上,看着丰盛的菜品,诱人的色泽。想了想,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配字:感谢人美心善的单总。 这条朋友圈被廖彬彬看到了,他加了于寒舟的微信,通过配图看出那就是于寒舟家,顿时后悔自己回家了。 回到家后,他被廖天恺一通问,还被训斥胆敢一个人大晚上跑出去,他心中忿忿,都懒得跟他吵。 家里有佣人之前做好的饭,放在冰箱里,热一热就能吃,但是廖彬彬还是怀念于寒舟那个虽然小但很温馨的家。 他犹豫了下,要不要跑过去?这个念头很快被他甩掉了,如果他敢去,岳阿姨会掐死他的。 他捧着手机看,闷闷不乐。很快被廖天恺察觉了,拿过他的手机看了看,目光停留在“人美心善”四个字上,就把手机还给廖彬彬了。 既然是位女性,那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想明天请你岳阿姨吃饭。”他看向儿子,“你约她?” 他的电话仍是被她拉黑的,廖天恺把她当成不好意思,但既然她对他儿子还好,那就让儿子约?就当给她个台阶。 廖彬彬瞪大眼睛,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 岳阿姨有多讨厌他们,他心里没数吗?抱着手机,噔噔噔往楼上跑,理都不理他。 而此时,于寒舟的评论下面一水儿的“单总人美心善”,都是跟两人认识的工作伙伴。 孙蓁蓁很快发来消息:“宁啊,什么情况?你真是被俘虏了?” 她如临大敌!如果于寒舟被俘虏了,她哥怎么办? “没有的事,别乱想。”于寒舟回道。 孙蓁蓁发了个怒火的表情,道:“岳知宁,你这话你自己信吗?人家大过年的跑你家去做饭,谁有这心啊?” “我算是单飞的爸爸吧?他也就给我发了拜年信息!” “哼!白眼狼!拿了我的钱,还翘我的嫂子!” 于寒舟笑了笑,回了一句:“么么哒。” 孙蓁蓁回她一串大哭的表情。 事实上,于寒舟又不傻,她怎么会不懂得单飞来给她做饭的意思? 虽然他没有说,但就像孙蓁蓁说的,如果他仅仅是把她当金主爸爸,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单总,好了吗?等你开饭呢。”她坐在客厅里喊道。 “马上就好!”不一会儿,单飞从厨房出来了,虽然围裙摘下来了,可是袖子仍然挽着,一看就是刚做完家务。 他也不客气,就在于寒舟身边坐了,拿起筷子道:“岳姐怎么不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快趁热吃。” 自己夹了一筷子回锅肉,很满意地道:“今天做的这个味道好啊,算是超常发挥了,岳姐尝尝。” 说着,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消息。刚才在厨房里,就觉得手机老是震了。 就见兄弟们发了一长溜儿消息给他,是在问:“你把岳姐拿下了?” 什么就拿下了?他又夹了片牛肉,然后对于寒舟道:“岳姐尝尝这个,这是我妈卤的,味道好着呢!” 迅速翻开朋友圈,终于明白了缘由,他差点笑喷,拿起手机就给于寒舟看:“岳姐,你这么埋汰人呢?我能说美吗?你好歹用帅夸我啊!不行的话,酷也行啊!” 他跟“美”这个字有什么关联?! “好吧,那我删掉。”于寒舟拿起手机,就要删。 单飞瞪大眼睛,立时急了,伸手就去拦:“哎呀,我说笑的,我就是害羞,我脸皮薄,岳姐你不知道吗?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美,感谢岳姐夸我。” 于寒舟被他逗笑,这才放下手机。 单飞松了口气,也收回了手。美就美吧,好歹是在她朋友圈有名有姓的人了。 一桌子菜,在单飞的大力配合下,也才干掉一半。稍微收拾了下,于寒舟把果盘摆上来。 “洗苹果吃。”他道,“我给你带的苹果,是我家那边的特产,你尝尝。” 说是这么说,但他随即就走进厨房,自己去洗了。 “谢谢。”于寒舟微笑着道。 她坐在沙发上,抬起头来,远远冲他微笑,却让单飞蓦地不好意思起来。 “我去调馅儿了。”他钻进了厨房。 于寒舟跟他一起包饺子。 她包得慢吞吞,他却包得很快,一会儿包一个,形状很漂亮。 两人随便闲聊着,又说起了工作。 “我看市面上已经有同类产品出来了,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吞噬了。”他道。 “但你们有先机,比其他产品还是要好一些,可以做得再精致些,多开发些花样。”于寒舟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包了两百多个饺子,冰箱了实在塞不下了,还是单飞把厨房里的东西重新拿出来,重新规划了下,才勉强塞进去的。 有些不用放冰箱,也能放两天的,就拿出来了:“这些你先吃,其他的慢慢吃。” 他订了下午五点的高铁票,给她收拾完厨房,他就要走了。 “这套茶具送你。”于寒舟拿出一套客户送的茶具,让他装行李箱里,“谢谢你过来陪我过年。” 他大包小包的来,于寒舟总不好叫他空手回去,可是家里又没什么东西,就这套茶具还勉强拿得出手,就送他了。 单飞的脸色有些古怪。 “茶具”还有个称呼,叫“杯具”。 他还没开口呢,这就让他凉凉了? “谢谢岳姐。”他痛快地收下了,把茶具装进箱子里。不管,他听不懂,这就是茶具。 作者有话要说:  单总(苦着脸):求求了!求求别让我悲剧! 103、后妈17 () 送走单飞后, 于寒舟回到客厅里,才发现沙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围巾。 细羊绒织的米色围巾, 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一看便柔软又暖和。 围巾不会凭空出现,所以是单飞走之前,趁她不注意放下的?他为什么不当面交给她? 于寒舟弯腰拿起围巾, 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叠得这么整齐,一定不是他匆忙间遗落的。想了想, 她拍了张照片, 发给单飞。 不多会儿,单飞回了消息:“我妈织的, 感谢岳姐对我事业上的照顾,[大笑], 求求岳姐收下,[拜托]。” “谢谢。”于寒舟回了两个字, 就把手机放下了,展开围巾, 围在了身上。 轻柔而暖和, 她很喜欢。 有了单飞给她做的饭菜, 她虽然是独自过年, 却过得很丰盛。早上是水饺和凉菜, 中午是馒头和各种炒菜、炖菜,晚上是包子和汤。 打打游戏,看看电视, 吃吃喝喝,于寒舟悠悠哉哉地混到了初七。 饭菜都吃得差不多了,饺子还剩下一多半。不过饺子能放,于寒舟也不愁。看了看沙发背上搭着的围巾,想了想,她拿下来,围上了。 不少外地的同事还没回来,初七虽然开工了,但是工作并不紧张,于寒舟还有时间和同事们说笑。 初九,同事们几乎都回来了,工作开始紧张起来。一转眼,到了元宵节。 “岳姐,我请公司吃饭,你有没有时间?”单飞发消息过来。 于寒舟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回道:“有时间。” 下了班,她打车去吃饭的地点。路上,单飞给她发短信:“岳姐,你快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不用。”于寒舟道。 她到的时候,单飞他们都到了,坐了三个大桌,菜还没上,正在吃瓜子聊天。 “岳姐来了!”单飞站起来,热情地拉开身边的椅子,冲她招手,“快来,快坐。” 于寒舟走过去坐下,就听他道:“菜已经点了,岳姐还有没有想吃的,再点几道?” 于寒舟坐下,接过菜单,听他说着已经点的菜品,笑道:“那没有想吃的了。” 她想吃的,他都点了。 桌上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于寒舟还没怎样,单飞却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但随即他就缓过来了,很骄傲地道:“我会点菜,对不对?” “对!” “单总点菜绝佳!” “给单总点赞点赞!” 屋里暖和,于寒舟就把外套脱下来,围巾也摘下来。单飞看见她白皙的手拿着那条他妈妈织的围巾,心里顿时一荡,不由得想多了。 吃饭的时候,单飞频频给于寒舟夹菜,尽心尽力地照顾她,这份热情,满桌的人都看出来了,不时冲他挤眉弄眼,说些满含深意的话。单飞就瞪他们:“干什么?都别闹!这是咱爸!没有咱爸,哪有咱们的今天?” 大家听他这么说,就消停了。 吃过饭,单飞送于寒舟回家。 自从公司赚钱后,他就买了辆车,开着车,一直把于寒舟送到她家楼下。 犹豫了下,他道:“岳姐到家后,给我发消息啊。” 于寒舟打量他一眼,微微笑道:“这么客气干什么?你又不是没来过我家。上去坐坐?” 轰! 血涌上头! 单飞的脑子里是火,几乎将他的脑子都烧干,他这会儿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只记得四个字——上去坐坐。 她说什么?他没听错吧? 看着她微笑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咽了咽,两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不,不好吧?太晚了,我,我得回家了……”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什么,差点咬了舌头。 “好。”于寒舟笑了笑,“那你路上小心。”推开车门,下了车。 单飞看着她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气得打自己的嘴。 x的!他刚才是傻了吗? 他越想越气,只想掐死自己,忍不住狠狠拍自己的额头:“x!我这个猪!” 他犹豫着,现在跟上去还晚不晚?犹犹豫豫,半晌不知道怎么抉择,直到收到于寒舟的消息:“我进屋了,你回去吧。” 单飞都快被自己气死了,发动车子,狠狠踩下油门。 于寒舟站在窗边,看着离去的车辆,轻轻笑了笑。 元宵节后,工作繁忙起来。于寒舟去年跟的项目,已经进了尾声,需要她跟进的地方不多了,她开始写行业手册,然而写了没几天,又被拉进了新的项目组,忙得脚不沾地。 又加了一个周的班,临近凌晨三点才回家的于寒舟,打算好好补个觉。正睡得昏昏沉沉,就听到手机嗡嗡地响,她摸起手机,勉强睁开眼睛,是个陌生号码。 “喂?”她闭着眼睛躺回床上。 “岳阿姨?”电话里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我可以来你家写作业吗?” 写作业?什么鬼? “不行。” “我家没有人。”廖彬彬的声音听起来很乖巧,“我爸爸出差了,我一个人在家,很害怕,我可以来你家写作业吗?我保证不吵你。” “不行。” 她这里又不是托儿所,他来她家写作业是怎么回事?于寒舟道:“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我挂了。” 门外,廖彬彬看着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下,说道:“没有了。” 于寒舟便把电话挂了,这次调了静音,又睡了。 等她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家里没有吃的了,单飞给她留的吃的已经吃完了,她打算下楼买包面条。 刚一打开门,脚步就顿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倚着墙壁坐着,在认真写作业的小朋友,不敢置信:“廖彬彬,你怎么在这里?!” “岳阿姨。”廖彬彬抱着作业站起来,乖巧地打招呼。 于寒舟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我不是不让你来?” 廖彬彬低下头,没说话。 于寒舟脑中划过什么,不由得问:“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到了?” 他没抬头。 不承认就是默认了,于寒舟扶了扶额头。打开手机一看,通话时间是八点多,也就是说,他一个人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  t^t二更晚一点来,大概12:00吧?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香的小柚 3个;阿宋、青尢蓝尢**oss、月亮、赤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4、后妈18 () 于寒舟看着他低头不说话的样子, 想骂他都说不出口。 “你家里没人?难道楼道里就有人吗?”一个人蹲楼道里两个小时,倒是不害怕了? 廖彬彬仍是低着头, 不说话。 他家里其实有人。廖天恺不在家,管家和佣人是在的。但他心里跟他们不亲近,所以廖天恺一走,他就觉得家里空空荡荡的, 吓人。 没有多想,就来找于寒舟了。 来之前, 他没有给于寒舟打电话, 是觉得她会拒绝他。而他来到后,她果然拒绝了他。 他没舍得走。爸爸出差了, 隔了不知道多远,岳阿姨却跟他只有一墙之隔, 离得这么近。他只想一想,就觉得心里安稳, 坐在楼道里写起作业来。 这会儿被她训,他也不回嘴, 低着头不说话。 “廖彬彬, ”于寒舟看着他这样, 不由得缓下口吻来, “我跟你说实话, 我不会给你做后妈的。你如果想要一个妈妈,让你爸爸给你找,好吗?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屡次来找她, 上回还表现那么乖,于寒舟不可能猜不到他的心思。 可能是那天救了他,让他对她有了好感。但她真的对当人后妈没兴趣,别说是廖天恺那个样子的男人,就算是她喜欢的人,她也不会同意的。 廖彬彬抬起头:“是因为我不乖吗?” 他记得,她本来是想当他后妈的,爸爸领她到家里来,是他不懂事,惹她生气了,她才不再跟爸爸交往了。 “我以后乖乖的,不惹你生气,行吗?”他有点紧张,抱紧了怀里的作业,“我可以发誓。” 于寒舟抿了抿唇,耐着性子道:“不是。这里面有很多事情,我说了你可能不明白。但我不喜欢你爸爸,也没时间教育小孩子,这样说你明白吗?” 廖彬彬明白。大人都是这样的,天天都很忙,不耐烦哄孩子。 “我不用你哄。”他眼里泛起泪光,“我就想在你身边写作业,我不吵你,我只要看到你就行。” 于寒舟:“……” 他话说到这份上,真是让人很难狠下心来。 就见他蹲下去,把作业放地上,然后抱起了书包,拉开拉链,把里面的汉堡和水杯给她看。 “我会乖乖的,不吵岳阿姨。”他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写满恳求。 他把午饭和水都准备好了,就只是借她的地方写作业而已。 于寒舟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这样聪明的小孩,乖巧起来,是真的让人硬不起心肠。 但他爸爸太烦了。他又不是真的乖巧懂事型的小孩。 “岳阿姨。”他泪眼汪汪地叫她。 片刻后,于寒舟后退一步,打开门道:“进来吧。” 廖彬彬顿时眼睛一亮,抱着书包,收起作业就往屋里去。 “最后一次。”于寒舟说道,“下次再不请自来——” “不会了!”他连忙摇头,“下次不敢了。” 于寒舟点点头,进屋后,给他倒水:“你早饭吃了吗?饿不饿?” 廖彬彬把书包放沙发脚下,摇摇头:“我带饭和水了,岳阿姨不用管我。” 他生怕于寒舟烦他,努力让自己当个隐形人。 此刻,再次进了这个小房子,他心里止不住的开心。仰着头,视线随着于寒舟转动,像朵向日葵。 “我下楼买面条,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廖彬彬摇摇头:“没有。” “那你在家等我——”想了想,她道:“还是跟我一起去?” 廖彬彬歪了歪头,打量着她的表情。 “我跟岳阿姨一起?”他试探道,见她表情没有不耐烦,立刻道:“我跟岳阿姨一起!” 于寒舟便带着他下楼买了面条和鸡蛋。 回家后,于寒舟在厨房做吃的,廖彬彬就在客厅里写作业。 于寒舟吃饭的动静,也没能影响他,认认真真地趴在茶几上写作业。 今天是周六,于寒舟不上班,也没什么事,本来是打算在家休息的,现在家里来了个小孩子,她偏头看了看认真写作业的廖彬彬,拿了本书,看起来。 屋里特别安静,只有沙沙写字的声音,和书页翻动声。廖彬彬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只见她就坐在那里,他一眼就能看到她,嘴角上扬,低下头继续写作业。 旁边放着他的汉堡和水杯,他渴了就自己喝点水,直到中午,于寒舟站起来:“你饿不饿?” 廖彬彬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了,就说道:“我可以吃汉堡。” 他的汉堡都凉了,于寒舟就道:“那我用微波炉给你热一热?” 他点点头。 于寒舟用微波炉给他热了一下,拿过来给他吃。 他现在六岁了,吃东西不用人管,于寒舟等他吃完,就说道:“睡会儿午觉吧,睡醒了就回去。” 廖彬彬一顿,抬头看她一眼,乖乖低下头:“嗯。” 虽然他很想一直待着,但他知道,这已经是她很宽容了。 他躺在沙发上,睡了个午觉,在他睡觉的时候,于寒舟把他的书包收拾好了。 给他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于寒舟把他叫醒:“走吧,送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回去。”他背上书包,乖乖地道。 于寒舟把他送出小区,看着他上了车,又记下了车牌号,就让他自己走了。 走之前,他问她:“岳阿姨,我还能来吗?” “不能。”于寒舟道,“你一个小孩子,不要到处乱跑,太危险了。” “我让管家送我?” “不行!”她面上带了点冷意,“不要让你爸爸知道我住哪里。我不想看到他。” 廖彬彬心头一紧,忙点点头:“我记住了,我不会告诉他的。” 回到家后,廖彬彬对管家道:“不要把我出去的事告诉爸爸,不然辞退你!” 他面对别人的时候,那张乖巧的小脸变得高傲而冷酷,跟他爸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照顾他长大的管家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保证道:“是,我一定不说。” 一转眼,三月份结束了。这天,于寒舟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是有人找她,便下楼了。 到前台一看,找她的不是别人,是岳妈。 “妈。”于寒舟走过去,“您怎么来了?” 岳妈看见她的一瞬间,眼里就涌起了泪花。将近一年不见,她再看女儿,都陌生了许多。 “宁宁啊。”她哽咽道。 于寒舟点了点头,带她在楼下的咖啡厅坐了,问道:“您怎么来了?” “妈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岳妈殷切地望着她道,“你爸生日的时候,你没回去,过年你也没回去,马上就到妈的生日了,你回去吗?” 岳妈怕她不回去,所以特意来找她,希望她回去。 “我和你爸,都很想你。”她说道。 于寒舟垂下眼睛,淡淡道:“爸也想我回去?” “想!当然想!”岳妈连忙道,“你爸他就是嘴硬,心里想你,却说不出口,其实他心里最疼你了。” 于寒舟想笑。那她腿硬,走不回去,行不行? 但是看着岳妈泪汪汪的样子,没跟她顶嘴,只道:“爸还想让我嫁给廖天恺吗?” “你这孩子!”岳妈僵了一下,“都多久了,还过不去了?” 如果岳爸打消了主意,岳妈一定会说:“不了!不用你嫁了!你想嫁谁就嫁谁,我们都不干涉你了!” 但她没有说,也就是说岳爸没发话。 “妈妈,我是被撵出来的。”于寒舟道,“哪怕我是个玩意儿,现在也是无主之物了,不是谁想捡就能捡回去的。” 她话说得难听,岳妈一下子噎住,心酸得不行:“宁宁,你是我们的女儿啊!” “你们没有给我女儿应有的尊重。”于寒舟说道,“上次的事,我很伤心。爸爸收走我的卡,收走我身上的每一张现金,让我身无分文的离开,他想过我的处境吗?” 岳妈想说,你爸爸是逼你服软啊!他不是有意叫你难过啊!只要你服个软,什么都给你了! 但是直觉让她没有说出口。 “我很伤心,爸爸那样对我。”于寒舟道,“他不道歉,我不回去。” 岳妈没忍住,泪流满面:“如果他一直不道歉,你就一直不回去?宁宁,你这是不要我们了?” “等你们年纪大了,我会尽赡养义务。”于寒舟说道。 岳妈捂着脸,痛哭起来。 谁要她的赡养了?岳爸手里的那些东西,难道不能保证他们的晚年?他们想要女儿的陪伴和孝顺啊! “你就这么狠心。”岳妈哭着道。 于寒舟皱了皱眉,有些生气了:“只要爸爸低个头,道个歉的事,怎么就是我狠心?” 岳爸想要她嫁给廖天恺,到现在还没改主意,到底是谁不讲情面? “您回吧,我上去工作了。”于寒舟站起来,没再看岳妈,抬脚走了。 岳妈哭着回到家,岳爸见了,怒道:“她不肯回来?” 岳妈只哭,不说话。 岳爸气道:“她翅膀硬了!想要我求她?她做梦!” 他气得厉害,指着岳妈道:“你不许再去找她!别管她!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他满脸气愤,“我给她两年时间,如果她不回来,等我老了,手里的东西统统捐慈善!” 岳妈生日那天,于寒舟没回去。 岳爸也不在家,他飞海外了。偌大的家,冷冷清清,岳妈一个人没心情过生日。她拿出女儿的照片,看着看着,落下泪来,不禁恨起了岳爸。 七月份,单飞的公司有了新突破,总充值过亿,他大手一挥,请体员工海外游,问于寒舟去不去? 于寒舟又接了新的项目,没时间去,单飞就一路上发各种照片过来,吃的喝的玩的,还有地域标志性建筑物,统统拍照给她,讲述一路。 等回来后,特意去公司接她下班,有礼物给她。 是一条钻石手链。 哪怕在车中光线昏暗,也熠熠闪烁。 于寒舟合上盖子,笑道:“多谢单总,我很喜欢。” 单飞见她收下,很高兴,心里的小火苗又烧起来,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岳姐要不要再投资别的项目?” 于寒舟摇摇头:“不了,忙不过来。” 算上单飞的公司,她一共投资了七家公司,有四家都活了,其中以单飞的公司最红火,她拿分红就拿了几百万了。 这些钱,足够养活一个团队。至于更多的需求,比如研发资金,是要拉投资的,不能靠她这点钱养活。因此,于寒舟觉得摊子铺得差不多了,重心便偏向行业人脉拓展和项目规划上面。 单飞又跟她聊起别的。 一路上,闲话说了不少,等到车子开到于寒舟家楼下,他摩挲着方向盘,欲言又止。 于寒舟便问道:“你有话要说?” 单飞抓了一把头发,忽然长臂一伸,搭在她的椅背上:“岳姐!做我女朋友吧?”他注视着她,“我会做饭,人也不懒,有上进心,而且长得也可以,岳姐你看我……” 你看我怎么样? “好。”于寒舟笑道。 单飞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真的。”于寒舟点点头。 他脸上顿时浮现出欣喜若狂,挠了挠头:“哎!我!我x!”他撸了下刺猬般的短发,又掐了下腿,“不是做梦啊?” 这么顺利?他还有点不信。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五官轮廓深邃,今天穿着一件休闲款的西服,衬得他帅气又稳重,那点傻气也就没显出来。 于寒舟笑了笑,说道:“我上去啦。” 低头就解安带。 “等等!”单飞下意识地按住她的手,被她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又松开了。 于寒舟等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别的表示,就推开门下去了。 单飞想起上回做的蠢事,立刻熄了火,把钥匙塞兜里,也跟着下去了:“我送你上去!” 反正不是没去过! 于寒舟没有拒绝,笑着道:“好啊。” 进了楼道,等电梯。 单飞能听得到胸腔里咚咚的急跳声,简直紧张得不行。进了电梯,浑身还紧绷着,脑子里闪过无数句话,然而直到出了电梯,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站在她家门口,眼看着她拿出钥匙开门,单飞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但是身体已经先反应过来,一个闪身就进去了。 于寒舟低头忍笑,收起钥匙,关门。 单飞进去后,比刚才更紧张了,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要烧起来了,他暗骂一句怂货,说道:“我,我借用下卫生间啊。” “好。”于寒舟道,“我先换个衣服,你自便。” 单飞进了洗手间,先对着镜子打量自己。镜子里的小伙儿,挺拔帅气,不笑的时候显得有点冷酷。 “他x的,老子怎么会是个傻子?”他暗道。 他出去的时候,于寒舟也换好了衣服,踩着拖鞋走出来:“喝水吗?” “喝。”他道。 于寒舟倒了杯水,给他端过去。他接过后,却直接将杯子放桌上,另一只手拉着她就倒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105、后妈19 () 两人在沙发上缠绵。 停下来的时候, 唇都有些肿了。 单飞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才是一时冲动,脑子里什么也没有, 现在回过神来,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人家才答应跟他交往,他就死皮赖脸地追到人家的家里,把人按在沙发上亲, 真是太不要脸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想要说点什么, 然而一根纤细的手指竖在他唇边。 “嘘”, 于寒舟靠近,捧着他的脸, 在他唇边轻轻一吻,“不早了, 你回去吧。” “哦,哦, 好的。”他下意识地站起来,看了她一眼, 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于寒舟送他到门口, 关上门, 才笑了起来。 单飞下楼后, 没有立即离开, 在车里抽了根烟,才冷静下来。想起刚才的反应,他捶了下方向盘:“x的!老子下次一定——” 一定不会那么手忙脚乱! 冷静下来后, 他发动车子,打着方向盘,缓缓离开了。 两人不在一个公司上班,工作又都很忙,便约在每周末约会。有时候去单飞家里,有时候去于寒舟家里,但是大部分时候都去于寒舟家里,单飞买很多肉和菜,给她做够一周吃的,囤在冰箱里。 单飞没有留宿过,虽然他很想,但是他不好意思提,总觉得唐突了她。 他不是很确定于寒舟的心意。虽然他们在一起了,但单飞心里有些没底,总觉得她对他若即若离的。他把这归因于自己魅力不足,因此不怎么提过夜的事,努力让自己表现出良好的品质。 于寒舟其实早就想留他过夜了。她二十六岁了,有时候会有点生理需求。只是他从不提,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便不好强求。 直到交往两个月后,她看着他期期艾艾地舍不得走,试探道:“今晚留下来吧?” 他立刻应道:“好!” 进到浴室,单飞还有些回不过神,他就这样……被惊喜砸到啦? 身体的本能让他没耐心洗,只想下一刻就冲进她房间里。但是理智拦住了他,认认真真地洗着身上的每一处,恨不得把每根汗毛都洗得香喷喷的,去伺候他的女神。 有了第一次留宿后,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主要是单飞觉得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他不再觉得她对他若即若离,甚至后悔自己之前太矜持了,这种事还要女孩子开口。 他开始频频过来,从每周末过来到每周过来两三次。有时候下了班,根本不回家,直接往于寒舟这边来。还问她要了钥匙,在她不在的时候,自己提着肉和菜进门,填她家的冰箱。 “岳阿姨,我今天用你教我的办法,没跟他们打架。”午间休息的时候,于寒舟收到一条信息,是廖彬彬发来的。 她回了个点赞的表情。 自从上次廖彬彬来她家写作业后,她禁止他再不请自来,他就真的没再来过了。只是常常会给她发消息,说些烦恼,或者高兴的事。 于寒舟的列表里是成年人,有客户,有同事,有领导,有朋友,在众多为金钱、工作、情感所烦恼的信息中,廖彬彬小朋友的消息简直像一股清流,纯真得可爱。 又因为他从来不在工作时间打扰她,都是在午休或者下班后给她发消息,所以于寒舟也就不那么反感,有时间了还会回一条。 上次他说自己又被同学欺负了,很难过,她虽然怀疑他被欺负的真实性,但也觉得他老是用打架的方式解决问题并不好,就引导了他一下。 “谢谢岳阿姨。”他很快回了消息,“这周末我可以去岳阿姨家里写作业吗?” 配上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他每周都会申请一次,周末去她家写作业。于寒舟一开始不同意,后来谈恋爱了,就更不同意了。 但是这周单飞出差了,她想了想,就道:“那你乖一点。” 电话那头,廖彬彬“腾”的一下跳起来,激动得手机都差点摔了! “我一定乖乖的。”他回复道,配上一个乖巧的表情。 周六,廖彬彬背上小书包,下了楼。 廖天恺抱着笔记本在沙发上,正在处理工作,闻声抬头:“你去哪儿?” “朋友家。”廖彬彬回道。 “哪个朋友家?” 廖彬彬道:“就是朋友啊,学校里认识的。” 廖天恺便没有再问,随意点了点头,低下头接着忙起来:“去吧,早点回家。” 廖彬彬撇了撇嘴。早点回家?回家干什么?家里什么也没有,他就知道忙,从来不陪他。 管家开车送他。 廖彬彬让他送到小区门口就停下来:“我自己进去就行了。”见管家不肯,就瞪大眼睛:“我是傻子吗?我这么大了难道还会被坏人骗?有事我不会打110吗?你快走吧!” 管家无奈,只好放他下去:“回家的时候,您提前打个电话,我来接您。” “我知道了。”廖彬彬对他摆了摆手,自己背着小书包,兴致高昂地往里去了。 管家看着他明显带了欢快的背影,心里有个猜测,但没有说。 回到廖家,廖天恺正要出门,见到他就问了句:“彬彬最近怎么样?还跟人打架吗?” “好一些了。”管家说道,“最近没怎么跟人打架了。” 廖天恺有些讶异:“变乖了?” “小少爷一直很懂事。”管家恭敬地道。 廖天恺便没有再说什么。 他本来因为儿子老打架的事,想给他找个后妈。但是一直没挑中合适的人选,就拖到了现在。既然他不打架了,他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我出去了,晚上不回来,你照顾好彬彬。”他留下一句,就开着车子离开了。 于寒舟接到了彬彬小朋友。 他进门就乖乖喊了句:“岳阿姨好。” 看着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快活的神采,把于寒舟都逗笑了:“乖乖的啊。” “嗯。”他点点头。 他乖乖趴在茶几上写作业,真的没有闹一句。 中午到了,于寒舟就叫他起来:“你在家吃汉堡,还是跟我出去吃饭?” 廖彬彬的眼睛闪了闪。谁要吃汉堡啊?当然是跟岳阿姨一起出去吃饭! “我想跟岳阿姨出去。”他乖乖地道。 于寒舟便拿了钥匙,带他出门。 单飞不在,冰箱里空空的,于寒舟又不想做饭,就带着廖彬彬出了门。 小朋友长得精致秀气,穿得漂亮得体,乖起来的时候,就连于寒舟都觉得带着他出门很有面子。 这个让人很有面子的小朋友,在吃完饭后,非要自己刷卡:“我请岳阿姨。” 他非常固执,头一次表现出不乖:“岳阿姨一直照顾我,我要请岳阿姨吃一顿饭。” 于寒舟见他固执,想了想,就道:“那好吧,谢谢彬彬。” 廖彬彬顿时眉开眼笑地刷卡。 不远处,跟客户出来吃饭的廖天恺,不经意间看到自己儿子,不禁顿住脚步。再看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更为讶异。 那不是岳知宁吗?她怎么跟他儿子在一起?廖天恺的眉头皱了起来,但是因为抽不开身,就没有过去,只在心里记下了。 于寒舟和廖彬彬吃完饭后,带他去了书店,买了一套童话书送他。 “谢谢岳阿姨。”廖彬彬抱着童话书,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欢喜。 岳阿姨送他礼物了。她不仅教导他,还收留他,请他吃饭,送他礼物。 他过年时许愿想有个妈妈,但是他其实知道,不可能的。他亲妈不在了,于寒舟又不可能做他后妈,别人他又看不上。所以,他不会有妈妈了。 但是只要岳阿姨还理他,他心里就欢喜。 他抱着童话书,心里想道,如果岳阿姨给他讲床头故事就更好了。他在脑中描绘着那一幕,嘴角扬得高高的,走路都颠颠的。 又一个周末,单飞出差不在,廖彬彬申请来写作业时,于寒舟答应了他。 一个小时后,楼道里的小孩子哭声,惊动了于寒舟。 她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就见一个小孩子用力推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站在门口,她能听得见他带着哭腔在说:“你快走!快走!” 小孩子是廖彬彬,男人是廖天恺。 于寒舟打开了门:“你们在干什么?” 正在用力推搡廖天恺的廖彬彬,猛地回过头来,脸上挂了泪痕,眼带惊恐:“岳阿姨?” “不是我叫他来的!我没叫他来!”他带着哭腔说道,“他偷偷跟过来的!” 说着,眼泪如泉涌一般,明明委屈得要哭,却又怕于寒舟烦,强忍着不哭。 “廖总。”于寒舟对这个许久不见的男人微微点头。 廖天恺看着她,面色微冷:“你接近我儿子,想做什么?” 于寒舟:“……” 廖天恺却认定她接近廖彬彬,是另有企图。否则,她都不肯嫁给他了,还跟他儿子接触什么?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于寒舟是算计他财富的阴险小人。 “不许你说岳阿姨!”廖彬彬哭着打他。 廖天恺轻易制住儿子,沉着脸看向于寒舟,眸光带了几丝探究。 于寒舟歉然道:“是我做事不妥当,令廖总误会了,我很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彬彬有时候会来我家里写作业,仅此而已。” 廖天恺却不信,他认定她接近廖彬彬是有所图谋:“你不说实话?我总会查出来的!” “不许你欺负岳阿姨!”廖彬彬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大哭起来,“你不理我!天天不回家!回家也不理我!都不管我!不开家长会!好不容易岳阿姨理我,你还欺负岳阿姨!我讨厌你!” 他越哭越尖锐,声音几乎要把楼顶刺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开了廖天恺的辖制,对他拳打脚踢。 他打得莽莽撞撞,又没个轻重,廖天恺差点被他捶到蛋,脸色顿时变了。 “彬彬!”他喝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本篇就结束了,是个肥章,宝宝们等等哈~(12:00来看吧)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自由家 2个;唐叶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6、后妈20 () 廖彬彬哭得一脸泪, 根本不听他说话,抡着小胳膊就捶他。 他容易吗?花了快一年时间, 好不容易让岳阿姨理他了,接受他来家里了,爸爸就这么看不得他好? “我讨厌你!你是坏爸爸!” 如果岳阿姨因此不理他,以后都不许他进门, 他决定从此讨厌爸爸! 廖天恺紧紧皱着眉头,心里的怀疑更深了, 他深邃的眸子盯着于寒舟:“你最好不要对我儿子做什么!” 都教得他儿子打他了, 这个女人,不可小觑! 他抱起廖彬彬就走, 不在乎廖彬彬的挣扎,强行把他带走了。 廖彬彬出了电梯, 就不哭了,也不挣扎了。被塞进车里后, 寒着一张小脸,看着车窗外, 一言不发。 回到家, 管家看着明显闹僵的父子俩, 讶异道:“先生, 怎么了?” “看着他, 不许他再去找岳知宁。”廖天恺说道。 管家脸色微变:“先生,发生什么了?” 等廖天恺解释完,他神色动了动, 说道:“先生,您可能有点误会。” 管家一直照顾廖彬彬,对廖彬彬的变化很清楚,也猜得到原因。他心里对于寒舟是感激的,至于她可能另有所图?管家觉得,小少爷不傻,甚至聪明得很,谁能骗得了他? “先生,您应该多花点时间陪伴小少爷。”管家委婉地道。 如果当爸爸的给够孩子关爱,孩子怎么会向外人索求? 廖彬彬回到家,就奔向楼上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开始给于寒舟打电话。 “岳阿姨。”电话接通后,他就是一阵哭腔。 于寒舟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没怪你,不过,以后还是你爸爸点头后,你再来。好吗?” 从前是她做得不妥当,不跟人家大人说,就把人家孩子接过来玩,也不怪廖天恺误会。 以后却不能这样了。他要再来,至少廖天恺点头才行。 “我知道了,谢谢岳阿姨。”廖彬彬抹了抹泪,挂了电话。 不多会儿,廖天恺敲门:“彬彬,开门。” 廖彬彬绷着脸,把门打开,仰头看着他,神情很是冷淡。 “我尽快给你找个妈妈,好吗?”廖天恺想着刚才管家的话,缓下声音说道。 孩子变得这样,都是因为缺少照顾。 本来他觉得儿子不再打架了,是个好兆头,但是现在儿子跟自己都不亲近了,还被人哄了,廖天恺觉得还是要给他找个妈妈。 廖彬彬眼底划过讥讽:“你想娶老婆,随你的便,别拿我当幌子!”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一转眼,又到了年底。 岳爸和岳妈没给于寒舟打电话,所以于寒舟还是一个人过年。 单飞想留下来,她没同意:“如果我们两个没分手,以后每个年都是这样,难道你每年都留下来吗?不合适,去陪你爸爸妈妈吧。” 他在外打拼,每年回家看望父母的时候并不多,于寒舟不想剥夺他和父母团聚的机会。 单飞沉默了很久,最终从超市提了两个硕大的袋子回来,忙碌了一天半,把她的冰箱塞得满满的,还有许多吃的封好了放在外面。 “那我回去了。”他道,“我早点回来。” 于寒舟笑了笑,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不用,好好陪你爸妈,我等你回来。” 单飞搂着她,狠狠亲了一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上次过年,于寒舟一个人吃火锅。这次过年,她仍旧是一个人吃火锅。 虽然单飞给她做了很多菜,但是她选择了吃火锅。 外头是砰砰炸响的烟花,屋里于寒舟穿着薄衫,边吃火锅边看电视。恍惚间,竟觉得时间没有流逝。 “叮。”手机响了。 于寒舟拿起一看,是廖彬彬发来的,他发了个可怜的表情,说道:“岳阿姨,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你爸爸呢?”她回道。 消息很快回过来,是一张照片,穿着家居服的廖天恺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很认真的在工作。 于寒舟有些无语。 大过年的,这男人还在工作,他是除了工作就没有别的事做了吗?他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孩子吗? “晚上吃的什么?”她问廖彬彬。 廖彬彬回复道:“爸爸请了大厨来家里做菜。” “我在吃火锅。”于寒舟拍了自己吃火锅的图片,给他发过去。 小朋友立刻回了个流口水的表情:“我也想吃。” “岳阿姨,我去找你过年好不好?” “[大哭][大哭]” 自从上回他被廖天恺带走后,就没有再来过了。两个人的联系倒是没有断,时常会发消息,偶尔打个电话,倒真有点交朋友的意思。 于寒舟想了想,说道:“你爸爸同意吗?” 电话那头,廖彬彬的脸色冷下来。 自从上次的事件后,他和廖天恺的关系一直没缓和。廖天恺终于交了个稳定的女朋友,让那个女朋友照顾他。 廖彬彬不喜欢那个女人,一点也不。他无数次想去找于寒舟,又怕爸爸找于寒舟的麻烦,忍着没去。 “彬彬吃水果吗?”温柔的女声响起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水果。 廖天恺把他的女朋友叫到家里一起过年。 “不吃。”廖彬彬扭过脸,起身往楼上跑去。 他从前觉得家里空空荡荡的,很是吓人。现在却觉得家里挤得慌,到处都是他讨厌的气息。 进房间,收拾了书包,背着下了楼,说道:“我要去岳阿姨家过年。” 廖天恺皱起眉头:“她又叫你了?” “我七岁了,是大人了,你不要管我的事。”廖彬彬说道,背着书包就往外走。 廖天恺立刻去拦,廖彬彬挣扎道:“你只在乎你自己!你什么时候在乎过我!我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是给你找了原阿姨吗?”廖天恺道。 “我不喜欢!”廖彬彬大声说道,眼泪又掉下来,“我讨厌你!你是坏爸爸!你从来不让我高兴!我讨厌你!” 廖天恺顿时头大。 “岳知宁不想给你当妈妈!”他说道。 他当然知道儿子喜欢谁。他也想娶于寒舟。想到这里,他有些很无力。他不是不想成儿子,但是于寒舟不同意,他有什么办法?她还打过他一巴掌。 “我不要她做我妈妈!”廖彬彬说道,“我有妈妈!她是岳阿姨!” 廖天恺没办法,只得松开了他。他总不能在大过年的时候让儿子哭,如果儿子再哭得抽抽,管家不在,他可不知道怎么哄孩子。 “我送你去。”他道。 这个年,是于寒舟和廖彬彬一起过的。 廖天恺送廖彬彬来的时候,又说了些被害妄想的话,于寒舟没跟他计较,点点头把他应付过去了。 廖彬彬倒是很开心,这样一来,就算是过了明路,他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找于寒舟了。 年后,于寒舟更加忙碌起来。 她向上面反映了想开子公司的事,领导让她准备材料,她一边要带项目,一边要准备子公司的事,忙得脚不沾地。 单飞也越来越忙。随着公司的扩大,他开始频繁出差和应酬,从每周到于寒舟家两三次,下降到一次,有时候一次也没有。 不过于寒舟自己就很忙,并不介意这回事。反倒是单飞,去哪里都跟她报告,生怕她误会他不正经。 而廖彬彬会在单飞出差的时候,来于寒舟家里过周末。 有时候写作业,有时候看电视,于寒舟有空了还会带他出去玩。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廖彬彬对她尊敬,平时经常给她发消息,节日会发问候,人很乖巧,时间一长,于寒舟就扛不住了,有时候还会允许他在家里过夜。 单飞也知道了廖彬彬的存在。家里出现了小孩子的拖鞋和水杯,他当然注意到了。 于寒舟见他注意到了,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包括她曾经跟廖天恺相亲的事。也表明了她对廖天恺没意思,只是有点同情小朋友。 如果他介意的话,她以后就不让他来了。 单飞的心眼没那么小,他大手一挥,表示:“哥不介意!” 有孩子的老男人,市场行情比他差多了,怎么比得过他这样年轻有为还没有拖油瓶的小伙子? 说是这么说,他伺候起她来更卖力了,包括厨房和卧房。 他甚至在家的时候请廖彬彬来,给他做儿童餐,让他知道,他比他爸爸好多了,他跟他爸爸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廖彬彬并不喜欢他。岳阿姨只有在这个男人不在的时候,才允许他来家里,这让他对单飞非常不喜欢。 但他没有表示出来,在于寒舟面前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孩子,对单飞也客客气气的叫叔叔,夸单叔叔做饭好吃。 八月份,于寒舟负责的子公司成立,她是子公司的总经理。 跟预期的发展一样,于寒舟很高兴,请单飞和廖彬彬出去吃大餐作为庆祝。饭间,她接到了岳妈的电话:“你爸爸住院了。” 于寒舟的眉头皱起来:“什么情况?在哪个医院?” 挂了电话后,于寒舟让单飞和廖彬彬吃着,自己去了医院。 岳爸胆结石,做了个手术。 于寒舟去医院看望他,见他比上次见到时憔悴了不少,她叫道:“爸爸。” 岳爸看她一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老岳!”岳妈推了推他,见他仍是不吭声,就对于寒舟道:“宁宁啊,你爸爸的身体不如以前了,我们都老了,之前的事算我们不对,你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于寒舟看向岳爸,他闭着眼睛不吭声,显然是认可了岳妈的“算我们不对”的话。 这对他而言,几乎跟服软无异了。 “我生气或者不生气,又有什么区别呢?”于寒舟问道。 岳妈一怔,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岳爸却生气了,怒视过来:“你怎么说话的?不想回来?那就走!” “我听说您病了,来看望您。”于寒舟说道,“既然您身体还好,那我就回去了。” 胆结石不是大手术,岳爸的身体也还好,她不是很担心。说完,转身就要走。 岳爸气得捶床,见岳妈要拦,大声道:“让她走!这个没良心的!让她走!” 岳妈不理他,追出门外:“宁宁,等等!” 于寒舟便停下脚步,等她追上来:“妈,还有事?” “宁宁啊,你怎么这么较真?”岳妈心里是有点埋怨的,“你怪你爸爸逼你嫁给廖天恺,但是这两年,你不在家,他可逼你了?你爸爸早就放下那个念头,他只是好面子,说不出口,你怎么就没完了?” 于寒舟听着这话,心里不是滋味儿。 因为她是晚辈,所以连生气、计较都是错。 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人与人之间,好好说话不行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做错事就道歉,怎么了? 岳妈非要她含混过去,让这事就这么翻篇。 翻篇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有下次呢?是不是每次父女之间有争执,低头的永远是做女儿的? “爸爸想怎么样?”她问道。 岳妈立刻道:“我们都想你回家。宁宁,你回去吧,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以后公司也会给你,你现在外面打拼,就算跟你爸爸一样有本事,也要打拼个二十年。可是你回到家,现成的公司等着你。” “我以后每周回去一次。”于寒舟说道,“但是我不会回家里的公司,我现在有自己的事业。” 说完,对岳妈点了点头,就走了。 她每周回家一次,也不拘是哪天,有空了就回去。 回去吃顿饭,不咸不淡地说上几句话就走。 岳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以为于寒舟回来,是服软了,没想到根本不是! “你就倔吧!”岳妈气道,“我不管你了!” 她在父女两个之间调和,可是谁也不听她的,她再也不想管了。 下次于寒舟回家,岳爸就叫她到书房里,说道:“我身体不如从前了,精力没有以前好,我打算把公司的一部分事情给你做。” 他这话就算难得的示好了,但于寒舟仍是拒绝了:“我担任不了。” “你!”岳爸气得又想骂人,想想上次发脾气女儿一走两年的事,强忍下来,就听于寒舟说道:“我离开公司很久了,对业务都不熟了,我是真的担任不起来。” 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不想你以后生气的时候说,‘你所拥有的,什么不是我给你的?’爸爸,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了,我也不想再被人收回一切,如丧家之犬一般。” “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会去奋斗。”她的神情很郑重,“我奋斗来的,谁也拿不走。” 岳爸怔住,脸上终于露出后悔。一时间,苍老了很多。 “好,好。”他说道,“你去奋斗吧。” 岳爸等身体养好,又投身事业中。 他虽然接受了于寒舟的话,但心里仍是不得劲,暗暗想道,女儿不稀罕他的公司,一定是他的公司还不够好! 他把公司打造得更好,就不信她不心动?不来他跟前讨好? 五年后。 于寒舟向公司提出辞职,自己创建了公司。 她现在手里有两千多万资金,还有一支锐意十足又有经验的团队,前途可期。 但是公司已经上市的单飞,非要给她投资。除此之外,廖彬彬也想要入股投资。 他今年十二岁,却已经有一家公司了,而且主要业务在海外,发展速度就连他爸爸廖天恺都眼红。 单飞常常说:“这小子简直是怪咖,不让我们这些人活了。” 小小年纪就这么牛逼,简直打破常人的认知。 于寒舟却想,她爸爸在海外挣扎这些年,才扑腾出一点水花,如果知道他羡慕的那家公司是个十二岁的小鬼头搞的,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得知于寒舟要创业,岳爸倒是也想投资来着。他早就明白,女儿是不会求他了,不等于寒舟开口,就主动说要投资。 但于寒舟拒绝了:“我手里有资金,谢谢爸爸。” 她的东西,不会沾岳爸一点光。她不会再给岳爸机会,让他说出“我给了你什么什么”的话。 岳爸被她拒绝后,脸上有失望,却没有太意外。只在她走后,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喃喃:“我错了。” 抽了个空,于寒舟和单飞把证领了。 他经历过谷底挣扎,经历过绝境逢生,经历过一夜暴富,在名利场里滚过,却仍旧是那个眼神明亮,内心坦荡的男人,于寒舟便和他领了证。 婚礼那天,岳爸挽着女儿,即将交到单飞手里时,他嘴唇动了动,终于说了出来:“爸爸以你为傲。” “谢谢爸爸。”于寒舟对他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在司仪的主持下,于寒舟和单飞交换了戒指。 台下,十二岁的小少年穿着白色西服,坐在前排,小脸上没有表情。 他没有对单飞说“你不许欺负我岳阿姨”之类的话,有他在,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的岳阿姨。 他会看着他们,一直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送上~ 本篇完结,撒花!! 107、替身1 () 灯红酒绿, 纸醉金迷的销金场所,劲爆的音乐震得人血液沸腾, 男男女女的欢笑声充斥着周围,一派奢靡。 被酒精冲昏了头的贵公子们,将目光投向了场中唯一冷静自持,仿佛格格不入的男人——桓盛林, 身边的女人。 所有人都知道,桓荣集团的桓总, 身边有一个宠爱到极致的女人, 不论走到哪里,都要把这个女人带在身边。 跟他们这些频繁换女人的人不同, 桓盛林痴情到了极致,导致他们这些人常常听女友说, 如何如何羡慕那个被桓盛林痴心宠爱的女人。 众人对此嗤之以鼻。男人就没有不爱美色的,桓盛林身边的那个女人也算不得绝色, 他怎么就对她痴情一片?就算真的喜欢,可是玩了三年多, 再喜欢也该腻了吧? 胆子大的宋哲, 扯了扯领带, 晃着脚步往那边去了:“桓总, 赌一把?” 桓盛林在赌桌边站了一会儿了, 一直没下场,闻言抬起头来,低沉的嗓音道:“赌什么?” “赌她!”宋哲手指一转, 指着他身后的女人,“桓总赌不赌?” 场中顿时一静。喧闹的欢笑声刹那间消失,只有动感的音乐在舞动,却无法再叫人血液沸腾,众人被宋哲的大胆提议惊得说不出话。 然而桓盛林的沉默,又让众人体内的热血重新流动,沸腾更甚刚才:“桓总,赌不赌?” “桓总,出来玩,放开一点嘛!” 喝酒的,跳舞的,包括角落里**的,都逐渐围了过来,要看好戏。 宋哲见桓盛林没有立刻拒绝,眼神越来越亮:“我赌飞天的合同!桓总不是想要那个项目吗?如果桓总肯赌,我押那个合同!” 桓盛林偏头看了身后的女人一眼,她微垂着头,安静站着,没有像以往那样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不许他赌。他微微讶异,随即收回视线,看向宋哲:“好,我赌。” 众人齐声欢呼,场中氛围一时热烈到极致。 宋哲更是激动得血涌上头,酒精在血液里燃烧,快把他的理智燃烧殆尽:“让开让开,都让开!” 生怕桓盛林反悔,他率先坐下,吆喝着让荷官发牌。 桓盛林不急不缓地坐在他对面。 于寒舟垂着眼,缓步跟从,在他身后站定。 桓盛林当然会赌,因为她并不是他真正痴心爱着的女人,她只是一个替身。拿替身做赌注,赢了就会拿到他觊觎已久的项目,输了也只是失去一个无足轻重的替身,他当然会同意。 她这次穿越的世界是这样的。 桓盛林是这个故事的男主,他有一个喜欢的女人,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女主的身世比较平凡,他母亲不同意他们的恋情,使出手段把女主赶走,对桓盛林说,女主拿了她的钱,坐某趟航班出国了。 桓盛林不信,就要订机票追过去,然而这时传来飞机失事的消息,无一生还。 他就此跟母亲决裂,雷厉风行,铁血手段,成了桓荣说一不二的人物。但他想念女主,常常怀念她,夜不能寐。直到有一天,他跟人谈项目时,遇到了卖酒小妹吴玥,她的眉眼酷似女主,于是他把她带回了家。 他并没有碰她,只是把她当摆件,通过看着她怀念真爱。他很怕她也出事,不论走到哪里,都把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由此,所有人都以为桓盛林是个痴情种,爱着他身边的女人。 现在,桓盛林居然答应宋哲的提议,众人看向吴玥的眼神就有些不尊重了。一个男人,如果把他身边的女人当成赌注,那么这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也就那样了。 穿成吴玥的于寒舟,此刻感觉到了来自周围的种种**目光。她若无所觉,低眉垂眼。 直到桓盛林轻轻推牌:“我赢了。” 于寒舟忽然抬头,却不是看向桓盛林,而是看向他视野的前方。果然,一道柔弱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眉眼十分熟悉,正是她照镜子所能看到的模样。 而此时,桓盛林也看到了那道身影,他一愣,随即推桌起身,有些失态地拔腿追了过去! 把于寒舟丢在了身后,好像根本忘了她的存在。 宋哲等人也愣了一下,随即慢慢围了过来:“桓总这是干什么去了?” “好像去追人了。”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啊?” 被桓盛林护在身边三年的女人,众人都有些眼馋,而今天桓盛林居然拿她当赌注,想来也没有多么在意。就算他们对她做点什么,大不了赔点钱就是了。 一亲芳泽的机会可不多。 于寒舟就这样被围在了赌桌边。 她面上没有丝毫慌乱,抬头看向人群外,果然有个穿着白色西服的男人,瞳仁冰冷地注视着她。 这个男人叫钟昊,是故事里的男配。按照原剧情,他会走过来,把她拉出去,将她抵在没有人的角落里,羞辱她:“瞧瞧,这个小可怜是谁?桓盛林怎么不管你了?” “你刚才也瞧见了吧?他去追别人了。” “正牌回来了,替身还有什么用?” “你住的别墅,开的豪车,穿的大牌衣服,戴的名贵首饰……”他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滑落,啧啧有声,“将不复存在!” 吴玥的人设是虚荣,好吃懒做,贪慕浮华。她被钟昊这么一吓,顿时十分紧张,挣脱后就去想法子,破坏男女主的关系。 桓盛林和女主今晚会发生纠缠,吴玥第二天就出现在他们房门口,说些引人误会的话,就这样逼走了女主。她得以留在桓盛林的身边,却无法安心,生怕女主回来,让父亲和哥哥动手,对女主做一些恶毒的事。结果越作越推进剧情,反而让男女主解除误会在一起了。 吴玥一家三口都被送进监狱,桓盛林花钱打点了,他们在里面非常受“照顾”。就在吴玥快疯了时,钟昊出现了,把她救出去了。 他救她当然不是出于好心。他曾经追求过她,但她将他羞辱一顿,说他这样的穷光蛋没资格喜欢她。摇身一变成为有钱人的钟昊,始终记得她当年的拒绝,将她带回家后,时时羞辱她,逼她痛哭流涕说后悔。 吴玥以为他还喜欢自己,就各种讨好他,想着跟不成桓盛林,跟他也不错。但钟昊却放她出去,让她再去破坏男女主的感情,桓盛林给她,女主给他。 吴玥很怕钟昊,觉得他很恐怖,立刻同意了。结果就是害人不成反害己,死得凄惨。 剧情在脑子里跑过一遍,也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于寒舟的视线与钟昊相碰,立刻收了回来,看着越走越近的宋哲,他的身体几乎挨上她的。 桓盛林是不会回来了,如果钟昊不解围,就得她自己来。 于寒舟在心里留了三秒钟。 一,二,三。 “住手。”阴冷的声音响起,钟昊拨开人群走近,一把攥住于寒舟的手腕,阴冷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遍,什么也没说,抓着人就走。 众人都不敢追。 这是个阴险小人,圈子里有点消息的人都知道,惹狗都不能惹他。 “x的!” “给他捡了便宜!” 等他走远后,众人纷纷骂道。 在劲爆音乐的掩盖下,钟昊和于寒舟都没有听到他们的骂声。被握着手腕,在走道里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处阴暗无人的地方。 “咚。”于寒舟被他抵在了墙上。 来了,她心说,垂着眼睛不说话。 然而钟昊却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来,不得不跟他对视。 看到一双幽深沉静的眸子,钟昊愣了一下。 于寒舟不是吴玥,她很难把吴玥的那种慌乱、焦急、害怕、心虚的情绪表达出来。 好在钟昊也没多想,掐着她的下巴,开口说道:“瞧瞧,这个小可怜是谁?桓盛林怎么不管你了?” 于寒舟看向一旁,不跟他对视,任由他说着各种话。 但在他伸手碰她的时候,一把打开他。 钟昊的眼底浮现怒意,但他忍下了,说道:“好,好,你尽管嚣张。等桓盛林不要你了——” 他威胁她。 除非她有桓盛林的保护,不然他不会放过她。 他明知道桓盛林的真爱出现了,还这样威胁人,明摆着让她去破坏男女主的感情。 书里写得晦暗,他似乎对女主有些情愫,所以蛊惑女配去搞破坏。但女主因此受伤,他又没表现出心疼,也没赶去安慰女主,令人费解。 如果说他其实喜欢的人是女配,可是女配受苦受难的时候他也没怎样,还赶着女配去桓盛林的身边,谁能忍受喜欢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边? 于寒舟不太懂钟昊这个人,她觉得他大概是有病。 等他说完,抬脚就走了。 剧情里钟昊再次出现,是她作进监狱的时候。于寒舟是不打算作的。为了避免钟昊这个不稳定的角色搞破坏,她老老实实陪他走完这个剧情。想必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出现了。 顺利回到客房,于寒舟睡了一觉。睡前,定了个闹钟。 次日一早,八点刚过,她就打听了女主所在的房间。很好打听,因为桓盛林追着进去了,而且在门口挂了“拒绝打扰”的牌子。 她在门口守着。 走是要走的,但是要正正当当地走。她是个替身,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小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君被大魔王软床殿下封印了!我正在努力解救他!(12:00,不见不散) 108、替身2 () 八点半, 房门开了。 女主叫楚欣,在这里做临时服务生, 她本来八点就该打卡报到的,结果被桓盛林纠缠一晚,八点多才起来。 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于寒舟。 她长着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让楚欣一下子愣住了。紧跟在后面出门的桓盛林,也看到了于寒舟, 眉头拧起。 “桓总。”于寒舟赶在他开口前出声道, 她用惊讶的目光在楚欣和他的脸上来回扫视几遍,随即露出一抹失落, 强打起精神道:“我以后是不是都不用来了?” 这几个表情都不复杂,于寒舟出门前对着镜子练习了几遍, 就掌握了。此时表现出来,也没引起桓盛林的怀疑。 桓盛林还觉得她识相, 没有跟以前一样叫他“盛林”,心里松了口气。 他喜欢的人回来了, 替身当然就没用了。 可是如果因为她的出现, 让楚欣误会, 是桓盛林所不能容忍的。现在她表现得出乎他意料的规矩, 让桓盛林的心情不错。 “嗯, 你以后都不用来了。”他道。 楚欣脸色变了变,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您看我的样子,就知道了。”于寒舟对她微微一笑, “现在您回来了,我就要走啦。” 楚欣的脸上又惊又疑,还有着浓浓的醋意。她昨天和桓盛林滚了一晚上床单,早上看到这个,实在是吃了苍蝇一样。 “桓总这个月的工资给我结一下?”于寒舟没看她,抬头看向桓盛林说道。 桓盛林本来苦于解释,听到这里,顿时心中叫好! 她跟着他的这几年,他常常给她钱花,叫她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他没办法看着长了他心上人面孔的女子吃苦,这样养着她,就好像喜欢的人在身边过得好好的。 她问他要工资,无疑是知道没法再跟在他身边吃香喝辣了,临走之前敲他一笔。但桓盛林被敲得很高兴,立刻掏钱包,写了张支票给她:“你做得不错,以后就不用来了。” 工资两字,说明了他们是雇佣的关系。想起于寒舟刚才叫桓盛林为“桓总”,楚欣的怀疑渐渐打消。 她站在旁边不说话,也没看桓盛林给于寒舟的支票上写的多少钱。 于寒舟接过后,倒是看了一眼,两百万。 桓盛林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用多说,这是给她的封口费。 “多谢桓总的照顾。”于寒舟收起支票,弯了弯腰,“祝两位早日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这话一出,更像是员工对老板的态度了,楚欣的态度好了几分:“谢谢。” 于寒舟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原身有个好处,她搂钱。跟在桓盛林身边时,很能拉得下脸,问他要各种好处。现在d市有一套小别墅,还有两辆车,一堆衣服、包包、首饰就不用说了,存款也有几十万。 现在桓盛林又给了她两百万,她又不用养家糊口,自己一个人的话,多多少少算个小富婆了。 她还年轻,才二十五岁,长得又漂亮,有房有车有存款,干点什么不行? 于寒舟回到房间,迅速收拾东西,片刻也不停留,火速赶往机场。 目的地是d市。 上了飞机,她心里更安稳两分。 现在跟吴爸和吴哥说这件事,还有点早。一家人都是好吃懒做又贪钱的,虽然这几年他们跟着原主沾了点好处,开了个小工厂,但是赚的钱根本不够造的,三五不时找原主要钱。 他们如果知道她不跟着桓盛林了,恐怕不会甘休。 等她回去后,把别墅和车卖了,去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安顿下来,再告诉他们这件事。如此一来,就算他们不肯,也拿她没办法。 正心中打算着,忽然座椅一沉,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了她的旁边。于寒舟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顿时瞳仁微缩。 钟昊! 他也坐这趟航班?而且位置跟她挨着? 于寒舟不相信会这么巧。但她也没表现出异样,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钟昊看见她了,没说话。 于寒舟的心微微提着,听到广播提示即将起飞,便低头检查了下安带。 很快,飞机离地。 于寒舟握着扶手,对抗着隐隐的不适。很快,飞机升空,飞行变得平稳起来。 就在她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时,旁边的男人终于开口了:“就这么放弃了?可不像你的为人。” 他声音柔滑,明明是个大男人,身上却缺少阳刚之气,显得十分阴冷。压低声音说话时,像是毒蛇在爬。于寒舟挨着他的那一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垂着眼睛,没说话。 他说她放弃了?放弃了什么?放弃跟他说话,还是……放弃桓盛林? 她不开口,钟昊打量她一会儿,眼里闪过兴味:“你真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走?” 于寒舟顿时明白了,他不知道怎么得知了她没有缠着桓盛林的事。 她仍然不开口。 既然他要说,让他说个够,她倒要听听看,他是什么意图? “那个女人,跟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还比你老。”他微微凑近,像是毒蛇爬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比她鲜嫩,比她拉得下脸,比她会哄人,比她懂桓盛林,你甘心?” 楚欣比她大两岁。说起来,的确是她更鲜嫩些。 但是这又怎样?桓盛林喜欢的就是楚欣。 “我不甘心。”于寒舟往旁边挪了挪,跟他拉开一点距离,“但我惹不起,所以我不强求。” 钟昊听她这么说,脸色沉了沉。 他早上坐在房间里,打开摄像头,就要看好戏。当他看到楚欣的房门打开,三人对峙时,说不出的高兴。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不识相,居然不配合,把好好一出戏演砸了! “你怕麻烦,才退出的?”他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我帮你,好不好?” 他其实长得很好看。五官俊秀,皮肤白皙,加上身量高大,是个很标准的帅哥。 而他的眉眼间透着一抹阴沉,是个阴郁型的帅哥,更为他增添几分魅力。他一上飞机,周围的女乘客就时不时往这边看。 然而离他最近的于寒舟心想,这种类型的帅哥,一般人消受不起。 “你要怎么帮我?”她淡淡地问。 钟昊听她开口,顿时来了兴趣:“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没主意。”于寒舟开口道,“你帮我想想?” 钟昊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得出来,她此时在应付他。她根本不想争。 “你是不是忘了,你得罪了我?”他冷下声音道。 他的声线本就柔滑,现在冷下来,就像是毒蛇在吐信子,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于寒舟的身上也散发出冷意。 她本来心情好好的,顺利从桓盛林和楚欣之间身而退,还有了一笔小钱钱,正准备去过自由自在的富婆生活。哪知道这个男人,就跟有病一样,跑来非要她去瞎掺和? 听他的意思,如果她不去掺和,就要对她做什么? “钟昊,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偏头看向他,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两眼,微微笑起来:“何必舍近求远呢?如果我想要找金主,钟总不是更好的人选?” 钟昊的脸上顿时一僵,随即大怒,用力将她一推,自己坐回原位,紧紧绷着唇,身上散发出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 他气急败坏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应对。 于寒舟轻笑一声,收回视线,也坐好了。 她只是不喜欢麻烦,又不是怕。威胁她?他放马过来就是。 一直到飞机抵达,钟昊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下机时,他倒也没难为她,自己站起来走了。只是走之前,深深看了她一眼。 于寒舟没往心里去,拿起包就顺着人群往外走。 打了辆车,回自己的别墅。 别墅许久不住人,但是有钟点工按时打扫,住起来倒没什么问题。于寒舟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在网上挂出售信息。 房子要卖,车可以卖一辆留一辆,衣服包包之类,于寒舟挑了几套喜欢的留下了,其他的也挂了二手。 很快有电话打进来,是个中介,问她房子要怎么卖? “价格可以稍微低一点,但要尽快卖出去。”于寒舟说道。 三天后,中介就给她找了个买家,双方谈好之后,就准备去办过户手续。 准备出发时,于寒舟接到了吴爸的电话:“你跟桓盛林分手了?!” 于寒舟的嘴角扯了扯。她哪有那么大的脸,跟桓盛林分手?他们根本就没在一起。 “他女朋友回来了。”于寒舟说道,“没我什么事了。” 吴爸顿时道:“你是不是傻?他女朋友都走多久了?就算回来,还有什么感情?你都跟在他身边多久了?他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他话语飞快,无非是劝她回去,把楚欣挤走。 “你比她年轻,比她会哄人,比她懂桓盛林……你甘心,我们都不甘心!”吴爸说道。 于寒舟看向身前,中介和买家都在等她,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可以走了,一边往车边走,一边打电话:“爸爸,谁教你的这些话?” 吴爸顿了顿,说道:“你管谁教我的?我跟你说,你尽快回去,趁着他们还没黏糊上——” “爸爸,我这边有事。”于寒舟打断了他,“我等会儿跟你打回去。” 把电话挂了,打开车门,坐进车里:“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 109、替身3 () 办完手续回来, 于寒舟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走。 对方要求一周之内搬离, 但于寒舟当天就可以搬。大件留给新房主,她的小件又不多,两只行李箱就能装得下。 当天傍晚,她提着两只行李箱, 坐上公交车,乘飞机往h市。 吴爸又打过几个电话, 见她不接, 就发信息问她在忙什么,叫她赶紧回电话。 晚上十点半, 于寒舟从机场出来,打了出租车往酒店行去。 这才给吴爸回电话:“喂, 爸爸。” 电话里顿时传来吴爸的怒喝声:“怎么才接电话?” “我有事情忙。”于寒舟说道,“爸爸有要紧事找我吗?” 电话那头, 吴爸差点被噎到,扬起嗓门就骂:“怎么没有?你这个蠢货!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这么大的事, 你不吭一声就决定了, 当老子是死的啊?你现在立刻去找桓盛林……” 巴拉巴拉巴拉。 于寒舟偏头看向窗外, 广告牌和路灯坚持不懈地发着光, 努力抵抗着浓稠的黑夜。路上车辆穿梭, 街边行人匆匆,忽然车玻璃上落下一道水迹,紧接着更多的水迹出现, 在车玻璃上划下一道道,而路边行人的脚步更加匆匆。 下雨了。 于寒舟看着车玻璃上的雨水越来越多,而清晰的街景也逐渐模糊不清。大雨滂沱时,她看到车窗上隐隐约约倒映出一张漫不经心的脸。 良久,电话里的声音略停,于寒舟才开口道:“我不想伺候他了。” “什么?吴玥!你再给老子说一遍?”电话里,吴爸的声音再次拔高,“老子告诉你,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巴拉巴拉巴拉。 于寒舟索性挂了电话。 很快,电话又响起来,于寒舟想也不想就挂断。如此几回,电话倒是没再打过来了,但是短信发过来不少。 是吴爸发过来的,有骂她的,有训她的,有苦口婆心劝的,让她有点气魄,有点野心,去挤开楚欣,成为桓盛林心中的唯一。 是啊,成为桓盛林的女人,这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能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果他是个单身的男人,追他一下倒也没什么。但他不是,跟心上人重逢的桓盛林,正在过甜蜜生活,她凑上去干什么? 至于吴爸想“升天”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有手有脚,想要什么自己去拼,她不为他们的人生负责。 想了想,她给桓盛林发了条消息:“我爸爸和哥哥不太接受我辞职的事,恐怕会去打扰楚小姐,请桓总留心。” 吴爸和吴哥未必会做什么,但是有钟昊挑拨,她也不敢保证,就先把自己摘了出来。 到酒店的时候,雨还很大,司机把车子开进去,停在大堂前面。服务生看到后,打了伞出来接,于寒舟几乎没怎么淋到。 她谢过司机师傅,又给师傅发了个红包,才进了酒店,办入住手续。 泡了个澡,于寒舟要了瓶红酒,坐在飘窗上看着大雨滂沱的世界,星星点点的灯光都被映成模糊的光晕,天地间一片安静,只有雨水肆意。 她一边喝着酒,一边拿出手机,搜索住房信息。 别墅和两辆车都卖掉了,衣服包包也卖掉大部分,加上原来的存款和桓盛林的封口费,她现在手里有一笔不小的数目。 h市的房价略低一些,她手里的钱可以买两套房子,还能够剩下不少。 想了想,于寒舟决定买一套住房,再买一套商品房。剩下的钱,做点小生意。 心里有了个大概,她放下酒杯和手机,钻进了绵软的被窝。 一夜好眠。 雨不知道何时停了,次日是个大晴天,湛蓝的天幕上没有一丝云朵,美得令人心旷神怡。 于寒舟拿起手机,发现桓盛林回她了,内容不多,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但是也足够了。 涂好防晒,拿了遮阳伞,出了门。 花了三天时间,她把h市走了一遍,对风土人情和流行物价有了大致了解,而后开始打电话约看房。 一周后,她在酒店前台办理了退房,提着箱子住进了新房子。 她一个人住,房子就没买太大的,是个十分宽松的两居室,客厅很大,阳台可以养花,采光也很好,她十分满意。 商铺也买好了,是个刚开盘的小区,虽然还没建好,但是这片地理位置很好,坐着就可以升值。 房子有了,商铺有了,存款还剩许多,炎炎夏日,于寒舟吃着冰激凌躺在沙发上吹空调,从身体到内心都是舒舒服服的。 做小生意的事,她想了一段时间了,还没有决定好。她不着急,还打算去海边吹吹风。 h市靠海,沙滩非常有名,老老少少都喜欢在这边玩,常年有外地游客到此。 于寒舟看到小孩子拿着小桶和铲子,欢笑着跑来跑去,不禁有些意动。 在她的记忆中,从没有这么轻松愉快的时候,她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在角斗场搏杀了。六岁之前的记忆,倒是不太记得了,但也没什么愉快的画面。 而在吴玥的记忆中,小时候家里很穷困,吴爸还经常喝酒打牌,不高兴了就把她和吴哥一顿揍。当然,吴哥是儿子,挨得揍少一点,她这个女儿就家常便饭一样挨打挨骂。 不论是她还是吴玥,都没有过十分轻松惬意的生活。 摇头甩开不愉快的事,于寒舟仗着有墨镜遮脸,也去买了小桶和铲子,跟着小孩子们去捉螃蟹。 柔软的沙子被踩在脚下,带来一阵痒意。偶尔海水蔓延过来淹没脚面,又带着沙子退下去,酥酥痒痒的感觉就从脚背上传来。 海风湿润,视野辽阔,远方海天一线,于寒舟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她笑着接受小朋友的好心指点,挖出一只几乎透明的小螃蟹,很有成就感地装进桶里。 这边也不只是她一个成年人在玩螃蟹,很多年轻的情侣也在玩,倒不显得她突兀了。 玩了一会儿,于寒舟有些累了,便走上沙滩休息。有专供游客休息的地方,但于寒舟没去,直接在沙滩上一坐,两手撑在身后,眯着眼睛享受阳光的照射。 真好,她心里说,世界虽大,她此时却有一种被世界拥在怀里的感觉。 当一片阴影投下来,男人阴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时,她不禁想,世界真是不挑,什么人都能拥在怀里。 “好巧。”赤着上身,只穿一条沙滩裤的钟昊,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他肤色极白,就好像常年被捂在暗室里的那种苍白,但是身材又很好,线条流畅而漂亮,充满力量感。 他好像很意外在这里遇到于寒舟,还道:“我们真是有缘分。” 于寒舟给了他一个白眼。 站起身,提起小桶就要走。但他伸手过来,攥住了她的胳膊,仍旧是笑着:“走得这么急?好歹是同学,一起说说话?” 他和原主是高中同学。 不过,两人都没有上完。原主在高二辍学了,钟昊则是转走了,就在他告白被拒不久后,就消失了。 “我跟你没话说。”于寒舟面无表情地道,“放手。” 钟昊却一个用力,将她拽向身前,两人挨得极尽,几乎贴在一起,他微微低头,笑着说道:“怎么能没话说呢?你上回不还要傍我?” 于寒舟本来有点恼,可是听到他后面一句,顿时有些无语。 “不了。”她道,“我现在有钱,不傍金主了。” 钟昊轻笑一声,攥得她更紧了:“你那点钱,怎么够花——” 话没说完,脸色顿时一阴。 于寒舟就把手里的小桶扣他头上了。水、沙子、捉的小螃蟹,一齐流下来。 他阴着脸,把小桶打掉,然而两只螃蟹在他头顶上扎了窝,把他被打湿的柔顺头发当成水草,爬来爬去。 于寒舟不禁露出一点笑容:“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钟昊的脸色变了变,俊美的脸上逐渐露出一点疯狂的扭曲:“很好,很久没有人这样惹我了。” 自从他把堂哥的腿敲断,把堂弟的脸烫花,把爬上他床的女人背上刺了个“贱”字,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很久没有人敢这样违逆他了。 她倒是跟从前一样,不把他看在眼里。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攥着她的胳膊更加用力,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想给她点颜色瞧瞧。然而,蓦地脸色一变,他痛得弯下了腰。 于寒舟狠狠一拳捶他肚子上,等他弯下腰,又用手肘给他来了一记:“欺负女人力气小?堂堂大男人,欺负女人很有面子?” 愤怒不仅仅来源于她自己,还有吴玥。这具身体小时候遭受过太多苦痛,一点点刺激都能让身体记忆苏醒,分泌出愤怒和叫嚣的情绪。 于寒舟挣出自己的胳膊,一把将他推开,看着他狼狈地倒退几步,摔倒在地上,身体的躁动才缓解几分。 她重新提起水桶,朝他走过去,钟昊脸色微变:“你别过来!” “谁稀罕理你?”于寒舟冷冷道,走过去按住他,将他头上的小螃蟹揪下来,丢回桶里,才头也不回地离去。 钟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脸色铁青,牙关咬得死紧。 手里紧紧抓住一捧沙子,良久才松开,狠狠一拳捶在沙滩上:“你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赤月 2个;山水恬静、唐叶修、荷兰弟官宣女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0、替身4 () 于寒舟回到家里, 就把小螃蟹养了起来。 因为是从钟昊的头上揪下来的,水缸里很快浮起几根头发。于寒舟不厚道地笑了笑, 把头发捞出来,丢进垃圾桶。手指轻轻点了点水缸:“小乖乖,好好长大。” 骤然遇见钟昊的事,令她没了心情去玩。一连几天, 都懒在家里。 她一开始怀疑钟昊是来找她的,后来想想, 他不见得有这么大的能力, 不仅追到h市,还在沙滩上找到她。所以, 有可能真的是碰巧。 因此,她暂时就不出门了, 过段时间再说。他好歹是公司的高层,不至于游手好闲到这种地步。等他走了, 她再出门。 “喂,爸爸?”很久没消息的吴爸打电话过来, 于寒舟接起了电话。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把别墅卖了?” “爸爸找我什么事?”于寒舟打断他, “如果是来骂我的, 那就不要说了。” 她没兴趣被人骂。 吴爸还想骂, 但是电话被吴哥夺了过去:“玥玥, 你去哪儿了?我们想投奔你,都找不到你人。” 于寒舟来到h市,也不过才半个多月, 吴爸和吴哥怎么就沦落到要投奔她了? 难道他们真的去找楚欣麻烦了?想到这里,于寒舟皱了皱眉,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吴爸和吴哥倒没有找楚欣的麻烦。他们不傻,得罪人的事当然不会自己出头。当初怂恿于寒舟不成,把她骂了几顿,就消停了。 谁知道,最近工厂出事了,加工的产品有安隐患,被查封了。债主上门,他们连家也不敢回,就去投奔于寒舟。 没想到,她不吭一声就把别墅卖了,他们根本找不到人! 无处可去,还被瞒了这么大的事,吴爸气得跳脚,夺过电话就问道:“你现在哪儿?把房子卖了去哪儿了?” “不能告诉你们。”于寒舟说道。 她跑到h市,就是为了躲避。躲原剧情,躲钟昊,躲吴爸和吴哥。由此,谁也不会告诉。 想起前段时间见过钟昊,于寒舟皱了皱眉,又很快展开。虽然钟昊见过她,但他并不能确认她就落定在h市,说不定她是来玩的呢? 对面又骂起来,都是些无意义的话,于寒舟打断道:“别墅我已经卖了,你们自己想办法躲债吧。” 把电话挂了。 还有这么足的精神头儿骂人,想来是不用她管。 没过多久,电话又打过来,嗡嗡嗡,锲而不舍。于寒舟便又接起来:“说。” 吴爸还想骂,可又怕她挂电话,强忍着怒气道:“我现在没钱了,你给老子打点钱。” “要多少?”于寒舟问道。 “十万!”吴爸说道。 于寒舟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我给你打五千,包括住宿和吃饭。” “太少了!”吴爸不高兴道,“这点钱能管几天?” 于寒舟道:“管你和你儿子一个月。” “什么?!”吴爸大叫,“吴玥!你找打是不是?我是你亲爸!你哥是你亲哥!” 于寒舟淡淡道:“如果不是你是我亲爸,他是我亲哥,我一毛钱都不给。” 吴爸跳脚,大骂她不孝,于寒舟懒得听,直接挂了电话,往他卡上打了五千块。 两千租房,三千吃饭,每顿有肉有菜也足够了。 至于喝酒、打牌、找乐子的钱?对不起,不在赡养范围内。 吴爸很是闹了几天,但于寒舟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他就没办法了。 过了一周,他用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钱花完了!本来只能花三天的钱,我们花了七天,你够了啊!快点打钱过来!” 于寒舟直接挂了电话。 她说话算话,一个月内绝不再管他们。 两个大男人,好手好脚的,靠女儿养?美得他们。 于寒舟没把两人放在心上,她在家里闷了几天,有点闷不住了,打算出去转转。 白天太热,于寒舟等到吃过晚饭,凉快下来,便出了门。 过几天就是七夕,现在路边已经有了许多卖花的。于寒舟随意走着,忽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跑到她前面,拦住她道:“姐姐,这朵花送你。” 于寒舟有点讶异:“为什么送我花?” “你,你长得漂亮。”夜色中,看不清他是不是红了脸,但他的表情很害羞。 于寒舟不禁笑了,接过来道:“谢谢你。” 她收下花后,小朋友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仰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扭头跑掉了。 于寒舟拿着一枝玫瑰,心情很是奇妙。被一个小朋友送花,是她所没想到的。手里拿着花,就连散步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于寒舟看到客厅里插在瓶子里的花,不禁微微笑了。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小生意了。 于寒舟在一条热闹的街上盘了个转让的店面,开了个花店,名字叫:“知意。” 你知我心,我知你意。 街道的流量不错,加上附近开花店的又不多,于寒舟的生意还可以。 包花的纸快用光了,她趁着没客人的时候,打开手机在某宝下单,订了几种包装纸。 d市,年轻俊美的男子拿着几张照片,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个女人!比从前还狠心!她父亲、哥哥都流落街头了,她居然也不管! 吴爸的工厂被查封的事,就是钟昊派人做的。那个小工厂偷工减料,卫生不规范,一举报一个准。 他以为这样会让那个女人再去求桓盛林,他都想好了,如果她不去求桓盛林,而是直接自己拿钱抵的话,他就等工厂解封后再举报一次,直到她去找桓盛林为止。 他没想到,她是个狠心的女人,她居然不管! 桌上的照片,都是他雇人拍的,是她在花店里的点点滴滴。她蹲在地上,安静照顾花卉的样子,她面带笑容,给客人包扎花束的样子。一张一张,看得他心烦。 “把他们引到李哥那里去。”钟昊沉着脸,打了个电话。随即,面上浮起兴味。 他倒要看看,她能狠心到什么程度?如果她爸爸和哥哥要被人砍手,她管不管? 这样想着,他就有些等不及了,查了下最近的工作日程,订了三天后的机票。 于寒舟有段时间没收到吴爸的消息了。她并不担心,他和吴哥两个成年男子,身体健壮,有手有脚,干点什么养不活自己? 实在养不活,就少吃点。 因此,当吴爸打电话过来,说他欠了债,人家要砍他手的时候,于寒舟的眉头拧了起来。 “你去赌了?”她问道。 吴爸这时候不敢凶她了,在电话里哭得很凄惨:“玥啊,我被人害了,人家给我下套,我本来只想赚点饭钱……” “欠了多少?”于寒舟问道。 吴爸哭声小了,说道:“八百万。” 于寒舟不禁笑了:“八百万?爸爸,你觉得我有八百万?” “有!你有!”吴爸说道,“你那个别墅一卖,至少有一千万,难道八百万还拿不出来?玥啊,你可就一个爸爸,你不能不管我啊!” 于寒舟冷冷道:“管,我怎么能不管?” 吴爸顿时高兴了,但他话还没出口,就听于寒舟接着道:“我今天帮你填了赌债,明天呢?你和我哥花天酒地,一个月花十万,我还要养着你们。哪天钱不够了,你再去赌,再欠个八百万?我上哪儿弄钱去?” “你去找桓盛林啊!”吴爸气道,“他那么有钱!拿出八百万还不是小菜一碟?就你死心眼,不肯去!从前也没见你正经,浪成那个样,现在装什么正经?” 于寒舟抿了抿唇,声音冷淡:“你这么骂我,是不想我帮你了?” 吴爸一哑,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我错了,爸爸错了,我保证以后都不赌了,你快来救我,我不想被砍手。” 现在不想被砍手?赌的时候想什么呢? “砍吧,砍了我养你。”于寒舟把电话挂了。 等他被砍了手,她请人伺候他,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好好照顾他到死,也花不了八百万。 挂了电话,于寒舟发现店门口有人,便站起来要招呼客人。然而看清来人的模样,脸色沉了下来。 “你可真够狠心的。”钟昊的神情有点复杂。 他站在外面,把她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也把她的神情看了个一清二楚,那是真的一点也不着急。 于寒舟冷冷看着他。她刚才见到他,就猜到这事可能跟他有关。要不然,不能这么巧,她爸爸刚出事,他就到了。 “又是你搞得鬼。”她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钟昊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一起喝一杯?”忽然,于寒舟说道。 钟昊有些惊讶:“你?请我喝酒?”他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居然有心情请他喝酒? 随即,他想明白过来,顿时笑了。 他笑得痛快,眉眼间的郁气都散了几分,冲她挑了挑眉:“走吧。” 于寒舟关了店,请他上了车。 “要为你爸爸的事求我?”钟昊坐在后座上,好整以暇地道。 这个女人,表现得再狠心,还不是嘴上狠?到最后还是要为吴爸的事求他。 终于压她一头的快感,瞬间涌上心头。然而不过片刻,又有些不快。一点都不出乎意料,不好玩。 于寒舟从后视镜中看到,他刚才还算明朗的神色,刹那间变回了阴郁。不,甚至比刚才更阴郁两分。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微笑):我请你好好地喝! 111、替身5 () 于寒舟不紧不慢地开着车, 来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区。 当车子驶进小区时,钟昊的眼中划过讶异。她说请他喝一杯, 却不是去酒吧或餐厅,而是去她家? 她不会想跟他睡吧?这个念头在脑中浮现,他的脸色更古怪了。 于寒舟把车子停在楼下。 下了车,走到后车门, 为他打开车门:“钟总,请。” 钟昊很满意她的识相, 一派矜贵地下了车,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带了几分轻视:“你家?” “是。”于寒舟点点头, 见他不动,便道:“钟总该不会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钟昊立刻说道。 其实, 刚才他的脑中划过那天在沙滩上,她把他打趴下的情景。如今回想起来, 肚子仍旧隐隐作痛。他猜测她邀他到家里,大概率是要投怀送抱, 但是心里仍然升起警惕。 只不过, 被于寒舟一激, 立刻就抛开犹豫——那日是他大意了, 没有提防, 才叫她得逞,今天他有了防备,就算在她家又怎样? “上去。”他率先往楼里走去。 于寒舟勾了勾唇, 快步跟上去,在前面带路。 乘坐电梯,在36楼停下。 “钟总,请。”于寒舟率先走出电梯,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钟昊跟随她走出电梯,看着她用指纹开锁,迈动步子,跟着她走进去。 宽敞明亮的客厅率先映入眼帘,他转动着视线,打量着房子里的装潢。 当看到客厅一角修建的吧台时,他有些惊讶:“你一个人住,还修建了吧台?” “是。”于寒舟道,“我自己平时会喝点酒,反正房子够大,就叫人装了一个。” 钟昊听了她的回答,挑了挑眉。这个女人,还挺会享受。 他信步走着,目光在客厅里扫视一圈,又顺着半开的卧室门,往卧室里看了一眼。 于寒舟知道他在戒备。一进屋,他就用傲慢的神情做伪装,实则是观察她家里有没有陷阱。 随他看去,她家里是没什么的,请他来也是赶上了,根本没什么布置。 她坐在沙发上,倒了杯水喝,才看向他问道:“钟总喝不喝水?” 钟昊已经将房子里打量一圈,踱步回来,挑了挑眉道:“不是要请我喝酒?” 听他这么说,于寒舟也就放下水杯,起身去冰箱拿酒。 冰箱打开的一刹那,钟昊在里面看到了一排红酒。其中一瓶已经开封了,她没有拿,而是拿了旁边一瓶没开封的。 算她识相,钟昊心里想道,将西服一脱,袖口解开,在吧台坐下了。 红酒不好开,于寒舟拿着工具,一点点地开。 乌黑发丝垂落下来,贴着她瓷白的脸,轻轻晃动。她垂眸开酒的侧影,让钟昊想起了雇人拍的照片里,她安静照料鲜花的情景。 她握着工具的手白皙纤细,看起来十分绵软。侧脸静美,令人看着便舒心,好像外界的纷纷扰扰都褪去,体内的躁动沉郁都缓解几分。 钟昊扯松领带,手指在吧台上轻轻叩动,毫不客气地打量她。 她高中就发育得很好,现在更是如盛放的娇花一般,她此生最美好的年华就在他面前展现,这让他的嘴角扬起少许。 如果,她待会儿对他投怀送抱,他要不要同意? 想到这里,他眉头皱起几分。他其实不太想,他瞧不起这个女人。虽然曾经他喜欢过她,但那是在知道她的本性之前。 当初他以为她是个美好的女孩,虽然家境不好,却努力上进,对待同学温柔和气,是个善良又美好的女孩儿。跟他不一样,他在糟糕的环境中养出了糟糕的灵魂,所以他向往她。 但她亲手打碎了他的向往。她对他露出丑恶的一面,他才知道她的温柔善良都是假象,真实的她浅薄而虚荣,叫人恶心。 现在的她倒是没那么恶心了,甚至看起来也不肤浅了。在钟昊看来,她比从前更会装了。这样看着她,他不由得想起另外一个也长着这般模样的女子。 楚欣是真的温柔善良,从里到外都是干干净净的。他帮了她的忙,问她要不要做他女朋友?楚欣拒绝了。这不是让钟昊难过的事,令他难过的是,她那么喜欢桓盛林,却不敢去追! 懦弱!一滩烂泥! 钟昊感到失望,这世界让人如此失望,就没有一个叫他喜欢的人。 他的母亲,懦弱。他的父亲,畜生。他的爷爷,傲慢。他的其他亲人,恶臭。 他的初恋,肤浅。 跟他的初恋长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女人,懦弱。 “啵”的一声,橡木塞被拔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重新凝聚视线,看向前方。 她取了两只高脚杯,如凝脂般的手腕抬高,倒酒。暗红的酒液,白皙的手指,令他喉头动了动。 今天得发生点什么,他想。 他内心满满的失望和愤怒,要有一个发泄的出口。而她,这个他曾经喜欢的女人,毫不留情地拒绝他,并狠狠羞辱了他的女人,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钟总,请。”于寒舟端着酒杯,坐上了吧台,往他的方向推过去一杯酒。 钟昊的西服外套早已经脱下来,此时穿着一件白衬衫,随意靠着吧台。修长笔直的两条腿,裹在剪裁合身的高订西裤中,随意安放着。 领带被扯松了,露出一点锁骨,露的不多,却引人探究。袖口也挽了上去,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这个阴郁邪气的英俊男人。有意无意间,冲她散发荷尔蒙。 她把酒杯推过去,他并未拿起,随意调整了下坐姿,愈发显得大爷一样。目光带着几分侵略性,不怎么客气地看着她。 于寒舟心平气和地举了举杯:“今天请钟总过来,是想跟钟总赔罪。” 钟昊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他当然知道她是要跟他赔罪。不然,她惹得起他吗? “当年的事,钟总一直耿耿于怀?”于寒舟的声音平静而舒缓。 她其实想用“记恨在心”的,但是恐怕他翻脸,就改为了耿耿于怀。但钟昊是个聪明人,他当然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 “嗤”了一声,他道:“你也值得?” “不值得便好。”于寒舟道,“那钟总为何同我过不去?” 他这几次的种种,都是故意跟她过不去。 钟昊的脸上并没有被拆穿的羞恼,表情仍旧是平静中带着阴郁的。忽然,他冲她笑了:“你不怕我将你的住址告诉你爸爸?” 他现在来到她家,就知道了她住的地方,如果将她的住处告诉吴爸…… 到时吴爸肯定会找过来,闹得难以收场。 于寒舟看他一眼,摇摇头:“钟总不会的。” 钟昊冷哼一声,忽然沉下脸,拿出手机解锁,就要编辑位置信息。 他当然不会直接发给吴爸,吴爸还不配有他的联系方式,他要发给手下,让手下转告给吴爸。 编辑好了短信,他抬头看她,眼中闪动着兴奋:“我发了?” 于寒舟面色平静,冲他举了举杯:“当年的事,是我做得不妥当,我向钟总赔罪。希望钟总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她这次赔罪,真的是很有诚意了。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再同她计较的,便是不讲理、心胸狭隘的人了。 钟昊冷笑一声,抬起下巴,神情倨傲又轻蔑:“当年的事,我早不记得了。这几次的事,是我心血来潮。” 他不承认是记恨她,故意报复她。而只是觉得好玩,闲得慌。 她能拿他怎么样?钟昊的脸上写着这句话,英俊的脸庞看起来更叫人手痒。 于寒舟看了眼他放在手边的酒杯,问道:“这杯酒,钟总是不喝了?” 她请他喝酒,就是要跟他言和。他不喝,便是不同意言和。 “不喝。”钟昊说道,看向她的目光更增添了几分侵略性。 几句话就想让他放过她?想得未免太美! 他认定她还有后招,准备了别的法子求他,因此下巴抬得更高了,等着她的讨好。 “我是个小人物,惹不起钟总。”于寒舟放下杯子,下地,走近他。 钟昊看着她走近,目光落在她修长的脖颈上。白皙,滑嫩。他一定要咬上几口才行。 搁在吧台上的手,不知不觉攥紧,又松开。他尽量做出一副放松的姿态,显得漫不经心的样子。 是她要讨好他,央求他,可不是他想跟她怎么样。 “你早些明白多好。”他长长的睫毛扇动,嘴角勾起一点残酷。 如果她当成没有拒绝他,没有羞辱他,现在就是钟太太,跟着他沉浸富贵乡。哪像现在,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他? 如今的他,可不容易被讨好—— 蓦地,钟昊睁大眼睛!脖子上传来的勒紧,让他双目大睁:“你干什么?” 于寒舟抓着他的领带,一把将他拽下高脚椅,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松手!”钟昊顿怒,“吴玥!” 有这么讨好人的?! 他不好这一口! 难道她跟着桓盛林的这几年,一直都是这么干的?想到这里,他表情古怪,他x的桓盛林的口味还真独特! 作者有话要说:  桓盛林(问号脸):cue我干什么? ===== 感谢为我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赤月 2个;枢莜、青尢蓝尢**oss、心月芭比、香菇不吃青椒 1个;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2、替身6 () 钟昊被她拽得踉踉跄跄地往卧室的方向走。几次挣扎, 都没有挣开,眼中不由得浮现凛然。 他是学过格斗的, 而且是认真学过。在他们家,如果不会点防身的手段,根本没法健健康康地活下来。 他的堂哥堂姐,没有一个打得过他, 甚至两三个人上来也制不住他。这也是钟昊敢独自赴约,来她家里的底气。 没想到, 他几次挣扎, 想要捉住她的手,或者拖住她, 都失败了! 她滑溜得像一条鱼,又机警得像一只猫!这令他不禁想起沙滩上吃瘪的那次, 心中一沉。 “吴玥!放开!”他喝道。 于寒舟把他拖进卧室,一把推倒在床上。 床垫很软, 钟昊并没有摔疼,但是脸上早已不复刚才的傲慢和轻视, 他立刻弹坐起来, 冷冷看着她:“你就是这么求人的?” 于寒舟脚下踢了踢, 将高跟鞋踢掉, 朝他走近:“我也不想的。” 她不想这样的。可是她酒也敬了, 礼也赔了,他却不肯放过她,就别怪她了。 钟昊看着她走近, 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脚背上,刚才升起的戒备顿时散去几分。等到她轻轻柔柔地走到他身前,那些戒备就散去了大半。 是啊,她敢把他怎么样呢?还不是要好好求他! 他往后一躺,结实的身躯沉进绵软的被褥中,勾起一点傲慢的笑意,肆意打量她:“我不知道你跟着桓盛林是怎么回事,但我的口味比较正常。” 于寒舟见他摆出一副享受的样子,眼里闪过惊讶! 差点没笑出来! 他到现在还以为她会好好求他?是什么给了他自信? 不过,这样也省得大动干戈了。 她轻柔地为他摘下领带,又解下衬衣。 “你还没脱。”他有些不满,目光直直盯着她穿戴完好的身上。 于寒舟轻笑道:“钟总转过身,给你个惊喜。” 钟昊很天真地翻了个身,趴在了绵软的被褥上。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幽香,她睡过的被褥沾上了她身上的味道,此时的他背对着她,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点异样。 然后就觉双手被绑住了。如果他没猜错,绑住双手的是他的领带。 “我说过,我不好这口!”他立刻挣扎起来。 于寒舟哪容他挣扎,三下两下把他绑得紧紧的,又抽过他的皮带,捆住了他的脚。 把他扒得一件不剩,于寒舟才退后,拿起手机,“咔咔”拍照。 钟昊在双脚被捆住的时候,就彻底明白过来,他上当了! 她根本没有讨好他的意思!她也没想投怀送抱!这个狡猾的女人!这个卑劣的女人! 他用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想要遮挡身体,然而都被于寒舟摄取了,拍在照片中。 “吴玥!我警告你!别做蠢事!”他挣扎未果,气得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瞪着她。 于寒舟不急不缓地将照片上传到云端,然后在本地删掉,才抬起头看他:“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只是个小人物,怎么敢得罪钟总?” 钟昊信了她的邪! 这还不叫得罪,什么才叫得罪?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他脸色阴郁。 于寒舟微微笑道:“我当然没那个本事。不过,钟总在家里的地位,不是那么稳吧?在公司里,跟钟总不是一条心的人,也有几位吧?” 她说得是客气话。 实际上,跟他不一条心的人很多。别说是他,就连桓盛林,那么铁血手段,又有什么用?在利益面前,什么都很脆弱。 只要于寒舟把不雅照发出去,落在有心人手里,能发酵出非常非常叫钟昊头疼的事情。 钟昊当然也明白,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紧紧抿着唇,眼神往外飞小刀子。 于寒舟笑笑,说道:“以后我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了吗?” 为了叫她不消停,把自己闹得更不消停?这种亏本的买卖,傻子都不会做。 “出去!”他冷冷道,“滚出去!” 于寒舟便出去了,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等等!”咬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先给我解开!” 于寒舟耸了耸肩,重新走进去,坐在他身后,为他松绑。 她白皙修长的脖子就在眼前,钟昊忽然探头过去,就要狠狠咬一口!于寒舟察觉到,迅速躲开,令他只咬到了一截发梢。 “呸!”他吐掉头发,沉沉地盯着她。 于寒舟当即皱起脸,当着他的面,抽了纸巾擦头发,把钟昊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迸出来:“滚!滚出去!” “钟总对我客气点。”于寒舟说道,“您现在还在我家呢。” 而且他的把柄都在她手里呢。 钟昊气得抬脚要踹她,却因为脚还被绑着,顿时整个人失衡,重新栽回了被褥中。 于寒舟关上门,在外面等他。 坐在吧台前,拿起刚才倒好的酒,轻饮起来。 钟昊这个人,性格有点不正常。她本来想着客客气气道个歉,能和解就最好了,整天应付他带来的麻烦,也是叫人心烦。可他敬酒不吃,她才出此下策。 这样的手段很不光明,于寒舟不是很喜欢,但是对付钟昊这样的人,也只能如此了。 五分钟后,钟昊走出来了。 他眼神阴郁,看向于寒舟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 这个女人!她居然那样对他! 钟昊并不是没吃过这种亏。回到钟家后,他受到过比这更加百倍的羞辱。但是都没有这一次,令他感到愤怒! 他居然被一个自己瞧不起的女人给耍了! 他居然还想着……她会讨好他!那样的自作多情,令他十分难堪,看着于寒舟,恨不得把这个女人扒皮拆骨! “钟总喝酒吗?”于寒舟微笑着摇了摇杯中的酒,“说好请钟总喝酒的。” 钟昊的脸上闪过一抹古怪。是了,酒也倒上了,床也上过了,他这一趟还真是不虚此行! 他果断别过脸,大步就往外走。 “钟总这就要回去啦?那我就不送啦。”于寒舟笑盈盈地道。 回应她的是“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了。 于寒舟饮尽最后一口酒,下地,去卧室里把被褥拆了,丢洗衣机里,很嫌弃地放了双倍的洗衣液和消毒液。 吴爸没有被砍手,只被人狠狠打了一顿,就放走了,赌债也没让还。 除此之外,厂子也解封了,他和儿子又回去了。 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肯帮他们,吴爸立刻给于寒舟打电话:“玥啊,我和你哥现在没事了,多亏了你啊。” 他假惺惺地夸赞:“玥从小就孝顺,爸爸最为你感到骄傲了。” 于寒舟淡淡听着,眼里一点波澜都没有,说道:“你以后老实点,再出了事,我可没钱给你打点了。” 暗示吴爸,为了救他,她手里没什么钱了。 吴爸信了她的话,但却不以为意,不还有桓盛林吗?也不用她去挤走楚欣了,出面威胁一下,再要点钱出来,还不是容易的事?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吴爸敷衍道,“对了,你现在哪儿呢?” “不用你管。”于寒舟说道,“没事我挂了。” 吴爸才没什么事,他每天除了喝酒找乐子,就是喝酒找乐子,厂子里的事也不怎么管。 以前都是吴玥补贴他,现在换成于寒舟,才不肯补贴。桓盛林又不管了,厂子迟早要倒闭,吴爸和吴哥浪不了两年,就要没饭吃了。 但于寒舟不打算管。主要是管也管不了,父子两个的好吃懒做都刻进骨子里了,她得花多大心血才能掰回来?她没那个闲工夫。 “姐姐,你昨天下午怎么没开门呀?”花店门口,几个小朋友站在那里。 于寒舟昨天看到钟昊,提前关门了,就笑道:“昨天有事,就没有开。你们要买花吗?” “要。”几个小朋友说道,“今天给妈妈买玫瑰吧?” “上回的康乃馨,我妈妈不是很喜欢。” “我妈妈喜欢黄玫瑰。” 几个小朋友商量着,一人买了一枝玫瑰,然后悄悄说道:“自从给我妈买花,每周零花钱多了一百。” “我多了两百。” “我只有五十,我妈好抠。” 于寒舟在旁边剪花刺,听得忍俊不禁,总算知道,为什么她的花店招小孩子了。 “好啦。”于寒舟将剪掉花刺的花儿,分别给了几个小孩子,又抓了一把糖给他们,“过马路小心啊。” “好的,谢谢姐姐。”几个小朋友跟她招手,结伴走了。 花店的生意还不错,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是足以支付生活,每个月还有点存款,哪天不想上班了,就提前关门,然后去海边走一走,于寒舟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直到一天,店里来了一个高大健壮,明显来者不善的男人。 “先生要点什么?”于寒舟站起来道。 男人看了她一眼,就往里面走。于寒舟皱了皱眉,说道:“先生要什么,我给您挑。” 男人一指最里面,说道:“那束红色的是什么?” “是郁金香,先生要看这个吗?”于寒舟往里面走,就要拿一枝给他看。 然而背后传来脚步声,于寒舟背脊上汗毛竖起,下意识回手,果然抓住了一只手腕:“你——” 她眼神失焦,缓缓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  卡在这里,好像不道德哦?对手指…… 那我保证明天不虐主,只虐渣渣,好不好? 113、替身7 () 废弃的工厂里, 空气中飘散着生锈的金属气息和浓郁的机油味。地上很久没有人打扫,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还有几处漏雨形成的水洼。 大门掩着,工厂里面开了一排排的灯,但是因为年久未修,大多数灯管都暗淡无光, 还发出滋滋的声音。 工厂中间摆着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 手脚都被绑着, 垂着头,一动不动, 乌黑秀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面容。 “咔”的一声轻响, 钟昊拧开一瓶矿泉水,将瓶盖随手一扔, 长腿迈动,几步走到椅子前面, 手腕翻转, 冰凉的矿泉水便倾倒出来, 浇在女人的头顶。 乌黑柔顺的发丝顿时被打湿, 女人身上的真丝衬衫也吸饱了水, 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身上。钟昊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前,美好的曲线令他眼神暗了暗,随即冷笑一声, 一把攥紧矿泉水瓶,水流得更快了。 冰凉的水浇在头上,于寒舟蓦地惊醒,下意识便躲。然而身躯沉重,似被什么缚住,她低头一看,果然是被缚住。手被绑在椅子后面,腿被麻绳缠在椅座上。 拙劣的捆绑方式,于寒舟心想。偏了偏头,躲过水流的冲击,抬头看向身前的男人。 男人身量高挑,穿着一身休闲款的西服,身材比例好得过分,剪裁合身的西裤衬得他一双腿修长而笔直。 年轻男人生着一张英俊的面孔,然而眉宇间带着掩不住的沉郁,给他的英俊添了几分邪气。看到这个人,于寒舟丝毫不感到意外。 钟昊见她醒了,将手里还余下少半的矿泉水随手一扔,好整以暇地道:“你醒了?” 被冰凉的水一激,她当然醒了,她只是中了微量的迷药。 于寒舟没答他的话,转动视线打量周围的环境。目光落在大门口处的两道黑影上,顿了顿,才收回来。就是他们两个,一个偷袭她,诱她出手,另一个则把手帕捂在她口鼻间,使她昏迷。 “钟总请我来此,有何指教?”于寒舟抬头看向钟昊,平静地问。 钟昊所预想的情景,是她慌乱、害怕、愤怒、着急、不知所措,可能会哭,可能会骂,绝不是现在这样镇定。 他眼里划过一丝意外。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胆子这样大,这样沉得住气? 这让他有点不快,微微沉下脸,拿出一只手机在她面前:“你之前拍的照片,存哪里了?” 那只手机是于寒舟的。听他这么说,她顿时了然,原来他抓她来,是想让她删了之前的照片。 挑了挑眉,她反问道:“我看起来很傻吗?” 她好容易拍了他的照片,而且他看起来很在意,她怎么会轻易删掉? 他甚至为这个捆她来,可见那照片的份量在他心里比她想象得还重,她更不可能删了。 钟昊沉了脸。 “放了我。”于寒舟说道,“不然,你今天胆敢对我有一点不敬,回去我就把照片散播出去。” 钟昊弯下腰,修长白皙的手指抓住她湿哒哒的衣领,口吻冰冷而嘲讽:“你以为只有你会拍?” 说着,他回头看向大门口,对木桩似的两道黑影吩咐道:“过来,把她的衣服脱了!” 两道黑影立刻往这边走来。 钟昊勾了勾唇,转回视线,看向于寒舟。她这回该怕了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眼里仍旧不见慌乱和害怕的情绪,很古怪的竟浮现一丝笑意。 钟昊以为自己眼花了,然而她却开口道:“你拍了没有用的。难道你敢发出去?” “我为什么不敢?”钟昊反问。 于寒舟轻轻笑了一声:“桓盛林会放过你?” 钟昊顿时嗤笑一声:“他为什么不会放过我?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带了怜悯:“你只是个替身,他现在有正品在身边,还会管你这个赝品的死活?” 于寒舟听得他这样说,不由得叹了口气:“钟昊,我长得跟楚欣那么像,你以为你拍了我的照片,传播出去,桓盛林会不管?” 她出了事,桓盛林当然不会管。但是有可能损伤楚欣的名誉,桓盛林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钟昊愣住,随即不禁骂了一句:“x!” 他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明明很容易想到的,他居然没想到,还被这个女人奚落了! 他黑着脸,拿于寒舟没办法,便喝斥走过来的两个手下:“滚!” 两人见他出尔反尔,大约也是习惯了,声都不敢吭,立刻退回去。 又一次吃瘪,钟昊的心情非常不愉快,他沉着脸,忽然捏住于寒舟的下巴,沉声说道:“你真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你当然可以。”于寒舟别了下头,没挣开,便随他了,淡淡道:“你可以做很多事,但是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出了这个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但钟昊听懂了,掐着她下巴的手指更用力了。 他胸中有气,紧紧抿着唇。 他想删掉那些不雅照。他恰好在意那个,不仅仅是因为可能使利益蒙受损失,还因为他不想出丑,不想给任何人看到他的狼狈一面。 他刚才拿她的手指解了屏幕锁,她的本地相册里没有任何他的不雅照,这让他非常气闷。她存到云端了,而他不知道她的账号,除非她自己删,否则谁也奈何她不了。 “他们两个,可是饿了很久。”钟昊低下头,视线落在她被矿泉水打湿的胸口,那里曲线玲珑,是个男人都忍不住被诱惑,“你受得住?” 他不信她不怕。 她嘴上说得再硬,不过是吓唬他,跟他博弈罢了。这一招,他不是没玩过。 于寒舟听到这话,眼底一沉,一丝怒意自心底升起。 拿这种手段对付女人,下作且卑劣! 然而她脑袋一偏,冷冷道:“放马过来就是!” 有种他就来! 只要他今天动她一根手指头,出了这个门,她要他好看!她说到做到! 钟昊看着她丝毫不惧的样子,不禁头疼。 “你们两个,过来!”他直起腰,看向门口,“这个妞儿交给你们了!” 顿了顿,两个黑影朝这边走来。 高大结实的男人,走路的时候发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被这样两个男人玩过,基本上是废了。 没有女人不怕这个。 于寒舟也怕。 而钟昊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神情,见她的嘴唇不知不觉抿紧了,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松了口气。他一抬手,制止两人,看向于寒舟:“删不删?” 两人离她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 “不删。”于寒舟头也不回。 钟昊这下是真的气急败坏了,怒气冲冲地掐住她的下巴:“吴玥!你不要激怒我!” 激怒他,没有丝毫好处! 她最好是聪明点! “激怒你x!”于寒舟忽然挣脱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一记手肘以迅雷之势狠狠捣在他肩窝! 她刚才一直在暗暗解绳索,不知道谁给她绑的,非常没有技术含量。 钟昊只觉肩窝一痛,整个人眼前一黑,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疼得都出不了声。 随即,脸上挨了一拳,这一拳也极重,他只觉整个人被打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钟少!”他隐约听到两个手下的惊呼声。 于寒舟飞快解腿上的绳索,但是钟昊的两个手下离她很近,她刚解开一半,他就来到她身前。于寒舟往后一仰,双腿往前一踢,那人便靠近不得,她趁势又解开两圈。 钟昊把她绑在了一把转椅上,随着她这一蹬,椅子顿时往后滑去,借着这段距离拉开的时间差,于寒舟顺利脱身。 刚刚站稳,那名手下已经来到她身前。 “过来。”于寒舟冲他勾了勾手。 五分钟后。 “钟总还满意你看到的?”于寒舟坐在钟昊的背上,一手将他双手反剪,一手抓着他的头发,扯得他脑袋往后扬起,轻声问道。 钟昊的余光看到自己的两个手下,都躺在地上起不来。这个女人,花了三分钟不到,就把他们撂倒了。而他自己,也没在她手里撑过两分钟。 刚才脸上挨了一拳,现在口腔里充满血腥气,他吐了一口血沫,反而笑了:“吴玥,你藏得够深啊,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 习武很苦的。 他自己是个疯子,越痛越兴奋,能坚持下来。她呢?他记得当初的她,是个浅薄的,娇气的,虚荣的女孩儿。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跟你没关系。”于寒舟说道,抓着他的脑袋,往地上狠狠一磕,“还找不找我麻烦?” 钟昊的额头被磕破了,他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额头流下来,“嘶”了一声:“x的,你别把我搞破相了!” 于寒舟几乎笑了,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扯成一个很狼狈的姿势:“钟昊,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好惹,也没有你想象得好脾气。今天过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钟昊不说话。 于寒舟作势又要把他往地上磕,他才道:“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香的小柚、千 二、赤月、唐叶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4、替身8 () 钟昊怕她真的把自己搞破相。 虽然他从来不要女人, 但却很在意自己的这一副容易沾花惹草的风流皮囊。 这个女人是个狠角色,他相信她干得出把他磕破相的事, 好男不吃眼前亏。 “好,我答应你。”他说道。 眼里浑不在意。 答应了又怎样?出尔反尔的事,他干得多了。 “那你发誓。”于寒舟说道,“以后你再找我的麻烦, 你母亲在地下不得安宁。” 虽然她手里有他的不雅照,可以要挟他不对她正面出手, 但他财大势大, 暗地里对她做点什么,她也是有苦说不出。记起原剧情中有关他母亲的片段, 她想到这个主意。 钟昊本来浑不在意的神情,陡然露出怒意:“你!” 他用力挣扎着要起来。 于寒舟把他按得死死的, 说道:“钟总是不肯了?” 钟昊气得几乎吐血!他从没如此憋屈过,哪怕刚到钟家时, 也没这样憋屈过!当年他才十来岁,吃一两回亏, 就能找补回来了, 然而对上这个女人, 居然屡次吃亏! 他此时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但是想起母亲, 难得心里有了一块柔软。 母亲生前常常教育他,生活虽然辛苦,人心虽然多有险恶, 但生命中总有美好的人和事,值得为之奋斗。她生前过得那样苦,却总教育他要热爱生活。 他纵然不屑一顾,但是许久没有想起她,此时骤然被一个外人提起,他心里忽然瑟缩了一下。 “我不会再找你麻烦。”他垂着头道,嗓音干涩。 于寒舟便放开他,站了起来。 他随后站起身,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土。就见她递过手机,上面是一个收款码,他抬头问道:“干什么?” “钟总把我绑来,耽误我一天生意,又对我进行恐吓,使我身心俱疲,生意损失加上精神损失费,不多要你的,两万块。”于寒舟道。 钟昊:“……” 不是什么大事,他现在一眼也不想看到她,懒得跟她计较她打了他和他手下的事。拿出手机,给她转了两万块。 于寒舟收了钱就走了。倒是钟昊,怔怔站在昏暗的厂房内,久久未动。 秋去冬来,一转眼到了年底。 楚欣的日子最近不好过。 刚刚跟桓盛林解开心结在一起时,两人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然而随着日日相处,两人间的矛盾也逐渐露出水面。 楚欣想工作,她有手有脚,还有梦想,不肯天天待在家里,只能等他下班回来。 但是她一提,他就不痛快,用那种事堵她的嘴,害得她下不了床,还取笑她:“你今天出门吗?” 她心里憋气,又没有办法,渐渐郁郁不乐。而他的母亲,桓妈当年就不喜欢她,现在仍然不喜欢她,知道她想工作的事,就说道:“既然盛林让你在家待着,那你就在家待着。你又没什么本事,一辈子赚的钱不如我儿子手指头缝里掉下去的。” 桓妈让她赶紧要个孩子,趁着年轻,生的孩子健康,多要两个。 楚欣当时心里的滋味儿,又羞辱,又愤怒,还感到深深的失望和无力。 是,她没什么本事,只是个小小的设计师,为了攒钱开店,做服务生,送外卖,零零散散做了很多事,也没攒下多少钱。 她从不觉得自己卑微低贱,但是桓妈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她是什么臭虫一样,看她儿子一眼,都侮辱了她儿子。而桓盛林又赞同她妈,哄着她不去上班,让她非常失望。 而她有时候跟朋友打个电话,或者出门遇到问路的年轻男人,跟人家说两句话,他都要不高兴。桓妈更是说过:“你怎么连个替身都不如?当初那个替身都会好好哄我儿子。” 这一句话,犹如□□,一下子点燃了楚欣积累多时的不满。 她离家出走了。 桓盛林给她打电话、发短信,都联系不到她。他到处找她,在重金之下,终于得到了她的消息,有人在h市见过她。 她在一家花店打工。 桓盛林立刻乘飞机往h市去了。 径直来到那家花店门前,看向里面,果然是他找了多时的人:“欣欣!” 他大步冲进去,抓住她的手,就把她往怀里抱。 于寒舟刚在里面重新摆置了鲜花,一扭头,就见桓盛林出现在外面。而他见到她,居然眼睛一亮,冲进来抱她! 她震惊得不行,巧劲收回自己的手,抵在他胸前:“桓总,您认错人了,我是吴玥。” 桓盛林本来还想强行抱她,他找了她很久,非常思念她。 没想到,她说他认错人了! 桓盛林的脸上满是愕然,他看着她,她长得跟楚欣几乎是双胞胎,不仅模样相似,就连身量都差不多。 “你是吴玥?”他忍不住道。 她怎么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的她,眼里充满虚荣,令他厌恶。他就是凭着她虚荣拜金的眼神,分辨她和楚欣。 “你不是骗我吧?”他上前一步,又要抓她的手臂。 他不信自己认错人了。 吴玥是个虚荣拜金的女人,怎么可能在这里经营一家花店?她那种女人吃不了这种苦,只会去傍别的金主。 这也是为什么他看到照片时,立刻认定她就是楚欣,根本没想她可能是吴玥。 于寒舟有点无语,同时也觉得可笑。男主居然认错人,把真身和替身弄混了,怎么这么讽刺? “我拿身份证给你看。”于寒舟说道。 走到柜台后面,从包包里取出身份证给他看:“桓总,我的确是吴玥。” 桓盛林看到她的身份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吴玥”两字,顿时脸上火辣辣的。 他抬眼看着她,心情复杂:“你怎么会在这里?” 口吻不乏迁怒。 “我怕打扰桓总和楚小姐,就来了h市。”于寒舟说道,没在意他的迁怒,他自己认错了人,关她什么事?“证件还我吧。” 桓盛林便把身份证还她。 于寒舟收好证件,见他还不走,而是站在她店里,目光随着她转,不由问道:“桓总,‘楚小姐’也来h市了?” 她故意咬重“楚小姐”三个字,提醒他赶紧去找他的真爱,别在她这个赝品这里停留。 “我不知道。”桓盛林摇了摇头,脸上还有些空茫。 他还处在自己居然认错人的震惊中。 他怎么能认错人?这简直是对他一片真心的深深亵渎!他难以接受自己居然认错人。 “盛林?”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如一道亮光劈进桓盛林的脑中,他顿时回身,往外看去。 “欣欣!”他拔脚往外走。 然而楚欣不等他出来,便以手掩口,哭着跑走了。 她在外面站了很久了,她看到他要抱于寒舟,被拒绝后还恋恋不舍。她没想到是桓盛林认错了人,只以为果然如桓妈所说,赝品比正品还会哄人,他心里对赝品还有感情,伤心不已。 桓盛林人高马大,站在屋里时,挡了很多光线。他一走,花店里顿时亮堂起来。 于寒舟走回柜台坐下,看着这个月的账本,拿笔圈了销量浮动较大的品种,打算调整下个月的进货。不成想,眼前一暗,有人来了。 她以为是客人要买花,然而站起来却发现,来人是钟昊。 她脸上一沉:“我记得你发过誓,不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是故意的。”钟昊举起手,对她发誓,“真的是巧合!” 于寒舟不信,冷着脸坐下,不搭理他。 几个月不见,钟昊眉宇间的郁气消散了几分,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到了。他见于寒舟不理她,也不恼,敲了敲桌子说道:“刚才桓盛林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的口吻有着兴奋,听得于寒舟无语,抬头道:“关你什么事?” 他如果喜欢楚欣,就自己去追。如果不喜欢,他管人家两口子怎么样? “你不觉得有意思吗?”钟昊的脸上满是兴味,“他居然能认错!他口口声声的痴情,却居然连心上人都认错!” 他和楚欣不一样。楚欣看到桓盛林抓于寒舟,只以为他是旧情复燃。钟昊却知道,桓盛林对一个替身没什么旧情,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认错人了。 他乐得不行,口中啧啧有声,还伸手弹于寒舟摆在桌上的花。 于寒舟一脸嫌弃,打开他的手,狐疑道:“是不是跟你有关?” 不然,他出现得也太巧了? “没有!跟我没关系!”钟昊摆手,否认三连,“我们公司在h市要开一家分公司,我来考察,恰好楚欣找我,就带她来了,跟我没关系!” 于寒舟嗤了一声,跟他没关系才怪。 她不理人,钟昊也不纠缠,转身就走了,好像真的只是来看个热闹。 当晚,于寒舟下班回到家,就收到了桓盛林的短信:“你去整容吧,费用我出。” 于寒舟的脑门上出现一串:“???” 凭什么让她去整容?就因为他认错了人?他有这钱,自己拿去看眼科不好吗? 她没回消息。 过了一会儿,桓盛林又发消息过来:“除了手术费之外,我额外给你三百万。” 作者有话要说:  桓盛林(叉腰):我骚不骚? 115、替身9 () 于寒舟看着消息, 一阵无语。这人不仅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 不过也不奇怪, 他干得出找替身这种事,脑子能好到哪里去? 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我并不认为自己的容貌有所瑕疵,暂无意愿改变,桓总费心了。” 他如果敢回复说“你和楚欣长得像, 必须整”,她就让他去死。 把手机丢到沙发上, 去洗澡了。 酒店里, 桓盛林坐在床边,正准备编辑“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整容, 如果嫌钱少可以再加”发过去,然而一旁楚欣带着嘲讽的神情, 让他编辑不下去了。 暂时把手机放到一旁,他挪过去抱住她:“欣欣, 是我的不对,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低声下气地哄着。 楚欣一脸漠然, 用力推他开他:“你不要再说了。” 她不想听他的解释。 她本以为他是旧情未了, 没想到他却说, 自己认错了人! 他怎么能够把她和别人认错? 她本来只是觉得膈应, 现在却是直接在心上扎了一刀。 “我要睡了!”她翻身躺下, 背对着他,闭上眼睛,掩住失望和难过的神情。 两只手紧紧攥着, 心里止不住的迷茫。这个居然把她和别人认错的男人,真的值得她共度一生吗? 桓盛林见她真的生气了,顿时顾不得叫于寒舟整容了,趴在她旁边,好声好气地哄她。好话说了一箩筐,然后小心翼翼地拥住她,睡下了。 次日早上。 桓盛林醒来时,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欣欣?”他叫道,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连忙打电话。却见有一条未读消息,“我去花店了,你醒了来找我吧。” 桓盛林连忙放下手机,赶去洗漱。 于寒舟跟平时差不多的时间出了门。还没到店里,远远就看到店门口站着一个人,身形特别眼熟,就跟她自己照镜子一样。 走得近了,还能听到隔壁卖糕点的孙姐大声说话:“小吴啊,怎么不进去?钥匙找不到啦?” 楚欣早早就到了花店,她只想着自己的心事,忘了花店开门的事。正局促着,就看到于寒舟来了,连忙对孙姐笑笑,然后小跑迎上于寒舟:“吴小姐。” 孙姐这时也看到了于寒舟,睁大眼睛,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怎么有两个小吴?” 于寒舟笑道:“孙姐,你猜猜哪个是真的小吴?” 孙姐听她这么说,哪有认不出来的?笑着指她:“你是小吴。”又好奇道,“这是你双胞胎姐妹吗?” 于寒舟摇摇头,一边掏钥匙开卷帘门,一边解释道:“世界这么大,总有长得像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孙姐闻言,挑了挑眉。她不说是朋友,只说是长得像的人,这显然是关系不怎么样。她便不说什么了,进店里忙去了。 于寒舟也进了店里,把包包放下,就开始把鲜花往门口摆。 “楚小姐来找我干什么?也来劝我整容?” “不是!”楚欣连忙摇头。 她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桓盛林让于寒舟整容的事,她知道,但是没有阻拦。虽然那会儿在气头上,才没有阻拦,但是现在想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让你整容,我是想请吴小姐帮我一个忙。”她道。 于寒舟不说话,搬完了花,便站在外面,看看摆得正不正,齐不齐。 楚欣说完后,就等着她的回答。见她久久不回应,不禁有些忐忑。不经意间,她垂头瞧见自己的手,交握着放在身前,姿态谦卑,陡然一惊。她在桓妈面前不自觉卑微,怎么在于寒舟面前也这样?她又不是什么人,只是她的替身而已。 直起肩背,她说起昨天的事情:“我想请你一会儿配合我,等盛林过来了,你不要出声,我们两个站在一起,让他辨认。” 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 桓盛林认错了一回,就让他再辨认一次。如果这一次他再认错人,楚欣就……跟他分手! 于寒舟听了她的话,很是无语,抬起头看向她:“我不同意。” 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一点也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都躲到h市来了,好容易摆平了钟昊,这两个人又纠缠上来了。 “我已经跟你们没关系了,楚小姐请回吧。”她说道。 楚欣不动。绞着两只手,咬了咬唇,低声道:“拜托你了,吴小姐,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但对我来说是麻烦。”于寒舟抬头看着她道。她什么都没做,麻烦就找上门,如果牵扯进去,还不知道后面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怎么会呢?”楚欣急急道,“不会耽搁吴小姐太多时间的!” 于寒舟有点烦了,她欠他们的吗?她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 “不帮!”她直接道,“你们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义务帮你,请你离开!” 楚欣恳求道:“求求你了,吴小姐,帮帮我吧,真的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于寒舟很不喜欢她的话。好像她不帮忙,就是不善良,就是冷酷。 “请你离开。”于寒舟直接把她推出去,“不送。” 楚欣被她推出门,厚不起脸皮再进去,咬了咬唇,她离开了。 徘徊一会儿,她走到了对面的小面馆里。 于寒舟刚坐下没多久,桓盛林就来了,进门便问:“楚欣呢?” “那边。”于寒舟一指对面。 楚欣走得磨磨蹭蹭的,她便多看了一眼,就见到她进了对面的小面馆。 桓盛林往对面一看,果然看到楚欣,立刻大步走去了。 “欣欣!”他进门便道,低头看了看她吃了一半的面,皱了皱眉:“怎么吃这个?”就要拉她起来,去吃好的。 楚欣抬起头,面色冷淡:“我不是楚欣,桓总认错了,我是吴玥。”她抬起下巴,点了点对面的花店,“她才是楚欣,桓总这次又认错了,楚小姐一定十分难过。” 桓盛林脸色大变,连忙看向对面。 桌上的鲜花挡住了于寒舟的脸,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想起刚才他进去时,她冷淡又厌烦的样子,可不就是昨晚欣欣的态度? 再一看身后,女人面色冷淡,立刻感到懊恼。他怎么又认错了?可气! 他收回视线,拔腿就往对面的花店里跑去。没注意到身后,楚欣愕然的表情。 她看着他跑去对面,脸上又哭又笑。半晌后,苦笑出声,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砸进面里。她没有再吃,拿着包,站了起来。 出了面馆,却又舍不得走,怔怔望着对面。 桓盛林大步跑回花店,急出了一头的汗,对着于寒舟就道:“欣欣!你怎么又耍弄我?” 于寒舟一头雾水地看着身前小心赔罪的男人,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没有配合楚欣做戏,但是楚欣自导自演了一场戏。 而桓盛林居然上当了,误以为她才是楚欣。 她有点无语,又觉得可笑。 “桓总,我才是吴玥,要不要我把证件掏出来给你看?”她说着,就去拿包。 桓盛林愣了一下,随即仍旧认为她才是楚欣:“欣欣,你别闹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别耍我了,我一会儿就叫她去整容,从此再也不会认错你了。” 于寒舟拿证件的手顿了顿,只觉得桓盛林脑子里有包。 且不说叫她整容这回事,就说他认错人的事,楚欣介意的是她们长得像吗?分明是他认错人!他应该做的是认清自己的爱人是谁,不管多少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他面前,他都能认出来,而不是叫别人都去整容! 这个男人,一点也不懂女人的心思。 “桓总,你真的认不出自己爱的人吗?”于寒舟打断他的辩解,余光瞥到什么,一指门外,“她就要走了,你再在我这里磨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桓盛林转身一看,路对面有个女人满脸失望和伤心地看着他,心头顿时一紧。 额头上的汗顿时下来了。 但他又拿不定主意,这两个女人究竟是联手骗他,还是其中一个人说的是真话? 他思索着怎样辨认自己的心上人,然而时间紧迫,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 于寒舟见他犹豫不决,更觉可笑得很,说道:“你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桓盛林听了她的话,犹豫了下,便掏出手机来。 拨号出去,对面立刻挂断了。桓盛林眼睁睁看着路对面的女人挂断电话,一脸悲伤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跑掉,顿时相信她才是真的楚欣。 “欣欣!”桓盛林这回恨不得掐死自己了,他刚才在她面前转身走掉,她该有多失望? 他急着去追楚欣,没注意路上的车辆,只听“吱——”的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道人影高高飞起,重重落下。 楚欣听到了闷闷的碰撞声,她心头一跳,急忙站定脚步,往身后看去。就见桓盛林被撞倒在地,额头上流血,在地上匍匐,伸手朝着她的方向:“欣欣——” 还能叫她的名字,楚欣咬了咬唇,狠了狠心,扭头跑掉。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撸二更去,宝宝们12点来看。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段誉本誉、心1118、3207527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举高高~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6、替身10 () 桓盛林没等到楚欣回头, 眼睁睁看着她掉头跑远,心头如被重锤敲击, 痛得他脸色都白了。 倒霉的司机叫了救护车,把他送去了医院。 等到这一片再次恢复通行,于寒舟才收回了暗搓搓的视线。 虽然有点坏,但是桓盛林被车撞, 她真的很开心啊! 就是楚欣的跑掉,有些一言难尽。没有她这个恶毒女配从中作梗, 他们两个竟然也能将虐恋情深演绎到底, 让她觉得神奇极了。 她没有高兴太久,因为花店门口出现了一个她不想看到的人。 “早啊, 老板娘。”钟昊穿着一身条纹浅灰西装,一手抄在兜里, 神采奕奕地跟她打招呼。 于寒舟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 继续打游戏。 没客人的时候,她就坐在店里打打游戏或者看看视频。 “叩叩叩。”钟昊敲了敲桌子。 于寒舟皱着眉头, 抬起头道:“什么事?” “我解释一下啊, 我不是食言, 你别误会我。”钟昊举起两只手, 一脸无辜的表情, “是我们公司把地址定在这里了,不是我的意思。” 他指了指花店侧对面的一座办公大楼。 于寒舟冷笑一声,一个字也不信。 “真的!”钟昊又道, “你别生气啊,这样吧,我把你店里的花都买了,怎么样?” 于寒舟打游戏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神情有点异样:“你都买了?” “都买!”钟昊立刻道。 于寒舟的脑中划过一连串的念头,随即微微笑了,点点头道:“好。” 钟昊见她答应,还有些讶异。 “虽然这不是我的意思,但是我毕竟打扰了你,就当是我的赔罪,好吧?”他又道。 于寒舟点点头:“可以。” 她这么好说话,钟昊更讶异了,心里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看着她起身去张罗着搬花,就压下了心头那点异样的想法。 “正好过两天都搬过来,把这些花摆在办公室,员工们应该会很高兴。” 于寒舟不理他,他就没话找话说。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 上次被她打了一顿,还拿他母亲威胁他,让他不要再找她麻烦,他就真的没打算再找她麻烦了。 只不过,他忘了给之前雇的人说,不用再拍照片给他了。因此,他回去后没多久,就再次收到了照片。他想着,拍都拍了,就看看吧。 他打开牛皮纸袋,一张张翻看起来。 他看到她笑脸迎人,看到她神态安静地照顾花草,看到她被一群小朋友围着说话,脸上露出柔和的神情。不见了曾经的虚荣拜金,不见了面对他时的疏离冷淡,温柔得像是落了薄雪的花蕊,不经意间散发着清淡疏薄的香气。 他看着照片上神情柔和的侧脸,久久没眨眼。 他隐约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他从来不懂得,也从未获得过的秘密。 快乐的秘密。 她拒绝跟楚欣抢桓盛林,不肯讨好他,理由是现在手里有钱,不需要傍大款了。 她究竟有多少钱? 他稍稍一算就能算得出来,比不上他的万分之一。他拥有比她多得多的财富,为什么他不快乐,她却满足而快乐? 是什么改变了她?现在的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为什么看起来安宁而快乐? 一天晚上,他看着她的照片入睡,然后梦到了母亲,母亲慈爱地对他说:“昊昊,妈妈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他醒后,看着躺在枕边的照片,一缕曦光透过窗帘打过来,落在她的脸上。 他心头朦胧一动,有些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他在公司运作一番,选取了h市为分公司的地点,又把办公地址选在她的花店对面。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很高兴,他甚至想,真是巧啊,她去哪里不好,偏偏选了h市? h市是他为自己选的港湾,他累了、烦了,会来这里放松。他在这里有房子,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其他人不管是钟家还是他的助理,都不知道。 偏偏她选了这里,这让他心里隐隐高兴。 “我把店里的花都买下了,老板娘给不给打折?”他笑着问道。 于寒舟点点头,痛快地道:“打9折!” 本来买的多,她就会给人打个折扣,他买了店的花,给他打9折很正常。 她痛快的态度,让钟昊皱了皱眉,总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异样。她应该很讨厌他才对,就算他要买她的花,也不至于这么痛快? 他又试探道:“那,中午一起吃个饭?毕竟我是你的大客户。” 于寒舟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咳。”钟昊清了清嗓子,“老板娘没时间就算了。” 于寒舟一边点花,一边算账,他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忙碌,喉头有些发痒,又道:“以后,请多多关照啊。” 于寒舟不置可否。 花了近一个小时,于寒舟把店里的花都清点好了,账也做好了,给他开了单子:“一共一万八千八百六十五。给你打9折,抹掉零头,钟总给一万六千九百块就行。” 她指了指桌上的二维码:“钟总扫这个付款就行。” 在商言商,钟昊不会故意拖她的款,何况他是来刷好感的,又不是来拉仇恨的。 想起曾经在她面前拉的那些仇恨,他暗暗有些后悔,为什么在她面前暴露本性?一般女孩子都不喜欢那样的男人。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更不会喜欢他。 他签了单子,付了款,就打电话叫人搬花。 他自己在花店门口站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于寒舟说话,直到花都搬空了,于寒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钟总还要待多久?” “不耽误老板娘做生意了。”钟昊挥了挥手,两手插着兜,往对面走去了。 他机灵得很,等绿灯了才穿过马路。 隔壁的孙姐过来串门:“小吴啊,那个男人是谁啊?好大的手笔,把你店里的花都买走了!” 孙姐的眼里闪着八卦的神采。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孙姐看得清清楚楚,人家想追她。但于寒舟很沉得住气,不管人家怎么献殷勤,她都不为所动。 孙姐觉得蛮可惜的,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谈个男朋友,有点浪费。 “孙姐,麻烦你帮我个忙。”于寒舟把一串钥匙递给了她。 孙姐听完,讶异道:“你不干啦?” “嗯,有点事情,暂时回不来。”于寒舟说道,“麻烦孙姐帮我把店转租出去。” 于寒舟当时租的是一年,现在才过了半年不到,空着怪可惜的,一个月两万多房租呢。 她把钥匙给了孙姐,又把转租需要的材料打印出来给她,并且许诺了一成的利给她当好处。孙姐本来就是个不错的人,听说还有这么多好处,顿时很高兴,拍着胸脯保证给她办成。 于寒舟不怕孙姐骗她,孙姐家是h市的,每个月卖糕点赚的比她多,没必要为这点钱就闹不愉快。关了店门,回到家,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当天就订了机票,飞往c市。 冬季的天黑得很早,才六点钟,天已经黑透。路两旁的灯亮了起来,来往行驶的车辆都打开了灯,穿梭驶过。 钟昊从满是鲜花的办公室出来,走下楼,看向路对面。各色的霓虹广告牌中,唯有一家是暗的。 这么晚了,按照她的性格,应该是关门回家了。钟昊收回视线,开车回家。 次日,钟昊从花店门口经过,发现没有开门。他皱了皱眉,没有多想,往办公楼去了。 一连三天,花店都没有开门,钟昊想起那天她反常的表现,心里咯噔一声,去问隔壁的孙姐:“花店这几天怎么没开门?” “哦,老板有事,关店了。”孙姐说道,刚说完电话就响了,她对钟昊比了个手势,就接起了电话,“喂,您好。对,出租。一个月两万,只租半年。行,那您过来看看。” 挂了电话,她才看向钟昊道:“你找小吴啊?” 视线上上下下打量钟昊,这小子都买了店的花,难道电话号码也没拿到?但她是不可能把于寒舟电话号码给别人的,就说道:“您有事吗?我可以帮您留个话。” 钟昊摇摇头,说了声不用,转身走了。 他给于寒舟打电话,响了几声,被摁断了。再打,就打不通了。 他被拉黑了。 钟昊的脸色也黑了。这个女人!难怪那天那么好说话! 他很快得知桓盛林出车祸的事,然后打听到那天发生的纠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肯定是这两个人把她恶心走了!他气得不行,诅咒桓盛林瘸腿,然后满世界找于寒舟。 于寒舟正在c市,每天过得美滋滋,小日子幸福得冒泡。 这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到处都是好吃的火锅,吃完火锅可以打麻将,她一时手痒,还开了个麻将馆。 生意没怎么打理,雇了个本地人给她做事,自己忙起了别的。 钟昊满天下找于寒舟,却找到了桓盛林花了很大力气也没找到的楚欣,他黑着脸,扭头就走。 半年后,钟昊终于找到了于寒舟。 在一份杂志上。 这是一份新出的时尚杂志,短短三个月内便风靡市场,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但凡有一点时尚感,都会买一本回来。而于寒舟的照片,就在杂志封面上。眉眼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漆黑的瞳仁带着薄雪般清冷,似能看进人心里,却又不在意这些,美得令人心颤。 钟昊翻开内页,里面也有她的照片,还有许多气质姣好的年轻女孩,穿着设计感不输于大牌的服装,印刷得极为精致,看一眼都是享受。 他合上内页,重新看着封面,空白处印着她的签名。不似很多人喜欢的花里胡哨的艺术体,她仿佛生怕别人看不清一般,名字的笔画写得很清晰——吴玥。 他轻轻念着她的名字,转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眉眼间的阴霾散开,露出一点笑意。 他以为她躲起来了,被那两个人气得躲起来了,是个懦夫。原来没有,是他小看了她。 与此同时,桓盛林终于破开桓妈的阻碍,找到了跟楚欣有关的消息。他看着杂志封面上相似的眉眼,却不是他想象中的名字,牙齿咬得咯咯响。 “把这份杂志收购了!”他拿起电话,吩咐下去。 钟昊能想到的,他当然也想到了。他没想到于寒舟是故意的,他只想着,她出了名,以后他找楚欣岂不是更难了? 在他吩咐下去的时候,城市中心的广告屏上,映出一则广告。纷纷扬扬的花树下,年轻女人穿着剪裁别致的雪白长裙,优雅地奔跑。回眸一笑,路上行人纷纷驻足。 越来越多的人记住了这张脸,记住了长着这张脸的女人的名字——吴玥。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叉腰):你再叫我整容啊!! 117、替身11 () 于寒舟办了一刊时尚杂志。 她原本想悠悠闲闲过两年小日子, 然而钟昊不放过她,总在她面前晃不说, 桓盛林还要她去整容。 于寒舟就有点不痛快。 她已经够客气的了,谁也不去招惹,他们还这样,实在欺负人。她还能忍的话, 就是忍者神龟了。 所以,要出名, 要有钱。 出了名, 谁再叫她整容,再视她为替身, 就是一件可笑的事了,她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只有别人是她的替身。有了钱,地位和人脉就有了, 桓盛林和钟昊再想对她怎么样,轻易也不能如何。 如果于寒舟年轻一点, 倒是可以往娱乐圈混一混, 但她即将迈入二十六岁, 这个年纪再去混娱乐圈, 显然晚了。 她仔仔细细将桓家和钟家的产业研究了一遍。桓家的产业范围遍布较广, 钟家稍逊一筹,却有桓家吃不下的几项产业。换句话说,他们两家合起来, 几乎覆盖大部分产业。 研究了一番,于寒舟敲定了时尚圈作为目标。打进时尚圈,就可以与各界名流打交道,这个圈子里有桓盛林和钟嘉相熟的人,也有他们不认识的人,都可能成为她的人脉。 她组织了一支年轻有才华的设计师团队,然后找到c市一家曾经很风光,近两年没落的服装厂,拿了设计稿和策划案去谈。 那家企业的当家人是个勤勉踏实,但是完外行的年轻人,于寒舟的到来,对他而言是从天而降的惊喜。两人从上午聊到凌晨,最终拍案决定合作。 林家给钱、给推广,帮助于寒舟的杂志办得风风火火,于寒舟出设计、包装,为林家的服装提高档次,重新杀入市场。 半年下来,于寒舟的杂志火了,林家的服装厂也起死回生,双赢。 于寒舟是杂志社的老板,也是主编,并不是模特,但她外型好,拍出来的效果不错,提出拍摄时,林正没二话,大力捧她,好几条投放荧幕的广告都用的她。 现在服装厂焕发新生,比林正的父亲在世时经营得还要好,林正非常感激于寒舟,订了一家很有名气的餐厅,请于寒舟吃饭。 他穿着一身体面的西装,浑身上下都用心捯饬过了,紧张地坐在那里,等着于寒舟到来。 他是个学者,研究岩石的,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但是父亲意外过世,母亲身体又不好,家里的担子一下子压在他身上。他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接下这个担子,正在这时,曾经的亲朋好友露出了异样嘴脸,他开始怀疑父亲的死不是意外。 他不懂生意,却是个有血性的男人,心里有了怀疑,就非要把生意做起来不可。由此,于寒舟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上天的厚爱。 他对她十分感激,又充满倾慕。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充满魅力,比岩石还让他着迷。接触的过程中,他一天比一天更沉醉。 于寒舟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五分钟,见林正已经到了,就微微一笑:“林总。” 林正见她来了,不由得坐得更笔直了,说道:“叫我名字就好。” 于寒舟笑笑,落座:“我可不敢。” 其实没有什么敢不敢,她只是觉得,叫名字会显得两个人很熟,而她习惯跟异性保持距离。 林正听她这样说,有些惋惜,却仍旧是笑着说道:“你今天看起来很美。” 于寒舟其实没怎么打扮,只是挑了件日常的裙子穿了出来,连妆都没化,闻言挑了挑眉:“林总的眼光很好。” 林正便笑。翻开面前的菜单,说道:“这家法国菜口碑很好,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于寒舟便翻开面前的菜单,根据口味点了一些。 餐厅的环境优雅而安静,氛围很好,客人们都在轻声细语地交谈。来这种地方,显然不适合谈公事,于寒舟稍稍一想,就猜到了什么。 侍者倒了酒,林正拿起酒杯敬她:“公司能走到这一步,离不开吴小姐的帮助,我敬你一杯。” 于寒舟举杯回敬:“互惠共赢,我也敬林总。” 用过正餐,上甜点的时候,林正的表情开始有些不自然。坐姿变了又变,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紧张。终于,他开口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做吴小姐的男朋友?” 于寒舟听到他的话,并不感到意外。她看着他不乏帅气的五官,温和而诚挚的眼睛,心头第一时间浮现出的是回绝。但两人合作得很愉快,她不能一口拒绝。 她犹豫着,如何开口。 林正是个内敛而踏实的男人,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生活会平静而愉快。如果于寒舟想找个伴侣,会考虑他。但眼下的情况是,她并不想要伴侣。 她这两年工作会很忙,闲下来的时候,只想打打麻将,消遣消遣。如果谈了恋爱,就要分出时间来哄男人,她不是很喜欢。 自从来到c市,于寒舟仿佛被激活了身体里的某段密码,她觉得打麻将简直有意思极了,简直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情。如果结了婚——跟林正这样传统而正派的男人谈恋爱,势必要结婚的——就会生孩子,她以后不仅要哄男人,还要哄孩子。 时间都拿来经营家庭了,她恐怕十天半个月也打不了一次麻将。相比之下,于寒舟更愿意一个人过日子,想工作就工作,想消遣就消遣。 “抱歉。”犹豫了一会儿,她诚恳地道:“我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林正听到她的拒绝,有些失望,但他很快打起精神来,说起了别的,没有让她为难。 于寒舟能感觉到他的低落。她只能装作没察觉到,顺着他的话题说起来。 用餐结束后,林正要送于寒舟回家,于寒舟拒绝了,自己打车回了家。 换下高跟鞋,脱下裙装,换了t恤和短裤,趿着凉拖,颠颠地跑楼下打麻将去了。 一直玩到凌晨,于寒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甩着钥匙串,一阶阶上楼梯,心里想道,这不就是了?如果谈了恋爱,结了婚,她能玩到两点钟回家吗?很显然,不能。 睡了一觉,于寒舟按时起床,洗漱一番,换上精明利落的职场套装,化了精致的妆容,精神奕奕地去上班。 刚到公司,就接到市场部的汇报:“桓氏集团想收购咱们公司。” 于寒舟挑了挑眉,随口问道:“给多少钱?” “八千万。”市场部经理道。 于寒舟眉头不动,淡淡回绝:“不卖。” 市场部经理惊讶道:“主编,这个价格很高了,您就这么眼也不眨地回绝了?” 于寒舟抬头看向她,笑道:“我不缺钱。” 至少,不缺这八千万。 有了八千万,和没有八千万,对她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 桓盛林想收购她的杂志,无非是想断绝她出名的方式,她不会让他如意的。 “好。”市场部经理笑了笑,下去做事了。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电话进来:“主编,对方想跟您对话。” 于寒舟早就换了新的电话号码,现在只有吴爸和吴哥能打通,其他人都打不通。她伸出手,从市场部经理的手中接过电话:“您好,我是吴玥。” 意外的是,对面竟然是桓盛林本人:“吴玥,你要多少钱才肯卖?” 于寒舟挑了挑眉,身体缓缓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转了半圈:“十个亿?” “你开玩笑?!”桓盛林充满怒气的声音传来。 就她这个杂志社,两千万顶天了,他给八千万都是高的了,她居然要十个亿? 于寒舟是想着,如果桓盛林真的肯出十个亿,杂志社卖就卖了。有了十个亿,她自己做什么不行?她能让世界知道她是谁。 当然,桓盛林决不肯同意就是了。或者说,这个价格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了。他即便是桓氏集团的董事长,但是做出这样可笑的决定,其他股东能掐死他。 “桓总不肯?那就算了。”于寒舟说道。 电话里沉默片刻,随即是桓盛林低沉的声音:“吴玥,我现在是给你面子。” “那我就谢谢桓总给我面子。”于寒舟说道。 她不受他的威胁。 林正的服装厂有高定业务,给名流定制服装,设计大多数是从她的团队出,这也导致了她常常在名流圈子里露脸,论起人脉,她也是有的。 桓盛林可以让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整容,但是面对同一个圈子的人,他还是要讲道理的。 “嘟嘟。”电话里传来忙音,桓盛林把电话挂了。 于寒舟轻笑一声,把电话还给市场部经理:“他应该不会打过来了,去做事吧。” 此时,d市的街头。 楚欣站在路口,仰头看着硕大荧屏上投放的广告。女人穿着飒爽利落的骑装,一头长发在脑后绑成马尾,手握缰绳,恣意驰骋。 白马,草坪,明媚的阳光,一切都成为背景,衬托着那个腰细腿长的女人。 她身材极好,然而属于女性的线条并没有使她显得娇弱,她美得矫健,英姿飒爽。 这条广告太精致了,路口等红绿灯的行人纷纷观看,甚至有人为了看完整则广告,错过了绿灯。 楚欣摸了摸脸上的口罩,见戴得完好,才收回手,眼神复杂地看着荧幕上的女人。 那张脸,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熟悉是因为,她自己照镜子,看到的就是相似的五官。陌生则是因为,相同的五官所组成的脸庞,因为神态的不同,而显出区别来。 她再也不是她的替身。她如此张扬、漂亮、有名气,如果她们两个当中有一个人是替身,那个人的名字一定不是“吴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能把这篇更完……希望12:00能写出来? 宝贝们给我鼓鼓劲,好不啦!!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759543 4个;心1118、阿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8、替身12 () 楚欣眼神复杂地看着广告里的女人。她跟她是一样的出身, 甚至还不如她,为什么养出了这样洒脱的气质? 难道是那三年中, 她跟在桓盛林的身边,所培养出来的? 想到这里,楚欣的心里有点酸。 虽然分手时很决绝,但是桓盛林真的不来找她, 还是让她有些酸楚。绿灯亮了,她按着口罩低下头, 匆匆穿过马路。 到了工作室, 楚欣才摘下口罩,有同事抬头看她, 顿时感慨道:“欣欣,如果是在路上遇见你, 我真的会认错。” 认错什么?同事没有说完整,但楚欣却明白她的意思。 她勉强笑道:“我走在路上会戴口罩。” 说完, 打开电脑,接着画昨天的设计稿。 离开桓盛林后, 她如愿找了份工作。她运气好, 进了一家工作室, 老板很喜欢她的设计风格, 给她的待遇很优厚, 而这半年中,她也出了几个不错的设计。 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服装设计师。站在媒体面前,向大众展示她的设计。 然而, 想起在广告荧屏上看到的那张脸,楚欣的眼底划过黯然。 l市有一场慈善晚会,林正带着于寒舟去参加。 来这里的大多是商界名流,还有些宾客身后有着权贵背景,林正蒙受父辈余荫,也受到了邀请。于寒舟虽然也算是青年新秀,但是参加这样的场合仍是不太够格,她是作为林正的女伴来的。 入场后,林正便和熟人打招呼,并向于寒舟引荐。 “孙先生,好久不见。” “小正啊,太见外了,从前你跟你父亲来时,都是叫我孙叔叔的。”男人笑得和气,目光一转,落在于寒舟的身上,“这位是?” 林正便介绍道:“是我的合作伙伴,潮酷杂志的创办人及主编。” “久仰久仰。”男人笑着伸出手。 于寒舟适时伸出手:“应该我说才是。早闻孙先生的大名,我仰慕已久。” 双手交握的一刹那,手上传来的异样力道,令于寒舟的眼底划过一丝讶异。然而男人的脸上仍旧笑得和气,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于寒舟垂了垂眼,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寒暄几句,交换了名片,林正带着于寒舟去跟别人打招呼。他对刚才的异动,毫无察觉。于寒舟便没有提,听他介绍不远处走来的女人。 “婷婷,好久不见。”等女人走近,他的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好久不见,这是你女朋友啊?”女人的目光落在于寒舟的身上,满是笑意,“我儿子都上幼儿园了,你终于有女朋友了。” 林正有些尴尬:“不是,这是我的合作伙伴。” 跟认识的人都打过招呼,林正有些累了,拿了一杯香槟,躲在角落里,低声抱怨:“我从前就不爱来这种场合,当时爸爸——”他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爸爸很好,他从来不骂我,一直耐心开导我。” 所以,他一定要把公司经营好,不让爸爸的心血落空。 “你刚才表现得游刃有余,我一点也没看出来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于寒舟安慰他道。 林正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目光带了热度,张口刚要说什么,忽然不远处有人叫他,他眼里划过懊恼,对于寒舟道:“我先走开一会儿,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于寒舟看着他离去,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被打断了,她可不想再拒绝他一次。 “好久不见。”这时,耳边传来一个低沉柔滑的声音,像是毒蛇在草地上爬过,一下子叫于寒舟的耳边起了鸡皮疙瘩,喝香槟的动作顿住。 转头看向身侧,钟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穿了一身黑色西服,剪裁合身的高定服装将他的身形衬托得高挑而挺拔。灯光落下来,打在他苍白而俊美的脸上,使他看起来矜贵而傲慢。 他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眼睛黑而沉,浓稠的情绪在眼底涌动。 于寒舟看了他一眼,就别过视线,起身走开。 场面话都懒得说一句。 她走,他就跟上。于寒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身看了一眼,见他执意跟着,就没有再刻意躲他。取了几块小蛋糕,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臭不要脸地坐在她对面,用可怜巴巴的语气道:“为什么拉黑我?” 于寒舟品尝着小蛋糕,抬眼看他:“为什么不拉黑你?” 她平淡无奇的反问,令钟昊噎了一下,本来是故作的可怜,现在却是真的觉得委屈了。 “我买了你一整个花店的花。”他说道。 他为了讨好她,把她店里的花都买下来了。没想到,她卖完就走了!仔细想一想,甚至是他的大手笔成了她!他后来每次想起来,都气得不行。 于寒舟淡淡道:“所以我给你打折了。” 他要买花,她就卖,还给他打折了,有什么对不起他? 钟昊抿紧了唇,直直看着她,没再说话。 于寒舟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小蛋糕,怡然自得,然当他不存在。 “你坐这里来了?”不久,林正回来了,拉了把椅子,在于寒舟旁边坐下,看了一眼对面的钟昊,低声问于寒舟:“你朋友?” 于寒舟还没来得及回答,钟昊就坐直了身体:“我在追求她。” 林正的脸色变了变。他也想追求于寒舟,只是没有成功,怎么又来了个竞争对手? “林正,吴小姐的合作伙伴。”他很快恢复正常,朝钟昊伸出手。 钟昊看了他一眼,本来不屑搭理,但是于寒舟坐在这里,他得好好表现,便勉勉强强跟林正握了下手:“钟昊,吴玥的高中同学。” 林正的表情有些震惊:“高中同学?” 如果他们早就认识,那岂不是比他的可能性大? “是啊。”钟昊似笑非笑,“我高中就追过她,现在还在追她。她很难追,是不是?” 林正睁大了眼。 如果他说得是真的,那他可真够惨的。 虽然是情敌,但他仍是好心地劝道:“如果你追求一个女孩子两年都不成功,就放弃吧,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你实在不是她的菜。” 钟昊黑了脸。 于寒舟却“噗嗤”一声笑出来。林正是个很好的人,他不太会故意叫别人难堪。这会儿劝钟昊,也是一片好心。 但是对钟昊而言,无疑就是一种奚落了。 她放下小蛋糕,喝了杯水,才看向钟昊道:“你听林总的没错。” 钟昊阴着脸,双手交叉在身前,往后靠在沙发背上:“我坚信持之以恒,没有达不到的目标。” 林正深思了下,点点头:“你这样说也有道理。” 他实在是个老实人,于寒舟差点笑得起不来,几乎就要被他打动了。但是想想麻将,她压下了心底冒出来的小火苗。 起身道:“失陪一下。” 等她从洗手间回来,林正已经不在了,钟昊还坐在那里。于寒舟远远看见了,就没往那边去,看到婷婷身边没有人,就走过去攀谈。 半途被孙先生截住了:“吴小姐怎么一个人?小正呢?” 是刚才那个捏她手的男人。于寒舟的表情没有变化,客气地回答:“他这会儿不在。” “我关注过吴小姐的杂志,吴小姐是个很有想法和野心的人,我很喜欢。”孙先生笑道。 他上了年纪,被林正叫一声孙叔叔,但是身材保持得还不错,而且神态和蔼,看起来是个平易近人的长辈。 于寒舟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小辈,她客客气气地道:“谢谢孙总,我感到很荣幸。” 孙先生脸上的笑意就盛了两分,刚要邀请她去一旁坐着说话,忽然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青年走过来,看向于寒舟道:“我等你好一会儿,你怎么不过来?” 是钟昊。 孙先生和钟昊是认识的,他知道这个小辈的名声有多狼藉,见他明显对于寒舟有兴趣,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一圈,说道:“吴小姐跟钟总认识?” 如果她说不认识,他就拦一拦。这个小辈虽然不好惹,但他也不怕。 想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就要被玩坏,孙先生心里有些不舍。 “认识。”于寒舟微微笑道。 孙先生一听,就抬脚走了。临走之前,眼里闪过讥讽。连钟昊都敢惹,这个女人为了钱不要命了。心里的那丝不舍,瞬间抛到脑后。 “那个老头子不是什么好人。”钟昊转头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表明他不是来作怪的,是来救场的。 于寒舟点点头:“我知道。” 再看婷婷,已经走远了,不适合交谈了。 钟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立刻明白了,说道:“我给你引荐几个朋友?” “你这么好心?”于寒舟挑了挑眉。 钟昊笑得真诚:“我可是你的追求者,不好心一点,怎么追求你?” “不了,谢谢。”于寒舟拒绝了。 钟昊又道:“那我给你介绍他们的背景,你自己上前结识?” 他一下子看出了于寒舟的顾虑——他带着她认识人,人家可能会因为他而对她有偏见。毕竟,他的名声可不怎么样。 说完,不等于寒舟拒绝,就根据在场人的身份贵重程度,依次介绍起来。 这种好事,于寒舟当然不会拒绝,在侍者经过的时候,要了一杯红酒。 看着递在眼前的红酒,钟昊一顿,随即眼里涌起笑意,指了指不远处一位年长的女士,说道:“那位刘女士,是风华集团的创始人,脾气很硬……”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辜负了大家的鼓励! t^t我保证明天一定写完…… 119、替身13 () 林正跟朋友聊完事情回来, 就见于寒舟和钟昊并肩站立,两人挨得很近, 钟昊偶尔会低头在她耳边说一句什么。 他脚步顿了顿,才走上前去。 钟昊在为于寒舟介绍一位疯狂追求潮流的大小姐,这是于寒舟想要接触的人,因而听得很认真。 钟昊说话很有技巧, 声音压得低低的,如果有人经过他们, 丝毫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林正走近后, 并没有刻意去听他们的交谈,而是提前打了招呼:“钟总, 吴小姐,你们在这里?” “你回来了。”于寒舟对他点点头, 打了个招呼,就又看向钟昊正在介绍的那位大小姐。 钟昊接着补充了几句, 于寒舟就问侍者重新要了一杯香槟,上前去了。 钟昊看着她离去, 面上浮起微笑。林正看了他两眼, 忍不住说道:“你不适合她。” 他刚才跟朋友说话时, 朋友对他介绍了钟昊的事迹。这样的人, 怎么配得上她? 钟昊转过头来, 面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含着轻蔑。扫了他一眼,便迈动长腿离去了。 他不屑跟他说话, 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 林正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有些担心于寒舟。被这样的人追求,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等到宴会结束,两人打车回酒店,林正才说道:“钟昊的风评,不是很好。” 他不建议她跟钟昊走得近。但是大家都是成年人,最好不要干涉别人的为人处事。何况,她是个聪明人,所以林正点到即止。 “我知道。”于寒舟笑了笑,“谢谢你提醒我。” 她比他更知道钟昊的本性,她可是直面过他恶劣本性的人。 林正见她这么说,就不再多言了,转而问起她的收获:“接触到想认识的人了吗?” “嗯。”于寒舟点点头,“收获很丰厚。” 林正听到这里,顿时有些懊恼。这一晚上,他频频被人叫走,都没有怎么陪她。本来该是他为她引荐的,结果给钟昊钻了空子。 回到酒店,已经有些晚了,林正虽然还想再跟她说些什么,但却不好意思再打扰她:“晚安。” “晚安。”于寒舟道,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两人的房间隔得不远,林正看着她进了门,才收回视线,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不久后,电梯门再次打开,钟昊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望了望房间号码,他轻轻勾着唇,径直走到于寒舟的房间门口,敲了敲。 于寒舟正在洗澡,并没有听到敲门声。钟昊等不到开门,也不着急,倚在门边,给她发短信。 十五分钟后,门打开了。 于寒舟穿着浴袍,用毛巾包着头发,往里面扬了扬下巴:“进来说。” 太晚了,招待的又不是重要的人,于寒舟懒得换衣服,系好浴袍就出来了。 钟昊笑着跟了进去。 于寒舟坐在床边擦头发,问他道:“什么生意?” 他给她发短信说,有一笔生意跟她谈,而且是她一定需要的生意。 他今天晚上的表现,可谓通透之极,聪明得超乎她的想象,又很识趣。于寒舟便对他口中“她一定需要”的生意,产生了一点兴趣。 “我公司旗下有一个珠宝品牌,请你做形象大使,你有没有兴趣?”钟昊说道,视线落在她浴袍下露出的雪白小腿上。 成年男女,共处一室,而且她身上穿着浴袍,这样旖旎的场景,钟昊心中难免生出一些邪念。但他却不敢怎么样,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怕她把他摁在地上打一顿。 现在关着门,其他人进不来,他挨也白挨。 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把目光落在她搁在圆几上的笔记本电脑上。 于寒舟本来漫不经心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抬头看向他道:“为什么?” 他口中的珠宝品牌,是行业内顶尖的品牌,如果她代言了,对她的知名度有着极大的好处。 而她现在虽然有了一点知名度,却还不够出名,而且根基不稳,轻易就能被打碎。如果接了这个代言,万一以后形象有损,品牌方一定会保她,相当于是给她找了个靠山。 难怪他说,这一定是她需要的。 但是于寒舟并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更相信天上掉下来的是陷阱。在心中猜测着他的用意,就见他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深情款款地道:“没有为什么。你讨厌做替身,我就帮你。” 于寒舟一顿,被他深情款款的模样恶心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然而钟昊仍旧一脸柔情地看着她。 他在讨好她。 他知道她躲他,不喜欢他。他理解她的讨厌,像他这样的人,谁会不躲着他走? 何况他对她做过那么多恶劣的事。 但是那不重要,曾经发生过什么,一点都不重要。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只要他的诚意到位,她迟早会接受他。 他一脸真诚地看着她,看起来纯良无害。 于寒舟垂下眼睛,重新擦起头发:“还有别的事吗?” 钟昊愣了一下,问道:“你还想要什么?” “如果没有别的事,请钟总回去吧。”于寒舟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 钟昊不得不站起来,脸上有些无奈。她的反应,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那你有意向吗?”他走到门口,低头看着她问。 于寒舟淡淡道:“我考虑一下。” 这么好的事,她没有一口答应,就跟拒绝没两样了。钟昊心下很是无奈,同时也觉得有意思。 棋逢对手,人生幸事。 他虽然还没有得到快乐,但却在一次次的挫败中尝到了趣味。 “好,我等你的消息。”他没有纠缠,痛快离去了。 于寒舟关上门,坐回床边,微皱着眉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 他这个人,敏锐得出奇。她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他看一眼就知道。今晚在宴会上,各种配合她,还为她详细介绍。 她想要出名的初衷,他也知道,还想推她一把。她并不相信他口中说的想要追求她,更倾向于他在跟桓盛林作对,借她的手打击桓盛林。 这人的心思,太过诡谲,于寒舟摸不透他的套路,对这份代言犹豫不决。 半夜时分,门外传来嘈杂的声响,于寒舟被惊醒了。 坐起来,听了听动静,好像是发生了事故?空气中有些烧糊味儿,她皱着眉头,拿过床头的睡袍套上,打开门走出去。 走廊里充满了被烧焦的味道,服务生正在引导情绪不佳的客人们往消防通道走,而林正也匆匆赶过来:“酒店有安隐患,我们下去。” “我换个衣服。”于寒舟迅速打量一眼周围,说道。 林正只得道:“那你快些。” 于寒舟匆匆换了衣服,听到外面林正说道:“不重要的东西别收拾了。” 她想起林正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便也没有收拾东西,只带了手机和证件就出了门。 “这边。”林正引着她往消防通道走。 刚走出两步,钟昊挤开人群冲了过来,将林正一把撇开,紧张地看着于寒舟道:“你别怕,只是普通的消防隐患,跟我来。” 说着,就去抓于寒舟的手臂。 于寒舟一抬手,避过他:“既然只是普通的消防隐患,钟总不必担心。” 往消防通道走去。 林正紧跟在后面,想要护着她,却被钟昊挤开了。 随后,他不论怎么往前走,始终越不过钟昊。钟昊紧紧跟着于寒舟,让他无法靠近。 他心里有气,但是这种关头,也不好和这人争风吃醋,便紧紧跟在后面下楼。 三人住在十二层,走下去要好一会儿。 来到六楼的时候,忽然整个建筑晃了一下,于寒舟连忙抓住护栏,就听到上方和下方都响起惊慌尖叫声。 “别怕,没事,有我在。”这时,钟昊从后面越到身前,揽着她的肩膀,护着她往下走。 因为刚才的震动,身后的人群明显加快脚步,护在于寒舟身边的钟昊就被撞了几下,他转过头,神情阴郁:”挤什么?注意素质!“ 但是这时候还记得素质的人就不多了。钟昊喝斥完,又转回头,面向于寒舟的时候,阴郁的神情顿时散去,变得小心呵护起来:“有我在,别怕。” 于寒舟见他变脸跟玩儿似的,心想他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但这时他护着她往下走,便没说什么,迅速下楼。 前方好像有人摔倒了,发出尖叫和争执声,空气中被烧焦的味道越来越浓,于寒舟掩住口鼻,被呛得咳了一声,钟昊立刻安慰道:“马上就出去了,你再忍忍。” 他体贴得过分。 于寒舟宁可相信一个陌生人对她怜香惜玉,也不相信钟昊对她一片体贴。 但是这种时候不适合多说什么。来到二楼时,楼体又震动了一下,这次震动得比较厉害,还能听到一连串的爆炸声。 尖叫声紧随着响起来,就连服务生都有些乱了阵脚。好在三人很快出了楼体,来到外面。 从外面看去,就见七楼和八楼的位置蔓延着火光,火势极其旺盛,长长的火舌探出窗外,无比惊险。事发突然,消防还没到,酒店最大限度保证宾客们安离开。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林正望着火势越来越旺的酒店,瞠目结舌。 这是五星级酒店,不是普通的小旅馆,居然会发生这么严重的安事故?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唐叶修、莱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李聿怀 19瓶;芝栀复吱吱 10瓶;陛下她十六岁、追文的小可爱 5瓶;唐叶修、猫与花花、渴了喝扣落还是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0、替身14 () “时间还早, 我带你去别的酒店休息?”钟昊没理会林正,看着于寒舟关切地道。 于寒舟不由得将他上下打量一眼。他似乎是出来得急, 西服的扣子都扣错了一个,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狼狈。脚下那双锃亮的鞋子,鞋带系得歪歪扭扭,好像是急匆匆间胡乱系上的。 跟其他慌里慌张跑出来的宾客没有两样。 于寒舟又看向林正, 他就在她不远处,虽然也出来得急, 但却穿戴得还算体面。 她又低头看自己身上, 衣摆也还算整齐。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些异样。 “我出来太急了。”钟昊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身上, 做出恍然和懊恼的表情,连忙背过身去, 打理错乱的扣子。 林正趁着他背过身,便走到于寒舟身边, 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于寒舟的脚腕动了动,答道:“还好。” 她穿的是高跟鞋, 急匆匆下了十几层楼, 其实不太舒服。 “时间还早, 我们去别的酒店休息一下?”林正说道, 他的手表摘下来放在床头, 出来得急,忘了戴了,这时掏出手机看了眼, 才凌晨两点多,“房里的东西,酒店会尽量抢救,我们住得楼层比较高,应该能抢救出来,你别太担心。” 于寒舟点点头:“好。” 林正打算叫车,然而钟昊扣好了扣子,又理了理头发,转过身来笑道:“我有车,我带你们去。” 林正没说话,看向于寒舟。 于寒舟想了想,道:“那就坐钟总的车吧。” 钟昊开车,带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三人的证件都带着,入住很顺利。 从办理入住到上楼,钟昊一直体贴安抚于寒舟的情绪,怕她害怕或不安,不时说道:“这家一定没问题,你不要担心,好好休息。” 连林正都觉得他太过了,很想说一句:“她看起来没有很担心。”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免得于寒舟误会他不关心她。他看了看钟昊过分殷勤的嘴脸,有些明白了自己单身多年的原因。 他别过头,不想再看这一幕。虽然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让他这么不要脸地献殷勤,他做不出来。 于寒舟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来到房门口,才道:“晚安。” “晚安。”“晚安。”林正和钟昊同时开口道。 等于寒舟的房门关上,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各自进了房间。 于寒舟进了房间,却没有立刻入睡。她趴在床上,打开手机,搜索刚才发生事故的酒店。 是钟氏旗下的。 看着搜索出的结果,于寒舟心情复杂。 她很难不去想——这件事跟钟昊有没有关系? 如果跟他有关系,那他究竟抱着什么目的,才舍得对自己家的酒店下手? 如果跟他没关系,可他那样机敏的人,竟然会把扣子扣错? 究竟是七八楼的宾客跟他有恩怨,还是别的什么? 她思索良久,没有什么头绪。那人的行为,总是出乎意料,叫人捉摸不透。 想不出来,她便抛到一边。搜索了下现在住的酒店,跟钟家没什么关系,便放心睡下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八点多。 起床洗漱过后,于寒舟去楼下自助餐厅。钟昊和林正都起来了,在一处坐着,盘子里盛放的食物已经缺了一个角,看上去吃了有一会儿了。 “早。”她走过去坐下,对两人点点头。 林正道:“早。” 钟昊则关切地问道:“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林正夹寿司的手一顿,表情有些难言。这人,能不能要点脸? “吃饭的时候不宜闲聊。”林正没忍住,说了一句。 钟昊道:“我就问一句。” 于寒舟不说话,闷头用餐,用行动表明她赞同林正的话。 吃过饭,林正说道:“那边酒店的火势灭了,几乎没有人伤亡,但有几位客人的财物有些损失。我们住得楼层高,没什么事。” “几乎没有人伤亡?意思是还有人伤亡?”于寒舟问道。 林正点点头,叹了口气:“孙叔叔倒霉,受了点伤。” 孙叔叔?昨天那个捏她手,试图勾搭她但被钟昊截胡的中年男人? 于寒舟觉得过于巧合了,心头的疑惑更浓了,看了眼旁边低头用餐,若无所觉的钟昊,没说什么。 “回去把东西取了,就回c市吧?”林正道。 这边没什么事了,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好。”于寒舟点点头。 用完早餐,三人一起上楼,钟昊问道:“昨天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正不由得看过去。昨天?他们说什么事了? “多谢钟总美意,有机会再合作吧。”于寒舟道。 钟昊眼底一暗,面上却笑着:“为什么?” “我觉得不太合适。”于寒舟歉然道,“抱歉,下次有机会再——”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刷卡开门。没想到,钟昊一把推开门,闪身钻了进去,而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扯了进去,硬生生打断了她的话。 林正反应不及,只看到房门在眼前“砰”的一声关上,瞪大眼睛叫道:“钟总!” 钟昊不理他。 他背靠着门板,居高临下地看着于寒舟:“为什么?我要听实话。” 他的条件不够吸引人吗?还是他表现出的诚意不够? 说什么“不合适”,简直是哄鬼的!没有比这更适合她,更成她的了! 钟昊有些不高兴。昨天那种情况下,他一直护着她离开,他以为她看到了他的诚意。 他也没让她现在就喜欢他。只是给他个机会,让他追求她,这都不行? “钟总的便宜,我不敢占。”看着他阴郁的眉眼,于寒舟面色淡淡地道。 昨天的事故,或许跟他有关系,或许没有。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一个狠角色。 这种人的便宜,最难占。她倘若从他身上获取一分利益,他就要从她身上夺回十分、百分。她不跟这种人做生意。 钟昊的眼底暗了暗,说道:“这么怕我?” 他缓缓逼近她:“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怕我?” 她从前敢拍他的不雅照,敢把他按在地上打,她真的怕他吗?他不信。 “你发现了,是不是?”忽然,他眼底迸出暗火。 于寒舟一脸不明所以:“钟总在说什么?” “昨天的酒店火灾。”他微微笑道,扯了扯领带,声音阴柔:“我表现得那么明显,你发现了,是不是?你从不令我失望。” 于寒舟的瞳仁缩了缩。 果然是他烧了酒店!这个神经病! 装得体贴呵护地保护她下楼,然后故意把衣服扣错,让她注意到异常,他有病啊? 如果仅仅是为了收拾孙总,有必要烧一整个酒店?他脑子有坑! “不懂你在说什么。”于寒舟冷冷道。 她以为他做这样的事,就能恐吓住她? 是的,于寒舟以为他是在威胁她、恐吓她。他发起疯来连自家酒店都烧,以此告诉她,最好顺着他。 “你懂的。”钟昊笑的得意极了,“你这么聪明,你一定知道了,所以才怕我。” 怕他就好!他就怕她不怕他! “我不是怕你,我只是不想理你。”于寒舟淡淡道,“如果没有其他事,钟总请回吧。” 她波澜不惊的样子,让钟昊噎住,胡乱扯了扯领带,说道:“好,好,你不想理我!” 她简直油盐不进!他烧酒店、为她出气、英雄救美,她都不动容! 他不甘心,索性豁出脸皮不要了,盯着她道:“你做梦!不让我如意,你休想摆脱我!” 于寒舟:“……”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如果他真的这么不要脸,她恐怕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拿他没办法。 “那好吧。”她是个识时务的人,“我答应做代言,你给我多少代言费?” 钟昊还以为她多硬气,没想到这就松口了,愣了一下,他道:“你真的答应了?” “如果价格合适的话。”于寒舟道。 他摆明了要跟她没完。她现在有事业在身,又躲不了哪里去,而且也不想总是躲来躲去。所以,不管他想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应战就是。 钟昊定定看了她两眼,又露出那种纯良无害的笑容:“代言费一定会让你满意的。我回去拟合同,拟好给你看。” 说完,转身去开门。 手握在门柄上,又补充一句:“不许拉黑我。” “好。”于寒舟点点头。 钟昊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林正就在外面,看到他出来,差点给他一拳头。余光看到于寒舟好端端站在门内,才松了口气,上前问道:“没事吧?” “没事,谈了个合同。”于寒舟说道,“他旗下有个珠宝品牌,请我做代言。” 林正有些惊讶:“他……” 他想说,钟昊为什么请你做代言?那个品牌一直请大腕做代言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121、替身15 () 紧接着, 他想起钟昊说的在追求她,顿时就问不出口了。想了想, 仍旧说道:“他的风评不太好。你,你认真考虑。” 钟昊对女人可不怎么样。这样的男人,不论多么有钱有势,都不是好的伴侣。 “好的, 我会考虑的。”于寒舟笑道。 她并不打算谈恋爱,林正也好, 钟昊也好, 这些男人都不如麻将可爱。但是林正对她还有点意思,她便没有在他面前刻意澄清, 免得他以为她对他有意思。 话说出口,林正的眼里果然有些黯然。 他是个体面的人, 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收拾下, 我们一会儿退房。” “好。”于寒舟道。 从退房到接回行李、登机,都没有再见到钟昊。 于寒舟回到c市, 接到了公司前台的电话:“于总, 公司来了两个人, 说是您父亲和哥哥。” 她的杂志卖得火, 吴爸和吴哥拿着这个打听她公司的地址, 也不是没可能。 “我知道了,叫他们在会议室等着。”于寒舟说道,尽快赶到了公司。 “吴玥!”吴爸见到她, 立刻站起来,神情有些激动,“你,你这个不孝女,叫老子好找!” 他话说得凶,神态却有些软弱。 这半年多以来,于寒舟没管过他的事,他再傻也明白了,女儿跟从前不一样了,不敢像从前那样对待她。 “您找我什么事?”于寒舟坐下道。 吴爸听后,搓了搓手,说道:“爸爸想搬过来跟你住。” 他的厂子不行了,他自己不会经营,桓盛林和于寒舟又不管,半年多就欠下了债。他怕于寒舟不给他还债,索性卖了,跟儿子来了这里,想叫于寒舟养活。 “你不同意也行,每个月给我五万块生活费。”吴爸说道。 上回跟她要十万,她不肯,吴爸这回少要了点。 “我一个月给你五千。”于寒舟说道,“给我哥也五千,每个月初给你们,你们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花完不够我不管,花不完存着我也不要。” 吴爸不乐意:“太少了!” 他看向外面的办公桌,和认真工作的员工们,说道:“你现在是当老板的人了,还拍了广告,赚了那么多钱,你孝顺孝顺老子怎么了?” 于寒舟淡淡道:“嫌少?那我不给了。” 吴爸顿时牙疼:“你这个丫头!怎么心肠这么冷?我是你爸爸!又不是别人!” “法律规定我的赡养义务是从你失去劳动能力开始的。”于寒舟说道,“你现在有手有脚,能吃能喝能干活,理论上讲我是可以不赡养你的。” “你少扯那些有的没的!”吴爸怒道,“一个月五万,不然我在你公司门口闹!” 他还可以请记者宣传,闹得人尽皆知!她现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就不怕丑闻? “你随意。”于寒舟两手交握在身前,淡淡看向他:“弄臭了我,你一毛钱也没有。”她脸上带了一点冷酷,“丑话说在前头,我写了遗嘱的,一旦我出事,我名下所有财产都捐赠慈善,你和我哥一毛钱也得不到。” 说完,她站起来:“考虑好了就走,我每个月给你们打一万。” 她不欠他们的。每个月拿一万养他们,也是怕逼急了他们,给她找麻烦。再多的,却没有了。 吴爸很不乐意,但是于寒舟的心肠硬是他见识到的,一万虽然不够他和儿子花的,但是总比没有强,骂了几句就走了。 于寒舟每个月给他和吴哥打钱。吴爸有时候软磨硬泡,说自己病了,想多要点钱。每次碰到这种时候,于寒舟就去看他,带他去大医院检查。他病了,她可以掏钱,但是不会把钱直接给他。几次下来,吴爸就消停了。 跟钟昊的合同也签好了。他给的代言费很高,完是把她当一线大腕伺候的,花了很大力气去宣传,甚至为她向朋友要各种广告代言。 一则则广告拍下来,于寒舟的知名度越来越高。 随之而来的,是桓盛林的血压越来越高。但他再不满,也搞不动她了,只得花更大的力气去找楚欣。 于寒舟的杂志越办越好,已经不仅仅是给林正的品牌做宣传了,许多知名品牌争相砸钱,要上她的杂志。 在她的事业和名气都飞速上升时,在工作室做了两年的楚欣,也有了小小的名气。只不过,跟于寒舟相比,还差了很多。 她每次出门都带着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导致了桓盛林想找到她,格外耗费精力。 最终,是楚欣主动找上了他。 她从前很想有一份事业,追求自己的梦想。现在事业有了起色,她有些怀念自己的爱情,开始想念对她很好的桓盛林。她主动露面,立刻被桓盛林的人找到了,将她带回了桓家。 “欣欣!”他紧紧抱住她,“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楚欣回抱住他:“好,我不离开了。” 一番缠绵后,桓盛林想起当年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神情阴郁:“我叫你,你都不回头。” 楚欣道:“对不起。我,我那时太想离开你了。”见他眼底散发冷怒,连忙道:“我看到你了,见你伤得不重,才走的。” 桓盛林接受了她的解释,但是从此往后,把她看得紧紧的,不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吸取教训,不再阻拦她的事业,甚至为她请老师,砸钱办展,用心栽培她、成就她。 楚欣进步很快,名声越来越响亮,很多人慕名拜见,或者送请帖来邀请她参加交流会,她有时候拒绝,有时候露面,但是只要出门必定戴着口罩。 她和于寒舟的模样,相似度太高了,很容易被认错。不论是她的成就被安在于寒舟的头上,还是于寒舟的成就被安在她的头上,都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由此,她成为了最神秘的服装设计师,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样貌。 桓盛林为她感到委屈,气得想要杀人,楚欣反过来劝慰他:“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还省了许多麻烦呢。” 神秘的面纱,让她名声更盛。 楚欣清楚这一切是怎么演变来的。当初于寒舟只是一个普通花店的老板娘,是桓盛林逼她去整容,才会变得这样。理亏的是他们,所以她不怪于寒舟。 她不想桓盛林去找于寒舟的麻烦,还有一个她内心深处藏着的,不肯承认的念头——她怕桓盛林见了于寒舟,会觉得于寒舟比她好。 她们长得那么相像,而于寒舟比她更自信、更优雅,如果桓盛林喜欢上了于寒舟,她该如何? 在楚欣和桓盛林的刻意回避下,本来就不想跟他们打交道的于寒舟,再也没跟他们碰过面。 她赚够了钱,又出了名,就隐身幕后。 公司请了人打理,她每周看看汇报,处理下他们难以做决断的事,偶尔拍拍广告露个脸。其他时间,都在打麻将。 她的麻将馆一直生意很好,没有人知道她就是老板,都当她是常客。 “小吴啊?快来快来,就差你了!”麻将馆一角,刘嫂冲于寒舟招手道。 于寒舟走过去坐下,刚摆好了牌,坐在上家的陈哥抱着肚子起身:“不行,拉肚子,等会儿啊。” “你怎么这么烦!”刘嫂埋怨道。 穿着棉布t恤和休闲短裤的高大男人,趿着拖鞋走过来:“我来,我替他打两把。” 陈嫂坐在对面,看着男人白皙得过分的脸,还有那张不显年纪的俊美面孔,酸了一句:“你又来,今天小吴又要赢了。” 每次他来,于寒舟都会赢得多。 钟昊往右边看了一眼,笑得温柔:“看在我追女朋友很辛苦的份上,大家别跟我计较。一会儿请大家吃夜宵啊!” 有了这句话,想起暗地里收的那些好处,陈嫂顿时笑了:“行,行。” 于寒舟听着他们说话,犹若未闻。 一局很快开始了。 钟昊打牌很有心机,他虽然是讨好于寒舟,却讨好得很有手段。凡是容易起到手的牌,他从不给她送,也不点炮让她胡牌。 只有于寒舟缺的抓心挠肺,怎么也摸不来的牌,他才送给她,让她吃或者碰。 他力求每一局都打得自然,陈嫂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于寒舟也没法太讨厌他,有时候明知道他是故意送牌,仍是忍不住心喜——缺牌的感觉,太太太难受了! 打麻将的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凌晨两点。 一般情况下,于寒舟玩到十一点就会上楼,睡眠不足会老得快。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多打一会儿,到两点多才去休息。 钟昊每次都陪着她。 他两年前就搬来了c市,把房子买到了她对面。 每天打扮得普普通通,陪着她在麻将馆打牌。不管她多么冷淡,从来不退缩,不遗余力地讨好她。 附近的人都知道他在追她,一开始还为他不平,要介绍漂亮姑娘给他,被他屡屡推拒后,才不再介绍了,开始劝于寒舟接受这个帅气体贴的小伙子。 于寒舟每次就笑笑不说话。 他才不是她们眼中温柔秀气的男人。他是一条毒蛇,而且脑子有病。虽然表现得就是一个痴情人的样子,但是谁信呢? 别说她不打算谈恋爱,她就算想要谈恋爱了,也不会找他这样的人。毒蛇就是毒蛇,表现得再温顺,也不能往怀里揣。 “晚安。”钟昊看着她进了门,才拿出钥匙,打开自己家的房门。 她不喜欢他,他知道。 没关系,只要她身边没有别人就行。 林正已经被林妈安排着开始约会了,其他追求她的人不会比他条件更好,比他更有耐心。 他只要守着她,等她想要伴侣了,一回头看见的人就是他。 他一直守到了白发苍苍,从一个俊美青年变成一个普通老头。 临终之际,他对自己的助理说:“墓碑上,我的名字刻成‘麻将’。” 她爱了一辈子的麻将,不曾回应他的感情。至少死后,让他骗骗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送上!我终于撸完这篇了!这个神经病写得我头秃!但是我好喜欢哈哈哈! 明天新故事见,飞吻~ 122、长嫂1 () “醒醒。” “该起了。” 低哑中透着虚弱的男子声音在耳畔响起, 随着身子被轻轻推动,于寒舟醒了过来。睁开眼睛, 就看到大红的帐幔,略一垂眼,身上盖的是大红喜被。 她偏头看向身旁,却是一张苍白病弱的男子面庞。 他很年轻, 看起来十**岁的模样。生着一对清而长的眉,本是极好看的眉形, 若是身体康健的男子生着这样的眉毛, 必定是说不出的俊美。然而他整张面庞透着病弱,仿佛生命力和精气神都被攫取走, 即便是这样一对好看的眉,也显得干枯而了无神气。 于寒舟看见他的第一眼, 就觉得这个男人像是一捧失去水分的花,被病理缠住, 脆弱得好像一阵风吹来便要分崩离析。 她不由得看向他的眼睛。在这样一张枯萎而缺乏生气的脸上,却生着一双极不相称的眼睛。乌黑, 幽深, 明亮之极, 像是部的生命力都在燃烧。 但他的神情却是冷淡的, 眉头微微皱起, 率先坐起身来:“该起了。” 他坐起来后,露出单薄而瘦削的背脊,雪白的中衣下面挂在他的身上, 显得空空荡荡,隐约看得到一粒粒凸起的脊骨。 “咳。”他虚弱地咳了两声,才扬声道:“来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几名侍女鱼贯而入,手里捧着水盆,香皂,毛巾等物,动作轻快而无声,一看便是受过良好的培训。 两名侍女走到床前,为贺文璋更衣、穿鞋,又搀扶着他下床。于寒舟没有再磨蹭,也坐起身来,由自己的陪嫁丫鬟伺候着更衣、洗漱。 有丫鬟去收拾床褥。于寒舟没有回头看,也知道她们什么都没收到。没有什么元帕,也没有什么元红,她的丈夫病弱得连走路都困难,哪有精力行夫妻之事? 丫鬟们也不觉得奇怪。事实上,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没有圆房。大公子虽然病弱,但夫人却很疼爱他,还想他多活两年,早就吩咐了不许他们圆房。 于寒舟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映出的精致容颜,女子有着细瓷一般的肌肤,眼波盈盈,身材姣好,是个实打实的美人。 这样一个美人,却嫁给了一个连行房都不能的病秧子,既不是真爱,也不是在家里不受宠被塞过来冲喜的,而是她脑子进水了。 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安知颜,祖父是户部尚书,父亲是鸿胪寺卿,她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她这一房只她一个女孩儿,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当成眼珠子一般呵护着长大。 长到十五岁,她偶然在路上遇到了男主贺文璟,对他一见钟情,自此记在心中,难以忘怀。后来找机会参加有贺文璟在的宴会,以崴脚为由对他投怀送抱,然而贺文璟的人设是不近人情,在她靠过来后,自己躲到了一边,任由她狼狈地摔了个大马趴。 按理说,经过这一次,她应该羞愤不已,再不肯靠近他。或者说,她仍然喜欢他,厚着脸皮告诉了母亲,让母亲为她张罗。 虽然未出阁的女孩儿对母亲说这种事,会被骂几句“不知羞”,但她在家里受宠,母亲骂过她之后,少不得要为她打听打听,成她的心愿。 但她没有。她自作主张,在一次宴会时,自己躲在女更衣房中,让自己的丫鬟往贺文璟身上泼茶,引他来更衣。她就在房中,他只要一进来,就能看到衣衫不整的她,难道不要为她负责吗?他娶定她了。 偏生贺文璋跟着一起来了。安知颜的婢女不是个机灵的,竟然就叫兄弟两人都进来了。她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兄弟两人面前,贺文璟立刻黑了脸,推着兄长就要走。安知颜慌慌张张地遮好自己,看着贺文璟的目光满是不甘。 贺文璋察觉到了,他身体虽然病弱,却有一个聪敏的头脑,想到引他们前来的丫鬟异样的神情,又看着安知颜盯着贺文璟不甘心的目光,当下明白了什么。 他叫住转身欲走的弟弟,对安知颜说:“这件事,安小姐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但是如果安小姐声张出去,可就要嫁给我这个病秧子了。” 看到她衣衫不整的人,是他们兄弟两个。她不声张,他们都不会说什么。但是如果她声张出去,以此要挟嫁给他弟弟,是不可能的。贺文璟不喜欢她,贺文璋也不肯叫弟弟娶这样一个女子。为免她再做出不理智的事来,贺文璋便威胁了她一句。 如果安知颜不傻,这件事就咽下去,当做没有发生过。她老老实实做她的安家小姐,等着家里为她择一名良婿,安安稳稳过一生。偏偏她咽不下去,她想起那天贺文璟看她时厌恶的目光,心里如火烧一般。她告诉母亲,她被贺文璋看到了。 贺文璋是个病秧子,有传言说他活不过二十岁,被他看到了又怎样?安夫人才不会让女儿嫁过去,只当是吃了个哑巴亏。但安知颜不肯,她想着,贺文璋是活不长的,等他死了,她就在贺家守寡,天天看着贺文璟。 安夫人抗不过她的绝食哭闹,不得不成她,将她嫁给了贺文璋。安知颜嫁给贺文璋后,因为只同床不行房,心里还美滋滋的。但她美了没多久,贺文璟就把女主娶进了门。她嫉恨女主,给女主使绊子,贺文璋见她实在过分,就训斥了她几句,还要搬出去住。 安知颜在他晚上犯病时没有叫人,眼睁睁看着他气竭而死。等他死后,再也没有人管她了,就对男主和女主各种挑唆,挑拨,陷害,最终作死了。 本来她是罪不至死的,但是因为她绝望之下自暴自弃,说出故意看着贺文璋犯病不管,致使贺文璋气竭而死,触怒了一家人,给了她三尺白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为什么这么短?啊?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123、长嫂2 () 贺文璋的身体病弱, 却不是什么难治的顽疾,而单纯是病弱而已。他先天身体不好, 底子薄弱,由此常常要病一场。 天气一冷一热,晚上睡觉被子没盖好,就要病了。多吃一口, 少吃一口,吃食稍显硬了, 也要病一场。冷不丁被小动物冲一下, 吃一惊,要病一场。看书晚了, 缺了困,还要病一场。 总之, 浑身上下,从头到脚, 从里到外,日常是要病着的。而因着他常常生病, 断不了药, 且吃的药总是不同的, 因此府里养了位富有经验的老先生, 日常关照着他。 一早起来, 他先要吃上几粒老先生配的药丸,再喝一盏补气养血的药茶,才要去主院给侯爷和夫人请安。 侯爷和夫人本来舍不得他日日早起请安, 但他不肯:“我活着一日,便要尽孝一日,父亲母亲每日看看我,待我哪日去了,也不至于想不起我的模样。” 侯爷和夫人拗不过他,只得应了他,却改了起床的时辰,好叫他多睡一会儿。贺文璋每日辰时出门,今日是娶了媳妇,梳妆的时间耽搁了一会儿,出门时便比平时晚了一刻钟。 他并不着急,他生来便是这样的身体,再没有比活着更要紧的事了。只要他还活着,只是生生小病,请安晚上一会儿,又有什么?他早知道要迟了,已是吩咐下人去报备了,此时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等在门口。 于寒舟也不想磨蹭的,只是女子梳妆打扮就是比男子繁复,她要上妆,要挽发髻,要搭配首饰,要挑衣裳,这都是要花费时间的。何况,她是新媳妇,进门头一日,更不能马虎。 终于穿戴好了,她才走向门口:“我们走吧。” 贺文璋看了她一眼。他早就知道这个姑娘生得漂亮,但是今日她盛装打扮过了,却比印象中的更漂亮两分。他眼底有些亮色,却单纯是见到漂亮事物的自然反应,心中毫无波动。 这个女子,喜欢的是他弟弟,非要嫁给他,不知抱着什么心思,他实在难以对她生出夫妻之情。 他没有说话,只略略点头,就对下人道:“走吧。” 两人住的院子,离主院有段距离,他这样的身体,吹吹风都要病一下的,走过去对他来说太难了,因此日常是坐在轮椅上被下人推过去的。 这时已是九月,天气转凉了,他腿上盖着一条薄毯,两只苍白枯瘦的手搭在上面,微抿着没有血色的唇,坐在轮椅上被下人推动着往主院的方向行去。 于寒舟跟随在旁边。 一路上安静异常,跟随在前后的下人偶尔交换下眼色,都觉得两位主子古怪得紧。哪怕是陌生人呢,走这一路也该说两句话的,他们是夫妻,怎么一句话也不说的? 偏偏他们两人看起来又不似生气,只叫人摸不清头脑。 进了主院,贺文璋便从轮椅上起来了。他只是病弱,并不是残废,路还是能走几步的。与于寒舟并肩往屋里行去,进门便拜下:“给父亲、母亲请安。” 于寒舟也拜下去:“媳妇给父亲、母亲请安。” 侯夫人最舍不得大儿子颠簸,连忙将他扶起来了。为了面子好看,也把于寒舟扶了起来:“已是一家人,不必这般客气。” 贺文璋被扶着坐下了,于寒舟还要给侯爷和侯夫人敬茶。 “敬父亲茶。” “敬母亲茶。” 侯夫人饮了茶,便笑着拉住于寒舟的手,温柔说道:“辛苦你了,来我们家做媳妇。” 侯夫人和于寒舟的母亲一样,都不知道事情的原委。贺文璋兄弟两个的嘴很严,并没有把那日的事说出去。因此,侯夫人只知道这个姑娘当日被儿子冲撞了,却不知具体详情,因见她生得好,家世也好,很是高兴自己有个这样的儿媳妇。 她打算好好对待这个儿媳妇。 贺文璋的身体,一直是侯夫人痛心的事,也是由此,一直不好说亲。她总觉得儿子的人生不完整,缺少许多常人应得的乐趣。现在好了,有个好姑娘嫁给了他儿子,虽然是有些小原因,但谁能说这不是缘分呢?她打算好好对这个儿媳妇,让她好好对她的儿子。 拿出准备好的礼物,笑着放到于寒舟的手里:“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我今日送给你,你和璋儿好好过日子。”顿了顿,她说道:“璋儿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原剧情中没有写这些。整个故事是从女主的角度进行叙述的,而女主嫁进来时,原主已经嫁给贺文璋两年了。就连当年的事,也是一笔带过,没有细述。 于寒舟无从参考,也就没有多想,接了过来:“多谢母亲。” 在侯夫人的下首,坐着一名身量高挑挺拔的少年,神情冰冷,面容凌厉俊美,抿着薄唇一言不发,是这个故事的男主贺文璟。 侯夫人见小儿子不主动,就唤他道:“还不见过你嫂子?” 贺文璟虽然不甘不愿,但还是站了起来,拱手一礼:“嫂子。” “二弟。”于寒舟对他点点头。 贺文璟听到她的声音,就觉腻烦。他当时得知这个女人居然厚颜无耻地要嫁给他大哥,就恨不得杀了她。他去找过她,叫她打消主意,但她拒绝了:“你不娶我,凭什么不许别人娶我?” 贺文璟对她厌烦透了,很想说出当日的事,但贺文璋阻止了他:“她要嫁我,便嫁吧,总归我是这样,吃不了亏。你若是声张出去,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安家和贺家势必要结仇的。 结亲还是结仇?不傻的人都会选择结亲。 但是贺文璋能接受这样的事,是因为他不在意,可贺文璟就不一样了,少年骄傲,只觉得这个无耻的女人玷污了他大哥,对她厌恶至极,没个好脸色。 侯夫人察觉出小儿子的抵触,却不知道为什么,她狐疑地看向于寒舟,想从于寒舟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然而于寒舟的脸上只有客套,倒叫她一时糊里糊涂了。 “来人,摆饭。”侯夫人道。 天大地大,给她大儿子按时吃饭最大。 于寒舟虽然是新媳妇,但侯夫人哪里舍得叫她伺候自己用膳,叫她挨着贺文璋坐下,好叫她观察贺文璋的用餐习惯。 贺文璋有两个贴身伺候的婢女,一左一右,为他布菜。贺文璋早就习惯了的,慢条斯理地用着面前的膳食。 于寒舟观察了一顿,得出一个结论:刚出生的小猫怎么喂,他就怎么喂。 于寒舟喂过小猫。在她很小的时候,不记得是七岁还是八岁了,有一次在街上捡到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它有一条腿比另外三条腿都短一截,躺在路边的垃圾堆里,脏兮兮的十分可怜。她想着,自己每顿饭少吃两口就好了,把它抱了回去。 她居住的地方是个遥远偏僻的垃圾星,贫瘠又荒芜,她在角斗场的每一战都精彩获胜,也不过换来三餐饱腹而已。她把口粮省下来,一点一点喂给那只虚弱得叫不出声的小猫,喂了很久,才终于把它喂活了。 “是饭菜不合胃口吗?”见她停箸时间长了些,侯夫人问道。 于寒舟立刻回神,摇摇头:“没有,只是出神了。” 侯夫人便道:“倘若饭菜不合胃口,就和厨房说一声。” “多谢母亲。”于寒舟道。 然而饭后,侯夫人仍是叫了自己身边得用的丫鬟,去于寒舟身边的陪嫁丫鬟那里问话,搜集了于寒舟平日里爱吃的菜色。 于寒舟很感激她的体贴,行了一礼:“多谢母亲爱护。” 侯夫人便笑着说道:“你在家里也是千娇万宠的,来到侯府,总不能连口喜欢的饭菜都吃不上。” 她看看于寒舟,又看看贺文璋,心里很是满意。儿媳妇生得漂亮,进退有度,虽然儿子现在不能同她圆房,但是摆在身边看着也是心情好的。再说,她瞧着贺文璋今日神色比往常好了两分,想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由此更满意了。 唯独有些不美的是,夫妻两个都是内敛的性子,她看了这么久,小两口私下里也没个互动。 侯夫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今日天气不错,没有起风,你推着璋儿到花园里走走吧,先生说了,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熟悉熟悉就好了。 “是,母亲。”于寒舟便站起来,跟贺文璋一起出了门。 轮椅在阶下放着,待贺文璋坐上去,于寒舟便推着他往外走。 来时,是丫鬟推着他。因着侯夫人特意吩咐了,丫鬟便只是在前面带路,由于寒舟推着他。 侯夫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里的满意更浓了。还没走的贺文璟看见了,就“嗤”了一声。 “文璟,你是怎么回事?”侯夫人看向他道,“怎么对你嫂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招你了?” 贺文璟哪能实话说出来?便敷衍道:“没有。” “臭小子,还不承认!”侯夫人没好气道,“我可跟你说,你大哥好容易娶上媳妇了,你可别得罪了人,叫你大哥日子难过。” 贺文璟心里憋屈得很,猛地站起来:“我知道了!” 大步冲了出去。 于寒舟推着贺文璋,缓缓往花园行去。侯府修建得精致,假山水池奇花异草,风景美得很。反正是要晒太阳,不见得非得往花园去晒,所以她走得很慢。 没多会儿,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贺文璟赶上来了。 他跑到两人跟前站定,抬手挥退丫鬟,这才沉下脸来,对于寒舟警告道:“你给我老实些!叫我知道你对我兄长不尽心,我——” “文璟!”贺文璋打断了他的话,“她是我的妻子,自然会好好照顾我。” 他已经把她娶回来了,她是他的妻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会关起门来教导她。贺文璟是他的弟弟,再怎么样,也没有对嫂子出言教训的道理。 贺文璋既是维护自己的颜面,也是不想给弟弟添麻烦。于寒舟是因为什么才进了侯府,贺文璋心里一清二楚,但是他既然揽到自己身上,就不会再叫弟弟烦心。 贺文璟自然明白,心里有些酸楚,还有愤怒,忍着没有说什么,瞪了于寒舟一眼,便告辞了。 花园就在前面了,被贺文璟挥退的下人便没有再围上来,而是远远跟着。 于寒舟推着恢复冷淡面孔的贺文璋往花园走去。 他刚才维护了她,这会儿却又一句话不说了。于寒舟也不知道说什么,便也沉默不语。 “我当时劝过你,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忽然,贺文璋开口了,“你没有听我的劝,现在嫁给了我,便是我的妻子。” 他知道她心里喜欢的是他弟弟。他不在意这个,有没有女子喜欢他,在他这里算不得什么大事,虽然他都已经十九岁了。 但他在意弟弟的前程和幸福,在意侯府的安宁,所以要跟她丑话说在前头:“出嫁从夫,你既已嫁给了我,就要听我的话。我平日里不拘束你,但是如果被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身体虚弱,说出的话也没什么力度,但却叫人不敢小觑。 于寒舟也没打算小觑他。想了想,她道:“我知道了。” 贺文璋是个敏锐的人,一早就察觉到她沉默得反常,这时忍不住转过头看她:“你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于寒舟看着他,他原本就有一双跟苍白病容不般配的明亮有力眼眸,这时更是清冷而锐利。 “我没有不把你的话当回事。”她说道。 只不过,她有前科,还使尽手段嫁进了侯府,此刻不论说些什么,都很无力。 所以她才没有多说什么。在她想来,只有时间能证明她不会胡搅蛮缠。只有当时间一天天过去,一个个安稳平静的日子,能证明她没有搞事情。 顿了顿,她道:“要不然,你教教我,此刻说些什么,能打消你的疑虑?” 人力有穷时。她想不出证明自己的法子,也许他有呢? 毕竟,有疑虑的人是他。怎样解除疑虑,想必他是最清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肥吗?点烟脸. jpg 124、长嫂3 () 如果不是她的语气很谦逊, 表情很诚恳,贺文璋都要以为她是在挑衅了! 他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确认她的确不是挑衅后,收回了视线:“不要自作聪明,也不要自作主张。你安安分分的,我不会为难你。” 于寒舟看着他的后脑勺, 扯了扯嘴角。看吧,她就说这种时候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唯有时间能证明一切。 她不再说话, 他也不再说话,两人在花园里晒了会儿太阳, 然后下人上前来,恭敬地道:“时辰差不多了, 大爷可要回院子?” 话虽然是问句,但是没有贺文璋拒绝的余地。他身体脆弱, 需要精心养护,就连晒太阳的时间都被控制着。 于寒舟低头瞧了他一眼,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然而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微攥紧, 心底油然生出一点怜悯。身体不健康, 就连多晒一会儿太阳的资格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 于寒舟没有再推他,由下人熟练而稳妥地推着他往院子里行去。她跟在旁边,垂眸想着心事。 她穿过来的时机不大好, 已经嫁给了他。 穿到古代背景,本来可活动的余地就不大,如今还直接限制在后院,能谋划的空间就更小了。她不由得叹了口气,以两家的地位和名声,离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的是,侯府的生活简单。因为贺文璋身体不好,侯夫人格外照顾他们这一房,连带着于寒舟都颇受照顾,比如她虽然是长媳,却不用跟着侯夫人打理府中事务,只需要陪在贺文璋的身边,照顾他即可。 而贺文璋身边有的是精于照顾他的下人,几乎没有什么是需要她亲自做的,所谓照顾,无非是陪伴罢了。 贺文璋又不是个混账脾气,陪伴他便不是什么难做的事。这样想来,做侯府长媳并不讨厌。 除此之外,他身体不好,她不用尽夫妻义务,这使得做后宅女人的难度更加降低了。 这样想了一番,于寒舟便接受了暂时在侯府做媳妇的生活。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回到院子里,贺文璋从轮椅上站起来,回头看了于寒舟一眼,等她跟上来,便抬脚往屋里行去,口中说道:“你从前每日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就是,我这边不必你伺候,有事会叫下人。” 他不使唤她,也不难为她,大意就是娶她回来就供着了,只要她别搞事情就行。 “好。”于寒舟点点头,顺应了他的安排。 这个男人心思重,他所想要的无非就是她安安分分,最想一出是一出的,所以她听话就行了。 于寒舟初来乍到,尚不是很适应古代妇人的身份,眼下也没什么想法,索性就听他安排。 等他去了书房,自己歪在榻上,托腮思索起来,做点什么好呢? 原主曾经做姑娘的时候,每天也没什么事可做,她娇气得很,连根针都不肯拈,读书也沉不下心,就缠着母亲说说话儿,跟嫂子们说说话儿,找小弟说说话儿,一天就混过去了,偶尔会出门交际一番,赏赏花,看看景,斗斗嘴。 于寒舟曾经也想过,如果有一天,不必担心生活,不必忧心明天有没有饭吃,当未来有了安稳的保障,她会做什么? 那是她很小的时候,曾经被人问起这个问题。她当时想了一下,觉得太遥远,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抛到了脑后。现在想想—— 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呀! 她本来只是歪在榻上,现在歪得更舒服了。 她现在是贵妇人,有吃有喝有住,出门还有马车坐,不想动弹了有丫鬟可以使唤,她有什么好愁的? 她舒舒服服地躺了一会儿,就到了午膳时间。 午膳不必去主院,夫妻两个在自己院子里用即可。摆好饭后,贺文璋慢吞吞地从书房里出来了,坐在于寒舟对面,拿起了筷子。 他身后站着两名婢女,仔细为他布菜,一边布菜一边对于寒舟道:“大爷不能吃油腻的,不能吃冷的,午膳可以用半只蛋羹……” 于寒舟听了几句,就听懂了,这是希望她把贺文璋的生活习惯都记熟。 侯府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不必她伺候贺文璋的,但是记清他的饮食习惯还是必要的。于寒舟便听着,偶尔点下头,问一问不清楚的地方。 贺文璋期间抬眼看了她一回,觉得她配合得奇怪。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她并不是真心嫁他。但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不管怎样,这女人倒是聪明,知道做面子工夫。 这让他松了口气。 虽然娶她是个意外,但是侯夫人明显很高兴,所以不管私底下如何,她肯做面子工夫,他很领情。 侯夫人早上打听了于寒舟的饮食习惯,中午这一餐就体现出来了,半桌清淡饮食是给贺文璋的,半桌正常饮食是照顾她的,夫妻两个各自食用,互不打扰。 于寒舟不免觉得,嫁人的日子还不错。主要是她对婚姻没有期待,也不在意贺文璋是个病秧子,更不在意他跟正常男人不一样的地方。而侯府显然是在意的,由此觉得亏欠了她,对她诸多照顾和补偿,这种误会让于寒舟大大占了便宜。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于寒舟得了侯夫人的照顾,不免对她儿子上了几分心:“大爷用过午饭后,会做些什么?” 她问的是照顾贺文璋的下人,但是回答她的是面带讶异的贺文璋:“稍歇一歇,便去午睡。” “哦。”于寒舟点点头。 贺文璋身体不好,却不喜欢下人围在身边伺候,等饭菜被撤下去后,就挥手遣退了下人,坐在榻上,小口饮着消食茶。 于寒舟一手托着腮,看着他问:“好喝吗?” 贺文璋的动作顿了顿。 这是什么问题?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话。 不论是侯夫人还是别人,都是劝他:“良药苦口,吃了对身体好,璋儿不怕啊。” 他觉得有趣,抬头看她:“你要不要尝尝?” “不了。”于寒舟摇头,“我喝花茶。”扬声叫了下人进来,为她沏了一壶玫瑰花茶。 她的玫瑰花茶到手的时候,贺文璋的消食茶已经用完了,她执杯轻饮,清亮的茶汤散发着幽幽的香气,她缓缓饮着,眸子微微眯起。 贺文璋闻着空气中的淡淡玫瑰香,半藏在袖中的手指捻了捻。 他没有尝过玫瑰花茶。他曾经偷偷饮过菊花茶,那次上吐下泻了良久,还引发了高热,差点要了他半条命,侯夫人的眼睛肿得像核桃。自那之后,他就没有再任性了。 后来侯夫人心疼他,求了为他调理身体的老先生,能不能将各种味道掺进药丸或者药汤里头?老先生尽力做了出来,他一开始尝到别样的药汤或药丸,心情的确是欢喜的,只是时间久了,就请老先生别再做了。 他讨厌吃药,不希望美好的事物被连累得一样讨厌。 “我是不是妨碍你了?”于寒舟见他定定注视着自己,放下茶杯道:“我以后是不是要背着你用这些?” 贺文璋摇摇头:“不必。”收回视线,起身往室内走去。 于寒舟便又捧起茶杯。她也没打算背着他吃好吃的、喝好喝的。他们是夫妻,至少名义上是,朝夕相处,种种生活习惯都不免发生碰撞,避是避不开的,习惯就好了。 他去午睡了,于寒舟却不是很困。本来想叫小丫鬟进来跟她下棋,但是看见她们在檐下托着腮脑袋一点一点的,也就没出声。想了想,拿过棋子,自己跟自己下起来。 贺文璋睡得不久,也就小半个时辰。醒来后,下人端来温水为他擦脸。 他清醒了后,看到于寒舟在榻上自己跟自己下棋,就走了过来:“喜欢这个?” “打发时间。”于寒舟头也不抬,在对面又落了一子。 贺文璋打量两眼,见她棋艺还行,就说道:“我陪你下?” 于寒舟讶异抬头,打量他两眼,笑道:“好啊。” 两人下起棋来。 担心大儿子新婚生活的侯夫人,带了两个丫鬟往这边来了。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跟从前一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叫过一个小丫鬟,问道:“大爷还睡着?” “没有,在跟大奶奶下棋。” 侯夫人挑了挑眉,抬脚往屋里去了,门口的丫鬟连忙打帘子:“给夫人请安。” 贺文璋和于寒舟也听到了,纷纷起身:“给母亲请安。” “母亲怎么过来了?”贺文璋笑着问道。 侯夫人看见两人身后的棋盘了,不是做样子,是真的在下棋,眉梢不由得挂了笑意:“明儿你们要回门,我来问问,有没有特别注意的地方,我单添进去。” 贺文璋没说话,看向于寒舟的方向。 于寒舟笑道:“没有什么注意的,母亲安排就是。” “那好。”侯夫人笑着点点头,她本来也只是问一问,目光看向两人身后:“听丫鬟说你们在下棋,怎么样,谁赢得多?” 贺文璋笑笑,没说话。 于寒舟便指他:“他赢得多。” 侯夫人见她说起贺文璋时并没有嫌弃的神色,忍不住鼻头有些发酸,她按捺住没表现出来,对贺文璋道:“那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父亲同我下棋,从不敢赢我。” 贺文璋便道:“哪里是父亲不敢?分明是母亲棋艺精湛。” 陡然被拍了马屁的侯夫人,愕然睁大眼睛,心中道,小子,你拍马屁拍错了人啊!眼下你要哄的是你媳妇,不是老母亲啊!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上两篇的奇葩较多,大家意见也很多,所以这篇就走日常风?#大型豪门真人秀‘先婚后爱’节目#诚邀您来收看!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没有脚的飞鸟、no、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举高高~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5、长嫂4 () 侯夫人没有待太久。她是来检验大儿子新婚生活的, 既然大儿子和大儿媳处得不错,她就放下心, 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只在明日的回门礼单上,又加了几样。 “还下不下?”贺文璋坐回榻上,看着下了一半的棋盘, 抬头看着于寒舟问道。 于寒舟坐回来:“下。” 闲着也没事做。 “要不要我让你?”贺文璋拈了棋子,即将落定时, 忽然开口道。 于寒舟摩挲棋子的动作一顿, 有些无语。 这还要问? “你想我怎样答你?”她反问道。 贺文璋便道:“你想怎样回答,便怎样回答就是。” “那你想怎样下, 便怎样下就是。”于寒舟道。 贺文璋登时噎住。 说了等于没说,还将了他一军。 他从前只觉得她胡搅蛮缠, 脑筋不清楚,现在看来, 还牙尖嘴利。没说什么,落子。 于寒舟收回视线, 跟他下起棋来。 下三盘, 输两盘。 看了看天色, 于寒舟站起身来, 伸了个懒腰:“不下了。” 贺文璋挑了挑眉:“输怕了?” 于寒舟讶异地看着他:“哪有你想的那样小心眼?” 她虽然输得多, 却不是棋艺不精,而是贺文璋的棋艺太精湛了。输就输了,于寒舟不往心里去。 “坐得累了, 起来走一走。”她道,“你也是,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总是盯着一处,对眼睛也不好。她想起下人说过,他常常在书房一坐就是一下午,便道:“你以后看书,不要连续看太久,最多看上小半个时辰,便放下歇一歇。” 贺文璋抿了抿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下人们见主子们不下棋了,便进来伺候。斟茶的斟茶,端点心的端点心。 贺文璋虽然身体病弱,却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吃,小厨房里有专门为他做的软糯易消化的点心。 于寒舟吃了一块,又饮了杯茶,便走到院子里,眺望远处。 “他这会儿能出去走走吗?”她问身边的下人。 下人答道:“今日风不大,倒是可以,不过大爷从前不爱出去,奴婢这就去问问大爷。”说着,跑进屋里去了。 贺文璋在屋里已是听到了,微微皱眉。她安分了一天,这会儿要出去走走,难道是要偶遇他弟弟? 但这会儿贺文璟不在府里,他并不担心,说道:“我不去,你要去便自己去吧。” “那我去花园走走了。”于寒舟说道,带了两个丫鬟,出了院子。 贺文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缓缓收回了视线。 目光落在棋盘上,白棋被杀得左右不支,最终惨败。他才拿出七成功力而已,已是让了她许多,她仍是败了,不关他的事。 于寒舟原本只是想溜达溜达,活动活动筋骨,放松放松眼睛。 她真的没想跟贺文璟碰上。她巴不得碰不上他。 然而贺文璟担心兄长,今日回府较早,一进门便往贺文璋的院子里去,便在半路上碰到了于寒舟。 他的脸色立刻变了,掩不住的厌恶从他的眼中涌现出来。跟着于寒舟的下人都看到了,眼中浮现讶异,二爷为什么对大奶奶如此不喜? 但这不是她们能管的,便福身行礼:“给二爷请安。” 贺文璟没理会她们,紧皱着眉头,直直盯着于寒舟,语气很不和善:“你怎么在这里?” 于寒舟如果心情不好,会噎他一句:“为了偶遇你!” 但她这会儿心情好着,而且侯府上上下下没有对她不起的地方,便后退两步,跟他拉开距离,客客气气地道:“刚刚和大爷下了棋,坐得累了,便走一走。” 贺文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才不信这个女人会有闲情逸致陪他大哥下棋,喝斥道:“我兄长不能劳累!你拉着他下棋,存的什么心?” 于寒舟:“……” “我本来在自己跟自己下棋,是大爷走过来要和我下。”虽然生气但还是保持微笑地道。 贺文璟眼中厌恶更浓了:“你明知道我兄长身体不好,还勾引他,蛇蝎心肠!” 于寒舟这回笑不下去了,扭头就走。 “你干什么去?”他在身后问道。 于寒舟道:“去见夫人。” 贺文璟本来不明所以,随即想到什么,面色大变:“你不许告状!” 如果给侯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一顿好打。 于寒舟才不理他。 他说话那样过分,她不好回怼,免得他以为她在“故意引起他注意”。 她不同他费口舌,只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侯夫人就是了。 “站住!”贺文璟急急追上去,“你不许去!” 于寒舟被他拦住去路,便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他:“你说得出,还怕我告状?” 贺文璟的腮帮子咬得一鼓一鼓的,心里气极了。但是他也知道,刚才他的表现很不好,而她毫无错处。他一边觉得这个女人阴险,一边不得不退让:“你之前做的事,我和兄长都没有说。” “然后呢?”于寒舟挑了挑眉。 他道:“作为交换,你也不许说。” 于寒舟笑了:“你可以说啊,我不介意。” 绕过他,就往前走。 贺文璟急了,却又不愿意拉扯她,再次快步走到前头,拦在路中央:“你到底要怎么样!” 于寒舟沉下脸,目光略有凉意,看着他淡淡地道:“我想怎样,便怎样吗?” “你想得美!”他立刻回嘴道。 他厌恶她,因为她曾经做出那样的丑事。他仇恨她,因为她玷污他的大哥。 于寒舟却没办法怪他,因为原身做的那些事情,太糟糕了。他反应这样激烈,还脑补些有的没的,也是被她吓的。 她便没有叫他不痛快,只淡淡道:“我可以不跟夫人告状,但你需得做到一件事。” “你先说。”他冷道。 于寒舟便道:“日后在府中,倘若我没有先做出过分的事,你不得先谴责我、指责我、责备我、喝斥我。不管你心里怎样想,憋着。” 贺文璟当下就有些憋气。她凭什么?叫他憋着! “这样理所应当的事,你居然还要犹豫?”于寒舟挑了挑眉,“我告诉你,我心情好,才不作怪。你最好别惹我,你见识过我作怪的功力。” 她从前做过不好的事,有这样的前科在,这兄弟俩都不会信任她。于寒舟也不急于洗白自己,说再多都没有用的,日久见人心。 但她不想在府中常常被这个人刁难,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太糟心了。所以,趁这个机会,同他说清楚。 “好!”贺文璟应下,“我答应了,你不许同母亲说!” 于寒舟点点头:“我自然不说。” 贺文璟又看了她两眼,才让开了道路。 于寒舟没了逛园子的心情,慢悠悠地回了院子。 没走几步,一道风从身边擦过,贺文璟以快她三倍有余的速度疾步往前,朝她和贺文璋的院子里去了。 于寒舟看得好笑。但他们兄弟情深,她也不好说什么。 她回到院子里时,贺文璋和贺文璟已经说了会儿话了。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低哑而气力不足的声音响起,是贺文璋在说话,“她是你大嫂,好或不好,有我看着。” 于寒舟一听,就知道贺文璟定是说了些“她不怀好意”,“哥你别被她骗了”之类的话。 “背后说人可不是君子所为。”她迈步进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杯,饮了半杯,“二弟你说是不是?” 贺文璟黑了脸。 他看看嚣张得意的于寒舟,又看看神情严肃面带不赞同的贺文璋,憋屈极了。 这个女人在府里偶遇他,还威胁他说要作怪,他提醒兄长一句,叫他小心提防,有错吗? “是我的错。”他心有不甘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等他走远了,贺文璋才看向于寒舟,神情严肃:“你碰到他了?做了什么?” 弟弟一进门就告状,虽然没说什么,但他以为那是贺文璟不好意思说,她实际上做了不好的事。 “大爷怎么这样说大奶奶?”跟随着于寒舟一道出去的丫鬟不平道,“明明是二爷对大奶奶不敬。” 贺文璋讶异看过去,将信将疑:“怎么不敬了?” 丫鬟便将贺文璟喝斥于寒舟的情景还原出来,末了道:“我们大奶奶做什么了,二爷要这样揣度?还来大爷面前说三道四,太欺负人了!” 贺文璋一时失语。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我向你赔罪。”他站起来,对她作了个揖。 于寒舟受了,然后在榻上坐了,随手拿了个果子在手里,想了想,对下人挥了挥手,待她们都退下去,才说道:“我没吃亏。我同他说了,以后再碰见我,不许胡乱喝斥我,他同意了。” 贺文璋的表情有些古怪:“为了不让你告状?” “是。”于寒舟点点头,啃了口香脆多汁的果子。 贺文璋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 于寒舟很快知道他为什么叹气了。晚饭后,侯夫人又来了,说道:“明日你们回门,东西都置备好了,不必担心。” 说完正事,侯夫人才道:“那小子冲撞了你,我叫老爷打了他一顿,你放心,他以后不敢了。”顿了顿,补充一句:“他若还敢对你不敬,你只管来告诉我!” 于寒舟愕然,她没有告状,侯夫人怎么知道的? 看了一眼贺文璋,就见他扶额叹气,显然早料到了,不由得笑了一声。笑完才掩口,对侯夫人道:“我是不是不该笑?” 侯夫人也没想到她居然会笑出来,愕然过后,就接受了。笑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强,起码说明这事她满意了,也笑道:“高兴了就笑,有什么?不然,我带你去璟儿院子里,当着他的面笑,如何?看他还敢不敢放肆!” 于寒舟由衷觉得自己被宠爱了,笑得真心实意的:“不了,我在这里笑笑就成。” 作者有话要说:  娘家妈:说好的回门呢?你们倒是回啊! 126、长嫂5 () 侯府的当家人讲理, 府里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本来贺文璟冲撞了于寒舟,口头上教育两句, 再罚一罚跪,也说得过去。但是侯夫人没有,她得知此事后,立刻告诉了侯爷, 将贺文璟打了一顿。就看贺文璟当时脸色大变,拦住于寒舟去告状, 就知道这顿打不会轻。侯夫人如此处置, 足够严厉。 这也是府里风气良好的原因,上面的人眼光清明, 治家严厉,下头就不敢胡来。而侯夫人实打实地表明了姿态, 府里的下人们便知道了,大奶奶在府里的地位如何, 更加不敢怠慢。 于寒舟觉得这个婆婆当真不错。 等侯夫人走后,她问贺文璋:“要去看看二弟吗?” 贺文璋摇摇头:“不必。他总是这般莽撞, 叫他冷一冷也好。” 主要是贺文璟下午时分才从这里走了, 而且是被贺文璋训走的, 这时再去看望他, 说软话不合适, 教训他的话他又不爱听,索性不去。 只是叫人取了些东西,去贺文璟的院子里, 表达了慰问。 贺文璋不能劳累,吃了安神茶,就要歇下了。于寒舟倒不大困,问他借了本书,在外头翻看,待得更深露重,才放下书卷,往内室去了。 他已经睡下了,但是睡得浅,她一上床,他便醒了。 “什么时辰了?”他低哑的声音问道。 于寒舟吵醒了他,心下觉得不好意思,放轻声音道:“闹着你了?是我的不是了。离天亮还早着,睡吧。” 动作轻缓地躺下了。 两人分被而睡,床很大,谁也不挨着谁。不多会儿,于寒舟闻得旁边的呼吸声逐渐规律,便也放松心神,沉睡过去。 次日,便是回门的时候。 侯夫人早叫人装了马车,一切都置备好了,只等小两口出门。 她不放心贺文璋,这个大儿子的身体实在是弱,她连叫他出门都提心吊胆,何况是颠簸一日?但是陪媳妇回门又是必须的,她虽然担心但是说不出口。 贺文璋便笑道:“早前我和二弟出门玩,不也安然无恙回来了?母亲实在不必担心。” 得亏贺文璟挨了打,下不了床,这时没来送行。否则他听了这话,一准又要撇嘴。 于寒舟忍着笑,对侯夫人道:“我会仔细照顾他的。” “好,好,我放心。”侯夫人说道,“快去吧,时辰不早了。” 贺文璋先上了车,于寒舟紧跟着也上去了,不多会儿马车便缓缓驶动起来。 车厢里垫了厚厚的褥子,生怕颠簸到贺文璋。而且行驶得很缓慢,争取让他感受不到颠簸。 被小心翼翼照顾着的贺文璋,却伸出苍白枯瘦的手指,将帘子撩开一道缝隙,往外头看去。 于寒舟看见了,不禁觉得他才是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你笑什么?”贺文璋的感知很敏锐,哪怕于寒舟没笑出声,他却精准地转过头,捕捉到她眼里的笑意。 他“唰”的收回手,看向于寒舟的眼神有些不悦。 “我几时笑了?”于寒舟敛去笑意,冲他挑了挑眉头。 贺文璋抿着唇,端坐无语。 车厢里的光线不够明亮,他苍白病弱的面容沉在昏暗的光线中,形容枯槁。 于寒舟便挑开了自己这边的帘子,大大方方地往外面看去,恰时路边有小贩扛着糖葫芦走过,亮晶晶的糖壳裹着红艳艳的山楂,看一眼就叫人口中分泌口水,她便问贺文璋:“吃过吗?” 不等贺文璋回答,她又说道:“没有吧?山楂性寒,你应当是不能吃的。” 贺文璋想说,你知道还问? 但他还没开口,她又说道:“你真的一点也没吃过吗?舔一口也不行?尝尝味儿嘛。” 贺文璋:“……” 他堂堂侯府嫡长子,舔山楂解馋,像什么话? “我也没吃过。”这时,于寒舟却又说道,“真想吃一口尝尝啊。” 贺文璋忍不住道:“没吃过你说那么多?” “那我不说了。”于寒舟适时住口,并且放下了帘子。 车厢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外头喧闹的声音不停传来。贺文璋没忍住,又伸出手,将自己这边的帘子挑起一角。 他常年不出府,长到一十九岁,出门的次数一把手数得过来。好容易有机会出来,他便忍不住了,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外头,一直到了安府。 他身体怎么样,两家都明白,他也不强撑着要面子,自然而然地坐在轮椅上,由下人推着往里走去。 安老爷,安夫人,哥哥嫂子,弟弟,侄儿,除了三岁多的侄儿不大懂之外,其他人的心里都很复杂。 千哄万劝,还是没拦住女儿/妹妹/小姑子/姐姐嫁给这个病秧子。 但这个病秧子是侯府长子,现在还是安府的女婿,他们心里再嫌弃,面上还是要做出热情来:“快进来,一路辛苦了。” 对于寒舟来说,并不辛苦。垫子铺得那么厚,一点颠簸也没感觉到。但对贺文璋来说,就不一定了。她低下头,问了贺文璋一句:“还好吗?” 贺文璋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还好。” 一旁的安夫人等人,也是一脸吃惊。这个向来任性娇纵的大小姐,居然会关心人了? 想起她当时绝食哭闹非要嫁个病秧子,如今还对这个病秧子嘘寒问暖,众人不由得想道,这是什么爱好啊?家里都是正常人,她怎么就好这一口? 进了正厅,男人们一起说话,女人们在一起说话。 小侄儿是大哥房里的,名叫轩轩,这时偎在大嫂怀里,好奇地直瞅于寒舟。 “几日不见,轩儿不记得姑姑了?”于寒舟便冲他笑了笑。 小侄儿一头扎进大嫂怀里不出来了。 众人一顿笑。 安夫人又问于寒舟在侯府的情况如何,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怠慢,于寒舟自然说一切都好。家里人都很关心她,她自然也体贴她们的心意,还道:“昨儿个二爷对我不敬了几句,被我们夫人一顿打,今天我们出门,他都没爬下床来送。” 两个嫂子瞪大了眼睛:“打得这么重?” 安夫人则是抓紧了于寒舟的手:“他如何冲撞了你,惹得侯夫人这般动怒?” 于寒舟便压低声音道:“倒也没有,只是娘知道的,璋哥身体这般,我们夫人很是疼爱他,旁人对我有一丝不敬,我们夫人就不肯的。” 安夫人一想,是了,儿子这个样子,娶个媳妇多难? 倒也不是真的那么难,侯府长子,哪怕病得只剩下一口气了,想嫁过来的人也多得是。但侯夫人不是看不上吗?总想给儿子娶个般配的。 安家的女儿倒是般配,都配过头了!侯夫人哪敢怠慢? “该的!”安夫人说道。 她女儿嫁过去受委屈了,侯夫人就该这般护着她! 于寒舟便笑道:“我当时还笑了,我们夫人也没说我什么,还要领着我去二弟院子里,许我当着他的面笑。” 这么说就酸了。 安夫人虽然也不是磋磨人的婆婆,但是对两个儿媳妇也没这么宠的,闻言两个嫂子脸上就有点酸。但是紧接着想到妹婿是那个模样,那点酸意顿时就不见了。 “姑姑,吃糕。”这时,轩轩来到于寒舟面前,白生生的小胖手拿着一块绿豆糕,举高在她面前。 于寒舟笑着接过来:“谢谢轩轩。” 从前小侄儿不往她跟前来的,原主也不爱搭理这小孩,觉得小孩子很烦。 于寒舟接了绿豆糕,便看向安夫人和大嫂,笑道:“几日不见,他倒是亲近我了。” 一边说着,一边抱了轩轩在腿上,掰了一小块绿豆糕喂他:“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安夫人和两位大嫂都瞪大了眼睛,心想,不得了,才嫁人几天,整个人都变了?也不知道那贺文璋有什么本事?这样想着,就朝客厅的另一边看过去。 男人们坐在另一边说话。有安老爷,安大哥,安二哥,安小弟,还有贺文璋。男人们聚在一起,就说说文章、学问什么的,关心关心贺文璋的身体,并对他和于寒舟未来的生活寄予期许。 重话是一句也不敢说。唯恐气到他,有个三长两短,女儿要守寡。 说了会儿话,就开宴了。 贺文璋的吃食是从侯府带来的下人特意做的,摆在他面前,给他单独食用。 众人都当看不见,把他当正常男人看待,只除了不劝酒。他这身体,喝一口酒,只怕就回不去了。 轩轩头一回被姑姑亲近了,倒是兴奋得很,非要于寒舟抱着吃饭。大嫂训了他几句,被于寒舟拦了:“我嫁了人,以后回来的时候就不多了,轩轩亲近我,我高兴呢。” 家里人对她是真的好,她也想跟家里修复关系,做个省心懂事的出嫁女。 大嫂就没拦,由着她抱着轩轩了。 倒是安夫人,见于寒舟抱着轩轩喂得细心,心里有些发酸。女儿是知道以后不会有子嗣了,才忽然这样待见轩轩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贺文璋:妈!你信我!我会让她生孩子的!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入骨相思、40715541、唐叶修、段誉本誉、没有脚的飞鸟、赤月、赤生哥哥姓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摸摸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7、长嫂6 () 于寒舟并不像安夫人想的那样。她对小孩子, 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只是娘家人对她好,她便回应他们的好。 一顿饭用完, 轩轩跟于寒舟的关系便亲近起来。小孩子是很好哄的,跟他玩,耐心听他说话,他就亲近你。饭桌撤下后, 他还拉着于寒舟的手问:“姑姑,你什么时候嫁回来?” 他从前不知道这个姑姑好, 嫁出去就嫁出去了, 并不很想念。现在玩了半天,就觉得姑姑不错, 还想跟她玩。 小孩子不是很懂得出嫁的概念,他觉得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那嫁回来不就好了? 他问得认真,倒是逗得一桌大人都笑起来。 “这傻孩子, 哪还有嫁回来的?”大嫂抱过他道,“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小孩子别乱说。” 如果于寒舟回来, 要么是被休, 要么是男人死了准备另嫁。这都不是好话, 虽然小孩子是无心的, 但大嫂还是教育他不要乱说。 轩轩似懂非懂,又看向于寒舟,大眼睛眨啊眨, 明显有些不舍,却不说话了。 于寒舟便冲他笑:“轩轩想我了,就叫人给我送信,我接你去玩好不好?” 轩轩看了眼母亲,见母亲没反对,就高兴点头:“好。” 一家人和睦说笑,坐在人群中的贺文璋眼中闪过疑惑。她原来在家中是这样的脾性吗?他很难把她和那个眼中带着不甘、狂热、痴爱的女子联系起来。 贺文璋有午休的习惯,于寒舟带他到自己出嫁前的闺房,安置他休息。 “你自己睡可以吗?”她问道,“我不太困,出去和母亲她们说说话。” 贺文璋点点头:“可以,你去吧。” 于寒舟便去了,留了个丫鬟在外屋伺候着。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幽香,就连床褥的厚度和绵软度都不同,虽然氛围很安静,但贺文璋却睡不着。他阖上眼睛,强迫自己眯一会儿。 于寒舟在院子里同轩轩玩,安夫人和两个嫂子坐在廊下,不一会儿安小弟过来了,叫了一声:“姐。” “嗯。”于寒舟点点头,笑着看他:“怎么老大不情愿的?” 这会儿贺文璋睡去了,一家人处着自在,安小弟忍不住就想说,你怎么嫁了那么个人啊!吃,吃不了几口,喝,喝不了几口,碰一下就要倒的样子,哪里像个男人? 这也罢了,可他看于寒舟笑盈盈的,眉宇间竟然没什么愁苦,忍不住就道:“姐,你看上他什么?” 就算他有些才华,可是京中有才华的人不止他贺文璋一个,哪个站出来不比他强? 于寒舟沉吟了下。她想着,如果她穿过来的时候还没出嫁,又不得不挑个人家嫁过去的话,她也会选贺文璋。府里风气好,婆婆好伺候,男人不混账,又不能人道,多好啊! “你还小,不懂。”她道。 安小弟瞪大了眼睛,好气道:“我十四了!” 十四岁的男孩子,什么不懂? “你不懂女人心。”于寒舟又道。 安小弟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说道:“我只是不懂你。”他对安夫人,对两位嫂子,倒是懂得很,摸得透透的,每天哄银子花。 “别操心我。”于寒舟对他挥挥手,“我好着呢。” 安小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姐姐嫁个病秧子有什么可美的,但是既然她高兴,那就这样吧。跑过去一把捞起轩轩,夹在胳膊下:“山贼来了!” 轩轩立刻叫道:“姑姑救我!” 于寒舟便冲上去:“放开我侄儿!” 廊下,安夫人眼眶微湿:“颜儿这样喜欢孩子,以后可怎么办?” 两个嫂子只能劝道:“妹婿还年轻,又在侯府养着,身体会好起来的。” “是啊,肯定会好起来的,妹妹这样高兴,肯定也是知道生活有盼头。” 安夫人渐渐被哄住了,又见于寒舟和安小弟装模作样地打斗,忍不住摇头:“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贺文璋歇息了小半个时辰,就起来了。跟安家众人又说了会儿话,就提出告辞。 安老爷没留他。他这样的身体,应酬大半日已是辛苦。 “那你们便回去吧,一路缓行。” 安夫人便嘱咐女儿:“好好照顾璋儿,不许任性,听到没有?” “我记住啦。”于寒舟点头。 马车驶动,缓缓驶离安府。于寒舟看向这一天都没怎么说上话的贺文璋,道:“你还好吗?” “还好。”贺文璋点点头。虽然折腾了些,但是能承受。他偏头看着她,忽然道:“你跟我想象得不一样。” 于寒舟笑道:“是吗?哪里不一样?” 贺文璋沉吟起来。 早先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已是知道,她喜欢的其实是他弟弟。嫁给他,一定不是她所愿意的。如果他不是这样病弱,而是一个健康正常的男人,说不定会好一些。但是他这样,同残废也相差不远,她里子面子都没有,怎么甘心?必定是气不顺的。 他想过,她嫁进来后,两个人会磨合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两个人都不会好过。然而并没有,她嫁给他以来,表现得很好,可以说远远出乎他意料的好。 他很是困惑。他本该怀疑她在憋大招,但是同她相处起来,总是会忘记。他不由自主地觉得,她一点坏心也没有。 但是,怎么可能呢? 于寒舟笑吟吟地看着微皱眉头的男人,说道:“大爷这就觉得我清白了?我才嫁给你三天,你的戒备心,未免太浅了吧?” 贺文璋抿着唇,不悦地看过去:“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眼底有着懊恼。 他的确不该这么轻易就动摇,偏她还戳破,真叫人气恼。 “我只说一遍。”于寒舟道,“我不会对你弟弟怎样,也不会在侯府搅乱子,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只不要再动不动就试探我。” 她面上笑着,然而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我已经同你弟弟说过,在我做出什么之前,不许喝斥我。你也一样,有什么怀疑,心里憋着,不要叫我看出来。” 贺文璋:“……” 抿了抿唇,他讥讽道:“你做出那样的事,却叫我兄弟二人不疑你,你怎么说得出口?” 他眼里有着淡淡的轻视和冷淡。 于寒舟很光棍地道:“你可以怀疑,也可以叫我看出来,甚至可以当面问我脸上。但我不会再像今天这样解释,而且如果你惹得我不痛快,我可不保证自己会怎样。” 她有前科,这个是叫人头疼却没办法轻易抹去的东西,她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所以她没有掩饰,也没有多做辩解,只是分别在他们兄弟面前表个态。 现在态度也表明了,她自问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便不再理他,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贺文璋眼底有冷怒涌上,然而很快被他压下去了,他低哑的声音响起:“你为什么嫁给我?” 如果像她说的那样,她不是为了报复,那她嫁给他干什么? 于寒舟被他问到最犀利的地方,掀帘子的手便慢慢放了下来。车厢里的光线再次昏暗下来,她垂着眼眸,好一会儿才道:“我后悔了的。” 他微讶,朝她看过去。 “嫁给你,我后悔了的。”她再次说道,叹了口气,“我该听你的话,把那日的事情忘掉,就当成没发生过。我不该意气用事,扒着你们兄弟。” “但是已经晚了,我想明白时,已经嫁了过来。”她抬头看着他,淡淡悔意清晰可见,“或者你告诉我,嫁给你的我,要怎么办?” 她把问题抛了回去。 他不是对她不满意,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吗?那他教她怎么做。 贺文璋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他想,是了,这就是了,她后悔了的,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她嫁给他后没有作怪,还对他的妻子身份很配合。 他垂眸思索,片刻后抬头看她:“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于寒舟点头。 他抿了抿唇,苍白如枯槁的面上,漆黑双眸深沉睿智:“贺家与安家,都是体面人家。你即便悔了,可是已然嫁了过来,不论休妻或是和离,与两家名声都有碍,你可认同?” “认同。”于寒舟道。 他便继续说道:“我身体不好,指不定哪日就去了。我活着时,你做我妻子。待我死后,你归家去,再嫁或者怎样都随你意。如何?” 这简直再好不过了,于寒舟当然是点头:“多谢成。” 他冷冷道:“先别谢我。贺大奶奶没那么好做,你但凡叫我察觉出一点私心,别怪我无情。” “好。”于寒舟应道。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都松了口气。贺文璋虽然疑她心思不纯,但也期望她如方才所说的那般,安安分分地做他妻子,直到他病故。而于寒舟则是觉得,这个男人实在宽容又开阔,把话说得这么透,安排得明明白白,心下意外又高兴。 两人说开后,车厢里的气氛逐渐放松。 贺文璋想得还要多一些。他自知身体这般,耽误了人家姑娘,虽然是她自己作的,但他总归是占了便宜。否则,就他这样的情形,恐怕到死都没个妻子。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妻子,但他终归是娶了妻子的男人。 何况,侯夫人明显对此很高兴,他一直很愿意双亲高兴些,为此对她有些感激。 他又道:“假如你履行约定,安安分分做贺大奶奶,我死后有东西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我们不仅是#先婚后爱#,还达成了#契约婚姻#的成就! 撒花!鼓掌! 128、长嫂7 () 于寒舟好奇道:“什么东西?” “现在不能告诉你。”贺文璋说道, “不过,纵然你是安府嫡女, 轻易也得不到这样东西。” 于寒舟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她又不是贫民小户的女儿,她父亲和祖父都是大官,手里还缺东西不成?因此, 并不是很往心里去。然而他这样说了,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你告诉我嘛?” 贺文璋微微笑道:“天再凉些, 我告诉你。” “吊人胃口, 不厚道。”于寒舟别过头去。 马车轱辘辘前行,贺文璋将车帘挑开一道缝, 将路上的建筑与行人都收入眼底。 他看到孩童跑跳追赶,看到小贩迎合往来, 看到少年作伴意气指点,还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买了一只银簪, 爱不释手地收入袖中,眉眼间带着一点憨厚的喜悦。 眸光动了动, 他放下了帘子。 马车快到侯府时, 他忽然开口道:“想不想在府里的日子更好过些?”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交谈, 他这时忽然开口, 于寒舟便看过去道:“怎么说?” 她在府里的日子已经很好过了, 他还要她怎么好过? “一会儿马车停稳后,你先下去,待我也下去后, 你对我关照几分。”他道,“不需要你做太多,言语慰问两句,或者看我两眼即可。” 哦,这是要当众秀恩爱,于寒舟懂了:“行。” 见她答得利索,他抿了抿唇,低声解释道:“我明白你了,但是二弟不明白。方才我们说的话,不好同他讲。你在人前对我关照几分,他便不好寻你作难。” “我明白。”于寒舟点头道,“多谢你为我考虑。” 贺文璋点点头,不说话了。 侯夫人在家里担心了一整天。从贺文璋出门开始,她便坐立难安,唯恐有什么闪失。 下人便劝道:“大爷性子稳妥,身边又跟着常年照顾的人,不会有事的。” “唉,我只盼着没事才好!”侯夫人焦心地道。 终于听到汇报,说大爷和大奶奶回来了,侯夫人立刻起身。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两顶软轿往这边行来,走得稳当而缓慢。 她站定了脚步,等轿子来到跟前,便露出笑脸:“璋儿,颜儿,回来了?” 于寒舟先下了软轿,而后走到贺文璋乘坐的软轿旁边,搭把手是没机会的,下人把他照顾得好好的,她站在旁边仔细关注着。 听到声音,她转过身来,对侯夫人行了一礼:“母亲,我们回来了。” 余光关注着贺文璋那边,见他被下人扶着坐在轮椅上,腿上也被细心地铺了条毯子,便走了过去。拿起他两只苍白枯瘦的手,塞进了毯子里。 贺文璋:“……” 这女人,真会来事。 常年微凉的手上,留有几分温热软腻,他顶着侯夫人骤然迸出欣喜的目光,喉咙干了干,才唤道:“母亲。” “回来了?”侯夫人笑得格外慈爱,目光在儿子身上打量一遍,见他气色还好,就热情地看向于寒舟:“辛苦颜儿了,把璋儿照顾得很好。” “我不敢邀功。”于寒舟笑道,“是下人们把璋哥照顾得妥帖。” 侯夫人听她叫“璋哥”,心里的喜悦简直要满溢出来,甚至不顾身份地挽住她,亲昵地道:“好,好,你们都好,都有赏!” 一行人便往内院行去。 于寒舟说着今日在娘家的情景,又说安夫人给了几样珍贵的药材,一会儿叫老先生看一看,有没有对贺文璋有用的。 她一口一个璋哥,侯夫人听得喜悦不已,暗道这孩子心地纯善,才不嫌弃贺文璋的病弱,连道:“璋儿上辈子修来的福,能娶你这样好的姑娘为妻。” 贺文璋在后面,尴尬得耳朵都要烧起来了。缩在薄毯下的双手,破天荒地一片灼热。他看着她从容温和的侧脸,心道:不知情的人见了,当真以为他们夫妻恩爱。 “恩爱”两字在心头划过,使得他的脸上都有些发烧。 下人收拾了回礼,有些是给公中的,有些是给小两口的,还有单独给贺文璋的药材。侯夫人见了药材单子,果真是很珍贵的药材,有几样连他们侯府都没有,由此更对这个媳妇满意了。 不仅媳妇对璋儿体贴关照,亲家也如此看重,她觉得大儿子真是好福分,由此跟侯爷感叹道:“两人下轿的时候,璋儿媳妇对璋儿那叫一个不错眼。要不是我在旁边,她面皮薄,还要更关照些。饶是如此,她还是唯恐璋儿冷着,将他的手塞入薄毯下面,连下人都不曾如此细心。” 侯爷听了也觉着高兴:“璋儿有福气,娶了门好亲。” “可不是?这样好的媳妇,上哪儿撞去?”侯夫人想起提亲前,安夫人来家里说的话,不禁笑道:“说是璋儿冲撞了她,我看啊,不一定是无心的。” “怎么说?”侯爷看过来。 侯夫人道:“璋儿只是身体不好,其他哪哪儿都强,我瞧着他是看中了大儿媳,故意冲撞人家的。” 侯爷听到这里,皱了皱眉:“这岂不是叫人家吃亏?” 人家好好的姑娘,被他一冲撞,不嫁过来还能如何? 侯夫人想到这里,也有些心虚,她道:“那我待她再好些,我把她当女儿疼,总是了吧?” 人都娶回来了,放是不可能放回去的。侯夫人想到什么,叫来自己的贴身丫鬟:“上回宫里赏了一匣子南珠,再添上我陪嫁里的那匣子红宝石,去给大奶奶送去,叫她打首饰玩罢。” 侯爷在旁边看着,笑着摇了摇头。 于寒舟和贺文璋正在院子里用晚饭,就见侯夫人身边的体面丫鬟来了,手里还捧着盒子:“夫人有事吩咐我们?” “倒没有。”丫鬟笑道,“夫人心疼大奶奶照顾大爷,吩咐送来些珍珠和宝石,给大奶奶打头面。” 于寒舟好惊讶,说道:“夫人待我太慈爱了。” 说了几句话,丫鬟便回去了,于寒舟打开匣子看了两眼,珍珠又大又圆,成色极好,宝石澄澈剔透,一看就叫人欣喜。 “贺大爷料事如神啊!”她不由得看向贺文璋。在马车里的时候,他教她怎么过得更好一点,她不过是做了下面子工夫,居然就得了一匣子珍珠和一匣子宝石。 贺文璋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但于寒舟还是很高兴,甚至多吃了半碗饭。 这一日,贺文璋受尽了折腾,吃了安神茶后便歇息了。于寒舟也累了,同他一起上床。 床打得宽敞,两人各盖一被,谁也不打扰谁。 “夫人给我,我就收了啊?”她偏头看了他一眼。 虽然身为安家大小姐,她不缺东西,但是谁会嫌钱多啊?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见他不似想交谈的意思,于寒舟便闭上口,没有再说话。 良久,她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还没睡,有些担心:“你身上不舒服吗?” 贺文璋没想到她还没睡,而且注意到他也没睡,惊讶过后,说道:“有些累,睡不着。” 他有时候累狠了,头会痛,却不好入眠。 “那要怎样?”于寒舟想起他动不动就病的体质,有些紧张,“要不要唤丫鬟进来?叫先生给你看看?” 贺文璋此刻身体不适,脾气便有点躁,他强忍着道:“不用。” 他爱惜生命,平日里也十分珍重自己,但是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他却非常抵触看大夫。 “我没事,你睡吧!”他的声音有些硬邦邦的。 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感觉到他此刻是烦躁而愤怒的。她心下一软,有些怜惜他常年病痛,放缓声音道:“真的不要大夫来瞧瞧?倘若病了,又是好几日不舒服。” “不用!”他道。顿了顿,“你睡就是,不连累你。” 他以为她是怕被连累,但他连累得了谁呢?是他自己身体差劲,怪得了谁? 他这样想着,心情更加不好,一股一股心火往外冒,烧得胸口闷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qyt、陆沅沅、神奇王富贵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独角兽 30瓶;爬树蜉蝣、嗒哒 10瓶;17720241 6瓶;一碗米饭、小白乖乖 5瓶;叶a微凉 4瓶;拖拖拉拉、渴了喝扣落还是渴、清风宇yu、晋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9、长嫂8 () 他体质虚弱, 平日里连深呼吸都不敢,会牵扯得心肺发疼。这时心火拱起来, 胸口闷得生疼,他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眼底有愤怒,有委屈。 他乃侯府嫡长子, 本来是多么尊贵的身份?却沦落得连府里的下人都同情他、怜悯他。 就听得身边响起簌簌声响,他的新婚妻子坐了起来, 越过他, 就要下床:“我不是怕被你连累。夫人待我不错,看在那两匣子珠宝的份上, 我也得替她照顾你。” 侯夫人为什么待她好?不就是想让她待她儿子好吗?她收了人家的东西,总不能撒手不管。 “不许去!”手腕被抓住, 力道居然很足,于寒舟转过头, 隔着昏暗光线看着他模糊的轮廓,他此刻的神情看不清楚, 只强硬地重复:“不、许、去!” 于寒舟想了想, 点点头:“好。” 身体不舒服, 就要看大夫。但他心里抵触, 这时叫人进来不是最好的做法。 他见她同意, 便放开了她。于寒舟回到被窝里,却没有躺下,而是拥被坐着, 低头看他:“你平时晚上不舒服了,也不叫人吗?” 他没说话。 于寒舟便又道:“你经常不舒服吗?” 贺文璋此刻并不想跟人交谈,他原本只是头痛、胸口闷痛,这时就连浑身的肌肉都开始抽痛,情绪更加不好:“你能不能闭嘴?” 于寒舟察觉到了,并不跟他计较,人生气的时候最忌讳憋着,便是正常人憋狠了尚且要生病,何况是他这样体质弱的人? 她屈指敲他额头上:“好好说话。” 黑暗中,贺文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你刚刚,敲我?” 他太过震惊,就连满心的愤怒和火气都滞涩了片刻。 “谁叫你凶我?”于寒舟道。 贺文璋并没有察觉到她在故意引他说话,他听了她的话,不由得生出些歉疚。她没做错什么,只是在关心他,他怎么能跟她发脾气? “对不住。”他努力压下情绪,“我这会儿不太想说话,你困了便睡吧,不必理我。” 于寒舟虽然有些疲倦,却还能撑得住,便又说道:“你和你弟弟,真是难兄难弟。他这会儿趴床上,估计也痛得睡不着吧?” 贺文璋并不想聊天,他开始觉得娶妻是一件很烦的事,他不想同她说话,却又不能无视她。谁叫她跟他睡一间房,一张床? 胆敢撵她出去,或者分房睡,侯夫人一定要忧心了,这不是贺文璋想要的。 他有点烦,不得不耐着性子道:“你若是睡不着,去拿本书看?” 做点什么都好,别烦他了行不行? “不想看。”于寒舟道,“这么不耐烦同我说话?那我拿一颗珍珠,买你同我说一刻钟的话?” 贺文璋:“……” 这女人,简直固执到没边了。 “我拿两颗珍珠,买你安静一刻钟?”他反过来道。 于寒舟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怕引起动静,忙压低声音,闷笑起来。 笑声是有传染力的,纵然贺文璋一开始很烦,可是听着少女压低的娇笑声,还是不由得心情好了几分。 能够让一名貌美少女笑得这样开怀,总是叫人很有成就感的。 他无奈道:“你安静些,好不好?” 于寒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好转,拒绝道:“不好。我睡不着了,聊一会儿吧?” 贺文璋没办法,只得道:“你想聊什么?” “你常常晚上不舒服吗?”于寒舟问道,“从前你一个人睡,是不是都不叫人?” 想起曾经一个人度过的那些痛楚的夜,他刚才好转的心情又低落下去,淡淡道:“没什么。” “你不喜欢丫鬟照顾你?”于寒舟又问道。 贺文璋自嘲一声:“除了丫鬟,还能谁照顾我?” 他的确不喜欢丫鬟们的照顾。虽然她们照顾得很仔细,但他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物件,被摆弄来摆弄去。 但是不让丫鬟们照顾,又让谁来照顾?总不能是侯夫人?他小的时候,由侯夫人照顾过几年。但他已经长大了,怎能还由侯夫人照顾? “那就是不喜欢了。”于寒舟判断道。 贺文璋这下抿住唇,不出声了。 “夫人赏了我两匣子宝石,你也说只要我好好做贺大奶奶,等你走后有东西给我。”于寒舟戳了下他的手臂,“今晚我照顾你?” 贺文璋听了她的话,眼底一片愕然。等到被她戳了一下,像是被烫着一样,猛地往旁边一缩。 浑身僵硬。 “不必。”他沉下声音,偏过头去,“你睡吧。” 于寒舟便好奇道:“这么抵触?是很不方便吗?你怕羞?” 黑暗中,贺文璋的耳朵腾的烧红。他庆幸现在是夜里,她什么也看不见。他抿住唇,一言不发,冷漠而疏离。 “丫鬟照顾你,你都不怕羞,怎么我照顾你,你就怕羞?”于寒舟又戳他一下,“你倒是说说看,要怎么照顾你?” 贺文璋本来不想理她,想通过沉默来拒绝,然而她仿佛不懂得拒绝的含义,他没办法了,转过头来:“我要你好好做贺大奶奶,只是要你安分一些,不要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并不是叫你照顾我。” “我好处都拿了,不办事的话,我还是人吗?”于寒舟推他一下,“快点,别磨蹭。” 贺文璋:“……” 他别过头去,不说话。 他不说,她总没办法了吗? 就听到簌簌的声音又响起,紧接着腿上微重,她竟然越过他要下床:“你不说,我去叫丫鬟进来。” 他下意识地抓住她,简直头痛极了。 想叫她别去,可是她不叫丫鬟进来,就要自己照顾他。他既不想被丫鬟照顾,也不想被她照顾。 他此时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大包大揽,娶她进门。 “你不知羞么?”他终于忍不住说了重话。 于寒舟转过头看他,讶异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好一个“谁知道”!贺文璋简直要给她气晕过去! 他心想,他如果死了,多半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她气死的。然而想到这里,他猛然发觉,之前胸口的闷痛,身体的抽痛,似乎不知不觉中消退了? 他怔住。 是她插科打诨,非要拉着他说话,致使胸中怒气平静? 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她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但不管怎样,她都帮了他的忙:“我现在好多了。”他缓下声音,“你睡吧,我马上也睡。” 于寒舟便道:“最多给你一刻钟,如果你没睡着,我可就要叫人了。” 他犹豫了下,点点头:“好。” 于寒舟便重新回到被窝里,这下躺好了,闭上眼睛。 方才还显得闹腾腾的床帐内,这时陡然安静下来,让贺文璋的疲倦渐渐袭来。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柔软的手指在发间穿梭,轻揉按摩他的头皮。 太舒服了,他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次日一早,贺文璋渐渐醒来,望着熟悉的帐顶,一时间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他昨天睡了个好觉,从来没有过的好眠。整个人陷入黑甜梦想,美好得不可思议。 他醒来后,头一回动也不想动,直直盯着帐顶,对昨晚的好眠还有些回味。 “你醒啦?”这时,耳边传来一声,他偏头去看,她不知何时醒的,靠坐在床头,身上披了衣服,垂下眼睛看他,乌黑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衬得她皮肤白皙柔腻。 他从前不觉得她的貌美有什么特别,然而想起昨晚,心头仿佛涌出什么。他怔了片刻,才收回视线:“嗯。” 坐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朝外面道:“来人。” 话落,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婢女推开门,鱼贯而入。 贺文璋从来不会被丫鬟们叫起。他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于寒舟作为跟他同床共枕的人,便沾了便宜,为了不惊动觉浅的他,他几时起床,她才能几时起床。 又是新的一天。 照常洗漱过后,两人去主院请安。 日常是丫鬟们推着他前行,这种事不必于寒舟劳动,特别是经过昨天,侯夫人对她更喜爱了几分,舍不得她辛苦。 用早饭时,贺文璟也来了。 于寒舟看着他憔悴的神情,走动时不自在的姿势,不由得笑了:“二弟,早。” 贺文璟看着她,神色不怎么好。他挨打就是因为她,早知道瞒不过侯夫人,他才不会求她。但是臀上的疼痛,让他不敢造次,客气地点点头:“大嫂,早。” 侯夫人看着客客气气的两人,微微笑了。家和万事兴,她就喜欢看见孩子们和睦的样子。 “给二爷拿个软垫。”她吩咐道。 立时便有丫鬟拿了软垫来,但是没什么用,贺文璟坐下后,五官顿时扭曲了。 他本不想来的,但是侯爷特地打发人去他院子里说:“男子汉大丈夫,为自己做的事负责,疼也要忍着。” 他不能在自己院子里用早膳,仍是要来主院。 侯夫人照旧是问贺文璋身边的丫鬟:“大爷昨晚可安生?今日起来可有异样?” 这话她是不会问贺文璋的。贺文璋报喜不报忧,他除非病得掩不住了,否则不会说的。因此,侯夫人在他院子里放了人,做她的耳目。 “大爷昨晚如常。”丫鬟回答道。 侯夫人再瞧贺文璋的神色,的确看起来还不错,喜不自胜:“昨儿折腾了一天,璋儿也没有怎样,是不是要大好了?” 贺文璋听得这话,眸子垂了垂。哪是要大好了?昨天如果不是于寒舟拉着他说话,叫他的情绪发泄出去,又……助他入眠,他这时该在床上躺着,喝着苦涩的药汁子。 本该说出真相来,为于寒舟邀功。但是他看着母亲欣喜的神情,一时竟然犹豫了。母亲一直盼着他好起来,哪怕是假的,可是这一刻他竟然不忍戳破。 “多亏了颜儿!”侯夫人话音一转,惊得贺文璋抬眼,捏筷子的手都不由得用力起来,母亲怎么知道跟她有关?就见侯夫人慈爱地道:“自从娶了颜儿,璋儿的身体就好起来了,颜儿真是我们璋儿的福星!” 于寒舟愣了一下,笑道:“我不敢当。分明是璋哥人好,上天怜惜,还他公道。” 侯夫人听得这话,鼻子一酸,差点没掉下泪来:“就是!就是!上天有眼!” 她大儿子哪哪都好,心肠也软,上天这样对他真是不公平! 唯有贺文璟,听得“福星”两字,脸色像是吃了粑粑。再听到“璋哥”两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他不由得看向大哥,却见大哥微垂着眼,嘴角似有微微勾起?!他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再看去,大哥的嘴角仍是上扬的弧度!他不禁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二:一定是我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对! 130、长嫂9 () 贺文璋有些高兴。虽然明知道是假的, 她的维护都是面子情,他也不是真的要大好了, 但是听着她用温柔的嗓音说着“璋哥”,听着侯夫人欢喜地说“上天有眼”,心里仍是高兴。 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上扬的嘴角,是不经意间看到贺文璟的表情, 才后知后觉。他没有把笑容敛起,而是又加深了几分。 他已是这样, 叫自己快活些又怎么了?她纵然是做面子情, 但到底哄了侯夫人高兴,又不是坏事, 他为此而高兴也没有什么。 吃过饭,于寒舟推他去花园晒太阳。 她已是知道路了, 便没有叫下人们跟随太近,两人缓缓往花园的方向走。 “昨晚, 多谢你。”他开口道。 于寒舟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没什么。” 昨晚的事,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且不说侯夫人待她不错, 即便是侯夫人待她一般, 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有犯病的苗头而不管, 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贺文璋听了她的回答,不禁又扬起了唇。按她这么说,她完可以叫下人进来伺候他, 不必自己给他当出气筒。 她有点嘴硬心软,他心里想道。 又想起昨天被他迁怒,她却只是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后来也没再跟他讨还,现在还好声好气地推着他晒太阳,他心底渐渐弥漫起一点什么。 她堂堂安家嫡女,难道手里当真缺那两匣子珠宝吗?她完不必那么做的。 他没有再去想,她做到这份上,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们曾经谈过的,而她的表现也值得他给予信任。 “还是要谢谢你。”他说道,手指轻轻蜷着,指腹微微摩挲,“本来应当告诉母亲,这是你的功劳,但我见她太高兴,便忍着没说。你想要什么,我替母亲补给你?” 于寒舟有些惊讶,说道:“真的不用,你太客气了。” 他真是太客气了,她也没做什么,就又要给她谢礼。 然而贺文璋却垂下眼睑,思索起来,自己库中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答谢她的? 他往常喜爱收集一些珍本、孤本,书籍字画之类,其他的没有。这些东西,如果她喜欢,倒也可以送她一本。但……她会喜欢这个吗? 他陷入思索中,而于寒舟又不是多话的人,两人来到花园,静静晒了会儿太阳,便回了院子。 轮椅停在门口,贺文璋站起来,往屋里去了:“我去书房了,你想做点什么都行,不必顾虑我。” 于寒舟点点头:“好。” 走到榻上,舒舒服服地歪上面了,尚未来得及吩咐,下人便很有眼色地上前问道:“大奶奶可要饮茶?用点心吗?” 于寒舟点了一壶茉莉花茶,叫了一份果盘,歪在软榻上,心里想道,就缺一台游戏仓了。 她十六岁那年,在垃圾星再无对手,被武斗场卖给了其他星球。辗转两年,有输有赢,在一个意外的场合被家族找到,从此回归了家族。 她是家族唯一的女孩儿,当年的遗失是一场意外,所有人都想补偿她。大哥斥巨资,定制了星际最好的游戏仓给她,希望她玩得开心。 她很怀念那个游戏仓,也很怀念那些游戏。 一恍神的工夫,身前的桌上便摆了一摞账册,于寒舟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是您的陪嫁。”答话的是她的陪嫁丫鬟,“从前是夫人给您料理,如今需得您自己来了。” 于寒舟:“……” 失策,失策,万万没想到还是要干活的。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拿起最上面一本账簿,打开看起来。 安夫人给她陪嫁了不少田产、铺子,每年的进项都有不少。本来么,作为主家,她安安心心在家里坐等收钱就是了。但是下面做事的人,并非毫无私心的圣人,主家过于放纵,是容易出事的,所以她还是需要看一看的。 就在于寒舟看账簿的时候,书房里,贺文璋挑出一柄空白折扇,开始作画。 不知不觉中,平平无奇的一天过去了。 这一天,于寒舟的账簿没有看完,贺文璋的折扇也没有画好。 夜里就寝时,看了一天账簿的于寒舟,脑袋嗡嗡的。想到明天还要接着看,而且以后每个月都要看,心情有些复杂。 躺在旁边的她的契约丈夫,脑子里是自己画坏的折扇。他想画的东西,难以跃然纸上,每次画出来了,总觉得不好。 于寒舟很快睡着了。她睡着时,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连呼吸声都不闻。夜里显得极为安静,贺文璋偏了偏头,看向旁边,黑暗中模糊映出一个人影,睡得正熟。不知不觉,他也困了,渐渐睡去。 一转眼,过去了数日。 于寒舟的账簿已经看完了,作为侯府长媳的日子,实在是安逸,每天早上去主院请安、用早膳,推贺文璋到花园晒晒太阳,回来后时间就是自己的。找丫鬟说说话,下下棋,喝个茶,吃些点心,看看书,在漂亮精致的府邸中溜达溜达,一天就混过去了。 这几天贺文璋都没有露面,除了吃饭、服药、休息的时候会出来,其他时间都泡在里面。于寒舟想起来时会叫他出来晃一晃,活动活动筋骨,然而玩起来的时候就忘了叫他。 这事传到侯夫人的耳朵里,又一次请安后,侯夫人支开于寒舟,教训自己的儿子:“你费尽心思讨来的媳妇,还不好好珍惜?每天躲在书房里干什么?书房里有如花似玉的媳妇吗?” 贺文璋从来没被侯夫人训斥过,因为他的身体,从小到大得到的一直是侯夫人的温柔呵护。生平头一回被训斥了,眼看侯夫人还要拧他的耳朵,贺文璋惊异道:“母亲,我做了什么?” “你还问我?”侯夫人瞪大眼睛,到底不好大声训他,压低声音道:“你每天钻进书房里不出来,把颜儿一个人扔在外面不管,你想什么呢?” 贺文璋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在:“我没有。” “还说没有?”侯夫人这下真的生气了,揪住他的耳朵要拧。 贺文璋忙躲开,支吾了片刻,说道:“我在画画。她,她待我很好,我想送幅画给她。” 侯夫人看着他,瞠目结舌:“你,你,你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她见儿子一脸茫然的样子,气得直捂心口:“也就是颜儿,心肠软,换个人早跟你过不下去了!” 在侯夫人的眼里,她儿子把人冲撞了,藉此娶回家来。结果娶回来后,又不懂得怎么好好对人家。偏偏都这样了,儿媳妇还乐呵呵,不跟他吵闹,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儿媳! “指望你,真是指望不起!”侯夫人叫了丫鬟进来,点了几匹好料子,叫送去于寒舟那里,又瞪着贺文璋道:“别再本末倒置了!再叫我知道你晾着人,有你好看!” 贺文璋挨了侯夫人一顿训斥,颇有些尴尬。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叫侯夫人误会了,什么“费尽心思讨来的媳妇”,天地良心,他什么也没做,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再说,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夫妻,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互不相扰。 出了主院,于寒舟照旧推着他往花园去,途中问道:“我又做什么好事了,夫人又赏我?” 三天两头赏她东西,真是挨不住。 说真的,冲着这样的婆婆,就算男人是个混账,也是可以考虑嫁过来的。男人好收拾,好相处的婆婆可不多! “她觉着你受委屈了。”贺文璋说起来时,有些脸热,好在他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便自然了几分:“这几日,你我各做各的,传入母亲耳中了,觉着我待你不好。” 于寒舟忍不住笑起来。 她还记得淑女笑不露齿,便用手帕掩口,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该不会骂你了吧?”她忍笑道。 贺文璋无奈道:“何止?还拧我耳朵了。”这对他来说,绝对是难得的新奇体验。 于寒舟想着也可乐,掩着口又笑了一番。 远远有人看见了,就报给了侯夫人。知晓儿子把人哄笑了,她才满意道:“算他听话。” 因着侯夫人盯着,贺文璋不好再日日泡在书房里,他上午跟于寒舟下棋,或者一起读书讨论,下午才进书房作画。 这样过了小半个月,他终于把折扇画好了。 “这个送给你。”一日上午,请安回来后,贺文璋从书房里拿出折扇,递给于寒舟。 于寒舟讶异接过:“怎么忽然想起送我扇子?” 贺文璋想了想,说道:“之前你照顾我,我却没能在母亲面前说出你的功劳,这个……便算作迟来的谢礼。” 于寒舟一怔,低头打开了折扇。是一副牡丹仕女图,旁边还题了诗。 她对丹青并不很懂,但是当折扇打开的一瞬间,心灵被扑面而来的美撞击了一下,瞳仁都不禁睁大了。 “这是你画的?”她想起他这些日子以来,常常泡在书房里,忍不住问道。但是目光落在落款处,不禁讶道:“是长青公子的画?!” 贺文璋刚要回答“是我”,就看到她惊讶的神情,不禁一怔:“你知道长青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贺大:(*^▽^*)掉马~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嚏、做个乖宝宝、青尢蓝尢**oss、so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1、长嫂10 () “我知道。”于寒舟没看到他神情的异常, 此刻喜滋滋地看着落款处的印章,说道:“我小弟很崇拜长青公子。” 安小弟十分喜欢长青公子的字画, 偏偏长青公子的作品不多,每次提起来都挠心挠肺的,说愿意倾尽私房,只为换长青公子的一幅笔墨。 “不对。”她忽然抬起头来, 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犹疑道:“你, 是长青公子?!” 如果他早得了这把折扇, 不会现在才交给她。想起他在书房里泡了这么久,她心中愈发肯定, 目光灼灼发亮:“想不到啊,你居然是长青公子!” 长青公子在读书人中很有名气, 他的字画和文章都很有名,偏偏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多大年纪,长得如何, 是否已经科举成名, 是个极神秘的人物。 贺文璋这时尴尬也有, 骄傲也有, 暗喜也有。 “不值什么。”他谦逊道。 心里却有些喜悦, 连她也知道他的名声。如果她不知道,他是不会主动提起的,但是既然她知道, 他便忍不住高兴。他,并不是一个无用的,一无是处的病秧子。 就听她道:“你不介意的话,我把它送给我小弟?” 眼底的喜悦冻住,他缓缓抬眼:“你要把它送人?” “在我这里,是一把漂亮的折扇。在我小弟那里,就是无价之宝。”于寒舟说道,眼中笑意充盈,看着他道:“可以吗?” 贺文璋抿住了唇。 他一犹豫,于寒舟就察觉到了。她当做没看到,笑着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多谢贺大爷!” 拿着折扇,喜滋滋往内室去了,将它珍重收起,又叫了丫鬟吩咐道:“往安家递个信儿,明儿我回娘家。” 贺文璋看着她忙活而充满快乐的身影,嘴角有些发苦。这一天,他干什么都没精神。 于寒舟察觉到了,但她没说什么。 这是他费了很大心血,才做出来的画。他泡在书房半个月,才作出来的画。他身体不好,这对他而言,是一项很大的负累。而他宁愿背着这样的负累,也要作出来答谢她。 她受不起。 她跟他只是合作关系,她没打算跟他做朋友,更没打算发展出其他的感情。但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同吃同睡,每天待在一起的时间那么多,很难不产生什么感情出来。 他又是个单纯的,没见过什么女人的男人。面对名义上的妻子,毫不心动,对他来说太难了。 于寒舟这样“糟蹋”他的心意,就是让他知道,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丝毫不在意别人的心血,她十分糟糕,他不要喜欢她。 这一天,贺文璋果然没怎么搭理她,看她的眼神都冷淡许多。 昨晚就寝时,他还说了一句“晚安”,今晚就没有说。 次日,用过早膳后,于寒舟跟侯夫人说了一声,就乘坐马车出了门。 “叫丫鬟推你去花园吧。”侯夫人对大儿子说道。眼见着大儿子有些不悦的神情,不禁乐了,“你媳妇才出门一日而已,你就不高兴了?早几日你成天躲书房里,跟现在有什么不同?” 贺文璋垂着眼睑,说道:“母亲,我退下了。” 走出门,坐在轮椅上,让丫鬟推着他往花园行去。 侯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于寒舟来到安家,把扇子给了安小弟。安小弟果然很高兴,连呼道:“姐!你真是我亲姐!” 抱着扇子,喜滋滋道:“我也有长青公子的墨宝了!” 于寒舟见他高兴,也觉着喜悦:“我一得到,就给你送来了。” “谢谢你!”安小弟道,又好奇问:“姐,你从哪里得来的?” “从你姐夫那。”于寒舟说道,“他很心痛呢。” 安小弟想象了下,如果是他,被媳妇索取了珍爱之物……他要心痛死!但他仅仅同情了贺文璋片刻,就又高兴起来:“替我多谢姐夫。” 安夫人还问她:“颜儿,就为这个来家?” “是啊。”于寒舟道,“在那边挺无聊的,来家里松快松快。” 那府里人少,侯夫人管理着整个侯府,还是很忙的,于寒舟不好去打扰她。而且,婆媳之间,还是有点距离比较好。娘家就不一样了,人多得很,还有小侄儿可以玩。 “姑姑,你吃。”轩轩偎在她怀里,手里拿着糕点,举高了小手往她嘴边喂。 于寒舟就逗他:“轩儿的手又白又嫩,让姑姑吃掉好不好?” 轩轩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于寒舟还要抓着他咬,一下子把人吓跑了。 “你这孩子!”安夫人打了她一下,然后教导她,“既然闲着没事做,不如做些针线给你男人。” 她不好说,你男人待你不错,连心爱的扇子都能叫你拿给娘家弟弟,你就看在他身体不好,不见得活多久的份上,待他好一些。 “侯夫人待你这般好,你也孝敬孝敬她。”安夫人谆谆教诲,“咱们这样的人家,针线都是有人做的,但是亲近的人做的,还是不一样。” “也不要你做许多,偶尔送上一些,也显得你心意不是?” 两位嫂子就在旁边帮衬:“娘说得对。” “小妹你听听。” 于寒舟待了半天,就不想待了。侯府固然无聊,却不会有人念着她做针线。天可怜见,她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知道你不想做,你这个懒女。”安夫人很是知道,这个女儿生得一副懒骨,“但还是要做一些的。” 于寒舟不得不应下:“我记住了,我回去就做。” 安夫人这才换了话题:“璋儿的身体好些没有?” “没有之前以为的那么差。”于寒舟说道,“我嫁过去这些日子,一次没病过。” 安夫人这才稍稍放心:“那就好。” 在娘家打发了一天时间,在小侄子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于寒舟坐上马车离开了。 回到府里,刚进了院子,就看到贺文璋出现在门口,微笑着道:“你回来了?” 下人们一阵忍笑。 大奶奶出门这一日,大爷是吃饭也不香,喝水也不痛快。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不停往院子门口看,众人都看出来了,他在等大奶奶。 “回来了。”于寒舟笑着点点头,看向院子里,“一个个乐什么呢?” “大奶奶回来了,咱们高兴。”一个丫鬟说道。 于寒舟便笑道:“嘴这么甜,抹了蜜啊?” 说着话,就走到了门口:“怎么不进去?”从贺文璋身边擦过,进了屋里。 气流涌动,带起一缕熟悉的幽香,萦绕在鼻尖,贺文璋垂了垂眼,跟了进去。 “那把扇子,弟弟可喜欢?”他微笑着问。 于寒舟进了内室,由丫鬟们服侍着换了套简便的衣裳,出来后见他面上已经不见了冷色,有些讶异:“你不气了?” “我几时生气了?”他露出一个讶然的神情,“我岂是那等小气的人?” 于寒舟:“……” 信了他的邪。 又想起进来时,满院子下人都在笑,以为发生了什么好事,叫他重又开心起来了,便没有多想:“嗯,他很喜欢,叫我多谢你。” 贺文璋一怔:“你告诉他了?” 于寒舟笑道:“没有。他问我从哪里得来的,我说从你这。他以为我问你索要的,很感激你的割爱。” “谢谢你替我隐瞒。”他嗓音低柔,目光带了几分温和。 他已经不气了。刚开始她说要把扇子转送给弟弟,他是气过的。转念一想,又不该气。 她同弟弟的感情亲厚,有了弟弟喜欢的东西,想要转送,也是人之常情。而他身体这般,她自然不好开口叫他再画一幅给弟弟,故此才有转赠一问。 总而言之,她是在乎他的身体,不忍他劳累,才问过他的意见,将扇子转赠的。想通之后,之前的气闷荡然无存,心中充满淡淡的欢悦。 于寒舟不知他心理活动,只觉得他太客气了,摆摆手道:“你藏得好好的,我不至于将你卖了。” “我既回来了,就去给母亲请个安。”她说道,起身就要往外去。 贺文璋跟着站起来:“我也去吧,晚膳便在主院用了。” 他要去,于寒舟自然不会拒绝,先差人去侯夫人那边说了一声,然后给贺文璋整顿妥当,推着他往主院行去。 侯夫人得知大儿子和大儿媳要在这边用晚膳,自然吩咐下去。 刚吩咐完,人就到了。 她看着轮椅停在阶下,大儿子站起身来,大儿媳离得他近,伸手扶了他一把,心里好生感动。 她对大儿媳的要求不高。年轻的女孩子,好面子,好颜色,似璋儿这样不强大威风的男人,很难哄得她们喜欢,叫她们生出情意来。 故此,只要大儿媳不嫌弃儿子,不扎儿子的心,相处和睦,她就很高兴。 “安夫人可还好?”侯夫人笑着问道。 于寒舟点点头:“都好,也叫我问夫人好。” 说了会儿话,就到了用膳的时辰。贺文璟也过来了,看到于寒舟和贺文璋在这里,还有些惊讶。他臀上的伤早就好了,对于寒舟的态度也好了很多,见了她就客客气气地叫人:“大嫂。” “二弟。”于寒舟笑着点头。 不多时,晚膳呈上来。贺文璋的膳食跟其他人分开,他用他的,其他人各自用着。 本来没什么事,直到贺文璟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他大哥时不时看大嫂一眼,好像大嫂是下饭菜一样,不禁呛住了:“咳咳咳——” 作者有话要说:  贺大:今天媳妇儿不在家,少看好几眼,赶紧补回来。 132、长嫂11 () 侯夫人也注意到了贺文璋的异样。见他吃两口, 就抬头看于寒舟一眼,不禁露出老母亲的微笑。好啊, 她心里说,这样好啊。 她心里十分为大儿子感到高兴,就听到小儿子忽然呛住了,急急咳了起来。看了小儿子一眼, 她皱眉道:“多大的人了,这样不小心?” 贺文璟心里苦, 却不好说什么, 好容易平复了气息,继续吃饭。就听侯夫人道:“你大哥已经娶了妻, 你只比他小两岁,也该说亲了。我从前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总不肯说,现在不许再打马虎眼了, 年底之前就把亲事定下来……” 贺文璟把筷子一撂,起身跑了:“我吃好了!” 侯夫人一脸愕然, 还有些恼怒:“跑!你尽管跑!你躲得了初一, 你躲得了十五吗?” 侯爷就劝她:“消消气, 他不热络就算了, 你别理会他, 等他自己想娶媳妇了,叫他来求你,那时候才是你拿捏他的好时机。” 侯夫人气也不是, 笑也不是:“有你这样对亲儿子的?” “他气着你了,你拿捏他不住,我总要给他点教训。”侯爷说道。 侯夫人嗔了他一眼,不再说了。 于寒舟吃了满满一碗狗粮,觉得味道还不错。她虽然无心情爱,却喜欢看到别人黏黏糊糊的。 用过晚膳,侯夫人说道:“天渐渐凉了,从明日开始,璋儿早上不必过来用膳了。在你们小院子里吃完,等日头升起来了,再过来请安罢。” “不……” 贺文璋刚发出一个音,就被侯夫人驳回来了:“别再拿你之前那套说辞。你如今身体渐渐好起来了,想来是要长命百岁的,往后我和侯爷有的是时间看见你,不稀的天天看。” 贺文璋没办法,只得点头应下:“是,母亲。” 又说了会儿话,于寒舟和贺文璋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回到院子里,时间还早,贺文璋在榻上坐了,抬头问道:“下盘棋?” 于寒舟想了想,也没别的事做,就点点头:“好啊。” 两人下起棋来。 于寒舟的棋艺还不错,但贺文璋的棋艺却是精通得很,于寒舟很少在他手下赢。又输一局,她好奇问道:“跟我这种水平的人下棋,很有意思吗?” 换了她,是不太喜欢跟差距太远的人下棋的。 贺文璋沉吟了下,说道:“闲着也是闲着。” 于寒舟没话说了,捡了棋子出来,重新又开一局。 下棋的时间过得很快,好似过了没多会儿,就听到下人前来提醒:“该就寝了。” 于寒舟是可以熬一熬,但贺文璋是不行的,他的作息被控制得很规律。为免他眼馋,她索性也按照这个作息走:“知道了。” 两人稍加洗漱,便歇息了。 躺在床上,一室静谧。 “晚安。”贺文璋低声说道。 于寒舟便也回了一句:“晚安。” 她注意到他的呼吸平稳,情绪也还好,便知道他大概是没什么问题的,安然睡下。 次日一早,两人先在院子里用了早膳,才去主院请安。 侯夫人日常问了贺文璋昨晚的情况,得知很安稳,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自成亲以来,近一个月了,璋儿都没有再生病。” 之前,他三五不时就要生场小病,眼下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儿媳妇旺他,竟然近一个月都安安稳稳的,侯夫人别提多高兴了。 她亲亲热热地挽了于寒舟的手臂:“走吧,豫国公夫人请咱们赏花,马车都备好了。” 还等着媳妇推他去晒太阳的贺文璋,一时愣住,才想起来早几日豫国公府下了帖子,邀侯夫人去赏花。侯夫人自然要带上于寒舟的,所以今天于寒舟还是不在家。 她昨天就不在家,今天又不在家。这样想着,他眼角垂了下来,看起来有些不虞。 贺文璟还没走,闻言便道:“恰巧我今日请了朋友来家里,大哥同我一起招待朋友吧。” 往常也是这样,因为贺文璋不方便出门,贺文璟怕他闷,就常常邀朋友来府里,谈论谈论文章,偶尔做个诗,或者听听戏曲,有时会请说书人来府里,热闹热闹。 近来是因为他成亲了,贺文璟心知大哥和大嫂关系也就那样,却不敢请朋友来家里玩,否则侯夫人又要给他一顿好打。 今天却好,侯夫人和于寒舟都不在家,他可以请朋友来陪兄长热闹。 他身高腿长,站起来时显得高大,然而站在贺文璋身前,却仍是矮了半分。他勾着贺文璋的肩膀,两人下了台阶,等贺文璋坐上轮椅,他便推着他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面上一派兴致盎然。 背对他的贺文璋,眼角仍旧耷拉着。 于寒舟却不知道了,她已经跟侯夫人出门了,在马车上听侯夫人介绍豫国公府的女眷们:“豫国公府上人口多,有三个儿媳,五个女儿……”介绍完了女眷,又说道:“人一多了,总有些不和睦的,若是露到你跟前来,你不必理会,咱们只是去做客的……” 于寒舟听了她一番教导,不仅把豫国公府的人际关系摸了个差不多,也知道了侯夫人出门做客的行事作风,跟她的风格差不多,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多谢母亲。” 到了豫国公府,果然女眷很多,上到老太太,下到四五岁的女娃儿,屋里坐着的,院子里跑着的,热热闹闹,是个十分兴旺的家族。 “这便是你新过门的儿媳妇?”国公夫人拉着于寒舟的手,赞叹道:“早就听说生得标致,果真是个好孩子。” 国公夫人的儿媳也夸赞道:“不仅模样好,气韵也好,一看便是温柔体贴的。” 侯夫人眼里满是笑意,口中却道:“别的倒也没什么,只她性子真是好,心肠也好,满府上下,都对她十分尊重敬爱。” 于寒舟知道婆婆是来秀儿媳的,便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由着她夸。 寒暄了一通,长辈们才放过她,由国公夫人的小儿媳带着一众年轻女眷们,单独开了席面,说话儿去了。 安夫人从前也带着她出门交际的,只是圈子并不很重叠,今日来的年轻媳妇和小姐们,多半是于寒舟不认得的。她不急不缓,从身边的人开始搭话,慢慢把人都认了。 只不过,当真就如侯夫人所说,人一多了,少不得就有些处不来的。 于寒舟尚没怎么样,就有人瞧她不待见,看过来的视线带着不善的打量。也不知道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几人目光各异地看过来,有好奇的,有怜悯的,有幸灾乐祸的。 很快,有人开口问道:“贺家大爷当真病得那样重?” 于寒舟便知道了,她们瞧不起她嫁给一个病秧子。本来也是,好端端的人,谁会嫁给一个病秧子?一定是哪里有古怪。 “那样重是哪样重?”于寒舟淡淡反问。 那人噎了一下,才道:“听闻他路都走不了几步,要去哪里,得用轮椅推着。” 话音落下,周围看过来的视线更丰富了些。 于寒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用打趣的眼神看着她道:“王小姐是恨嫁么?对别人家男人这样好奇。” 那位说话的王小姐顿时涨红了脸:“你!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啦?”于寒舟讶异道,“随口聊聊而已,怎么就生气啦?” 那位王小姐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想说她过分,偏偏她的确打听了别人家的男人,心里恨得直啐,偏偏周围打量过来的揶揄视线,让她说不出口,腾的站起来:“失陪。” 大步走开了。 跟她关系好的两位小姐起身追了过去。 于寒舟淡淡笑着坐在原处,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出嫁的妇人,相比之下,约束要少些。未出阁的女孩儿顾忌名声,许多话不能说,出嫁的妇人就好很多。 那王小姐想刺她,先嫁了人再说。 经过这一回,众人都发觉,这位话不多,看起来温柔沉静的贺大奶奶,好似不大好惹。 短暂的安静过后,席间又热闹起来。 133、长嫂12 () 今日是个不错的天气, 天晴得好,又没有风, 贺文璟便把招待朋友的地点设在了亭子里。一边赏花,一边吃茶,一边讨论某位大儒最近新做的文章。 贺文璟对这些不很耐烦,他从武不从文, 但是大哥在读书方面很有天分,他只得交了几个文绉绉的朋友, 时常请家里来玩。 往常这种时候, 贺文璋都很高兴,话也比平时多, 但是今日却有些古怪,他时不时走神, 面上也不见兴奋之意。 “大哥,你可是身体不适?”趁着其他人说话时, 贺文璟凑到贺文璋身边低声问道。 贺文璋刚才又走神了,闻言收回心神, 摇摇头:“我很好, 你别担心。” 贺文璟便想问他, 既然很好, 怎么看着打不起精神来? 电光火石间, 他脑中划过什么,不由得震惊得睁大了眼睛。不,不可能, 他咽了下唾沫,心里说道,大哥一定不可能在想那个女人! “什么时辰了?”贺文璋看向一旁侍候的下人问道。 下人答道:“午时一刻。” 闻言,贺文璋的眉头微微皱起,低声自语:“才午时一刻?” 他话虽然说得轻,但贺文璟的耳朵好使得很,清晰地听到了,脸色十分复杂。 想了想,他没忍住问出口:“大哥,你是不是在担心嫂子?” 他很不想说“嫂子”,那个女人怎么配做他嫂子?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恭恭敬敬的,大哥一定不高兴。虽然不情愿,还是称呼于寒舟为嫂子。 贺文璋抿了抿唇,视线偏向一旁:“她跟着母亲,有什么可担心的?” 贺文璟见状,心凉了半截。如果不担心,他干什么不看着他的眼睛说话,而要移开视线? 心情复杂极了,贺文璟皱着眉头,终于还是没忍住,说道:“大哥,你真的喜欢上她了?那个女人,她,她有什么好?” 贺文璟十分不解。当日她做的那些事情,大哥和他一起看到了,怎么还能喜欢上她? 大哥难道就好这一口吗?贺文璟不信。 “她对我很好。”贺文璋转过头来,看着他道:“自她嫁过来,一直对我很照顾。” 贺文璟不信。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懂得照顾人?再说,就算她真的对大哥有所关照,还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呢。 “大哥,我不是说她不好,”贺文璟斟酌着道,“她毕竟嫁来的时日尚浅,你,别轻信她。” 换做往常,他说话才不会这么客气。但他被贺文璋训过,被侯夫人打过,就不敢再口出妄言了。 然而即便他说话这么客气,还是看到贺文璋的脸色冷了下来:“在你眼中,我便是这样没用,不值得女子待我好?” 好大一顶帽子!贺文璟顿时懵了,回过神后,忙摆手道:“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急得汗都要下来了。大哥从小就待他很好,每次他闯了祸,侯夫人要收拾他,总是大哥为他拦着。再者,虽然大哥身体不大好,却很博学,从小教了他很多。 他不想惹得贺文璋生气,顶着一头冷汗,急急认错:“是我说错话,大哥别同我一般见识。” 贺文璋冷眼看了他一会儿,才把视线收回去:“下不为例。” “是,是!”贺文璟暗嘘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豫国公府的宴会散后,于寒舟和侯夫人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路上,侯夫人问道:“今日可还好?有没有人为难你?” “没有,大家都很好相处。”于寒舟说道。 侯夫人一怔。 豫国公府上的人多,人多的地方,少不得就要有口角。侯夫人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年轻的女孩子们聚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她不用想都知道。 而于寒舟跟其他人还不一样,她嫁了个病秧子,而且算不得是高嫁,以安家的家世,她完可以嫁一个哪哪都好的夫婿。但她却嫁给了一个病秧子,一般人都理解不了她的想法,说不定心里如何猜测她。 带她出门之前,侯夫人就想到这点,却没办法替她拦着。她是侯府的大奶奶,总要独当一面的,她再心疼她,也不能拦着她跟平辈交际。真若碰上什么,还得她自己解决。 她都想好了,假若于寒舟受了委屈,她就哄一哄她,劝慰几分。没想到,于寒舟若无其事,一句苦也不诉,叫侯夫人心中既宽慰又酸涩。 这孩子,因着她儿子受了委屈,却不来她面前诉苦求表扬,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 但是既然于寒舟不诉苦,她也不会提,笑着道:“颜儿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伶俐。” “我只是不笨而已,母亲快别这么说。”于寒舟不好意思地道。 天天被婆婆夸,也是够难为情的。 “唉,夸你是没什么意思。”侯夫人便叹了口气,“还得多走动几家,叫人家都知道我有个好儿媳。” 于寒舟:“……” 说话间,侯府就到了。 “你回院子吧,晚膳便在你们小院子里用,璋儿一日不见你,还不定怎么难受呢。”侯夫人道。 于寒舟能怎么说?低下头:“嗯。” 贺文璟请的朋友都已经送走了,他送人回来,就见贺文璋往外张望,笑着道:“我回来了。” 贺文璋看见他,眼里淡淡的:“嗯。” “时辰还早,我陪大哥下几盘棋?”贺文璟说道。 他棋艺一般,但是贺文璋又没有别的对手,在于寒舟进门之前,都是兄弟两个下棋。自从于寒舟进门后,兄弟两个相处的时间就少了些,贺文璟还怪怀念的。 “好。”贺文璋点点头,进了屋,坐在榻上,摆好棋盘。 兄弟两个下起棋来。 贺文璟的棋艺连于寒舟都比不过,更别提贺文璋了,一盘盘输得很惨。偏偏他绞尽脑汁下棋,贺文璋总是随便看一眼,就落子,别提多轻巧了。 “哥!你看什么呢?”见他落一子便往外瞧,根本没有几分心神在棋盘上,贺文璟便问道。 话刚问出口,脑中划过什么,他蓦地懂了! 心里酸溜溜的。 “没什么。”贺文璋说道,随意落一子,又看向窗外。 今日无风,窗子支了起来,从这里看去,正好看到门口的位置。贺文璟猜到真相后,心里就很不平,觉得自己失宠了。他低头捡走贺文璋的几粒棋子,见他没反应,便光明正大地捡,又胡乱改棋。 “哥,到你了。”他坐好了,看着被改得大变的棋盘,叫了贺文璋一声。 贺文璋收回视线,捏了棋子就要落子,忽然一顿。 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贺文璟抱着手,大咧咧坐着,等着被骂。 然而贺文璋看了几眼,居然挑了个空隙落子,又看向窗外。 贺文璟:“……” 手里拿着棋子,再也没有下棋的心情了。 “腾”的一下,贺文璋忽然站了起来,紧接着就往外走去。贺文璟往窗外一看,果然见到一道纤细的身影。他撇了撇嘴,丢下棋子,也站起身来。 “你回来了。”于寒舟刚进了院子,就见贺文璋站在门口,冲她微笑。 于寒舟点点头:“我回来了。”话刚说完,就见贺文璟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又点点头,“二弟也在啊?” “嫂子。”贺文璟叫道,从屋里走出来,“既然嫂子回来了,我就走了。” 贺文璋的目光这才动了动,落在他身上:“嗯,回去吧。最近棋艺有进步,不错。” 贺文璟迈起的脚步僵了一下,才又落了回去,简直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大步走了。 “你在和二弟下棋啊?”于寒舟说道,擦过他身边,进了屋,目光在棋盘上扫了一眼,说道:“咦,二弟这棋艺,也能跟你下这么久?” 她一眼看去,就知道白棋是贺文璟的。再一看,黑棋下得明显有失水准。 这人还挺心疼弟弟的,于寒舟心想,跟贺文璟下棋这么收敛。想起跟她下棋时,那缜密又凶猛的攻击性,于寒舟撇了撇嘴。 算了,她又不是他什么人,他不该让着她。 “你要下么?”他见她看向棋盘,就也看了一眼。这会儿神智清明,顿时发觉自己刚才下的不怎么样,一时有些心虚,连忙收捡了棋子。 “不了。”于寒舟摇摇头,进内室更衣去了。换了身闲适的衣裳出来,又拿起泡好的碧螺春,饮了两口,便歪在了榻上。 外面纵然热闹,还是家里舒服。 “怎么?今天出门很累?”贺文璋问道,眉头皱了皱,“出门应酬是不爽利,要不我同母亲说一说,以后少带你出门?” 于寒舟摇摇头:“虽然累,但还是很好玩的。”她没说自己,捡着其他小姑娘们斗嘴的事,同他说了说,边说边笑:“是不是很有意思?” 贺文璋见她笑意盈盈,不禁心头一闷。 “是我连累你了。”他垂下头道。 于寒舟本来在笑着,闻言一愣:“你这话怎么说?” 然而贺文璋摇摇头,却不说话了。 是他身体不中用,需得她时常照顾他,而且他性子闷,也不会逗她开心。她昨天回安家,那么高兴,今天跟侯夫人出门,也很高兴。一定是平时闷的。 他想到这里,心头便闷闷的,很不舒服。 于寒舟见他不答,观察了他几眼,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放下茶杯,说道:“嫁过来,是我自己作的,与人无尤。” “若非我身体这般,你当初一定不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贺文璋摇摇头。 他当初威胁她,就是想着自己身体这样,谁都不会愿意嫁他的。后来她闹着要嫁,他惊讶过后,也隐约明白了她的心思——他不中用,她不怕嫁给他。 嫁给一个不中用的男人,还能守着喜欢的人,岂不是好?她的心思虽然古怪,他却并非猜不到。 他一时钻进了牛角尖,眼看着唇上的血色褪去,呼吸也急促起来,于寒舟暗道不好,脑筋急转,努力开解他:“你这又是怎么说的?嫁给你难道不好吗?咱们府上清静,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没有,夫人待我也极好,你更是很好,从不寻我不痛快,我觉着嫁给你很好。” 然而她这番话并没有哄得贺文璋开怀。他甚至想,她说的千好万好,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他本身不好,但是侯府其他处处都好,她便能接受他的不好。 说来说去,他就是不好。 他从前没觉得怎样,已是认命了的,但是今日不知怎么,极不甘,心里有火在烧,怎样都扑不灭。 “你不必说了。”他摆摆手,起身往室内走去。 于寒舟想了想,追了过去,但他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一直静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他不是个任性的人,到点就出来吃饭了,但是满桌的清淡饮食,令他毫无胃口。 他勉强吃着。 于寒舟察觉到他脸色不好。他身体太差了,有点不好,就很明显。 “要请先生诊诊脉吗?”于寒舟问道。 府里供养着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先生,从前日日给他诊脉的,自从他和于寒舟成亲后,便改为两日一诊。 本该明早为他诊脉的,但于寒舟见他这会儿看起来不大好,就想叫下人请老先生过来。 “不必。”贺文璋制止道,“我没事。” 他缓缓吃完了晚饭,又用了消食茶。待到睡前,又服了一粒安神丸。 “真的没事?”于寒舟问道。 上一回他情况不好,她能明显感觉出来。这一回他虽然有些不妥,但情绪还算稳定。于寒舟也说不好他现在怎么样,只得询问他的意思。 “嗯,睡吧。”他道。 于寒舟心想,既然他说没事,那就没事吧。若不然,逆着他的意思非要请了大夫来,恐怕反倒把他气个好不好的。 “晚安。”她道。 贺文璋:“晚安。” 睡到半夜时分,到底出了事。 贺文璋抖个不停,把于寒舟搅醒了,起来一摸他额头,湿漉漉的满是冷汗! “来人!”于寒舟高声叫道。 作者有话要说:  贺大:我!终于病了!我要媳妇哄我!(蹬腿撒泼 134、长嫂13 () 这一晚上, 贺文璋上吐下泻,活像是中了毒一般。等他消停下来, 整个人跟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躺在床上,再也动弹不得,连发抖都没了力气。 但他当然不是中毒。府里被侯夫人把持得严谨,谁有机会给他下毒?况且他的饭菜又是单独开小灶煮的, 照顾他的都是极衷心的下人,伺候他是惯了的, 更不可能出岔子。 他这是心情不好, 吃饭的时候存了气,半天没把自己劝好, 硬生生憋的。 于寒舟进府之前就听说,他吹点冷风, 多吃一口饭,被小动物冲撞一下, 都会病上一场,原来不是夸张之词, 她今日就见识到了, 这个男人生顿气都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她看着躺在床上, 脸色枯萎, 唇色苍白的男人, 颇有些无语。 侯夫人也被惊动了,连同侯爷一起过来了。见于寒舟站在床尾,不知所措的样子, 来不及安抚她,只看向给贺文璋把脉的老先生:“我儿怎么样?” “没有大碍。”老先生收回切脉的手,眉目之间一片平稳。 在他这里,经常就是这句话——没有大碍。 侯府这位大爷,生来便是这样的体质,动不动就要病一场。肌理肺腑,从里到外,都容易引起不妥当。老先生从来不说他哪里不好,因为他哪里都不好。 侯夫人听得他这话,却是松了口气。老先生的意思,“没有大碍”就是性命无虞。等哪天他不说“没有大碍”了,约莫就是药石无医了。 “劳烦先生了。”侯夫人道,“我儿这次病从何起?” 老先生却答不了她这话。 他对侯府这位大爷也算有些了解,相当一部分时候,他生病都是生闷气憋出来的。这次也不例外。但贺文璋不许他讲,老先生便没有说过。 主要是讲出来也没用。贺文璋心灵聪慧,许多事情他都明白,能想开的他自然会想开,想不开的别人怎样劝也无用。 何况,娶个娇妻在畔,也很难不生闷气——看得见却吃不着,生气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早先贺文璋娶妻这事,侯夫人跟他讨过主意,老先生告诉她,娶妻可以,行房不可。真要弄上一回,他这条命就要去一半。 不过,贺文璋病了多年,人有些缺乏生气,娶房娇妻可以刺激他一下,叫他的情绪丰富些,对生活有些盼头。 这事的利弊,老先生早就跟侯夫人分析过了,侯夫人最终选择了给他娶妻——否则,任凭安家如何闹,她不点头,谁也嫁不过来。 脑中杂念一闪而过,老先生给贺文璋扎了几针,便起身去熬药了。 侯夫人便招来下人询问:“大爷今日有何异样?” 她还是想知道,贺文璋究竟是怎样引发病情的。 下人们被侯夫人问话,纷纷摇头。他们守了一日,处处都仔细着,并没有察觉到异样。而且今天没有风,他便是凉气儿也没受着。 贺文璟倒是有些猜测。他今日陪了大哥一日,仔细想了一番,大哥有异样的地方,也就只有一处了——他思念了一天的媳妇儿。 但这话他没说出口。这番猜测不一定准,他若是说了出来,少不得给于寒舟招灾。她不在家又不是她的错,这话却不好说的。 他只往于寒舟那边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倒是侯夫人被他这一眼提醒了,看向于寒舟的方向:“颜儿可曾注意,璋儿今日有何不同?” 两人乃是夫妻,一张床上睡着的,大儿子心思内敛,下人们可能看不出来,但一张床上睡着的于寒舟或许知道些什么。 于寒舟还真知道一点。本来贺文璋都好好的,是她跟他说了会儿话,他忽然就心情低落,还说“我连累了你”这样的话。 似乎就是从那会儿开始,他才有些异样。 她正犹豫要不要说,就听到床上传来贺文璋艰难发出的声音:“我已是许久不曾生病,今日偶然不适,也并非大事,母亲不要担心。” 侯夫人听他开口,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走到床边坐下,心疼地道:“璋儿,你不舒服,便不要说话了。” “我没事。”贺文璋不仅说话,还轻轻摇头。 侯夫人登时不敢再说什么了,免得再累他折腾。这一打岔,便没有再问于寒舟。她想了想,大儿媳才嫁过来没多久,纵然跟大儿子是枕边人,但未必有那个细心和经验能注意到。 她心里揪疼,但还强撑着哄儿子:“璋儿说得是,你之前许久都不生病了,这一个月来才生了一场病,显见是要大好了。” “今日兴许是哪里没注意到,也不打紧,养上几日就好了。这几日叫你媳妇陪着你,哪也不要去……” 她说着,贺文璋听着。听到后面,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藏在被中的手指不禁蜷起了。 原本低落的心情,陡然间好转了几分。 他抬起眼睛,往床边站着的于寒舟看过去。但见她眉头微微蹙着,似有些担忧的样子,一边有些心疼,一边止不住的欢喜。 接下来几日,她哪里也不会去了,只会在他身边守着。 他这样想着时,她便看了过来,目光对上的一瞬间,贺文璋蓦地有些心虚,连忙垂下了眼。 这一看一收,落在了侯夫人的眼底,顿时误会了,以为他怕媳妇嫌弃他,不禁心酸起来。 自大儿媳进府以来,两人相处和睦,侯夫人并没有看到于寒舟对大儿子的嫌弃。但那是在他没生病的情况下,他虽然虚弱了些,并不拖累人。不像今日,睡到半夜被折腾起来,上吐下泻,极尽的狼狈。 凭良心讲,换作是侯夫人自己,心里也要生出嫌弃的。 可是能怎么办?大儿子的身体就是不争气啊!侯夫人为难极了,眼眶都红了。 “母亲别太担心了,璋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于寒舟看着她强忍泪意的样子,上前劝慰道。 侯夫人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好孩子,只辛苦你了。” “我不碍的。”于寒舟说道,“天色不早了,母亲回去歇着吧,这边有我看着。” 贺文璋也道:“母亲回去吧,我一会儿喝了药就歇下了,别在这熬着,我又不是头一回生病,以后也还多着,不必回回守着我——” “胡说八道!”侯夫人打断他的话,“以后再不会生病了!记住了没有!” 贺文璋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这样骗人骗己的话,说出来没意思。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寻常人一年到头还要生场小病呢,璋哥是这个意思。”于寒舟便开解道,“母亲回去吧,我照顾璋哥。” 侯夫人见状,便站了起来,又嘱咐了几句,才跟侯爷一起回了。 “二弟也回去吧。”于寒舟道。 贺文璟深深看了她两眼,抱拳道:“劳累大嫂了。”也转身走了。 一转眼,院子里的人去了一半,显得清静许多。 于寒舟走回床边坐下,看着苍白虚弱的贺文璋,也没说什么。 责备他早先嘴硬,不舒服却不说?这种话说了徒惹人心烦,没什么用。 “拖累你了。”贺文璋却开口了,口吻充满歉疚。 他是真的觉得歉疚。他身子不好,累得她觉也睡不得。 于寒舟心说,他这场病就是“拖累”两个字引起来的,他可别再说“拖累”了,她是怕了这两个字。 “少睡会儿没什么。”她宽慰道,“回头补个觉就是了。” 她说得轻巧,贺文璋的心情却当真好了几分。他担心她嫌弃他,而她表现出的轻巧,让他心里安稳了少许。 不多会儿,老先生熬好药进来,丫鬟熟练地上前接过,走上前就要喂贺文璋。 勺子递到嘴边时,贺文璋看了于寒舟一眼。 犹豫了下,他张嘴吃掉了药汁。 她已经被他连累许多了,他怎么好让她喂他吃药?太贪心了。 “我便在外间守着,大爷哪里不舒服便唤我。”等他喝下药,老先生给他切了切脉,便转身出去了。 于寒舟让丫鬟们也退下,自己坐在床边,打算守他一会儿。 侯夫人待她不错,她既然答应侯夫人照看他,就会做到。 “上来吧。”贺文璋伸手扯她袖子,声音虚弱,就连那双往日里极有精神的黑亮眸子都暗淡下来,“这药中有安眠成分,我一会儿便睡下了,今晚不会再闹了。” 他久病,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对吃的药也很有心得,知晓自己不会再有事了,很舍不得她熬着。 “我等你睡下就歇着。”于寒舟道。 贺文璋抿了抿唇,抓着她的袖子紧了紧:“你不上来,我不睡。” 于寒舟:“……” 他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吗? 然而看着他病弱的样子,到底是蹬掉鞋子上了床。 算了。他有病,他最大。 贺文璋见她上来,眼底划过笑意,声音虚弱地道:“今晚连累你了。我已是无事了,你睡吧。” “好。”于寒舟这次答得痛快,免得他磨磨唧唧,又拿不睡觉要挟她。 她闭上眼睛,没看到贺文璋微微耷拉下去的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贺大:媳妇不哄我,她果然是嫌弃我了,t^t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继续跳、25974916、阿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摸爪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5、长嫂14 () 贺文璋吃了药歇下时, 已是四更天。药里添了安眠成分,待他一觉醒来, 已是天光大亮。 他醒来后先偏了偏头,看向身畔,只见那处空空的,心里就存了少许失落。但很快他就振奋起来, 他病了,母亲这几日都不会带她出门, 她会在府里陪着他。 “来人。”他吃力地坐起身, 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 话音落下,立时有人进来侍候他更衣洗漱。 老先生为他切了切脉, 颇有些讶异:“大爷恢复得不错。” 往常他病上一场,没个三五日好不了, 但老先生方才瞧着,他经过昨晚的歇息, 病情好转了许多,这一两日的就能好起来。 “大爷比从前宽心不少。”老先生欣慰地道。 他身体底子差, 但侯府上下将他照顾得极仔细, 他想要生病也不容易。很多时候他生病, 都是祸起内因。说白了, 他若是看得开一些, 少生点闷气,便不会那么频繁生病。就算病了,也很快就会好起来。 人的身体就是这样, 病势越缠绵,身体四肢、五脏六腑就越糟糕。倘若渐渐不生病了,身体得以喘息,逐渐就会自愈。虽然过程缓慢,并且最终也恢复不到常人那般,但是轮椅是可以不坐了的,时不时出门走走也不是难事。 “大爷往后也要这般,常常看开才好。”老先生劝了一句,便收回了手。 贺文璋听得他这样说,不禁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他很快就要好了? 下意识中感受了下身体,发现果然不很沉重,跟从前病上三四日,即将痊愈时差不多! 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于寒舟还会不会陪他? “这回病得不严重吗?”于寒舟见老先生的表情很轻松,顿时眼睛一亮,走近将贺文璋打量两眼,发现他面色比昨晚好看许多,不禁高兴道:“母亲若是知晓,必定十分高兴。” 贺文璋刚才还纠结了一下,这会儿看着她毫不掩饰的笑容,那些纠结登时散了。她一定也是想他快些好起来的,那他就要快些好起来才是。 于寒舟打发了人去禀报侯夫人,等到贺文璋用完早饭,侯夫人便到了。 “璋儿果真好转了?”侯夫人比任何人都明白儿子的情况,见他今早起来面色就好转了,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念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过去的一个月中,贺文璋没怎么生病,她骗自己说,儿子就要大好了。结果今次生病证实了,他果然是要大好了——不仅不怎么生病,偶尔生场病还很快就好了! 因着这事,侯府上下都很开怀。这也是头一回贺文璋病了,府里上下的气氛却很好。 到处都是其乐融融的气氛,贺文璋不论看向谁,都会迎上一张笑脸。不是从前那种小心翼翼的笑脸,是为他高兴的笑脸。这让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尤其于寒舟也笑着,就让他的心情更好了。 就跟老先生预计的差不多,两日后,他好利索了。 从来没有这么快就摆脱病体,贺文璋颇有些不适应,他不免想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大好了? “我今日不坐轮椅。”这一日,吃过早饭后,本该被推着往花园去,但贺文璋拒绝了,“我走过去。” 下人顿时为难起来,看向于寒舟。 于寒舟瞧了瞧天色,又感受了下温度和风力,觉得还是很友好的,就没有立刻拒绝,而是说道:“去先生那里讨句话儿,问问大爷能不能多走几步?” 往常不许贺文璋走动,是怕他吹着风,或者受着惊,尽最大程度保护他不生病。但于寒舟想着,他待在室内,也会走来走去,每天的活动量也还可以。这样缓缓走去花园,未必就不行。 他难得提出这样的要求,如果不依着他,怕他心里又存了气。上回他病一场,于寒舟心里就猜测,他多半是自己把自己气病的,因此很怕他再生气。 腿快的下人往老先生那里跑了一趟,没多会儿就回来了,说道:“先生说了,走一走也不碍的,但不能累着。” 贺文璋身体底子差,很不吃劳累,老先生让他缓缓地走,累了就停下,不要硬撑。 “我知道了。”贺文璋点点头,脸上有了一点笑意。 下人仍是很担心,推了轮椅,远远跟在后头。 府里的小道是青砖铺就的,贺文璋很少踩在这上面,脚下传来的坚实触感,让他心下新奇不已。再看道旁的景色,明明以往看惯了的,今日却觉得格外漂亮吸引人。 他不由得垂头看向身侧,他的妻子走在他身边,她生得很美,侧脸更是精致雪白,他心里渐渐软成一滩,再次看向前方,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他走得累了,便歇一歇。等到缓过来,便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任性地硬撑。倘若再病了,又要连累她大晚上的睡不好觉。况且,那样上吐下泻的,十分难堪,他再也不想来一回了。 这样想着,心里微微提起来。他上次那样狼狈,她当真不嫌弃他么? 他想起她往日的为人,又是骄傲,又是黯然。骄傲的是,她从未对他表露出嫌弃来,黯然的是,她不嫌弃他是因为她心肠好,但他这样不堪,她一定不会喜欢他。 她最多不嫌弃他,却不会喜欢他。 换作是他自己,也不会喜欢一个这样无用的男人。他这样想着,心情又低落下来。 “这几日,多谢你照顾我。”他转过头,看着她精致雪白的侧脸,低声说道:“是我拖累你了。” 于寒舟最近不能听到“拖累”两字。 他上回怎么病的?因为不高兴。为什么不高兴的?她不知道,只知道他说出“拖累”两个字后,心情一下子肉眼可见地跌下去了,当晚就病了。 他一次次说“拖累”,于寒舟不得不重视起来。心念转了几圈,见他情况还好,就半真半假地问:“你很怕拖累我?” 她的反问,让贺文璋一怔。他想要的回应不是这样,意外过后,他点点头:“嗯。” “你为什么怕拖累我?”因着到了花园里,于寒舟便没有再往前走,她站定脚步,转过身直视着他,问道:“别人不知,你我却是清楚的,我们做过约定,你不揭我的短,容我过安生日子,我便尽力做好贺大奶奶。我现在做的是分内之事,何来拖累一说?” 说白了,她照顾他是应该的,这是贺大奶奶的分内之事。 他为何认为这是拖累?还怕拖累她?他一次又一次提起,让于寒舟不得不多想了。 贺文璋被她问得怔住,与她对视片刻,便把目光移开了去。 面上虽然镇定,心中却茫然了。 不错,他不该怕拖累她,他生病也不是拖累她。他为什么怕拖累她? 他自来是个聪明的人,这个问题在心中自问几遍,渐渐就明白了。明白过后,陡然有些狼狈起来。 他竟然对她生出那种心意! 他凭什么?他配吗? 她与他君子协议,他却对她生出那种心思,简直卑鄙! 纵然她不知他心思,但被她清凌凌的目光注视着,贺文璋却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无地自容。 脸上火辣辣的,良久才平复下来几分,他目光注视向旁边,低哑地吐出一句:“是我想左了。” 于寒舟没有就此丢开话题,她仔细关注着他的表情,从他抿紧的唇角窥出一丝不快。他一旦不快,不得发泄出来,就要闷出病的。除了要替侯夫人照顾他之外,于寒舟也不想再睡着好好的却被搅醒。 她问他:“你想哪里去了?可以告诉我吗?” 贺文璋想也不想就摇头。 他怎么能告诉她?那样难以启齿的事情! “没什么。”他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她,强装出平素里的模样,“是一点小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多想。” 于寒舟瞅了他几眼,还是觉得他古怪。但他不说,她便猜不准。若是猜错了,说什么都是多余。她没有就此猜测下去,想了想道:“我不觉得你是拖累我。今日我同你说个明白话,我嫁给你后过得很开心,别说你不怎么生病,就只病了一回,便是你常常生病,我也不烦恼的。” 贺文璋怔怔地看着她:“是吗?” “你倘若白天病了,我自然照顾你。若是你晚上病了,也没什么打扰,大不了白天补个觉,总不碍着什么的。”于寒舟道,“非要说不妥当,可谁家便是十十美,事事顺心?咱们府里人口少,夫人待我很好,现在二弟也不难为我了,我是一点烦心事也没有的。” 她这么一说,贺文璋就懂了。 她不喜欢他,所以他的身体不中用,她并不烦恼。如果他身体好,她会觉得轻松。但是他爱生病,她也不觉得怎样,比来比去,她就是觉得嫁给他比嫁给别人强。 虽然还有点失落,但到底被哄回来几分。 她不觉得拖累就好。 他只怕她嫌弃他,怕她对他露出扎心的眼神,既然她不会,那就太好了。 至于回应他的心意?最好是不要。他这样的人,不值得她喜欢。倘若哪天他去了,她却喜欢上他,对她来说该有多残酷?她不喜欢他才好。 他默默喜欢她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大:我默默喜欢她就好了……媳妇今天少看我一眼,t^t 136、长嫂15 () 贺文璋的病很快就好了, 跟老先生预计的一般无二,两三天后他便没有任何不适, 跟平常一样了。 身体好得快,贺文璋心中欢悦。谁也不喜欢生病的感觉,做什么都像是被拖拽着一般,心胸再广的人也不免烦躁。身体健康一些, 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侯夫人比他还高兴。她最忧心大儿子的身体,见他这次好得快, 高兴得给府里下人都添了一个月的月钱做赏银。除此之外, 她对于寒舟也更加喜欢了。 自从于寒舟进府,大儿子的身体就好了很多, 现在还有着大好了的趋势,叫她怎么不欢喜?请了京城有名的绣娘来府里, 为于寒舟量身裁衣,做了十几身衣裳, 又赏下大把赏赐。 侯爷觉得她太过了,说道:“她才进府多久, 你赏她几回了?你若是喜欢她, 常常叫到身边说说话就是了, 这般动不动就赏, 把人宠骄了怎么办?” 侯夫人有自己的道理:“我看璋儿媳妇是个稳重的, 不是那么容易骄傲的。你不知,她是个内敛的性子,有什么都不说。受了委屈也不说, 跟璋儿是一样的性子,我怎么能不疼他们?” 侯爷见她这样,摇摇头不说了。 侯夫人却高兴得很,还道:“你注意到没有?璋儿极喜欢他媳妇呢。用膳的时候,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一眼,哎哟,生怕人跑了似的。” 侯爷听了也高兴,说道:“喜欢就好。他从小稳重老成,没见他喜欢过什么,如今有个喜欢的人在身边,叫他高兴高兴也好。” 两人说了会儿话,都很高兴。然而,侯夫人想到什么,心情又落了下来:“璋儿媳妇是个好的。若是璋儿能够同她正正经经做夫妻,再生几个孩子,不知道多美满?” 侯爷本来想说,什么叫“正正经经做夫妻”,他们现在难道不是正经夫妻吗?听到后面,才明白过来,沉默了下,劝慰道:“总会好起来的。” 侯夫人勉强给他哄住了。待得次日,就把老先生请来了,问道:“依我儿现在的身体情况,过得多久能同他媳妇圆房?” 老先生听得这话,唬得不轻,说道:“这一两年是万万不行的。若是大爷这一两年都不生病,把身体养得结实了一些,倒是可以试一试。” 侯夫人听得这话,面上不禁有些失望。两年,需得养上两年,还得是这两年中不怎么生病的情况下。 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两年就两年,十九年都熬过来了,差这两年吗?怎么说也是有盼头的! “请您提点他一下。”侯夫人说道,“我儿年轻,我儿媳妇又是个很好的人,我很怕他莽撞。” 年轻人嘛,又有娇妻在畔,侯夫人很怕他仗着身体好一些了就胡来。 老先生抚须而笑:“夫人不必忧心。大爷是个有成算的人,谁胡来,他也不会胡来。” 照顾贺文璋多年,老先生很知道他的性格,没把握的事他不会做。便是哪天他动心思了,只怕还要问一问他,才敢行动。 有成算的贺大爷,这几日常常拉媳妇下棋,喝喝茶,说说话。 于寒舟闲着也是闲着,有个棋艺精湛的人陪着打发时间,还是很高兴的。 整日下棋也是无聊,主要是贺文璋怕于寒舟觉得无聊,于是就同她谈论文章:“你可读过李先生的《赋税论》?” 于寒舟本来在吃茶,闻言顿了顿,抬头看去:“你要同我讨论这个?” 不是她说,这个环境下的女子,很少有读大儒文章的。他竟然同她讨论这个,太看得起她了。 “你不喜欢?”贺文璋愣了一下,脑子里转了几圈,试探着问:“那你喜欢什么?” 说话时,把卷在手里的薄册掩在了身后。 他并非一定要同她讨论《赋税论》,他只是想跟她有话说,才拿读书来讨论。他自己常看的东西是这些,顺手就拿来了,如果她不喜欢,他们可以讨论别的。 讨论什么不要紧,跟她说话才要紧。 于寒舟摇摇头,放下茶杯:“没有不喜欢,我只是没读过。” 一伸手:“我看看。” 贺文璋愣了愣,把掩在身后的薄册拿出来,递到她手里。 于寒舟接过后,就翻看起来。她读得认真,精致雪白的面孔映在秀丽的衣装上,格外沉静。他只看着她,便又看得呆住了。 良久,一声翻页的动静令他回神,脑中划过一个念头——她竟然肯为他去读从前没读过的书。 无比的欢喜,万分的喜悦,道不尽的绚烂在心头炸开,令他一颗心砰砰跳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3 10:38:11~2019-11-14 08:5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明记、不知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180448 52瓶;等等、nana 10瓶;斯影 6瓶;改名 5瓶;被石兰兮 3瓶;南鸢浅梦 2瓶;清风宇y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7、长嫂16 () 于寒舟看完林先生所作的《赋税论》, 一抬头,对上一双晶亮的眼睛。盛着无限喜悦, 正在注视着她。愣了一下,她心想道,有人同他谈论文章,他便这样高兴? 态度放端重了些, 思索了下,说道:“这位林先生, 是心怀悲悯之人。” 本朝国库收入, 大头来源于税收。逢灾难年间,会减除赋税或者免掉赋税, 但凡做到这一点,国君便会被称为明君。近些年来, 举国上下安平和乐,没有战事, 没有灾情,因而有人提议说, 增加税收, 充盈国库, 等待灾年来时好应对灾情。 林先生的这篇著作, 便是批判了此建议。他以为, 灾年毕竟不多,大部分年间老天爷还是赏饭吃的,至多有些年间格外风调雨顺, 有些年间稍差些罢了。倘若收成好的时候多征收,收成一般或者收成差的时候照常征收,老百姓的手里总是没有余粮,过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他批判完了,又提出自己的建议,比如田地有富饶和贫瘠之分,不若对于富饶多产的地域多征收,贫瘠穷苦的地域少征收,商户只从买卖不事生产,可以重税,等等。总结下来,他的中心思想就是一点——不要苛待本来日子就不好过的老百姓。 于寒舟不知贺文璋的看法,她只说了一句就住了口,抬头看向他。 贺文璋却不如她这般平静。 他此刻目光明亮,熠熠生辉,就连苍白病弱的面容都被染上几分光彩:“林先生是我很敬佩的一位先生,然这篇著作,他仍是过于小心翼翼,不够胆大开阔。” 于寒舟一听,就知道他有些自己的想法,便问道:“那依你之见?” “依我之见,只想着从百姓身上征税,远远不足。”他枯瘦的手握成了拳头,搁在膝上,目光明亮,侃侃而谈。 他认为,朝廷征税少了一群人,那就是大宗族。他们拥有广阔的田地,富饶的产业,从他们身上拔根毛,都比老百姓的腿粗。如果能从他们头上征税,既充盈国库,又不苛待百姓。 “大宗族势力盘根错节,想从他们头上征税,难。”于寒舟摇摇头。 朝廷未必就看不见大宗族,只不过宗族势力庞大,朝廷动不了他们,才不得不放弃。 贺文璋的眼神黯了黯:“是啊,难。” 若非如此,他崇敬的那位林先生,不可能提都不提。 正是因为难,根本不可能实现,才避过不提。 “但是如果施行这项国策,百姓受益良多。”他道,“我需得支持林先生,否则叫那位鼓动成了,百姓的日子才真是难过了。” 林先生批判的那位,只想着从百姓身上征税。好年头多征,差点的年头少征,征来征去,百姓手里没个余粮,只够糊口,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我没想到,你身为侯府嫡子,竟会怜惜平民。”于寒舟道。 贺文璋闻言,眼眸垂了垂:“以己度人罢了。” 他自幼身体不好,出不得门,也交不得朋友,除了读书之外,没有打发时间的法子。他读了许多圣贤书,心胸和格局便打开了,常觉得个人的渺小,众生之苦。 又因着自己生病吃药,免不了想道,倘若是平民百姓身子不好,如他这般,能活过三载否? 想得多了,便成了这般。 于寒舟对他还是很欣赏的。他胸怀悲悯,却不仅仅是口头上悲悯,而是想做点事情的,让她觉得这个人真不错。想了想,她道:“你的想法不错,但是牵扯较大,恐怕三年五载的也不成。不过,有志者事竟成,徐徐图之,未必就达不到。” 贺文璋蓦地抬起眼睛:“你有办法?” “没有。”于寒舟摇摇头,“但我觉得,你未必是唯一一个这样想的,也一定不是唯一为百姓着想的人。有志之士那么多,集思广益,总有办法的。” 他化名长青,在读书人中还是有点名气的,倘若写一篇文章出来,叫大家都看一看,想一想。看的人多了,想的人多了,发声的人就多,这事一年两年成不了,三年五年总有些进展,待得时日再长些,还要有更大的突破。这样下去,百姓那头的负担便清减不少。 “好,好!”贺文璋一下子站起来,神情激动,“我这就去写!” 转身就往书房行去。 于寒舟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不禁好笑摇头。 贺文璋的身体不好,不能久坐久思,所以他这一篇文章写了整整三日,才写成了。 他拿给贺文璟,如先前那般,叫贺文璟拿去读书人汇聚的地方,张贴出去。 做完这些,他才松了口气,只觉得原先压在心头的什么散去了。而后他猛然发觉,他好几日没同于寒舟好好说话了?! 想到这里,后脑勺上爬起一层战栗! “你就知道本末倒置!”侯夫人训斥的模样在脑中浮现。 贺文璋顿时有些紧张,坐在于寒舟面前,想着自己居然冷落了她,自己居然舍得冷落她,冷汗便从额上冒了出来。 “嗨。”于寒舟见他出神,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贺文璋被惊回神,见她面上带着浅浅笑意,似乎并未因为他的冷落而不满,心中稍稍安定,歉然道:“我刚才出神了,你说什么?” “我娘家二嫂有孕了,我明日去道喜。”于寒舟笑着道。 二嫂进门一年多,如今有喜事传来,安府上下都高兴得不得了,她作为出嫁女也要去祝贺。 贺文璋听得她要出门,心里不是滋味。他冷落了她好几日,才想着补回来,她就要出门。 “我跟你一起去?”他说道。 于寒舟想了想,问道:“你真的很想去?” 她不建议他去。但不好一口回绝,免得他又觉得自己是负累,总想着“拖累”两字。 “二哥二嫂有喜事,作为妹婿,我应当去一趟的。”他斟酌着道。 于寒舟沉吟了下,说道:“如果你想一起,那就去吧。不过,你这几日忙着写文章,都没有好好休息,我觉得你在家歇息比较好。” 贺文璋听了,心里纠结起来。 若论本心,他是想去的。那几日忙着写文章,想不起来也就罢了,现在文章写完了,他就想看看她,跟她说说话,下下棋,做点什么都好。哪怕是去她娘家,他什么也不做,远远看着她也好。 但她这么关心他,又叫他不好逆了她的心意。 “那我不去了。”他道,“你代我向父亲母亲问好,向二哥二嫂道贺。” 他最终还是舍不得辜负她的关心,决定听她的话,在府里等她回来。 于寒舟见他听劝,也松了口气,笑着道:“好。” 次日,于寒舟回娘家,贺文璋一个人在院子里,思来想去,没什么事做,便进了书房。 铺开画卷,磨墨,调色。 一副美人图逐渐显露出来。 美人坐在榻上,纤细手指握着书卷,低头阅读。 他画得认真,刚刚描出轮廓来,便被下人喊去用午膳。他很想拒绝,但是身体由不得他任性,只得放下笔,出去用午膳。 一个人用午膳,过去的十九年中从不觉得怎样,但是过了两个月有人陪伴的日子,再一个人用膳,便觉得分外没滋没味。 好在午后她就回来了,他这样想着,打起精神吃了一顿饭。 用过饭,下人看着他,禁止他往书房钻,还说道:“大奶奶临走前吩咐过的,大爷别叫我们为难。” 从前她们说的是:“夫人吩咐过的,大爷别叫我们为难。”每次说完,贺文璋的眉头便要拧一下。但是现在换成“大奶奶吩咐过的”,贺文璋不仅没有拧眉,唇角还往上挑。 下人们心中暗笑,拿了消食茶给他用,陪着他说话:“大爷和大奶奶的感情真好。” “大奶奶真是和气人儿,奴婢从未见过这样好性儿的主子。” “别人家新婚夫妇纵然感情好,时常也要拌个嘴的,奴婢从未见过大爷和大奶奶拌嘴。” 贺文璋听着,心情越发好。 他没有跟她拌过嘴。 他没有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惹她不高兴。 他原先还担心自己会不会不体贴,现在听了下人们的闲话,明白了外人眼中他们相处的情形,就很高兴。 他用了消食茶,歇了一会儿,然后去午睡。小半个时辰后,他起床,继续未完成的画作。 女子精致的眉眼从初露轮廓到细致秾丽,一点点自笔下流出。 收尾,上色。 当画作完成,他看着画上的人,仿佛回到了那日,她静坐在他对面,认真读书的情景。 她抬起眼,对他说话。 她意外他竟然会为百姓着想,他忆起那日她平静的眉眼,似乎有着欣赏之色?想到这里,心口扑通扑通的。 又想起她的安抚,还为他拿主意,一时浑身轻飘飘的。她真好,他心里想,她真是个好女子,她待他真好。 再回想起初见时,她做的那些鲁莽又没头脑的事,也不觉得讨厌了。幸好,幸好她做了那样的事,幸好她从前是鲁莽的人。 幸好他那时说了那样一句话,激得她嫁了过来。 他想起她曾经喜欢的人是他弟弟,也不觉得怎样了。这都是缘分,他心想,缘分是没有道理的,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管从前是怎样的,她现在成了他的妻子,同他一道下棋,一同读书,一桌吃饭,这就是缘分。 他再看着那画作,直是舍不得移开眼,悄悄的喜悦在心头萌发。 于寒舟回了娘家,恭喜了二嫂,然后被安夫人拉着一通问话。 你婆婆待你怎么样?你男人待你怎么样?你男人身体还好吗?你还好吗? 这些话,被安夫人用各种句式,翻来覆去地问,于寒舟只得一遍遍安抚:“我很好,我们夫人待我很疼爱,璋哥的身体也很好,我过得好着呢。” 这般说了一通,安夫人才稍稍放下心,又想起一回事来:“我上回同你说的做针线,你做了没有?” 于寒舟把这茬忘了,主要是她也没打算做,这回被问起来,就有些心虚:“我给忘了。” “你真是!教我操心!”安夫人伸出一根手指头,按在她额头上,“既然你说你们夫人待你好,你便也回馈几分,叫她也高兴高兴。你从前被我们宠惯了,不知道疼人,现如今嫁了人可得仔细着些……” 很是说道了一通,然后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真是让我操不完的心!” 于寒舟讪讪:“我错了,我回去就做。” 虽然被安夫人念叨一通,但于寒舟走的时候还是依依不舍的。安府热闹,说话的人多,安夫人一个人就顶好几个,她舍不得走。 回到侯府,侯夫人可不会拉着她说那么多闲话,她只想她跟贺文璋一处待着。原也没什么,站在侯夫人的角度,让小夫妻培养感情嘛,是个好婆婆才会做的事。但贺文璋那个人很闷,脑子还有点直,前几天说了会儿话,就钻书房写文章去了,晾了她好几天。 偏偏于寒舟还没法恼他,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只是君子协议。他要写文章,她没什么立场去打扰他。 不过这回好了,她从安夫人这里领了份差事,要给侯夫人做点针线。 老实讲,侯夫人待她真不错,还常常赏她东西。贺文璋很好照顾,于寒舟觉得拿她那么多好处有点亏心,便打算给侯夫人做条手帕什么的。 侯夫人还是挺喜欢秀儿媳妇的,一条手帕不值什么,但她恐怕会很高兴。 这样想着,于寒舟就回了府里。 “我回来了。”一进院子,就看到贺文璋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冲她笑,于寒舟便也冲他笑了笑,“大爷今日可好?做了些什么?” 贺文璋心想,她在母亲面前都叫他“璋哥”的。如果任何时候都叫他“璋哥”,就好了。他这样想着,心头顿时荡了一下。 “我很好。”他笑着道,“倒也没做什么,随便打发时间罢了。” 那副画是不能给她看的,也不能给她知道。他想着,她大约是怕闷的,以后少不得出门交际,他一个人在府里的时候,就看看她的画,廖解相思。 “二嫂身体还好罢?”他随她进屋问道。 于寒舟道:“好着呢,她已是三个多月了,怀相稳了,府里有我母亲和大嫂看着,很是妥帖。” 贺文璋见她进内室换衣服了,便没有跟进去,只在外面坐了,又问道:“小侄儿还好罢?我见他很喜欢你,这回有没有不舍得你来?” “很舍不得呢。”于寒舟笑道,“来之前抱着我的腿,非要跟我回来。” 贺文璋便想道,他眼下是不能给她一个孩子的,便是他身体好了,能够活下去了,给她一个孩子也是好几年后的事了。她这样喜欢小孩子,那个孩子又是她亲侄儿,想了想道:“你怎么没带他回来?既然他肯来,便叫他来住一段时间。” 于寒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看着他讶异地道:“你不嫌吵?” 她本来是很动心的,想带轩轩来住几日,热闹热闹。但贺文璋身体不好,被小动物撞一下都要病一场的,由此府里连个小猫小狗都不养。忽然来个活泼好动的孩子,他怎么受得了? 她话一出口,顿觉不好,这岂不是说他身体不好?怕他又要往“连累”上想。正要改口,就见他笑得温柔:“我不怕。” 他听她脱口而出“你不嫌吵”,心里美得不行! 她这么关心他! 哪怕很喜欢小侄儿,却因为怕吵到他就拒绝了,她对他如此在意! 他身体不好又怎么样?他上回生病好得那样快,他以后就要好起来了,很快就不是拖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大(鼓脸):只要媳妇在意我,我什么都不怕! 贺二(探头):咦,家里来小孩子啦?我喜欢小孩子哎! 长嫂17 () 因为贺文璋不排斥小孩子来玩,甚至还鼓动于寒舟请小侄儿来府里玩,于寒舟就给大嫂下了帖子,叫她带小侄儿来做客。 二嫂怀了身孕,不好到处走动,于寒舟便没有请她。过了两日,大嫂带着轩轩来了。 “姑姑!”轩轩松开大嫂的手,冲着于寒舟就来了。 三岁的男娃娃,很有些分量了,于寒舟弯下腰,抱了他一下作为亲昵,然后便起身,只用手牵着他:“姑姑好想你,你也想姑姑吗?” “想!”轩轩用力点头。 于寒舟便笑,抬头看向大嫂:“先同我去给我们夫人请个安吧。” “应该的。”大嫂道。 两人带着一个孩子,还有几个丫鬟往主院去了。 侯夫人早已经知道了的。于寒舟要请小孩子来家里玩,这种有可能冲撞贺文璋的事情,当然要知会过她,她点了头,于寒舟才敢请人来。 “这孩子,可真俊秀!”侯夫人见了白白净净的轩轩,顿时好不喜爱,叫人上点心,还要给他见面礼。 大嫂暗中观察侯夫人,见她的确是个慈爱的人,待于寒舟也亲近和蔼,心中暗暗点头。她来这一趟,不仅仅是叫儿子看望他姑姑的,还带了安夫人交代的任务,观察于寒舟在夫家的生活,是否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好? 跟侯夫人请过了安,便告退了。 于寒舟带着大嫂和侄儿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一边说着话儿。 “母亲特地叫我问你,针线起头了没有?”大嫂说道。 于寒舟很有点不好意思,硬撑着道:“这不是回来才没几日?哪里那么快?” 大嫂摇了摇头,说道:“我三条帕子都做出来了,你连起头都没有,还好意思说?”进了院子,她便道:“正好我看着你,你今日把帕子绣了。” 于寒舟顿了顿,随即便蹲下来,抱着轩轩就哭:“姑姑好难!” 轩轩抬头瞅了一眼母亲,不敢说什么,低下头,小手轻拍于寒舟的后背:“姑姑不哭,我一会儿给你吃糖。” 小侄儿这样贴心,于寒舟心里好受多了,抬起头道:“谢谢轩轩。” 姑侄两个手牵着手往里面去了,还压低声音说起了悄悄话,大嫂摇摇头。 “妹夫呢?”大嫂问道。 于寒舟道:“去二弟院子里读书了。” 大嫂点点头,进屋坐下,便对她道:“来吧,我看着你绣帕子。” 安府的长房长媳,还是很有派头的,她要压着于寒舟绣帕子,于寒舟还真躲不过去。只得拿了针线绷子一类,开始做起来了。 于寒舟不会这个,原主也不甚熟练,她做得慢,大嫂也不说什么,只偶尔她针法出错,指点她一二。 轩轩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就无聊了,跑去了院子里。但是院子也不够他玩的,他来了新地方,就想出去看看。大嫂看向于寒舟,道:“问你姑姑。” 于寒舟便道:“叫丫鬟领着你去园子里玩吧。” 小家伙走了,屋里便只剩下两人,丫鬟们都在外头候着。 大嫂坐在榻上,观察着对面下针生疏的小姑子,忍不住道:“你嫁人后,倒是变了许多。” 于寒舟头也没抬,淡淡笑着道:“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变了,一起生活的人也变了,我又怎么还会是之前的样子?” 大嫂一听,也是如此,她嫁进安府后也变了许多。不过,却没有于寒舟变得这样大。 “我瞧着侯夫人待你很不错,也不是很厉害的性子,怎么把你的脾气拧过来的?”大嫂好奇道。 于寒舟笑道:“不是我们夫人,是我嫁的那个男人。” 大嫂极为讶异:“是么?他看起来很好脾气,怎么拗得过你?” 她说话是客气的了,在她想来,小姑子那样,不把人气死就算好的了,怎么还会反过来被制住了? “这不能告诉你。”于寒舟道。 大嫂想了想,笑道:“不说便不说罢,你如今这样,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她见于寒舟低头绣帕子,也手痒,拿了块绣布,扎了几针。 不一会儿,咯咯的笑声传来:“还有呢?后面呢?” 男人低哑的声音响起:“大将军斩掉敌将首级,敌军顿时溃逃……” 两人纷纷往窗外瞧,就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牵着一个小胖娃,进了院子。 于寒舟率先起身,放下手里的针线,走了出去:“璋哥,你怎么和轩轩回来了?” 大嫂紧跟着也出来了,贺文璋见了,微微一笑:“大嫂。” 大嫂点点头,看向他手里的轩轩:“你不是去玩了,怎么闹你姑父?” “姑父会讲故事!”轩轩松开贺文璋的手,走到母亲身边,脸上不掩敬慕。 贺文璋笑道:“我读书累了,到花园走走,恰好遇到他,就玩了一会儿。”说话时,他极力压制却仍然显得明亮温柔的目光落在于寒舟的身上。 他原本避嫌去了贺文璟的院子里,没想到跟轩轩撞上了,把轩轩送回来了。于寒舟自然不能再赶他走,他身体不好,来回折腾挺吓人的,于寒舟便叫他进屋。 “姑父给你讲什么故事了?”于寒舟问轩轩。 轩轩口齿清晰:“大将军勇猛无双,杀敌千里!” 于寒舟便笑着看向贺文璋,说道:“你姑父读了许多书,还会讲很多故事。” 他身体不好,陪这样活泼好动的小孩子玩闹不现实,不如叫他继续讲故事。 轩轩是很高兴的,央着贺文璋又给他讲别的:“姑父,我还想听大将军的故事!” “好,我再给你讲一位智勇无双的大将军。” 于寒舟和大嫂在榻上做针线,跟着一起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回生,二回熟,今天不心虚了呢! ===== 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2019912、西西、唐叶修、阿宋、青尢蓝尢**oss、阿萌、赤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抱起转圈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长嫂18 () 贺文璋坐在客厅中,为小孩子讲着大将军的故事,偶尔啜一口茶。 他看着小孩子明亮而充满好奇的眼睛,心中不禁柔软。小侄儿这么高兴,岂不是说他讲得好? 他对她喜欢的小侄儿好,她会不会很高兴?他这样想着,心头涌起了一点甜蜜。 午饭时,贺文璋去主院陪侯夫人用饭,于寒舟和大嫂、小侄儿在院子里用饭。 等到贺文璋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大嫂意外又喜悦地道:“妹夫的身体好了很多?上回归家,他还坐着轮椅呢。” 于寒舟笑道:“他近来身体是好了不少,不怎么生病了,偶尔还能走一走了。” 大嫂是看在眼里的,愈发高兴了:“回去跟母亲说,她一定很高兴。” 本来大家都担心于寒舟嫁了个病秧子,怕她心里苦,嘴上却不说。更怕贺文璋哪天一病去了,她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现在看着贺文璋好了很多,大嫂觉得回去也有交代了,脸上的笑意就一直没停。 于寒舟还道:“我们夫人总觉得是我旺他,待我亲近极了。” 大嫂点点头:“可不?自你嫁过来,妹夫身体才好转的,说不定就是你旺他?” 有这一样在,侯夫人更不可能苛待她了,大嫂这一趟来得很值,该打听的都打听了。等到用过午饭,又坐了一会儿,就提出告辞。 “我想跟姑姑玩。”轩轩舍不得走。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大嫂道,“改日再来好吗?” 轩轩抬头瞅着于寒舟,眼巴巴地道:“姑父给我讲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大嫂无奈,于寒舟便笑道:“叫他住下吧?在我这里住两日再回去?” 大嫂倒没什么不放心的,他们这府里清净,连贺文璋这样的病人都能呵护得好,更别说她结实得小牛犊似的儿子了。 “怕打扰妹夫。”她只担心这一样。 于寒舟摆摆手:“不碍的。”想着贺文璋这会儿午睡该醒了,就招了下人吩咐道,“去二爷院子里,看大爷醒了没有,就说小侄儿想住下,问他意下如何?” 大嫂嗔她一眼:“有你这样问的?” 她这样问,谁还能拒绝不成? 下人也笑道:“我们大爷最尊重大奶奶,既大奶奶应了,他再没有二话的。”话是这样说,到底跑去了。 不一会儿,下人回来了,笑道:“大爷说,一切听大奶奶安排。” 于寒舟见贺文璋这样给她面子,不免有些高兴,对大嫂道:“他同意了,叫轩轩住两日吧。” 大嫂只好道:“那我回去打发人送东西过来。” 轩轩吃的、穿的、用的等,都得送一些过来。还有他从小陪在身边的嬷嬷,也要送过来,免得他到新地方的兴奋褪去,觉得陌生而不安。 大嫂一个人回去了,对安夫人说了于寒舟在侯府的生活,因为说得细,安夫人便知道女儿过得不错,很是欣慰。又听到女婿身体渐渐好了,更是高兴不已。说话间,轩轩的东西便送去侯府了,一同去的还有陪伴他的嬷嬷。 这时轩轩正坐在凳子上,一边吃点心,一边听他姑父讲大将军的故事。 他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但是贺文璋的故事讲得好,跌宕起伏,精彩刺激,他不免就被震住了,叫他跑去玩他也不肯的。 直到贺文璟来了。 他前两日把贺文璋的文章拿去读书人汇聚的地方贴了,这两日收到不少消息,就来跟贺文璋传话。 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小孩子,而他大哥正在讲前朝一位武将的生平。 “这是我弟弟。”贺文璋先看到了贺文璟,对轩轩道,“你叫他叔叔吧。” 轩轩立刻从凳子上跳下来,仰头看向贺文璟叫道:“叔叔好。” “他是你嫂子的娘家侄儿,叫轩轩。”贺文璋介绍道,“来咱们府里住两日。” 贺文璟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大哥的身体不好,嫂子还叫他给带孩子?存的什么心? 但他看着大哥眉眼间颇有些笑意,便忍住了没说。大哥不喜欢他说于寒舟的坏话,一点儿都不能提。上回还问他“我不配别人对我好吗”,着实叫他知道了厉害。 他忍着没有说什么,松开眉头,挤出一点笑意来:“你叫轩轩啊,几岁了?” “三岁。”轩轩道。 在榻上做针线活的于寒舟,抬头看过来,打了声招呼:“二弟过来了。” 贺文璟便客客气气道:“嫂子。” “你今日过来什么事?”贺文璋招呼他坐下,问道。 贺文璟便说出来意:“上回大哥叫我把文章贴出去,许多人看了,一番争议。” 他说得委婉。其实是水溅油锅里了,闹得厉害。 有不屑的,有支持的,有强烈反对的,有讥讽嘲笑的,都在谈论这篇文章。 “还有人说大哥穷酸,才眼红大宗族的出息。”贺文璟轻蔑道,“我大哥是侯府嫡长子,比他们哪个不尊贵?” 贺文璋听了这些,倒没有怎样。他往常也化名长青贴出去许多文章,风评好坏他都听,倒不生这些气,还挺高兴的:“有人谈论就好,我只怕没有人说它。既有人提,越多越好。” 贺文璟听了,便很敬佩:“大哥有真才实学,真应该入朝为官。” 可惜,他身体不好。想到这里,贺文璟心中闷痛。 贺文璋倒不觉得怎样,还笑道:“待我身子好些,我也去考科举试试。” 他神情轻松自在,还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让贺文璟不禁怔住。大哥,这么开心么? 虽然他不太能理解,但却清楚地知道,这都是因为什么——于寒舟嫁进来了,大哥很喜欢她,他们夫妻两个关系和睦,大哥一天比一天开心,也不怎么生病了。 大哥的身体好起来,他比谁都高兴。心念转动几番,没再说什么。 “叔叔,吃糕。”蓦地,一只白胖小手举高了,贺文璟低头一瞧,轩轩拿着一块点心要他吃。 贺文璟懵了一下,接过来:“谢谢轩轩。” 不远处的于寒舟见了,笑道:“他喜欢你,想同你玩呢。”这孩子有点害羞,刚见着人不会太热络,但是如果他喜欢你,就会拿着糕点杵你面前。于寒舟回门那日,轩轩就是这么勾搭她的。 贺文璟听了,笑了一下,一手把小孩捞起来,抱坐在腿上:“你要在我家住几日?” “嗯。”轩轩点头,是要住上几日的。 贺文璟便笑道:“我问你‘住几日’,你嗯什么?” 轩轩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母亲没说。”然后扭头看于寒舟,“姑姑,我住几日?” “你想住几日就住几日。”于寒舟答道。 轩轩便扭头回答贺文璟道:“姑姑说了,我想住几日就住几日。” 贺文璟觉得这小孩还挺好玩的。又想着,于寒舟都哄他哥开心了,他就也哄哄这小孩吧。盼她念着大家对她的好,以后好好对他哥。 贺文璟一手抱着轩轩,到院子里玩举高高和飞飞去了,贺文璋正好累了,便饮了口茶,起身走到于寒舟身边。 看着她手里绣的帕子,心头荡了一下,说道:“你在绣手帕?” “嗯。”于寒舟道。 “从前没见你绣过手帕。”他又道。 于寒舟便道:“我不爱做这个,我大嫂说还是要做一点针线活的,我想着母亲待我很好,便做一条手帕孝敬她。” 贺文璋听了,心口闷了一下。 他刚才自作多情,以为是给他绣的,原来是给母亲的。 很想开口叫她绣一条给他,想着她说不爱做这个,就忍着没开口,只道:“母亲一定很高兴。” “我也盼着母亲不嫌弃。”于寒舟谦虚了句。 院子里传来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贺文璟年轻有力,玩个孩子还是很简单的,他又存了讨好的心思,把轩轩哄得很高兴。 不过,当日头落下来,贺文璟回自己院子了,这边只剩下他、于寒舟和贺文璋,小孩子的兴奋渐渐褪去,开始有些不安,老瞅着自己嬷嬷。 嬷嬷哄着他说话。吃过晚饭后,于寒舟送他到客房,坐在床头给他讲小孩子听的故事。轩轩没想到姑姑也会讲故事,很觉得新奇。加上嬷嬷就守在一旁,他逐渐安下心,渐渐睡着了。 “劳烦嬷嬷陪着他了。”于寒舟说道。 嬷嬷道:“这是老奴的本分。” 于寒舟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贺文璋已经上床了。于寒舟褪下外衣和鞋子,也上了床。 “你今日可还好?”于寒舟例行一问。 他今日没少走路,也没少说话,于寒舟有些怕累着他了。 贺文璋这会儿看起来还好,只稍有些疲惫,情绪还是很好的:“难怪你喜欢孩子,的确很有趣。” 热热闹闹的,是比平时闷头读书有意思。 于寒舟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大嫂教得好,孩子听话。” 轩轩只是活泼好动了些,却不顽皮,跟他说什么都听,还能有商有量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歇下了。 贺文璋做了个梦。 梦见弟弟抱着轩轩,一会儿举高起来,一会儿抱着飞飞,把孩子哄得咯咯直笑。于寒舟就站在旁边,含笑看着他们。等到轩轩累了,她就上前接过,笑得十分温柔。 到这里还没什么,他只觉得羡慕,羡慕弟弟身体好,体格健硕。然而接下来的一幕,令他心中一悸——她拿着帕子,踮起脚尖,去擦贺文璟头上的汗。 他一下子惊醒了。 夜还深着,外头一片静寂,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他听到胸腔里“扑通扑通”跳得急促,摸了一把额上,是冷汗。 他心里觉得不好。他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良久,急促的心跳平复下来,他酝酿着睡意,渐渐又睡着了。 次日一早,他睁开眼睛,就想到了昨晚的梦。第一时间,他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手脚不沉重,头脑也清明,他暗暗松了口气。没有病况就好,他再不想生病了。 因怕轩轩搅了大哥休息,累着他,所以贺文璟今日没有出门,过来这边带轩轩玩。 轩轩喜欢听故事,可也喜欢跟他一起玩的贺文璟。贺文璟就跟安小弟一样,会毫无顾忌哄着他玩,一会儿抛高高一会儿玩飞飞,而且贺文璟很有点子,他一下子就把这个叔叔喜欢上了。 贺文璋在花园里晒太阳,跟他并肩站着的是于寒舟。 他自从上回病好之后,就不肯再坐轮椅了,去哪里都要自己走着去。大不了累了就中途停一停,歇好了再往前行。 两人在花园里晒太阳,看着不远处玩闹的贺文璟和轩轩,于寒舟笑道:“没想到二弟很会哄孩子。” 贺文璋抿了抿唇,眼睑垂了下来:“我也会哄。” 他昨天给轩轩讲故事,就把他哄得很好。 于寒舟本以为他会说“我二弟什么都会”,他的人设里面有弟控这一样,没想到他的回答跟她想象的不一样,讶异地偏过头看他。 这些日子少生病,他看起来气色都好了一些,她意外地道:“你比我刚嫁进来时长些肉了。” 她一睁眼,便是嫁进来的第二日。她记得那时,他脸色苍白憔悴,像是干枯的花,风一吹就要分崩离析。这时看着,那花儿又焕发了生机,虽然仍旧不鲜艳,却没了那些脆弱。 “贺文璋,你真的要好了?”她颇有些欣喜地道。 贺文璋刚才只是突然吃了下醋,她夸他弟弟却不夸他,下意识就说了一句。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上面来。他怔了怔,有了些血色的薄唇抿了抿,终究还是没忍住,抬起手,低头瞧着。 手上瞧不出什么,仍旧是枯瘦。他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像,是有些肉了?这样一想,不禁有些喜悦:“我,我真的要好了?” 他其实没有什么大病,只是体质弱而已。因着常常生病,身体一直是亏损状态。但是于寒舟嫁过来后,这两个多月以来,他不怎么生病,且有着各种滋补食材和药材服用着,身体渐渐补起来了。养了两个多月,已经能看出来一些了。 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最近身上有些力气了,而且头脑清明,做什么都不那么吃力了。 “谢谢你。”他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和感激几乎要溢出来。 于寒舟也很高兴,笑着道:“关我什么事?是下人们把你照顾得好,我可不敢居功。” 但贺文璋却认定,她居功至伟。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然而她先一步开口道:“贺文璋,如果你要好了,我们的协议是不是要变动一下?” 她眼里是笑着的,带着喜悦和期待,然而他却犹如吞了一块冰,心里又沉又冷。 他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贺大:不!你别说!我不想听!(捂耳朵) 长嫂19 () 两人之前商定的结果是,他在世时她安安分分做贺大奶奶,他走后,她便归家去,再嫁与否都随她。 她现在忽然提出要改变,还是这样满含喜悦与期待地看着他,是要变成什么样? 贺文璋下意识觉得,不是一件好事。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她的眼中没有羞意,如果她想要变动的结果是从此往后正经做他妻子,那她不会在此时提起,不会眼中没有羞涩,她甚至根本不会提起。 他的喉咙如同被封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啦?”她见他不说话,又问道:“你放心就是,我不占你便宜。” 贺文璋心中苦笑。他当然知道她不会占他便宜,他知道她的性子。 他多么希望她占他的便宜,狠狠地占。 “稍后再提。”他抿了抿唇,看向不远处玩闹的贺文璟和轩轩,“不合时宜。” 于寒舟点点头:“好。” 她也没想此时就说出个结果来,只不过心里想到了,就同他提一提,叫他心里有个数。 接下来贺文璋显得有些没精神,频频出神。于寒舟察觉到了,以为他在想协议变动的事,便没有打扰他。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他要好了,势必要如同正常男人那样生活,有正经的妻子,要传宗接代,正经过他侯府嫡长子的生活。 这又要分两个方向讲。他觉得她合适吗?她觉得他合适吗? 他怎样想的,于寒舟不清楚,他还未同她说。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于寒舟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 他性格很好,待人尊重宽厚,而且常年病着还关心与他无干的平民百姓的生计,是个品格不错的人。 如果她同他和离,以她的年纪,家里势必会再将她嫁出去。再嫁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已是和离之身,再嫁肯定不如前头。 对方可能是个身世低微的才子,但是有志青年一定不想娶个和离过的女子;也可能是妻子亡故,她嫁过去做填房,对方还可能有孩子。 这样看下来,就是一场折腾。而且,这得是和离成功。事实上,她很有可能和离不了。侯府和安家都是体面人家,要面子的,等闲不会同意这种事,除非贺文璋或者她做了极出格的事。 于寒舟自己说不好,所以她想听听贺文璋的看法。 一天很快过去。 晚间歇下时,于寒舟觉得他思索了一天,应该有些想法了,就问他道:“你想得怎么样了?” 贺文璋本来躺下时身体就是绷着的,听她问起来,身体绷得更紧了。 于寒舟见他不出声,以为他没想好,就道:“你想到什么就说,我们可以谈谈。” 贺文璋仍是不出声,交叠在腹部的手攥成了拳头。 他这一天想了很多,还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梦。那个梦很不好,他后来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梦——那是他内心的恐惧,他害怕她会离开他。 他不想她离开。 “我没想好。”他知道她在等他开口,声音有些紧涩地道。 于寒舟道:“没关系,我没有催你的意思,总归你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他身体虽然好转,但要大好起来,少说还要养上一两年。 贺文璋听到这里,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少许。沉默半晌,他问道:“你如今仍喜欢二弟吗?” 于寒舟愣了一下,摇头道:“早就不喜欢了。” 贺文璋听她肯定的回答,松了口气,说道:“你嫁给过我,同他便再无可能,不喜欢他也好。” 他嘴上说的是“也好”,其实心里想的是“太好了”。 得了她这般答复,他心里安定少许,斟酌片刻,说道:“府里上上下下对你都很满意。我母亲对你尤其满意。我,我对你也……很满意。” 他对她非常满意! 非常非常满意! 抿了抿唇,他又说道:“倘若我身体好了,你便是功臣。我若休妻或者和离,不太像话。侯府不会同意,安家也不会同意,对不对?” “对。”于寒舟干脆地道。 贺文璋轻轻吐出一口气,拳头握得更紧了,喉咙紧涩,很努力地挤出声音:“你,你有没有想过,同我过下去?” 既然她都不喜欢贺文璟了,而且休妻或和离这么麻烦,她要不要考虑跟他过下去? 他等了一会儿,于寒舟一直没说话,他身上越绷越紧,直绷成了一根弦,轻轻一碰就要发出清亮而具有穿透力的声响。 于寒舟不知道说什么。 他说的,她都想过。而他现在表示出愿意跟她过一辈子,对她而言就多了一个选择。 她进可攻退可守。 那么,她愿意跟他过一辈子吗?想起嫁进侯府后的日子,实在称不上难过,还很好过。这样想着,就不是很抵触。 她不说话,贺文璋便越来越紧张,忍不住开口打破寂静:“不论休妻还是和离,都很难。如果成功了,你再嫁不是件容易的事。而我,我要再娶,也很难。” 他心里酸涩:“我恐怕再找不到你这样好的女子。” 她这么好。她究竟怎么好呢?他说不出来,但他觉得她真好,哪哪都好。 他心里酸涩,于寒舟不知,只觉得他说话还挺甜的,不由笑了,说道:“我想找到比你好的男人也很难。” 他一怔,随即心花怒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时偏过头,看向身侧,眼里流淌着浓浓的喜悦和蜜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柚子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花粉7个;香烤可达鸭、阿宋、赤月、唐叶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长嫂20 () 床帐中光线昏暗,但于寒舟还是看到他明亮闪烁的双眸,在灼灼放光,她心中微微波动。 他喜欢她? 如果他仅仅是想要一个合适的妻子,他不会这样明显的喜悦。即便和离再娶,他是男子,再娶一个淑女进门也并不难,不至于因为她的一句话便如此喜悦。 她想起当初两人约定协议时,他眉目平静,没有波澜,并不把她看得重要,她仅仅是他为了让长辈安心所置的妻室。 而现在,他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反应。太明显了,他喜欢她。因为喜欢,才如此喜悦。 脑中划过一幕幕,是这两个多月以来相处的情景。于寒舟愕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看向她时眼神总是明亮而喜悦的。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他如此单纯,她一开始形象那么差,他究竟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喜欢上她的? “你愿意同我过下去?”他见她久久不语,轻声发问:“待我身体大好了,你愿意做我的妻子?” 她现在是他有名无实的妻子。待他身体大好了,他想让她做正正经经的贺大奶奶。 于寒舟思量片刻,说道:“你的身体还要养上一段时间,再看看。” 她不急着做决定。提起这一茬,只是让他心中有个数,然后她想看看他的态度。 她自己是想和离的。被休是不可能的,安家决不允许自家女儿被休,最多是和离。于寒舟想着,贺文璋倘若身体好了,他便是侯府的嫡长子,世子之位尚未请封,他十有**会袭爵。他有才华,有身份地位,一旦身体好了,骄傲便会随之而来。 而她是什么人?是一个觊觎过他弟弟,搞鬼失败,便不择手段嫁给他的坏女人。她形象如此之差,品格如此之恶劣,他怎么可能让她做他的妻子,为他生孩子? 他势必会嫌弃她,想要她从贺大奶奶的位子上下来,让更好的女子坐上去。如此一来,虽然和离不容易,却也能达到。她回到安家后,会努力在其他方面展现才能和价值,争取不再嫁。 这是她一开始的打算。 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想错了,贺文璋没有瞧不起她,一点也没有,他甚至喜欢上她。 让他主动提和离,是没戏了,只怕她提了,他还要挽留。 于寒舟也不是非要和离不可,反正他一时半会儿好不起来,且不急着做决定。 贺文璋刚才听她夸了一句,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她紧跟着就是一句“再看看”,不禁茫然了。 “你有顾虑?”他问道。 于寒舟“嗯”了一声,片刻后她说道:“你我相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你并不很明白我的为人,我也不很明白你。况且,待你身体大好了,许多事情会变的。眼下说什么都还早。” 他眼下哪哪都好,心性单纯,身边干净,侯夫人也喜欢她。不代表他身体健康后,还会如此。 待他日后走出门去,交往的人变多了,听到的奉承话变多了,受到的殷勤和簇拥变多了,会变成什么样?谁都说不好。 贺文璋的注意力却不在后面那一句上,而在前面那一句上。 他忍不住想,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相处的两个多月,的确不足以令他十分明白她,但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她待人接物,都能够反映出她的为人。 她说想开了,不再执着于从前,便真的没有再跟他弟弟有过牵扯,甚至大多数时间还避嫌。她说话算话。 她说母亲待她很好,还常常赏赐她,她拿人手软,总不好不照顾他,为此待他十分照顾。他记得那次,她为他按摩头皮,助他入眠,虽然他后来没提起过,但心里一直记得。别人待她好,她领情,并且有所回报。 她不爱针线,但是被娘家嫂子说了一顿,便捡起来为母亲绣手帕。她很听劝。 她待下人温和,从不难为人,待小侄儿有耐心,是个性情很好的人。 他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她吗?是,也不是。 他说不清楚自己喜欢她什么,但就是喜欢。她说再看看,那就再看看吧。他想着,他现在病恹恹的,容貌不好,身体也不好,性格又闷,她不答应同他长长久久,是情理之中。 他倒不觉得她一心想着和离,是很折腾的事。在他想来,她从前因为喜欢贺文璟而做出那样的事,就是个性情中人。她能因为喜欢贺文璟而嫁给他,也能因为不喜欢他就闹着和离,太正常了。 他此刻心中想着,依着她的脾气,当年想嫁贺文璟的架势,如果喜欢上他,他该有多幸福? 这样想着,心里止不住就要飘起来。 他又想,她见贺文璟也没几面,却那么喜欢他,难道是看上贺文璟的外表?他跟贺文璟是一母同胞,没道理就差他许多。而且,他长得比贺文璟高,待他大好了,一定比贺文璟更威武。 一时激动,胸中气血翻涌,他惊得连忙按住胸口,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 于寒舟不知他心念转动,只见他不吭声,就说道:“我们还按从前那般相处?” 贺文璋想也不想:“好,好,听你的。” 这还没怎样呢,就听她的?于寒舟不由得想,这家伙天生会讨女孩子高兴。 她没了心事,很快睡着。倒是贺文璋,脑中已经想到自己身子大好后,威武高大,面容俊美的样子,而她也看上了他,对他死心塌地,嘴角含着笑意睡着了。 次日。 一早起来,贺文璋便往身旁看去,不见人影。他连忙坐起身,就见她着了中衣从屏风后走过来,不禁露出一个笑容:“你醒啦?” “嗯。”于寒舟点点头,想了想,说道:“你也醒啦?” 这简直跟傻子似的。她说完,就笑了。贺文璋见她笑,嘴角扬得更高了:“嗯,我也醒了。” 一睁开眼就看到她,让他心情大好。 想着如果她跟他和离了,他早上起来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心情陡然跌下去。他很快抛开那点不愉快的想法,心中思索起来,怎么讨她欢心? 他如今容貌不好,身体不好,性子也闷。前面两个没办法,得慢慢来,后面那个倒是可以改一改。 他很快想到她刚嫁进来时,侯夫人赏她一匣子珍珠一匣子宝石,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了主意。 早饭在自己院子里用的,用完之后,老先生来给他诊脉。手指搭上去,老先生就笑了:“大爷近来养得很好。” 能不好吗?天天心情开怀,也不怎么生病,他自己都觉得轻快了许多。 于寒舟领着轩轩到院子里玩,贺文璋则进了书房,铺开纸张,研墨作画。 她喜欢珠宝,那他就画几个花样,拿去玲珑阁叫人打几套首饰出来。 他对自己的设计图还是有信心的,想到她收到首饰后戴在头上、颈间、腕上的模样,嘴角上扬。 一转眼,过去了半个月。 贺文璋又一次病了。这次是因为入了冬,寒潮来袭,他晚上添了条被子,结果睡梦中觉得热,把脚伸出去,一不小心就病了。 “是我的错。”他倚靠床头坐着,低眉垂眼。 他一病,就累得侯夫人担忧,也给于寒舟添了不少麻烦。 “难免的事,别挂在心上。”于寒舟劝道,“你从前都是这么过来的,唯独今年身体好了,丫鬟们把握不好,谁也怪不得。” 往年这时候,他夜间就要添一条被。偏偏今年他身体好转了,不似以往那样虚弱,丫鬟们照旧给他添了被子,反而使他热着了,这是谁也没料到的事。 一早起来,他胸闷难受,便惊动了侯夫人,得知他发热后,把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一顿数落。 只除了于寒舟没挨说。 “咳,咳。”贺文璋压抑不住,低低咳了几声。苍白的面色因此添了几分血色,衬得他愈发柔弱起来。 如果说从前的他就像一株干枯濒死的花,现在就是一朵柔弱的蔫巴巴的娇花。前者透着死气,后者浑身上下都是生机,由此于寒舟并不很担心他,只问道:“要喝水吗?” “嗯。”贺文璋点点头。 他本来不想喝的,但这会儿丫鬟们都被撵出去了,只她一个人在房里。如果他说要喝,岂不是她给他端过来?这样想着,他就点了头。 果然,她起身去倒水了。他微微探头,看着她往桌边去了,袖子抬起,水声传来。 不多时,她端着水杯折身回来了,坐在床边,将杯子递过来。他满心欢迎,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 他其实不很渴。刚刚吃了药,胃里满的。只不过,这是她亲手倒的,还端了过来,他舍不得不喝,一点点饮尽了。 若是寻常人,于寒舟还要问一句:“再来一杯?”但他肠胃弱,她就不问了,喂小猫就要少量多餐。 外头天气不是很明朗,还能听得到呼呼的风声,屋里点了灯,倒还明亮。于寒舟坐着没什么事,就问他:“要读书吗?” 贺文璋想了想,摇摇头:“不是很想读。” 他发着热,头脑昏昏沉沉的,并不想读书。恹恹地靠在床头,过了一会儿,他抬眼看她:“你绣的手帕,前儿给母亲了?” 于寒舟点点头:“给了。” 本来早该绣好的,但是大嫂一走,她就懒了,磨磨蹭蹭的,一天绣一点,前天才给侯夫人送去。 “母亲很喜欢。”他垂下眼睛说道。 侯夫人是很喜欢,收到手帕后,再看她时眼神更加慈爱了。 若是从前,于寒舟听了这话,不会多想,只会点点头说:“是啊。”但是自从知道他喜欢她后,再听他的话,总觉得意有所指。 她想了想,问道:“你要一条吗?” 他咻的抬起头,目光锃亮:“你得闲的话,可以给我做一条。”顿了顿,补充道:“我不急着用,你慢慢做,别累着。” 扎几针而已,又不是多么繁复的花样,累是累不着的。他这么说,显然是很想要,又怕她烦。 “那我给你做一条。”于寒舟痛快应了,拿了针线绷子过来,坐在床边,抬头看他:“你想要什么花样?” 他想了想,说道:“你做的我都喜欢。” 他想要的花样,她不见得喜欢,更不见得会绣。她会绣什么,就绣什么好了,他都喜欢。 于寒舟觉得他实在很识相,笑着道:“那我就看着绣了啊。” “好。”他轻声道。 屋里一片安静,她做针线,他就坐在床头看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倒不显得难捱。 于寒舟是想着,纵然以后可能会变,但他现在是喜欢她的,这一刻是真的。她并不讨厌他,可以试着培养下感情。 他想要条帕子,并不是多难的事,成他又怎样?如果感情培养起来,日后他又没变,两人好好过着日子,她的生活简单快乐,娘家那边也不必丢面子、为她担忧,却是很好了。 贺文璋吃了药,渐渐就有些发困,他脑袋一点一点的,还强撑着打起精神要跟她说话。于寒舟看不过去,放下针线绷子,要安顿他躺下:“你睡会儿,起来我们再说话。” 他被她扶着躺下,眼睛犹舍不得合上,一眼又一眼地看她,终究抵不过药劲儿,睡着了。 于寒舟看着他安静的睡容,忍不住想笑。她很理解他这会儿的情态,刚动心的人就是这样,黏黏糊糊的,片刻也舍不得挪眼。 他睡得不久,醒来后于寒舟还在床边,他一眼看到她低头做针线的样子,心里一下子被填满。他看着她,目不转睛,直到她发现他醒了,看过来时,他才道:“待我病好了,带你去一个地方。” 于寒舟好奇道:“什么地方?” “我往年都在那边过冬。”贺文璋说道。 于寒舟磨磨唧唧绣好了一片叶子,这会儿也烦了,把针线丢开,好奇问他:“是别院吗?” 他笑道:“先不告诉你。待我好了,带你去。” 于寒舟便好奇起来。能给他过冬的地方,一定有些妙处,便道:“那你快些好起来。” “嗯。”他笑着点头。 午后,侯夫人过来了:“璋儿好些没有?” “好些了。”贺文璋答道,“母亲不必担心,我并不很难受,比往常都好。” 侯夫人仔细观察他,也觉得他不似从前那般吓人。从前病着时,他总是看着要过去的样子,每次都叫她提心吊胆的。这回却好多了,叫人瞧着吃点药就能好起来的。 她再看于寒舟,更是慈爱:“辛苦你了,要照顾璋儿。” 于寒舟便道:“母亲说得哪里话?璋哥又不难照顾,我只陪他说说话儿罢了。” 正说着,丫鬟端了药进来了,要喂他喝。 贺文璋的目光落在药碗上,又朝于寒舟瞥了一眼,没说什么。坐直了,就要吃药。 于寒舟暗笑。这人,想要却不说,也真有意思。 “我来吧。”她擦了擦手,将袖子一挽,便坐到了床边。接过丫鬟手里的药碗,就要喂他吃药。 一抬眼,贺文璋正看着她,一双眼睛简直放光,嘴角上扬着。 侯夫人都没眼看了,笑骂道:“就知道累你媳妇儿。” 贺文璋的眼睑垂下来,没作声。 于寒舟好笑,说道:“这有什么?不过喂个药而已。”舀了一勺,喂到贺文璋的嘴边。 侯夫人看着大儿子小口小口喝药的样子,有些牙疼。若是她小儿子生病了,接过药碗,咕咚咕咚两口就喝完了。 “既你没事,我便回了。”侯夫人说道,转身走了。 于寒舟不紧不慢地喂小猫吃药。 他吃一口,看她一眼。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睛,脸上添点血色。 于寒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贺文璋是很想看她,又觉得太近了,不好意思看她。口中喝着苦涩的药汁子,却丝毫不觉得,他以为自己此刻喝的是糖水,一勺又一勺,都甜到心里了。 侯夫人回到主院,见了侯爷,就说道:“大儿媳真是好。也不知璋儿哪里入她眼了?” 她虽然是贺文璋的亲娘,却也得说,他不得女子喜欢。 侯爷比她还冷静些,他想了想,也想不出来,便道:“许是缘法吧。” 除了缘分,还有什么能解释?侯夫人便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高兴道:“合该她是咱们家的人。” 却说贺文璋喝完了药,渐渐又困了。于寒舟叫他睡,他总舍不得闭上眼睛。犹犹豫豫的,总想叫她喊他一声“璋哥”。明明侯夫人在时,她这样叫他的。 他强撑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贺大:看你一眼。再看你一眼。媳妇儿你懂了吗? 长嫂21 () 于寒舟不知他一眼又一眼地看她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她问道:“不舒服?睡不着?” 一般来讲,人生病的时候会比较脆弱,会想要亲近的人来呵护。他如今心里喜欢她,也许是想要她哄一哄他? “我给你疏通一下穴位吧。”她这样想着,挽了袖子,往前靠了靠。 随着柔软的手指滑入发间,贺文璋的眼睛睁大了,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做梦? 他居然获得如此殊荣?! 他想要的仅仅是她叫他一声“璋哥”,她却为他按摩穴位,助他入眠?! “闭上眼睛。”于寒舟见他不仅不睡,还把眼睛睁大了,便抽回一只手,叫他合上眼睛。 贺文璋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随着眼睛闭上,身体其他部位的感知反而更敏锐了。头上传来温柔的力道,令他浑身飘飘然,轻松舒适得好像要飞上天。 耳边是衣料摩挲发出的沙沙声,她离得近,身上的幽香萦绕在鼻尖,令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攫取更多。 他心中一时茫然,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获得了很多,为什么反而更加不满足? 就在这种不满足中,他很快睡着了。 于寒舟等他的呼吸趋于平稳,便轻轻收回手,缓缓起身,往外走去。 在屋里待了一天,身上钝钝的,她叫了两个丫鬟陪她出去走走,叫其他人看着贺文璋。 她并不担心贺文璋中途醒来。他吃了药,又在她的按摩下睡着,这一觉定然极为酣畅甜美。 “大奶奶对大爷真好。”走在小道上,丫鬟恭维道:“看着就叫人羡慕。” 于寒舟一笑:“大爷对我也很好。” “大爷和大奶奶都是好人。等大爷的身体好了,大奶奶的好日子就来了。”丫鬟掩口笑道。 于寒舟淡淡一笑,没有应声。 溜达了一圈,身体活动开了,于寒舟就回去了。 贺文璋果然还睡着,她进内室瞧了一眼,就退了出来,没有再绣手帕,而是到贺文璋的书房里,拿了本书,倚在榻上读起来。 一转眼,三日过去。 老先生为贺文璋诊过脉,笑着说道:“今日便可以停药了。” 贺文璋听罢,眼里有亮光一闪,随即又黯淡下来。他病好了,就没机会让于寒舟喂他吃药了。 但总的来说还是很高兴的,他恢复得快,就是好事:“多谢先生照料。” 老先生笑着看了旁边一眼,说道:“老朽不敢居功。” 旁边站着的赫然是于寒舟。老先生为贺文璋调理多年,从没见他好得这样快过,也就是于寒舟嫁进来后,他整个人有了蜕变,老先生还能不知道为什么? 贺文璋被他打趣,当下就有些挂不住,抿了抿唇,正色道:“都是先生的功劳。” 老先生笑而不语,起身离去了。 侯夫人也知道贺文璋停药了,高兴得不得了:“璋儿这是要大好了!真的要大好了!不是骗人的!是真的!” 一次又一次的事实证明,他身体比从前结实多了,让侯夫人如何不高兴? 侯爷也高兴:“是,他要大好了。” “我得好好谢谢璋儿媳妇。”侯夫人说道,又要开自己的嫁妆,赏赐于寒舟。 侯爷连忙拦住了:“你不要大动干戈。璋儿媳妇照顾璋儿,不是应该的么?你回回都要大赏,倒成什么了?” 侯夫人被拦住了,心情复杂地道:“我忍不住。” 她大儿子从前着了风寒,少说也要病上半个月,严重的时候整个冬天都缠绵病榻,从头到脚是病症,一天到头吃药比吃饭多。现在三两日就好了,叫她怎么能不高兴? 但她到底听了侯爷的劝,没有行赏,只去了大儿子的院子里,对他说:“你能好得这么快,都是你媳妇的功劳,你以后好了,可不要欺负你媳妇。” 贺文璋想着这几日于寒舟同他的亲密无间,心里甜滋滋的,应道:“我会的,母亲。” 因着身体好了,他便对侯夫人道:“我想这两日便搬去别院。” 侯夫人一想,点点头:“天儿是冷了,你便搬去吧,跟你媳妇说一声,东西都置备齐,万万莫短缺了你媳妇的……” 她嘱咐一通,也是白嘱咐,回头就亲自盯着收拾安排。 两日后,于寒舟和贺文璋乘坐马车,往郊外的别庄行去。 一路上于寒舟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别庄?贺文璋还挺贼的,怎么问他都不说,叫她一直很好奇。 行了多半日,别庄终于到了。从外面尚且看不出稀奇来,然而进了院子,于寒舟便察觉到了:“别庄内为何比外头暖和些?” 贺文璋微微一笑,终于说了实话:“庄内有温泉。” 而且不是一处,是好几处。 这座别庄本来是皇上打算赏赐一位公主的,被侯爷千求万求,给求到了手,每年天冷的时候送贺文璋来住,尽量叫他一整个冬天都安安生生,不要生病。 于寒舟听说后,果然很惊喜,丢下他,提着裙摆快步走去看了。 贺文璋见着她快活的背影,心里却有点发愁。他本来想着,等他哪日一病去了,这座别庄就送她做个念想。可是现在,他眼看着要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邀开了“长嫂”的长篇,在专栏里,《嫁给男主的病秧子哥哥》,有兴趣的小可爱收藏一下呀~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柳溶月、赤月、阿宋、qyt、难忘梦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长嫂22 () 于寒舟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坐了大半日的马车,颇觉得筋骨疲乏。此刻见了温泉,怎么能不想泡一泡? 东西有管事们去安置,她当下就叫了两个丫鬟,要去泡泡温泉,解解乏。 贺文璋却是不能泡的,他身体虚弱,老先生不准他泡温泉。他每年在温泉别庄住着,只是因为这里住着舒适些罢了。 他干看着,却不能泡,于寒舟便有些同情:“大爷倘若累了,便去歇息一会儿。倘若不累,便读读书罢?待我回来,告诉你温泉是什么滋味儿。” 贺文璋倒没敢想跟她一起泡,他只想着有一会儿不能见着她了,心情稍稍有些失落。听她说泡完温泉就会来跟他说话,心情立刻就好了,点点头道:“好。” 于寒舟:“……” 她刚才那样说,有一点调弄他的意思,说是欺负也不为过。没想到,这人老实巴交的,被欺负了还这么乖觉,倒叫她有点不好意思。 “那你进屋去吧,别让风吹着了。”她缓下声音道。 贺文璋听她关怀自己,就很高兴,说道:“好,我这就进去,你慢慢泡着。我叫丫鬟泡茶,等你回来,我们边下棋边说话。” 于寒舟只得道:“好。” 泡温泉时,还被丫鬟们奉承:“大爷对大奶奶真是捧在心上了,一时见不到大奶奶都舍不得。” “咱们大奶奶命好,何止大爷喜欢,夫人和侯爷都喜欢呢。” “我看咱们夫人对大奶奶,那是比着女儿疼呢。” 于寒舟但笑不语。 侯夫人对她好,无非是不知道她曾经做的事。否则,哪有她的好日子过? 这样一想,便觉着贺家兄弟都算得上宽厚,没把人往死了逼。贺文璋尤其是,一句难听的话也没说过她。 泡了会儿温泉,她便擦净身上,换了衣裳回去了。贺文璋果然在屋里,泡好茶,摆好棋盘,等了有一会儿了。 “你回来了?”他看见她,立时抬起头来,眼睛发亮。 于寒舟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了:“怎么没歇息一会儿?” “歇了一会儿了。”他说着,将手里读了几页的书放到一盘,“温泉泡着舒服吗?” 于寒舟便笑道:“很舒服的。究竟怎样舒服,我且不说,免得招了你的馋。待你身体好了,也泡一泡,便知晓了。” 贺文璋还有些遗憾。他很想多听她说几句话,然而她这样在意他的心情,他便不是那么遗憾了。两人相对而坐,下起棋来。 转眼间过去了几日。 贺文璋在别庄住得稳妥,于寒舟也很喜欢这里。这一日,她泡温泉回来,就见贺文璋递过来一个匣子,她接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送你的。”他低声道。 他如今声音好些了,声音听起来就不是那么虚弱无力,隐隐有几分清朗。 于寒舟顺手打开,便见里面是一整套首饰,有发簪,有耳坠,有璎珞,有手镯等。用料很足,一看便珠光宝气的,而且样式也很别致,叫人一看便挪不开眼。 她抱着匣子往里走,在榻上坐了,一样一样赏玩起来。 手镯做得极别致,镂空形状,里面放了细小银砂,转动间玲玲有声,好看不说,相当费手艺。 “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她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贺文璋。 贺文璋抿了抿唇,搭在膝头的手微微握起,说道:“你照顾我,费心了,这个送你玩。” 于寒舟听了,垂下眼睛,拿着手镯轻轻晃动着。 “大奶奶,这套首饰是大爷亲自画的花样,拿去请了极富有经验的老师傅打的。”这时,前后为此事跑腿的下人开口道。 于寒舟一听,抬起头来:“是这样吗?” 贺文璋只得点点头:“是。”见她目光清亮,不知怎么有些紧张,喉头动了动,又说道:“我想着,外头那些花样,多少都有人用了,这一样是独一无二的,你尽可以戴。” 于寒舟点了点头。她垂下眼睛,看着匣子里的首饰,每一样都很精致。他身体不好,设计这些花样,一定费了不少工夫。他还考虑到款式的独一无二,很是有心了。 “只为了谢我?”她又抬起头来。 贺文璋经她一问,眼神顿时飘向一旁。薄唇抿着,整个人看着有些紧绷。 一旁的下人掩嘴暗乐,识趣地退下去了,屋中只余两人在。 贺文璋觉得屋里热得过分,口干舌燥,还有些冒汗。他眼神飘忽了一会儿,而后落在她身前的匣子上,轻声说道:“你喜欢吗?” “很喜欢。”于寒舟道。 他嘴角上扬,说道:“你喜欢就好。” 说了这么多,还是没回答她的问题。于寒舟扬了扬眉,没有再问。 贺文璋不由得松了口气。然而见她合上匣子,往内室走去,不知怎么,心中有些不得劲,好似缺了什么。 想追上去解释,然而腿脚发沉,竟然挪不动步子。 他心里渐渐焦急起来,想要解释,又说不出口,在心中拉锯着,很快便觉得不大好。 晚间躺下时,他觉得胸口发闷,觉得自己要不好了。上回强忍着,结果便是上吐下泻,整个人狼狈又难堪。他那时还不很喜欢她,都觉得难堪,如今真是宁可死了也不想叫她看见他那般难堪的模样。 狠了狠心,他偏过头道:“不是为了谢你。” 于寒舟察觉到他磨磨蹭蹭的,像条虫子似的动来动去,还当他怎么了,没想到竟是说了这句话。她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点点头:“嗯。” 他却不等她发问,直接说了出来:“我,我想讨你高兴。” 话说出来,压在心口的石头顿时搬去,沉闷的感觉顿时好了许多。他长吸一口气,本该觉着轻松的,然而此时却又紧张起来。 他想看她的表情,又不敢,连扭回头的动作都不敢做出来,眼睑垂下,静静等着什么。 于寒舟不知他百转千回的心思,听他憋了这么久才说,忍不住笑了:“哦。” 贺文璋心里有些怨意,抬起眼皮,看着她道:“你,你就这样?” 就“哦”一声? 就这样? 于寒舟听着他这话,结合他之前的表现,渐渐有些明白他的性子了。 心里想,就不说。 这人有些别扭。 她笑吟吟地翻了个身,面朝他侧躺着,笑着道:“你还想怎样?” 他还想怎样? 想怎样? 慢慢的,贺文璋脸上红了。他终于把脸扭回去了,又觉得被子里热起来。她好似一个火源,挨着她近了,他便浑身发热。 往旁边挪了挪,他道:“没什么。” 于寒舟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再说什么,也觉得有趣,轻笑一声:“睡了。” 果真翻了个身,平躺着睡下了。 贺文璋这时不觉得胸口沉闷了,想说的已经说了,她还对他笑了,这样一想心里安稳下来,慢慢也睡着了。 于寒舟收了一份礼物,之前一直磨磨唧唧绣着的手帕,就没有再拖拉,花了两天绣完了。 “这个给你。”她将绣好的手帕递给贺文璋,想了想,道:“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嗯,也是为了讨你高兴。” 贺文璋果然很高兴,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我很喜欢。” 他接过去,如同接过了珍宝,捧在手里,正正反反地看,而后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帕子就是拿来擦汗的,但贺文璋舍不得拿它擦汗,都是揣在袖子里,想起来就拿出来看一看,看完再小心翼翼地揣回去。 于寒舟有一次见了,登时决定,以后再也不给他做帕子。 物以稀为贵,她只送他一条,他一定会宝贝很久。 过了几日,贺文璟来了。 原本侯夫人隔三差五派人来,问问可有什么缺的,送这个来,送那个来,生怕两人过不好。今日是贺文璟有事来找贺文璋,便随着一起来了。 “大哥之前托我贴出去的文章,至今仍为人热议。”贺文璟说道,拿出一沓纸张来,“这是其中抨击最激烈的文章,我誊抄下来了,大哥瞧一瞧。” 之前因为收税的问题,贺文璋写了一篇支持林先生的文章,如今林先生的风头反倒被他压下去了,已经没什么人再抨击林先生了,都来抨击他。 贺文璋接过来,一篇篇翻看。 文章上面,许多用词极为激烈,等闲人看了便要气血上涌,承受能力差一些的,登时气昏过去也不稀奇。但贺文璋却眉目平稳,丝毫不为所动。 于寒舟在旁边看着,颇觉得稀奇。这人可以因为一句话没说完,憋半天,憋得觉都睡不好,非得说出来才能安稳睡下。别人这样抨击他的文章,他倒是坐得稳。 贺文璋是真没把这些当成事。他从小身体病弱,许多别人在意的事情他反而不在意,比如被激情辱骂,他便不怎么当回事。 “这事据说传到皇上面前了。”等他翻看得差不多了,贺文璟说道。 贺文璋挑了挑眉,问道:“皇上听说了?可有言语传出?” “没有。”贺文璟说道,“但我觉得,再闹下去,只怕皇上要见你。” 皇上要见也是见长青公子,贺文璟的意思是,叫他做好准备。毕竟,没什么瞒得过天家。真要查起来,贺文璋就是长青公子的事,根本瞒不住。 “好。”贺文璋点点头,他不怕被皇上召见,如果皇上查到他头上,他反倒高兴。 两人议论了些事情,又闲话半日,贺文璟便回去了。 贺文璋却自此忙了起来,不再与于寒舟说话、下棋,他钻进书房里,日日翻书、写文章。 时不时还有年轻的读书人来此处,一同商议。 于寒舟倒没觉得怎样,他有事忙碌,她以为是好事,免得他天天黏着她了。只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脑力消耗更掏空人的身体,便劝他适度。 贺文璋才惊觉,好些日子没同她说话了,心里有些内疚:“对不住,我冷落你了。” 于寒舟心说,她才不怕冷落,笑道:“这没什么,但你要照顾身体。” “好。”他点点头,愈发觉得她体贴,不仅丝毫不抱怨,还叫他在意身体。心下觉得很愧对她,便解释道:“当今是明君,但凡明君没有不恨宗族的,只是缺法子治他们。我同朋友们一起商讨法子,想着如果皇上查到我头上,我该如何说起。” 他的身体要好了。既然要好了,便要担起事来了。他读书多,胸中自有抱负,想着身体大好之后便当一名做实事的官,如今是个机会,先在皇上跟前挂个名。 “你们说到何处了?”于寒舟在他对面坐下来,倒了杯茶,打算听他细说。 他忙碌的这阵子,她忙活了下自己的产业,还出去走了走,实地考察了下,但这些事情用不了她太多精力,她也想着做点什么,让生活更有意义。 贺文璋听她问,便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做的事说了起来:“我们讨论出几个推行方向,林先生的法子是最保守的,根据田地富饶或贫瘠来征税,富裕者多纳税,最激进的便是我那篇文章所讲述的,向宗族征税……” 于寒舟听着,提了一句:“多者多纳,少者少纳,划个线也可。” 划一条线,低于此标准者可不缴税,高于此标准着缴税。 如果皇上当真想做一个明君,想叫百姓爱戴,想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前无来者的一位,他就可以这么干。 贺文璋听了,神情怔住。良久,他眼中迸出明亮,“腾”的一下站起来:“我要记下来!” 于寒舟拦都拦不住他。 他一时激动,唰唰唰写满了几页纸,才从书房里出来了,冲着于寒舟笑:“下次我同朋友们讨论,你要不要一起?” “合适吗?”于寒舟问。 她是女子,怕他的朋友们不乐意同女子同席。 贺文璋却是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他试探着道:“你着男装?” 他想着,她是有才华的,只是随口一说,就给他们增加一个推行方向。况且她性子怕闷,他忙起来顾不得她,一直很愧疚。若叫她跟着,岂不是好? 而且,他就可以一直看见她了,既解了她的闷,又解了他的相思之苦,岂不是一举两得? 于寒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点头应了:“好。” 自此,贺文璋的朋友们再来,于寒舟便一同出席。贺文璋介绍她道:“这是我弟弟,你们唤她长荣即可。” 他化名长青,于寒舟随他取了个长荣。 她举止不扭捏,虽然生得过于精致了些,但也没人把她想成女子,只觉着她是个俊俏少年。见她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有分量,很快接纳了她。 第一场雪飘落时,贺文璋同朋友们写的文章呈去了御前。他本人没去,叫贺文璟代去的。皇上知他身体不好,并没强求,看了文章后,很快找来心腹大臣商讨。 经此一事,贺文璋便在皇上面前挂了名。 他且不急,这场薄雪让他心生警惕,如今只想着千万别病了才是。 于寒舟带着丫鬟们在院子里玩雪,他只能干看着。 新税政策没能推行下去,朝堂上僵持得厉害,足足过了大半年工夫,皇上才稍胜一筹,将政策颁布下去。 期间,身体有所好转的贺文璋面圣两次,叫皇上记住了他这个人,而不仅仅是侯府公子。 转眼又是一年。 冰融雪消,万物复苏,猫过一冬没怎么生病的贺文璋,身体真正好了起来。 原本枯瘦的身形,逐渐充实,如今看去是一个稍有些瘦削,却高大挺拔的青年了。 他面色略有苍白,却不显得病弱,一双黑眸愈发明亮有神。 他不再困于府邸之中,常常在外行走,出没于读书人汇聚的地方。渐渐京城人都知道了,那个病秧子好起来了,是个难得的翩翩俊美佳公子。 因着他身量高挑挺拔,比贺文璟更甚,且眉目间总有些冷淡却不过分的神态,许多闺阁少女更喜欢他,远甚于对女子冷酷无情,毫不留情面的贺文璟。 但是她们喜欢也没用,贺文璋早在两年前就成亲了,同妻子感情甚笃。侯夫人每每出门,总要炫耀自己大儿媳,多么可人疼,多么温柔贴心,府里上上下下都说她好,等等。 别人夸她也就罢了,偏偏是做婆婆的夸,叫许多人不得其解,更佩服于寒舟的手段。 于寒舟有一次听下人学话,笑道:“我有什么手段?不过是命好,夫人疼爱我。” 她还特地跑到侯夫人面前,谢侯夫人在外面给她做面子,侯夫人便一脸慈爱地拉过她道:“感情都是相互的,你待璋儿一片诚心,对咱们侯府忠心耿耿,我都看在眼里,哪里是特意夸你,都是实话实说。” 于寒舟抿唇垂首,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侯夫人见她这样,更是心痒,等她退下后,便请来老先生问道:“我儿身体如何?我几时能抱上大孙子?” 言外之意,他们能圆房了罢? 老先生想了想,道:“仔细一些,倒是可以了。” 只要不太莽撞,不要命似的胡来,圆房是不碍的。他想着近来为贺文璋诊脉,他脉象总有些火气,但笑不语。 如今圆房的利大于弊,他才放了话。 侯夫人听了,喜不自胜,立刻叫人把贺文璋请来,对他如实说了:“你们赶紧着,我等着抱大孙子呢!” 贺文璋愣住了,随即嘴角就翘了起来:“我省得了。” 他从主院离去后,不紧不慢地回自己的院子。心里想,如何同她提起呢? 自她嫁过来,快两年了。知根知底,互相很是熟悉。她化名长荣跟他一同进出,他愈发了解她的为人,喜爱只多不少。 他认定她是今生唯一的妻子,但她是否也这样想,他没把握。 她待他很照顾,却缺乏了一些亲近,她始终记得当初的协议,并未真的把他当夫君看待。 磨磨蹭蹭间,到底是进了院子。 于寒舟正在盘点自己的产业,见他回来,就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嗯。”他说着,慢慢走进去,在她对面坐下。 于寒舟没察觉他的异样,埋头看着账簿。等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她终于忙完,抬头见他还坐在对面,而且手里什么也没拿,就干坐着看她,不禁讶异:“怎么这样看着我?” 他犹豫了下,到底鼓起勇气说道:“母亲方才问我,几时能抱孙子。” 于寒舟听了,轻轻笑了,她问道:“你怎么答的?” “我没答。”他摇摇头,“我等你的意思。” 她不点头,他不能胡说。 他见她沉吟不语,一时有些紧张:“我,我比从前好多了,以后还能更好,我会好好对你,你……你别走罢?” 他如今褪去那副形销骨立的丑陋模样,自问也是俊美男子了,再说话时底气就多了不少。说完后,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于寒舟这两年与他同吃同住,住在一个屋檐下,倒觉得这人不错。他还能允许她扮男装,与他同进同出,实在是个加分项。再者,他性格也很可爱,她觉得如果和离再嫁,恐怕是挑不到这么好的人了。 她如实说了:“我已经不想走了。你便撵我,轻易也撵不走的。”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如此直白! 如此热情! 就跟他想象中的一样! 他心头如同炸开一团火,燎得他又痛又快活,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都要咧到耳根了:“我不撵你。我怎么会撵你?” 他巴不得她做他妻子。 “不过,这两年我不想生孩子。”她补了一句。 她如今也才不过十八而已,身量将将长成,她不想冒风险生孩子。再过上两年,二十来岁,就可以了。 至于行房,两人如果说开,以后就要一个被窝睡了,难免擦枪走火。水到渠成的事,她不排斥,只不想生孩子。 贺文璋忙点头:“好,听你的。” 她不同他和离,肯跟他过日子,他便喜不自胜了。晚点生孩子?又有什么?再说,就算想生,也不是说生就能生的,成亲三年仍不开怀的,多了去了。 “倘若母亲问起,怎么一直不开怀,你不能推我头上。”她道。 贺文璋点点头:“自然。”说完,他还笑了,“我这样的身子骨,怎么也推不到你头上。” 于寒舟见他肯,而且无怨尤,微微笑了。 也许他以后会变卦,但这两年她的日子还是会很好过的。 “那我不同你和离了,你身体也大好了,之前答应送我的东西……”于寒舟记起这茬,问了一句。 当初说好的,她安安分分做贺大奶奶,他死后为她留了东西。不知那东西是什么? 贺文璋听了,摸了摸鼻尖,答道:“是温泉别庄。”说完他急忙补充,“你不同我和离,别庄也是你的,你想几时去住,便几时去住。” 他若死了,别庄给她。他活着,别庄也是她的。 “倒没区别了。”于寒舟笑道。 他想了想,道:“那我每季画一副花样,给你打首饰?” 总不能叫她觉得亏了,他得好好对她,她才会死心塌地跟着他,热烈地爱着他。 夜间,贺文璋提前叫人撤掉一副被褥,两人躺在一起。明明没挨着她,他身上如火烧一般。 健康的体魄带给他属于雄性的强势和魄力,他翻身覆在她身上…… 次日。 贺文璋携着于寒舟到主院请安。侯夫人见大儿子圆房后仍然活着,并且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的样子,热泪盈眶:“好,好。” 贺文璟也为大哥开心。他原先总觉得于寒舟嫁过来心思不纯,虽然嘴上不说了,心里总是提防的。现如今,他由衷唤一声:“大嫂。” “二弟也要定亲了吧?”于寒舟对他一笑。 贺文璟脸上有些红,不自在地答道:“嗯。” 他和女主相识相知,很快要成为一家人。但这次于寒舟不会多做什么,她的男人,没什么不好,她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 百花盛开之际,贺文璟定亲,而后于寒舟和贺文璋离开京城。 他在皇上那里挂了名,立志当一名做实事的官员,首先要做的,便是体察民情。 他生在锦绣乡,纵然读书极多,也识得不少贫寒学子,到底没有亲眼见过百态众生。他要游历一番,于寒舟同他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的但是肥肥的二更君送上! 救命恩人1 () 百花盛开之际,康王妃在府中举办了赏花宴,邀请京中有品级的命妇来府中赏花。 明着是赏花,实则是给她的继子相看媳妇。 她对着几位交好的妇人哀愁:“我这做继母的,真是难。睿儿已经十九岁了,到现在也没说成亲事,不知道的以为我这做继母的不上心。” 其他人便纷纷劝道:“怎么怪得了你?” “谁不知道他性子桀骜,连康王爷都不服的,怎么会听你这个做继母的管教?” “你这些年没少给他相看,他自己不点头,还使出那些手段折腾姑娘,谁肯把女儿嫁给她?” 康王妃低头拭泪,说道:“我也不盼着别的,只盼他早些成个家,他平日里再如何,有他媳妇管教他,再不必我指手画脚。” 妇人们在花厅里说话,一道而来的小姑娘们就在园子里玩耍。 于寒舟也是其中一员。她周围跟着三四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儿。不远处,跟她们一样三五成群的小姑娘,在花丛间穿梭,身着各色娇艳鲜亮的衣裙,雪腮盈目,人比花娇。 然而这些人比花娇的小姑娘们,却不是天真懵懂的,她们很明白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我已经订了亲了。”于寒舟左手边的小姑娘,凑近她说道,眼底带着一点羞涩,还有些得意,“我母亲才不允我嫁进康王府。” 继母当家,夫君又是出了名的桀骜,心疼女儿的人家都舍不得把女儿嫁过来。 “浓浓,你家里怎么说?”小姑娘好奇问她。 于寒舟这会儿的名字叫江以浓,父亲是翰林学士,正三品的官。家中有三个女儿,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庶女,年纪比她小些,并没有被江夫人带来。 她笑着道:“我母亲也疼我的。” 话是这么说,但江夫人今日带她来,并不很排斥将她嫁入康王府。康王府再怎么复杂,到底手握权柄,连皇上都倚重。将女儿嫁过来,不仅女儿荣华富贵,就连家中也得利益。江夫人今日把她带来,就是想让康王妃看看,能嫁进来最好。 “我就知道。”小姑娘笑得弯起眼睛,凑近她嘀嘀咕咕说话。 于寒舟一边同她说话,一边观察着四周。如果男主庄和睿回来,会从长廊走过,她在这里能看到他。 她得跟他说些话儿。 这次的故事是这样的。男主叫庄和睿,是康王府的长子,容貌和能力都极好,但性子却出了名的桀骜。他不想娶妻,对这位继母也没什么好感,等闲不回府中。但赏花宴这日,他回家拿东西,被女配江以浓看到了。 江以浓一看见他,就被他容貌所惊,暗道:这不是三个月前救下的男人吗? 三个月前,她和二房的妹妹江如雪无意中救下了一个受了重伤,昏迷在雪中的男人。女主江如雪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她不忍他冻死在雪中,当即就要救他。但是她们在别人府中做客,却不太方便,江如雪让女配引开路过的下人,女配不肯。 女配并不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况且她瞧着这事有麻烦,不肯理会。江如雪没办法,只得求她在此守着,她去把下人们引开。女配本想一走了之,无意中看到男人的侧脸,居然十分俊美?她登时心中一动,犹豫了下,便没有走。 她不仅没有走,还遮掩了雪中的脚印和血迹,并支开了一次路过的下人。终于等女主回来,为他处理伤势,保住了他的性命。 事后,女配惦记了几日,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直到康王府赏花之日,见到了那个男人,原来他就是康王府的长子。她再次见到他,发现他高大威武,俊美无筹,顿时动了心思。借口溜走,找到他,说当日救了他。 庄和睿却是对那日的事有些印象,他记得有个温柔的女子救了自己,登时对她表露好感。女配欣喜非常,近距离接触他,见他比远远看着更加俊美高大,彻底动了芳心。 但男女主是有缘的,后来庄和睿知道为他包扎伤口的人是江如雪,记恨女配欺骗他,同江如雪表露情愫,心心相印了。女配不甘,各种搞事,最终把自己搞死了。 一阵低呼声响起,于寒舟余光一扫,果然见到一个高大身形从长廊快步走过。她借口离开,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守株待兔。 庄和睿有些日子没回府了,今日回来是拿东西的。他看到满院子的莺莺燕燕,心中嗤笑一声。他那位好继母,就会表面上待他好,暗地里埋汰他。他对这些人毫无好感。 因此,当看到守在角落里堵他的于寒舟,表情不耐又厌烦。 “是你!”于寒舟不等他开口,就说道:“那日我和妹妹救的人是你!” 庄和睿一愣,就要绕路的脚步停顿了下:“你说什么?” 于寒舟便把那日的事情说出来,原原本本,毫无误导。说完,她笑道:“原来我救的人是康王的长子。” 庄和睿听到这里,眉头已经拧紧了。 他刚听到她说救人,以为她就是那日温柔救治自己的女子,心里怦然而动。没想到,她不是,还挟恩图报。 “你不会不认吧?”于寒舟说道,“我和妹妹一起救了你,分工合作,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纵然是女主引开了下人,但路过的下人又不止一波,她遮掩了雪中的脚印和血迹,还支开了一次下人,如果没有她做的这些,他早就被人发现了。所以,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庄和睿抿着唇,看了她片刻,微微点头:“你想要什么?” 见他肯认,于寒舟便微微笑了:“杀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庄和睿:???是我幻听了吗? 救命恩人2 () 春日明媚的光线映得廊架两边的花草鲜妍亮丽。少女站在廊下,光线打不到她的身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晶莹如雪。她微微笑着看向他,神态端秀,看起来像是一朵沉静而不爱出风头的玉兰花。 然而庄和睿却不由得吸了口气,他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他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刚刚说,让他杀了她? 她如果说让他娶她,还更可信些!让他杀了她,是什么报恩方式?! “请您杀了我。”于寒舟重复一遍。 庄和睿这下听清楚了,登时沉下脸:“胡闹!” 甩袖就要走。 她如果想要得到报答,他愿意力所能及地回报她。但她说这种胡话,他没空奉陪。 “不听我说完?”于寒舟叫住他道。 庄和睿脚下顿住,转过身道:“你救了我,想要什么,可以直说,我没空同你消遣。” 于寒舟并不怪他说话不客气,毕竟她刚才说的话太匪夷所思了些。她微微笑着,说道:“我请你杀的是江以浓,并非是我。” 庄和睿皱起眉头,江以浓不就是她的名字?杀了江以浓难道不是杀了她? 他觉得这少女古里古怪的,皱眉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以浓只是一个名字,一个身份,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于寒舟缓缓说道。 她这样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是官家千金,又是嫡女,父亲是极传统而严肃的男人,母亲骄傲又强势。做他们的女儿,她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嫁给一个他们精挑细选的少年郎,成为这个时代最标准的贵妇。 成功一些,便活成江夫人的模样,男人尊重她,孩子尊敬她,里里外外都有头有脸。 真要让于寒舟过这种日子,也不是过不了,但她不喜欢。所以,她要争取一下,实在没了退路,再去过那种生活。 她现在就在跟庄和睿收取报酬:“江以浓死后,你给我一个新的身份,不需要多么出彩,贫寒些也无所谓,只要是良家子即可。” 她要一个男子身份。 哪怕是贫寒出身,也无所谓,至少是自由身,拼搏一番就有出路。不会被要求嫁人、生孩子。 虽然会被要求娶妻,也会背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压力,但是只要有些家底,多大年纪娶妻生子都可以。不像女子,过了十八还不成亲,就是老姑娘,变得贬值。 她目光清亮,神态坚定,不像是说胡话的样子,看得庄和睿脑中一片糊涂。 他暗暗掐了自己一下,很痛,不是在做梦。这个年纪轻轻,娇滴滴的姑娘家,居然真的说出了那番匪夷所思的话! “你为何会这样想?”他忍不住问。 她好好儿的官家千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瞎折腾些什么? 居然产生这种念头,实在叫人震惊! “你不必管我怎么想。”于寒舟说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帮不帮我?” 她虽然不是救他的主力,到底出了力的,他不能否认这份救命之恩。 庄和睿也没打算否认,他拧着眉头,冷冷道:“兹事体大,你回去想清楚了再找我说。” 她堂堂翰林学士家的千金,他把她弄“死”了,之后呢?且不说她家人伤心,就说她如果真的成了一个平头小子,她如何谋生?难道不会缠着他? “你怕我缠着你?”于寒舟看出他心中所想,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笃定的,“我可以发誓,只要你帮我做好身份,我立刻离开京城,绝不缠着你。” 庄和睿被这小姑娘缠得头疼,他看着她娇滴滴的样子,很是轻视:“你离开京城?同谁一起?你生得这般模样,如何保证性命和安危?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肮脏的事?” 他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姑娘,于寒舟不怪他,反而感谢他一片好心,她道:“我脑子清楚,也有些自保的本事,这些你不必担心。” 庄和睿如何肯信?于寒舟便没多言,猛地一掌朝他劈去! 庄和睿本以为这小姑娘要对他投怀送抱,立即后退一步,往旁边一闪。万万没料到,她掌风一转,又朝他胸口劈来! 凌厉的掌风,让他瞳仁微缩,顿时明白自己刚才想岔了。他再度躲闪,然而她跟得紧,不仅用掌,还用上了腿。 即便她比他矮上许多,然而身姿矫捷,而且招数很有些诡谲,他很快被逼得出手。 这一对上,他不禁微讶,这小姑娘还是个练家子!他心中疑惑不已,刚被吊起好奇心,没想到她却退开了。 于寒舟同他过了几招,就收了手。叫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娇滴滴的,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姑娘就够了。 “现在你知道了?”她收了手,敛了裙裾,抬头看向他道。 庄和睿不禁问道:“你从哪里学得功夫?” “这不必你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于寒舟道。 庄和睿也有许多秘密,他沉默了下,果然没再问,只在心里想道,这位江家小姐什么来头?该不会是谁的暗桩吧? “行。”他没犹豫多久,就点了头。 于寒舟对他露出一个笑意:“谢谢。我希望在三个月内解决。事后,你我两清。” 庄和睿如果不是无意中躲进别人府中,此刻简直要怀疑,被她救下是一场预谋了! “等我消息。”他缓缓点头。 于寒舟也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解决了一件大事,她心情极好,被小姑娘们问起去哪里了,还笑着解释:“去那边赏花了,一时入神了。” 庄和睿离开时,本来可以不经过长廊,但他没忍住,又从长廊离开。顺便看向人群中,寻找刚才那个跟他提出过分要求的小姑娘。 然而他没看见她。有些失望,他摇了摇头,抛去这点异样,很快离开了。 于寒舟在康王府用了午膳,才同母亲一起离开。 马车上,江夫人问她:“你见了康王妃,觉得她如何?” 于寒舟想着原主的性情,是个颇有些傲气的小姑娘,还算聪明,便道:“瞧着有些假惺惺的,不很真诚。” 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不屑的神情。 江夫人便没起疑,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赞许,而后说道:“她分明对继子不上心,还要装出一副上心的模样,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 又对于寒舟说道:“往后你看人,绝不要看别人说了什么,怎么说的。而要看她做了什么,怎么做的。譬如康王妃,她嘴上说着对继子如何关心,然而人前总是垂泪,句句暗示继子不好管教,不敬不孝。” “你再看她举办赏花宴,她常常举办宴会,说是替继子相看。然而实则呢?庄和睿从十五岁到十九岁,四年时间,她可替他相看好了?” “便是有几次提亲,她用的什么姿态?好的人家,她态度轻慢,人家怎么肯应?人家不应,她便说庄和睿不好,才叫人家看不上,转而向低一等的人家提亲。庄和睿又不是傻子,岂能看得上?自然要破坏。” 江夫人一针见血:“她自己的亲儿子十四岁了,康王世子还没请封,她想的什么打量谁不知道?” 做继母的,都是为了自己儿子,糊涂人都想得到的,康王妃还觉得自己做得滴水不漏。 于寒舟听她一席话,便露出倾慕的样子:“多谢母亲教导。” 江夫人淡淡点头:“你能听得进去,我便少些心事。” 接下来两人没有再说什么,马车进了江府。 给老夫人请了安,江夫人便忙去了,于寒舟回了自己院子。 卸了佩饰,换了衣裳,她歪在榻上吃茶。 过些日子她“意外身故”,只怕江夫人要流上不少眼泪。但即便如此,她也得做。 除了她的私心之外,还有一样考量。 女主江如雪跟庄和睿定亲后,她父亲便升官了,由此踩着了康王妃的痛脚。她不想庄和睿说门好亲,她自己的亲儿子有些拿不出手,她便想压着庄和睿。兼之庄和睿渐渐在皇上跟前有些头脸,康王妃便同娘家父兄商量,搞掉江家。 江家败落,庄和睿就要垮上一阶。除此之外,他克亲妨害的名声便坐实了,有这样一个名声在,皇上也不放心重用他,更别提世子之位了。 在康王妃的运作下,江大老爷,也就是女配的父亲,涉嫌到一桩冤假错案里头,整个江家都被牵连,判处流放千里。 押送的衙役收了贿赂,一路上对江家人十分苛刻怠慢,江夫人一生骄傲,受不得这份屈辱,摔了碗,用碎瓷片划破手腕,自尽了。江大老爷过得也很不如意,而江老夫人年事已高,更是过得辛苦。 于寒舟仔细思量过,江大老爷是被冤枉的,他是个极严肃的人,为官一生不曾做过不妥当的事。被流放,是康王妃的污蔑。但这种弄虚作假之事,难以提前预防,更何况剧情中这里写得并不细致,她并不知怎么避免。 再者,她一个女孩儿,即便要提醒,可是江大老爷为官二十载,也不会听她说什么。 思来想去,她先“死掉”好了,既成了自己,待到日后江家出事,她便前去接济照顾,不叫父母和祖母过得辛苦。 至于平反,原剧情中是庄和睿为江家平反的,他不肯叫未婚妻蒙受冤屈,出力极多。但于寒舟想着,江大老爷为官多年,心中自有一杆秤,到时她听江大老爷吩咐就是,未必不能使江家平反。 待到那时,她力气也出了,功劳也立了,江大老爷就算生气她之前的胡来,也不会太恨她。 她又在心中过了一遍,觉得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便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仍然做千金闺秀的日子。 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 锦被盖着,玉枕睡着,跟家中的姐妹们斗斗嘴打打牌,奉承奉承老夫人。 “大姐姐。”这一日,江如雪来找她玩。 于寒舟招呼她进来:“三妹妹来了?” 她是长房长女,今年十五岁,是江家排行最长的女孩儿。在她后面,还有一个比她仅仅小了两个月的庶女。而江如雪是二房长女,比她晚出生了半年,因此排行第三。 “大姐姐,我有事同你说。”江如雪进门后,便咬着唇,欲言又止的样子。 于寒舟打量她几眼,猜测着她的来因,笑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说罢。” 她不久后就要离开江家,最后的日子里,她待家人都很和气。别说是江如雪,便是两个庶妹,平日里也很容忍。 “那个,你记不记得,咱们之前救了个人?”江如雪左右张望了下,小声说道。 于寒舟一怔,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他来找我了。”江如雪小声道,“大姐姐,他,他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说话时,她脸上渐渐红了,一片羞意。 于寒舟做出惊讶的表情,说道:“是吗?他要怎样报答你?你脸上这样红,他莫非是要以身相许?” 江如雪脸上“腾”的一下红透了:“大姐姐!” 于寒舟笑了笑:“被我说中啦?” “不是!”江如雪否认道,“他,他就是……大姐姐,你说他找我干什么?” 于寒舟:“……” 能干什么?报恩啊! “我怎么知道?”她反问道,又说:“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江如雪在她面前坐下,很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把弄着衣带:“他问我是不是救了他,问我要什么报答?我,我没什么要的,救他也不是图他的报答,就让他走了。” 江如雪的人设是个十分善良的女孩子。见了受伤的鸟雀,都要抱回去包扎一番。她给庄和睿包扎伤口的经验,就是来源于此。 她那天见了受伤的庄和睿,的确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捡鸟雀捡习惯了。 “哦。”于寒舟点点头,遵循着精明挑剔的人设,皱眉看着她道:“你傻不傻?他都找到你了,你还不要点好处?” 江如雪摇摇头:“我不要。” 姐妹两个说了会儿话,江如雪便走了。她一走,于寒舟脸上的笑意就淡下来。 江如雪自己不要报答,便把庄和睿撵走了,她怎么不想想,还有大姐姐跟她一起救了人,大姐姐不要报答吗? 她提都没提。 庄和睿也是一样。原剧情中,他得知印象中救了他的温柔女子是江如雪,便认为女配欺骗他,而非欺瞒他。他根本没把女配的所做作为当回事,想当然认为他的救命恩人只有江如雪。 这都什么脑回路?于寒舟嗤笑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救命恩人3 () 于寒舟给了庄和睿三个月的时间。不到两个月,他就筹备妥当了。 这点事对他来说,其实不用三天就能办好,他怕于寒舟后悔,才拖了一段时间。 “你果真不后悔?”一天晚上,他夜探江府,点晕了小丫鬟,出现在于寒舟的闺房中。 于寒舟摇摇头:“不后悔。” 几日后,她同要好的小姐妹出门上香,便在归途中惊了马。马儿一路狂奔,最终撞在树上,车厢翻倒,于寒舟从山坡上滚落下去,生死不明。 江府得知情况,立即派人找寻。然而只寻到少许刮掉的碎布,上面染着血迹,人却是不见。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江夫人看着寻回来的染血布料,脸色一白,登时晕了过去。 府中家丁一连找寻几日,都没发现人,眼见着是找不回来了。就算当时还活着,过了这几日,人也要不成了。 江以浓死了。 江夫人整个人瘦了一圈,眼底藏着悲痛,庄和睿把打探来的情形告诉于寒舟:“你真不后悔?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因为怕安排血肉模糊的尸体吓坏江夫人,况且以后她还要露面的,所以没有安排尸体。现在她要回去的话,还能够说得通。 “我不回去。”于寒舟摇摇头。虽然江夫人很难过,但她还有两个成器的儿子,丈夫也尊重她,难过一段时间,她就能缓过来了。 庄和睿看向她的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长:“你的心肠比男人还硬。” 于寒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她今日是在大街上,光明正大地跟他谈话。一身朴素的少年郎装扮,却不掩她俊秀容貌,一双黑眸清亮如冰玉,单看脸庞有些雌雄莫辨,然而看着挺拔的气质却十足是个少年。 “你我之间,两清了。”她道,“再会。” 说完,转身就要走。 庄和睿却叫住她道:“等等!” 于寒舟转过身,就见他递过来一只荷包:“这里有些银钱,你拿去用。” “心意领了,东西就不必了。”她对他微微颔首,“谢了。” 庄和睿见她转身要走,却是大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收下!” 于寒舟:“……” 这人的责任心过于重了。 不想跟他拉扯,于寒舟转过身,接过来:“谢了。” 她手里有点银子。这些日子以来,她悄悄弄了些银钱。毕竟,以后要打点衙役,要给祖母和父母提供妥帖的生活,不准备点银钱怎么行? 至于庄和睿赠的这些,她暂且收下,回头交给陈掌柜,叫他再还给庄和睿就是了。 陈掌柜是庄和睿的一个手下,他给她安排的身份是陈掌柜的远房外甥,父母皆亡,前来京城投奔舅舅。值得一提的是,新身份的名字就叫于寒舟。从此以后,她就可以用自己名字了。 接过钱袋,于寒舟就要走了,没想到庄和睿又叫住她。啧了一声,于寒舟回身道:“你我已经两清。我虽对你有些恩情,但救你的功劳主要是我三妹妹的。你为我做了这些,足以报答那点恩情了。我不是你的责任,你实在不必操心我的事。” 她话说到这份上,本来还想问她接下来去哪里,要做什么的庄和睿,登时拉下脸,紧紧抿了唇,掉头走了。 于寒舟不以为意,慢慢悠悠,来到兴隆镖局的门口。 这是行业里极有名气的一家镖局,生意好,总镖头也是宽厚人,于寒舟打算做个小镖师。 干这一行的,走南闯北,五湖四海都要走遍,极长见识。况且,万一有机会走一趟西北,可是值了。 成年男子浑厚有力的声音绕过影壁传出来,于寒舟辨着声音,至少有四五人在练功。她走进大门,果然见着几名男子或挥刀或舞枪,还有提着石锁在练力气的。 高矮胖瘦皆有,赤着臂膀,露出结实有力的线条。于寒舟看见他们身上都遍布着伤疤,短的有寸长,重一些的有半尺长。 “小兄弟,你来咱们镖局做什么?”一个高个镖师放下手里的枪,站直身体朝于寒舟走过来。 于寒舟对他抱了抱拳,说道:“我有几分拳脚功夫,想应征镖师,不知兴隆镖局收不收?” 高个镖师看着只到胸口的少年,笑了:“小兄弟,你细皮嫩肉的,又是这等小身板,干不来这个。” 他以为于寒舟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来找乐子的,对她倒是客气。 于寒舟便笑道:“我知我口上说说,你们不信的。不如我比划比划?” 高个镖师挑了挑眉头,这时其他练功的镖师也走上前来,笑道:“那就叫他比划比划。” 干这一行的,都讲究和气生财。何况于寒舟看着便有些身份的,他们说话更是和气。 于寒舟便笑了笑,目光在武器架子上溜过一遍,很狂气地问:“你们要考校我什么?” 众人大笑:“莫非考你什么都会?” “除了鞭子,我都行。”于寒舟口吐狂言。 这时候,谦虚就没意思了,越狂傲越能叫人高看一眼。 一个矮壮镖师乐了,从身后取了一把红缨枪,抛给她:“试试这个!” 他这一抛,便存了三分试探的心思在里头。倘若于寒舟接也接不住,就是来闹着玩的小公子。 但于寒舟接住了,还顺手耍了个枪花:“多谢!” 将下摆撩起,塞在腰间,握着枪便舞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誓!我本来想更9点的!所以为什么又更这么少……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赵小琦、年年啊、青尢蓝尢**oss、入骨相思、藻藻agnes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摸摸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救命恩人4 () 身量尚未长成的少年,大腿还没他们的胳膊粗,然而一把红缨枪被她舞得凌厉迅捷,破空声伴随着辨不清的枪影,叫人不敢小觑。而她翻身腾跃之际,凛凛锐气迸发,端的是功力不俗,一众富有经验的镖师们纷纷收敛了轻视,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于寒舟这段时间在江府中,私下里会锻炼自己的力气。因此一套枪法耍完,也就是气息稍稍有些急促,汗都没出几滴。 她收枪挺立,面上微微笑着,看向几位镖师:“如何?” 众人对她已是刮目相看,那位高个镖师还没开口,方才扔给于寒舟红缨枪的矮壮镖师已是赞了一声:“好!”随即,手伸到后头的武器架上,拔了一把长刀出来,丢给她。 于寒舟在他抛刀之际,便将手里的红缨枪抛起。半空中,红缨枪和长刀交错而过,一个落在矮壮镖师的手里,一个落在于寒舟的手里。 长刀不比红缨枪好接,因为它是横飞过来的。虽然矮壮镖师留了情,令刀背一面朝向她,但仍是不好接。于寒舟错了错身,才横臂一抓,将刀柄抓在了手里。 对面几位镖师的眼睛都亮了。 于寒舟未多言,握着长刀又耍了起来。 她的刀法也不错,甚至比枪法还好一些,离她几步远的镖师们都觉得刀风凌厉,纷纷后退了两步,才观看起来。 待她一套刀法耍完,众人已是对她青睐有加。 “小兄弟,你是什么人?”高个镖师问道。 于寒舟听他问自己的来历,就知道差不多通过了,将长刀双手奉还,才答道:“我是丰县人,父母俱亡,来此处投奔舅舅。舅舅是做生意的,我却不爱那个。” 庄和睿给她置办的新身份很周,说得清来历,又有可靠的人做保,做什么都容易取得信任。 没费什么力气,她就成了兴隆镖局的一个小镖师。 “平日里管吃管住,走镖才有银钱拿。”高个镖师是镖局里的二师兄,姓伍,大师兄带人押镖未回,他便代管着镖局里的大小事,给于寒舟讲了讲做镖师的注意事项,然后扔给她一套衣服,又给安置了房间。 排行高的师兄们才有单独的房间,像于寒舟这样的新人是没有的,跟其他人睡大通铺。 于寒舟推门进去,就闻见一股子臭男人群居才有的那种味道。沉默片刻,她扭头走出去了,跟伍师兄说了实话:“师兄,我不方便跟别人住一间。” 伍师兄好笑道:“怎么?难道说梦话?还是睡着了梦游打人?” 之前也有师弟们想单独住,说的那些理由,五花八门,他听了小师弟的话,一点也不意外。 然而于寒舟的理由到底让他怔住了:“其实我是女人。” 伍师兄险些栽倒! 他一脸愕然,指着于寒舟,好气又好笑:“你这理由,我倒是头一回听说。” 于寒舟一脸老实相,扯了个谎:“我真的是女人。我们家五代单传,到我这里却是个女娃,我娘怕我爹受不住,只说我是个男娃,我是被当成男娃养大的,但我的确是个女人。” 伍师兄:“……” 他脸皮抽搐了几下,说道:“你光膀子叫我瞧瞧,若的确是个女人,我准你睡单间。” 他这么说,倒不是要耍流氓,而是不相信于寒舟是个女人。 天底下的女子就没有这样的,哪怕英姿飒爽,到底也有几分明媚爽利。不像于寒舟,虽然长得雌雄莫辨,气质却冷利锐气,毫无女子之态。 他冲她扬了扬下巴,一脸笑意。只要小师弟光了膀子,是男是女一看便知,看他还怎么扯谎! 于寒舟无奈,只得扒拉了下领口,露出光滑的颈子,说道:“师兄,我当真是女子。” 她皮肤白皙细腻,纤细的颈项光滑平坦,并无男子的喉结。 伍师兄愣住了:“你,你真是女子?” “嗯。”于寒舟点点头,将领口往上遮了遮,“我总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但我毕竟是个女人,跟师兄们住一起,委实有些不便,烦请师兄通融下。” 说白了,她就算自己不介意,但其他人呢?其他人一旦发现她是个女人,还睡一屋,成什么了? 伍师兄的神情一言难尽。想起自己刚才竟叫她光膀子,顿时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然后才道:“你,你也真是……” 真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了。 谁能想到她是个女人?就算她刚才耍枪耍刀时,身躯柔韧过人,他们也没想到她是个女人! “嘻嘻。”于寒舟冲他一笑,“我早当自己是个男人,不要紧的。” 伍师兄叹了口气,说道:“给你安排单独的房间可以。但其他人问起,你要怎么说?” 纵然大家都很和气,但她一个新来的小师弟却独占一个房间,其他人难免心里有想法。 “实话实说?”于寒舟道。 他并未因为她是女子就轻瞧她,甚至撵她出去,于寒舟就觉得实话实说未必不可。 她扮男人只是为了行走方便,以及躲避江家,既然镖局并不因为她是女子就不允许进门,那还顾忌什么? 况且流放还有段时间,她眼下要在镖局扎根。跟师兄们同吃同住,一起押镖,天长日久的,瞒是瞒不过去的,遮遮掩掩还麻烦,越往后暴露出来,越显得她不真诚,不如早早说了。 除此之外,她选择暴露出女子身份,倒不仅仅是因为住大通铺太苦。她早先打听过,女镖师虽然少,却也是有的。从前有,现在也有,南方还有一家镖局的二把手就是个女人。 伍师兄见她不介意,就说道:“那你去跟他们说吧。” 镖局里的空房间不多,否则也不会叫大家睡大通铺了。伍师兄叫人把一间武器房收拾出来,给于寒舟住下。 这番动静自然惊动了其他人,纷纷叫着不公平:“二师兄,你太偏袒小师弟了!” 伍师兄瞥他们一眼,没说话。 于寒舟则笑嘻嘻地道:“我不是小师弟,我是小师妹。” 众人一片哗然。 得知她是女人的反应,跟伍师兄差不多,还有的人拍大腿道:“我怎么就没想出这个理由?” “你长那样谁信?” 还有人道:“二师兄,小舟就算长得像女人,但你也不能就因此认为她是个女人呀!” “我就是女人!”于寒舟强调道。 没有人信她,一个师兄还过来搂她膀子:“走走,跟师兄一起去茅房,叫师兄看看你——” 话没说完,后脑勺被伍师兄扇了一下:“她真是女子!别胡闹!” 这下众人都安静下来了。一个个傻眼了,看着于寒舟,仍不敢置信:“真的啊?” 于寒舟抱着胸,笑盈盈的,把之前的谎话又扯了一遍:“我是我们家的独苗苗,从小当男娃养的,别说你们不信,其实我也不大信的。” 这就解释了她为什么看起来像个少年,却是个少女的事了。 经此一事,众人都不说什么了。他们再怎么样,也不能跟一个女人住一起,那像什么话?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有活接的时候,大家就练练功,上午练,下午练,晚上吃大锅饭,吃完就吹牛打屁。 有时候会记起小师弟其实是个女人,会收敛一下,但于寒舟翘着脚在一边捧哏,他们很快就忘了她是个女人的事,继续吹牛打屁。 于寒舟排行三十七,在她前面有个师兄,年纪跟她差不多,还不是那么糙的汉子,大概记着她是个女人的事了,在她面前总是很注意形象,还常常要帮她刷碗。 于寒舟怕他多想,很认真贯彻自己的人设“我没把自己当女人,你们也别把我当女人”,于是每次师兄帮她刷碗,她就哈哈一笑,在师兄肩头拍两下:“谢谢师兄!” 这还有什么旖旎?! 再绮丽婉转的心思都被这两巴掌拍散了。 师兄给她刷了三天碗,就不帮她刷了。 半个月后,大师兄他们押镖回来了。得知来了个小师弟,哦不,小师妹,都很欢迎。 大师兄的夫人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每次大师兄押镖她都跟着,此次一起回来了,见到于寒舟很高兴,还要给她做裙子:“你是个姑娘家,穿穿裙子有什么?” 于寒舟怕穿裙子露馅儿,在师兄们心里放把火,每次都偷溜,倒叫人愈发觉得,这孩子是真没把自己当女人啊!穿个裙子都这样为难! 本来师兄们还想给没成家的师弟撮合撮合,见状都歇了心思,自此一门心思把她当师弟。 大师兄回来后没几日,有个富商找上了门,托镖局送他年迈的老娘回老家。 他一年到头不在家,老娘和媳妇处不来,两看相厌,老人家想念故土,就要回家去。因怕路上不太平,便请两位镖师护送。 平安送到,就给一百两谢银。 这一路两千多里,来回也就是三四个月的事,这倒是极轻省的活了,大师兄当下应了:“行!” 他刚走镖回来,需要休息一阵,便点了伍师兄和于寒舟。 点伍师兄,是因为他经验丰富,点于寒舟是因为她刚进门,虽然功夫不错,但经验稀薄,因此想叫伍师兄带带她。 富商得知其中一人是个嘴上没毛的小子,还有些不快,这时伍师兄说道:“您别小瞧她,她是我们镖局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伍师兄心里有数。别看于寒舟细胳膊细腿的,她走的是巧劲,而且异常敏捷灵活,真论单打独斗的本事,他都未必打得过她。 富商见他这么说,当下便不介怀了,先付了五十两定金。 两日后,伍师兄带着于寒舟,护送老太太离京。 老太太的年纪很大了,有六十多岁了,头发白了,但眼神还很好,精神也不错。见于寒舟生得面嫩,还拉着她说话:“小伙子多大年纪?成亲没有?要我老人家给你说个媳妇吗?” 于寒舟便笑:“比我丑的媳妇我可不要。” 老太太也乐了:“那你是不好找了。” 富商对老母亲很是孝敬,路上给她配备了舒适的马车,还有两个捏肩捶腿的小丫鬟。又事先说明了,不许老太太吃苦,赶路不急,一定要保重身体,因此于寒舟跟着走镖,很是轻松,到点就打尖住店。 住宿费富商包了,但是吃的可没包,伍师兄和于寒舟便吃自己准备的干粮。 老太太对于寒舟的印象不错,尤其于寒舟肯陪她说话,又不像小丫鬟那样腻腻歪歪的,她很喜欢,就叫于寒舟陪她一起吃饭。 于寒舟没吭声,扭头看伍师兄。 伍师兄对她摇摇头。 “我吃自己的就好啦!”于寒舟笑着回绝了老夫人。 他们吃的是大嫂烙的饼,还带了点酱菜,最是安不过。 老夫人便没再说。赶了一天路,她到底累极了,吃完饭就上楼歇息了。 伍师兄丢给于寒舟一瓶药:“脚上长泡了吧?自己挑了。” “谢谢师兄。”于寒舟笑着道。 她细皮嫩肉的,真是没吃过这种长途跋涉的苦头,一天走几十里路,脚底板早就痛木了。 拿了药进房间,脱了袜子,开始挑一个个水泡。 此时,京城江家。 庄和睿趁夜翻墙,找到江如雪的院子,敲了敲窗。 江如雪心中一动,遣退了丫鬟,放了庄和睿进来。高大俊美的男人站在房间里,压迫感扑面而来,她脸上微红,亮晶晶的眼睛扑闪着道:“你怎么又来了?” “来看看你。”庄和睿问道,“你,真的不要报酬吗?” 江如雪摇摇头:“不是什么值当的事,你不要再提啦。” 庄和睿看着她红润的脸颊,亮晶晶的眼神,就觉得心里一片柔软。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她道:“这个给你玩。” 是一个金子铸就的九锁连环。 这是十分精致又奢靡的玩意儿了,江如雪看了一眼,就慌忙摇头:“我不能要。” “我特意叫人打了送你的。”庄和睿伸着手,“你收下吧?” 江如雪仍旧摇头。 庄和睿见她固执得紧,薄唇抿了抿。 他抿起唇来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有点凶,江如雪有点怕,后退了一步。庄和睿顿时心软,说道:“那你不要便算了。” 两人这才第二次见面,也没什么话好说,一时空气中寂静下来。 片刻后,江如雪的眼眶红了,庄和睿以为自己吓到她了,却听她道:“我大姐姐走了。” 大姐姐?那不是于寒舟? 庄和睿一愣,装作不知的样子:“怎么走了?” “她去上香,惊了马。”江如雪说着,眼泪就掉下来,“大姐姐那样精致的人,走后连个尸首都没有。” 庄和睿心说,那是因为她没死啊! 江如雪见他无动于衷,便又说道:“她和我一起救了你的,我之前忘了同你说,如果没有她,只怕我不一定救得了你。你得闲了,给她上一炷香吧。” 她说着,眼泪愈发落得急,满眼伤心。 庄和睿见了,却不知怎么,心里浮现一点异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救命恩人5 () 他本该说,傻姑娘,她哪里用得着你说?她早早找了机会来我面前,向我索取报酬了。 但这涉及于寒舟生死的秘密,因此倒不能说了。何况,如果他说出来,只怕她要尴尬的——于寒舟见他第一面,就把事情原委说清楚了,没有居功,没有贪功。江如雪却在第二次见到他,才说出他还有一个恩人。 这让他心中升起一点异样。 他原本觉得,于寒舟过于精明,施恩望报,不够高洁。而江如雪心地纯善,救人只是凭心而为,施恩不望报,是个极高尚的女子。 他原本将姐妹两人的品格判了高下,这会儿却有些动摇了。不管怎么说,于寒舟说话做事都明明白白,她见他第一面就说清楚了,没有丝毫欺瞒。而江如雪,兴许只是无意,但她却的的确确忽视了姐妹的功劳。 “我说的是真的。”见他不说话,江如雪咬着唇,一脸后悔和愧疚地道:“那天,我去引开下人,叫她看着你。虽然她没做什么,但的的确确是同我一起救了你。现在她不在了,你同她上炷香吧。” 庄和睿听到这里,心中异样更深。他那日受了重伤,昏迷之际逃命便有些不得章法,他听于寒舟说过,他倒下的地方留下许多脚印和血迹,是她帮着遮掩的。所以江如雪去引开下人,如果没有于寒舟帮着遮掩,只怕等不到她回来,他就被发现了。 于寒舟绝不是“没做什么”。 江如雪这样说,究竟是不知道,还是想不到? 他望着她红通通的眼睛,娇柔堪怜的模样,登时心下一软。她应当是没有想到,她看起来便不是于寒舟那样精明又周的人,她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小糊涂。 “好。”他点点头,“我会去的。” 虽然于寒舟没死,但是江如雪不知道,他便这样说了一句,叫她放下心来。 果然,江如雪的神情好转几分,还抿唇对他露出一点笑意:“你真是个好人。” 庄和睿见她这样单纯,心中愈发柔软,缓缓摇头:“我不是什么好人。”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她便急急赶他走了,还道:“你不要再来了,这不合规矩。” 他定定望了她几眼,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在心底,才低声道:“那我走了。” “快走吧。”她眼神飘来飘去,一副很担心有人闯进来,他被发现的样子,急急赶他。 庄和睿见她这样,忍不住就想逗她:“她们被我点了穴道,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 江如雪闻言,立刻瞪他:“你怎么欺负人呢?她们虽是我的丫鬟,也都是认真当差的,你这样欺负人,等她们醒了还以为自己没做好差事!” 庄和睿轻轻一笑,不再逗她,转身走了。 走之前,把那副金子铸就的九锁连环留下了。他送出去的礼物,就没有带回去的。 离开江府后,庄和睿踏夜离去,想到刚才驻足的柔软温馨的寝室,以及寝室里的娇娇可爱的小姑娘,嘴角微微上扬。而后,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那位曾经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过了这么久,她可适应平头百姓的生活?她后悔了吗? 这样想着,他便往自己的管事那里行去。倘若她后悔了,一定会留信给他。 他去找了自己的管事,也就是于寒舟如今的舅舅。 “他来过一次。”管事说道,拿出一个钱袋来,“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庄和睿见到那个钱袋,不禁一怔,伸手接过,打开一看,他给她的银票和碎银都原原本本地躺在里面,她分文未取。 他心情有些复杂起来。他从前认为她精明,是个逐利而行的人,这会儿却懊恼得想敲自己的头。如此武断,如此片面,他何时行事这样轻浮?这还如何为皇上办事?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何处?”庄和睿沉了心神,收起钱袋问道。 管事答道:“月前,兴隆镖局的人来过,问了些话,我如实答了,倘若没有意外,他现在应当是兴隆镖局的镖师了。” 庄和睿听罢,既觉得意外,又觉得意料之中。觉得意外是因为,做镖师很辛苦,走南闯北的,她那样娇生惯养的身板,怎么经受得住?转念一想,她一身功夫,不做镖师又可惜了。 “我知道了。”庄和睿转身走了。 过了几日,他路过兴隆镖局,见门前有人,就走上前搭话:“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于寒舟的镖师?” “有的。您是?” “我是她舅舅的亲戚,她舅舅托我来瞧瞧她。”庄和睿答道。 “可不巧,她前些日子跟着二师兄出去押镖了,您要见她只怕要等几个月。” 庄和睿听得“几个月”,暗叹一声,说道:“我知道了,多谢。” 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居然真的要吃这种苦头,庄和睿十分不理解,心中又想,等几个月后她回来,满面风霜,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认得出来?摇了摇头,他大步离去了。 于寒舟此时的确顶着烈日在行走。 脸上被晒得发烫,她身为一个“男人”又不好太顾忌脸面,心里有些纠结。 倒是马车上的老太太,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见着小伙子脸上被晒得通红,有些看不过去,拿了自己的一顶帷帽,撩开车帘递了出去:“小舟啊,这个给你戴着,哎哟,好俊的一张脸,可别晒坏了。” 老太太是个颜控,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闺女小伙子,想着到家还要走上一个多月,如果这张雪白俊美的小脸变成粗糙黑炭脸,登时就有些不愿意。 “你年纪轻轻,别不当回事,长得好看些,说媳妇都容易。”老太太生怕她不接,谆谆劝导,“来,听话,戴上。” 于寒舟心里乐了。 这可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她心里把老太太喜欢上了,面上还扭捏了会儿,才伸手接过:“倒不好辜负您的心意了。” 把帷帽戴上了。 老太太见她听劝,高兴得眼睛一下子笑弯了:“好,好,听话就好。我跟你说,年轻人还是要听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听得进话,以后好日子在后头呢。” 她这话意有所指。这一路上,她没少说这样的话,都是在影射她不听话的儿子和儿媳妇。于寒舟笑了笑,说道:“您说的是。” 老太太是个健谈的,她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儿子在老家种地,小儿子经商成了富户,儿子们倒是都孝顺,小儿子把她接去享福,结果她和小儿媳妇脾性不合,过得很难受,加上小儿子一年到头不在家,她觉得没趣儿,就要回老家。 富商小儿子给她捎带了不少银票和好东西,叫她回了老家也能过上好日子。老太太心宽得很,一路上拉着于寒舟说话。 没办法,谁叫她长得最俊呢?她小儿子给她安排的两个丫鬟,看着也是清秀样貌,但是跟于寒舟一比,怎么看怎么不起眼。 “眼看着这天儿要热了。我早说要走,他不肯放人,大热的天叫我老人家在路上奔波,那个不孝子!”老太太唠叨道。 于寒舟刚穿过来时,是百花盛开的季节。过了两个月,她离开了江家,又在镖局过了大半个月,如今已进了六月份,天儿热起来了。 这种天气赶路,是挺折腾的,尤其老太太年纪大了。 于寒舟便劝道:“得亏您身体好!换个老太太来,根本赶不了路!” “那是!我们村上,许多个年轻小媳妇都跑不过我!”老太太骄傲道。 伍师兄见于寒舟跟老太太聊得起劲,忍不住扯嘴角。他走南闯北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唠的。默默解下水壶,给她递了过去。 老太太瞧见了,“哟”了一声,拍着大腿道:“这后生倒是心细!娶妻了没有?” 伍师兄脚下一顿,面上还撑得住,含混道:“嗯。” “娶妻了啊?”老太太就有些失望,随即又高兴起来:“说得也是!这个年纪早该娶妻了!有几个孩子?” 伍师兄这下扛不住了,说道:“我到前头看看路。”他个头高,长腿一迈,很快走远了。 于寒舟在后面暗笑。伍师兄快三十的人了,却还没有娶妻。镖局里有家室的人很少,干这一行的辛苦,又是高危行业,等闲人家的女孩儿不爱嫁过来。前头倒是有几位师兄,攒够了本儿,就不干了,回家娶小媳妇过日子去了。 伍师兄攒了多少本儿,于寒舟不知道,但他现今是个单身汉无疑。被老太太这样打趣,扛得住才怪。 一路上有了老太太这个活宝,这趟镖走得很是有意思。只是到了晚上,卸下一身戒备,浑身的疲惫就涌上来了。 最难受的是脚。之前磨出的水泡被挑了,又上了药,但是一晚上哪里修养得好?每天赶路,到晚上休息时,袜子都脱不下来。 疼是真疼,饶是于寒舟曾经吃过许多苦头,可是再吃苦头的时候,还是心绪难平。 等到上完药,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汗。她呼出一口气,仰面躺下,心中想道,再过些时候,等脚底起了茧子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是5个币!!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这一生、20571199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救命恩人6 () 次日一早,外头传出些响动后,于寒舟便醒了。 蒙蒙光亮透过窗户打进来,天色还早,却该起床了。天儿越来越热,早些赶路还舒服些。 她坐起身来,披衣下床。脚刚穿进鞋子里,尖锐的刺痛立时传来,于寒舟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缓,才把鞋跟提上了。 一站起来,浑身的重量登时压在脚上,跟走在刀锋上也没区别了,滋味儿那叫一个酸爽。 于寒舟缓缓在房间里迈着步子,等着稍稍适应了,才洗了把脸出门。 刚走到楼下,便见伍师兄手里拿着纸包进来,见到她便道:“起来了?吃点东西吧。” 他一大早就去买吃的了。买了些烙饼,易储存又有分量,带上慢慢吃。早饭却是热腾腾的刚出锅的馒头,拿出酱菜,就着一起吃。 “给你买了包子。”伍师兄把馒头里混着的一只包子拿给于寒舟。 他手很大,然而包子更大,于寒舟觉得那包子也仅仅比她的脸盘儿小一丝丝。一个包子下肚,这顿就饱了。 “谢谢师兄。”她乐滋滋地接过来。 纵然她把自己当男人,但伍师兄有时候也会想起来她是个女人,比如今天买早餐的时候,他忽然就想起来了,给她买了个大肉包。 于寒舟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两手抓着肉包,吃得相当豪爽。伍师兄见了,摇了摇头,展示起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豪爽——三口就吃下一个馒头,一口气吃了八个。 于寒舟顿感羞惭,自愧弗如。 “脚没事吧?”吃完饭,伍师兄把烙饼包进包袱里,顺口问了一句。 他看她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下意识觉得她熬不住。 于寒舟笑得没有一点儿异样:“好着呢!” 伍师兄见了,就信了:“没事就好。”心中想道,他真是想多了,这孩子从小当男孩儿养大,连习武的苦头都吃了,怎么会吃不了跋涉的苦? 两人吃完饭,老太太也下来了。两个丫鬟伺候着她坐下,点了早餐。 老太太呼噜呼噜喝了一碗粥,吃了一碟花卷,就了点小菜,结结实实吃了顿早餐。 “小舟啊,你过来。”搁下碗,老太太冲于寒舟招招手。 于寒舟就过去了:“您叫我什么事?” 老太太不由分说,抓过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鸡蛋:“别跟我老太婆推辞,听到没有?” 于寒舟心下感动。她何德何能,叫老人家这样喜欢?别的不许吃,是因为镖局里的规矩,镖师们入口的东西都自己备着。但这鸡蛋,带着壳呢,吃了也没什么。她当下就接过,感动道:“您待我真好!” 老太太笑眯眯地道:“我也不是待谁都这样。这人啊,是讲究一个缘分的,我老太婆一看你就觉得有缘分。” 于寒舟大乐,笑着道:“我也觉得跟您有缘分!” 说着话,车夫已经套好了车,老太太便站起身来:“走了。” 于寒舟握着热乎乎的鸡蛋,到伍师兄跟前炫耀:“你说说,我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真闹不明白。” 伍师兄只觉得她孩子气,也不同她一般见识,摇摇头道:“拿着吃吧。” 于寒舟刚吃了个大肉包,已经是饱了。她纵然把自己当男人看,但到底没有男人的饭量,一个大肉包就能顶半天。她把鸡蛋收进了怀里。 刚走出城门,日头便晒起来了,于寒舟把老太太借给她的帷帽又戴上了。 老太太透过飘动的车帘看见了,顿时高兴了,又跟她唠起嗑来。 老人家讲话有趣,又很有些智慧,于寒舟也爱跟她唠。 这一路上还算太平。 偶尔碰到拦路的,伍师兄便报出名号,又拿出镖旗,对方便让开了。也有不懂规矩的,或者野路子出身,不肯给兴隆镖局面子,这种匪类不是被伍师兄收拾了,便是被于寒舟收拾了。 老太太倒不怕这个,她老人家一辈子经过的事多了,遇到劫道的还探头出来看热闹,叫人哭笑不得。 这一行走了一个半月,天气从炎热变为酷热,终于把老太太送到了家。 老太太家在村里,他们把人送到村口,就要告辞了。老太太舍不得,非要留人住两天,于寒舟好不容易拒了,她又大声嚷着叫小辈们装了一篮子瓜果,叫她带在路上慢慢吃。 临走,还依依不舍地看着于寒舟仍旧白皙的小脸:“好孩子,这帷帽你戴着,老太婆回了家不讲究这个,送你了。” “谢谢您。”于寒舟收下了,鞠了一躬。 伍师兄提着篮子,于寒舟吃着甜津津的水蜜桃,两人踏上了回程。 送老太太回家的车夫是村里的,他回到家自然要看望亲人,不跟他们一起回程。于寒舟和伍师兄歇了两日,便跟一个去往京城方向的车队一起启程了。车队管吃管住,他们跟着一道走就行。 顺利回到京城,已是九月份。 大嫂见着于寒舟一张仍旧白皙的小脸,好不惊讶:“小舟还是水灵灵的,真是老天爷厚爱。” 再看伍师兄,比出门前黑了好几度。 “我们保护的那位老太太,是个极热心的人,她送了我一顶帷帽。”于寒舟把背在身后的帷帽给大嫂看,又说道:“她极喜欢我,动不动给我塞鸡蛋吃,说我还长身体。” 她笑得眼睛弯弯,看着十分讨喜,大嫂便笑道:“老人家最喜欢长得俊的后生,何况小舟这么讨喜。” 说话间,大嫂往于寒舟的脚上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三日后,大嫂拿了一双新鞋到于寒舟房间里,说道:“干咱们这一行的,市面上卖的鞋子都不合适,这是嫂子给你做的新鞋,等得空了再给你做一双。” 她给于寒舟做的是千层底。 于寒舟摸着厚实的新鞋子,心中大为感动! 大嫂平日里要照顾大师兄,给大师兄缝衣服做鞋子,平日里也会给其他师弟们缝缝补补,已经够忙碌了,居然还腾出时间给她做了新鞋! “谢谢大嫂!”她抱紧了鞋子,感动地道。 大嫂笑了笑,在她脑袋上摸了摸:“客气什么?短缺什么就和我说。” 于寒舟没什么短缺的。走了这一趟镖,还得了五两银子的辛苦钱。她拿到钱后,就上街去了,花了八百文钱,给大嫂买了一盒胭脂。 市面上的胭脂,上等的要二两银子一盒。于寒舟倒不是舍不得买,但大嫂也不是不懂行情的,她如果买了,恐怕大嫂不仅不会收,还要收拾她一顿。因此,只买了一盒中等的。 她买完胭脂后,没有急着走,打算给伍师兄买点什么。这一路上,伍师兄对她很是照顾。正溜达着,就遇到了庄和睿。 他一身锦袍,玉冠束发,尊贵而冷峻,一看便是王孙公子。此刻同四五个青年走在街上,似乎在谈论什么,眉头微微皱着。见到于寒舟,他愣了一下,似乎想跟她打招呼,但身边的人同他说话,他便没走过来,只朝她看了两眼就走远了。 于寒舟也没有跟他打招呼的念头,买了些烧鸡,拎着回去了。 伍师兄是个男人,还是个没什么兴趣爱好的男人,她实在不知道送什么,贴身的又不合适,索性买了几只烧鸡回去加菜,反正师兄们对她都很好,一道儿谢了。 师兄们见了烧鸡,果然很高兴,倒是大嫂念了她几句:“这孩子,到底年轻,手松得很。”单独叫了于寒舟,教导她要存钱。 于寒舟笑嘻嘻地听着,等她说完,就把胭脂送她:“大嫂,送你的。” 大嫂接过去,知道她是感谢那双鞋,心里很热乎。她对人好,虽然不求什么,但是如果对方领情还反过来对她好,当然是高兴的。 只是又念了她几句,都是亲亲热热的埋怨话,于寒舟都笑嘻嘻地应了。 庄和睿回到家后,也惦记着找于寒舟说句话。人是被他弄出来的,他总觉得自己有几分责任。何况,本以为她被风吹日晒,定然粗糙得紧,想想就觉得惋惜。万万没想到,她还是昔日那个精致模样,况且又比往日更精神了些,好似花园里的娇花经历风雨更茁壮了。 但是镖局可不是能夜探的地方,他便想着寻个白日时间找她说话。一转眼,过去了四五日,他终于寻了个空当,往镖局去了。 “您找小师弟啊?可是不巧,她早上刚跟着押镖去了,没有两个月回不来。” 庄和睿:“……” 抿了抿唇,他忍不住问:“怎么这么忙?” “倒也不是!但小师弟性子活泼,她爱出门,大师兄就带上她了。” 庄和睿听到这里,还有什么说的?只好走了。 路上遇到朋友,便约了一起吃饭。可巧,他上楼,正见着江如雪下楼。 江如雪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同龄的姑娘作伴,他便不好上前跟她说话,只略略点头。江如雪见到他倒是很高兴,抿着唇,羞涩地点了点头,才离去了。 庄和睿目送她离去,心里微微有点荡漾。他和江如雪倒是有点缘分,偶遇好几次了。 想到江如雪,便不由得想到江府。他因着帮了于寒舟诈死,便对江府留心了几分。如果江大老爷等人因着她的诈死而忧伤过度,他还是要告知于寒舟的。然而他想多了,近来江府已经逐渐恢复平静,别人还好说,就连江夫人的面上都不见了悲意。 他不由得又想到江如雪,几次偶遇她,她的脸上也都带着清澈的笑意。 就好像死掉的不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而只是一阵风卷走了落叶。纵然知道这是人之常情,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下去,但他心中仍旧有些不舒服。 他不由得想到自己,如果他死了,府里上下会是什么情形? 别人不敢说,但他的好继母一定会拍手称快!一抹冷嘲自他眼底划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总该有10点了吧?? 救命之恩7 () 大师兄带队,往南边押一趟镖。押送的是两箱古董,磕不得、碰不得,这一趟走得十分小心。 好在大师兄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一路上有惊无险地送到了。 大嫂是个极会照顾人的女人,于寒舟跟着跑这一趟,过得舒舒服服的。虽然没有了老太太给她送鸡蛋,但是大嫂时不时会借客栈的厨房一用,给他们做点好吃的。 “瞧你这餍足样儿,难道你二师兄没照顾好你?”大嫂笑道。 这一晚众人露宿,于寒舟喝了大嫂煮的汤,浑身暖洋洋的。因着大师兄带了两位师兄警戒去了,她便躺在大嫂的腿上,心满意足地摸着肚皮:“二师兄也很照顾我,但他没有嫂子细心。” 伍师兄毕竟是个男人,他所能做到最体贴的事,也就是给她买个包子,递个药,送个水。老实说,已经很好了,但是怎么能跟擅于照顾人的大嫂比呢?于寒舟说得毫不心虚。 大嫂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又笑着抚她头发:“这小没良心的。” 不多时,大师兄回来了,于寒舟便从大嫂的腿上坐起来,把人还给大师兄。 大师兄安排了守夜轮岗,于寒舟在下半夜值岗,这时便警醒着周围的动静儿。夜里漆黑冷肃,好在有火光闪动,驱逐了寒冷。于寒舟看着篝火对面随意仰躺而睡的几位师兄,有的此时发出了呼噜声,显然是累极了。 他们此趟送的货物很值钱,在路上的时间越久越不安,所以行程很赶。也就是她送老太太那一趟练出来了,若是头一回走镖便是这样的难度,她两只脚早不是自己的了。 想到这里,她动了动肿胀酸痛的双脚,只是有些疲惫,并不疼痛,微微笑了。 紧赶慢赶了二十几日,终于把货完好无损地送到了。这一趟镖给的钱不少,大嫂说,等到回去后,每人能分到八两银子。 “我瞧着你也没什么行头,回去添置两件棉衣棉鞋。”大嫂拉着于寒舟说话,“连着走两趟镖,这小脸都瘦了,我瞧你这孩子也不爱吃东西,这可不行,干咱们这一行吃上最不能短缺。” 说了许多话,最后又道:“我知道你手松,这回可不能再胡乱买东西了,你年纪轻轻,手里还是要攒些银子,以后用得着。” 干这一行的,危险性很高。万一受了重伤,养不好的话,就再干不成了。年轻再轻也没用,干不了就是干不了,只能回家去。倘若手里没点银子,日后怎么过活? 于寒舟认真点头:“我记住了,嫂子。” 回程时,大师兄又找了趟活。地方上运饷银的,怕路上被劫,正好兴隆镖局的大师兄带队,一拍即合。 “这一趟不好走。”大嫂知道后,面露忧色。 官府的东西,一般人没那个胆子抢。但财帛动人心,一旦敢抢的,就是不要命的,他们这一行少不了风险。 启程前,大嫂买了许多金疮药,背在包袱里。 她的准备没白做,这一行果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拦路的劫匪个个手持寒光闪闪的大刀,体型高大健硕,身怀武艺,还有人在暗中放冷箭。 大师兄背上、腿上分别挨了一刀,已经是支撑不住。大嫂武功差些,眼看要被一刀砍在肩头,于寒舟忙掷刀过去,砍了那人的手,救了大嫂一命。然而下一刻,一刀冷箭破空而至,扎进她的肩头。 “小舟!”大嫂瞪大眼睛,惊叫一声。 于寒舟弯腰躲过一名匪类,从地上捡了把刀,闷头就砍。 她伤的是左臂,不碍什么。本来还有些藏拙,这时便顾不得了,一刀砍翻一个。又有冷箭射来,她挥刀砍断,余光瞥见脚下落了一柄长刀,脚尖踢在刀柄上,那把长刀便往树林中飞去。 许是中了,总之接下来再没有冷箭射来。 虽然受伤惨重,好歹是保住了饷银。师兄们都没有丢性命,只是有几位受伤极重。送饷银的差役们倒是死了几名,顾不得收敛尸首,连忙启程。 终于进了城,进了一家客栈,将饷银放在后院,派了人看守,其他人上楼处理伤势。 当时不敢耽搁,唯恐劫匪还有援兵,只匆匆处理了下。比如大师兄,只随意洒了些金疮药,拿布缠了两圈。比如于寒舟,射进肩头的箭都没拔。 大师兄受伤很重,便叫了一名受伤稍轻的师兄进来,给于寒舟拔箭。拔完之后,那名师兄便出去了,大嫂留在屋里给于寒舟包扎。 她眼泪汪汪的,嘴唇动了动,几次想说什么,都没说出口。等到伤势处理好,她才道:“我去集市上买只鸡,给你炖汤喝。” “那我就等着啦。”于寒舟冲她笑道。 她失血不少,这时脸色就有些苍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看起来比平日里柔弱许多,倒有几分像姑娘家了。 大嫂摸了摸她的脸,说道:“你歇会儿吧,汤煮好了叫你。” “嗯。”于寒舟点点头。 大嫂出去后,于寒舟便躺在了床上。伤口很疼,根本睡不着。她出去看了看大师兄,还有其他几位受伤的师兄,见大家情况都还好,便回了房。 这回有些累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时,已是下午了。肚子有些饿了,她便起床出了门。 “小舟醒了?”大嫂正好从隔壁房间走出来,见到她便问:“饿不饿?我炖了鸡汤,你现在吃?” “嗯,要吃。”于寒舟道。 大嫂便下楼端鸡汤了。于寒舟也跟着下了楼,在大堂里坐了,见大嫂出来便道:“嫂子,端这里来吧,我在下面吃。” “好嘞。”大嫂端着鸡汤走来。 她炖了一整只鸡,在一只瓦罐里,都给于寒舟端来了,还拿了一只小碗。 “大师兄好些没?”于寒舟问道。 大嫂一边给她盛汤,一边摇摇头:“还没醒,不过也没什么,不碍性命。” 这回虽然受伤很重,但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大嫂是经过风雨的人,虽然担心但还是沉得住气。 于寒舟见她稳得住,也就不担心了,端了鸡汤就喝起来。 正喝着,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店里伙计极谄媚地迎上去:“小王爷来啦?” 小王爷?于寒舟抬眼看过去,就见一名打扮风流的年轻男子带了几名侍从,跨进门来。 生得倒是不错,但眉宇间轻浮浪荡,将七分姿色损至五分。 于寒舟垂下眼睛,没有再看,免得惹着这位小王爷。 然而刚进门的安小王爷,却已经看到了她。面色苍白,五官精致,带着几分病弱味道的少年郎,正是他的喜好! 噔噔噔!脚步越来越近,一道阴影落下来,于寒舟不得不抬起头,就见对面那人面露喜色:“好一个美人!跟小爷回府吧?” 于寒舟:“……” 她倒没惊慌,搁下鸡汤,淡淡说道:“我是男子。” 那人哈哈一笑,拍手道:“你是女子,我还不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奇王富贵儿。、赵小琦、beat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救命之恩8 () 于寒舟有些愕然。她以为这人瞧出她其实是女子,才上前轻薄。没想到,他好断袖分桃。 然而话已经说出去了,此时再改口,恐他要恼,觉得她戏耍于他。 方才小伙计唤他“小王爷”,他看着又轻浮浪荡的,于寒舟脑中急转,思索着怎样改口,才能不叫他着恼。 然而安小王爷却不是有耐心的人,皱起眉头道:“怎么坐着不动?起来,跟小爷回府!” 他是安郡王的独子,这一块是安郡王的封地,他就是天王老子。掳个把民男民女,算得了什么? 他做这事惯了的,他的仆从们也都见惯了的,立刻分出两人来,朝于寒舟走来。 这如何得了?大嫂立刻站起来,对安小王爷一拱手,说道:“我们是兴隆镖局的镖师,此行押镖进京,路过此地,还望贵人体谅则个。” 她试图跟安小王爷讲道理,然而安小王爷哪里把区区一个镖局放在眼里?反而眉眼间更见喜色:“还是个镖师?小爷还从未玩过镖师!” 于寒舟知此事是无法善了了,也站起来,朝安小王爷拱了拱手,说道:“非是有意欺瞒,但我实是女子,因着男子装扮方便行走,才做此打扮。不想叫小王爷误会了,还请小王爷恕罪。” 她话说完,安小王爷果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你是女子?” “非是有意欺瞒。”于寒舟再度拱了拱手。 她因着受了伤,面上缺乏血色,显得苍白病弱,此刻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属于少女的柔婉便露出几分。再无疑问,她就是女子。 安小王爷勃然大怒,抬脚踢飞了身前的凳子:“你好大的胆子,敢戏耍小爷!” 他好容易看着一个可心的人儿,却是个女子? “我倒要瞧瞧,你到底是男子女子!”他犹不甘,踹飞凳子后,伸手朝抓来,要当场验身。 大嫂忙挡在前头,说道:“贵人明鉴,我妹子的确是女子。” 她虽有几分武艺在身,但这人是小王爷,她如何敢动手?只能拦在于寒舟的身前。 于寒舟上前一步,从她身后绕出去,又将她挡住了,未受伤的那只手拨了拨领口,仰起头来,叫安小王爷看自己的颈间:“小王爷请看,我的确是女子。” 他好男色也好,越好男色,对她便越有利。 大不了因为欺瞒他,被他教训一顿,却无后患了。因此,于寒舟反而不惧了。 她纤细优雅的颈子,白嫩嫩,光溜溜,哪有喉结?一点凸起也没有。 安小王爷登时沉下脸。 眉宇间挂了戾气,满是不快。 他从小不爱女子,更好男色。偏偏于寒舟的长相,加之无意中流露出的神态,又极对他的胃口。 他一面不快,一面又不甘。沉沉盯了她半晌,才抬起下巴道:“我管你男子女子?先同我回府!” 他若不解气,就收拾她一顿。等出了气,放不放她另说。 大嫂闻言色变,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暗恨此时大师兄受了伤,不能在此应对,正焦急间,却听于寒舟轻笑了一声。 “那就多谢小王爷了。”于寒舟笑道,反而往旁边挪了挪,在凳子上坐了,“等我先喝口汤。这是我大嫂特意为我熬的,且等我喝完。” 大嫂见着她不急不慌的样子,面露愕然。安小王爷身后的侍从,也惊到了,随即喝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叫我家小王爷等你!” 于寒舟抬头朝安小王爷笑了笑,说道:“小王爷若不嫌弃,坐下一起喝?” 说着,对旁边的大嫂道:“嫂子,再拿只碗来。” 大嫂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鸡汤?那小王爷怎么肯喝的?但她见于寒舟冲她使眼色,只得道了声告退。 安小王爷也觉得自己被怠慢了,面上流露出不快来。他的仆从们最会看眼色的,当即就要掀了桌子,把鸡汤打掉。于寒舟眼中一沉,一手按着桌子不动。那仆从掀了一下,没掀动,顿时愕然。 眼见他要恼,安小王爷却来趣了,挥挥手叫仆从退下,自己在于寒舟对面坐了。 于寒舟这才松开桌面,端起方才喝了一半的鸡汤,一点点喝掉了。抬起眼见,冲对面一笑:“实在很好喝。我大嫂煮饭很有一手,我们外出押镖,一路上多是吃干饼,若没有大嫂跟随,嘴巴早就坏了。” “你同我们小王爷胡说八道什么?”侍从见她啰里啰嗦,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顿时喝斥道。 安小王爷不说话,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 于寒舟也不理。垂着眼睑,一手拎起瓦罐,就要再倒一碗。 坛子里盛着满满的汤,还有一只鸡,沉甸甸的,她一只手拿着便不大方便。试了几次,也找不好姿势。叹了口气,只得动了动左臂,终于倒了一碗鸡汤。 安小王爷就坐在她对面,当然看出她左臂的异常,下巴朝她点了点:“你左臂怎么了?” “路上遇到了劫匪,中了一箭。”于寒舟轻描淡写地道。 这时,大嫂从后厨拿了碗,匆匆走过来了。目光落在于寒舟的左臂处,只见有点点痕迹氤出,顿时面色一变:“你怎么动弹了?” 又见于寒舟的碗里满了,顿时知道了,心疼道:“你怎么不等我过来?” “太好喝啦,我忍不住。”于寒舟抬头朝她讨好地笑。 她平日里做男子姿态时,便是个没心没肺的臭小子。这时撒起娇来,却又有了女儿娇态,叫人心疼得紧。 大嫂原就喜欢她,这时见她撒娇,怎么还斥得出口?抿着唇,将拿来的碗放下了,又摆了筷子。 她原本担心得紧,此时见安小王爷并没把于寒舟怎样,倒是冷静下来几分。 哪怕于寒舟真要被他带走呢?这罐鸡汤却得喝了! 她受着伤,如果被带走了,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这鸡汤说不定就是给她进补的最后一顿了。这样想着,她道了声告罪,也坐下来,从瓦罐里挟了只鸡腿,用手撕成一条一条,放进于寒舟的碗里。 这般做派,着实让安小王爷惊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被人忽视了,眉头一抬,正要说什么,却见于寒舟拦了大嫂的手,说道:“先给小王爷盛一根。” 一只鸡两条腿,瓦罐里还有一根。面前这位是贵人,怎能不先让贵人? 贵人嗤了一声:“用不着!” 他府上的厨子多得很,稀罕吃她一根鸡腿? 于寒舟见他不要,才松开大嫂的手,由着大嫂撕了一根鸡腿在碗里。 这一罐鸡汤,于寒舟一顿是吃不完的,大嫂本来想着晚上再给她吃一顿,然而对面神色不善的贵人,令她心头酸楚。 吃掉一半,于寒舟的肚子饱了,她笑着站起来:“劳小王爷等候了。恐怕还要小王爷再等片刻。” 安小王爷早就等得烦了,闻言怒道:“还要小爷等你?你活得不耐烦了?” 于寒舟指了指自己的左臂,说道:“我要先换个药。” 她刚才倒鸡汤,牵动了左臂,血迹又渗出来,需得重新包扎。 安小王爷看着那渗出来的地方,眉头皱起来。本不想管她死活,但她方才表现得极顺从,还对他笑脸以对,又请他喝鸡汤,倒叫他不好如何了。 他站起来,轻浮一笑:“行,小爷同你一起上去。”目光往大嫂身上一扫,“同这位嫂子打个下手。” 大嫂面色变了,想骂一句无耻之徒,然而他身份尊贵,她只得硬生生咽下。 “怕污着贵人的眼。”于寒舟转身往楼上走,不在意他是否跟上来了。 大嫂虽然担心,但她见于寒舟镇定的样子,好似有些能拿捏住那安小王爷的样子,也就没多嘴,跟了上去。 安小王爷果然跟上楼。进了屋,见仆从要跟,他扭头怒视:“长没长眼?” 仆从顿时不敢跟,守在门口。 大嫂关了门,才按着于寒舟坐在桌边,目光跟她对上,见她目光淡定,便忍着气给她解衣服。 安小王爷就在旁边,毫不遮掩地看。 他只在小时见过女人的身子,肮脏得很,那画面叫他过去许多年再想起来,仍旧觉得恶心。 他皱着眉头,一脸嫌恶地瞧着。但他没瞧着什么,大嫂给于寒舟脱得有限,况且又总是转动身子,将她挡得严实。 安小王爷不快,站起来,走到于寒舟身边,非要看不可。 恰时大嫂将沾满血迹的纱布解了下来,露出狰狞的伤口。 雪白的肌肤上染满了血迹,还有一个血窟窿,触目惊心。安小王爷看着那伤口,眉头皱了起来,再见于寒舟也是皱着眉头,脸色煞白的样子,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不疼吗?”他问道。 于寒舟搁在腿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声音低哑:“自然是疼的。” “疼你怎么不喊出声?”安小王爷问道。 大嫂在一旁听得来气,强忍着道:“我们小舟是个好孩子,怕我们心疼,才不出声的。” 安小王爷便冷笑:“不出声,你们便不心疼了?” 大嫂一噎,说道:“怎么会不心疼?” “那她忍着有什么意思?”安小王爷紧接着道。 大嫂给他噎得不行,倘若这人不是小王爷,就冲他敢看于寒舟的肩膀,她都要挖了他的眼睛。 “我忍着,大嫂就会更心疼我。”于寒舟答话了,“大嫂心疼我,还会给我熬鸡汤。”她笑着,问道:“是不是,大嫂?” 大嫂心里堵得慌,道:“你几时想喝,嫂子就给你熬。”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话,看得安小王爷更是不舒服。他也不知道哪里不舒服,总之心里就是不舒服。 “快点收拾!”他冷喝一声,“收拾完跟我走!” 于寒舟道:“劳烦小王爷稍候。”她说完,又问大嫂,“大师兄伤得重,尤其是在腿上,怕是护送不了了,这趟镖怎么办?” 他们师兄弟们都受了伤,差役们也伤得不轻,一时半会儿上不了路,需要修整一下,说不得还要调人手过来。 大嫂沉吟了下,说道:“你大师兄是跟不了了,几位伤重的师弟也要留下休养,其他人可以跟着。这事,等你大师兄醒来再商议,你就不要担心了。” “好。”于寒舟点点头,正好伤口包扎上了,她将衣服掩好,站起身来:“小王爷久候了。我收拾好了,几时走?” 安小王爷见她如此配合,还觉得不太适应。往常他抢民男时,对方都百般抗拒,还有以命相搏的。怎么这女人如此识相? 难道这就是强抢民女和强抢民男的区别? 他嗤了一声道:“别以为攀上小爷就能过好日子!我不好女色!” 于寒舟便笑道:“那小王爷不好女色,叫我去做什么?” 安小王爷一噎。 是啊!他抢她回去做什么?他又不好女色! “你管小爷?”他瞪她一眼,甩袖离去,“跟上!” 做不做什么,是一回事。抢不抢她,是另外一回事! 她先说是男子,又说是女子,叫他如此失望了,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她?他小王爷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大嫂,小王爷请我去做客,我暂且离开几日。”于寒舟捏了捏大嫂的手,低声道:“别担心我。” 大嫂本来是担心的,可是安小王爷后来那句“我不好女色”,叫她的担忧减了两分。她也看清楚了,安小王爷就是有气,等他这口气出了就没事了。 “你自己仔细些。”她说着,将一瓶金疮药塞给于寒舟,“自己注意着伤势。” 于寒舟点点头:“我知道。” 反正大师兄这几日离不开,她跟安小王爷离开几日也无妨,总归在一个城里。 门外等候的仆从们,听着里面没什么动静,再出来时于寒舟就跟他们走了,还觉得讶异。不用他们动手吗?还真是稀奇了! 他们跟安小王爷想的一样,以为这个女子想要攀龙附凤,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轻蔑。 于寒舟当看不见,跟着安小王爷下了楼,去了他的一处别院。 他虽然荒唐,但还不至于把人领进王府里,都是塞在别院里。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我要投怀送抱! 小王爷:丑拒! 救命之恩9 () 于寒舟跟着安小王爷来到别院,想法很简单,不要惹恼他。 这里是安郡王的封地,他就是天王老子,一旦惹他不快,谁都讨不了好。她现在只是个平民,无权无势的,兴隆镖局虽然有些名望,却也救不了她。偏偏师兄们都是仗义的人,必不肯看着她受罪,为了避免更大的祸端,她顺从地跟来了。 暂且依着他,他就没有发脾气的理由。至于如何脱身,于寒舟还要再看看他的脾气。 没想到,安小王爷把她丢进别院,居然就不管了! 一连三日,于寒舟都没见到他。一切都是管家安排的,按照从前被丢进来的例子,给她安排了两个丫鬟伺候,她跟做客也没两样。 于寒舟很坦然地接受了,每天有丫鬟帮忙换药,衣物也有人浣洗,吃的饭菜精致可口,还能舒舒服服地泡个澡。每天吃吃喝喝睡睡,三天过去,伤势虽然仍旧严重,但是精神却养得很好。 这天早上,她问管家:“小王爷哪里去了?我可否见见他?” 管家漠然答道:“小王爷要见你的时候,自然会见你。” 目光带了一丝探究。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小王爷居然带回来一个女人,而且并不碰她。又听伺候的丫鬟说起,这个女人的肩上受了箭伤,难道小王爷打算等人的伤好了再碰她?可往日里,小王爷并不如此体贴。 于寒舟没从管家这里得到答复,沉吟了下问道:“小王爷可要求过我不能出门?” 管家一怔,摇摇头道:“不曾要求。” “我要回客栈一趟。”于寒舟便道。 管家不知安小王爷的心思,她实属前所未有的例子,他不太知道如何对待她。只想着,小王爷既把人带回来了,反正不能给她跑了就是。于是叫了几个仆从,同她一起出门。 于寒舟回了一趟客栈,向大嫂报平安。 大师兄已经醒了,他亦得知了此事,眼中不乏担忧:“他可欺负了你?” “没有。”于寒舟微笑摇头,“他对女子并无兴趣,抓我过去,不过是因为一时气愤。等到他气消了,自然就放我走了。” 她说得轻巧,但大师兄仍旧放心不下。不过眼前也没什么法子,他说道:“车队不日即将启程,我和两位师弟伤重,不能同行,你大嫂留下照顾我们,其他人照旧。你若在那边受了什么欺负,也不要怕,我们拼了命不要,也给你出气。” 镖局的人都很团结。从没有说怕被连累的,不论是谁遭到困难,大伙儿都竭力相助。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于寒舟点点头:“我知道啦,大师兄不必担心我,我又不傻的。” 说了会儿话,于寒舟便慢慢悠悠地溜达着回去了。 小王爷仍旧不在别院,倒是她的院子里来了两名客人,皆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锦衣华服,容貌生得俊美,看见她回来,眼中露出几分敌意。 “这两位是?”于寒舟走进院子,率先开口。 两人答道:“我等是小王爷的爱妾。” 爱妾?于寒舟脚下一顿,神情险些绷不住。她打量着两人的神情,见两人下巴抬得高高的,用鼻孔看着她,一脸的高傲,仿佛做小王爷的“爱妾”很自豪一般,心情复杂起来。 “两位好。”她略略点头,抬脚进了屋,“我是小王爷请来的客人。” 要说客人,也没错儿。反正她好吃好喝地住着,小王爷也没来过她这里,跟客人也没差了。 两人相视一眼,跟着进了屋,说道:“小王爷头一回邀请女子来做客。” “我最早跟着小王爷,已是有三年零九个月了。” “我叫艾雀,是小王爷亲自给我起的名字。” 于寒舟接过丫鬟端来的茶,只听他们说着,并不怎么答话。没过多久,她彻底弄明白了这两人的意图——他们表现得很明显,就是给她下马威的,只是于寒舟觉得荒唐,才又观察了一会儿,方确认了。 她无意跟两人争宠,这也太荒唐了,但是两人跟着小王爷的时间久,又以“爱妾”自居,想必很是琢磨过小王爷的喜好和心思,便从他们口中套了些话儿。 这位小王爷,今年十八岁,从懂人事起就好男色,排斥女色。偏生他对待家养的还看不上,最喜欢有名有姓的良民。且对方越倨傲,他越是来劲,非得抢回府中不可。 他十四岁那年懂人事,到如今已有四年了,抢回来的男子有十几个了。不过,如今仍留在府里的,也就两人,便是坐在她面前的两位。至于其他人,都跑了。 小王爷不是个常情的,最多三个月就要腻了,腻了的就不会再召见。有名有姓的良民男子视此为耻辱,一旦失宠,当即就偷跑。小王爷发现后,也不以为意,跑就跑了,他从来不追。后来的人发现了,便正大光明地走,还有的胆子大,问他要分手费,他也都给了。 余下这两人是舍不得荣华富贵,赖在这里不走了,小王爷虽然不爱见他们,却也不遣散,反正他有的是钱,就叫他们在这里住着了。时间久了,两人心中渐渐没数了,竟觉得自己是有资历的“爱妾”,还对新来的耀武扬威。 打听的差不多,于寒舟就送客了:“我有伤在身,不便久坐,便不送了。” 两人觉得她是个好拿捏的,就算得宠了也不怕,心满意足地走了。 于寒舟待他们走后,坐在厅中,想了一时,越想越觉得可笑。摇了摇头,叫丫鬟进来为她换药。 又过两日,小王爷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一名良民男子。于寒舟一开始不知道,是听到隔壁有些不一样的动静,才叫了丫鬟来问。得知是小王爷回来了,在收拾硬骨头,她眉头皱了起来。 起身往隔壁院子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乐琪3个;1111112个;yju、悠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摸摸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救命恩人10 () 于寒舟到的时候,正看见小王爷坐在椅子上喝茶,厅中一个仆从拿着长鞭用力抽打伏在地上的男子。男子蜷着身体,看着身量有些单薄,应当是一名少年。伏在地上,被抽一下就颤一下,半旧的衣衫被抽破了好几处,血迹斑斑。 她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小王爷问道:“这是什么人,惹了小王爷生气?” 小王爷看见她,也皱起眉头,带着些嘲讽的目光看过来:“怎么?你自身难保,还要管闲事?” 于寒舟便发现这人说话刺得很,前几日在客栈里时,就刺过她一回。 她一扬手,扯住了高高扬起的鞭梢,说道:“既然小王爷看破了,我也不遮掩。我瞧着他被打得半死,便是冲撞了小王爷,也该够了。” 她怀疑地上这少年是被他抢来的,因着骨头硬,不肯委身于他,就被这般鞭打。 她猜得没错,小王爷冷哼一声,将茶杯磕在桌上,冷冷道:“他不曾冲撞我,但我就是要打他,你奈我何?” 充满了“我就是这么**,你打我啊”的嚣张。 于寒舟见过许多这种人。不得不说,有权有势就是会给人这种底气。 她不恼反笑:“小王爷身份尊贵,我岂敢如何?只不过,这般鞭打他,未必叫小王爷消气。” 小王爷这样的人,自小被捧惯了,顺着他说话,还有说话的机会。若是跟他对着干,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语气拿捏得好,带着一点恭敬,又不很谄媚,小王爷就不怎么恼,凉凉的目光看过来:“听你的意思,有法子叫我消气?” “有一点。”于寒舟笑道,“若是小王爷有兴趣,我说给小王爷听听?” 小王爷就不耐烦了:“你说就是!” “那我就说了。”于寒舟笑笑,说道:“我师父曾教过我,人若是生气,必定是有力气。等到力气耗尽了,自然就生不起气来了。” 小王爷皱着眉头:“你要我耗尽力气?” 这是什么鬼说法?他就看着仆人鞭打那硬骨头,等那硬骨头打得半死,他气就消一半了。何必听她废什么话? “小王爷可曾尝过力气耗尽的美妙?”于寒舟笑道,“想必小王爷养尊处优,并不曾尝过吧?我却要说句实在话,那等滋味儿,尝过一回,便要念念不忘了。” 小王爷嗤了一声:“小爷不信!” 但还是有点好奇,又问道:“你要我怎样耗尽力气?” “我陪小王爷玩一玩?”于寒舟仍是微微笑着,“我受了伤,让小王爷一只手,小王爷要不要来玩一玩?” 小王爷本来没兴趣,还想着叫仆人耗尽力气,说说心得。然而听她这么说,不免觉得,如果他不答应,岂不是显得怕了她? 她可是让了他一只手! “小爷就陪你玩玩!”他站起来道。 在他想来,这女子是个镖师,固然有些武艺,但她伤了一只胳膊,半边身子都不灵活,还想陪他玩?他就叫她知道,她没资格跟他玩! 小王爷这样说,那仆从自然就不再鞭打地上的少年了,紧跟着小王爷走出了屋门。 两人在院子里站定了,于寒舟对小王爷笑着做了个手势:“小王爷请。” 小王爷冷哼一声:“你是女人,还伤了一只手,小爷不占你便宜,你先来!” 他实在没把于寒舟放眼里。他幼年时也学过几年武艺,何况又是名男子,天然力气就比她大,还能叫她占上风不成? 再说,她也没胆子占他上风! “那便多谢小王爷相让。”于寒舟不跟他客气,率先朝他挥去一掌。 她拿出了三成本事,自然没有什么锐利可言,小王爷自然躲了过去,还朝她反击。 于寒舟侧身一躲,避过他的擒拿,转而抓向他的胳膊。 小王爷觉得她招式粗浅,轻蔑地说了一句:“如果你就这点功夫,我倒是知道你为何被射中肩膀了。” 于寒舟并不动气,笑道:“我是陪小王爷玩一玩,叫小王爷消消气,又不是跟小王爷比个胜负。” 言外之意,她是让着他了! 小王爷便不高兴了:“小爷不用你让!”话落,招式凌厉起来。 于寒舟多用防守,任凭他攻击多么猛烈,都防守得很好。偶尔小王爷不耐了,她便露出一点攻势,激他一激。攻攻守守,渐渐把小王爷套进去了。 一刻钟后。 于寒舟看着喘息有些急促的小王爷,改守为攻,掌心、手背、脚尖分别击打在他身上穴位,小王爷本来还有不少力气,结果飞速流失,很快就虚脱了。 他大汗淋漓地撤退,怒视向于寒舟,然而他此刻连站立都是强撑着,眼神便没什么威胁性:“你,你——” 他想说,你耍小爷? 但是周围不少仆人看着,他要面子,便没说出口。 于寒舟收了招式,对他笑道:“如何?小王爷可还气屋里那人?” 小王爷跟她交手一场,回想起来竟被她逗着玩似的,脸色黑得厉害,明明应当生气的,却累得气都气不起来,哪还记得屋里的少年?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站直身体,叫仆人过来扶他。一声不吭,往屋里走。 不是不恼怒的。但她是个女人,还让了他一只手,他输都不好意思恼火。 “倘若小王爷不介意,我将他领走了?”于寒舟跟着进屋,指着地上的人道。 小王爷一口拒绝:“不行!” “打他有什么意思?小王爷不痛快了,找我玩一玩。”于寒舟不急不缓地道,“至于他,倘若小王爷喜欢得紧,我给小王爷调.教一番。” “我用你调.教?”小王爷不快道。 于寒舟便笑道:“小王爷自然是用不着我的。但我在此吃喝数日,怪不好意思的,想为小王爷出出力。” 小王爷嗤了一声。他心知肚明,她就是来管闲事来了。但他这会儿累得紧,没精力同她歪扯,就道:“随你。” 反正就算她领走了,人还是在他府上。 “多谢小王爷赏识。”于寒舟拱了拱手,就把少年领走了。 少年挨了一顿打,但神智还清醒着,吃力地爬起来,跟着于寒舟走了。 于寒舟将他带回院子,就吩咐下人打水、拿衣裳,要为少年清理包扎一下。 少年看她的眼神说不上好。他以为于寒舟是小王爷的走狗,是被驯服的宠物,打心底瞧不起。偏偏这人又救了他,这份恩情却要记得,忍痛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兄台相救。” 于寒舟听他称呼自己“兄台”,笑了笑,没解释:“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怎么会被他抓来了?” 少年便道:“我叫宋辞,俞县人,途径此处。”他脸色不好,“也没做什么,只在街边买包子,就被他抓来了。” 于寒舟瞧着他的脸。他虽被打得惨,但仆人没往他脸上招呼,他生得一副好精致的五官,高鼻梁薄嘴唇,睫毛浓密而长,是个倔强的美少年。就买个包子,便被抓来了,也是惨。 “不知兄台名讳?”少年问道。 于寒舟便答道:“我叫于寒舟,是兴隆镖局的镖师,在此做客。” “兄台不是被他抓来的?”宋辞听她这么说,好不惊讶。他瞧着于寒舟长得不错,竟然是被请来做客的? 于寒舟点点头:“我受了伤,在此做客一段时间,待我伤势好得差不多,便要告辞了。” 她说得跟真的一样,宋辞便信了,眼眶登时一红,垂下头道:“那真是恭喜兄台了。”想到这里,后退两步,深深拜下:“方才多谢于兄为我解围。”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于寒舟道。 下人送了水和衣物,宋辞虽然受了伤,但还能动,便没要下人伺候,自己去收拾了。 于寒舟在他收拾的时候,叫了一桌菜,打算等他出来好好吃一顿。吃得好了,就恢复得好。 然而宋辞有几处伤口在背上,他够不着,试了几次也没成,便向于寒舟求助:“可否请于兄帮个忙?” 于寒舟心想,他把她当男子,她若是拒绝,倒说不过去了。余光瞥见院子外头忙碌的丫鬟,便走出去道:“宋公子身上有伤,你去里面伺候着。” 丫鬟常年在别院伺候各种受伤的公子,早就习惯了,因知道小王爷待女子无意,便很喜欢在别院里做事,闻言痛快应了一声,就进去伺候了。 等宋辞出来,她便扯了个谎:“我方才同小王爷交手,有些脱力,还望宋兄莫怪。” 宋辞哪里怪得?连连摆手:“是我思虑不周了。” 目光落在屋中新置备的一桌饭菜上,眼底暗了暗。他本来打算绝食抗议,以死相逼,迫得小王爷放他出府。然而伤口都清理了,药也上了,这会儿再绝食也晚了。 他不由得想起于寒舟对小王爷说的“调.教”,心中提起了戒备,莫非这都是对他的调.教? “你坐下,我同你讲一讲这位小王爷。”于寒舟见他只看不吃,眼神还有点阴沉,便招呼他坐下,“你听完之后,再决意如何。” 宋辞听了,便坐过去。绝食不绝食的,不差这一顿。 两人一边用餐,于寒舟一边转述从艾雀他们口中听到的事,末了她道:“倘若你更在乎尊严,不见得就以死相拼,再想想法子也可以的。倘若珍惜性命,便忍他一忍,他见猎心喜,总不会超过三个月。”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宋辞把她的话听在心里,倒没信,只拱了拱手:“多谢于兄提点。” 因着小王爷给他单独安置了院子,他吃完饭便回去想辙了。直到次日一早,于寒舟听到隔壁有些争执声,起身去看,就见艾雀和宋辞对峙着。 艾雀说:“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还跟我们小王爷玩欲拒还迎这一套?小王爷把你当傻子看呢!” 宋辞便冷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于寒舟听着两人打嘴炮,真是绝倒。她再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样荒唐的一幕。 但她也听明白了。昨晚小王爷跑艾雀的院子里,找艾雀泄火去了。他等闲不搭理这些过气的老人儿,但是有时候青黄不接时,还是会找他们泄泄火。 艾雀得了一晚的宠,趾高气昂,跑来宋辞这里示威来了。宋辞哪里搭理他?简直都恶心死了,两人说话一句比一句呛。 于寒舟见小王爷不在,知道这两人闹不出事来,掉头就走了。 小王爷平时也不单单是强抢民男,他爱好很广泛,强抢民男只是他众多乐子当中的一样。近来重山寺的枫叶美得紧,他同狐朋狗友们要去赏景儿,他还想显摆显摆,就叫了于寒舟一起。 “到了山上,不用你做什么,舞舞剑就是了。”他道。 于寒舟的武艺很不错,小王爷那日跟她交手,看得出来。他好面子,想带她出去显摆显摆,叫人知道他身边有个武艺绝佳的美少年。 “别叫人知道你是女子!记住没有?”他告诫道。 于寒舟便笑道:“我记住了。” 不就是给他长脸吗?于寒舟觉得自己可以。把他哄高兴了,叫他的气出了,再谈放人的事就好说了。 到了山上,她果然很听吩咐,小王爷叫她舞剑就舞剑,吹牛皮说她身段软味道好,她也没辩解,叫他大出风头,收到好多羡慕的眼神。 下山后,于寒舟看着他满意的神情,就说道:“小王爷,我伤势好一些了,想追上镖队。”见他沉下脸,也不怕他,继续说道:“这一趟镖,很不好押,我们师兄弟当中功夫最好的属我和大师兄。现在大师兄受伤不能跟随,我也不在,我担心其他师兄们照看不来。” 小王爷刚刚还不错的心情,顿时被打破了。 他又想起那天,他看到面色苍白的病弱美少年时的心动。他当时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唯有她是苍白的,脆弱得叫他惊艳。 偏偏!她居然是女子! 而且这些日子在他府里吃得好睡得香,那点苍白的病弱模样就不见了。她现在红光满面,看起来元气满满的模样,不是他的喜好。 他看见她就烦,不耐烦地摆摆手:“快滚快滚!”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我还能不能有个名字了? 蘑菇:有人给你起,我就给你用(强烈暗示 寄养1 () “舟舟,你先回自己房间玩会儿,别在这干等着,你姐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呢。”厨房里,于妈一边洗菜,一边往客厅里喊了一声。 于寒舟窝在沙发上看书,闻言抬起头回了一句:“妈,我看书呢,没干等。” “怎么又看书?舟舟啊,你别太累了,要注意放松。”于妈心疼地道。 于寒舟只好道:“我没看课本,这是前天在书店买的历史读物。” “那随你吧。”于妈说完,便一心投入烹饪中了。 今天是于寒舟寄养在乡下的姐姐,于文文回家的日子。但于妈辛苦操持的这顿饭,却不是为了欢迎于文文。她对即将回家的大女儿,并不太喜欢,如果不是婆婆坚持,她甚至不想把大女儿接回来。 这个故事的背景是这样的。 于爸于妈都是农村出身,骨子里都十分重男轻女,因此当头一个孩子生下来,发现是个女儿时,夫妇两人都很失望。原本给儿子起的名字,准备的小衣服等,都白准备了。于妈失望地道:“一个丫头片子,文文静静的就行了,就叫于文文吧。” 于爸是独生子,他生了孩子,按照农村的规矩,他妈妈理所当然要过来给他带孩子。于爸于妈每天下班回到家,也就看一眼孩子,抱都不愿意抱的。于奶奶也是重男轻女的人,就劝道:“先开花,后结果,再要一个就是了。” 于是,于爸和于妈又投入到了造人大业中。次年,又生下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儿。这下于爸于妈都抓狂了,生二胎要罚钱的,他们被罚了很大一笔钱,还要养活两个孩子,生不起第三个了。这辈子,他们都没有生儿子的命。 于奶奶也很失望,但老人家经的事多,不像年轻人那般想不开,她失望了半天,就缓过来了:“这就是命。算了,现在城里人把女儿也娇养的,你们好好养两个孩子吧。” 事已至此,虽然很不甘心,于爸于妈也只能这样了。孩子生下来了,两人又要给孩子起名字。本来想接着大女儿的名字,叫于静静,但于爸看于妈不开心,就逗她道:“小的这个叫于闹闹,更接近老大的名字。” 于妈瞪了他一眼,正好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画,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再看安安静静躺在身边的小女儿,就道:“叫于轻舟吧。” 家里有了两个孩子,一下子就显得拥挤而吵闹,还都是丫头片子,于妈都快精神崩溃了,很快对于奶奶道:“妈,家里住不开,你把老大抱回乡下吧,我们每个月给你钱。” 老大已经断奶了,也不是离不开人,于奶奶在城里住着,也不如乡下自在,就抱着孩子走了。 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于爸于妈偶尔回乡下看一看,却从来没有带回家过。小女儿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大女儿却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而且很受宠爱。 本来,于爸于妈重男轻女,对小女儿也不好。但小女儿聪明又懂事,不大爱哭闹,很省心,加上身边就这一个孩子,慢慢就亲近起来了。上学后,小女儿的成绩非常优秀,于爸于妈很骄傲,对她宠爱有加。 至于大女儿,两人大多数时间都想不起来。于奶奶要把老大送回来读高中,于爸于妈怕打扰到小女儿中考,就没同意,说是缓一年。 缓了一年,小女儿顺利考进重点高中,于爸于妈没有再拖延的理由,加上于奶奶的年纪也大了,不好再带孩子了,就把老大接回家来。老大从小在乡下长大,穿衣审美,卫生习惯等,都有些不大好,加上从小不在跟前,同于爸于妈不太亲近,因此在家里地位很差。 加上有个处处优秀的妹妹对比着,老大渐渐叛逆了,染头发,化妆,打耳洞等,还跟人打架,频频被老师叫家长。结果于爸于妈对她更失望了,关系愈发恶劣。于文文成绩下滑厉害,被调到了吊车尾的班级,彻底堕落了。 然后,于文文重生了。 她前世对父母失望透了,重生一回,她不再染头发,不再打架,所有中二吸引父母注意的行为,她都不做了。认真学习,聪明上进,优秀极了,成为老师的心尖宝。男生崇拜她,女生喜欢她,成为一中的风云人物。这时候父母再觉得她好,她也不在乎了。 她就是要比他们宠爱的那个孩子优秀,却不稀罕他们的青睐。 被姐姐光芒盖住的妹妹,嫉妒又不甘。加上她喜欢的男生,总是追在姐姐的身后,她嫉妒得发狂,处处跟姐姐作对。但是每一次作对,她都完败。 后来,妹妹成绩下滑,只考上普通大学,而且很快走了歪路,因为名声太差被退学。姐姐在顶尖学府,越走越高,爸爸妈妈和妹妹一家三口落魄得很,对她只能仰望,渐渐淡出了镜头。 是的,这是本重生文。 待会儿要回家的姐姐,是重生后的姐姐。 “叮咚。”门铃声响起。 于妈在厨房洗菜,没有听见,窝在沙发上看书的于寒舟听见了,放下书,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约莫有172c一头精神利落的短发,眼睛明亮而锐利,穿着一件宽松的印花t恤,一条浅色的休闲长裤,脚下是一双运动鞋。 犹豫了下,于寒舟试探地道:“姐姐?” 看她这身打扮,就是本书的女主了。不过,于寒舟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眼中露出犹豫。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于文文,她锐利的眸子打量面前这个穿着棉布裙子,踩着可爱凉拖,一头黑发扎成马尾的甜美女孩,讥讽地勾了勾唇:“我叫于文文。” “哦,那就是姐姐了。”于寒舟让开来,等她进来后,便关上门,往厨房喊了一声,“妈妈!姐姐回来了!” 于妈把排骨闷进锅里,摘下围裙走出来,看着站在客厅里的“少年”,愣了一下:“你是文文?” 于文文点点头,叫了一声:“妈。” 于妈的眉头拧得紧紧的:“怎么这副打扮?谁让你把头发剪这么短?你是个女孩子,又不是男孩,你奶奶就这么管你的?” “奶奶年纪大了,管不住我。”于文文眼眸转冷。 于妈听得大女儿这样叛逆的话,顿时怒了,指着她嘴角的血痂道:“你还跟人打架了?!” 于文文听了,眼底冷意更加浓厚。这就是她亲妈,她脸上有伤,亲妈只会指责她跟人打架。 “姐姐,有人欺负你了?”于寒舟开口道,“等爸爸回来,让爸爸妈妈去找他们家。” 于文文一愣,面上明摆着不信,这怎么可能?她这个小心眼又好嫉妒的妹妹,关心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是真的好姐妹!亲姐妹!你们昨天开的什么黑暗脑洞啊?ojz 寄养2 () 于文文不相信妹妹有这么好心。她狐疑地看过去,心中猜测着,难道妹妹跟她一样重生了? 这么一想,心中顿时凛然。如果妹妹也重生了,现在对她客客气气的,保不齐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她看着于寒舟清澈的眼神,又觉得不太像。 记忆中,跟妹妹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已经模糊了。她对自己这个妹妹最深刻的印象,都是她骄傲的,高高在上的,轻飘飘说一句话就得到一切的姿态。 “不用了。”她没想太久,漠然说道:“我不小心磕的。” 她这么说了,于妈就不好再骂了,只道:“这么大的人了,小心点,脸也是能随便磕的吗?” 别说是于文文了,于寒舟听着这话,也觉得于妈太不会说话了:“妈,姐姐也不想的。” 于妈就不多说了,她不想小女儿不高兴:“我去厨房看看火。”指了指书房,对于文文道:“你自己去把东西放下,平时你就睡这个屋。” 家里有三个房间,主卧是于爸于妈住着,一间次卧是于寒舟住着,还有一间是书房。于妈怕大女儿打扰小女儿的学习,就没把姐妹两个安排在一个房间,把书房收拾出来了。 于文文习惯了的,这跟前世没有什么不同,她漠然应了一声,就背着双肩包往书房去了。 于寒舟跟着走过去,看着她收拾东西。 于文文的东西不多,一个双肩包就装完了。里面有一套换洗的夏装,还有一双鞋,再有就是一些零散的小东西。 于寒舟没有问她,怎么就这点东西?于文文的个头很高,还处在青春期,正是发育快的时候,去年的衣服肯定不能穿了,所以她都没有带来。 “姐姐,你怎么才回来?”于寒舟跟她搭话,“还有三天就开学了。” 本来跟于奶奶说好的,放了暑假,于文文就过来。不过,于文文这时候重生了,她进了城,却没回于家,而是找了个旅馆住着,去搞钱了。 她前世做小混混的时候,没少跟人打架,练出来了。重生回来,还去了地下拳场,打拳去了。很辛苦,打一场,赢了有几百块,输了一毛也没有。 她嘴角的伤口,就是打拳留下来的。在她身上,应该还有不少伤痕。 于寒舟知道剧情,但是她想跟于文文好好相处,所以跟她找话说。 于文文背对着她把东西放在床上,扭过头来,锋利的眉梢一挑,讥讽道:“难道不是正合你们意吗?我回来早了,多碍你们的眼!” 她这话没错。于爸于妈确实不是很想这个女儿回来,他们觉得有个小女儿就够了,一家三口美满得很。大女儿没有小女儿优秀,从小在农村长大,跟他们不亲近,回来干什么? 于寒舟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那也该回来,爸妈对你有抚养义务。” 不软不硬的一句话,将于文文顶了一下。她忍不住想说,抚养义务?现在谈抚养义务?早十几年干什么去了?但又觉得,说这个很没意思。冷着脸,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保温杯,走出去了。 一路走过来,她也渴了,接水喝。 于寒舟慢腾腾地走回沙发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电视吗?” 于文文放下杯子,皱着眉头看过来,觉得这个妹妹处处透着怪异。前世第一天回家的情形,她虽然记不太清楚了,但却记得,家里没有人欢迎她。 “你想看就自己看吧。”她道。 于寒舟便调着台。看什么不要紧,客厅里有点动静,就显得不那么尴尬。 她调到一个纪录片频道,正在播放帝企鹅日记。小企鹅毛绒绒的,蹲在爸爸的育儿袋里,爸爸去哪里,它们就被带去哪里。 随着日渐长大,小企鹅开始离开育儿袋,探索这个世界。有些胆子小的,被爸爸赶出来,非要钻回去,结果爸爸不给钻,一个躲,一个钻,拖拖拉拉的,很是好玩。 于文文没想到骄傲的妹妹还有这样幼稚的一面,居然看这种片子。但是于妈在厨房里做饭,她没什么事做,又不像前世那样吵架,犹豫了下,也坐在沙发上。 看起电视来。 “姐姐,你手机号多少?”正看着电视,就听到旁边响起一声。于文文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没有手机。” “哦。”于寒舟就把自己的手机收起来,“那下午给你买个手机。” 于文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用。” “不行的。”于寒舟道,“有个手机,平时联系方便。” 于文文忽然有些烦躁。她凭什么对她示好?她的高高在上,她的轻蔑和骄傲呢? 于文文重生回来,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她打扮成这样回家,预想过的情景,是家里大吵一顿。妈妈狠狠训斥她,她却毫不在意地反讽回去。结果呢? 这个妹妹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在一旁灭火! 厨房里终于消停了,于寒舟站起来道:“姐姐,我们去端菜吧。” 她先站起来进去了,于文文坐在那里,就很烦躁。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最终,她冷着脸站起来,走进厨房端菜了。 于妈见小女儿先进来,心疼地道:“你进来干什么?我一会儿就端出去了。”再看到大女儿跟进来,眉头就皱起来,“拉着脸干什么?谁欠你的?” 于文文听到于妈的训斥,心里反而一松。这才对,这是她熟悉的家庭。她脸上恢复了漠然,心中更是裹了一层坚冰。一言不发,端了菜,大步往外走。 开学后,她就上高二了。这次,她要考个好大学,离开这个家庭,过自己的生活。爸妈的漠视,她不在意。她这一生,只为自己而活,她要活出个人样来。 就见于寒舟拿了筷子走出来,坐下分筷子,说道:“妈妈,姐姐没有手机。我们下午先带姐姐买衣服,还是买手机?” 于文文接过筷子的手一顿,冷冰冰地道:“不用,我不买手机。” “不买不行的。”于寒舟说道,“有什么事,联系也方便些。” 于妈想了想,手机很便宜,几百块就买了,打打电话而已,不用买太好的,还不如衣服贵呢,就说道:“对,买一个。” 于爸中午不回来,三个女人在家吃饭。有于寒舟从中调和,倒也没吵起来。 于寒舟是有点站于文文的。她是女孩儿,她没有错,于爸于妈重男轻女才是不对的。这些年来,他们并没有对于文文尽到抚养和教育的责任,对于文文来说非常不公平。 但她又不能指责于妈。于妈把她当心肝儿,处处宠爱她,她却站别人那边,就太没良心了。因此,只是不动声色地调和,尽量让两人别吵起来。 吃过饭,于寒舟站起来道:“姐姐,我们把碗刷了吧。” 从前的她可是没刷过碗的,于妈都惊了,怎么小女儿又端菜又刷碗的:“放着别动,我刷就行。” 于寒舟就道:“妈妈,你做饭很辛苦了,我和姐姐刷碗吧。姐姐刚回来,我们正好熟悉下。” 于妈听到这里,就坐下不动了。她一想也是,两个都是自己的女儿,是亲姐妹,还是要有点姐妹的样子。 于文文心里却憋得慌。谁要跟她熟悉?谁要跟她做好姐妹?但是张嘴吃饭的人,刷碗是理所当然的,只得端着碗筷去厨房了。 姐妹两个站在水槽边,一个刷碗,一个刷盘子。于文文绷着脸不说话,于寒舟也没有硬找话题。事实上,不用刻意说什么,姐妹两个共同刷碗,这就是亲密了。 刷完了碗筷,于寒舟净了手走到客厅里,坐在于妈身边,拿出手机开始记:“再过阵子就冷了,姐姐没有带秋季的衣服,虽然在学校里统一穿校服,但还是要准备两身在家穿。文具要买。手机要买。不知道姐姐学习怎么样,辅导书要买几套……”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柔软纤细的手指打字。 于文文看着她白白细细的手指,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她的手也很白,但是没有于寒舟的那么白,而且她的手不软,打拳的手,指节分明,坚韧有力。 “今天下午买衣服和手机,明天买文具和辅导书,后天我带姐姐去学校熟悉熟悉路,然后到处转转吧。”于寒舟收起手机,总结道。 她安排得明明白白,于妈都愣了,于文文抿着唇,心里憋得慌,还有一股轻轻的淡淡的说不出什么滋味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不用麻烦。”她硬邦邦地道。 于寒舟笑道:“怎么是麻烦?姐姐又不是外人。” 于文文这下说不出话来了。她虽然憋着一口气,对这个家庭很不满,但是别人笑脸迎上来,她还做不出不识好歹的事。 睡了个午觉,于妈带着于文文和于寒舟出门了。 中午有两个女儿刷碗,加上睡了个午觉神清气爽,于妈的心情还不错,打车带两个女儿直奔商场。 先买衣服。 于妈觉得女孩儿就要有女孩儿的样子,看她把小女儿打扮得乖巧柔软就知道了,她喜欢这一款。一进商场,目光就老是往各种清新可爱的裙子上瞄。 然后看看于文文的短发,脸黑了:“头发剪这么短,什么衣服都不好买——” 于寒舟打断她:“妈妈,姐姐这样挺好的,她个子高,可以给她搭配点帅气的衣服。” “女孩子家要什么帅气?假小子很光荣啊?”于妈道。 看着于文文越来越冷漠的脸庞,于寒舟轻声细语地道:“妈妈,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女孩子打扮得帅气一些,也很讨喜的。” 她处处为自己说话,于文文又不傻,当然听出来了。再回想今天回家的种种,这个妹妹没少为自己排解,很是困惑。 她怀疑自己重生到了平行空间。 这样想着,再看于寒舟的时候,脸就不那么臭了。如果是平行空间的话,这个妹妹没得罪过她,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找不到她头上。 “我怎么都行。”她道。 于妈被小女儿劝着,也就不说什么了,给大女儿买了几身样式简单宽松,穿上利落帅气的衣服。两个女儿长得都很好,大女儿高挑挺拔,于妈不得不承认,大女儿还是很像样的。 就是脾气太臭,她不大喜欢。 买完衣服,就去看手机了。于寒舟直接把人拉进水果机店里,说道:“我用的就是水果机,很好用,姐姐也来一台。” 于妈头一回想捶她。水果机啊!不要钱啊?她和于爸宠爱小女儿,加上她考上一中,才给她买了一台。于文文用什么啊?随便买个能打电话的就得了! “我不要。”于文文直接拒绝了,“我不喜欢水果机。” 于妈连忙道:“你姐姐不喜欢。” “那姐姐喜欢什么?”于寒舟看向于文文,“我本来想着,不能叫人觉得爸妈偏心,所以我们两个用一样的。” 于文文心中自嘲一声。都偏心了那么多年了,还差这一点吗? 她不想用水果机,不想花于家太多钱,得到的越少,以后断绝关系才越容易。她淡淡道:“隔壁拍照手机就挺好的。” 拍照手机有接地气的款,千把块钱,于妈这次很痛快地掏了钱,生怕于文文反悔似的。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吧。”于妈说道。 回到家时,于爸已经到家了,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见到于文文,他愣了一下:“你是文文?” 也被于文文的短发给震惊了。 “爸爸。”于文文叫道。 “好,好。”于爸点了点头,扭过头继续炒菜了。 饭桌上,于妈汇报了今天一整天的情况,以及小女儿对于明后天的安排。 “行,你们姐妹两个好好的。”于爸说道,“文文大一点,在学校里记得照顾妹妹。” 于文文看了于寒舟一眼,微微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她想,她可能真的重生到了平行空间。记忆中,第一天买衣服,于妈把她好一顿讥讽,然后拉着妹妹买了很多漂亮裙子,她什么也没买。这也是她为什么打拳的缘故,于妈不给她买,她自己给自己买。 还有买手机的事,也跟前世不一样。 她有些失落,有些颓败,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摘抄精彩评论=== 杜家妞:重生之我的姐姐是校霸! 自古红蓝出cp:重生之我的妹妹不可能那么可爱? 什么什么:你还怪我们脑洞暗黑!你看看你昨天的语气,我从姐妹情深想到橘里橘气想到姐妹撕逼,我连前世今生虐恋情深都想好了! 寄养3 () 晚上,于文文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 她和前世一样,睡在临时收拾出来的书房里。于妈和前世一样对她不待见,于爸看她的神情也没有多少温情。这都是她熟悉的,可是为什么妹妹跟前世的不一样? 这点不一样,让她一颗心飘在空中,落不下来。她看着昏暗中的一块块黑影,那是书桌、书架、椅子等,如同一个个沉甸甸的重物,沉沉压在她心头。 次日一早。 吃过早饭后,于爸就去上班了。于妈也有工作,昨天是因为于文文回来,请了一天假。出门前,她掏出钱夹,拿出来五百块递给于文文:“拿去买文具和辅导书。” 于文文垂着眼睛,接过去:“谢谢妈。” “嗯。”于妈看了看时间,抬脚就要走了,“照顾好妹妹。” 于寒舟扯住了她:“妈,再给一千。” 闻言,于妈瞪大眼睛,随即想起这是自己心爱的小女儿,缓下神情:“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我怕五百块不够买辅导书,妈妈再给添五百,多退少补。另外五百,是给姐姐的零花钱。马上就开学了,我是一个月五百块零花钱,姐姐也要有啊。”于寒舟说道。 于文文在旁边听着,简直不知道什么滋味儿。 换个内心敏感的,一定会觉得她在炫耀有多受宠爱。幸好,她对于家早已经没有了期待。妹妹受宠也罢,特别受宠也罢,她都不在乎。 于妈此刻心里在算着一笔账。 小女儿每个月有五百块零花钱,如果大女儿也有,那就是一千块。 衣服,鞋子,吃的,喝的,这些平时都不少花,以后都得翻倍? 她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于文文看见了,当然知道她是心疼了。她垂下眼睛,内心讥嘲,现在心疼了?当初别生啊! “妈妈心疼啦?”就听于寒舟笑着说道,“心疼也没用,谁叫我们都是你的孩子?” 于妈赶着上班,没心情跟这个不长心眼,处处讨好姐姐的傻子掰扯,钱包里的现金不够,她进卧室取了一千五,一千给于文文,五百给于寒舟:“这是你下个月的零花钱。” “谢谢妈妈。”于寒舟接过,笑着说道:“我和姐姐不会乱花的。” 于妈心说,你不会乱花我知道,你姐姐会不会乱花,谁知道? 她眼珠一转,于文文就猜到她心里想的什么,把五百块递过来:“我不要零花钱。” 能少受于家一点恩惠,就少受一点,于文文脸上的表情又冷又硬。 于妈看了,气不打一处来:“给你就拿着!” 时间不早了,她没再跟两个孩子掰扯,抬脚匆匆走了。 于文文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沓钱。一千五,她头一回在于妈手里拿到这么多钱。 她心情复杂地看向于寒舟。这是她骄傲的、眼高于顶的妹妹给她争取来的。 不,她不是那个骄傲的、眼高于顶的女孩了。于文文想着她刚才跟于妈说话时,轻柔娇软的口吻,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姐姐,我们也出门吧?”于寒舟背上自己的小包,问于文文。 于文文没有小包,把钱塞口袋里,点点头:“嗯。” 于寒舟便掏出钥匙锁门,才想起来什么,说道:“等晚上回来,跟妈妈要一把钥匙。” 于文文没吭声。 进了电梯,于寒舟就掏出手机,往备忘录上记了一条:“给姐姐配钥匙。” 于文文比她高了快十公分,眼角一垂,就看见她在记什么。嘴角抽了抽,说道:“你脑子不好使吗?什么都往备忘录记?” “这不是怕忘了?”于寒舟也没觉得她说话不好听,记完就把手机收起来了,“太多琐碎的小事,懒得记,每天翻翻备忘录就好了。” 于文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坐公交去学校附近,买文具,买辅导书。于文文自己有点钱,是她打拳赚来的,她本以为于妈不会给她钱买这些,她也没打算要。没想到,于寒舟什么都给她要到了。她便想着,拿就拿了,她在心里记一笔账,以后还清就是了。 因此,买东西的时候,没怎么不舍。 文具店里还有很多可爱的杯子,于寒舟顺口问了一句:“姐姐,你喜欢什么颜色?” 于文文抬眼一看,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说道:“我有杯子,用不着。” 于寒舟便道:“姐姐,你那个保温杯显老气。” 哪怕前世死的时候,于文文也只有十八岁,还是个少女。老气两个字,像是两把小箭,嗖嗖飞过来,扎在她心上。 于文文抿了抿唇,说道:“我喜欢黑色。你呢?”她放下手里的文具,走过去看了看杯子,“你挑一个,我送你。” 于寒舟给她操了不少心,作为回报,于文文打算送她个杯子。 于寒舟便笑着指了一款熊猫图案的杯子:“姐姐,我喜欢这个。我要黄色的,那你要这款黑色的?” 于文文看了看黄色那款,又看了看于寒舟,抿了抿唇,她指了指白色那款:“我觉得这个衬你。” 白色的,干干净净的,于文文怎么看都觉得白色更配她。 于寒舟便笑道:“好啊,姐姐给我挑的,我更喜欢。” 于文文总觉得她甜得过分,莫名以一种霸道的姿态往她心里撞,非要撞出一个口子,让甜味流进她心里。她没再看她,只道:“你拿着吧,一会儿我一起结账。” “好的。”于寒舟就把黑白两款杯子抱在怀里。 她才不会主动付款。姐姐要请她,她欣然受之。 于文文又去挑辅导书,于寒舟便走过去跟她搭话:“姐姐,你学习好吗?” “还行。”于文文道。 至少转来一中之前,她成绩是很好的,否则也没办法转过来。 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呢?” “我也还行。”于寒舟道,“姐姐,高中的课程难不难?” 于文文刚才还想,她真是白问了,妹妹都能考进一中,成绩当然是不错的。但见于寒舟没纠缠这事,就没提,只道:“难了一截。” “哇哦。”于寒舟发出一声感叹。 于文文便忍不住看她。自从接受了这是个平行世界,妹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妹妹后,她对于寒舟的敌意和排斥就越来越淡了。现在听她“哇哦”,莫名竟觉得可爱。 十五岁的少女,脸上还带着稚气,眼睛黑白分明,仿佛世间最干净清澈的两汪泉水。鼻子秀气,唇形好看,实在是个乖巧清甜的女孩。 于文文忍不住想,难怪爸妈都疼爱她。 她对于寒舟受宠,并不很嫉妒,她只是不大明白,为什么在她的前世,那个骄傲的、眼高于顶的、心眼多的筛子一样的妹妹,也很受宠呢? 花了七百多块,把需要的东西买了。 回到家,于文文把剩下的两百多块还给于妈。于妈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如果没给她五百块零花钱,这些就叫她留着了,当做零花钱。这孩子一向嘴巴笨拙,花完之前不会问她要钱,就能省下来很多开销。 没想到啊没想到,于妈没好气地瞪了于寒舟一眼,都是这个小女儿捣鬼。 她把余下的两百块接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ttao660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one°、难忘梦影、xxxsi、江上有渔家、31392404、琪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寄养4 () “妈,给姐姐一把钥匙。”吃过饭后,于寒舟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于妈说道。 于妈看了于文文一眼,大女儿此刻也在收拾碗筷,低着眉眼,神态看着硬邦邦的,就不是很喜欢。大女儿刚回来,性情怎么样还说不好,而且跟家里也不贴心,她不是很想给。 “你不是有一把吗?”于妈说道,“你们姐妹两个有一把就行了。” “那怎么行?”于寒舟说道,“我们是姐妹,又不是连体人,不能总在一块啊,姐姐没钥匙不方便的。” 于妈就觉得小女儿实在没心眼,处处为她姐姐说话,她姐姐领情么?这时,于爸说道:“给文文一把。” “行吧。”于妈去拿钥匙了,给了于文文一把。 于文文在家里沉默居多。给她什么,她就收着。不给,她也不要。 “谢谢妈。”她接过钥匙,低声说道。 于妈看着她这么客气,就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大女儿,是哪哪都嫌弃。 却不是于文文哪里不好,而是于妈就不想要这个女儿,家里有一个孩子就够了,忽然多出来一个人,哪怕是她生的,她也不高兴。 甚至,因为是她生的,于妈不高兴起来更觉得理所当然,觉得于文文就该受着,谁让她是她生的? 对于妈的不喜,于文文早就习惯了,虽然做不到视若无睹,却能够保持面不改色。 收拾完,她就回房间了。家里不待见她,她看他们也未必多顺眼。 “你瞧瞧她,什么样子,我们该她的?”于妈气道。 于寒舟笑盈盈地坐在她旁边,说道:“儿女都是债呀。” “你也是债!”于妈点了点她的额头。 于寒舟便道:“妈妈当初为什么欠下我这个债呢?” 于妈哑火了。当初那不是想要儿子吗?谁知道生下来又是个丫头片子。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不甘早就淡了,只还留下一点遗憾。但这点遗憾却不能对女儿讲,要伤母女情分的。 “叫你牙尖嘴利!”她作势拧于寒舟的脸。 于寒舟笑着躲过去了,站起来道:“我也回房间啦。” “一个两个的,没良心。”于妈没好气道。 次日,于寒舟带着于文文去一中附近探路。 “坐255可以直达学校。”她介绍路线,并给了于文文一张公交卡,“如果你不喜欢坐公交,可以攒几个月零花钱,买一辆自行车。” 于文文接过公交卡,点点头:“嗯。” 两人去了一中,没有进去,只在外面溜了一圈,熟悉了下各种文具店,理发店,餐馆等等。操场在学校外面,两人路过的时候,于寒舟感慨道:“明天开学,我们要军训。” “多久?”于文文问道。 “一周。”于寒舟说着,微微鼓起了脸。她查过了,最近天气很好,也就是每天都有大太阳晒。 于文文拿出手机,低头搜索了下,再抬起头就问道:“防晒够用吗?” “够的,还有两瓶。”于寒舟道。 于文文点点头:“那就行。” 姐妹两个都不是特别热络的性子,于寒舟本身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为了跟于文文拉近关系才找话说,因此总的来说气氛并不活络。不过,也不僵硬就是了。 操场上有男生在打球,看到一高一矮两道身形走近,其中一个还是白裙飘飘的漂亮妹子,眼睛都直了。 “我x!姜哥,快看,有美女!” 姜明诚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有个清甜挂的美女。 “人家有男朋友了!”他把留着短发,穿着中性的于文文当成美女的男朋友了,“别看了,打球!” 于寒舟和于文文都不知道这一幕,找了个餐馆吃了顿砂锅,才不急不缓地回了家。 九月一号,市一中开学了。 “爸爸,你送我们吧?”背上书包准备出门时,于寒舟说道。 于爸惊讶了一下:“舟舟想让爸爸送?” “嗯。”于寒舟点点头,“开学头一天,有点紧张。” 于爸低头看了看表,时间还够,就说道:“行,爸爸送你们。” 被“们”了一下的于文文,嘴角勾了勾,露出一点讥嘲。她没说什么,反正妹妹就是受宠。 “我坐公交去。”她说着,背了书包就要走。 被于寒舟拉住了:“爸爸开车送我们,姐姐就别坐公交了,一块钱也是钱,省点吧。” 于文文:“……”竟然无言以对。 于爸把两个女儿送到一中门口,车刚停下,于寒舟就说道:“爸爸,姐姐刚转学过来,你要不要带着姐姐跟老师打声招呼?” 于爸愣了一下,看向于文文:“文文需要爸爸带你去吗?” 于文文冷着脸:“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推开车门,就下车了。 砰的一声,车门被关上。 于寒舟没动。 “舟舟还有事?”于爸就问道。 于寒舟有点不高兴地看向于爸,直接说道:“爸爸,姐姐刚回家,跟我们还不很熟悉,我很努力拉近她跟咱们家的关系,你怎么不配合?” 于爸说道:“我怎么不配合了?” “你应该陪姐姐去报到的。”于寒舟说道,“姐姐只是长得高,年纪不大啊,她只比我大一岁,才十六岁而已。不管她怕不怕,你应该表示关心啊,就像关心我一样。” 于爸顿时哑然了。 小女儿说得对,他就是不太想送,所以才那么问。真要送,根本不会问,推开车门就下去了。 “爸爸下次注意。”于爸说道。 于寒舟听得出他的敷衍,把话说重了些:“爸爸,你这样很容易让我们姐妹有矛盾的。” “怎么?她对你抱怨了?”于爸一下子皱起眉头。 于寒舟道:“没有,但是爸爸和妈妈总是这样一碗水端不平,很快就会有矛盾了。” “她是姐姐,她应该让着你,如果她欺负你了,你就跟爸爸妈妈说。”于爸说道。 于寒舟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给噎了一下。定定看了他两眼,慢慢垂下了头:“爸爸,你从前教我,做就要做好。现在你在做什么呢?把姐姐接回来了,却不好好对待她,你养这个女儿干什么?” 于爸被她问得愣了一下。他养大女儿干什么?这不是不得不养吗? “妈妈给了零花钱,还给钱让姐姐买衣服,买文具,买辅导书。如果你们不想养姐姐,何必花这么多钱,以后还要花更多?如果想养,就让这些钱花得更值一点。好好培养姐姐,把她培养得出人头地。” 她话说得还是委婉的。说白了就是,要么就别养,丢出去不要,要么就好好养,养得贴心又孝顺,不然就是钱也花了,好孩子也没落着,图什么呢? 于爸不蠢,他听懂了。 沉吟半晌,他点点头:“爸爸好好想想。” “嗯。”于寒舟没再多说,推开车门下去了,“爸爸再见,一路小心。” 等车开走后,她也进了校门。 她中学是在离家近的四中上的,所以对一中也不熟,看着教学楼上的高中部标志,便往那边走去。她被分到了高一二班,一到三班是尖子班,她属于尖子班中的中游。 于文文在高二怎么样,于寒舟并不担心。前期的反派主要是于家人,其他人都不是于文文的对手,都是她的垫脚石。 领了校服,换了衣服,被带着到操场上列阵,迎接自己班的教官。 大日头在头顶上,站军姿,走正步,还是有点折磨的。好容易挨到了放学,于寒舟立刻脱下上衣外套,一边擦汗,一边回班里拿书包。 拿出手机给于文文打了个电话:“姐姐,我放学了,回家吗?嗯,那我在站牌下等你。” 于文文本来不想回家的。在外面随便吃点对付对付,中午就过去了。但于寒舟给她打电话,她犹豫了下,就没拒绝。 姐妹两个坐公交回了家。于爸于妈中午不回来,冰箱里有做好的饭,两人热了热,吃了。 “睡二十分钟,然后我们去学校。”于寒舟说道。 于文文听着她安排,总觉得她才是姐姐,自己是妹妹一样。心里有点怪异,她点点头:“好,等会儿我叫你。” 可能是她话太少,才什么都让于寒舟安排了,于文文心里想道。她才是姐姐,以后得她来安排。 于文文回到房间躺下,定了表,闭上眼睛。 二十分钟后,姐妹两人的闹钟几乎同时响起。得了,谁也不用喊谁,一起出来的。 “走吧。”于文文率先说道,等两人出了门,她先一步掏出钥匙锁门。 于寒舟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当姐姐的骄傲,还以为她终于对这个家有了点归属感,微微笑了。 一转眼,下午过去。 晚上回到家,于妈已经在做饭了,于寒舟主动说起在学校的情形,然后示意于文文也说。 说说话,介绍介绍自己的生活,哪怕很平淡很琐碎,却能够让家人之间更了解彼此,互相熟悉了,感情自然就加深了。 于文文:“……”她没想到还要说这个,心里不是很愿意,但又能察觉到于寒舟的好意,抿了抿唇,她说道:“我们今天考试了,我考得还行。” “看来姐姐成绩很好。”于寒舟笑道,“姐姐在几班啊?” 于文文便道:“在四班。” “是尖子班还是普通班?” “普通班。”转学生分不到尖子班里。 “那姐姐可要加油啊,我听说高三还要重新分班,到时候姐姐要分进尖子班才好。”于寒舟道。 于文文点点头:“我尽量。” 姐妹两个你一句我一句,于妈嘲讽的话愣是没机会说出口。等到饭做好了,她关了煤气,开始解围裙:“饭好了,来端饭吧。” 现在端饭、洗碗的活,被姐妹两个承包了。家务活被分摊走一部分,于妈还是很高兴的,看于文文也就没那么不待见了。 “军训辛苦吧?”于爸给于寒舟夹菜,“多吃点,好好补补。” 又给于文文也夹了一筷子:“文文也是,一中这边学习紧张,营养要跟上。” 把于妈惊得,张口刚要说什么,被于爸给了个眼色,就没说出口。 等到晚上,夫妻两个回了房间,于妈便问:“你今天转性儿了啊?” “这话说的,文文不也是我们女儿吗?”于爸说道。 于妈撇撇嘴,夫妻两个十多年睡一张床,谁不知道谁?说这种话,哄鬼呢。 “你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怎么想的?”于妈问道。 于爸就把于寒舟说的那些话,对于妈讲了。他没说是于寒舟说的,只说是自己想到的:“都是咱们女儿,都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姐妹两个好好的,以后长大了有商有量的,互相扶持,不挺好的?” “她能有什么出息?”于妈对大女儿的印象还停留在从前,“再说,你看她那样,白眼狼一样,养也养不熟的,费那个劲干什么?” 于爸道:“文文有出息的,养养再说。”顿了顿,“我看舟舟很想要个姐姐,就算是为了小女儿以后有人帮着,也对文文好点儿。” 于妈撇了撇嘴:“知道了。” 倒也觉得,钱花着,好吃好喝的供着,供出个白眼狼来要膈应死人。到底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对她好也不吃亏。 于爸和于妈的态度明显转变,于文文当然看了出来。但她更看得出来,爸妈对妹妹是发自内心的疼爱,对她的好就非常刻意。 再怎么说不在乎,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还是刺刺的疼。 但她没把这份痛楚归责到于寒舟的头上。嫉妒归嫉妒,妹妹没有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人,是生了她,却没有尽到养育责任的人。 军训最后一天,于寒舟高兴得在小卖部给自己买了支雪糕。 “姐姐吃什么?”于寒舟手里拿着自己喜欢的草莓脆皮雪糕,问于文文道。 于文文摇头:“我不吃。” “哦。”于寒舟没强求,付了钱,高高兴兴地往车站走。 于文文看着她汗湿的粘在脸上的头发,又看了看她绑在腰间的上衣,娇软的妹妹吃苦头了,她脑中冒出来一个念头。 等到公交车来了,她先一步上车,目光在车厢内飞速扫视,而后拉着于寒舟就往后排走。 后排恰好有个空座,她把于寒舟塞过去:“坐吧。” 于寒舟的脸上绽开了笑,一手拿着雪糕,一手伸出去:“姐姐,我帮你拿书包。”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寄养5 () 于文文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微微低下头,看着被她护在身前的纤细身量,感受着脚下随着公交行驶而传来的晃晃悠悠,眼底有些茫然。 好几天了,一上车,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护住她。有空座的时候,就把她塞在座位上。没空座的时候,比如现在,就把她护在身前,不让人群挤到她。 妹妹比她矮一点,脑袋尖刚刚到她鼻子部分,每天梳着同样的马尾,经过了一天的上课,已经有些凌乱了,几缕发丝掉下来,粘在脸上,在耳边飘动着,衬得她小脸白净,耳朵也小巧精致,玉雕的一样。 她不仅比她矮,还比她瘦,穿着宽松的校服,显得纤细又脆弱,于文文总觉得她上了公交车就会被挤坏,不由自主地就护着她。 于文文觉得自己简直矛盾。她不想这么护着她的,她有爸爸妈妈宠爱还不够吗?她凭什么还要护着她?怎么想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就在这时,公交车停站了,又有人从前后门上车,车厢里更挤了。她两手抓着扶手,下意识地抵抗着人流拥挤,等到新上车的乘客都站稳了,她才稍稍放松力道。再看身前抱着书包,安静乖巧被保护着的人,心情更复杂了。 于寒舟没察觉到她挣扎的内心。她被于文文当成小娇弱一样护着,有些无奈,还有些敬佩。于文文不是第一世那个渴求家庭温暖的女孩儿,她堕落过,彷徨过,挣扎过,现在是涅槃重生后的她,对这个家庭没有期待,也不想付出感情。但现在,她护着她。 还有三站的时候,车里下去很多人,于寒舟瞅见一个空座,立刻挡住了:“姐姐,你坐。” 于文文也看到了空座,她本来想让于寒舟坐过去的,没想到就听到于寒舟让她坐。还没来得及反对,就觉胳膊被抓住了,一股巧劲儿传来,她不由得随之转动身体,一下子坐在了空座上。 于文文愣了一下,扶着椅背就要站起来:“我不坐——” “姐姐帮我拿书包。”她话没说完,妹妹手快地摘下书包,放在了她的腿上。 于文文:“……” 她低头看看书包,又抬头看看妹妹那张白净的小脸,心情更加复杂了。 妹妹不是白眼狼。她对她照顾,她是会回报的。或者说,一开始就是妹妹先主动示好,她们的关系才慢慢走近的。 这让她心头涌起几分颓然。怎么嫉妒得起来?怎么恨得起来?她这么可爱。 于寒舟仍是没察觉到她内心的低落。于文文的表情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甚至显得有点冷硬的。她想事情的时候会低下头,这样更看不出她的心情,只能看见她精致而带着几分锐利的五官。 “姐姐,你真会长。”于寒舟夸赞道,“你继承了爸爸妈妈身上最漂亮的地方,而且青出于蓝。我就不行了,跟你比起来,我有点寡淡。” 于寒舟现在的长相,是那种乍一看很好看,但是如果跟于文文放在一块,别人第一眼看到的绝对是于文文,她美得凌厉而有攻击性,于寒舟就是邻家妹妹的那种清甜。 于文文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嘴唇抿了抿,又低下头去。 “爸妈疼你。”她漠然地道。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爸妈疼爱的人却是妹妹。 但是再想起这回事,已经不那么难受了。她对爸妈早就没有了期待,没有他们的疼爱,她也能过得好。现在他们对她好点了,大不了以后她赡养的时候对他们好一点。 她这辈子是为自己而活,要活出个人样来。青出于蓝,绝对要优秀到他们难以想象的地步。 下车时,于文文的纠结和颓然都不见了,眼底一片清醒和锐利。 回到家后,于爸和于妈都已经下班了,在做晚饭。于寒舟率先说出一天的学校生活,然后示意于文文也说。于文文被她带着,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平静而简洁地说着一天日常。 日子平静地流逝着。有于寒舟的调和,家里很少发生矛盾,很多时候于妈的难听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于寒舟堵住了。没了这些伤人的话,于文文身上的尖刺收起来一些。 一转眼,开学一个月了。 这一天,于寒舟在班里听到几个女生叽叽咕咕,其中一个有点漂亮的女孩儿道:“打扮得跟男人似的,还不是个狐狸精?勾得姜哥天天跟在她屁股后头!”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她打扮那样,谁想得到她是个x货!” 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于寒舟用笔帽捅了捅前面的人:“你们在说谁?” “高二的一个女生。” “于文文,就那个长得高高瘦瘦的,剪着短发,乍一看像男生的女生。” 于寒舟便道:“我觉得她很帅啊。” “你瞎啊?”长得漂亮的女孩儿鄙夷地道,“那就是个x子!x货!帅个屁!” 于寒舟猛地站起来,扬起手,“啪”的一巴掌扇过去。 “你,你打人?”女孩儿睁大眼睛,捂着被打的脸,不敢置信又愤怒,“我x!你敢打我!”站起来,就要跟于寒舟拼命。 于寒舟抓住她伸过来的胳膊,在她要踢腿的时候,轻易格挡住,冷冷道:“你骂我姐姐,我打你是轻的!” 于寒舟知道这段剧情,于文文被吊车尾班的一个混子缠上了,把那个混子打了一顿,最终引出了他们的大哥姜明诚,也就是男主。 姜明诚去找了于文文,却没有跟她打架,而是当着她的面把自己小弟揍了一顿,并向她道歉。因为他觉得,被女生打趴,活该,并不记恨于文文,还教训自己的小弟们,不要找女生的麻烦。 于文文对他印象还不错,两人见了面会点个头。后来姜明诚发现于文文的篮球打得不错,有时候会邀请她打篮球。开学才一个月,两人就算每天点个头,也才三十次。就算每天打篮球,也才打了三十场。何况,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们相处? 但是姜明诚的魅力太大了,爱慕他的女生很多,见他对别的女生不假辞色,却对于文文有说有笑,都嫉妒不已。于寒舟是没想到,在高一也有说这种话的人,还发生在她的班上。既然听到了,就不能装听不到。 “你是那个贱人的——”漂亮女生的话没说完,于寒舟又是一巴掌打过去,“你再说一句试试。” 她声音不大,语气也不狠,但却叫人听着后脑勺发凉。那个漂亮女生张了张口,赌气想再骂,终究没骂出口。 在班上发生这种事,很快传到班主任的耳中,把于寒舟和漂亮女生叫了过去。 “怎么回事,说吧!”班主任道。 那个女生先开口了:“于轻舟打人!打了我两巴掌!在学校打人就是不对的!” 于寒舟等她说完,便道:“对不起,我不该打人。但是她辱骂我姐姐,骂得非常难听,我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 都是好学生,成绩很好,班主任没有叫她们写检查,只是批评了一顿,就叫她们回去了。 “你等着!”出了办公室,那个女生发狠道。 于寒舟淡淡看向她:“我等着?是你等着。你骂了我姐姐,你以为打你两巴掌就算完了?” 那个女生愣了一下,脸上涌起不可思议:“你,你还想怎么样?” “哼!”于寒舟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两边,轻嗤一声,昂首擦过她走了。 于寒舟的班里有姜明诚的小弟,把这件事告诉了姜明诚,姜明诚又告诉了于文文:“你妹妹挺辣的啊!” 于文文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妹妹才高一。” “你误会了,我就是那么一说。”姜明诚连忙解释道,努力表明自己没有歪心思。 于文文冷冷道:“没有最好。敢打扰我妹妹学习的——”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只是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坚韧有力的手指捏得嘎巴响。 “我知道了,我会叫人看着妹妹的,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给你说。”姜明诚积极道。 “是我妹妹!你别乱喊!”于文文冷冷地道,说完就走了。 中午放学后,姐妹两个在站牌碰面,于文文道:“今天不想回家吃饭了。你想吃什么,我请你?砂锅排骨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715、22590394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寄养6 () “好啊。”于寒舟欣然应了。 于文文很少主动要求什么,今天提出一起吃砂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于寒舟还是很配合。 姐妹两人去了学校对面的餐馆,点了两份砂锅。 没多会儿,热气腾腾的砂锅端上来了,闻着浓郁的香味儿,于寒舟的肚子都开始叫起来。她没客气,拿了筷子就开吃。 就见对面伸过来一双筷子,夹了两块排骨到她碗里。 “姐?”于寒舟诧异地抬起头,“你夹给我干嘛?你不吃啊?” 于文文淡淡道:“不是特别饿。” “哦。”于寒舟便没再问,低头吃起来。 请她吃排骨,还说自己不饿,谁会信啊?于寒舟就当她是想示好,却不好意思。 她不是恶趣味的人,不会非要弄得人不好意思。因此,于文文表示没什么,她就没追问。 倒是于文文,见妹妹这么容易就信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妹妹是不是太单纯了? “我听说,你跟同学发生争执了?”吃到一半,于文文开口了。 于寒舟这时猜到她为什么请她吃砂锅排骨了,点点头:“嗯,她骂你,我打了她两巴掌。” 她说得漫不经心的,于文文听着却是心里发暖。虽然总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再期待亲情,但是面对这个妹妹,总是有些身不由己。想起自己在公交车上护着她,于文文觉得自己没白护。 “以后你不用管这些事。”她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让她们说去。” 前世说她的人还少吗?最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何况是根本都不认识的人? “我没管。”于寒舟说道,“但是她们说到我跟前了,我总不能当不知道。” 是因为别人说到她面前了,她才管的。 这句话可以换个方式听——谁敢说到我面前,我叫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于文文登时心里滚烫,比面前摆着的砂锅还要烫人。她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孩儿,生得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女孩子,怎么也想象不到她跟人动手的厉害模样。 偏偏这是姜明诚告诉她的,姜明诚不会骗人,这件事是真的。 她嘴巴动了动,最终却是没说出什么来,只是艰涩地道:“谢谢。” “不客气。”于寒舟道。 姐妹两个吃完了饭,便回家了。 一转眼,又过去两天。跟于寒舟动过手的女生,这两天一直警惕着,唯恐于寒舟对她做什么。然而她观察了又观察,于寒舟什么也没做,每天就是听课,看书,跟周围的同学说说笑笑,一点报复的意思都没有。 她心中冷笑,原来只是吓唬她的! 一个班空,女生又跟其他同学八卦:“听说是从乡镇中学转来的,没见过世面,长这么大没见过男人似的——看我干什么?” 女生说到一半,就被同学眼神示意,又见同学的手指往她身后指,就扭过头去。 只见于寒舟站在她身后,嗤笑了一声:“哎,你姐姐怎么在乡下上学?该不会是私生女吧?” 她在走廊里跟同学们八卦,这时被于寒舟抓包,也不心虚,还得意洋洋地倚着扶栏。 于寒舟一手抓过她,另一只手抬起来,啪啪两下,正反两个巴掌打过去:“你再说一遍。” 女生没想到又被打了!明明她看见她巴掌扬起来时,用力挣扎想要躲开的! “这么怕人说?”女生气急败坏地大叫道,“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了?” 这时,不远处又有个女生说道:“她天天缠着姜哥,身为学生,不好好学习,天天盯着男生,她做得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还怕人说了?” “你也是学生,你天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盯着别的女生,你要脸吗?”于寒舟反问道。 那个女生顿时噎住,脸上涨得通红:“谁盯着了?大家都知道!” “我就不知道。”于寒舟淡淡道。 “你没朋友,你怪谁?”那个女生盛气凌人地道。 于寒舟缓缓移动视线,将她打量了一遍,才道:“如果我周围都是你这种人,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有朋友的。” “你!” 于寒舟不等她说完,就道:“于文文是我姐姐,她行得端,坐得正,再给我听见谁败坏她的名声,给她抹黑,别怪我不客气。” 她手里还攥着同班女生的衣领,白净的小脸一点威严也没有,但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冷得吓人,叫人后脑勺都发麻。 想起那个女生被她打巴掌的样子,众人都不说话了。八卦这点事没好处,说不定还会被打,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丢脸?大不了她们说别人的八卦。 于寒舟见没人说话了,才把手里的女生放开:“以后,我听见一次,打你一次。” 女生捂着脸,被这么多同学看见挨打的样子,丢脸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看向于寒舟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恨意。 事情就发生在走廊里,班主任当然又知道了。他这次只叫了于寒舟到办公室,说道:“你怎么又打人?老师上次说的话,你没听进去是吗?” “老师,我听进去了,但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叫她们闭嘴。”于寒舟老老实实地道,“不然您教教我?” 班主任被问得噎住。 怎么教?学生那么多,一人一张嘴,根本管不过来。 而且,虽然她们说的话很不对,但是只是嘴上说说,又不能狠狠罚,只能口头教训。偏偏口头教训,孩子们都不听。上回班主任在班里提了一句,好好学习,不要关注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没人听啊! “动手就是不对!”班主任道,“下次再跟人动手,我可就要罚你了!” 于寒舟低头道:“我记住了。” 不动手?跟她们一样靠嘴巴取胜?虽然她没那么多耐心,但也不是不行。 于寒舟想到了班级后面的文化墙,想到了学校里的布告栏。再在班里听到难听的话,她就在文化墙上做功夫,不足以惩戒的话,就利用布告栏。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就过去了。很快周末到了,于文文要出门,跟家里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于寒舟在家里待着没事做,打算去书店逛逛,买两本辅导书。身为学生,最主要的还是学习,高中知识比初中的确高了一截,有些地方吃不透,她打算课外下点功夫。 没想到的是,遇到了两个小混混。 看着也是高中生的年纪,就是穿着花里胡哨的,不怎么正经。还上前来调戏她:“美女,一个人啊?” “哥请你喝奶茶?” 于寒舟挺无语的,淡淡道:“不了,谢谢。” 她绕过他们就要走,却又被拦住了:“去哪儿啊?怎么,看不起哥们儿?” 于寒舟点点头:“嗯。” 两个小混混:“……” “我x,还挺有个性的!” “来来,叫你知道哥的厉害——” 不远处,姜明诚和几个小弟去体育用品店出来,抬眼就瞧见于寒舟被两个小混混堵住。 “我x!那不是文姐的妹妹?”一个小弟说道。 “走走走,不能叫文姐的妹妹被欺负了!”另一个小弟说道。 姜明诚没说话,因为他已经迈开大步跑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就见那个穿着白色印花裙子,梳着乖乖巧巧马尾辫,看起来清甜可爱的女生,两手捏着裙子,提起来一小截,然后纵身一个飞踢—— 砰砰! 小白鞋的鞋底印在了两个小混混的脸上,风吹麦浪一样倒了下去。 姜明诚猛冲的脚步顿住了,几个紧跟着的小弟也顿住了。就见那个白白净净的女生,放下裙子,纤细的身形轻盈地绕过两个小混混,很淑女地走远了。 “我x!”好一会儿,姜明诚才揉了揉眼睛,“我是不是看错了?” “我,我好像也看错了。” “那不是文姐的妹妹吧?” “应该只是长得像。” “咱们离得远,没看清也是正常。” 于寒舟没把两个小混混当回事。她告诫过他们了,再不让开就给他们好看,他们不让,她就只好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解决了小混混,她就进了书店。转了一圈,拿出来一本物理课的辅导书。 刚出了书店,就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她转过头,就见身后有几个男生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看电线杆的看电线杆。 她直接走了过去:“你们是不是在跟着我?” “没,没有。”一个男生说道。 “我们就是要走这条路。” “你先走,我们不走了,不走了。” 于寒舟觉得打头的男生还挺帅的,虽然有点痞气,看起来倒不讨厌,不像是刚才那两个小混混,眼底藏着轻浮和恶意。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而那一行人也没有跟上来。 于爸跟同事去钓鱼了,于妈找朋友去逛街了,于寒舟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人。 过了一会儿,她收到了于妈的短信,中午不回来了,让她自己弄点吃的。 于寒舟随便做了个蛋炒饭吃了。 下午三点左右,于文文回来了。她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异样,但是嘴唇一直紧绷着。见到客厅里的于寒舟,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进屋了。 过了一会儿,于寒舟听到里面响起闷闷的一声,好像什么摔了。她走过去敲门:“姐姐?” “没事。”于文文的声音有些压抑。 于寒舟继续敲:“你开门。” 她敲个不停,于文文只好把门打开了,脸上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于寒舟没说话,直接把她的卫衣下摆掀了起来。于文文拦都拦不住,露出腹部的一片淤青。 “我,我没跟人打架。”懵了一下,于文文解释道,“你别跟爸妈说。” 于寒舟把她往里一推,反手关了门,看见桌上的红花油,和一些伤药。 刚刚于文文应该就是在上药,那声闷响可能是她摔了或者撞到什么。 “你把衣服脱了。”于寒舟拿起红花油,抬眼看着她道。 于文文莫名觉得妹妹有点冷,抿了抿唇,她道:“不用,我自己就行。” “背上够得着吗?”于寒舟说着,戳了戳她的肩胛骨,就听到于文文嘶的一声,“快点,脱了。” 于文文想了想,反正都给她知道了,再掩饰也没用了。而且,背上的确很难涂到。 “你别跟爸妈说。”她一边脱卫衣,一边道。 于寒舟道:“嗯。” 于文文趴在床上,感受到一只绵软的小手给自己推拿,疼得浑身紧绷:“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我力气不大,是你太疼了。”于寒舟轻笑道。 于文文忍不住想,难道真的是这样?可能吧,自己不觉得自己手重,别人一上手,就觉得重了。 身上擦过一遍,于文文已经是痛木了,一动都不想动。随便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于寒舟把红花油的盖子拧好,就出去了。 于文文在屋里趴着,越想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起来穿好衣服,出去了。于寒舟果然在客厅里,她想了想,走过去道:“我有点私事,不是跟人结仇,也不是打架。” “嗯。”于寒舟点点头。 于文文看着妹妹白净的侧脸,愈发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你不好奇?” 她以前总觉得妹妹娇软,但这时她问都不问一句,让于文文很奇怪。 “你想说就说。”于寒舟抬起头看她,“你从前不在家里长大,我并不很了解你的事,但我尊重你的**。”顿了顿,“我是你妹妹,你如果需要我帮忙,可以跟我说,不用一个人硬撑着。” 她说的是上药的事。 于文文却心头发酸,眼眶都热起来。 多好的妹妹啊!是真的吗?这真的是她拥有的吗? “你要注意安。”于寒舟嘱咐道,“还有,如果不想让爸爸妈妈知道,你自己小心点。” 于文文点点头:“知道了。” 有了共同的秘密,或者说被于寒舟知道自己的私事,但是于寒舟表现出来的是接纳和关心,让于文文不自觉跟她的心贴近了一些。 于寒舟能明显感觉到姐姐的变化,面对她时的表情变多了,而且话也多了。会问她学习怎么样,在学校有没有什么麻烦,等等。于寒舟没什么麻烦,而且有麻烦她也能自己解决,不过还是很高兴两人的关系变好。 她没想到,姜明诚跟他的小弟找到于文文,打小报告。 “文姐,你妹妹真的很辣啊!” 他们一开始不相信那是于寒舟,但是后来去书店外面守她,看到了她的样子,真的是啊! “胡说什么?”于文文不悦道。她妹妹怎么可能会打架? 还提起裙子飞踢?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于文文:说我妹妹打架?有一个我打一个! 寄养7 () “是真的!”姜明诚试图解释,“我知道你不信,我们一开始也不信,后来追过去看,真的是你妹妹!” 他们可是好几个人呢,就算一个人看错了,难道还能都看错了? 于文文慢慢眯起眼睛,神情有些冷下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才不信妹妹会打架,这些人异口同声咬定她妹妹会打架,一定有所图谋。 姜明诚:“……”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最终姜明诚道:“算了,你不信就算了。” 她不信也正常。他们都亲眼看见了,还不信呢,别说于文文只是听他们说了。 于文文是真的不信。她妹妹怎么会打架呢?会跟同班同学动手,都是在气急了的情况下,跟小混混打架?不可能的。 倒是在心里思索起来,妹妹长得漂亮,人又乖,一个人出门不大安,以后尽量不要一个人出门。如果她没空陪着,至少她也找同学一起出门。 她还想着,要不要教妹妹一点擒拿? 开学后,于寒舟总觉得有奇怪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抬头一看,逮住了。 “陈晨,你看我干什么?”她问道。 陈晨的眼里闪过一抹慌张:“没,没看你啊。”立刻转回头去。 陈晨就是那个说于文文八卦的漂亮女生,于寒舟发现周一开学后她奇奇怪怪的,但也没往心里去。 陈晨却在转回头后,心里砰砰急跳。脑中一直闪现着她清澈的乌瞳,拿着书的手不自觉卷着书页,忍不住想起周末在路边看到的情景。 她周末出门买东西,在书店周围看到了于寒舟,正被两个小混混围着。她当时就很兴奋,拿出手机准备拍下来,到时候跟同学说,这姐妹两个都不是好东西,都喜欢跟小混混搞一起。 没想到,接下来她就从手机里看到了那一幕。 如果不是手机里存着证据,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玄幻了!正在做梦还没醒来! 回到家后,她一遍遍看那张照片,一遍遍回想那一幕,怎么都不能相信。那个假仙的于轻舟,居然会打架,还很厉害! 课间,于寒舟去上厕所,被几个高年级的女生尾随了。陈晨看见了,心头一跳,按捺不住的兴奋冲击着头脑,忍不住跟了上去。 她猜到于寒舟为什么被尾随。于文文在高年级得罪了不少人,又有个一起上学放学的妹妹,肯定要通过她告诫于文文。 她好奇又兴奋,尾随了过去。陈晨没敢离太近,躲在远处看着。她们说的什么,陈晨听不太清,想也知道是威胁了。一阵嗡嗡声过后,一个高年级女生的嗓子尖锐起来:“给脸不要脸!” 长得又高又壮,画着烟熏妆,耳朵上打满一排耳钉的高年级女生,一巴掌就朝纤细柔弱的女生扇过去,陈晨瞪大眼睛,用力捂住了嘴巴! 就见一条纤细笔直的腿抬起来,小白鞋踩在了高年级女生的肚子上,下一刻,高年级女生被踹得向后踉跄几步,而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长得白白净净,体型纤细的女生,往前走了一步,露出部身形,她似乎很不喜欢用手,从始至终,没伸出过手,几个连环踢,就将高年级女生都踹翻在地。 铺着瓷砖的地面,摔上去的滋味儿,陈晨想想都浑身发疼。再看几个高年级女生,都摔懵了,坐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有一个倔强的女生,爬了起来,又冲着于寒舟打过去,被于寒舟一脚踹翻,干脆利落。 而后,于寒舟迈动脚步,走到她们身前,弯下腰,挨个看她们的学生卡,清凌凌的声音响起来:“再找我姐姐麻烦,你们就不会摔在厕所里,而是摔在班级里。” 说完,她直起腰,抬脚走了。 陈晨连忙缩回去,将脑袋藏起来,以免被发现。 等到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她才松了口气,按了按胸口,小跑着离开了。 幸好,她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 她再也不敢找于家姐妹的麻烦了。 于寒舟没把这件事告诉于文文。在她看来,只是一件小事。 很快,又到了周末。 “你周末有事吗?”于文文问她。 于寒舟摇头:“没有。” “你跟我出门吧。”于文文说道,对她眨了眨眼,“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自从上次被妹妹发现秘密后,于文文就没打算再瞒她了。她想着,得让妹妹知道自己的厉害,然后她提出教妹妹擒拿,妹妹才会答应。 于文文打算带她去地下拳场。于寒舟想了想,反正没什么事做:“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于文文(捏手指):我要在她眼中看到崇拜的眼神! 于寒舟(托下巴):有点考验我的演技。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sl慧慧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6450042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one°、水之老年人、河北范冰冰、晴人的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寄养8 () 于文文看了下她的着装,问道:“你有没有别的衣服?” 穿着清新美丽的小裙子,去地下拳场那种血腥和暴力的地方?想想都觉得怪异。 于寒舟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于妈喜欢这一款的女儿,买的衣服鞋子都是清新美好的类型,衬衫?牛仔裤?没有的。 于文文有点无语,想了想道:“走吧,带你买一身。” “好啊。”于寒舟点点头,姐妹两个出了门。 仍旧是于文文锁门。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只要姐妹两个一起出门,都是她锁门,进门也是她开门,于寒舟只要在旁边站着就好了。 两人来到商场,于文文着手给妹妹挑衣服。去那种地方,穿得太乖了不太搭,她便挑了几身酷酷的衣服,叫于寒舟去试。 宽松的、颜色绚丽的套头卫衣,破洞牛仔裤,穿在于寒舟的身上,她自己觉得挺好的,但是从试衣间里出来,于文文看见了,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妹妹穿什么衣服都显得乖。 想了想,她把于寒舟叫过来:“我重新给你梳个头。”把她的马尾拆了,在头顶上扎成丸子头,又扯松几缕,看起来率性随意些。 弄完了一看,还是很乖! “再换一个。”她又把丸子头拆了,改为编那种小辫子,显得朝气蓬勃、又野又辣的那种。 一头小辫子被编出来,于寒舟的发质极好,小辫子显得乌黑光亮,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都显得大了几分,看起来终于没那么乖了,但还是很甜。 “我尽力了。”于文文打量她几眼,没再折腾她。 妹妹的底子就这样,怎么折腾都辣不起来。又想起姜明诚两次说她妹妹辣的话,嗤之以鼻。 付钱的时候,于文文非要付:“你那点零花,自己留着吧。”她可是有外快的人,怎么能让妹妹掏钱? 于寒舟拗不过她,就接受了:“谢谢姐姐。” 付了钱,于文文背起包,于寒舟换下来的小裙子就在里面,两人牵着手往外走去。 路上,她时不时偏头看于寒舟,越看越不放心,拿出电话给姜明诚打过去:“有空吗?” 姜明诚听说于文文要去打拳,让他帮忙照看妹妹,登时很无语。他心里说,你妹妹不需要照看啊! 然而等他到了约定的地方,看到了走来的姐妹俩,目光落在于寒舟的身上,顿时明白了于文文的担心。这么一个细伶伶的小妞儿,谁看了都觉得是只小白兔,不欺负她才怪! “好好照顾我妹妹。”于文文叮嘱道。 姜明诚伸手拽了拽于寒舟的一根小辫子,说道:“知道,看文姐的面子,保证她一根汗毛都不掉的。” 话没说完,就被于文文打开了:“别招惹我妹妹!”把于寒舟的小辫子夺回来,捋了捋,又压了压,然后瞪了姜明诚一眼。 姜明诚:“……”老子对小女孩没兴趣啊! 地下拳场在台球厅下面,穿过一个仓库,才在角落里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小门。 于文文率先推开门走进去。 地下拳场看起来当然不会干净明亮,穿着夸张衣服的男人在里面抽烟喧哗,还有几个身材极好,打扮极夸张,卸了妆就是另外一个人的女孩子。 于文文去报到了,于寒舟跟着姜明诚,找了个地方坐了。 姜明诚觉得文姐这个妹妹,叫人摸不透。看着是只白白软软的包子,但是里面的馅儿却是石头的。 “你怕不怕?”他嘿嘿一笑,试探道。 于寒舟看他一眼:“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当然不会!”姜明诚立刻摆手,他敢丢下她,于文文要弄死他的。 于寒舟便道:“那就不怕了啊,天塌了有你顶着呢。”说话时,她还耸了耸肩。 姜明诚便觉得,这孩子挺鸡贼的。 不一会儿,场中欢呼声高起来,于文文和一个175c右的男人走上武台。 男人赤着上身,一身肌肉,对比起来于文文显得瘦瘦小小的。于寒舟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身体,旁边的姜明诚也紧张起来,聚精会神地看向武台。 于文文和对手绕着比武台缓缓走动,互相试探着对方。男人先出招了,一脚踢过来,于文文躲过去了,并打过去一拳,但是对方也躲过去了。 细密的汗珠从于文文的额头上冒出来。她有点紧张,今天这场比赛,一定要赢。不仅因为钱,还因为妹妹在台下看着,她要让妹妹看到她的厉害。 这一场比赛,她打得非常用心,往日还有些许的漫不经心和高傲,此时都不见了。注意力高度集中,一拳一脚都打得非常缜密。 她赢了。 下台后,于寒舟看着她有些流血的耳垂,眉头皱了起来。于文文道:“没事,爸妈不会发现的。” 于爸于妈对她的关心没到那个份上,加上于文文喜欢躲在房间里,所以耳朵上的伤不会被于爸于妈发现的。 她说这话没有任何指责或者自伤的意思,她早就习惯了父母的忽视。甚至对她来讲,现在这样平静的,没有嫌弃责骂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何况还有个关系不错的妹妹。 姜明诚听到这里,眼底涌起怒气,两只手握成了拳头,紧紧抿着唇,很用力才克制住没有骂出声——什么狗屁家长? 出了地下拳场,穿过台球厅走到街上,于寒舟才开口道:“你不要再打拳了。” 于文文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眼神也暗下去。心里有些失望,她垂下头没看她。虽然妹妹是关心她,但于文文还是觉得很失望,还有些不被理解的孤独感。 妹妹从小娇养着长大,根本就不懂得她对钱的渴望。她的安感,都来自于口袋里的钱。有了钱,就算爸妈不管她,她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想上学,就自己供自己上。吃的,喝的,包括住的,只要有钱,她就能照顾好自己。 “姐,你去做家教吧?”就在这时,她听到于寒舟说道,“你成绩不错,又是一中的学生,可以给初中生补课,一个小时50块是有的,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一天就有两百块了。一个月下来,也有大几百块的。” 总比她去打拳强,万一受伤严重,身体健康是一方面,还会影响上课的。 于文文怔怔地看着她,一颗心犹如被狠狠攥住,酸疼酸疼的。原来不是!她不是不理解她、不支持她,她是在担心她! 有人担心她了!这个认知让于文文鼻头发酸,很用力才控制住了。 “我!我!文姐给我补课吧!”一个大嗓门在耳边响起,只见姜明诚举高手,大眼睛亮晶晶的,“我是学渣!我需要补课!文姐考虑考虑我啊!” 于文文瞥他一眼,拒绝了:“不。” 先不说她要不要采纳。就算真采纳了,她也不会赚朋友的钱。 姜明诚一脸失望:“为什么啊?文姐你看不起兄弟?” “姐,我觉得可以。”这时,于寒舟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有好事先紧着好朋友嘛。还可以给个友情价,一小时45块好了。” 姜明诚:“……”他觉得这小妹妹很噎人啊,他姜哥的面子就值5块钱? “我可以!”但他还是说道。 他本来学习很无所谓的,但是能帮朋友的忙,那就帮一把。再说,他妈天天叨叨他,嫌他不好好学习,如果请个家教,学习提升一点,还能耳根清静一下,他觉得一举两得。 “再说吧。”于文文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我还要想想。” 跟姜明诚告了别,姐妹两个回家。 路上,于文文终于想起正经事,问道:“舟舟,我教你格斗吧?” “为什么啊?”于寒舟看她一眼。 于文文的语气很柔缓:“你长得漂亮,又娇娇弱弱的,碰到坏人也没有自保能力。”虽然她不信姜明诚说的,妹妹踹翻两个小混混的话,但是她相信妹妹有可能被小混混堵。 “不想学。”于寒舟说道,“我每天就上上课,回家,路上基本上都有你,不用学吧?” 她有自保能力,不需要学。再说,装成小白挺累的,还浪费于文文的时间,于寒舟觉得不划算。 于文文一听,妹妹居然这么信任自己,顿时觉得很骄傲。但又觉得妹妹实在没心没肺的,是个傻白甜,不由哄道:“不难的。我保证,不累,也不疼,好不好?” 于寒舟便知道了,她非要教了。想了想,她道:“还不如锻炼身体呢。碰到坏人,我就跑,跑快点,跑远点,叫坏人追不上就行了。” 于文文这么一想,也是。学格斗的话,如果力气不够,白瞎。还不如跑呢,碰到不对的情况,撒腿就跑。 “行,那我们从明天开始,每天早起二十分钟跑步。”于文文说道,扭头又问:“你有运动服和跑鞋吗?” 于寒舟没有那个。她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清新淑女范儿的。于是,于文文又带她去商场,买运动服和鞋子。这次,于寒舟没让她掏钱,自己用零花钱买的。 回到家,于爸于妈果然没发现大女儿受伤的事,倒是发觉两人起来跑步了,看到于寒舟身上穿的运动服,于妈问道:“零花钱还够吗?” “够的。”于寒舟说道,又扭头问于文文,“姐,你的还够吗?” 于文文不怎么花钱,她平时节约得很,何况还有外快:“我也够的。” 于妈本来没想问于文文,听于寒舟问,还觉得小女儿多事。此刻听到大女儿说还有钱,就点了点头:“嗯,没钱了就张嘴。” “知道了,妈。” 姐妹两个出门去跑步。 “调整呼吸,不要大口喘气,用鼻子呼吸而不要用嘴巴……”一边跑,于文文一边教她。 于寒舟应了,跟着她一起跑步。 一千米下来,于寒舟还是稳稳当当的,并没有于文文想象中的苍白脱力,令她惊讶道:“你身体素质可以啊!” 于寒舟微微笑道:“是姐姐教得好。” 于文文不禁有点飘。 一转眼,期中考试到了。成绩出来后,于寒舟是班里第一名,于文文也是班里第一名。 两人将考试成绩回家说了,于爸于妈都很高兴,于爸看于文文的眼神都慈爱了许多:“好,都很好,为了奖励你们,咱们周末出去吃。” 周末,于爸于妈带两个女儿去了一家川菜馆。 饭间,于妈夸小女儿:“舟舟真厉害,成绩比入学时进步好多。” 于寒舟笑了笑,偏头看向旁边的于文文:“姐姐比我厉害,她从乡下中学转过来的,都能在一中考到第一名。”说完,她看向于爸。 于爸立刻道:“文文也很厉害!这杯敬文文,文文一向低调勤勉,能够取得这样的好成绩,是你应得的!” 于妈也举起杯子:“文文继续加油。” 于寒舟笑着举起杯子:“我要向姐姐学习!” 虽然知道这一切并不是真心的,甚至是妹妹为她争取来的,但是看着爸妈的笑脸,看着他们举起的杯子,于文文仍是有些哽咽了,坚硬冰冷的心壳仿佛被敲开一道裂缝。 “谢谢爸爸,谢谢妈妈,谢谢舟舟。”她举起杯子,目光最后落在于寒舟的脸上,笑着垂下眼睛,喝了一口饮料。 于文文最终被劝动了,不再周末打拳,而是做了家教。 也不用找活,姜明诚和他的几个小弟,就是她辅导的对象。周末,于文文去姜明诚的家,姜明诚家很大,完坐得开,而且姜妈妈很高兴儿子开始学习了,乐意叫他们去,还提供午饭。 几个朋友本来愿意给一小时50块,于文文觉得是朋友,就要砍一半,最后定了一小时40块。她每次赚多少钱,于寒舟都没问,总之于文文常常给她买辅导书,也不要她的钱。 说起来,于文文还挺尴尬的。她想教妹妹格斗,才带她去地下拳场,结果没教成不说,还被妹妹忽悠着从此不打拳了,总觉得在妹妹面前自己有点笨。 为了洗脱这点笨名,她开始抓于寒舟的学习,给她买辅导书让她做题,还要检查和讲解。期末考试的时候,于寒舟不仅在班里考了第一名,还考了年级第三。 于文文考了年级第一。 这样好的成绩,于爸于妈乐坏了,一人奖励了五百块。 “我要回老家看奶奶。”放了寒假,于文文收拾了东西,准备回老家。 于爸于妈没意见,因为于文文从小跟奶奶长大的,回去也正常:“去吧。要不要钱?买点东西给你爷爷奶奶?” “不用。”于文文摇头,顿了顿,“爸妈有空回去就行,爷奶很想你们。” 于爸和于妈的脸色就有点尴尬了。因为离得远,于爸于妈并不是每年都回去,过年的时候也就打个电话,买点东西寄过去。 “知道了,知道了,用你操心?” 于文文嘴角扬起一点讥讽,没说什么,转身进了房间。 “姐,我跟你一起回去。”于寒舟进了她房间,在她床上坐了:“我们先回奶奶家,回来后再去姥姥家,怎么样?” 于家两个女儿,大女儿从小被奶奶照顾长大,小女儿却是被姥姥照顾长大的。被谁照顾长大的,自然跟谁更亲近一点。但都是至亲的人,礼数还是要做到的。 “很远的。”于文文说道,“先要坐汽车,坐七八个小时,还要转车,再走两三个小时,一路上很折腾不说,老家的环境也不是很好。” 她看了看白白净净的妹妹,凭着良心说道:“你住不惯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寄养9 () “姐姐能住,我也能住。”于寒舟道。 于文文一听,没辙了,只好同意了:“那好吧。” 于爸于妈不想让小女儿去。这些年来,他们工作忙,都是把小女儿放在姥姥家,没往奶奶家送过,一来是因为远,二来是乡下发展得太慢,这么多年过去,环境还是很不好。娇养长大的小女儿,怎么住得惯? “不会啊,姐姐就在乡下长大的,不也很好?”夜间,于妈来劝于寒舟不要去,于寒舟便道:“姐姐长得漂漂亮亮的,学习很好,人也很好,我怎么就不能去啦?” 于妈没办法,只得同意了,开始给她收拾行李。 衣服要多装几套,鞋袜内衣要装,洗护用品要装,书要装,一个行李箱被塞得满满的,沉得都提不动。 “姐姐只装了一个背包,我也轻便点好了。”于寒舟说完,跑于文文屋里去了,问道:“姐,你都装了什么?我跟你装一样的。” 于文文一听,愣了一下,站起来道:“我看看你装了什么。” 比如洗护用品,她在乡下跟爷奶用一样的,可是妹妹能用一样的吗? 干净漂亮的小鞋子和小裙子,在乡下那种到处是泥土的地方,分分钟就埋汰了。想了想,她道:“洗护的这些你带着,内衣鞋袜带两套,衣服不用带了,回老家穿我的吧。” 她比妹妹高,她的旧衣服妹妹能穿。在乡下那种地方,尘土特别大,好衣服也穿不出好模样。 “我听姐姐的。”于寒舟干脆地道,简单收拾了一个包,拎了一下,不重,背上不吃力。 于文文见她这么听话,心里还挺高兴的:“休息吧,明天要早起坐车。” “嗯。”于寒舟点点头,“姐姐晚安。” 于文文忍不住笑道:“晚安。” 次日,姐妹两个背着包出门。于爸开车送她们到汽车站,目光在两个女儿身上扫视几遍,嘴巴动了动,说道:“出门在外,你们姐妹两个互相照顾,到了给我们发个消息。” “好的,爸爸。” “知道了,爸爸。” 等于爸一走,于文文就带着于寒舟去找待会儿要坐的汽车。票已经买好了,八点发车,于文文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晕车药,又拿出保温杯:“把药吃了。” “姐,你什么时候买的?”于寒舟一边接过来药,一边问道。 于文文道:“早上买的。” 她担心于寒舟坐不惯长途汽车,早起买了一盒晕车药。 “姐,你真好。”于寒舟道,“我再也不说你的保温杯老气了。” 于文文:“……”好笑地接过来,再她头上敲了一下,“你敢嫌弃,路上就不给你喝。” 正说着,前面人群开始涌动,可以上车了。于文文牵住于寒舟的手,顺着人群往车上走,在中间位置找了两个座位,让于寒舟坐里面,自己坐外面。 “快的话,三点半能到。慢的话,下午四点才能到。”于文文说道,“希望快一点,要不然可能赶不上换乘的车。” 于寒舟不是很担心:“赶不上就找地方住,明天再回去嘛。” “也是。”于文文这样一听,就不大担心了。 八点一到,汽车就开动了。 车上有人吃东西,有的味道还很大,于文文刚皱了皱眉,就见妹妹递过来一个口罩。她偏头一瞧,她已经把口罩戴好了。 “你挺机灵的嘛。”于文文接过来戴上。 于寒舟笑了笑,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弯了起来,点点碎光在眼底跳跃,好看极了。于文文心里软软的,看着窗外后退的景色,心想,来之前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回去的时候会带着一个可爱的妹妹。 这让她心里都不是那么孤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嫌5个币很短?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的短!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果果2个;云想衣裳花想容、18374876、钕籹釹、soone°、勿语丶、河北范冰冰、夢若安年、果果、29104990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寄养10 () 十一点半,于文文打开背包的拉链,拿出准备好的点心和水果,问道:“饿不饿?” 于寒舟有点饿了,但她摇摇头:“不想吃。” 开往老家的汽车,有点脏,有点破,味道还很大,加上行驶起来晃晃悠悠的,虽然吃了晕车药,于寒舟还是不太舒服。 “吃点吧。”于文文拿出一根水果黄瓜,掰成两截,“来,一人一半。” 于寒舟只好接过来,一点一点地啃。于文文啃得也不快,半根黄瓜,两人啃了二十分钟。 “好点没有?”于文文低声问。 别说于寒舟了,就是于文文,坐着都不太舒服。但是没办法,坐火车更折腾,寒假期间的卧铺根本买不着,硬座倒是能买到,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汽车坐着舒服。 而且长途汽车会在服务区停一下,让旅客上个厕所什么的。在火车上想上厕所?难度系数太大。 “我没事。”于寒舟摇摇头,冲于文文笑了笑。 于文文很无奈,忍不住道:“后悔没有?” “没有啊。”于寒舟道,“我就是不太适应,没事的,忍一忍就好了。而且,我想去姐姐长大的地方看一看。” 于文文顿时没话说了。她忍不住想,这么可爱的妹妹,如果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该有多好?这样想着,嘴上就说了出来。 “那可不一定。”于寒舟笑起来,“我小时候很跋扈的,很不懂事,说不定会跟你抢东西,还会打你。” 于文文脑中想象着姐妹两个打架的情景,不禁犹豫了。她愿意让着妹妹,可是在于爸和于妈的眼皮子底下,恐怕什么都会叫她让着妹妹。那样的话,她恐怕不会喜欢妹妹的。 这么一想,现在也不错。虽然跟于爸于妈关系一般,但是跟妹妹的关系还好。 “我给奶奶说了,我们今天回去,奶奶今天应该会去集上买羊肉,给我们炖羊肉汤喝。”于文文说道,“奶奶做的羊肉汤很好喝,超好喝,你一定会喜欢的。” 于寒舟听着,口水就有些往外涌了:“我等着。” “不过今天应该是喝不上了,坐了一天车,好吃的都吃不出滋味儿来。等明天,明天能喝。”于文文道。 “嗯。”于寒舟点点头。 到服务区的时候,姐妹两个下去放了放水,又活动了下筋骨。冬天的空气冰冷清冽,吸了几口冷气,头脑就精神许多。再上车后,于文文道:“还有三个小时,再忍忍。” “嗯。”于寒舟点头。 下午三点半,两人到了站。 “姐,要给爷爷奶奶买点东西吗?”于寒舟问道。她们来的时候没有提,因为觉得路太远,她们两个女孩子,提着吃力又不方便。但是再转乘一趟就到了,于寒舟便想着,买点什么。 于文文本来是想给爷爷奶奶点钱的。她打拳的钱不好说,做家教赚的钱却说得出口。但是想到妹妹,爷爷奶奶没怎么见过妹妹,奶奶的脾气又有点厉害,就道:“买点吧。” 爷爷喜欢喝家里产的一种酒,她提了两盒高档的,又买了一盒点心:“这些就可以了。”她们毕竟还是孩子,提大包小包的也不合适,而且那应该是于爸于妈做的,于文文不想替他们孝敬,她跟妹妹孝敬自己这一份就行。 “我们一人一半。”上了车,于寒舟把自己那一份钱给了于文文。 这种钱要收下的,于文文接了过来,揣进了兜里:“还要走两个小时,你累不累?躺我肩上睡会儿吧。” 于文文很喜欢照顾她,于寒舟就没辜负她的好意,偎在了她肩上。 姐妹两个,都穿着及膝的长款羽绒服,而且是同款的。一个是黑色,一个是粉色。坐在旁边的大婶看见了,就道:“姐妹两个关系挺好的啊?” 大婶眼睛利,一眼就看出于文文是女孩儿。主要是男孩儿脸部轮廓宽,皮肤也没这么细。于文文纵然英气了些,气质锐利了些,却明显是个女孩儿。 “嗯,还好。”于文文微笑道。 “小姑娘去哪儿啊?”大婶跟她闲聊。 于文文低声道:“去大马庄。” 大婶说的是方言,于寒舟躺在于文文的肩膀上,仔细分辨着,发现本地的方言很好懂,大部分她都能听懂。 去往目的地的这一趟乡镇汽车,一开始还好,到后面就颠簸得很厉害,路面很多坑,有时候颠得屁股都离开座位。 于寒舟坐了起来。 “扑哧!”于文文笑了,“睡不着?” 于寒舟道:“怎么可能睡得着?都颠飞了。” “快到了。”于文文忍笑道。 六点多,两人下了车。冬天黑得早,这时天都黑透了,于寒舟看着周围不像是村落的样子,就问道:“姐,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打个车,还有三公里左右,一会儿就到了。”于文文说道,两人站在路灯下,于文文拿出手机就要打车,就听到一个粗沉的声音响起:“文文?” 于文文一抬头,不远处有辆电动三轮,车灯亮着,能看到驾驶座上坐了个穿着黑棉袄的老头:“爷爷!”她抓着于寒舟的手,就往老头那跑,“爷爷,你怎么来接我们了?” “爷爷。”于寒舟跟着叫了一声。 “这是舟舟?”于爷爷看着于寒舟,打量几眼,就收回视线,“上车吧,你奶在家等着呢。” 于文文先一步抬起大长腿,提着酒和点心,利落地迈进车斗里,又示意于寒舟:“上来,爷爷带我们回去。” 于寒舟便也坐了进去。 车里有两块垫子,是于奶奶给两个孙女准备的,于文文坐一块,于寒舟坐一块。 三秒钟后,于寒舟觉得屁股冰凉。于爷爷等很久了,垫子都冻透了,冷冰冰的。屁股坐上去,立刻就被冰到了。 “爷爷,你来接我们怎么不说一声?我要是看不见你,直接打车走了,你白等。”于文文道。 于爷爷道:“我不是看见了吗?” “是,爷爷眼神好。”于文文道。 “别说话了,风大。”于爷爷道。 三人都不说话了,于爷爷骑着电动三轮,穿行在冬天的夜里。冰冷的风穿过来,割得脸疼,姐妹两个早早戴上了帽子和口罩,背对着风,猫成一团。 虽然于爷爷的驾驶技术很好,眼神也很好,一直避着路上的坑坑洼洼,但是姐妹两个还是没少被颠,有时候于爷爷急拐弯,于寒舟都差点被甩出去,惹得于文文闷笑不已。 终于,电三轮减速了,从一道篱笆门里穿进去。 于寒舟观察过,村里很多人家都盖了院墙,但还是有没院墙的人家,爷爷奶奶家属于中不溜,有院墙,但是院墙是篱笆围起来的。 “下来吧。”于爷爷停了车,缓缓走下来。 于文文拉着妹妹站起来,自己先跳下车,然后接妹妹。 “回来了。”于爷爷进门,扬了一嗓子。 于文文拉着于寒舟进屋,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得勾人的味道。一个农村老太太的身影坐在客厅里,围着炉子,在包饺子。 抬头看了一眼,视线先在于文文身上溜了下,又落在于寒舟的身上。 “奶奶,我是舟舟。”于寒舟摘了帽子,冲于奶奶笑道。 她长得好看,笑起来也甜,但于奶奶见她不多,感情也不深,看着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了她两眼,就将视线放回大孙女身上:“把东西放下吧,洗个手过来烤烤,一会儿吃饭。” “嗯!”于文文应了一声,拉着于寒舟往西边屋里走,打开一道布帘子,就走了进去。 西屋是于文文从小住的地方,她离开后于奶奶也有收拾,屋里看起来很整洁。有书桌,有柜子,有椅子。床上盖了一层被单,是防尘的。把背包放椅子上,于文文走到床边,把防尘的被单一揭,卷吧卷吧,放到一旁。 床上叠着两床被子,一套是花被面,一套是圆嘟嘟小熊的被面。于文文把被子往里推了推,坐下了,拿出保温杯,把里面最后一点水喝了:“终于到家了!” 一路上,她不时照顾妹妹,自己其实也很累。喝了水,直直往被子上一倒,长出一口气。 于寒舟笑了笑,在屋里好奇地转着。地板砖很新,看起来是近两年才铺的。墙上贴着几张海报,还有前两年很红的某个小鲜肉。 “咳。”于文文轻咳一声,坐了起来,“走了,出去了。” 拉着于寒舟离开海报跟前。 于奶奶已经把饺子和案板都挪开了,桌上摆了几个盘子,小青菜和肉菜都有,还有四碗面条,上面飘着一点油花,撒着青翠小葱,看起来很是好看。 两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坐下后,于奶奶就道:“吃吧,不然一会儿面糗了。” “嗯。”于文文端起碗,先喝了口汤。 于奶奶做的是鸡汤面,炖了一整只鸡,所以两人刚进门的时候闻起来才那么香。桌上没有鸡,于奶奶想着明早再吃一顿。 于寒舟很饿,但是坐了一天车,胃口不是很好,一碗面下去就停了筷子。于文文也是一样,一碗就饱了。 于爷爷喝了三碗,桌上的菜几乎都被他扫了。于奶奶陪着吃点,目光在两人脚上溜了一眼,说道:“买的拖鞋怎么没换上?” “没看见。”于文文道,“奶奶买拖鞋了?” 于奶奶没吭声,站起来,往西屋去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两双拖鞋,包脚后跟的那种款式,毛绒绒的,看着就挺暖和。一双粉蓝的,一双粉红的,都是小姑娘穿的颜色。 “换上吧。”于奶奶把拖鞋丢地上。 于寒舟穿的是雪地靴,倒是不冷。但于文文穿的是运动鞋,于奶奶就觉得她肯定冷。 “爷爷还吃着饭呢。”于文文弯腰拾起拖鞋,“我们里面换去。” 于寒舟就站起来,跟着往里面去了。 在于家的时候,是于寒舟罩着于文文。回到老家,就是于文文罩着于寒舟了。 爷爷奶奶跟于寒舟不是很熟,但到底是亲孙女,话还是说两句的。 “早点睡吧。”还不到九点,两人就被于奶奶撵进屋了。 家里的电视还是很早的那种彩电,分辨率很低,于奶奶自己都不看的,觉得孙女也不会看,就撵她们进屋了。睡觉也好,玩手机也好,到被窝里玩去。 于文文的床是张单人床,姐妹两个分被子盖,睡不开。于奶奶给准备两床被子,也不是叫两人分被子睡的,第二床被子是横着压在最上面的,这样就算晚上有人抢被子,另一个人也冻不着。 村里条件达不到,老人家也舍不得,暖气是没有的,只有炉子。炉子只能保证不冷,却暖和不到哪里去,姐妹两个钻进被窝,哆哆嗦嗦地换了睡衣,互相看一眼,都嘿嘿笑了。 过了一会儿,于奶奶进来了,把一个暖水袋塞两人脚底下了:“都老实点,别蹬被子,冻着是你们自己受罪。” “谢谢奶奶。”于寒舟道。 于奶奶瞅她一眼,小孙女躺在厚厚的被子下面,露出来一张白皙小脸,显得特别乖。她想起小孙女那纤细的身板,就有点担心,耷拉着脸道:“你爸妈怎么今年叫你来了?” “我也不知道。”于寒舟眨巴着眼睛道。 说什么都不合适,她选择推锅。 于奶奶果然没再问,只是冷笑一声。想也知道,是对于爸于妈冷笑。于寒舟一脸乖巧,什么也不说,于文文才懒得给于爸于妈分辨。于奶奶冷笑一声后,倒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走之前,给两人关了灯。 脚下蹬着暖水袋,因为水很热,姐妹两人互相蹬着,一个烫了就踢给另一个。 “姐,明天还跑步吗?”于寒舟问道。 于文文陷入沉默。 先不说太冷,不想起床。就说乡下的路况,也不适合跑步。 “嘻嘻,你是不是懒了?”于寒舟道。 于文文气得咯吱她:“为你好,还不识趣!” 床很小,于寒舟躲都没地方躲,被好好收拾了一顿,笑得都冒汗了。 “被子好沉。”于寒舟呼了口气。 她在于家盖的是羽绒被,轻软又透气。老家的却是棉花被,沉甸甸的,捂得严严实实。 “要不要我给你撑着啊?”于文文说着,把脚下的暖水袋踢了过去。 于寒舟道:“你不嫌累的话,我是不会嫌弃的。” “想得美。”于文文道。 两人坐了一天的车,累是真累,头还有点疼,但是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于文文说道:“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 没有暖气,没有羽绒被,没有平坦的路面,没有干净又漂亮的环境。 于寒舟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把手伸过去,攥出了她的。 于文文很高兴她没有说什么“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我觉得很愧疚”之类的话。她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听,倒是她把手伸过来,她感觉到了她的心意。 妹妹的手很软,又细又软,有种柔若无骨的感觉。于文文没有这样抓过她的手,捏了两下,心里还挺美。 “没事,大概是命吧。”于文文说道,躺在熟悉的床上,耳边是乡下独有的呜呜风声,外间能听到爷爷奶奶低声说着什么,远处有狗叫声传来,她觉得内心一片宁静,“这就是命。” 她没有父母缘,这是她的命。 “我有爷爷奶奶。”她说,“爷爷奶奶对我挺好的。” 于寒舟低声道:“以后还有姥姥姥爷。” “嗯。”于文文道。 姐妹两个到现在还是没有睡意。 过了一会儿,于文文又道:“小时候,我跟别人打架,被打破了头,奶奶带着我去那家门口,骂了很久很久。” 当时觉得,真久啊,现在想想,大概得有两个小时。 “我那时候很怕,因为奶奶很凶,我觉得她的嗓子像刀,落在谁身上,谁就被划出一道口子。” 现在想想,奶奶是在护着她。 可是她那时候不懂。她想要爸爸妈妈,却只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好几年才回来一次,回来的时候也不像别的小伙伴出门打工的爸爸妈妈那样,给买很多漂亮衣服和好玩的。但她还是想要爸爸妈妈,别的小伙伴都有爸爸妈妈,就她没有。 有次,爸爸妈妈回老家,给她买了一袋糖。她拿着吃了很久,特别想念他们的时候才吃一粒。也是那次,她知道了自己有个妹妹,特别嫉妒。为什么妹妹能在爸爸妈妈跟前,她不能? 因此,虽然爷爷奶奶对她挺好的,她却没觉得,她一心想着去爸爸妈妈身边。后来,疯狂过一次,死过一次,她的心淡了。 没有就是没有,这是她与生俱来的缺憾,不想认命,但这就是命。 好在她醒悟过来了,她有爷爷奶奶,而且意外的还有个可爱的妹妹。 “奶奶真厉害。”于寒舟轻声说道。 “嗯,奶奶很厉害。”于文文笑了,“困了吗?睡吧。” “嗯。姐姐晚安。” “晚安。”于文文道,闭上了眼睛,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寄养11 () 于文文在热烘烘的被窝里醒来。动了动身体,才发现不对,被窝里还有一个人。 她立刻想起来了,昨天和妹妹回老家了,她们睡在一张床上。 头一回跟别人睡一张床,感觉很奇妙,有点拥挤,有点暖和。她忍不住转头往身边看去,妹妹还睡着,她睡相很好,几乎昨天睡着时什么姿势,现在还是什么姿势。 脸微微向外侧着,露出半张白净的小脸。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又软又亮,像绸缎一样。 于文文心里宁静而柔软。她以为妹妹会抱怨,因为这一路回来,很是折腾,而且老家的环境并不好。没想到她一句抱怨都没有,非常的乖。 她心底涌上来一点喜悦,明亮的眼睛泛起了亮晶晶的神采。这是她妹妹,她的亲人,血液里跟她流淌着同样血液的人。 于寒舟醒来时,窗外已经很亮了。视野中尽是不熟悉的摆设,令她一下子想起来,她跟于文文回老家了。扭头一看,于文文已经醒了,在被窝里玩手机。 “几点了?”她问道。 “七点二十。”于文文答道,“你睡得怎么样?还要再睡会儿吗?” 于寒舟没答,此刻鼻尖嗅了嗅,惊诧道:“好香!” 于文文的眼睛便笑弯了:“是奶奶在煮羊肉,中午我们喝羊肉汤。” 于寒舟闻着那香味儿,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哪还有睡意? 姐妹两个就起了。 于奶奶在外面扫院子,抬眼看见两个孙女起来了,就道:“起了?” “嗯。”于文文道,“舟舟,快过来,我们在这边洗漱。” 在院子南边,有一间新盖的屋子,是洗浴室。平时洗衣服,洗澡,洗菜什么的,都在这里。 “奶奶,早。”于寒舟跟于奶奶打招呼,“我昨晚睡得很好,是被屋里的香味儿勾醒的。” 这孩子不认生,还有亲近的意思,于奶奶就很高兴,点了点头:“嗯。去洗脸吧。” 于寒舟便跟着于文文进了洗浴室。 垒的水泥屋,没贴瓷砖,地板也是水泥地。一个洗手池,是洗脸刷牙用的。旁边贴墙有一个矮矮的槽子,是涮拖把用的。于文文拉着于寒舟,在涮拖把的槽子旁边站了,刷牙。 刷完牙,于文文拧开水龙头,让水流冲走牙膏沫。然后带着于寒舟,到洗手池跟前,却是从地上拿起一个盆,接了半盆水,然后提起旁边的暖水瓶,倒热水进去。 “家里自来水只有冷水。”于文文解释道。 她先洗,挤了洗面奶,用盆里的水洗了一遍,又接冷水冲了冲。洗完后,重新兑了一盆温水,放在洗手台上,然后把于寒舟的手拿起来,给她挽袖子。 外头太冷了,两人都穿着羽绒服,洗脸很不方便。于文文把她的袖子撸高一大截,又给她收拾了下衣领,才道:“洗吧。” 于寒舟迅速洗了把脸,没用洗面奶,洗完赶紧放下袖子。洗浴室没有炉子,温度跟室外是一个温度。于文文笑了笑,拉着她往屋里跑,去抹护肤品。 乡下的生活真的很不方便。不过,现在还方便了很多,因为在于文文小的时候,是没有自来水的,都是用水井压水。 姐妹两个收拾完,于奶奶的院子也扫完了,进屋问道:“吃饭不?” “吃。”两人异口同声。 于奶奶便端早饭。有饺子,是昨晚包的,羊肉胡萝卜馅儿的,有面条,跟昨晚吃的一样,是鸡丝面,还煮了一盘子鸡蛋。 “爷爷又出去遛弯儿啦?”于文文问道。 于奶奶道:“他就待见这个,天天早上不出去走两圈,骨头难受。” 于寒舟听着她们说话,安静吃饭。 “奶奶,我转一中后,成绩没掉下来,还提高了。”于文文道。 于奶奶撇了撇嘴:“上了好学校,再学不好,是咋回事?”说着,瞥了于文文一眼,很明显是在说——那肯定是你堕落了。 于文文想起前世,眼眶顿时一酸,她低下头剥鸡蛋,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笑道:“妹妹成绩也不错。她在高一是尖子生,我在高二是尖子生。” 于奶奶便看了于寒舟一眼,说道:“好好学习,以后有出息。” “我知道啦,奶奶。”于寒舟道。 昨晚那顿,姐妹两个都没吃多,今早补回来了。一人一碗面,两个鸡蛋,然后共同干了一盘饺子。吃得饱饱的,于奶奶就要去收拾碗筷,于文文立刻站起来:“我来。”又喊于寒舟,“舟舟,一起。” “嗯。”于寒舟也站起来,把碗筷往厨房端。 于奶奶道:“放着,放着,我自己刷。” “做饭不刷碗,刷碗不做饭。”于文文道,绕过于奶奶,往厨房去了。 于奶奶的眼角耷拉下来。她大孙女,从前干活可没这么积极。回到爸妈身边,改变这么大? 她一直没问于文文回到那边过得怎么样,好不好都是她求的,也是她命里该的。再说,做点家务活不是坏事,就没说什么。 于文文和于寒舟刷了碗,就出去玩。于文文要向她介绍自己长大的地方,玩耍过的地方。 “咱们家屋后不远有个池塘,以前很多鱼,我还钓过鱼呢。”于文文说道,指着面前一个大深坑给于寒舟看,“后来水干了,鱼也没了,成了垃圾坑。” 在坑沿上,堆着各种各样的垃圾。 越过大坑往远处看,是一片田地,小麦已经出苗了,绿油油的,嫩汪汪的,一眼望不到边。 “村东头有麦场,给小麦脱粒用的,又宽阔,又平坦,我在那边学的自行车,我带你去看。”于文文引着妹妹,在脏兮兮的乡下路上走着。 虽然铺了沥青路面,修得平坦又结实,但是乡下灰土重,路上常年是灰扑扑的,出门走一趟,鞋子就脏得不行了。于寒舟低头看着脚上的雪地靴,昨天没注意,今天一看,鞋帮已经黑了,鞋面上也沾了泥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迸上的。 她没说什么,鞋脏了可以刷。 跟在于文文的身边,去了她学自行车的地方,于文文指着一个角落说道:“我有一次扎进那个沟里去了,摔得特别疼,当时就想哭出来。但是周围没人,哭也没人听,就忍着没哭。” 这么心酸的事说出来,于寒舟便摸了摸她的脑袋:“现在哭吧,我听你哭。” 于文文瞪她一眼:“你皮痒了。” “嘻嘻。” 两人把于文文小时候玩过的地方逛了一遍,就到了中午。肚子早就饿了,两人折返。 路上,姜明诚打电话过来,于文文接起道:“回老家了,补不了课,你自己学吧……” 于寒舟看着她,她跟姜明诚打电话的时候笑得很明朗。她能够感觉得出来,于文文有点变了,刚回到于家的时候,她就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谁也靠近不了她,又冷又独。现在就好很多了,虽然仍是浑身的刺,却会在熟悉的人面前收起来。 中午,于寒舟就喝到了羊肉汤。汤汁香浓,羊肉入口酥烂,碗底的粉条吸饱了汤汁,嚼着特别有弹劲儿,虽然一粒花椒都没有,但是喝完一碗,于寒舟的嘴唇都麻酥酥的。 “奶奶,太好喝了!”她的声音都拔高了。 于奶奶看她一眼,说道:“还喝不?” “再喝一碗!”于寒舟立刻道。 于文文站起来,给她盛汤:“要肉还是要汤?” “都要!还要粉条!”于寒舟道。 于文文麻利地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笑道:“我就说奶奶做的羊肉汤最好喝了。” “超好喝!”于寒舟道,埋头又喝起来。 两人都没注意于奶奶耷拉下来的脸。大孙女,怎么跟照顾大小姐似的照顾妹妹?! 她那个死儿子,就这么对待大女儿?让大女儿当丫鬟一样,照顾小女儿?! “你爸妈今年回不回来?”她问小孙女。 于寒舟虽然没抬头,却直觉这是问她的,顿了顿,把粉条儿吸溜进嘴里,嚼得腮帮子鼓鼓的,咽下去才道:“不知道。来的时候我问过,他们说要看工作情况,过两天我打电话问问?” 见小孙女小心翼翼的样子,于奶奶冷哼一声,没再难为她。作孽的是大人,她不拿孩子撒气。 吃完饭,于寒舟和于文文主动刷碗。一顿饭吃得肚圆,两人哪都不想去,坐在炉子跟前,懒洋洋地发呆。 于奶奶拿出一盘子瓜子,一盘子花生和糖果:“吃着玩吧。” 吃完饭,于爷爷就出去打麻将了。于文文嗑着瓜子,忽然说道:“奶奶,我们在家打麻将吧?四个人,正好呢!” 可不吗?老两口加上两个孙女,正好四个人。 “我不打。”于奶奶道,“不爱那个。” 于文文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红票子:“奶奶,你就不想赢过去吗?你孙女儿现在有钱呢。” 于奶奶好笑又好气:“我缺你那几百块?” 于文文弹了弹票子,昂首说道:“十几斤羊肉呢!奶奶,不考虑考虑?”于奶奶不说话,拿起扫帚,又开始扫地,于文文就道:“奶奶,你不想知道我怎么来的钱吗?” 于奶奶道:“不是你爸妈给的?” “不是!”于文文道,“我给人当家教赚的!说起来,还是舟舟给我出的主意呢,她好聪明的,主意特多。” 于奶奶意外地看了小孙女一眼。就见小孙女微笑着嗑瓜子,不骄不躁的,被夸了也没什么得意的表情。她心想,小孙女看起来娇娇的,倒也是个好孩子。 “我给爷爷打电话。”于文文说着,拿出手机,给于爷爷打电话。于爷爷有个老人机,是别人给的,人家老头老太被孩子们换了新手机,旧手机舍不得丢,就给了于爷爷。 “喂,爷爷,回家吧。回家干什么?打麻将啊!家里当然没有,你弄一副嘛!我跟舟舟都不会玩,你跟我们打,你要发了,爷爷!” 于寒舟在一旁听得直乐。于奶奶也觉得大孙女明媚了很多,耷拉的眼角都舒展开几分。 于爷爷很快回来了,提着一个灰扑扑的箱子,说道:“小旺店里压箱底的,被我扒拉出来了。” 于奶奶忍不住道:“你还真有出息!惦记上孙女的钱了!” 话这么说,手上没闲着,拿了折叠桌在堂屋放稳了,跟于爷爷一起把麻将倒桌上。 “我这是陪孙女玩!打发时间!”于爷爷振振有词,看向两个孙女,“是不是?乡下又没什么玩的,学习又冻手,不打麻将还能干什么?” 于奶奶摇头。 她虽然不爱打麻将,但冬天家里没什么事,她闲着也是闲着,难得两个孙女都回来,就跟老头说的一样,陪孩子们玩玩。 作者有话要说:  钟·麻将·昊:啊!终于被打了!舒坦!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河北范冰冰3个;唐叶修、今天大大更新了吗?、18374876、香烤可达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举高高~~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寄养12 () 于寒舟从前没打过麻将,前面几圈是被于文文手把手带着的。玩了几圈,她上手了:“我可以了!” 于爷爷笑呵呵地道:“行,那从下圈开始,就开始算钱了啊!” “好嘞!”于寒舟和于文文都很配合。 于奶奶就在一边撇嘴。 哗啦啦的推麻将声响起,一家四口坐在炉子旁边打起麻将来。于文文边打边嗑瓜子,于寒舟懒得嗑,剥了块奶糖塞嘴里了,于奶奶捡了块水果糖填口中,抬头问于爷爷:“你吃点不?” “我不吃。”于爷爷道。 “糖都不吃,作吧。”于奶奶道。 于爷爷不吭声,看着小孙女刚丢出来的一张五条,笑道:“有没有人碰啊?不碰我吃了啊?我这一吃,你们可就危险了啊!” “吃你的!”于奶奶道。 于爷爷笑呵呵地拿过五条,丢出一张七条,手里握着两张牌,乐滋滋地盘起来:“你们小心啊,打不好,就点炮了。” 于文文瞅他一眼,说道:“我也打七条。” 于爷爷自己都不要七条,于文文打出去,他显然是不胡牌的。 于奶奶眼也不抬:“我吃。” 于寒舟在旁边抿着嘴笑。 于奶奶打牌很佛系,纯粹就是打发时间的,于文文老想给奶奶送牌,于寒舟就打自己的,于爷爷是打牌的老手,赢多输少。一天打下来,于寒舟输了二十,于文文输了一百二,于奶奶赢五块,其他都是于爷爷赢的。 他笑呵呵地把钱拿起来,揣兜里了,于奶奶瞪他一眼:“什么人啊?一把年纪拿小孩子的钱!” 于爷爷道:“不一样,牌桌上的钱必须得拿!”说完,拍了拍兜,“明天叫你们奶奶上集,给你们买好吃的!” “好的,爷爷。”姐妹两个笑道。 有了麻将,时间就过得很快了。一不留神,一天就过去了。 第二天,于奶奶果然上街了,买回来苹果、桔子、香蕉等,还买了两件花棉袄,一件大红花的,一件小红花的。大红花的给于文文穿,小红花的给于寒舟穿。 “天天穿着羽绒服,胳膊都伸不开。”于奶奶把衣服递过去。 于寒舟看着那花色,顿时就笑了,接过来道:“谢谢奶奶!” 进屋去,跟于文文一起换了花棉袄。本来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穿上花棉袄,一下子土里土气的。但这是老人家的心意,不好拒绝。何况这种花棉袄穿着轻薄柔软,也不怕埋汰,主要是埋汰了也看不出来。 姐妹两个穿着花棉袄出来了,再打麻将时,更像一家人了。 一转眼,于寒舟来老家三天了。头上油腻腻的,再也扛不住了,得洗头。 于文文领着她到洗浴室,搬了小板凳,兑了热水给她。花棉袄虽然土了点,但是穿着挺合身的,袖子挽起来也方便。于文文给她拽着领子,照顾她洗头。 于寒舟洗完了,又给于文文洗。 乡下就是这样,于文文过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但是妹妹来了乡下,一句抱怨也没有过,她本来还存了点心思,想叫她看看乡下是什么地方,同样是姐妹,过着多么不同的生活。但是于寒舟这么乖,叫于文文心里有些不舒服。 跟妹妹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妹妹让她这样的。 正想着,耳朵被捏了一下,于文文愣了愣:“你干嘛?” “姐姐,你耳朵好漂亮。”于寒舟说道,又捏了一下,“哎,你打耳洞了啊?” 于文文不提防她忽然这么亲密,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高兴:“嗯,打过。你没打啊?没打就别打了,其实还是有点疼的。” “嗯,我不打。”于寒舟道。 姐妹两个洗完头,就去堂屋了,坐在炉子旁边,一人一条毛巾,擦头发。 这时,于寒舟放在西屋充电的手机响了,她起身往西屋走去,看见是于妈的电话,就拔掉充电线,拿起电话接通:“喂,妈妈。” “在乡下怎么样?还住得习惯吗?”于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于文文擦着头发,跟着进屋了,坐在床边,听她打电话。 于寒舟就道:“挺好的,奶奶做的羊肉汤特别好喝,包的饺子也好吃,还给我和姐姐买了花棉袄,又轻又软,穿着挺舒服的。这边有点冷,我和姐姐都没心情看书,在家跟爷爷奶奶打麻将……” 电话那头,于妈颇有点埋怨。女儿回了乡下,居然也不知道打电话过来。乡下有什么好的? 这会儿听着女儿说乡下好,她直撇嘴:“嗯。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于寒舟笑了笑,说道:“你们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啊?” 旁边擦头发的于文文,没绷住,笑了一声。 她有时候觉得,妹妹没有看起来的这么乖。她想叫于爸于妈回来,不说叫他们来,就问他们什么时候来接她们? 小坏妞儿,她心里想。 电话那头,于妈没察觉到小女儿的坏心眼,还愣了一下。但她转念想,小女儿应该是回去的时候坐车不舒服,大冷天的不想自己回来,想让家长接。 这么想着,她就道:“我跟你爸商量商量。” “那你商量好了告诉我一声。”于寒舟道。 “行。”于妈应道。 挂了电话,于寒舟又怼上充电线,继续充电,然后拿起毛巾,继续擦头发。 “他们今年回来啊?”于文文问道。 “应该是。”于寒舟道。 两人没有立刻跟爷爷奶奶说,等过了两天,确定要回来,才跟爷爷奶奶说了。 于爷爷笑呵呵地道:“回来啊?那多准备点好吃的。” 于奶奶直撇嘴,脸上丝毫看不出来喜悦。 于爸于妈定了二十八回来,还有好几天,于寒舟和于文文就跟爷爷奶奶打电话,有时候奶奶忙,没时间,于爷爷就出去打麻将,于文文就带着于寒舟出去玩。 她在村里有几个小伙伴,带着于寒舟去小伙伴家里玩。于寒舟发现,有些年轻人家里外面看着光鲜,还有大院子,然而家里面并不光鲜,还没有于奶奶收拾得干净。 走了几家,于寒舟还发现,人人家院子里都种了果树,石榴啊,桃树啊,枣树啊,柿子树啊等等,还有葡萄架子,想想就觉得滋润。 “你要是夏天来,就能吃到现摘的水果了。”于文文道,“你暑假回来吗?” “你回来,我就回来。”于寒舟道,听起来就像是姐姐的跟屁虫。 于文文的笑容大了些:“不过,夏天也不好受,乡下蚊虫很多,热还没有空调,只有风扇。”然后伸出手指头,把食指给她看,“呶,葡萄架子上很多豆虫,跟我食指一般粗,你怕不怕?” “你给我摘。”于寒舟霸道地道。 于文文一点儿不高兴也没有,还笑得很开心:“美得你!” 一转眼,年底到了。 二十八这天,于爸和于妈来了。两人是开车来的,下午五点到的,篱笆小院开不进去,就把车停路边了。打开后备箱,往外拿东西。 于寒舟和于文文帮着一起拿。 于妈看到两个女儿穿着花棉袄的样子,嘴角抽了抽。大女儿就算了,关键是小女儿,从前是多么文静秀气的小姑娘,现在穿着小碎花棉袄,还有不知道哪儿翻出来的旧牛仔裤,一双粉红色的棉拖鞋,简直辣眼睛。 进屋后,于爸就开始说前几年忙,没回来,道歉,又说很想两位老人,问身体好不好? 于爷爷笑呵呵的,都说好,于奶奶就拉着个脸。 “照顾两个孩子,妈操心了。”于爸笑着道,看向小女儿,“住得还习惯吗?想不想回家?” 于寒舟坐在小马扎上,在炉子边上烤花生吃,闻言头也不抬,当没听见。 说想回家?岂不是叫爷爷奶奶伤心?说不想回家?肯定要被于爸说不懂事,尽给爷爷奶奶添麻烦。她索性不吭声。 于文文心里暗乐,也不吭声,她才不给于爸于妈台阶下。 于爸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也是怕妈太费心,两个孩子都大了,又要吃又要喝的。” 于奶奶面无表情:“你们随便。”住着,她就管。不住,她也不拦。 于爸便道:“这不是没地方住吗?” 家里三间房,堂屋是待客、吃饭的地方,东屋是于爷爷和于奶奶睡的,西屋给姐妹俩睡。如果于爸于妈要留下来,还真没地方住。 于奶奶起身往厨房走:“可不是?就这两间破屋,哪里住得开城里人?” 于爷爷低头吧嗒烟,不吭声。 于爸只好道:“我开车来的,没事,我们去旅馆睡,今年就在这边过年了!” 于爷爷这才不吧嗒烟了,笑呵呵地站起来道:“睡旅馆不花钱?走,我带你们去你三伯伯家,他家有地方,你们睡他家。” 三伯伯是于爷爷的堂兄弟,家里孩子都忙,过年也不回来,倒是家里的院子修得好,空了好几间房,于爷爷就领着于爸和于妈往外走。 于寒舟和于文文也跟上。 于爸叫三伯伯,于寒舟和于文文就得叫三爷爷了。到了三爷爷家,先认了人,又说了会儿话,然后三爷爷就把于爸一顿训:“你说说你,工作就那么忙?三五年不回来?你大哥二哥在外头做那么大生意,过年不回来,平时也回来,每年总要回来两趟。” “你不回来也就算了,家里的院子也不收拾收拾?你看谁家不装个太阳能,不安个空调?你爹妈就你一个,你不能没良心啊!” 于爸被训得一脸羞愧:“我记住了,过年我就给我爸安。” “说安就得安,我看着呢,要是说话不算话,看你以后怎么在闺女跟前抬得起头!”三爷爷道。 于爸连忙道:“安,一定安。” 又说起住的事,三爷爷一口应了:“行,我家空房子多!”又责备于爸,“多少年了,回来没地方住也不知道修一修?早点扩了院子,还用住别人家?” 于寒舟和于文文都不吭声。她们是小小辈,只有听着的份。 倒是于文文,看见于爸挨训,心里很痛快。 又说了会儿话,三爷爷要留饭,被于爷爷拒绝了:“家里做着饭呢,就不留了,这就走了。” 回到家,正看到于妈帮忙收拾屋子。 原本做饭的时候,于文文和于寒舟会搭把手。现在于妈来了,于奶奶就不叫她们。在乡下就是这样,有什么活都是女人干,男人和小孩子都不动手。 于奶奶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炖排骨,红烧鱼,铁锅鸡,还有各种凉菜、炒菜,整治得很丰盛。坐下后,于妈就给小女儿夹菜:“尝尝,鸡炖得不错。” 于奶奶看见了,眼角就耷拉下来。 “谢谢妈。”于寒舟道,转头就夹了鱼给于文文:“姐,吃鱼。”说着,看了于爸一眼。 于爸立刻夹了一筷子菜,往于文文碗里放:“文文照顾妹妹辛苦了。” 于奶奶的神情这才放松几分。心想,还算有个人样。目光落在小孙女白净的脸上,总算知道大孙女为什么跟照顾大小姐似的照顾小孙女了,这孩子心正,配得上文文的照顾。 “歹竹出好笋。”她嗤了一声,拿起筷子吃饭。 于爸和于妈都讪讪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寄养13 () 因为挨了三爷爷的训,于爸第二天就张罗起来,给家里安装太阳能和空调。 第二天正好是二十九,商场还上班的,紧赶慢赶,又给师傅递了烟,终于把该安的都安好了。 于妈一口气交了五百块的电费,回来就把空调打开了。不说穿得土里土气的女儿,就说她自己,在家里待得都不舒坦。电费一交,使劲儿开空调。 空调一开,姐妹两个都不用穿花棉袄了,就穿着一件毛衣,在屋里晃来晃去。因为这一场折腾,于奶奶看于爸的脸色也好些了。 初一过去,于爸就提出要走:“还要给丈母娘那边拜年,而且两个孩子在这里都玩野了,作业都没做,回头拜完年还要压着她们两个学习。” “你看着办。”于奶奶说。 事情就这么定了。初二早上,姐妹两个被早早叫醒,要赶路去姥姥家。 于奶奶昨晚煮了一锅牛肉,冻在外头了,一晚上冻得结结实实的,用几层塑料袋裹了,给他们装在了后备箱。 “走吧。”于爷爷和于奶奶送到门口,于爷爷仍旧是笑呵呵的,于奶奶仍旧是耷拉着脸。 于文文心里发酸,于寒舟也有点舍不得,爷爷奶奶对她们挺好的,姐妹两个分别抱了抱于奶奶,然后跟于爷爷挥挥手:“爷爷奶奶再见。” “嗯,回去好好读书。”于奶奶道。 “一路小心。”于爷爷道。 车子启动,行驶在乡间狭窄的路上,发出咯咯噔噔的石子被绷飞的声音。渐渐的,车子驶出了村子。 当车子走上大路后,于妈仿佛挣脱了束缚一样,长出一口气,话开始多起来:“明年千万别回来了,跟城里差远了,想洗个手,连热水都没有……” 于寒舟和于文文都不吭声。 于寒舟不吭声,是因为于文文从小住在这样的地方,她如果附和于妈的话,不是那么回事。但是说别的,也不是那么回事,索性不说话。 于文文不吭声,就是强忍着了。她很想说,嫌弃乡下?那为什么不把爷爷奶奶接去城里生活?至少安个热水器吧?就算爷爷奶奶不喜欢城里,安了热水器也舍不得用,但是至少提出来,表示一下心意吧?什么力气都不出,就嫌弃乡下家里不好? 她非常非常想表示不满,但是怕妹妹难做,才强忍着没有说。爸爸妈妈对她虽然比前世好,但是远远不到贴心贴肺的地步。不说别的,就说他们今年回乡下,就是因为妹妹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如果是她说,于爸于妈绝对不会来接。 她知道自己的地位,如果敢顶撞,一定会被训斥,维持了半年的和睦,立刻会恶化。妹妹处处维持,才有了这样表面的平静,她不想叫她一片心意化为流水。 等她自己攒够了钱,下次回来给爷爷奶奶安装热水器。 回去的路上,于妈的话很多,于文文和于寒舟姐妹两个的话却变少了,一路上基本上没怎么说话。车子开了四个小时,到了姥姥家。 “这是文文啊?哎哟,长得真高。”姥姥笑着道,一人给了个红包。 于文文抿嘴一笑:“谢谢姥姥。” 前世她和姥姥的关系并不好。妹妹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她博取关注的方式又不对,一头杀马特造型,穿得花里胡哨的,姥姥见了她就皱眉头,她来了两回就不来了。 这一次,打扮得干干净净的于文文,有着拔尖的成绩,姥姥见了她就一顿夸。这个年纪的孩子,只要有个好成绩,谁见谁夸。 于爸于妈想孩子了,没舍得叫姐妹两个住在姥姥家,第二天就回去了,理由是:“两个孩子,你搓窜我,我搓窜你的,根本定不下心来,回去压着她们写作业去。” 姥姥很舍不得,但人家亲爸亲妈放话,她没说的,依依不舍地道:“回去好好读书啊。” 初三这天,姐妹两个回到了自己家。 “过年就是折腾。”一到家,于妈就倒在沙发上,看着自己两个孩子,说道:“回来了就把心收一收,该写作业写作业,该看书看书,知道了吗?” “知道了。” 从初四开始,姐妹两个就都拿起了书。以前是于寒舟在自己房里,于文文在书房里,经过一个寒假,姐妹两个的关系又亲密很多,于是改为于寒舟去于文文的房里学习。碰到不拿手的,就问于文文。 初七,于爸于妈都上班去了,家里没人了,姐妹两个就把战场搬到了客厅。 姜明诚又打电话过来,求于文文救命:“作业不会做,文姐救救兄弟!” 天太冷了,于文文懒得出门,就叫姜明诚和几个小弟来家里,带他们补作业。人多,倒也不分心,说说话还能解闷,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寒假结束了。 开了学,老师又安排了考试,要杀杀孩子们的玩心。鉴于姐妹两个的玩心早就被杀死了,已经找回上学的感觉了,所以卷子做得还不错。但不少同学的成绩都有所下滑,真真切切被杀了威,迅速收心,投入到学习当中。 日子平静而飞快。家里有于寒舟的调和,于爸的配合,虽然于妈偶尔嘴上不把门,但于文文也不再跟她计较,一家人的关系愈发和睦。 于妈对于文文的态度渐渐有所变化,从前是刻意对她好,渐渐变得习惯对她好。 一天,于文文回家,居然听到于妈在小区里跟邻居阿姨炫耀:“我家文文特聪明!回回考第一!别看她话不多,特别靠得住,我家舟舟就爱跟着她……” 乍然听到,于文文还觉得自己穿越时空了,竟然会看到这一幕! 于妈被她撞见,也不尴尬,笑得很灿烂地对她招手:“来,这是孙阿姨,跟你孙阿姨打招呼。” “孙阿姨好。”于文文走过去道。 “文文啊,怎么学习这么好的?我家那小子就不行,学不进去,跟阿姨说说,有什么技巧啊?” 于文文:“多看书,多做题,上课认真听讲。” 孙阿姨的眼角一阵抽抽,说了跟没说一样,摆摆手走了。 “天暖和了,周末带你跟舟舟买衣服去。”于妈笑着说道,转身往家走。 于文文内心怀疑自己妈被掉包了。 让她更惊讶的在后面,周末买衣服的时候,于妈给她和妹妹都买了衣服和鞋子,除了嫌弃她短头发之外,一句难听的也没有。而且,回到家后,还主动给她们零花钱,一人五百块。 于文文特别震惊。几乎要怀疑,妈妈是不是开始爱她了? 然而想到“爱”这个字,内心的激动如潮水一般退去。不可能是真的,她的爱没有这么便宜。这么轻易得来的爱,她不稀罕。 她早已经不需要了。渴望爱的那个于文文,早就已经死了。 春天到来,学校举办了运动会。于寒舟报了三千米,于文文不仅报了三千米,还报了跳高、跳远、扔标枪。 于寒舟跟着于文文晨跑半年,身体素质不错,最后冲刺了一把,拿了第一名。于文文是只要报的项目,都拿了第一名,并且把第二名甩出去很远。 一时间,于文文风头无两,高中部和初中部都喊她女神。作为她的妹妹,于寒舟当然也是有名气的,不过她比较低调,学校里知道她的人很多,认识她的人却很少。 于文文曾经想过,前世妹妹那么喜欢被注目的感觉,这一世自己抢了她风头,她会嫉妒吗?会出现跟前世一样的情况,姐妹翻脸吗? 她担心过,却没有停下发光发彩的脚步。她这辈子注定为自己而活,如果妹妹因为自己抢了风头就跟她翻脸,那就翻脸吧。 但是于寒舟没有跟她翻脸,让她分外感动。虽然她不害怕失去,但是能够不失去,还是不失去的好。 她对妹妹更好了。每次电影院上了新片子,她就挑周末带妹妹去看电影。 这一天,两人看完电影回来,路过学校操场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打架。三个男生,被二十几个男生围着打。 “舟舟,你在这等我,我过去看看。”于文文皱着眉头道。被围着打的男生里头,有一个特别高的,看起来很像姜明诚,于文文既然看见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我也过去吧。”于寒舟说道,“姐姐别担心,我跑得快,不会有事的。” 于文文看着姜明诚被打,心里着急,来不及劝妹妹,又舍不得凶她,只好道:“那你远远看着,千万别靠近!” “我知道的。”于寒舟道。 姐妹两个一起往操场上跑去。 “你来干什么?”姜明诚挨打的时候被女生看见了,非常恼怒,“走!” 于文文冷冷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抬起大长腿,把一个小混混踹翻了。 有了于文文的加入,姜明诚终于没那么狼狈了,另外两个小弟简直要哭了:“文姐!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偶像!” 于文文白了他一眼。 这群人围住姜明诚,是打定主意要叫他吃点教训的,其中一个还暗搓搓掏出了刀子。匕首反射出银光,映入于文文的眼中,不禁大惊:“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只小白鞋凭空飞来,精准地打在了掏刀子的小混混的眼睛上。小混混“哎哟”一声,下意识地捂了下眼睛,姜明诚趁机捏住他的手腕,夺过了刀子。 于文文又惊又怒,弯着腰从人群中挤出去,捡起妹妹的小白鞋,再看不远处金鸡独立,穿着卡通棉袜的脚勾着小腿肚的妹妹,又惊又气:“不是叫你站远点?” 于寒舟接过鞋子,说道:“我看那人亮刀子了嘛。姐,我很听话的,我都没凑过去。” 于文文舍不得凶她,等她穿好鞋,就道:“别掺和!走远点!” “嗯。”于寒舟点点头。 于文文听着人群中两个小弟的苦叫声,折身就加入进去。这时,对方已经注意到了于寒舟。他们人多,足有二十几个人,就分出来两个往于寒舟这边走来。 来一个,于寒舟踹翻一个。 “文姐!快看!你快看!”姜明诚和两个小弟异口同声叫道。 作者有话要说:  姜明诚&小弟:快看!你妹真的会打架!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花粉5个;40797432、soone°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举高高~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寄养14 () 于文文听到他们的叫喊声,就顺着他们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小混混朝妹妹走过去,顿时一惊! “舟舟!快跑!” 于寒舟已经踹翻了三个小混混。她跟别人打架不一样,她一脚踹过去,对方就起不来了。倒也不是重伤,只是踹的地方有点技术含量,能够让对方痛得起不来,等痛劲儿缓过去,又不会造成太大伤害。 她本来打算踹第四个小混混的,听到于文文的喊声,犹豫了下,收回腿,扭头就跑! 她一跑,朝她走过去的几个小混混就追。于文文担心妹妹,顾不得姜明诚了,立刻跟着跑过去。她腿长,力气也足,很快甩开小混混们,冲到前面,一把拽着妹妹的手。 边往前跑,边大声喊道:“姜明诚!我管不了你了!快跑吧!” 打什么打啊?跑不好吗? 姜明诚心里是有点气的,觉得文姐的妹妹怎么这么怂?明明会打架,跑什么啊? “跑!”他大喊一声,也带着两个小弟跑了。 一行人跑了几条街,最终小混混们的体力率先告磬:“姜明诚!你等着!你跑不了下回!” 姜明诚弯腰扶着大长腿,隔着五十米冲他们露出一个挑衅的手势。 最终小混混们还是没再追,跑都跑累了,还打个屁啊? 附近有家冷饮店,几人坐进去,于文文第一时间是抓着妹妹的手,紧张地检查一遍:“舟舟,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跑得快,他们没碰到我。”于寒舟道。 一旁,姜明诚和两个小弟都翻白眼。 姜明诚再也忍不住了,说道:“文姐!你真是瞎担心!你叫她跑之前,她都踹翻两个人了!”说完,扭头看小弟,“是两个还是三个来着?” “三个!”其中一个小弟道。 姜明诚便收回视线,又看向于文文:“三个!她一脚一个,踹翻了三个!她很会打架的,我早就跟你说过!刚才如果你不让她跑,咱们几个加起来,早把那些人干趴下了啊!” “滚!”于文文瞪他一眼,然后开始回忆刚才的情景。似乎,妹妹身边真的倒着三个身影? “舟舟,你会打架?”于文文诧异道。 于寒舟低头吸了一口冷饮,嘴巴鼓鼓的,然后抬起眼睛看着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一汪山泉,不说“会”,也不说“不会”。 于文文就见她鼻尖上有汗,刚才跑得急,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连忙扯了几张纸巾,给她擦脸上的汗:“会打架也不能打架,知道吗?你一个小姑娘家,藏着就很好,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出其不意地出手,就是摆脱的机会。如果别人都知道你会打架,对付你的方式可就危险了。” 说完,扭过头,严肃地盯着姜明诚他们:“以后不许再说我妹妹会打架,跟谁也不能说,听到了吗?” 姜明诚心中一片复杂。他看着于文文细心照顾妹妹的样子,只觉得是把一头老虎当小猫照顾,怎么看怎么怪。 “行吧。”他道,“不说就不说。”他又不是大嘴巴,难道还到处宣扬啊? 另外两个小弟也道:“不说,不说,文姐放心!” 喝着冷饮,吹着空调,身上的臭汗就下去了。于文文没问他得罪了谁,只道:“你们以后小心点,那些人都敢拿刀子,不是闹着玩的!” 姜明诚的眼底暗了暗:“我知道了。” 喝完冷饮,于文文就站起来:“我和妹妹还要写卷子,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好的,文姐再见。”三人在后面向她挥手。 于文文牵着于寒舟走出冷饮店,眉头依然皱着:“你最近小心一点,我怕他们找不到姜明诚或我,就找到你这里。” “我尽量不落单。”于寒舟很懂地道。 于文文这才放下心,觉得妹妹的确是聪明的,还听劝:“嗯,如果看见了,提前就跑。” 两人说着话,坐上了公交。回到家,于文文才问道:“你真的会打架?从哪儿学的?” 于寒舟低头,挠了挠额头,然后冲她一笑:“我进屋啦。” 这就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于文文并没有不高兴。她想起刚回到于家的时候,于寒舟就说过,大家都有秘密,她尊重她的**。嗯,现在换她尊重她的秘密了。 发现妹妹会打架,让于文文心里轻松不少。她总觉得妹妹太乖了,很容易被欺负,现在想想,小坏妞其实藏得挺深的! 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安静秀气,遇到事就四两拨千斤,不管是调和家庭矛盾,还是打架的时候助攻,都挺厉害的! 她想起什么,给姜明诚发了条短信:“今天如果不是我妹妹丢过去的鞋子,你就被捅了,自己看着办!” 过了两天,姜明诚捎来一大盒进口巧克力,叫于文文转交给于寒舟:“感谢她那天救命。” 于文文收了。妹妹还挺喜欢吃甜食的,这一盒巧克力够她吃很久的。 一转眼,暑假到了。 于文文要回老家看爷爷奶奶,问于寒舟去不去? “去。”于寒舟道。 她还记得老家院子里种的果树,很想去看看。于是,姐妹两个收拾了背包,就回乡下了。 于爸于妈舍不得,说道:“乡下蚊虫多,做什么都不方便,早点回来。” “知道啦。”两人答道。 仍是坐的汽车回去。到了站,还是于爷爷开着电三轮来接。这次没有再发生冻屁股的事,姐妹两个坐在车斗里,被于爷爷拉着往家走。 “桃子都吃完了,石榴和枣子还没熟,无花果还能吃几天,你们来也不是时候。”于爷爷说道,“等过年的时候,我留几个石榴给你们。” “好的,爷爷。” 乡下的蚊虫很多,好在姐妹两个买够了驱蚊水,而且长袖长裤地穿着,挨咬也有限。 夏天虽然热,但是过年的时候于爸买了空调,爷爷奶奶舍得给孩子们开,倒也热不着。 “我小时候,有时候太热了,都是睡在院子里的。”一天晚上,于文文回忆着小时候的事,蠢蠢欲动,“舟舟,要不要试试睡外面?” “好啊。”于寒舟很配合。 于文文就喜欢她这点,特听话,好忽悠,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走,我们去搬床!” 姐妹两个把西屋的床搬了出来。哐哐当当的,于奶奶耷拉着脸:“真能折腾!有空调了不睡屋里,睡外头喂蚊子!读书把脑子都读坏了!” 于文文嘻嘻地笑:“没事,奶奶,一会儿我们挂个蚊帐就好了。” 在屋里点蚊香,是没有蚊子的,就没有撑蚊帐。主要是于文文觉得,睡蚊帐里憋得慌。睡外面不撑就不行了,她从衣柜里翻出蚊帐,又拿了几根竹竿,用毛线绑在床头,跟妹妹一起撑蚊帐。 于奶奶看她们瞎折腾,很看不过眼,但孩子们爱玩,也就随她们去了。拿着蒲扇,出去找人闲聊了。 姐妹两个收拾了大半个小时,把蚊帐挂好了。凉席和小毯子也准备好了,今晚就睡院子里。 天一黑,于文文就拉着于寒舟快点吃饭,吃完就往院子里跑,姐妹两个钻进蚊帐里。躺下去,就看到漫天的繁星。 在城市里头,夜晚的灯火太明亮,天上的星星都不怎么看得见。乡下落后一些,没修很多路灯,甚至到晚上舍不得点灯,拿着蒲扇出去闲聊的人都很多。所以,躺在院子里,就看到了漫天的繁星。 于文文心中一片安宁与喜悦。 “好看吗?”她扭头问妹妹。 于寒舟道:“好看。” 于文文就很高兴,就光线的折射率、光速、空间距离等出了一道应用题,叫她算。 “姐,你缺乏浪漫细胞啊。”于寒舟就道,“你叫我背几首有关星星的诗不好吗?”话是这么说,还是把于文文出的题算了出来。 “那你现在背几首诗吧。”于文文毫不客气地欺负妹妹。 于寒舟背了两首,想不起来第三首了,就道:“剩下一首你替我背。” 于文文思索了一会儿,从记忆中翻出一首诗,背了出来。 “你知道吗,床不能摆在树下面,因为早上会有露珠,而且有时候会有虫子掉下来,还有虫子屎。”于文文说着自己的经验。 她小时候不懂,就觉得树下安,一旦下了雨还能避雨。于奶奶犟不过她,给她把床摆在树下,结果第二天起来,于文文就看见蚊帐顶上蠕动着几条虫子,还有许多黑黑的虫子屎。 于寒舟听得直乐,点点头:“我记住了。” 姐妹两个说着话儿,又拿出手机各自玩,折腾到十点左右,就困了,搭上薄被睡下了。 不知道几点,于文文醒了,仰头看着漫天的星光,耳边是一片寂静,忽然感到寂寥。她想起小时候,有一天也是这样醒了,特别想爸爸妈妈。 奶奶告诉她,爸爸妈妈在城里工作,很忙,没时间照顾她,才让她跟着爷爷奶奶。但她有时候会想,是不是爸爸妈妈不要她了?那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很难过。 她缓缓转动脑袋,看向身边躺着的人。是她妹妹,很乖很听话的妹妹。想起睡前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情景,心中的孤单感渐渐被驱逐了。 她没有那么孤单,她不是孤零零的,她现在有了妹妹,还有一颗坚强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明天就能完结本篇啦,大家不要急! 寄养15 () 暑假过后,于文文就是高三生了。这是极关键的一年,有志考上顶尖学府的于文文,这一年收了心,再也不去想家庭中的偏颇,也不再跟朋友胡闹,一心只有学习。 于寒舟升入高二,她读的是理科,发觉高二的课程更难了,为了保持前排的成绩,花费在学习上的时间更多了。只有于文文放周末的时候,姐妹两个出去看个电影,吃顿饭,放松一下。 于妈心疼两个女儿,给两人买了许多营养品,吃饭上面也花了不少心思,尽量让两个女儿吃饱吃好。 她从前不喜欢大女儿,一个是没有生男孩的不甘在作祟,另一个原因是于文文从小不长在她跟前,偶尔回乡下看到的也是土里土气的孩子,就更加不喜欢。 现在孩子长在跟前,除了沉默寡言一点以外,有点假小子以外,就没有别的不好了。勤快体贴,会做家务,学习好,疼爱妹妹,待人有礼貌,于妈很为大女儿感到骄傲。一开始是有意对她好点儿,心里还嫌弃着,后来就是习惯成自然,开始发自内心待她好了。 于文文能感觉到于妈的变化,心里有微微的触动,却不深刻。她的人格早已形成,她的感情世界早已定型,来自爸妈迟来的爱护,她只觉得释然,并不十分感动和沉溺。倒是对妹妹,喜欢又亲近。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 于文文考上了顶尖学府,于寒舟建议一家人都送姐姐去上学。于爸一想,家里也不缺那点路费,去就去! 本来打算在家里买好带过去的东西,也不买了,打算到a市再买。 “其实我自己去也行,不用这么折腾。”于文文还有点不适应。哪怕近一年来,爸妈对她越来越好,她还是不大适应这种氛围,总觉得不自在。 于爸道:“说的什么话,这叫什么折腾,你考上了顶尖学府,是咱们家的骄傲。” 他说着,微笑着看了小女儿一眼:“叫舟舟也去,熏陶熏陶。” 他现在回想起来,愈发觉得小女儿聪明,有远见。当初她劝他说,养就好好养,他听了,结果就养出一个好女儿。 过去这么多年,于爸对没儿子的不甘已经淡去很多了,几乎不怎么想了。现在大女儿这么有出息,他开始觉得,没儿子就没儿子吧,有儿子也不一定这么出息! 家里人都支持,于文文也就没再反对,一家人乘坐高铁去了a市。 先找酒店住下,然后熟悉学校周围的环境,给于文文添置生活用品。于妈越买越多,多到于文文都惊讶了:“妈,这些都用不到,我缺什么会买的。” 于妈的眼眶湿润了:“是吗?够了吗?” 她跟大女儿一起生活的时间不久,才一年,但于文文在她心中是个很好的女儿,是她亲生的女儿,要在外面上大学,平时根本就看不到,她心里就很慌,很不舍。 于文文看着于妈要哭,心里也被什么撞了一下,涩涩的。抿了抿唇,她道:“够的。妈,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照顾好什么呀?”于妈吸了吸鼻子,又从钱包里掏钱,“一个人在外面,别舍不得花钱,缺什么就给家里打电话。” 被于爸拦了,抽出一千给于文文,剩下的叫于妈放回去:“现金打眼,回头给文文打卡上。” 等于文文报到完,住进了宿舍,一家人才回去了。 坐在车上,于妈心里还难受着,偏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小女儿,心情终于好了很多:“舟舟,你别考那么远。” 于爸打了她一下:“说什么呢?孩子有志气,考哪里都行,出国留学我都愿意。” “留什么学?国内的大学就挺好的。”于妈说道。 于寒舟笑了笑,抱住于妈的胳膊:“咱们这边没有顶好的大学,我可能也要考a市,不过我可以回来工作啊,陪在妈妈身边。” 于文文是有事业心的人,而且心结难解,她是不会留在于爸于妈身边的。于寒舟作为从小受宠的小女儿,以后就是留在爸妈身边养老的。 “舟舟以后想做什么?”于妈很欣慰小女儿愿意留在身边,开始跟她讨论以后从事什么行业,“老师和医生都挺好的,老师有寒暑假,医生很吃香……” “不过这几年医患关系挺紧张,要不还是做老师吧。”于妈最后说道。 于寒舟其实有点想做医生,笑着道:“再看吧,看我明年考成什么样。” “舟舟一定能考好。”于妈说道。 于爸也附和:“那是,舟舟聪明着呢,不比文文差。” 提到于文文,刚才轻快一点的气氛又低落下去了。 于文文到了大学,如鱼得水,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打视频过来的时候,于寒舟能看得到她的神采飞扬,眼睛都在发光。 “爸爸妈妈挺好的,就是前几天下了雨,妈妈着凉了。”于寒舟说道。 于文文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看向一旁的于妈:“妈,你好点了吗?” “没什么,就有点着凉,吃了药就好了。”于妈说道,“别担心,我跟你爸都没事,我们还年轻着呢。对了,你有空记得给你爷爷奶奶打个视频,他们现在有新手机了,能打视频。” 视频那头,于文文的表情怔了怔,点点头:“我知道了。” “姐,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于寒舟说道,“妈天天挂念你,做口吃的都想着你,你可千万好好对自己。” 于文文笑得有点勉强:“嗯。” 挂了电话,于文文就倒在床上,拿过被子蒙住了脸。 抓着被子的手指很用力,指节都发白了。 她恨,恨为什么现在才得到亲情。 恨自己为什么还在意。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可是离开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还是在意的,她又在意了,她其实一直在意的。别人都有疼爱的爸爸妈妈,就她没有,凭什么?而现在,她又有了。 她又有了。 她哭得很委屈,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放了寒假,于文文立刻回家了。 于爸于妈在上班,是于寒舟接的她。姐妹两个一见面,于文文就把她抱了起来,转了一圈。 于文文后来又长个头了,现在有175c于寒舟却没有,还是160c头,于文文抱她抱得轻轻松松的。 “你放我下来!”于寒舟捶她肩膀,觉得很没面子。 从前就算了,这小姑娘可怜,很多时候她就顺着她了。现在小姑娘戾气消去,于寒舟就不肯了。 于文文哈哈一笑,看着想念了很久的妹妹,掐着她的腰,把她往上举了举:“谁叫你不长个?” 于寒舟不理她了。 姜明诚跟于文文一样考的a市,虽然不在同一个学校,但却是一起回来的。他见于文文下了车就不理他,只跟妹妹说话,直撇嘴。 “小丫头,学习怎么样?”他问于寒舟。 于寒舟道:“还行。” “不行就叫你姐寒假给你补补课,也考a市去啊。”姜明诚道。 于寒舟就瞅了瞅他。原剧情中,姜明诚和于文文高三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怎么现在看着,像是没挑破的样子? 而且,她看着于文文好像没多么喜欢他? 她可是没破坏原剧情,在学校里都不怎么有动作的,再说于文文也按照原剧情给姜明诚补课了,没有发展感情,真是奇怪。 “我妹妹学习好着呢!”于文文不悦地看了姜明诚一眼,“你们几个还要我补课,我妹妹什么时候用过?她聪明着呢。” 姜明诚立刻道:“好,好,是我多嘴了。” 于家和姜家不一个方向,三人道别,各回各家。 刚上车,于文文就问:“舟舟,学习怎么样?打视频也说不清楚,我走之前给你留的复习材料,你做得怎么样?” “还行。”于寒舟说道,“反正每次考试,成绩都挺稳的。” 于文文松了口气:“那就好。” 姐妹两个说了会儿话,于文文发现妹妹还是那么乖,仿佛半年的分别并没有冲淡感情,心里高兴极了。 到了家,于爸于妈也很高兴,于妈还特地做了一桌子菜,大半都是于文文喜欢吃的。 姐妹两个的口味不大一样,于文文看得出来,这桌子菜是给她做的,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她抹了抹眼睛,吸了吸鼻子。 “妈,我过两天回老家,看看爷爷奶奶。”饭桌上,于文文道。 于妈一听,立刻不高兴了,刚要说什么,被于文文打断了,她看向于寒舟道:“舟舟不用去,在家陪爸妈吧,我看看爷爷奶奶就回来。” 于妈顿时不好说什么了。虽然她很想女儿,但是到底是于爷爷和于奶奶把大女儿养大的。她这时心里有些后悔了,应该她自己把孩子养在身边的。 于文文在家里陪了爸妈两天,就买车票回了老家。她没让于寒舟跟着,于寒舟也没非要去,只道:“那你早点回来,爸爸妈妈想你,我也很想你。” 于文文笑道:“现在知道我好了?” 于寒舟踢了她一脚。 于文文在老家住了半个月,就回来了。因为于文文回过老家,于爸和于妈过年就没回去,去姥姥家拜了年,就回来了。 大女儿已经考出去了,小女儿今年也要考出去,一家四口在一起吃饭的时间越来越少,于妈很有危机感,现在哪儿都不想回,亲妈家都不想回,只想在一家四口在家里。 过了元宵节,于文文就回校了,于妈给她装了很多吃的,于文文觉得箱子沉,很累赘,终于体会到了幸福的烦恼,抿着嘴很无奈地笑。 今年六月份,于寒舟高考。 她不比姐姐差,也考进了a市,却不跟于文文一个学校,她考进的是医科大学。 她想以后留在爸妈身边,做医生是个不错的选择,加上她自己也很感兴趣。 姐妹两个考到一个地方,是于爸和于妈唯一的安慰了,嘱咐于文文照顾妹妹,又嘱咐于寒舟听姐姐的话。 于爸和于妈还想送小女儿去学校,被于寒舟拒绝了,于文文也说:“我跟妹妹一起,我送她去报到,你们别跟着跑了。” 于爸于妈从前没觉得自己老了,但是大女儿一手包揽了大小事,让他们觉得自己可能老了。怅然了一会儿,又高兴起来,起码两个女儿关系不错,以后相互扶持,他们也能放心。 于文文大三那年,姜明诚终于把她追到手了。于文文本来对感情很排斥,原剧情中她在家庭中很受伤,结果被姜明诚温暖了,动心很快。现在她有妹妹,爸爸妈妈也逐渐成为她想象中的样子,她的世界很稳固,爱情对她来说不是特别需要,所以迟了几年才在一起。 即将退休的于妈,最近很愁。 她两个女儿,大女儿有对象了,却一直不肯结婚。小女儿醉心事业,连个对象都没有。 最终,她决定先搞定大的。劝不动她,就把于爷爷和于奶奶请出山,让于奶奶劝。结果于奶奶说:“不结婚就不结婚,结婚那么早干什么?有孩子拖累,什么也干不成。” 把于文文和于寒舟都笑倒了,在沙发上窝成一团。 于文文三十二岁那年结婚了,对象是姜明诚,两人是奉子成婚的。等她生下宝宝,于妈和姜妈都想给她伺候月子,最终于文文选择了于妈。 于妈提了包,坐车去a市,在家里住下来,精心照顾她坐月子。于文文生的是个女儿,她一直等着,等于妈说“再生一个,现在允许生二胎了,还是要生个儿子”。但她等来等去,于妈也没说。 本来于妈是想说的,偏偏她来之前,于寒舟跟她说:“姐一直没说过,但她因为自己不是男孩儿,从小被丢给爷爷奶奶养,心里肯定跟我不一样。如果你不想得罪她,有些话就别说。” 于妈后来跟于爸说了半晚上的话,还哭了一场。这回来给于文文照顾月子,不该说的话,她一句也没说。 于文文等不到,心里有些失望,她准备了很多话,那些针锋相对的情景,在她脑中演绎了很多遍。但是于妈没说,还精心照顾她,她又希望于妈别说,千万别说。 母女关系变得很亲近。于文文很珍惜这段时光,就好像妈只是她一个人的妈,部的爱都给了她。 等她出了月子,于妈就要走了。主要是姜妈也想看孙女儿,两个妈在一起肯定处得难受,所以于妈就准备回去了。 走之前,她对于文文说:“妈从前对不起你。” 于妈走后,于文文哭了很久。人至中年,她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终于放下了从前的心结。 三十五岁那年,于寒舟和新转来的一个同事看对了眼。终于出现一个她喜欢的人,于寒舟也松了口气,每天盯着于妈哀怨的眼神真挺难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完啦~ 表妹1 () 有什么从身体里流失。这种感觉非常轻微,但是于寒舟能够清楚感知到。她看着身处的系统空间,看着数值往上跳了9.5分的积分牌,顿时明白刚才那种流失感从何而来了。 她又被清除了任务记忆。 清除任务记忆,对系统而言,使得它们的存在更安。对任务者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过多的记忆会使灵魂沧桑而疲惫,久而久之就是一种负累。 但也有不足之处,比如在每个小世界中学习的技能、积累的知识都会被遗忘。 于寒舟很惋惜不能记得所学过的知识和技能,但也仅仅是惋惜而已。没有十十美的事,总要有舍有得,通过学习能得到的东西,失去就失去了,再学就是。 但让她微微蹙眉的是,她发现自己跟从前不大一样了:“系统,清除我的任务记忆时,你还对我做了什么?” 她发现自己变了。再想起曾经的事,那些怨恨、悔恨、憎恨的情绪,变得浅了。 不应该的。如果系统仅仅清除的是她的任务记忆,那么她的状态应该始终如初。她记得自己曾经的情绪,那些烧灼的,时时刻刻在心中肆虐的怒恨,现在变得淡了。她的心中应该是一片烈火燃烧的景象,而不是大火烧灼后残留的一片焦土。 “我所做的仅仅是清除你的任务记忆。”系统回答道。 于寒舟道:“我的灵魂出了问题。” “不是我的问题。”系统答道。 这个回答冰冷而敷衍,让于寒舟有些不快,但是系统没有再给她别的答案,而是给她发布了下一个任务。 于寒舟拿到新到手的任务,没有立时翻看,而是思索起跟系统的每次交谈。 系统清除的仅仅是她做任务的记忆,其他的记忆都在。她一个个场景拉出来,琢磨。 记忆中,系统一直是个冰冷而客套的角色,从来不多话。除了那次男配系统倒霉,它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跟她聊了几句,就再也没有别的表示。 它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尽职尽责的管家,管理着手下的一众任务者们。 于寒舟从系统的身上得不到有用的线索,便去回忆自己每次被清除记忆后的状态。似乎,她不是一下子变成这样的,而是每次变一点,逐渐变成了这样。 如果系统说的是真的,它没有对她做别的,那么她的改变可能是清除记忆的后遗症。 后遗症。于寒舟自嘲一声,她都死了,有机会再活一次就该知足。想到这里,翻开任务剧情。 这次任务剧情的女配,是男主的表妹。两人是姑表亲,男主的母亲是女配的姑母。 姑母很喜欢女配,从女配小的时候起,就常常邀请她到府中小住。一年当中,女配有将近两个月是在男主家小住的。由此,两人算得上青梅竹马,感情也不错。 长大后,女配对男主生出情愫,但男主只把她当妹妹。而女配第一次出场,是女主嫁进来后,女主发现府里有个表小姐,对男主很是亲昵。 后来,这位表小姐就跟大家所熟悉的表小姐一样,开始各种作妖,跟表哥暧昧,挑拨离间,使尽手段要成为表哥的人,哪怕做妾也愿意。她一次比一次作得厉害,受到教训也不回头,手段也一次比一次狠毒,最终落得凄惨下场。 午后时分,蝉声阵阵。 从外头回来的萧鸿远,一张俊脸被晒得泛红,鬓角也被汗水打湿,他大步如风,往萧夫人的院子走去。 刚从外头回来,他要给母亲请个安。然而刚进了院子,就看到两个眼熟的丫鬟在廊下,他走过去问道:“表妹在母亲这里?” 萧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屈膝行礼,答道:“表小姐来向夫人辞行。” 本来打算掉头走开的萧鸿远,讶异道:“辞行?表妹的身子才好了,怎么就要辞行?”本来打算过一会儿再来同母亲说话的萧鸿远,想了想,撩开帘子进去了。 于寒舟此时正同萧夫人说着话儿:“……不怕姑母笑话,我想父亲母亲了。病中时便想得紧,这会儿身子好了,就想回去了。” 她半个月前被接过来小住,但是有一日淋了雨,沾了凉气,便在床上躺了几日。 说起这场病,还是小姑娘刻意为之。随着她年纪越大,萧鸿远待她便不如幼时那般亲近。小姑娘心里喜欢表哥,就想跟他亲近点,因此故意淋了雨,着了凉,想叫表哥来看望她,多说几句话儿。 萧鸿远不知道她的心思,他是把她当妹妹看待的,但即便是妹妹,也是男女有别,两人不应该太过亲近。他不好说给表妹听,怕她脸皮薄,也怕她恼了,因此就自己注意了些,等闲不往她跟前凑。 本来听到她在萧夫人这里,萧鸿远就要避开的。这时听到她要辞行,才进了门。 “远儿回来了?快劝劝舟舟,病才好了,怎么就要走?”萧夫人见儿子来了,立刻招呼道。 萧鸿远便看向于寒舟说道:“你病才好了,别颠簸,想回家过几日再说。” 阮家并不在京城,而是在清县,离京城有一日的脚程,乘坐马车也要大半日的工夫。说“颠簸”有些夸张了,但是表妹淋一场雨就能生病,萧鸿远觉得还是小心些为好。 于寒舟闻言笑道:“不过是沾了点凉气,药也吃了几副,早好利索了。” 萧鸿远便是男主,他如今还没同女主成亲,就连定亲也没有。于寒舟穿来得早,做什么都来得及。比如,早早回家,不在萧家赖着。 萧夫人和萧鸿远见她坚持,只得答应送她走。 萧夫人很舍不得她走,她是真的喜欢这个侄女,聪明又乖巧,她心里打的主意就是亲上加亲,这才频频接她来住。 萧鸿远倒没什么舍不得,只嘱咐她回到家后不要再贪玩了,生病不是好玩的。 “谢谢表哥。”于寒舟笑着说道,“我都记住啦。表哥和姑母也要保重身体,我回家去啦。” 惹得萧夫人直点她额头:“这是长大了,知道想家了,从前何曾见过你想家?” 萧鸿远听到这里,不由得打量了表妹一眼。这不经意的一打量,却令他心头讶异。表妹看起来好像不大一样了? 要说于寒舟如今的样貌,就是经典的小白花样貌,生得白白软软的,身姿娇柔又堪怜,一双杏眼盈盈含波,最是叫人心生怜爱的那种。 萧鸿远往常见了她,也觉得表妹太柔弱了些。但今日瞧着却不知怎么,明明还是那副纤细的身量,看起来却不柔弱了。 他只以为小姑娘家生了场病,长大了一些,并没有多想。嘱咐了下人,好生送她回家。 他没有亲自去送。一来,表妹在这边住惯了的,说不定过两个月母亲又接她来住,每回都接送,很是不必;二来,他还要读书的,送她回家,一天之内回不来,舅舅还要留他说话,这一耽搁就是两日,太折腾了。 他没提,萧夫人也没提,只细心嘱咐下人护送。 于寒舟住在这边,仆人带了不少,丫鬟、婆子、车夫、家丁等,也有十几号人。头一日跟萧夫人道了辞别,次日便上了马车,行至下午时分,稳稳当当地回了阮家。 她如今的名字叫阮如舟,是阮老爷和阮夫人唯一的孩子。 阮家是从祖父那辈发家的,置备了许多田地,到了阮老爷这一辈,因着颇有经商天赋,而且擅长与人交际,靠山不少,还经营了钱庄和酒楼。论起财力,那是相当雄厚。 萧夫人这么喜欢侄女,想叫侄女嫁过来,也是想着兄长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嫁过来,阮家的资财就都是萧家的了。她虽然不贪婪,但是谁还嫌钱多呢?再说,她是亲姑母,自然不会薄待侄女,侄女嫁给谁都不若嫁给萧鸿远。 阮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因此每次萧夫人使人来接,她从不拒绝,就是想叫两个孩子处出感情,日后成亲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于寒舟回到家,阮夫人还惊讶:“这次怎么回来这么早?” 随着小姑娘长大,又对萧鸿远生出那样的心思,这两年每次小住,都要住上二十来日,甚至个把月。这回住了半个月就回来了,阮夫人还当怎么了。 “可是缺什么?还是受委屈了?”阮夫人紧跟着问道。 “我前几日病了。”于寒舟低着头,偎在阮夫人的腿上,“着了凉,吃了好几日苦药。” 阮夫人知道女儿虽然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其实很少生病,就道:“你壮得小牛犊似的,怎么着了凉?前几日倒是下了场雨,是不是那场雨染的?” “嗯。”于寒舟点点头,把玩着阮夫人的衣带,扮演着娇气的小姑娘,“当时特别想爹和娘,等到病一好,立时就回来了。” 阮夫人听了这话,心里软成了一汪水,搂着她好一顿心肝儿肉地叫。 “我以后都不去了。”于寒舟把脸贴在她裙子上,说道:“我要天天守着爹和娘。” 阮夫人却不信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好,好,这话是你说的,哪日你若忘了,娘可是要笑话你的。” “我不会忘的。”于寒舟说道。 说不会忘,就不会忘。 两个月后,萧夫人使人来接她去玩,阮夫人打趣地看着女儿,就见她一扭头:“我不要去。” 阮夫人哈哈大笑,以为女儿面子挂不住,笑完就去哄她:“你姑母特意使人来接,你不好不去的。去吧,母亲不笑话你。” “不去。” “不想你远哥哥吗?”阮夫人笑道。 于寒舟这才转过头,看着她道:“我以后都不去了。” 阮夫人一怔:“怎么了?” 于寒舟想着,原主是个柔弱堪怜的小姑娘,却不是个傻的,在母亲面前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便道:“母亲,我不想嫁他了。” 她喜欢萧鸿远的事,除了萧鸿远,其他人都知道了。阮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也乐意成女儿。忽然她说不想嫁了,阮夫人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可是他欺负你了?舟舟,你上回为何忽然回来,你实话同我说!” 阮夫人以为是萧鸿远欺负她了,心中一阵大怒,连萧夫人都怪上了。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女儿,萧家敢欺负她?! “母亲,他没有欺负我,是我忽然不喜欢他了。”于寒舟摇摇头,说了一句叫阮夫人险些昏过去的话,“母亲,我不要嫁他,我也不想嫁别人,我招赘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篇章开启~ 表妹2 () 听到“招赘”两个字,阮夫人险些昏过去! “舟舟,我儿,究竟是谁,哪个胆大包天的在你耳边胡说了什么,叫你生出这种念头?”阮夫人惊道。 她的女儿,她知道,从小就喜欢萧鸿远。突然说不喜欢萧鸿远了,还要招赘?简直把阮夫人惊坏了! “我生了场病,同母亲说过的。”于寒舟不慌不忙地道,“病中时,我特别想见母亲。可是我在别人家,想见母亲,先要使人告诉母亲,然后母亲再赶过来,便把母亲折腾散架,我当天也见不着母亲。可若是我没有嫁出去,而是招赘在家,几时病了,想见母亲,随时都能见着。” 阮夫人听了这般解释,登时好笑不已:“真是……真是孩子气的话!” 病了想见母亲?不是孩子气是什么?她一想,女儿才十四岁,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也不奇怪。只在心里更疼她一些,哄道:“你也说了,病了才想见我。你从小身体结实,一年到头也病不了两回,想来是没机会想我的。乖儿,去收拾东西吧,你姑母想你了。” 于寒舟不动弹,说道:“我不想去。母亲,你把我当孩子,我不依。” 阮夫人心说,是我把你当孩子么?是你自己浑身透着孩子气。 “那你真不去?”阮夫人问道。 于寒舟摇头:“不去。” “那便不去吧。”阮夫人不再问她,叫下人去安置了萧家的来人。 萧家来人却也不单单是来接于寒舟去小住的,即将过仲秋节,萧家是来送节礼的。阮夫人的节礼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只是还没送过去,她叫萧家下人在家里住一晚,明日带着回礼一块儿走。 到了晚上,阮夫人把女儿的话当成笑话说给了阮老爷。 “招赘?”阮老爷听了,也很讶异,思忖片刻,摇头道:“肯入赘的小子,有几个好的?舟舟从小跟鸿远一起长大,鸿远那孩子是什么模样?她如今连鸿远都不喜欢了,肯入赘的那些歪瓜裂枣,她又岂能看进眼里?真是孩子气。” 阮夫人道:“可不是吗?我说她,她还不许我说。” 夫妇两个只得这一个女儿,最是疼爱她,说起女儿孩子气,也不觉得烦恼,只觉得好笑。 次日一早,阮老爷问女儿:“我听你母亲说,不想去萧家小住了?” “不想去了。”于寒舟肯定地道。 阮老爷便道:“你姑母薄待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教训她。” 萧夫人是阮老爷的亲妹子,出嫁时,阮家给她陪送了极丰厚的嫁妆,没一点儿对她不起。如果她对于寒舟不好,阮老爷是不依的。 “哪有?爹,你不要多想。”于寒舟道,“我只是不想嫁给萧鸿远了。我都不想嫁他了,还去他家小住什么?” 阮老爷和阮夫人听得这话,都是一惊:“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 两个孩子虽然没定亲,但两家是有默契的,就是要亲上加亲。因此,昨天于寒舟说不喜欢萧鸿远了,阮夫人只当笑话听,阮老爷也没当真。 这时听女儿再度提起,还点破了窗户纸,眉头都皱了起来:“小月,过来,这阵子怎么伺候小姐的?在萧家都发生了什么,一一说来!” 小月是于寒舟的贴身丫鬟,极受阮夫人信重的,听得阮夫人发怒,连忙跪在地上:“夫人息怒!” 说话时,她看了一眼于寒舟。她是小姐的丫鬟,夫人让她回话,她还得看小姐的眼色,否则就要遭小姐厌弃了。 于寒舟给了她一个无所谓的眼神。 小月便道:“回夫人的话……” 把这段时间于寒舟在萧家的日常,事无巨细地禀报了。 说到生病的时候,也没隐瞒,阮夫人顿时知道女儿是怎么病的了,简直又气又无奈:“你,你啊你!怎么能拿自己的身子赌气?” “娘,您现在知道了,表哥根本不喜欢我。”于寒舟说道,“强扭的瓜不甜,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了。我要招赘,以后天天守在爹娘跟前。” 阮夫人无奈又好笑,到现在还觉得她孩子气,因着生萧鸿远的气,才说出不喜欢他、招赘的话来。 但孩子正在气头上,拧是拧不过来的,阮夫人便道:“既你不想去,就算了。” 只叫萧家下人带着节礼回去了。 走之前,阮夫人身边的丫鬟去送,说了几句话:“我们小姐生气呢,恐是表少爷惹着她了。” 萧家下人听罢,立刻拱手:“多谢姐姐提点。” 回去后,将这些话同萧夫人说了。 萧夫人一听,就知道嫂子生气了,不禁有些头痛。她当然知道,侄女生病期间,儿子没怎么体贴。她还说呢,小姑娘住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要回去了?原来是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表妹3 ()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让小侄女愿意再来,还得萧鸿远出面。否则,就算小侄女肯来玩,嫂子也不肯的。萧夫人心里明白,阮家身为女方,这是把姿态摆起来了。 她一点儿没觉得有毛病,换了是她自己有个女儿,也必定是如此的。她自己待小侄女倒是尽心尽力,没想到事儿坏在了儿子的身上,叫萧夫人好气极了。 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是重阳节,到时让萧鸿远亲自走一趟,接舟舟过来玩,萧夫人心想。 阮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再想叫女儿过去小住,非得萧鸿远亲自来接不可。现在孩子大了,该正经谈起亲事来了,萧鸿远再这样心里没数,可是不行的。 想起女儿故意淋雨,让自己生病,结果萧鸿远都不体贴,阮夫人心中就有些不满意。如果重阳节的时候,萧鸿远没有亲自来接,她是不会再叫女儿去小住的。 于寒舟在阮家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阮家的家底殷实,一座五进的精致院子,随便她耍。阮夫人待她如珠如宝,姨娘们也把她当成小仙女一样哄着。 阮家的后院,非常的和谐。原本,阮老爷和阮夫人的感情就很好,只是阮夫人多年来只生了一个女儿,阮老爷才寻了好生养的女子纳进门。结果,纳了一个又一个,谁也没生出来。年近四十,阮老爷膝下还是只一个女儿,是他的夫人给他生的,由此夫妻感情更好了。 老爷待夫人尊重,姨娘们就闹不起来。加上她们谁也没生出来一儿半女,底气弱得很,都不敢在夫人面前放肆,对府里唯一的小姐也尊敬得很。 阮老爷纳的这些姨娘们,有的擅长针线,便给于寒舟做裙子穿。有的擅长烹饪,有事没事就做点心、炖汤给于寒舟喝。还有的会养花,把修剪得漂亮的花送给于寒舟观赏。 这段时间,于寒舟没有再提“招赘”的话。阮老爷和阮夫人都认为她是孩子气,在说着玩儿,她如果整天挂嘴上,可就真的是孩子气了。 他们不提,她也不提。 还有两日就是重阳节,萧鸿远来了。 “我来给舅舅和舅母送节礼。”萧鸿远笑着行了一礼,又说道:“表妹呢?好些日子不见,她身子还好?” 阮夫人笑道:“她在花园玩呢,我使人去喊她。”说着,便打发了下人去叫,然后坐在厅内,跟阮老爷一起,同萧鸿远说话。 “你母亲身子可好?”阮夫人问道。 “母亲很好,多谢舅母挂怀。”萧鸿远答道。 “你近来读书如何?”阮老爷问道。 萧鸿远便答道:“尚可。” 于寒舟到的时候,三人已经寒暄过一通了。 “表哥好。”于寒舟进门道。 萧鸿远见了她,眉头微挑,颇有点讶异地道:“有段日子不见,表妹好似长个儿了?” 明明还是纤细的身量,却有了一点挺拔感,除了长个儿了,萧鸿远想不到别的理由。 再看她莹白的脸颊,不再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一点红润晕染在腮边,看着健康有活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明净清澈,看人一眼,便仿佛往人心上撞一下,干净又美好。 “许是吧。”于寒舟便笑道。 萧鸿远有些吃不住她的笑,总觉得几个月不见,表妹好像不一样了。从前见着她时,那股打心底生出的亲切感淡了许多,竟有些陌生感了,明明才三个月不见而已。 “母亲叫我接你去玩。”萧鸿远定了定神,笑着说道:“时下菊花开得好,她早几日跟人约了赏菊,待你去了,正好带你一起。” 于寒舟听了,抿着唇,笑而不语。走到阮夫人身后,为阮夫人捏肩。 阮夫人心里便很舒坦。女儿矜持得住,她再高兴没有了。面上笑着,扭头问道:“你表哥问你话,怎么不答?还害羞了不成?” “我不是很想去。”于寒舟便伏在阮夫人的肩头,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往常都是陪姑母过的,我今年想陪母亲。” 阮夫人心里那叫一个熨帖。她想着,倘若女儿真的要嫁给萧鸿远,便是这两年的事了,以后再想一起过重阳节,还真没机会。这样一想,她也舍不得了。 “表妹同舅母说什么,都不叫我听?”萧鸿远还没见过表妹这般样子,好奇问道。 于寒舟便推了推阮夫人。 阮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看向萧鸿远道:“这孩子,今年想陪在我和你舅舅跟前,不想出门。” 萧鸿远听罢,十分意外:“表妹不去了?” 那可怎么好?他出门前,萧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把人接过去。 “不去啦。”因着阮夫人开口了,于寒舟便跟着摇了摇头。 萧鸿远便有点着急,眉头都微微皱起来。 偏偏她的话又没错,她想在家陪爹娘,谁也说不得什么。 “远儿一路行来,累了吧?来人,带表少爷去歇息。”阮老爷开口道。 萧鸿远站起来,拱了拱手,跟着下人走了。 一家三口在厅内,没了别人,说话便敞亮起来。阮老爷问道:“舟舟真不去了?” “不去。”于寒舟道。 阮老爷沉吟片刻,没再说别的。 到了晚间,吃过饭后,阮老爷把萧鸿远叫到书房里:“坐。” “是,舅舅。”萧鸿远来这边也很自然,阮老爷叫他坐,他便在阮老爷下首坐了。 “远儿今年一十有六了吧?”阮老爷问道。 萧鸿远答道:“舅舅记得清楚,正是十六。” “你母亲可曾跟你提过你的婚事?”阮老爷跟自己外甥没什么藏着掖着的,直接问道。 这句话把萧鸿远问懵了,片刻后,他摇头:“不曾提过。” “那你可知道,你母亲有意叫舟舟做你的媳妇儿?”阮老爷又问道。 这话问得有点刁钻。 刚才问萧鸿远,萧夫人提过婚事没有?萧鸿远答了没有。这回又问他,知不知道两家没说出口的默许? 萧鸿远是个诚实的孩子,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知道。” 他不是傻子,两家走动得这么亲近,他便是小时候不知,长大后也明白了。表妹待他亲近,许是懂得,也许是不懂得,但他待她只有兄妹之情,因此只做不知,日常是避着她的。 书房里一时陷入寂静。 阮老爷不说话,拿起茶杯喝茶,杯盖刮在杯沿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渐渐的,萧鸿远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莫非舅舅要责备他? 可他自问也没有做错什么,家里面没有开口挑明,难道他要主动说起,不想娶表妹的话?那不是混账吗?想起平日里并没有怎么招惹表妹,渐渐的萧鸿远又镇定下来。 “你自己觉得,这门亲事如何?”阮老爷问道。 他直接问这个外甥,是因为萧鸿远的年纪不小了,十六岁的小子,什么不懂得?放在贫困人家,都能挑起一家子的生计了。阮老爷觉得,他能自己拿主意。 萧鸿远被舅舅这样问着,刚才消下去的紧张又涌了上来。脸色微微发白,他攥了攥拳头,尽量不失体面地道:“我,我把舟舟当成亲妹子一样。” 阮老爷没有喝斥他,也没有教训他,只是沉声说道:“我膝下只舟舟一个女儿,倘若把她嫁去别家,我担心日后没有人给她撑腰。因着这个,你母亲起意时,我才没有驳她。” 萧鸿远立刻站起来,拱手道:“我是舟舟的表哥,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有我在一日,就没有人能够欺负她。” 阮老爷听得这话,心里沉了沉。 萧鸿远说得出这样的话,显然是真的不喜欢舟舟,这事多半成不了了。 想到女儿近来也不怎么提他,又让阮老爷稍稍松了口气。倘若女儿还是从前那样,一心只有萧鸿远,那此时他才愁得要白头。 至于萧鸿远说的,日后没人欺负女儿的话,阮老爷并不往心里去。他身体好,再活上一二十年不成问题,那时舟舟的孩子都大了,她早站稳脚跟,谁也欺负她不得。 “好,我知道了。”阮老爷说道,从始至终没有喝斥他,“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舅舅。”萧鸿远心里惴惴,到底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是最好,阮老爷问得突然,他实在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见阮老爷不想再同他说话,便拱了拱手,退下了。 阮老爷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就回房了。 “你说女儿这是怎么了?从前那样喜欢鸿远,怎么突然就不喜欢了?”阮夫人见他回来,便开口说道:“往日见了鸿远,她不知道多开心。如果鸿远亲自来接她,早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了。你瞧她这回,根本不往跟前凑,该干什么干什么,奇了怪了。” 在阮夫人眼中,女儿喜欢萧鸿远很正常,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萧鸿远又一表人才,性子也好,不喜欢他才奇怪。 “鸿远那孩子也没这个心思。”阮老爷把书房里的谈话告诉了阮夫人,“如今看来,舟舟对他没心思,实是万幸。” 万幸什么啊?这俩孩子拧不到一块,上哪儿再去找个差不多的女婿?阮夫人愁死了。 转念想到萧夫人倘若知道了此事,必定跟她一样发愁,心头才稍微松快一些。有人跟自己一起愁,她感觉好多了。 “我们舟舟受委屈了。”阮夫人心疼地道,“她常常去萧家小住,萧鸿远待她如何,她再明白没有。从前那么喜欢他,如今都不喜欢了,一定是被伤尽面子了。” 小姑娘家很要面子的,如果一颗心尽捧给人,那人却不接受,既伤心又伤脸面。 “且看看萧家那边怎样回话吧。”阮老爷道。 他虽然问了萧鸿远的意思,但这事还得萧家长辈放下话来。成还是不成,得要个明白答复。 次日,萧鸿远便要回去了。临走之前,他看了于寒舟一眼,虽然知道不好,但还是问了句:“表妹真的不同我去?” “不去啦,多谢表哥好意。”于寒舟冲他笑道。 萧鸿远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 阮夫人本来没打算问女儿话的,但她表现得实在太坦然了,忍不住就问道:“舟舟,你真的不喜欢他啦?如果他喜欢你了呢?” 在阮夫人看来,女儿是因为萧鸿远对她不假辞色,才收回心意的。这么一想,假如萧鸿远又回过头来呢?毕竟,萧夫人非常想这门亲事能成,多半会押着萧鸿远再来。 “他肯入赘就没事。”于寒舟这样答道。 阮夫人惊得手帕都掉了,愕然道:“你说真的?!” 她一直以为女儿说“招赘”是说着玩的! “谁骗你啦?”于寒舟弯腰抚了抚花坛里种着的紫色花朵,“早告诉过你,别再把我当小孩子。” 阮夫人这下是真的不敢把她当小孩子了。 她匆匆忙忙去找了阮老爷说话。 夫妇两个多年来只得这一个女儿,宠爱得不得了,一句重话舍不得说的。她要星星就给星星,要月亮就给月亮,眼下女儿不要萧鸿远要招赘,阮夫人就当成了一件大事。 “她真的这么说?!”阮老爷听了,也很是惊讶。 阮夫人急得都不行了:“真的!” 阮老爷沉思起来。 “我问问她。”阮老爷说道。 被阮老爷叫到身边问话时,于寒舟心中庆幸不已。哪怕在现代社会,也不见得有如此疼爱女儿的家庭。阮老爷和阮夫人如此宠爱她,什么也舍不得强迫她,让她心中升起由衷的敬意。 “我是说真的。”于寒舟面对阮老爷,如实答道:“我想陪在爹娘身边。没有爹娘,我过不了日子。” 这话叫阮老爷顿时气不起来了,只觉得没有白疼她。但是又想道,是不是他们疼爱得太过了,以至于如此? “舟舟,好男儿不会入赘的。”阮老爷道,“没有好男儿愿意舍弃自己的宗族和姓氏,去入赘女方。肯入赘的,多是些泼皮,破落户,无家无业,无根无族的。但凡有点志气,有点才学,哪怕人长得丑了些,都不肯入赘的。” 阮老爷这话说得很直白。只有又穷、又丑、又老,没才学、不勤劳、没志气的男人,才会入赘。 这样的男人,给萧鸿远提鞋都不配,她岂能看得上? 原本,阮老爷也想过,要不要招个赘婿,这样女儿就不用出门了?但是随着女儿长大,娇娇俏俏的,阮老爷就不忍心了。这么好的女儿,该嫁个极好的夫婿,等闲的男人配不上她。 “我知道的。”于寒舟并未慌乱,也没有懊悔,脸上一片坚持,“我今年才十四岁,慢慢找就是了,反正我是招赘,年纪大一些也不影响,多看几年,总能找到的。” 话落,又说道:“爹告诉媒人,我生的第二个儿子,不跟我们的姓,这样便没那么难了罢?” 这时的男人在意宗族,在意祖宗香火,在意尊严和骨气,叫他们入赘,比杀了他们还难。但是如果还能延续祖宗香火,这事就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何况,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谁没个三灾两难?人品极好,偏偏运道不好,家中贫困无助的人并不少,阮家有财,还有娇美的女儿,又允次子从男方姓氏……以阮老爷的聪敏程度,从中挑出一个样样不差的潜力股出来,并不难。 阮老爷是没想过这一点的,乍听女儿提起,甚是惊讶:“你,你想这事多久了?!” 思虑得如此周,显见是想了很久了! “上次从姑母家回来,我就在想了。”于寒舟说道,“你们当我是孩子气,不肯信我,我也没法的。” 她摊了摊手,脸上一片坚定。 阮老爷和阮夫人才发觉,女儿是当真的。 恍惚间,两人竟觉得女儿跟从前不大一样了,看着孩子气少了许多,而且那些娇娇的气质减了不少。 这就是于寒舟在这三个月里的改变了。阮老爷和阮夫人当她是孩子,她不好分辩,只在平日里不动声色地改变自己。从眼神和表情,从穿衣打扮,从说话做事,一点一点改变。 就如同她的灵魂落下后遗症一样,等到发觉时,已经改变完成了。 这样温水煮青蛙的改变,令阮老爷和阮夫人惊讶之余,都没有起疑,反而觉得,女儿是真的长大了,都是他们做父母的没有上心,才没有看出来女儿的改变。 “你想好了?”阮老爷道,还有些不能接受女儿突如其来的改变,“罢了,你年纪还小,暂且不提你的亲事。等你再大一些,缓两年再说。” 阮家有财,女儿又娇美,嫁人是不愁的。阮老爷需要冷静一下,暂且不提这茬。 “原本为了给你陪嫁,我打算在京城开一家酒楼,店面都盘下来了。”阮老爷叹了口气,“早知道,我便不用盘了。” 如果女儿招赘,还去京城开酒楼干什么啊? 于寒舟听到酒楼,心中一动。原剧情中,阮家的酒楼就开在女主的火锅店对面。或者说,女主的火锅店开在了阮家酒楼的对面,因为生意红火,被阮家酒楼学去了。阮老爷有人脉,请的大厨很会配料,口味极佳,阮老爷又请人打造了铜锅,一时生意比女主的火锅店还好。 女主生意下滑,急得口中长泡,结果还没等她想出法子,阮家酒楼就出事了。一个伙计狗眼看人低,得罪了客人,结果那客人却是王公贵族,一下子大怒,阮家酒楼就倒闭了。 “爹,那你还开不开啊?”于寒舟试探着问道。 银子都花出去了,开还是要开的,阮老爷没多想就道:“开罢。京城人多,明年还有举子进京考试,正好瞧瞧有没有适合给我女儿做赘婿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阮老爷:女儿要啥我给啥。 阮夫人:女儿不要啥,谁也不能硬塞给她! 表妹4 () 听到阮老爷要继续开酒楼,于寒舟没有说什么。 她已经打定主意离表哥远远的,不做反派女配,不掺和男女主的感情,这就够了。倘若因为忌惮女主,就连酒楼也不开了,那也太窝囊了。 酒楼已经盘下来,阮老爷正着人改造店内的装潢,预计十月份开张。在京城盘下的店面,花费了阮老爷不少银两,他很是上心,隔两日就去看看。 “爹,我也想去。”一日,于寒舟见阮老爷要出门,抱住了他的手臂。 阮老爷低头看着不及他肩膀高的女儿,说道:“你去做什么?在家陪你娘说话。” “爹啊,你想想看,我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倘若连家里的生意都不懂,我怎么顶立门户啊?”于寒舟摇着他的手臂说道,“难道要叫招进来的女婿顶立门户?他若是个奸的,不知不觉把家业都拢他手里了,我夺都夺不过来。” 阮老爷心想,只要他还活着一日,就没有别人夺他女儿东西的道理。 “想出去玩就直说,我还能不依你?”阮老爷只当女儿是想出去玩了,因见她娇俏可爱,心里软成了棉花,笑呵呵地道。 于寒舟顿时露出一个笑容:“谢谢爹!” 她回屋捯饬了一下,再出来的时候,就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了。 “怎么穿成这样?”阮老爷惊讶道。 时下女子的地位虽然不高,却不极度约束,有钱人家的女儿不爱抛头露面,仅仅是矜贵而已,并非不允。于寒舟跟着父亲出门,做女儿打扮是没问题的,实在娇羞的话,可以戴个帷帽。偏生做了男子打扮,叫阮老爷十分惊讶。 “谁给你做的衣裳?”阮老爷又问她的穿着。 于寒舟便道:“苏姨娘做的。” 阮老爷的姨娘们多才多艺,苏姨娘的女红极好,脾气也温和,前几日于寒舟叫她不做裙子,改做长袍,苏姨娘问也没问,就给她做了,连靴子都做了配套的。 “老爷,我今日就不是你女儿了,我是跟在你身边的小厮。”于寒舟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 她的脸儿白,手儿嫩,看着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 阮夫人在旁边看着,忍俊不禁:“哪有这样娇贵的小厮?舟舟啊,你别闹,换快回去。” 于寒舟不依:“我不是要招赘吗?招赘总要挑我喜欢的。可我成日待在家中,一天到晚也见不到人,从哪里挑去?我以后就跟在爹身边,他见什么人,我也见什么人。若是见到喜欢的,我就跟爹说。” 阮老爷和阮夫人这下懂了,她要自己挑夫婿,因此假借阮老爷身边小厮的名头,暗中观察。 “你这皮猴儿。”阮夫人虚虚朝她一点。 阮老爷则是笑得开怀,并不责怪女儿不安分守己,反而觉得她知道掩藏身份,很是聪明。 他和阮夫人活了半辈子,只得这一个女儿,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只要她每天快快活活的,两人比什么都高兴。 “既如此,爹今日就教教你。”阮老爷开口道,见女儿露出好奇的眼神,便点了点她的脸,又指了指她的手,“你母亲方才说你‘娇贵’,你自己瞧瞧,是也不是?可曾有谁家的小厮,生得你这般肌肤白嫩?” 于寒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露出一个赧然的神情,随即她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那,我不做爹的小厮,做爹的义子?侄儿?” “我若是收了义子,一定有人知道,你说是我的义子,必没人信。”阮老爷道,“何况,我若招赘,有你这般品貌好的孩子,何必收为义子,直接招赘不好了?” “爹说得对。”于寒舟露出一个敬仰的眼神。 阮老爷很受用,笑着说道:“你便做我的侄儿吧。我们阮家在老家也是有亲戚的,虽然出了五服,未必不能借用一下名头。” “见过大伯!”于寒舟立即拱手拜下。 阮夫人笑得仰倒:“这孩子,鬼灵精。” 她想起从前女儿喜欢萧鸿远的时候,每天追着萧鸿远跑,在家也是念着萧鸿远的名字,从没这么好玩过。不由觉得,这样也好,女儿快快活活地做自己,在她和老爷跟前高高兴兴的,不比什么都强?这样一想,倒觉得从前萧鸿远耽误了女儿一样。 “时辰不早了,快出门吧。”阮夫人朝他们挥挥手。 阮老爷道:“今晚不归,我和舟舟明日回来。” “知道了,一路小心。” 阮老爷和于寒舟驾车前往京城。 于寒舟去萧家小住的时候,因是娇客,马车行得慢,大半日才到。她跟着阮老爷,阮老爷纵然疼爱女儿,到底粗心了些,使车夫照常驾车,马车行驶得飞快。 到京城时,刚刚晌午头上。 “爹带你去清风楼用饭。”阮老爷头一回带女儿出门,很是兴奋,叫车夫往清风楼的方向行驶。 于寒舟便道:“大伯,您常去清风楼吗?招牌菜都有什么?” 阮老爷听到“大伯”两个字,顿时好笑:“还没下车呢,就跟你爹我划清界限?” “既然出了门,自然什么都当真。”于寒舟撅起嘴道。 阮老爷见女儿撅嘴,连忙不说了:“好,好,大伯都听你的。” 于寒舟便笑起来:“谢谢大伯。” 阮老爷看着女儿笑得又娇又甜的样子,心里想道,谁若敢把他的女儿抢走,他非跟那人拼命不可!他的小舟舟,就是他的命! 这样一想,连萧鸿远也不待见了。哪怕是他亲妹妹的儿子,哪怕是他亲妹妹做女儿的婆母,可是怎么及得上他这个亲爹,及得上阮夫人这个亲娘? 招赘!必须得招赘! 清风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客来客往,十分热闹。贵倒不很贵,但是菜品多,味道也不错,不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都很爱进来。 阮老爷也是想着,女儿央着出门,多半是想见见世面,到人多的地方看看,因此选了清风楼。 他还担心女儿露怯,没想到小姑娘不知何时学的外八字,走得那叫一个嚣张。一手虚扶在腰带上,脊背挺直,下巴抬得高高的,赫然是一副傲气小公子的模样。 “下巴略收一收。”阮老爷低声提醒,“腰板也不必挺得这么直,放松一些,更为自然。” 于寒舟便收了收,调整了两回,阮老爷满意点头:“不错,这样就很好。” 于寒舟也笑了。她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如今年纪过于小了,从前又一直是娇气不晓事的小姑娘,忽然一下子什么都懂得,很有些说不通。 现在这样正好,落在阮老爷的眼中,便是女儿聪明伶俐,学什么会什么。 阮老爷带着女儿上了楼,进了雅间。小伙计在旁边报菜名,阮老爷就问道:“想吃点什么?” “招牌菜来几样尝尝。”于寒舟道。 阮老爷便点了四盘菜,又点了一壶茶,才叫小伙计下去了。 两人坐的地方靠窗,于寒舟将窗子推开一些,看楼下的行人。阮老爷知道她要打量男子,并没斥责她。心里想着,好男儿都不肯入赘,但如果女儿看中了,不妨抢回去。 他不是很急着为女儿招赘。虽然招赘是招定了,但女儿年纪还小,心性未定,可以过两年再说。多挑挑,多等等,会有好的。 他想得周些,各方各面都考虑到了,比如女儿挑中一个不是那么配得上她的,他要怎么教导她?就在于寒舟低头打量街上行人时,阮老爷的脑中已经转过了无数念头。 萧鸿远此时在萧府挨训。 “……舟舟多么好的姑娘,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你有什么好挑的?”萧夫人气道。 自从那天萧鸿远回来,对她说了实话,萧夫人就知道这门亲事有麻烦了。 她儿子不同意还在其次,要紧的是她儿子在阮老爷面前说无心这门婚事!以后谁再说什么,阮老爷都不会轻易应了! 每日萧鸿远过来请安,萧夫人都要将他训斥一顿。 “舟舟乖巧听话,从小也算是在我跟前长大的,再没有比她更孝顺的儿媳了,远儿,你别胡闹,我已经给你备了礼,你去阮家请罪。”萧夫人说道。 萧鸿远一阵头疼:“母亲,我待舟舟同妹妹一样,这门婚事不妥。” 他承认表妹很可爱,长得也漂亮,但她不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能够与他同床共枕,同甘共苦,携手一生的人,他虽然想象不出来那人的样子,但绝对不是表妹。 见萧夫人还要再说,萧鸿远学乖了:“母亲,我还有事,先退下了。” 行了一礼,不顾萧夫人再拦,扭头就出去了。 萧夫人眼睁睁看着他走出院子,气得直拍扶手:“他真是翅膀硬了!” “夫人消消气。”丫鬟连忙上前给她顺气。 萧夫人缓了一会儿,拧着眉头说道:“看来我要亲自走一趟了。” 这门婚事,萧老爷也同意的。他们夫妇都同意,只儿子不同意。萧夫人觉得不能依着儿子,谁家儿女的婚事不是听从长辈之命?她打算回一趟娘家,同兄嫂请个罪,细谈此事。 最好把婚事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阮夫人(摆手):不约,我们不约。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声叭叭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香烤可达鸭、soone°、byedeceer、蛋白君、青尢蓝尢**oss、lify、18374876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表妹5 () 于寒舟和阮老爷在清风楼吃了顿午饭。 用过饭,阮老爷端起茶水,缓缓对她讲了一些男子在外行走要注意的事项。 虽然他不赞同女儿做男子打扮,但既然女儿有兴趣,那么他就教她如何扮得无懈可击。 于寒舟便发觉,阮老爷是真疼孩子,用溺爱两字都不足以形容,简直是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任何事情都应允,甚至不需要她使什么手段,只需说一句就行了。 如果说一句不行,那就撅一下嘴,阮老爷无有不应。 “爹,我们要不要在京城买座宅院啊?”于寒舟问道。 “舟舟怎么想在京城买宅院?”阮老爷问道。 于寒舟便答道:“京城有咱们家的生意,爹以后少不了往这边跑。我想跟着爹见世面,也要跟着跑出来。那就只剩娘一个人在家,我觉得不妥。” 阮老爷便沉吟起来。 “咱们家在清县的生意都是稳了的,用的都是老人,不必时时看着。倒是京城这边,来往客人非富即贵的,最好时时看着。不如在这边买座宅院,咱们住进去,等到这边生意稳了,咱们再回去。” 再回去?阮老爷没想过。倘若在京城买了宅院,那是不必再回去的。 他在心中思索着,只觉得买宅院是个好主意。 一个是于寒舟刚才说的,父女两个常常往京城跑,总住客栈不合适,买座小宅院住着的话,他自己住着倒没什么,但女儿娇娇贵贵的,一个小破院子怎么使得? 另一个便是招赘的事了,他琢磨着,他那上门女婿多半就从明年科考的举子中出了,到时少不得日日住在京城打听。倘若有座好院子,有群好邻居,有利无弊。 而在京中置办一座院子,举家搬过来,既方便照看酒楼,又方便挑选女婿,还能够一家人都在一块儿,简直无可挑剔。 “行!”阮老爷一口应下。 吃过饭,阮老爷带着于寒舟去东城,看自己家的酒楼的装修情况。名字都起好了,叫“知味楼”,把清县的老师傅请到这边来,那边的徒弟可以出师了,能够独当一面了。一共三样招牌菜,八宝鸭、糟鹅掌、糖醋鱼。另有八样小吃,驴肉火烧、酱香饼、鱼片炸糕等。 其他都是家常菜谱,但阮老爷不满足,还想请几个手艺好的师傅。只不过,大师傅太难求了,不是被别的酒楼挖走了,就是被权贵人家请回府里了。 “大伯,您别担心,等我混熟了,我去给您请几个师傅来。”于寒舟一拍桌子说道,“我一定给您挖两个大师傅来!” 阮老爷笑呵呵地看着她:“好,好,我等着。” 旁边干活的师傅有认得阮老爷的,就问道:“阮老爷,这是您家里侄子啊?生得真是不错。” “我爹就生了我一个,无兄无弟,这不是我亲侄儿,是我乡下远亲。他父亲觉得他聪明伶俐,送到我跟前来,请我教导教导。”阮老爷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 “小兄弟真是好福气,父亲有远见,阮老爷也是仁厚人。” 于寒舟便笑着拱手:“多谢,多谢,我以后一定好好听大伯的话,不给我大伯丢人。” 大家便觉得这孩子挺喜庆的,长得可亲,说话也讨喜,纷纷跟她聊了起来:“小兄弟多大了?” “家里几个姐妹?” “小兄弟在家很受宠吧?” 还有人想拿工具,腾不出手来,就对她道:“小兄弟,把那个凿子递给我。” 因着阮老爷自己平易近人,时不时这里帮一把手,那里帮一把手的,所以干活的师傅们都没有见外,顺口也叫了于寒舟。 于寒舟便手快地递东西,口里道:“我爹娘极疼爱我的,我要什么给什么,现在还叫我出来见世面,天底下再没有这么好的爹娘了。” 听得一旁的阮老爷,心里那个甜哟! 打量了半天,见女儿并不拘束,也不害怕,阮老爷便道:“我要去寻伢人看房屋,你在此帮忙,还是同我一起去?” “我同大伯一起去。”于寒舟说道,把手里的活忙完,就拍了拍手,小跑到阮老爷的跟前。 一瞬间,阮老爷还以为自己真的有了个小侄子。 阮老爷想着,反正以后女儿是要招赘的,既然她有心打理家中产业,并不躲懒,那便教教她。因此,寻伢人说话的时候,处处不避着她。 “最好是在城东,城南和城北也可,城西不要。我们家人口多,院子最好大些,有花园最好。邻里不需要太清净,热闹些也无妨……” 给了伢人五两银子辛苦钱,然后让她有消息就往知味楼递,阮老爷就带着于寒舟走了。找了个客栈住下,次日一早回家。 又是一路颠簸,晌午时分进了家门。 阮老爷挨了阮夫人的一顿训:“你皮糙肉厚的,舟舟行吗?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一点不知道用心!”阮夫人训完阮老爷,才拉着女儿心疼地问,“颠坏没有?” 只瞧着到家的时辰,阮夫人就知道这一路行得多快了,十分心疼女儿的娇臀。 于寒舟就算是疼,她也不好说啊,只道:“我光顾着和爹说话了,都没感觉。” 阮老爷这才明白自己粗心大意了,有点尴尬:“咳,怪我,怪我。” “当然怪你!”阮夫人道。 阮老爷清咳两声,说道:“过阵子就不会了。我打算在京城买座院子,咱们都搬过去。” 吃饭的时候,阮老爷将买宅院的考量对阮夫人说了。 “也好。”阮夫人点点头,“这样跟萧家走动也方便些。”就算不结亲,萧夫人也是阮家出嫁的女儿,这些年来一直来往密切,是门不错的亲戚。 阮老爷便道:“我倒忘了,可以叫妹夫帮我打听宅院的事。” 正说着话,外头有下人来报,说是姑奶奶回来了。 “妹妹来了?”阮夫人意外地道,说完想到什么,又不觉得意外了,“快请进来。” 话刚落下,萧夫人已经进了院子,见面便笑起来:“哥哥,嫂子。”目光落在于寒舟的身上,笑得更柔和了:“舟舟啊,有阵子不见,愈发出落得动人了。” “姑母。”于寒舟叫道。 等萧夫人坐下,阮老爷才问道:“怎么回家来了?有什么事?” 萧夫人清了清嗓子,笑道:“前些日子远儿惹恼了舟舟,使得舟舟再不肯去陪我了,我实在想舟舟,便来了。” 阮老爷一听,就知道她果然是为着亲事来的。萧家的日子很好过,萧夫人的面上又没什么愁绪,便只有这一件事了。 他不是个爱拐弯抹角的人,对着亲妹子有话就直说了:“我问过远儿,他无意婚事。” “咳!他一个孩子,懂得什么?这事还不是听我们大人的?”萧夫人道。 阮夫人听得这话,垂下眼睛喝茶。 “强扭的瓜不甜。远儿是个好孩子,我是他舅舅,舍不得为难他。”阮老爷道,“这事就算了,以后不要再提了。” 萧夫人听得一惊,手里的帕子都拧紧了。来之前,她只想到不能轻易说服兄嫂,没想到阮老爷的态度如此坚决! “哥哥!”她道,“远儿是你看着长大的,舟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再没有比这两个孩子更般配的了。远儿不懂事,一时任性,怎么能任凭他胡说?” 这回阮老爷没有说话,是阮夫人开口的:“我们当时默许此事,是想着亲上加亲,而非结亲不成反结仇。远儿长大了,他既不肯,咱们非要强他,恐怕要惹孩子伤心。” 顿了顿,又道:“我家舟舟还小,天真烂漫不晓事,婚事等等再说也无妨。倒是远儿,年纪到了,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能轻易扭转了。这事,看的是缘分,没有缘分便不要强求。” 说来说去,就是不同意了。 萧夫人有些心累,还有些委屈,她觉得自己够诚心诚意的了,怎么兄嫂这样难为她?一时眼眶都红了。 阮老爷见了,只得道:“就当是做兄长的对不起你。我反悔了,我想给舟舟招赘。” 萧夫人的眼睛蓦地睁大了! “招赘?!” 好一番解释,才让萧夫人接受了,阮老爷是真的要招赘,而非是拿姿态的借口。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哥哥,你犯什么傻?肯入赘的哪有好儿郎?” “嗯,我也知道,所以你身为舟舟的亲姑母,便给我们留心着,倘若有不错的男儿肯入赘,便说和说和。我们舟舟生的次子,愿意从男方姓。”阮老爷道。 萧夫人险些滑下椅子:“你们都想到这一步了?!” 浑浑噩噩了半日,第二天萧夫人坐上马车,回了萧家。萧老爷问她如何了,她口中喃喃不清,只是摇头。 十月六日,知味楼开业大吉。 萧鸿远带着一众朋友们来给舅舅捧场,刚一走近,便在门口看到一个身穿蓝衣,到处作揖拱手,口中说着吉利话儿的少年。待看清那人面孔,他脚下一个趔趄。 “萧兄这是怎么了?”一个朋友扶了他一把。 萧鸿远勉强笑道:“没事。”待把朋友安置妥当,他才找了借口出来,来到门口问于寒舟:“你怎么这般打扮?” “表兄好!”于寒舟冲他一揖,笑得十分讨喜,“我叫阮州,州牧的州,大伯叫我在这迎客,表兄有什么吩咐尽管喊我!” 萧鸿远张口结舌,却也知道了她为何这般打扮。他已经从萧夫人口中得知,这门亲事多半是不成了,而表妹是要招赘的。他脑子聪敏,一瞬间想到了她男装在此的缘由,也觉得这样很好。否则,她若是女子打扮,少不得被人沾上来,麻烦得紧。 点了点头,他道:“有什么事,尽管喊我,我就在二楼江汀阁。” “好的,表哥。”于寒舟笑着点点头,目送他进去了。 她继续在门口迎客,说着吉利话儿。 一顶低调奢华的轿子从街头行来,偶尔风撩起帘子,露出一点洁白无暇的雪肌。 轿子越走越近,坐在里面的人透过窗帘看到酒楼门口迎客的少年。少年笑得热情又讨喜,一双黑眸灿烂明亮,仿佛盛着金色的碎光,让轿子里的人轻轻挑起了细长的黛眉。 “停下。”微低的嗓音响起,轿子便停在了知味楼的门口。 于寒舟见到有客人驻足,立刻上前笑道:“今日小店开张,每位客人赠送一份招牌菜,客人您里面请?” 正说着话,轿子里的人被两个婢女扶着走了出来。刹那间,天地恍然失色。 于寒舟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前所未有地看愣了! 女子眉眼狭长,眸光轻轻转动,仿若流光闪过。眉目矜贵清傲,带着点冷,带着点不屑,带着点魅惑。 她肌肤白皙无暇,雪光不足以掩盖。她唇瓣嫣红,如娇艳的玫瑰。穿着一身料子极罕见的红衣,裙摆缝制得极为繁复,穿在她身上却丝毫不显得繁冗,只衬托出她的高贵和冷魅! 极品大美人! 于寒舟失神片刻,才回过神来。面对如此绝代的佳人,声音都不由得放低两分:“您里面请。” “你带路。”美人朝她瞥过来一眼。 于寒舟忙道:“那是自然,您跟我来,这边请。”打头走在了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二更早不早!快夸夸我! 表妹6 () 红衣女子生得极美,刚一露面,便换来无数惊艳的目光。待她迈入大堂,本来热闹喧嚣的大堂瞬间归于寂静,一道道如狼似的目光纷纷投过来。 于寒舟想也没想,就引着红衣女子去了二楼的雅间。 “您请坐。”待女子坐进去,于寒舟便笑着报了串菜名,然后道:“今日开业大吉,其中三道招牌菜,您随便点一道,小店无偿赠送。” 红衣女子落座后,姿态颇有些随意,说是柔若无骨吧,偏偏她身上少了点柔美,就只剩下无骨了。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慵懒到极点。 换作一般女子,这般坐姿必然显得非常不雅。但红衣女子太过貌美,这般没骨头的坐相竟也十分动人。 于寒舟是个笔直的直女,此时看着这女子,竟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女子抬起眼睛,清冷而带着些矜傲的视线朝于寒舟看过来:“我只点一道,也无偿赠送?” 于寒舟看着女子的穿戴打扮,不似缺钱的样子,有些意外。今日开业大吉,为了招揽客人,阮老爷给每位进门的客人都无偿赠送一道菜。有那脑筋活络的,便只点一道,吃完抹嘴就走,一文钱都不必花。开业之前,于寒舟和阮老爷就想过这一点。阮老爷说:“允他们占!开门头一天,不怕客人多,只怕客人少,就当求个吉利!” “是的,您若只点一道,而且点的是招牌菜,这道菜便是小店赠送您的。”于寒舟依然笑道。 红衣女子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而后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带过来的仆人:“她们能不能点?” 于寒舟看着她身边站着的丫鬟和嬷嬷,一共四位,在包间的门口还守着几位,她心下微微诧异,若是穿着朴素的人说这些话,必定是占便宜没够的。这女子看起来不似穷人,怎么…… “不能。”于寒舟笑着摇了摇头,“她们跟您是一道儿来的,不能再点。”说完,不等红衣女子再说什么,话锋一转:“不过,小的可以做主,给几位赠送几样小吃,不知几位可愿赏脸?” 她姿态放得极客气,除非是来找茬的,否则不会再刁难。 红衣女子挑了挑眉,没有再为难,掩在衣袖下的手指轻轻扣了扣,目光散漫:“上菜吧。” “好嘞,您稍候。”于寒舟笑着退出去了。 关上雅间的门,她揪了个伙计,一指身后的雅间:“一会儿先紧着这桌客人,明白没有?” 伙计忙点头:“明白了!” 于寒舟这才下楼,又去下面招呼客人了。 阮老爷等她下来,就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客人有点挑剔。”于寒舟说道,“我赠了她几样小吃,她就消停了。” 阮老爷便点点头:“不错,开门做生意,讲究以和为贵。不好应付的客人多了去了,以后难免会遇到,能顺着尽量顺着。”话锋一转,“但我们也不怕事,倘若有人极尽刁难,这种客人我们不欢迎,撵他走!” 于寒舟点点头:“我记住啦。” 楼上,红衣女子点的菜上齐了。她虽然说只点一道,却点了满满一桌。想着刚才那少年报菜名的样子,她看着满桌的饭菜,有了些胃口。刚提箸,就被身边的嬷嬷按下了:“主子,且慢。” 拿出银针,开始一道菜一道菜地验。 红衣女子看着那银针戳了一盘菜又一盘菜,刚刚提起的胃口登时没有了。“啪”的一声,放下筷子。 “不吃了。”她冷冷地道,站起身来。 嬷嬷忙道:“主子,老奴验过了——” 然而红衣女子充耳不闻,推门就要走。她走得急,丫鬟和嬷嬷只得跟上,匆匆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于寒舟回到楼下没多会儿,就察觉到一道香风从身边掠过,不禁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红色身影从身边擦过,步子迈得很急,不一会儿就到了门口。 美人的背影都这么美,她心中赞叹一声,急忙上前:“是小店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红衣女子已经走到轿子跟前,正要上轿,闻言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于寒舟一眼,于寒舟以为她要抱怨几句,或者解释一声,没想到她一个字没说,扭回头就上了轿子。 于寒舟目瞪口呆。 而红衣女子身边的丫鬟和嬷嬷也没分辩半句,随着轿子被抬起来,拥在两侧,很快走远了。 “少爷!少爷!”这时,店里的一个小伙计冲下来,来到于寒舟身边,捧出一锭雪白的银子,“刚才那桌客人,给了这么大一锭银子!”他两眼放光,“足够买三桌菜了!” 于寒舟把银子拿过来,拍了拍他的脑袋:“嗯,我记着了,回头赏你。” “就是那桌菜根本没人动,怎么办?”小伙计苦恼地道,“要不要再盛上桌,给别的客人?” “不许!”于寒舟厉色道,“凡是撤下来的饭菜,一律不许再回到桌上!” 小伙计见她严厉,忙点头道:“是,小的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宋、21388980、清香的小柚、淡藍天空、捉住一只美美哒小可爱、佛系玩家、香烤可达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抱起转圈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表妹7 () 忙碌了一整天。 店里的伙计手脚麻利地扫地、擦拭桌椅,把剩饭剩菜拿去后门分给城中的乞儿。 于寒舟和阮老爷则在对账。 这一日迎来送往,客人极多,虽然每桌赠送一道招牌菜,但是总的算下来,还是盈利不少。 “只看明日如何了。”阮老爷抚须而笑。 于寒舟便笑道:“定然是不错的。” “哦?你说说看。”阮老爷道。 于寒舟便道:“咱们酒楼的菜品,口味独特,又是请的老师傅来做,客人们在别的酒楼吃不到的。况且咱们招待得热情又周到,客人吃过一回高兴,一定会再来。” 阮老爷点点头,目光颇带欣慰:“不错,你想得很对。” 对过账,于寒舟拿出一把铜钱,给店里的小伙计每人发了五十文:“今日有位客人多给了银子,她留下的银锭足够买三桌菜的,这是额外得来的,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小伙计们都高兴地接了过去:“多谢侄少爷。” “那位客人极大方,满满一桌子菜,她一筷子也没动,竟然还给了这么多银两。”先前给红衣女子上菜的小伙计咂嘴道。 于寒舟便道:“正要说此事,你们仔细听着。”等小伙计们都认真看过来,才道:“日后不管撤下来的饭菜动没动,都不许再端给客人!” “是,侄少爷。”小伙计们齐声答道。 这时一人问道:“那,那要怎么办,就这么搁后厨里,岂不是浪费了?” “放后厨里,等打烊后,咱们自己吃。”于寒舟道,“或者,谁看上了,便半价买回去,不论是拿回家吃还是送人,都随便。” 像红衣女子这种情况极少,没有人谁钱多到花不出去,点一桌子菜,却一口也不动。既如此,也不必愁,留下自己吃就是了,就当偶尔犒劳下大家。 知味楼的菜并不便宜,如果大家舍不得吃,想便宜点买回去送人情,也随便他们。 于寒舟说完,就看向阮老爷:“大伯,我这样安排可妥当?” 大家听了,都朝阮老爷看过去。心中想道,侄少爷可真受东家重用,瞧着她刚才那个气势,就跟知味楼是她家开的一样。 “可以。”阮老爷点点头。 账目算完了,阮老爷叫过众人嘱咐了几句,便起身带着于寒舟回家了。 阮老爷是个实干派,说买宅院就买宅院。而且运气也不错,很快买到一座颇为精致的宅院,是个商人急需用钱,急着脱手,价格也不高,买得十分划算。 只是比清县的院子小了一些,不过论起精致程度还要靠上的。买下宅院后,下人收拾了几日,离知味楼开张还有几日的时候,一家人都搬来了。 于寒舟还曾经想过,姨娘们搬不搬来?倘若姨娘们都是争风吃醋不安分的,于寒舟一定不叫她们搬来的,把她们留在清县。但姨娘们都很安分,并不影响阮老爷和阮夫人的感情,而且个个还很勤快,于寒舟就没说什么,一家人整整齐齐,一个不少地搬了来。 阮夫人早就等着了,见人回来,先拉住于寒舟的手:“我儿,这一日累坏了吧?” 于寒舟撅着嘴,轻轻跺脚:“腿都要跑断了。” 原主不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于寒舟遵循着人设,抱着阮夫人好一通撒娇:“娘,做事好辛苦啊!” 把阮夫人心疼的,泪眼汪汪的:“乖儿,那明日不去了,有你爹看管着,不必我儿去辛苦。” 于寒舟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说道:“不,我还要去。” 女儿向来是这么倔,阮夫人没办法,只得叫丫鬟们赶紧端菜来,一家人赶紧吃饭。 吃过饭,于寒舟就回房了,不耽误阮老爷和阮夫人的夫妻交流。 而阮夫人的确有许多话要跟阮老爷说。 “今儿妹妹过来坐了坐,又提起了婚事。”阮夫人说这话时,并没有把萧夫人当小姑子,而是把她当男方长辈了,“要不说,得不到的都是好的呢?从前也没见她这样着紧。” 叫阮夫人说,倘若真的着紧,早便把婚事定下了。这么多年,只是把女儿接过去小住,当成亲戚一样处着,糊弄谁呢?还不是想着多挑挑,再看看,骑着驴找马? 但阮夫人也是一样,她也是抱着一颗骑驴找马的心,才只是跟萧家有默契,并没有明白地说出来。因此,她不怪萧夫人。 阮老爷道:“她从小就这样,得到的还好,得不到的就抓心挠肺的。从前也罢了,能给她的,我都给她。但舟舟不行,舟舟是我女儿,她是白想了。” 阮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叹了口气:“鸿远是个好孩子,咱们舟舟不要他,以后到底找个什么样的呢?” 今天还有媒人上门,说了两家愿意入赘的,一个是家中赤贫,要给老母亲看病的,一个是家中长子娶不起媳妇,要把不受宠的幺儿入赘过来。 “有孝心是好事。”阮老爷点评道,“不受宠也是好事,至少不会进了咱们家还往回贴。”说完他问了问两家的年纪,样貌,邻里的风评,末了摇摇头:“再看看吧。” 长相一般,年纪不小,家中赤贫的男子,一抓一把,错过这村还有下家店,阮老爷不急。 夫妻两个上了床,阮夫人见枕边人眉头蹙着,就半坐起来给他捏眉心,阮老爷享受了一会儿发妻的温柔,感叹道:“舟舟今日可吃苦头了,你是没见,她站在门口笑脸迎宾,说尽好话,我在一旁看着都心酸。我的女儿,什么时候沦落到给别人赔笑脸?” “但我看着她满眼笑意,这孩子显然不觉得苦,只觉得好玩来着,我满肚子的话都说不出口。”阮老爷难受地揪着胸口的衣裳,“她跑上跑下地招待客人,我有会子看到她躲在角落里揉脚,当时心里难受得——” 阮夫人也难受,趴在阮老爷肩头,眼眶都湿了:“咱们又不是不养她,她嫁人咱们陪嫁妆,她招赘咱们就养活她,她做什么受这个罪?” 阮夫人很不懂,女儿怎么忽然就不娇气了?转而想起,进门时于寒舟扑她怀里撒娇,又觉得女儿并不是不爱娇了,她只是就这个脾气。从前喜欢萧鸿远,做什么都不觉得委屈,掏心窝子也高高兴兴的。现在要招赘,要顶立门户,她也不觉得委屈,跑腿儿高高兴兴的。 “这孩子倔。”阮夫人又心疼,又欣慰。 阮老爷抹了抹眼角,说道:“她高兴就好。” 活了半辈子,阮老爷没别的要求,女儿高兴就好。 此时,萧家。 萧夫人正在问儿子话:“你舅舅生意如何?忙不忙得过来?客人多不多?” 萧鸿远一一答了:“母亲别担心,舅舅的酒楼好着呢,我请去的同窗都说好,待日后休沐时还要再去的。” 萧夫人也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做生意很有一手,心里并不很担心,又看向儿子:“见到你表妹了吗?” 白日里,萧夫人去了阮家,本想跟侄女表示下疼爱的,没想到侄女不在家。阮夫人当时说的是,今日酒楼开张,孩子去看热闹了。萧夫人不知道侄女扮男装的事,还当她真去玩了。 萧鸿远没多想,直接道:“见了,表妹也很好。”眼睛亮晶晶的,满脸带笑,可不是很好? “你这木头!”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道:“你表妹哪里不好,你就是不开窍?” 萧鸿远这些日子为这个事烦透了,他不好顶撞母亲,便道:“母亲,孩儿想起还有些事,便不打扰母亲歇息了。”行了一礼,迅速溜走。 萧夫人又气,又无奈。 转眼间,过了十来日。知味楼的生意一直很红火,客人源源不断地来,还有从清县过来的熟客,说道:“对!就是这个味儿!大师傅和学徒做的怎么一样?我就吃不惯。” 这话给阮老爷听见了,笑呵呵地道:“实在对不住,叫您大老远地跑过来吃这一口。今日这桌我请了,您吃好。” 那位客人十分高兴,冲他比了个拇指:“东家仁义!” 于寒舟在酒楼的定位也找准了,那就是大堂经理。没事的时候,在门口招揽客人。忙的时候,她帮小伙计招呼客人。有纠纷的时候,就去处理纠纷。 阮老爷在一旁看着,女儿虽然年纪小,但是脑子活,有时候虽然处理得不大恰当,但人家见她年纪小,又顶着一张笑脸,便不好和她计较。总的看下来,竟然十分能干。 “虎父无犬女。”阮老爷是这么认为的。 他不仅仅在京城有生意,在清县还有生意,而且钱庄开了好几家,并不单单在清县。他见女儿十分能干,慢慢放下了担心,出京去了。 他一走几日,于寒舟也不害怕,她又不是真的十四岁,心智早就沉稳。 这一日,于寒舟刚把几名书生引上了楼,正下楼时,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吸气声。探头一看,嚯,好一个美人! 乌发如瀑,直直披在背后,生着一张欺霜赛雪的脸,眉目狭长,神态清冷而矜傲,美得极具冲击力,看上一眼,心头便如同被重锤敲击似的。 于寒舟看见她时,脑中便冒出一个念头——这美人乃是上天用美玉精心雕成的,而世间的其他人都是随手拿黄泥捏的。 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上回那个点了一桌子菜,却一口也没吃的红衣女子。只不过,她今日穿了一袭紫色长裙,用的布料仍旧是罕见的,光滑且明亮,暗纹繁复,华丽却不庸俗,将她衬得高贵又有气势。 “贵客又来了。”于寒舟快步下楼,笑着迎上前去。 女子仍旧带着一众丫鬟和嬷嬷,看到于寒舟,目光一凝,随即缓缓点了下头:“你带路。” “是。”于寒舟笑着应道,腿脚利索地走在前面。 她将女子引到二楼的雅间坐下,笑着问道:“您今日想用点什么?” “都有什么?”女子问道。 于寒舟便把菜名又报了一遍。她声音清长,极好分辨,甚至抑扬顿挫的很好听。紫衣女子一边听她报菜名,一边打量她。 这少年今日穿了一袭绿色衣衫,上回的蓝色衣衫使他显得开朗热情,这回的绿色衣衫使他看起来活泼而充满生气。 要说于寒舟穿的衣衫,都是家里的姨娘给她做的,姨娘们觉得小姐年纪小,爱鲜亮颜色,因此给她做衣衫都挑的鲜亮的布料。阮夫人过目后,觉得女儿穿上的确不错,就允了。 于寒舟对于穿着上面,不是特别有自觉,她只要不露馅儿就行。因此也没注意紫衣女子的打量,报完菜名,她笑道:“您看看点道什么菜?” 紫衣女子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于寒舟愣了一下,随即答道:“阮州。” “东家是你什么人?”紫衣女子又问道。 她生了一张极美的面孔,甚至有些妖气的样子,偏生有一副略微中性的嗓子。因着这把嗓音,使得她的那点妖气显得魅而非媚,谁也无法把“轻浮”两个字安在她的头上。 于寒舟不是特别随意的人,但她见着这女子,总忍不住想看她。想看清她的眉,看清她的眼,好好看看她,看清她的五官到底怎么长的,怎么就能这么好看? “东家是我伯父。”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要显得冒犯,瞄了一眼就低下头。 紫衣女子却是见惯了别人各种各样不掩饰的**辣的眼神。尤其走在街上,不知道她身份的人,总是直戳戳地盯着她看,好像看一眼就占一眼的便宜。但是面前这个少年,却非常克制,他明明为色而动心,却能够忍住不唐突,让紫衣女子高看他一眼。 她心情好了不少,口吻都能听得出轻快:“你给我点吧。” 于寒舟愣了一下,借着愣神的机会,再次抬眼看向那张神颜:“啊?” “你点什么,我吃什么。”紫衣女子道。 于寒舟觉得这个大美人性子有点怪。上回说着占便宜的话,实际上却做着吃亏的事——点了一桌子菜,一口都没动,还丢下三桌菜的银子。 这次居然让她帮着点菜? “行嘞。”于寒舟没有拒绝,客人的要求只要不过分,她都能满足,“您要点几道菜?” “六道。” “有什么忌口?” “不吃蛋。” 于寒舟又问了几句,便点了六道菜,两道招牌菜,四道家常菜,四热二冷,三荤三素,外加一份汤。 这女子身边的下人是肯定不会吃的,她一个人点六道菜,根本吃不完。于寒舟也不觉得浪费,反正吃不完的可以给乞儿们,就当是这大美人日行一善了。 “您意下如何?”点完了菜,于寒舟问道。 紫衣女子点点头:“可。” 于寒舟正要出门喊菜,紫衣女子又说话了:“读过书吗?”愣了一下,于寒舟才答道:“没怎么读过,只略识得几个字。” 原主喜欢萧鸿远,为了跟萧鸿远说得上话,她读了不少的诗词。自然,字也识得一些。 “嗯,出去吧。”紫衣女子得了她的答案,并没有说什么,就叫她离开了。 于寒舟出去后,还觉得挺诧异的,但她很快甩去了这点异样,叫小伙计去厨房点菜了。 “少爷,姑奶奶来家里了,夫人叫您回去。”家里的一个小丫鬟跑了出来,找到于寒舟说道。 于寒舟见是阮夫人叫她,便跟楼里说了一声,就回家了。 而二楼的雅间里,紫衣美人的六菜一汤,在于寒舟的特意吩咐下,很快就上来了。 她拿起筷子要尝尝菜,听那少年唱得抑扬顿挫的菜名儿,就觉得有胃口。但身边擦过一道身影,紧接着银针在每道菜里进进出出,紫衣美人的脸色冷了下来。 她搁了筷子,讥诮地看着嬷嬷的举动。 嬷嬷验完了菜,见主子没有发脾气走,心中松了口气:“主子,可以用了。” 紫衣美人讥嘲道:“怎么可以用了?还没验完呢。” 嬷嬷一怔,看了看菜品,心道自己还没老糊涂,分明都验过了啊? 她看向同伴们,还没有来得及接受暗示,就听紫衣美人说道:“你验了鸭腿,鸭胸还没验呢!这一道,你只验了丸子,冬瓜还没验呢!这一道……只戳一下怎么行?万一他们下毒下的不均匀,你只验到了没毒的地方呢?” 嬷嬷脸色发灰,知道主子又不满意了,张口刚要说什么,蓦地就听“嘎吱”一声,紫衣美人推桌站起,寒着一张脸,大步就往外走。 众人只得急急跟上,匆忙间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下楼后,紫衣美人在大堂里没看见于寒舟的身影,细眉微蹙:“阮州呢?” “我们侄少爷家去了,您找他有事?”小伙计说道,“小的去叫他回来?” 紫衣美人听到于寒舟不在,拔脚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君:我宣布,我今天是准点打卡的! 表妹8 () 于寒舟回到家,先换了衣服。 重新穿戴成年轻小姑娘的样子,才去见了阮夫人和萧夫人。 “舟舟回来啦!”萧夫人见到她,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拉过她的手,满是笑意地打量一眼,说道:“我们舟舟愈发出落得好了,有大姑娘的样子了。” 于寒舟便笑道:“姑母好。有段日子不见,姑母仍旧是明艳动人。” “明艳动人能拿来形容我吗?”萧夫人嘴上怪着,眼里都是笑意,“倒是我们舟舟,可真是漂亮懂事。舟舟啊,就穿成这样去酒楼的吗?哥哥也真是,怎么舍得叫你抛头露面?” 于寒舟笑笑,不说话。 阮夫人道:“我们只舟舟一个女儿,她爱做什么,只要她高兴,我们不拦着。” “女孩儿家怎么能抛头露面!”萧夫人有些不赞同,“似舟舟这样漂亮乖巧的女孩儿,就该精精致致地养在家里,想要什么,都给你送到跟前来,多自在的生活?” 于寒舟笑而不语。 那不就是养在笼子里供人赏玩的金丝雀吗?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了,骂一骂。 她也向往优渥的生活,向往精致的生活,但她要自己衔了草枝,搭建起一座结实紧固的笼子,锁和钥匙在她自己的手中。 “舟舟想在家,我们就养她。她不愿意,我们就给她遮风挡雨。”阮夫人说道,“老爷说了,舟舟高兴最要紧。” 萧夫人听得讪讪的,心底不受控制地升出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嫉妒。这该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叫人这般捧在手心里护着? 她到底是长辈,不好嫉妒一个小辈,很快说起来意:“舟舟要招赘,我上回听了,就记在心里,近来叫老爷和远儿都打听着。说到我面前的,都不是很如意。” 有的年纪大了,有的样貌不够好,有的自暴自弃落魄不堪,等等。 “这些都配不上舟舟。”萧夫人叹了口气说道。 阮夫人面色如常,点点头道:“是配不上。妹妹再找找,多看看,不着急。” 她平静的态度,让萧夫人愣了一下。她原以为自己说了这样的话,嫂子会心中不安。然后她再多说几次,次数多了,嫂子就慌神了,到时候她再提起原先的默契,嫂子多半就会应了。怎么,她看起来这样沉得住气? “妹妹别急。”阮夫人反过来安慰她道,“本来就不好找,好的就更难找了,咱们早就心里有数的,慢慢来,看缘分。” 说着,她扭头看向身后,轻轻给她捶肩膀的女儿,不禁微笑起来:“我舟舟这样乖巧懂事,老天爷不会苛待她的。” 萧夫人万万没想到,嫂子想得这么开!叫她毫无用武之地!只得讪讪道:“那我再挑挑。”余光瞥见木呆呆站在一旁的萧鸿远,心里有气,暗暗扯了扯他。 萧鸿远是被萧夫人骂来的,萧夫人用孝道压他,说他不来就是忤逆母亲,是不孝,说舅舅待他一向亲近,他连上门探望都不肯,是没良心。萧鸿远没办法,只得来了。 这时被萧夫人扯了几下,心里知道萧夫人的意思,面上却装作不知,诚恳地道:“招赘是很难招到好的。但凡有些心气儿的,都不肯入赘。表妹不如仍是嫁人吧?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掌掌眼?我同窗许多,个个都有出息的……” 他进门到现在一直不说话,一开口,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好悬没把萧夫人气昏过去。 事已至此,萧夫人连饭都不想用了,被阮夫人劝着,好歹用了几口,才回去。 “舟舟今日累不累?”送走了萧夫人和萧鸿远,阮夫人立刻关心起自己的女儿。 于寒舟笑着道:“累啊,怎么不累?不过,见的人多了,还挺开心的。娘,我今日见了一位极美的小姐,没见过的人,都想象不到人可以生得那么好看……” 她跟阮夫人讲起那名绝色女子,阮夫人听着,有些奇怪:“听你的说法,她派头极大,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说不定家中不单单是有钱。怎么,却抛头露面,一点不遮掩?” 于寒舟摇头:“这便不知了。” 又说了会儿话,阮夫人困了,去歇息了。于寒舟不大困,又出了门。 先回了酒楼,看看有没有状况?被小伙计汇报,紫衣女子又是一筷子也没动,还留下一锭银子。那一桌菜被后厨和伙计们分了,按半价买的,银子都记账上了。得知紫衣女子走时提了自己,于寒舟记在心里,觉得这人还会再来。 她了解了状况,便出门去了。楼里生意稳定,等闲也没什么状况。她曾经说大话,要给阮老爷找几个大师傅,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打算实现的。 京中富贵人家、权贵人家极多,几乎家家都养着厨子,随便拿出来一个,就是极有手艺的大师傅。但这些人,挖是挖不动的。于寒舟便想着,在市井中寻一寻,不必极有手艺,只要有一样拿得出手就可以了。 比如说,有人做包子极好吃,便可以跟人商量,愿不愿意卖配方?如果愿意,就花一笔钱买下来。如果不愿意,可以把人请到知味楼做包子。如果还不愿意,就打个商量,每天买一批包子,在知味楼售卖。 把客人的嘴巴伺候好了,他们吃得满意了,就愿意痛痛快快地掏钱,还会成为常客。 她开始大街小巷地串,听老人家和碎嘴妇人说话,很快听到一个八卦,城北西巷住着一户人家,男人每天挑担卖炒瓜子,因为他炒的瓜子好吃,就有人要买他的方子。男人不肯,他要卖瓜子养家糊口,还打算把方子传给儿子、孙子。 这时的人有一门手艺,基本上不外传的,因男人不肯卖,就惹了事,家门口常常有无赖行走,吓得他家中妻儿都不敢出门。而他妻子又颇有些姿色,还额外惹了些麻烦,现在一家人过得十分煎熬。 于寒舟听了两日,听了个差不多,便打听着往那户人家去了。 恰巧,她去的时候,就有两个无赖在轻薄那家出来买菜的娘子,于寒舟走过去,一脚踢翻一个:“嫂子别怕,我帮你教训他们。” 因她年纪小,不过十四岁而已,身量小又单薄,加上长得好,眸光清澈,那位嫂子就很难把她往坏了想:“多谢你,小兄弟。” 请于寒舟进门喝茶。 若是换了别的人,比如成年男子,这位嫂子多半还要起疑,以为是人家做的套儿。但于寒舟年纪小,小到还没那个本事干坏事,她就没疑心,很感激地给她倒茶谢她。 于寒舟进了门,先给她家可爱的儿子一把糖,然后说道:“嫂子,我实话跟你说,我是听了你家的事,特来找上门的。” 话落,就见妇人脸上变了,她接着说了下去:“我是城东新开的知味楼的侄少爷,东家是我大伯,我叫阮州,如果您家中不愿意卖方子也行,能不能请您只卖给我们一家?我们按市价收,不压价。” 妇人的脸色变了变,最终说道:“要等外子回来,家中的事是他拿主意。” “行!我就是跟您说一声,明日我还来,可以吗?”于寒舟问道。 妇人点点头:“行。” 她想着,已经得罪了一家,不好再得罪第二家,要不然他们在京中怎么立足?况且于寒舟也没要他们卖配方,只是给知味楼提供炒瓜子而已,卖给谁不是卖?再说,这样卖给知味楼,还省了男人走街串巷的工夫。 第二天,于寒舟再来,妇人和她家男人都在。 “我们不卖方子,但是愿意卖炒瓜子,只卖给您一家。”男人说道,“不过,我们惹上的人家是松鹤楼。” 于寒舟沉吟了下,说道:“你是想叫知味楼保护你们?” 男人愣了一下,摆手道:“不是,不是!只要你们不怕松鹤楼,也不为这个压我们的价就行!” “不会的!”于寒舟说道。 男人还是很感激这小兄弟昨日为自己妻子解困的,虽然他很怀疑妻子口中的一脚踹翻一个,但人家毕竟帮了忙。 双方写了合约,又写上名字,按手印,各持一份。 顺顺利利地办完,于寒舟又给了他家小孩一把糖,然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两日后,阮老爷回来了,于寒舟说了自己办的事:“咱们酒楼里的炒瓜子,尝着味道就那样,既然有好的代替,为什么不呢?” “你说得对。”阮老爷道,“既如此,我明日就请松鹤楼的东家吃顿饭。” 他和松鹤楼的东家吃了顿饭,这个梁子就解了。做生意的,讲究以和为贵,松鹤楼敢压卖炒瓜子的人,是因为人家无钱无势,而知味楼就不一样了,因此哪怕心里不愿意,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知味楼换了新口味的瓜子,常来的客人们都吃出来了,都说好。 阮老爷根本控制不住,就开始吹自己的侄儿:“别看他年纪小,脑子灵活的,人也仗义……” 不能明明白白地吹女儿,那就吹侄儿! 很快,大家都知道知味楼的侄少爷很能干,人品也好。有大胆的姑娘,还给于寒舟塞荷包。 于寒舟收到荷包的时候,都愣住了,再看人家姑娘大胆而含着热烈的眼神,按捺住哭笑不得的心情,做出一个还不懂事的半大小子的模样,笑道:“多谢姐姐!正巧我荷包该换新的了!” 当着姑娘的面,把姨娘给做的“旧”荷包摘下来,把里面的糖果啊蜜饯啊掏出来,装进新荷包里。重新挂在腰上,拍了拍,美滋滋地道:“谢谢姐姐,姐姐进来吃个茶?我请了!” 少年眼神清澈,分明是没开窍的样子,那姑娘就很失望,瘪着嘴走了。 于寒舟松了口气,转身要进酒楼,就看到门口站着一道绝丽的身影,女子眉目狭长,眸光清冷而矜傲,直直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美人:糟糕!我要被截胡了?!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树荫下的加菲猫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每天在暴走邊緣2个;佛系玩家、18374876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摸小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表妹9 () 于寒舟愣了一下。不为别的,就为她的长相。 这应当是她第三次见她了,可是即便见过两回,再见到她,依然难以抑制惊艳的感觉。 “您来了?”于寒舟笑着小跑上前,抬手往里面道:“您里面请?” 女子收回目光,往里面去了。 身后依然跟着丫鬟和嬷嬷等,隐隐护在两旁,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于寒舟心里便想,倘若真的不想叫人看见,戴个帷帽或者面纱都好啊?但是正主儿明显不在意的样子,她便没操心,笑着把人往楼上引。 “您今日想点些什么菜?”于寒舟笑着说道。 女子道:“你给我点。” “跟上回一样,六个菜?不吃蛋?”于寒舟笑着问道。 女子看过来的眼神便缓了缓:“你还记得?”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呐!”于寒舟笑得大方。 女子点了点头。于寒舟等了片刻,不见她说话,就出去传菜了。 这女子虽然不动筷子,但每次给钱都很大方,于寒舟特意吩咐了后厨,先上她的菜。 说起来,即便这女子不大方,于寒舟也要吩咐给她先上菜。美人嘛,看一眼心情就好半天,她占了便宜,总要回馈几分。 于寒舟在门外招揽客人,并跟离去的客人说话,才站了没一会儿,小伙计蹬蹬跑出来道:“侄少爷,那位找您呢。” 他嘴巴往上努,做的神情,一看便知是那位大美人找自己。 “我知道了。”于寒舟说了一声,快步往里走。 “您找我?”她进了包厢,笑着说道。 女子面前摆着一桌菜,却能够明显看出来,一筷子也没动。她慵懒地歪在椅子上,两边站着她的丫鬟和嬷嬷们,抬眼朝于寒舟看过来:“说亲了吗?” 于寒舟一愣,找她上来,就问这个? 虽然很奇怪,但她仍是笑着说道:“还没有。家里想让我先跟着大伯做事,有点出息,再给我说门好亲事。” “嗯。”女子微微颔首,然后下巴往门口一点,“出去吧。” 于寒舟便笑着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刚下了楼,还没走到门口,小伙计就叫她:“那位贵人又叫您。” 于寒舟愣住了,她刚刚出来,怎么又叫她? 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回去了,进门便笑着问道:“您找我?” “多大年纪了?”女子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和不经心。 于寒舟听到这个问题,心头浮上一点古怪。刚才问她说亲没有,问完就叫她走了,她前脚出去,这女子后脚就又喊她回来,问她的年纪? 她抬起眼睛,不躲不避地在女子脸上看了片刻,觉得讨回了便宜,才笑着答道:“十四。” “嗯。”女子点了点头,而后下巴往外一点,“出去吧。” 于寒舟笑着拱手:“是,您慢用。” 这次出去后,她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在门外站着,以防又被叫回来。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再传来声音,于寒舟才下楼去了。 不成想,刚走到门口,小伙计便跑来了。不等小伙计开口,于寒舟挑起眉头:“又是那位小姐叫我?” 小伙计面色古怪地点点头,见她进去,便跟在后头:“侄少爷,她该不会是看上您了吧?” “不可能。”于寒舟道,“最多是她家里有待出嫁的姑娘,看上我了。” 以包厢里那位小姐的容貌、气度、穿着打扮,进宫做妃子都绰绰有余。嫁给她一个平头百姓?扶贫都不带这样的。 她重新进去了,脸上依然挂着笑,丝毫看不出恼意。 来来回回地跑,于寒舟心里是有点恼的,但这女子出手大方,又不搞事情,只是稍微有点折腾人罢了,算不得大事,忍她一忍不算什么。 “您找我?”她笑着道。 女子定定看了她两眼,一点恼意都没看出来,细眉轻轻挑起:“我几次三番地叫你,你不恼?” 这话一说,于寒舟就知道,她是故意折腾她的。 “不碍事,只要您吃好喝好,小的再跑两趟也不值什么。”于寒舟笑着道。 她自己不知,她女扮男装,虽然故意画粗了眉毛,又在肤色上做了些修饰,但仍是俊秀讨喜的模样。况且,她眼眸清澈,神情坦坦荡荡,笑起来极易让人心生好感。 女子便道:“嗯,这回不叫你了,去吧。” “是。”于寒舟拱了拱手,离去之前加了一句:“倘若小店的饭菜有哪里不合您的口味,敬请直说,小店下次一定改善。” 女子轻轻颔首:“嗯。” 于寒舟便离去了。 这次没在外面停留,而是慢悠悠地往楼下走。之前她在包厢外面站了那么久,都没有人叫她回去,刚下楼便遣人叫,显然是有人盯着的。 她慢悠悠地下着楼,想起女子问过她的名字,年纪,说亲没有,心中想道,难道真要给她拉红线?这却不妥当的,她看起来是男子,实际是女子。 但也没关系,倘若有人来说亲,拒了就是了,她年纪小,不急着成亲。 女子这回果然没再叫她。好一会儿,她们下来了。路过于寒舟身边时,还对于寒舟略点了点头,才坐上轿子离开了。 于寒舟想知道她这次动没动菜,就抬脚进去了。上了楼,来到女子坐过的包厢,看到小伙计正在收拾桌子。 “侄少爷,她这回动了筷。”小伙计看见她来了,就说起来:“每样都动了两筷子,给的银钱却是正好。” 说到这里,小伙计的脸上还有些委屈。之前没动,都给数倍的银钱。这回动了筷子,居然给的正好。 于寒舟忍不住笑道:“这不才是应当的吗?别委屈了,干活!” 女子从知味楼离开后,便进了宫。 “父皇,我的驸马找到了。”女子直接说道,声音不同于跟于寒舟说话时的偏中性,而是带了几分疏狂,更偏向男子。 皇上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头痛地揉眉心:“朕以为你说着玩的,怎么真去找了?朕给你安排的不合适吗?” “不合适。”刘宁答道。 她生着一张极美的脸孔,细长的眉,狭长的眼,原本是极貌美的女子。偏生此时眉目中带了几分高傲和疏狂,顿时打破了原本统一和谐的气质,看着有些不伦不类起来。 皇上丢下手中的笔,往后一倚,看着案前站着的儿子,说道:“顾大公子和顾二公子,都是极出色的年轻人,他们一家对朕忠心耿耿,绝对会好好辅佐你,还会帮忙掩饰你的身份。你自己找的人,怎么会有他们合适?” 刘宁心说,他日后要登基的,顾大和顾二都是他看好的臣子,以后要重用的,不论是谁做了“驸马”,都会看尽他的女儿姿态,日后他登基,面对他们,还有什么面子? “我找的人也很好。”他道。 皇上很头痛。他对自己心爱的嫡子,也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好面子。仔细想来,换成是他自己,恐怕也不会选顾大和顾二。 “你找的什么人?”皇上便问道。 刘宁便把自己叫人打听的消息说了出来,最后道:“我试探过他三回,第一回,他机灵、活泛、不死板,第二回,他虽然好色,却懂得克制,第三回,他小小年纪,面对客人屡次挑衅,却沉得住气,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儿臣便想,倘若他做了驸马,即便发现儿臣的身份,也不会惊慌,会沉得住气,还会取巧为儿臣掩饰。” “真有这么好?”皇上挑了挑眉头,并不很信刘宁随便在街上走一圈,便能挖到这么好的人。 刘宁道:“儿臣的眼光,父皇还不信吗?” 皇上沉吟片刻,说道:“我还要试探一回。” “那父皇试探过后,假如同我说的一样,可不许再拦了。”刘宁道。 皇上道:“试过再说。” 他要试探的是忠心。 他为刘宁安排的人,最要紧的就是忠心,万一发生了不妥,准确来说接下来的三五年肯定会发生许多危险,顾大和顾二绝对会拼死相护。区区一个小民?皇上不信他有这份胆气,而没有胆气的人,忠诚又何从谈起? 他觉得儿子还是太嫩了,或者说太骄傲了,打算给他上一课。 进了十一月,天渐渐冷了起来。于寒舟还是很喜欢的,因为天一冷,穿的就多,胸前不用狠束着。就两个小笼包而已,稍微裹两圈就行了,穿上苏姨娘给她做的小袄,一点不妥也看不出来。 “爹,要不要开间铺子,给苏姨娘她们?”这一日,父女两个出门去,于寒舟扯着新上身的棉衣,美滋滋的,“苏姨娘的针线这么好,做点活,赚不少银子。” 阮老爷听得无语。以他的财力,居然还要姨娘们做活计,贴补家用?他指头缝里漏一点,就够姨娘们这辈子吃吃喝喝无忧了。 “你钻钱眼儿里了?”阮老爷教训女儿,“苏姨娘她们待你可是真心的,你不能嫌弃她们,等她们老了,你作为阮家的家主,可是要照顾她们老去的。” 几个姨娘没有为阮老爷诞下儿女,阮老爷并不怪她们,只觉得是自己命中子嗣单薄。再加上几个姨娘很识趣,对他的夫人和女儿都敬着,所以阮老爷打算养她们到老去。 “爹,就是因为她们待我真心,我才真心为她们想的。”于寒舟说道,“她们膝下没个儿女,心里定然没着没落的,倘若手里有点钱,有个能够源源不断生钱的铺子,不是心里更安稳吗?您别瞪我,您若不信,就去问问。倘若有人肯,那就依着,赚了钱我们也不要,给她们攥在手里。倘若她们不肯,不强迫就好了嘛。” 于寒舟真不是钻钱眼儿里了。她是觉得姨娘们都有手艺,而且手艺很好,整日在后院伺候夫人和小姐,有点浪费。况且,她们绞尽脑汁地伺候夫人和小姐,不就是怕被嫌弃、被抛弃吗?人没个倚靠,没点傍身的底气,才会这样没安感。 阮老爷瞅她一眼,说道:“那回头我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大&顾二:请问作者,我们以后会有姓名吗? 蘑菇菇:如果你们足够帅,会有人给你们起名字的。 表妹10 () 阮老爷没有亲自去说,后院的事情他多是交给阮夫人来安排。阮夫人把姨娘们叫到跟前,说了此事,姨娘们听后,面面相觑,眼里有些不安。难道老爷和夫人嫌弃她们白吃饭? 阮夫人看在眼里,便道:“咱们搬到京城来了,这边东西比清县贵一些,但是你们的月例银子却没有涨,仍旧是二两银子。倘若你们觉得够用,便不必多做什么。倘若觉得不够,动动脑筋赚些银子就是,老爷和我都不伸手,你们赚了银子都攥自己手里。” 姨娘们听到“攥自己手里”,登时有些意动:“夫人,那租店铺的银子,也要我们出吗?” “我们手里恐怕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阮夫人似笑非笑,说道:“这主意是舟舟给你们出的,担心你们手里没银子,心里没着没落。她既有这份心意,自然是连租店铺的银子都给你们出了的。” 姨娘们闻言,心里都有些感动。她们待小姐恭敬,没想到小姐是个有良心的,这样想着她们。 “多谢夫人,多谢小姐。”几人齐齐行礼。 姨娘们的女红都很好,以苏姨娘为最,便一起开了家成衣铺子。店面是阮老爷出钱买的,地契和房契却都是于寒舟的名字,只是叫姨娘们来经营。 姨娘们不爱抛头露面,便请了伙计照看,她们偶尔来店里看一看。 有了事情做,姨娘们都忙起来了,院子里多了不少快活的声音。这些快活的声音,渐渐影响到府里的下人,有小丫头求到苏姨娘跟前:“我会绣手帕,做鞋袜,可否放在姨娘的店里售卖?” 姨娘们这时便显得大方起来了,她们得了小姐拉拔,便也不吝啬拉拔小丫鬟们一把,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说道:“倒也可以。只不过,我们开了铺子,虽然夫人不要什么,我们却要孝敬夫人两成的。你若放在店里售卖,也是如此。” “多谢姨娘。”小丫鬟连忙道。 府里一时间呈现欣欣向荣之意,外头的生意也极好。 于寒舟寻了一位做馄饨很好吃的小贩,花了一千两银子,将他的方子买下了。小贩拿了银子,带着家人喜滋滋地走了,知味楼便出现了一样极好吃的馄饨,获得了不错的口碑。 “侄少爷下次再寻点什么美味?”一位熟客跟于寒舟笑道。 于寒舟笑道:“且不知呢!碰着什么,就是什么。” 正说着话,余光看见一行眼熟的排场,不自觉就堆起笑容,上前迎道:“稀客!贵客!您快请进!” 来的是那位绝色大美人。她不常来,离上次过来已有了大半个月。天冷了,美人今日披了一件孔雀氅,织绣技艺十分精妙,美人走动之间,各色光彩流转,衬托出难以企及的高贵。 她瞥了于寒舟一眼,没说什么,迈步走进去了。 与此同时,无数客人从门外涌进,纷纷要一睹美人的光彩。 有位绝色美人时常出入知味楼的消息在京中传开了,不少人为着美人而来,驻扎在知味楼,给知味楼带来不少收入。便是看在这个份上,于寒舟对大美人都要热情不少。 她引着大美人进了二楼,问她要吃点什么,美人道:“我要吃上次那桌。” 这便是考验于寒舟的记忆了。偏生于寒舟还真记得,就笑着念了一遍菜谱,然后道:“您可是要吃这几道?” 刘宁只是额外考校她一番,并没想着她真的还记得。听她记得一字不错,不得不说,很有些高兴。他看上的人,果然是优秀的。更觉得自己乃天命之人,随随便便从民间挑选一人,便是如此优秀。 “不错。”刘宁微微颔首。 于寒舟便出去传菜了,照旧嘱咐快些给美人上菜。吩咐完,就又下去了。方才她见许多客人涌进,知道这会儿楼里客人极多,便下去帮忙。 刚来到楼下,便见一名穿着打扮都不俗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身姿挺拔而修长,赫然是美男子一名。 “客官里面请。”于寒舟立即上前迎道。 年轻公子便低下头,看了看她。他比于寒舟高了一个头还有余,看着于寒舟时,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于寒舟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打量,这个念头刚在心间浮起,年轻公子却不看她了,抬头清声说道:“本公子要坐一楼,你给本公子找个位子。” 于寒舟看了看一楼大堂,好巧不巧,一个位子也没有了。 她笑着道:“二楼有雅间,环境清静,视野也好,公子随我去二楼就坐?” “不去!”年轻公子一口回绝,“本公子就要坐一楼。” 于寒舟看着这位年轻公子,颇有些异样的感觉。她直觉这人是讲理的人,偏偏他说的却是不讲理的话,就像是好孩子闹别扭一样。 “好嘞,那您稍等。”于寒舟说道,走到一桌熟客的面前,说道:“陈伯,小子遇到点麻烦,请求您帮个忙。” 陈伯倒是看见了,挑起眉头道:“小州子,你这是欺熟啊?” “哪能呢?”于寒舟笑道,“您到二楼就坐,我给您赠送一盘您喜欢的鱼片炸糕,怎么样?” 陈伯乐了,立即站起来:“行,你大伯不在,今儿陈伯照顾照顾你。” 于寒舟立即叫小伙计过来,收拾了桌子,然后跑去那位年轻公子面前,笑着道:“您请。” 顾易今天来知味楼是有任务的。他本来很是不满,因为自己和弟弟的位置被一个不知名的民间小子给抢了。正好皇上要考校这民间小子,他立即带了下人来了。 本以为自己居高临下地刁难,会让这小子方寸大乱,毕竟他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不成想,这小子年纪虽然不大,脸皮却厚,这就搞定了! 顾易不由得高看他一眼,心想,那位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这小子的确有可取之处。 不过!想抢他和弟弟的位置,还差得远! 作者有话要说:  顾易(顾大):感谢小仙女的赐名!我有名字了!我会多活两集的!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河北范冰冰4个;小洋人的ad钙、头头家的阿纹鸭、soone°、猫薄荷鲨手、香烤可达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摸手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表妹11 () 顾易在刚刚空出来的那桌坐了。 “您要点些什么菜?”于寒舟笑着问道,把菜名儿背了一遍,“可有合您口味的?” 顾易看着她的笑脸,顿觉不好再刁难。但他想着自己的任务,面上便撑住了,冷淡而倨傲地道:“没听清,再报一遍。” 于寒舟看着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线条优雅,是个极精致的公子哥儿。便是那些油腻无礼的客人,于寒舟都能笑脸应对,何况是这长相俊朗的年轻公子? 她笑着又把菜名儿报了一遍,这回稍稍放缓了速度。末了,笑道:“公子可有胃口了?” 顾易看着她不带丝毫恼意的眸子,顿时知道,这点小小刁难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他不做无用功,便捡着合口味的点了几道。 “好嘞,您稍等。”于寒舟笑道,转身走了。 她往后厨传了菜色,便回到大堂里,照应着客人们的需求。小小的身量,游鱼一般来回穿梭,逢人便笑,脾气再不好的客人遇上她,也很快被摆平了。 顾易在一旁看着,心下隐隐敬佩。这小子脑筋活络,纵然没什么学问,却自有一股机灵劲儿。 但是仅仅凭着这股机灵劲儿,想在那位跟前伺候,却是不足够的。 他没再动作,等菜色上来了,便拿起筷子,每样用了几口。一边用着,一边用余光注意着楼梯口。不久后,一道仿佛自带光芒的人影出现,顾易立刻放下筷子,匆匆用手帕抹了抹嘴,站起身,脸上做出轻浮的表情,往楼梯口走去了。 “哟!好俊的美人儿!”顾易一脸轻浮的笑,伸出手指,要去挑美人儿的下巴。 手刚伸出去,尚未及至美人的下巴,美人便冷冰冰地朝他看过来。他的手顿时一哆嗦,脸上的轻浮差点挂不住。吸了口气,他挑起眉头道:“哟,还挺倔?” 刘宁拂开他的手,昂首走下最后一阶楼梯,迈步往外走。 “站住!”顾易叫道,“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本公子问你话呢!” 他这般阻拦,刘宁身边的丫鬟和嬷嬷顿时不允了,护在两侧,冲刘宁横眉冷对:“哪里来的登徒子?速速滚开!” 于寒舟刚刚引几位客人就坐,就听到这边的动静。当看到刘宁被人调戏时,心里想的居然是——美人终于被调戏了! 这么美的大美人,不碰见几个登徒子,怎么像话呢? 不过,调戏美人的居然是顾易,倒是让于寒舟有些意外。她走过去,在一旁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顾易虽然做出轻浮浪荡的模样,但能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和不自然。 想起上回刘宁问自己名字、年纪等,于寒舟不由得想,这该不是在试探她吧?考验考验她的人品,看看值不值得被托付? 她这样想着,便没有立刻上前排解。倘若真的是试探,那她就不动了,她是个女人,又不能娶妻,试探过关徒惹麻烦。 那边,顾易调戏自己未来的上司,调戏得非常吃力。能说的话都说了,再说就危险了,他急得额头上的汗都要出来了。偏头一看,于寒舟居然在人群中看热闹,登时气得! 什么人啊! 怯懦!好事!不仗义!如此没有君子之风,主子怎么看上这样的人了? 在他对面,刘宁的心情也不大好。他被自己未来的臣子调戏,脸绷得紧紧的,很努力忍着才没有拂袖而去。这是父皇派来试探的,他得配合。 然而配合了一阵子,余光却看见于寒舟在人群中看戏,眉头不禁拧了起来。 于寒舟在人群中看着,就见两人光打雷不下雨,顾易甚至连美人儿的下巴都不敢挑一下,小手都不敢摸一下,就连衣角都不敢碰一下,更觉得这就是做戏给她看的了。 既如此,她更不能站出去了。 就在顾易和刘宁僵持着时,二楼匆匆跑来一个小伙计,找到于寒舟就急急道:“侄少爷,楼上打起来了!” 于寒舟一听,立刻转身往楼上跑去。 顾易和刘宁相视一眼,刘宁拂袖将他挥开,自己往外走去。却留下一个丫鬟,溜去楼上了。 顾易想着刘宁的那个眼神,也往楼上去了。 楼上却是有两个看起来颇体面的公子,毫不讲究地打了起来。两人打得厉害,周围的包厢都被打坏几个,鱼缸、盆景都被撞倒,二楼是满地狼藉。 “住手!”于寒舟冲过去喝斥道。 两人根本不听,一个怒道:“张秦,你这野种,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青青不喜欢你,她最爱我,我怎么不敢出现?反倒是你,郑杨,你怎么还有脸待在京中?” 两人一边打,一边骂。你踹我一脚,我踢你一记,扭打在一起。 于寒舟看着被糟蹋的二楼,脸都青了,因着分不开两人,便叫小伙计向被打扰的客人赔罪,并不收取他们的银钱,好生赔罪一番。 待两人终于消停了,于寒舟拿着算盘过去了,说道:“两位公子,小店损失了一个鱼缸,三株发财树,损坏包厢四间,打碎碗碟六十八枚……” 算完后,她道:“一共二百七十六两银子,两位若是一人一半,便是每人一百三十八两。” 叫张秦的那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还能看出来几分清秀。唤了自己的下人,赔了银子,便扬首走了。 余下那位,名唤郑杨的,却道:“知道小爷是谁?敢叫小爷赔钱?你这知味楼不想开了?” 混在人群中的顾易听得这一句,眉头皱了起来。郑杨,他知道,是户部侍郎的侄子。性情非常混账,惹的事也不是一桩两桩,但是苦主都不敢同他计较。 他隐在人群中看着,想要看看于寒舟如何处理。如果处理不好,他便出面压下,到底是那位看上的,不能叫他吃了亏。只不过,这事他会如实禀报给皇上,这少年没资格再同他和弟弟抢位子了。 正在他脑筋转动时,就听于寒舟不卑不亢地道:“您言重了,小的自然是想开店的。” “还不滚开?”郑杨已经走到她跟前,怒目喝道。 他气质污浊凶狠,这一怒目,于寒舟身边的小伙计都被吓得一哆嗦,脸都白了。扯了扯于寒舟的袖子,想叫她忍下来,免得损了财物,人还要吃亏。 于寒舟没有退开,而是仰头看着郑杨道:“您把银子赔了,小的这便让开。” 郑杨见她居然还敢要赔钱,登时笑了,刚才在张秦那边受的气,便找到了新的出口。大手抓向于寒舟的衣领,就要把她从窗户丢下去。 于寒舟错身躲过,声音带了怒意:“您是不肯赔了?” “赔?你跪下来磕一百三十八个响头,叫一百三十八声爷爷,爷爷便赔你!”郑杨一抓她不着,冷笑一声说道。 顾易在人群中听得大怒,分开人群往前挤去。却觉眼前光影一闪,定睛一瞧,那个被他担心的少年竟然居然一脚踩在倒在地上的屏风上面,借力一跃,身形在空中翻转,骑在了郑杨的身上! 她两腿夹着郑杨的腰,两手锁住郑杨的脖子,也不知怎么使的劲,身量比她高许多的郑杨顿时一个趔趄摔倒了! 郑杨面朝下摔倒了,于寒舟便坐在他的背上,扭着他双手在身后,道:“爷爷,这回赔不赔了?” 她若是跪下叫爷爷,别人瞧着,便是说不出的屈辱。偏偏她占了上风,口中还道“爷爷”,众人都觉得她是在消遣郑杨。 因郑杨太过嚣张跋扈,众人都站在于寒舟这一边,还有方才被打扰了吃饭的客人,也指责起来:“什么人哪?坏了人家生意,不赔银两,你是天王老子么?” “天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你到底是什么人,坏了人家桌椅不赔钱?” 众人指指点点,郑杨被一个不放在眼中的小儿骑在背上,却是恼怒不堪,冲自己的下人喝道:“愣着干什么!把他打下去!” 于寒舟将他双臂一折,顿时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于寒舟看向身边:“我劝你们别过来。” 下人们投鼠忌器,顿时不敢动弹,着急道:“你放开我们公子!” 于寒舟低头道:“赔钱吗?” “赔个屁——”郑杨刚骂完,顿时一股剧痛从臂膀传来,登时改了口,“赔!赔!拿银子给她!” 下人立刻拿银子,赔给了伙计。 “放开老子!”郑杨骂道,眼里满是狠毒,等他起来,要这小子好看! 然而于寒舟却不放过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说不说?”于寒舟又把他胳膊折了折。 郑杨张口就是一声惨叫,还是他带来的下人急急忙忙道:“我们公子姓郑,叫郑杨,府上在……” 于寒舟听罢,扭头对小伙计道:“拿纸笔来。” 小伙计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仍是应了,转身跑去了。 人群中,顾易十分讶异,不明白这少年要做什么?他此刻微皱着眉,觉得这少年实在鲁莽,竟敢打了郑杨,拿了赔金还不收手! 得理不饶人,不会审时度势,他心下判断道。 不过,身手倒是灵活。顾易想着刚才少年一跃将郑杨扑倒的画面,心中添了一笔。禀报到皇上跟前时,好坏都要说清楚。 不多会儿,小伙计拿了纸笔来。 于寒舟仍旧骑在郑杨的背上,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眼,落在顾易的身上。顿了顿,她露出一个笑容来:“这位公子一看便是有学问的人,可否请公子代笔,写几个字?” 顾易一听,心中有些猜测,这少年可能是想写个保证,日后郑杨不能回来再要银子。他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写便写罢。 便是没有纠葛,一个陌生人请他帮点小忙,他也不会拒绝的。 “可以。”他从人群中走出去。 于寒舟笑了笑:“多谢公子。那么,我说,您写。” 顾易提笔,她说一句,他写一句。前面写着还正常,听到后面,手腕一顿,眼底满是惊讶。 他小看了她。 于寒舟的这封保证书写的很细。 大意便是,某年某月某日,家住某某街,父亲叫某某的郑杨在知味楼同人发生纠葛,损坏了知味楼的财物,赔偿银子一百三十八两。郑杨保证,他是心胸宽广的人,不会因此记恨,日后绝不回头报复。如果以后有郑家人、郑家的亲友、郑家的下人来知味楼找麻烦,责任在郑杨身上,任何损毁他一力承当,双倍赔偿。 “郑公子,签个名字吧。”于寒舟说道。 说话时,她还骑在郑杨的背上,并没有放他起来,甚至连他的一只手都没放开。 反正人都得罪了,得罪一点是得罪,得罪透也是得罪,于寒舟也就无所谓了。 郑杨气得脸色铁青。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写出这样一封无耻的保证书! 他还想着,以后迟早找回来,叫她知道后悔! 即便他自己不出面,身边的人总能出面。没想到,她这一封保证书,把姓郑的都排除了,郑家的亲友和下人也排除了,他还能找谁?! 今日被人按在地上奚落,他的脸都丢尽了,无论如何不肯签。 他不应声,于寒舟便不放他,反而对顾易道:“不知公子名姓?可愿在纸上留下名字,做个见证人?” 顾易刚才就想,这小子太大胆了,此时听了她的话,又想,这心思也太细腻了,连保证人都找了! 他没有拒绝。他瞧着,他若是拒绝了,其他人也会做见证人的。好人做到底,他点了点头:“可以。”提起笔,边写边道:“翰林院掌院学士顾林之子,顾易。” 郑杨本来没看见顾易,这时听到他的名字,顿时吃力地扭头看过去。待看到顾易的模样,脸顿时黑了。 再抵赖下去,也没好了。他黑着脸,挣了挣:“起来!” “郑公子是要签字了?”于寒舟问道。 郑杨黑着脸道:“啰嗦什么!” 于寒舟便放开他,起身。 看着他把名字写下,又按了手印,才笑道:“郑公子慢走,欢迎常来。” 人群中响起一阵哄笑。 恐怕郑杨以后都不会来了。出了这么大的丑,他近期是不敢再出门了。回到家,还要被父亲责骂一顿。 事情比人们想的更严重,郑杨被打了一顿后,立即送出京去了,想找麻烦也没得找了。 这是后话了。只说于寒舟送走郑杨后,便将那封保证书折好收入怀里,对顾易笑着拱了拱手,又对围观的众人拱了拱手:“今日多谢大家仗义执言,待会儿离开时请大家装一包五香花生回家吃。” 炒瓜子的那位货郎,因着不去挑着担子卖货了,有心情在家研究,又炒出了一款极爽口的花生,很受欢迎。 众人拿了一包花生,高高兴兴地走了。 走之前,心中不免觉得,这位知味楼的侄少爷可真厉害,别看平日里笑呵呵的,逢人便是吉利话,碰上事儿居然扛得起来,还很机灵。 她这事闹得大,郑家是再没脸来闹的了,尤其郑家还有做官的,更要脸面。闹得这么大,装不知道都不行。 事情了了,顾易便回去了,先是跟父亲说了此事,顾学士目露喜色:“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少年的胆子倒是大。” 顾易又禀报到皇上跟前,皇上得知此事后,有些满意,有些不满意。 满意的是于寒舟有胆识、有机智。不满意的是,于寒舟缺乏仗义之心,眼看着貌美女子被轻薄,居然站在人群中看戏,是个自私冷漠之人。 一旁的刘宁说道:“恐怕他瞧出我们是做戏了。” 顾易一怔,朝他看过去,就见刘宁的眼神有些嫌弃:“演的太差了!” 顾易一脸惭愧地低下头,想着那时的情景,也觉得于寒舟可能看破了。 “父皇,人就定了吧?”刘宁看向皇上道。 皇上没再说什么,点头应下来。 主要是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那平民小子既然有胆色有本事,儿子又执意,那就用他。 他很快写了圣旨,叫人颁发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t^t 表妹12 () 刘宁希望圣旨当天就颁发下去,次日便成亲,但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平民小子要当驸马,没有一点出众之处,没有一点名声在民间,是说不过去的。况且公主大婚要准备的东西多了,至少也要三个月往上。 刘宁自打确认于寒舟做“驸马”后,便想好了怎么为她营造名声,没想到于寒舟给了他一个惊喜,都不用他准备,于寒舟自己就做了件出格的事。 皇上传了郑侍郎,说道:“朕听说你侄儿在京中闹事,却被人打了,还写了封绝不报复的保证书?” 郑侍郎已经得知了此事,因为事情发生的地点是知味楼,人来人往的地方,还有许多读书人在那里吃饭,事情很快就传入他耳中。他教训过自己的弟弟了,自己弟弟也把孩子打了一顿。 他没想到这件事会传入皇上耳中,很是羞愧地跪下:“家教不严,臣无能。” 皇上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他几句,就叫他回去了。 皇上派人在暗中推动,这事很快在京中散播开来,知味楼和侄少爷的名声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与此同时,阮家的门槛快被踏破了,许多人家登门说亲,要将女儿嫁给于寒舟。 阮老爷哭笑不得,他哪有什么侄儿?那分明是他的女儿。不论什么样的人家来说亲,通通以孩子年岁还小,先立业再成家,给婉拒了。 这天晚上,阮老爷对阮夫人说:“如今我倒真希望舟舟是个儿子了,她是有些本事的,随我。” 阮夫人道:“咱们舟舟自来就是有主意的人,从前一心栽在远儿的身上,不显罢了。如今一心用在酒楼上,可多么出色!” 现如今,两人再也没有嫁女儿的念头。这么好的孩子,当然要留在家里,顶立门户,继承香火! 又说起萧鸿远来,他近日很是让萧夫人发愁,因为他看上一个穷苦人家的姑娘。那姑娘是个有志气又有主意的,小小年纪,带着母亲和弟弟过活,还供弟弟读书。 叫阮老爷来说,有志不问出身,那姑娘的家境固然不好,却有眼光,又有些本事,在京中做些小生意,如果萧鸿远喜欢,娶回家也无妨。但是萧夫人不愿意,她想给儿子娶个好些的,家里为此闹得不可开交。萧夫人还来阮家,跟兄嫂哭诉,又说要娶于寒舟。 阮夫人连气都生不出来,她女儿如今是谁也不嫁的,别说是萧鸿远了,就算皇子要娶她做皇妃,夫妻两个都不稀罕的。 话才说到这里,第二日,圣旨就来了。 从宣旨的太监进门,到圣旨读完,阮老爷的脑子都是蒙的。 怎么回事?皇上为什么看上舟舟了,还让舟舟做驸马?不是说福安公主很受宠爱吗?怎么看上他们这样的人家? 圣旨上写的大意是,阮州勇敢机智,不畏权贵,小小年纪有勇有谋有傲骨,品行良好,容貌出众,堪配公主,择为驸马。 阮老爷难以置信,福安宫主乃是皇后所出,一出生就有了封号,是极受宠的公主,怎么却要择一平民小子做公主? 他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了,浩荡隆恩,他们阮家接不起啊——没有阮州,只有阮如舟! “隆恩浩荡,阮老爷高兴傻了?”宣旨的太监噙着笑意说道。 阮老爷的脸色煞白,伏在地上道:“草民,草民——” 在他后面,于寒舟碰了碰他,然后抬起头道:“做梦都不敢想会有这等天大好事掉在头上,我伯父高兴傻了。”又去碰阮老爷,示意他接旨。 阮老爷不想接。这圣旨接了,他们便是欺君之罪。 “接吧。”于寒舟低声道。 此时离郑杨那件事已过去七八日,于寒舟直觉想到了那日出现在知味楼的大美人,以及顾易。 本来,大美人对她的几次试探,让她以为大美人要将族中姐妹下嫁于她。但是最后那天,也就是郑杨挑事的那日,顾易“调戏”大美人,结合顾易的身份,以及大美人的穿着、身姿、气度、容貌等,再想到今日的圣旨—— 于寒舟觉得,大美人就是公主。 只有这个原因,顾易才在“调戏”她时束手束脚,小手都不敢碰,衣角都不敢碰。而且,这等小事竟然会传入皇上的耳中,绝不是皇上闲得无聊,而是大美人自己的意思,她要嫁给她! 抗旨不接是什么下场,于寒舟没有见过皇上,只觉得离他们这样的小民很遥远。可是她见过公主,直觉那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敢抗旨不接,不论是什么理由,恐怕公主都不会高兴。 惹怒一个骄傲肆意,说出宫就出宫,连面都不蒙,行事恣意的公主,会是什么结果?于寒舟说不好。况且她心中怀疑,公主要嫁给她的用意。 她不是看扁自己。只是,她自己就是女子,她懂得女子的心意。这个年纪的女子,喜欢的是高大、英俊、有才学、有气度的男子。而她呢?矮小,单薄,大字不识几个,门第不高,还是个“小儿”。公主除非是眼瞎,否则怎么会看上她? 那么,如果公主不是看上她,为什么选择她做驸马? 让她喜当爹? 毕竟,她是小民,身后什么权势都没有,敢动一点不好的念头,家死光光。就算喜当爹,也不敢有半个字的怨言。 于寒舟心中想过很多,最终觉得,至少眼下不能抗旨不接。 “伯父。”于寒舟又碰了碰阮老爷。 阮老爷这时已经冷汗满身了,在女儿的催促下,颤着手接了圣旨:“草民接旨,谢主隆恩。” 宣旨的太监这才松开一直拧着的眉头,笑得殷切:“阮老爷好福运,有个好侄子。” 阮老爷心里苦笑,能够尚公主的确是求不来的福分,可是这福分他们消受不起啊! “方才失礼了,实在是没想到……”阮老爷拿出手帕擦冷汗,赔笑道。 太监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忽然道:“不是说阮老爷家还有个女儿,等着招赘的?怎么今日不见?” 阮老爷心中咯噔一下,好在他本来脸色就吓白了,这时便不大显了:“小女去她姑母家做客了,并不在家,请公公恕罪。” “无碍,无碍。”太监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当下摆了摆手,而后笑着对于寒舟施了一礼,“日后再见,便要恭称一句驸马爷了。” 于寒舟还撑得住,在场也只有她还能笑得自然些:“您客气。” 她送太监出门,塞了个荷包给他,说道:“可否请公公给公主传句话,三日后,我在知味楼等她?” 只是传句话而已,公主去不去,是公主的事,太监知道这位是未来的驸马爷,乐得做这个人情:“好嘞。” 送走了太监,于寒舟再回到院子里,家里已经乱了。 “我如今只是后悔!”阮老爷瘫在椅子上,满脸的后悔,“我就不该叫下人的口风守那么紧!” 家里的下人都被他教训过,谁也不许说没有侄少爷,家里就是有侄少爷,是老家那边的孩子,谁问都要这么说。 如今四邻也都知道,阮老爷家有个远房侄子,很是出息。 阮老爷当初是想着,女儿的名声还是要的,如果给人知道“阮州”其实是“阮如舟”,她整日在知味楼跑动,别人占她便宜怎么办?她的名声怎么办?因此严厉约束下人的口风。他觉得,皇上一定是派人打听过,结果没打听出来,真以为他有个侄子,才下了圣旨。 阮夫人此时也脸色发白:“这可怎么办?” 姨娘们也都哭成一团:“这可是欺君之罪,咱们是不是要被砍头啦?” “都别慌。”于寒舟进了门,沉声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待我见了公主,再说此事。” 她把自己约了公主三日后见面的事,对阮老爷说了。先不说公主赴约不赴约,只说她如今身份还没暴露,眼下家人的性命是无忧的。 “咱们一家人,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爹为人厚道仁义,娘待人宽厚和气,上天不该绝我们。”于寒舟背着一只手,拿出小主人的气度来,目光在姨娘们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阮老爷的身上:“爹,倘若家里有人要走,便放她们走吧。” 一时半会儿,家里出不了事。姨娘们或下人们若要走,走得远远的,日后阮家出了事,也连累不到他们。 姨娘们听得这话,哭声都顿了顿。 “好。”阮老爷这时也打起精神来,他乃一家之主,总不能被女儿比下去了。 府里的下人多是签了死契的,这种下人,阮老爷一个也没放。签了活契的,阮老爷都问过了,想赎身的现在就可以赎了。签了活契的,走了一大半。 至于姨娘们,虽然一开始哭得很厉害,也埋怨被连累,但是真的让她们走,反而犹豫了。老爷对得住她们,夫人对得住她们,小姐还拉拔了她们一把。若是今日走了,日后少不得被良心拷问。苏姨娘等人没有走,没参与开铺子的姨娘走了。 因着府里的下人签了死契的较多,所以虽然放了一些人,整体上却没少多少。有人问起来,阮老爷还笑道:“家里有了喜事,放几房人出去,给我女儿积德。” 邻居们没有怀疑,只嘀咕了几句,赎身的下人好没眼光,放着这么有前途的主家不跟。 一转眼,三日到了。 于寒舟一大早就在知味楼等着,当看到那一行熟悉的排场映入视野时,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一脸惭愧):实不相瞒,我不行。 宁宁(大手一挥):不用你行。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宋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11222、柚柚1991、清香的小柚、哎哟哟、慕容、我不认识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表妹13 () 刘宁听到宣旨太监对他说,准驸马想见他,便抽了个时间出宫了。 他也想见见于寒舟。 泼天富贵陡然间从天而降,而且还能娶一名绝色美人,他很想知道于寒舟的反应。 想到那天宣旨太监说,阮家上下都高兴傻了,刘宁的心情不错。 来到知味楼,便见那少年在门口笑脸相迎,穿着一身鲜亮的蓝色袍子,显得整个人极有精神,脸儿白白净净,眉目很是俊秀。刘宁心想,他这个小驸马倒是不错,单单放在身边看着,都能多吃几口饭。 “这边请。”于寒舟笑道。 她没有引着他去二楼,而是往后院去了。 刘宁的眉头挑了挑,带着丫鬟和嬷嬷们,跟着进去了。 于寒舟在后院的一间厢房里招待了刘宁。房间是早就打扫好的,虽然有些简陋,但是胜在干净整洁。 “公主请坐。”于寒舟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宁便在凳子上坐了,抬眼看向她:“你有话同我说?” “是。”于寒舟说道,目光在他身边的丫鬟和嬷嬷身上扫了一遍,说道:“可否请几位暂避片刻?” 丫鬟和嬷嬷们便被刘宁挥手遣下去了。 “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刘宁道。 于寒舟想了想,拱手拜下:“小民不明白,公主看上小民何处?” 她并不打算一上来就请罪,和盘托出女子身份。鲁莽,且没头脑,不招人喜欢。 就算她有理,她不是故意的,她并没有勾引公主,可是一旦揭开真相,公主和皇上势必会不高兴。他们不高兴,阮家就有危险。 因此,于寒舟打算先跟公主聊聊,摸一摸公主的性情,以及为何招她做驸马。 这几日,她在心中反复思索公主同她的每一次见面,每一句对话,以及公主看她的眼神。她觉得,倘若她没弄错,公主对她并无情愫。那么,招她做驸马的用意,便耐人寻味了。 论外貌,论家世,论门第,论才学,怎么都轮不着她做驸马。如果她能找到那个结,说不定事情便有回转的余地。 房门掩着,丫鬟和嬷嬷们都在外头守着,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刘宁看着拱手拜下的少年,道:“抬起头来。” 于寒舟便把头抬起来,却垂着眼睛。 “把眼睛抬起来。”刘宁又道。 于寒舟心中一凛,索性抬起眼睛,看向他的目光中尽是惶恐和不解。 刘宁看着她的眼神,见她明明惶恐,身姿还站得住,腿不软,手不抖,心下更是满意。他道:“你有何处是本公主看不上的?” 于寒舟便道:“我可以直说吗?” 刘宁听了,眼中闪过一点兴趣,下巴微抬:“恕你无罪,说吧。” 于寒舟便道:“我有个妹妹,是我大伯的女儿,她的年纪同公主相仿,往日里说起话来,也会提几句。她会动心的男子,高大、英俊、有才学。”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看了刘宁一眼,才继续说道:“公主身份尊贵,喜欢的男子,应当更优秀,是天底下最博学出众的人。” 换句话说,她“妹妹”都看不上她这样的人,何况是公主?但这话却不能直说,毕竟公主已经招她做了驸马,说出来很打公主的脸。因此,只是委婉表达。 她会这么想,刘宁并不觉得奇怪。如果她欣然应了,刘宁才要觉得她不知道几斤几两,竟然会觉得公主看得上她。 “你觉得自己配不上我?”他问道。 于寒舟答道:“是。小民虽然有些小机灵,又有厚道的大伯带着,但是……别说做驸马,便是给驸马爷提鞋都勉强。” 她把自己说得如此卑微,刘宁有些不高兴了:“你没有那么差。” 于寒舟忙弯了弯腰,垂下眼睛道:“多谢公主抬举。” 她不卑不亢,说话有条理,吐字清晰,刘宁还是很看好的。从前她不知道他的身份还罢了,如今都知道了,也不害怕、慌张,刘宁便很中意,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他想起那天郑杨挑事,他当时走了,叫一个丫鬟留下来看情况。后来丫鬟回禀说,阮州机灵又胆大,跳起来锁人时,猴儿一样,郑杨那样高大的青年都被绊倒在地,爬不起来。 他看着面前这小小身板,有些惋惜自己那日走了,没能看到现场。 “你喜欢我吗?”刘宁直接问道。 于寒舟被问得一愣,不由得抬起头,看向面前坐着的人。 刘宁的目光清冷而矜傲,那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分明不喜欢她,却问她喜欢不喜欢他? “公主这般容貌,天底下没有人会不喜欢。”于寒舟回答。 他们只见了几面,说话都不多,互相不了解,倘若说爱慕她的人品啊德行啊,那是胡扯。 只能是爱慕她的绝美容颜。 刘宁也知道,且觉得于寒舟的回答很诚实,便问道:“你做了驸马后,愿不愿意为我出生入死?” 好么! 出生入死都来了! 难道不是陷在爱情中的女子,才会问男人“你愿不愿意为我去死”吗? 于寒舟颇觉得怪异,垂眼答道:“公主身份尊贵,没有人不肯为公主出生入死。” 她用的是“不肯”,而非“不愿”。 刘宁察觉到了,心中想道,她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倘若是有意的,他要更看重她几分。 他张口就要说:“我实话同你说吧,招你做驸马只不过是为了早日出宫建府——” 然而他刚刚张开口,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她道:“公主,小民有个难言之隐。” 刘宁挑了挑眉,咽下涌到嘴边的话,说道:“你说说看。” 于寒舟的脸上露出挣扎和为难之色,许久方才狠了狠心说道:“我,我,我们阮家,子嗣不丰!” 刘宁万万没想到,她的难言之隐是这个! “子嗣不丰?”他脸色微有古怪。 于寒舟很是羞愧地道:“是。我们阮家,一向难有子嗣。我是我们家的独子,而我大伯,更艰难一些,他只有一个女儿。娶了几房姨娘,年至四十,只得了我妹妹一个。我,我恐怕,恐怕也……恐日后叫公主失望。” 说白了,她那方面不大行,恐怕不能叫公主有孩子。 刘宁的脸色更古怪了,甚至忍不住咳了几声。 门外立刻响起声音:“主子,可要奴婢伺候?” “不必。”刘宁扬声道,随即面有古怪地看着身前的少年,想笑,又觉得不厚道,“你说真的?” 于寒舟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不敢隐瞒公主。” 刘宁心说,我又不同你做真夫妻,你能不能生,关我何事? 但这少年把如此难以启齿的隐情都说出口了,也真是害怕日后被迁怒。 他并不怪罪,相反心里还有些许的歉疚。他是个男人,婚后都不打算跟“驸马”同房的,不过是拿她做幌子罢了。 刘宁今年十四岁,过年就十五了,身量正在拔高,嗓音也要变了,再在宫里待下去,只怕要露馅儿。他还要做不少事情,为日后登基做准备,这些事情都不能叫人知道,需得遮着掩着,因此出宫建府迫在眉睫。 父皇早早给他打点好了,是他自己不满意,这半年来在京中寻摸,想找个合心意的平民小子。也是上天眷宠,真给他找着了。 沉吟片刻,他将刚才就打算说的话变了变,改为:“我喜欢孩子,想要许多孩子。” 于寒舟听了这话,心里大松一口气! 不管公主因何要嫁给自己,只要公主喜欢孩子,这驸马就招不得了! 却听刘宁紧接着道:“不过,圣旨已经下了,君无戏言,这个驸马你得当。” 于寒舟一听,心中微提,却不觉得紧张。公主没有发怒,这事便有可操作的余地。 她抬起头,看向刘宁,果然听他说道:“是我莽撞了,没有打听清楚便求父皇下了圣旨。既如此,你我先成婚,倘若三年后你我没有子嗣,便和离罢。” 糟糕!于寒舟心想,仍要成婚的话,头一晚她就要露馅儿! 她脑筋急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不暴露性别,不背上欺君之罪,还能解决成婚的问题? 她努力思索着刘宁方才说的话。 他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要招她做驸马。 他喜欢孩子。他还愿意和离。 他不仅愿意和离,还说了具体的时间——三年。 于寒舟心里怀疑,公主招她做驸马,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而既然不可告人,当然是不会跟她说了。她便是试探,恐怕也试探不出来。 如果公主愿意和离,三年后她从公主府离开,把真实性别掩藏三年,难不难?于寒舟问自己。 难。 除非三年中公主都不跟她同房。 刘宁说出那番话后,心情便很好。他本来还觉得有点麻烦,婚后拿驸马当幌子的事。没想到上天如此眷顾他,这小驸马在那方面有点毛病。 真好,他不跟她计较,还愿意包容她,日后不愁她不对他忠心耿耿。 正想着,就见她一眼又一眼地瞟过来,刘宁这会儿心情颇好,便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于寒舟嘿嘿一笑,带着几分色兮兮的目光,往刘宁的脸上瞟:“咳,其实,那个,我想说,咱们成婚后,能,能像普通夫妻一样相处吗?” 刘宁眉头微皱:“你想像普通夫妻一样相处?” 她那方面都不行,还想像普通夫妻一样相处?这么没数的吗? 于寒舟有些害羞,还有些紧张的样子,搓着手道:“咳,主要是,我们阮家的男子,虽然,虽然子嗣方面不好,但床上功夫却很厉害,我伯父能够夜御七女——我不会!我不敢!我,我只是害怕,害怕公主这样尊贵的人,被我,被我折腾坏了。” 她说到后面,语气就弱了下来,还有些讪讪的。 刘宁额头上青筋突突地跳。 噌的一下站起来。 他气势迫人,于寒舟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就见他缓缓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毛长齐了吗?” 刘宁似笑非笑,眼中一片锐利:“夜御七女?等你的个头高过我再说吧!” 他是绝对不可能跟她像普通夫妻一样相处的! 他目光锐利地盯了她一眼,含着怒意。这小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想跟他像普通夫妻一样相处! 刘宁跟于寒舟同岁,同样是十四,但他比她高一点。 高得不多,也就3c右,但是他气场强,硬生生显得高出一大截。 “三个月后,成婚!”他说完这句话,便抬脚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出去。带着丫鬟和嬷嬷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寒舟留在原地,等人走得没影儿了,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发软的腿,坐在了凳子上。 抬手抹了把汗。 那是她最后一招。如果行不通,她就真的要据实相告了。 还好,这时候的女子脸皮薄,哪怕是公主,也说不出“我不怕被折腾”的话。嗯,因为她是公主,身份尊贵,反而更说不出口。 至于言语粗鄙?她是草民啊!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嫌弃她粗鄙?早先下旨的时候想什么呢? 于寒舟并不怕公主怪她粗鄙。圣旨都下了,即便是公主,也不能因为这句话就杀她。 于寒舟激她那一句,抱着两个目标,一个是公主恼羞成怒,解除婚约。另一个是,公主没有解除婚约,但是被她这么一激,以后在房事上不好意思主动。 只要公主不主动,不好意思主动,于寒舟就敢装不懂,装害怕,绝不跟她同房。 其实于寒舟敢那么激她,也是经过了仔细考量的。 首先,她确定公主不喜欢她。她长得矮,身量又单薄,根本不符合女子的审美,而且公主看她的眼神没有一点点喜欢。其次,女子和男子不一样,男子是下半身动物,看到长得漂亮的,就很难把持住。女子只有心里爱着那个人,才愿意跟他同床共枕。 她不跟公主同房,只怕公主心里是愿意的。方才发那么大的火,多半是觉得被冒犯了。 额上的汗渐渐干了,背后的汗却没有干,冷冰冰地浸透了棉衣,湿哒哒地贴在背上。 公主并不喜欢她,招她做驸马,绝不是要跟她长相厮守。那句“你愿不愿意为我出生入死”,应当才是她的意图。 具体如何,只怕要等到成婚之后才会明晰。 三年。只需要三年,她为公主出生入死三年,就会回归自由。 三年后,她十七岁,再等一等,等到十八岁,就可以招赘了。如果她在公主面前立下功劳,获得公主的信重,那么阮家就有了靠山。 以后再也不会有郑杨那样的人,在阮家的酒楼里挑衅生事。 紧了紧衣衫,于寒舟跟伙计打了声招呼,便回家去了,她要同阮老爷说一说。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宁宁:谁先掉马谁是狗! 表妹14 () “如何?”见到女儿回来,阮老爷立刻起身问道,脸上满是紧张和担忧。 床上的阮夫人也挣扎着坐起身来,神情脆弱,目光含着几分希冀。 阮夫人这几日担忧过度,卧病在床,阮老爷在家里陪伴她。于寒舟走进来后,在床边坐了,握住阮夫人微凉的手,缓声说道:“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阮夫人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是了,女儿见过公主了,仍是好好的。 “公主怎么说?”阮夫人问道。 “暂时不会有事。”于寒舟的声音低缓,带着抚慰的力量,“娘别担心,咱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阮夫人怎么能不担心?自从那日圣旨下来,她就担心得不得了,唯恐哪日家都被砍了头。 她是一点攀附权贵的心思都没有。别说女儿根本不能尚公主,便是个儿子,被公主看上了,她也要提心吊胆的——公主乃是金枝玉叶,是好伺候的吗?万一儿子有个不慎,惹了公主恼怒,那日子还能过吗? 她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张口道:“怎么能如此?怎么能如此?我们好端端地过日子,怎么能如此?” 她想,是不是女儿太出色了?可是,女儿出色能怪女儿吗?那么怪天家?可是她怎么敢? “好了!”阮老爷微微加重声音,“这不是还没事吗?等哪日出了事,你再哭不迟。” 阮夫人一向视阮老爷为主心骨,被他这样一喝斥,便抿住了唇,强行止了泪水。 “舟舟同我来。”阮老爷说着,往外走去了。 于寒舟握了握阮夫人的手,安抚道:“娘,没事的,咱们是好人家,从没做过缺德事,即便有些危险,定也能化险为夷的,娘别担心。” 阮夫人见女儿小小年纪还要反过来劝慰自己,顿时觉得很内疚,这回真不哭了,道:“好,好,娘不担心。” 该她和阮老爷为女儿撑起一片天,怎么能叫女儿反过来安慰他们?阮夫人想通了,便不哭了,心中暗道,一定要快些好起来才行,再病下去,反倒给家里添心事。 这边,于寒舟随阮老爷进了书房。 “你见到公主了?情况如何?”阮老爷问道。 于寒舟面对阮老爷就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她沉吟了下,说道:“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 “先说坏消息。”阮老爷道。 “公主并未解除婚约。”于寒舟道。 阮老爷听到这里,心中一沉:“你把身份告诉公主了?” “没有。”于寒舟摇摇头,“不过好消息是,她招我为驸马,并不是因为喜欢我,倒像是要我替她做什么事。”她把自己后来试探的那些话,摘除了荤段子,告诉了阮老爷,“这样她都不肯解除婚约,且面上没有懊悔之意,可见看重的另有它事。” 所以,她才没有说出身份。 如果公主是对她情根深种,要跟她长相厮守,她便是冒着家遭难的危险,也要说出性别。但公主不是,她另有所图,于寒舟才没有冒险,而是选了另一条路。 阮老爷听罢,一时沉吟起来。 不得不说,女儿非常大胆,这般试探,便是他听着都心惊肉跳。 但是也没办法,那是天家公主,舟舟若是说出自己乃女儿身,便是狠狠打了公主的脸。他们倒是有理,可是那又怎样?难道能同皇家讲道理? 女儿不轻易暴露身份,阮老爷以为很对。只不过,不暴露身份,也只是眼下。待到成婚后…… “苦了你了。”阮老爷叹息道。 公主另有图谋,给了他们一线生机。但这一线生机,却十分艰难。整个阮家都担在女儿的肩上,她要挑着整个阮家走在钢丝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寒舟说道,“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爹的错,同我们阮家任何人都无关。咱们行的直坐的正,不怕什么,这件事一定能扛过去的。” 这祸事是从天而降的,根本没有道理,于寒舟并不自责,因此内心坦坦荡荡。 她已经不去想为什么这么倒霉,为什么偏偏是她,如果没有这件祸事会怎么样。 她不再去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的事了,只想着,危险之中未必没有机会。 什么机会?为阮家找靠山的机会。 阮家有财,阮老爷也有些人脉和靠山,但都不够有力。找个大腿抱,日后在京城立足更深,心里也更稳妥些。 这样想着,面对祸事的不满和怨怼,便不那么深了,也有动力去做“驸马”。 阮老爷看着女儿清明坚定的神情,心中分外怜惜。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没能耐,才叫女儿连害怕都不敢表露出来,处处周旋,照顾家里。 次年二月,于寒舟同公主成亲。 婚礼细节暂且不表,于寒舟早已受过训练,在这一日没有出丝毫错处,顺顺利利举行完婚礼。 送入洞房后,才是于寒舟提起心的时刻。 两人上一次见面,便是在知味楼后院厢房里的那次见面,此后再未见过。虽然那日于寒舟笃定公主不喜欢她,也不会想和她行房,但是事到临头,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于寒舟饮了些酒,借着微微的醉意,大胆地去看公主。 两人已经是“夫妻”,她已经是驸马爷,看自己的妻子,又怎么了?走在钢丝上的感觉很不好,多看几眼美人,是于寒舟为自己讨的利息。 她的眼神并不色气,但刘宁不禁想到上次见面时,她说的那些“夜御七女”的话,脸顿时黑了。 他一时后悔,其实还是应该听父皇的,让顾易做他的驸马,毕竟顾易没这个胆子用这种眼神看他。可他随即又想,还是算了吧,顾易是要辅佐他一辈子的,这小子过几年就给他遣出京城了,一辈子看不到。丢脸么,丢的越少越好。 于寒舟以静制动,坐在桌边夹菜吃,想看看公主会不会要求行房。 如果公主要求,她立刻装醉,像死猪一样趴在桌上,绝不上床。 当然,这是意外状况。于寒舟觉得自己的判断应当是没有错的,公主不会想和她发生什么的。 正想着,就见刘宁皱起眉头,看过来道:“本公主累了,要歇息了。给你安排的房间在隔壁,你去歇息吧。” 于寒舟听到前半句,心中便是一提。待听到后半句,眸子不由得睁大了。 刘宁便又解释一句:“本公主不习惯与他人同眠,你尽快适应。”想到什么,补充一句:“若驸马有心情,我安排侍女为你暖床。” 到底是被自己抓来当幌子的,刘宁觉得自己是有亏欠的,他不能跟这小子同房,好歹补偿这小子几个美人吧。 “来人,送驸马出去。”刘宁挥了挥大红的衣袖。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鼓掌):来来来,请驸马给我们表演一个“夜御七女”! 舟舟(掀桌):我去你的!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兔兔2个;一段雪香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宋、皇太后是老妖精、一段雪香、轻忧killery、暴椒咸鱼、一起来喝茶、永远不穿棉裤、卿卿子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表妹15 () 他生得一张极精致的面孔,整个人美丽得犹如上天的杰作,今日穿着一身大红喜服,愈发衬得他光彩夺目,简直像是一块会发光的美玉,叫人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于寒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但是每次见到都会被他的美貌所震撼。这会儿借着酒意,被侍女扶出去时,还大胆地往他脸上瞧。 倒是刘宁很没好气,袖子一拂,转过身去了。然而他的背影也极美妙,于寒舟又盯了几眼他圆而翘的臀,才被侍女扶出了喜房,视线被门板所阻,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有些惋惜,同时又很期待明日,因为明日还能见到这样美丽的人。 “驸马,奴婢为您更衣。” “驸马,公主派奴婢来为您暖床。” 年轻漂亮的女子涌入房中,于寒舟踉跄着后退,攥紧了衣领,微微结巴道:“站住!谁也不许过来!我,我的身子是公主的!你们都走开!走开!”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 “退下!”于寒舟瞪大眼睛,做出醉酒的模样,“我是不会叫你们碰一根汗毛的!我的心里只有公主!我整个人都是公主的!你们都退下!马上退下!” 她走上前来,挥手撵人,几个侍女没办法,又不敢冒犯,都被撵出去了。 于寒舟关上门,并上了栓。 屋中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眼中一片清明,荡着意外的情绪。 她是真的没想到,竟有这种好事!本来她想着,跟公主同床的话,免不了还要有些小小的不便。可是公主居然不习惯跟人同床而眠,两人分房而睡! 于寒舟简直惊喜不已!这么好的事,她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倒在床上,于寒舟扯了扯束胸,稍稍透了口气,脑中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想道,这对她来说是如此方便的好事,那么对于公主呢? 公主是为了她着想,才分房而居,并派遣了侍女来侍寝吗? 冷静下来后,于寒舟觉得,分房而居对公主恐怕是更好的事,因此公主才觉得亏欠了她,派遣了侍女来侍寝,作为补偿。 公主果然不喜欢她。不喜欢,却还招为驸马?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被逼婚的青年男女,迫于外界压力不得不结婚,便找个陌生人形婚。两人互相没有爱情,结婚只是为了那张纸,为了摆脱外界的麻烦。 可是福安公主是很受宠爱的,皇上绝不会逼婚。再说,如果皇上是会逼婚的那种人,怎么会允许公主招她这样一个平民为驸马? 说不通。 很多地方都说不通。于寒舟隐隐觉得,在某个地方有一个结,只要打开这个结,一切疑问都豁然开朗。 但是现在她找不到这个结,而且她刚刚成为驸马,最好也不要马上碰它。 隔壁的喜房。 刘宁听到侍女转述的话,神情略微古怪,随即冷哼一声:“好色的小子!” 什么整个人都是他的,心都给了他,嘁! 刘宁嗤之以鼻的同时,想着那少年亮晶晶的眼神,又一阵恶寒,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她表错忠心了,他们是不可能的! 刘宁把下人们挥退,自己褪下大红的外衣和鞋子,随手丢到一旁,走到床边,在枕头下方摸索片刻,只听轻微的错落声,他掀开床板,走下了密道。 小半个时辰后,他出现在了皇上的御书房。 皇上看着穿了一身素衣,头发随意束在脑后,身上无一丁点儿女气的儿子,笑着打趣:“洞房花烛夜,公主怎么来朕的御书房了?” 刘宁黑了脸:“父皇!” 皇上哈哈一笑,对他招了招手,将手边的几道奏折递给他:“南州知府贪污案,你看看。” 南州知府姓白,白家人是大皇子身后站着的,刘宁的神情有点冷,接过看了起来。 皇上倚在龙椅上,眉头微微蹙着,看起来有些疲惫。 御书房中一时没有其他动静,只有奏折翻动的簌簌声。皇上看着案前站着的少年俊美而冷傲的模样,心中微微叹气。这是他的嫡子,却被天下人当成公主,实在委屈他了。 但是当年的皇上和皇后却没有别的办法。 刘宁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一周岁时,被立为太子。三岁时,夭折了。 皇后痛彻心扉,大病一场。后来又有了身孕,却在七个月时早产了。皇后的早产不是意外,当时在产房中险些一尸两命,好悬生下了孩子,却是小猫似的弱唧唧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 当时皇上和皇后就商量,对外不说是皇子,只说这一胎是公主。由此,刘宁才慢慢长大了。 在刘宁之后,又有几个妃子有孕,生下来的公主都长得好好的,但是皇子无不是三灾八难。为了保护自己的嫡子,皇上秘而不宣,刘宁便做了十几年的公主。 现在他长大了,皇上想叫他恢复身份,并立他为太子。但大皇子和二皇子也长大了,且羽翼渐丰,刘宁是个骄傲性子,他认为时机不妥,想要做点事情,积累政绩,再宣布身份。到时,他在朝中有了威望,在民间有了声望,太子之位便坐得稳了。 除此之外,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羽翼也要剪一剪。 皇上这些年私下里一直在教导他,并且跟自己的两位心腹臣子透露过,一位是顾家,另一位是太傅。他想着,若是宁儿平安长大,便说皇后当年礼佛,得高僧点拨,这一胎需得当做女儿养活才能避过灾祸。若是宁儿平安长大,他却有了意外,两位臣子便是宁儿身后的底牌。 皇上看着自己渐渐长大的嫡子出神,十五年过去了,宁儿终于长大了,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长大了,他很骄傲,为这个孩子骄傲。 从小被当成公主看待,这个孩子却没长歪,心性仍是稳的,只是略有些冷傲,皇上觉得很好。 “父皇的钦差何时出行?”看完了奏折,刘宁抬头看向皇上问道。 奏折既然上到皇上面前,这件案子势必要查办的。皇上表面上派了一位钦差,暗地里还会派一位,暗地里那位便是刘宁。 “七日后。”皇上道。 刘宁想了想,说道:“三日后我去猎场,届时从马上摔下来,让程御医诊一个断腿,而后我在府中养伤,实际上前往南州。” 前往查案,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刘宁虽然搬进了公主府中,不用每日给皇上皇后请安,但是隔三差五还是要进宫的,况且也少不了交际。 倘若是摔断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便不必时常进宫,还可以闭门不出。 “太危险了。”皇上皱眉,“从马上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宁扬起下巴:“我的骑术,父皇不知道吗?” 刘宁虽然从小是公主,那也是皇后生出来的,地位极高,又受宠爱。况且从小聪明伶俐,跟着其他皇子公主们去上书房读书,一直是被先生夸奖的,就连骑射都不错。 但因为他是“公主”,所以就算很出色,大皇子和二皇子也没把他放在眼中。 “你出行,府中怎么办?”皇上又问道。 “交给驸马。”刘宁道。 “他撑得住吗?”皇上不太放心。 刘宁却很放心:“他可以。” 那个好色的小子,机灵得很,就算养伤期间有人来了,想必也能应付得过去。想起之前的几次试探,以及郑杨挑事那次于寒舟的表现,刘宁并不怎么担心。 父子两人又谈了些具体事宜,三更时,刘宁才离开了。 而此时,于寒舟躺在驸马的大床上,睡得香。 第二天一早,于寒舟缠好束胸,自己穿好衣服,才打开房门。 下人们已经等候许久了,得到她的示意,才端着水、毛巾、牙刷等进门伺候。 洗漱过后,又由侍女梳了头,这才往公主房间走去。 和大美人一起吃早饭,于寒舟有点期待。 “公主,早。”踏进门,于寒舟看到了坐在梳妆台前,由侍女梳理长发的刘宁。 乌黑浓密的长发已经被梳起一半,还有一半柔顺地披在背上,衬得他侧脸白皙无暇。 刘宁生得很白,雪肌无瑕,于寒舟自己也是女子,却远远及不上她。可能是基因的问题吧,于寒舟心中想道,十分羡慕刘宁的美貌。 她坐在桌边,往自己这边看过来,刘宁从镜子里看到了,就有点烦。本来就没睡好,心情有点差,这时便沉着个脸。 “公主是没睡好吗?”于寒舟便跟她说话,“那等我们吃过饭去宫中请安的时候,公主在马车上睡一会儿。” 刘宁仍是不说话。 他不是个话多的人,面对自己的幌子驸马,一个毛都没长齐却狂言夜御七女的小子,更没话说了。 于寒舟察觉到他不想说话,便闭口不言了,也不再看他了。 来日方长,等他心情好了再看,也是一样的。 用早饭期间,于寒舟也忍住了,没怎么往对面看。不过,夹菜的时候,余光还是能看到一点。有大美人下饭,这一顿早饭于寒舟吃得很好。 饭后,两人进宫,给皇上和皇后请安。 宫中礼仪,于寒舟是学过的,但她不太会说话,因此便扮演了拘谨小子的模样。皇上和皇后倒没难为她,说了几句话,就叫他们回去了。 “昨日累着了吧?回去好好休息。”皇后心疼地拉着刘宁的手道。 宫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公主不是公主,作为宠爱公主的皇后,她说了一句非常符合正常情况的话。 刘宁低头不语。他不说话,也很符合正常情况,大家都觉得公主害羞了。 于寒舟听到这里,心念转了几转,也配合地道:“昨晚是我孟浪了。” 她满脸的愧疚表情,使得皇上和皇后都是一噎。 帝后两人都是知道自己儿子情况的,那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洞房的。这位小驸马如此上道,让皇上和皇后有些噎住。再看一旁的刘宁,脸色也不大好。 “咳,驸马和公主回去吧。”皇后松开了刘宁的手。 刘宁和于寒舟便行礼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刘宁绷着个脸,浑身散发着冷气。 虽然他看上的就是这小子的机灵,但是方才皇后那个忍笑的眼神,却让刘宁很憋屈。 他一路上都没跟于寒舟说话。两人坐在马车里,离得远远的。于寒舟想了想,对外面的车夫吩咐道:“行驶缓些,别颠到公主,否则有你们好看!” 呵!还知道狐假虎威了!车厢里坐着的“公主”,都气笑了。 “别人,别人不知道真相,但,但我……我也要面子的。”于寒舟觑了他一眼,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们昨晚圆房了,对不对?” 刘宁差点就没忍住,一脚把她踢下去。 沉着个脸,一言不发。 回到公主府,刘宁便大步往里走,把于寒舟凉凉了。 于寒舟倒没觉得什么,反而松了口气。她是有秘密的,公主不待见她,不叫她在跟前伺候,正好。 吃过午饭后,于寒舟又去找刘宁了。 “公主,我平日里要做些什么?”她问道。 刘宁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做什么?” “帮我大伯开酒楼?”她试探道。 刘宁没说话,眼神却写着——堂堂驸马当街招揽客人?像话吗? 是不太像话,于寒舟叹了口气。 刘宁这回笑了:“怎么,清闲日子不会过吗?” “不会。”于寒舟摇摇头。主要是古代没什么玩的,又不能打游戏,其实她有游戏瘾的。 想了想,刘宁道:“过两日带你去打猎。” “多谢公主!”于寒舟笑道。 过了两日,刘宁约了几个皇子和公主去猎场。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年纪比他们大许多,都开始办差了,玩不到一块去,就没叫。 刘宁叫上于寒舟的目的,是因为她很机灵。他从马上摔下来,根本不会真的受伤,到时候需得她演个戏,着急地叫几声,忙前忙后团团转,显得他伤得很重的样子。 刘宁对她很有信心。 但他万万没想到,当他按照计划好的坠马时,身后忽然窜过来一匹马,一道瘦小的身影大半个身子都离开马背,伸手朝他一抓,将他捞了起来,横放在马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 舟舟(开心欢呼):结婚第三天,我就立功了!! 表妹16 () 皇上在宫里等消息,因为害怕爱子当真出什么差池,故此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大皇子正在他跟前汇报消息,也是为南州知府求情,说了几句,见皇上不作声,便道:“父皇可是身子不适?” 皇上这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大儿子今年二十有一,是个挺拔结实的青年了,此番看过来时,眼底试探与野心闪烁。 都觉得他老了,觉得他没几年了,动作频频。 皇上心底嗤笑一声。这并不是他厌弃大皇子的理由,他厌弃大皇子,是因为那个三岁夭折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嫡子,寄予厚望的孩子。那个孩子的死,跟大皇子的母妃德妃有关,但却抓不到证据,在他心头憋了多年,是不能触碰的痛。 “说完了?退下吧,朕要休息了。”皇上淡淡地道。 大皇子眼底闪了闪,退下了。 皇上在他走后,便站起来,在室内踱步起来。 终于,消息传来了:“福安公主坠马了。” “什么?!”皇上的拳头紧了紧,“可严重?” 太监回道:“并不严重,公主坠马之时,驸马就在左右,及时把公主护住了。” 皇上一愣,随即问道:“公主没事?” “回皇上的话,福安公主是有福气的人,此时好好的呢,一根头发丝也没掉。”小太监答道。 皇上:“……” 他仔细问了猎场的情景,得知驸马那么有本事,他的儿子居然被横放在马背上,心情复杂。 “咳,没事就好。”他道,又吩咐宫人去送赏,“给公主压压惊,犒赏一下驸马。” 小太监并不意外,答道:“是。”便领命去了。 另一边,刘宁自从被于寒舟“救下”后,脸色就不大好看。 他险些出了差池,其他的公主和皇子们都没心情耍了。都知道福安公主是皇上和皇后的心头肉,比他们都受宠爱,因此都不敢玩了,纷纷要求回宫。 刘宁此时就坐在回程的马车上。 “公主方才可有伤到哪里?”上了马车,于寒舟见他的脸色不大好看,便低声问道。 刘宁冷冷道:“无事。” 脸上绷得紧紧的。他能有什么事?她接得那么准,他都没掉下去! 想到这里,刘宁就觉得心里怄得慌。他本来的打算是,这小子机灵,放在身边,等到他坠马后,她定然急急下马来看情况。他就抓着她的手臂低声说出打算,让她配合自己。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如此情况! 这下还要另找机会“断腿”! “公主可是吓着了?”于寒舟见他仍旧神情不好看,便缓声劝道:“回去熬一碗安神汤,公主吃了汤药睡一觉就好了。” 刘宁倘若是个女子,此时听着她劝慰的话大约会觉得舒坦。但他是个男子!被一个还没自己高的小子哄着,浑身难受得紧:“闭嘴!” 他声音冷冷的,于寒舟顿时不说话了。 心里想道,公主难道是恼了?方才被横放在马背上,觉得很不好看? 可是她也没法子,总不能扶着公主岔开腿坐下吧?至于侧坐在马背上,又难免变成仰躺的姿势,更不雅观,还不如趴着呢。 她摸了摸鼻尖,不再惹这位丢了面子心情不好的大美人。 回到公主府,刘宁便撇开于寒舟,大步往房中走去。于寒舟见她不高兴,便没跟着,只嘱咐了下人熬一碗安神汤送过去。 第二日,刘宁的脸色好些了。 吃过早饭,他看着百无聊赖的小驸马,说道:“晌午到知味楼用膳。” 于寒舟立刻笑着道:“好。” 刘宁高傲,没提过见“公婆”的话。于寒舟的身份有问题,这种事情他不提,她乐得不提。因此,双方很有默契,都没有提过此事。 今日去知味楼,有一点照顾驸马的意思,但更主要的是刘宁又安排了一场戏。 他要赶紧受点不良于行的伤。 于寒舟不知道,还很高兴可以出门透口气。 只不过,行至半路,马儿受了惊,开始横冲直撞起来! 从前刘宁出行是坐轿子,但现在他有了“驸马”,还是坐马车更方便些。 何况,马车也更容易做手脚。 马儿忽然发狂,刘宁被颠得往后撞去,他找着机会,就打算被甩出车厢。没想到,余光划过一道身影,瞬间窜出了车厢! 眉角一跳,刘宁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扶着车厢壁坐直了,看向外面,透过翻飞的车帘,就见他的小驸马跳到马背上,两脚夹着马腹,手紧紧勒着缰绳,直勒得马儿站立起来,嘶鸣不已! “公主,快下车!” 刘宁:“……” 出了这种岔子,刘宁哪还有心情在外面停留?公主府的下人们也不放心,赶紧护送回府。 “公主若是想吃知味楼的菜了,我订一桌席面送过来?”于寒舟觉得公主也是倒霉,最近就跟马儿杠上了,很是同情,“还是按从前的口味,六道菜,不吃蛋?” 让刘宁扪心自问,他觉得小驸马没什么毛病。小驸马尽职尽责地保护他,实在很体贴了。 但他就是心情不好! 太坏事了! “成婚以来,你还没回过家,想必你的家人想你了。”刘宁看向她道,“你回你大伯家看看吧。” 他要把于寒舟弄走,趁着她不在府里的时候,赶紧把腿弄坏。 他是看出来了,这小驸马机灵过头了,又很有胆子,留在身边,反而坏事。 于寒舟也想回家看看,就道:“多谢公主,那我明日回去。” 今日公主受了惊,她当然不能回去了。 次日吃过早饭,于寒舟回了家。 回到家后,阮老爷和阮夫人都拉着她瞧,见她没断胳膊没缺腿,都松了口气。 阮夫人这几日都没睡好,眼窝都凹进去了。 若非阮老爷劝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阮夫人早就扛不住了。 “我好着呢。”于寒舟笑道,“和公主的感情也很好。” 把自己救了公主两回的事说了。阮老爷和阮夫人稍稍放下心,就算日后身份暴露,公主大怒,好歹也看在平时保护她周的份上,不至于一家人被砍头。 “公主没发现什么吧?”阮夫人心惊胆颤地问道。 于寒舟道:“我们分房睡的,是公主提出来的。” 这下阮夫人都觉得不对劲了,直觉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我儿,为什么招我儿做驸马?” 若非那是个公主,都忍不住要怀疑他是不是要造反了,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从前一家人心惊胆颤的很,事到如今,瞒也瞒了,骗也骗了,已经一团乱了,反而想开了几分。就像于寒舟说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多活一天是一天,熬过去就好了! “当日若是不接圣旨,说不定也不会有性命之忧。”阮老爷叹了口气。 于寒舟道:“爹也说了,‘说不定’不会有,若是当真一家人都被打入大牢,再也出不来呢?” 阮老爷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当日宫中忽然来旨,他们都吓得慌了,不敢不接。待到接了圣旨,回过神来,却发现更加难以说出真相。一步一步,骑虎难下。 “姑母这些日子可来过?”于寒舟又问道。 阮老爷道:“她气得狠,几乎与咱们决裂了,自从帮着圆了你身份的事,再没上门过。” “是我们连累他们了。”于寒舟说道。 本来萧夫人没在意“阮州”和“阮如舟”的事,她还当真以为是老家的哪个侄儿来京中了,让阮老爷照顾着。直到圣旨颁布下来,萧夫人来问到底是老家哪个侄儿如此有出息,阮老爷和阮夫人没瞒着,说了真相。 萧夫人登时就昏过去了。 醒来后,揪着阮老爷一阵打,骂他害人不浅。 阮家和萧家是姻亲,倘若阮家获罪,萧家也要被牵连,除非萧夫人被休回家。 萧夫人不想被休,况且萧老爷就算休了她,再举报阮家,也未必就讨得了好,还会落下无情无义的名声。萧夫人和萧老爷狠狠吵了一架,然后萧老爷来到阮家,也跟阮老爷也吵了一架,最终两人闭门谈了整整一日,萧家帮着圆谎。 “远儿倒是来过,颇有些担心你。”阮老爷说道。 于寒舟心中微暖,这个表哥在感情上有些拎不清,但是为人还是很好的,因此有些愧疚:“我尽力不拖累大家。” “我瞧着这赐婚有古怪。”阮老爷说道,分房而居、并未圆房等事,让他嗅出些什么,“当日之事,错与对,已没有了意义。事已至此,对也是对,错也是对,舟舟,你要比从前更警醒些!” 阮老爷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本来胆子就大。阮老爷能攒下许多家资,更是胆子极大。事已至此,他认为后悔、愧疚等情绪都毫无意义,唯有野心和谨慎可以带着一家人闯出生天。 甚至富贵荣华。 两人又聊了许多,用过午饭后,于寒舟在阮夫人担忧的目光中离开。 回到府里,才发现公主崴了脚。 “公主怎么崴了脚?”于寒舟拧着眉头进了房间,看着倚靠床头而坐的美人,有些怜惜,“是谁伺候的,怎么如此不得力?” 她才离开了半日,公主就崴了脚! 于寒舟觉得公主近来的运道实在说不上好,便道:“待公主的脚好些了,咱们去庙里拜拜。” 不管公主信不信神佛,至少她要表示出关切。 又坐在床边,同公主说了好一会儿话,等到公主面露倦色,才退出去了。 她一走,刘宁脸上的倦色顿时无影无踪,露出几分恼意与愁容。 驸马太合格了也不好! 当晚,他又通过密道来到皇上的御书房,父子两个商量了些事情。 皇上见儿子的情绪不佳,想着听来的消息,忍不住笑道:“你的驸马很忠心啊?” 不仅忠心,还有些胆量和本事,皇上都觉得意外得紧。 刘宁听了这话,倒是认真地道:“他是很不错。” 虽然屡屡坏事,但她不是故意的,刘宁还是分得清的,并没有迁怒。 “晚上我摔一跤,把膝盖摔‘坏’,需得卧床半月。”刘宁说道,颇有些发愁地揉了揉眉心,“摔坏腿是难了,这几个月只能时不时出点小状况了。” 父子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刘宁便回去了。 半夜里,于寒舟听到隔壁有动静,等她披衣出门,便得知公主夜里噩梦,摔下来床,膝盖磕到了,疼得厉害。 当晚宣了御医,诊断出膝盖骨被磕坏了,需得卧床二十余日。 于寒舟:“……” 冷汗涔涔。 她怀疑自己克公主。否则,怎么会才成婚没几日,公主频频出状况? 若是因此被下旨要求和离…… 也不错啊! 于寒舟陡然间觉得,如果真的被怀疑克妻,也是不错的。如今与虎谋皮,实在战战兢兢。 然而皇上和皇后来看望公主时,却没有对驸马表示任何的不满,只让公主在府里好好休息,又命下人仔细看顾。 等皇上和皇后走后,于寒舟心头浮起怪异来。帝后知不知道他们分房睡?为什么没有问,公主摔下床时,驸马在干什么? 为什么没有说,驸马和公主搬到一张床上睡,好好看顾公主? 整件事透着诡异。 更诡异的是,过了几日,于寒舟发现公主变了! 她忽然变得没那么美了! 如果说是因为受伤、卧床、心情不好、脸色苍白而损失了容色,于寒舟觉得合情合理,但是她看着卧床的公主,分明觉得怪。 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她看着她时,心头总浮上陌生感。 半个月后,公主不小心又摔了,伤势更重了。 于寒舟不禁觉得,公主怎么老是受伤?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身上的衣衫渐渐变得轻薄。 在于寒舟的精心照顾下,公主没有再受伤了,但是时不时生个病,总之病恹恹的。 生病期间,有宫里人来探望,大皇子、二皇子、各个公主和小皇子都来过,每当他们来时,公主的心情就不好,冲着于寒舟发脾气。 于寒舟一直知道自己成为驸马是有原因的,公主不定要她做什么事。因此,见她如此反常,便缩短待客时间,后来更是自己一个人待客,由此少挨了不少骂。 这一日,天气晴好。公主的风寒刚刚好了,脸色还透着几分苍白,于寒舟便劝她到花园走一走,晒晒太阳。 “公主可要读会儿书?这里环境幽静,没有人打扰。”于寒舟指着凉亭说道。 公主点头:“好。” 两人便在凉亭里看书。 于寒舟不动声色地打量身边的人。因为病刚刚好,公主的气色不太好,脸上透着苍白,甚至能看得到细微的血管,跟从前雪肌无瑕的状态差得极多。 而且,于寒舟再也没有在她身上感觉到惊艳。或者说,忽然有一天开始,她不再觉得公主极美,美得惊人,而是觉得公主虽然美,却也仅仅是美而已。 那种冷魅的气质,她再也没有看到过。 生病真的能让人变化这么大? 于寒舟觉得自己找到了“公主”屡屡生病的原因,心中顿时一惊,捏着书页的手指都变紧了。 她看着身旁的女子,怀疑她——不是公主! 可是贴身照顾了公主十几年的婢女和嬷嬷们都毫无异常,一点儿怀疑的神色和举动都没有。 于寒舟又想起了圣旨颁布后,她约见公主,公主说的“出生入死”几个字。 她收回了视线,装作什么也没发现。 转眼间,六月及至。 天儿热得厉害,于寒舟睡午觉起来,用水蜜桃、葡萄等做了冰碗,端到公主房里,尽职尽责地讨好公主。 一进门,看到背对她换衣裳的公主,于寒舟愣住了。 没来由的,于寒舟觉得,公主变了。 仅仅是一个背影,却触动了于寒舟的直觉。顿了顿,她笑道:“公主醒了?午觉可睡得好?” 刘宁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手里拿着的冰碗上,眉头微挑。 他没有问这是什么,免得从前那假货吃过,他一问却露了馅儿。想着这几个月来的辛苦,再看殷勤的小驸马,刘宁心里有些吃味。 “尚可。”他低声答道。 一出声,于寒舟立刻确定了,这是公主! 真正的公主!跟她大婚的公主! 之前的那个,朝夕相处了近四个月的那个,是假的! 她心中砰砰跳起来,公主到底在搞什么?该不会真的要造反吧?! “天儿热得紧,我都没睡着。”于寒舟笑着,把冰碗搁到桌上,“昨儿跟公主说,做一样新鲜吃食,今儿做出来了,公主尝尝看。” 刘宁刚刚回来,哪里知道“昨儿”两人说了什么? 他也不说话,系好衣带,便坐在桌边,拿起瓷勺吃了起来。 入口味道还不错。 想到那个假货很可能没吃过,他的心情好些了。 “公主近来黑了些。”于寒舟在他对面坐了,漫不经心地说道,“公主整日不出屋子,怎么还黑了?真叫人心疼。” 刘宁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狭长的眉眼透着凌厉:“我黑了?” “嗯。”于寒舟诚恳地点点头。 刘宁抿着唇,忍着摔勺子的冲动。 他当然黑了!天天顶着日头跑来跑去,能不黑吗?! 千算万算,漏了这里。 但是也没什么了,他马上就藏不住了。 垂下眼睛,继续吃冰碗。 “公主最近不爱捏兰花指了?”于寒舟却又惊讶道,指着他捏勺子的手,“公主捏兰花指那么好看,怎么不捏了?我可喜欢看公主捏兰花指。” 她一脸真诚地看过来。 刘宁将勺子丢碗里,嗤笑一声,抬眼看向他的小驸马:“你想说什么?” 他从来不捏兰花指。 那个假货也不会捏兰花指。 小驸马这样问,他觉得,大概是看出什么来了,在试探他。 “就是觉得公主今日忽然不大一样。”于寒舟眨了眨眼睛。 刘宁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站起来,并把她也拽了起来。 两人离得近,中间隔了不到半臂的距离,他的身高压迫极为明显。 配上他凌厉的气势,于寒舟心头咚咚地跳,紧张得嗓子发干:“公主,公主长高了。” 从前只比她高一点点。 或者说,早上的时候,还只比她高一点点。 现在比她高出一截。 于寒舟看着面前不遮不掩,浑身透着凌厉气势,颇有几分少年骄狂气质的人,瞳孔微微张大,一个怀疑在心头浮现,脑中“轰”的一声。 “公,公主……”她嗓子似被掐住,涩得紧。 刘宁见她震惊的样子,轻轻一笑,下巴扬起,漂亮的手指将衣领扒下一截,露出颈间的一点凸起,这次没有刻意掩盖声音,是个微微变声的少年郎:“懂了吗?” 还有什么不懂?! 于寒舟脑子里如同被人扔了炸.药,震惊得倒退两步! 我x!!! 她脑子里脏话刷屏,快得她自己都捋不清! 公主不是公主!他x的是个皇子! 他前段时间根本不在府中,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她想起那日谈过的“出生入死”,他说过的“喜欢孩子”,“三年后没有子嗣就和离”等话。 屁! 他从没想过圆房!从头到尾,这就是个幌子! 于寒舟震惊极了,前前后后的事情都串了起来,想起自己的女儿身,只想扶额。 x的,假公主,假驸马,还能更离奇一点吗?! 脑中继续脏话刷屏。 她忍不住想,刘宁真是厉害,千挑万选的驸马,是个不带把的。 “想说什么?”刘宁拢起衣领,坐回桌边,继续吃着冰碗。天气炎热,碎冰有些融化了,刘宁也不嫌弃,他许久没有犒劳自己的舌头了,没耐心再等一碗。 于寒舟想了想,跪了下去:“殿,殿下,您是不是,要,要……” 刘宁听着她磕磕巴巴的声音,想到什么,眉头皱了皱:“你想说什么?” 于寒舟闭了闭眼,说道:“我,我是忠君爱国之人!殿下如果,如果——小民无法——” 她得赌。 先赌一把,这位假公主、真皇子要干什么?! 造反是不行的,至少现在不行,她得被狠狠训斥、敲打过,才能顺从他、服从他。 “你都想什么?”刘宁脸色古怪,没心情再吃了,将碗一推,双腿分开,两手撑在膝上,低头看着跪在桌前的人,想了想,也难怪小驸马这样害怕,他淡淡道:“此事父皇知晓。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能瞒这么久?” 于寒舟松了口气,掏出手帕来擦汗,以显示小老百姓的胆小。 刘宁对她的反应还是很满意的,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察觉到我不是我的?” 这种刷好感的问题,当然要如实回答:“殿下的脚扭伤后的第四天。” 第四天,就是刘宁离开的那日了。 “你很敏锐。”刘宁赞许点头,又说道:“我总是伤着、病着不像话,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遮着瞒着?”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汪汪汪!我掉马,我自豪! 舟舟(默默捂紧马甲):殿下棒棒哒!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兔兔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蕉2个;阿宋、逆袭风格、soone°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表妹17 () 于寒舟一边用帕子擦脸上的汗,一边慢吞吞地站起来。掀起眼皮,看了刘宁一眼,继而慢吞吞地道:“小的可有资格知晓,殿下为何……为何是公主?” 她不经吩咐便站起身,刘宁也没觉得怎样,倒是听她又自称“小的”,仿佛回到成亲前的时候,眉头一挑:“你是我的‘驸马’,不必自称小的。” 于寒舟讨好地笑了笑,苟着肩膀,做出老实巴交的小老百姓的样子,说道:“这不是……都是假的吗?小的,小的并不是真正的驸马,早晚,早晚……”说到这里,她眼里闪过挣扎和彷徨,“殿下若有用得上小的,小的万死不辞。只求,只求殿下给小的一个活路。” 刘宁从来没想过杀她。他招驸马是为了打幌子,又不是用来杀的。等他顺顺利利地改变身份,成为太子,这小子就会被他赠予银钱和美娇娘,送去别处,一生无忧。 现在她这般猜度,让刘宁有些不快。然而看着她老实巴交的样子,又不忍吓她了。 她早早就看出府里的人被掉包了,却没有揭穿,而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还在府中来访客时帮着遮掩和招待,算得上机灵又聪明,正是他要的样子。他既然得到了想要的,其他一些小地方便不那么在意了。 他耐心解释起来:“我从没想过要你的命。当初招你做驸马,便是为了早日出宫建府,我见你十分机灵,才选了你。这话我曾经说过,今日再说一遍,最多三年,我便放你离去,届时银钱和美娇娘都随你选,你大可不必这般小心翼翼,跟从前一样即可。” 又说:“其他的事,你不必问,只要知晓,我如今还不能叫人知道真实的身份,仍需扮作公主的样子,明白了吗?” 于寒舟这时有些明白了。 他说他是皇子的事,皇上知道,于寒舟信。一来,他小动作不少,皇上不可能都看不出来;二来,假公主摔伤期间,皇上和皇后来府中看过,并没有问驸马和公主为何不在一个房间就寝,提都没提。因此,多半是知情的。 这就好,只要刘宁没有叛逆之心,她为他做什么事都不怕了。 她苟着的肩膀渐渐放开,抬眼看了刘宁一眼,随即垂下去,拱手道:“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宁见她这么快就放松下来,只觉得这小子没什么心机,说什么信什么。这样挺好,脑子聪明却没什么城府,正是放心可用之人。 唇角扬了一下,说道:“赴汤蹈火就不必了,你先给我出个主意吧,怎样遮掩?” 他近日不出京,总是在府里伤着也不是那么回事,而一旦伤情好了,就少不得出门交际,或者在府中招待客人,他现在这样子,很容易露馅儿。 于寒舟将他打量两眼,视线在身高上比划了比划,他如今比她高六七公分,眼看着是要进入发育高峰期了,接下来会长得更快。 刘宁看到她的眼神,也知道了她的意思,打量她两眼,有些嫌弃:“你怎么一点也没长?” 两个人的年纪差不多,他现在长得飞快,有时候腿都会疼,怎么这小子一点个头都没长? 于寒舟心说,我是女子啊,发育高峰期已经过了。眉头拧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可能会晚一点吧?我一定会长高的,我们阮家男子矮个子的不很多。” 刘宁“嗤”了一声。 于寒舟低下头,双脚在地面踩了几下,说道:“殿下身高这个,倒是好遮掩,回头我在靴子里塞些东西,同殿下的身量相差无几,别人便不会疑惑了。” 两人成婚时,身高差不多。现在一起走出门,身高还是差不多,便能起到一个混淆的作用。 刘宁听她这样说,心下不由得想,当初让顾易做驸马,倒是方便得多。 他也是没想到,小驸马这么不给力,个头一点儿也不长。不禁又想,若是换了顾易,当初坠马、惊马的事件,一定不会那么折腾。 然而一丝反对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小驸马并非一无是处,那次坠马、惊马事件,虽然弄得啼笑皆非,可是小驸马兢兢业业,非常的尽职尽责,而且带来了不少的乐趣。 “行吧。”他微微颔首。 于寒舟听着他的嗓音,又道:“殿下的声音虽然变了,可是殿下本身便不是多话之人,平日里少些言语,偶尔出口控制下嗓音,便瞧不出不妥了。” 她这么一说,刘宁不禁狐疑地看着她:“为什么你的嗓音……”他从前没注意,这时听着小驸马的声音,清越朗然,细一点便是女子,粗一点便是男子,易男易女,真是太合他心意了! 为什么他没有这样一副好拿捏的嗓子?! 于寒舟心中微凛,讨好地笑道:“人家都说我娘娘腔,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刘宁一听,心中便舒服了,他觑了一眼自己的小驸马,微微颔首:“细皮嫩肉的,是有些娘娘腔。” 于寒舟便沉下脸,故作不快地道:“殿下也不能这般欺负人!” 刘宁见她恼了,哈哈一笑:“罢了,我不说了。” 半个月后便是皇后的生辰。 刘宁作为福安公主,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最应该进宫贺寿的。这半个月,刘宁待在府中,吃的是美容养颜的粥,喝的是美容养颜的茶,脸上还敷了不少嫩肤的膏状物。 吃的、喝的是宫中方子,脸上敷的却是于寒舟的主意了。 刘宁纵然底子好,可是在外面野了四个月,到底有些粗糙了,暗室中看着尚且无妨,可是到了光线明亮的地方,一下子就能看得出来了。 于寒舟弄了些膏膏乳乳,先在婢女的脸上试了两回,并无副作用且当真能够细滑美白肌肤,便给刘宁用上了。 于寒舟还在旁边暗暗报复:“殿下不睁眼不说话时,当真是个美娇娘。” 这是在报复刘宁之前说她娘娘腔。 她要在他手底下讨三年的生活,过于小心翼翼,又累又不见得讨喜。她给自己的人设便是没什么心眼,胆子又壮,敢跟殿下开玩笑。 刘宁的脸上涂着东西,闭眼躺在榻上,倒不好起来,便冷哼一声:“你得罪了我,日后还想不想要美娇娘?我若赐你五大三粗的女子,你也得受着。” 于寒舟立刻改口道:“见过殿下这般容貌,天底下哪还有美娇娘?入目皆是五大三粗。” 刘宁顿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随手抓过什么就丢过去,笑骂一声:“滚!” 一转眼,到了皇后的生辰。 刘宁带着于寒舟去宫中为皇后庆贺寿辰。 他长高了一截,于寒舟便在靴子里塞了填充物,生生将身高拔高了七八公分,比公主还高上少许。两人走在一处,便显得公主绝色夺目,驸马清俊挺拔。 于寒舟的靴子是特制的,显得腿特别长,加上她出门前稍稍修饰了妆容,此时看起来便是十五岁的挺拔少年。落在众人眼中,驸马纵然容貌不及公主,身份更是寒微,但是眼神清澈明亮,笑容诚挚,竟然很难让人生出不喜。 “给母后请安,祝母后身体安康,福寿久长。”刘宁携于寒舟拜下。 皇后含笑道:“平身。” 视线扫过驸马,礼仪到位,不卑不亢,心下微微满意。 她本来不甚满意这驸马,更属意顾家兄弟,偏偏儿子就要这个平民少年,她也没辙。 皇后对于寒舟的期许并不高,能够帮儿子遮掩几分,不出丑丢人,就行了。 宴会上,男子和女子的席面不摆在一处,刘宁和于寒舟少不得要分开。刘宁自己是不惧的,他在宫里扮了十四年的公主,早摸透了。就是有点担心驸马,担心她应付不来。 这担心刚在心底升起,他自己便觉得怪异。他当初挑中这小子,不就是因为这小子机灵吗?怎么还担心起来了?微微摇头,甩去莫名的担心。 于寒舟和皇子、臣子们在一处,紧张倒不紧张,只是格外谨慎。如今没有人怀疑公主是假的,并不会在这上面难为她,倒是会因为她乃平民出身,多多少少戏弄几句。 顾易和顾尔兄弟都在此处。 顾易对于寒舟的印象还不错,在她被人戏弄时,上前维护了几句。顾尔跟于寒舟不熟,对这个抢了自己和哥哥位子的人,心中很是不满,便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几眼,道:“驸马这身板,能保护好公主吗?” 作者有话要说:  顾易(目带担忧):弟弟,你这么狂,我怕你下集就杀青了。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个瘦紫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枫飛、逆袭风格、今天大大更新了吗?、某幻我男神、泡泡、凉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摸小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表妹18 () 又一个不友善的声音响起,于寒舟循声看去。 目光落在顾易的身边,一个脸上写满不善的少年身上。从容貌上能够看得出来,这两人是亲兄弟。只不过,顾尔的个头略矮一些,面容也稚嫩一些,明显是个弟弟。 她笑了笑,说道:“公主乃千金之体,出入皆有随从照料,岂会遇到危险?” 换句话说,公主有专门的人保护,用不着她。真的需要她保护的时候,便是随从都死光了,才用得着她以命相护。但那种情况,该是怎么回事?这就耐人寻味了。 顾尔的脸色登时不大好看,挥开兄长阻拦的手,又道:“随从伺候再精心,也难免会有意外发生,你乃是驸马,公主的贴身之人,倘若没有应变能力和保护公主的本事,怎么配做驸马?” 他这话一说,周围便响起一阵嘘声。 大家都知道,顾家兄弟皆倾慕福安公主,尤其是顾家二公子,更是对福安公主一片痴心。如今福安公主招了个平民小子做驸马,难怪他今日会发难。 众人便站在一旁,看起热闹来。 于寒舟的人设是个好脾气的平民小子,哪怕尚了公主,也不曾目中无人。因而她笑道:“公主福运加身,岂会遇到你说的危险?便是遇到危险,也能逢凶化吉,这位公子的担忧实在有些杞人忧天。” “这可未必!”这时,旁边有人扬声说道,“我等怎么听说,公主自从同你成亲后,三灾五难不断?莫非你专克公主,哪怕公主福运加身也抵挡不住?” 顾易和顾尔听罢,脸色都微微变了。 公主崴脚摔伤等状况,他们都猜得到原因,哪怕顾尔挑衅,也不曾拿这个说事。此时听到有人说出来,顾尔张口就要辩解,然而他出口晚了一步,于寒舟已经看过去道:“我同公主的八字乃是钦天监算过的,正是美满相合,这位公子此言,莫非是对钦天监的结果不满?” 那时于寒舟还不知道公主其实不是公主,而是皇子。她见他屡屡出状况,便有些担心,皇上会不会认为她克妻?转念想道,两人成亲时是把八字交由钦天监算过的,若是不合,绝不会有这门婚事,才不担心了。 此时听到有人质疑,立刻说出之前的想法。 那位公子听了,嘴巴张开又合上,一脸不忿之色。他就算敢说钦天监不好,可是敢说皇上和皇后吗?钦天监算过的八字,皇上和皇后都允了的,他此时质疑,才真是不要前程了。 “既然钦天监算过,你们乃是美满相合的八字,为何公主还会屡屡病痛?”那人很快脑筋转过来,又说道:“一定是你想尽办法对公主不好!你承不承认?!” 于寒舟扬起眉头,讶异道:“你怎么对别人的夫妻之事如此好奇?乡下的老婆子都没你碎嘴,倘若你当真好奇,自己娶门妻子罢!” 她这话可谓无赖了,那人脸上腾的紫涨,指着她:“你,你!” “别羡慕。”于寒舟笑得自在,“天底下有我这种好运气的人可不多,羡慕是羡慕不来的。” 那人更是气得直翻白眼,一甩袖子离去了。 众人也都知道了,这个驸马不好惹。嘻嘻哈哈一阵,没有人再刁难她了。今日毕竟是皇后的寿辰,真闹出什么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顾易原本就对于寒舟的印象不错,今日见她游刃有余地面对刁难,更觉得不错。 当然,他更适合做驸马。只不过,这不是做不成了吗?他也不是想不开的人,倒是觉得这小兄弟机灵变通,说不得日后还会替殿下办事,有必要交好一番。 “这是我弟弟,顾尔。”他拉过顾尔,到于寒舟的身边,“方才他出言多有不逊,还请驸马不要同他计较。” 她不是真正的驸马,顾易这般,算是很给面子了。 于寒舟便道:“让他道个歉,我便原谅他了。” 她现在是驸马。真驸马,假驸马,都是驸马。顾尔得罪了她,当然要赔罪。 顾尔不肯,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 于寒舟便道:“你不道歉,我便向公主吹耳边风,让她讨厌你!” 顾尔瞪大眼睛,又气又怒,冷笑道:“公主会听你的话?” “我们夫妻一体,公主怎么会不听?”于寒舟扬着下巴,露出一点小人得志的模样,随即压低声音:“你刚刚差点坏了公主的事,你说公主知道后,会不会讨厌你,觉得你不稳重、爱挑事、不值得信赖?” 顾尔的脸色立刻变了:“你,你——” 顾易的神情也有些凝重,目光闪烁。 于寒舟便轻轻一笑:“公主都告诉我了。” 她如今是公主信重的人。 顾易和顾尔听懂了,脸色都很复杂,就好像得知效忠的主公宠信奸佞一般。 “道歉!”于寒舟道。 她倒不是非要计较这件事。而是她想着,她日后少不得为刘宁办事,这两人又是刘宁信任的,那么姿态要摆起来,从一开始就不能叫人小看。 顾尔担心被刘宁看低,忍气吞声地低了头:“方才的事,是我不对,还请驸马不要同我一般见识。” “嗯,我大人大量,这回就原谅你了。”于寒舟笑吟吟地道。 顾尔只觉得这小子笑得很刺眼,这小个头,这细皮嫩肉的,跟奸佞一般无二!他不怪刘宁信重奸佞,只怪奸佞太会哄骗人,沉着脸,将于寒舟一推,大步走了。 于寒舟穿的鞋子是特制的,不如普通的鞋子那般稳当,挨了他这一推,身子顿时向后一个踉跄,一股锐痛从脚腕传来,脸色登时变了。 “你还好吧?”顾易见了,顿时来不及去追弟弟,扶住她道。 于寒舟刚才反应快,及时站稳了,感受了一下伤处,应该没扭伤,只是少不得要痛上一会儿。 她这时看着顾易,脸色也不那么好了,偏生顾易还道:“你也太瘦弱了,走,我扶你到那边坐会儿。” 于寒舟:“……” “不用了。”她甩开他,招手叫了个小太监,扶着小太监,一瘸一拐地去休息了。 顾易本来觉得她太瘦,经不起弟弟一推,毕竟弟弟也没想把她推出个好歹来。但是这时见她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就有些不好受。扬首看了一圈,找到了顾尔,将他教训了几句。 顾尔嘀咕道:“她经不起推怪谁啊?”嘴上这么说着,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就道:“那寿宴过后,我们去公主府上,给她赔罪?” 顾易一听,也觉得不错,他们去给驸马赔罪,还能跟殿下说几句话。 寿宴过后,刘宁携于寒舟跟皇上和皇后告退。 出了宫殿,刘宁看了看身边的人,第一眼没看出什么来,又看了两眼,拧起眉头:“脚怎么了?” 于寒舟这会儿脚上不是很疼了,自觉走路姿势还算正常,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来了,就道:“不小心扭了一下。不是大事,回去揉一揉就好了。” 心中有些凛然,刘宁是个细心的人,她今后一定要更加谨慎,才能捂住身份。 刘宁看了看她比自己还高出一点点的头顶,想起她脚上特制的靴子,说道:“辛苦你了。” “为公主效犬马之劳,是我的荣幸!”于寒舟自豪道。 刘宁忍不住笑了一下。只觉得小驸马除了矮了点,竟没什么不妥当:“想要什么?回去赏你。” “倒没什么,就是总在府里待着,不是很适应。”上了马车,于寒舟自觉坐得跟他有一段距离,才道:“从前野惯了,现在无所事事,挺难受的。殿下吩咐我点事情做?” 刘宁还真想吩咐她点事情做。 他一开始选了她,否掉了处处都好的顾易,便是觉得她机灵变通,有可用之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在一旁看着,觉得可以试试了。 “没事做的话,可以交交朋友。”刘宁说道,“年轻的公子,有学识的读书人,没事就请府里来,吟诗作对,饮酒赏花,开宴赴会,都很好。” 若是在公主府设宴,刘宁就有机会跟自己未来的臣子搭上线。若是于寒舟外出赴会,还能够为他传递消息。 他打算在暗中看着,除了顾家兄弟,还有哪些人可用。他要做事,不能总是装病找替身,还是要发展自己的耳目。因此,打算借着于寒舟的手,挑些可用的人,敲打一二,叫他们为自己办事。这样日后他身份大白,立足朝堂,便有不少可用的人。 至于身份暴露,不是什么大事,他的身份要慢慢暴露,事情也要一件一件地做。这样,等到那一日到来,便是水到渠成,而非偷天换日、震惊朝野。 于寒舟不怕他吩咐自己做事,就怕他把自己晾着,立即应道:“是!” 驸马没有官职,但是可以交友。至于交友过密,有可能引起圣上猜忌?想多了,她现在是奉旨交友。 刘宁最信任的是顾家兄弟,打算让顾家兄弟帮着驸马办宴会。恰巧顾家兄弟得罪了于寒舟,来府上赔罪。 “赔罪?”刘宁有些惊讶,“发生什么事了?” 顾易拱了拱手,有些歉意地道:“不小心冲撞了驸马,不知驸马的脚可好了?” 刘宁听到这里,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想起昨日察觉到的,于寒舟走路一扭一扭的,却还说“没事”的样子,对顾尔就有些不快。 就算于寒舟是平民出身,没读过多少书,可是到底是他钦点的驸马,顾尔对于寒舟这么不尊重,刘宁觉得有点打自己的脸。 他本身就颇有气势,这般沉着脸,让顾易和顾尔都心里突突地跳,顾尔便道:“殿下,我昨日当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驸马那么弱不禁风……” “住口!”刘宁冷冷喝道,目光如刀,扫过顾尔的脸,有怒意,有失望,“我知你们心有不服,但这是我的主意,你们争风吃醋我不管,但无缘无故伤了人却找借口,岂是君子所为?!” 他的小驸马不是那么没用的人,他那次“坠马”,小驸马急急上来救他,为了捞住他,大半个身子都在马外,何其危险?还有紧接着的“惊马”事件,虽然两次都是无用功,还坏了他的事,但他却气不起来,因为于寒舟是真心实意为了他。 寿辰那日穿特制的鞋子,也是为了他,否则才不会那么轻易扭脚。顾尔推了人,还找借口,令刘宁很是不快:“回去面壁思过!” 顾尔脸色一灰,再也不敢抬头,行了一个大礼,退下了。 顾易被刘宁留了下来:“我有事吩咐你。” 作者有话要说:  顾尔(哇的一声哭出来):哥,我不想死,我还想再演两集! 表妹19 () 于寒舟想要邀请青年才俊们来公主府聚会,眼下是没有可能的。她跟人家都不相熟,只凭在皇后寿辰那日相见的一面,根本不足以谈交情,邀请人家来,没有人会来的。 因此,顾尔冲撞了她,倒是一个好借口了。由顾尔置备一桌席面,为于寒舟赔罪,借此邀请几位好友作陪,就此可以熟悉起来了。 顾易得了吩咐,回去后就跟顾尔说了。顾尔回到家就面壁思过了,为了不失去刘宁的信重,他很干脆地应下来,在知味楼设下赔罪宴,向于寒舟赔罪。 于寒舟觉得这小子还算识趣,没怎么为难他,就大方地原谅了他。作陪的几人是顾易和顾尔的朋友们,席上说了些话,虽然不至于多喜欢于寒舟,至少不觉得她浑身铜臭味、粗鄙。 半个月后,顾易设宴,邀朋友们小聚,顺道儿邀请了于寒舟,反对的声音便不是很多,还有人主动跟于寒舟说话。 一个长相俊美,谈吐大方,性子又好的少年,不容易叫人讨厌。何况,这人还是驸马,跟公主感情甚笃,自然没有人愿意得罪他。 于寒舟参加了几次聚会,便在公主府设下宴席,回请众人。 这时已经进入九月,众人饮着桂花酒,尝着知味楼送来的新品菜色,谈天论地,吟诗作对,其乐融融。 有人把手臂搭在于寒舟的肩上,跟她套近乎:“阮兄,你我是不是兄弟?” 于寒舟被一个高大的青年压在肩上,沉甸甸的,还有些许的紧张。他不知她是女子,才跟她这样随意,但她怕挨得近了露馅儿。 轻笑一声,将嗓音压得微粗:“程兄,你姓程,我姓阮,莫非今日要跟我结为异姓兄弟?” 旁边的人都笑,还有人揶揄道:“倘若能够天天吃到这烤羊排,想来程兄会答应的。” 还有人道:“何必天天吃?只怕明日能排到位子,程兄便肯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 烤羊排是知味楼新推出的招牌菜。于寒舟虽然做了驸马,不再抛头露面做生意,但阮老爷又不是笨的,他既然知道于寒舟的打算,便自己执行起来,到处寻大师傅、好菜色。 这道烤羊排,便是听说阮老爷求好菜,手里缺钱的一个过路商人卖给他的。阮老爷得到方子后,在一次于寒舟回家看望时,父女两人商议一番,决定不再无限量供应,每道招牌菜每日限量供应,卖完就没了,只能等明日。 这样一来,便能够维持食客的新鲜感和期待感,还能提高知味楼的姿态。 倘若知味楼仍旧是从前的知味楼,必定有人以权势相压,非要买到菜品不可。但如今知味楼东家的侄儿是驸马,谁敢在此放肆?再馋,也得熬着。 于寒舟便笑道:“我当是什么,既如此,咱们定个日子,几时你们想吃了,来公主府,我早早叫我大伯备下菜色,一定叫大家吃得尽兴!” 众人都欢呼一声,朝她敬酒。 要说于寒舟单独请众人中的一位来,未必会有人肯。但她请得多,还有顾家兄弟在其中调和,基本上请谁来,谁就来。她有意借此机会扩大交际圈,其他人未必没有借机结交朋友的意思。何况她为人大方爽快,还有知味楼的美味菜肴,众人都很乐意。 程公子便道:“何必再等?明日,便明日罢!阮兄,明日开宴可好?” 他生了条挑剔的舌头,肚子里养着馋虫,极想早些吃到那道烤羊排。借着酒意,缠着于寒舟不放。 顾易本来没觉得怎样,但他无意中抬头,透过花丛看到了亭子下方站着的绝色身影,顿时头脑一个激灵。正要站起,却发现刘宁此刻没有看他,而是看的于寒舟。 他便朝于寒舟看去,就见她被程公子勾着肩,两人的脑袋都要贴一块儿了,正说着知味楼近期推出的招牌菜,程公子还煞有其事地掰着手指头排名次。 这副模样,任谁看了,也只是觉得程公子喝多了,有些失了仪态。顾易也是这么觉得的,便叫了下人,把程公子扶开:“程兄喝多了,歇会儿吧。” 程公子得了于寒舟的答复,三日后开宴请他吃烤羊排,便不再纠缠,坐了回去,喜滋滋地继续喝起酒来。 顾易再看向花丛后面,刘宁已经走开了,他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殿下不喜欢没有仪态的人,等回去后,他要好好提点下程公子。 等到宴会散去,于寒舟送走客人们,也是松了口气。 以女子之身周旋在男人堆里,她无时无刻不在谨慎演戏,很累的。 方才宴上喝了点酒,虽然控制着没有喝多,但还是有点醉意。她拍了拍脸,定了定神,往里面走去。进了内院,就见刘宁站在檐下,朝她看过来。 “公主。”于寒舟笑着上前,“在这里等我,可是想我了?” 公主府里并非所有人都知道刘宁的身份,两人只要身边有人,便扮演恩爱夫妻的角色。 刘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略点了点头:“嗯。” 虽然是做戏,但是于寒舟还是感觉到一点隐蔽的快乐。她做驸马唯一的安慰,便是每日大饱眼福了。笑着走上台阶,说道:“我一身酒气,换身衣服再同公主说话。” 刘宁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于寒舟换好衣服出来,还顺便漱了口净了面,干净清爽地走进刘宁的房里。 “坐在你右手边的人是谁?”刘宁问道。 这是于寒舟头一回请人来公主府,许多面孔刘宁都不认得,于寒舟便解释道:“姓程,京兆尹的长孙……” 介绍完了程公子,于寒舟又把席上除了顾易兄弟外,其他人都介绍了一遍。 刘宁听罢,微微点头。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抬眼看着于寒舟,微微抿着唇。 于寒舟觉得有点怪,便问道:“公主可是有话要说?” 刘宁便道:“你我不同房,你可觉得……若你有需要,不必顾忌什么。” 他这话说得委婉,于寒舟挠了挠额头,猜到点什么,却不很确定,便做出茫然的神情来:“啊?公主的意思是?” 刘宁想起看到的那一幕,他的小驸马跟人挨得那么近,还被人揽着肩,不知怎么就有点不痛快。他觉得这点不愉快,是因为小驸马看起来有兔儿爷的潜质。想着成婚大半年了,两人分房睡,小驸马一次也没召婢女侍寝过,刘宁就觉得不大对劲。 他直说道:“给你安排的婢女,你可随意召侍寝,不必顾及什么。” 他的小驸马,是个好色的少年,刘宁心知肚明。而成婚这么久了,于寒舟一次也没有召婢女侍寝过,是为什么?一定是怕在他面前丢了面子。 于寒舟:“……” 她可不能跟女人胡来,那种后果她担不起。 清了清嗓子,她道:“公主,我不是从前的我了,我现在是驸马,就算……”她压低了声音,“我是为殿下办过事的人,是有身份的人,婢女怎么配得上我?我清清白白的身子,怎么能给一个婢女?当然要留给我以后明媒正娶的妻子!” 刘宁的眼睛微微睁大,脱口而出:“什么?!” 简直鬼话连篇! 只有女人才会讲究清清白白的身子。男人?只会把这些事看作是风流,是雅事。 “殿下,您该不会……”于寒舟的眼珠骨碌碌地转,落在他脸上,有些探究,有些不好意思,“您这样尊贵的身份,难道,难道您已经被婢女给……给……” “怎么可能?!”刘宁被她看着,好似他堂堂皇子被一个身份低微的婢女给占了便宜似的,虽然觉得这逻辑很诡异,但仍旧是一口否认。 于寒舟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道:“那就好。殿下,您这样尊贵的身份,一定要配一个极高贵、极有才学、极美丽可爱的女子才行!” 刘宁握着茶杯,看着她,心情一言难尽。 他认为她说的是鬼话,是胡话。从没有人这样想过,再说了,别说是他,便是寻常世家公子,谁娶妻之前没有通房教导人事? 他本来不觉得什么,还觉得习以为常、理所当然。但是今日听了这番话,刘宁觉得自己可能中了魔咒,他居然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经过这番言谈,刘宁便没有再让她召婢女侍寝。至于之前怀疑她有兔儿爷潜质,也被打消了。他的小驸马根本没问题,只是长得瘦小了些,骨子里还是个男人。 嗯,一个古古怪怪的,跟别人不一样的男人。 三日后,于寒舟再设宴席,请了程公子等人来吃烤羊排。 程公子高兴极了,搂着于寒舟大喊:“好兄弟!” 远处,刘宁站在楼阁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边。就见他的小驸马被一个高大的青年搂在怀里拍肩膀,那股古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他很快甩去,转身走下了楼阁。 宴后,刘宁留下了顾家兄弟说话。谈完事情,鬼使神差的,他叫住顾易问道:“你几岁有的通房?” 顾易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尖,答道:“十四。” “喔。”刘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没事了,你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拍桌大笑):哈哈哈!他清白的身子被婢女给占啦!而我的还在!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穿换、阿宋、soone°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抱起转圈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表妹20 () 刘宁最近整个人都不大好。自从小驸马那次跟他说了“清清白白”几个字,他再看别人,都会忍不住想这个人的清白被谁给占了? 大皇兄和二皇兄的清白肯定被宫女占了,他倒是挺乐的,活该! 然而有一晚,他从密道潜入皇上的御书房,看到皇上那张已经老去却仍威严英俊的脸庞…… “宁儿怎么了?脸色不大好?”皇上察觉到了,关切地问。 刘宁立刻低下头:“没什么,只是这几日没睡好。” “怎么?有什么难处吗?”皇上便问道。 感觉到皇上关爱的心情,刘宁在心里暗骂自己不是东西,居然联想到父皇身上来了。但是解释还是要的,随口说道:“近来腿有些疼,晚上有时腿抽筋,会疼醒。” 皇上一听,脸色也变了,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他面前。发觉儿子长高一截,心情顿时有些复杂,既骄傲,又怅然。 “明日叫胡御医到你府上诊一诊脉。”皇上道。 刘宁道:“倒也不用,阮州说了,是因为最近个子长得快,多喝点骨头汤就好了。” 皇上诧异道:“驸马还懂医术?” 刘宁想起小驸马,不由得笑道:“他哪里懂什么医术?民间长大的,他性子又跳脱,从前为了寻菜品,整日大街小巷地串,听老头儿老太太们说话,听来的。” 皇上觉得儿子说起驸马时的口吻有些亲昵,但是他也没多想,只当是那民间小子机灵可用,讨了儿子欢心,便道:“还是让胡御医瞧一瞧。” 刘宁见他坚持,也就没再推拒,应了下来。父子两个又说了些别的,刘宁才回去了。 走在密道里,他拍了拍脑袋:“往后再也不能胡思乱想了。” 转眼又过了几日。 这一日午后,于寒舟从外头回来。刚走进内院,就看到廊下站着一人,瞳仁微微一缩,笑道:“公主醒来了?” 刘宁有着午后小憩的习惯。于寒舟便是趁着这个时机回来的,本以为不会撞上他,谁知道偏巧就撞上了。 “没睡着。”刘宁道,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小包袱上,“这是什么?” 于寒舟提着小包袱的手微紧,面上却笑得开朗:“我大伯母给我做了衣裳和鞋子,叫我提回来了。” 说着,手腕一转,小包袱在空中甩了一圈,一脸被亲人记挂的快乐模样。 自从她做了驸马,知味楼的生意越来越好,且没有人敢生事,阮老爷因此更加喜爱这个侄儿,阮夫人常常给她做点衣裳鞋袜,不是第一次了。何况,因为于寒舟结交读书人,设宴待客,还要借知味楼的光,故此三五不时往知味楼跑,刘宁也没觉得什么。 “嗯。”他微微点头。 于寒舟见他没有交谈的意思,松了口气,甩着小包袱,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房间。 进了门,顿时吐了口气。幸好,刘宁的好奇心不强,没让她打开包裹看看里面的衣裳是什么样,否则,怕是要节外生枝。 再有两日,她的大姨妈就要来了,小包袱里装的是阮夫人给她准备的月事带。 今年四月份,她就来了大姨妈。当时府里的还是假公主,没有人关注她的一些小事,所以掩盖得还算容易。六月份,刘宁回来了,他心细,于寒舟怕在他面前露馅儿,每到这时候就很小心谨慎。 阮夫人每次给她准备月事带,都会放在衣裳鞋袜里面。这样一来,倘若被人发现了,还可以解释说,阮府的丫鬟粗心大意,把阮小姐的东西装进来了。因此,于寒舟不是很担心被刘宁发现,她只是觉得,如果被发现了,就要送回去,再弄进来就麻烦了。 还好,有惊无险。 于寒舟把小包袱放进衣柜里,在上面压了两件衣裳。她房里不喜欢婢女们进来,因为她是驸马,白身进来的,身边并没有自己的下人,都是公主府里的下人伺候她。她拒绝,下人们当然不会非要伺候她,都乐得清闲。因此,藏东西并不难。 至于换下来的月事带,每次都被于寒舟藏在床底下,等到夜深人静,拿烛火点了。她特意弄了个匣子,专门存放灰烬,塞在床底的最里面,有机会就拿出去丢掉,至今还没有被发现过。 两日后,她的大姨妈如约而至。 她身体不错,但是来大姨妈的时候,仍旧觉得虚弱。身体很疲惫,腰臀都发酸,做什么都打不起十分的精神。这回不知怎么,许是着了凉气,小腹还有些隐隐作痛。 于寒舟怕露出疲态来,便在脸上稍稍涂了点胭脂。即便如此,用午膳的时候,还是被坐在对面的刘宁看出来了:“病了?” “没有。”于寒舟摇摇头,怎么敢说自己病了?御医一把脉,她就得露馅儿,“昨天没睡好,就有点没精神,待会儿补个觉。” 刘宁想着昨天,她跑去给顾易传信的事,心下微软:“辛苦你了。” “不辛苦。”于寒舟摇摇头,吃过饭,便跟刘宁说了一声,回屋歇息了。 今日是头一天,最是难受的时候,她蜷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没有感觉到好受。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公主府里紧绷着心弦的每一天,心里有些委屈涌上来。 唇微微抿紧,她坐起来,下床趿了鞋子,走到门口,朝外面唤道:“绿屏!绿屏进来!” 绿屏是府里一个温柔娴静的婢女,平日里使唤她什么,她从不推诿,对于寒舟这个驸马一直是很恭敬的。 “驸马找奴婢何事?”绿屏很快进来道。 于寒舟道:“我头疼,睡不着,你给我捏捏。” 一般时候,为了滴水不漏,不暴露身份,她一直是“洁身自好”,从不跟府里下人过于接近。今日是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不佳,便稍稍放纵了下,让婢女进来为她按摩。 她进了屋子,躺回床上,绿屏跟着进去,在床头坐了,将她的脑袋抱起来枕在自己的腿上,而后打散了她的头发,轻轻按摩起来。 “驸马,这个力度可以吗?”绿屏问道。 于寒舟闭着眼睛,享受着她温柔的力道,说道:“可以。” 身边有个人,而且头皮被按摩得很舒服,大姨妈带来的不适便缓减了许多。渐渐的,困意袭来,于寒舟沉浮在清醒和昏睡之间。 刘宁回房后,正要午睡一会儿,就听到驸马叫婢女的声音。他坐起来,叫了下人问道:“驸马叫绿屏什么事?” “驸马让绿屏伺候呢。”下人答道。 刘宁听到这里,心头一个激灵,困意顿时无影无踪。 “伺候?”他微微皱眉,声音不自觉冷了下来。 那小子不是说,清清白白的身子要给日后明媒正娶的妻子吗?这才过去多久,就出尔反尔? “是。”下人答道。 青天白日的,下人也没想到“伺候”两字会被刘宁解读成别的含义。 刘宁挥手让她退下。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小驸马明明说过的,要留着清清白白的身子,怎么能出尔反尔? 刘宁觉得她人品不行,心情因此有些不好。 不自觉听起隔壁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到,不禁又想,小驸马真的知道该怎么做吗? 这么一想,就想远了。 他睡不着了,索性披衣起来,往门外走去。目光往隔壁一瞟,却见门是开着的,不禁愕然。青天白日的找婢女伺候,就够胡作非为了,怎么连门也不关? “驸马叫绿屏进去多久了?”他问身边的下人。 “两刻钟了。” 刘宁拧眉:“两刻钟了?” 这个下人是个脑筋机灵的,见公主脸色不好,想到什么,忙解释道:“驸马说头疼,叫绿屏进去给她揉一揉。” 刘宁的唇绷紧了,面上冷冷的:“嗯,下去吧。” 原地站了片刻,想着午饭时见到的那张不如往日有神采的面孔,转身走进了隔壁房里。 绿屏正为于寒舟揉着脑袋,见刘宁进来了,就要行礼,被刘宁挥手制止了。 他不自觉放轻脚步,走近床头,就见小驸马此刻躺在绿屏的腿上,一头乌鸦鸦的长发落在绿屏的腿上,此刻闭着眼睛,似是睡着,唇色有些淡,看起来竟有些雌雄莫辨的柔弱。 他眼角突的一跳,再定睛看去,仍是一个柔弱得雌雄莫辨的少年模样。 他心头如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咻的收回视线,心头浮上莫名的慌乱,令他有些说不出的恼怒,绷着脸,转身出去了。 于寒舟在绿屏的伺候下,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醒来后,精神就好多了。 走出门,在院子里见到了公主,就笑着上前打招呼:“公主。” 刘宁看向她,发现又是往日里那个熟悉的挺拔神气的少年了,他探究了两眼,没有挖出半点柔弱的模样,就好像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跟午后躺在绿屏腿上的人,是两个人一般。 然而怎么可能?小驸马什么身份,绝不可能有替身的。 “公主怎么这样看我?”于寒舟笑着上前,大着胆子挑了下她的下巴,“一会儿不见,就想我了不成?” 两人往日也会在府里“秀恩爱”给不知情的人看,但是似今日这般,被挑了下巴,还是头一回。 刘宁的脸顿时黑了,“啪”的一下,把她手打开:“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啊!明天一定写到和离+跑路! ===== 推荐好基友的文: 《我做暴君童养媳的日子(重生)》作者:二恰 男主前期纨绔混世魔王,后期真香追妻火葬场 文锦心重生了,在进镇南王府前。 她记起上一世自己进宫为妃惨死后,那个从小耻笑欺负她的少年杀神,身披盔甲杀入皇宫夺下了皇位,为她报了仇也成了万人唾弃的暴君。 她终于知道谁才是真心待她之人,重活一世她誓要与镇南王府同生共死,改变前世的悲剧。 再进王府,她仍是老太妃最宠爱的侄外孙女。更是给世子爷养的童养媳,整个王府唯恐怠慢了她。 唯独性情乖戾的混世魔王沈玦,对此嗤之以鼻,不屑道:“这样的娇花谁爱要谁要。” 直到某日众人看见,娇滴滴的玉人儿,眼眶发红的喊着表哥,扑进了魔王的怀中。 而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郎,感受着怀里的柔软,把脏话吞回了肚子里,僵硬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哭什么哭,真是娇气!说,谁欺负了你,爷收拾了他家!” *娇娇女x二世祖 *男主两世都只爱女主 表妹21 () 下人们纷纷低下头,发出吃吃的笑声。 于寒舟摸着手背,面上一副讪讪的样子,看着刘宁说道:“公主心情不好?谁惹着你了?” 谁惹着他了?刘宁心说,这府里谁敢惹他?低头一瞥,看到了小驸马的手背,上面红了一片,是他刚才打的。 心头莫名虚了一下,刘宁飞快移开视线。不知怎么,心里像是被人丢进来一只线团,撕巴不开,踢又踢不走,有些说不出的躁。绷着唇,一言不发,抬脚走了。 于寒舟不知哪里得罪他了,挠了挠被打的地方,瞪向周围的下人:“看什么看?我同公主打情骂俏,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都知道驸马好脾气,嘻嘻一笑,散开了。 进入腊月后,知味楼对面开了一家火锅店,吃法新奇,香味浓郁,引了不少人捧场。 于寒舟知道后,轻轻笑了笑。自从家里摊上事,她许久没想起原剧情了。原剧情中,阮家是栽在女主身上的,可是现在看看,女主剧情算什么?她现在都快把天捅破了。 “他们分不走太多客人的。”阮老爷居然还来安慰她,“品类单一,制作简单,很容易就被学去。也就今年冬天赚点银子,等到开春就有许多同样的店面出现,而且天儿一热更没法吃,一年之中只能赚半年的银钱。” 于寒舟点点头:“您不担心的话,我便不担心了。” 阮老爷便大笑一声,说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咱们家招牌菜十几道,别人学也学不走,客人们认准了知味楼,源源不断的银子流进来,何须担心?” 家里有个驸马亲戚,等闲也没人敢惹事,阮老爷这一年比往年多赚了许多银钱。 “若是从前,说不得我还要学一学,”阮老爷说道,见于寒舟看过来,便笑道:“如今我可不稀罕学了,免得落了你的面子,再给你惹祸端。” 知味楼如今经营起口碑来了,火了什么,外头便有人学什么。倘若知味楼学了别人家的,未免给那人长脸,阮老爷才不肯。 再说,阮老爷还怕别人闹事,说知味楼仗着驸马的势,欺压平民百姓。 “对了,火锅店的东家说不定以后是你表嫂。”阮老爷把萧鸿远和那位姑娘的事,同于寒舟说了一说,“你是没见,他多待见那姑娘,时时同你姑母顶嘴,你姑母都被气病过两回。” 于寒舟默然不语。 原著中就有这个剧情,站在女主的角度,便是男主为了她不惜违抗父母之命,彰显真爱,凸显封建大家长的愚昧和自私。 “得亏你机灵,早早看清那人不能嫁。”阮老爷感慨道,眼底有点冷,“我瞧着萧鸿远是疯魔了。”倘若女儿同萧鸿远有了婚约,只怕萧鸿远要干出解除婚约,甚至休妻的事。 他女儿是给人作践的么?! “得亏我机灵。”于寒舟便笑道,引着阮老爷转移了注意力,别人家的事操心那么多干什么?自己家的还操心不过来呢,“马上就满一年了,殿下答应我的三年,还剩下两年。” 这一年顺顺利利的,一家人都很高兴。 阮老爷还给了她一只铜火锅,让她拿回去:“给你表哥脸,不同她抢生意,但是自家吃一吃无妨。” 综合考虑,阮老爷没做火锅的生意,但是叫人打造了几只铜火锅,自家亲戚用着。给于寒舟的这只最好,另备了炒好的底料,叫她拿回去哄刘宁开心。 于寒舟便拿着铜锅和底料,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刘宁已经习惯了她三五不时捣腾好吃的回来,这回见她拿了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也觉得新奇。等到收拾好了,在亭子里摆好,浓郁的香味扑鼻,脸上的表情顿时和缓。 “公主尝尝,涮肉涮菜都好吃。”于寒舟拿了一副筷子,也不要下人动手,自己涮菜夹到刘宁面前的碟子里。 她殷切讨好,刘宁很受用。只不过,前段时间冷落她而淡下去的异样情绪,随着她殷勤夹菜,笑脸恭维,渐渐又有萌发的趋势。 “拿酒来。”他吩咐道。 下人烫了一盅酒,放在他面前。他的手指如玉白皙,比细瓷杯子还好看,于寒舟的目光不由得顿了顿,待见到他仰头饮尽,圆润喉结从高高的衣领中滑出,眸光闪了闪,垂下了视线。 “我自己来。”饮了点酒,刘宁的面颊微红,自己拿了筷子,学着她的样子涮菜。 于寒舟便没有再顾他,自己涮菜吃起来。 “给驸马倒酒。”刘宁随口吩咐道。 于是,于寒舟的面前也多了一杯酒。她笑了笑,拿起酒杯,饮尽。 两人有吃有喝,有说有笑,一餐甚美。 刘宁喝得有点多,脸颊微红,眼角都泛起一点薄红,眸光比往日多了几分水润,看得于寒舟口干舌燥,心口砰砰地跳,苦笑一声,不敢再看。 往日里的公主便美得不像话,如今饮了酒,多了几分醉态,简直要人命。 从前她以为他是女的,看他时只有欣赏。如今知晓他的真实性别,便不太敢贪他的美色。 “今日你我不醉不休!”刘宁的手劲很大,握着于寒舟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房里拽。 于寒舟心里吃惊,面上还不敢露,只道:“公主,公主,吃了这些酒,差不多了,不能再吃了,否则醒来要头痛的。” “只管叫下人煮醒酒汤来。”刘宁道。 他自从上回见了小驸马雌雄莫辨的一面,心里便生出看不见、摸不着、挥不去的烦恼,将她冷落了两个月。如今酒意上头,那些克制便飞出天外。他心里想着,再雌雄莫辨,他的驸马也是男子,两人都是男子,有什么好避讳的? 他喜欢的是女子,他的驸马喜欢的也是女子,一同吃吃酒,除了君臣主仆之外,偶尔做一时的好兄弟又何妨? 他手劲极大,于寒舟挣不开,又不好死命地挣,一下子被他拽进了房里。 下人们都不以为意。 驸马和公主是夫妻呢,有什么的?都没往心里去。大不了,驸马喝醉了,宿在公主房里就是了。 为着演戏逼真,每隔几日,于寒舟都会在公主房里待上半晚再回自己房间。而她离去后,公主便要水,洗浴一番。如此,他们在不知情的眼中便是真夫妻,唯独不同的是,普通夫妻睡一张床,驸马和公主分房睡。 这也没什么,驸马到底出身平民,可能睡相不好,遭公主嫌弃呢?但两人夫妻恩爱,分房睡便分房睡吧。 于寒舟被刘宁拉进房里后,下人们便又端了酒菜进来,摆在床上,让两位主子脱了鞋子,坐在床上随意吃喝。 于寒舟看着喝了酒后,颇有些放浪形骸的刘宁,眉头突突地跳。 刘宁此刻在她对面,坐姿很是随意,一头首饰早被他抓掉,胡乱扔了。衣裳也扯开了,觉得拘束,腰带都扯下来丢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一脸醉态):好兄弟,一被子!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宋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穿换2个;乔翊、软软的香草布丁、灿若辰星、泡泡、哎哟哟、三肆、炼狱杏寿郎的小娇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盖被子~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表妹22 () 贴身伺候的下人,都是刘宁的心腹,知晓他底细的。因此,进了屋里,他便不那么端着,还劝于寒舟道:“不必这般拘谨,尽可随意些。” 他吃了火锅,饮了酒,此时正高兴着,活了十五年来,鲜少有这样轻松快活的时刻,小驸马纵然没读过许多书,却机灵伶俐,嘴巴又会哄人,刘宁同他吃酒说笑很是舒适。 于寒舟规规矩矩盘起腿,发髻衣衫皆工工整整,笑道:“不敢在殿下面前失了仪态。” 刘宁见她这般守规矩,好看的眉头拧了拧:“我允你失仪。” “咳,不太好。”于寒舟抹了一把脸,说道:“我本身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再在殿下面前失仪,今后还怎么面对殿下?” 说完,不等刘宁再劝,便耍无赖道:“殿下再说什么,我也不肯的。” 她同刘宁相处时,该守规矩的时候都守,偶尔不守规矩也无妨的时候,便会耍赖使个小性子。刘宁一般不挑剔她,反而同她有些亲近,偶尔在她面前也不怎么端着,会随意些。 这时也没有嫌她不听话,摇了摇头说道:“随你就是。” 方才吃过一轮,肚子已经饱了,但是酒喝得没有尽兴,刘宁自斟自饮,于寒舟当然要陪着。只不过,刘宁喝三杯,她才喝一杯。 刘宁即便有些醉意,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撇了撇嘴,知道她是怕醉酒后失仪,便没强求,自己喝得痛快。 “今年,我做了许多事情。”他的声音带着点醉意,狭长的眸中带着轻狂,“刘承完了!他马上要完了!” 刘承是大皇子的名字。刘宁今年做了许多事,都是在针对他。 “殿下英明睿智!”于寒舟恭维道。 刘宁便哈哈大笑,他实在是高兴,当女人的憋屈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刘治藏得深又如何?待我收拾完刘承,就轮到他了!”刘宁斟了一杯,仰头饮尽。 刘治是二皇子的名字,和大皇子一样,是刘宁登基路上的拦路虎。 不过,刘宁不认为是拦路虎,只认为两人是拦路石,是父皇留给他磨刀用的。 于寒舟不过是个驸马而已,还是个假驸马,这时不好说什么,只认真听着,一味恭维。 刘宁说得高兴了,便问她:“想过以后的日子吗?” 他从前想着,等他的身份曝光,小驸马便没用了,给点银子和女人,叫他远远离去。现在却想,小驸马很会哄人开心,倒也不必丢很远,放在眼底下,偶尔看看也好。心情不好了,就找小驸马喝顿酒,叫他哄哄自己。 于寒舟道:“想过。殿下承诺给我一笔银子,美娇娘便不必了,我眼光挑剔些,打算慢慢找,找个合心意的。” 刘宁挑了挑眉:“你认为我给你的不合心意?” 于寒舟便叹了口气,把杯子放下,两手撑着膝盖,颇苦恼道:“我日日见着殿下,眼光早被养刁了,殿下给我什么样的美人,我恐怕都难看入眼中。需得过几年,我在外面走一走,跑一跑,看些俗人,慢慢把眼光养回来,才能成亲。” 刘宁听了,哈哈大笑。 若是旁人提他容貌,他多半要恼的,但这是他挑的驸马,被他坑了的少年,刘宁觉得亏欠他,便不太计较。 “那好,你先到处跑一跑。过上几年,你回来京中,我给你找份好差事。”刘宁说道。 于寒舟立即举杯:“多谢殿下!” 有一个处处顺着自己说话,会奉承的人在身边,很难不愉快。 刘宁的心情很好,拉着于寒舟吃吃喝喝良久,还探讨起日后娶妻的问题。 刘宁要娶的自然是太子妃。容貌就不论了,天底下鲜少有比他好看的,便道:“她的德行,一定是极好的。要温柔,要贤惠,我同她说什么,她都赞同我。” 就像皇后一样,从来不跟皇上为难,贤惠大方。 于寒舟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宁本来在笑着,听到这里,心里无端端浮上一点异样。笑意微微敛起,他看向她,问道:“你也喜欢温柔贤惠的?” “是的。”于寒舟点点头,笑着道:“谁会不喜欢温柔贤惠的啊?” 她是要招赘的。畅想着招个温柔贤惠的小郎君,和和美美过日子的情景,脸上就有点美。 刘宁坐在她对面,看得真真切切,脑中蓦地浮现出那日绿屏给她捏脑袋的画面。 一想到小驸马日后娶了妻,搂着温柔貌美的小娇娘,亲密耳语,柔情画眉,心中不知怎么,仿佛掉入了异物,很不舒服。 于寒舟见他的情绪蓦地沉下来,便关切道:“殿下怎么了?可是喝多了,不舒服?” 刘宁觉得,可能是吧?要不然,怎么一点喝酒的兴致都没有了? “不喝了。”他道,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快,扬声道:“来人,撤掉!” 下人很快进来撤掉席面。 又端上醒酒汤。 刘宁用了一些,于寒舟也用了一些。 因着刘宁心情不快,加上喝了些酒,就想歇息了。他也没为难于寒舟,直接叫她回房了。 于寒舟松了口气,退下。 吃了顿火锅,一身的火锅味儿,还有酒气。于寒舟洗漱了一番,才上了床。 她喝得不算多,加上过了这么久,酒意褪去不少,只有些微醺,却是正好入眠。 她睡着了,隔壁的刘宁也睡着了。 刘宁睡之前,心情不大好。睡醒后,心情却轻飘飘的。他半坐起,回味着刚才的美梦,脸色古怪。 他梦见自己同驸马喝醉了酒,驸马醉得站不住,他便大手一挥,允他留下。两人一直喝,一直喝,直到喝得醉倒。不知怎么,两人便拥在一起。 梦中的小驸马脸颊泛红,醉眼朦胧,又变成了那副雌雄莫辨的模样,他便…… 腿间的冰凉,令他有些懊恼,还有些羞耻。他怎么能,怎么能……刘宁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决定忘掉这件事。 时间平缓地流逝着。一转眼,到了年底。 这一年,刘宁的变化很大。从视觉上,他的身量便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才成亲时,两人的身量相差无几,现如今,于寒舟需得穿着十公分高的鞋子,才勉强跟他相差无几。 要进宫同皇上和皇后拜年,于寒舟穿上了特制的鞋子,她已经穿着练习了几日,稳稳当当地走着不成问题。 但是前天下了雪,如今积雪不化,地面冰冷湿滑,刘宁看了她两眼,就有点不放心。 “穿你从前的鞋子吧。”刘宁说道。 上次进宫,于寒舟穿着特制的鞋,被顾尔推了一把,差点扭了脚。如今地面易存冰,宫里又是满肚子心机的人,刘宁便有些担心她崴脚。 “那怎么行?殿下岂不是要惹人怀疑?”于寒舟道。 刘宁勾了勾唇,眼底有讥讽,有狂傲:“怀疑又怎样?他们也只敢怀疑而已!” 况且,他如今不很怕暴露身份。这一年中,他做了很多事,还收了不少信任的人。如今于寒舟再邀请人来府中做客,却不是谁都能来的了。只有他信重的,打算用的人,才会请来。 那些人,都是聪明人。他的身份如何,恐怕他们心里有了点数。再说,这府里不是他的心腹,被人套出去话,并不稀奇。只怕,如今不少人都怀疑他了。 但他们怀疑也没用,父皇向着他,谁也扒不下他的皮。 于寒舟见他不容置疑,便换了穿惯的鞋子,内增高八厘米的那双。穿好之后,站在刘宁面前,还比他矮一些。 “你是不是一点儿也没长?”刘宁打量她一眼,稀奇道。 于寒舟立刻道:“长了!怎么没长?只是没殿下长得多而已!” 好像一个总是长不高,气急败坏的孩子。 刘宁低低笑了一声,没戳穿她,道:“走吧。” 两人上了马车,进宫拜年。 皇后当年生刘宁时,身体负担很大,这些年来一直养着,仍然显得柔弱。皇上整日操劳,虽然威严还在,到底有了些老态。 大皇子的情况明显不大好,有些颓废,有些忿忿,跟二皇子相看两厌。 他以为自己倒霉,是二皇子干的。而二皇子只当他蠢,自己把自己作成这样,十分得意。 两人唇枪舌战,互相挖苦,直到刘宁携于寒舟来到。 大皇子和二皇子同时停下了互相挖苦,看着走进来的刘宁,心头前所未有的震撼。 刘宁这一年的变化很大,不仅仅是个头,甚至脸部轮廓都变了,变得有棱角了,愈发少年气。 而他的神态愈发不加遮掩,从前是冷傲,现在是狂傲,偏生他身份尊贵,又美得惊人,叫人不忍打他。 出门之前,于寒舟把他按在梳妆台前,梳了个遮掩轮廓的发型,又用胭脂调色,在脸上修饰了下,尽量淡化轮廓。如此,才看起来是个英气勃勃的女子,而非男子。 然而即便如此,大皇子和二皇子还是看得惊了,心中不禁想道,这若是个皇子,还有他们什么事?想到此处,心头陡然一缩,刘宁是皇后所出,占了个嫡字,若是个皇子,其他人都是白折腾。 又想起这一年来驸马结交权贵的各种折腾,心中松了口气。幸好是个公主,驸马折腾便折腾了,折腾大了就是个死,皇上绝不会允许驸马篡位的。 这一个年过得顺顺利利。 年后,刘宁愈发忙碌起来。他又要出京了,因此借着春猎,打算受个重伤。 为免再被驸马所救,刘宁提前通知了她打算。于寒舟知道后,摸了摸鼻尖:“殿下,去年,去年是不是我坏你了您的事?” “你才知道?”刘宁在她额头上叩了一记,“这回不许再生事!” 于寒舟老实点头:“我记住了。” 因着驸马和公主夫妻恩爱,两人都去了猎场。 刘宁安排了一条狼,而且是喂了药的狼,并且打算把受伤的因由栽赃到二皇子的头上。 于寒舟配合着他坠马,滚落山坡。 鉴于驸马身手不错,这时什么也不做,未免叫人怀疑,因此她在刘宁坠马时就抱住了他,并跟他一同滚落山坡。 于寒舟自觉裹了胸,缠了腰,并不会露出什么破绽。然而刘宁抱着她的身躯时,不免想到醉酒那日做的一个绮梦,再抱着怀里人时,便有些血气上涌。 好在时刻危急,于寒舟没察觉到他的异状,滚至坡底后,立刻爬起来了:“公主!公主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刘宁不想放开她的,但也没用力抱着,被她一挣扎就爬了出去,怀里空空落落的,还有些失落。然而紧接着看到林子边缘出现的一头黑熊,瞳孔一惊:“跑!” 再也顾不得装受伤、等侍卫,拉起于寒舟就跑。 于寒舟这时也看到了黑熊,震惊道:“猎场怎么会有熊?!” 皇家猎场里都是驯养的动物,给贵族们玩乐的,什么山鸡、野兔、小鹿等,都是食草性动物,温顺得很。像是这次惊马的野狼,就是刘宁特意寻来,放进猎场的。 刘宁神情阴沉得能滴水:“还能有谁?!”不是大皇子,便是二皇子。 刘宁觉得自己的人可能被买通了,否则坠马后的地点,怎么恰好有熊?被背叛的愤怒,与此时此刻的危机,反而令他头脑无比清醒。 “脱了鞋跑!”他喝道。 于寒舟穿的是高跟鞋,跑起来很吃了,况且草地宣软,极容易崴脚。 不过,如果脱了鞋,不一定跑得快。柔软的脚掌没有了鞋子的保护,很容易被荆棘、石子等刺破,跑得更慢。 “殿下先跑!”于寒舟挣开手,将刘宁往前一推。 两人分开跑,她引着黑熊往另一个方向跑,务必保住刘宁的性命。 于寒舟并不是很怕黑熊,她十二岁时就通过一柄骨刀刺死了狂暴的黑熊,虽然她自己也奄奄一息,但毕竟活下来了。只要活下来,就算立了一功。日后刘宁问起奖赏,她便嬉皮笑脸求一个不杀之恩。 于寒舟此刻脑中转得飞快,余光瞄着周围的地形,思索着引黑熊往哪个方向跑比较好。然而没想到的是,她伸出去推刘宁的手,被刘宁一把握住了,只听他喝道:“啰嗦什么!” 黑熊就在身后,地面都被踩得震动。 刘宁理智上知道,把小驸马丢下,他就安了。但他下意识的反应却是抓住她的手,一起逃。 也许,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刘宁心里说道。但是没关系,他还年轻,他还有热血和义气。古往今来,不少英明帝王在年轻时有过冲动和热血,同臣子称兄道弟,同生共死。 虽然小驸马不太够格,有点不值得,但刘宁觉得她一片赤子之心,他以后恐怕都遇不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他没想过自己会死,他安排过的,侍卫很快就会赶过来了。他攥着于寒舟的手,紧紧的,竭力飞奔。 然而暗中那人的安排十分缜密,阻拦住了侍卫。这等心机,不是大皇子,是二皇子。 当劲风在头顶挥过时,刘宁的眼底闪过一抹血气。 刘宁的计划终究还是成真了。 他摔断了手,因为被于寒舟一脚踢开,摔下了坡。 回到公主府后,皇上和皇后都赶来慰问,皇上更是大怒,要彻查猎场,找出试图迫害公主的人。 刘宁的脸色十分难看,应付完了皇上和皇后,便去隔壁看望驸马。 驸马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她胆大包天地踹了他一脚后,自己拔箭在手,跟黑熊斗了起来。她一根骨头也没断,但是受了一身的皮肉伤,有几处还皮开肉绽。 “我自己上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小驸马倔强的声音,“出去!都出去!” 刘宁走了进去:“闹什么?” 侍女们道:“驸马非要自己上药,不要奴婢们近前。” 于寒舟见刘宁来了,心中一提,面上却做出固执的神情:“都说了伤势不重,我自己上药就是。” 侍女们一脸为难的神情,刘宁却笑了:“又要说你清清白白的身子,只能给日后明媒正娶的妻子看?” 于寒舟立刻道:“那是自然!” 刘宁脸上的笑意敛去,挥手叫侍女们退下,迈步走近床前:“就连我也不能看?” 夺过她手里的药,挑着眉头,居高临下地看向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今天能和离+跑路?是哪个王八蛋说的?打死她! 表妹23 () 于寒舟心中暗道不好,早知道会把刘宁惹来,她就让婢女……不对,她就留一个婢女在屋里,然后关门上药了。 “殿下。”于寒舟轻声叫道,面上不好意思地笑着,“您就让我自己上药吧。” 刘宁颇为讶异地挑起眉头,有些好笑:“怎么,你还害羞上了?”大家都是男子,他有什么好害羞的?刘宁好笑,俯身,就要扯她衣裳,“别磨蹭,脱了。” 两人刚刚同生共死过,刘宁此时对自己的小驸马,好感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峰。便是让他屈尊纡贵给她上药,刘宁都觉得没什么。 于寒舟却受不起他的平易近人,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立刻往床里溜,龇着牙道:“殿下,不妥,这不妥。” 他们刚刚共同经历过一场劫难,于寒舟拼死抵住黑熊,为刘宁争取来了侍卫到达的时间。实打实地说,这是救命之恩。 有了这个救命之恩,于寒舟此时暴露出女子身份,刘宁不会砍她的头,最多是有些恼怒,冷落她,从此不用她。 但于寒舟担心的是,倘若她暴露出女子身份,还能不能按照原来打算的,顺顺利利回家,然后招赘? 刘宁不是真的公主,他是皇子,一个男人。男人的通病,才是于寒舟担心的事。她担心刘宁不放她走,毕竟他们日夜相处,还扮演过“恩爱夫妻”。纵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但男人不都是这样?哪怕只有一点名分,都不会放她再去嫁别人。 而刘宁还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皇室中人,这样身份的人,便连用过的一条帕子都不会随意落在外头,何况是一起喝过酒,同榻坐过的女人? 而于寒舟好死不死地还调戏过他,为了扮演恩爱夫妻,调笑过他,摸过他下巴,搂过他肩膀…… “啰嗦什么!”见她不应,刘宁故作沉下脸,“过来!” 于寒舟不过去,龇着牙道:“殿下欺负功臣!” “你我都是男子,我占你什么便宜?”刘宁好笑道,“别磨蹭了,过来。” 于寒舟犹挣扎道:“殿下折煞我了,我岂能叫殿下做这等伺候人的事?殿下,叫绿屏来吧,让她给我上药。” 刘宁并不很介意伺候她,他把她当兄弟,同生共死的兄弟,逃跑时都没抛下她,这会儿上个药却想起君臣身份了?怎么可能! 又听到她宁可让绿屏看她的身子,也不要他看,心情就有些不悦。眉头皱起,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外头有人走进来:“殿下,叛徒找到了。” 他安排在猎场的人果然背叛了,这个消息让刘宁的神色顿时冷下来,想起逃避黑熊时的惊险,想起小驸马搏命时洒落在草地上的血,他眼中划过杀意:“我倒要看看!” 低头,将伤药抛给于寒舟:“好好休息。”转身大步走了。 于寒舟等人走后,立刻下床,关门,上拴。 这时才松了口气,好悬,又躲过一回。 自己忍痛上了药。 刘宁这几日很忙,要审问那日的叛徒,要处理被袭杀的事,还要抓紧时间养伤,然后抽身离京。他忙起来,就顾不上于寒舟那边,偶尔过去看她,要为她上药,但于寒舟都说刚刚上过,还不到再上药的时间。刘宁没空久坐,上药的事便过去了。 没几日,于寒舟听说猎场的叛徒被刘宁喂狼了。活生生喂狼的,没留尸。至于幕后的人,没有审出来,但刘宁和皇上心里都有数。 “他为什么要害殿下?”于寒舟不解道,“莫非猜到了殿下的身份?” 刘宁微微颔首,眸光深凝,带了点嘲讽:“可能是吧。” 二皇子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为人谨慎,手段狠辣。自过年时看到了刘宁的英姿飒爽,心里就起了疑,调查了一遍公主府。公主府又不是铁桶一般,就被他得到一些消息。 “那,殿下此处出京,岂不是很危险?”于寒舟道,“我跟殿下一同出京,我保护殿下!” 若是从前,她说这样的话,刘宁少不得觉得她说大话。但是经过了猎场的事,他亲眼见到她瘦小身躯里爆发出来的力量,便不再小瞧她,缓声道:“不必,你待在府里养伤,何况我不在,府里许多事情需要你看着。” 她要帮忙打掩护,不让人知道府里的是替身,还要维护从前经营起来的名声和人脉,等等。 “我给你留几个人,这样刘治有动作也伤不到你。”他道。 于寒舟立刻摇头:“殿下的人都带在自己身边,我没事,殿下一定要保重。” 刘宁微微笑了,看着她认真的脸庞,忽然伸手在她颊上捏了一把:“怎么?驸马这么担心我?”说着,俯身低头,温热的气息扑在她面上。 于寒舟登时脸上一红! 看着面前雪肌无暇,绝色无双的面孔,瞳仁微微张大,动都不敢动了! 刘宁哈哈大笑,从前扮演恩爱的时候,他都是被调戏的那个。今次反过来,还挺有意思。 他一脸笑意,松开她的脸颊,站起身来:“我走了,府里就交给你了。” 于寒舟肃容拱手:“恭送殿下,祝殿下一路顺利。” 她脸上仍泛着微微的红,看得刘宁心中愉悦,忍不住又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怎么?明知我是男子,还被我调戏到了?” 刘宁知道自己长得好,这小子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目光都直了。成亲以来,虽然克制着,还是时不时被他抓到偷看的视线。 于寒舟能怎么回答?只得后退两步,深深拜下:“公主恕罪!” 刘宁轻笑一声,不再逗她,带人走了。 他这一走,便是两个月。他不在府里的时候,是于寒舟最轻松的时候,因为假公主不会多事,两人相处起来很轻松。 两个月后,他回来过一次,待了不到三日,又离开了。 等到他再回来时,已经是九月份。 大半年不见,他又长高了,于寒舟穿着十公分的鞋子都比他矮一截。况且骨架也变宽了,脸部轮廓和五官更显少年锋利。尤其是眼神,透着十足的气势和侵略性,很难再扮作女子。 而他回来时,便是穿着男装。在外头跑了大半年,脸上皮肤又粗糙了,属于男子的刚硬气息显露,论起颜值,其实比不过从前女装的时候,但是论起魅力值,却是又提升了。 于寒舟刚刚从替身那里回来,刚进房间,就被这样一个高挑挺拔的俊美少年给冲击到了。乍然出现的美色,撞得她心头急跳,还得挤出惊喜的神情:“殿下,您回来了?!” 刘宁微笑颔首:“我回来了。” 奔波了大半年,他心智愈发沉稳,从前的矜傲和骄狂都敛去许多,整个人气质大变。若说还有什么没变的,大约就是对小驸马的思念。 这是他当成兄弟的人,他曾经在危难时刻都没有丢下她,而她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对他忠心耿耿,生死相随。 刘宁时常会想起她,想着如果她在自己身边,会怎么哄自己开心?因此,一回来,哪儿也没去,先来了她房里。 “你,还是没长个儿?”初见的喜悦褪去,刘宁走到小驸马身边,看着她的个头,神情古怪。 于寒舟立即道:“长了!长了一截呢!屋里暗,殿下没看清,我们去外面看!” 见她气急败坏地否认,刘宁心头一片喜悦,微微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你长了。” 他若是大笑一番还好,拉去外头嘲笑她更好了,偏偏这样包容地笑着,让于寒舟心头一紧,目光闪了闪,她笑道:“殿下,事情可顺利?” “顺利。”刘宁被转移了注意力,目光熠熠生辉,“明日,我便要进宫,让父皇昭告天下!” 他不是公主!是皇子! 于寒舟大喜过望:“殿下,才两年!殿下就做到了原本打算三年的事!” 刘宁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被这样奉承一番,到底是又流露出骄狂意气,大笑起来:“不错!只用了两年!” “恭喜殿下!”于寒舟笑着拍手,“太好了,我也可以回家娶妻了!” 刘宁眉头一皱,笑声渐渐止了,低头看她:“你要回家娶妻?” “是啊!”于寒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我今年都十六了,我想当爹了。” 刘宁:“……” 心情莫名有些不爽。 “殿下,殿下身份大白后,我们是不是就‘和离’啊?”于寒舟仰着头,期待地看着他道。 刘宁抿了抿唇,点头:“嗯。” 虽然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这是他的好兄弟,他尊重兄弟的意愿。兄弟要娶妻,要当爹,他怎么能拦着? 回府时,刘宁满心愉快。从于寒舟的房间出来,心里仿佛压着什么,令他眉头难展。 次日,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福安公主并不是公主,而是皇子。当年皇后去寺院祈福,有德高望重的高僧批命,这一胎应当成女儿来养,才能抵过灾难。太傅和顾大人都作证,且是皇上金口玉言,还能有什么说的?皇上又拿出这两年来刘宁暗中做的为国为民的事,朝中一片臣服。 大皇子一党早已不成气候,并未作声。二皇子等人有异议,但是这一年来他也不好过,在朝中的威望和势力大不如前,说了什么都没人附和。 大家都明白,皇上要立太子了。太子是嫡子,才学和能力都有,缺点却没有,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吾皇圣明! 刘宁被册封为太子,驸马当然就被正名了,并不是真正的驸马,而是太子的手下。 公主府改为太子府,于寒舟不想做官,领了三千两赏银和五百亩良田的奖励,顺顺利利地出了府。 临走之前,刘宁道:“明面上不能赏你许多,委屈你了。你我的交情,我心里有数,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 他能说出这番话,很是重情重义了,根本没有拿架子。于寒舟很领情,但还是说道:“殿下,我厚着脸皮,想求殿下一个承诺。” 若是别人敢这样邀功,刘宁是不快的,但是于寒舟与他同生共死过,又常常哄得他开心,这两年为他办了不少要紧事,他很愿意应承:“你说。” “我想求殿下,日后倘若我犯了事,饶我一命。” 刘宁听了她的请求,不禁愕然。 他还以为,她要的承诺是日后为她封个官什么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他有些啼笑皆非,说道:“你只要不犯下滔天罪过,别说我不要你的性命,谁也不能要你性命。” 本来应当是繁忙乏味的两年,因为有她在,多了许多有趣的事,刘宁深深记在心底。而带给他这样生活的人,也被他记住了,只要她不过分,他心中永远给她留一块柔软地方。 而刘宁想着,以小驸马的机灵和识趣,恐怕这辈子也不会骄狂过分。 “谢殿下!”于寒舟大声说道,行了一礼,离开了。 刘宁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攥成了拳头,面上微微笑着,看着他的小驸马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t^t):我没哭,没有。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穿换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穿换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猪精女孩2个;姒婷、阿宋、西西、香烤可达鸭、明眸似水云缥缈、唐叶修、皇太后是老妖精、某幻我男神、一个瘦紫、云想衣裳花想容、40013147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捏小脸~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表妹24 () “我回来了。”于寒舟笑着回到家,对阮老爷点了点头,然后拥住了喜极而泣的阮夫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阮老爷也不禁热泪盈眶。 阮夫人更是收不住,抱着女儿,呜咽不止。但是这一回阮老爷没有劝她,妻子担心日久,叫她哭出来也好。端了杯茶,坐在椅子上,低下头,一点水光落进茶杯中,他笑着。 “我儿终于回来了。”阮夫人紧紧抱着于寒舟,生怕有人将她抢去一般,抱得紧紧的,泪水更是流个不停,重复说着“我儿回来了”。 姨娘们也知道小姐回来了,这两年中,她们也是提心吊胆的。但小姐刚回来,正是跟老爷夫人说话的时候,她们便没有打扰。 “我儿福大命大。”阮夫人终于哭够了,摸着女儿的手臂,又摸了摸女儿的脸,骄傲道:“我儿便是这般机敏伶俐!” 于寒舟便笑道:“是,我聪明极了,而且福大命大。” 两年前,一家人吓得要死,战战兢兢,只觉得脖子上这颗脑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纵然后来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可是心里却越来越苦。 阮夫人日夜祷告,期盼女儿能活着回来,但心里觉得这是渺茫的。如今真的跟当初期待的最好结果一样,女儿顺顺利利地回来了,还提前回来了,阮夫人喜悦极了! 一整日,口中念念叨叨,说这说那。说当初的担忧,说曾经的期盼,说老天保佑,翻来覆去地说了许多。于寒舟都听着,时不时笑着应一声。 阮夫人跟阮老爷不一样。阮老爷是男子,见的人、经的事都极多,本来承受能力就强。而阮夫人是后宅妇人,心思细腻又敏感,这件事对她的伤害极大,于寒舟愿意听她的倾诉。 第二天早上,阮夫人醒来后,先是茫然了一会儿,随即翻了个身,摇动阮老爷的肩膀:“老爷!老爷!我梦到女儿回来了!回来了!” 阮老爷便安慰妻子:“那不是梦,是真的,女儿回来了。” 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四五次,阮夫人才接受了事实,彻底高兴起来,再也没有哭。 “老爷,咱们现在就给舟舟招赘吗?”阮夫人问道,“舟舟十六了,过年就十七了,也该嫁人了。再说,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生,总怕出什么岔子。” 阮老爷便道:“再看看,不急。” 女儿回来了不假,但她在刘宁身边时,颇得用。阮老爷还要看看,刘宁会不会再召她? 一连半个月,太子府里没有传出丝毫消息,阮老爷松了口气。叫过于寒舟,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于寒舟道:“能不露馅儿,还是不要露馅儿吧。我打算出去躲一躲,过上两三年再说。” 阮老爷也怕她再被叫回去。她曾经躲过了两年,不见得以后还能躲得过。心惊胆颤了两年,这种日子阮老爷也过够了,只希望今后都平平稳稳的。因此他道:“好,便回老家去,看看‘父母’,而后出去游历一番。” 当初做驸马的人是阮州,阮州的老家不在京城,他衣锦还乡,是符合情理的。 “临走之前要不要同太子说一声?”于寒舟犹豫道。 阮老爷道:“不说也没什么。” 于寒舟犹豫了下,说道:“殿下待我不薄,我若回去却不同他说一声,感觉不妥。” 阮老爷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他道:“那你便去吧,自己小心。” “我不见他。”于寒舟笑道。 是因为刘宁待她不薄,临走之前还允了承诺,所以于寒舟觉得不能不打招呼就走。 但是真的再见他一面,于寒舟没那个胆子。 她挑了一个刘宁不在府里的时候,去了太子府。下人们见了她,都很恭敬:“阮爷!” 都知道阮州是曾经的驸马,太子身边很得用的人,对她很恭敬。 “殿下不在?那我不进去了。”于寒舟一脸遗憾地道,“我要回老家看望父母,来跟殿下辞行。既然殿下不在,那就算了。” 她冲着里面行了一礼,便离去了。 回去后,她便背着包袱,乘坐马车离开了京城。 三日后,悄然回来。 从此,京中没有了阮州,只有阮如舟。 姨娘们的铺子这两年开得不错,因着当初是受了于寒舟的拉拔,才有了她们的今日,都对于寒舟很恭敬,铺子里的收入也有她一份。 家里如今不缺银子,知味楼红火极了,用不着于寒舟再当大堂经理,于寒舟闲来无事,倒是读了几本书。 她以后招赘,还是想招个识得几个字的男子。最好聪颖些,她供他读书,日后有出息些。这样他们以后的孩子,一出生就会受到熏陶,日后也易有出息。 转眼间,迎来了第一场雪。 于寒舟在家里闷了好些日子了。她当驸马的两年,没少操心劳力,如今只想宅在家里当一条佛系咸鱼。倒是阮老爷和阮夫人看不过去了,说道:“舟舟,你出去走走。” 从前活泼热情的女儿,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叫两人都很担心。 阮老爷想得还多一些,以为女儿担心出门被旧相识撞见,才不敢出门,便劝道:“阮州是男子,你是女子,纵然长得相似一些,但你们是亲戚,有些相似又何妨?别担心。” 再说,刘宁不是承诺过,以后犯了事,饶她一命吗? “不想出门。”于寒舟懒洋洋道。 天这么冷,有什么好玩的?她爱上了抱着手炉窝在榻上读书的感觉。 阮夫人这时便显出母亲的强势来,硬是把她从榻上揪起来了:“同我去你姑母家走一趟。你表哥要成亲了,去看看他。” 于寒舟惊讶道:“啊?要成亲啦?”这两年实在过得累人,她很少去想萧鸿远和女主的事。依稀记得阮老爷说过,萧鸿远和女主搭上线了。没想到,这就要成亲了。 转念一想,过了年,她就十七岁了,萧鸿远就十九了,可不是要成亲了吗? “好吧,我去。”于寒舟便起来了。 梳妆时,刻意把自己打扮得柔弱一些,尽量跟阮州的气质大相径庭。 乘坐马车,去了萧家。 当初阮家涉及欺君之罪时,萧家和阮家差点决裂,最终萧家帮忙擦屁股,但是关系却结了冰。后来于寒舟在公主府做得不错,阮家受惠,萧家也得利不少,两家关系才又走动起来。 再后来,于寒舟顺顺利利地出来了,萧老爷暗中赞了一声好女子,很积极地维护关系,同阮老爷交好,还让萧夫人修复和娘家的关系。 这一回阮夫人来做客,便受到了很热情的欢迎。 “舟舟来啦?”萧夫人热情地笑着,拉着于寒舟的手,“好孩子,可叫姑母担心坏了。” 于寒舟便笑道:“劳姑母挂心了,是我的不是。” 不论如何,当初萧家差点被阮家连累了,这句道歉还是要说的。 两人是亲姑侄,加上当年的事到底没有带来危害,还带来了许多好处,因此很快便说开了。 “我同你母亲说会儿话,你去找你表哥说话去。”萧夫人要同阮夫人说些话,便打发于寒舟去玩。 于寒舟便出去了,问了下人,萧鸿远的院子里并没有客人,便往萧鸿远的院子里去了。 两年不大见面,萧鸿远愈发有了青年人的模样,于寒舟见了他便笑道:“恭喜表哥了。” 两人曾经差点定亲,如今见了于寒舟,萧鸿远是有些尴尬的。但是尴尬不多,毕竟大家都长大了,他很快回过神来,笑道:“谢谢。也恭喜你。” 自然是恭喜她顺利脱身。 表兄妹说了会儿话,然后萧鸿远想到什么,进去拿了一块玉牌,递给她道:“素素开了家店面,专门给你们女孩儿玩的,这是贵宾卡,有了这个,玩什么都有折扣。” 顿了顿,他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若缺银子,我给你些,你去支持下她的生意。” 素素便是女主,在火锅店开起来后,她又弄了家美容院。 于寒舟接过,笑道:“我不缺银子,谢谢表哥。” 此时,太子府。 刘宁在府上召见了几名信重的臣子,听他们讨论农事,讨论朝堂上的事。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听着,并不发言。 屋里烧了炭盆,暖融融的,他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出了神。 他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接待宾客的事都是小驸马一手安排的,他只需要站在远处看着。 他想起了小驸马的游刃有余,小驸马的朴实讨喜。 还想起了小驸马被人搂着肩膀,挨着脑袋说话的样子。他那时心里不大舒服,且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 后来他明白了,然而明白过后,只一声叹息。 他是男子,小驸马也是男子。他喜欢女子,小驸马也喜欢女子。 主要是小驸马喜欢女子,他舍不得强迫他。他的命是被小驸马救下的,他再强迫他,成什么人了? 自从小驸马离开后,他一次也没有召见过他,他希望渐渐忘记这回事,忘记那个人。 何况,小驸马如今已经离开京城,可能就像他说过的那样,先游历几年,待眼光回归正常了,再回来娶妻。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上扬。 “殿下也觉得方才的主意不错?”这时,一名臣子说道。 刘宁刚才出神了,根本没听清,但是也不妨事,今日讨论的并不是什么要紧事,便点点头:“尚可。” 其他人激动地又讨论起来,刘宁听不进去,便站起身道:“你们先说着。” 他出去了。 脚步似有自己的意识,慢慢来到小驸马曾经住过的房间。 推开门进去,同她走之前一般无二。每天都有人打扫,他偶尔会来这里坐一坐。 天冷了,这间房间没有点炭盆,他一进去便觉得冷。进屋坐下,手掌放在冰凉的桌面上,心底深处渐渐涌上一点叫人难受得坐不直的东西。 他紧紧抿着唇,强忍着那点越来越深刻的情绪。 他知道那是什么。他还曾经做过两回梦。他并不觉得羞耻,因为没有人知道。就连梦中的人都不知道,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他坐在冰凉的椅子上,久久未动,品尝着心间涌动的苦与涩。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他永远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感情。 他藏在心底,珍而重之。 屋里始终很冷,他一点一点品尝着那些压抑的情感,终于从中尝出了一点甜。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想她。 表妹25 () 转眼到了过年。 “我的舟舟长大了。”阮夫人慈爱地抚着女儿的头发,柔声说道:“过了年,叫你爹好好给你寻个夫婿,安安稳稳过日子。” 过了年,于寒舟便十七岁了。在阮夫人看来,这时成亲是晚了的。但是有什么法子?前头两年家人都身不由己,哪有心思想这个? 如今日子安稳了,便要把招赘的事早早操办起来了。阮夫人都打算好了,倘若寻到好男儿,也不必等,简单操办下就是了,尽量让女儿今年成亲。 于寒舟觉得还早,她才十七岁,身子骨都没长成呢。不过,这些话却不必跟阮夫人说,先找着夫婿再说。等找到了,试他几试,倘若是个好人,再商量着迟些成亲或者晚些圆房。 “嗯,让爹给我找。”她笑着说道,“我是不管了,爹看着找就是了,爹的眼光我信得过。” 从前她打算自己找的,因此还假扮男子在外行事。后来出了那事,她的胆子小了一圈,不肯再在外头晃荡了。 阮老爷抚须笑道:“好,好,爹给你找个顶顶好的。” 阮老爷是一定要给女儿招个好夫婿的。若对方不肯,抢也要抢过来,他心中暗道,至于缺德不缺德的,这孽障都算他头上,只要女儿有个好夫婿就行。 招赘的事有阮老爷操心,于寒舟便没什么心事,又宅起来了。 她想做一条咸鱼,阮夫人却不肯,时不时往外撵她:“玲珑阁出了新首饰,你去瞧瞧。” “秀衣坊出了新花样,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隔三差五,就把她往外撵。 阮夫人心里想着,女儿这两年扮男人,许多女儿家的乐趣都没享受到,很是可惜。因此,隔三差五叫她去外头逛一逛,把缺失的乐趣找补回来。 至于可能遇到的危险?阮夫人和阮老爷想得差不多,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太子殿下又允了不杀,他们不必刻意躲着。 再说,女儿做女子打扮时跟男子打扮大相径庭。太子殿下便是见着了,也想不到会是一个人。 再再说了,太子殿下是那么容易见着的吗? 由此,阮夫人不担心什么。尚公主的事让一家人的胆子都大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要来,何必小心翼翼过日子? 于寒舟被阮夫人撵着,有时赖过去了,有时赖不过去,便出门走动走动。 她还记得萧鸿远拜托她的,去素素的店里消费一下,支持下素素的生意。她没有跟素素抢萧鸿远,两家没有仇,以后还会是亲戚,因此每个月倒是会去两趟。 主要是素素开的美容店,真的有两把刷子,那种服务是家里的小丫鬟们都不会的,因此去的很开心。 素素也知道这是表妹,听说跟萧鸿远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比亲妹子还亲,因此待于寒舟很热情。一次,于寒舟做完面部美容,被素素邀请去吃饭。 “新出了九宫格锅底,很好吃的,走,我请客。”素素大方地道。 于寒舟肚子也饿了,回家也要吃,索性就跟素素去了。 刘宁办完事回来,从知味楼的门口路过。 目光不由得往门口看去,就见长得不俊秀,穿着也不鲜亮的小伙计在门口揽客,一时间想到了第一次看到于寒舟的时候。小小少年穿着鲜亮的蓝色衣衫,笑脸盈盈地招揽客人,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当时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周围一片灰扑扑的,只那抹蓝色鲜亮动人。 他抿了抿唇,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然而余光注意到什么,猛地转过头,看向知味楼对面的火锅店。两名女子肩并着肩,笑着说话往里走。 他只看到了一抹侧影,脸儿白白,线条柔美,笑起来时唇角勾起的弧度,不知怎么,像是有什么在心中乱撞。 怎么那么像阮州?他心里想道,那个女子的侧脸,为什么跟阮州那么像? “殿下,方才进去那女子,看着跟阮爷有点像。”这时,身边的侍从说道。 刘宁心中一紧,扭头看过去道:“你也觉得?” 侍从便笑道:“说出来有些不尊重阮爷,但小的瞧着,那女子大约是阮爷的妹子?真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刘宁只看了个侧影,但是侍从却看了个脸儿。 刘宁皱着眉头,心里咚咚咚的,跳得又急又乱。像是有只猫爪子在心里挠,挠得人烦乱。 侍从却被店里传出来的香味勾得直咽口水:“殿下要回府用午膳吗?自阮爷走后,殿下可没吃过火锅了,要不要进去尝尝?这是阮爷的表哥开的店面呢,也算是照顾阮爷了。” 于寒舟当驸马的时候,为人很是不错,刘宁身边的人都同她相熟,说话间便带了出来。 刘宁想了想,道:“那就进去吧。” 上了楼,他特意注意了下,坐在了那名很像小驸马的女子包厢隔壁。 可能这女子是阮州的妹子,刘宁心想,听听她说话,也许有阮州的消息? 自小驸马离开京城后,再也没传过来消息,刘宁也没有刻意打听过。他现在也不是刻意打听,只是恰好碰见了,想听一听。 于寒舟和素素在包厢里坐下来,看着红通通的九宫格,香辣扑鼻,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素素见了,便笑道:“我还有许多好吃的,打算再开家点心铺子,你爱不爱吃点心?回头我送阮家去,叫你帮忙尝尝好不好吃。” “好啊,谢谢表嫂。”于寒舟便道。 素素脸上一红,说道:“你再胡说,我要生气了啊。” 两人只是订婚了,还没有成亲,日子定在了五月份,还有两个月才成亲。 于寒舟便笑道:“好的,表嫂。” 惹得素素过来掐她。 两人闹了一时,各色肉和菜都端上来了,便开始正正经经涮菜吃。 素素问道:“我听远哥说,你要招赘?” “嗯。家里只我一个,我嫁出去了,爹娘膝下就没人了。”于寒舟道。 素素便道:“说是这样说,但是肯入赘的,哪有好男人?我听远哥说了,你愿意把次子冠上夫姓?既如此,何不嫁人呢,只把次子冠上娘家姓就是了,还能嫁得好些。” 嫁人,总是能跟到更好的男人,质量比招赘来的好多了。况且,阮家又出了个太子近人,好嫁得很。只不过把次子冠上女姓而已,多的是人家肯同意。 “这倒是个好主意,是你想的,还是我表哥想的?”于寒舟问道。 素素笑道:“是我想的,但是我同远哥说过了,远哥觉得可以,我才同你说的。” “多谢表哥和表嫂替我着想。”于寒舟笑道,“但我不想嫁人。嫁人哪有招赘自在?招赘进门,家里都听我的,我嫁去别人家,却要听别人的,我从小被宠坏了,过不得那样的日子。” 素素前世今生都没有一双好父母,听得这话,眼里就有些羡慕:“你这样有主意,我们便不说什么了。” “我反正是要招赘的,年龄大些小些都没什么,慢慢挑吧。”于寒舟道,“倘若上天垂怜,总能找到好的。” 素素听她这么说,眼里不免划过意外。她看着表妹柔弱的样子,一直觉得这姑娘娇气、扶不起来,不过是想讨好萧鸿远,才对这个小姑子好几分。没想到,今日相处下来,小姑子竟然敞亮得很,很有主意不说,看事情也剔透。 她有些惊喜,便有意亲近她,说话也比之前亲昵几分,又问道:“你说的好,倒是怎么个好法儿?我弟弟在松山书院读书,结交了不少朋友,我叫他也帮着瞧瞧。” 读书人一般不入赘,但谁还没有几个不得意的亲戚?若有好的,便介绍给小姑子。 “样貌不必很好看,清秀以上即可。” “个头不要太矮,可以瘦一些,也可以壮一些,都没什么。” “性子要好,我喜欢温柔体贴的,若是肯小意奉承就更好了。” 正说着,蓦地隔壁包厢里传来“咚”的一声,于寒舟说话不由得顿了顿。素素正听得有趣,便道:“不要管,待会儿有伙计去收拾,你接着说。” 于寒舟便接着说道:“人上进些才好,我打算送他读书的,识得些字,以后生个孩子也好教导……” 她在这边说着,隔壁的刘宁脸色铁青,搁在桌上的手攥得紧紧的,骨节都发白了。 面前是热气腾腾冒着香味的火锅,方才被他失手掉在桌上的杯子,也已经被侍从扶起来了,满桌鲜美的食材,却丝毫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他此刻胸中满是怒气! 原本,他进来包厢,只是想听一听阮州的消息。但是听了一会儿,他便皱起眉头,其中一人的声音,怎么跟小驸马那么像? 小驸马的声音偏中性,从两个人成亲到和离,声线始终没有变过。细一点,则似女子。粗一点,便显粗鲁。他还曾经羡慕过,为什么不给他这样一副好嗓子?害得他成日捏着嗓子说话。 这时听到的声音,比小驸马的声音细一点,是个实打实的女子声音。但是说话的语气和口吻,让刘宁越听越觉得熟悉。 他这时也只是怀疑而已,还以为是巧合,毕竟如果这女子是阮州的妹妹,耳濡目染之下,口吻类似阮州也是正常。 直到他听到“温柔体贴”几个字,脑子里“轰”的一下,有一瞬间的空白。拿在手中的杯子都掉落了,流了一桌的饮料。 从前跟小驸马相处的点点滴滴,飞快在脑中划过,那些古怪的地方,此时一一被他挑出,罗列出来。再想他的身份,不,是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好,好,好得很!”他咬牙切齿地道,目光落在斟满饮料的杯子上,拿起来,仰头狠狠灌了一口。 饮料是微凉的,顺着喉咙灌下,却丝毫浇灭不了他胸中的怒气。 除了怒气,还有说不出的气苦、气恨,以及一丝丝不合时宜的喜意。 他心潮激烈起伏,难以平静。 “去,把‘阮爷的妹妹’请过来。”他咬着牙道。 侍从见太子殿下绷着一张脸,腿都吓软了,他何时见过太子如此发怒过?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何发怒,但却不敢耽搁,跑去隔壁包厢敲了敲。 于寒舟打开门,见到一张熟悉的脸,顿时怔了怔。 “是阮爷的妹子吧?我家主子请你过去说话。”侍从笑道。 于寒舟心里咯噔一声,脑袋如被人敲了记闷棍,一时身形都晃了晃。 “怎么了?”素素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个来回,有点担心是来找茬的,就道:“不知贵人寻我妹子有何事?” 于寒舟勉强笑了笑,也不知道刘宁叫她什么事,是猜到她身份了?还是见她长得同阮州像,所以叫她过去说话? 刘宁一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于寒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他勉强掩饰过去,又想起刚才听到的“咚”的一声什么摔落的声音,心里更是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过去一下。”她勉强笑了笑,随着侍从来到隔壁包厢门口。侍从推开包厢门,顿时露出一张凌厉俊美的面孔,狭长的眉眼,充满了冷和怒。 于寒舟顿时明白了,他怀疑上了。 再也不敢侥幸,掩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起,渗出了一层冷汗。 “关门。”刘宁的目光从于寒舟身上划过,看向侍从,冷冷道:“清场。” 侍从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殿下。” 外头响起清场的声音,还有素素惊异的声音。很快,这些声音渐渐消失了,周围一片寂静。 刘宁直直看过来,冷笑一声:“阮州?!” 于寒舟张口,想说什么,然而喉咙不自觉咽了咽,她已是紧张到自己都不知道多么紧张了。 事已至此,她不再犹豫。从前骗他是不得已,如今却没了不得已的理由。 “给殿下请安。”于寒舟行了个男子礼。 她就这么认了,刘宁更气了,猛地站起,走到她跟前,两人几乎紧紧贴着,他低头看她:“好啊!好!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敢骗我!” 他脸上满是怒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恨不得把她炸成碎片一样。 “我千挑万选的驸马!”他想起这件事,便觉得心头哽了一口血,一把揪住她的领子,“竟是个女子!女子!” 这天底下还有更荒唐的事吗?! 他假扮公主,找个驸马,竟是假扮的男子! 何其荒谬?! 于寒舟被他用力提起,整个身子都失去重心,脚尖吃力地踮起,说道:“殿下,我虽然是女子,但,但我很用心为殿下办事。” 她是女子不假,但她为他办事了呀!她不比男子差呀! 刘宁更是气得头顶要冒烟了! 他是气这个吗?! “你是女子,竟敢接圣旨,假扮驸马,这是欺君之罪!”他盯着她,从牙缝里挤出来,“这是可以诛你九族的!” 于寒舟听到这里,嘴巴便闭上了。 “说话!”刘宁揪着她的衣领,晃了晃。 这一晃,才觉出手中的重量有多轻。也才觉出来,小驸马是真的很矮。 她是真的很矮,头顶才到他的下巴。 从前在公主府,她日日穿着特制的鞋子,他只觉得她不长个儿,如今她穿着女子绣鞋,一下子比他矮了那么多,很小的一只。 再看她发白的脸颊,便不禁一怔,手上松了松。 于寒舟趁机收回衣襟,退后两步,跪在地上:“殿下息怒。” 她没说,他之前答应过她的不杀之恩。倘若他不在乎救命之恩,真的要诛她九族,那么曾经的允诺他不会承认的,提也是白提。 刘宁见她跪下,更觉得她小小的一只。腰那么细,看起来身段那么软。 他弯下腰,挑起她的下巴:“看着我!” 于寒舟便抬起眼睛来。 刘宁紧紧抿着唇,打量着她。这实在是一张女子面孔,她究竟是怎么做到在他面前晃荡两年,他却以为她是男子的? 她不仅瞒过了他,还瞒过府里的下人,瞒过了顾易等人,所有人都被她瞒过了! 不仅仅是他没看破,这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于寒舟答道:“阮如舟。” “阮如舟?”他念道,“阮如舟,阮州。呵!” 他心里有气,捏着她的下巴就有些用力,眼看着她下巴被他捏得红通通一片,他才察觉到指腹所触到的软腻。 “从头招来。”他放开她,坐回椅子上,冷冷看着她。 于寒舟抬头瞅了他一眼,问道:“我可以起来说吗?” 刘宁下意识想说,不可,你就跪着说! 但是话就冲到嘴边,便好似被什么拦住了,没有说出口。 他不说话,于寒舟便当他默认了,站了起来。想了想,索性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反正她犯的事够多了,不差这一件。 倒是刘宁冷笑一声:“你就仗着我宠你!” 于寒舟愣了愣,心头划过一丝难言的感受,抬头看了看刘宁,忍不住道:“殿下很宠我?” 刘宁话出口后,就后悔得想要咬舌头。那些情愫,都是被他压在心底,谁也没有透露的。没想到,今日一见她,淬不及防之下就露了馅儿。 他黑着脸:“啰嗦什么!招!” 于寒舟便没再追究,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我家里只我一个女儿,便想招赘,我想自己招,便扮作男子在外行事,想多看看。” 刘宁的脸仍旧黑着,也就是说,是他坏了她的事?耽误她招赘了? 一想到她要招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回家,睡一张床,每日温存,他便有些坐不住了,椅子上好似有什么在咬臀似的,他动了动,才冷着脸道:“当日为何不说?” 圣旨,不敢拒就接了,也就罢了。后来她同他见面,为何不说实话? 于寒舟老老实实地道:“怕公主不快,大祸临头。何况,公主不喜欢我,要我做驸马,多半是做些‘出生入死’的事。我,我便想冒一回险。” 那时想着,能苟一天是一天。立时就说,可能立时就死。不说,还能苟一苟。等到她立了功,公主再要杀她,就不那么好下手了。 刘宁也想起来,刚成亲后,他要坠马,小驸马冒那么大的险去捞他的事了。 他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半晌才吐出。 伸出手,点了点她:“过来!” 于寒舟这时不敢惹他,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走到他身前。 不提防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膝头坐下,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知道我是男子后,还敢调戏我?调戏得很爽吗?” 于寒舟不敢说话。低眉垂眼,老实得很。 她怎么能说,真的很爽?那么大一个大美人,还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就由着她搂啊搂,调戏啊调戏,她当时爽得不行。 说出来会死的,她才不说。 刘宁见她老实,愈发吐了口气,气恨地道:“想当爹了?” “清清白白的身子?” “夜御七女?” 她怎么那么能吹呢?! 于寒舟摸了摸鼻尖,实在是不敢说话。 她那时扮着男子,为了不叫人起疑,说的荤话多了去了。 刘宁见她不说话,冷哼一声,算她识趣。目光往下一溜,看见了圆鼓鼓的弧度,眉头一挑:“从前怎么收着的?” 于寒舟觉得他这时有点耍流氓了,身形动了动,想别过身去,却被他钳制得紧紧的,只好道:“用布条缠着的。” 刘宁觉得这两只圆鼓鼓,弧度还挺好看的,也不知道软不软? “真的?”他低声说道,“不是为了扮女子,往里面塞了两只馒头?” 于寒舟脸上“轰”的一下,发烫起来,又有些后悔:“还是殿下机智,早知道,我就说自己是男扮女装了。” “你还真敢想!”刘宁冷笑一声,“信不信我叫你当场掏馒头?!” 于寒舟:“……”她认输。 然而此时坐在他腿上,实在不大好,便轻声说道:“殿下,放我起来吧?” 刘宁这时才察觉出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他心中一荡,却不肯承认,面上仍旧是讥讽的表情:“从前你揽我坐你腿上,我可说什么了?” 于寒舟的肩膀塌下来,只觉得无力。 她从前造了太多孽。 比如为了在人前秀恩爱,有一回把刘宁抱在腿上坐了。 她脑袋垂得低低的,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刘宁看见了,忍不住就想戳一下,看看是软的是硬的,是冷的是热的? 他曾经做过梦,梦里她极软。 那次在猎场,两人相拥着滚下山坡,他便觉得她身子轻软。 “你骗了我。”他冷冷道,“你要怎么赎罪?” 于寒舟这时抬起头来,说道:“殿下想要我怎样赎罪?” “本殿下在问你!”他道。 于寒舟这时胆子又大了。他若真的那么恼怒,那么生气,根本不会问她。便道:“我不知,我不想赎罪。殿下先记着这笔账,几时想起怎样收拾我了,再惩罚我可行?” “你耍赖!”刘宁怒视她道,因见她眼中不见了惧色,更觉得气恼,“你以为本殿下不会把你怎么样?!” 于寒舟低下头,说道:“那我随殿下处置就是。” 刘宁紧紧绷着唇。他要是知道怎么处置她,他早就说了,会跟她磨叽到现在?! 气氛一时冷凝下来。 “你要招赘?”他冷冷问道。 于寒舟点点头:“是。” 蓦地,心神一动,她抬头看向他:“殿下,可否赐我一个美男子?当时殿下说过的,赐我一个美娇娘,如今换成美男子也成。” 刘宁都不知道她怎么还有胆子说出这种话!冷笑一声,他道:“你不是说,看惯了我,再看别人都不入眼,要游历三年再说?” 想到这里,他眼睛一亮:“你自己说过的,三年之内不许成亲!” 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在那之前,她想成亲?想都不用想。 事已至此,于寒舟又怎么猜不到,他对她的额外宽容是从哪里来的?从前她是男子,还能解释为君臣情、兄弟情。但现在他将她抱在腿上,死不松手,还不许她成亲,再明显不过了。 “殿下,”她抬头看他,神情认真,“殿下莫不是喜欢我?” 刘宁被她漆黑明亮的眸子看着,心头便有些发酥,待听到后面那句,张口就道:“胡说八道!” 否认得这么快,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殿下,我也喜欢你。”于寒舟说道,在他错愕时,使了巧劲儿挣开他的手臂,从他膝上滑下,退后两步站定,认真地看着他道:“但我配不上殿下。” 她身份低微,最多给他做个妾。她本来可以过着招个赘婿,夫婿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倘若跟了他,困在后宅,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简直是天堂到地狱的区别。 刘宁沉默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决定不了如何处置她的原因。 他心里喜欢她,在以为她是男子的时候,心里就给她留了一处地方。她对他来说,是不同的。 她是不同的。 他舍不得让她过那种生活。但若是放开她,他又做不到。 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却偏偏得不到最特别的那个人?他接受不了。 于寒舟回到家的时候,直是累得不行,往床上一躺,睁眼看着床顶,心情复杂。 到最后,刘宁也没说放了她或者纳她。他只说,不许离开京城,要随叫随到,三年内不许成亲。 话是她自己说出去的,不成亲就不成亲了。三年后,她也才二十而已。 况且,是太子殿下的话,阮老爷和阮夫人也不会有多大意见。 至于别的,她也是一团乱。 若说她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那是骗人骗己。不说别的,就刘宁长的那副模样,谁能不喜欢他?再说,他品性也很好,她做驸马为他办事的两年,他没难为过她。 危急关头,他也没有把她推出去,紧紧攥着她的手逃命。这样优秀的少年,谁能不喜欢? 但是喜欢的力量太小了,她即便喜欢他,也将这份喜欢藏在心底,从没露出来过。她不能给他当妾,待他登基后,做后宫中的一个地位低微的佳丽。 她只希望他不要变,三年后仍然保有如今的赤诚和体谅,给她自由和生活。 平复好心情,于寒舟将今日的事对阮老爷和阮夫人说了。 阮夫人当即就捂着心口,跌在了椅子上:“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叫你出门的!” 谁知道太子殿下那么容易见到的?还那么敏锐,一下子揭穿了女儿! “这可怎么办?殿下不会让你当侍妾吧?”阮夫人很明白男人的通病,曾经有过名分的女人,怎么会放走嫁人?她又忧又急,“老爷,不若我们搬家吧?”又说道,“我们早该搬走的!便不该贪图这些富贵,仍然留在京中,害了舟舟!” 阮老爷沉着脸,一言不发。事到如今,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怎么想?”他看向女儿问道。 于寒舟便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殿下叫我不要离京,我若离开,萧家怎么办?亲朋好友怎么办?” 阮老爷叹了口气,说道:“依你之意,便听殿下的话?” “我们犯过一次欺君之罪,不能再犯第二次了。”于寒舟道。 阮老爷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半个月后,刘宁在知味楼后院的厢房里见了于寒舟。 “我给你两个选择。”他就像当初一样,坐在简洁布置的厢房里,看着身前站着的人,“一,你入我府中,做侍妾。二,我送你去军中,阮州立下功劳,阮如舟以太子妃身份嫁给我。” 于寒舟惊愕地看向他,心情复杂难言。 “怎么,你不想跟我?”他犀利的目光看向她,“那日你说过的,你喜欢我。” 于寒舟:“……” 想了想,她没有跪下,而是如从前做驸马时一般,随意在桌上坐了,这才抬眼看向刘宁道:“殿下,我不想入你府中做侍妾,也不想跟许多女人共同伺候一个男人。” 见他脸色不好,她没有住口,继续说道:“我只想平平顺顺地过日子,过小老百姓的平淡生活,有个体贴小意的夫婿,有两个漂亮聪明的孩子,孝顺孝顺父母。” 刘宁冷笑:“别骗人了。你若是想平平顺顺过日子,当初就不会冒险。”他指了指地面,“两年前在这里,你会跪下来说出真相,哭着求我恕罪,而非胆大包天,瞒天过海!” 于寒舟一噎,张了张口,想辩解,却发现他说中的正是事实。 见她默认了,刘宁的脸色才好了几分,口吻也微微缓下来:“怎么,你自己说过喜欢我,却从没想过跟我?耍我?还是借口!”说到后面,神情又冷肃起来。 于寒舟叹了口气,说道:“殿下,你我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两年,你明白我是什么人。”她看着他,不再掩饰,瞳仁深处一片冷漠和寒酷,“我怎么会心甘情愿过着伺候人的生活?” 如果招赘,家里她说了算,再自在也没有。 如果跟了他,不论是侍妾还是太子妃,日子都免不了糟心。 刘宁冷冷道:“你的喜欢,不值一文!” 他很失望,心底隐隐涌出怒气来。他喜欢她,回去后,想起她说也喜欢他,欢喜不已。思索了半个月,终于思索出一个办法来,兴冲冲来告诉她,没想到她的喜欢只是说说而已,她根本没想过跟他。 于寒舟头一回不敢看他。垂下头,拨弄着裙子的褶皱。 气氛一时冷凝。 刘宁心底的怒气越飚越高,然后一落千丈。他看着坐在桌上的少女,身形娇小,腰细细的,胸鼓鼓的,这样一个纤纤弱质,却顶着巨大的风险,做了两年的驸马。 那么多需要掩饰的地方。她的身形,她的嗓音,她的坐卧起立,她的月事,种种,还有巨大的压力沉在肩头,她这样一个纤纤弱质,都扛过来了。 她怎么扛过来的?因为她不是纤纤弱质,她只是看起来纤纤弱质。 他坠马,她便是用这样柔软纤细的腰身吃着力,将他捞住了。他惊马,她便是用两条小短腿,硬是夹住了马腹,制住了惊马。 面对黑熊的时候…… 他心中陡然一软。她才是女子,需要被保护的对象,但她拼了命保护他。身上被抓得鲜血淋漓,她却仍是倔强地拿着箭支插破黑熊的眼睛。 她拼了命地保护他,在他心头留下深深的烙印。他如今怎么能责怪她,怪她不够喜欢他? 他喜欢的就是她的倔强和刚强。 “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他问道。 于寒舟没有抬头,轻轻点了一下:“嗯。” 又是一阵沉默。 “你想我的后宫中,只你一个?”他又问道。 于寒舟心说,不,我不想,我只想要你放过我,让我夫婿孩子热炕头。 但这话说出来,必定惹恼他,便索性道:“不错,我占有欲极强,我的男人,谁也不能碰一下。” 刘宁莫名想起她曾经的“清清白白”论,竟有些想笑。 “你要给我生个儿子。”他说道,“你生得出儿子,我可以不纳妃嫔。” 于寒舟低着头不说话。生儿子,谁能保证呢?就看阮老爷,纳了不少妾,也没得个儿子。 这却又说远了。他如今是少年人,还有纯真和热烈情感,说得出这样的话。待到年纪长了,人变得沉稳和冷漠,她生不生儿子,影响他扩不扩后宫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见她不说话,刘宁恼了,站起身来,捉住了她的上臂,“我给予你足够的尊重,你至少敞开心扉同我说话!” 他是真的恼了。他说了这么多,她就缩着头不回应,令他十分难堪! 若她打的主意是他一怒之下拂袖就走,那她就错了,他不是那种人。他的骄傲,令他不可能放开心之所喜。 于寒舟只好抬起头,看着他道:“我就是这种人啊。” 谁要他喜欢她的? 不喜欢她就好了啊! 她脸上写得明明白白,刘宁被气得脑子一蒙,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就吻了下去。 他从没亲过女子,也只在梦里有过。梦中的感觉,清醒后便记不住了,此时唇舌相碰,美妙的滋味,令他顿时刹不住了。 一吻毕,他放开她,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声音有力:“想怎么跟我,我做一半,你做一半!” 他能做的就是给她机会,到底要用什么姿态站在他身边,是她要做的事。 他摆明姿态不肯放过她,于寒舟有点烦恼,又不是很烦恼。 被这样一个大美人喜欢着,很难令人烦恼,她的得意和喜悦还更多些。 “我想做你的好兄弟、好臣子,你不肯,扒掉我的假面。”于寒舟抚着他的衣襟,仰头看他,“我最丑陋的面目,你非要看,是不是?” 刘宁看着她霸道又强势的模样,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却止不住地嘴角上扬,喉结上下滑动,他道:“你得喜欢我才行。” 他对她的一切容忍,都是她对他的喜欢。 如果她不喜欢他,他什么也不会容忍。 于寒舟便忍不住笑了。他在说,他喜欢她至此,只要她回应他的喜欢,做什么都行。 可能以后会变,但这一刻的他,是个满怀诚挚的绝色少年。 人总不能因为以后可能会有的面目非,便裹足不前。 以后或许是两看相厌,可能是反目成仇,但也可能是和和美美,相亲相爱。 “好,我答应你。”她说道。 阮州被送往边关,做了一名小兵。几次战事,让她一步步往上爬,最终取得大将之名。 太子终于肯成亲,要娶阮将军最疼爱的妹妹为太子妃。 三年后,皇上变为了先皇,太子登基。 臣子劝谏,希望太子广纳后宫,开枝散叶,被太子拒绝了。 回去后就在于寒舟身上耕耘。终于,于寒舟又怀孕了,确定是喜脉后,她道:“这次仍是个公主怎么办?纳妃的事恐怕按不住了。” “那是你的事。”刘宁说道。之前就说好的,他送她做太子妃,纳妃的事得她出力。不仅仅是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的,该同他一力承担。 于寒舟翻了个白眼。 刘宁嘴上说不管,但是纳妃的劝谏一律驳回去。于寒舟知道他嘴硬心软,就哄他道:“你对我真好,我一点也不后悔跟了你,我以后还要跟着你,谁也别想跟我抢你,谁敢抢我就杀了她,我哥哥阮州给我留了不少暗卫,敢对你动心思的人,活不过明天……” 她说得越凶,刘宁的嘴角扬得越高:“算你有心!” 第二胎,于寒舟生了个儿子,一周岁时被立为太子。 刘宁始终没纳妃。后来,很老的时候,他才对她说:“我本来就不想纳妃。我父皇便是纳了许多妃嫔,一个比一个高位,害死了我兄长,又害得我扮了十几年的公主。” 他很得意,他骗了她一辈子,吓唬了她一辈子。 他走在了于寒舟的前头,头枕在于寒舟的腿上去世的。于寒舟很难过,抱着他的脑袋,把脸贴在了他微凉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呐,超肥的一更有没有! #最后的良心# 先天性心脏病1 () 于寒舟在一间布置得素雅静美的房间里醒来。 她坐起身,看了看搭在自己身上的青色薄被,又看了看按在薄被上的一双手。这是一双少女的手,玉指纤纤,白皙柔软,半丝薄茧也无,是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 她现在是飞星门掌门的女儿,大名孟音音,小名舟舟。从小患有心疾,准确来说是先天性心脏病,不能有较大的情绪波动,否则犯起病来,性命堪忧。 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房间布置得素雅静美,穿的衣服、鞋子也都是偏冷的色调。掌门夫妻非常疼爱这个独女,尽一切努力让她的生活顺遂安稳。 但即便如此小心,前些时候的一场春雨,仍是让她受了寒,病了好些日子。 “小师妹,小师妹!”房门被敲响。 于寒舟辨别了下声音,说道:“七师兄,稍等。”一边说着,一边穿鞋。 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就见七师兄站在门外。见了她,七师兄挠了挠头,说道:“小师妹,不好意思啊,本来答应明日带你下山玩的,可是临时有要紧事,五师兄要带我们下山,等我回来再带你玩好不好?” 小姑娘的身体不好,掌门夫妻把她看得很紧,平日里不许她乱跑。但她正是年少活泼的时候,十五岁的少女,愈发有了自己的主意,央着对她很好的师兄们带她玩。七师兄比较好哄,时常被哄住了,给她带点稀奇古怪的东西,或者带她下山玩。 本来是答应了带她下山看戏的,然而青离门遭遇灭门之祸,前来求救。掌门便让五师兄带人前去营救,即刻启程。 “好的,那我等师兄回来。”于寒舟轻声说道。 小姑娘虽然是被娇宠大的,但并不是不分是非的人,这等大事,她自然以大事为先。 “等我回来,一定带你好好玩!”七师兄匆匆跟她保证完,便抱着剑跑远了。 于寒舟望着他跑远的背影,知道这便是剧情的开始了。 这个小故事的女主,是青离门掌门的女儿,名叫黎思。青离门的刀法很卓绝,被邪教玄月宗血洗了门派,抢走了武功秘籍和宝刀,只留下黎思一个活口。 五师兄等人到达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青离门上下死光,只有黎思一个活口,却也伤重在身。五师兄等人把黎思带回来养伤。 五师兄便是这个小故事的男主。 因为黎思是他带回来的,因此对她很是照应。得知黎思毫无斗志,自暴自弃,便耐心开导。黎思被他开导一番,重新燃起斗志,养好伤后,便勤奋习武,打算报仇雪恨。 不久后,她得知玄月宗的宗主将出现在一处地方,就要去报仇。五师兄劝她别去,黎思口中应了,却私下里潜走了。五师兄得知后,便追了出去。果然救下了伤重的女主,又带回门派。 便是这一行,让两人生出了情丝。偏偏小师妹喜欢五师兄,掌门夫妇的意思也是让他照顾女儿一生。从前五师兄没有表示拒绝,对小师妹的心意都受了。但他现在喜欢上黎思,再面对小师妹,就有些难以抉择。 小师妹撞破过几次他们私会的场面,很是气愤,私下里找黎思哭了一回,求她离开五师兄,黎思怕她犯病,就离开了。五师兄得知后,便追下了山。小师妹不甘心,也私自下山了。找到两人后,拿身体为要挟,动不动就捂心口犯病,逼他们分开。 五师兄劝她成熟一点,因为他真正喜欢的人是黎思,小师妹被他一刺激,便晕厥过去了。醒后,她看到五师兄和黎思手拉着手站在一起,劝她成他们。小师妹不肯,五师兄和黎思就走了,他们认为小师妹从小到大多次犯病都没事,这次也不会有事,留下她一个人走了。 小师妹没有人照顾,药也不在身边,死在了客栈里。 她的死讯传入五师兄耳中后,五师兄大为受创,无法面对黎思,两人分开了。直到三年后,两人偶然再见,才抛却前尘往事,重新在一起了。 整个故事是站在女主的视角叙述的,小师妹给人的感觉就是个讨人厌的恶毒女配,明明有整个门派的呵护疼爱,还不知足,去争抢根本不喜欢她的男主,逼得男女主分开了三年,讨厌极了。 于寒舟回想整个故事的时候,便感觉到了这具身体的脆弱,心脏传来很不舒服的感受,有些呼吸不上来。 她只想一想,便如此难受,剧情中小师妹被他们刺激,屡屡犯病,又该是什么感受? 不值得。不值得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如此作践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忆少年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8374876、lunah2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花粉10个;晟笙歌、乔翊、穿换2个;26012884、蔷薇果茶、pluto.、赠嘉音、桃桃桃桃桃、ada?、头头家的阿纹鸭、谁谁谁啊、sous°、泡泡、芝士微甜、肥团团、明眸似水云缥缈、慕容、河北范冰冰、soone°、清香的小柚、心1118、海洋和宇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捧起小脸亲~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先天性心脏病2 () “师姐,我采了花。”一个削瘦的少年,手里攥着一把野花,来到于寒舟的面前。 他穿着褐色的衣衫,是杂役弟子的装束。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脸颊削瘦,然而一双漆黑的眼睛极亮,闪着热切的光芒。 他紧张地抿着嘴唇,将手里攥着的野花伸到于寒舟的面前。 于寒舟接过来,笑着说道:“又是你啊?谢谢。” 这不是少年第一次给她送花过来。但是小姑娘被呵护惯了,一个杂役弟子偶尔送来的花,她并没有往心里去,因此也不记得这少年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啊?”于寒舟问道。 少年听她问自己的名字,顿时有些激动,瘦削的脸颊都涌上一点血色,嘴唇颤了颤,憋出一句话:“曹方。师姐,我叫曹方。” 于寒舟听得这个名字,不由得一怔。 这是个在剧情中有名有姓的人物。 曹方是个舔狗,小姑娘一个人的舔狗。他因为家境贫寒,没有活路,便拜入了飞星门。因为根骨不好,习不了武,便被分配做了一名杂役弟子。 所谓杂役弟子,便是扫山路的。他自从第一次见到小姑娘,她白净含笑的模样,娇俏可爱的神态,便撞入他的心中,自此一整颗心都装着她。 他舔的方式,便是给小姑娘送花,编蚱蜢,然后省吃俭用,把门派每个月发放的一百五十文钱攒下来,给小姑娘买山下的小玩意儿。后来女主上山了,跟男主走得近,小姑娘因此伤心,他便记恨上了,屡屡找女主的麻烦。 女主吃的、喝的、用的东西,他各种下手,后来被男主发现,好一顿教训。他不记恨男主教训他,只记恨他令小姑娘伤心。 后来小姑娘死了,也是他第一时间发现的。他恨之欲狂,在掌门面前说了许多偏激的话,令掌门大恨,再也不见男主,还将他逐出师门。 掌门恨男主,却没有杀他,因为掌门觉得女儿是病死的,男主虽然有过错,却不是杀人凶手。曹方却不一样,他恨死了男主和女主,但是因为他不会武功,因此便买了毒.药,悄悄下山去,潜伏到男主和女主身边,给两人下毒。 女主的身体受了重创,还留下了病根,但曹方也被男主一掌打死了。 于寒舟想着剧情,再看面前站着的沉默羞涩的少年,心情复杂。 “谢谢你,花我很喜欢。”于寒舟对他笑着说道。 曹方是个杂役弟子,在杂役弟子上面还有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亲传弟子。像掌门的女儿,简直就是食物链的最顶端,对他来说遥不可及。但是现在,遥不可及的人当面收了他的花,还问了他的名字,跟他说话,对他笑。 他整个人喜悦得快要爆炸,以至于脑子都不会思考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下次再给师姐送。” 说完,转身匆匆下山了。背影像是落荒而逃,却又透着几乎飞出来的喜悦。 于寒舟等他的身影不见了,才低下头看手里的花。曹方是攥着花儿一路行来的,但是花枝几乎没有被折损,他攥得很是小心。一朵朵叫不上名字的小野花,黄的,紫的,白的,粉的,拢在一起很是漂亮。 她低头嗅了嗅,忍不住笑了。 将花安插好,于寒舟便往掌门夫妇那里去了。 “舟舟怎么过来了?”孟夫人见到女儿,连忙走过来,关切地道:“身子好些了吗?” 于寒舟便道:“好多了,在屋里闷得很,就出来了。娘,我听七师兄说,他们去青离门了?” “嗯,青离门有点麻烦,你爹叫你五师兄他们去救急了。”孟夫人道。 于寒舟点点头,说道:“希望他们没事吧。” 说了会儿话,因为孟夫人还有事要忙,于寒舟便一个人出去了。 门派中事务,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首先是业务方面,比如这次青离门求救,便属于江湖救急,若是救成了,青离门少不得给些酬谢。 除此之外,还有铲除邪魔歪道的业务。这些有的是无偿业务,比如门中弟子嫉恶如仇,主动去剿杀,还有的是有偿业务,是地方百姓或者官府出钱请门派出手。 另外门派还有自己的产业,例如田产和店铺之类,作为出息。 至于门派中的内务,有师兄们打理,孟夫人也常常遇到一些要处理的事情。这些事情都跟她无关,作为身体不好,说不准活到哪天的病患,她只负责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于寒舟没有说非要有出息之类的,她感受过这具身体,是真的很脆弱。而且掌门夫妇很担心她,并不期望她有什么大出息,只希望她活得久一点,开心一点。由此,于寒舟便打算安安静静做一个合格的病患,努力活得久一点,让掌门夫妇省心一些。 她在门派中转着,来到习武场中,看到外门弟子们整整齐齐地站着,手持木剑,有力地挥动着招式。一个个肌肉鼓胀,彰显着强悍的体魄。 青离门上下有两百多人。内门弟子有十几人,外门弟子一百多人,余下的是杂役弟子,还有少数记名弟子。这些人都认得于寒舟,但于寒舟并不都认得他们。碰到打招呼的,便笑着应一句。 她比往日显得沉默了一些,大家都没多想,只以为她还病着,活泼不起来,因此都很同情。见到她,都是绞尽脑汁逗她开心。 曹方隔了三日又找到她,递给她一只草编的篮子,脸上因为紧张而泛起薄红:“师姐,这个,这个给你玩。” 于寒舟看着递到面前的篮子,编得十分精致,里面还有几只草编的兔子,小巧玲珑,十分可爱。 曹方为了哄她开心,真的是很下工夫。 “谢谢。”于寒舟接过来,“我很喜欢。” 她知道曹方喜欢她。 她也知道,她收下他的心意,并不会使他误会。他是一个纯粹的舔狗,从没想要舔到手。给他舔,他就很开心。 果然,她收下篮子,曹方激动得脸都红透了,漆黑的眼睛明亮极了:“我,我还会编小鸟,下次给师姐编小鸟。” “好啊。”于寒舟笑着点点头。 然后曹方又匆匆跑走了。 于寒舟坐在房间里,摆弄着精巧的小兔子玩。 桌上摆着两只胖胖的瓷娃娃,一个男娃娃,一个女娃娃,色彩已经不是很鲜艳了,但却摆在很醒目的位置。是五师兄送的,小姑娘一直很珍惜。本来于寒舟没看在眼里,现在见了小兔子,便把两个娃娃随手塞抽屉里了。 这几日,于寒舟收敛了许多的活泼好动,终于让掌门夫妇上心了,一齐过来找她谈心。 于寒舟便道:“安静一点还不好啊?你们不是一直嫌我太跳脱吗?” 孟掌门连忙道:“舟舟说的什么话?我们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于寒舟便嘻嘻一笑,又道:“呐,我身体就这样,你们担心,我也担心。为了不让你们太担心,也为了我能够多陪你们几年,我老老实实的好了。” 掌门夫妇同时飙泪。 “舟舟啊……” 于寒舟低下头,摆弄着曹方送她的小兔子,说道:“哎呀,不用掩饰,瞒得过谁呢?我的身体怎么样,你们知道,我也知道,师兄们知道,师弟们也知道。谁不知道啊?” 掌门夫妇顿时无言以对。 “我懂事一点,你们还不高兴吗?”于寒舟抬起头来,捏着小兔子在孟夫人面前晃了晃,“看,曹方送我的,好不好看?” 掌门夫妇见她这样,便没有多疑,只以为这一场病让女儿懂事了。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好看,好看。”孟夫人道。 “曹方是谁?”孟掌门却不记得这个名字。 于寒舟便道:“是杂役弟子,根骨不好,习不了武。但是他手艺不错,还答应下次给我编小鸟。” 孟掌门便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于寒舟又道:“爹,娘,我闲着也是闲着,我教大家识字吧?” 门中两百号人,并不是人人都识字。便连孟夫人,识的字都不多。于寒舟是被掌门教导过,识得一些字,但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几乎都是不识字的。 孟掌门稀奇道:“你怎么想到这个?” “干这个不费力气啊。”于寒舟说道。她也是想了好几天,才想出这个打发时间的事情。别的事,习武她不行,管事的话劳心劳力,只怕掌门夫妇舍不得,下山去玩更没戏,索性给大家扫扫盲。 孟掌门笑道:“你啊,最费力气的便是这件事了。那么多人,你怎么教?人家学不会,怕你急哭了。” 于寒舟便道:“我又不要人人都学会,想学的学会就好了啊。” 孟掌门见她主意已定,也就没再说什么。女儿想找点事情做,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孟掌门使人买了几本书,自己先教了她一阵,保证她识字齐了,才吩咐下去,大小姐要教大家识字,每天教三十人,十个字。 至于怎么轮班,交给擅长内务的二师兄来安排了。 于寒舟只需要坐在特意收拾出来的一块广场上,在竖起来的木板上写了字,教给大家读。 这样没头没脑的事情,在弟子们看来,是很稀奇古怪的。但是掌门吩咐,他们就当是陪大小姐玩,何况也不费时间,每天拿出半个时辰就有了。 轮了两天,于寒舟在“学生们”当中看到了曹方。视线对上,她对他笑了笑。 曹方对此没有反应,脸上木木的,像是呆掉了。于寒舟没有再看他,而是给大家上起课来。 上完课,大家散去,曹方磨磨蹭蹭的没走。于寒舟便走过去问道:“怎么了?没学会吗?” 曹方抿了抿唇,浑身紧绷着,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来。 他不知道怎么说。 开课前,他被她笑了一下,自此脑子里就炸开了,再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一会儿想着,师姐对他笑了。一会儿想着,他对师姐笑了没有? 到最后,就变成了懊恼,他没有对师姐笑,师姐会不会恼了,以后都不理他了? 就这么纠结了一节课,结果就是大部分字都没学会。 这会儿被问起来,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说吧,显得他笨,怕师姐瞧不起他。不说吧,就是骗人了,他不想骗师姐。 “不好意思说?”于寒舟见他纠结得很,就走到木板面前,指着上面的字,“这个认得吗?” 曹方磨磨蹭蹭的不走,也没想干什么,只是舍不得走,想多看看她。这会儿见她竟然好脾气地要重新教他,一颗心都要炸了,激动得喉咙堵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暗暗掐了一把手心,狠狠地掐,终于挤出一丝镇定出来,走上前去,重新识字。 他习武不行,脑筋还不错,很快就识得了。 于寒舟见他这么快就识得了,好奇道:“之前是坐得远,看不清吗?那你以后坐得靠前一点。” 曹方脸上一红,没敢辩说,结结巴巴地道:“是,师姐。” 今天能够跟师姐说这么久的话,单独待这么久,他觉得简直跟做梦一样,再也没有不知足,乐颠颠地回去了。 于寒舟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过了几天,曹方跟人打架了。跟他打架的是个外门弟子,外门弟子都是有些根骨,并习武了一段时间的,长得高高壮壮的,结果竟然受了伤。 曹方当然受伤更重。首先他是个少年人,身量没长成,再者他不会武功,是拼了狠劲儿跟人打架的,骨头虽然没断,却是受了内伤。 这点事没传到掌门的耳中,是于寒舟发现曹方没来上课,她一天天的闲着没事,就想看看这个少年干什么去了,怎么没来?找到曹方住的地方,才知道了这事。 “为什么跟人打架?”她问道。 曹方被她坐在床边,简直局促极了。她这样明媚动人的小仙女,像彩虹一样,就应该高高挂在天上,怎么能来到他阴暗狭小的房间里,还坐在他寒酸的床上? 他这时只庆幸自己还算勤快,铺盖常常晾晒清洗,没有脏了她轻软漂亮的裙子。 “我,我……”他嚅嗫着,终于还是实话说了出来,“他说你不好。” 于寒舟挑了挑眉,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意外:“怎么说的?” “说,说识字没用。”曹方垂着眼睛说道。 事实上,大老粗们私下里说话很不讲究,但曹方不想把那些话说到她面前来。 不过,他即便不说,于寒舟也能想象得到。想了想,她问道:“那你呢?你觉得识字有用吗?” 曹方立刻道:“有!”只要是她做的事,都是有用的。 于寒舟笑了笑,没有接他这个话,转而提起一件事:“你记得三师兄的剑上,经常换漂亮的剑穗吗?” 曹方来门中的时日尚短,才半年而已,只偶然见过三师兄拿着剑从面前走过,回想了一下,剑穗是很漂亮,就点点头:“记得。” “你觉得,剑穗有什么用?”于寒舟问道。 曹方呆了呆,答道:“好看?” “那,好看有什么用?”于寒舟又问。 曹方这下彻底答不出来了。 于寒舟笑了笑,说道:“识字也是一样。有没有用,因人而异。” 她反正是闲的,想着剧情中这小少年的忠诚,以及她收过他的花,收过他编的小兔子,便同他多说了几句:“识字可能没有用,但识字后可以读书。读书也可能没有用,但它使人思考。” “思考什么?”捧哏少年及时出声。 于寒舟便道:“许多吧。思考那些从前不会思考的事。思考世界,思考人生。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为何而活着?是因为别人都活着,我也活着?还是我想要活着,我有所追求,因而努力活着?” 曹方呆呆的。 瘦削而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被子,呆了片刻,他抬起眼睛,看着她道:“师姐,识字之前,我也思考的。” 于寒舟:“……” 曹方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打师姐的脸了,急得坐不住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于寒舟又好气,又好笑,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站起身来:“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曹方想追出去,但内伤严重,下不了床,他捂着被敲过的地方,呆呆地坐了良久。 于寒舟教完三十个字的时候,五师兄回来了,带回来一个重伤的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先天性心脏病3 () 消息传来的时候,于寒舟在房里接待曹方。 他伤好之后,便送来了之前说的草编的小鸟。先是编了一个圆圆的鸟窝,然后在里面放了几只翠绿的小鸟,为了区分每只小鸟,还编出了一些斑点做点缀,又用草茎缠出椭圆形的蛋,放在鸟窝里头。 送到于寒舟面前的时候,便是亲切相爱的“一家鸟”。 “谢谢。”于寒舟收到后,很是喜欢。她觉得曹方是个很有稚趣的人,否则也编不出这么天真可爱的小玩意儿。 她接过后,爱不释手的样子,看得曹方心头涌出一股幸福感。她喜欢他送的东西,这简直是对他无上的褒奖。 于寒舟见他拘束地站在那里,只一双漆黑的眼睛里绽放出明亮的光彩,想了想,她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把鸟窝放在一旁,取了纸笔,铺开在桌上:“先别走啦,我教你写字吧。” 礼尚往来。她收了他不少东西,也该回敬几分。不过,她手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所拥有的东西大多是别人送的,不好转赠,因此便想出这个主意。 她只教过师兄师弟们识字而已,还不曾教过他们写字。曹方又不曾表现出对识字读书的抵触,于寒舟便打算教他写写字。 曹方送完东西,没有立刻离去,只是舍不得走,并没生出别的妄想。这时听她留人,还是要教他写字,惊得整个人跳了一下:“不,使不得!” 他怎么配? 又急急说道:“师姐,我,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才……” 他有些焦灼起来,很怕她误会他是图什么,才这样讨好她。不是的,他只是想哄她开心,想看她开心地笑。 于寒舟已经铺好了纸,正要研墨,闻言便看过来,本想逗他两句的,见他实在紧张得很,便只说道:“那你是不喜欢写字?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没有,喜欢,喜欢!”曹方又急急摆手。师姐说什么,他都喜欢! 于寒舟微微垂下眼睛,掩住里面的笑意,而后才抬起来,对他扬了扬下巴:“那就过来。” 曹方只得磨蹭着走了过去。 “看我研墨。”她道。 曹方便紧盯着她的手。墨条漆黑,她的手玉白,偏生指甲是淡粉色的,他看着看着,心里就咚咚跳了起来,忍不住怀疑自己在做梦。 “看着我的手,我教你握笔。”研好了墨,于寒舟提笔,蘸了墨汁,就要在纸上写下。 曹方连忙打起精神来。不能走神,要好好学着,不能让师姐觉得他笨。 于寒舟想了想,自己教过的三十个字里面,并没有他的名字,因此便写了曹方二字。 “这是你的名字。”她停了笔,指给他看,“你先练这两个字吧。” 说着,将笔搁在笔枕上,示意他来。 曹方很局促,紧张得直捏自己的衣角。直到此刻,他仍旧怀疑自己在做梦。师姐握过的笔,竟要给他握?终于忍不住了,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生疼! 并不是做梦,这是真的!这个念头让他心中的喜悦飞走大半,转而变得惶恐。 怎么会这样呢?师姐怎么会留他,还要教他写字?他只是一个杂役弟子,她是天边的云,他就是地上的泥,怎么会……他很惶恐,担心自己惹得师姐厌弃,以后他再送她东西,她也不肯要了。 心里怀着这样的恐惧,他伸出的手臂便颤抖着,指尖也一片冰凉。倒是笔杆上还残存着于寒舟握过的温度,这点暖意传递到他的指尖,终于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至少师姐眼下还没有厌弃她,他要好好表现,不能让师姐厌弃。 同时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送了东西,不要傻站着不走,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别让师姐留! “握得高一点。”于寒舟在旁边看着,指点他握笔的姿势。 曹方见她看着自己的手,无比庆幸自己来之前洗了三遍手,还修了指甲。这让他的紧张缓解了几分,握住笔,开始比着师姐写过的字,笨拙地落笔。 于寒舟见他握笔的姿势对了,就没有再看他,去一旁玩小鸟了。这孩子见了她就很紧张,她如果在旁边看着,实在太折磨他了。 果然,她一离开,曹方便松了口气,绷紧的身子不自觉放松了一些。再看纸上的两个大字,终于又感受到了喜悦。这是他的名字,是师姐写的,师姐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巨大的幸福感笼罩了他。 五师兄回来的消息就是这时候传来的。 “他们回来啦?”于寒舟惊讶地起身,就要去前面看看。想起曹方还在房里,就道:“你再写一会儿吧,不要紧的。” 曹方却停了笔,对她摇了摇头。她不在,他一个人在她房间里,算怎么回事? 于寒舟没勉强:“随你好啦。”提着裙子,迈出门槛,飞快往外去了。 曹方故意走得慢了一些,见她先走了,立刻折身回去,来到桌案前,看着那张写满字的纸,抿着唇角,小心翼翼地揭下来,吹了吹,以一种几乎虔诚的姿态折起来,收入怀中,这才离开了。 于寒舟来到前面的时候,门中的弟子们大部分都到了,在听五师兄说话。 五师兄名叫韩玉林,肩宽背阔,腰细腿长,是个高大俊朗的青年。玉树临风,气度斐然,山上就没有比他更出众的弟子。当然,下了山,也少有他这样品貌的。 加上他说话有度,清晰简洁,是个沉稳可靠的人,任谁收了这样的弟子,都免不了倚重几分。孟掌门想把女儿托付给他,并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也是人之常情。 于寒舟缓缓走进去,来到孟夫人的身边,朝韩玉林看过去。他此刻也看见了她,对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才继续说起此番经历。 “……我们到达的时候,青离门一片伤亡惨重,翻找半天,只寻到黎姑娘一个活口。” 随着他说话,众人的视线落在一旁垂首坐着的少女身上。少女生得很美,但是气色不大好,明显是受了重伤的样子,坐在那里,神情一片阴沉,显然是陷入仇恨当中。 众人对她都有些同情。满门被灭,只有她一个活下来,仇家还是臭名远扬的玄月宗,她要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是不报仇,便要遭受内心的折磨。 这是个可怜的姑娘。 于寒舟站在孟夫人的身后,低声说道:“她好可怜。” 孟夫人亦是面带怜悯,拍了拍女儿的手,没说什么。 韩玉林说完此行经历,便对孟掌门道:“黎姑娘无处可去,又受了重伤,我自作主张带她回来,请师父责罚。” 他行的是正义之事,孟掌门哪里会责罚他?只道:“我与黎掌门是好友,如今他被邪魔杀害,侄女尽管在此养伤。” 至于替青离门报仇?那是不可能的。 自家仇,自家报,江湖中没有替别的门派报仇一说。而孟掌门不怕报复,肯收留黎思,已经是十分仗义了。 “多谢孟掌门。”黎思站起身来,冲孟掌门拱手拜下。 孟掌门宽厚地道:“你在此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不必多想,一切等你养好伤之后再说。” “是,谨听孟掌门教诲。”黎思低声道。 师兄弟们就此散了。 孟夫人亲自带着黎思去安置了,七师兄便跑上前来,对于寒舟道:“小师妹,我走了这么久,想没想我啊?” 于寒舟便道:“师兄,你们去了这么久,自己没受伤吧?” 七师兄笑着摇摇头:“没有,我们到的时候,玄月宗的人都退走了,只余几个宵小,一剑就杀了。” “没受伤就好。”于寒舟道。 七师兄这才献宝似的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过来:“呶,这个给你玩。” 是一个银丝攒成的玲珑小球,里面盛着两粒圆珠,晃动间玲玲有声。没什么用处,倒是好看,于寒舟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谢谢师兄。”她道。 七师兄刚想说过两日就带她下山玩,韩玉林便走过来了,站在七师兄身边,明显高出一截,更显玉树临风。他微笑着,抬起手就要揉于寒舟的脑袋:“出门在外,还要你七师兄想着你。” 这般亲昵的口吻,一下子便分出了亲疏来。 但七师兄对小师妹没意思,他喜欢的不是这一款,何况师父的意思大家都知道,是要把小师妹许给韩玉林的,因此也没往心里去。 倒是于寒舟仰了仰,别过了他的大手,没让他揉自己的脑袋,让韩玉林微微惊讶,随即笑道:“怎么?走时没同你告别,生我气了?” “当时走得急,没来得及同你说一声,但你七师兄不是同你说了么?”他满眼宠溺地看着她,“好了,别生气了,过两日带你下山玩,好不好?” 于寒舟讶异地看着他:“我没生气啊,是刚梳好的头发,不想被你弄乱,师兄你说的什么?”撅了撅嘴,“小人之心,度淑女之腹。” 韩玉林噎住。 七师兄则是捧腹大笑:“哈哈哈!师兄,你被小师妹教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曹方(抱着师姐写的字):感觉拥有了世界!o(* ̄▽ ̄*)o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宋、18374876、如绯之间、赵小琦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摸手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先天性心脏病4 () 韩玉林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境况,往日在他面前娇羞可爱的小师妹,今日竟然伶牙俐齿起来。 听着七师弟的大笑声,他有些不自在,笑了笑道:“舟舟还是生我气了?罢了,我向你赔罪可好?” 一副包容的神情,显得于寒舟很不讲理似的,于寒舟有点膈应,就道:“我明明没生气,师兄为什么非说我生气呢?显得我很小气似的。” 韩玉林一愣,微弱的异样在心头划过,想抓却没抓住。 不等他再说什么,于寒舟又道:“我还要备课,先回去啦,师兄们好好歇息。”转身小跑走了。 等韩玉林回过神,忙喊道:“你慢些!不能跑!快停下!” 然而等他说完,于寒舟已经跑远了。他颇觉意外,忍不住道:“小师妹似乎跟从前不大一样,师弟,你觉出来了吗?” “觉出来了,活泼了很多。”七师兄笑道,想起刚才韩玉林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更觉得可乐:“倒是要瞧瞧,她说的备课是什么?”招了招手,唤了个小师弟过来。 问了一番,得知于寒舟最近在教师兄弟们识字,两人都很意外。 然而奔波了一路,到底很累了,就按下不提,各自歇息去了。 于寒舟回到房间后,就见屋里被归置过了,曹方练字的那张纸也不见了。她没往心里去,只当他想留着做纪念。拿出小鸟和小兔子,又拿出七师兄送她的玲珑小球,拨弄着。 好看是好看,但是真不好玩。 可是也没办法,古代便没什么好玩的。下棋?懒得下。练功?她的身体不允许。 不能跑,不能跳,想找点乐子也是难。想了想,于寒舟打算写个话本,就当打发时间。 想到就做,她起身来到书案前,铺好纸,重新研了墨,就构思起来。 她从前没干过这个,也不太懂,反正是打发时间用的,就胡写一气。她构思了个名门正派的大侠和邪派妖女的故事,大侠长得俊,被妖女看中了,下药祸祸了。 大侠醒后要杀她,妖女捂着肚子说:“万一我肚子里怀上了,你可是杀了你儿子呢。”大侠一听,下不了手,恨恨地看着她,最终拿她没办法,被她给跑了。 妖女蛰伏了一段时间,又潜入大侠身边,重新祸祸了他一顿。这回大侠忍不住了,劈掌就要杀她,结果妖女把白嫩的脖子送他掌下,吐气如兰:“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两百日的恩情,你下得了手就杀吧。” 最终大侠还是没杀她。但妖女却缠上他了,两人纠纠缠缠的,最后又搅进江湖风雨中,总之是怎么狗血怎么来,怎么曲折怎么来。 于寒舟是头一回干这个,还挺带劲儿,一转眼就到了日落。她搁了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起身出门,寻孟掌门和孟夫人吃饭。 饭间,孟掌门说道:“听林儿说,他惹你生气了?” 孟掌门很喜欢五弟子,还想把掌门之位传给他,待他十分亲近,口唤“林儿”。 于寒舟扁了扁嘴,不悦道:“师兄怎么了?到处坏我名声。” 孟掌门不禁笑了,说道:“怎么就坏你名声了?”这孩子,知道“坏名声”的意思吗? 于寒舟便道:“我没生气啊,爹,你给评评理。”她把当时的情况说了,“我都说了不生气,他非要说我生气,还要给我赔罪。我真没生气,都说过了,他还到爹面前说,什么意思啊?” 她撅着嘴,一脸不乐:“显得我很小气似的。” 孟掌门不禁怔住了。 他本以为是女儿小性子犯了,累得韩玉林哄她。因着女儿身子不好,把女儿托付给韩玉林,在孟掌门看来,其实有点对不住韩玉林。因此,女儿使小性子的时候,他便想劝一劝,叫她不要跟韩玉林闹气。 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 “林儿没这个意思。”孟掌门缓声劝道,“他也是怕你不开心,气到了。” 于寒舟便道:“这不就是觉得我小气吗?本来我不小气的,结果他这样,弄得人人都以为我小气,爱生气一样。” 孟掌门再次怔住。 他从前没想过这些事,此时被于寒舟这么一说,不禁觉得,可不就是吗? 女儿真的小气吗?倒好像是韩玉林过于小心翼翼,总是赔罪,显得女儿很小气似的。 他一时有些混乱了,既觉得韩玉林稳重妥帖,不至于这般,又觉得女儿天性单纯,根本不会骗人。那便是个误会了,他这样想着,便道:“那我见了林儿,同他说说。” 于寒舟点点头:“谢谢爹。” 饭后,孟掌门叫了韩玉林过来,说了此事:“舟舟长大了,你以后待她尊重些,别再像对待孩子一样,总是逗她。” 韩玉林便道:“是,我记住了。”面上有些惭愧,说道:“那我跟她赔个罪,带她去山下转转?师妹总是想着下山,师弟们都不敢带她去,不如我和七师弟带她去玩一玩?这一片是咱们飞星门的地界,安稳得很,有我和七师弟伴随,不会出岔子的。” 孟掌门便觉得他很妥帖,什么事都同他汇报,赞许地点点头:“那好。” 又问起黎思:“黎姑娘怎么样了?” “不太好。”韩玉林摇了摇头,神情沉重,“她经了那样的事,恐怕一时半会儿调整不过来。” “你有空就开导开导她。”孟掌门道。 说了些话,韩玉林才退下了。 次日,韩玉林便邀于寒舟下山去玩:“昨日是我小人之心,误会了师妹,还请师妹原谅则个。” 七师兄在一旁嘿嘿地笑:“小师妹别轻易原谅他,今日下山,狠狠宰他一顿!” 于寒舟倒是想下山的。能出去放放风,她十分高兴:“这点小事,我早不记得啦。我们现在走吗?” 韩玉林见她当真没往心里去的样子,怔了一下,倒真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两人陪着于寒舟下山,在茶馆里听了戏,进酒楼吃了顿好的,然后逛街。 于寒舟给孟夫人买了盒胭脂,给孟掌门买了把精致的小梳子,回去给他梳胡子。自己买了些上好的宣纸,打算回去继续写话本。 想了想,曹方以后兴许还会送她东西,总是留他写字也不妥,送别的难免会叫人多想,便买了些点心和糖果,以后曹方来了,随手抓他一把,再自然不过。 高高兴兴地玩了一天,才回山上。 她身体不好,要出去玩,就没精力上课了,今天请假了。 倒是韩玉林不解地问:“师妹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闲着没事,打发打发时间。”于寒舟道。 韩玉林的眼里便浮现怜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以后师兄陪你。” 于寒舟见他又动手动脚,脑袋一偏,紧接着走到七师兄那边:“跑了一天,头发本来就乱了,你还要摸!” 韩玉林的手又一次停在空中,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师妹嫌弃我了?” “嗯。”于寒舟点了点头。 韩玉林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直白,又听到七师弟的爆笑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师妹长大了,不要师兄陪了。” “你陪就陪,别揉我头发。”于寒舟道。 韩玉林两遭失利,也记住了,连忙道:“好,好,以后不揉了。” 上了山,见到在外面晃荡的黎思。她漂亮的脸庞缺乏血色,显得十分虚弱,面上的神情更是显得脆弱,叫人一见便怜惜不已。 “黎姑娘。”韩玉林率先打招呼,“怎么出来了?” 黎思先是跟众人都打了招呼,才回答道:“在屋里闷了一天,出来走走。” 她神情低落而忧郁,众人想到她的遭遇,都很是怜悯。 于寒舟道:“师兄,你陪陪黎姑娘吧,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韩玉林便道好。 “我跟小师妹一起回去。”七师兄道。他是个大老粗,不会说细腻话,留下来说不准还要惹黎思伤心,就选择了陪于寒舟回去。 杂役弟子的住处。 曹方坐在床边,收拾自己的存款。他来山上有半年了,门派每个月会给他这样的杂役弟子发放一百五十文的月钱,他攒到现在,已是有了七百多文。 明天,他打算下山去,买点东西送给师姐。 想起刚才看到的,师姐和五师兄、七师兄一道说笑的一幕,他眼底微黯。然而想起师姐曾经留他在房里,教他写字的样子,眼底又绽出神采。 他拿出珍惜的那张写有他名字的纸,看着最上面的两个端正的字,唇角微扬。这就够了,这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他从没想过师姐会对他这么好。 他又把自己的铜钱数了一遍,然后包好,重新放回柜子里。 明天,明天要下山去。 其实,他每个月都会下山一趟。他攒月钱,就是想给师姐买东西。但是他的月钱就这么多,买首饰?这点钱买的首饰,配不上师姐。买胭脂?不够细腻,更配不上师姐。买吃的?七师兄他们会给师姐买。 他想给她买东西,又不想跟别人买的一样,一趟趟下山,一趟趟失望。 如今攒了七百多文钱,他又下山了。 这次他有了好主意,他可以买两条漂亮的手帕,一定可以买很漂亮的手帕。但他又想,师姐会收下吗?会喜欢吗? 正犹豫间,他看到了对面的书局,顿时眼睛一亮。 师姐喜欢读书,喜欢思考,他买本书送给她,她会不会很高兴? 从前似乎没有人送给师姐书! 他这样想着,就忘了手帕的事,走进了书局里。然而里面的书,价格都很昂贵,而且他不怎么识字,进去就茫然了。 “小哥,小哥,瞧瞧这个!”店里的伙计拉住了他,冲他挤眉弄眼,十分热情:“这是临山公子的最新之作,卖得最好呢!” “是吗?”曹方反问道。他虽然小,却不傻,他攒了这么久的钱,一定要买到好东西才行。 小伙计便道:“那当然!就今日,就卖出去二十几本了!” 曹方仍然不信。然后他蹲在了书局门口,观摩起来。 观摩了半个时辰,发现不少年轻人都买了那本书,他站起来,掏了钱。 四百多文钱花出去,买了一本书,他很高兴,珍而重之地放入怀中,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上了山。 “师姐,这个送给你。”来到于寒舟的房门口,他掏出珍放了一路的书,还带着他的体温,他紧张又激动,强忍着手不要抖,递了出去,“这个,卖得很好,应当是很好的书。” 其实他认得上面的一个字,“仙”,带这种字的书,应当是好书。 何况还有那么多人买。 于寒舟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低头接过了书,《狐仙传》。 翻了翻,是本艳.情。 再看少年水润发亮的黑眼珠,她抿了抿唇,忍着笑道:“是本很好的书,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曹方(激动):师姐喜欢! 先天性心脏病5 () 曹方见她很喜欢,嘴唇便抿了起来,眼珠明亮更甚刚才。 随即,他脚下后退一步,低下头道:“师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他谨记着之前的决定,不能被师姐留下来,说了句话,转身就要跑走了。 于寒舟没想到他这样急,忙叫住他道:“等一等!”从屋里抓了一把炒花生,走到他跟前,塞了他满手,“这个答谢你。” 他的书很贵,可以买许多炒花生了,但这是他的心意,倘若她给他钱,或者给予价值同等的回礼,恐怕他倒要难过了。因此,于寒舟只是随意抓了一把花生谢他。 至于别的,她还要再想想,怎么对这个铁粉更照顾一点。 而曹方接了她的花生后,内心直是激动不已,手臂都微微颤抖起来。师姐怎么这么好!居然抓花生给他吃! 他觉得他的心意被看见了,这让他说不出来的喜悦和兴奋,简直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给她。然而嘴巴张了张,却只是几不可闻地说出一句:“谢谢师姐。” “也谢谢你的书。”于寒舟笑道。 曹方不敢直接看她,只用余光看了一眼。她笑起来时那么好看,娇娇俏俏的,白白净净的,如新雨后的杏花,又如挂在天边的彩虹。他不敢再看,连忙垂下视线,内心一片炽热滚烫,捧着一把花生,低着头离去了。 于寒舟则是捧着新到手的,坐在桌边,饶有兴致地翻阅起来。 这是一个狐仙变作的女子,勾引赶路的书生,最终在缠绵中动情,竭力资助书生一路发达的故事。三观暂且不说,只说其中的恩爱缠绵,描写是真的多! 于寒舟虽然不至于看得面红耳赤,到底有些心虚,看几段就抬起头,观察下周围的环境,免得有人来了她还不知,被逮到看这种东西。 看过之后,她受了颇大的影响。再写自己的大侠和妖女,就忍不住总往带颜色的方向发展。写了撕,撕了写,改了几遍才把那些带颜色的东西删除干净了。 她是飞星门的大小姐,以后写了话本子出去卖,是瞒不住身边人的。到时候孟掌门、孟夫人、师兄们见了,一旦看到她写的内容有颜色,还怎么好好相处? 这几日,于寒舟一边写话本,一边授课,日子过得充实起来。 韩玉林来过两回,说了些关切的话,还带了些小玩意给她。他说的话,于寒舟一个字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笑得春风和煦,神情一片关切。至于那些小玩意,还算精致,于寒舟随手放桌上了。 她没有刻意疏远韩玉林,跟他仇敌相对。 原剧情中,韩玉林固然有着一言难尽的地方,但原主的结局,最大的责任人是她自己。她为了爱情,为了得到男人,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自己作死的。 而且,韩玉林跟她没有婚约,只是孟掌门和他的心照不宣。于寒舟打算装傻,反正她只有十五岁,就当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拿韩玉林当普通的师兄看待。他对她好,别的师兄对她也不差,他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如果以后孟掌门和孟夫人问起来,她就说,自己的身体这样,不宜动情,所以不耽搁别人,也不害了自己,她清心寡欲地过一生就是了。 打算得好,她便一心投入到充实的生活当中。大侠和妖女的故事写了一段,她便拜托了七师兄,让他带下山去,问问能不能卖出去? 七师兄跟她的关系很好,他是个心宽又很包容的人,原主有什么不好告人的小心思,都会告诉他,他总是帮着她。比如偷偷带她下山,就是这个师兄的包容。这回于寒舟叫他悄悄下山推销话本子,他也应了。 于寒舟满怀期待地在山上等消息。 等了一会儿,觉得这样等着太焦灼了,就又想起别的事情来。她开课有一段时间了,但是门中弟子众多,她一天上一课,一课教三十个人、十个字,一个月下来,也就教了四十个字。 太慢了。 她打算招个助教,跟她一起给师兄弟们扫盲。 这样想着,她便找了杂事堂的师兄,让他帮忙吩咐下去,有谁想当助教就报名。当然,好处是没有的,是白干。 杂事堂的师兄还特意问了,一文钱好处都不给?于寒舟点点头,说道:“对,纯粹是白干。” 事情没有这样办的,师兄听了,颇为稀奇,但还是尊重她的意思,将助教的事吩咐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先天性心脏病6 () 本来师兄弟们认字都不大愿意,觉得浪费时间,觉得没用。他们是武夫,是粗人,又不考功名,认字做什么?如今要当助教,而且一点好处都没有,更不愿意了。 飞星门上上下下两百多人,报名的只有十几个。这十几个人,也不是真正乐于助人的,而是脑子比较灵活,想要借着讨好大小姐来在掌门面前落个好印象。 杂事堂的师兄将名单交给于寒舟后,问她:“你打算挑谁当助教?” “待我挑一挑。”于寒舟说道。 这个助教会做上不短的一段时间,除了教师兄弟们识字,以后她有什么琐碎事情都会吩咐他,因此于寒舟打算挑个聪明人。 跟聪明人相处,总是省心一些。 她倒是在上面看到曹方的名字了,但是根本没有挑选他的意思。他年纪太小了,她上次翻了他入门的记录,他才十四岁,比她还要小上一岁。让他当助教,未免不服众。 韩玉林也知道于寒舟挑助教的事了,找到她问道:“你是认真做这件事的?” 他一开始只以为小姑娘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而已,说不定哪天就不干了。因此,见她居然认真地招助教,便过来询问一番。 于寒舟点点头:“既然做了,总要做好。” “识些字倒是好事,只怕你累着。”韩玉林说道。他心里是觉得教弟子们个个都识字,很没有这个必要,但是稍稍识些字又是一件好事,拿出去说起来,飞星门的弟子都是识字的,很有面子。思忖了下,他说道:“不若我从山下请个先生来,好好教大家?” 要学,就好好学,韩玉林是这么想的。请个先生来,押着大家识字,每天花上半天工夫,狠狠学上半年。而这样的强度,是身体不好的小师妹做不到的,因此请个先生倒是省事了。 于寒舟无语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师兄,我好容易给自己找件事情做。” 韩玉林:“……” 他一拍额头,不好意思地道:“怪我,怪我没考虑周。”顿了顿,说道:“门中弟子众多,只请一个先生,也教不过来。不如请个先生上山,你给先生当助教?” “不。”于寒舟摇头,“这件事是我挑起来的,便归我管。” 她的目的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又不是给门中弟子扫盲。怎么能本末倒置? “你也不必怕我累着。掌门是我爹,谁敢不听我的话?”于寒舟又说道,“讲课的时候,我连高声一句都不需要,他们怕累着我,都坐得很近,竖着耳朵听我讲,我不累。” 韩玉林听她这么说,就有些没法子。若是从前,他还能劝一劝,但是最近小姑娘不知怎么,不大听他的话,还爱堵他。 “要不要我给你点两个人?”他索性成她。 于寒舟摇头:“不,我要自己挑。”他挑的人,都是他的人,记的是他的好,于寒舟才不愿意。 韩玉林见她倔强,也就不勉强了:“那行,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他想着,小师妹现在倔得很,不遇到难处,他帮了她也不领情。等她遇到难处了,他再给她送人就是了。 “多谢师兄。”于寒舟客客气气地道。 韩玉林见她乖巧又懂事的样子,不禁手痒,又想揉她的发心。但见她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好像竖起刺的小刺猬一样,便收回了手:“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于寒舟没在他身上放太多精力。她现在做的有两件事,一件是卖话本子,一件是招助教。 话本子送去山下的书铺了,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七师兄答应她过几日再下山,因此这件事便等着了。不过,于寒舟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加上她写上瘾了,因此每天都要写上几页。 然后就是招助教的事了。 于寒舟是这么打算的,把弟子们分成两拨,挑出有天分、愿意识字的一拨,作为尖子班,她自己教。其他的,由助教来传授。尖子班只打算收三十人,其他的都归助教。 问题就出来了,助教每天上几节课?让于寒舟想的话,每节课半个时辰,把弟子们都教一遍,大概是七节课。她自己上一节课,助教上六节课,还花不了一天。 不过,辛苦却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嗓子很辛苦。 何况还没有好处。 有好处的活,多的是人抢着干,那样需要她挑选的人数基础就会很大。于寒舟没这个耐心,何况她只想跟聪明人打交道,因此便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报名的十几个人,无疑都是有点聪明劲儿的。当然,曹方除外,他不是凭着聪明报名的,他凭的是一腔赤诚,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坚决响应。 倘若曹方再大上几岁,于寒舟会用他的,但他现在还太小了。 于寒舟把报名的人都叫到了跟前,对他们说了自己的打算:“先考试一次,成绩最好的前三十名我来教,其他的助教来。” “每天上六节课,仍是跟从前一样,一节课教十个字。” “每个月的月底举行一次考试,不及格的有惩罚。” 考试,既是对助教的监督,也是对学生们的要求。 之前的一个多月,是于寒舟给大家适应的时间,所以不强行要求他们学会。现在大家养成了习惯,她开始加强一点要求,大家便不会那么抵触。 不管怎么样,如果飞星门的弟子都识字,孟掌门走出去很有面子的! 除此之外,还为了筛选出真正有追求的人。 一个门派的势力,根基固然是弟子们的武功强弱。弟子们武功高强,别的门派来打,就不会输,比如青离门那样被灭门。但是其他方面,也可以强化一下。 比如经济方面,培养出擅谋擅算的人,做生意也好,合理征收租子也好,都能够让门派更富裕。拿着多出来的钱,巩固山门的防御,升级武器,都很好。 比如交流方面,培养出口才好的人,招收优秀弟子也好,跟其他门派建交也好,都是壮大门派实力的方式。 不一定是有习武天赋的人,才能够为门派的壮大和强盛添砖加瓦。没有武功的人,以于寒舟为首,也是可以做些有用的事。 但是这些话,于寒舟都没有说,她整个儿的态度就是:“我闲着没事做,找点事玩玩,你们谁要陪我玩?” 这一下,就劝退了不少。 本来就只有十几个人报名,一下子还剩下四个。 其中一个是曹方,这是于寒舟早早就排除在外的,因此并不看他,只看向另外三人。 她单独跟他们谈了谈。最终,选了一个名叫“范冬”的外门弟子。 来报名的人,一个内门弟子都没有,他们都是有要紧事做的,而且武功高强,看不上这点小打小闹,甚至上课都不怎么去的。于寒舟也没要求他们去,她的目光放在了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上面。 这些都是根骨不那么好,甚至毫无根骨的人。在门派中没有什么话语权,是基石一般的存在。于寒舟想要培养自己的人,拉拢师兄们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只当她是孩子。所以她另辟蹊径,抽些武功不好的人到身边。 这些报名的人,也是冲着这个。没有人不想往上爬,过更好的生活,有更高的地位。大小姐虽然是玩,但毕竟是大小姐,他们哄得她开心了,怎么不能捞点好处到身边? 听到于寒舟说每天要上三个时辰的课,仅仅有点小聪明的人就退缩了,觉得不值得,干点什么不好?但是有的人却是心中一动,认为是极好的机会。 范冬的优势在于,他本来就识字,不用于寒舟提前教他,他再去教别人。他可以和她同时上课,而且他年轻,只有二十三岁,正是聪明却不油滑的时候。 除此之外,他的相貌也不错,看着顺眼,最终于寒舟拍板定了他。 被排除在外的三人,曹方满眼失落,另外两人则是心中一松,有失落也有庆幸。毕竟谁也不知道大小姐要玩到什么时候,他们也没抱着很大的期望,没有录取也是件好事。 于寒舟和范冬讨论过后,考试便开始了。 从前上课都是很随意的,大家为了讨大小姐开心,所以每次都来,但是大多数人没怎么往心里去。考试成绩两极分化十分严重,愿意好好识字的竟然只有二十四人,其他人的成绩惨不忍睹。 “就二十四个,以后从普通班里出现好苗子,再往尖子班插。”于寒舟说道。 教课的事情搞得这么大,孟掌门哪能听不到?吃晚饭的时候,他就问于寒舟了:“舟舟,怎么想起做这个?爹怕你累着。” “不累的。”于寒舟说道,“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每个人每天抽出半个时辰就好了。让大家都识字,下次武林大会的时候,爹就可以长脸啦!” 孟掌门一听,心里别提多骄傲了,只觉得女儿怎么就这么乖巧懂事?还聪明伶俐! “好,好,爹等着。”孟掌门抚须笑道。 这时候还没有人察觉到于寒舟的野心,除了范冬。 他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只不过家中遭难,他为了躲避仇敌才来到山上。他一眼就看透了,大小姐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病弱贪玩,她是要掌权。 为此,他对于自己报名、争取助教位置的决定,分外高兴和激动,决定好好跟着大小姐做事。 对于大家都必须识字,每个月考试不及格还要扣月钱的事,许多人不满,暗地里说了不少抱怨的话。于寒舟只当听不到,反正他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倒是曹方又跟人打架了。 这次跟他打架的是个杂役弟子,都是不懂武功的,打起架来他就没吃太大的亏,只受了些皮外伤。 他怕于寒舟发现,上课的时候就坐在后面,整节课都不敢抬头。但班里就二十四个人,他躲躲藏藏的,站在前面的于寒舟一眼就看见了。课后,把他留了下来。 “跟人打架了?”于寒舟问道,“是你欺负别人,还是别人欺负你?” 曹方本来不想说的,可是于寒舟这么一问,他就担心师姐误会他欺负人,偏偏先动手的人还真是他,一时间急得脸和脖子都红了:“是,是……” “你老实说。”于寒舟道。 曹方很担心她讨厌自己,她让他如实说,他便不敢隐瞒了,说道:“他们说话不好听。” 起初是有人抱怨于寒舟,觉得她没事找事,寻大家麻烦。他们不想识字,结果不识字还要扣月钱?抱怨声很大。 曹方听到了,就维护了几句,结果就被嘲讽了:“天天追着师姐,也没见师姐多看你一眼?” “连助教都不让你当!”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 他承认师姐是天鹅,但他不想承认自己是癞蛤.蟆,他最多承认自己是一只不会飞的丑鸭子,这样至少他有资格仰望师姐。 偏偏他们说个没完,还往他被褥上撒尿,他再是个孩子,也是个男人,这点血气还是有的,顿时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说完后,他垂着头,很拘谨地站着,等待师姐的判决。 于寒舟听了这些,不禁有些无奈。她手再长,也管不到他跟人打架。再说,她就算喝令下去,谁也不许打曹方,可是难道就有人跟他做朋友了吗?只怕暗中使绊子的人更多。 “你再忍一忍。”想了想,她低声说道:“年底的时候,我给你换房间。” 她要培养自己人。再教上半年,等大家的字识得差不多了,她就开始教他们文章了。这些人都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到时候让他们住在一起,也更加方便交流、培养感情。 曹方是个刻苦的孩子,他学得很好,是不会被踢出尖子班的。看过原剧情的于寒舟,对曹方的信任是其他人比不了的,只等他长大些,就交给他更重要的事情。 “这半年,你同他们打好关系,懂吗?”她问道。 曹方听了她的解释,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使劲点头:“我懂的!” 于寒舟微微一笑,又说道:“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吗?我只对你说了。” 曹方更激动了!简直恨不得为她去死! “我死都不说!”他狠狠点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师姐这样信任他,简直是此生莫大的荣光! 于寒舟便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回去吧。” 曹方偶尔还是会跟人打架,但是鉴于他受伤不重,都只是些皮外伤,于寒舟便没管。他除了是她的铁粉之外,还是他自己,有着自己的生活和处事方式,他要打架,于寒舟不插手。 倒是于寒舟的话本子卖出去了。 她的第一部作品,不是很成熟,篇幅也不长,人家不敢印太多,便给了她五十两银子买断了。于寒舟是交给范冬办这件事的,自从有了助教,她有什么事都是交给他,不再麻烦七师兄等人,尤其是从来没有麻烦过韩玉林。 范冬聪明,接了五十两银子后,补充一句:“倘若后面加印,每加印一本,我们要收取两成的利润。” 他谈下这件事后,于寒舟口头上褒奖了他。 仍旧是一点好处也没给。 但范冬反而更认定了要跟她。大小姐沉得住气,他愿意跟。 于寒舟写话本子来劲了,又写了一本新的。换汤不换药,新的话本子仍是正邪两道的事。主角是大侠之女和魔教教主。大侠之女正义凛然,锄强扶弱,魔教教主则是个混账,看上大侠之女后,对她采取了强取豪夺、囚禁霸道爱,互相纠缠,曲折又狗血。 三观?是没有的。颜色?倒是带了一点。 不过,不是黄澄澄的颜色,而是绿油油的颜色。大侠之女有段时间厌恶魔教教主,恨他霸道狂妄,跟魔教的护法好上了。 她这一本写完时,正值上一本大卖的时候。本来她是新人,书铺给的钱不多,谁知道后面卖得不错,就加印了。她让范冬把新的话本子拿过去时,人家直接开口给二百两! 被范冬拒了,他给大小姐争取了五百两。而且,每加印一册,仍是两成利润的抽成。 这件事他办得不错,于寒舟头一回给了他好处,她在孟掌门面前提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蘑菇菇今天好倒霉哦!走到半路被巨龙抓走了!要拿蘑菇菇炖公主喝汤!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浑身都是伤!呜呜呜~ =====推荐好基友的文===== 糖山月的甜爽文《我们医修救人要钱》,一句话简介:没爱过!拒绝以身相许!给钱!文案如下: 从前,有一个醉心医术的小炮灰。 她死过一次后才知道,自己医术再高明,也只能是女主的对照组。但凡和男主男配扯上一点关系,就会带来连连厄运。 采药时好心救下男配,却惨遭追杀。男配醒来看到的,感激的永远是女主,还以为伤他的妖兽是她养的。 不眠不休解掉男主中的奇毒,休息起来变成男主是女主救的,而她是那个下毒害人的卑鄙小人。 …… 于是重活一世,她开始坚定“先交费,后治病”的原则,并且—— 认识女主爱慕女主的男炮灰们,三倍收费! 可以和女主暧昧纠缠的男配们,十倍收费! 身份最重要的男主,百倍收费! 在她长期坚持用金钱和这些家伙拉开距离,划清界限。但修为强大,震慑四方的男主男配们手指上割条口子都一定要找她治疗后…… 她终于成了修真界首富! 先天性心脏病7 () 于寒舟轻描淡写地提了范冬,好似只是随口一提:“他很周到,省了我不少事。” 女儿曾经不提这些人,她口中只有韩玉林、七师兄等跟她亲近的内门弟子。似上次的杂役弟子曹方,这次的外门弟子范冬,她提都不会提的。 孟掌门便有些意外,问道:“他都怎么周到的?” “他会帮我想很多事,比如管理弟子们的时间、坐次、纪律等,教材也会帮我准备。”于寒舟仍旧是轻描淡写地道,她是大小姐,心无俗务,如果特别看重某个外门弟子,还大力夸赞,就崩人设了,“我想到的事,他会帮我做好,我想不到的事,他会提醒我。” 孟掌门皱了皱眉。他已经听于寒舟说了,什么好处也没给范冬,那么这个外门弟子还如此热情,什么居心就可想而知了。 “舟舟,你看人不要看表面。有些人对你好,可能打着别的主意。”他提点道。 于寒舟便道:“我是大小姐,他们当然要对我好。”口吻是非常的理所当然,还笑道:“五师兄、七师兄他们也待我很好,难道他们也打着别的主意?” “林儿他们自然是真心实意地对你好。”孟掌门道,“范冬怎么能跟他们相提并论?”说这话时,颇有些吹胡子瞪眼的神态。 于寒舟便咯咯笑了,还道:“是,是,爹说的对。” 孟掌门见她听话,就放松一些,想起什么,又问道:“那个叫曹方的外门弟子呢?上回还听你提了他,这阵子没听你提了。” 针对女儿表现出的异样,掌门夫妇都很放在心上。尤其是他们觉得女儿单纯,怕被外门弟子、杂役弟子哄过去了。虽然他们大概是没这个胆子,但孟掌门就是不放心。 于寒舟便道:“他啊,很聪明的,在我的二十四个亲传弟子当中。” 孟掌门听到“亲传弟子”几个字,差点呛到,他放下筷子,拿帕子掩着口,咳了几声才道:“你这孩子,还真会想。” 不过,可不就是吗?她亲自教的,当然可以说是“亲传弟子”。 孟掌门觉得女儿大概是自怜自伤于身体不好,不能习武,也不会有弟子,因此索性弃武道,从文道。他心生怜爱,不再说什么了,暗暗决定大力支持女儿,以后谁敢说半个不字,他定当叫他们知道好看。 “爹的脸面可就靠舟舟了。”他寄予希望地看着她道。 于寒舟骄傲道:“爹放心吧,我保管把弟子们教得知书达理,以后走出门,给你长脸!” 孟掌门便很欣慰。 于寒舟似随口问道:“黎姑娘怎么样了?我最近忙得很,也没去看望她。她门派被灭,又受了伤,可怜得很,不知道休养得怎么样了?” 孟掌门道:“林儿在照顾她,应当不会错。” 于寒舟便点点头,赞同道:“五师兄很会照顾人的,想来黎姑娘很好。” 孟掌门听着,不知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这丝感觉太微妙了,在心头一掠而过,他没抓着。顿了顿,便问道:“最近怎么没听你提林儿?” 女儿从前最喜欢韩玉林了,这也是孟掌门格外看重韩玉林的缘故。从前女儿张口闭口五师兄,最近很少提,让孟掌门觉得反常。 于寒舟自然而然地夹菜吃,随口道:“忙嘛,想不起来他。” 她如此自然的态度,更令孟掌门觉得异样。什么叫想不起来他?难道韩玉林没有常常去找她玩吗?这样想着,他便问了出来:“林儿最近没找你?” “找过两回。”于寒舟说道。 孟掌门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两回?” “嗯。”于寒舟点点头,“一次是给我送了玩的,还有一次忘了。” 孟掌门:“……” 一直到吃完饭,他皱着的眉头都没有松开。 而于寒舟也没有再提韩玉林。适可而止,她可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纯洁。 隔日,孟掌门就叫了韩玉林到身边,问他:“黎姑娘最近怎么样?” 韩玉林忙道:“黎姑娘的伤势好多了,经由这些日子的宽慰和开导,心中的仇恨也放下许多……” 他细细汇报着黎姑娘的事,然而孟掌门听得一颗心微沉,并没觉得多么高兴。 又问道:“舟舟最近可烦你了?” “这倒没有。”韩玉林笑道,“小师妹最近忙得很,倒是没工夫理会我了。” 孟掌门问起黎思,他皆答得上来。问起于寒舟,他不是答得笼统,便是刻板印象,竟不知她现在的改变。 孟掌门一时沉吟起来。 他怀疑韩玉林变心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黎姑娘漂亮又可怜,正需要他的开导和呵护,两个人朝夕相处,很容易生出情愫来。 经由刚才的问话,孟掌门心中基本上确定了,韩玉林对黎思有了异样心思。都是男人,谁也瞒不过谁。 他心里有些怒气。他什么意思,韩玉林难道不清楚?竟还跟别人走得这么近! 他又想到,黎思固然很惨,可她身体健康,能跑能跳,武功也好。不像舟舟,是个瓷娃娃,风吹不得,雨打不得,韩玉林是不是嫌弃这个? 孟掌门心里很不高兴,然而面上只是淡淡:“舟舟本来只是想打发打发时间,才要做教书先生,但是山上这么多人,她忙不过来,你有空帮帮她。” “也要她领情才是。”韩玉林没察觉到他的敲打,仍如以往那般笑着说道:“我去了两回,要帮她的忙,她都不许我动作。” 他话说出口,孟掌门并未如以往那般斥责女儿不懂事,要他多担待,让韩玉林觉得不对劲。再看孟掌门微冷的神情,心里一突,忙道:“怪我,小师妹说不要帮忙,我就信了。小师妹时常嘴硬,我不该由着她的,这便去给她帮忙。” 孟掌门微微颔首:“嗯。” 看着退下去的弟子,孟掌门的心里发沉。 竟又说女儿“嘴硬”。舟舟岂是嘴硬的人?便是真的嘴硬,也不该由他说! 他又想起女儿之前抱怨过的,韩玉林总往她头上扣“小气”的帽子,心里更不愉快了。蓦地觉得,这个弟子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可靠。 他把这事同孟夫人说了,孟夫人没有多想,还道:“这不是很好?他是个仁厚侠义的人,他能待别人好,也能待舟舟好,我们不就图这个吗?” 他们夫妇最怕的就是百年之后,女儿没有人照顾。挑选了韩玉林,一来是女儿最喜欢他,二来是他也的确很出众。 孟掌门气道:“你糊涂!我们是看上他这个吗?我们是想找个可靠的人照顾女儿!他尽对别人好了,都把舟舟给忘在脑后了,我们还在,他就这般,以后可指望得住?!” 孟夫人一听,觉得他担心得有道理,眉间挂了忧虑。 作者有话要说:  曹方(跳起来举手):我!我!掌门看看我!我愿意照顾师姐! 先天性心脏病8 () 于寒舟发现韩玉林最近来得有点勤。 可能是孟掌门对他说了什么,她心想,面上并未表现出异样,仍如以往那般待他。 “谢谢师兄。”她笑着道,“不过我还忙得过来,不必师兄帮忙啦。” 因着她态度不错,面上还带着笑,韩玉林便没多想,还松了口气。 小师妹是个好哄的,虽然他这阵子有些冷落她,好在她没多想。 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些奇怪,小师妹怎么不如以往那般黏着他了?若不然,他也不会疏忽,还叫孟掌门敲打了一回。 “你身子不好,受不得累,就别跟我客气了。”他宠溺地道,“走吧,今日的课我代你上了。” 说着,就往上课的场地而去。 于寒舟的脸色落了下来。旁边,范冬看到了,就有些小心:“师姐……” 范冬是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一样,对内门弟子统称师兄师姐。 于寒舟并未避着他,脸上冷冷的,语气也带了点凉意:“走吧,五师兄要代课呢。” 说着,抬脚不急不缓地跟上。 范冬皱了皱眉,说道:“师姐,不妥,师兄的名声和威望都很高。若是给他代课,一次两次还不要紧,倘若次数多了……” 范冬虽然是收敛着说的,但已经很直白了。他懂得于寒舟的打算,便觉得韩玉林的此举很不妥当,有拉拢人心的风险。 而且,万一韩玉林上课的质量比于寒舟好,于寒舟还如何立威? “看看再说。”于寒舟并不着急,声音微冷:“能够轻易被拉拢走的,早走早好。” 看不清形势,不会站队的人,于寒舟也瞧不上。 范冬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恭敬地道:“师姐英明。” 他根本没把她当小姑娘,而是当上峰来拍马屁,倒让于寒舟的心情好了两分:“走吧,去瞧瞧。” 韩玉林身高腿长,走得很快,加上于寒舟走得不急不缓,因此她到达的时候,韩玉林已经跟弟子们说笑起来。 范冬是掌管时间和纪律的,见时辰差不多了,便道:“安静,坐好。” 众人听令惯了,下意识地坐好,闭口不言。 韩玉林见他说话这么管用,眉头微动,面上却笑着,看过去道:“我头一次上课,没什么经验,平时都怎么上的?” 于寒舟便笑道:“师兄抢着来上课,我以为师兄有好东西要分享,原来只是玩的。”说完,不等韩玉林反应,便看向范冬道:“把字挂上去吧。” “是,师姐。”范冬便走到木板前,将一沓纸挂在了木板的正中央。 没有粉笔,也没有投影仪,在木板上写字是不合适的。于是,上课的时候,便往木板上钉根钉子,将大字写在纸上,挂在钉子上。教完一个字,便取下一张,再教下一个。 于寒舟这才看向韩玉林:“师兄,请。” 韩玉林这时笑得不如方才自然了。他不知道小师妹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但是方才她的话,实在折他颜面。 他看着她剔透纯净的眼神,又想道,小师妹一向不懂什么,应当是无心的。 “谢了。”他恢复了自然,笑着对范冬点了点头,便就着木板上的字,开始教了起来。 于寒舟和范冬便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 韩玉林在飞星门很有地位,人人都知道掌门看重他,想把女儿许给他,还想把掌门之位传给他。加上他武功高强,人好说话,因此上上下下都很尊敬他。这时他来上课,众人都很配合。 只有曹方,眉头微微皱着,看看韩玉林,又看看旁边站着的于寒舟,嘴唇抿了起来。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韩玉林笑道:“大家都记住了?若是记不住,你们师姐可是要惩罚你们的。” 众人忙道:“记住了,记住了。” 于寒舟便笑道:“师兄又赖我。你教不会的人,我责罚什么?我只责罚我教过,却记不住的人。” 韩玉林嘴边的笑容一凝,眸光微深,朝她看了过去。然而于寒舟这时没看他,竟笑着看向众人:“师兄难得给大家上一次课,很是辛苦,你们要记得师兄待你们的好。” 众人忙道:“多谢师兄。” “师兄辛苦了。” 韩玉林听着,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这是什么意思?暗中示威?若是换个人,韩玉林一定会觉得对方在示威,向他显示她在众人中的地位和说话的分量。 但小师妹怎么可能懂这个?而且还跟他对着干? 若不是,难道是巧合?可巧合也太多了吧? 韩玉林心中升起许多疑惑,却不好表现出来,只笑着摆摆手:“都太客气了,我才上了一节课,有什么的?倒是你们师姐,每日给你们上课,你们可要记得感激。” 众人一听,对啊,师姐主动提出教他们识字,还慧眼识珠,把他们这些人挑出来单独教,他们更该感激才是! “师姐辛苦了!” “师姐身子不好,往后别站着同我们讲课了。” “范冬也是,太粗心了,怎么不给师姐搬椅子?” 众人围着于寒舟和范冬说起话来,颇出乎韩玉林的意料,这一回脸上的笑真的挂不住了,抿了抿唇,说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今日教的字,你们可要好好记得。” “师兄慢走。”众人道。 待他一转身,众人便不看他了,围着于寒舟和范冬说起话来。韩玉林走出一段,回过头瞧,看到这一幕,眉头越皱越紧。 却说于寒舟这时要走,众人还拦着:“师姐,没记住。” “师姐,我有两个字忘了。” “师姐,再给我们讲一遍吧,我们想听故事。” 于寒舟教他们有段时间了,平时表现得又很好说话,因此众人尊重她之余,并不怕她。何况她年纪小,众人有机会都喜欢围着她说话。 今日就是个好机会,因为韩玉林讲课不如于寒舟有趣。于寒舟讲课,不单单教他们识字,还会把字拆分,讲字的起源,又或者散发展开一下,讲个引人思考或记住教训的小故事。 每天都有小故事听,众人上课越来越带劲儿了。而且,只有他们班有故事听,其他六个班都没有。其他班是范冬讲课,讲课的形式跟韩玉林一般无二,只教他们识字,讲一讲这个字用在什么地方,组几个词,造几个句子,就完了。 “别磨蹭了,上完课就回去吧,其他师弟们还要上课呢。”于寒舟往外走,不应他们的话。 上课的场地就一个,尖子班先上,普通班随后。这时二班的弟子已经往这边来了,再磨蹭下去,就耽误上课了。 众人便不好再磨蹭,但还追着她道:“师姐,不然明天重新上一次吧?真的没记住。” “这不行的。”于寒舟说道,“师兄教了你们,我再教一遍,岂不是显得师兄不会教?师兄生气了怎么办?” 便有人道:“不会的,五师兄大方得很,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 “不好。”于寒舟仍旧摇头,“这样做事很不妥当,不能因为他不生气,就不尊重他出的这些力气。你们回去好好记,有忘记的就问问别人。” 挥挥手,不再同他们说话,往山上走了。 众人面色都有些失望。 他们都是有追求的人,识字并不是用来玩的,而是真的想懂得更多东西。本来可以每个字都有些有意思的引申,结果因为韩玉林的代课,生生弄没了,他们觉得损失了十个小故事! “唉。”众人不好抱怨五师兄,毕竟五师兄平日里很好的,但是心里难免有些怨意。 于寒舟回到房里,想起刚才的事,轻笑了一声。 “想得美。”她轻声道。 她为了培养心腹,下了很大的工夫。先是挑人,然后区别培养,让他们享受到跟其他人不同的优越感,又尽心尽力教给他们道理。韩玉林想横插一脚?美得他。 韩玉林本来是因为掌门的敲打,发觉自己冷落了小师妹,才来得勤了些。 但是上课一事的挫败感,让他生出了不服的心思,次日于寒舟上课时,他又来了。这次没有争着代课,而是坐在众人中听讲。 听完一堂课,他终于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下了课,他便走过去道:“原来师妹是这样上课的。昨日师妹要是早说,我就不必出丑了。” “怪我,我知师兄博学多闻,昨日抢着要讲课,便以为师兄有很有意思的东西要讲,就没有说。”于寒舟一脸歉意地道,随即又道:“师兄别自谦,你讲得很好的,大家都说你讲得好。” 说完,她看向还没走的弟子们:“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齐声道:“是,师兄辛苦了,我们都记住了!” 韩玉林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这话,别人听了可能不会怎样,但他很难不多想! 说他博学多闻?博学却讲成那个鬼样子?岂不是敷衍弟子们?他成什么人了? 要不然,就是一点也不博学,这些年走南闯北的,都白混了? 怎么说都不是! “这是什么?”韩玉林低头看向她手里拿着的笔记,忽而半玩笑半怨怪道:“原来师妹每次都整理了这个,昨日怎么不叫我瞧?往日里师妹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众人听得这话,本来准备离去的脚步不由顿住,往两人看过来。 虽然韩玉林是笑着,于寒舟的面上也没有恼意,但众人却莫名觉出了一丝异样。 “我没给师兄看这个,师兄说我小气?”于寒舟反问道。 韩玉林便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若是师妹昨日拿出来,也省得大家少学了不少学问。” 于寒舟的身子晃了晃,脸色微微发白,身后的范冬连忙扶住她,她看向韩玉林道:“且不说别的。师兄那句,‘往日里师妹不是这样小气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韩玉林忙道:“是我嘴误,师妹别气,你身子受不住。” 于寒舟摆开范冬的手,站直了,唇色发白:“嘴误?我会嘴误自己是个男人,是个死人,是个蠢货吗?不,不会,因为我心里就没那么想过。师兄,一个人心里想什么,才有可能说出来什么。你就是觉得,我昨日没把笔记给你,很小气,是不是?” 韩玉林脸色微变,没想到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气得喘不上气,也没有含泪跑走,而是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张口想要辩解,然而于寒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举了举手里的小本子,说道:“我每天上午给大家上课,下午和晚上准备明日要教的内容。每个字,每个拆分和引申,每个小故事,我要想半个时辰。每天的大半时间,我都在做这份笔记。” 说到这里,她身子又晃了晃,范冬离她近,连忙扶住她。 众人听到这里,都很不忍:“师姐,别说了,我们明白你的辛苦,谁也没觉得你小气。” “师姐,回去歇着吧。” 本来走了的人,也回来了,纷纷劝道。 “可是师兄觉得我小气。”于寒舟的声音虚弱了很多,明显能听得出来,一看就是被气到了,“我解释过的,我以为师兄有东西要讲。师兄年纪比我长,阅历比我丰厚,行走江湖多年,懂得比我多,随便拿出来讲讲,就很有意思。我以为是这样,才没有拿出来。” “没想到,师兄会这样看我。我尊重师兄,敬爱师兄,不想让师兄没面子,所以没有自作主张把自己准备的东西给师兄,事后也让大家感谢师兄,怎么师兄这样想我?” 韩玉林讪讪道:“我开个玩笑,不是有意的。” “玩笑,玩笑,好个玩笑。”于寒舟垂下眼睛,一脸落寞,“原来我做的事,都是玩笑。”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忽然咬唇,拿起撕成两半,推开范冬,拔脚就往山上跑。 众人都愣住! 范冬一脸复杂地看了看韩玉林,又看了看众人,才道:“师姐昨日一直很难过。她想跟你们讲,又怕冒犯了师兄,这才忍着没有讲。她这样温柔体贴,一句‘小气’,一句‘玩笑’,实在是……” 他没有再说,捡起地上的碎纸,转身去追于寒舟了。 余下的人都心情沉重。 师姐的身体怎么样,大家都明白。可是师姐为了给他们讲课,教给他们更多的知识,私下里付出了那么多,今日师兄却这样轻描淡写地讲话。 小气。玩笑。 实在太践踏师姐的一片珍贵心意了! 他明明博学多闻,昨天却讲成那个鬼样子!不懂就不要讲,凑什么热闹?气到师姐,还连累他们少学东西! 师姐被气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身体?掌门知道后,还肯不肯让师姐给他们讲课? 不说别的,就说掌门从山下请了先生来教他们,难道就比师姐教得好?绝不可能! 一想到以后可能师姐就不给他们上课了,众人再看韩玉林时,目光就带了怨意。 人群中,曹方绷着一张脸,黑漆漆的瞳仁如藏了毒物,阴沉沉地朝韩玉林看过去。 范冬追上于寒舟后,担忧地道:“师姐,你还好吗?” 于寒舟跑了一阵,脸上的苍白便被红润替代了。她身子是真的不好,缓了一会儿,才终于能开口说话。 讥笑一声:“我不曾得罪他,他却找我麻烦,这事没完!” 范冬心中一凛。 不是说师姐喜欢师兄吗?不是说掌门有意招师兄为婿吗?怎么他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范冬阴谋论了。 “那,师姐,要怎么办?”他试探着问道。 于寒舟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范冬被遣退后,心里还如猫挠一样,痒得厉害。又想起那些传闻,与师姐眼底的讥笑,只觉得隐蔽又刺激,兴奋得脸都红了。 他期待起明天来。 明天很快到了。 众人本来担心师姐不给他们上课了,见师姐如往常一样到了,顿时欢欣起来:“师姐!” “师姐,早!” “师姐辛苦了!” “师姐坐!” 今日,场中多了桌案和椅子,还有泡好的茶。 于寒舟对大家笑了笑,说道:“谢谢,你们有心啦。” 众人见师姐如往常那般笑着,都松了口气,心说,谁再说师姐小气,打死他! 明明师姐宽宏大量极了! 昨天师兄那么过分,他们都以为她会不来了,可她还是来了!天底下还有更大度的人吗? 又想,虽然他们尊称她一句师姐,可她还是个小姑娘,身子又不好,结果受了委屈后,仍旧是来给他们上课了,绝对是天底下最大方又可爱的人了! 他们乖乖坐好,一点杂音也不敢发出,等着师姐给上课。 于寒舟便道:“今天要教给大家的内容是——心胸狭窄,斤斤计较,自私自利。” “听起来是十二个字,其实是十个字。”于寒舟笑着道,“大家看着这几个字,我给大家讲几个小故事。” 范冬利落地把字挂上。 他昨晚把木板修正了一下,由一个钉子改为十个钉子,将字都挂上去。 众人便看着师姐白嫩的手指,点着那十个大字,讲了起来:“山中有个老汉,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勤劳忠恳,小儿子好吃懒做……”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二更君送上~ 先天性心脏病9 () “下田劳作的时候,小儿子懒洋洋的,有一锄头没一锄头的,活都让老大一个人干了。老大累极了,便让他也干点活,他便道,‘大哥,咱们是亲兄弟,谁干不一样?别这么斤斤计较’。” 说到这里,于寒舟指着木板上的字,教给他们认识:“斤斤计较,就长这样。” 众人便嘀咕起来,还有人道:“师姐,斤斤计较是这个意思吗?我们觉得不是啊。” 他们虽然不识字,但也仅仅是不识字而已,又不是不知道“斤斤计较”这个词的意思。很显然,这个小儿子在占便宜啊! 于寒舟笑了笑,说道:“别急,听我讲。” 众人便安静下来,听她继续讲。 “后来老汉给两个儿子娶了妻,大儿媳端庄有德,小儿媳娇美嘴甜。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儿媳和小儿子一样好吃懒做,小儿子在田里偷奸耍滑,小儿媳在家务事上偷奸耍滑。大儿子愿意养着弟弟,大儿媳却不愿意养着妯娌,便想分家。” “这时,小儿媳说了,大嫂只顾着自己两口子,不管弟弟弟媳,简直是自私自利!” 众人听得眼睛都睁大了:“自私自利是这样用的吗?” “老大两口子没错吧?谁愿意养着两个蛀虫?” “只有养儿子女儿的,哪有养弟弟弟媳的?” 于寒舟伸出手按了按,示意大家静一静,继续说道:“老大一家和老二一家闹了起来,老大一家想分家,老二一家不想分家,打了一架,终于分了。” “分家后,两个儿媳很快有了身孕。老大媳妇难产,生孩子时伤了身子,要好好养一阵子。大夫开了药,让她好好调理。老大一家早年间照顾弟弟,没攒下什么来,老大问邻居们借了银子,给妻子买药。这时,老二媳妇也要生了。” “老二媳妇生产的动静很大,生完之后说自己也受了伤,要吃点好的补一补。老二家里没什么东西,他们夫妻两个好吃懒做的,靠老汉和老大一家照拂。这时,老二听了媳妇的话,去老大家里要银子。” “老大自己都借钱给妻子抓药,哪有钱给老二?老二便道,大哥,我们是亲兄弟,你是不是还记恨分家时我媳妇把你媳妇打破头的事?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记得?你怎么这么心胸狭窄呢?” 于寒舟指着木板上的字,又教给他们认“心胸狭窄”四个字。 众人这时都不说话了。 一个个眼里疑惑又茫然,这几个词,是这样用的吗?跟他们认识的都不一样。 “是不是觉得不对?”于寒舟问道。 众人疑惑了下,犹犹豫豫的,说道:“师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于寒舟笑了笑,道:“那我再讲几个故事。” 接下来的故事就很短了。 分别告诉了他们,什么叫真正的斤斤计较、自私自利、心胸狭窄。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自己从前的认知是没有错的,因而好奇道:“那师姐刚才讲的故事……” 为什么那样说? “是啊,为什么老二说老大斤斤计较?为什么老二媳妇说老大媳妇自私自利?”于寒舟微笑着看他们,“你们觉得为什么?” 众人被她这么一问,终于明白过来了,那只是个故事,是反例。 “因为好占便宜!”这时,一人干脆地道。 “不仅占了便宜,还显得自己有理!” “呸,无耻!” 于寒舟笑了笑,又道:“那我再讲几个故事,你们瞧瞧是真正的自私自利、斤斤计较,还是占便宜卖乖。” 这一堂课,被小故事填满了。 她讲得不急,旁边还有范冬给她添茶。坐在椅子上慢慢讲着,大家都听得认真。 她身体不好,大家都知道,不敢叫她高声说话,但凡她开口,都格外安静。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还有一刻钟下课,于寒舟被范冬提醒了下,便停止了讲故事,说道:“有没有人总结一下,真正的斤斤计较、自私自利和占便宜卖乖,有什么区别?” 她的班上都是聪明人,早已经分清什么是真的自私自利,什么是占便宜卖乖。听到这里,便有人答道:“守住自己的东西,不叫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好处,不管别人的难处,叫自私自利;抢夺别人的东西,别人不给,便指责别人自私自利,是占便宜卖乖,不,是无耻!” 于寒舟笑了,缓缓喝了口茶,才看向他们:“总结的不错。那么,你们再判断下,昨天师兄借我的笔记,我不给,他说我小气,是哪种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先天性心脏病10 () 场中一片寂静。 大家心里知道,昨天韩玉林的表现,并不很妥当。 仔细分析一番,的确不妥当——笔记是师姐的,师姐不拿出来,是她的自由,不叫自私自利;师姐守着自己的笔记,固然有好处,但韩玉林没有笔记,却没有难处,他身为内门弟子,在江湖上走动多年,阅历丰富,学识多多,怎么可能没有笔记就讲不出东西来了? 如果他真的那么难,那就不要来讲课啊,巴巴跑来干什么?!因为这个就说师姐小气,很无耻了! 不管是直觉还是理性分析,众人都得出了答案,五师兄昨日的行为非常不妥当。 但那毕竟是师兄,要他们说“不要脸”三个字,他们说不出口。 于寒舟不说话,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睛缓缓摩挲茶杯。 场中的寂静,渐渐涌出了几分异样。 不多时,范冬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五师兄不要脸。” 众人一个激灵,愕然地看着他。 他就这么说出来了?! 没想到,紧接着又有人站了起来,口齿清晰地道:“五师兄不要脸!” 是曹方。 连着两个人开口,众人都惊愕不已,紧张地绷紧了身体。而这时,于寒舟抬起眼睛,视线扫过众人。对上她的视线,众人顿时懂了。 师姐要他们站队。 这个班上都是聪明人,联想到这一课的前后贯穿,以及身为助教的范冬的坚定表态,都明白了。 这却是奇了,众人心中暗道,不是说师姐和五师兄以后会成为两口子吗?怎么眼下看着,不仅没有情分,还呈现对立之势呢? 昨天师兄的表现,好像是要大家觉得师姐小气,不值得托付和信赖。今天师姐的反击,又让大家看清了师兄藏在温文尔雅后的真面目。 这两人在互撕呀!隐蔽的刺激在脑中跳动,众人眼底燃起兴奋。 再看师姐坐在前方,淡然沉静的模样,纷纷心思浮动。师姐和师兄站哪个,还用考虑吗?师姐是掌门的亲生女儿,还是唯一的女儿,受尽宠爱,若非身体不好,那就是下一任掌门呀! 不过,令大家犹豫的就是这一点,她的身体不好,从小到大都不好,常常生病,受不得气,且没有武功在身,掌门之位与她无缘。 而五师兄,受掌门重视不假,可是师姐跟他反目的话,掌门还会重视他吗? 不多时,众人纷纷道:“师兄不要脸!” “堂堂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简直无耻!” “说什么‘口误’,昨天师姐说得对,心里不那么想,嘴上根本就不会说!” 就算师姐的身体差到不行,活不久了,可师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她好好的一天,他们跟着她,就有一天的前程可奔! 再说,摸着良心讲,师姐教他们识字、懂道理,没有一点对不住他们。五师兄呢?人是好,可是没好到他们身上,他们没从他的身上沾到半分好处。于情于理,都该站师姐! 见众人表了态,于寒舟缓缓笑了,伸出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道:“我要向大家道个歉。昨天,我情绪不好,丢下大家跑走了,让大家担心了,是我的不对。” 众人忙道:“怎么会?” “怎么能怪师姐?” “师姐受了委屈,都怪那个让师姐受委屈的人。” 于寒舟微笑着看着众人,说道:“怎么说呢,我是有点娇气,我自己也知道的。但娇气和小气不是一回事,往后谁说我娇气都可以,说我小气不行。” 众人连忙又道:“怎么会?这怎么是娇气?受了委屈,谁不哭?” “师姐受了委屈还能分辩,已经很厉害了,换了我们,气都气哭了,哪里还知道说什么?” 众人想起昨日的一幕,都觉得小姑娘其实是有点娇气的,但是哪又怎么了?这是掌门的女儿,千娇万宠长大的,娇气不是正常的吗? 倒是五师兄,一个大男人,二十岁的人了,闯荡江湖也有几年了,却跟个小姑娘计较,欺负人家,抢人家东西不成还说人小气,简直不要脸! “下三滥的玩意儿!”还有人恶狠狠骂道,声音很大,刻意说给于寒舟听的。 于寒舟听见了,看了他一眼,对他轻轻颔首。 那人顿时激动得脸都红了。 课上到这里,就快结束了。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于寒舟又道:“有没有人总结一下,今天我教了几个知识点?最先答出的人,我有奖励。” 众人一听,顿时激动起来了,师姐有奖励! 抠门抠的不行,招助教都不给好处的师姐,要奖励东西了! “三个!”立刻有人答道。 于寒舟笑着摇头:“不对。” “四个!”很快又有人说道,“除了斤斤计较、自私自利、心胸狭窄之外,师姐还教给我们,看事情的时候,不要看对方的身份,不要为对方的地位和强大所迷惑。对就是对,错是就错,看起来很好的人也可能根本不是那样!” 于寒舟看了那个弟子一眼,笑着说道:“答得很好,但仍是没答对。” 这时众人都有些懵了。还有什么啊? “应该是五个。”这时,曹方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黑漆漆的瞳仁里闪着热烈的光,然而说话的声音却很温吞,“从前我们不懂这些道理,被人骂了、冤枉了,也不知道怎么反驳,还会被人误导,以为自己就是自私自利。” “但师姐教我们了,不仅教会我们道理,还教给了我们如何反驳。”他抬起头,看着前方的于寒舟,目光虔诚,犹如看着自己的信仰,“就像师姐一样。被师兄误会了,便回去思考,举例,讲故事,掰开揉碎了,弄明白。然后教导我们,什么是真正的自私自利,什么是无耻卑劣。” 众人一听,顿时如醍醐灌顶! 是啊!昨天五师兄说了那样的话,如果师姐不是有理有据的反驳,加上今天的一堂课,恐怕他们真的会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师姐就是有点小气,不借就不借了,还气哭撕本子,真是小家子气,女子心眼小。 但是师姐虽然委屈,虽然难过,虽然哭了,却把话说清楚了,今天更是用一整堂课,用许多的小故事告诉他们,什么是真相。 这是他们所有人都做不到的! 思及至此,众人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多谢师姐教诲!”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们清晰地认识到,读书、懂道理的意义和用处! 如果师姐不讲,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懂得道理,才能清晰看破那些虚伪的面孔后面所掩藏的卑劣心思,才能懂得如何维护自己的尊严和名声! 他们心服口服! “多谢师姐教诲!”众人齐声拜下,再次大声说道。 于寒舟看着众人深深拜下的姿态,眼底涌出真正的笑意。 “下课。”她站起来,对曹方示意一下,“曹方跟我来。” 范冬留下收拾东西,以及教导接下来的几个班。 他只教识字,涵义,用处,并不像于寒舟一样讲故事。深刻教导,只针对尖子班。那是于寒舟以后立足的根本,她处处凸显他们的不同,如此才能加深他们的归属感和凝聚力,也让其他人羡慕和向往,为了追随她而努力。 于寒舟带着曹方往外走。 她没想到是他答出了她想要的答案,他年纪那么小,很容易让人看轻他,就连于寒舟都没有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然而今天,她不仅知道了他的忠诚,还知道了他的聪慧。 “你今天答出来,我很高兴。”她缓缓走着,慢慢说话:“想要什么奖励?” 曹方能够答出来,还被她叫来单独相处,紧张得浑身发热,心跳得飞快,喉咙咽了咽,良久才努力用平静的口吻道:“师姐给什么,我就要什么。” 于寒舟便笑了,偏头看他:“我本来准备的是十两银子和一套笔墨纸砚。你喜欢吗?” 听她的意思,好像他不喜欢,她就给他别的似的! 曹方激动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攥着汗涔涔的手,用力点头:“喜欢。” 而且,十两银子!可以买不少书了! 他想起上次送师姐书,师姐很高兴地收下了,就打算再买几本书。 “好,那你跟我走。”于寒舟道。 回到房间,拿出准备好的一套笔墨纸砚,以及十两银子,递给了他。 “最近又跟人打架了吗?”她问道。 她没问他是不是被欺负了。这小子,并不是忍气吞声的人,甚至还有点冲动,别人欺负不了他。 不过,他为了给她留个好印象,也不会主动招惹人就是了。 “没有。”曹方摇摇头,“范师兄有时候会帮我,其他师兄有时候也会。” 说到这里,他眼睛亮了亮:“师姐,我听你的话,跟班里的师兄打好关系,他们很照顾我。” 都是一个班的,天天相处,很容易生出集体荣誉感来。虽然他们不知道集体荣誉感这个概念,但是护短是本能的。 于寒舟也觉得高兴,一旦大家凝聚力强了,这就是她的班底,谁也拆不散的基石。 “好。”她点点头,“去吧,有空就练练字,写一手好字,以后用得上。” 曹方用力点头:“嗯!” 抱着笔墨纸砚和银子,小心翼翼地走了。 韩玉林最近觉得有点不对。 师弟们好像对他不如以往那般敬佩和仰慕了?他从前吩咐谁办点什么事,大家都是很热情很积极地去办,现在却偶尔会遇到一两个推脱的。 推脱?! 他特别留心了下,发现推脱的不是一个两个,山中的弟子们颇有一部分对他疏离而客套。见到他,就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师兄”,然后便站在路边,等他过去。 正常情况下,师弟们见了他都是很热情,很积极地上前打招呼,问这问那,争相跑腿讨好他。 韩玉林花了两天时间摸清了,对他态度有异的,都是于寒舟亲自教导的那个班的弟子。 他想起那天授课及争吵的情景,心中有了猜测,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小师妹最近变化很大,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从前黏着他,听他的话,什么都以他为先,近来却不爱理他,还跟他顶嘴,在人前不给他留面子。 甚至,有时候还给他挖坑。 韩玉林没有自己去打听,而是找了个信得过的师弟去打听。尖子班二十四个人,并不是铁通一只,按理说应该很轻易就打听出来。但是韩玉林没有考虑到,这二十四个人都是聪明人,而且站了队的。聪明人站了队,便会站到底,不会墙头草一样左右摇摆。 因此,不论问谁,不论谁问,都只有一个态度:没有啊?我们没有不敬师兄啊?每次见了面都恭恭敬敬地行礼,凭什么说我们不敬师兄啊? 再问就是:师兄很好啊,虽然有点欺负小姑娘,但别的没什么啊! 欺负小姑娘?对啊,我们没冤枉他,你想想看,他都多大的人了,把师姐气哭,还说师姐小气,不是欺负小姑娘是什么? 开玩笑?有这么开玩笑的吗?你非这么说的话,那师兄可真是不会说话,这些年行走江湖都白混了,连话都不会说,啧! 打探的人灰溜溜地走了,韩玉林听了回复,心情很是复杂。 竟然滴水不漏! 她怎么把他们的嘴巴管得这么严的?! 本来这件事只在尖子班内部知情。随着韩玉林派人打听,就流传出去了。渐渐的,其他人也知道了五师兄做的事。 心血来潮,非要代课,讲不好就赖师姐没给他讲义。 师姐被气哭,就说师姐小气,又说只是开玩笑,气得师姐把讲义都撕了。 没错啊,师姐没错啊,最多就是娇气了一点,但十五岁的小姑娘,千娇万宠长大的,娇气不是正常的吗?而且,师姐的脾气真好啊,被冤枉了,也只是气哭一顿,换了他们,非得告诉掌门,让掌门惩罚五师兄不可! 没有人受了气还愿意忍着。凡是忍着的,都是打不过对方,不得不忍着的。师姐是谁?掌门的亲闺女,她怕谁?没教训五师兄,是她大度! 谁再说师姐小气,都是眼瞎! 越传越广。先是传到了内门弟子的耳中,几个师兄知道了,问了韩玉林,教训了他一顿。三师兄的年纪最大,教训得最重:“自大!自满!飘飘然!以为师妹喜欢你,就随意待她?做男人要有担当!师父有意把师妹托付给你,是希望你好好照顾她,不是欺负她!” 韩玉林被训得很没脸面,开始反思起自己最近的表现。 想来想去,他想到自己最近陪伴黎思比较多。难道是因为这个,才让师妹待他的态度改变? 因为代课一事引出的一连串事情,令他的形象有些损害,现在就连三师兄等人都教训他了,掌门的教训还会远吗? 韩玉林心中凛然,等待着孟掌门唤他。然而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孟掌门仿佛不知道这件事。 孟掌门知道这件事吗?他早就知道了。 是于寒舟告诉他的。那日她被气哭后,便没瞒着,在饭桌上告诉了孟掌门和孟夫人。当时孟掌门就有些生气,孟夫人也不大愉快。别说女儿不小气,便是她真的小气,韩玉林又怎么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她?开玩笑也不行啊! 而于寒舟很快说出了她的打算:“我尊敬他,可是他不能仗着我的尊敬就欺负我。这件事我要自己讨回来,爹,娘,你们不许插手。” 本来这件事孟掌门出面就好了,干脆利落,教训韩玉林一顿,叫他知道轻重。但女儿这么说,孟掌门觉得也行,先让她自己试试,能出气最好,出不了气他再出手。 于是,孟掌门和孟夫人都没动手,只在旁边看着。后来事态的发展,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不仅门中弟子们惊诧于五师兄的形象,夫妇两人也开始反思,这些年来韩玉林的所作所为,他的稳重可靠,真的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吗? “这事到此为止。”后来,于寒舟找到孟掌门说:“他对我的伤害,我已经反击回去了,恩怨已了,爹不要找他说什么了。只要他不再干扰我教学,我不同他一般见识。” 这话把孟掌门惹笑了:“有这么说的?‘一般见识’是这么用的?” 一般都是大人不同小人一般见识。女儿还是个小姑娘,不同韩玉林一般见识,让人发笑。 于寒舟便道:“他错了,我是对的,我站着正义,乃正义之师,我不同宵小一般见识,哪里用得不对?” 孟掌门只好道:“没有不对,舟舟是对的。” 她吃了年纪小的亏,说什么话,不容易叫人信服。但这也没办法,印象要扭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于寒舟不急,还跟孟掌门说起了自己的学生们:“他们都很聪明,教什么会什么,举一反三。他们现在认的字不少了,我开始每天教十五个字了,每天让他们背一首诗。” “你真有耐心。”孟掌门颇为惊讶道。他之前一直以为女儿是闹着玩,没想到她坚持下去了,还像模像样的。 于寒舟便道:“我说过的,要门中弟子都识字、懂道理。明年五月的武林大会,爹带谁出去,都有面子!”她骄傲地扬起下巴,“我要爹成为武林中最有面子的掌门!” 孟掌门心软得一塌糊涂:“好,好,舟舟是爹的骄傲。” 于寒舟笑得单纯。 她没有说,她要组建经济堂的打算。 山上有杂事堂,武器堂,刑律堂等,每个堂口由一位内门弟子做堂主。韩玉林管的便是刑律堂,是刑律堂的堂主,在门中很有威信。 于寒舟想要创建一个经济堂,掌管门派中的经济事务。如此一来,整个门派的财政大权和前程壮大都跟经济堂挂钩,谁要干点什么,都得看她脸色。等到经济堂站稳脚跟,她还打算扩建一个外事堂,跟其他门派的建交都在这里了,代表了飞星门在外头的脸面。 如果她办得到,那么整个门派的经济事务、在外面的脸面,掌握在她手里。纵然这两个堂口的弟子武功平平,但是那又怎么样?谁敢小看他们? 说得不客气一点,即便她不是掌门的女儿,掌门都要待她客气三分。 韩玉林等了一段日子,没等到孟掌门的教训,心里并未觉得松了口气,反而有些隐隐不安。不该这样的,掌门极疼爱女儿,都闹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找他教训一顿? 这一日,又没有等到掌门的传唤,他忐忑不安地睡下了。 脸刚贴在枕头上,便觉一片蜇痛,大叫一声坐起,将枕头劈飞! 然而已经迟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蜂尾蜇了一般,碰都不敢碰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暗中,一个黑影微微笑了。 先天性心脏病11 () 大半夜的,韩玉林房里传出一声惨叫,惊动了一众师兄弟们。 夜间寂静,就连住得远的孟掌门夫妇都听到这一声惨叫,还以为山上闯入了敌人,外衫都顾不得披,一把抄起了长剑。 众人风风火火地赶往韩玉林的住处,却没发现一个敌人,只见韩玉林弓着身子,一脸痛苦的神情,一只手还捂着右脸。在地上,躺着一只被劈开的枕头,荞麦壳散了一地。 “发生什么事了?”三师兄问道。 这时孟掌门也到了,拨开弟子们进去,见到屋里的情形,眉头皱起:“林儿,发生何事?可是有贼子闯入?” 飞星门其实没有什么敌人,但江湖上的事就这样,如果有人贪图你的武功秘籍和财富,就会抢劫你。比如青离门,就因为刀法被玄月宗灭门了。 而飞星门接纳了黎思,倘若玄月宗没有得到想要的,来飞星门找黎思,也不是不可能。孟掌门此时怀疑的就是这个,因此浑身戒备。 韩玉林此刻被剧痛所侵袭,根本想不了那么多,他见孟掌门来了,终于放下一直捂着右脸的手,痛苦地道:“师父,我的脸,我的脸……” 来得早的师兄早已把灯点上了,此刻在灯光的照耀下,就见韩玉林的右脸鼓胀起了密密麻麻的红包,包括耳朵上都是。 众人大惊:“这是怎么了?!” 再看地上被他劈碎的枕头,顿时有人蹲下去,检查枕头。 枕头被韩玉林下意识之下劈碎了,但仍是在残躯中找到了几根蜂针。 “这是——”发现韩玉林的脸是怎么伤的,众人都是又惊又怒又骇,“何人如此阴毒?!” 竟将蜂针藏在枕头里!这谁能发现?一睡一个准! 于寒舟住得远,她不像孟掌门那样,急匆匆拿了剑就出来。她身体不好,慢吞吞地披了衣裳,穿上鞋子,才往这边走来。 此时,她在人群外看到这一幕,眼皮跳了跳。 几乎是直觉,一个名字在她脑中浮现。 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头绪,检查周围的检查周围,安抚韩玉林的安抚韩玉林,端水的端水,拿药的拿药。 孟掌门此时也知道了,并没有敌人来袭,韩玉林身上发生的事,只是门派弟子间的不合。他脸上沉沉的,任谁都看得出怒气。 他是个正直磊落的人,有人以这种阴毒的手段害人,不论是什么恩怨,他都十分不喜。 “没事,都回去歇着吧。”三师兄站在门外,挥退了拥挤在院子里的师弟们,然后走进屋里,说道:“我方才检查过一遍,没再发现异样。” 这时七师兄给韩玉林擦了脸,上了药,说道:“别担心了,睡下吧,有什么明日再说。” 韩玉林被蛰痛折磨得根本无心去想许多,那蜂针不是普通的蜂尾上来的,毒性极强,他此刻担心容貌损毁,哪还有心情睡下?担心惊惧和恨意充斥了他的心头。 但其他的师兄弟们都困了,想着他没有性命之忧,明日到山下请个会解毒的大夫,给他看一看就好了。因此,都回去了。 于寒舟也随着人群往外走。 孟夫人还道:“你怎么也出来了?夜里凉,也不多穿一件?” 于寒舟便答道:“我听到师兄的惨叫声,很担心,就没想起来。” 孟夫人摸了摸她披散肩头的长发,慈爱道:“没事,别怕,回去歇息吧。”亲自把于寒舟送回屋。 次日一早,山上便议论起昨晚五师兄被蜂针毁容的事。 大家都猜是谁干的? 韩玉林也在猜。他昨晚被疼痛折磨,根本没睡着,一双眼睛通红。加上肿胀丑陋的右脸,然没有了往日玉树临风的俊朗模样。 给他送饭的小师弟,见了他阴沉的模样,都不大敢说话。放下饭,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几个师兄都来看望他,有劝他宽心的,有劝他想想得罪了谁,如此深仇大恨,这样治他? “老七去山下请大夫了,你别担心,这点小手段,只是遭罪了些,毁不了容。”三师兄劝道。 韩玉林只能点头:“是,师兄。” 吃过早饭,于寒舟也来了。 她毕竟是小师妹,从小被众多师兄们照顾。虽然五师兄最近待她奇怪,频频污她形象,但一直以来的感情是深厚的,因此她很关切地来探望。 “师兄,你好些没有?”她关切地问道。 韩玉林抿着唇,抬头看她。眼睛眨也不眨,直直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于寒舟便由着他看,还担心道:“师兄?师兄?” 良久,韩玉林的眼睑眨了眨,哑声说道:“我没事。”垂下眼睛。 他原本怀疑是于寒舟害的他。没别的,他又没有得罪过别人,只在前些日子得罪过她,除了她,还能有谁? 但见她这般纯净的眼神,又觉得想错了。应当不是她,她喜欢他,不可能对他出手。而且就算得罪了她,可是她也讨回来了,更不至于出手了。这件事,应当是有人想要讨好她,送出来的投名状。 眼看着,她还不知道是谁,那人还没到她面前邀功。 韩玉林的怀疑范围缩至了她的二十四名亲传弟子中。只有他们,才如此维护她。 他心中冷笑一声。 不多时,孟掌门也来了,问道:“林儿好些了没有?” “师父,我想调查一下,谁来过我房里。”他看着孟掌门道,“许是我做错了事,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哪位师弟,我受这一遭没什么,但这位师弟的手段实在险恶,应当教导一番。” 他话说得好听,众人都说他太宽厚了,还有人道:“如此险恶手段,不能轻易放过!” “应当逐出门去!” 孟掌门沉着脸道:“不错,倘若查实了,定当逐他出门!”他不容许自己的弟子有这等阴险毒辣之人。 韩玉林垂下了眼睛:“多谢师父。” 他纵然伤了脸,可是脑子却比往日好使,开始调查起来。 于寒舟在给自己的尖子班上课时,格外观察了下,发现曹方的表情有些异样,他往日里从不走神的,今日却屡屡走神。 下了课,她道:“曹方跟我来,我有东西拿给你。” 曹方一惊,差点跳起来,面上并无喜意,还有着难以掩饰的惊惧,他慌忙垂下眼:“是,师姐。” 他跟在于寒舟身后,渐渐远去了。其他师兄们见了,都没有多想。自从曹方上次答对了题,师姐待他就很喜欢,是仅次于范冬的喜欢。 私下里,他们还议论,五师兄被教训的事是谁做的?他们都觉得,如果没有意外,这件事就是他们二十四个人当中的一人做的。最有可能的人,是范冬,他是师姐最信重的人,为师姐报仇最有可能。 都没有想过曹方。因为,他太小了,众人不知不觉中就看轻了他。 曹方跟着于寒舟来到她房间里,额头上沁出了微微的汗,眼睛并不敢直视于寒舟,与以往的激动、喜悦截然不同。 “是你做的?”于寒舟直接问道。 曹方浑身一抖,险些跪在地上,一滴冷汗从额头坠落,牙齿咯咯作响,脸色青白。 “这时怕了?下手之前怎么不知道怕?”于寒舟问道。 曹方紧紧抿着唇,垂着头。好一会儿,牙齿打颤的声音才消去了,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哑声道:“我不怕。” 他不怕被逐出师门。他要韩玉林受到教训,为此把他逐出师门,他认了。 只是,师姐会不会觉得他阴险恶毒? 他觉得自己要被撵下山了,恐怕以后再难见到师姐了,心下极为舍不得,很想再看她一眼。可又怕看到她眼中的嫌恶神情,一时心里酸涩,竟不敢抬头了。 他挣扎的神情落在于寒舟眼中,没有再叫他为难,直接说道:“如果查到你,只要没有真凭实据,你就咬死不认。” 蓦地,曹方抬起头,愕然地看着她。 视线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她仿佛深涧寒潭般的眸子,冷而深,将他的惊慌难忍都冻住了。 “倘若查到是你,有人证物证,你也别怕。”她缓缓说道,“届时我便说,是我指使你做的。” 曹方大惊:“不——” 怎么能连累师姐?这种脏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怎么能连累师姐?他一时大急,终于后悔起来,他不该做这样的事,不该连累到师姐! 于寒舟抬起手,按下他的话,说道:“你做的这件事,很合我心意。而且,你不能走。” 她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信重:“曹方,你不能走,我用得着你。” 曹方膝盖一软,差一点就跪在地上! 极致的感动从心底涌起,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他看着她,犹如仰望着云端的仙女,嘴唇颤抖着,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眼底炸开了极度的光芒,他看着她,心中想道,他为她卖一辈子的命! 不得不说,曹方的运气不错。 或者说,于寒舟的运气不错。就在韩玉林查了几天,把嫌疑锁定到曹方和另外两个杂役弟子身上时,黎思下山了。 她打听到玄月宗的宗主将出现在某处,因着伤势恢复了,且每日刻苦练功,便没有忍住,下山去报仇了。 韩玉林忙着找犯人,往她那边走动得少了,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离开的事。于寒舟得知后,立刻去找他了:“师兄!黎姑娘不见了!” 她拿着黎思留下来的一封信,找到韩玉林,着急道:“她去报仇了!这怎么行?岂不是送命?” 黎思的信并没有封口,也没有写明是给谁看的,只写了“黎思留”三个字。因此,于寒舟看了信,并拿着信来找韩玉林。 “师兄,你一直照顾她,是咱们山上最关切她的人,她不听别人的话,可能会听你的话,你快去把她追回来吧,别让她白白送命!”她一脸担忧和焦急地看着韩玉林道。 作者有话要说:  韩玉林:不,我不想去。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ttao660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椒咸鱼、玖月、青尢蓝尢**oss、soone°、小凤子、今天大大更新了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先天性心脏病12 () 韩玉林不想去。他的脸被人害成这样子,他满心仇恨,只想抓出对方,好好教训一番。 偏偏黎思的身份不同,又是他一直在关照,而且人人都知道他和黎思的关系最好。倘若放着不管,必定要落下话柄。 他脸色阴晴不定,看着于寒舟,怀疑她是故意的。不是他小人之心,而是前前后后太巧合了,害他的人跟于寒舟有关,于寒舟这时鼓动他离开,怎么想都用心不纯! 他甚至怀疑,传消息进来,引黎思下山的人,都跟于寒舟有关! “多谢小师妹。”他没有露出自己的怀疑,而是把这些怀疑压在心底。主要是理智上难以认同小师妹居然会挖坑给他,她挖坑给他有什么好处?害他名望大跌,日后难以继任掌门之位,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他想不通,因此觉得定然有人暗中作梗,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想到这里,面上缓和几分:“我即刻下山,你帮我跟三师兄说一声,让他代我查案。” 于寒舟点点头:“好的,那师兄小心,务必注意安。” 见她仍如以往那般关切他,虽然少了些亲密,但韩玉林还是安心几分。收拾了两件换洗衣物,拿了剑,便下山了。 于寒舟便找到三师兄,说了韩玉林所托之事。 韩玉林亲口所托,她若是不做,也太明显了。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好师妹。 “我知道了。”三师兄道。 三师兄是个严肃的人,跟孟掌门有几分相似,他既答应了此事,自然会好好查下去。 而曹方被于寒舟稳住了,再被调查时,神情便自然了许多,他咬死了没做,现场也没留下证据,三师兄便不能强按头。 换了韩玉林在此,也是一样。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只凭猜测是定不了罪的。但三师兄仍是将几人喝斥了一番,才放走了。 不久后,掌门出面,召集了所有弟子,严厉提出批评:“飞星门容不得此等心肠阴毒之人!” 曹方的脸白了。 但是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就没显得他特别。 这事到底没查出个什么来,先前还有人怀疑是于寒舟的人为她出气,后来也不提了,说不定五师兄还得罪了别人,就趁这个机会报仇,故意陷害呢? 总之是不了了之。 于寒舟仍旧是给弟子们上课,她表现得一如往常,曹方面上也没显出什么来,经过这件事,他吃了教训,沉稳了许多。差点连累到师姐,他每每想起,都后悔莫及。 这一日,他得了空,下山去了。之前得了师姐的十两银子奖励,他便想买书送给师姐。这日下了山,便直奔上回的书铺去了。 过去了一个多月,他又识得了许多字,再被小伙计推销,就不是那么没底了。小伙计拿书给他瞧,他还翻上几翻。 那本《狐仙传》还在热卖,小伙计不记得他了,拿过来的几本书中就包括了《狐仙传》。他想知道自己之前给师姐送了本什么书,便翻开来看了几页,断断续续地看了些段落,脸上如被火烧! 他……他怎么能……怎么能给师姐买这个! 一时间如被烫了手似的,急急将书给扔了。旁边的小伙计急忙接住了:“哎,你这人,不要便不要,丢书做什么!” 曹方脸上赤红,整个人又羞又窘,耳朵都发烫起来,很是后悔! 他想起师姐当时翻了几页,笑着说喜欢的样子,有些想哭。 他在师姐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师姐却……不仅没有戳穿他,还没有当成一回事的样子,待他自然又包容。 师姐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姐! 他这回没有胡乱买书,抹了把脸,在书架上仔仔细细地挑起书来。师姐是有学问的人,应当读些有内涵的书。 然后他在书架上看到了一本医书,不禁怔住了。 情不自禁的,他伸出手,拿下了那本医书。师姐的身体不好,门中弟子都知道,师姐可能活不长。想到这里,他心尖上颤了颤。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师姐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他翻开了扉页,看着里面艰涩的内容。他已经识得许多字了,但还是读不懂其中的内容。然而胸腔间一片滚热,他情不自禁地将书抱在了怀里。如果,如果他刻苦一点,他学医,能不能治好师姐的病?让师姐活得久一点? 这本书要六两银子。曹方把它买了下来,又买了两本话本子,一起包起来,付了账。 他本来想着,师姐是有学问的人,话本子配不上她。但上回他送给师姐书,师姐明明说喜欢。 师姐说喜欢,那他就应该买这个,曹方心想。挑话本子的时候,他脸上红红的,撇开那些不正经的书,挑了两本卖得极好的武林回去了。 于寒舟这几日恰巧生病了。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极易生病,偏偏又写话本子,又授课,日子是过得充实了,可是身体受不住。那日韩玉林晚上惨叫,她乘夜出去了,身上便有些不好。渐渐的,病重了。 孟夫人知道后,不许她再授课,叫她歇几日。于寒舟也不敢大意,这副身子实在弱得很,便老老实实歇在房里。 她不上课的日子,尖子班的学生们便由范冬带着,跟其他班一起上课。没有故事听,课堂内容不够深邃,听惯了于寒舟讲课的尖子班学生,颇有些不习惯,由此也更觉得师姐的珍贵。 “师姐。”曹方敲门进来,“我,我买了书给你。” 于寒舟看到他手里的书,眼前一亮:“是吗?拿来我瞧瞧。” 她这两日病着,十分无聊,如果有话本子看,真是再美也不过了。想起上回曹方给她买的《狐仙传》,于寒舟有些期待起来。 “给。”曹方把买来的两本书递了过去。 于寒舟接过书,看到书名,就是一愣。 《霸道妖女爱上我》,《俊美魔头别过来》。 于寒舟:“……”特么的,这不是她写的两本书吗??有什么看头!!她烂熟于心!! 她抬起眼睛,看向曹方的目光带了怨念。 曹方顿时慌了,忙道:“师姐不喜欢吗?” “拿去退了。”她把书塞回去,不客气地道:“这两本我看过了,你去换两本新的来。” 见她不是不喜欢,而是看过了,曹方松了口气,连忙接了过来:“是。” 于寒舟想了想,又道:“上回你买的《狐仙传》就不错。”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硬生生把少年的脸上看得爆红,视线慌乱错开:“师姐,那本,那本……” 他实在羞于启齿,于寒舟便不好逗他,只道:“我乏了,你出去吧。” 曹方这才抱着书,跌跌撞撞地离开。 走出很远,脸上的热度仍未褪去。他想着师姐的话,一脸茫然。师姐,竟然喜欢这种书吗? 他以为师姐是极富有学识,极深邃,极有内涵的人,他视她为云巅的仙女。可是,可是仙女居然喜欢看那种庸俗的不入流的书? 他很错乱。 然而错乱过后,到底是下了山,退了书,然后挑了两本火辣辣的爆款书,送给了于寒舟。 他很不好意思,把书给于寒舟的时候,脑袋埋得低低的,看都不敢看她。 “不错,是我喜欢的。”于寒舟高兴道,“谢谢你,我就知道你能干。” 曹方头一次没有因为她的夸赞而感到喜悦。他窘得不行,讷讷地道:“师姐没有吩咐,我就出去了?” “去吧去吧。”于寒舟挥挥手。 曹方松了口气,退出去。刚走到门口,却听到里面响起:“等一下,回来!” 曹方急忙又进去了:“师姐还有什么吩咐?” 于寒舟却是坐了起来,书被她放在旁边,她看着脸上臊红的少年,沉吟了下,说道:“那件事虽然过去了,但我还有些话想同你说。” 他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 于寒舟缓缓道:“早些时候没跟你说,是怕你心里藏不住事,被人看出来。现在过去一段时间了,不会有人提起了,我才叫你说话,明白吗?” 他点点头:“明白。”原来说话也是一门学问,什么时候说,是有讲究的。 于寒舟这才说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曹方低下头,说道:“不该莽撞,差点连累师姐。”这是他最后悔的事。 于寒舟道:“不止如此。掌门不喜心思阴毒之人,你做出这件事,一旦暴露出来,哪怕我保下你,也难以在门中过上好日子。” 曹方的脑袋埋得更低。 “师兄是不好,但是我也还回去了。一码归一码,这件事已经了了。”她缓缓说道,声音微沉:“前段时间,我教过你们‘心胸狭窄’,你还记得这个词的意思吗?” 曹方浑身轻颤。 她说他心思阴毒,还说他心胸狭窄。偏偏,她说得对,他就是这样的人。 “仇怨,当报则报,不要记在心里。”于寒舟的语气缓和几分,“别人怎么对我们,我们便怎么回报他,不要做多余的事,不要私下泄愤。做一个坦坦荡荡的人,恩怨分明的人,会更讨人喜欢。” 曹方想哭。 讨人喜欢?他需要讨谁喜欢?他不在乎。师姐喜欢他就好了。 甚至,师姐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只是不想别人欺负师姐。 “被人喜欢,是很美好的感受。”于寒舟劝道,“能明白吗?” 对于寒舟来说,虽然曹方的狠毒恰好可用,以后会更加得用,但她更希望他健康成长。 就如她刚才所说,她希望他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再使用阴毒的手段。 否则,一旦他做出来,日后暴露出来,会对他很不好。就算不暴露,他一直藏得深,可是这种心思会对他的生活有很不好的影响。 良久,曹方抬起头来,他脸色发白,愈发显得眼珠漆黑:“师姐说,那件事,很合师姐的心意。”他抿了抿唇,接着又道:“我愿意做师姐的一把刀,我不怕人说我阴毒,坏事我来做,只要没有人敢欺负师姐。” 他只要没有人欺负她,不敢欺负她。他要她过得平平安安,顺顺遂遂,快快乐乐,长长久久。 说到这里,他眼神更加坚定:“师姐,我以后不自作主张了,我都听师姐的吩咐。师姐不许我做的,我便不做。” 言下之意,她不吩咐他,他绝不会做。但他会来请示,要不要做。如果她不答应,他就努力说服她。 他年纪虽然小,却非常有主意,于寒舟看着他坚定的眸光,便知道说服不了他了。 她有心想再劝说一番,但是身体实在不济,脑袋昏昏涨涨的,便道:“那好吧。”等她病好了,再慢慢教他。 “回去吧。”她道。 曹方看了她一眼,没有从她眼中看出厌烦,便抿了抿嘴,出去了。 走到半路,曹方遇到了范冬。 “从师姐那出来?”范冬问道。 曹方点点头:“嗯。” 他额上有一层薄汗,脸色还有些发白,看起来有些神思不定,像是刚刚被人训了一顿。 范冬目光闪了闪,道:“我在后山看到一片花,很好看,你同我去,你最知道师姐的喜好,你看看是不是她喜欢的品种?” 曹方一听,就点了点头,跟他去了。 然而范冬将他带到一片空地上,别说花了,连草都没有几根。一片平坦,空旷极了。 “这里没有花。”曹方抬起头道。 范冬脸上的笑意敛去,冷冷地看着他:“那件事是你做的?” 他没有说什么事,但是他懂,曹方也懂。 曹方面不改色,淡淡道:“哪件事?”他被于寒舟吓过,也被于寒舟保过,心智成长许多,范冬这点严厉根本吓不到他。 “你差点害了师姐,你知不知道!”范冬严厉道。 曹方的眼睑颤了颤,仍旧淡淡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师兄,你究竟说的什么事?可别冤枉我。” 范冬见他撑得住,心中暗道,好小子! “真不是你做的?”他反问道。 曹方眼也不抬:“师兄先说是什么事。” 范冬不言。 寂静在两人间流动。 “我倒希望是你做的了。”半晌,范冬才开口道:“师姐空有抱负,却手下无人。我自认有些能耐,可仅仅凭着我,却无法顾及方方面面。” 他这样看着曹方,曹方果然被他说动,眼睑微微颤着。但心中还谨慎着,垂眼不发一语。 “不错。”范冬反而很赞赏他,“回去吧。” 他试探过曹方,试探的结果令他很满意。虽然曹方年纪小,但是潜力可期。况且,心性之狠毒,一般人想不到也干不出来。倘若以后……他在明,曹方在暗,做师姐的左膀右臂,未来还有何惧? 曹方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脸上不显什么,然而心中难以平静。他听出范冬的意思,但他不信范冬。 他谁也不信,只信师姐。既然范冬说了这样的话,那他要好好看着范冬,如果范冬忠于师姐还好,胆敢吃里扒外……他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在床上歇了几日,于寒舟的身体好了,又开始了授课。 她讲课向来有趣,内容丰富,角度新奇,大家都很爱听她讲。从前没有对比也就算了,如今经过了对比,更珍惜她的讲课。凝聚力在无形中提升,师姐的博学、宽厚、风趣、聪明渐渐在弟子当中传开。 夏去秋来。 离开山门两个月后,韩玉林回来了。他顺利把黎思带了回来,而黎思的面容苍白,唇上缺乏血色,就跟她第一次上山的模样相差无几。 她被玄月宗重创,若非韩玉林及时赶到,凶多吉少。 韩玉林在外面照顾了她一段时间,可谓衣带不解,体贴入微。比在山门中时,更亲密几分。 黎思对他生出了情意,而少女的情意是难以遮掩的,她频频看向韩玉林的含情脉脉,被师兄弟们收入眼底。 而韩玉林待她的态度,则看不出刻意保持距离的样子,就跟其他师兄弟一样照顾。不,因为黎思的伤势未愈,他待她还更体贴几分。 若是放在从前,只怕大家还要觉得,五师兄是个好人,待谁都照顾,是最可靠的人。 然而前段时间,于寒舟给尖子班的弟子们讲了一课,讲的就是“老好人”。几乎是把韩玉林当原型,稍加改动了一个故事出来,教给众人什么叫“分寸”。 没有分寸的好人,还是好人吗? 心怀好意,但结果伤害了别人的人,还是好人吗? 一个成年人,拥有丰富江湖经验的成年人,真的分不清亲疏远近,可能性有多大? 她教给了他们,什么叫“非蠢即坏”。 因此,大家见韩玉林待黎思很照顾,便不再像从前那般,觉得五师兄真是个宽厚的人。反而心想,五师兄是要娶小师妹的人,怎么对待别的女子,这么没分寸呢? 五师兄是真的没分寸吗?这么多年混江湖,都白混了? 那他是心里明白,面上装傻?图什么?左拥右抱?脚踩两条船?噫,恶心! 尖子班的课程,并未锁定于尖子班。大家都有交际圈,尖子班的弟子们也有普通班的朋友。于寒舟的课程,多多少少流传出去。不仅山中的弟子都知道了,孟掌门也知道了。 这一天,当着几个大弟子的面,孟掌门笑着看向韩玉林道:“林儿的年纪不小了,放在山下,早该娶亲了。我观黎姑娘不错,你救过她两次,也算是缘分。她乃青离门的唯一传人,身份配得上你。不若我给你二人保个媒?” 韩玉林听到前半句,很是高兴。掌门终于要让他娶小师妹了?不枉他待黎思亲近,掌门终于急了,肯开口提起了。 然而高兴完了,又有些纠结。因为他觉得,黎思也不错,她喜欢他,而且很懂事,不会黏着他。除此之外,黎思比小师妹漂亮,比小师妹健康。因此,不知道选谁好。 直到听到后面半截,登时如一盆凉水浇下,从头凉到脚。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二更君送上,祝我的小宝贝们圣诞节快乐~ 先天性心脏病13 () 不仅韩玉林惊呆了,几个大弟子也愕然不已。怎么突然保媒韩玉林和黎思?小师妹怎么办? 想起小师妹对韩玉林的喜欢,又想起韩玉林往日里的为人,几个大弟子都想劝一劝,让掌门三思而后行。但这话涌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韩玉林近日的行为,他们有眼睛,都看在眼里。如果说他对黎思真的没有一点意思,那是哄鬼呢,大家都是男人,谁也骗不了谁。那么,孟掌门提出这茬,理由就很充分了——谁叫韩玉林自己立身不正? 不论掌门是想敲打敲打他,还是不放心把小师妹交给他,取消这门亲事,都说不出错处来。由此,几个大弟子神色变动几番,都没有张口。 三师兄曾经训诫过韩玉林,因着他欺负小师妹的事,叫他放下自大、自负、飘飘然。没想到,他还是能搞出这样的事情来,对他恨铁不成钢,气得不看他了。 “怎么?高兴傻了?”孟掌门笑呵呵地道,仿佛没看见韩玉林难看的脸色,“这事我叫你们师娘知会过黎姑娘,她是肯的,所以我才来问问你的意思。” 韩玉林听到这里,简直坐不住了,椅子上像是有什么咬屁股,他坐立难安:“师父,我,我……”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孟掌门居然问过黎思了!而且,再问他的时候,当着几个师兄的面! 如果他拒绝,黎思岂不是要跟他反目?他以后走出去,还怎么说得清? 他越想越怕,冷汗涔涔,咬着牙,心中生出一点怨恼。掌门这是不给他留活路! “害羞什么?”孟掌门仿佛看不到他为难的神色,依然是笑呵呵地道:“你们两个郎才女貌,往日里走得也近,我和你们师娘都觉得很般配。既然你也没有异议,回去我便让你们师娘把婚事操办起来。” 他说得很顺畅:“自从茗儿成亲后,咱们山上已是许久没有喜事了。这场婚礼,一定给你们办得漂漂亮亮。” 茗儿是三师兄,他大名叫梅茗,成亲还是七年前的事。之后,山上就再也没有喜事了。 本来众人以为,接下来的喜事会是韩玉林和小师妹,没想到……几个师兄的神色都有些复杂。但是怪谁呢?只怪韩玉林不讲究,跟黎思走得那么近。 这也就是小师妹心宽,不往心里去,不然就小师妹那个身体,早就气坏了!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一阵凛然,陡然间明白了掌门的用意。就算为了小师妹的身体,也不能许给韩玉林。这样一看,当年看中了韩玉林,倒是过早了些。 可是当年的韩玉林,明明是个正直挺拔的好小伙儿啊!几个师兄心里纳闷,但是很快又想到最近山上关于“老好人”、“非蠢即坏”的说法,再想起韩玉林往日里的所作所为,一个个神情复杂。 孟掌门却不管这个。他见韩玉林明明不愿意,却也没反驳,顿时心中冷笑。什么东西!他可真是瞎了眼,差点让这么个东西做了女婿! 若是不乐意,他就大胆地说,他还能高看他一眼!明明不乐意,还惦记着舟舟,可是一见事情无转圜,当即就想着怎样损失最小。这样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情意的人,呸! 好在看清了这个人渣的真面目,没有真的耽误了女儿,这是唯一让孟掌门好受的了。 敲定了婚事,再无更改之后,孟掌门便遣散了弟子们,回了房间。 孟夫人问他:“事情如何了?” 孟掌门想起韩玉林那鳖孙样,冷哼了一声,才把当时的场景说了。末了,他道:“亏得舟舟聪明,早早抽身,没把他放在眼里!不然,不然——” 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 他没法想象,如果女儿认定了韩玉林,结果韩玉林做出这样的事体来,后果会如何? 舟舟的身体很不好,最忌讳情绪有大的波动,他们都不敢叫她过于高兴或悲伤。倘若因着感情不顺,叫她因此犯病—— “砰!”孟掌门实在没忍住,一掌拍在桌上,顿时将桌子拍掉一个角,“气煞我也!” 孟夫人也气,说道:“也是他藏得好!没叫咱们这些人看清真面目!” 夫妻两个相视一眼,不禁叹了口气:“白活这么大年纪,还比不得舟舟清醒。” 这事,还是于寒舟捅给他们的。 那些“老好人”、“非蠢即坏”的说法,传入他们的耳中后,果然觉得不对。细思韩玉林最近的所做作为,都觉得不妥当。因此,叫了于寒舟过来,问她的想法。 于寒舟道:“我对他很失望。原本觉得他很好,可是这两年不知怎么,总爱给我扣帽子,说我小气,小性儿,不懂事,本来只是在师兄们面前说,可是爹看看,他现在开始在师弟们面前也说了,叫我怎么喜欢得起来?” 又说:“他跟黎姑娘走得那么近,我寻思着他是觉得我身体不好,瞧不上我了。既如此,强扭的瓜不甜,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师兄,不强迫他,便成他好了。” 孟掌门夫妇都觉得女儿实在委屈了。又是宽厚的性子,被人欺到这份上,还肯成人。 而后于寒舟又说:“我本也不想嫁。爹,娘,我身体这样,其实适合一个人过。我一个人,便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不容易搅动心绪。便这样吧,既是天意,也是人心,我认了。” 她认得爽快,孟掌门夫妇心里都不舒服。只觉得,倘若韩玉林没有这么狼子野心,女儿哪会这样委屈?往日对韩玉林有多看重,如今就有多失望和不喜。 而此时的韩玉林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本来犹豫不决,不知道选黎思好还是小师妹好。他心里是倾向于小师妹的,虽然黎思哪哪都好,但青离门灭门了。 今日掌门忽然来了这么一出,他心里是哪哪都不得劲。他固然喜欢黎思,可是如果他娶了黎思,飞星门的掌门之位还与他有缘吗? 不,没有了。 掌门虽然程和蔼笑着,但他能够看得出,掌门对他很失望,不会再看重他,下任掌门的人选会在几个师兄弟中再挑选。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三师兄梅茗的机会很大。三师兄为人严肃端方,最像掌门,本来就是掌门的得意弟子。若非他占了年轻、长得好的便宜,又有小师妹的喜欢,他根本没机会的。 而现在,机会的确离他远去了。他躺在床上,满腹愁绪,一丝即将成亲的喜悦也无。 作者有话要说:  梅茗(三师兄):感谢牵机小仙女赐名!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赤月、39923378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个不正经的正经人、叶儿、逆袭风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揉脸脸~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先天性心脏病14 () 黎思却是很高兴的。 她喜欢韩玉林,他高大英俊,武功高强,为人仗义,又体贴入微,实在很难不叫人动心。而且,他看了她的身子,虽然是情急之下不得已,但是黎思已经认定他了。 本来还担心,孟掌门会不会要把女儿许给他,她是不是没机会了?山上的人都这么说,她自然担心得很。虽然那位小师妹并不很上心的样子,但韩玉林实在太优秀了,难说孟掌门不会强行要韩玉林做女婿。 她没想到,孟掌门竟是个慈爱的长者,并不夺人所爱,这让黎思意外极了,喜悦极了。 婚期定在三个月后,黎思开始准备起自己的嫁衣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懂得女红的人并不多,但她仍是想穿着自己亲手绣的嫁衣,因此连剑也放下了,一门心思准备婚事。 而韩玉林纵然心中不痛快,但是面对师兄弟们的恭喜,还是不得不扬起笑脸:“谢谢。” 人后,笑意就落下来。 他不甘心。他总觉得,自己是被掌门摆了一道。他纵然跟黎思走得近了些,但也不是说不过去,黎思受了伤,又一心寻死,他去开导她,有什么错?而且,当初还是孟掌门要求的啊! 他忍不住想,孟掌门是不是那时候就看不上他了,所以叫他去照顾黎思?否则,怎么不叫别人去?比如七师弟,也是青年才俊,尚未婚配,为何不叫七师弟去呢? 倘若他早已经定下心,做出抉择要娶黎思,那么孟掌门这样说,他一定顺水推舟就应了。偏偏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孟掌门拍板定了,令他很是不快。 “师兄怎么来了?”一日下午,于寒舟正在房里写教案,就听到敲门声,抬头看见韩玉林站在门外,颇为惊讶,“师兄找我有事?” 韩玉林抬脚走进来。 他原本就生得高大挺拔,今日又刻意打扮过,愈发显得丰神俊朗。进门后,他看着坐在桌边的小师妹,不知是不是心境变了,他只觉得小师妹娇俏可人,便连那点体弱,也显得楚楚动人。他眸光闪了闪,在她对面坐了,低声缓道:“师父给我和黎姑娘指了婚。” 于寒舟便笑道:“恭喜师兄心愿得偿。” 韩玉林被“心愿得偿”四个字噎了一下。抿了抿唇,他垂下眼睛:“你也觉得,我是心愿得偿吗?” 声音低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和怅然,令人不由觉得他受了委屈。 于寒舟眼底划过兴味,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韩玉林这才抬起眼睛,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她:“师妹,我对你的心意,你竟不懂吗?” 于寒舟要被他恶心吐了。还当他来是做什么,没想到又是一肚子歪主意。 她低下头不说话,继续写教案。 韩玉林没想到她不接招,不禁一怔。在他想来,她或许会装傻,或许会不好意思,或许会难过,最多最多是埋怨指责他跟黎思走得近。 他万万没想到,她不接招。 “师妹?”他唤道,“你怎么不说话?” 于寒舟仍是不吭声,闷头写教案。 韩玉林唱的这出戏,是需要人接招的,她不接招,叫他满肚子的话都无从开口。 偏偏她不是故意晾着他,而是正儿八经写起教案来,叫他憋得难受。 “师妹,你竟一点不喜欢我吗?”他不得不开口道,“这么多年,我对师妹怎么样,我对师妹的心意,师妹竟一点没觉出来吗?” “师妹!”他见她仍不抬头,便伸出手去,覆住了她的,强行按住了她的动作,“师妹,你这样,我很伤心。” 他清朗的目中充满了失意和痛苦,好像跟黎思的婚事,令他不得意极了。 于寒舟看了他一眼,忽然脸色一变,抬手捂住了胸口。紧接着,脸色煞白:“我的心,好痛!啊!来人,来人,快拿药来——” 她浑身无力,整个人往地上软倒,看起来犯病了的样子,吓了韩玉林一跳,顿时顾不得来意,立刻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药在哪里?药呢?” 他翻着抽屉,没找到,便问床上的于寒舟:“师妹,你的药呢?” 于寒舟“病发”,捂着心口,话都说不出来,韩玉林没办法,冲出门大喊:“来人!来人!” 作为病弱的大小姐,于寒舟是有伺候的丫鬟的。只不过,丫鬟并不会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这时便去洗衣服了。听到韩玉林的大喊声,丫鬟顿时回来了:“怎么了?怎么了?” “小师妹犯病了,她的药放哪里了?”韩玉林急急问道。 丫鬟顿时顾不得跟他说话,冲进去翻出药来,倒出一粒,喂在于寒舟的嘴边:“小姐,小姐,你张嘴。” 于寒舟“虚弱”地张嘴,吃下了药丸。丫鬟这才松了口气,韩玉林也抹了把冷汗。 “师妹,你好些了吗?”他关切地问。 于寒舟看着他,咬了咬唇:“师兄,你别逼我了,求你。” 韩玉林脸色大变。 丫鬟也脸色大变,几乎是立刻转过身,坐在床前,将于寒舟护结结实实地护在了身后,戒备地看着韩玉林。 “我,我没做什么。”韩玉林着急地解释,“我,我只是跟师妹说几句话。” 于寒舟吃了药,仍是脸色发白,她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显出几分虚弱:“别逼我,别逼我……” 韩玉林简直头疼! “小姐要休息了,请韩师兄出去吧。”丫鬟更戒备了。 韩玉林看着这主仆二人的模样,顿觉不好,说道:“这是个误会,师妹,不要告诉师父,好不好?等你好些了,我来给你道歉,好吗?” 他若是不说这句话,还没什么,丫鬟只会如实禀报给孟掌门。偏偏他焦急之下脑子不够使,说了一句“不要告诉师父”,反而让丫鬟觉得他是真的欺负小姐了。 于寒舟服下药后,很快“睡着”了,韩玉林不想走也没办法,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离去后,他犹豫不知所措,而丫鬟果断出门,将此事禀报给了孟掌门和孟夫人。 孟掌门夫妇得知女儿被刺激得发病,韩玉林竟然还不许禀报,气得浑身发抖:“他到底想做什么?!” 赶往女儿房里时,还在路上说道:“我有何处对不住他,他这般欺负我女儿?!” 都刺激得女儿发病了,还不许说! 孟掌门气得,一掌劈死韩玉林的心都有了! 匆匆来到女儿房里,这时于寒舟已经“醒”了,她看到孟掌门和孟夫人,便坐起身来:“爹,娘。” 孟夫人忙快步走过去,扶住她:“我儿,莫动,躺着就好。” 于寒舟心下歉然,说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孟掌门和孟夫人同时怒道:“与你何干?是那孽徒刺激你犯病!” 大夫说过,女儿不能受刺激,情绪不要有太大起伏,病发一次比一次凶险,最终会要了她的命。这些年来,两人紧紧守护着女儿,尽量不使她犯病。 而女儿本来也好好的,从小喜欢的师兄移情别恋也没犯病,今日却被韩玉林一番探望犯病了,怎么能不叫两人生气? “他都同你说什么了?”孟夫人生气得都昏了头,忘了问这话会让女儿回想刚才的事可能会刺激她再犯病,一脸怒容地道:“我饶不了他!” 于寒舟便道:“他一进门,便问我,这么多年来,他对我的心意,我竟不懂吗?” 把今日的事,原原本本地道出。 本来她不想对韩玉林做什么的,他武功高强,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望,把他黑得太狠,逐出师门什么的,对飞星门来说也是抹黑。 但韩玉林太无耻了,都得到了黎思,还来同她说这样的话,他想做什么?! 如果他不喜欢黎思,当日回绝就是了。既然没有回绝,就应下来,好好过日子。偏偏又来刺激她,真是好不要脸。 “我不想回应,他便一直逼我,还握我的手。”于寒舟低下头,睫毛颤抖着,露出几分委屈来。 好端端被个无耻之徒摸了手,她还是很不高兴的。 孟掌门都要气炸了! “简直是个畜生!”他失口骂道。 他跟于寒舟想的一样。如果不愿意这门亲事,当时不同意就是了。既然同意了,就别搞三拈四的。偏偏他做了,这让孟掌门不得不想,放着漂亮健康的黎思不要,偏偏勾搭他身体病弱的女儿,韩玉林什么居心?! 揣测得恶毒一点,韩玉林很可能是想娶他女儿,待坐上掌门之位,女儿又身体不好“病逝”,他再娶黎思,到时候—— 想到这里,孟掌门的脸色黑如锅底:“我瞎了眼!看上这么个畜生!” “只要他别再来找我就好了。”于寒舟低着头,轻轻摇了摇,“他已是有婚约的人,我还是清白之身,不想被他泼上些污名。” 给不知情的人听到了,还以为她放不下五师兄,缠着五师兄,因为五师兄跟别人有了婚约,难过得犯了病。 白白给韩玉林添了名头。 “我这就打发他下山!”孟掌门黑着脸道。 真要逐出师门,因着这点子事,是不值当的。传出去,不定便宜了谁,而女儿的名声也可能被损害。 这哑巴亏吃的,孟掌门很是不甘心,只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不留韩玉林在山上,打发他出去办事。倘若办得好,师门情谊便还在。倘若弄出些有的没的,飞星门可就没这个人了! 韩玉林从于寒舟的房里出去后,失落的样子,很快被门中弟子看到了。 “师兄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弟子好奇问道。 韩玉林心中一动,叹了口气,摇头不语,好似受到了冤屈却又没法开口的样子。 弟子更好奇了,就又问:“怎么,以师兄的本事,还有解决不了的难事?” “是小师妹。她,她……”韩玉林更是叹了口气,一副为难之极的样子。 在韩玉林看来,他这般表现,其他人一定会觉得小师妹不能接受他定亲,做了什么不懂事的事。 果然,小弟子紧张问道:“师姐怎么了?” “我今日去探望她,才说了两句话,她,她便犯病了……”韩玉林一副后悔自责的模样。 小弟子吓了一跳,忙道:“师姐没事吧?!” “及时服了药,倒是没事了。”韩玉林说到这里,一脸后怕又庆幸的表情。 小弟子的脸色就有些古怪,说道:“师兄,师姐的身体不好,您在师姐面前说话注意些。” 韩玉林一怔:“什么?” 是他听错了吗? “我们在师姐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小弟子的脸上有些埋怨,“而且师姐脾气很好,等闲跟她开玩笑也不会动气,师兄到底说了什么话,才两句话,就叫师姐……” 他其实心里说的话更不客气,只是韩玉林毕竟是内门弟子,还是刑律堂的堂主,因此说话就收敛了很多,但还是难掩抱怨之意。 韩玉林彻底怔住了。 怎么回事?明明是小师妹心胸狭窄受不得气,不甘心他和黎思订婚,怎么反怪他说话不注意? 然而他还想说什么,那小弟子却已经跑走了。 没多会儿,基本上人人都知道了五师兄把师姐气得犯病了。他们想去探望师姐,但是又怕人多搅了师姐的清净,索性每个班派出一个代表来,去探望师姐。 这也是韩玉林没算到了。 这半年中,于寒舟向整个山门的弟子授课,虽然待尖子班更好些,但尖子班的师兄弟跟他们关系都很好,他们学的,他们也能学到几分。一个个对师姐都很尊敬,觉得她聪明、有学识、人情练达、宽容幽默。 说她是小心眼的人?没有人信的。 说她会因为韩玉林跟黎思订婚而不甘心?怎么可能呢?师姐讲“老好人”、“非蠢即坏”的例子,原型是谁,大家嘴上不说,难道心里不知道吗?不就是韩玉林! 这样一个非蠢即坏的男人,师姐都能把他剖析成那样,怎么还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因此,没有人觉得于寒舟小心眼,被刺激到了,只觉得韩玉林不知道说了什么,才让师姐犯病了。犯病和生病不一样,生病只是身体不舒服,犯病却是有要命的危险。众人都尊敬师姐,不希望师姐有个好歹,因此个个在心里把韩玉林给怨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曹方:你等着。 先天性心脏病15 () 孟掌门最终还是忍不住气,把韩玉林叫到身边,打算好好教训一顿。 不教训他一顿,他出不了心头这口气!他女儿做错了什么,要被这孽徒气到犯病?想到这里,他便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这口气! 韩玉林被叫过来了。来之前,他便心中惴惴,背上冷汗直流。来到后,看着孟掌门身后站着的三师兄、七师弟等人,脑子里“嗡”了一下! “孽徒!还不跪下!”孟掌门忍不住喝道。 韩玉林双膝一软,“咚”的一声跪了下去,垂下头道:“师父。” “师弟,你究竟如何气得小师妹犯病?”三师兄沉声问道。 他还不知道韩玉林的居心,只以为他是无意中说了什么,刺激得小师妹犯病,因此严肃地看着他道:“你如实说,不可隐瞒!” 老实交代,他们几个师兄弟还能帮着求求情,让掌门惩罚得不那么狠。 然而韩玉林心中一片苦笑。他若老实说了,只怕要众叛亲离了。 想到这里,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了起来。师父为何要置他于死地?他心下愤愤,单独叫他训诫一顿能怎样?为何非得当着诸多师兄弟的面? 他若说出来,今后在门中还如何立足?人人都要同他离心了! “都是我的错。”他哑着嗓子道,“还请师父责罚。” 又来这一套! 孟掌门厌恶极了他这一套!从前他这么说,孟掌门都觉得他委曲求,心下还觉得女儿不懂事。然而经过这么多次,尤其是女儿犯病的险事,他厌恶极了韩玉林的这一套! “你错在何处?”他忍着冷笑,沉声说道。 韩玉林一噎,脑子飞快转动起来,片刻后道:“我,我不该去探望小师妹。” 见他到现在还有推阻之意,孟掌门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把你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韩玉林心头一梗,下意识便抵触说出当时的情形,可是孟掌门招他过来,还让几个师兄旁听,他岂能躲得过去? 若是掌门一心拿他错处,他即便躲过这一遭,可是如果掌门叫小师妹说出当时的情形呢?他还能躲得过去吗? 他直起身子,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孟掌门和几位师兄。几位师兄的眼中还带着担忧,但是孟掌门脸上则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怒气。 他一颗心直直往下沉,坠入了黑不见底的深渊。 他迟迟不答,几位师兄便觉得不对来。 “玉林,你怎么不说话?”三师兄问道。 韩玉林再次垂下眼睛,这次声音里不再有侥幸、推阻、掩饰,沉沉地道:“都是我的错。我说话没有分寸,刺激到了小师妹,不论师父如何惩罚我,我都认了。” 孟掌门再次冷笑,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万一是舟舟心胸狭窄,小气,小性儿,受不得刺激,你随口说了句无心的话,却把她刺激得犯病呢?那却不能怪你。” 几位师兄都道:“是啊,师弟,你便说出当时的经过,若你是无辜的,师父不会错怪你的。” 都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一起练武,一起下山,一起惩奸除恶,过命的交情。加上韩玉林往日里的形象极为正面,因此师兄弟们都想不到他有多坏。虽然也听到了小弟子们的非议,但并不很往心里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韩玉林功劳甚重,有点小毛病也没什么。 孟掌门是铁了心逼出他的真面目,几位师兄弟则是无心助威,生生逼得韩玉林面上血色尽褪,一时绝望又愤怒,恐惧又后悔。 他后悔了。 他为什么非要去找小师妹?师父已经定下他跟黎思的婚事,便是不同意他跟小师妹的事了,他便是使尽手段征得小师妹同意又如何?徒劳无功。 走到这一步,只怕飞星门再无他的立足之处。他的自尊和骄傲,也不容许他留在这个人人皆用异样眼光看他,背着他非议他的地方。 他十分后悔。后悔当时怎么就跟黎思走得近了?就不能保持距离? “你说吧。”孟掌门见他低头不说话,挤出一个略有些恐怖的笑容,“若你是无辜的,我不怪你。” 顿了顿,又道:“这话我也不会听你一面之词。你说完,我还要带着你师兄他们去找舟舟,再问一遍。” 韩玉林这下再无侥幸。 掌门是要弄死他。 他又恨,又悔,又怨。垂着头,口吻没有一丝起伏地说起了当时的情景。 随着他开口,几位师兄纷纷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他做出的事。 “师弟,这真是你做的?”三师兄惊怒交加地看着他,心痛不已。 韩玉林低着头:“是我做的。” “你为何要如此?”三师兄极为不解,“师父待你不薄,师门待你不薄,小师妹和黎姑娘都是好姑娘,你,你这般,岂非一个都对不起?!” 对不起小师妹。对不起黎姑娘。对不起师门,对不起师父。 几位师兄简直不能相信,韩玉林竟然是这般不仁不义之辈!简直颠覆了他们以往的认知! “砰!”孟掌门蓦地挥出一掌,直直打在韩玉林的胸口。他功力深厚,这一掌打出,韩玉林顿时倒飞出去,吐血倒地。 “我养了条白眼狼!”他眼眶湿润,又痛又悔,声音都微微发颤:“我有眼无珠,差点害了自己的女儿。” 曾经信重的弟子,原来竟是不仁不义之辈,孟掌门不是不难过的。 几个大弟子见他这般,连忙劝他息怒。 没有一个人为韩玉林求情。 这已经不是“有误会”,“有苦衷”了。思及小弟子们的那些话,几人都知道了,他们都看走眼了。 良久,孟掌门才平复下来。他看着被他一掌打伤,萎顿在地的韩玉林,哑声说道:“依你们之见,如何处置他?” 发生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再留在师门了。 他们几个大弟子,以后是不敢再把后背留给韩玉林了。而心中芥蒂,面上自然难以和睦,时间久了,必当是反目成仇的结局。 “废除武功,赶下山吧。”二师兄说道。 其他人没有异议。 若是韩玉林只是刺激小师妹也就罢了,只当他是个混账东西,赶出师门也就完了。但小师妹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韩玉林比谁都知道,还去刺激她,这便不可原谅了。 往深处想,很难不令人心寒。 “好!”孟掌门见几个大弟子没有异议,便起身走至韩玉林的身前,弯腰将他提起来,就要废除他的武功。 不料,韩玉林心存反抗之意,使出浑身解数,拼出一掌,而后急急往外逃去! 孟掌门行走江湖多年,经验老辣,并未被这一掌伤到,但也躲了一躲,被这孽徒趁机逃了出去。他急急往外追,几个大弟子回过神来,也急急往外赶。 韩玉林一路往外奔逃! 心念电转,生出一个主意来——拼了! 他不想被废除武功。这是他辛苦多年练就,他无论如何不能失去。一口气逃下山,还是携人质,让师父不得不放他下山? 他受了伤,恐怕很难逃出去,而就算他侥幸逃出去了,又怕师门张贴悬赏,自此江湖上都知道飞星门有此叛徒,他将再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这般念头一转,他便脚下拐了个弯,往于寒舟的房间去了。 小师妹不会武功。擒了她,掌门必定有所忌惮,他当着众人的面让掌门发誓不得追捕他,然后再放了小师妹。 只有这个办法。 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咬着牙,忍着口腔中的血腥气,奔至了于寒舟的房间外。 于寒舟此时在床上看话本子,一手抓了糖兔,边吃边看。 糖兔是曹方给她送来的。知她吃药苦,在屋里闷得慌,便熬了些糖汁,冷却成小兔子的样子,给她送了来。 于寒舟本来就看重他,见他来了,就没让他走,留他在屋里练字。 曹方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容易紧张了。师姐信任他,看重他,他能感觉出来。而且,师姐并不讨厌他,知道他心胸狭窄、气量小,也不讨厌他,而是包容了他。 他对她死心塌地,这辈子都为她卖命。因此,韩玉林害她犯病的事,便在他心中埋下了仇恨。 但他答应过她,不能自作主张,因此一边练着字,一边想着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一股劲风从门口进来,他偏头一看,韩玉林冲了进来!他嘴角含血,目光带煞的样子,吓了曹方一跳,立刻阻住了他:“你要干什么?!” 见这小子连句师兄也不喊,韩玉林心中更怒,大掌一挥:“滚开!” 曹方已知他来者不善,躲也不躲,扑过去就抱住他的腰:“师姐!快跑!” 于寒舟也是一惊,立刻掀开被子下床:“韩玉林,你要做什么?” 韩玉林赶时间,懒得同她废话,一掌劈在曹方的背上,抓着他就要丢开。然而曹方唯恐他害了师姐,死死抓着他不放,还偏头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下! “嘶!”韩玉林倒抽一口冷气,“找死!” 正要一掌劈死这个不知死活的杂役弟子,蓦地一道弧线抛过来,他偏头一躲,转头看去,竟是于寒舟站在桌边,将水壶、茶杯往他身上丢。 韩玉林冷笑一声,愈发被激得狂怒:“小师妹,我不想对你怎么样,你最好老实些!” 话刚说完,蓦地耳朵一痛:“啊——” 曹方竟然猛地跳起,死死咬住了他的耳朵!而后拼死一拽,生生将他的耳朵咬了下来! 韩玉林只觉一阵剧痛!但还没完,曹方唯恐师姐被伤害,一时顾不得其他,拿出携带在身上的蝎尾针,劈头盖脸地朝着韩玉林刺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永远不穿棉裤、赤月、哀蓝的小苏苏、香烤可达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先天性心脏病16 () 韩玉林脸上剧痛,耳朵处汩汩流血,令他狂性大发,运起一掌就朝曹方的脑袋劈下! 他狂怒之下,力量澎湃,这一掌若是劈实了,曹方登时便要丧命! “住手!” 紧要关头,孟掌门急急赶到,一剑刺出! 韩玉林的掌心离曹方的头顶只有半寸距离,蓦地一道寒光刺来,手臂顿时飞向上空! “啊——”一声惨叫过后,鲜血喷涌,殷红的血迹溅了韩玉林半边脸,将他映得狰狞而可怖。 孟掌门一路急急赶来,心焦如焚,唯恐女儿有所伤害!见到韩玉林,也不管他身上缠着的人是谁,下意识便一剑刺出,锋利的长剑将韩玉林的整条右臂割下。 韩玉林被咬掉了左耳,又被削掉了右臂,加之脸上还被蝎尾针刺中,再也没有了战斗力。 三师兄等人紧跟着冲进来,见着满地的血,先是吃了一惊,待见到小师妹完好无损地站在桌边时,才松了口气。倘若小师妹有个好歹,飞星门就完了! 再看受伤惨重的韩玉林时,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怜悯,纷纷厌恶道:“韩玉林!你还不束手就擒!” 韩玉林不想束手就擒也没办法了。 他本就被打伤了,撑着一口气逃过来,是想拼个活路。谁知这屋里不仅于寒舟一个,还有曹方这个狠毒的家伙,拼了命也要拦着他!这一阻挡,就被孟掌门他们赶到了。 少了只耳朵,又断了条手臂,别说一会儿还要废除他武功,便是不废除他武功,他也不想活了。 他萎顿在地,曹方得以落下,忍着身上被打过的剧痛,狠狠踢了他两脚! 孟掌门没理他,袖子一挥,将他挥至一边。走到韩玉林跟前,滴血的剑尖指着他,面容又惊又痛:“韩玉林,我待你不薄罢?!你竟要加害我女儿?!”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五弟子,是这等卑劣之人!每每察觉他不妥,紧跟着就能发现他更不妥! 他此时又恨又悔又后怕。倘若没发觉他的真面目,而是拆散他和黎思,将舟舟许给他。往后……舟舟可有活路?!女儿跟着这样一个畜生,他就是死都不瞑目! 韩玉林完听不见他的话,他此刻痛得快要死了,吃力地点了自己的穴位,稍稍止了血,但是疼痛却是止不住的,他痛得在地上打滚。 “把他带下去!”孟掌门颤声说道,“容后处置!” 说着,将剑一扔,大步走至于寒舟面前:“舟舟,莫怕,没事了。” 于寒舟刚才是真的吓到了。她怕的是韩玉林把曹方打死,当时韩玉林的手离曹方只有半寸距离,她身体弱成这样,根本救不了他。幸好,幸好孟掌门来得及时。 但仍是心悸不已,她捂着心口,这回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脸色发白:“我没事,爹,你看看曹方,刚才韩玉林打了他两掌。” 曹方是杂役弟子,没有根骨,身上一点武功也没有。挨了韩玉林两掌,恐怕不好。 孟掌门之前就对“曹方”这个名字有印象,闻言转身看去,就见一个瘦瘦的少年,脸色苍白地站在不碍事的角落里,一双眼珠漆黑,盯着韩玉林的身影充满了仇恨。他心中一跳,竟被这少年的眼神吓住了,本能地皱起眉头。 “七师兄!”于寒舟高声叫了一声,“你看看曹方,我怕他受了内伤。” 三师兄等人给韩玉林草草止了血,便架着他往外走,七师兄被叫住后,便回过身来,来到曹方跟前,拿起他一只手,把脉上去。 “内息紊乱,伤得不轻。”他道,将曹方打量两眼,然后看向孟掌门道:“我带他下去,检查下他有没有别的伤势。” 孟掌门点点头:“去吧。” 七师兄便把曹方带下去了。 孟掌门看着满屋子打斗的痕迹,还有刺目的血迹,牵了于寒舟的手就往外走:“回头叫人收拾下再住。” “好的,爹。”于寒舟顺从地跟了出去。 余光瞥见地上散落的蝎尾针,顿了顿,她道:“爹,我有件事求你。” 孟掌门正处在女儿死里逃生的侥幸和后怕中,听得她这话,忙道:“你说,爹一定答应你。” 只要女儿好好活着,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给她摘。 于寒舟便道:“爹,我做错了事。” 她把韩玉林上回被蜂针扎的事,拢到了自己的头上,说是自己咽不下气,叫曹方干的。又说,这次韩玉林试图败坏她名声,把犯病一事归责到她自己的头上,她仍是咽不下气,又嘱咐了曹方,给他点苦头吃。 “爹,我知道我卑劣,你罚我就好,别怪曹方。”她拉着他的手,仰起头恳求道:“他都是听我的话,才这么做的。而且,今天如果不是他,我就被韩师兄抓了。爹,别罚他。” “别叫他师兄!那个孽徒!”孟掌门喝道。 于寒舟顿时闭口。 孟掌门思索着刚才她的话,眉头紧紧皱着。 他面对别人时,都是很冷静睿智的,他一下子看穿了女儿的谎言——根本不是她让曹方做的,是曹方自作主张。 他想起那小子盯着韩玉林的仇恨的目光,令他这样的老江湖都心里打颤,脸色就不大好看。他才处理了一条白眼狼,难道明知还有一条毒蛇,却仍旧放在女儿身边吗? “我可以不处置他,但他不能再待在山上了。”孟掌门说道,“我还可以给他些银子,叫他下山讨生活不必那么辛苦。” 孟掌门是恩怨分明的人。他不喜曹方的心性,但也感激曹方的忠心,因此做出这个决定。 “爹,我求你别追究这件事。”于寒舟却说道,“我用得着他。” 孟掌门拧着眉头,不解地问:“你用他做什么?” “爹,你真的以为,我向门派的弟子授课,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她仰头看着他道,“我还分出了尖子班和普通班,选了一名助教,每天花半日工夫备课,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爹信吗?” 孟掌门一怔,看着面前的女儿,仿佛有些不认识了似的:“你,你……” “爹,我这两年便发现了韩玉林的不对劲。”于寒舟别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房屋,轻声说道:“但我抱怨,没有人信。渐渐的,我便不抱怨了。” 原主是向孟掌门夫妇抱怨过的,她有时候也觉得不对劲,但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因此就找孟掌门夫妇抱怨。然而孟掌门夫妇口中哄着她,心里却不觉得是多么大的事,哄过她,就找韩玉林说话,却是安抚韩玉林,觉得他辛苦了,希望他继续辛苦下去,包容女儿。 孟掌门听得这话,心中陡然一痛。都是他们做父母的没做好,差点让女儿栽进坑里。 “我教大家识字,一部分是为了打发时间,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我想扭转自己的形象,我不想叫大家觉得我小气、娇气。”于寒舟说道,“直到韩师兄——韩玉林带了黎姑娘回来,他们走得那么近,对我却也没疏远,我就在心中百般猜测。” 她没有说太多,只简单提了几句:“我越来越发现他的用心,也越来越怕他。我便想,如果是我当了继任掌门,或者别的师兄做了掌门,他会怎么样?” “但我做不了掌门,我的身体不行,也没有武功。但我想,飞星门是爹传下来的,我纵然做不了掌门之位,也要将它发扬光大,要守护好它。” “范冬足够聪明,忠诚却有待考量。曹方年纪小,行事不够周,但他对我一片忠心。这两个人,我都用得着。”她这才收回视线,看向孟掌门,“爹,这两个人我会好好教,求爹放他们一马。” 孟掌门万万没想到,女儿成熟到这个地步! 他心中绞痛,简直后悔万分,他都做了什么?他和夫人都做了什么?他们没保护好她,才叫她自己撑着病弱的身体为自己打算起来! “爹以后会好好保护你,你不要操这么多心——” 他话没说完,就被于寒舟打断了:“爹,如果我活得长久,久到你们先去了,到时候谁保护我?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而倘若我活不久了,走在你们前头,我希望这一生没白活,没有白白来世上走一遭。” 孟掌门被她说得心中动摇。 “人无完人。曹方的缺陷固然很大,但他对我忠心。今天如果不是他拼死阻拦,我……”她话说到这里,就止住了。 孟掌门叹了口气:“容我想想。” 今日的事,对他冲击太大,他要好好想一想。 “好。”于寒舟没有步步紧逼。 她换了个房间住。而孟掌门想了半日,便叫了几个大弟子来,商议如何处置韩玉林。 他真想将这个孽徒千刀万剐! 正商议着,黎思闯了进来:“孟掌门,手下留情!” 发生这么大的事,很快便传遍了山上,她也知道了。好好的未婚夫,忽然成了飞星门的叛徒,还被断了手,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外面传的那些话,她统统不信。韩师兄喜欢的人是她,怎么会再找小师妹勾三搭四? 但如果不是发生了很恶劣的事,飞星门不至于这样对韩玉林。因此,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能为人所知,才使得韩玉林落得这个下场。 “我以半本刀谱做交换,求孟掌门将林哥交给我。”黎思说道。 孟掌门与几个大弟子的神情都很复杂。 三师兄斥道:“黎姑娘开口请三思!我们不图你的刀谱!” 说出这种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飞星门欺负人,为了图谋她这半本刀谱,搞出这些事情来! 黎思便道:“那不知孟掌门怎样才肯放了我林哥?” 孟掌门现在对黎思也不待见了。明知道韩玉林是他看中的女婿,这女子还不知避嫌,已经在孟掌门心中落了下乘。 见她如此说,便道:“他以后不再是我飞星门弟子。按照门规,需废去他的武功。而后,你们愿去何处,便去何处,与我飞星门无干!” “林哥重伤,倘若废去他的武功,他性命堪忧。”黎思争取道。 孟掌门便道:“那便等他养上一阵,半个月后再废除他武功!” 黎思虽然不满,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应了。 半个月后,三师兄出面,废了韩玉林的武功。而后,由黎思搀着,下了山。 临走之前,孟掌门道:“从今往后,韩玉林便死了,飞星门对外会说韩玉林病故,你们也不要在山下说些有的没的,否则给我知道了,不与你们干休!” 这个主意还是于寒舟出的。她怕韩玉林受了这些打击,会在外面说些有的没的,影响飞星门的声誉。而孟掌门则想着,这样也好,也省得女儿被人嚼舌根子,才有此一说。 韩玉林和黎思走时,众弟子们都没有送。路上见了,还要“呸”一声。 装得那么道貌岸然,原来是个卑鄙小人! 终于解决这件事,于寒舟心头松了口气。能彻彻底底解决这个有头脑、有能力却虚伪自私的毒瘤,对飞星门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韩玉林走的当天,她去看望曹方。 曹方受伤很重,当日被韩玉林在背上打了一掌,又屈膝在他胸腹顶了一记,内伤很严重,骨头也断了两根,一直在床上修养。 “师姐,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他脸上缺乏血色,唯独一双眼睛还明亮着,满是担忧和内疚。 于寒舟便道:“没事,给你压下去了。” 把怎么压下去的,没有隐瞒,告诉了他。 韩玉林的脸上挨了毒针,几个师兄看顾他的时候,当然发现了。但是孟掌门不许提这件事,几个师兄便不敢提,只当没这回事。 曹方听到她把责任揽过去了,就坐不住了,挣扎着要坐起来:“是我连累了师姐。” 于寒舟把他按住,说道:“你以为我爹看不出我是在揽责任吗?他看得出来。那我为什么还要说?一来,我若担了责,他不好罚我;二来,他还会觉得我有担当,不会把责任推给别人。明白了吗?” 她到这时候还教他,曹方顿时不知道怎么感激她才好,又觉得自己早已卖命给她,再也拿不出东西来谢她了,半晌认真地说了一句:“师姐,下辈子我还卖命给你。” 于寒舟笑着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一辈子就好。” 曹方伤好后,于寒舟给他买了许多医书,叫他自己钻研。本来想送他去拜师傅的,但他已是飞星门的弟子了,倒是不妥当。而且他自己也不想离开飞星门,于寒舟也用得着他,便折中了一下,给他买书,叫他自己学。 师兄弟们都很支持他,主动给他当病患,帮助他学习。 范冬则致力于经济堂的建立,大半个尖子班的班底都给他了,他做了经济堂的堂主。 这时便很多人羡慕,说什么跟师姐干没好处,不到一年就混成了堂主,这还不叫好处? 武林大会上,飞星门的弟子谈吐不俗,目光独到,见解犀利,一下子将其他门派比下去了,孟掌门为此很有面子,回山上后对女儿更加支持。 渐渐的,外事堂,济民堂也建好了。 外事堂提拔的是内门弟子,济民堂则是曹方为堂主。他脑筋聪明,学东西快,渐渐医术有些心得,普通小病小灶都能治了,就成立了济民堂,不仅给山上的师兄弟们看病,还时常下山免费给穷人看病。 由此,飞星门的名声又一次大涨。 江湖上曾经流传过飞星门的坏话,但是并没成气候,就被淹没了。因着飞星门的名声好,招揽的弟子资质也越来越好,势力逐渐壮大,便是玄月宗这样的邪教都不敢寻衅。而江湖上有些小门小派的争斗,还要请飞星门调和或者裁决。 五年后。 于寒舟二十岁了。这五年中,她没有犯过病,但身体仍旧不强壮,从前给她看病的大夫又来过一回,仍是那句话,不要动气,好好养着,能多活几年。犯一次病,便离死亡更进一步。 曹方常常开药给她调养,但也只能增强身体,治不了病根。她是心脏有问题,除非开胸做手术,否则治不了病根。 但这已经让孟掌门夫妇很高兴了。他们本来以为,女儿活不过十六岁的。现在健健康康地活到了二十岁,都忍不住想,要不给女儿招个女婿吧? 万一女儿还能活很久,三十岁,四十岁,甚至五十岁,总不能孤苦一生吧? 已经十九岁的小曹大夫,便入了孟夫人的眼。 曹方这几年长个头了,而且自从成为堂主后,吃的也好了,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是个挺清秀的小伙子。别的不说,只说他对于寒舟的一片忠心,就很让人放心。 但孟掌门瞧不上曹方。这个孩子哪怕长大了,气质仍然有点阴沉沉的,孟掌门总觉得这是条毒蛇。允他留在门中,还成了堂主,是他退步了又退步的结果。让他娶女儿?白日做梦! 孟夫人便跟他争论起来了:“那你要女儿一辈子孤孤单单不成?” “从山下招个小子,我是不肯的,就从门内弟子挑。” “论年纪,样貌,心性,你挑个更出色的来!” 孟掌门便道:“舟舟说了,她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不嫁人才是最好!” 孟夫人一把推开他,去找女儿说话了。 于寒舟是不太愿意成亲的,她道:“我这身子,若是哪日去了,叫小曹还过不过?” 曹方舔的勤勤恳恳,始终如一,甚至越来越细致,于寒舟觉得这个状态就很好。他舔他的,她欣然受着,他不会多想,她也不会,是个很稳定的状态。 一旦打破平衡,让曹方娶她……于寒舟觉得可能不会好。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很容易,退一步却很难。若是两人成了夫妻,感情更进一步,他纯粹又汹涌的感情泄闸而出,如何收回?她一病去了,他还能够快乐地生活下去吗? 而如果他们只是舔和被舔的关系,一旦她病故,他会舔回忆度日,不见得太难过,很快走出来。 “别害人家了。”于寒舟说道。 孟夫人听后,沉默了,没有再说什么,走了。 然而,曹方来给她送东西,就站在窗外,把这话听在了耳中。 他去找了孟夫人,跪下说道:“我愿意好好照顾师姐,她活着,我好好照顾她。她死了,我好好照顾她的坟。” 孟夫人一下子动摇了。 最终,于寒舟没能拗得过孟夫人。 她本来可以拗得过的,但是她不知道能活多久,她不想在活着的时候让孟夫人不高兴,在死后让孟夫人觉得遗憾,每每想起落泪。 她并不是很介意成亲,没必要为这个就让孟夫人难过。何况,她也不想伤曹方的心。因此,就答应下来,开始跟曹方培养感情。 曹方的感情太好培养了,一夜之间,他看向她的眼神便不再恭敬又虔诚,而是充满热烈的爱意。倒是于寒舟,慢吞吞的,培养了几个月,渐渐把感情蓄到位了。 山花烂漫的四月,他们成了亲。 孟掌门虽然不待见曹方,但是凭良心说,这几年曹方也没再干出格的事。况且孟夫人力保,他只好应了。成亲当日,看着女儿身穿喜服的样子,他还是很高兴的。 师兄们也很高兴,祝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师弟们一齐祝她和曹方百年好合。 于寒舟明白他们的意思,重点不是“好合”,而是“百年”。他们都希望她活得长长久久,活到白头。 “谢谢。”她笑着致谢。 曹方笑得更是灿烂,十九年来,头一回脸上一点阴沉气都没有,春风得意,幸福洋溢。 他万万没想到,能够把仙女娶到手。小的时候不懂事,只想跪在地上仰望仙女。长大后,偶尔会涌起冒犯的念头,也都被他压下了。 谁知,上天如此宠爱他,给了他心愿得偿的机会。 洞房当晚,曹方十分小心。一旦她呼吸急促了些,他立刻停下来。缠绵良久,让她安安地舒服了。 他小心翼翼地对待他的仙女,捧在手心里,小心地呵护着。她如信仰,他如信徒。 作者有话要说:  预感到又有一波仙女要砍我狗头。 顶锅盖说,你们疼疼舟舟啊,别总让她单身啊,她也想要男人啊,给她个男人好不好啊! 闺蜜1 () 于寒舟在一张超大超软的床上醒来。睁开眼睛,看到一间超豪华的套房。 她转头看向旁边,不出意料,看到一张俊美的男人睡颜。 她收回视线,被子底下的手在身上检查了下,嗯,一丝.不挂。 某处还有着难以言说的痛。 刚跟人激烈运动完,石锤了。 于寒舟抬起手,覆在眼睛上,叹了口气。怎么就不能早一点?哪怕早12个小时也好啊?清清白白,跟谁也没有恩怨。 她这次穿越的故事剧情是这样的。 她仍然是女配,家里开着公司,不是特别有钱,只是普通有钱的那种。她长相很漂亮妩媚,追求者无数,但她看上了一个穷小子,一个叫纪彦的学霸校草。 她大一入学时,在学校主干道上偶然对他匆匆一瞥,就喜欢上了。但她自恃身份,并不肯去追他,而且还有点嫌弃他穷。不过,本文的女主,白小茹也很穷,还是领助学金的贫困生,她跟纪彦的关系就不错。 白小茹对纪彦很有好感,但是不敢告白,默默暗恋。而纪彦也喜欢白小茹,但是他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也没有告白。两个人双向暗恋。 女配跟白小茹是室友,在白小茹帮忙写作业,逃课点名帮喊到,顺手带饭,逛街提包的情况下,两人成为了好朋友。这份友谊一直持续到两个人毕业,女配偶然间发现纪彦其实不穷,他家里非常非常有钱,顶顶有钱,扯根头发丝都比她家的家底粗。 从前女配以为他穷的时候,就不肯撮合他和白小茹,经常在白小茹面前挑拨,让白小茹自卑胆怯,不敢告白。现在发现纪彦家里很有钱,自己创业也小有所成,她就激动了,以白小茹的名义约了纪彦,并给他喝下带料的水,激烈一夜。 女配录了音,并在第二天早上又加拍了照片,给白小茹发过去。白小茹心碎不已,暗恋的男神和闺蜜在一起了,她受到深深的创伤。她忍着心伤,找了份工作。 然后她遇到了男主,一个拥有俊美立体的五官,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目光深邃,不动时如冰雕一般的男人,豪门集团的大总裁。 大总裁看不上她这样的小白兔,能力一般,情商欠费,不懂人情世故,常常仗义的不是时候,一个非常莽撞的女孩子。然而,他有次被人设计,却被白小茹救了。 他发现白小茹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儿。而在他所认识的女人当中,都是心机深沉,爱慕虚荣的妖艳贱货,比如女配,就是低配版的妖艳贱货。说是低配,因为她家里不够有钱。而白小茹,跟他认识的女人都不一样,他很珍惜,把她带在了身边。 早已经反目的闺蜜,偶然间相遇了。女配虽然设计了纪彦,但是纪彦对她厌恶不已,根本就不理她,她只好去勾搭了别的有钱老板。但是跟大总裁比起来,她勾搭的那都是什么啊?她又想从白小茹的手里抢人,主动跟白小茹求和。 她忏悔得很用心,白小茹一直没什么朋友,虽然还有些芥蒂,但仍是原谅了她。只不过,还是有些戒备的。但她的戒备太浅了,很快被女配搞到大总裁的电话和住址,又一次设局。 但大总裁和纪彦不一样,他喝了下料的水后,一把将女配扔出去很远,然后打电话叫来了白小茹,两人的关系一日千里。 白小茹事后得知女配的所作所为,彻底跟她翻脸,而女配也终于疯狂黑化,很快被弄死。 这么狗血的剧情,于寒舟其实有点撑不住。 在她回顾剧情的时候,身边躺着的男人醒了。他猛地坐起来,指着于寒舟,脸色铁青:“不知廉耻!” 原本,女配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拍两个人的照片,并发给白小茹。但是于寒舟穿过来了,就没有拍。 她看着他精壮的身躯上被女子指甲挠出的印子,裹紧了被子,冷淡地道:“如果你没有爽到的话,这顶帽子我戴了。” 切。 他昨天明明有爽到好吗?还爽了好几回。现在醒了,就翻脸不认人,于寒舟瞧不起他。 再说,昨天就算是她下了药,并且非常固执地缠着他,但是人就怕对比,比起原剧情中被下药却能够把女配一把推出去很远的大总裁,活该他是男配。 纪彦被她这么一指控,脸上青红交加,牙齿咬得咯咯响,原本淡漠温润的脸上被怒气填满,好看的眼睛里泛着血丝,恨得要吃了她一样。 “小茹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立刻下床穿衣服。 一边扣皮带,一边冷冷看向她:“以后离小茹远一点!别让我看见你再纠缠她!” 于寒舟没吭声。 她有点拿不准主意,要怎么处理跟白小茹的“友情”。 原主跟白小茹是没有友情的,只把白小茹当跟班。但白小茹对她是有感情的,她是唯一肯跟白小茹玩,在白小茹被人欺负的时候,会站出来怒骂对方的人。因此,她是白小茹唯一的朋友。 但她睡了白小茹的心上人,这份友情就很难维持下去了。除非,她瞒着白小茹,不告诉她。 然而这样一来,这份友情就不仅建立在背叛的基石上,还站在了欺瞒的基石上。 可如果告诉了白小茹,白小茹一定会非常伤心,她不仅失去了心上人,还失去了朋友。她家境不好,经济条件很差之外,也没有多少来自家庭的关爱。遭受双重打击,还要一个人苦哈哈地去工作养家,这对一个刚走出校门的年轻女孩来说,太残忍了。 说了,对她是伤害。不说,纸包不住火,以后捅出来更是伤害,而且还影响她走向大总裁,最终成为大总裁夫人的路。 最终,于寒舟还是决定说了。白小茹很惨,但这是作者施加给她的,要怪就怪作者吧。 从酒店离开后,她约了白小茹见面。 白小茹刚刚面试完,她很心仪大总裁的公司,想去做一个小职员,见了于寒舟,便紧张地道:“怎么办,我好慌,我能不能被录取啊,好希望被录取,工资高,福利好,上升途径很多,啊啊啊,我紧张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赤月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砂砂、soone°、一个瘦紫、〆雁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捧脸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闺蜜2 () 于寒舟跟白小茹约的是一家普通的餐馆。 她没有约咖啡馆,她怕说出真相后,白小茹激动之下泼她一脸咖啡。虽然女主的人设是单纯善良,但是保险起见,咖啡馆还是算了。 她更没有约白小茹吃牛排,虽然她们过去常常去西餐厅吃饭。理由同上,她怕白小茹一个激动,拿着刀叉就对她戳过来了。 什么川菜馆啊,火锅店啊,也是同样的原因。因此,她选的是一家普通的餐馆,而且菜色很清淡,少油少辣的,就算泼身上也不至于太刺激。 此刻,两人中间刚刚摆上两个冷盘,热菜还在后头。白小茹坐下后,先喝了半杯温水,然后就捧着手,好不激动地说着面试后的期待:“我会过的吧?我能通过吗?我真的好想过!” 白小茹是个长得清纯挂的妹子,皮肤好得不得了,一点毛孔也看不见,吹弹可破。虽然不及她妩媚火辣,但也是个讨喜的女孩子。 于寒舟看着她明亮的杏眼中闪烁的光芒,一时语塞了。 良心有点痛。虽然不是她干的,但她还是感到抱歉。犹豫了下,她露出一点笑容:“你这么优秀,一定可以过的。” 白小茹面试的是大总裁的公司,按照剧情,她是一定会通过的。因此,于寒舟不介意先“剧透”一下,安抚安抚她,让她放放心。 “你,你真的这么觉得?”白小茹听了她的话,却怔了一下,“谢谢,谢谢你看得起我。” 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子,没什么心机,心里感动着,面上一下子就露出来了。 于寒舟见了,又心塞了一下。 原主跟她做朋友的时候,都是打击她居多,什么“看你这寡淡样儿,纪彦怎么可能喜欢你”,“纪彦一看就喜欢漂亮的女生”,“你怎么这么笨啊”,“行了行了,看我的”等等。 按照白小茹的预期,她多半会说些风凉话,什么“别做梦了,那种大公司不是好进的”之类。虽然会有点失落,但她毕竟习惯了,而且张眉是她唯一的朋友。 然而此刻来自朋友的鼓励,让她一下子幸福起来了,就连那些紧张和激动都平复下去了。 她为来自朋友的善意感到莫大的喜悦和鼓舞,握起拳头道:“如果我真的能通过,我请你吃饭!请你吃你喜欢的牛排!” 原主的消费是很高的,她为了提高小跟班的忠诚,加上也不差钱,时不时会请小跟班吃顿好饭。比如某家牛排,人均五百。 于寒舟听了,良心更痛了。 她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没坏到看别人难过为乐,因此那些伤人的话便说不出口。纠结了下,她决定先吃饭,吃过饭再说。可能这就是两人最后在一起吃饭了,先吃再说。 白小茹的话很多,她一边吃饭,一边说着面试的情形:“好多优秀的人跟我面试一个岗位,女的漂亮有气质,男的帅气会说话,我觉得我不行。” 说着说着,她又紧张起来。 她实在很想找到一份好工作。家里不仅不会帮助她,还靠她养活,她现在跟别人住着隔板房,来自生活的压力令她头秃得不行。 于寒舟便又劝慰:“你也很好啊,你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人也聪明又勤奋,你也有机会的。” 白小茹从没见过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奇怪地看着她:“你今天好温柔。” 原主对待她都是刻薄、冷漠、讥讽为多,忽然这么温柔,让她有些不适应。而于寒舟听了,却心中一动。这不正是个开口的好机会吗? 她垂下眼睛,放下筷子,低声说道:“我做了件对不起你的事。” 她打算先开个头,让白小茹有点心理准备。等到吃过饭,再摊牌整件事。 没想到,她刚说了一句,白小茹的手机就响了。 示意她先等等,白小茹接通了电话:“纪学长,你找我什么事?” 她非常喜欢纪彦,这时接到他的电话,紧张得手指一直抠桌子。于寒舟看见了,没再说什么。 她凝神听着,试图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但是周围的环境太嘈杂,她听不清,只见白小茹清秀的眉头渐渐皱起来:“学长,你怎么这么说?” “她做什么了?” “你不说清楚,我不能答应你,她是我的朋友。” “嗯,我们在一起,在吃饭。” “什么?你要过来?”她眼睛一亮,抬头看向于寒舟,然后捂住话筒,小声说道:“纪学长要过来!” 她眼中满是期待和请求,于寒舟想了想,就道:“让他来吧。” 既然他要来,那就让他来,摊开了说,当面说开,以后谁也别再拿这件事说事。 白小茹不知详情,听见她答应了,一脸高兴的样子,松开话筒,道:“地址是……我们等你!” 挂了电话,她还有些兴奋。紧接着,她想起纪彦在电话里一开始说的话,眉头渐渐拧起来了,看着于寒舟,很小心地问:“你得罪了纪学长吗?” 很显然,纪彦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但他又没有说,不然白小茹现在不会还理她。 于寒舟想了想,说:“我不仅得罪了她,还得罪了你。” 白小茹愣住了。她马上想到,在她接纪彦的电话之前,于寒舟说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她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啦?”她揪着胸口的衣服问道,紧张得呼吸都屏住了。 就冲着大小姐今天对她的温柔态度,白小茹就觉得,这件事一定不小,否则不值得大小姐这么低声下气的。 是的,在白小茹眼中,她这种态度,都算得上低声下气了。 “要不,我们吃完饭再说?”于寒舟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说道。 白小茹也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菜没动多少,她们才刚开始吃,想了想道:“那就先吃吧。” 花钱买的呢!浪费了多可惜!万一听完后没心情吃饭,就太太太不值得了! 两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纪彦出现在了门口。 “学长,这边。”白小茹看到了他,起身对他挥了挥手。 纪彦便迈起大长腿,朝这边走过来。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白衬衫将他衬得斯斯文文的,还有点不易推倒的清冷气质,加上他长得帅,一时间餐馆里的人都朝他看去。 而他谁也没有看,朝着白小茹就走过来了。来到近前,才看到了坐在白小茹对面的于寒舟,脸上顿时黑了,一股怒气在他眼底涌动。 “坐下说吧。”于寒舟抬起下巴,对他示意了下。 这件事里面,对她的影响最小,对白小茹的影响最大。为了白小茹考虑,最好坐下来,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别撕得腥风血雨的。 至于纪彦,他虽然是受害者,却又不算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想起他那句“不知廉耻”,于寒舟不打算考虑他的心情。 纪彦冷笑一声,抓着白小茹的手臂往身后塞,说道:“我警告过你,别搞鬼!小茹不是你动得起的人!” 白小茹被他这样护着,本来脸红心跳的,然而听了他的话,她惊呆了:“怎么,学长,你在说什么?” 她皱着眉头,挣了挣自己的手,试图离开他“罩着”的范围。 “这个女人,卑鄙无耻,无情无义,从来没有把你当朋友!”纪彦指着于寒舟,对白小茹说道:“你以后离她能多远就多远!” 白小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学长,你在说什么啊?”她又看向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很平静的于寒舟,觉得还是要相信自己的朋友,“张眉,你说话啊?” 于寒舟的这具身体叫张眉。 她抬起头,看了几眼一眼,简简单单说了五个字:“我跟他睡了。” 晴天霹雳! 白小茹一下子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她看看于寒舟,又看看纪彦。然后,从纪彦充满怒气和愧疚的脸上,发现了这竟然是事实。 她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身子晃了一下,脸色变得惨白:“啊,哦,好。” 她勉勉强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撑过一秒,那个笑容就垮了,她接下来又试了几回,都没成功,最终只得垮着一张脸,眼眶里涌动着水光,说道:“没事,没事,原来是这件事啊,你不算对不起我,我跟学长又没什么。” 她只是暗恋纪彦。 她并不是纪彦的女朋友。 这件事充其量只是张眉不厚道,不能说张眉对不起她。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恭喜,恭喜你们。”她匆匆抹掉簌簌落下的泪珠,转身就要跑,连座位上的包都忘了拿。 纪彦一把将她拽住,怒其不争地道:“恭喜什么!我是被她算计!我喜欢的人是你!不是她!是她算计我!她根本没把你当朋友!你明不明白!” 他担心这傻姑娘被坏女人蒙蔽,以后还跟坏女人做朋友,打算一口气撕开坏女人的真面目。 白小茹果然很震惊:“算计?!”她看向于寒舟,“你,你……”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也想象不出来,于寒舟是怎么算计纪彦的?! 于寒舟想了想,还是决定撒个谎。 她看出来了,白小茹真的是个不错的姑娘,而且还有点可怜。在这样一个可怜的女孩心上深深划一刀,她做不出来。 这件事是原主做的,而她现在成了原主,她理当背起这口锅,尽量弥补一下。 “这是个误会。”她平静地道,“我本来要算计的是别人,阴差阳错之下,那个人变成了纪学长。早上醒来后,我才发现弄错了人。” 顿了顿,她道:“对不起。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我到底是伤害了你。” 她是看着白小茹说的。 然后,才看向纪彦,又说道:“我也很对不起纪学长,我再次向你道歉。虽然你昨天爽了好几回,但你并不是真心实意的,这件事算我对不起你。” 纪彦的脸都绿了! 听听她说的什么话?!他是真的不想跟她发生一点关系,真的,真心实意的,他可以拍着胸口说的,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来怎么那么怪呢?好像他是绿茶吊似的! 而且,什么叫“再次道歉”?她什么时候道歉过了?! “满口胡言!”他气得手指都发抖,指着她道:“你别想再骗小茹!她不会再相信你了!” 然而白小茹此时…… 虽然很难过,很心酸,很想哭,但却并没有怨恨闺蜜,也没有不相信她。 怎么说呢?她虽然跟张眉做朋友,但是张眉是什么人,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下药设计人,这种事她干得出来。只不过,阴差阳错,变成了纪彦。 这就要说张眉平日里的做戏了。她不让白小茹对纪彦告白,都是说:“那种穷小子,以后一定会是凤凰男,你跟他好了,以后你养你家,他养他家,你跟着他,日子有什么好过的?” 还会说:“在一起就是鸡毛蒜皮,什么美好都没有了,还不如现在这样,留作一段美好的纪念。” 张眉平日里露出来的样子,就是非常看不起纪彦,因为他穷。所以,于寒舟这会儿说是误会,白小茹就信了。 纪彦看看满口谎言的于寒舟,又看看强忍心酸但表示理解的白小茹,心头一梗。 “你听她胡说八道!”纪彦抓着白小茹的手臂,气道:“她骗你的!她从来没把你当朋友!她这么伤害你,你怎么还相信她!” 白小茹皱着眉头,说道:“学长,这件事你已经……已经……得了便宜,”她想起刚才于寒舟说的,他爽了几回的事,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再看他,还挣出胳膊离他远了一点,“就别这么说了吧?” 她心里不免想道,先不说张眉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就单单说下药那回事,张眉又没有绑着他不许动,他一个大男人,如果真的不想,难道还守不了身啊?无非是下半身思考罢了。 从前她觉得纪彦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他特别干净清爽,但是这回事让她觉得,他可能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他也是个男人,也会下半身思考,他跟很多没有坚持的男人一样,原则薄弱。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离他又远了一点。这时她已经冷静下来一点,也看到了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包,她把包拿起来,对于寒舟说道:“你结账吧,回去我把钱给你。” 她坚持跟朋友吃饭aa制。不提前说明谁请客的话,大家都是各付一半。 她不想掺和进纪彦和于寒舟之间的事。这件事,虽然于寒舟说对不起她,但她听到现在,已经觉得跟她没什么关系了。她毕竟不是纪彦的女朋友,他守不守得住下半身,跟她其实没那么大关系。 而她心中还有着隐隐的庆幸,幸好她没有告白,没有跟他在一起。 就在她话刚落下,于寒舟赶在纪彦开口之前也站了起来,说道:“好,好,是我故意的,我故意设计你,我就是要伤害小茹,我跟小茹有仇,我是个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贱人,行了吧?” 拿起包,在空中一甩,逼得纪彦不得不仰头躲过。她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留下一句:“账我已经结了。这事是我对不起你,当我请你了。” 大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你爽了吗? 小茹:你爽了吗? 纪彦:……没有!特别不爽! 舟舟&小茹:噫,男人。 闺蜜3 () 白小茹见她说走就走,叫了两声没叫住,就放弃了。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我相信你。” 消息发过去后,她弯腰拎起点菜单据,看了眼账目,就开始给于寒舟转账。 这顿不能让于寒舟请。如果让她请了,就代表认同了她的话“这件事是她对不起她”。不是这样,她没有对不起她,这顿饭应当是一人一半。 纪彦在于寒舟离开后,胸中的怒气便没有了发泄口,憋得一张脸极为难看。又见白小茹居然还给那个女人发短信、转账,更是生气。 “你跟我来。”他忍着气道,约她去了一家咖啡馆。 坐进咖啡馆里,他细细跟她分析此事,分析“张眉”这个人。 “她远远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好。” “她表面上对你就不怎么样,背地里对你更不好。” “她一点廉耻都没有,虚荣拜金,而且自私自利,她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还是设计我,她就是故意伤害你,你不明白吗?” 白小茹低头咬着吸管,心里想,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表白? 相识四年。从她刚刚步入大学校园,到她成熟毕业,两个人从来没有断了联系。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四年当中,一次告白的机会都没有吗?她自卑,难道他也自卑吗? 然而,她在感情上到底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只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问出口。反正,现在他们已经不可能了,再问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她低头不说话,纪彦就觉得她很固执。 忽然想到什么,他连忙掏出手机,调出一条通话记录:“你看,这是她昨天打给我的,假冒你的名义约我见面。就是她约的我,根本不是设计错了人。” 白小茹看着那条通话记录,愣住了。 通话时间在下午六点,就在他们……睡觉之前,这太巧合了。 她心里隐隐信了他的话。 “她狡猾地没有发短信,而是直接打电话约我,不然你现在就能看清她的真面目了。”纪彦很是可惜地道。 白小茹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她已经有些信了他的话。她本来就对纪彦很是信任。虽然她跟张眉是朋友,但是一个寝室住了四年,张眉的为人怎么样,她很明白。 如果仅仅是不小心睡了她的暗恋男神,张眉不会当成一回事,可能提都不会提。偏偏刚才吃饭的时候,张眉对她那么温柔体贴。所以,她是故意的? 睡完后悔了,觉得对不起她,所以才“低声下气”地哄她? 她又看了一眼那条通话记录,然后低下了头,说道:“这只是一条通话记录,不能证明她是约你。” 纪彦一怔,问道:“你不相信我?” 白小茹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我只相信证据。” 一则通话记录,不能代表什么,哪怕它非常巧合,可是不能当成证据。 纪彦这时候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很清楚地明白,坐在对面的女孩变成了一只鸵鸟,脑袋埋进了沙子里,不想面对这件事。 他很聪明,t大的天之骄子所拥有的一颗聪明脑袋,让他很快明白过来,他不是揭穿不了坏女人的真面目,而是白小茹不愿意睁开眼睛看。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现在就是这样,白小茹不信,不愿意跟张眉决裂。 于寒舟回到家后,先洗了个澡,然后给身体上药。 昨天纪彦待她可谓凶狠。身为恶毒女配,居然设计了美好男二,下场当然很惨淡。中了药的纪彦对她丝毫不怜香惜玉,她昨天晚上从头到尾都没有爽到。 不仅如此,身体还被折腾的够呛。 按照原剧情,她被纪彦弃如敝屣,白白搭进去了身子,毛都没得到。没得到他的人,没得到他的心,甚至连一晚“欢愉”都没有,只有一晚“疼痛”。 谁叫她是恶毒女配呢?自作自受,她自己求来的,只配得上一句“活该”。 一边上药,一边倒吸凉气。弄了半个小时,出了一身汗,终于收拾好了。她随意披了睡袍,往沙发上一瘫,宛若咸鱼。 她是没有工作的。家里虽然不是顶顶有钱,好歹是开公司的,每年不少缴税,她就是不想工作也没什么,家里养得起。 于寒舟便思索起来,她要干点什么?回家里的公司?好像爸爸并没有过这种念头,一直对她的要求就是当个废物挺好的,出嫁之前家里养着她,出嫁的时候给一笔嫁妆。 爸爸没有让她插手公司的意向,于寒舟便不强求这个。反正一时半会儿衣食无忧,她也就不着急了。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可以小睡一会儿,然后起来吃晚饭。 这样想着,她便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刚站起身,手机响了。看着来电显示,于寒舟的眉头挑了一下。 “喂。”她重新坐回沙发上。 电话里传来纪彦冷冰冰的声音:“吃药了吗?” “您觉得我有什么病,应该吃什么药?”于寒舟反问道。 纪彦冷笑一声,说道:“你别装傻!吃了没有?如果怀了孩子,我是不认的!” 嗯,昨天晚上他没戴小雨伞。 “你都不认了,你管我怀不怀?”于寒舟道。 本来一句“吃了”,就可以结束这通讨厌的电话,但是纪彦的态度令她不爽。 他不好好求她,她是不会“吃药”的。 电话那头,纪彦眼底讥讽更深,看了看坐在副驾的白小茹,继续开着外放:“我们纪家从来不认私生子。你想带着孩子逼宫,没有用的,你连纪家的大门都踏不进一步。” 于寒舟便冷笑道:“你个穷鬼,领助学金的穷光蛋,你们家大门我都不敢进,怕进到一半大门就倒了,砸到我金枝玉叶的贵体。” 纪彦蓦地噎住。脸色变得难看,气道:“你少装模作样!上个月的慈善酒会,你不是看到我了吗?我知道你设计我,就是想进我们纪家大门。我奉劝你,别白日做梦!” 于寒舟的眼睑垂了垂,料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嘲笑:“好的,纪大少爷,我现在就下楼去买药,半个月后做检查,然后把检查报告发给您,您看这样满意吗?” 她讥讽的口吻,就连白小茹这样单纯的人都听了出来,差点喷笑出声,连忙捂住嘴。 纪彦冷冷道:“你识相最好。” “纪大少爷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就下楼去买药了。”电话里又传来女人漫不经心的声音。 纪彦就是想让她承认,她早就知道他身份不一般,现在目的达到,他也不跟她纠缠,又说道:“你设计我的事,看在小茹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出现在小茹面前。否则——你懂的,我说到做到。” 然后话筒里女人的声音变得锐利起来:“有两件事,纪大少爷要明白。” “第一件,我睡了你。你一直不相信这是阴差阳错,那就当是我故意的好了。话说在前头,害你**给不喜欢的女人,这是我的错,我愿意道歉加赔偿。可是,纪大少爷中的不是迷药,也没有被我五花大绑,你是清醒的,是有机会摆脱的,你只需要打晕我,拿着房卡出去,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你却把责任归到我一个人头上,是吗?” “第二件,关于我和小茹。小茹现在你身边吧?你让她亲口跟我说,她不想跟我做朋友了,从今往后再见面就是陌生人,那么我一定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纪彦一愣。 旁边的白小茹也愣住了,还有些慌乱,立刻拿过手机道:“我没有想跟你绝交!” 纪彦黑了脸,夺回手机,关掉外放:“你早知道小茹在我旁边,才没有说实话?” 然后话筒里传来的是“嘟嘟嘟”的忙音。 那个女人把电话挂了。 纪彦更生气了,紧紧攥着手机,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学长,谢谢你的关心,但这件事……是你跟张眉的事,其实跟我没有太大关系。虽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可是你没有向我表白,我也没有向你表白。不论如何,我们错过了。”白小茹抱着自己的包,一手放在门把上,眼神带着惋惜,还有告别,“我不掺和你们的事。” 说完,打开车门,下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闺蜜4 () 于寒舟其实不知道白小茹在纪彦身边。她是听到后面,猜测的。没想到,她猜中了。 而白小茹的反应,也令她有些意外。纪彦都这么设局了,白小茹居然还是站她。 她有点猜到白小茹的想法。 虽然她睡了纪彦,但是并不像原剧情中的那样,又录音又拍照又炫耀的刺激她,所以白小茹不恨她。而且,她对纪彦的失望,也叠加在其中。结果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白小茹不想因为一个暗恋对象,就失去自己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 哪怕这是个烂朋友。 于寒舟有点可怜这个姑娘。她拥有的太少了,以至于连这种烂朋友都要抓在手心里。 这就不免要提到白小茹的人设。 她有个很拖后腿的家庭。父亲曾经好赌,欠了很多的债,家里亲戚都不来往了。她要上大学,家里也不支持,要她去打工赚钱还债。是她自己苦苦哀求,保证不从家里拿钱,还会每个月寄钱回家,又说读完大学赚的钱更多,家里才同意她上大学的。 上学期间,她各种打零工,省吃俭用,寄钱回家。毕业后,更是节省到了极点,每个月留下基础生活费,其他的钱寄回家。 叫于寒舟说,他们一家人都烂到骨子里了,有个女儿可以吸血,都好吃懒做。白小茹的父母好手好脚的,年纪也不算大,结果有女儿养,什么事也不做。她还有个哥哥,年轻力壮,结果也不做事,天天游手好闲。一家人就这么让一个柔弱女孩儿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养活。 后来白小茹和大总裁在一起后,一家人还给她拖了不少后腿,各种背着她找大总裁要钱。被大总裁的妈妈知道后,特别看不起白小茹。 有这样的家人做对比,原主这个从来不占她便宜,偶尔还请她吃大餐,别人欺负她时会帮她骂回去的人,算是很好的朋友了。 至于纪彦?他一个优等生,意气风发的,天天为着自己的志向拼搏,不论是在学校里还是毕业后,对白小茹的关心都是蜻蜓点水的。白小茹要的陪伴,要的友情,他都给不了。 相比之下,原主纵然差劲,却实打实填补了她寂寞的生活,哪怕被刻薄、被奚落,至少是陪伴着她。这也是为什么白小茹不站纪彦,反而站她。 于寒舟打开微信,点开白小茹的消息,领取了那个红包。 片刻后,白小茹发过来消息,是一个笑脸。 这是她们之间的心照不宣。她收了红包,就代表还愿意跟她做朋友。 于寒舟看着那个笑脸,忍不住笑了一下,却没回她的消息,而是关掉了屏幕,往卧室走去。 她并不想跟白小茹做朋友,但却对她有些怜惜。有机会,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玩耍。如果白小茹遇到了困难,她也可以帮一把。 仅此而已。 拖着疲惫的身躯,于寒舟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下楼买药?嗤,她从酒店出来就买了药吃掉了。 这一觉睡到了七点多。卧室里漆黑一片,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的灯光。她在床头摸到手机,打开看了看消息,没什么值得回的,点开外卖软件,叫了外卖。 不多时,外卖送到了。于寒舟把客厅的灯打开,一个人静静地吃饭。 开始思索以后的生活。 原剧情中没有提到女配的家庭背景,只有一个“有钱却不是很有钱”。现在,于寒舟知道了。 两个字,头痛。 她的妈妈,并不是原配,而是小三上位,她是偷情的产物。在她上面,还有个哥哥,是前妻所生。论理,家里大部分资产都是这个哥哥的,并且他也会守护自己的利益。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这个哥哥完不在乎爸爸给他什么,他甚至不稀罕,早早自立门户了。 她所知道的,家里就他们两个孩子。但是哥哥自立门户了,爸爸跟哥哥的感情并不融洽,甚至哥哥过年都不回来,平时也不怎么联系。她妈妈怀疑爸爸外面还有人,甚至还有孩子,而且不只一个孩子,所以不让她沾公司的事。 原主也是这么怀疑的,所以她花钱很厉害,好像花少了就亏了一样。而爸爸每个月给她五万块生活费,都不够她造的,有时候会花到十几万。 她花钱厉害,爸爸并不是无底线容忍,有时候就不管她,任由她欠债,只有每个月五万块的生活费不会少她的。这样想来,原主应该是骄奢惯了,所以才勾搭有钱的老板们,想要过更加骄奢的生活。 吃过饭,于寒舟把餐盒打包一收,洗了手,就开始查自己的账。 她猜到会欠债不少,但是没想到,会欠那么多。 各个信用卡的欠款加起来,足足欠了二十多万,这个数字让于寒舟眼前一黑。 她就是不吃不喝,也要攒四五个月,才能还清这笔债。 但是不吃不喝是不可能的,而且房租还很贵,日常还要玩耍。所以…… 于寒舟像原主一样,给爸爸打电话,给妈妈打电话,撒娇哭穷,抠钱花。 不管怎么样,先把欠款还了。 爸爸大概今天心情好,给她打了三万块。妈妈把她骂了一顿,给了两万。 于寒舟先还了两张信用卡,剩下五千块是这个月的生活费。 离下个月还有十来天,够她苟一苟了。 三天后,白小茹打电话过来:“我被录取了!张眉,我被录取了!你出来,我请你吃饭!” 小姑娘的声音比平时尖锐了许多,显然是高兴极了,于寒舟正好有话跟她说,就答应下来:“你挑地方,挑好我去。” 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应了,白小茹很高兴,还松了口气:“好的,我这就定地方!” “别挂电话,”于寒舟道,“你找到工作的事,跟你家里说了没有?” 电话那头一顿,喜悦的情绪消散了几分,才道:“还没有。” “先别说。”于寒舟道,“挂了,其他的见面说。” 白小茹乖乖地道:“好的。” 她订了西餐馆,人均五百多的那种。 等于寒舟到了,点菜的时候,她只给于寒舟一个人点了,自己则说:“其实我吃不惯西餐。” 于寒舟知道她搞什么把戏。她穷,点不起两份,这一趟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但是又想讨好她,不希望因为纪彦的事两个人决裂,因此选了这种死贵死贵,但是她会喜欢的地方。 “给她来一份九成熟的牛排。”于寒舟对侍者说,然后看向白小茹:“这顿我请,等你发下工资再请我。” 她刚刚被录取,工资都没发下来,就请她来这种地方吃饭,是比较急吼吼了。白小茹心里也知道,她本来就没打算自己吃的,只是于寒舟给她点了,还说这顿饭不用她请,就有些感动。 她并没有那么坏啊。并不是纪彦说的那么坏啊。她承认,她们之间有些不平等,但是她对她也好过啊。 “我发了工资一定请你。”她认真地道。 于寒舟一点也不怀疑她的真心,这姑娘老实得很,说请就一定会请的。 “你上回说,你每个月工资税前0吧?”她问道。 白小茹点点头,目光晶亮:“嗯!还有饭补,交通补,公积金等,如果有出差,还会有出差补贴。我算过了,最少最少的情况,到手也有7500!” 于寒舟见她这么高兴,也忍不住笑了笑,然后问她:“你打算往家里寄多少?” 白小茹愣了一下,垂下眼睛,咬了咬唇,说道:“我租房要500,生活费就够了,其他的都寄回去。” 她住的是隔板房,租金只需要500块一个月,至于平时吃的用的,都捡着打折的时候买,什么便宜用什么。 于寒舟等她说完,才道:“你现在进的公司,是个大公司,你从前穿的衣服都不合适了,要买几身新的、有质量的、有型的,鞋子也要买,头发也要做一做。你是应届生,把自己打扮得土里土气,只会显得稚嫩、不可靠。” 白小茹还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这些,一时间连吃饭都忘了,瞪大眼睛看着她。 “把自己捯饬得好一点,人靠衣装马靠鞍,你光鲜亮丽一点,是个加分项,更容易往上升,明白吗?”于寒舟道,“你自己什么情况,你知道,不赶紧往上升,拿到更好的机会、更高的工资,你扛得住吗?” 白小茹有些羞愧:“我没想到这些。” 她只想着好好省钱,好好工作,她被生活的压力打垮了。 “你的钱,最好分成三份。一份,你日常开销。另一份,你存起来。剩下的,你才寄回家里。”于寒舟说道。 白小茹愣了一下,没想到于寒舟会让她藏钱。 是的,她第一反应这不是存钱,是藏钱。 “我,我家里需要钱。”她说道,“我家里欠着债,我们不能欠别人债。” 于寒舟这回没说话,而是低头吃饭。 白小茹坐在她对面,神情有些惴惴,吃饭都吃不出香来。她知道于寒舟是为她好,但是她不能这么做,那太自私了。 吃过饭,上餐后点的时候,于寒舟才说道:“很多人以为自私是个贬义词。无私,是个褒义词。我们不说自私,就说无私。” “你无私奉献,这是件好事。那么你想想,对谁好?”她不急不缓地道,“对你的家庭好,对你的家庭的债主好,对你呢?对你好不好?” “你穿的什么,吃的什么,过的什么日子?”她咄咄逼人地看着她,“对你哪里好?如果无私是一个好词,那么它对每个人都应该是好的,而不是只对一方好。” 白小茹大为震动! 整个人都要崩裂了一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爸爸妈妈是残疾,你哥哥是残废,那么你养着他们,算你孝顺仁义。”于寒舟又说道,“可他们真的是那样吗?” 白小茹嚅嗫着,说不出话来。家里怎么样,她其实比谁都清楚。只是,她发过誓的,要每个月往家里交钱,不存钱。而且,她如果不往家里寄钱,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而且家里的债也要人还。 “债不是你欠下的,我也没不让你还,只是让你给自己存点钱,应急。”于寒舟说道,“我举个例子,哪天你住的隔板房被拆了,你被赶出来,你能住哪里?谁能给你钱,让你找地方住?哪天你病了,住院,医药费、住院费谁来掏?你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他们给你掏吗?” 她爸妈哥哥都烂透了。原剧情中,白小茹因为误会和大总裁分开了,她性格倔强,一毛钱也没拿,背着一个简单的包就走了。手里没有钱,无处可去,特别凄惨。而她爸妈得知后,不说给她钱让她吃饭,还骂她不懂事,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践踏她的尊严。 如果她手里有点存款,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落到很难堪的处境,至少有地方睡,有东西吃。 “你成年了,而且你毕业了,即将是一个成熟的人,我建议你好好规划自己的生活。”最后,于寒舟说道。 吃过饭,她就走了,没有跟小姑娘多待。 该说的,能说的,她都说了。 过了两天,白小茹给她发消息:“我不会买衣服鞋子,你能陪我逛街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闺蜜5 () 于寒舟答应了,并跟她约了明天上午见面。 两人在商场门口碰了面。 “谢谢你来帮我。”白小茹的两只手交握在身前,羞涩又感激地道。 这个长相清甜挂,皮肤好到爆的女生,羞涩地笑起来时非常非常可爱,就跟水蜜桃一样,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于寒舟说道。 两人并肩往商场里面走。 “你有多少预算?”于寒舟问道。 白小茹道:“一千块。” “有点少。”于寒舟皱了皱眉,“就是捡着打折的买,也只够买一身的。” 白小茹并不羞赧,她早就习惯了自己的窘困,掰着细细的手指跟她算:“我们不去店里,就在外面,我知道商场中间的过道上有打折的衣服,从五折到一折不等,都是过时的、断号的衣服,可以买这种,是牌子,还好看。” 于寒舟觉得这姑娘挺会过日子的,按照她自己的性格,是会表扬她一句话的。但她还是遵循这具身体的人设,对身侧投去嫌弃的眼神:“你让我跟你在骨折区挑挑拣拣?你别埋汰我了。去店里买流行款,钱不够的我掏,等你发工资了再还我。” 白小茹摆摆手:“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所以债多不愁。” “不行不行。” 于寒舟望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白小茹看了她两眼,就有点奇怪。虽然她嫌弃自己,刻薄自己,跟从前没两样,但她还是感觉得出来,她对自己好了很多。 放在从前,她刻薄完了,只会说:“我不去!丢死人了!你自己去买吧!” 但是现在,她会说借她钱,让她买好的。 白小茹心里感动不已,就小声说道:“你是不是还记着那件事啊?那件事没什么的,我没往心里去,你真的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她以为于寒舟借她钱,是觉得那件事对不起她,在补偿她。 又道:“我悄悄跟你说啊,我已经不喜欢他了。我从前喜欢他,是觉得他很好,洁身自好,从来跟女生不牵扯,一看就是好男人。不过,这件事上他……反正,我不喜欢他了。” 她都不喜欢纪彦了,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对于寒舟不满呢? 于寒舟一听,就知道自己露馅儿了。 主要是原身太烂了,她稍微表现出一点点善意,白小茹就能觉出人设的冲突来。想了想,她说道:“你自己说的啊,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你不许提,我也不会提了。” 白小茹连忙点头:“不提,不提。” 于寒舟轻哼了一声,反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把搂过白小茹的肩膀,说道:“算你识相。不过,我高兴了,一会儿送你双鞋子。” “不用不用。”白小茹还挺受宠若惊的。 于寒舟便道:“怎么?瞧不起我?” “没有没有!”白小茹连忙摆手,“那就谢谢你啦。” 最终,两人在骨折区买了两件衬衫,一条裤子,花了五百多。又去店里买了一条新款的裙子,价格是799,白小茹的钱不够了,但她穿这条裙子很好看,于寒舟就给她添了三百块,把裙子买了下来。 从来没有给自己花过这么多钱,白小茹抱着袋子,整个人陷入一种不真实感。然后于寒舟拉她到鞋子店里,花了六百多,送了她一双脚感舒适,又好搭配衣服的鞋子。 白小茹默默在备忘录上记账。已经记了三条了,分别是: 1.欠张眉一顿西餐 2.欠张眉300 3.欠张眉649 于寒舟看着她记,对前面两条没有说什么,只是指着最后一条说:“鞋是我送你的,不用记。” 不论是她还是原主,都从不轻易“施舍”人。哪怕白小茹穷得叮当响,她也不会没事就给她这个,给她那个。虽然她很有钱,但是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她懂得。 一旦对一个人的好成了习惯,就会变成理所当然,一旦停下来,或者给的少了,那个人不会记得从前对他的好,反而会记恨起来。 买好了东西,两个人找地方吃饭。 “你还剩多少钱?”于寒舟问她。 白小茹有点不好意思,说道:“400块。” 本来她手里有1400块,其中500是下个月的房租,其他的是她的生活费。但是要买衣服,她就打算下个月咬咬牙,吃的省一点,400块捱过去。至于房租,她可以求求房东,拿工作合同给他看,迟几天再给。 于寒舟听得有点心酸。400块,在这个大城市里要过一个月,除了馒头咸菜,还有什么选择? “你工作在哪儿来着?”她问道。 白小茹便说了自己公司的地址。 “离我住的地方不远。”于寒舟说道,“你跟我住一个月怎么样?我最近也没什么钱了,要省着点花,点外卖不如自己做饭划算,你来给我做饭,我按小时工的收费给你钱?” 白小茹满脸复杂地看着她。 “怎么了?”于寒舟心里一紧,总觉得自己人设崩得有点厉害,可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这个瘦弱的小姑娘拿着400块过一个月,有点于心不忍。 白小茹忍了又忍,才道:“张眉,你是不是,恋爱啦?” 在白小茹的眼中,只有恋爱能使人变化这么大。可是张眉过去从来没谈过恋爱,只是哄小男生们玩,所以一直没变过。现在变化这么大,难道是被爱情的光明扫除了黑暗和邪恶? 于寒舟翻了个白眼:“没有!我失恋了!” 每当她崩人设的时候,这小姑娘都会自动给她找原因,于寒舟觉得还挺放心的,顺台阶下了。 然而白小茹又想多了。张眉是不是因为跟纪彦的事,才失恋的?她本来想设计的是男朋友?结果设计成了纪彦?那真是好苦的一部戏。 她不好说什么了,连拒绝的话都不敢说,怕把她刺激毛了:“我给你做饭没关系的,不用你给钱,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不收你的钱。” “那你是让我吃白食啊?”于寒舟瞪她。 白小茹瑟缩了一下,被妩媚明艳的大美人瞪着,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没有,那听你的好了。” 于寒舟这才不说了。 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这姑娘单纯,要不然她前后变化这么大,早该露馅儿了。 白小茹很快发现,于寒舟坚持把她当小时工给她钱,是多么照顾她。 她的400块根本就不够花,她之前想的太天真了。她虽然是试用期,但是要熟悉公司的各种事情,基本上天天加班,而且还要跟同事们保持友好关系。怎么保持?绝对不能一个人躲起来啃馒头咸菜,而是要跟她们一起出去吃饭,或者共同点外卖。 出去吃,哪怕是麻辣烫,人均都要在30块以上,她装作胃口小,只点方便面和青菜,也要花到近20块。这才是一顿的价格。算下来,400块也只够她撑一周的。 她特别感激于寒舟,尽心尽力给于寒舟做饭。每天早上,早早起来去买新鲜的菜,放在厨房和冰箱里,等晚上加班回来,就给她做饭。一道道做好,放进冰箱里,让于寒舟第二天吃。 于寒舟有时候吃到特别好的,比如蜜汁排骨,会对她说:“你偶尔可以带一次饭,多带点,跟朋友们分享一下。” 白小茹觉得她说话都对,就很听她的。 一转眼,过去了半个月。 白小茹是试用期员工,平时加班都是为了熟悉公司的各种情况,并不是真的那么多事情做。所以,周末加班什么的,跟她没关系。经过了半个月的紧张和疲惫,她打算休息一下。 主要是于寒舟帮了她很多,否则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公司会成为多么窘迫的样子。因此,早早去买了新鲜的菜,还为了跟人争一条鱼而吵了十几分钟。最终,她带着胜利品回了家。 “舟舟,我买了一条带鱼籽的鱼,一会儿用鸡蛋炒鱼籽给你吃,特别香。”她兴高采烈地换了衣服和鞋子,进了厨房。 她最近跟于寒舟的关系还不错,总想亲昵地叫她“眉眉”,于寒舟听着怪,就说:“我小名不叫眉眉,叫舟舟。” 不管是什么,只要肯让她叫小名,白小茹就高兴。 于寒舟才刚起,在洗手台前刷牙,含混地道:“好啊,那我就等着了。” 白小茹忙碌了一个上午,做了道鱼汤,炖了牛腩,炒了土豆丝,醋溜白菜,炸了丸子,弄了很丰盛的一桌。 “开吃啦!”她笑着招呼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的于寒舟。 于寒舟精神一震,坐了过来。 两人一起吃饭,聊天,像是真正的朋友一样。 此刻的白小茹心里想着,舟舟对她比她爸妈都好。她买衣服之前问爸妈要钱了,希望他们资助她一点,并不出乎意料,被他们拒绝了。然而还是有出乎意料的地方的,因为他们狠狠骂了她一顿,骂她虚荣,才毕业就享乐打扮,不顾家里死活。 幸好有舟舟,舟舟虽然嘴巴坏,但却是真的帮了她。 她忍不住想,幸好舟舟跟纪彦睡了,否则怎么会对她这么好呢?是的,她依然认为,于寒舟对她这么照顾,是因为觉得愧对她。虽然上次于寒舟说不是,还说不提了,但她仍是觉得,肯定是因为这个,于寒舟才格外照顾她的,只是她嘴上不说而已。 她心里有点庆幸。但是良心又提醒她,舟舟因为这件事都失恋了,她实在不该这么高兴的,因此狠狠压着。 直到一个月后,于寒舟给了她狠狠一击。 “你发工资了?那你搬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白小茹(哇的一声哭出来):不,我没有,我没发! 闺蜜6 () 白小茹结结实实的懵了一下。 已经涌到舌尖的“我可以请你吃牛排了”,就这么僵在了唇边。 原本发了工资的兴高采烈,一下子冷却,她缓缓眨了下眼睛,看着瘫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妩媚明艳的女人。 她拥有几乎白得发光的皮肤,身材火辣有料,慵懒散漫地瘫在沙发上,一举一动,都透着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的气质。意识缓慢而又清晰地拉长,她这一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过去一个月的和平相处,都是幻觉。 她还是她,一个寒微出身的女孩。 张眉还是张眉,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她只是她的小时工,并不真是她的朋友。现在她不需要接济了,她就立刻收回援手。 “我……”她张了张口,想说自己不想搬出去,还想跟她住一起,想给她做饭,不要钱也行。 脑中划过一道亮光,她想到什么,说道:“舟舟,我可以和你平摊房租!之前一个月的房租,我这就给你补上!你,你不是手里钱不多吗?我可以跟你一起分摊开销!以后我住这里,我自己也要吃饭,你不用给我工钱了,我们平摊菜钱就行!” 她细细的手指攥紧了包包的带子,紧张又期盼地看着于寒舟。 于寒舟哪里听不出来她的期待?但这会儿她没有太多内疚感,小姑娘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了,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于是她没什么负担地道:“哦,我有钱了,上个月是花的太多,这个月我控制了下,我爸给我的钱够花。” 每个月的月初,爸爸会给她卡上打五万块。她最近宅得很,也就吃饭花钱,打打游戏花了一点,其他都剩下来了。 嗯,马上就月中了,再过几天可以给爸爸打电话再要钱了。信用卡还欠着十几万的债呢,这种欠款的感觉让于寒舟不太自在。 白小茹听了她的话,眼泪都要飚出来了。她现在是真的不需要她了。 “我做饭好吃。”她最后挣扎道,“我做饭比外卖好吃,而且外卖不健康,对不对?” 于寒舟听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声音,又一次被触动了,她心里想着,小姑娘虽然现在不缺钱了,可是工作还没踏上正轨,还有两个月的试用期呢。她正是缺朋友的时候,要不就…… “你周末过来吧,平时别来了。”于寒舟退了一步。 虽然小姑娘很勤快,几乎等同于田螺姑娘,但她又不是农夫,她不需要田螺姑娘,还是自己一个人住着清静。 而这对白小茹来说,已经是喜出望外了,忙道:“好,我周末过来!”这才想起之前的打算,忙说道:“我今天没加班,我们出去吃饭吧?我请你吃牛排?” “行啊!”于寒舟痛快应了,放下手机,去换衣服。 虽然让一个穷鬼掏钱,听上去挺那个的,但是就算她不花,白小茹也花不到自己身上,都拿去补贴她爸妈哥哥了。何必省着呢? 再说,朋友之间,还是要说话算话的。说吃她的饭,就吃她的饭。 白小茹现在是试用期,工资只有6000块,到手是5000多。她还了于寒舟的300块,请她吃饭花了多,自己留下1500的生活费,又存了500块,剩下的给家里打过去。 “我这样安排可以吗?”在给家里打钱之前,白小茹向于寒舟请教。 她看起来挺坐立不安的。按照她原来的习惯,要给家里打4000块。结果现在她花掉很多,还会存钱了,只给家里打过去了2000块。 她不太习惯这样,颇有些不安。 于寒舟就问她:“你给家里说工资多少了吗?” 白小茹就低下头,小声说:“我瞒了一些。” 她后来说服自己存钱,一来是于寒舟的劝告,二来她觉得爸妈一定不会存钱的,到时候家里有点什么事,去哪里弄钱?还不如她自己存一点。 这个月是因为要请于寒舟吃饭,加上有欠款,所以存的少了一点。等她转正后,工资会高一截,她自己再省着点花,到时候每个月存两千块。 “可以。”于寒舟赞许地看着她,“你变聪明了。” 白小茹一下子高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教我。” 她把钱打过去没多久,家里就打电话过来了,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是不是藏钱了?” “小小年纪,学会不老实了啊!” “当初是你说的,读大学后更好找工作,赚的钱更多。两千块!你就打过来两千块!糊弄鬼呢!” 男人的声音很洪亮,白小茹捂着话筒都捂不住,分外觉得难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掐着手心,说道:“就两千,多的没了,我也要生活!” 她买衣服的钱都是借的于寒舟的! 鞋也是于寒舟送她的! 没有这些,她在公司里穿的都不如保洁阿姨!灰扑扑的,谁会跟她说话?! “你还敢顶嘴了?”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更大了,像是跳脚一样,白小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慵懒喝红酒的女人,愈发觉得自己实在不堪,一股冲动令她挂上了电话。 不仅挂了电话,还设置了静音,一口气塞进了包里。 然而做完这些,她却不敢抬头看对面。她从前没有这样觉得难堪过,那时候她知道,就算天天形影不离,但她只是小跟班,她们并不是朋友。 可现在她想跟她做朋友了。这样不堪的自己,配吗? 她难过得不行,从没有过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以后他们再骂你,不用挂他们电话。”对面响起女人平缓的声音,白小茹抬起头,就见妩媚的女人轻轻挑着唇,带着点坏:“骂一次,扣他们五百块。” 白小茹瞪大眼睛:“还能这样?!” “不然呢?”于寒舟反问道,“吃你的喝你的还骂你,哪有这样的道理?” 白小茹深以为然! 她自己也知道的,如果换成是别人,她一定也会说,这样太可恶了,太不要脸了。只是,她自己总是没办法反抗。 “我听你的!”她狠狠地道。 不知不觉中,她对于寒舟建立了信任,她说什么,她都觉得是对的。 于寒舟没说什么“你别听我的,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你自己负责”,小姑娘现在正需要借力的时候,给她借一借没关系。 “吃好了?那走吧。”于寒舟道,看了看时间,还不算太晚,“明天周六,不用早起,我们去看个电影再回去?” “好啊!”白小茹点头。 年轻姑娘不是那么缺觉,熬个夜没什么,还挺精神。 于寒舟请她看了电影。两人打车回到家的时候,都一点多了。结果白小茹还不是很困,主要是今天既挂了爸爸的电话,又学到了挨骂扣钱一招,还用自己的钱请了朋友吃饭,对她来说是很有意义的一天,她很舍不得这一天过去。 当两人洗漱完,各自回到屋里躺下,白小茹就更舍不得了。 第二天,她痛快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搬了回去。她的东西不多,一个箱子就装完了,拉着箱子离开的时候,还意气风发的。 于寒舟本来怕她依依不舍,还不敢送她,没想到她自己想得开,就挺高兴了。 送走白小茹后,她给自己的爸爸妈妈打电话。 “爸爸,我没钱了。” “怎么办嘛?就是花完了嘛。” “好爸爸,求求你,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再给我一点嘛。” 没皮没脸地缠了一会儿,终于磨得对方同意。也是她运气好,每次打电话的时候,爸爸的心情都不错,很快给她打钱过来。 于寒舟并没有收手,又去缠妈妈。 她这么纠缠,爸爸妈妈都没觉得意外,从前原主就这么干的,甚至一个月缠好几回。 一转眼,又过去了三个月。 白小茹顺利转正了,而于寒舟的信用卡欠款也终于还完了。 最后一笔也还上的时候,她深深松了口气。 这样就好,她每个月可以躺着花那五万块。找工作?什么工作能有一个月五万?像白小茹,累成狗一样,一个月才0块。 反正爸爸说过,结婚前每个月五万块养着她,她决定这辈子都不结婚了。 想想还挺高兴的。 这一天,白小茹拎了一瓶红酒来了。 还有两块牛排,是从国际友人居住区买的,一块要300多,但是口感远远比她们之前在西餐厅吃的好。 “我会做牛排了!我给你做!”她穿着一件白色西装,看起来青春利落,又有些豪爽。 于寒舟就很诧异:“发生什么好事?你怎么这么高兴?” 白小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笑道:“以后我不加班的时候,都可以过来给你做饭。” 于寒舟震惊了一下:“你干嘛?缺钱也别打我的主意啊。” “我不要你钱。”白小茹道,“偶尔给你改善下伙食啊,你不是不喜欢吃外卖吗?” 于寒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不喜欢吃外卖,吃久了腻。 “你不嫌折腾啊?”她又问道。白小茹住的那个隔板房,离这边很远的。 白小茹背对着她在厨房忙活,声音里充满了笑意:“我搬家了,跟你在一个小区,但是不在一栋楼。” 于寒舟更震惊了:“你搬到这边来了??” “嗯,跟人合租的,不算贵。”白小茹说道,才几个月的时间,她的身上就甩开了曾经那种多花一块钱就愧疚的心态,淡淡地道:“他们每个月都骂我,我把钱都扣光了,又干了点零工,攒了点钱,就租过来了。” 于寒舟:“……”她没想到,白小茹的成长这么快,由衷道:“你很棒。” 白小茹一扬头,甩了下漂亮的马尾,又说道:“他们不知道我在哪里工作,也不知道我住哪里,我没跟他们说,他们找不着我。” 再骂她啊! 一毛钱都不给! 作者有话要说:  白小茹:别拦着我!我就要给舟舟做饭!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渔师力、lunah22个;小可爱都是宁宁的、pluto.、a.超凶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闺蜜7 () 年轻的女孩穿着围裙,站在锅灶前,利落地挥舞着铲子,掐着秒给牛排翻面,动作非常熟练,好像练习过许多次一样。 背影透着一股朝气,生机勃勃,坚韧不折。 于寒舟既惊讶又欣慰:“你成长得很快。” “嘿嘿。”背影低低地笑了一声。 于寒舟在沙发上窝得累了,就拿着手机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一边打游戏,一边跟她说话:“你以后少打零工,精力尽量放在现在的工作上,往上升职才是最重要的事,把精力分散到零工上面,暂时看着收入是多了,但是长远看的话不划算。” 白小茹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就说道:“好,我记住了。” 反正已经攒够房租,搬到这边来了,一时半会儿也不需要再打零工了。 牛排很快煎好了,于寒舟把手机收起来,帮着端盘子。 开红酒瓶这种事她比较熟练,就没让白小茹上手。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主要是白小茹在说,说她在公司里的事,谁谁奇葩,谁谁超有钱,谁谁跟上头的关系好,新来了谁谁,做了什么事变得不合群,等等。 “她们都觉得我傻,还想把我推出去当枪使。”说到这里,白小茹轻哼了一声,“我才不让她们得逞。” 于寒舟听她说着,隐约有点印象,好像这是原剧情中的一个情节,公司里有新来的员工弄错了事情,被批评得很惨,白小茹看不过去,又发现他弄错事情是有原因的,就站在他那边,为他据理力争。 被恰好路过的大总裁看到了,对她很不喜欢,觉得这个女孩子不会做事。 结果这一回,白小茹变精明了,她知道当着许多人的面跟领导对着干是不合适的,别人都不站出来,她也不站出来。不过,她到底是很善良的人,私下里找到证据给那个同事发过去了。 于寒舟不由得有些担心,这对白小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没有在大总裁面前留下印象。 不过,她想了想,反正也不是好印象,不留就不留吧? 吃过饭,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白小茹犹豫了下,又说道:“我想做一件事,没拿定主意,你帮我参谋下好吗?” “你说吧。”于寒舟道。 白小茹便把自己想了一段时间的打算说出来:“我不想再给我爸爸妈妈打钱了,你说的有道理,他们好手好脚的,不必我养活。所以,我想跟债主联系,以后钱打到他们卡上。” 她爸爸欠了两百多万的赌债,关系比较近的亲戚帮忙还了一部分,大部分还欠着赌场。她可以不养着家里,但是欠的债得还。 但是她又有点胆怯,那毕竟是赌场,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没进出过那种地方,本能不想跟那种地方沾上关系。 她说完后,好长一段时间,于寒舟都没说话。 “舟舟?”白小茹有点紧张,扭过头看她,“不妥当吗?” 如果妥当的话,于寒舟早就夸她了。 “等一下!”于寒舟低着头,噼里啪啦,疯狂打游戏。 白小茹:“……” 她撅了撅嘴,等着她打过这一关。三分钟后,于寒舟打输了,低低爆了句粗口,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她道:“我不建议你还。” “你可能觉得,爸爸欠下的债,作为女儿,你理当帮着还一部分,这是家人的义务。那么,我问你一句,你哥哥还是你爸爸的亲儿子,而且是长子,他怎么不帮忙还?” 白小茹抿着唇,低下了头。 “父债子偿,是有前提的,第一个前提,你爸爸死了。”于寒舟说话很不客气,“只有他死了,债务才会掉到你头上。其次,你继承了他的遗产,才有义务还债务。” “那么,你爸爸还活着,这债务就是他的。是他欠的,也要由他还。” “而且这是赌债,跟其他的欠款不一样,如果是他为了提高家人生活做生意欠下的钱,你帮着还也就还了。这是赌债,你没用到一分钱,还不还看你心情。” 综上所述,这债务跟她没关系。她想还就还,不想还也没什么。 白小茹其实也不想还。 凭什么啊?哥哥怎么不还?天天游手好闲,还要她养活。 她也需要钱啊! 如果她有钱,她就可以穿好看的衣服,买好吃的食材,体体面面的,跟人交朋友。 她简直不敢想,如果没有舟舟的帮助,她刚进公司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现在能不能顺利转正!能不能获得同事的接纳! “而且,你帮忙还了赌债,你怎么知道你爸爸不会再去赌?”于寒舟很冷酷地说道,“赌瘾是戒不掉的,他现在被赌债压着,老老实实的。一旦没有了债务……” 她话不必说完,白小茹自己就想得到。一旦没有了债务,她爸爸还会去赌的。 一开始她爸爸欠下的债很少,几千,几万。渐渐的,家底掏空了,亲朋好友帮着还。现在越欠越多,亲朋好友都不来往了。 这个钱不能还。 “那我回老家,跟亲戚们说一声。他们的钱,我还给他们。欠赌场的,我不管了。”白小茹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 于寒舟就问她:“你们欠亲戚多少钱?” “二十多万吧。”白小茹犹豫了下,说道:“还是有几家亲戚帮忙的,我一家家还,等我工资再高一点,几年就能还完了。” 于寒舟却又说道:“你今年二十二岁,如果你三十岁时要买房子,准备定居或成家,那么你还有八年时间。如果你要在大城市买房子,首付要百万起,而你家里一毛钱都帮不上,你怎么办?若是去二线定居,首付也要几十万,你前几年都在还债,还剩几年为自己攒钱?” “而且,房价一直是涨的,八年后的房价是多少?”于寒舟最后给了她一击,“多为自己想想吧。” 白小茹的年纪和阅历还想不到这些,被于寒舟打击了一顿,瘫软在了沙发上。 好一会儿,她爬起来,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她已经心里苦到借酒浇愁了。 于寒舟没阻止她。家里有房间,她如果喝醉了,就把她扶次卧里去。 “我害怕。”她把红酒当成啤酒喝,咕咚咕咚灌了一杯,才喃喃道:“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别人说我自私,只管自己,不管家人死活。” “我怕爸妈说,怕亲戚说,怕所有人说,说我没良心,自己出头了就不管家里。”她捂着眼睛,哭了起来,“他们毕竟把我养大了,允许我上学了,我本来该去打工的。” 于寒舟看着她小小的一团,叹了口气,放下游戏,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你听我说。他们养大了你,那么等他们失去劳动能力后,你赡养他们就好了,抚养和赡养是相对的。” “你上大学,不是凭的你自己吗?你自己赚的学费和奖学金,生活费也是你自己挣的,还不停往家里寄钱。” “我曾经跟你说过,‘无私’是个褒义词,那么如果它真的是好事,就应该让所有人都处在好的状态。如果只有别人好,你不好,那肯定不是好事。” “让你无私,骂你自私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想占你便宜的人。” “占便宜不是个好词,对不对?” 白小茹心里其实知道,知道家里人在吸她的血。就算她从前不懂,可是工作了这么久,见了那么多人,她也知道了。 她的同事们,相当一部分女生,是靠家里补贴生活的。买衣服,买包,出去玩,每个月花钱如流水,要家里补贴。她一开始看不惯,觉得这是啃老,但是仔细想想,她很羡慕啊!羡慕那些同事家里条件好,爸妈乐呵呵地补贴闺女,羡慕被补贴的人无忧无虑。 她没有家里补贴就算了,还要反过来养着家里,养着好手好脚能拼能干的三个人。 她越来越觉得,那太傻了。 但她心里害怕。她怕被骂,害怕那些洪亮的声音,害怕难听的骂声,每次接完电话,她养出来的自尊和底气都会被消灭干净。 她反手抱住于寒舟,紧紧抱着,像要从这具温软幽香的身躯中汲取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是闺蜜情!不搞姬!好朋友就是会这么亲密的!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树荫下的加菲猫、蛋白君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双不晴啊2个;茶不错、乔翊、赤月、一段雪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抱起举高高~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闺蜜8 () 白小茹酒量不好,很快就醉过去了。倒是没醉狠,扶着她还知道走路。 于寒舟把她扶进次卧,拿了被褥和枕头出来:“醒醒,脱了衣服再睡。” 白小茹是不好意思让于寒舟给她脱衣服的。大小姐怎么会照顾人呢?不把她赶出去,嫌弃她麻烦,已经是很温柔了。 她自己脱掉衣服,钻进了被窝。感觉到有人给自己掖被子,还听到了关灯的声音。渐渐的,种种声音离她远去了,只有身下柔软的大床,带着淡淡的令她安心的味道。 次日一早,白小茹熟练地早起,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肉和菜,系上围裙就开始开工。 等她炖好了排骨,鱼汤也快出锅时,于寒舟才睡醒。 “你也太勤快了。”于寒舟忍不住说道。 她没帮她什么啊?就借了她点钱,然后雇她做了一个月的饭。 “闲着也是闲着。”白小茹清脆地道,背影透着一股青春飒爽。 于寒舟见她恢复过来了,也就不担心她。至于有人照顾自己?那当然是欢迎啦! 吃过饭,于寒舟说道:“你今天有没有事?” “没什么事。你要干什么?” “出去玩吧?”于寒舟道,“去野外烤肉怎么样?”她知道一家农家乐,靠着河,环境很好,有吃有喝有玩,是个消遣放松的地方。 虽然白小茹现在看起来恢复了,但她的内心世界是不稳固的,仍然很容易被摧毁。如果带她过一下单纯轻松的生活,对她构建内心世界是有帮助的。 白小茹当然没意见,笑着点头:“好啊。” 于寒舟换了身休闲的衣服,白小茹因为偶尔会过来,所以在于寒舟家里也放了备用的衣服。两人收拾好,就打车去了。 先租了烤架,然后白小茹让于寒舟坐着,她去领食材。 小姑娘干活是一把好手,没多会儿就提着许多食材过来了。于寒舟已经把炭火铺好了,见她回来,就摘了手套:“你来烤,我手艺不行。” “好。”白小茹利落地答应。 来农家乐的人很多,但是因为场地实在很大,所以互相之间离得远,并不打扰。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围着烤架,边动手边说笑,很快引起了邻居的注意。 “哎,那不是白小茹吗?” “看着像是。” “她对面是谁?我x,大美女啊!” 不一会儿,一女三男走了过来,对白小茹打招呼:“小茹,好巧啊,你也在这边。” 白小茹看到是自己公司的同事,也很高兴:“是啊,好巧。”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那个女同事问道。 白小茹道:“来了有一会儿了。” “这位美女是谁啊,不介绍一下?”一个男同事问道。 白小茹便笑道:“是我朋友,我们是大学同学。”说着,她看了看于寒舟,犹豫要不要把她的名字说出来。 于寒舟的脾气可不怎么和气,颇有些冷傲的,白小茹不确定她想不想认识自己的同事。 就见于寒舟微笑着对几个同事点头:“你们好,我叫张眉。” “你好,你好。”几人顿时很热情地介绍自己的名字。 然后一个看起来很开朗的男同事说道:“不然我们把烤架并一起吧?一边烤一边说话啊?那边还有棋牌室和游戏厅,一会儿烤完肉我们去玩啊。” 白小茹有点犹豫。 如果只有她自己,她是很乐意跟同事们去的。但是于寒舟,这个死阿宅,白小茹觉得她可能不会愿意,犹豫着怎么拒绝好。 “我都行,听小茹的。”就听于寒舟淡淡地道。 白小茹简直受宠若惊! 舟舟也太给面子了啊!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楚地认识到,舟舟只是嘴硬,其实心很软,对她很照顾! 她蓦地想起来,自从发生了纪彦那件事后,她连嘴硬的时候都很少了,比上学的时候温柔多了!她发自内心地感到庆幸,幸好她跟纪彦……否则她哪有这么温柔的舟舟?紧接着就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太坏了,怎么能庆幸呢?不许庆幸! 在她狠狠掐灭心中那团庆幸火苗的时候,几个男同事手脚麻利地把烤架搬了过来,食材也提了过来,非常热情地要帮他们烤。 那个女同事也围着于寒舟转。 “哇,你皮肤好好!” “脸上一点斑都没有,你怎么做到的,天生的吗?太羡慕了!” “美女,你这都有d了吧?” 那个女同事是个颜控。围着于寒舟,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难得见到这么漂亮的妹子,比电视上的大部分明星小花都绝色,忍不住凑过来献殷勤。 “舟舟,吃鸡翅吗?”白小茹探头过来问。 于寒舟摇头:“不吃。”鸡翅还有骨头,懒得吐,“我吃牛心管,给我烤两串。” “好嘞。”白小茹应下。 女同事等她们说完,就问道:“她怎么叫你舟舟?” “我小名。”于寒舟道。 她是不在意自己高冷大小姐形象的,就坐在那里,不动手,由着白小茹烤了递给她。反正她跟这些人不认识,形象好不好,无所谓。 然而女同事根本不介意,还觉得她慵懒的坐姿很迷人。就连几个男同事都渐渐撒了手,只叫白小茹一个人烤,凑过来要跟于寒舟打扑克:“美女,坐着无聊吧?来,打会儿扑克啊。” “你们走开。”女同事挤他们,然后望着于寒舟道:“我也能叫你舟舟吗?” 不远处一个人烤食材的白小茹,手一顿。 脸色莫名不好。 于寒舟没看见,但是她对女同事道:“不能。” 白小茹的脸色忽然好起来了。她给她打了四年的水,带了四年的饭,拎了四年的包,喊了四年的到,才有了如今的待遇!女同事一见面就想喊舟舟,美得她! 女同事被拒绝后,倒没有生气,还好奇地道:“为什么啊?” “不熟。”于寒舟高冷地道。 女同事哈哈一笑,指着她手里的烤串道:“听到没有?不熟!拿回去重烤!” 然后不再提叫她“舟舟”的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吃饱喝足,大家就去棋牌室玩了。于寒舟虽然高冷,但是也不至于不理人,总的来说玩的还是很开心的。 几个同事都要了她的微信。为了白小茹的面子,于寒舟都加了,只不过回去后还联系不联系,就是另一回事了。 经过这一回,白小茹有一个大美女朋友的事就在公司的基层传开了,但凡周末有活动,总有人邀请白小茹,然后暗示她请于寒舟一起。 白小茹觉得于寒舟太宅了,天天闷家里打游戏不大好,因此每回都问她:“去唱歌吗?” “去爬山吗?” “去泡温泉吗?” “去钓鱼吗?” 于寒舟穿越前就是个阿宅,天天泡游戏仓里的,从来想不到主动去玩。不过别人喊她,她也就去了。 渐渐的,于寒舟跟白小茹的同事也混熟了。一开始大家不知道她没工作,还问她是做什么行业的,得知于寒舟天天宅家里打游戏的时候,众人都无语了。 当然,又多了许多单身狗和颜控跟她一起打游戏。 白小茹也有人追,不过她不大感冒,纪彦崩人设的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她现在对长得好看的男生都有点阴影了。至于长得不好看的,就更没感觉了。 而经过了她一次次拒绝打钱,她家里不敢再骂她了,会好声好气要求她打钱了。白小茹再接电话的时候,心情平静了很多,不多不少,打2000块过去。 他们不骂她的时候,每个月打2000块。骂她一次,扣500块,扣完就继续扣下个月。 一转眼,就到了过年。 “我不知道要不要回去。”白小茹又向于寒舟求意见,她眼中带着些茫然,“我想回去,又不敢回去。” 那毕竟是她的家,是她的爸爸妈妈哥哥,她还是很想念他们的。但是她又很害怕,她现在对人性比从前了解得多了,也更能够跳出自己的立身去看她的家庭,她很害怕这次回去,却回不来。或者说,要脱一层皮。 每个月打2000块,够爸爸妈妈干什么的?他们现在都不得不找工作了吧?还是说,憋着一口气,就等她回去,然后逼她交出银行卡? 白小茹害怕遇到这样的情况。如果真的发生了,她将再也无家可归。 而如果不回去,还能存有一丝幻想。 “你自己拿主意。”于寒舟这次没有给她建议,“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不敢反抗的弱唧唧的傻子了。于寒舟看得出来,她心中其实倾向于不回去。她只是缺乏力量,不敢做出决定。 而白小茹最终决定了不回去,只是多打了2000块当过节费。 然后她很庆幸自己没回去,因为家里收到钱后,把她一顿破口大骂。跟从前一样,骂她没良心,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不管家人死活,白眼狼,各种难听的话都一起而来。 白小茹被骂哭了,哭得很伤心,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可以跟你一起过年吗?”她问于寒舟。 于寒舟缓缓摇头:“不能,因为我要回家过年。”她家里虽然一团糟,但是至少没有人吸她,都是她吸家里,所以她得回去过年。 “哦,那我能留在你这里吗?”她仰起头,露出一双哭得红通通的眼睛,水洗过的眸子可怜汪汪的,“我保证不乱动你东西。” 于寒舟点点头:“行。” 白小茹这才露出一点笑容。 于寒舟有点心疼她,从网上订购了一个超大号的毛绒熊,说道:“你抱着它吧,就当是我陪着你。” “嗯。”白小茹点点头,笑得很高兴。至少,她还有一个朋友关心她,让她住她的房子,还给她送了新年礼物。 收拾了行李,于寒舟回了家。 然后发现,家里变天了。 爸爸领回来一个儿子,比她小一岁,目光满是矜傲。爸爸说:“他叫张绪,是我的继承人。” 于寒舟:“……” 她看看妈妈,妈妈的脸色很难看。从前只是猜到爸爸还有别的儿子,没想到真的有。 于寒舟又看向哥哥,这是最应该获得家里公司的人,但他一脸冷淡,不掩讥嘲,毫无争斗之意。 于寒舟便收回视线,没说什么。反正从前也没说让她继承,还答应每个月五万块养着她。五万块够她花的,于寒舟不贪心。 至于妈妈……唉,算了吧,家里乱成这样,也无所谓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反正绿人者恒被绿吧。 然后她就淡定不起来了,因为弟弟对她说:“你一个月花五万?太多了,怎么花得完?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给你两万。” 于寒舟瞪大了眼睛,才刚刚上任啊,这就扣她生活费?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托腮):像原剧情一样傍大款? 闺蜜9 () 老实说,如果一个月给于寒舟两万块,她不觉得怎么样。她一个阿宅,花钱的地方不是很多,两万块够她花的。实在不行,去找工作养自己也行。 问题在于,她原本有五万块,是被削减成两万块的。而削减的人,是她刚刚见面的弟弟。 一个私生子,第一回见面便不客气地削减她大半的生活费。这就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了。 “今天削我三万,明天是不是又削我两万?”她看向弟弟,“后天是不是就一毛钱也不给了?” 话语权在他手里,他说给多少就给多少,说不给就不给。 于寒舟不等他说话,就看向张爸:“爸爸,你原先答应过我的,结婚前每个月给我五万块,结婚后给我一笔嫁妆。” 张爸没怎么犹豫,便说道:“从前是我管着公司,现在给你弟弟管了,他说了算。” 于寒舟便“哦”了一声,感慨道:“从前新皇继位,第一件事就是拿自己的兄弟开刀,没有拿自己的姐妹开刀的,因为姐妹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咱们家却是特别,怂到一比,不敢拿兄弟开刀,竟然玩起了杀鸡儆猴,啧。” 张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刚才的表现,处处都彰显着,他是个骄傲的人。现在说他怂,他怎么高兴得起来?冷冷看着于寒舟道:“大哥不花家里的钱。你一个月花多少?爸爸给你五万,都不够你花的,还要再索取几次。爸爸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由着你乱花!” 于寒舟便叹了口气,说道:“到底是养在外面的,这样小家子气。几万块算什么?爸爸的产业这么大,几万块连根毛都比不上。” 听到这里,她听到一声低低的笑,抬头一看,是大哥。但他虽然笑着,眼底的讥嘲却更浓了。 他丝毫看不起这屋子里的人,一个都看不起。 于寒舟不理会他,收回视线,看着脸色难看的张弟,语重心长地说道:“弟弟,你刚回家,别急着掌管公司,先让爸爸带你见见世面,不然你这样一身小家子气,见到公司的员工,要被人嘲笑,见到公司的客户,要被人鄙夷,丢的是咱们公司的面子。” 张弟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她大声道:“你!” “爸爸,他是谁生的,怎么脾气这么坏?”于寒舟皱了皱眉,看向张爸说道:“对姐姐大呼小叫,指指点点,这什么家教?你快把他带在身边好好教教。” 她话说得十分刻薄,张弟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扑过来掐死她,被张爸一把拦住了。 张爸的脸色倒还平静。他一生浪荡,见惯了争抢,或者说大家在他面前争来夺去,他还是很喜欢看的。比如大儿子,不在他跟前争抢,还看不上他的东西,他就很不喜欢。 “他年纪小,你做姐姐的让着他一些。”张爸淡淡道。 于寒舟便笑道:“爸爸可别这么说。他年纪小,都掌管大权了,说砍我生活费就砍我生活费。我可不敢欺负他,倒要求他给我条活路。” 说到这里,她斜眼看向张弟:“弟弟,能给我条活路吗?” “两万够你花的。”张弟回过神来,嘲笑着坐下了。这女人说的再狠,还不是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呸,过去今天,两万块都不给她! 一桌子的饭已经冷了,于寒舟没心情再吃,放下筷子看向张爸:“爸爸,你养我这么多年不容易,每年给我花上大几十万的钱,在我身上的投资上千万了。你舍得失去我吗?” 张爸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你说什么?张眉,你威胁我?” “公司,你不给我就算了,我知道你不会给我的,我从来没要过。现在连五万块都不给我?爸爸,不患寡而患不均,你给你别的儿子一切,还由着他欺负我,是我不要你吗?是你不要我。”她脸上一点笑也没有,“爸爸,你是这个意思吗?” 张爸顿时犹豫起来。 他本来没想那么多。公司给了张绪,张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裁减姐姐的生活费,他如果不支持,那就是打张绪的脸。 现在于寒舟的意思是,要么打张绪的脸,要么失去女儿。 他看着女儿漂亮妩媚的容貌,这是他和妻子精心呵护长大的孩子,真的舍得不要吗? 他虽然儿子很多,但女儿还真就只有这么一个。 “给你涨到三万。”张爸说道,“反正给你多少不够你花的,以后花完了再找我要。” “不。”于寒舟拒绝了,“我要股份。” 张爸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就连一直壁上观的大哥,都有些惊讶地朝于寒舟看过来。 “爸爸从前说给我五万,现在弟弟一说,就给我削减到三万。爸爸没信用,我不信爸爸了。”于寒舟说道,“为了避免以后再随随便便削减我生活费,每次都要我据理力争,我决定要股份。承诺是不可靠的,股份分红才是最实在的。” 张爸的脸黑了。 张弟的脸也黑了:“你做梦!” 都是他的!爸爸说了,股份都是他的! “不行!”张爸直接拒绝道,“还按从前的来,每个月给你五万块。你爱要就要,不要算了。” 他此时也没好脸色了,觉得女儿胃口太大。 “那我不要。”于寒舟站起来,低着眉眼看着张爸和张弟,撩了撩大波浪卷发,轻轻一笑:“别的我没有,魅力还是有点的。弟弟很快要进公司了吧?我会好好关照弟弟,让弟弟每件事都做得顺顺利利,漂漂亮亮的。” 信她才怪! 她分明是说,要搅得张弟什么事也做不成。 张弟不怕,才不肯向这个女人认输,冷笑道:“我当然会做得顺顺利利,漂漂亮亮!” “那姐姐就拭目以待啦。”于寒舟冲他眨了下眼睛,然后看向张爸,“下个月生活费不用打给我了,以后也不用打了,这个家我也不会回来了,反正没有我的位子。” 冷下脸,拿了大衣和包就往外走。 身后传来大哥的声音:“如果叫我来就是因为这件事,那我知道了,我没意见,再会。” 于寒舟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也跟了上来。穿着一件灰色羊绒大衣,身姿笔挺,透着一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的五官不是特别帅,但是气质特别冷峻。 “大哥。”于寒舟叫住他,“聊一聊?” 大哥回过身,淡淡地看着她:“张家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小三的孩子和小四的孩子,谁最终争得胜利,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一样恶心。 他不想掺和进这群乱七八糟的人里面。 “大哥,做一个懦弱的人有意思吗?”于寒舟微微笑道,一下子看到他眼底结冰,她微笑不变:“换做是我,宁可毁了,也不让别人得到。” 大哥终于正眼看她。薄唇掀开,说道:“毒蛇!” “多谢夸奖。”于寒舟歪了歪头,“那么现在能和大哥聊一聊了吗?” 大哥头也不回地走了:“不能。” 然而等他坐进车里,却发现后车门被打开了,坐进来一条毒蛇。他脸一下子黑了:“下去!” “毒蛇在咬死目标之前,是不会松口的。”于寒舟懒洋洋道。 大哥做不出把她扔下去的事,黑着脸道:“你母亲伤害了我母亲,你的出生伤害了我,你指望我帮你?惹烦了我,我宁可去帮张绪。” “你不会的。”于寒舟笃定道,“我们两个,你谁都不会帮。” 大哥奇怪道:“你既然知道,还缠着我干什么?” “你不想为你妈妈报仇吗?”于寒舟往前一点,伏在驾驶座的靠背上。 结果因为离得近,大哥一下子避开了,拧着眉头看着她,一脸的不悦。 于寒舟不以为意,又说道:“公司,你要么夺回去,要么毁掉。不好吗?” 大哥不说话,冷漠地看着她。 “不管你是要夺回去,还是要毁掉,我都帮你,怎么样?”她说着,又撩了一下长发,“我可以做很多事,而且我有资本。” 大哥眼底涌起厌恶:“我没兴趣,也不用你帮!” 于寒舟与他对视片刻,便坐直了身体,从包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了后车座上:“想想你妈妈得知被背叛的时候,想想当年财产分割时某些人的嘴脸,想想你这些年得到的忽视。” 留下名片后,她就下了车。 然后打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白小茹正抱着巨大的玩偶熊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门锁被拧动的声音,还以为是招贼了,跑过去打开猫眼看。 于寒舟拿出钥匙拧了几圈,没拧动,知道是在里面加了一把锁,就拍门:“小茹!开门!” 话刚落下,白小茹就把门开开了,一下子抱住她:“你回来了!” “嗯,进去说吧。”于寒舟推着她进去,然后在里面反锁上。 白小茹贤惠地给她倒水,让她暖手,又问道:“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吃饭了吗?” “没吃成。”于寒舟接过水杯暖手,想起在张家吃的那顿饭,嘁了一声,看向白小茹道:“给我煮碗面吧。” 白小茹立刻往厨房去了:“好嘞。”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让我康康,今年还有谁依然在爱我!! 爱我的有红包送!!!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欲三更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士多啤梨、左兮、soone°、头头家的阿纹鸭、小洋人的ad钙、lunah2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闺蜜10 () 白小茹不仅给她煮了一碗面,还热了几个菜,简单做了道汤。 然后拿了两副碗筷,坐在沙发上,陪着于寒舟一起吃。 两个人吃饭就显得温馨了很多,而且更有食欲。于寒舟看着旁边坐着的清甜小可爱,心底涌出一点暖意,之前没有白照顾她。 “发生什么事了?我觉得你不太开心的样子。”白小茹有点担心地问。 于寒舟就道:“我爸爸带了私生子回来,要把公司给他继承。然后这个私生子弟弟一张口就要削减我的生活费,从五万削到两万,我很生气,一毛钱也没要。” 白小茹的筷子掉了,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这,这样吗……” 信息量太大,她要消化一下才能明白。 好一会儿,她才消化明白了,但是更震惊了。捡起筷子,瞪圆了眼睛看着于寒舟道:“你,你就这么回来了?” 不像她的脾气啊?! “嗯。”于寒舟眉目平稳,好似这根本不是事儿。 白小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恍惚着道:“没事,没事,你缺钱了和我说,我手里还有一点。” 她自从不补贴爸妈后,手里就不紧巴巴的了,而且过年的时候还发了奖金,现在手里有一点余钱。不管怎么说,管她吃饭还是能管饱的。 顿了顿,她又想,就算管了舟舟吃饭,那舟舟的租房呢?这个小区的房租不便宜,她都是跟人合租的,如果再管舟舟住房的话,恐怕手里会有点紧。 但是如果她搬过来和舟舟一起住,只用付一份房租的话,手里的钱是够的。想到这里,她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扬。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白小茹重新吃起饭来,语气轻快了不少,“金三银四,等出了正月就是各大公司招聘的好季节了,你要找份工作吗?你觉得我们公司怎么样?工资高,福利好,而且很多同事你都认识了,应该还不错。” 虽然白小茹有心养着于寒舟,但前提是于寒舟得一直是个死阿宅。她不确定于寒舟会不会一直是个死阿宅,毕竟之前的她很浪很浪的,一个月花几万块不在话下。 那就还是要找工作。 最好是一个公司,两人一起上下班,这样想一想,白小茹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再说吧。”于寒舟道,暂时没有找工作的打算。 她手里还有点钱,自从还完信用卡后,每个月再打过来的钱就基本上剩下了,她吃吃喝喝打打游戏,每个月花不多,而且为了维持人设,她一到月中就给张爸打电话要钱,所以卡上还有八万多块,够她生活一阵子的了。 花完了就找妈妈要。爸爸虽然不要了,妈妈却是亲的。 她还要等大哥的消息。最坏的情况,大哥不理她,爸爸也冷漠无情一心帮着张绪,那么她就要混进公司搞点事情了,少不得花时间和精力。如果找了别的工作,时间就不自由了。 总之先看看。 “好,那你缺钱了和我说。”白小茹对她拒绝找工作的态度,并不感到惊讶,这个大小姐从小没缺过钱,让她为了钱找工作,的确是难为她了。 过了年,生活继续。 于寒舟一直等大哥的消息,每个陌生号码都不放过,但是她没等来。出乎意料的,她等来了张爸的电话。 “我给你3%的股份。”张爸说,“你别闹了,回家吧。” 于寒舟非常意外,但是想到前两天妈妈给她打的电话,就知道这是张妈出手了。 张妈能把原配挤走,在这个位子上坐了二十多年,使得其他女人望洋兴叹,张绪到现在还是个私生子……就知道她手段高明了。 “太少了。”于寒舟说道,“我要20%的股份。” 张爸没好气地道:“你别闹了,你弟一点股份都没有呢,你哥也没有,我只给你自己,还不行?” 于寒舟诧异道:“弟弟没有吗?” “没有。”张爸说道。他本来没想到给股份的事,他毕竟还年轻力壮,虽然定了张绪为继承人,但是并没打算把股份给出去。他又不傻,一旦手里的东西给完了,孩子们谁还理他? 现在出了于寒舟这回事,他更知道股份不能给。 “爸爸,太少了,你再给我一点嘛。”于寒舟便朝他撒娇,“我是个女儿,我又不抢公司,你多给我一点傍身嘛。我不在公司,也不会经营,你再给我一点嘛。之前说好给五万,后来弟弟来了就这样,那我结婚后的嫁妆还不一定怎么着呢,弟弟迟早要掌权的……” 巴拉巴拉说一通。 张爸没办法,最终硬生生给她磨到了8%的股份,然后怕再被缠下去,飞快挂了电话。 于寒舟哈哈大笑。 拨通了妈妈的电话,立刻说道:“妈,你好厉害啊!!” 那天她走的时候,妈妈一声也没吭,但是过去才多久,爸爸就松口给她股份了?不用说,一定是妈妈的手段。 “我当他外面藏着的多厉害呢。”妈妈轻嗤了一声,“就这点手段。” 两人聊了一会儿,然后挂了电话。赶早不赶晚,妈妈那边催促做合同,一做好,于寒舟立刻去签字。 然后她有了公司的股份。每个月有五万块工资,过年有分红。 这下好了,再也不用考虑结婚的事了。有这么多钱,谁还要结婚啊? 但妈妈的意思不是这样,她盯着女儿,开始准备相亲的事。 于寒舟:“……” 随便吧,她作成这样,有人看得上她才怪了。 经过妈妈的安排,于寒舟参加了几次相亲。有的长得不帅,她死活不同意,妈妈就不强求了。有长得还可以的,就谈了起来,结果于寒舟又作得很,没约会几次就掰了。 妈妈把她一顿训斥,于寒舟老老实实挨训,回头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倒是大哥一直没消息。于寒舟想着,他要么就是仍然不打算要这滩烂泥,要么就是打算自己搞。这样也好,她都拿到股份了,再跟他瞎搞也不是那么回事,便抛在了脑后。 这一天,于寒舟又收到妈妈的消息,让她准备参加某个宴会。 还把目标发给了她。 于寒舟看到照片和名字的那一刻,就萌生了退意——霍修然。 特么的,这是男主啊! 大总裁啊! 别的青年才俊,于寒舟还能约一约,这位她不敢。 正想着,微信来了消息,是于寒舟认识的白小茹的同事,一个颜控女生,在惊叫着分享新消息,白小茹刚刚被提拔了!晋升去总裁办了! 总裁办都是一群年纪在35岁的精英啊!白小茹这个毕业不到一年的崽,怎么被提拔的? 公司都在传,白小茹傍上大总裁了,而于寒舟这个好朋友,就被用来探消息了。 紧接着又有不少消息发过来,都是在问白小茹和霍修然的事,于寒舟统统回复:“我不知道啊。” “没听说啊。” “那等她回来,我问问她什么情况。” 消息越来越多,后来于寒舟懒得回了,把手机丢一边,抱着薯片,看起电视来。 嗯,这下更不用接近霍修然了。 至于白小茹,现在晚上下了班都来于寒舟家里做饭,她是这么说的:“水电煤气都要钱,你现在不缺钱了,可我缺啊,好歹朋友一场,让我占占便宜吧。” 为了省水电煤气,一个人的饭是做,两个人的饭也是做,她每天带着菜来这边做饭,吃完才回去。 于寒舟也觉得两个人吃饭挺好的,下饭。反正白小茹不在这边过夜,就随便她了。 六点半多一点,白小茹回来了。 手里提着菜,进门先换鞋,然后就往厨房走。 于寒舟趴在沙发背上,看着她问:“你升职啦?” 白小茹的动作一顿,没回头:“她们骚扰你啦?” “嗯。”于寒舟拿起被她冷落了一下午的手机,看了下消息,笑了,“快两百条未读消息了。” 白小茹一听,也笑了:“没什么意思,别看了。” 连于寒舟都受到了轰炸,更别提她了。一升职,面对从前的同事和现在的同事,每一道目光里都透着压力,她这一天过得筋疲力竭。 于寒舟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了疲惫,想了想,放下抱枕,走过去接她手里的菜:“今天我做吧。” “不用。”白小茹拒绝,“我来就行。” “那我给你打下手吧。”于寒舟说着,抱了根萝卜,开始削皮。 白小茹见一向懒成狗的于寒舟都来给她打下手了,心里松了口气,愈发感到疲惫了,但是倾诉欲也起来了:“我都不知道我们总裁有什么毛病。” “我一个新人,提拔我去总裁办,他没疯吧?” “不就是救了他一次,出差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他出浴吗?” 她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咣咣剁萝卜:“他围着浴巾呢!我看到什么了?就看了一眼胸!健身房教练我又不是没看过!稀罕啊!什么年代了,看个胸了不起啊?” “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从前的同事用异样眼光看她,新同事也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白小茹憋气死了:“这下谁还跟我做朋友?” 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她自从进公司后,一直很努力跟同事交好。别说同事不能成为朋友,她都毕业了,走上社会了,认识的人不是同事就是客户,而日常一起工作、吃饭,每天相处十几个小时的人就是同事,这就是朋友。 现在弄成这样,谁还能跟以前一样,继续跟她做朋友? “他傻逼。”于寒舟就帮着她开骂,“以后如果他让你泡咖啡泡茶,你就给他偷偷下料,让他后悔把你提拔上去。” 白小茹“噗嗤”一声,破涕为笑:“那怎么行?” 虽然她不是自己愿意升上去的,但是升上去了就要好好干活,做好本职工作。 “我会用自己的能力证明,我胜任这份职位。”她低下头道。 于寒舟却觉得,恐怕在她胜任这份工作之前,就会升职为总裁夫人了。 到那时候,谁还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她?讨好都来不及。 “想想每个月多发的工资,开心不开心?”于寒舟就哄她道,“钱都到手了,还不许别人嫉妒一下呀?让他们嫉妒去吧!” 白小茹一想,对啊!她工资几乎翻倍了! 她可以给舟舟买更好吃的牛排了! 这样一想,骤然升职加薪带来的压力和烦恼,一下子被喜悦顶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总裁:嗯?我给你升职是让你干这个的吗?? 闺蜜11 () 于寒舟并没有过多关注白小茹。这姑娘是有一股韧劲儿的,面对的压力越大,反弹越高,这也是她作为女主人设的一个大亮点。霍修然的忽然提拔,最多是让她一开始有些不顺利,但是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摆平的。 她愁的是不久后的那个宴会。 到场的名媛淑女和青年才俊会很多,而张妈是费了些力气才拿到的邀请函,非要她去不可。去不是目的,攻略霍修然才是目的。 张妈说了,能够跟霍修然发生点什么就最好了,最差也要在他面前留下印象,以后好来往。 她很敢想。于寒舟却没兴趣,倒也不是真的那么怂,怕了男主,而是对这种男人不太感兴趣。何况,她有工资,有股份,年纪轻轻的,缺男人吗? 不过,妈妈非要她去,她就去了。股份的事还是妈妈替她解决的,她不好这么气她。至于去了之后要怎么做,就很灵活了。 当天,于寒舟穿了件紫罗兰色的晚礼裙,化了个妩媚的妆容,参加了晚宴。 她知道,霍修然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妖艳贱货”,她这样一打扮,他看她一眼都会觉得伤眼睛,更别提跟她深入了解了。 出现在宴会上时,不少男人女人都朝于寒舟看过来,显然被她妩媚动人的皮囊惊艳到了。于寒舟视线一扫,没有看到霍修然的身影,倒是看到了纪彦。 纪彦也注意到了她,眉头一拧,露出一个厌恶的神情来。 于寒舟眉头一挑,移开了视线,当没看到他。 她在宴会上认识的人不多,这本不是她这个身价的人能混进来的圈子,但是她太漂亮了,还是有不少男人围过来说话的。 于寒舟微笑着,谁也不得罪,都客客气气地应付。 直到不远处一点争执的动静传入耳中,她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恰好看到了白小茹。 白小茹正和纪彦争执着:“她是我的朋友。” “那件事过去很久了,学长放下吧?” “那你怎样才肯原谅她?我替舟舟道歉行吗?” 纪彦被她噎得,一肚子话都憋在了嗓子眼,吐不出来了。 他刚才看见了白小茹,就走过去跟她说话。他还是喜欢她,想追求她。然而这次再见面,白小茹对他很客套,跟从前亲近的模样截然不同。他心里一沉,还要再挽救,就见她看到了于寒舟,眼睛一亮就朝于寒舟走过去。 纪彦想也没想就拉住了她,说了些劝告的话。他打心底觉得张眉那个女人心机深沉,心眼坏,不配做她的朋友。 然而白小茹根本不听,甚至因为他说了这些话,对他更疏远几分:“抱歉,学长,失陪一会儿。如果你有其他的事,可以打电话通知我。” 说完,转身朝于寒舟的方向走去。 纪彦在她身后苦笑。什么“通知”?让她道歉的通知。她如此维护那个坏女人,甚至比从前更维护了十倍有余。不甘、苦涩的情绪从心底一直攀爬到舌尖,令他苦涩难言。 白小茹却没管他怎么想的,带着几分遗憾和失望,她很快走到了于寒舟的身边,高兴地道:“舟舟,你也来啦!” 于寒舟要来参加宴会的事,并没有告诉白小茹,因此笑了笑:“好巧,你也在。”目光在白小茹清纯漂亮的衣裙上打量一眼,笑道:“你今天很漂亮。” 白小茹的目光飘了一下,不自在地扭了扭,说道:“是霍总给我准备的。” 她哪有钱买这种漂亮裙子,还有首饰?是霍修然要参加宴会,邀请她做女伴,给她准备的。 “你们霍总不错啊。”于寒舟便说了大总裁的一句好话。 白小茹听了,犹豫了一下,才撇撇嘴:“还行吧。” 她升职后,霍修然并没有给她找麻烦,甚至还在她遇到麻烦的时候解救了她。由此,白小茹对他的印象好了一点。 而今天在宴会上见到于寒舟,让她对霍修然的印象又好了几分。能在这种场合跟好朋友遇到,是白小茹感到惊喜的。 两人作伴说话,与周围的人攀谈着,直到有个打扮得特别华丽,长相也很漂亮的年轻女孩走过来,对白小茹扬起下巴:“你是修然的女伴?” 白小茹朝对方点点头:“你好,我是。” “就长这样?”年轻女孩漂亮的面孔上露出几分轻蔑,好像高高在上的天鹅看着小河里扑腾的丑鸭子,“真令人失望。” 白小茹并不傻,她很快知道自己陷入了桃色麻烦中。她并不惊慌,也不觉得被羞辱了。 这点刁难算什么?比不上刚升职时候的十分之一。她拿着高工资,就要对得起自己的职责。因此,半个字的辩驳都没有,只是朝对方淡淡一笑。 她的淡然显然激怒了年轻女孩,只见年轻女孩冷笑一声,转身走了。不多会儿,有个侍者来到白小茹的身边,与人一撞,顿时趔趄了一下,眼看着托盘里的酒水就要洒在白小茹的身上—— 然而白小茹被一只白皙柔腻的手拽开了。 酒水洒落了一地,却半点也没溅到白小茹,反而溅到了其他人的皮鞋上。 “小心点!” “怎么做事的?” 抱怨几声,被溅到的人躲开去收拾了。 白小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又很庆幸,抱着于寒舟的手臂道:“幸好你拉开了我。”她看了看身上的裙子,“不然这么漂亮的裙子就要毁了。” 她穿的裙子是白色的,清纯可爱得像小仙女一样,如果被人淋一身酒水,一定会非常难看又狼狈。她看见不远处的年轻女孩喷火的目光,忍不住回瞪了过去。 对方更恼怒了,对她做了个口型,依稀是“你等着”。 白小茹这会儿有点怕了,她不怕被人奚落几句,但是对方现在显然并不仅仅是想奚落几句而已。直觉让她戒备起来,抓着于寒舟的手臂不放。 于寒舟便道:“没事,别怕,就算她们欺负了你,你们霍总也会帮你报复回去的。” 原剧情中有这一段,白小茹被泼了酒,去打理衣服,结果被人约去水池边,被丢进了水池里,特别狼狈。大总裁看见了,一把将她抱起,并将昂贵的西服外套盖在她的身上。非常冷厉而有气势地盯了在场众人一眼,又放了句狠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欺负白小茹的女孩,受到了很严重的惩罚。 所以于寒舟才不担心。就算别人想对付白小茹,此时不知道人在哪里的霍修然,也一定会及时出现并救下白小茹的。 然而她失策了。 在几个英俊男人将她围住说话时,白小茹被人约了出去。于寒舟脱不开身,眼睁睁看着白小茹出去了。 不多会儿,水池那边传来动静,大家都出去了。 穿着白色裙子,单纯漂亮得像小仙女一样的女孩,叉着腰站在水池边,而水池里扑腾着两个女孩子,正在尖叫:“你完了!” “你居然敢推我!” “你死定了!” 于寒舟的眼皮跳了一下,赶紧跑了过去。白小茹也看到了她,放下叉在腰间的手,抱住了她的手臂,抿着唇,眼里有着愤怒,有着委屈,还有些后怕。 “怎么了?”于寒舟低声问。 白小茹道:“她们约我出来,想把我推进池子里。我,我……”她攥了攥手心,低头看着自己漂亮的裙子和鞋子,小声道:“我把她们推下去了。” 她在宴会上看到了舟舟。 她怎么能被人推进池子里?那该多狼狈?她好不容易可以这样光鲜亮丽地出现在朋友面前,和朋友在同样高端的宴会上说话,她终于有一刻配做她的朋友了。 任何人都不该破坏! 所以她当时下意识地反抗,使得对方摔进了水池里。 于寒舟:“……” 怎么办?她只好劝慰道:“别怕,你是你们霍总带出来的,出了什么事,他一力承当。” 好歹这也是大总裁宠小娇妻的世界背景。大总裁显然已经看中小娇妻了,并且邀请她做女伴,当然要为女伴的所作所为负责。 白小茹拼命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是她要来的!是霍修然下令,她不得不来的!她也不想这样的,是别人欺负她在先! 看着她急于甩脱责任的样子,于寒舟不禁有点想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对,没事的,别怕。” 白小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儿,一点身份背景也没有,连于寒舟都比不上。霍修然带她来这种宴会,明摆着叫她不自在。真出了什么事,就是他负责。 而霍修然很快到了。大步走至近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两个女孩已经被人从水池里扶出来了,浑身湿漉漉的,好不可怜的样子。这会儿被霍修然问话,立刻可怜兮兮地告状:“修然哥哥,你的女伴把我们推水里了。” 霍修然深邃的目光转动着,落到白小茹的身上。见她此刻抱着一条白皙柔腻的手臂,而那条手臂的主人是个妩媚妖艳的女人,眉头一下子皱紧了:“这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一章!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ttao660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班源3个;阿宋、树荫下的加菲猫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糯米团子10个;爱得4个;香烤可达鸭2个;41534588、墙角姑凉、茶子不是叉子、yan、神奇王富贵儿。、soone°、悠悠、lunah2、佛系玩家、洛厌、太太今天又偷懒啦、五号、dashrr、棉花、赤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抱起来转圈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闺蜜12 () 刚刚落水的两个女孩,尤其是主使者,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 “修然哥哥!”女孩娇声喊道,往前走去,扯霍修然的袖子,“你的女伴推了我!” 见霍修然不回头,盯着于寒舟看,她摇着霍修然的手臂撒娇道:“修然哥哥,我好冷啊!” 霍修然这才回过神,发觉此时问白小茹抱着的是谁不合适。 他朝旁边看了一眼,立刻有机灵的把自己的外套递过来,霍修然接过,递给落水的女孩:“先披上,去换衣服吧。有什么事,打我助理的电话。”又递过去两张名片,都是他助理的。 女孩:“……” “修然哥哥!”女孩不甘地叫道,她想披他的衣服,不是别人的!而且,她想被他呵护啊! 然而霍修然根本不理她,看了白小茹一眼,就转身走了。 白小茹立刻跟上。 于寒舟的手臂还被她抱着,也被迫跟上。 “修然哥哥!”身后传来落水的女孩的声音,然而霍修然如若未闻,很快,声音就落得很远。 白小茹和于寒舟被带到了一处客人不多的地方。 等霍修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见于寒舟也跟来了,眉头皱了皱。 于寒舟发现了他的不悦,对他笑了笑,并撩了一下头发,肢体上带了点妩媚。果然,他的神情更不好了。于寒舟心里笑了笑,这下应该可以跟妈妈交差了。 “霍总,事情是这样的。”白小茹没看到这一幕,放开了于寒舟的手臂,双手交握在身前,低头解释起刚才的事情,“抱歉给霍总惹麻烦了。” 霍修然的目光从于寒舟身上收回,看着她道:“你没事吧?”面色温和,竟似然不在意她惹麻烦的事。 白小茹愣了愣,紧接着摇头,小声道:“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霍修然低沉的声音说道。 莫名的,白小茹的脸微微泛红。 干什么呀!在朋友面前撩她!多难为情! 她这会儿不敢看于寒舟,也不好意思看霍修然,脑袋埋得低低的:“多谢霍总关心。” 霍修然见她这么客气,以为她仍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眉头皱了起来。抬腕看了看时间,他道:“正好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的,霍总。”白小茹立刻道。她也不习惯这种地方,只是她说完之后,看了一眼于寒舟,“舟舟,你怎么回去?” “我一会儿打车回去。”于寒舟道。 白小茹便看向霍修然:“霍总,您先回去吧,我跟朋友一起走。” “不行!”霍修然断然道,抿了抿唇,声音微微缓和:“我还有事情跟你说。” 白小茹只得歉然地对于寒舟道:“舟舟,那我先走了。” “好的。”于寒舟对她笑道,“我一会儿也回去了。” 两人便分开了。 白小茹匆匆跟在大步离开的霍修然身后,很快就走远了。 于寒舟也退出了宴会。 “喂,妈妈。”她给张妈打电话,“嗯,我遇见霍总了。说上话了呀。没说两句,他一看见我就皱眉头。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呀?我今天打扮得可漂亮了。” 她还自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妈妈:“您看,我精心打扮过的。” 她身后还能看得到宴会的光影,张妈便知道她的确去了,她没有怀疑女儿不想勾搭霍修然,在她看来,这么好的目标,没有女孩会不喜欢,淡淡地道:“可能他今天心情不好吧。这种男人很难上手的,否则也不会单到现在了。你再接再厉。” 于寒舟暗乐,并没有在表面上反抗,很顺从地道:“我知道了。” 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白小茹此刻在车上跟霍修然说话:“霍总,您要跟我说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霍修然道,“刚才跟你在一起的女人是?” “是我的朋友。”白小茹说道,嘴角扬起一点,“我们大学是舍友,毕业后关系也很好。” 霍修然的眉头皱了皱:“是吗?她性格怎么样?你们怎么认识的?” 白小茹刚刚被他关心了下,心里还有点粉色泡泡,此时听他打听舟舟,那些粉红泡泡就破掉了。她并没有嫉妒,只是有些难过,但还是如实说道:“她人很好,就是有点宅……” 第二天,于寒舟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说的霍修然的助理,约她在咖啡厅谈事情。 于寒舟觉得奇怪,随便收拾了下,就去了。 “这张卡里有500万。”助理推给她一张某行的储蓄卡,眉眼平淡无波,“要求是你不得再跟白小茹联系。” 于寒舟的第一反应是:??? 甩五百万,离开某某某,不是发生在母亲跟勾引儿子的小妖精中间,或者大小姐跟纠缠心上人的傻白甜中间吗? 霍修然甩她500万,让她离开白小茹??? 她被震惊到了,抬眼看着助理:“抱歉,我可能听错了,您能再说一遍吗?” 助理便重复一遍:“霍总要求你离白小姐远一点,最好从此不要再见她。” 于寒舟:“……” 好了,这回确认了,不是她听错了,对方真的有这种奇怪的要求。 五百万耶!! 拿去理财的话,每个月的理财收益都够她花的了! 友情重要还是500万重要?虽然通货膨胀很厉害,但是…… 于寒舟最终收下了卡片。 回到家后,她就给白小茹发了短信:“我这几天不在家,你不要过来了。” 白小茹没有多想,就回道:“好的。” “你要去哪儿啊?” “能把你从沙发上挖起来,真不容易呢,说出来听听?” 一连串的消息发过来,于寒舟挠了挠头,才回道:“有点事情,暂时不好告诉你。” 其实她没想好怎么抉择。 白小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经不起打击的小姑娘了,她现在有尖刺,有爪牙,一点点风雨还是受得住的。不过是失去一个朋友而已,应该不会对她造成太大伤害吧? 而且,霍修然提得出这种条件,显然是不想她拒绝的。于寒舟就有点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多要一点,要个2000万呢?转念一想,没开口也好,免得那个助理手里拿着录音笔,录下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让白小茹听了误会。 嗯,那些“你离开我儿子”,“你离开xx哥哥”的剧本中,都是这样的。 所以,暂时先晾着,看看白小茹的反应再说。 如果她很伤心,非常在意这段友情,那她就把钱退给霍修然。如果她一般般伤心,那这笔钱她就收下了。 正好周末到了,于寒舟回了张家。 她后来跟家里和好了,就每周末回家里吃饭。而张绪,新认识的弟弟,周末也会在家。 但是这次回去,于寒舟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张爸的眉宇间带着厌恶,说道:“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伙同外人打压自己家的公司!” “大哥也太过分了!不就因为没给他股份吗?但是他也没孝顺爸爸呀!姐姐好歹每周还回来呢,大哥是过年都不回来,怎么能怪爸爸不给他股份?”张绪跟着拱火。 于寒舟很快就听了出来,大哥居然跟一家大公司搭上线,要搞掉张爸的公司。 嗯,并不出乎意料,那次她的话显然对他产生了影响。而他厌恶张家的所有人,所以没找她。 于寒舟正听着,就见张绪朝她看了一眼,不怀好意地道:“爸爸,你看姐姐,姐姐长得这么漂亮,不如让姐姐去……” 上回失利的事,并没有让张绪受到教训,反而把于寒舟记恨得更狠了。他不怀好意地看向于寒舟,跟张爸出着馊主意:“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姐姐又这么漂亮,一定能离间霍总和大哥的。姐姐,你不会不答应吧?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在公司有股份的。” 于寒舟听到“霍总”两个字,顿时呛住了,抽了纸巾掩住嘴,咳嗽起来。 x的! 她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怎么跑到这上面来了?非得让她勾引男主是吧?! 张爸打量了眼自己年轻漂亮的女儿,缓缓点了点头:“眉眉,你试试。” 没过几天,他给了于寒舟一张房卡:“今晚霍总会到这间房间休息,你懂的,自己看着办。” 于寒舟默默接过。 不接?她8%的股份就没有了。至于去不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此时,白小茹也知道了霍修然的小动作。 起因是霍修然觉得不对。白小茹最近的表现跟往常没什么变化,不像是跟好朋友决裂的样子,就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最近跟你朋友的关系还好吗?” “挺好的呀。”白小茹想也没想就点头。 霍修然的眼眸顿时深了深,似漫不经心地道:“是吗?你们天天见面吗?” “那倒没有。”白小茹摇摇头,“她最近忙,不在家,我好几天没见她了。” 霍修然便知道了,于寒舟没有跟她说实话,只是悄悄消失了。想了想,他没按捺住,主动说道:“你以后少跟那种人来往。” 啪! 白小茹的脑子里有一根弦断掉了,她瞪大眼睛,看向面前英俊挺拔的男人:“你说什么?!” 那种人? 哪种人?! 霍修然话都说出口了,就没有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她并不是个好朋友,你们现在联系断了也好,以后也不要再来往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白小茹怒视着他道,脸都气红了,攥着拳头,身子微微发抖。一个两个的,现在的男人都怎么回事?一个纪彦,一个霍修然,都不许她跟舟舟交朋友! 他们知道什么! “我查了你们的经历。”霍修然见她生气,便解释起来:“她并不是个好朋友,一开始是利用你,给她打水带饭,现在也是在利用你,给她烧水做饭。虽然她对你有过帮助,但是远远不及你对她的付出。你在这段关系里,非常吃亏,所以我不建议你仍跟她做朋友。” 如果不是于寒舟在她困难的时候援助她,霍修然绝对不会给她五百万,而是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不要再接近白小茹。 正是因为她曾经做过好事,所以霍修然才大方地拿钱砸她。 他怕那个狡猾的女人再回来骗白小茹,也怕不知情的白小茹频频联系那个女人,就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我让人给了她五百万,条件是跟你绝交。”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你看,你在她眼里,连区区五百万都不值。” 白小茹的泪水决堤而出,浑身颤抖着,指着他大喊道:“你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时候也会问我自己,剧情是怎么扯到这里来的呢?后来我放弃了,我就是这么难懂的女人,就连我自己都弄不懂! 闺蜜13 () 白小茹气得浑身直发抖! 这些男人怎么都这么讨厌?纪彦是这样,霍修然也是这样! 亏她刚才还对他有一点点动心!觉得他好!她真是瞎了眼!他怎么配! 她转身就往外跑,被回过神的霍修然一把拉住了:“等等。” 白小茹却不想听他再说什么,他都拿钱把她的朋友打发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放开!”她挣扎道。 霍修然理解她的愤怒,他其实有点懊恼自己告诉她这件事。应该再等一等的,等她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伤心失望的时候他再来告诉她,她就不会这么激烈了。 “你听我说。”他缓声安抚。 白小茹现在听他说话就受刺激,想也不想就抬起另一只手,朝他劈头盖脸地打下去:“你滚!” 谁要听他说! 说他多么有钱,花了“区区五百万”就让她的朋友离开她吗? 她简直一个字都不想听!恶心! 兔子急了也咬人,此刻怒气上头的白小茹,然忘了他大总裁的身份,就跟打仇人一样,一点也没客气。 而霍修然还有理智,他怎么能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动手?这一犹豫,就被白小茹挣脱开了。 白小茹直接冲出办公室,跑到了自己的办公间,迅速收拾了包,就冲了出去。 等她出了电梯,走出公司大门,看到外面奔涌的车流,才怔了一下,理智回来几分。想了想,她拿出手机,给同办公室的秘书姐姐发了条消息,让她帮忙请个假,才打车回家。 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她抱着自己的包,低头簌簌落泪。 泪水落在膝盖上,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了自己的鞋子。这是舟舟陪她一起买的,舟舟很宅,但是她拉她出去,喊她一起逛街,她都会同意,还会帮忙参考衣服鞋子的搭配。 这双鞋子就是舟舟给她挑的。 可是现在舟舟被霍修然拿500万打发了。 她哭得更伤心了。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就有点担心:“姑娘,你怎么了?” “被辞退了啊?” “哎呀,工作没有了可以再找,你这么年轻,看起来也是念过大学的,还怕找不到好工作吗?” 白小茹并没有被辞退,但是此刻听了司机师傅的话,心里却想,她还要再在那个公司工作吗? 给一个不尊重自己,打发自己朋友的人工作? “谢谢师傅。”她抹了抹泪,挤出一点强笑。 师傅就有些心疼,说道:“是被公司同事排挤了吗?哎呀,这种事免不了的,别往心里去,下次记住教训就好了,你们年轻人就是要栽很多跟头才知道怎么走路的。” 白小茹连连点头:“我记住了,谢谢师傅。”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白小茹跟师傅说了再见,便提着包往里面走。 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于寒舟租的房子。 因为她每天晚上回去做饭,于寒舟懒得天天给她开门,就给她配了把钥匙。白小茹拿出钥匙,手有些抖,怼了好几下才把钥匙怼进去,开了门。 家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白小茹关上门,眼泪又落下来了。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拖过巨大的毛绒熊,用力抱在怀里,眼泪泄闸而出。 好难过。这是她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就这么被人踢走了。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下意识中,她觉得于寒舟不会再跟她联系了。她是什么人,她还是有点数的。五百万,不是个小数目,她在她眼里绝对不值五百万。 她恨死了霍修然。 哭过之后,她忍不住又拿过手机,解了锁,想给于寒舟发信息。 她并没有说绝交,不是吗?她只是说暂时不回来。 抱着一点希冀,她给于寒舟发了几条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 好想你。 然后给毛绒熊拍了张照片,配上字“想念舟舟主人”。 我和熊熊在家里等你回来。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她没忍住又哭了,一边哭一边骂霍修然混蛋。 她觉得这些男人都有病!她交什么朋友,关他们什么事? 霍修然如果真的觉得舟舟对她不好,那么给舟舟500万,让舟舟对她好一点啊! 为什么给舟舟500万,却让舟舟离开她? “有病!!”她怒喊道,狠狠揪了一把毛绒熊的毛,气得脑门上青筋都在迸。 “都有病!”她愤愤骂道。 更气自己现在穷,连“区区五百万”都拿不出来。要不然,她也给舟舟五百万,让舟舟回来。 她发泄过一通,渐渐筋疲力竭,抱着毛绒熊,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此时,于寒舟也看到了她的消息。 “这条裙子更漂亮。” “你觉得呢?” “搭配这双鞋子,是不是清纯又妩媚?” 张妈正在打扮她,为了晚上让她溜进霍修然的客房。 于寒舟就没打算去。因此,随她打扮。 “真的要穿这么好看吗?”于寒舟像模像样地跟张妈讨论,“我觉得我躲在床上,什么也不穿更好,还省得他脱了。” 张妈一听,犹豫起来:“其实穿着衣服比不穿衣服好看。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能省一步是一步。 “那就这身吧。”张妈没再挑下去,很快给她搭配了一身,然后嘱咐道:“这次你一定要认真,使出浑身解数,不是闹着玩的。” 于寒舟点点头:“我知道的。” 张妈这才出去了,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于寒舟松了口气,拿出手机,又看起白小茹的信息。 她觉得有些不对。 这个时间,白小茹不应该在公司上班吗?哪来的毛绒熊的照片? 如果说是之前拍的,那么之前拍好为什么不发给她,而要等到现在发给她? 手机屏幕暗下去,而于寒舟没有再打开,直接将手机放在一旁。 白小茹睡过一觉,被饿醒了。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多。她揉了揉眼睛,爬起来,去厨房找吃的。 她几天没过来,厨房里的菜都坏了,便拿了包面,简单给自己煮了碗面。 煮好之后,她端到客厅里吃。 明亮的光线从窗户里照进来,仿佛将阴霾都击散了,徒留一室干净明亮。 白小茹的心头又酸楚起来。如果没有霍修然那个混蛋,每到周末,她可以和舟舟在家里玩游戏,一人坐在沙发一边,有时候闹起来还会互相踢对方。 明亮的光线会照进来,落在舟舟又长又直的一双腿上,那么那么好看。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吃面。 脑子渐渐转动起来,她不能跟舟舟绝交,她想要这个朋友。而她不记恨舟舟跟她绝交,那是五百万,不是小数目,别说为了五百万跟朋友绝交,就是跟妻子离婚,兄弟决裂,父子不和,都不知道有多少。 这是人之常情,她不怪她,只怪那个拿“区区五百万”恶意割裂她们的人。 忽然手机响了,白小茹连忙放下筷子,摸过手机。 她以为是于寒舟回消息了,因而心里咚咚地跳,连呼吸都屏住了。可是看到来电显示是“纪彦”,眼里顿时涌起失望。 划了接通,她道:“喂,纪学长。” 她哭过了,声音有点哑,电话那头的纪彦听出来了,关切地问:“你哭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白小茹淡淡道。 纪彦却是有事找她,就道:“你来君泰酒店,我有事和你说。” 白小茹对“酒店”这个词很敏感,上回舟舟和纪彦闹得不清不楚,就是在酒店发生的。 “什么事?”她问道。 纪彦道:“跟张眉有关。” 白小茹立刻握紧了手机,声音高昂了几分:“到底什么事?!” 电话那头,纪彦并没有因为她忽然高昂的声音生气,只说道:“你来了,就知道上次她是故意设计我,还是阴差阳错了。” 白小茹想了想,说道:“好,我过去。” 他们都想扒掉舟舟的面具,让她看清真面目! 她难道就那么蠢?一直不知道舟舟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都不认可她的交友原则!他们凭什么?!白小茹带着一腔愤怒,去了君泰酒店。 “我来了,你说吧。”她看着纪彦,冷冷地道。 她眼圈还有点红,能看得出来之前哭过,然而她眼中的排斥很浓,纪彦犹豫了下,就没有追问,只道:“现在时间还早,八点我会带你去看。” 现在才四点钟。 “先坐下来,喝点咖啡?”纪彦平和的声音说道,“毕业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好好聊过,坐下谈一谈?” 白小茹便也想起了大学时候的单纯时光。那时候,她看着他青春飞扬,清爽帅气,把他当男神看。他身上寄托了很多她不敢想、不敢干的东西,还寄托了她的一颗少女心。 沉默片刻,她点点头:“好。” 两人坐下来,点了两杯咖啡。一开始两个人都不大说话,还是纪彦先打破寂静,缓缓说起了学校里的事,说起了老师,说起了当时的风云人物,说起了他们的交往。 白小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也觉得那时的时光很好。虽然苦了一点,但是单纯而飞扬,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时间不着痕迹地流逝。 很快,七点半了。 两人能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便是纪彦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新话题了。 白小茹便问他:“你今天想带我看什么?能提前和我说一声,让我有个准备吗?” 纪彦想了想,说道:“今天八点霍修然会在这个酒店休息两个小时,有人拿了备用房卡,会在那个房间等他。” 他茶色的瞳仁里带了点意味深长:“那个人,就是张眉。” 白小茹一下子冷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对不起,我不去。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冬拥湖淘宝店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得、一起来喝茶2个;伟清、七千火、清香的小柚、青尢蓝尢**oss、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么么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闺蜜14 () 她的这声冷笑,让纪彦有点意外,直觉面前的这个女孩儿跟从前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他能够一眼看透的清纯模样,许是踏入了社会的缘故,她比从前有厚度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不再是他说什么她就崇拜地听什么了。 “我知道,你跟她的感情很好,不愿意接受她是这样的人。”纪彦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咖啡杯,温和而又包容地看着她,“从前是我干涉你,我向你道歉,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看到一些她背着你的面孔。” “而且,我不想在你眼中是那样的人。上次的事,我是被设计的,所以我才那么生气。”他说到这里,眼里有些赧然,“我也想让你知道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是会故意污蔑别人的人。” 他还想跟她有点什么。 而他也发现了,霍修然也想跟她有点什么。那么,今晚的事却是正好,既能让她看清张眉的真面目,明白他是被设计的,也能让她断了霍修然的念想。 一箭三雕。 白小茹紧紧抿着唇,浑身的力气都用来控制自己,没有把咖啡泼他脸上。 恶心! 简直恶心! “学长这番话,真是冠冕堂皇!”她一下子松开咖啡杯,鼓掌给他听,讥讽地道:“你做着不尊重人的事,却打着‘朋友’,‘为你好’的幌子,真是让我开眼界了!” 纪彦一怔,说道:“我不是。” “你不是?你没有不顾我的意愿,拼命往我耳朵里、往我眼里、往我心里塞东西?”白小茹讥讽道,“我说过没有?我不想听!不想看!不想管!我不管她是什么人!” “我多次说过!我不想听、不想看她做了什么!我不想!而你,你们,非要我听,非要我看!” “说什么不干涉我交朋友,你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想我跟舟舟绝交吗?” 纪彦连忙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我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却没有跟她绝交,那我成什么人了?!故意跟一个烂人交朋友的我,成什么人了?”白小茹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是这么想的吧?你从前就是这么看我的吧?明知道她不好,还跟她交朋友,我蠢死了吧?” “你们都觉得我蠢死了吧?!” 泪水又涌满眼眶。 她吸了吸鼻子,特别失望地看着他,很快又带了点嘲讽:“喜欢这么蠢的我,你可真有意思。” 她一竿子打翻了整条船的人。 他们看不上她交的朋友,认为她瞎,她蠢。那么喜欢她的他们,又好到哪里去?! “看看啊!看看我是什么人啊!”她报复一般,倾身靠近了他,“别喜欢我了!你瞎不瞎?这么蠢的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嗯?你喜欢我什么?就喜欢我蠢吗?” 纪彦闭了闭眼:“你别这样。” “是了,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呢?”白小茹自嘲一声,坐了回去,“你喜欢我的话,早就跟我表白了。我们认识四年了,你从来没表白过,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纪彦有一肚子的话,可是面对这样的白小茹,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开始有点后悔约她出来了。 “我喜欢你。”最终,他抛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认真看向她说道:“我喜欢你的热情,喜欢你的阳光向上,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单纯。特别特别喜欢。” 这世界就像一团泥沼,他们都是深陷泥沼的人,看到她这样纯净明亮的灵魂,就忍不住喜欢。 他是这样,霍修然也是这样。 “我很后悔没有向你表白。”他满是后悔地道,“如果我早知道你也喜欢我……” 白小茹讥笑一声:“你不知道吗?相识四年,你一点都感觉不到我喜欢你吗?你可真蠢啊。” 纪彦:“……” 看着明显破罐子破摔的白小茹,他心情有点复杂。 但是对她的喜欢丝毫不减,反而心疼了许多:“抱歉,是我做错了事。我现在知道错了,你能给我个机会改正吗?” 白小茹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样的男人,除了一副皮囊好,还有什么? 她觉得自己跟从前判若两人。从前觉得好的东西,在现在的她看来,分明千疮百孔。 “等你什么时候学会尊重人,再说吧。”她淡淡道。 纪彦一愣。 白小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7:50。 离纪彦说的大场面,还有十分钟。 “还要上去吗?”白小茹抬眼问道。 纪彦犹豫起来。他发现白小茹对他封闭了内心,他此刻从她的眼中丝毫看不透她的想法,不知道她这么问,是想上去看,还是不想上去看。 但他是想上去看的。 那天在宴会上,他看到了霍修然看她的眼神。霍修然也喜欢她。 他曾经跟张眉搅在一起了,他是有前科的,这特别影响他跟白小茹在一起。如果霍修然也…… 最好让她看到。只要她看到了,以她的脾气,跟霍修然就绝对不可能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他说道,站起身来,“霍总毕竟是你的上司,上次还带你参加宴会,你不上去跟他打个招呼吗?” 白小茹垂眼掩住讥讽。 说得多么好听。目的还不是让她上去,看看霍修然和舟舟在一起的画面吗? 她不知道舟舟在不在里面。 舟舟是个爱财、爱权的女人,她从前就知道她很势利,但她没介意过。 现在她想着,舟舟最好在里面。最好拿下了霍修然。最好成为霍夫人,然后把公司的权力都抓在手里,再给霍修然500万,让他离开公司! 她心里恶狠狠地想着,面上却笑了:“好,那就上去看看。” 纪彦特别惊喜,忙在前面带路:“我带你去。” 纪彦提前订了房间,就在霍修然的房间隔壁。他顺利带着白小茹上了楼。 两人来到霍修然的房间门口时,八点零一分。 “你敲门吧。”白小茹往旁边一站,表示自己只看,什么也不管。 纪彦不以为意。他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只要她带了眼睛,看到他想让她看的那一切。 “咚咚咚。”他敲响房门。 不一会儿,霍修然从里面出来了。看到纪彦,他有点意外,问道:“纪先生,什么事?” 纪彦看到衣冠整洁的霍修然,不禁一怔。又往里面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白小茹从他身后走出来,笑了一下:“舟舟在这里吗?我有话跟她说。” “她不在这里。”霍修然皱起眉头,“她跟你说她在这里?” 白小茹一怔:“她不在吗?” “当然不在!”霍修然的语气有点重,“这是我临时休息的地方,她又不是公司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会儿要赶飞机,所以在这里临时休息一下。 他不知道纪彦怎么找过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小茹跟他一起,更不知道他们问张眉干什么。 但是他不傻,一瞬间就想明白过来,眉头拧成了铁疙瘩,拉住白小茹的手臂就往房间里面去:“你检查一下!她绝对不在!” 霍修然才刚进来,只来得及脱了西装外套,甚至就连领带都好好系着呢。房间里整洁得很,别说女人了,就连一根长头发都没有。 白小茹也不知道是失望多一点,还是高兴多一点。 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的高兴多一点。 虽然她不介意舟舟的势利,但是舟舟没那么势利,她还是很高兴的。 她转身看到了门口脸色不好看的纪彦。他眉头皱着,好像不明白于寒舟为什么不在这里。 “学长,她不在呢。”白小茹看向纪彦,微笑着道。 纪彦的嘴巴张了张,还没说出话来,就被霍修然打断了:“我没约她!她怎么可能在!她今天都不会出现的!” 说话时,他拉住了白小茹的手臂,将她禁锢在身边:“我十点离开,这两个小时你就在这里,不许任何人打扰我休息。” 说完,看向纪彦:“请纪先生离开。” 纪彦:“???”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让白小茹对霍修然死心!不是把白小茹推他身边来! “你放开她。”他说着,上前一步,试图将白小茹抢回来。 霍修然就抓着白小茹往自己身后一塞:“纪先生,她是我公司员工,也是我的助理,你无权干涉我公司内部的事务。请你出去!” 他上午跟白小茹吵架了,白小茹还是哭着跑出去的,本以为要出差回来才能和解了,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小茹是自由的!”纪彦就道。 霍修然立刻道:“临时加班,回去会补给她三倍工资。” 纪彦:“……” 白小茹:“……”对不起,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在霍修然的公司上班。 “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们先商量着。”白小茹客气地道,绕过霍修然身边,往外走了。 霍修然还想抓她,被纪彦一下子拍掉手臂。 两个大男人在房间里对峙,视线在空中厮杀,而白小茹走出房间后,就替他们关上了门,然后走到电梯处,按开了电梯。 谁要陪他们玩?她嗤笑一声,眼底又划过快乐。 舟舟没有来。 她不是轻易出卖身体的人。 她真高兴。 紧接着,想起于寒舟消失了好几天,也没有回她的消息,心情又低落下来。 走出酒店,她拿出手机给于寒舟打电话。 意外的,竟然被接通了。 “舟舟,你在哪儿?”她问道。 于寒舟并没有想好要不要跟她绝交。想来霍修然不会查她的通话记录,所以发个短信,打个电话还是可以的,暂时不见面就没事。 因此她答道:“在做spa。” “在哪儿做呢?”白小茹放缓了声音问道。 于寒舟便道:“珺泰酒店。” 白小茹一怔:“君泰酒店?我现在就在君泰外面。你,你在这里?” 难道舟舟来了,只是来晚了,看到他们在里面,就退开了? 不至于啊?如果是这样,舟舟根本不会接她电话啊? “王字旁的珺,珺泰酒店。”于寒舟说道,“你在这里吗?” 嗯,她就是这么糊弄张爸张妈的。她打车去君泰酒店,结果师傅给她拉到了珺泰酒店。 等她到了后,发现时间赶不及了,于是就放弃了,索性没去。 她打算得好,丝毫不知道君泰酒店里发生了什么。 白小茹低低地笑起来,柔声说道:“舟舟,君泰酒店发生了很好玩的事。你等着我,我现在去找你,你一定会很喜欢听的。” 拦了辆出租,往珺泰酒店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糟糕!我要不要溜掉? 闺蜜15 () 挂掉电话后,于寒舟有些犹豫,做spa都漫不经心起来。 她不知道留在这里等白小茹过来好,还是提前溜掉好。 她收了霍修然的钱,现在应该离白小茹远一点,偶尔通个电话就差不多了,真要是见面的话……她倒不是那么有契约精神,只是担心霍修然知道后,使出雷霆手段。 大总裁文中的男主,对待各路妖艳女配,手段总是雷霆万钧的。 而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把钱退回去。 好在白小茹赶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她倒是不急着走,一边享受着小姐姐的服务,一边思考起来。 白小茹此时在出租车上,格外紧张。 她担心舟舟不等她就走了,因此心中祈祷千万别堵车,少碰见几个红绿灯,早点赶过去。 “师傅,尽量快点可以吗,我加钱。”她对出租车司机说道。 师傅道:“好嘞!” 感受到行驶速度变快,白小茹心中稍稍松下来两分。这时候才注意到手机一直在震动,她低头一看,是纪彦打电话过来了。 想也不想就按掉。 抬头看向路边,心中想着等会儿见到舟舟怎么说话?要提那500万的事吗?怎么能够继续跟她做朋友?能不能既让舟舟收了钱,又悄悄跟她做朋友? 舟舟收了钱跟她绝交,她不怪她,也不想让舟舟还回去500万继续跟她做朋友。是她需要舟舟,不是舟舟需要她,所以她绝对不会提出那种要求。那么,怎样才能跟她像原先一样好? 手中震动个不停,她不耐烦地拧起眉,低头一看,这回是霍修然的电话。 她这才想起来,她溜出来时说的是“出去打个电话”。这么久没回去,他们难免会找她。 想起霍修然对她的态度,纪彦对她的态度,白小茹只觉得荒唐又可笑。她什么时候成为了香饽饽,纪彦这个曾经的男神反过来追她就罢了,霍修然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也追求她? 她这次接通了电话:“喂,霍总。” “你在哪儿?” “我有点事情,先离开了。”白小茹答道。 霍修然的语气明显能听出松了口气:“那就好,你没事就好。” 白小茹握着手机,心情有着片刻的复杂。本以为霍修然会追究她不打招呼就离开,没想到他担心的是她的安危。 她蓦地想起那日宴会上,她跟两个大小姐发生了争执,还把她们推进了水池里,霍修然也没追究她,只关心她有没有事。 “我没事,谢谢霍总。”她低声道。 霍修然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今天的事,我做得不对,等我出差回来再向你解释好吗?” 刚刚软化下来的心绪,顿时又硬起来:“没什么好解释的,霍总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交的朋友,那就离我们远一点好了,我们也不会主动到霍总面前晃。” 顿了顿,又道:“明天回公司我会提出辞职,以后都不会碍霍总的眼。” 不等霍修然解释,就挂了电话。 哼! 一个个的,都看不起她,不尊重她,对她的交友指手划脚! 他们有什么资格!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手中的电话却又震动起来,白小茹刚要挂掉,发现是纪彦的来电。想了想,她接了起来:“喂。” “小茹,你在哪里?”电话那头传来纪彦温柔的声音。 白小茹垂下眼睛:“我有事提前离开了。” “呼,你没事就好。”纪彦松了口气,“你说出去打电话,很久不回来,我出去没找到你,吓坏了。” 白小茹刚才听霍修然说担心她,心里还有过片刻的触动,此时听纪彦也这么说,却只觉得腻味。 “嗯,我没事。”她硬邦邦地道,“你还有事吗?” 她如今连学长都不叫了。 显然是对他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好感。 纪彦心里酸涩不已,更觉得烦躁不堪,深呼吸两下,他缓声解释道:“今天的事,我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但我原先得到的消息,张眉真的要过来。” 白小茹只想冷笑。 舟舟在珺泰酒店好端端做spa呢。 不过,她也觉得好奇:“你怎么得到的消息?” 纪彦避重就轻:“就是碰巧。” 白小茹信他才怪了。 她不禁想道,纪彦特意弄到霍修然的行程,还知道舟舟要去,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你设计的吧?”她问纪彦,“你故意设计舟舟,想让舟舟跟霍总在一起?你是为了报复舟舟,是不是?纪彦,你的心眼真小!你简直恶心!” 舟舟说过,不是故意设计他,是阴差阳错。 退一步讲,就算舟舟是故意设计他,可是他并非没有摆脱的能力,他自己半推半就,还爽了好几次,怎么有脸怨恨舟舟? 她口吻充满厌恶,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纪彦的心头,他又气又急又怒,又很伤心:“我简直百口莫辩。上次明明是她设计我,你不信。这次不是我设计她,你仍然不信。” “既然这样,那我告诉你,我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张眉父亲的公司有点问题,张眉父亲就让张眉勾引霍修然,最好睡了霍修然,以此让霍修然收手,不再针对她家的公司。” “现在你明白了?我只是偶然得知了消息,引你来看。”纪彦在电话那头捏着眉心,“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来,可能是她爸爸改变了主意吧。” 他简直烦死了! 本来想让白小茹看到张眉和霍修然搞一起的画面。张眉就是这么不堪,就爱睡朋友喜欢的男人,白小茹如果真的看到了,他保证两个人绝对不会再做朋友。 小茹太善良了,她舍不得自己的烂朋友,他就要帮帮她。 而且也打击了情敌,断了霍修然跟她在一起的可能。 谁知道他预计中的场面根本不存在?反而惹恼了白小茹,这下霍修然没失分,反而他自己都快要变成负分了。 挂掉电话后,白小茹一脸呆滞。 大脑飞快运转。 她很快想明白了,纪彦没撒谎,本来舟舟的确要去睡霍修然的。珺泰,君泰,这不是巧合,是舟舟刻意避开了。 她又想起上次舟舟睡纪彦的事。恐怕,真的是舟舟刻意设计纪彦,而主使人应该就是她爸爸。她爸爸逼着她去睡这些豪门公子。 这次本来她也要去睡霍修然的,但是她没去。白小茹心里如掉落了火星,烫得她疼痛,却又炽热无比。舟舟一定是因为她才不去的,舟舟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她有一点喜欢霍修然,也知道霍修然喜欢她,所以才不去的。 这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捂着眼睛,强忍着不哭出来。纪彦,霍修然,他们都说舟舟不是一个好朋友,他们都错了。 珺泰酒店。 于寒舟做完了spa,坐在休息区等白小茹来。 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是霍修然的。她不知道霍修然打电话给她干什么,但是猜测跟白小茹有关。白小茹在来找她的路上,所以霍修然是让她不要跟白小茹见面? 于寒舟心里有些不悦。 本来不知道如何抉择,现在霍修然的三个电话打过来,她叛逆了。 男主又怎么样?她还是女主的朋友呢!只要女主说句话,大总裁算个卵! 该跪照样跪! 她安下心来,等着白小茹的到来。 从白小茹给她打电话,到白小茹来到,足足用了50分钟,这还是师傅开快的结果。 “舟舟!”见于寒舟没有走,果然等她了,白小茹高兴不已,走过来直接抱住了她,紧紧的。 那力道,好像生怕她离开一样。 “怎么啦?不就几天没见吗?”于寒舟笑道。 白小茹这才松开她,却挽着她的手臂,说道:“很想你。” 她微微抿着唇,眼底满是依赖和眷恋,于寒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抖:“你,你,我告诉你啊,我不搞姬。” 难怪霍修然要打发她,她也是刚刚发现,白小茹对她的感情好像有点深。 白小茹“扑哧”一笑,在她肩头拍了一下:“我也不搞!我性取向是男!你想什么呢!” 于寒舟见她眼神清澈坦荡,不像是掩饰,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人找地方坐了,要了两杯饮料,说起话来。 “你不是说君泰酒店发生了好玩的事?都有什么?”于寒舟好奇问道。 白小茹犹豫了下,问道:“舟舟,你家公司是不是最近有困难?” 她本来不知道内情,被纪彦告知了后,就觉得那些荒唐的事不值一提了。路上,她想了很多。 还有了一个朦朦胧胧的打算。 “还行。”于寒舟道,“你怎么问这个?” “我听纪彦说的。”白小茹道,“你需不需要我帮你?霍修然好像喜欢我,如果我让他不要针对你家公司,应该可行。” 于寒舟大吃一惊:“你要干什么?!” 她怎么觉得小姑娘变了?从前弱唧唧的模样,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了,颇有些精明的样子! “不干什么啊。”白小茹的表情很寻常,好像只是闲聊,“我担心你家公司不好,影响你啊,你不是有8%的股份吗?如果你家公司垮掉,你怎么办?” 于寒舟的良心痛了一下。 500万的卡还在她的包里,隔着包包,她都觉得烫人。 “其实没什么。”她道,“我大哥跟我爸有仇,他要毁掉公司,不过在他毁掉之前,我能搞一笔钱,毁掉以后也不怕。” 而她是不打算跟大哥对着干的。那些恩恩怨怨,说都说不清。反正她妈妈背地里攒了不少钱,家里破产也不影响她。于寒舟自己是无所谓的,她一个死阿宅,不需要太多钱傍身,就懒得跟大哥斗智斗勇了。 白小茹听她说了张家的恩怨后,若有所思:“你大哥其实不想毁了公司,他是想让你爸和你弟落魄吧?” 一个主意迅速在脑中成型。 “让霍修然把你家公司收购了怎么样?我去做总经理。”她眼底光芒大绽。 作者有话要说:  霍修然(t^t):接我电话啊,听我解释……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请叫我渣男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璃茉萱萱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湖人称甜甜甜、赤月、爱得、lunah2、隔壁村春花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摸你们的小手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闺蜜16 () 于寒舟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愕然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姑娘。 小姑娘本就生着一张清甜的面孔,这段时间吃得好、住得好、烦心事也少,模样比从前更为标致可人。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明明透着几分算计和精明,奇异的是整个人的气质仍然甜美可爱! 这一定是女主滤镜了,于寒舟心道。 “不行。”她摇摇头,“做好你自己的事,别为了我改变你自己。” 白小茹微微垂眼,掩住了讥嘲。做好自己的事?她唯一的朋友都被人拿钱打发了,她还有什么“自己的事”? “人总是要变的。”她说道,“如果每个人都一成不变,那么现在世界都是一群婴儿。” 于寒舟:“……”她竟无言以对。 “我是变了。”白小茹承认道,“但我并不觉得自己的改变不好。我早就变了,从我开始存钱的那一刻起,我就变了。” 她从前懵懵懂懂,别人劝她,她觉得有道理,就改变了。准确来说,那时候只是行为变了,人还是那个人。但现在她清晰地知道,她不仅仅是行为变了,想法也变了,她会主动去做一些从前不会做的事,她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你告诉过我,人要为自己打算。”白小茹垂着眼睛,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缘,“我想要过得好。” 至少,她的朋友不会被人随随便便拿钱打发掉。或者,她能够用钱重新把朋友买回来。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她的朋友非常忠诚,并不会因为钱就离开她。但舟舟不是那样的人,她心里清楚,却也不以为意,那是人之常情,她不要求朋友是一个圣人。 她对朋友的要求从来就没那么高。 于寒舟坐在对面,沉默。 心情有些复杂。 女主的人设变了,还会是女主吗?她这个使得女主面目非的恶毒女配,会被霸道男主怎么惩罚? “你想错了一件事。”于寒舟不得不提醒她,“你觉得霍修然喜欢你什么?” 白小茹摇摇头,有点自嘲,有点苦笑:“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霍修然喜欢她什么。 她是这么的平平无奇。家世,容貌,才能,都平平无奇。霍修然喜欢她什么呢? “我来告诉你。因为你和他们所认识的女孩都不一样。”于寒舟说着,指了指自己,“包括纪彦,他们这些优秀的豪门公子,见惯的都是我这种女人,妩媚妖艳,光彩照人,家世良好,眼里既有人也有钱,他们认为我们这种人是‘妖艳贱货’,非常不齿。” 白小茹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不会吧?!” 那不是有病吗?! “他们喜欢的是你这种,不贪慕钱财权势地位,一心一意为平凡生活努力奋斗,接地气,平凡可爱的女孩。”于寒舟又说道,脸上带了点笑意。 白小茹:“……” 有病。 真的有病。 “也就是说,一旦我们这种女孩眼里也有了‘钱’,就会变得俗不可耐,同样被他们划分到不齿的那类人当中?”白小茹讥讽地道。 于寒舟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白小茹信了她的话。主要是霍修然和纪彦对舟舟的印象都不好,纪彦是千方百计说舟舟坏话,让她和舟舟绝交。霍修然更直接,拿了500万砸她,让她主动离开。 “难怪。”她嗤笑,“难怪他们不依不饶。” 不依不饶地喜欢她,不依不饶地撵走她唯一的朋友。 她觉得荒唐,更觉得讽刺:“有病!都有病!” 平凡的人努力踏实的生活,追求的是什么?不就是更好的生活吗?更好的生活,哪一样跟钱割离得开?吃的,穿的,用的,住所,交通,不都要钱改善吗? “他们就该破产!”白小茹讥讽道,“让他们尝尝‘一心一意为平凡生活努力奋斗’的滋味。” 于寒舟便道:“纪彦尝过。他大学时期一直是个穷光蛋,靠助学金、奖学金、打工生活的。” 白小茹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他那么有钱!居然领助学金!不要脸!” 她气死了! 像她这样才是真的穷学生,纪彦明明出身豪门,有什么资格领助学金?! 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印象,一下子跌至谷底。 “我居然喜欢过这种人。”她此刻回想起来,觉得十分难堪,不禁捂住了脸,“我居然喜欢过这种人。” 于寒舟便道:“你的眼光是不大好,你不还跟我这种人交了朋友吗?” 白小茹捂着脸不说话。 霍修然说她是“那种人”的时候,白小茹特别生气。但是舟舟自己说,白小茹却不很生气。 因为她心里也知道,舟舟就不是什么好朋友。 所以霍修然、纪彦对她指手划脚的时候,她才那么恼怒。她自己不知道舟舟是什么人吗?要他们来告诉? “那时候没人理我。”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只有你理我。” 她是没得选。 于寒舟笑笑,拿起饮料喝了一口,说道:“那现在有很多人理你了吧?” 白小茹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手,抬起一张标致可人的脸,看着她道:“是啊,我也跟他们做朋友了啊。” 她现在朋友有很多了。 但舟舟最特别。 她曾经是个烂朋友,让现在的白小茹来说,这种朋友是真的不值得交。但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就是这个烂朋友,拉了她一把,扶着她一步步往上走。 她的成长中有她的痕迹,所以她是不可能跟她绝交的。但凡有人如此要求,对此指手划脚,就是否认白小茹的整个人,所以她才如此痛恨霍修然、纪彦的插手。 看出她是不可能跟自己绝交,自己对她有着深深的意义后,于寒舟沉默了下,然后打开包包,取出一张卡片,推给她。 “你帮我把这个给你们霍总。”她垂下眼睛道,“你给他,他就知道是什么了。” 白小茹一开始不明白这是什么。听完,她愣住了。 心底寂静片刻后,炸开了无数的烟花! 白炽的光芒充斥了她整个心间,阴影无从躲藏,部灰飞烟灭! “哦,好。”她咬了咬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手尽量不要抖,将卡片拿起来,放进了包里。 然后,她笑得格外灿烂:“不早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于寒舟不知道她其实知道500万的事,只见她笑得特别灿烂,还以为小姑娘想哄着她回去住。她想着,她都打算退钱了,那就不必再疏离,就点点头:“现在就走吧。” 两人挽着手,打车回了住处。 在两栋楼的路口处,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白小茹虽然很想跟她住一起,但是她也知道舟舟喜欢一个人住,因此不强求。反正舟舟都为了她退回500万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刚回到家,就接到了于寒舟的电话:“收购公司的事,你别掺和了。如果你喜欢他,最好不要过于精明。” 过于精明的话,就不会被大总裁喜欢了,她的喜欢将得不到回应,会很痛苦的。 白小茹的口吻很平静:“我只是有一点喜欢他。没有很喜欢。” 虽然霍修然有点病病的,但是他有一点打动了白小茹,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先问她好不好,有没有事。 “我打算追求他。”白小茹说道,“趁着他还喜欢我,尽快做点事情。等到他不喜欢我了,我就离他远一点,他总不至于对前女友做什么。” 她跟于寒舟混得久了,脑子里常常计较着“利害得失”,什么事情都为自己考虑的多一点。 原本,如果没有于寒舟的事,她是不打算再跟霍修然有瓜葛的。虽然她有点喜欢霍修然,但是那点喜欢,不足以抵消对他的讨厌。 她本来打算明天辞职的。而现在,她要去追求他。 于寒舟劝她不住,就没再劝了。 心里不是不担忧的,但是事已至此,她一个恶毒女配,自身都难保,还是苟着吧。 这时张爸打电话过来,于寒舟接起了,说道:“事情有变。纪少爷带了个女人去了,当面吵起来,还差点打起来,我进都进不去门。” 她觉得跟女主走得近的自己,运气还是不错的。这个借口,可比“珺泰”“君泰”好多了。 果然,张爸一声叹息,说道:“下次再找机会吧。” 次日,白小茹回到公司,就递了辞呈。 被扣押下来了。 “我们办公室的人去留,要霍总点头,他现在出差了,要等他回来。”秘书长说道。 白小茹并不意外。本来辞职就不会说当天就走,就算同意了,还要交接上几天。 “好的。”她点头应了。 过了几天,霍修然回来了,一进办公室就打内线:“让白小茹来我办公室。” 白小茹进去了,说道:“霍总找我?” 霍修然直接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上次的事,我向你道歉。” 白小茹后退两步,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卡,递过去道:“舟舟让我转交你的。” “这是什么?”霍修然皱眉。 白小茹扬眉,露出一点骄傲:“这是‘区区五百万’。” 霍修然:“……” 他虽然不想白小茹跟那种女人交朋友,但是如果白小茹因为这个就要离开公司,离开他的地盘,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接了卡。 “我挺意外的,她居然不要这笔钱。”霍修然道,心里想着,下次给她两千万,不知道她收不收? 就听白小茹道:“可能你给的少了?” 霍修然一愣,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注视着面前的小女人,意外地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能给的少了。”白小茹有点嫌弃地道,“我朋友特别爱钱的,在她眼里,友情根本不值得什么,但是你才给她五百万,难怪你失败了。” 霍修然有些凌乱。 “你,你是什么意思?”怎么他听着,像是鼓动他去拆开她们两个? 这一定是反话! 他心中机警起来,肃容说道:“我不会再违背你的意愿随意插手你的事了,我保证!”顿了顿,“可以不辞职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茹:反话?呵! 舟舟:蹲家吃瓜.jpg 闺蜜17 () 霍修然嘴上问着“行不行”,其实根本没有给白小茹拒绝的机会。 他不会让她辞职的。 他好容易有了一个心动的女孩儿,在这世上寻到了不一样的灵魂,他怎么会轻易放手? 而白小茹也没打算真的辞职。她还要追求他,为舟舟的阿宅生活寻找一个保障,为自己的前途寻找有力的支撑,霍修然这棵参天大树她抱定了。 虽然心智上有了明显的长进,但她到底刚刚步入社会,手段还浅。这一点以退为进、欲拒还迎,就是她能拿出的所有手段了。 犹豫了下,她低下头道:“那你要向我和我的朋友道歉。” 霍修然见她软下口吻,顿时松了口气。 “好,我这就安排下时间。”他低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宠溺。 他很庆幸白小茹的穷,因为她穷,才不敢轻易放弃已经到手的好工作,他一示弱,她就愿意妥协。同时,又很心疼,他喜欢的女孩居然这么穷,为了维持生活,不得不忍气吞声。 他准备找借口给白小茹加薪了。 白小茹辞职的事,就这样平静下来了,一切回到正轨。 而霍修然也抽出了时间,请白小茹和于寒舟吃饭,正式向两人道歉。 主要是向白小茹道歉,于寒舟是捎带的。 “张小姐为人正直,对钱财不屑一顾,乃是性情中人,是我误会了张小姐,今天在这里郑重向张小姐表达歉意。”霍修然的表情很严肃,一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对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来说,实打实算得上卑躬屈膝了。 于寒舟便笑了笑,说道:“不是啊,我很爱钱的,是你给的太少。” 霍修然愕然。 就听一旁的白小茹点头道:“是啊,舟舟是个财迷,霍总如果给她五千万,而不是‘区区五百万’,我们现在根本都找不到她的影子了。” 闺蜜两个相视一笑,碰了个杯。 这等酒肉朋友,把友情说得如此不值钱,居然还乐在其中,很是骄傲的样子?! 没病吧?! 霍修然觉得她们应该没病,什么五千万,一定是白小茹的试探。他如果真的拿五千万去砸人,白小茹一定会跟他翻脸。 吵翻那天,白小茹气急之下对他劈头盖脸的一顿打,把他打醒了。 他小瞧了于寒舟对她的影响。 也小瞧了白小茹的烈性。 他笑了笑道:“是我看轻了你们之间的友情,我已经答应过小茹,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 说着,深深宠溺地看了白小茹一眼。 他生着一张深邃英俊的面孔,这样深沉看人的时候,有点肉麻,却又有点动人。白小茹的心脏小小地跳动了下,转过头道:“其实是你搞反了。” “哦?怎么说?”霍修然立刻追问。 白小茹笑而不语,只看向对面的于寒舟。 于寒舟便接话道:“霍总应该是担心我对小茹不好,所以想打发我。但我们都觉得,霍总与其给我500万打发我离开,不如给我500万收买我,让我对小茹好一点。” “可以每次给我50万,或者更少,给个20万也行啊,足够我好好对小茹几个月了。”于寒舟抬眼看了他一眼,“我是个爱钱的女人,霍总拿钱收买我,你都想象不到我会对小茹多好。” 霍修然:“……” 白小茹却是心中一动,不由得伸手过去,握住了霍修然的袖子。心中想道,是啊!舟舟平时对她很随意的!她不惨、不需要帮助的时候,舟舟都不大理她的!只有她陷入困难的时候,舟舟才会搭理她一下。虽然这样的舟舟很好,但是,舟舟可以更好啊! 可以主动找她玩啊! 说好听的哄她啊! 她越想越入心,忍不住想,她想象不到的那种好,是什么好? 这样一想,就更揪心了,攥着霍修然的袖子,越攥越紧。 霍修然察觉到了,心里吃味不已,恨不得把对面的妩媚女人千刀万剐丢海里喂鱼,却又忌惮白小茹,怕白小茹伤心,什么也不敢做。 他心里有点酸,把袖子抽出来,改为反握住白小茹的手,然后看向于寒舟道:“张小姐此言当真?” “当真。”于寒舟点点头,“相信我,我很会哄人的。” 而后低低地笑了一下,冲霍修然和白小茹眨了下眼睛:“我跟她大学室友四年,毕业后同住一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霍修然这下更想杀了她。 他才应该是更了解白小茹的那个人! 也应该是唯一的一个!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眼下于寒舟的价值比他高。 三人说着话,一顿晚餐用得宾主尽欢。 而霍修然也发现了,这两个女人是真的很要好,互相能接话,还接得恰到好处,时不时相视一笑,一种难言的默契流淌在两人中间,搞得他像灯泡似的。 不能这样。 霍修然心中想道,一定要分开两人。 要么,让白小茹忙起来,到处出差。要么,让于寒舟忙起来,没空找白小茹玩。 饭后,霍修然送两人回家。得知她们住同一个小区,他又酸上了。 眼看着白小茹上了楼,他给于寒舟打电话:“我惹了小茹生气,还没向她道歉。你觉得我应该怎么道歉比较好?” 既然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非常了解白小茹,那么应该能给他出主意吧? “我有几个想法,你帮我参考一下。”霍修然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给白小茹的父母还债。 给白小茹买套房子。 给白小茹买辆车。 给白小茹买一套首饰。 “以你对小茹的了解,我怎么做比较好?”霍修然虚心问道。 于寒舟听完,说道:“如果你给她父母还债,三年之内你追不到她。” 霍修然顿时凛然:“这么严重?” “你既然打听到她家里的情况,怎么就不知道她跟她家里人的关系?”于寒舟不悦道,“霍总,你应该去了解她的内心,多问问,多聊聊,都比你让人打印出来的一沓材料要好得多。”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并没有给霍修然出主意。 或者说,她已经给他出了主意,那就是多去了解一下他喜欢的女孩,去走进她的心里,听到她内心真正的想法,聆听她真正的需求。 作者有话要说:  六币老爷重出江湖!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朝祀小甜豆、为鹰-、沙人、soone°、雨落、爱得、大个字妞妞、赤生哥哥姓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亲亲小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闺蜜18 () 霍修然从这一通电话中,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 他觉得于寒舟并没有她表现得那么了解白小茹,才会遮遮掩掩,不说些实在的,只叫他自己去了解白小茹。 但是到底庆幸打了这通电话,因为他在几个选项中,最倾向的便是给白小茹的父母还债。他知道她曾经为了家里的债务吃了多少苦头,如果还了债务,想必她以后会轻松很多,还能博得未来岳父岳母的喜欢。 但是于寒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骗他,她也不敢这么骗他。因此,他很庆幸自己做决定之前打了这通电话。 他很快给白小茹涨了工资。为了不让她在办公室里受到排挤,他给总裁办的每个员工都涨了工资。 发觉白小茹的欣喜后,他也高兴了很多。 他开始去哪里都带着她。去出差,带着她。去开会,带着她。去吃饭,带着她。 尽量减少她跟于寒舟相处的时间。 什么给于寒舟钱,让于寒舟对她更好,霍修然嗤之以鼻。他要做这世上对白小茹最好的人,把于寒舟压得抬不起头。 相处的时间多了,两人互相了解得就多了。霍修然越来越感觉到,白小茹只把他当上司,从前还偶尔有点粉色氛围,自从发生500万的事后,她对他就只有公事公办了。 这一天,他没忍住,将她困在办公桌前,两手撑在她身侧,俯身靠近她:“我错了,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过近的距离,使白小茹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几层布料传到她的身上。她还没有谈过恋爱,一个优秀的男人对她这样,让她有点脸红心跳。 她别过头,咬了咬唇,说道:“我不知道霍总在说什么。请霍总放开我。” 一开始,白小茹打算追求霍修然。但是后来她想了想,却觉得自己出手不太好,而且也没必要主动出击。霍修然不是喜欢“平凡可爱”的女孩吗?她如果主动追他,他可能反而不会喜欢。 既然他现在还喜欢她,那她就保持原样,让他追她好了。 因此,她不仅没有主动追求他,反而以退为进,把距离拉得很开。 这段时间以来,霍修然明着暗着的打听,白小茹不傻,当然感觉到了。她还从于寒舟那里知道了,他本来打算道歉的几个办法。见他还算有诚意,白小茹对他的印象好了一点。 “我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你告诉我好吗?”霍修然头大地问道。 他最近试着了解她。可是越了解,越不知道怎么讨好她。 她过往的经历是一片白纸,她是个特别有自尊心的女孩,他直接送她东西,她一定不会收的。而他不送她东西,请她吃饭,给她加薪,她又不为所动。 他快要愁死了。 “我告诉你,你就能做到吗?”白小茹本来害羞地看向旁边,闻言转过头来,不闪不避地看着他的眼睛。 霍修然立即点头:“你说!” 以他的财力,这世上还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白小茹想了想,说道:“霍修然,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第一次对他直呼其名,而不是叫他霍总。此时他是她的追求者,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大老板。 霍修然的喉结滑动几下,在她直直的注视中,点了下头:“嗯。” 他有点意外,白小茹竟然会直接问他。他以为她会是很害羞的性格,因为她的脸上特别红,就连耳朵尖都红透了,显然是羞得不行的样子。 她明明很害羞,居然胆大到直接问他? 霍修然觉得自己输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比不上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姑娘! “我喜欢你。”他直接道,清了清嗓子,一手揽住她的腰,“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白小茹心里咚了一下。 理智令她别开了视线,嘴唇抿了抿,说道:“我的男朋友,可不好做。” “只要你说。”霍修然大胆地抓过她的手,吻了下她的指尖,也是紧张得不行。 白小茹并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孩儿。她现在学会了计较“利害得失”,学会了“为自己着想”,但她本质上还是一个直白、坦率的女孩儿。 垂了垂眼睛,她道:“我听说,你喜欢不爱钱的女生。” 她问得如此直接,霍修然一下子愣住了。 “张眉告诉你的?”他问道。 白小茹点头,又说道:“她说,你和纪彦一样,你们这种豪门公子,都不喜欢谈钱的女生。” 霍修然:“……” 是,他就是不喜欢那种女生。虚伪,拜金,简直恶心死了。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直觉告诉他,不要轻易开口。 果然,片刻后,白小茹抬起了眼睛,杏眼水汪汪的,带着令人揪心的害怕:“可我爱钱。” “!!!” 霍修然愣住了,心像是被一只大锤狠狠砸了,一时间痛得不能呼吸。 他怎么忘了,她的经历是那么坎坷,她长这么大,直到现在还为钱所累,他怎么能说自己不喜欢爱钱的女孩子? 他无比庆幸刚才保持了沉默。 “不一样。”他清了清嗓子,认真地看着她道:“你并不贪婪,你只是向往更好的生活,这是不一样的。再说,这世上谁不喜欢钱?你看我,我如果不喜欢钱,我会坐在这里吗?” 他一手扒过转椅,坐了下去,同时揽着柔软的小姑娘坐在腿上,跟她探讨了一个下午的“钱”。 期间不乏一些违心话。 到后来,他甚至说:“别人爱钱不爱钱,我都不喜欢!你爱钱也好,不爱钱也好,我都喜欢!” “只要是你,我就喜欢!” 这总没错了吧?他放出豪言后,心中想道。 而白小茹还真的被他打动了。 她低头绞着手指,说道:“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将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孩子。” 她说的是心里话。 如果霍修然真的这么认为,以他奇特的眼光,只喜欢“平凡努力”的女生的眼光,那么她做他的女朋友,一定会过得非常非常好。 她不会缺钱,不会缺疼惜,不会缺助力,她会是非常富有的一个人。 “当然是真的!”霍修然立即保证道。 白小茹便瞅了他一眼,说道:“你为我做一件事,我就相信你。” 霍修然立即来了精神,不怕她提要求,就怕她什么也不提:“你说!” 然后白小茹就说了。 霍修然:“……” “你不同意?”她立刻就要从他腿上下去,“既然如此,霍总不必为难,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刚才还叫他霍修然,这一下就变回了霍总。霍修然长臂一伸,将她捞了回来。 “说了这么多,是为了她!”他有点气。 是为了于寒舟! 他气得都要得心脏病了。 刚才白小茹的要求是,把张家的公司收购,她做总经理。 她和于寒舟的关系那么好,当了总经理,还不是为了罩着那个女人? 霍修然简直要怀疑他被套路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就像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她带着他绕的。 目的就是为了于寒舟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生活做安排。 直觉告诉他,他是被套路了,但是理智却劝他,不可能的,他喜欢的女孩没有这么狡猾。 “我谁也不为。”白小茹这时说道,“我只是想看一看,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嘴上说说?你是真的不介意我爱钱,还是只是为了哄我当你女朋友,等不喜欢我了,再一脚把我踹开?” 这个锅霍修然不背。 “我当然是喜欢你!”他道。 就算白小茹套路了他,可她还是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不贪婪。 她做这些,其实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给朋友讨公道。那顿道歉的饭,白小茹并不满意,她还在生气,所以要敲他一笔,给她的朋友赔偿。 这么想想,霍修然顿时心软了。 他喜欢的女孩儿,就是这样一个仗义的人。宁可抹黑自己,也要顾着朋友。 “如果我答应,你是不是就同意做我女朋友?”他握紧了她的腰,注视着她道。 白小茹的脸上红了红,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小声地道:“嗯。” 霍修然顿时心痒得不行。 立刻就后悔了,刚才不该那么问,应该说:“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去收购张家的公司。” 但他想了想,算了,先忍一忍。反正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不了。 “我先讨点利息?”他喉头咽了咽,盯住了她娇嫩的唇瓣。 白小茹立刻推开他,拔腿就往外跑! 她就像突然撒腿蹬人的兔子,力气极大,霍修然一个没抓住,就被她跑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看着被关上的办公室门,到底是扬眉笑了。 小姑娘精明一点就精明一点吧,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他的小可爱。 有了霍修然的下令,收购张家的举动在即。 张家大哥不满道:“我们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 负责人白小茹经理便道:“张先生的目的难道不是打击张老先生和张小公子?只要他们被打击到了,过程如何,很重要吗?” 她笑得意味深长:“我保证,他们会狼狈地离开公司。” 张大哥不是傻的,他很快调查到这件事跟于寒舟有关系,不禁给于寒舟打了个电话:“我小看了你,没想到你能扒上霍总的女人。” 他以为,自己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只会对男人耍手段。他万万没想到,她对付女人也有一套。 于寒舟轻轻笑道:“你不帮我,我只好靠自己。” 张大哥黑着脸挂了电话。 他跟她无话可说。 把张家的公司搞得快死的时候,霍氏终于出手收购。白小茹被调过去做总经理,霍修然给她配了两个高级经理人,很快把张爸挤走了,张弟也没有了立足之地,公司终于掌握在白小茹的手里。这时候,她才带着人把公司重新经营起来。 当然,她也付出了不少——霍修然住进了她的房子,成为了她的新室友。 对此白小茹不觉得有什么。他们都是男女朋友了,住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她照旧每天晚上给于寒舟做饭。霍修然拗不过她,常常对于寒舟黑脸。 于寒舟很有自知之明,她以后还要靠男女主罩着的,她这样的恶毒女配跟男女主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识趣地躲出去了。 她虽然是个阿宅,但是宅了两年也宅够了,现在有钱的很,就拿着钱到处去玩。 来到一个漂亮的地方,就住上一段时间。 为免白小茹多想,跟大总裁闹别扭,她每到一个新地方,就拍照片给白小茹看,还常常跟她视频,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白小茹没有从她那里察觉到抱怨和挤兑,见她常常开开心心的,就没多想,以为她纯粹是有钱去玩了。她感到很自豪,觉得自己罩到了朋友,高兴得很。 就是很少聚在一起吃饭、玩耍了,让她有些失落。但是她的工作太忙了,还有个黏人的男朋友要照顾,渐渐也就不想了。 只是有困难了还是习惯找她倾诉:“他妈妈瞧不起人,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我是要饭的。” “他们家有钱,我也不穷啊?我年轻,人不笨,学习能力和工作能力都可以,就算没有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以我的能力,等我三十岁的时候,差不多也能走到这一步了。我有手有脚,不游手好闲,自食其力,她凭什么瞧不起人?” “觉得我给她儿子下了蛊!呵呵!她儿子脑子有病,就喜欢穷苦的姑娘,怪我嘞?没有我,也有其他姑娘好吗?她就注定了不会有个有钱的儿媳妇!” 于寒舟在视频那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道:“你这么吐槽霍总,就不怕霍总知道?” “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说!”白小茹穿着跟于寒舟同款的睡裙,抱着薯片坐在床上,咔嚓咔嚓吃的腮帮子鼓鼓的,“我没冤枉他!我问心无愧!” 出差提前回来,打算给白小茹一个惊喜的霍修然,站在卧室门口,沉默了。 好一会儿,白小茹才发现他,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说一声?” 霍修然把西装一脱,随手一扔,抱着白小茹就压床上:“我妈不会有儿媳妇?你是这么说的?你不想嫁给我?” 白小茹:“霍总,醒醒,我说的是她不会有个有钱的儿媳妇。” “那你是愿意嫁给我了?”霍修然眯起眼睛。 白小茹:“……”翻了个白眼,“你这个求婚不庄重啊。” 霍修然低低笑了一声,从裤兜里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来,露出璀璨的光芒:“举世无双的聪明可爱的美少女,嫁给我好吗?” 白小茹的视频还没挂。 于寒舟很好心地自己挂断了,然后笑了笑。 她是个成熟的姑娘了。 想起从前那个弱唧唧的小女生,再想想现在这个心志坚定、有主意、有脾气的女孩,于寒舟还有点小小的自得。 不过,白小茹没答应霍修然的求婚。 哪怕霍修然后来又选了几个庄重的地方,换了几个庄重的说词,她也没同意。 “我还年轻。” “我还穷。” “过两年再说吧。” 霍修然没办法了,不得不给于寒舟打电话:“怎么才能让她嫁给我?” “我怎么知道?”于寒舟反问道。 霍修然便道:“你想要什么?给你爸爸开家公司?你说吧,我都答应你,让她嫁给我行不行?” 虽然闺蜜两个不住在一起了,但霍修然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好得很。只要于寒舟有想要的,而他满足了,那么白小茹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一高兴就答应了他的求婚。 于寒舟挂了电话。 才不掺和他们的事。 至于她家里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张爸没了公司,但手里有点钱,生活下去还是很容易的。就是发达不了,一旦他有发达的趋势,张大哥就要摁他一下,把他摁回原型。 而张弟,脾气大,本事小,成天上蹿下跳,一事无成。 张妈过得还不错。她这些年存了不少钱,谁也不知道她手里到底有多少。反正,发现张爸发达不了之后,她就一个人出国了,偶尔会跟于寒舟联系,却没有再跟张爸联系了。 张爸有时候会打电话过来骂于寒舟。骂她不孝顺,明明在霍总那边有路子,却不出力。 “霍总的未婚妻不是你大学同学吗?你在她那边透个话,就要霍总一句话,那个混账就没办法再办混账事了!” 于寒舟便道:“爸爸,不是我不帮你。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哥哥,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帮谁都不是那么回事。” “你少来!他算你什么哥哥?我却是你亲爸爸!谁亲谁疏你分不出来?!” 于寒舟想了想,张爸对她还是可以的,虽然没让她继承家业,但是最终也给了她股份。 “我在劝哥哥了,只是还没谈拢,所以没敢跟您说。”于寒舟便换了口风,“爸爸别气,我再去跟哥哥谈谈,实在不行就跟我同学说说。” 张爸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于寒舟给大哥打了个电话:“哥,你什么时候出够气?” “快了。”大哥倒也没矫情。 于寒舟松了口气:“那就好。刚才爸爸给我打电话了,骂了我一顿。” 大哥嗤笑一声:“行了,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兄妹之间没什么交情,但是也没有大仇,互相通个气还是行的。 大哥折腾了张爸几回,心里那股郁气就出了,渐渐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不再折腾张爸。 张爸慢慢又起来了。 重新开了家公司。 “爸爸,你这次让谁做你的继承人?”于寒舟给他打电话。 张爸犹豫了下,说道:“当然是你。” 儿子都靠不住,还是女儿有点良心。 于寒舟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又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得知张爸又起来了,张妈就回国了,却跟张爸提出了离婚。她在国外交了个小男朋友,现在手里有钱,女儿也有出息,她不打算再跟张爸过了。 张爸很生气,但是绿帽子都戴头上了,拖着也没意思。何况,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不好跟张妈撕破脸。两人离了婚,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白小茹在三十岁那年跟霍修然结了婚,是霍妈妈亲自来劝的。 她一开始看白小茹不顺眼,认为她配不上儿子,现在依然是这样的想法。但是让她去挑,却觉得天底下就没有配得上她儿子的女孩儿。所以,儿子喜欢谁就是谁吧。 于寒舟参加了白小茹的婚礼。 她在婚礼上看到了白小茹的家人。一家三口看向白小茹的眼神都有点敬畏,他们的债早就还清了,是白小茹还的,没让霍修然出手。后来一家三口想缠上她,白小茹才让霍修然出了手。 现在一家三口都有份轻松的工作,工资不高,却足够他们生活。不过他们却不满意,但是不满意也没办法,白小茹的手很紧,轻易不给他们钱花。 霍修然更是可恶,让一家三口不敢缠着白小茹。后来一家人就改了方式,开始关心白小茹,念叨她小时候的事,三五不时打电话表示下关心,还会做点特产给她寄过来。 白小茹高兴了,会给家里买点东西,比如吃的,比如家具。一家人仍旧不满意,但是有比没有好,开始致力于跟白小茹修复关系。 但是白小茹早就不需要了。 她现在有深爱的男人,有喜欢的事业,有很多朋友,还有一个不论她多么困难都不会放弃她的闺蜜,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被霍修然套上戒指的时候,她的眸光往观众席微微斜了一下,然后低头笑道:“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闺蜜篇完结啦!不管你们撒不撒花花,我一定要给自己撒花花! 好好的剧情,扯成这个鬼样子,我也不容易的! 末世1 () 二〇二〇年的第一天,a市下了一场暴雪。 雪停后,a市还活着的人不足百分之一,其他人都成为了丧尸。 更可怕的是,不仅仅是a市如此,国范围内,甚至世界范围内都是如此。绝大多数人都死去了,成为了丧尸,只剩下极少数的人类还存活着。 而活下来的人当中,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活下来,正如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绝大多数人都成为了丧尸。 丧尸以活物为食,一旦感知到人类的存在,就会一拥而上捕捉啃噬。虽然他们动作迟缓,但是他们数量庞大,感觉不到疼痛,哪怕被扯下来胳膊和大腿,也照样攀爬过去,加入啃噬大军。他们对存活下来的人,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然而活着的人所遭受的威胁不仅仅是丧尸,还有同类。食物,水,衣服,药品等各种资源的分配,引发了连绵不绝的争斗甚至厮杀。 苏酥是活下来的人之一。她刚刚大学毕业,只有二十二岁,肤白貌美大长腿,是校花级别的人物,举手投足之间,魅力四射。她有个男朋友,名字叫武鸣,跟她同一所大学毕业,也是男神级别的人物。两人在大学期间就好上了,毕业后也没分手,反而一起留在a市工作。 末世到来后,两人结伴生存,很快加入到一个逃难的队伍中。苏酥长得漂亮,又会来事,很快被这个小队的队长看上了。而苏酥也动了心思,她觉得队长更强大,也更能够保护她,而且跟着队长,吃的、用的都比别人好。 就在这时,武鸣被丧尸咬了。苏酥不再犹豫,毅然投入小队长的怀抱,并把武鸣推进了丧尸群,让他发挥最后的余热。 结果武鸣没死,他激发了空间异能,自己躲进了空间里。并且,在他一阵高热后,又激发了雷电异能,特别厉害的那种,一个大招能摧毁一片建筑。 而拥有了超能力的武鸣却不幸福。女朋友的移情别恋,他能够理解为人之常情,但是被女朋友推进丧尸群,让他感觉到了被背叛的滋味。他变得沉默寡言,浑身散发着冷寂的气息。 他很快闯出了名堂,拥有了自己的队伍,甚至建立起一个基地。他的名声传进了苏酥的耳中,苏酥后悔了,前来找他,想重新做他的女朋友,做基地的夫人。但是她来晚了,武鸣的身边已经出现了别的女人,一个救过他的命,重新敲开他的心扉,为他带来温暖的女人。 苏酥几经纠缠,甚至使出各种诡计,都没能得偿所愿,她不甘又怨恨,越作越大,最后作死了。 于寒舟这次就穿成了苏酥,一本末世文中的恶毒女配。 但是她穿来的时机稍微有点靠前,末世还没来。 这是2019年的最后一天,武鸣、苏酥和几个留在a市的朋友在ktv喝酒唱歌,一起跨年。 此刻,武鸣穿着一件灰棕色的宽松套头毛衣,下面是牛仔裤和皮靴。留着一头短发,五官英俊,眉眼深邃,是个很帅的男生。他一手握着麦,一手揽着于寒舟,正在唱:“……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 “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致也是你。” 一边唱着,一边用力将她揽紧。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荷尔蒙还很强,天真和意气风发都没有被社会磨灭,对待感情一片赤诚。于寒舟感觉得出来,他这首歌就是唱给她听的。 这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歌,还有她的部分。于寒舟拿着麦,启唇:“往后余生……” 唱完一首歌,麦交给了别人,武鸣把于寒舟按在沙发背上亲了一口。包厢里光线不明亮,偶尔小情侣亲一口不算什么。不仅他们,其他人也是这样。 于寒舟挨了一记烫人的吻,有点不好意思,把武鸣推开。 她刚刚穿来,还没入戏。 武鸣不以为意,抱着她起来,在她耳边低语:“饿了没有?饿了我们早点去吃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掌心炽热,充满了年轻男孩子的火力。揉捏着她的手,一下一下。 于寒舟有点不好意思,抽回了手,小声道:“还行,不是很饿。” 武鸣觉得她有点没精神,便没再闹她,松开她去倒水喝。正好有人喊他:“武儿!来来来!哥们儿跟你说个事!” 武鸣被他一叫,就过去了。 于寒舟发现他个子很高,脊背笔直,宽阔挺拔,是个很能带给人安感的背影。 心底叹了口气。 咋整? 如果是女配已经背叛他后,她不再去找他就好了,反正他也不至于小心眼到报复她。 结果剧情还没开始,甚至末世都还没有来,他们现在还是一对恩爱的男女朋友。 分手?从此死活两不相干?会很奇怪,因为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 而且武鸣不会同意的,只会当她闹别扭。 武鸣是本文男主,他的官配不是她,于寒舟就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奇怪。可是现在提分手,也很奇怪。但是现在不提,以后更不好提。末世到来之后,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抛弃一个可靠的伙伴,显然是脑缺的行为。 等他被咬后提?又不符合于寒舟的行事作风,她不是抛弃伙伴的人。 正纠结着,武鸣回来了,沉重的身躯坐在身边,使得沙发塌陷下去许多,她整个人都不由得往他那边倚去。武鸣顺势将她抱住了,说道:“想什么呢?” 于寒舟心中一动,说道:“分手。” 武鸣愣了一下,然后凑过来打量她:“我又得罪你了?” 没有啊! 他没有得罪她啊! 于寒舟便道:“没得罪我就不能分手吗?” “再闹……”武鸣掐着她的下巴,声音消失在唇间。 于寒舟脸上一红。只觉得刚才的试探,好像是在索吻似的。 “还分不分?”武鸣有力的手臂箍着她的腰问道。 于寒舟便伏在他肩头:“不分了。” 嗯,不分了。 她的确不是官配。但至少现在,她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啊! 末世都要来了,身边有个潜力大佬不好好抱大腿,作什么呢? 她一下子想通了,然后拉着他去点歌,专门点那种歌词写得好,有情有义又不腻歪的情歌。 武鸣便当她刚才提分手是因为他冷落她了,就顺着她的心意点了很多。 其他人都没发现他们的这点小波浪。因为另一对情侣吵起嘴来,热热闹闹的,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 大家闹到了凌晨两点多,才散伙。 “嚯!下雪了!” “新年第一天就下雪!” 望着漫天洋洋洒洒的雪,大家都拿出手机,拍照的拍照,录视频的录视频,兴奋地发朋友圈。 武鸣给于寒舟戴上手套后,弯腰从地上攒了两个拳头大的雪球,叫她捧着玩。 于寒舟低头看着两个圆滚滚的莹白的雪球,喉咙哽了一下。 “走了!”他一手揽了于寒舟的肩膀,另一只手对其他人挥了挥。 大家都不知道末世即将到来,欢声笑语,各自远去了。 “等我买点东西。”路过便利店的时候,武鸣钻了进去。不一会儿,捧了一杯关东煮出来了,“刚才见你没吃什么,垫一垫吧。” 于寒舟看了看手里捧着的雪球,又看了看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关东煮,把两个雪球塞给他,自己接过关东煮吃起来。 他们就住在附近,也不用打车,顶着雪溜达着,没一会儿就进了小区。 回到家后,两人洗了个澡,就准备睡了。 于寒舟先进的被窝。沾着枕头,她就有点困了。半睡半醒间,床垫往下沉了沉,她整个人被覆住,灼热的吻落在脸上,搅得她睡不着。 睁开眼睛,就见昏暗中映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眸光灼灼,精神抖擞:“新年快乐。” 于寒舟只得道:“新年快乐。” 然后就糊里糊涂来了一发。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哈!没见过吧!一开头就有cp!! 末世2 () 一发过后,于寒舟想起什么,问道:“你刚刚去便利店,不是给我买关东煮,是去买小雨伞了?” 早几日家里就没有小雨伞了。紧接着她来了大姨妈,所以就没有立刻补充。 “我买了一大盒。”武鸣说道,又覆上来,“再来一次?” 他虽然是问句,但是压根没等于寒舟吭声,灼人的吻就又落下来。 然后两人糊里糊涂的又来了一发。 一次是糊里糊涂,两次是糊里糊涂,但是最后被武鸣圈在怀里睡下时,于寒舟心里不糊涂了。 一开始她没往心里去,只觉得抱根大腿挺好的,而且武鸣人帅情重,怎么看都不错。 但是来了两发之后,她的心态稍稍有些变化。他显然是丢了一颗心在她身上,她光占人便宜可不行,从现在开始,她也要把情意放在他身上。 暴雪不知何时停了。 两人是被电话吵醒的,于寒舟的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是她的两个朋友。武鸣的人缘好,他的电话最多,还有人一直不停地给他打,最终把两人吵醒了。 “你们快看看外面!这世道变了!天啊!我简直怀疑我在做梦!”电话里响起一个抓狂的男人尖叫声,是昨天一起唱歌的朋友。 武鸣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看到街上走动迟缓的人影。 电话里的声音哇啦哇啦继续传来,都不用外放,于寒舟坐在床上都能听得到:“我一开始以为在拍电影!但是老七打电话过来,告诉我说他爸妈都死了!我给我爸妈打电话,打不通,没有人接,呜呜……” 说到后面就变成了泣不成声。 武鸣立刻挂了电话,给自己的爸妈打电话。他爸妈都活着,并且运气很好,伴侣也还活着。 他是离异家庭的孩子,爸爸妈妈都已经再组建家庭,他成年后就基本上不怎么回去了。现在听到家里人都还好,沉默片刻,挂了电话。 他回到床上,跪在于寒舟身边,有点担忧地看着她。 于寒舟也打过电话了,爸爸妈妈都没有人接。这种情况,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都变成丧尸了。 “你还有我。”武鸣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于寒舟的演技不好,太深层的情绪她演不出来,于是微睁着眼睛,嘴巴张开一点,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一片空白。 武鸣就当她吓坏了,抱着她安抚:“没事,别怕,我先看看网上的消息,一会儿跟王振他们汇合,讨论一下再说……” 他动作很快,说话时就打开了手机,现在网络还通畅,他飞快扫过各种消息,脸色越来越难看。 关掉手机后,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得他嘴唇一颤。 世界都沦为了丧尸的乐园。 他们是丧尸的猎物。 “武鸣,我们应该囤点吃的。”于寒舟这时候提醒道。 她仍旧是披散着头发,盘腿坐在床上,脸色有点苍白,看起来脆弱无助。 武鸣立刻被刺激到了。他的女朋友失去了家人,现在非常脆弱,他应该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好。”他尽量平静地道,但是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了他内心的茫然和恐惧,“我现在下楼,去小区的超市看看。” 不过,他抱的希望不大。 他们起的比较晚,这时候可能超市里的食物都被抢光了。 但还是要去看看。 于寒舟便也起来穿衣服,绑起头发:“我跟你一起去。” “你乖乖在家。”武鸣按住她的肩膀,哄道:“外面不安,你在家里等我。” “我在家害怕。”于寒舟说道,“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学过散打。” 原主学过散打。她太漂亮了,从上中学开始,家里人就不太放心,送她去学了散打。 武鸣又犹豫了下,然后同意了:“好吧。” 出门前,武鸣把厨房里的两把菜刀拿上了,别在了后腰上,藏在羽绒服里面。 然后把家里的擀面杖给于寒舟塞在手里了,这才下了楼。 楼道里有几个丧尸的尸体,墙壁和楼梯上都一片狼藉。于寒舟还好,她见过更污秽的场景,倒是武鸣让她很惊讶,因为他紧紧牵着她的手,看起来还算镇定。 两人都没有说出自己的恐惧。 都努力保持着镇定,尽量给对方积极的暗示。 出了楼道,就听到尖叫声、骂声、哭声,活人在和丧尸缠斗,那些丧尸可能是平时一起遛弯的大爷大妈,可能是早起买菜的家庭妇女。 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世界变成这个样。 但它就是来了。 武鸣护着于寒舟,躲过丧尸,快步往超市里跑去。 超市果然被人抢过了,现在几乎不剩什么,但是于寒舟不嫌弃,拿了塑料袋,在米粮区和蔬菜水果区各种扫底,竟也囤了两大包。 然后她走到了生活用品区,仰头看着货架,上面孤零零地躺着两包姨妈巾。有人扫过了,但是没有都拿走,这是很难得的善意了。于寒舟犹豫了下,只拿了一包。 超市里的吃的,基本上都光了。饮料和酒水也没有了,但是很奇怪的,矿泉水却有不少。可能大家觉得,现在不缺水,所以这种又沉又不值什么的,就没动。 武鸣把矿泉水提了几袋,走到收银台的地方,沉默了下,把各种小雨伞统统扫进口袋里。 于寒舟看到了,目瞪口呆:“你是禽兽吗?” “你不会想生孩子的。”武鸣回头看了她一眼。 于寒舟:“……你说得对。” 对个毛啊! 她甚至不一定还想跟他为爱鼓掌啊!这种世道,这种环境,谁有心情为爱鼓掌啊?! 然而紧张的氛围却莫名裂了道缝,武鸣甚至对她笑了笑:“活一天,就用一只,怎么样?” “滚!”于寒舟踢了他一脚。 两人提着东西往家走。 遇到丧尸就躲,躲不过就砍。 “电视里都说要打头。”武鸣一边说着,一边把藏在后腰的菜刀拿出来,下意识说了句:“转过身去!” 他不想让她看。 既不想让她看他砍人脑袋,也不想让她看到脑袋被砍稀碎的样子。 于寒舟转过身去了:“我就转这一次。” 武鸣砍丧尸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狠狠劈下去。 事实证明是管用的。 他砍了两个丧尸,手都在抖:“你先走!” 于寒舟舔了下嘴唇,把两个大塑料袋放在地上,拿起擀面杖,抡起来就敲丧尸的脑袋。 她动作快,武鸣也不是软蛋,两人解决掉几只丧尸后,并不恋战,寻了空隙就大步跑起。 往常女孩子喝瓶矿泉水都要男生拧瓶盖的,但是这种时候,她提着两只硕大沉重的塑料袋,健步如飞。 回到家,两人气喘吁吁,都跪倒在地板上。 相视一眼,都笑了。 因为顺利活着而笑,因为囤了几天的食物而笑,因为不能给对方带去负面情绪而挤出笑容。 “我去擦个脸。”武鸣这才觉得脸上粘腻腻的,低头看了看身上,顿时知道自己现在臭死了。 于寒舟则是去了厨房,趁着水电煤气还在,赶紧弄点吃的。 她把各种米和豆子统统煮了。现在天气冷,东西放得住,可以留着慢慢吃。 煮东西的时候,她又拿出家里的各种容器,开始接水。至于生水还是熟水,至少现在是干净的水,有备无患。 武鸣换了身衣服,脸也洗过了,见状也来帮忙,把家里能用来盛水的容器都腾出来了,包括装衣服的收纳箱。 倒是衣服之类,丢的到处都是。 “我觉得还应该下去一趟。”武鸣说道,“我们应该备点常用药。” 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双氧水等等。 “我跟你一起去。”于寒舟道。 武鸣有点犹豫,他下意识觉得应该把她放家里,更安。但事实上,刚才于寒舟帮了他很大忙,并没有拖他后腿。 “好。”他道。 两人又出门了。 小区里活动的丧尸越来越多了,还有新加入的,武鸣低低道:“别看。” 于寒舟便收回了视线。 丧尸虽然多,但是行动迟缓,只要不是被密集包围住,就不是很危险。 两人闯进了药房,发现大部分药都被拿走了,退烧药已经没有了,消炎药还有一盒。 武鸣干脆地把那一盒药拿上,又扫了扫周围,实在没什么拿的了,叹了口气。 他是下意识的叹气,然后就反应过来了,立刻看向于寒舟。他生怕自己叹气影响到她,但是于寒舟对他笑了笑:“我们小区的人都很好。” “嗯,很好。”武鸣点头,因为还留了一盒药,显然药店来过好几拨人了,这是留给后来人的。 武鸣抹了把脸,牵着于寒舟的手回去了。 路上手机震了,武鸣没敢接,回到家后才掏出电话,是王振的:“武儿!你在哪儿呢!” “我在家。”武鸣道。 “咱们集合一下吧?” “在哪儿集合?” “来我家!”王振道,“我家在中心,离哥儿几个都方便。” 武鸣道:“我跟酥酥商量下。” “行,那你们快点。”王振说完,挂了电话。 武鸣就看向于寒舟:“我们这里吃的不多,撑不了多久,待下去就算不被丧尸咬,也会弹尽粮绝。通讯可能很快也会断,所以……” “行。”于寒舟痛快地道,“收拾东西吧。” 武鸣隐约觉得女朋友有点不一样了。但是他没有深想,末世都来了,生存才是第一位,性格变化重要吗?不,不重要。 于寒舟煮的饭熟了后,用保鲜袋分开装了,塞进背包里,跟武鸣一人一个背包。两人换上自己最结实耐磨的衣服和鞋子,然后出了门。 小区里晃荡的丧尸越来越多了,大街上的丧尸也很多,两人解锁了小绿车,骑着就往王振家去了。 考验车技的时候到了。 怎么能在密集的丧尸中穿梭自如? 两人都绷着一根弦,副精神都放在躲避丧尸上面,骑到一半的时候,武鸣的车子被丧尸带倒了,丧尸是靠听觉和嗅觉锁定猎物的,周围的丧尸一下子聚了过来,武鸣吓出一头汗,丢了车子就跑。 结果他跑得比于寒舟骑车还快。 于寒舟:“……” 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放缓了速度,拼命朝于寒舟招手,示意她跟上。 于寒舟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有惊无险地来到王振家。 “只有你自己?”武鸣怔怔地问。 王振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我爸妈变成丧尸了。” 武鸣沉默。 于寒舟也沉默。 “其他哥儿几个呢?来不来?”武鸣问道。 王振抹了把脸:“杨森两口子不来,陈宇不来,宁凝不来,只有李奇和唐慎来。” “你家有吃的吗?”武鸣听完问道,“常备药有没有?” 王振一愣:“吃的有,药没有。” “你在家里等李奇他们,我和酥酥去楼下药店看看。”武鸣便道。 “我跟你去吧,你看苏酥累得一头汗,还是咱们俩去吧。”王振说着,站起来就要跟他出门,然后嘱咐于寒舟,“次卧的门你千万别打开,其他没事。” 武鸣本来要走了,闻言停下脚步:“次卧有什么?” 本来安静的屋子里,忽然发出了奇异的声音,是从次卧传出来的,好像有人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被评论区惊呆了!想出“男主重生”这个主意的你们,真是棒呆了! 下次啊!这次打纲的时候没考虑到,下次试试! 末世3 () 王振顿时紧张起来:“没,没什么。” 武鸣抿着唇,大步走回于寒舟的身边,一手揽住了她,直直看着王振:“到底怎么回事?” 而此时,次卧里的动静更大了,还有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隐隐有“嗬嗬”声传出来。 “是,是……”王振的脸上渐渐露出哭相,“是我爸跟我妈。” 话说出口后,他一下子捂住眼睛,哭泣起来。 武鸣和于寒舟的脸色都不大好。 既为他难过,又觉得他这样实在不合适。 武鸣把于寒舟搂紧了,看着王振说道:“你这样不行。如果你要把伯父伯母养在家里,我跟酥酥不能跟你结伴。” 养个丧尸在家里,太危险了,何况还是两个。 一旦被丧尸咬伤或抓伤,他们就没命了。 “我锁着次卧的门,我关着他们,不让他们出来。”王振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红着眼睛看着武鸣说道。 武鸣看着他,缓缓摇头:“不安。” 万一呢?万一他们出来了呢?等兄弟们都来了,只需要咬伤一个,他们就少一个人,丧尸便会多一个。王振能养着父母,能养着兄弟吗?到最后丧尸越养越多,他自己最后都会成丧尸。 只有这一种下场。 “你跟我们一起下去吧。”看出王振不可能把他父母丢掉了,武鸣也就死了跟他结伴的心,他自己拎起一只背包,又示意于寒舟拎起另一只,“你跟我们下去药房看看,如果有药,你就拿上来一些,我们不跟你回来了。” 王振立刻道:“武儿!别这样!” 武鸣拉着于寒舟就往外走。 这种时候,如果观念不同,是不能心软的。 王振犹豫了下,在门口停下了:“你们去吧,我等李奇他们来了,再一起下去。” 武鸣想了想,道:“也行,这样你上来的时候安些。”他和于寒舟走出门,这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丧尸横行的末世,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太淡了,再也不会有以前那种痛快唱歌饮酒的时候了。 他深深看了王振一眼:“保重。” 王振红着眼眶道:“你和苏酥也保重。” 于寒舟最后给了他一个建议:“不要再开门了。不管里面传出什么声音,不要开门,除非你决定杀了他们。” 王振狠狠点头:“我记住了。” 然后武鸣携着于寒舟走了。 下楼时,两人叹了口气。这时候,两人都不怕叹气给对方听了,大概是探查到对方不是脆弱的人,能够负担得起这点负面情绪。 武鸣是觉得女朋友的坚韧出乎他的意料,哪怕骑着车子在丧尸中穿行时也没有哭叫埋怨,这减轻了他很大的负担。 他握紧她的手,心中期望着,能够跟她一起好好活下去。 “先去药店看看。”两人持了武器,往药店去了。 王振住的小区不错,有两家药店,一家还没有空,他们也没有过多扫荡,捡着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酒精这些分别拿了一些,就准备走了。 “回家?”武鸣问于寒舟的意见。 其实应该出城的。现在是城市里的人多,丧尸也多,城郊和乡下就好很多。 “嗯,”于寒舟点点头,“我们现在只有食物,水不多,还应该再弄点防身的东西。” 他们想着跟王振汇合,准备的不充分,现在暂时要单打独斗,所以回家要准备点东西。 这样想着,就搞了两辆小绿车,骑着往家走。 街上的丧尸比之前多了,两人骑的很困难,走到一小半就不行了,武鸣先摔的,于寒舟随后也摔了。 “跑吧!”武鸣说道,对于寒舟伸出手,“把你的包给我。” 于寒舟丝毫没怀疑他拿了食物会跑掉,利落地把包给了他。他毕竟是男人,体格好,这种时候分担点重量对两人都好。 武鸣身前身后各背了一只包,沉是沉了,重心倒是稳。 两人穿梭在丧尸群中敏捷奔跑着。 身后传来隆隆的卡车声音,吸引了丧尸的注意力,武鸣一把拉住于寒舟躲在街边,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不多会儿,一辆大卡车从街角转过来,能看到车斗里有年轻男人站着,一脚踩着车厢,脸上带着兴奋的神采。 武鸣和于寒舟相视一眼,都觉得这人兴奋得古怪。 “哥们儿,来不来?”这时,那个年轻男人看到了路边的武鸣和于寒舟,目光落在于寒舟脸上时,眼睛亮了亮,“我们出城,你们一起吗?” 出城?武鸣和于寒舟飞快对视一眼,然后武鸣举起手道:“一起!” 车厢里还坐着五六个年轻男人,帮着打丧尸,把武鸣和于寒舟接上了车。 聊起来,才知道这是一只幸存者队伍,名叫“王朝”。 武鸣和于寒舟都觉得很诡异。 末世才刚来第一天!国家都没发话呢,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居然有人开始组建队伍,自称“王朝”?升级流看多了吧? 队伍的头头叫金霖,是个二十四五的男人,长得高高大大的,眉宇很是凌厉,眼中满是野心。他的目光在武鸣和于寒舟的身上扫视,渐渐变得轻浮起来。 武鸣也是男人,他很懂那种眼神,把于寒舟往身后塞了塞。 等车子再开动后,武鸣附在于寒舟耳边说道:“我们先跟着他们,先出城,看看情况再说。你跟着我,别单独行动。” 金霖等人明显不是什么有道德感的人,也不是什么人都收。接下来又遇见过几个人,只挑了长得高大健壮的男人和长得漂亮的女人上车,其他都抛下了。 渐渐车厢里坐满了人。 大卡车一路出城,来到一个村子里,碾碎几十个丧尸后,大卡车停在了一栋自建的两层别墅前。 “到了!”金霖率先下车,“都下来吧。” 别墅里没有人,也没有丧尸,像是闲置很久的样子,到处都是灰。 “我叫金霖,是王朝的首领。”金霖站在院子里介绍了自己,然后大致说了下规矩。 没什么规矩,就是一切听他的。 “一会儿分别去村子里看看,谁家没有活口了,就把吃的用的带回来。”金霖说道,“现在先去挑你们的房间吧。” 武鸣和于寒舟申请住一间。他们是情侣,金霖的目光在于寒舟的脸上停留一会儿,意味深长地道:“行。” 转过身后,武鸣的脸都青了,牙咬得咯嘣咯嘣的。 于寒舟就拍拍他的腰,哄他:“先看看。” 两人在二楼挑了个房间,关上门商量事情:“他有点奇怪,总觉得准备多时了的样子。” “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重生者吧?” “末世都来了,有人重生也不奇怪。” “回头我套套他。” 刚把东西放下,就有人在外面喊:“下楼集合!” 这就是要去村里扫荡了。 “觉得我们像鬼子一样。”武鸣低头在于寒舟耳边道。 于寒舟深以为然。 两两结伴同行,武鸣自然还是跟于寒舟一起。 两人进了一户人家,先喊了一声:“有人吗?” 没得到回应,才进去屋里。 武鸣扛米,于寒舟拿菜。就听到洗衣机里有动静,两人走过去一看,是个五岁的小姑娘。 “爷爷奶奶变成丧尸了,我躲在这里,没被他们吃到。”小姑娘眼泪汪汪地道。她平时没少跟着大人看电视,是知道丧尸的。怀里还抱着两个苹果,打算饿了的时候吃。外面都是丧尸,她不敢出来。 武鸣把她抱了出来。 “你家里现在没有人了。”武鸣说道,“大门开着,你爷爷奶奶应该是出去了。” 如果出去了,那么大卡车进村的时候,碾碎的几十个丧尸里面,可能就有她的爷爷奶奶。 武鸣把米放下了,于寒舟也把菜放回去了,对小姑娘说道:“你锁好门,这些吃的够你生活一段时间的。” 小姑娘连丧尸都知道,看来应该也知道怎么做饭。 就算不知道,两人也帮不了太多。这是末世,他们连自己都不一定能养活,不能带个孩子。 这么决定的时候,武鸣犹豫着看了于寒舟一眼,怕她觉得他心硬。但是于寒舟没反对,他就知道她也是赞同的。心里叹了口气,武鸣把小姑娘家里能盛水的东西都拿出来,打开各个水龙头,开始接水:“以后水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你用完一些就再接,明白吗?” 小姑娘看了看武鸣,又看了看于寒舟,抿着唇点点头。 “等我们一走,你就锁上门,知道吗?谁敲也别开。”走之前,武鸣又嘱咐道。 小姑娘点点头:“谢谢哥哥,谢谢姐姐。” 从小姑娘家走后,武鸣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把于寒舟的手攥得死紧。 “等以后我们有能力了,再帮他们。”于寒舟晃了晃他的手。 武鸣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道:“好!” 两人接着进了一家没有人的家里,扛了粮食和蔬菜回去。 这些东西由金霖统一分配。 也就是他的人看守着,每顿饭拿出一定量的粮食来做饭。 武鸣没说什么,只打算看看晚饭那一顿怎么做。 晚饭做的不多,大概每个人吃七成饱左右。大家没说什么,反正不饿了,而且末世到来,大家都知道吃的很金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下顿了,所以总体上还算满意。 吃过饭,金霖又对大家说了他的野心。 他要围着别墅建个基地。 招揽更多的幸存者。 从明天开始,大家开始挖土烧砖,要建立围墙。 武鸣:“……” 于寒舟:“……” 回到屋里,武鸣说道:“他可能以为自己在打游戏。” “那我们跟着干吗?” “暂时没别的好去处。”武鸣犹豫了下,说道:“先跟着他干。” 外面是丧尸,有伙伴在一起,更安一点。 “明天我找个机会提醒金霖一下,烧砖不着急,先把村子里的丧尸清理一遍,再在各个路口设置路障和报警器,巡逻队要组建起来。”武鸣抱着于寒舟在怀里,一手抚着她的头发,“还有村里的人,应该不止那个小姑娘。” 如果要建立基地的话,就不一定非要庇护健壮的成年人了,孩子和老弱妇孺也要庇护。 “明天你们商量的时候,我去看看那个小姑娘。”于寒舟说道,她有点担心那个小女孩不会生火做饭,苹果又不抵饿,她打算把背包里煮好的饭给她送一点过去。 当然,不白送,她要换等量的生米回来。 “好。”武鸣道。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事情,然后武鸣的手就不太老实起来。不一会儿,于寒舟的手心里被塞了一个小小的四方的有点扎手的东西。 然后颈窝里就拱了一只毛绒绒的大脑袋,含混着道:“今天是第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6596587、蛋白君、半夏水水水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unah2、爱得2个;清香的小柚、54545、十二、你与时光皆薄情、呃.、眠萝勿扰、y娟、敲、香烤可达鸭、朝祀小甜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送小雨伞~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4 () “你可以不用这么说话算话。”于寒舟推他的大脑袋。 大脑袋发出含混的声音:“那不行。” 说好的,活过一天,就用掉一只小雨伞。 因为左右都住着人,并不知道隔音怎么样,所以这一场并不算酣畅淋漓,但也很美味就是了。 事后,于寒舟轻轻喘着气,然而某个年轻男人并不满足,渐渐又磨蹭过来:“你刚刚说,我不用那么说话算话?” 所以活过一天,不一定用一只小雨伞? 两只也可以? 于寒舟踢了他一脚:“哪来的这么多精神?” 武鸣没吭声,将她抱在了怀里。 未来不可知,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明天,现在喜欢的女孩在怀里,他想要享受,也想要慰藉。那是港湾,是还活着的证明。 即便被被子蒙着头,还是泄出去一点声音。 不仅仅是他们这个房间,其他的房间里也传出了声音,金霖一个人睡在房间里,听着寂静中传来的动静,脸色不好看。 第二天一早,众人下楼集合。 “从今天开始,一天两顿饭。”金霖率先发布了新的命令,然后说道:“接下来开始组队。” 他要建立基地,高大厚重的围墙是必须的,所以挖土烧砖就是必须的。 其他人都不大服气。虽然金霖有车,有宅子,但是他没有脑子,众人对他不是很服气。 这时有人说道:“先要划出基地图吧?面基多大?覆盖范围是哪一片?沟挖多深?围墙建多高多厚?先要有个设计图吧?” 然后又有人说:“我觉得基地不用建太大。一来,我们没有那么多人。二来,我们不一定能够长久生活在这里,这个村子的粮食被我们收集来了,就算一天吃两顿饭,也撑不了太久。” “我们还要防备其他人过来,土地不知道还能不能产出,如果土地不能产出粮食了,那么吃一顿少一顿,以后最大的危机肯定不是丧尸,而是人类。” 随之,发言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有争吵的趋势。 金霖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昨天说过,王朝的人都要听他的话,结果今天就开始乱了。 武鸣和于寒舟没说话,他们想看看,金霖的底牌是什么。 这个别墅目前是安的,所以有野心的人都站出来了,金霖想要当老大,一定有底牌才行。 就见金霖从衣兜里摸出来一把枪。 众人的脸色变了变。 紧接着,金霖的几个兄弟站在他身后,也摸出了一把枪。 众人将信将疑。既害怕他手里的枪,又不信这枪是真的。法治社会,公民手里不允许有枪。 这时候,金霖左手边的一个男人轻笑一声,枪在手上轮了几圈,忽然定住,朝着墙壁就是一枪。 “砰!” 墙皮被打碎,往外绷飞,墙壁上多出一个洞。 刚刚积极发言的几人,此刻不约而同地退后了几步,眼里满是惊惧。 他们的保险都是开着的! 开着保险,还把枪放在手指上轮着玩! 这是一群亡命之徒!在末世前,根本就不是良民! 金霖很满意地看到他们的表现,这才慢条斯理地道:“现在,我来组队。” 他随便分派。两人一队,各自拿着工具去挖土。 武鸣被指派给了一个年轻的女孩。而于寒舟,则被剩下了。 武鸣当即脸色不大好看:“霖哥,我女朋友力气大,让她跟我去吧。” 被指派跟他一队的女孩没说话。 金霖不悦道:“你对我的命令不满意?” 武鸣当然不满意。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不懂金霖的意思?随便给他指派一个队友打发他,然后把他的女朋友抢走,他怎么可能满意? “我男朋友比较心急。”于寒舟看了武鸣一眼,示意他别冲动,然后对金霖笑道:“我在女生里面算力气大的,他才想让我去一起挖土,早点把基地建好。” 金霖见她笑意盈盈的跟自己说话,还是很满意的,就对武鸣挥了挥手:“不差这点工夫,你们去吧。”然后看向于寒舟,笑道:“你男朋友不懂怜香惜玉啊。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让你去干粗活。我让你歇着,他还不愿意,啧。” 武鸣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迸,这都能忍,他就不是男人了! 然而他刚往前冲了一步,金霖身后的小弟就把枪口对准他了。 武鸣一下子冷静下来。 眼底怒气涌现。 这才是末世的第二天,一切道德、法律、法规都崩坏了。 他有点后悔了,昨天不该上车的。既然有这样一个小队,那么还应该有更多的幸存者小队。他应该再等一等的,跟酥酥等一等其他的队伍。 “别这样。”于寒舟看了看金霖,然后伸出手,缓缓按下两个枪口,对武鸣道:“你去吧,既然霖哥照顾我,我就在家里休息一天。” 武鸣忍着气出去了。 那个女孩也低头跟出去了。 家里只剩下金霖和两个小弟,其他人都出去了,挖土的挖土,监视的监视。 “你叫苏酥?”金霖坐在沙发上,示意于寒舟在他身边坐下。 他觉得这个漂亮女孩很识趣,对她还是很满意的。想起昨天晚上听到的种种,已经空窗了几个月的金霖,舌尖在嘴里转动。 “是的,我叫苏酥。”于寒舟说道,在沙发上坐了,却没有离他太近。太容易上手的女人,不会被尊重。何况,以她的姿色,有矫情的资格。 金霖看了下两人的距离,主动坐过去,冲她伸过手,就要揽住她。于寒舟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他触手能及的范围,笑道:“霖哥这是做什么?” “你不知道我做什么?”金霖没恼,漂亮女人都爱矫情,他知道,就当是正餐前的开胃小菜了,“苏小姐是聪明人,知道跟谁更有前途。” 于寒舟心说,我就算不聪明,我也知道跟谁更有前途。剧情里明明白白写着,武鸣是男主,当然是跟着武鸣更有前途。 “不一定。”于寒舟说道,“虽然霖哥很厉害,但是我看咱们这些人里,有几个也很有想法呢。” 她不提武鸣,而是甩出去一片锅,金霖果然面色不好看。 他想起刚才被质疑的情景来,冷哼一声。 于寒舟却又说道:“当然,我觉得霖哥比他们都厉害。” “是吗?”金霖冷冷看她一眼。 于寒舟往沙发上一躺:“是啊,霖哥有人,有枪,眼下来看当然是霖哥更有威望。不过嘛,以后却不一定了。” 金霖看她的眼神更冷了。她虽然漂亮,而且是队伍里最漂亮的女人,但是这样驳他的面子,是金霖不能忍的。 于寒舟仿佛不怕似的,又说道:“如果我是霖哥,我会把危机扼杀在摇篮中。” 金霖眸光一闪:“哦?” 于寒舟便把昨天武鸣说的,打算劝金霖的话说了出来。 谁说都一样。眼下谁当首领都一样。先把安的基地建立起来,再抢权力。 现在大家都没有异能,等到异能出来,一切都会被颠覆。 金霖听了她的话,目露讶异,这回不容她拒绝,攥住了她的手腕:“你是真心跟我的?” “不,我要跟最厉害的男人。”于寒舟扬着下巴。 漂亮女人往往都是聪明的,也更爱慕英雄,她这么说,金霖并不感到奇怪,反而哈哈大笑:“好,我会让你知道,谁是最厉害的男人!” 他放过了于寒舟。 当晚,金霖睡了一个女孩,是跟武鸣一起出去挖土的那个女孩。 他要把最漂亮、最有野心的女人放在最后睡。 武鸣一整天没找到机会跟于寒舟单独说话,此刻回到房间,他抱着于寒舟问:“他欺负你了吗?” “你说的是哪种欺负?”于寒舟挠着他的下巴反问。 武鸣抿了抿唇,没说话了。 “握了下我的手腕,别的没什么。”于寒舟就不逗他了,把今天的事跟他说了一遍,“这样也挺好的,你在外面,跟其他人套套近乎,争取把他们拉拢过来。我在金霖身边,他有什么我都看得见,也算是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然后呢? 当然是吃掉整个队伍。 武鸣和于寒舟都不是屈居人下的人。金霖为人霸道,目中无人,从来不尊重人,这样的人做首领,他们都不服。 “太委屈你了。”武鸣不太愿意。 他怕金霖人面兽心,仗着有枪在手,把于寒舟欺负了。 也怕金霖的手段。金霖虽然卑劣,但是也有些心机和手段,他把武鸣和于寒舟隔开,再稍稍使些手段,两个人之间很容易出现误会,造成信任危机。 虽然在末世中,活下去就很难了,再去想忠贞和爱情很奢侈,但他却想和她好好活下去。纵然末世来了,可他的希望不灭,他追求这种生活,这是不能踩的底线。 这时候,武鸣觉出一点异样来:“酥酥,你比从前勇敢了。” 不仅勇敢,还很镇定,有急智,有主意。 他有些疑惑,才两天时间,一个人会变化这么大吗?他原以为,她会惊慌失措很久,才能慢慢振作起来。 “因为我想好好活下去。”于寒舟答道。 武鸣沉默了。 然后把她抱得更紧了。 他没有再怀疑什么。酥酥不是唯一变了的人,像金霖那些人,不也一夜之间面目非吗?酥酥只是想活下去,而这样显然能让她活得更好。 “好,那我们就里应外合。”他沉声说道。 他要早早攻下人心,使人心向他,跟酥酥里应外合,把这支队伍拿下来。 到时候不会再有人分开他们,在他们中间扔炸.弹。 两人低声商议了许久。 然后武鸣又摸出一把小雨伞,放在了于寒舟的手心。 于寒舟一脚将他踹下了床:“滚!” 一天天的,没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武鸣:这是维持感情稳定的最好办法!一天一只小雨伞是必须的! 末世5 () 武鸣猝不及防之下被踹下了床,很快又爬回来了,一点儿也不恼,仍旧抱着她胡蹭。 于寒舟把他的大脑袋扣在自己肩窝里,低声哄他:“我们还有很多个明天。” 武鸣蹭来蹭去的动作一僵。 “我们会好好活下去的。”于寒舟又道,“活到很久很久。” 武鸣本来僵住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好一会儿,有力的胳膊箍住了她的腰,在她颊上印下一个灼热的吻:“嗯,睡吧。” 他一直不安。他害怕没有明天,每天的这点乐子,是他给自己的奖励。 但是她说得对。他们应当还有很多个明天。至少,心里要相信,相信他们还会活很久。 不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来过。不把自己绷得那么紧。脑子里不应该只有生存。这是最难的,可是当有一个人跟自己相拥取暖,拥有了共同的志向,便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 两人相拥着睡去。 次日,两人下楼后,吃了一顿早饭,便出去干活。 金霖怀里搂着一个女孩儿,坐在沙发上,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看着其他人。他点了四个人出来,说道:“你们把村子里的丧尸清理一下。” 于寒舟是其中一个。 她看着金霖的方向,点了点头,没表示反对。 金霖看了她一会儿,又点了四个人:“你们组成两个队,在村子里巡逻。”又挥了挥手,“其他人去挖土。” 对于他的吩咐,其他人都没有意见。他的小弟昨天才开了枪,威势仍在。在金霖吩咐完后,就各自去忙了。 于寒舟上楼,从房间里拎了两根钢管出来。那天收集食物的时候,他们注意到村里有一户人家是做建材生意的,见那家没人了,就取了几根钢管出来。 于寒舟递给武鸣一根,两人各自拎着一根钢管,就出去清理村子里的丧尸了。 金霖看着她跟武鸣的背影,想起她淡然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快。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孩,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女孩就是昨天陪他一晚的人,这时也不敢吭声,反而偎进他怀里。陪男人睡觉而已,反正比挖土要轻松。 清理丧尸的有四个人,于寒舟和武鸣是男女朋友,自然是一队。他们跟另外两人商量了各自负责的范围,就去清理了。 “他还挺有脑子的。”等周围没人了,武鸣挥舞着钢管说道。 因为于寒舟不肯给他占便宜,就找了别的女孩,然后把于寒舟放出去干最危险、最苦的活儿。一天下来,于寒舟这样漂亮娇气的女孩儿,还不得吓疯了? 于寒舟便笑道:“那你觉得我硬撑几天比较合适?” 武鸣一时没说话。顿了顿,他道:“一会儿我来,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怎么?你害怕啦?”于寒舟笑着问他。 武鸣有点不好意思。害怕是有点害怕的,这都末世了,生存环境这样恶劣,如果女朋友有更好的选择……他不能责怪什么。 一切秩序都被颠覆,曾经的通缉犯都耀武扬威,他这样的良民、有志青年,如今什么优势都没有了。 “问你话呢。”于寒舟用钢管杵了杵他。 武鸣本来就心情不大好,女朋友被人这样算计,他气都要气死了。一把抓住钢管,将她扯了过来,自己手里的钢管敲在她臀上:“怎么跟我说话呢?” 他力道不重,于寒舟就撅起嘴,然后抬腿在他臀上也踢了一下:“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然后就被武鸣搂住了:“那家伙不是好人,我知道你看不上他的。再忍忍,别这么轻易叫他得逞。男人都贱,你就这么不搭理他,保管他以后对你更好。” 于寒舟哼了一声:“好吧,那我就等着他以后对我更好。” 武鸣本来是哄着她,权宜之计。她这么“配合”,他顿时气到了,在她胳膊上捏了一下:“那你就‘等着’吧!” 她等得到才怪! 真有那一天,他非杀了金霖不可! 武鸣眼底暗了暗。他现在不敢对金霖怎么样,一来金霖有枪,二来末世才刚刚到来,他心里还遵循着曾经的社会秩序。但他同时明白,如果末世延续下去,那些社会秩序迟早会面崩坏,当杀人不犯法,他可能会管不住自己的手。 他是男人,这是铭刻在雄性生物骨子里的基因,天然嗜杀好斗。 他依稀听到了血液隆隆作响,但他面上没表现出来,两人进了一户人家,仔细搜查一遍,然后出来,又进了另一家。 碰见了丧尸,武鸣跟刚才说的一样,不让于寒舟动手。 但是等他杀了一个,于寒舟就道:“我们一人一个。” 武鸣不肯。他怕自己让她吃了苦头,她不堪忍受,投向金霖的怀抱。 “你担心得有点早。”于寒舟便道,“我看不上金霖。你应该担心的是,以后出现了比你更优秀的男人,我会如何选择。” 武鸣顿时凛然。 她的话说得这么明白,显然她是有这个心思的,她不是不会抛弃他,只是时机的问题。 他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就放下心。相反,他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想要变强。不仅仅是比金霖强,而是比所有人都强! 钢管末端闪过一圈微弱的电流,两人都没有注意。 于寒舟提着钢管就走向了一个丧尸:“前提是我能够活到那一天。如果我连丧尸都不会杀——” 话落,丧尸的脑袋就被她打掉了。 她吹了声口哨,回身看着他,眼眸含笑:“接下来,一人一个,怎么样?” 武鸣抿着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她的面容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这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一面,他为此血液沸腾,心底都似乎滋生出了不一样的东西,破土发芽。 “好。” 两人很快杀了十几个丧尸。然后,来到了一个大门紧锁的人家。 “咚咚咚。”于寒舟敲了敲门,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煮过的米饭,抛进了墙里头。 不一会儿,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门后,透过门缝,露出一张黑漆漆的面孔。见到于寒舟和武鸣,小姑娘眼睛一亮:“谢谢哥哥,谢谢姐姐。” “有空我再来看你。”于寒舟见她还活着,也是松了口气。 小姑娘点点头。 于寒舟和武鸣便离开了,进了她隔壁的院子。 那家人口比较多,丧尸也比较多。于寒舟和武鸣背靠背战斗,抡着粘腻脏污的钢管,敲着丧尸的脑袋。 终于把丧尸都干掉了,两人这才发现,墙头上趴着一个小姑娘。 她的手里托着一团东西,是于寒舟刚刚抛进去的保鲜袋包着的米饭。米饭是她在家里煮好的,在大冬天的早就冻成了坨坨,没想到小姑娘用手指挖着吃,还挺香的样子。 于寒舟惊呆了,她就这么看着他们打丧尸,还吃得下去? “你是怎么热的?!”于寒舟诧异问道。那一袋冻坨坨,就算用微波炉,也热不这么快啊?! 何况,昨天半夜的时候,村子里已经停电了!她根本没法用微波炉! 武鸣也好奇地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高端大气□□爆天的名字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软耳2个;蛋白君、问津、夏宜南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6 () 小姑娘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用手捂住嘴巴,小声地说:“我有超能力!” 她黑漆漆的眼珠闪动着亮闪闪的光,好像这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 于寒舟沉默了。 武鸣也沉默了。 因为这的确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 两人想了想,缓缓靠近墙边,看着趴在墙头吃东西的小姑娘,最终是于寒舟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有超能力的?” 剧情中第一个出现异能的人,好像是末世开始的两个月后啊? 这才第三天啊! “前天晚上。”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我饿了,想吃饭,就把米和水放在了锅里。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闻到香味儿,我才发现我忘了开火了。我饿得不行了,又很害怕,特别想爷爷奶奶,就哭了。我越哭越饿,就想着如果饭一下子熟了就好了,然后它就熟了!” 事情发生在两天前,她显然印象深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又说起来:“我吓了一跳,不敢相信,然后又从冰箱里拿出大虾,试着让它化冻。我成功了!它很快化冻了!我真的有了超能力!” 于寒舟和武鸣都很震撼!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真的是异能了! “你一直在用超能力做饭吗?”于寒舟轻声问道,尽量不吓到她,虽然小姑娘看起来并不害怕的样子,“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小姑娘摇摇头:“没有不舒服。” 事实上,发现自己有了超能力后,她一个人在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她可以给自己做饭吃,她还试着用超能力打人。家里没有人给她打,她就把石头看成丧尸,用超能力打石头。就在昨天晚上,她已经能够用超能力把石头打碎了,所以她现在不害怕了。 于寒舟和武鸣听着她单纯的话语,都特别感慨。 这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姑娘懂得不多,但是也不少,大概是接受能力特别强,学习能力又特别好,导致她这么快就熟练运用异能了。 “可以做饭,可以打人,你好厉害!”于寒舟夸奖她,“那你可以很好地保护自己了。” 小姑娘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她问于寒舟:“姐姐,你们在这里住下了是吗?” “暂时是这样。”于寒舟答道。 小姑娘垂了垂眼睛,然后小声说道:“那你有时间了可以来看我吗?” 她一个人在家里害怕。 但是出去更害怕。现在她在家里锁上门,有别人不知道的超能力,她感觉很安。 “可以。”于寒舟说道,顿了顿,“你不要告诉别人你有超能力的事,如果你有而别人没有,别人可能会嫉妒你。” 她只能简化一下,用她能够听懂的道理告诉她。 五岁的小姑娘,自己无师自通了超能力,显然是明白什么叫“嫉妒”的。她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谢谢姐姐。” “快吃饭吧。”于寒舟就道,“我和哥哥还有事情要做,先走了。” 小姑娘冲她挥挥手:“哥哥再见,姐姐再见。” 然后就消失在墙头后面了。 于寒舟和武鸣出了院子,继续往下一家走。 两人走得很慢。 下一家只有一个丧尸,武鸣一钢管抡挂了,然后就站在原地,出神起来。 他还没有从五岁的小姑娘拥有异能的事情中回过神。 于寒舟也没有。 大概出神了五分钟,两人先后回神,武鸣先开口道:“出现了异能者。” 小姑娘管那个叫超能力,没有错,但是大学期间经常看的武鸣却习惯称之为异能者。 于寒舟点点头:“是的,异能者。” “她的异能是什么?她一开始说做饭,我以为是火系,但是她又说能够把石头打碎,这就不像火系了。”武鸣道。 “有点像是纯粹的能量。”于寒舟说道,“把饭做熟,不一定需要火,给足够的能量就够了。我给她的米饭是用保鲜袋装的,那么薄的一层保鲜袋,如果她的异能是火,保鲜袋早就烧没了。除非她的异能控制得特别精准,能够隔着薄薄一层保鲜袋,只把饭给弄热。” 武鸣道:“她才五岁,年纪这么小,又刚刚获得异能,我觉得她的控制力没有这么准。” “不一定。”于寒舟道,“小孩子很有想象力的,大人觉得不可能的事,往往孩子能够想得到。正如她饿了就敢想米饭直接做好,所以米饭就做好了,由此激发了异能。” 武鸣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异能是可以被激发的?” 准确答案是,是的,异能是可以被激发的。 原剧情中有介绍,末世两个月后,陆续出现异能者。多数是在危急关头激发的,还有的是被丧尸咬了之后出现的。但是丧尸咬了人之后不一定激发异能,更大概率是变成丧尸。 武鸣属于第一批激发异能的人,还是激发了双异能,空间异能和雷电异能。他被激发的条件,就是生死关头,被背叛的不甘,对生存的渴望。 但是于寒舟觉得,剧情可能有点崩坏,现在才是末世第三天,就有个五岁的小姑娘激发异能了。 “应该是可以被激发的!”不等于寒舟回应,武鸣自问自答起来,眉宇微凝,露出思索的神情:“有没有可能是特别渴望什么,却得不到什么,就激发了异能?” 这么说也没错。 比如武鸣激发的空间异能,就是想找个地方藏匿,不被丧尸咬死。 比如原女配苏酥,她想靠抱大腿过日子,就激发了魅惑异能,男人看见她就想抢夺。 比如女主陈茵,她不喜欢末世,所以她激发了治愈异能,不仅治愈受伤的人类,而且治愈被污染的土壤和种子,为末日后的家园重建做出了无可替代的巨大贡献。 “我想试试。”这次仍然不等于寒舟回答,武鸣就看了过来,他眼中有些兴奋的神色,“我们去下一家,留一个丧尸给我做实验。” 那个小姑娘想要饭变熟,饭就变熟了。想要石头碎裂,石头就碎裂了。 他难道不行吗? “可以。”于寒舟应道。 两人去了下一家。 解决掉多余的丧尸后,于寒舟关上门,留了一个丧尸给武鸣做实验。 一开始,武鸣没有任何感觉。渐渐的,他肚子有点饿了,脾气也开始急了。早上吃的七成饱,在干了半天的活之后,早就消化干净了。他想起抢他女朋友的金霖,怒气渐渐从心底滋生。 就听“叭”的一声,丧尸的脑袋炸掉了。 而武鸣的指尖萦绕了电光。 “我x!”武鸣激动地看着自己的手,“还真成了?!” 他趁热打铁,回味刚才的感觉。渐渐摸到一点边,他试着调动能力,对付脚下的丧尸,只见一道巨大的电光闪过,丧尸变成了一具焦尸。 “我成了!酥酥,我成功了!”武鸣特别高兴,冲向于寒舟,把她抱进了怀里。 结果他一个激动之下,没掌控好刚刚出现的能力,电流顺着他的十指打在于寒舟的身上…… “我不是故意的!”察觉到于寒舟脸色铁青,他连忙推开了她。 等到情绪平复一点,他才朝于寒舟走过去,脸色是绷不住的笑容:“我也有异能了!酥酥!我也有了!以后金霖再敢欺负你,我让他好看!” 他决定今天好好练练自己的超能力,如果金霖和他的小弟再拿他指着他,他一手挥过去,把他们统统放倒就好了! “你很厉害。”虽然被电了一下,差点当场去世,但是恢复过来后,于寒舟还是夸奖了他。 真的,不愧是男主,分分钟激发异能什么的,太有天分了。 “走走走,我们去下一家,接下来你也试试!”武鸣兴奋地道,又凑她耳边小声说:“我们低调一点,其他人还不知道这些,我们看看异能会不会分等级。如果异能分等级的话,我们先练着,把级别练高了再告诉他们。” 他从没想过藏私。 但是人性在末世中经不起考验,所以他要保证自己处在不可撼动的地位,才会照顾别人。 “好。”于寒舟点点头。 她也很好奇,她的异能是什么?会跟原主的一样吗? 她更希望自己的异能是战斗系。 接下来,两人一边清理村中的丧尸,一边熟练异能。 武鸣很努力给于寒舟制造条件,告诉她激发异能所需要的感觉,但是于寒舟试了试,没有用。 直到分配给他们的区域里的丧尸都处理完了,她的异能还是没激发出来。 “别灰心,晚上回去再试试。”武鸣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于寒舟点点头:“嗯。” 她其实是有点失望的。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激发异能。不过,也不一定,或许她早就激发了,是魅惑异能呢?没看见金霖想征服她吗? 但金霖是个辣鸡,他不仅仅想征服她一个,所以于寒舟也不确定了。 她感觉自己现在是没有异能的。 劳累一天,收获了今天的晚饭,大家便散去了。 现在电已经停了,各种电器都没办法用了,天一黑,就各自回房间了。 只余下两个值勤的,在楼下警戒。 金霖在于寒舟上楼之前,眼神很是阴沉地盯了她一会儿。见她不回头,才冷哼一声,搂着女孩儿回房了。 他倒是不生气。这才头一天,明天再给她分配点更脏、更累的活,她撑不了几天的! 他早晚要让她跪下来求他! 于寒舟和武鸣回到房间后,武鸣就教她激发异能。 “你闭上眼睛,感受自己的身体。”他低低的声音带着一点磁性,特别好听,“你渴望什么?想要什么?如果院子外面是一群丧尸,你希望他们怎么样?” 于寒舟希望他们统统爆头。 只有爆头,丧尸才会死掉,再也不能造成威胁。 但是她的情绪统统调动起来了,异能的感觉却一点也没有。 尝试了将近两个小时,于寒舟还是没有半点动静,武鸣就道:“累了吧?先休息,不着急,慢慢来,肯定会有的。” “嗯。”于寒舟点点头,脱掉外衣,准备睡了。 被褥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热烘烘的某人拱了过来。 她的手被拉过去,塞了一只四方形的小薄片。 “……”于寒舟无语了一下,立刻把东西塞回给他。 某人委屈唧唧地道:“昨天就没有。” “我还这么年轻,你不能饿着我。” “来嘛来嘛?”他不依不饶地拱过来。 于寒舟皱着眉头推他:“都没水了!都没法洗澡!脏死了!不做!” 自来水也停了,虽然在武鸣的提醒下,大家尽量装了水,但是洗手洗脸做饭就很废水了。想洗澡?没可能的。 武鸣被她这么一推,情绪就低落下来。 他不再拱她了,只把脑袋贴她怀里,委屈巴巴地亲了两口:“末世真讨厌。” 要不然,他可以和她喝点酒,听点歌,酣畅淋漓地来一发,然后洗个热水澡。 他脸皮厚一点的话,他们还可以一起洗。洗着洗着,再来一发什么的。 结果现在什么也干不了。 因为没有水。 “如果我有水系异能就好了。”他亲了两口,更加不满足了。 甚至大胆地生出一个想法来——他想激发水系异能! 他看过很多,不止一本里写过,末世中的异能者是可以激发两种异能的!特别吊的男主,还能激发两种以上! 他这么想着,渐渐感觉到有什么流过身体。 “你特么尿床了?!”身下传来冰凉的感觉,于寒舟噌的一下坐起来,跳下了床。 紧接着她发觉不对,如果他尿床的话,不应该是冷的! “你该不会真的激发水系异能了?!”那她可真的要打死他啊!她努力了那么久,都没有激发出异能,他一天激发出两种! 等等!如果他激发出水系异能,他原本的空间异能怎么办?! “酥酥!可以洗澡了!”武鸣一开始也被身下的冰冷惊到了,随即他惊喜地坐起来,抓住她的手臂,黑暗中一双眼睛熠熠闪光,“可以洗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广播舟舟是有异能的!! 末世7 () 于寒舟冷冷地道:“这么冷的水,你让我洗澡?!” 武鸣一怔,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这么冷的水,的确没法洗澡。 如果是夏天还好,洗个冷水澡只会很凉快。可现在是冬天,洗冷水澡是会生病的。 他想要火系异能了。 “你能不能把水收回去?”不等他憋出火系异能,昏暗中于寒舟伸出手,指了指床铺,“冰凉冰凉的,还怎么睡?” 武鸣忙道:“我试试。” 他既然觉醒了水异能,那么就应该能自由控制水才是。 他此刻也没有多想,于寒舟叫他把水弄走,他就开始调动异能,剥离床褥上的水元素。 不一会儿,他成功了。 “好了!”他呼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然后轻轻拍了拍干燥松软的被褥,“可以睡了。” 于寒舟这才坐回被窝里,然后摸了摸睡衣,埋怨道:“身上还有呢。” 武鸣不敢多说,摸着她的衣服,就开始抽水。 片刻后,衣服干燥了,他抱着她躺下:“酥酥,我又觉醒了一个异能。我太厉害了有没有?” “有。”于寒舟老实说道,回抱住他,“你怎么这么厉害?” 武鸣听得甜丝丝的。 酥酥也太配合了吧?他两条大长腿卷住她,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我是不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嗯?” 于寒舟像布娃娃一样被他卷着,有些没好气,就道:“你以为我是魔镜吗?” 武鸣一听,来劲儿了,捧着她的脸说道:“魔镜魔镜告诉我,我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吗?” 于寒舟好笑,便掐着嗓子尖声谄媚道:“是,我的主人,你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 把武鸣乐得不行,抱着她一顿猛亲。 一顿猛亲的后果就是小武鸣站起来了,昂扬不屈,不论敌人如何冷酷,坚持不肯倒下。 “没法洗澡。”于寒舟推他,“别闹了,再闹我生气了。” 不洗澡就为爱鼓掌,很影响生理健康的。现在末世了,医疗条件那么差,她可不想生病。 武鸣没办法,抱着她默念起了金刚经。 然而没有用,他年轻气盛,气血旺盛之极,抱着活色生香根本没法心静。只好松开她,自己往床边挪了挪。然后悄悄运用水异能,弄出一个冷冰冰的水球出来,抱在了怀里。 小武鸣终于败退。 于寒舟不知道他搞的这些名堂,没了他的纠缠,很快睡着了。倒是武鸣,一会儿弄出小水球,一会儿弄出电光,捣腾了大半夜。 次日,于寒舟早早醒了。 在没有娱乐的末世,睡得早,自然起得早。她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还没亮。 四下里一片静寂。 她觉出一点孤单来,往被窝里的热源蹭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楼下传来了说话声和走动声,让于寒舟知道,该起床了。 “醒了?”头顶上传来温柔的声音,于寒舟仰头一看,武鸣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一手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她面前对着的是他的胸膛。 她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抓了一把,才懒洋洋道:“醒了。” 然后就被亟不可待的武鸣抱出了被窝,她嘟哝着“干什么呀”,就听他兴奋地道:“你看。” 于寒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床尾处的空气中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水球。 “哇,你现在很厉害了啊。”于寒舟感慨道。 才过去一晚上,他就把水异能控制的这么好了。 “你去摸摸。”武鸣推着她往床尾去,语气十分兴奋。 于寒舟好奇,膝行过去,伸手去摸水球。碰触到的一刹那,她睁大眼睛:“温的?!” 水是温的! 她猛地扭头,就看到一张极为帅气的灿烂笑脸,只是眼睛里有着血丝,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酥酥,你可以洗澡了。” 于寒舟:“……” 刚才震惊的心情,顿时无奈又好气。 就为了让她洗澡?不对,就为了洗澡后为爱鼓掌?他这也太执着了啊! “你怎么搞出来的?”她到底是好奇问道。 武鸣便道:“我有雷电异能。雷电说白了就是巨大的能量,它能劈焦丧尸,就能劈死大树,就能蒸发湖海,那么给水加热算得了什么?” 他昨天晚上试验了很久,终于能够控制雷电的输出,可以把水加热了。 于寒舟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完控制不住佩服的心情:“你太厉害了!” 真不愧是男主啊! 干什么成什么! “快去洗澡。”武鸣就推了她一下,“你钻进水球里,它不会散的。” 于寒舟就跃跃欲试。 “那你不许看。”她道。 武鸣立刻闭上眼睛:“我不看。” 于寒舟笑了一下,脱掉睡衣,走向了水球。 水球是悬浮在空中的,她走过去后,直接没入了水球。水是可以流动的,只是不会散而已。不用说,这一定是武鸣在用异能支撑。 她心里有些感动,还有些敬慕。 人总是慕强的。武鸣这么厉害,她对他非常佩服。想到他是男主,她却不是官配,于寒舟抿住了唇角。 正垂眼想着事情,就见一具结实的躯体朝她走过来了,她抬起头,见他还闭着眼睛,没好气道:“你干什么?” “你只说了不许我看,又没说不许一起洗。”武鸣一把抱住了她。 于寒舟简直无奈极了,就道:“那你睁开眼睛吧。” 真是的,谁没看过谁啊?不矫情了,一起洗吧。 两人一顿洗白白,洗白白后来了一发。 武鸣一阵神清气爽:“值了!” 不枉他费劲了大半晚上,终于得偿所愿了! 他捧起小心肝的脸,用力嘬了一口:“走,我们下去。” 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多了,显然大家都起了。武鸣搂着于寒舟下去的时候,几乎人人都看了过来,然后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 没办法,这两个人的精神面貌太好了! 哪有一点末世来临的样子?分明是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样子! 金霖也看见了,脸色登时一沉。 他的目光阴鸷地落在于寒舟的脸上,见她一副被滋润过的样子,心里恨得不行。 不识相!他暗暗道。 “今天你不用出去。”吃过饭,他指着于寒舟道,“陪我到处走走。” 作者有话要说:  武鸣:听,那是你的脑袋掉落的声音。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你怪好看的、悠悠、18374876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抱住举高高~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8 () 武鸣下意识地把于寒舟搂紧,看向傲慢不可一世的金霖,神情冷淡:“霖哥的厚爱,恐怕她承受不起,还是让她跟我一起出任务吧。” “我的话,你不听?”金霖坐在沙发上,阴鸷的目光在金霖和于寒舟的脸上扫了扫,然后朝身后招了招手。顿时,两个小弟拿出枪,指着武鸣的方向。金霖这才挑了挑眉头,好整以暇地看向于寒舟,说道:“过来。” 语气充满了自信,好像于寒舟一定会过去似的。 于寒舟沉默了下,扭头埋进武鸣的怀里,嘤嘤两声,说道:“武哥,我好怕。” 武鸣:“……” 要命,酥酥什么时候爱演戏了? 然而胸腔中腾起一股热血和冲动,他紧紧搂住她,安抚道:“不用怕,他强迫不了你。” 就在昨天,他觉醒了雷电异能和水异能。就算异能是可以激发的,但却不是人人都能激发的,更不是人人都能激发出双异能! 他绝对是其中翘楚!既如此,他还顾忌什么? “霖哥,给我个面子。”他看向金霖说道。 这是他最后的客气了。他并不是一个霸道的人,能讲道理的时候还是愿意讲道理的。但是金霖根本不跟他讲道理,仗着有枪在手,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配我给你面子?” 身后的小弟拉开了保险。 然而武鸣右手一抬,两道水柱激发出去,一下子将枪冲走了。 就在两个小弟愣住的时候,他又一挥手,三个篮球大的水球凭空出现,罩住了金霖和他两个小弟的脑袋。 三人顿时一愣! 呼吸不了的感觉让他们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但是任凭他们抓了满手湿,水球仍旧罩住了脑袋,鼻子和嘴巴都不能呼吸! “呜呜呜!” 他们惊叫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大厅里还有其他人在,见状都惊呆了,做出戒备的姿态,不敢置信地看着金霖三人。 金霖三人早就慌了头,再也没有人想得起来枪,抓不掉水球就各种摇晃躲闪,想从水球里解脱出来。金霖的动作最大,有几次鼻子和嘴巴露出来了,但是很快又被水球罩住了。 解脱不出来的三人便朝武鸣和于寒舟扑过去,但是武鸣冷笑一声,右手又是一挥,本来篮球大小的水球快速增长,很快变成一个巨大的水球,将他们整个人都包裹住! 而他则搂着于寒舟,闲庭信步一般,躲过了金霖等人的扑抓。 看着三人惊恐挣扎的样子,在他们被淹死之前,武鸣信手一挥,水球散了。 他没有收回水球。 收回水球不如解散水球来得省事,于是哗啦啦的水声顿时响起,淹了整个客厅。 众人的鞋子都被打湿了,却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只有金霖三人倒在地上,惊恐又愤恨地看着武鸣。 “霖哥肯给我面子了吗?”武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说道。 老实说,武鸣心里是爽的。 哪个男人没有霸主梦?他现在是队伍中独一无二的异能者,不可一世的金霖被他收拾得这么狼狈,而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怎么能不爽? 何况还是在心肝儿的面前! 想到这里,他更加将怀里的人搂紧了。 金霖忌惮又愤恨地看着他:“你刚刚是——是怎么回事?!” 他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客厅里的众人都看向了武鸣。 武鸣便道:“我觉醒了水异能。”说着,他抬起手,指尖上方顿时出现一个核桃大小的水球,随着他手指晃动,水球也跟着上下弹跳。 而他一弹指,那个水球便飞到金霖的面前,裹住了他的鼻子。 金霖怎么都躲不过去,恨得不行,好在还能用嘴呼吸,就没有狼狈挣扎,只是问道:“为什么我们没有?” “那谁知道?”武鸣反问道。 金霖一噎,随即冷笑一声:“你肯定知道!你不想告诉我们!” “我凭什么告诉你?”武鸣说道,目光在金霖和他的小弟身上扫视一遍,“你觊觎我的女朋友,不给我面子,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怎么激发异能?” 金霖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人群中有人问道:“武哥!异能是可以激发的吗?那我们也会激发吗?” “是啊,武哥,异能容易激发吗?” “武哥,我们以后跟你混!你教我们激发异能吧?” 这些人的话,武鸣一个也不信。 利字当头,说的什么话,都不可信。 “异能是可以激发的,但是能不能每个人都激发,我不保证。”武鸣说道,低头看了一眼于寒舟,“至少我女朋友就没有激发。” 众人的眼中有些失望。 “那,武哥能不能教教我们?”有人讨好地问。 武鸣将他们扫视一眼,又看了看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但是一身湿哒哒的金霖三人,半晌后他道:“我可以教你们。” “谢谢武哥!”众人顿时激动起来。 武鸣却又说道:“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武哥你说!” “我们都听你的!” 众人想得好,先把异能学到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而武鸣也没有真的对他们有什么期待。他跟金霖不一样,他不需要他们的忠诚,也不需要他们的拥护。他只要一方乐土,能够跟酥酥在末世好好地活下去。 至于当霸主?他是有霸主梦,但是真的让他征战四方,威名赫赫,还不如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脑子里很快有了一个计划,便说道:“第一,我要当首领。” 只有当首领,才能掌握权力,才能说话算话,才能保证酥酥不被人觊觎。 “武哥!”众人齐声喊道。 武鸣便继续说道:“第二,我要聚集村子里的所有幸存者,不论男女老幼。” 众人愣了一下,这回声音小了许多:“听武哥的。” “第三,我想教给谁异能,就教给谁异能。”武鸣又说了一条。 这次没有人说话了,都愕然地看着他。 “有问题吗?”他又问道。 众人沉默。 好一会儿,才说道:“没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当首领的不都是这样吗?一言堂! 他们既扳不倒金霖,也扳不倒武鸣。除了听他的话,还能怎么样? 往好处想,当老大有了异能,他们也更安些。而且,哄好了老大,对老大忠心一点,老大未必就不教他们啊! 就算不教,搞不好他们也会激发出来! “把金霖他们分别捆了。”武鸣发话,“堵上嘴。” 众人立刻上前,把金霖和他的小弟分别捆了,然后堵上嘴巴。 “巡逻的不要停,其他人把村里的幸存者都找出来。”武鸣说道。 大家看了看被捆起来的金霖等人,心知武鸣要收拾他们了,都没说什么,各自出去了。 武鸣低头在于寒舟耳边说了一句,然后于寒舟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也出去了。 径直走向那个小小年纪就激发异能的小姑娘家里。 她敲了敲门:“是我。” 小姑娘跑过来,在门后看着她,高兴地道:“姐姐,你来看我啦?” “我翻墙进去可以吗?”于寒舟问道,“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小姑娘道:“我给姐姐开门好了。” “好的。”于寒舟应道。 小姑娘便噔噔噔回屋,然后拿了钥匙出来,开锁。 大门打开后,于寒舟走了进去,又把门关好,才往里面走。 “姐姐要跟我说什么?”小姑娘好奇问她。 于寒舟蹲下来,跟她平视,说道:“你接下来想一个人生活吗?你小武哥哥现在当了首领,大家都听他的话,他想把村子里的人都召集起来,一起生活。你想跟我们一起吗?” 小姑娘顿时心动了:“想!我想!” 她觉得哥哥和姐姐是好人。 如果是别人邀请她一起生活,她会害怕,不会同意。但是武鸣和于寒舟不一样,她记得武鸣和于寒舟发现她的那天,把她家的东西放回去了,武鸣还把她从洗衣机滚筒里抱了出来。 再说武鸣和于寒舟长得就不像是坏人。 “你小武哥哥也有了超能力。”于寒舟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你暂时不要对别人显露超能力好吗?小武哥哥让你显露的时候再显露,好不好?” 小姑娘想了想,问道:“如果别人欺负我呢?” 于寒舟便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很聪明,她说道:“最多三天,就让你显示超能力,好不好?这三天你跟着我或者小武哥哥,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 小姑娘就点了头,说道:“好的。姐姐,你叫我小薇吧。” “小薇好,你可以叫我酥酥。”于寒舟说道。 两个人握了握手,然后于寒舟帮小姑娘把粮食藏起来一部分,把大部分粮食都带回基地了。 她亲自领了个小姑娘回来,留在基地的人都很惊讶。 “武哥,这是小薇。”于寒舟说道,“我很喜欢她,你先教她异能好吗?” 武鸣便对她心生欢喜,觉得两个人很有默契。 其实他之前只对她说了一句话,让她把小薇叫过来,但是不要显露异能。 没想到于寒舟这么懂他的意思。 “可以。”他笑着说道,目光温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现在还没有异能,他要表达出对她的重视,这样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别人也不会怠慢她。 而金霖等人也被收拾过了。 武鸣把人分别审过了,把他们拥有的枪的数量套了出来,收缴了。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基地的老大。 “当老大的女人,感觉怎么样?”他箍住她的腰,将她用力抱了一下。 于寒舟白了他一眼,低头摸了摸小薇的脑袋,说道:“当老大的妹妹,感觉怎么样?” 小姑娘机灵得很,立刻脆声说道:“小武哥哥!” 武鸣顿时一个激灵:“别叫我小武哥哥!”他总会想起某武侠剧,小武大武兄弟俩,被俊美聪明骨骼清奇艳遇多多的男主衬托得灰头土脸的炮灰男,他可不要做炮灰男。 低头看向小薇,说道:“你就叫我哥哥吧。” 去掉姓氏,也更显得亲近。 “好的,哥哥。”小薇乖巧应道。 金霖等人的处置就成了问题。 明摆着,金霖他们不会服武鸣,就算武鸣当了老大,这些人也不好管。 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给他使绊子。 而武鸣又下不了狠手。末世才刚开始,他又不是个狠毒的人。况且,这别墅是金霖的,当初也是金霖的车把他带过来的。安安心心在这里当老大,算是占了金霖的便宜,武鸣不大愿意。 “我们走吧?”武鸣提议道,“我现在有异能,小薇也有,我们从村里弄辆车,去别的地方安营扎寨?” 没必要非得跟金霖他们一起。 虽然人多力量大,但是人多引来的丧尸也多。大家心不齐,如果真的引来了很多丧尸,还说不定会怎么样。 “行。”于寒舟点点头,没什么意见。 男主一天之内激发两种异能,显然光环稳稳的,于寒舟不怕跟他走。 “你真乖。”武鸣简直爱死她了,她怎么能这么惹人爱?抱着她就是一顿亲。 中午时分,村子里的幸存者都聚在别墅里了。 并没有多少幸存者,就十几个人。 武鸣说道:“我昨天激发了异能,我打算把激发异能的要点告诉大家,这样一来,大家的生存几率会提高一些。” 话落,原来的队员都十分惊喜:“武哥肯教我们了?” “是。”武鸣说道,“我教你们三天,三天后我就走了,不管你们激发成功没有,我都要走。” 不可能没有人激发成功。 小薇就是他安排的托。 “那不行!” “武哥,你为什么要走?” “是不是金霖逼你的?” 大家义愤填膺,不肯让武鸣走。 于寒舟便站出来说道:“武哥不想当老大,当一个好的老大,要保护大家的安,要平衡每个人的权利,要照顾大家的生活,方方面面,都太麻烦了。一点做不好,就会招人埋怨记恨。况且,这别墅是霖哥的,霖哥也不会服我们的。” “虽然现在是末世了,可是武哥是讲理的人,我们不占霖哥的便宜。所以我们打算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安营扎寨。”于寒舟缓缓说道,“你们别害怕,武哥会认真教大家激发异能的。” 众人一听,更不肯了。 不管于寒舟说的是虚伪的场面话还是真心话,他们都不可能放武鸣走的。 这可是异能者! 万一他们激发不出来异能,谁保护他们? 村里的幸存者们很快也明白了,这时有人说道:“武哥,你女朋友能说得出这种话来,就是讲道理的人。你们别走,我把我家的宅子卖给你们,就当是武哥教我激发异能的感谢了。” 很快其他人也道:“武哥,我家的房子送给你,我家盖的院子好,两层小楼呢!” 末世中,房子是最不值钱的。如果能得到一个强大异能者的保护,房子送出去算什么? 大家争着送房子。 还有人说道:“如果武哥不想占便宜,随便在咱们村子里选一家!这些人都死了,院子都是无主之物,武哥随便选!” 都不想让武鸣离开这里。 武鸣心中一动,跟于寒舟对视一眼。 这样也不错。虽然他们一开始的打算是离开村子,但是如果有人主动提出留下他们,那就更好了。 就算金霖等人不服气,可他们的枪都被缴上来了,威胁不值一提。就算他们人多,小团伙四五个人,可是这村子里的幸存者加起来,可比金霖的小团伙厉害多了。 “哥哥。”这时,小薇扯了扯武鸣的衣裳,抬起小脸道:“来我家吧,我的院子给哥哥姐姐住。”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末世9 () 小薇的年纪还小,很多事情她都不懂,比如权力的争夺。 但她知道末世来了,世界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感觉得到,到处都是灾难。 一个人生活的那几天,她虽然有了超能力,但还是很害怕,天一黑就不敢睡觉,只有太阳出来了才敢睡觉。于寒舟邀请她一起生活的时候,她立刻就答应了。本能告诉她,哥哥姐姐是好人,她要跟着哥哥姐姐。 哥哥姐姐要走,她就跟他们走。哥哥姐姐似乎没有房子?那她就给哥哥姐姐房子。 她本能地把自己跟哥哥姐姐绑一起了。 “这……”武鸣心中一动,跟于寒舟相视一眼。 住小薇的房子,显然比住别人家的房子好,也比住无主的房子好。小薇家的房子,小薇就是主人,如果她同意,那么他们就是合情合理地住进去,后期进行改造、加固等都没问题。 而且这是小薇的家,可能小薇并不想跟他们去别的地方,还有哪里比家里好呢?她还那么小。 其他人见有效果,更加热切地劝说起来。 “三天后再说吧。”武鸣并没有表现出很在意的样子,淡淡说道。 他让大家都安静,然后说出自己对于激发异能的看法:“世界莫名其妙就变了,可能是空气,可能是土壤,可能是细菌,可能是病毒,也可能我们的身体早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否则,为什么同样是人类,有的人变成了丧尸,有的人没有?” “我们的身体,早就跟从前不一样了,里面有了不同的东西,只要方法得当,就能激发出超能力。” “我激发超能力是因为我做梦遇到了大火,梦中我被烧得快死了,特别希望天降一场大雨。”说到这里,他偏头看了于寒舟一眼,面带宠溺地道:“就在这时,我被酥酥推醒了,她怀疑我尿床了,因为床单被褥被水浸湿了。” 于寒舟心里呵呵了一声,没拆穿他。 众人不知情,被那句“尿床”逗得大笑起来。 “其实是因为梦中激发了超能力。”武鸣似模似样地道,“大家不要急着回去睡觉做梦,不一定非要做梦才能激发出来,可能跟我们的渴望、念头、斗志有关。当然,人跟人也不一样,可能有的人比较快,比如我,做个梦就激发了。可能有的人比较慢,比如酥酥。” 他又一次低头看女友,目光满是温柔:“总之大家不要急,心怀希望,多多尝试,一定会拥有异能的。” 大家听了他这番话,不管怎么说,心里是多了一份希望的。如果有这种能力,再遇到丧尸,想来生存的机会就会大很多。 “我激发的是水异能。其他人可能会激发土系异能,木系异能,就像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还可能有变异元素,风系异能,光系异能,冰系异能等,看个人情况。” “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说到这里,武鸣对大家一挥手,“虽然我不一定留下,但是你们如果长居此处,还是要做好防御工作,围墙是一定要建的,巡逻也是要做的。”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说道:“武哥,你给我们分配下吧。” “是啊,不然我们也不知道谁干什么好。” “武哥,你再管我们几天吧。” 武鸣便在人群中扫视一眼,并没有敷衍,而是挑出年轻健壮的几个男人,两人一队,四个小时一换:“现在先这样巡逻着,有机会的话弄点触警设备,辅助巡逻。不管怎么样,人力不能省。” 顿了顿,又道:“其他人分成三拨,挖土的一拨,烧砖的一拨,另一拨可以开始建造了。建一座瞭望台,每天值勤。” 他吩咐得很细致,并没有因为可能离开就敷衍什么,让众人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当然,金霖等人都冷笑:“虚伪!” 被武鸣丢了个水球过去,把嘴巴封住了。 这回他们没慌张,直接把水球喝了下去,解脱了封印。 大家该忙的都去忙了,金霖等人没有人理他们,武鸣也不管他们怎么样。他上楼收拾了背包和行李,然后去储物间里把小薇的粮食提了出来,又提了他们自己那份口粮,然后往小薇家去了。 就算三天后他们要走,那么这三天也不住在金霖家了。 小薇不知道大人们在折腾什么,对于哥哥姐姐来自己家住,而自己也要回到自己家住的事,感到很高兴,兴冲冲地跑前面去开门。 而武鸣对于寒舟伸出手,露出一把白白胖胖的米花:“酥酥,给你吃。” 于寒舟惊讶道:“你哪儿来的?” “刚做的。”武鸣有点得意地道。 他提了粮食出来,就顺手摸了一小把,用自己已经很熟练的雷电异能,把大米做成了米花。 于寒舟看着男人得意的帅脸,心里有点甜。就算到了末世,这男人还在哄女朋友。 “谢谢。”她说道,从他手里接了过来,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给了小薇。 小薇看到米花,犹豫了下,自己跑进屋里去,盛了一碗大米出来,又往里面放了一把糖,然后双手交握,无声念念有词。 于寒舟:“……” 就听一阵轻微的响动,一碗大米开始动了,慢慢膨胀,哗啦啦滚落碗沿。 不多会儿,一小堆米花就出来了。 小薇眼睛一亮,抓起一把米花填入口中。舌尖刚刚触到,神情顿时喜悦起来,端起碗就往于寒舟跑过来:“哥哥姐姐,尝尝这个,甜的!” 于寒舟看了看武鸣,见他有点咬牙的样子,忍住笑的冲动,接过小薇的米花,尝了一口,果然很好吃。 小薇加糖了呀!而且她做出来的温度正好,热乎乎的甜滋滋的米花,口感棒极了。 武鸣见她吃的眯起了眼睛,更是咬牙。 “哥哥,你也吃呀!”小薇仰着头,热情地邀请。 武鸣努力控制住笑容:“谢谢小薇。” 小薇直接把碗往他手里一塞,又回屋去了,她记得家里还有玉米,玉米爆出的米花也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下午的尾巴上更一章。 末世10 () 看着武鸣咬牙的样子,于寒舟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武鸣张口就想说她“没良心”,被于寒舟在嘴角亲了一下,“没良心”三个字就咽下去了。将手里的粮食袋子往地上一丢,握住她纤细的腰就亲下去。 “家里有小孩子!”于寒舟抗议。 武鸣气她刚刚笑他,缠着她亲了两口才放开她道:“那小丫头忙着弄吃的,才不会没眼色。” 不过,到底觉得不方便,打算一会儿跟小薇说一下,哥哥姐姐有时候会做点大人的事情,她如果不小心看到了记得转过头。 倒也不是特别顾忌。这年头的小孩子,懂得比大人都多,电视也没少看,亲亲什么的对他们来说不算惊人的事情。如果不小心看到了,转过头就好了。 两人在小薇家住了下来。小薇还是个孩子,想的不多,一门心思爆米花去了,武鸣和于寒舟却要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不管三天后留下来还是离开,我们都不可能两个人生活。”武鸣说道。 于寒舟点头:“我赞同。” 两个人单打独斗,在这个世道太辛苦了,哪怕他们有异能也一样,而且人类本就是群居动物。 “幸存者们肯定要集合,只要人类不灭绝,最终会重新建立新的家园。”武鸣说道,“我想做说话算话的那个。” 原本他还没有特别清晰的认知。但是金霖的事情发生后,他觉得从前的观念要改变一下了。他再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无能、无力、无权,使得自己的女朋友被觊觎,自己只能干看着。 与其被别人领导,不如领导别人。 “我赞同。”于寒舟点点头,“而且我会支持你。” 武鸣听了她的话,特别触动。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揉捏着,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问:“真的吗?你不会觉得辛苦吗?你愿意跟着我受苦?” “权势不会平白无故掉到头上,必须通过拼搏争斗才能得到。”于寒舟说道,“一旦争夺到手,以后的生活就不会苦了。” 她回答的态度很认真:“你有异能,比大多数人有天赋,我觉得跟着你不会受苦。” 武鸣抱过她,将她的脑袋按在胸膛上,轻轻地笑了。 自从末世以来,她就变了很多。他从前担心她接受不了末世,会崩溃,会拖累他,结果她没有。他后来害怕她嫌他不够强大,跟金霖在一起,结果她也没有。 他们之间的感情,她本人的价值,都远远超过他所想象的。这很奇妙,武鸣心想,如果末世不来,他们可能是一对普通的情侣,以后可能会结婚,也可能会分手。但是末世来了,大浪淘沙,冲走的是杂质和泥垢,留下的是从前看不清的珍宝。 “我不会让你受苦的。”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而是打算实打实做给她看。 小薇家有三间卧室,一间客厅,一间厨房,和一个不小的院子。 武鸣和于寒舟住在他们家不常住人的那间卧室,有了他们在家,小薇安心了很多。吃过饭后,她揉着眼睛说道:“哥哥,姐姐,我想睡觉。” 她从前都是白天睡觉。因为晚上会害怕,不敢睡。 “睡一会儿吧。”于寒舟便道,“睡两个小时好吗?不然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小薇想了想,点点头:“好的,姐姐等会儿叫我。” 于寒舟点点头。 等小薇去睡觉了,两人坐在院子里说话。怕吵到小薇,声音压得低低的。 “如果留下来,要对现有的人进行分工,每个人有自己的位置,物资的分配也要合理。” “如果离开,我们要招揽幸存者,基地也要建立……” 两人商量了一个下午。 最后觉得,留下来是最好的。离开,是因为忌惮金霖。但是离开了,真的就遇不到小人了吗?小人是无所不在的,和平社会都免不了小人算计,何况是道德崩坏的末世? 既然走或留都避免不了麻烦,那不如留下来。 小薇醒来后,就在院子里玩。她年纪还小,对世界充满了想象力,何况有了超能力,更是玩得飞起。 武鸣和于寒舟就看到她一会儿飞起来了,晃晃悠悠,离地半米高,转着圈圈。一会儿看到她违背地心引力,在墙面上行走。再过一会儿,居然看到她像蝙蝠一样,吊挂在屋檐下,还龇着牙,狰狞地道:“我,德库拉公爵之女,我要吸你的血!” 武鸣&于寒舟:“……” 这小姑娘真的知道她的异能是什么吗? “她这是什么异能啊?”武鸣研究了半天,没研究出来,到后面都不跟于寒舟说话了,一门心思研究小薇的异能。 因为他觉得,他的异能好像没有小薇的用处广。 比如,他就不会飞。 他也不会吊挂在屋檐下。 “谁说你不会飞?”于寒舟就哄他,“你可以用水柱托着你飞啊。” 武鸣一想,对啊! 他很快召唤出水柱在脚下,一开始晃晃悠悠的飞得低,后来就敢飞高了。小薇见了,顿时兴奋起来,也飞起来,两个人在院子里转圈圈追赶。 院墙也就两米多高,他们这一飞起来,没过多久,就被外面的人看到了。 “那小姑娘真的激发异能了!”有人喊道。 不少干活的人都来敲门,武鸣没开门:“有话明天早上说!” 众人便回去了,更加兴奋地激发异能。 天黑后,小薇就没胆子玩了。到处黑漆漆的,她抓着于寒舟的衣角不撒手,还想跟于寒舟、武鸣睡在一起。 武鸣本来想瞒着自己的雷电异能。激发出异能就够打眼的了,如果给人知道他是双系异能,引起喧哗还在其次,他的底牌就没有了。 雷电异能的杀伤力比水系异能要大,而且平时用水比用电多,所以他打算藏着自己的雷电系异能,不给人知道。 但是小姑娘缠着他们两个,还要跟他睡一个屋,他就不打算藏了。 弄了个照明的电球出来,往空中一抛,雷电球就悬浮在空中了:“小薇,你是大孩子了,要一个人睡。哥哥把这个放你房间里好吗?有它照明,你晚上不会怕了吧?” 小薇没说什么“你和姐姐也是大人了,怎么不一个人睡”的话,她虽然小,却不傻,大人都是睡一屋的,她知道。 “好吧。”她点点头,由于寒舟和武鸣送进了屋里。 武鸣把雷电球固定在床的上空,小薇看见屋里有亮光,就不那么怕了。 “谢谢哥哥。”她说道,躺在床上,拉好了被子。 于寒舟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晚安,明天醒来再一起玩。” “好的,哥哥姐姐晚安。”小薇说着,闭上了眼睛。 于寒舟等她呼吸均匀了,才轻声走出了屋子。 两人回了房。 武鸣将窗帘一拉,于寒舟就黑了脸:“你拉窗帘干什么?明早要赖床吗?” 她的意思是,明早天一亮,太阳照得睡不着,武鸣拉上窗帘就可以挡住光,可以赖床了。 武鸣嘿嘿一笑,说道:“你懂的。” 抱着她就往床上压。 于寒舟气得捶他:“你有完没完!能不能歇一天!” “可是闲着没事干啊。”武鸣委屈巴巴地道。 大冬天的,六点不到,天就黑了。等到天亮,要明天早上六七点钟。 这中间有12个多小时,他是年轻的大小伙子,哪里需要睡这么久啊? 出去玩?外面都是丧尸,有什么好玩的? 于寒舟想了想,推开他下床,拿过自己的包,把早两天就没电了的手机拿出来。 “你不是有雷电系异能吗?”于寒舟爬回床上,撞了撞他的肩,对他笑道:“给充上电呗?我手机上有不少单机小游戏。” 武鸣:“……” 别过脸,趴床上,不理她了。 “哎。”于寒舟便又推了推他。 “我不,手机不好玩。” “好玩呢。来嘛,我们一起玩啊。” “你走开。”武鸣反手推她。 于寒舟乐了,欺他身上,开始欺负他。 最终两人还是玩了回成年人的游戏。 好容易消磨过两个小时,餍足的武鸣终于给她充上电,于寒舟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刚刚九点多。 睡不着,于寒舟随手打开一个小游戏,玩了起来。 末世之前,武鸣还是挺喜欢玩游戏的,但他不爱玩手游。这会儿于寒舟靠坐在床头玩游戏,他便躺在枕头上,脸挨着她柔软的肚腹,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捏捏那里。 “别闹。”于寒舟道。 他老实了一下。不到两分钟,又开始摸摸捏捏起来。 “你不累吗?”于寒舟稀奇地看他,“两个小时啊亲,不怕腰断掉吗?” “你别玩游戏了。”武鸣不回她的问题,举高手,把她的手机夺过来,“你尝试着激发异能嘛?” 于寒舟一想,有道理,便把手机给他拿着了。 “我要激发什么异能啊?”于寒舟摸着男朋友的大脑袋,一把一把地撸着,“我是不是要想出一个具体的能力,才能激发啊?” “根据已有的案例,应该是的。”武鸣说道。 小薇的异能,是她想要饭变熟,然后饭就变熟了。她不懂得其中的原理,所以她的异能跟魔法似的,说不出具体的特征。 武鸣的两个异能,第一个是莫名出现的,他当时没具体想要什么异能。但是第二个异能,水系异能,是当初特别渴望的,所以才有了。 “你想要什么异能?”武鸣问道。 于寒舟就发愁:“我都想要。” 换句话说,没有特别想要的。 她倾向于战斗系的异能。但是,每个异能都可以是战斗系。比如水系,被武鸣玩得很溜,能飞能游的,杀人也不在话下。 金木水火土,另外几种就更战斗啦,变出金刺、木刺、土刺,把丧尸的脑袋搞坏就好。火系,可以把丧尸脑袋直接烧掉。 风系异能?虽然不是战斗系,但是可以飞在天上,多少丧尸都拦不住,更妙了。 总之没有不好的异能,只要使用的花样足够多。 所以于寒舟才愁。就因为她没有特别渴望一种异能,所以她激发不了异能。 武鸣拿她没办法。看着时间不早了,就搂着她睡下:“明天再说。” 一夜过去。 吃过早饭,武鸣打开门,迎接客人。 他既然离开了金霖家,那么谁再见他,都要来小薇家。 “武哥!这小丫头昨天激发异能啦?” 大家纷纷看向院子里玩的小薇,目光灼灼。 昨天不少人都看见了,武鸣踩着水柱,跟小薇在空中追来追去。 “她是不是激发的风系异能?” “武哥,她是怎么激发的?” “她怎么那么快?” “我们都没有激发出异能来。” 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小薇早就被嘱咐过,别人问什么,一律回答“不知道”,由武鸣和于寒舟替她回答。因此,这会儿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不管,自己捧了一小把玉米,给自己做爆米花吃。 结果当她手里的玉米粒变成爆米花的时候,大家又惊了一下:“为什么她的飞行异能还能做爆米花?” “难道是复合系异能?” 武鸣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然后说道:“可能因为她年纪小,心无杂念,激发异能来得比较顺利。大家别着急,你们也会很快激发的。” 众人都很激动。主要是昨天小丫头还只是个普通的小丫头,今天就能飞能做爆米花了,他们都觉得武鸣没糊弄人,他们自己也行。 又过了两天,还是没有人激发出异能。 而武鸣之前说好的“离开”的时间也到了。 “武哥,你别走。” “武哥,我们都服你。” “武哥,你要走的话,我们都跟你走!” “对,我们跟你走,你去哪里,我们去哪里!” 大家都这么说了,武鸣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顺势留下来。 “老大不好当。”武鸣说道,“我会尽量做到公平,但是如果我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我希望大家不要记恨我。有什么都可以说出来,能解决的就解决,解决不了的大家投票,总之谁也不许记恨,更不许使阴招伤害别人。如果被我发现,一律赶出去!” 众人都道:“听武哥的!” 有个严厉的老大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担心不公的事情发生。比如金霖,才末世第一天就玩女人,大家都看不起他。 武鸣接下来又说了一些规矩,都没有人反对。 除了金霖几个兄弟。 然后大家就决定不管他们。把原来放过去的粮食都搬了出来,堆在武鸣这里。 武鸣没有收,而是根据人头数平均分发下去:“这些粮食大家自己收着。接下来,我会带人去附近收集更多的物资回来,那些物资由我统一管理,到时候根据贡献分配。” 大家都没有意见。 武鸣开始带着人去附近的镇上收集物资,遇到幸存者就邀请加入。渐渐的,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多。 武鸣给这个基地起了名,叫西禾基地。 他本来想叫酥酥基地的,但是听起来不太像样,就把酥字拆开了。让大家知道,这是他为女朋友建的基地。 在末世到来的一个月后,西禾基地渐渐出现了异能者。都是经常跟着武鸣跑来跑去,特别听指挥,被武鸣和于寒舟欣赏的人。 瞭望台已经建起来了,每天都有人警戒。其他人都努力挖土,渐渐围着村子挖出一圈的壕沟,深五米,宽十米。 挖出来的土用来筑围墙,而围墙只能算是第二道屏障。第一道屏障,是壕沟。从上方俯瞰,整个西禾基地就是被独立出来的一座孤岛。 纵然因为人气引来的不少丧尸,可是大多数丧尸连第一道屏障都跨不过。 “等我们基地中的土系异能者再多点,就把壕沟加深、加宽。”武鸣说道。 等到末世到来的三个月后,西禾基地的人已经有两百多了,其中异能者有三十多人。而之前分别的朋友,王振等人,也被武鸣率人救了出来。还有几个朋友变成了丧尸,武鸣难过了一阵,也没办法,悼念过后便放下了。 而这时,于寒舟的异能还没有激发出来。 已经有人对她的存在不太满意了。人一多,环境变得安,人心便浮动起来。 “她也就是长得漂亮,除了这个,有什么配得上武哥?” “我比她漂亮。” 有人约于寒舟出去说话。 一般人约于寒舟,于寒舟都不理会。只要武鸣喜欢她,其他人嫉妒她,又怎么样? 她也没有因为这个就跟武鸣生气。武鸣不是那种人,他眼里只有她一个,她犯不着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就不跟他好好过。 但是这次有点意外。约她的女人,非常有心计,趁着武鸣不在基地,说基地外面出现了异常的丧尸,请她出去看。 她毕竟是基地的夫人,在武鸣不在的时候,有事找她处理是合乎情况的。 于寒舟便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抱胸):我是女配。而你们,是女炮灰,凭什么和我斗? 末世11 () 约于寒舟的那个女人叫覃真,她带着于寒舟站在城墙上,引着她看向壕沟外面:“就是那个丧尸,它一直站在那里,朝这个方向看。” 于寒舟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就见壕沟边缘,站着一个丧尸,跟其他的丧尸不一样,它就站在边缘处,并不往前进。再往前进一步,就会跌进深深的壕沟里,再也爬不出来了。它好像知道不能掉下去,所以站在边缘处不动。 “是有点奇怪。”于寒舟说道。 覃真看了她一眼,眼珠转了转,担忧地道:“会不会是生出灵智来了?这些丧尸不会变异或者进化吧?” 于寒舟没说话。 到后期,丧尸是会进化的。力量,速度,战斗力,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人类幸存者又死了一批,才逐渐进化完,有异能的有异能,没异能的身体素质变强壮,可以跟丧尸对抗。 但是外面这个奇怪的丧尸,却不是进化的样子。 于寒舟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那个丧尸一会儿,觉得它更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被无形的屏障困住了,所以停滞不前。 至于被谁困住了?于寒舟怀疑是约她出来的覃真。 “你的异能是什么?”她偏头看向覃真问道。 凡是在基地中激发出异能的,于寒舟都有印象。覃真是后来的,来到西禾基地的时候就已经有异能了,因此于寒舟不太清楚。 覃真笑了笑:“夫人不知道我的异能吗?” “不知道。”于寒舟道。 覃真留着一头短发,有一张小巧可爱的脸,她偏过头去,露出一张弧度优美的侧脸:“夫人连这个都不知道,我觉得夫人不配做基地的女主人。” 来了。于寒舟心说,正戏终于来了。 还不及开口,就听身后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你胡说什么?你敢这么对夫人说话,武哥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道歉!” 因为于寒舟没有异能,所以武鸣一旦不在基地,就会安排两个人保护她,不管她去哪里,哪怕就在基地里面,也守着她。 被武鸣挑中的人,当然都是听他命令的人,因此哪怕覃真是个漂亮的异能者,这两人也没有丝毫的妥协。 覃真冷笑一声,抬手一挥,两个护卫就被无形的屏障阻住了,再也没办法上前一步,也没办法后退,竟跟壕沟边缘处的丧尸一样,被困在原地。 两人又惊又怒,张口喊着什么,然而那屏障不仅仅把他们困住,就连声音都拦在里面。 而于寒舟也被覃真抓住了手,拽在身前。长得小巧可爱的女生,神情却相当狠辣:“你配不上武哥!你回去后就跟他分手!明白了吗?” 于寒舟淡淡看着她:“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覃真的嘴角露出阴冷的弧度,把她往城墙外面按去:“你想香消玉殒?” 城墙高有十米,下面就是壕沟,深有五米。加起来,就是十五米。 而就算于寒舟掉下去摔不死,壕沟里还有无数的丧尸等着她。 “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就这么死了,我可舍不得呢。”覃真啧啧有声,轻轻拍着她的脸道,“你也别觉得离开武哥吃亏。你本来就配不上武哥,回头给你找个配得上你的男人就行了。我看林队就不错,虽然没有异能,好歹是个队长。你看呢?” 林队是管后勤的,因为不用出任务,所以没有异能也做了小队长。 他是覃真的追求者之一。 眼看着她要把于寒舟丢下城墙,被无形屏障困住的两个护卫都吓死了,又惊又怒,大喊大叫:“放开夫人!” “放开我们!” 虽然他们的声音都被屏障拦住了,覃真仍是朝他们看了一眼,眼里冷冷的:“你不答应,我只好让你掉下去了。他们眼睁睁看着我把你丢下去,也不能活了。苏酥,你要为了自己的私心,害死两条人命吗?” 于寒舟便知道了,这个女人是真的想弄死她。 这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她一把攥住覃真的手腕,将自己的衣领解救出来,腰身一折,瞬间跟覃真调换了位置。她在上,覃真在下。 “不好意思。”她眼底无波地看着覃真,然后松开了她的手腕,后退一步,抬脚踹在覃真的胸口。 “啊——” 一声惨叫,覃真掉下了城墙,摔向满是丧尸的深坑中。 与此同时,两个护卫惊怒交加,居然同时激发了异能!一个水系异能,一个金系异能!只见两人冲破了屏障,一道水柱和一把金刺同时朝于寒舟的方向射过来—— 原本于寒舟的位置是覃真所站的,但是她顷刻间和覃真调换了位置,而两个护卫的异能又恰好觉醒,本来冲覃真而去的攻击便落在了于寒舟的身前。 “夫人!”两人同时大叫,眼底满是惊恐。 他们刚刚觉醒异能,掌控还不太熟练,何况是突发之下,只记得惊叫了。 然而水柱和金刺来到于寒舟身前,却仿佛被什么所扰,居然拐了个弯,朝她身后冲去了! 两个护卫同时一怔,连忙朝她跑过来:“夫人,你没事吧?” “是我们不好。” 于寒舟也吃了一惊,但却高兴地看着两人说道:“你们激发异能啦?真是可喜可贺!” 两人这会儿还处在震惊中。震惊于覃真要害夫人,震惊于夫人反杀,震惊于自己激发了异能却又险些害死夫人,一时间腿都在抖的。 “我没事。”于寒舟便安抚道,“别害怕啦,激发异能是好事情。” 两人这才挠了挠头,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余光不由得往下方看去。 于寒舟便也看向下方。 覃真的命大,从十五米高的地方摔下去居然没死。此刻,坑底的丧尸都朝她爬过来,她支起一道屏障,裹紧了自己,使得丧尸没办法靠近她。 她仰头想向于寒舟等人求救,但是隔着一道屏障,她的声音传不出来。 于寒舟冷眼看着,没有去救人的想法。 两个护卫犹豫得很,这毕竟是一个异能者,就这么折损了? “她刚才说,如果我不跟武鸣分手,就把我丢下去。”于寒舟说着,收回视线,看向两个护卫,“而你们这两个目击者,也不能回基地里。” 两人一听,顿时怒了,打消了下去救人的念头。 于寒舟带着两人回去了。 救覃真?如果是她掉下去,覃真可不会救她。 “夫人,您的异能是什么?”走在回去的路上,两个护卫好奇地问。 于寒舟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异能。 怎么今天看着,却像是已经激发出异能呢? 等武鸣回来,问问武鸣,她心里想道。 傍晚的时候,武鸣回来了。覃真命大,熬到了武鸣他们回来的时候,武鸣等人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壕沟里的覃真,让一个木系异能者发出一条藤蔓,将她卷了上来。 覃真张口就告状:“是夫人把我丢下去的——” 话刚出口,武鸣的脸就一沉,抓住覃真,就将她丢回了壕沟。 覃真惊得尖叫一声,落向丧尸堆里时的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 而跟武鸣一起的异能者们,也都震惊得睁大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武鸣:我脑婆也是你污蔑的?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乔翊、欲以清风挽流云、白开水、39716850、27451043、41645565、hyuna1128、我不认识你。、爱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0章 末世12 () “进去!”武鸣看也不看掉回丧尸堆里的覃真,冷冷喝道。 众人都犹豫不已。 武哥的话,是要听的。但覃真……好歹是一条命啊? 有人悄悄落在后面,将覃真卷了上来。 而覃真被武鸣的随手一扔,吓得魂不附体。她没见过这么狠辣绝情的男人,都不听人讲话的!被救上来后,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再也不敢开口了。 而跟随武鸣进了基地大门的异能者,则是忍不住问道:“武哥,怎么把人扔回去了?” “覃真可是个异能者啊。” “说不定有误会呢?怎么不听她说完?” 武鸣停下脚步,转过头,神色冷厉地看着众人:“酥酥是最讲道理又和气的人,她都忍不住把人丢下去,说明那人罪无可恕!” 众人怔住。 武鸣已经转回身,大步往里走去。 已经进了基地,众人就没有再跟着他往里走,停下来等覃真。 不一会儿,覃真哆哆嗦嗦地走过来了,小巧的脸上一片煞白,看得人怜惜不已。 “你怎么得罪夫人啦?”有人问道。 覃真一听,浑身抖得更厉害了,牙齿紧紧咬住,显然是恨得不行。 众人见她不说话,又是这副模样,也就不问了,各自散了。 武鸣径直回了家。 他仍是和于寒舟住在小薇的家里。现在基地里很安,小薇又是个活泼的孩子,白天常常跑出去玩。武鸣回到家的时候,小薇就不在,只有于寒舟一个人在家。 他关了门,搂住于寒舟:“怎么了?覃真做什么了,惹你生气?” 于寒舟讶异:“你怎么知道了?” “我看见了。”武鸣把基地门口的事说了一下,“她做了什么?” 于寒舟听他说把覃真丢了回去,有点感动。虽然知道这个男人很好,可是当他用行动证明对她的维护,仍旧是很感动。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吊在他的身上:“这么信任我啊?” 武鸣笑道:“不然呢?信别人吗?” 他们才是一起活下来的,从末世开始就在一起的人。 于寒舟便觉得这男人真好,松开他的脖子,说道:“你先去换个衣服,洗把脸再说。” 武鸣眼珠一转,抱着她就往里走:“我们一起。” 两天没深入交流了,武鸣心痒得很。半哄半抱,拖着她往浴室去了。自己弄出一个大大的水球,跟她共浴一番。 深入交流完毕,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武鸣抱着她往卧室去,径直将她压在身下。 “你就不怕我胡搅蛮缠,因为嫉妒她纠缠你,故意把她丢下去啊?”于寒舟抱着他问。 武鸣就道:“她丑成那样,有什么好嫉妒的?不成立。” 于寒舟被他这么一哄,就很高兴,但还是道:“你这样想,不代表别人也这样想。” 武鸣便嗤了一声,说道:“那又怎么样?这个基地是我的,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辛辛苦苦管理着,我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别说道理在他这边。就算不在他这边,又怎么样? 他付出了那么多,难道是为了跟别人讲道理的吗?不是啊!是为了不讲道理啊! “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不会看着别人欺负你。”他说着,低头在她颈间咬了一口。 温香软玉在怀,他很快又冲动了,压着她上了高速。 又一番折腾完毕,于寒舟是真的没力气了,躺在他肩上跟他说话:“我好像不是没有异能。”把今天两个护卫冲她发出攻击,结果攻击绕道而行的事说了,“难道我的异能是攻击免疫?” 武鸣一直担心她没异能的事,闻言就振奋起来了,坐起来就套t恤,下床兴奋地道:“来,我们试试!” 于寒舟便也坐起来,跟他配合起来。 武鸣先是弄出一个水柱,试探着朝她攻击,结果水柱一下子打在她胸口,将她胸口的衣服打湿了。 曲线毕露。 “你想死啊?”于寒舟瞪他。 武鸣摸了摸鼻尖,喊冤:“不是你说的,攻击免疫吗?” 他舍不得用雷电系异能攻击她,便加大了水柱了攻击力度。两人试验了很久,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当攻击很有力度,带着明显的伤害意图时,就会对她无效。 像一点玩闹的小水柱,就不会被免疫。 “你用雷电系异能试试。”于寒舟兴奋上头,示意他道。 武鸣当即摇头:“不!” 开玩笑,万一她没免疫,他岂不是没女朋友了? “来嘛。”于寒舟便央道。 武鸣无论如何不同意。 “明天还来两发?”于寒舟歪了歪头,开始利诱,“我在上面?” 武鸣直是给她跪了:“你不能这样!” 最终武鸣还是没同意。他把小薇喊了回来,让小薇指使异能,往她身上丢石头。 每块丢过去的石头都在她身前变了轨迹,往她身后去了。 武鸣便也捡起小石头,不动用异能,把小石头往她身上丢。 小薇跟他玩得很高兴,还试着用异能把于寒舟卷天上去,结果没成功。 “姐姐,你的异能好神奇哦!”小薇围着于寒舟飞来飞去,惊奇地道。 这时候,武鸣的结论也得的差不多了,悄悄朝她丢了一道闪电。结果,跟预计中的一样,闪电拐了个弯,并没有打在她的身上。 “那就是攻击免疫了。”于寒舟道。 她还挺高兴的。 “既然别人的异能对我没用,那就相当于大家都没有异能。”她抱着胸笑道。 异能者对她而言,就是普通人。 “但还是很可惜。”于寒舟想起对丧尸没有战斗力,感到惋惜,“人类对我没有威胁啊。” 数不清的丧尸大军才是生存最大的威胁。 “你别出基地就行了。”武鸣说道,他眸光有点深沉,“而且,丧尸总有绝迹的时候,人类社会仍旧会崛起,到时候最大的威胁反而是异能者。” 一旦丧尸的威胁被解决掉,地盘划分和抢夺就是新一轮的战争。 “你的用处在后面。”武鸣说道。 于寒舟笑了笑,接受了他的安慰。 因为她的两个护卫都激发了异能,再留在她身边做护卫就有点浪费了,武鸣便把两个护卫调走了,重新安排过来两个没有异能的人。 一来,她对攻击免疫,身边守护的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没太大区别。 二来,只要她不出基地,两个普通人作护卫,足够了。 覃真的事,到底还是酝酿起来了。 她被救回来后,安分了几天,于寒舟就没找她的麻烦。但是覃真不甘心,私下里说了不少含有诱导性的话。 基地里的人都说夫人狠辣,善妒。 还说武鸣重情重义,就因为末世前两人是男女朋友,所以末世后哪怕于寒舟再狠辣、善妒、脾气差、一无是处,也一如既往地维护她,实在是个可怜的好男人。 小薇到处去玩,很快把这些话听到了,说给了武鸣。 武鸣的脸登时黑了。 “开会。”他冷冷地道。 当天晚上,临睡前武鸣召集基地里的人,开了个会。 “我们基地的名字是西禾基地。因为我的女朋友名字叫苏酥,这个基地就是为了她建立的。” “她是这个基地的女主人。明白什么叫‘主人’吗?这是她的家,你们都是客人。女主人不高兴了,可以请客人离开!” 众人一片哗然。 很多人都不服气。这个基地有他们的功劳,一砖一瓦,都有他们的汗水。怎么能算客人? “你们对基地有贡献,但基地也保护了你们的安,给了你们一个能够安心睡觉、有饭可吃、有衣可穿的地方。如果你们觉得我亏欠了你们,站出来,我拿物资给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众人纵然不服气,这时候也不敢站出来。 而武鸣没打算跟他们讲道理:“既然决定留下,就代表你们认可我刚才说的话。你们都是客人,作为客人要有客人的修养,不要讲主人的是非。待不惯,可以走,再叫我听到谁说苏酥的是非,立刻赶出基地,一粒粮食一口水都不会给!” 末世已经开始了三个月。武鸣早已经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变成一个果断、决绝、冷厉的领导者。在众人心目中的印象,十分具有威严,说话算话,任何人都不能质疑和违背。 西禾基地不需要一个温和的领导人。 末世中,每个基地都不需要一个温和的领导人。 众人看到了武鸣的态度,都不说话了。即便心里还有不服,却不敢说什么。西禾基地是个安的地方,武鸣的领导也很得人心,就算今天说了这样的话,大家也舍不得离开。 有聪明的人都看出来了,武鸣就是为了给女朋友出气,并不是真的要打压他们。最多是个敲打而已。 “接下来,我要说明当日发生的事。”武鸣把两个人叫了上来,正是当日给于寒舟当护卫的两个男人。他们现在都成了异能者,由于当日是护着于寒舟时激发的异能,对于寒舟也有些感激,只觉得如果没有这个契机,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激发异能。 但对覃真就没有好感了。这个女人可是想要杀他们灭口的。 “当日覃真约夫人去城墙……” 两人说出了当日的真相,众人顿时哗然,而覃真周围也空出一片空地来,人人对她避之不及。 覃真尴尬极了,又气又恨,但是根本没有人听她的解释。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武鸣冷冷地道,“这是第一次,我不追究。再有下次让我听到有人背地里议论夫人,通通扣物资!” 众人顿时不吭声了。 “好了,散会。”武鸣不多说,把态度摆明了,就命众人散场。 第二天早上,覃真请辞。 武鸣没见她,让人给她装了三天的粮食和水,就放她出去了。 “算她识相。”武鸣冷哼一声。就算覃真不走,武鸣也要赶她走的。 这样一个心肠狠毒的女人,武鸣才不会让她留在基地里。 至于那两个激发异能的护卫,武鸣最近很提拔他们,指导他们练习异能,还带他们出任务。 一转眼又过去两个月。 这一天,武鸣从外面回来时,带回来三个异能者。一个女人,两个男人。是从别的基地里逃出来的,原因是那个基地的老大好色,女人不堪排挤,就逃出来了。两个男人是她的朋友,护着她一起出来了。 这个女异能者长得很漂亮,跟于寒舟有的一拼。 而且,她的名字叫陈茵。 是原剧情中女主的名字,也就是武鸣的官配。 “她有治愈系异能!”武鸣回来后,兴冲冲地抱着于寒舟说道:“不仅仅治愈伤口,我听她说,她可以修复一切被感染的东西,包括植物和种子!” “华西基地的老大要傻了。”武鸣乐呵呵地道,“放弃了这么一个好苗子。” 自从末世以来,到处都是被污染的土地,寸草不生。武鸣曾经让人挖掘地下的土壤,地下的土壤被污染得不严重,但是种植出来的植株不结果实,他一直头痛这个事情。 现在天赐治愈者,他怎么能不兴奋? 一旦西禾基地有了正常的土壤,有了可培育的种子,这个基地就会活起来,不仅仅是幸存者抱团抵御丧尸的地方,而是一方乐土! 于寒舟沉默不语。 武鸣兴奋过后,就发现了她的沉默,好奇道:“你怎么了?我不在的时候又有人欺负你了吗?” “不是。”于寒舟垂着眼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把脑袋埋他肩膀上说道:“我见陈茵了,她长得很漂亮,而且还是单身,我看到她就有危机感。” 武鸣愕然,随即“哎呀”一声,抱着她哄道:“她漂亮不漂亮,关我什么事?天底下还有人比酥酥更好吗?” 老实说,他见到陈茵的时候,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酥酥和陈茵的漂亮,不是一种类型。酥酥是那种明艳火辣的美人,陈茵是那种精致秀丽的美人,两人的美貌不相上下。 但武鸣也仅仅是眼前一亮,并没有别的念头。他是个忠贞的人,他不会让好色的低劣本能占据主导地位,他十分珍惜跟酥酥的相濡以沫、互相守望。 而且,他渐渐觉得酥酥是一本读不懂的书,随着末世的到来越久,他越发现酥酥的多面。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又好像从前的他对她了解不够,停留在浅显的表面。 他读她这本书都尚且不及,哪有心思去看别的女人? 于寒舟抱着他,感觉得到现在的他还没有生出其他心思,稍稍松了口气。本来也是,武鸣不是那种人,原剧情中如果不是苏酥的背叛和推入丧尸,他也不会恩断情绝,跟陈茵在一起。 但她有点担心剧情的力量。她担心剧情推着陈茵和武鸣这对官配走在一起。就算武鸣一开始没这个想法,但是同在一个基地,相处得久了…… 想到这里,她翻身把武鸣压在下面。趁着他现在还是她的,她要好好要个够! 末世13 () 男人的那个地方,寿数是有限的,用一次少一次。 本来于寒舟打算细水长流的,既然他不一定是她的……那就趁着他还是她的,好好用! 一连三天,武鸣走路的脚步都是飘的。 太美了!他这三天,太美了!酥酥爱他爱得不行,他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地感受过她如此深切的爱意!他美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哥哥,你最近心情很好啊?”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小薇,最直观地察觉到他的心情,好奇道:“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武鸣便点点头:“是的。” “是什么事呀?”小薇好奇地问,脸上有些兴冲冲的。 武鸣当然不能告诉她实话了,就说道:“前几天咱们基地来了个陈茵姐姐,她的异能是治愈系的,以后咱们再出任务就不怕受伤了,受了伤也会很快好起来,你说好不好?” “好!”小薇用力点头。 “还有更好的呢。”武鸣又道,“这个姐姐的治愈异能甚至可以用在植物种子上,如果她能够培育出粮食,以后我们吃东西就方便了。自给自足,不用跑很远去寻找物资。” 小薇听得出其中的好处,“哇”了一声,说道:“太好了!我去找陈茵姐姐玩!” 武鸣微微一笑。 不过,即便陈茵拥有净化污染的异能,培育出粮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武鸣还是要带着人出去寻找物资,还有优质的粮种。 这一天,他带着几辆车出了基地。三天后,只有一个队员回来了,受了很重的伤,说道:“武哥和我们遇到了其他基地的异能者,被困住了,需要支援!” 众人一听,顿时慌乱起来。 外面不仅有丧尸,还有其他基地的异能者,连武哥这么厉害的都打不过,他们去了能行吗? 基地里留守的异能者们,有的主动站出来,要去救人。有的含含混混不吭声,缩在阴影里。 于寒舟得到消息后,来到议事厅里,那个受伤回来求援的队员已经被陈茵治疗过了,于寒舟走过去问道:“武哥那边是什么情况?” 队员便答道:“我们发现了一个很大的超市,物资非常齐,但是在我们装车的时候,遇到了其他基地的异能者,他让我们放下。” “武哥不肯,跟他们打商量说一人一半,他们不同意,说话非常气人,武哥就生气了,跟他们打了起来。” “武哥很厉害,可是他们人多,还有个异能者很卑鄙,他会瞬移,每次都抱着我们的队员去丧尸堆里——” 西禾基地没有放弃伙伴的规矩,所以大家一边打架,一边救人,这就导致了久攻不下。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我去,这么骚?!” 良久后,于寒舟开口道:“谁去救人?” 陆续有四五个异能者站了出来。 于寒舟看了看,对他们点点头,又说道:“基地有八个异能者留守就够了,其他去救人。” 这种情况下,出动的异能者越多越好。但是基地里也要有异能者留守,以防万一。 于寒舟点了两个战斗系和六个辅助系的异能者,说道:“你们留下,其他人去救人。” 武鸣不在,她在基地里就是最大的,兼之手里管着不少事情,所以还是有不少人服她的。 也有人不服,都被她镇压下去了:“什么时候了,还钻营!武哥他们回不来,咱们基地损失惨重!以后谁带着你们出去寻找物资?谁顶在前面给你们开路?谁能够把基地管理得比武哥还要好?西禾基地的脸还要不要?趁早按下你们的小心思,这是齐心协力渡过难关的时候!” 骚乱便平息下去了。 基地们打开,十来个异能者出去救人了。人离开后,大门立刻关闭。 “该做什么做什么!”于寒舟喝道,“武哥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纵然很多人不服气,但是有人发号施令显然比没有人管着要好得多,很快秩序便恢复了。 于寒舟回到家里,却是眉头拧紧了。 她对武鸣很了解,他相当义气,又相当傲气。他绝不会放弃自己的队友,也绝不会允许这一战失败。 纵然他的战斗力强大,可是对方这么卑鄙—— 她有些担心。 救援队离开半天后,外面传来一些骚乱,紧接着有人来找于寒舟禀报:“华西基地的老大带着人来做客。” 于寒舟一惊,华西基地?那不就是陈茵逃离的那个基地?站起来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二十多人。”报信的人一脸忧心忡忡。 没有这样的,做客带着这么多人来。 而且武鸣不在基地,让人心里更慌张了。 于寒舟也是有些烦躁,华西基地来了这么多人,显然不是来做客的,恐怕是来索要陈茵的。 她很快走了出去。 华西基地的老大叫崔洪,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带着二十多人,站在基地大门的外面。 他们的车子停在壕沟外面了。为了避免丧尸攻城,跨过壕沟的路很窄,只容一辆车通过。他们是不能开着车停在基地大门外的,所以早早下了车,步行过来。 “冒昧打扰,还请见谅。”崔洪眯着眼睛,文质彬彬地道。 于寒舟沉了沉脸,带了几个人走出大门,对崔洪道:“崔先生忽然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崔洪笑着不说话,他身后有个男人说道:“西禾基地就这样待客的吗?站在大门口谈事情?是瞧不起我们华西基地?” 话落,二十多个人同时沉了脸,露出凶相来。有几个人还现出了自己的异能,来者不善。 于寒舟觉得不能放他们进去。 武鸣不在,基地里的异能者就八个,其他是普通人。崔洪等人进去,如果有恶意,如果像武鸣他们遇到的那些异能者一样卑鄙,比如拿普通人做要挟,那西禾基地将一团糟。 沉默片刻,她歉然说道:“我们当家的不在,如果崔先生找我们当家的谈事,最好改日再来。” 武鸣不在基地,隐瞒不过去。很简单,因为崔洪来访,本该武鸣出面相迎。但是武鸣没有来,是她出来接待的,所以他要么是伤得下不了床,要么就是不在。 而他们来了这么多人,还有不少异能者,如果将他们迎进去,只有八个异能者接待的话,西禾基地的战斗力一下子就暴露出来。 一定不能放他们进去。 崔洪眼里划过什么,笑道:“武鸣不在啊?让你出来待客?你说话算不算?” “还行。”于寒舟谦虚道。 崔洪便笑道:“简单,把陈茵交出来。” 于寒舟听了,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陈茵的异能太稀有了,在末世中太有价值了。 所以崔洪来要人。 但她是不可能交出陈茵的。 一来,陈茵的价值摆在这里,她是不可能交出去的,哪怕是权宜之计,以后再抢回来,也不行。陈茵是女主,人格肯定非常鲜明,如果被西禾基地抛弃,她绝不会再回来。 二来,崔洪上门来要,她就交出去,西禾基地的脸还要不要了? “陈茵刚刚来我们基地不久,已经立下许多功劳,是我们基地的重要成员。她的去留,我做不了主。”于寒舟歉然道,“等我们当家的回来,让他跟您谈这件事?” 崔洪冷下脸,说道:“你恐怕不知,她本是我们华西基地的人。现在你们西禾做客了几日,该回去了,我们就是接她回去的。” 于寒舟并不示弱:“崔先生不知,陈小姐已经加入我们西禾基地,现在是我们西禾基地的成员,并非是来做客的。” 相持不下。 片刻后,崔洪忽然笑了,眼神轻蔑:“既然西禾基地不还,我们只好进去自己找了。” 说着,队伍里的木系异能者就开始建梯子,就要爬墙。 于寒舟带了人出来,其中就有冰系异能者,立刻做出冰刀,将梯子切碎。 两个异能者立刻杠了起来。 而崔洪身后的异能者也站了出来,就要解决掉于寒舟和她身边的人,强势进城。 于寒舟叹了口气。 她之所以走出来,跟崔洪他们面对面地说话,而非站在城墙上放话,就是防着这一幕。 一旦对方要动手,她可以跟他们肉搏。 即便对方是异能者,能力超强,可是他们的异能对她无效,完可以肉搏。 她第一个肉搏对象就是崔洪。 一来,崔洪离她最近。二来,擒贼先擒王。 崔洪见她上前,愕然片刻,随即就发现了她竟然不是异能者。面对一个普通人的攻击,崔洪根本看不进眼里,随手一挥,就要挥出一道火龙将她逼退。 然后他发现,火龙挥出来后,居然绕过于寒舟,往她身后去了! 他愕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等再挥出火龙,于寒舟已经欺近他的身前,他不得不后退。 他退的没有于寒舟近的快,很快于寒舟的拳头就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打得踉跄一下。不等站起来,于寒舟又是一脚踢他腰上,直接将他踢得翻滚在地上! “老大!”几个异能者惊呼。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one°、玉兔、今天你怪好看的、半夏水水水、lunah2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么么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14 () 于寒舟的动作比异能者们的反应要快。 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将崔洪提在了手里,自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甩掉了鞘,搁在崔洪的脖子上,喝道:“住手!” 已经看到于寒舟动作的异能者都住了手,其他正在打斗中的异能者听到声音也下意识地看过来。等看到崔洪被匕首抵住了脖子,都睁大了眼睛:“放开老大!” 本来乱哄哄的打斗场面,如被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于寒舟这才满意地道:“崔先生,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崔洪被一个普通人抓在手里,别提多憋屈了,他想用异能攻击,但是很奇怪的,他的异能根本落不到她身上。试了几次,他就放弃了。这个女人并不是普通人,她是异能者,只是异能很奇怪。 “你想好好说话?”他冷冷地道,眼神却看向自己的队员,冲他们使了个眼色。 队员们缓缓挪动脚步,将西禾基地的异能者困住了,纷纷亮出异能:“放了我们老大,不然他们马上就要死!” 于寒舟很讨厌听到“死”这个字。末世中,幸存的人类本来就很少了,大家不想着怎么建立新家园,逞强斗狠倒是厉害。 她看着华西基地的二十多个人,将西禾基地的几个异能者围了起来。如果打起来,西禾基地没有胜算。 她笑了一下。抵住崔洪脖子的匕首,缓缓移开,而后飞速落下—— 狠狠插进崔洪的腹部,然后拔出! 鲜血迸溅! 染血的匕首重新回到崔洪的脖子上,从离开到重新抵住,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而此时崔洪的痛叫声才响起来:“啊——” 华西基地的人一下子乱了:“老大!” “老大,你怎么样!” “臭女人,放了我们老大!” 不少人愤怒中发出异能,朝于寒舟袭来,但是都没有用,所以冲她而来的攻击都绕过了她,还有的打在了崔洪的身上。 一时间,崔洪被火烧,被水浇,被食人花咬胳膊,惨的不行。 众人这才发觉异能对于寒舟无效,不敢再轻举妄动。 还有的眼神闪烁,被于寒舟发现了,就笑着看向崔洪说道:“崔先生的领导能力不够啊,竟然有人想趁机害死你。” 这下有小心思的人也不敢动了,被崔洪的忠心手下看住了。 “你放了老大!”一人说道。 还有人把金刺抵住西禾基地的异能者的脖子:“不然我立刻杀了他们!” “如果你想要崔先生的命,尽管动手。”于寒舟并不慌张,“就看谁的命更值钱了。” 崔洪虽然挨了一刀,但是于寒舟避开了他的要害,因此性命没有大碍,只是痛得很。倒是刚才被殃及池鱼,遭到了自己兄弟的手段,受了不轻的伤。 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很好,他这时还能清醒地说话:“别轻举妄动!” 华西基地的异能者们顿时不敢乱动了。 “你叫苏酥?”崔洪这才看向身边的女人,有怒意,有忌惮,“苏小姐好狠辣的手段!” 于寒舟轻描淡写地道:“崔先生谬赞了。我们当家的不在,我得为他守好家。” 这下饶是崔洪格外愤怒,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感叹和羡慕。感叹的是这样一个漂亮女人,居然有着这样狠辣的手段。羡慕的是武鸣有这样的女人,而他没有。 “苏小姐可以放开我了吧?”崔洪说道,“先前是我轻忽了,现在我们好好谈一谈?” 于寒舟道:“我不跟崔先生谈。我们西禾基地的事,都是我们当家的做主。” 崔洪便道:“苏小姐太客气了。以苏小姐的果断,当西禾基地的家,毫无难度。” “既然如此,那我就当这个家。”于寒舟没有再谦虚,直接说道:“陈茵是我们西禾基地的人,华西基地带不走她。” 崔洪沉下脸。 片刻后,他说道:“苏小姐,我们有二十多个人,都是异能者。”他的口吻带着几分警告和威胁,“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攻破城墙,杀死西禾基地的所有人。你要冒这个险吗?我死不足惜,你们西禾基地的人都要给我陪葬!” 于寒舟并不害怕,甚至很冷静地反问:“是吗?如果西禾基地的人给崔先生陪葬,崔先生愿意去死吗?” 才怪! 就算天下的人给他陪葬,他也不会愿意去死。 他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权力,什么地盘,什么治愈系异能者,还有什么用? “我——”崔洪的脸色狰狞,怎么也说不出“我愿意”三个字,他怕他一旦说了,弟兄们就真的不管他了,这种风险他冒不起。 于寒舟又道:“我们当家的也快回来了。崔先生大老远的过来,就这么回去,太折腾了,不如就去我们基地做个客?” 崔洪讶异:“进去做客?”她刚刚不同意,怎么现在肯了? 他心思转动起来,就听于寒舟道:“但是因为刚才崔先生说,要杀死我们西禾基地的所有人,所以我不敢冒然请你们进去。” 她紧接着道:“如果你们愿意束手就擒,反绑住双手,我就请你们进去。” 崔洪的脑筋飞快转动起来。反绑住双手?这算是什么束缚?他们是异能者,割断绳子是很容易的事。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她是真的以为,反绑住双手就能让他们丧失战斗力? 除非她有着难以切断的绳子来绑他们。 但是他们队伍中有两个金系异能者,别说绳子了,就算用钢筋来捆他们,都能够轻易切断。 “好。”他应下来。 于寒舟便示意自己的队员们去绑人。 队员们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不妥当。但是于寒舟离他们有一段位置,又不好凑近了说话。 “绑人。”于寒舟见他们犹豫,果断地说道:“听我的!” 大家便抛开了其他念头,去绑人了。 不管怎么样,听夫人的就是,有什么不妥当也有夫人顶着呢。 因为没有绳子,便把华西基地的异能者们的皮带接下来,挨个反捆住了手。 “苏小姐,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崔洪问道。 于寒舟道:“不急。” 她看着自己的队员们给华西基地的人绑手。 冲那个冰系异能者使了个眼色。冰系异能者收到示意,绑好手里的人,就朝她走过来。 然而这时,异变陡生。 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反绑住了手,还剩下几个人,忽然其中一人猛地挣脱,发出一道火光,冲向西禾基地的异能者。那个异能者下意识地躲开,紧接着那个火系异能者就朝于寒舟冲过来! 他没有用异能对付于寒舟,而是直接冲过来,跟于寒舟用普通人的方式打斗! 他手里有一把匕首,握着手柄,直直朝于寒舟的肩膀扎下! 他目光狠戾,余光不敢看崔洪,此刻心中打的主意是,如果能救下崔洪最好,救不下也没什么,换个老大就好了! 于寒舟为了躲过他的刀子,不得已挪了挪身子,她怕此刻真的把崔洪杀了,于是收回了匕首,跟那个火系异能者打了起来。 两人交手时,华西基地的其他异能者纷纷反应过来,顷刻间挣开了束缚,反扑起来! 于寒舟带过来五个人,算上她是六个。 崔洪挨了她一捅,又被自己的兄弟们招呼了不少下,这会儿没什么战斗力。他脱身后,就远远避开了,看着两方战斗。 于寒舟则跟那个持刀的火系异能者交手。 那个异能者很会打架,但是于寒舟也不是吃素的,很快过了十几招,就把那个火系异能者踩在了脚下。她反手劈在他后颈,将他劈晕了,然后把他翻过来,一刀捅他肚子上。 这才放开他,迎来了第二个异能者。 大家已经知道,异能对她没用,所以都跟她拳脚相对。 一人对三四个,于寒舟为西禾基地的异能者们分担了不少压力。大家见她一个女人,都打得这么精彩,于是也苦苦支撑着。 于寒舟没有留力,很快将围着她的几个异能者放倒,一人给了一刀。 她一个人站在桥上,堵住出口,将华西基地的异能者们拦在门前的空地上。 不远处的崔洪看着这一幕,心惊肉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厉害?他虽然非常不愿意相信,却忍不住有一种担忧,她不会将他的人团灭吧? “不要跟她近战!”崔洪大声喊道。 然而西禾基地的异能者们也发现了这一点。虽然受伤很重,却仍然死死扛着,把华西基地的异能者们往于寒舟的面前送。能送一个就送一个,能撵两个就撵两个。 西禾基地留守的人都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血液沸腾! 有人拿着石头往下砸,留守的辅助系异能者也各种下绊子,齐心协力对付华西基地。 越到后面越容易。 一开始是六个人对二十多个,是最难的。随着华西基地的人越来越少,西禾基地的人就逆袭了。 渐渐的,华西基地还能战斗的人就剩下四个。 西禾基地的城墙上,异能者和普通人联手,将这四个人逼到了于寒舟的面前。 于寒舟都受用了,一人给了一刀。 本来她打算悄悄吩咐冰系异能者,趁华西基地的异能者们被捆住手,警惕心大减时,用冰刀在他们身上割出一个口子,放放血。 没想到,崔洪的手下有不忠心的,闹出了意外。 好在殊途同归,她亲自给他们放血。 打算逃跑的崔洪,此时也被抓了回来,按在了于寒舟的面前。 于寒舟低头看了崔洪一眼,见他面色惨白,便道:“他刚才被我捅了一刀,算了。” 她不要他们的命。 “把他们都捆好!”于寒舟下令。 没有外敌,大家都觉得安了,打开大门,涌出不少人来。捆人的捆人,拖人的拖人。 很快,大门口干净了。 于寒舟带头往里走,来到议事厅里。 华西基地的二十多个人,以崔洪为首,晕的晕,弱的弱,都成了血人,各种姿势倒在议事厅的地面上,将地面都染红了。 “夫人,这些人怎么处置?”有人问道。 于寒舟便道:“把陈茵叫来。” 陈茵就在人群中,闻言往前走了走:“我在。” 于寒舟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看着他们,等他们失血过多要死的时候,就给他们把血止住。” 陈茵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讶异地看她一眼,点点头:“好。” 她挨个看着,每当谁快要流血死了,就给他们把血止住,伤口也愈合上。 她的治愈系异能,可以把人的伤处愈合,却不能给人补血。 崔洪等人,即便被治好了伤,也都虚弱之极。 “苏小姐,真叫人大开眼界。”崔洪勉强保持清醒,看着坐在上首,面色平淡的于寒舟,心情复杂地道。 于寒舟刚刚被人奉了茶。她今日一战,获得了不少的拥护者。 原本大家都觉得她没有异能,不会战斗,就靠着武鸣保护才能做夫人,对她没有多少敬意。 然而今日,她带着五个异能者,团灭了华西基地的二十多个异能者,让人大为震撼! 尤其是她的手段。她没有杀人,而是放他们的血,让他们虚弱到没有战斗力,只能做俘虏。 如果她杀人,大家只会畏惧她,觉得她暴虐。但是她不杀人,用这种刁钻的角度俘虏了华西基地的异能者,获得了众人的倾心钦佩! 也是因此,她进来后,有人特别殷勤地用袖子擦椅子,让她坐下。还有人倒水,恭敬地捧给她喝。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恭恭敬敬地站在周围,等候她的命令。 然而于寒舟接了茶杯,缓缓饮尽,却只是平淡地道:“我当家的没回来。崔先生想谈事情,等我当家的回来再谈吧。”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夫人真宠武哥啊!明明这么厉害,却隐居幕后,让武哥当了老大! 武鸣:??? 末世15 () 崔洪听了这句话,胸口一堵,脸上涌起憋屈的神色。 她一开始就说不跟他们谈,要等当家的回来了跟他们谈,现在还是这句话。然而他们所处的地位已经逆转,这就好像在狠狠打他的脸——早让你们走,你们不走,现在栽了吧? 崔洪苦笑不已。 “我毕竟是华西基地的头领,你们西禾基地的待客之道未免太怠慢了。”他抬起下巴说道,虽然被绑着手,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神情傲慢,“让陈茵把我的伤势治好,我要一间休息室,还要水和食物。” 他要好好休息,尽快养好身体,从西禾基地脱身。 话刚落下,周围传来“呸呸”的口水声。 “什么东西!” “跟谁耍横呢?” “说我们没有待客之道?可是你们也没有尊重主人啊!” 还有人道:“夫人,不能给他们治伤,谁知道他们伤势好了之后会不会做手脚?” 刚刚陈茵只是给他们做了粗浅的治疗,把匕首捅出来的口子做了愈合,使他们不再流血而已。其他的,她没做,因为于寒舟要他们虚弱,免得身体强壮再搞破坏,毕竟他们是异能者。 于寒舟抬起一只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然后看向崔洪说道:“我们西禾基地的待客之道,是平等、尊重和欢迎。但你们不是西禾基地的客人,你们是西禾基地的俘虏。” 说完,她平静地移开视线:“来人,把俘虏们带下去,严加看守。” 人群中立刻响起洪亮的声音:“是,夫人!” 欢天喜地地把人拖了下去。 拖动过程中,少不了磕磕碰碰,然而于寒舟都当看不见。 如果不是她和留守的异能者们以命相搏,压制住了崔洪等人,眼下被俘虏的肯定是他们。崔洪会如何对待他们?不会比她更客气。 就让大家出出气,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于性命无碍就行。 危机解除了,于寒舟便起身,要离开议事厅。 陈茵跟了上来:“谢谢夫人没有把我交出去。” 今天崔洪等人来要人,陈茵是提着一颗心的。如果武鸣和大多数异能者们在基地,她可能不会这么担心。但是武鸣不在,基地中只有八个异能者,如何对抗崔洪他们二十多人?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会被交出去。崔洪那个人怎么样,她心里还是有数的。没想到,她站在城墙上看着,却听到于寒舟说不交人,还打了起来。 她很感动,还有些愧疚,就躲在人群中,给下方打斗的自己人施加治疗异能,尽量让他们撑的时间久一点。 情势变成现在这样,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又惊喜,又感动。 “感谢夫人的维护,我以后就是西禾基地的人!”她认真地道。 于寒舟都为她拼命了,陈茵发誓,她以后绝不会离开西禾基地,谁挖她都不走。 闻言,于寒舟偏头看了她一眼。陈茵是个高挑纤瘦的姑娘,一张脸儿精致白皙,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 她别开视线:“好,以后就为西禾基地好好效命。” 别跟她抢武鸣就行。 陈茵顿时笑了:“我一定会的。” 于寒舟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就回了家。 刚刚打了一场架,浑身脏兮兮的,她打算洗个澡。武鸣走之前把太阳能热水器灌满了水,不泡澡只冲澡的话,够用好几天。现在还剩了不少水,她就打算冲个澡。 改造过的浴室里有一个硕大的浴缸,是武鸣有一次从外面拉回来的。他在家的时候,常常会邀请她一起泡澡,但是现在他不在,于寒舟也只能干看着。 匆匆冲了个澡,于寒舟又换了身衣服,就趴床上了。打一架,她也挺累的。 一觉睡到傍晚。 醒来后,她出门去吃饭。基地里有食堂,大家一般在食堂里吃饭。有时候武鸣会给于寒舟带回来,两个人在家里吃,不过他不在的时候,于寒舟都是去食堂吃。 刚打了饭,坐下来,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夫人,您出来啦?” “夫人,累不累?” “夫人,今天辛苦您了!” 于寒舟觉得他们太热情了,面上淡淡的:“我没事。” 低头吃起饭来。 大家都不觉得她的冷淡是高傲,谁叫她今天拼死抗敌呢?都把她当领袖看待。 “夫人,我今天激发了异能!” “我也是!” “还有我!” 于寒舟听着几个兴奋的声音,有些讶异:“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激发异能了?” “就是在城墙上打斗的时候。”一个成员说道,“崔洪他们在下面,人多势众,我们很着急,就在城墙上往下丢东西,骂架,一着急,就把异能激发了。” 于寒舟的筷子顿了顿。 城墙有十米高,相当于三层楼,他们在上面帮忙,也得有准头才行,不然只会帮倒忙。 但是事情都过去了,他们也没有帮倒忙,于寒舟便没说什么。 “恭喜啊。”她笑道。 其他人听她恭喜,都很高兴,一个人道:“夫人,我激发的异能是声波!只要我冲谁喊,他脑袋就会痛,会失去战斗力。” “不知道对丧尸有没有用?”于寒舟好奇问道。 那人犹豫了下,说道:“我还没尝试,一下午时间,干对着崔洪他们了。” 于寒舟听了,心中升起一阵同情。崔洪他们已经很惨了,还要被这样虐待。 但谁叫他们来找茬呢?活该。 “有空试试丧尸。”于寒舟说道,“如果你的声波异能可以群攻就好了,丧尸脑袋一排排爆掉,超酷炫的。” 那人一怔,随即激动地站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刚刚激发异能嘛,不熟练是正常的,慢慢练习和发掘就好了。”于寒舟安慰道。 那人便坐了回来,一脸敬仰地看着于寒舟:“夫人太厉害了。” 于寒舟笑笑不说话。 吃完饭,就去了关押崔洪等人的地方。见他们都很虚弱,就没多说什么,只对看押他们的人道:“他们虽然虚弱,但到底是异能者,不要掉以轻心,晚上值守的时候别走神。” “是,夫人!” 于寒舟不打算处置他们。这涉及到两个基地的建交,还是等武鸣回来再说。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担忧,武鸣还没回来,应该不会有事吧? 武鸣这会儿正在杀人。 自从末世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杀人。从前杀的都是丧尸,有时候碰到不讲道理的异能者,最多打一架,就算了。这次却是愤怒极了,痛下杀手。 他实在是气不过。 末世都来了,大家讨生活都艰难,谁都不容易,各退一步不好吗?超市是他们先发现的,他们都愿意让一半出来,对方却不愿意,还讲不讲理? 还把他的队员们往丧尸堆里扔,简直恶毒又卑劣。他看着受伤惨重的队员们,有心发大招,又怕波及到队员们,憋屈死了。红着一双眼睛,冲入丧尸群,把队员们一个个救出来。 但是他救出来一个,那个瞬移的异能者就丢出去一个,一次又一次,他气得几欲发狂。直到后来,基地的支援来了,对方才退缩了。 他不甘心,朝着那个瞬移异能者追了过去。没有了队友们的顾虑,他发出大招,用一片雷电笼住了他,看着他不受控制地颤栗的样子,武鸣心坚如铁,加大了电力。 那个瞬移异能者和无数的丧尸,都笼在他的雷光中,化为了飞灰。 他这才放下手,冷冷地回转。跟大家一起,扛了物资到车上,往基地赶。 路上,他越想越不对。那些异能者为什么非要跟他们打?不打,一人一半物资。打,可能什么也获得不了。真的值得这样冒险吗? 得知基地里只有八个异能者留守,还有六个是辅助系,武鸣莫名一颗心提了起来。 “给我一辆车!”他抢了一辆车,把油门踩到底,用雷电开路,疯狂往基地赶。 一路上,他心惊肉跳。忍不住想了很多,比如基地被人攻占了,比如酥酥被人俘虏了。 最心酸的情况是,攻占基地的是个年轻俊伟的男人,酥酥心甘情愿被俘虏。 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他开始觉得自己蠢,更觉得基地的实力其实不够强大,他还需要盟友。如果基地没事,以后不能再这样单打独斗了。要找盟友,要让更多人激发出异能,要在城墙弄上一圈电网,要…… 他想了很多很多。 “嘎吱!”车子停在城门口,天还没亮,他大声喊道:“开门!我是武鸣!” 下一刻,响起欢呼的声音:“武哥回来了!” 大门打开。 武鸣提起的心却并没有放下。如果基地被攻占了,那么诱惑他进去,也是一种套路。他绷着脸,缓缓把车子开进去,浑身紧绷,做好了戒备。 然而直到他开进基地里面,也没有落入陷阱。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还好,还好,并没有发生他所害怕的事情。 他下了车,顿时一群人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武哥!你不在,基地差点出事!” “多亏了夫人!” “夫人好厉害啊!” “夫人居然有异能,我们从前都不知道!” 从众人的七嘴八舌中,武鸣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整个人一会儿如坠冰窟,一会儿如被火烤,愤怒和庆幸的情绪拉扯着他,煎熬得不得了。 在他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众人已经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了,还在说的都是对夫人的敬佩。 “好了,大家回去吧。”武鸣一手按在大门上,停下来对大家说道。 众人顿时哄笑一声,散去了。 武鸣这才吐出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轻手轻脚地往屋里走。 于寒舟还睡着。但是天快亮了,她睡得不是那么沉了。听到动静,便睁开眼睛,昏暗中高大宽阔的身形很是熟悉,她迷迷糊糊地想起什么,一下子坐起来:“你回来了?!” 武鸣将外套一脱,就朝她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武鸣:t^t宝宝差点吓死了,要开车车才能好~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慧慧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班源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宜南川、乔翊、今天大大更新了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么么么么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16 () 沉重的身躯压在身上,急切的吻如雨点般落在脸上,于寒舟推不开,很是被吻了一会儿,才终于得空:“你臭死了,快起来!” 他刚从外面回来,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战斗,身上的味道很不好闻。 武鸣倒是忘了这个,被她一提醒,立刻记了起来,不再亲她了。将她连被子一起,抱进怀里。 他用力很大,像要将她嵌进身体里一样,于寒舟吃力地挣出一条胳膊,捶他道:“要勒死了。你臭死了,快去洗澡。” 她刚刚醒来,声音并不是很清朗,带着一点沙哑。虽然在嫌弃和抱怨他,但是却充满了亲昵和依赖。武鸣一直不安的心,此刻终于落定两分。 他放开了怀抱,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才爬起来,往浴室去了。 水声哗啦啦地响起,于寒舟听了一会儿,又倒回了床上。她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带着水汽的热烘烘的身体钻进了被窝,将她抱住。 睡衣里探进了一只手。 深知他德性的于寒舟,连挣扎的念头都起不来。何况,空窗了好几天,她也有点想了。 两人在高速上溜了一圈。 下车后,于寒舟才想起问他:“还好吧?伤亡严重吗?” 武鸣紧紧抱着她,一手在她长发上抚着,说道:“都受了伤,好在命都在。” 他带出去的人,不是菜鸟,都是身经百战的,哪怕被丢进丧尸群里,一时半会儿也丢不了命。只是体力有限,到后来撑得很辛苦,受伤十分严重。 “活着就好。”于寒舟吐了口气,一只手在他身上检查起来,“你呢?受伤了吗?” 武鸣立刻委屈巴巴地道:“受伤了,你看。” 引着她摸他受伤的地方。 皮都没破,只是肿了两处,外加有一处灼伤。 对比其他队员,有一个脖子都被丧尸咬到,差一点点就丧命的,他这跟没受伤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于寒舟听着他委屈巴巴的声音,便摸摸他的大脑袋:“辛苦你了,我给你吹吹。” 吹着吹着,又上了高速。 这次下了车,天都大亮了。武鸣也有些累了,眼皮直打架,但还是攥着她的手腕道:“你太大胆了,你吓死我了,下次不许你出面,让他们去打。” 基地里两百多人呢! 虽然都没有异能,但是耗也耗死崔洪他们了。 一旦她有个好歹,叫他怎么办? 于寒舟便道:“那怎么行?就算赢了,我的脸往哪里放?你的脸往哪里放?” 如果她真的躲在后方,只让基地里的其他人去战斗,他们会怎样看她?等武鸣回来,会怎么看武鸣? “谁管他们怎么看?”武鸣垂下眼睛道,“你活着最重要。” 于寒舟一怔,半晌才道:“你怎么了?” 他从前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为人骄傲,有一颗侠义仁厚的心,他会站在最前方,一马当先,带领其他人战斗。 武鸣抱紧她,声音有些陌生:“我不能没有你。” 她被他抱得紧紧的,莫名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和害怕,想了想,反抱住他:“我会好好的。”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应该想要她的支持和陪伴。 果然,她反抱住他后,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两人无声相拥着。 武鸣紧紧闭着眼睛,把脸埋在她柔软的发间,一颗心缩得紧紧的。他今天杀了人。对方罪不至死,虽然行事无比卑劣,但是武鸣和他的队员们都没有丧命。 但他杀了那人。在一片雷电中,那人化为了飞灰。 他当时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下手之前他还特意问自己,真的要这么做吗? 然后他做了。 他在末世中渐渐改变了。他不再是从前的他。今天就是一个分水岭。以后,他还会杀人。 他会做很多他从前不会做的事。但他不希望他和酥酥之间改变。 她的无声拥抱让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安稳下来。他清楚地知道,他不会允许她改变。他不会允许的。 “答应我,以后不许这样冒险。”他沉声说道。 于寒舟没有骗他,她老实答道:“我不能答应你。如果哪天你不在,基地中有了危险,需要我出面的时候,我一定会出面的。” 武鸣听了,又气又骄傲。 他有时候宁可希望她像从前一样,是个有点自私,不太在意别人的女孩子。 但她不是,他反而更爱她。 “你不听话,小心我收拾你!”他恶狠狠威胁道。 于寒舟今天驾驶时长足够了,不太想摸车了,就敷衍他道:“好的,好的,听你的。你睡会儿吗?” 武鸣是困了,被她在脑袋上抚了抚,就扛不住了,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于寒舟等他睡沉了,才轻手轻脚地起床。 此时,被武鸣落在后面的其他队员也回来了。七八辆车一起回来,这么大的动静,没有人告诉崔洪他们,他们也知道了。 “怎么办,老大?”一人压低声音说道,“武鸣回来了。” 崔洪一阵发愁。 其实跟武鸣交手的人,就是他们华西基地的。他当时想吞并西禾基地,所以兵分两路,一路用下作的手段耗死武鸣他们,一路抢了陈茵,占据西禾基地的大本营。 是的,他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抢回陈茵,那只是顺带的。他真正的目的是,吞并西禾基地。 崔洪当时想着,哪怕拦不住武鸣,令他活着回来也没什么。他自己带了二十多个异能者,难道还攻占不了西禾基地的大本营吗?等武鸣狼狈地逃回来,西禾基地已经易主了。 结果,在攻占西禾基地大本营的时候出了岔子。谁知道他们中间有一个异能免疫的于寒舟?简直憋屈死了,异能者们都折在她手里了! 这个女人也是狠,异能免疫就算了,拳脚功夫也太厉害了,他们这么多人都没能讨得了好! “老大?怎么办?”几个小弟低声询问。 崔洪烦躁地道:“还能怎么办?等着挨宰吧!” 他昨天本来想让于寒舟给他房间、水和食物,赶紧恢复一点体力,好逃出去。可是于寒舟心狠,理都不理他,真把他这个华西基地的老大当俘虏。 这女人一点都不怕事,比很多男人都有魄力,让崔洪又是恨,又是羡。 这么厉害的女人,怎么就不是他的?! 于寒舟吃过早饭,就过来探望被关押着的崔洪等人。就见他们抱着脑袋倒在地上,正在挨打。 “怎么回事?”于寒舟惊讶问道。 她没让他们虐俘啊? 一个看守的人道:“他们想跑!” 崔洪他们不想见武鸣,只想逃出西禾基地,早点回他们华西基地。因此,勉强蓄起最后的力气,弄断绳子,准备冲出去。 但是看守他们的人很警醒,加上还有两个新激发出异能的人在这里,所以崔洪他们逃跑失败,被拖回来一顿打。 “打吧。”于寒舟听了前因后果,就没有求情,“对了,一会儿叫陈茵过来,别让他们死了,武哥还要见他们呢。” “是,夫人。” 武鸣睡到中午才醒了。 床头坐着打游戏的于寒舟。 她收集了很多手机、平板,让武鸣充好了电,才放他出去做任务的。现在还有两块平板有电,于寒舟一边守着他,一边打游戏。 武鸣醒后,半睁着眼睛,朝她爬过来,脑袋枕在她腿上,迷迷糊糊撒娇:“几点了?” “十二点半。”于寒舟摸了摸他的大脑袋,“再睡会儿,还是吃完饭再睡?” 武鸣没吭声。 好一会儿,才揉了揉脑袋,呼啦一下坐起来,露出结实的上身。 于寒舟别过脸去。 等他穿好衣服,下了床,才放下平板:“走吧,吃饭去。” 两人手拉着手,去了食堂。 基地里的人都很羡慕。基地里的夫妻和情侣有不少,但是都没有武鸣和于寒舟这么恩爱的。 “武哥宠夫人,夫人也宠武哥,我慕了。” “柠檬树下你和我。” “真好,天天有cp啃,满足了我匮乏的精神生活。” 西禾基地的风气很好。主要是武鸣很严厉,为人也正派,而且天天跟于寒舟秀恩爱,每天向外散发正能量,带动的整个基地的风气就很好。 大家看他们甜甜蜜蜜,啃狗粮都啃得香。 武鸣和于寒舟吃完饭,就去了议事厅,并叫人把崔洪他们带过来。 当着干事们的面,又把昨天的事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 “崔先生有什么要说的?”武鸣这才看向崔洪问道。 崔洪逃跑失败,又挨了一顿打,这会儿被武鸣居高临下地问话,恨得牙都要咬掉了。 “西禾基地真是威风!”他冷笑道。 武鸣见他这时候还嘴硬,也是腻味。如果换了从前,他可能会想着好好谈一谈,毕竟是隔壁基地的老大,以后互相守望的。 但是昨天他杀了人。而且,崔洪使酥酥陷入了那么大的危险,他恨死他了。 “壕沟该深挖了。”武鸣直接移开目光,看向基地里的干事们,“正好崔先生来我们基地做客,为人热情,要帮助我们挖壕沟,都好好配合。” 干事们嘻嘻一笑:“好的,武哥。” “我们一定会好好配合崔先生他们的。” 崔洪脸色铁青:“武鸣!你放肆!” 于寒舟直接拿起手边的水杯,泼了他一脸:“嚎什么嚎?对我们武哥客气点!” 崔洪这下脸色青红交加,气得肺都要炸了。这个女人这么厉害,她自己建立一个基地不好吗,这么挺武鸣干什么! 他闭了闭眼睛,等茶水落下后,才睁开眼睛冷冷道:“这次是我们华西对不住,你们想要什么赔偿,直接说吧!” 下巴高高抬着,一副倨傲的模样。 武鸣见他到这时候了,还放不下基地老大的架子,嗤了一声:“就我刚刚说的,把壕沟加深。现在是深五米,宽十米。等你们改造成深十米,宽二十米,就可以走了。” “你别欺人太甚!”崔洪瞪他道。 武鸣神色冷淡:“我欺人太甚又如何?谁让你是我们西禾基地的俘虏呢?”他站起来,走到崔洪的身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轻而易举地将他提起来,“你以为我们西禾基地是软柿子?昨天想要趁人之危的时候,就该想到现在的下场!这是你们应得的!” “对,活该!”其他人纷纷附和。 崔洪一开始是没把武鸣放眼里的。一个刚毕业的小年轻,就算运气好点,建了个基地,又怎么样?肯定管理不好,处处是漏洞。 他为他的轻视付出了代价。 然而当他想要软下来求饶,武鸣却不给他机会,直接叫陈茵过来,把他们身上的伤部治愈了,然后道:“休息一天,明天开始干活!” 他说话算话。 第二天,天刚刚亮,崔洪等人就被塞了铁锨、锄头等工具,撵出大门,去挖壕沟。 壕沟底下是一层丧尸,都是闻着味儿过来,想要进城结果跌进壕沟里的,密密麻麻的一层。崔洪他们想要深挖壕沟,先要处理了这些丧尸。 他们一开始消极怠工,结果武鸣下令不给饭吃。 想逃跑,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轻而易举被逮了回来。 不得不忍气吞声,开始干活。 先把壕沟里的丧尸杀掉,丢出去,这就花了好几天的时间。 而此时,华西基地来人了。 他们见老大多日不回,担心他们的安危,何况还有二十多个异能者,几乎是华西基地一半的战斗力了,当然要来看看。 结果,就见到崔洪等人苦哈哈地在挖壕沟。 华西基地众人:“???” 是自己家的活不好干吗?为什么要来西禾基地干活? 上前一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大怒! 华西基地来了十几个异能者,几乎是剩余的部力量了,结果没几个回合就被放倒了。 武鸣上次回来后,就在城墙上弄了一圈电网。由此,没有再隐瞒自己的雷电系异能。在华西基地的人复仇时,一个大招把他们放倒了。 “是你们!”武鸣很快在其中看到两个眼熟的异能者,正是当日在超市交手的人,“原来是你们啊!” 他气狠了,把华西基地的这十几个异能者也截留下来。按照于寒舟的办法,挑破血管,放血。放到虚弱得跑不了的地步,就让陈茵给他们愈合伤口。 这些人被他撵去开荒。 随着西禾基地的人越来越多,以后少不了种地吃饭。虽然现在粮食还没培育出来,但是土地要提前准备好。 基地外面的荒地,各种石头、树木、荆棘灌木、荒草、土包等,由华西基地的人整理。 “一千亩,什么时候整理完,什么时候放你们走!” 武鸣这个命令下得理直气壮。 他们不同意又怎么样?还能有人来救他们吗?对待不讲理的人,就要更不讲理! 杀人到底是不好的,武鸣有点担心酥酥以后怕他,所以没有露出暴虐的一面,只让华西基地的异能者们挖壕沟、开荒。 每隔几天,就割开血管,放放血。让他们持续保持在一个虚弱的地步,省得他们跑掉。 崔洪他们都恨死武鸣了,只觉得他是恶魔,是魔鬼,这比杀了他们还可恨! 三个月后,壕沟挖好了,荒地也开出来了,并且在荒地周围还砌了墙。 “你们可以走了!”武鸣大手一挥,将崔洪他们撵出了基地。 崔洪他们逃命一般往外走。 “武哥不怕他们记恨,以后报复啊?”有人问道。 武鸣淡淡地道:“他们不敢。” 西禾基地的实力,崔洪都知道了,想要吞并西禾基地,他自己也要损失惨重。 得不偿失。这种蠢事,崔洪不会再做。 “他也就只能在心里记恨了。”武鸣嗤笑一声,想起最近陈茵那边的进展,他扬了扬眉:“他以后求我们的时候多了。” 大家便放下心。 然而他们没放心太久,情势便紧张起来了——丧尸变异了! 一开始是别的基地传来消息,有丧尸爬进墙里,咬了人,伤亡惨重。 西禾基地好一点,因为城墙上有电网。就算变异丧尸从壕沟里爬出来,也会被电下去。 变异丧尸没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爬进去,西禾基地有了防备,开始外出杀变异丧尸。不仅异能者出去杀丧尸,就连普通人都拿起了武器。 在武鸣的领导下,西禾基地的人没受太多苦,心态还算好。一说出去打丧尸,还跃跃欲试——万一在战斗中激发了异能呢? 没过多久,华西基地来人了:“我们基地快被攻陷了,请武哥帮忙。” 那个异能者苦苦哀求,让武哥不看他们的面子,也看看那些普通人的面子。四百多条人命,武鸣真的能不管吗? 他的心没硬到那种程度:“好,我去。” 华西基地的人感激得都快给他跪下了:“谢谢武哥!我们崔老大说了,只要武哥肯去,以后我们华西基地都听武哥的!” 武鸣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开始组队。 他把于寒舟带上了。 上次的事,给了他很大的警醒,一旦他要出门很久,不能把于寒舟一个人留在基地里。 他要带着她,把她带在身边,才放心。 路上,怕于寒舟无聊,武鸣装了好几个手机和平板,还让小薇爆了两袋爆米花路上拿着吃。 “怎么就没见空间异能啊?”因为拿着不方便,武鸣随口抱怨了一句。 到现在为止,很多奇奇怪怪的异能都见到了,却一个空间异能都没有见到,武鸣觉得不合理:“是不是有人激发了空间异能,没有说?” 如果有了空间异能,那么存储东西很方便,还能满足一下私心。 但是这种时候,武鸣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随口抱怨了一句,就忘在了脑后。 他带了二十个异能者,去了华西基地。花了三天时间,终于摆平了基地里面和外面的变异丧尸。 崔洪看着他的神情很复杂,到底没有反口,应承道:“以后华西基地就是武哥的了。” 武鸣没推辞,说道:“以后有空了去那边干活。” 崔洪:“……” 脸上抽了抽,才道:“好的,武哥。” 他现在已经心服口服了。武鸣是他见过的最强大的异能者,他已经不想跟武鸣作对了。谁知道末世后面会出现什么?现在变异丧尸都出现了,活着太难了,他甚至想住进西禾基地去。 武鸣要走的时候,华西基地来了人,是其他基地的异能者,前来求援。 “求求崔老大,借我们一些人吧!”那个求援者一身的伤,哭着恳求。 崔洪心中一动,看向武鸣:“武哥,要不要去?” 他现在是武哥的人,当然听武哥的。 “武哥,我建议去。”崔洪说道,“这样我们西禾的势力会更大。” 武鸣没理他,回身问了自己的兄弟们:“还能撑吗?” 兄弟们想了想,受伤不重的缓缓举起了手:“我还行。” “我还能撑一撑。” 于是武鸣就带着人,去了下个被变异丧尸包围的基地。 崔洪也带着人,跟在后头。 夜间,众人在一处平地上休息。好几天没开车的武鸣,拉着于寒舟往远处走。 “干嘛呀?”于寒舟甩了甩手,“你忍忍,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啊?” 武鸣每天都有心情。 杀的丧尸越多,他越有心情。 他厌烦透了末世,到处荒凉,脏兮兮的,臭烘烘的,什么也没有,他在末世待得越久,整个人就越厌世。 当老大并不能给他带来骄傲和荣耀感,他只觉得烦。 只有抱着于寒舟的时候,才能让他感受到活着的快乐。 他拉着她走了很远,才脱下自己的衣服,并且扯她的衣裳:“我们先洗澡。” 他知道她爱干净,每次都要洗个澡。 他一挥手,熟练地搞出一个飘浮在空中的巨大水球。 于寒舟看着昏暗的四周,又看着远处的一点火光,抓着衣服不松手:“要不今天不洗了?” 荒郊野外的,哪怕知道周围没有人,于寒舟还是不习惯。 武鸣见她坚持,也就不强求了,两人穿得整整齐齐的,开车上路。 “好烦。”武鸣低头咬她耳朵,“如果有空间异能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开车,也不用怕声音传出去了。 于寒舟听了他的话,不禁打了个哆嗦,莫名升起一股奇异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更了快10000字了!!我厉害不厉害!!! 末世17 () 这家伙,上次想要水异能洗澡,然后就激发了水异能。这次他想要空间异能,该不会…… 就在于寒舟脑中刚刚划过这个念头,下一刻,抱着她的男人忽然凭空消失了! 她本来是被他抱着的,他忽然凭空消失,她整个人顿时失去支撑,直直往下坠。幸亏她反应快,急忙调整姿势落在地上。 黑着脸提好裤子,刚刚凭空消失的男人又出现在身前,他眸中灼灼发光,昏暗的夜色都挡不住他眼中的光芒:“酥酥!我激发空间异能了!” 于寒舟被他捉着肩膀摇晃,直是一头黑线:“你能!你最能!” 还有比他更能的吗?说激发异能就激发异能,还带点名的。 武鸣这才发觉她有些不高兴,愣了一下。他激发了新的实用异能,她怎么不高兴?正想着,就见她衣装完好,脑中划过什么,他睁大眼睛,连忙道歉:“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好!酥酥别生气!” 他们刚才在开车,他忽然消**形,难免她尴尬。 换了是他,也会恼怒的。因此,武鸣来不及想自己新激发的异能,赶忙哄她:“酥酥,我不是故意的,太突然了嘛,你别生气,不然你打我吧?” 他很会缠人,于寒舟本来还有点挂不住,很快就被他缠得无暇多想:“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你快研究研究你的新异能。” 武鸣嘿嘿一笑,抱住她道:“我们一起研究!” 说着,就暗暗发动了空间异能。 他想要带着于寒舟一起进空间中,然而催动异能的下一刻,他自己出现在了空间里。 于寒舟不在。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地界,愣了一下。仿佛被一桶冷水从头浇下,他浑身一个激灵,陡然想到一件事——她异能免疫。 他急急出了空间,这次抱住她,低声哄道:“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别提防我,我们一起去。” 他平复下自己急切的心情,尽量用平缓的念头启动异能。然而下一刻,仍旧是他一个人进去了空间,她没有被他带进去。 武鸣的心都凉了。 而这时,于寒舟也发现了古怪。如果说他刚刚激发空间异能的时候,凭空消失在她面前是意外,那么接下来他两次尝试都是一个人进入空间,那么…… 不是意外。 她异能免疫,不能跟着他进空间。 明明是很惋惜的事情,但她莫名有些想笑。谁叫他每次激发异能都是为了鼓掌?而且还带点名的,点什么就激发什么,叫人好不嫉妒。 现在他失策了,她莫名觉得可乐。 “不!”又一次从空间出来后,武鸣压低声音吼道,一手急躁地抓着短发,困兽般在周围走来走去,“不可能!不对!不会这样的!” “一定是哪里我没注意!” “是哪里?是哪里?冷静!冷静!” 于寒舟便提醒他:“宝贝儿,先穿好裤子。” 纵然光线昏暗,但还是能隐隐看到一点轮廓,有点辣眼睛。 武鸣胡乱提好裤子,两手抓着脑袋,一圈圈地转,苦思。 “怎么可能呢?”他始终没想到问题在哪里,迷惑地看向于寒舟:“我从前不带恶意地用小水柱滋你,明明滋到你了啊!” 她并不是完的异能免疫啊! 于寒舟心中一动,说道:“你再滋我一个试试。” 丧尸都能进化,搞不好大家的异能也会升级。 武鸣也想到了这里,心中顿时一沉。他犹不相信,控制着异能挤出一滴小水珠,晃晃悠悠地往于寒舟的方向飘去。 毫无威胁力。 还没到于寒舟的身前,就被她伸手弹飞了:“这不算!” 武鸣抿了抿唇,只得弄出一道小水箭,朝她滋了过去。力道就跟小孩子玩的水枪一样,一道水柱滋身上,根本不疼的。 小水箭没有滋到于寒舟的身上,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拐了个弯,往她身后去了。 武鸣懵了。 不远处,守着火堆的异能者们,正在闲聊。 “武哥哪哪都好,就是好色这一点,打破了他伟光正的形象。” “人无完人嘛,武哥也是个正常男人,他好色一点,反而看着正常。” “是啊,要不然看着跟圣人似的,我可不敢跟圣人亲近。” 他们都知道武鸣拉着于寒舟干什么去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各种开玩笑。 还有人猜时长:“武哥这么年轻,我打赌他们要玩一个小时。” “我猜两个小时。” “哈哈哈!别闹,武哥明天还想不想起来了?” 正说着,就听一声惨叫:“不——” 众人一怔,纷纷站了起来:“怎么听着像是武哥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难道有丧尸?” 正犹豫中,就见昏暗中渐渐露出两个身形,武鸣牵着于寒舟缓缓走近。 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去看时间,瞳仁蓦地一缩。雾草!还不到半个小时!武哥他是不是—— 想起刚才那一声惨叫,众人看向武鸣的眼神带了点微妙,充满了同情。 作者有话要说:  甲:武哥萎了! 乙:武哥要被抛弃了! 丙:不知道夫人会不会重新找伴侣?我觉得我可以!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慧慧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药十七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宜南川、乔翊、18374876、弃歌、某幻我男神、司马娇焦、被石兰兮、天天看书不嫌累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么么么么啾~ 末世18 () 武鸣当然没有发现众人看他的眼神。他心情极度烦躁,闷着头回到休息区,直奔着车子就去了,连于寒舟的手都甩开了。 倒是于寒舟注意到大家的注视,微笑着看过去,说道:“我刚刚把武哥惹生气了,没什么,都别担心。”然后便跟在武鸣身后,也往车里去了。 众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微妙的眼神渐渐转为讶异。是他们猜错了? 想想也是,武哥年纪轻轻的,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行呢?大概是夫人跟他拌嘴了吧。 既然没有危险,众人都放下了心,重新坐下来,又说起话来。 于寒舟没关注他们,进了车子后,就关上了门。看着蜷在后座上的一团黑影,伸手过去捉他:“武哥?武哥?” 她低柔的声音在车中响起,带着一股无形的安抚,武鸣被她轻轻晃着膝盖,慢慢的那股烦躁就消下去一点。 但还是很郁闷。 捉过她的手,将她扯到怀里,抱着她闷声道:“怎么这么烦啊?” 好容易激发出空间异能!结果不能用!白高兴一场! “你的免疫太霸道了。”武鸣心里郁闷,又说道:“你怎么不激发出空间异能?如果是你激发出来异能,我又不免疫,你肯定可以带我。” 他心情不好,抱着于寒舟就埋怨起来:“什么都要我激发,你怎么不自己激发啊?” 于寒舟好气,捏住他的耳朵,说道:“怪我了?你再说一遍?” “就怪你。”武鸣说道。他平时不敢顶嘴的,但是这会儿太郁闷了,就硬呛了过去:“什么都要我来激发,你都不激发,你是不是不爱我?如果你爱我,你会激发出空间异能的!” 明明鼓掌是两个人的事,两个人都快活,怎么偏偏他激发,她就不激发? 她是不是不期待?至少,不像他这样期待! 他郁闷极了,低下头,一口咬她颈间,含混地道:“你爱不爱我?!” 于寒舟:“……” 关她什么事? 啊?到底关她什么事? “激发出异能不是好事吗?”她撸着他的大脑袋,说道:“以后去搜集物资,少开辆车也可以的。而且,去哪里的话,东西都方便携带。这不是好事吗?” 武鸣叼着她颈间的软肉不说话。 是好事没错。但是,不符合他的期待啊。他原本的期待是,可以避开所有人,在一处只有他们两个的地方,为爱鼓掌。她再也不用憋着不出声了,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鼓掌。 “嗯,是好事。”最终,他闷闷地道。 只是仍然不甘心,把她从怀里推出来,握着她的肩头说道:“你试试,激发出空间异能吧?” 双目灼灼地看着她。 于寒舟很是无语,就岔开话题:“你的空间有多大?是什么样的?可以放什么东西进去?” 武鸣之前一直在郁闷,倒是忽视了这个,便道:“我感受一下。” 不多会儿,他拧眉道:“不知道多大,没感受到边界。”至于放什么东西进去?他随手拿过一个平板,往空间里塞。 于寒舟见平板从他手上消失,又凭空出现,就知道可以存放物体。 “不知道活物能不能存?”她好奇道,“那如果丧尸也能收的话,以后你碰见大规模丧尸,直接收进去不就好了?” 又说:“就是不知道需要怎么收进去,是要接触什么才能收吗?” 武鸣本来还记得催她激发空间的事,她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出来,他就想不起来了,开始研究起了新异能。 但是因为晚上不方便,附近也没有丧尸,所以能够试验的有限。 武鸣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篝火,心念一动,篝火中凭空消失了一块木头。 “舞草,是我眼花了吗?” “什么眼花了?” “我看见一块木头没有了!” “滚蛋!困了就去睡!” 车里,于寒舟小声问道:“成功了?” 刚才篝火里少的一块木头,就是被武鸣收走的,他微微一笑:“不必碰触也能收取。”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距离限制。”于寒舟好奇道。 武鸣道:“应该有,要不然这个异能就逆天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然后于寒舟打了个哈欠:“困了,睡吧?” 武鸣立即道:“如果你有空间异能,就可以在空间里睡。如果你没有异能免疫,就可以进我的空间里睡。” 他抓着机会就刺激她:“在车里蜷着睡,不舒服吧?” 于寒舟:“……” 无语片刻,她推门下车:“我下去睡。” 本来就不在车里休息的,腿脚都伸展不开,是因为他心情不好,她来车里陪他的。 武鸣立刻抓住她:“不许走。” “你又想怎么样?没完没了了是吧?”于寒舟挑起眉头。 武鸣拉着她不撒手,磨磨蹭蹭的,到底是在车里慢慢吞吞地来了一发。 武鸣这才放她下车。 休息区里大家基本上睡着了,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找了块地方睡了。 次日一早,大家继续出发,到最近的基地里救援。 武鸣没有说出自己有了新异能的事。他虽然年纪轻,却早已经过了无脑吹嘘的阶段。他现在有什么本事,都喜欢藏着,当做底牌。 行驶了半天,终于到达目的地。入目是一片惨象,异能者们跟进化丧尸杀成一片,普通人苦苦维持,到处都是碎肉和血迹,怵目惊心。 众人火速下车,加入战斗。 金霖喊道:“西禾基地的武老大来了!大家坚持住!” 随着救援的加入,原本苦苦战斗的人们顿时看到了希望,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救援队的力量强大,己方的压力骤减,从心底松了口气。 “你跟在我身边,别走远。”武鸣叮嘱于寒舟。 他自信以他的能力,于寒舟跟在他身边是最安的。现在他有了空间异能,如果有扛不住的危机,还可以躲进空间里。这样一想,更是扼腕,为什么她异能免疫呢? 到底没敢多想,只道:“听我的,好好保护自己。” 于寒舟点头:“好。” 一番苦战,终于将基地里的进化丧尸都杀掉了,关闭大门,然后武鸣在城墙上施加了一层电网,避免进化丧尸爬进来。 做完这些,他也累得不行了。 异能者们的异能是跟体力挂钩的,他护住了整个基地,消耗极大,只勉强撑着没有倒下去。 别人看不出他内里的虚弱,只见他面目冷沉,不苟言笑,都觉得他不好亲近,给他准备了休息的房间和食物,就离开了。 武鸣关了房门,才放任自己倒了下去。 于寒舟心疼得不行,为他除了外衣,将他扶到床上,才哄着他道:“吃点东西再休息,乖,我喂你。” 武鸣便枕在她腿上,由她喂了些吃的,然后再也撑不住了,睡了过去。 于寒舟倒是还好。她没有异能的输出,只是体力的消耗。而且被武鸣护在身后,也没怎么杀丧尸,这会儿精神还好。 她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守在床边,等武鸣醒来。 武鸣睡了三个小时就醒了。眼睛里有不少血丝,睁眼看见她,倒是松了口气。 “是不是又饿了?”于寒舟问道。 武鸣搓了搓脸,然后坐起身来。自己搞出一个小水球,洗了把脸,精神了,才下床:“走,出去看看。” 他虽然是大英雄,但到底不是这个基地的主人。因此,安后,就什么也没管。 现在基地里仍是一片狼藉,显然基地的主人无暇管理。他去找了金霖,问了问情况。 金霖说道:“基地里的异能者死伤惨重,恐怕维持不了太久,他们求我们把基地外的进阶丧尸都杀一遍再走。” 武鸣拒绝了:“我要回去了。” 他留了二十个异能者在西禾基地。二十个异能者,在丧尸开始进化的时期,根本算不得多。 他不能在外面为别的基地拼死拼活,结果回去自己的基地,却看到自己的基地一片惨淡的情景。 金霖愣住,讪讪道:“老大,好人做到底……” “你的意思是,不做到底,我就不是好人了?”武鸣挑起眉头。 金霖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基地的头领呢?我去见见他。”武鸣说道。做了好事,总要让人知道,他才不会带着弟兄们拼死拼活一场,结果不留姓名地默默离开。 金霖带着他去见了基地的老大。 基地的老大受伤颇重,见了武鸣,就挣扎着坐起来:“多谢武老大相助,以后西禾基地有什么事,尽管来递话,我们在所不辞!” 武鸣得了他的话,还算满意:“好。你好好休息,我在城墙外面留了电网,能撑上几天。你们好好休整,不要掉以轻心。” 又说了些话,武鸣便携于寒舟和弟兄们告辞了。 车上带了不少物资作为谢礼。 于寒舟坐在副驾驶,开了一瓶娃哈哈,递了过去,声音婉转:“大郎~吃药了~” 武鸣黑了脸,腾出一只手拧她:“想被收拾了?” 于寒舟便哈哈大笑。 从前大家都是叫他武哥,或者老大。这是头一回人家叫他武老大,让于寒舟忍不住想起了武大郎,就想逗逗他。 “大郎,人家悉心给你熬的药,你真的不吃吗?”于寒舟把娃哈哈往他嘴边送,“你不吃,人家要伤心的。” 武鸣好气又好笑,只得接了过来:“我吃!吃还不行吗?告诉你,我吃了只会稳稳当当,健健康康,你想去找西门小贼,你想得美!” 仰头一饮而尽。 于寒舟又是一顿大笑。 武鸣听着她快活的笑声,不由得也扬起了唇角。 车窗外面,目光所及,尽是一片荒凉。丧尸们如游魂般四下晃荡,带着沉沉的死气。这个世界早就崩坏了,什么梦想,什么前程,早已遥不可及。活着,未必就比死去幸运多少。 但他比别人幸运的是,他身边有个活色生香的她,温柔通透,他爱之入骨。 一行人顺利回到了西禾基地。 “我不在的时候,基地都还好吗?”武鸣问道。 干事们便各自汇报各自负责的范畴:“陈小姐那边的秧苗培育都正常。” “老大布下的电网有三处损毁,我派人轮班值守,有丧尸上来就打下去,基地内都安。” “最近战斗多,消耗大,存储的物资消耗速度比较快,老大不在,我们最近都没有出去寻找物资,剩下的还能维持……” 本来武鸣就很有威信,后来于寒舟展现了一次能力,基地里的人对他们两个更加信服。他们不在基地的这些天,一切运转如常。 “那就好。”得知没什么大的纰漏,武鸣松了口气。 想起进基地大门之前,看到的密集许多的丧尸,他皱了皱眉:“以后大家有时间便去外面杀丧尸,不论普通人还是异能者。” 杀丧尸,可以锻炼大家的胆量,在末世中生存的几率。除此之外,杀一个就少一个,未来就会安一分。 武鸣叹了口气,说道:“从明天开始,普通人也开始出去寻找物资。” 附近的物资都被搜刮干净了。有他们的手笔,也有其他基地的手笔。再寻找物资,就要跑到远处,更远的远处。 本来,四处游荡是比较方便的,但是基地这么多人,怎么四处游荡?而且,没有一个大后方,没有一个家,人活着都要变成行尸走肉了。 因此,哪怕跑到远处,越来越远,也不得不如此。为了生存,幸存者之间的战斗会愈发尖锐。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在培育出作物之前,只有这一条路走。 陈茵最近在基地里受到的待遇越来越好。基本上,她要什么就有什么。不要什么,大家觉得她可能用得上,也会给她送来。 比如洗发水,沐浴露,比如梳妆台,橡胶枕。 为了让她无忧无虑地研究植株培育,基地的人尽可能地改善她的生活,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就连武鸣最近都往她那边去得勤快了很多。 几乎每次收集物资回来,他都要去陈茵那边看一回,问问进度。 于寒舟有一次看到他们从试验田里并肩走出来,神情认真地谈论着什么。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男的年轻英俊,女的高挑清丽,是那么的和谐。她心里涌上一瞬间的不舒服。 她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没注意到她,便转身走了。 于寒舟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舒服。她在想原剧情,在原剧情中他们才是官配,而她不是。 她喜欢着的男人,维护着的男人,宠爱着的男人,不是因她而生的。 她难受的是这个。换一个人,哪怕是个比她还漂亮的年轻女人走在武鸣身边,她都不会这样敏感。 但是这个心结只能她自己来解。 她这两天有点避着武鸣。他在家的时候,她不在家。他不在家的时候,她在家。 晚上,两人都在家的时候,她会淡淡说一句“不太舒服”“没有心情”,拒绝他的求欢。 武鸣一开始没感觉出来,连着几天都是这样,他不禁诧异起来:“我做错什么了吗?你最近对我很冷淡。” 他不是没谈过恋爱的人。末世之前,女朋友很作的,他很懂这个。 “酥酥,你有什么就告诉我,别憋在心里,憋坏了我心疼。”一天早上,他不顾她的推拒,强行抱着她哄道。 于寒舟推不开他,很没办法,又有点说不出的烦闷:“我在想一件事情。等我想通了就好了。你不用这样,过两天我想通了跟你说,好吗?” 武鸣心说才怪。当女人这么说的时候,男人就一定死死缠着她,缠到她没空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然,等她想通了,只怕他们就凉凉了。 多少男女朋友都是因此分手的? 而他是不能失去她的。 “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他紧紧抱着她哄道,“我有事都会跟你说的,你怎么不跟我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天天躲着我,我哪里惹你了,你跟我说不好吗?” 于寒舟被他缠得没办法:“没有,你别乱想。” “那你亲我一口。” 于寒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要亲嘴才行。” 于寒舟捏着他的脸,在他唇上啾了一口。 “太敷衍了,要开车车才行——” 话没说完,被于寒舟一脚踹下了床。 于寒舟坐起来,跪坐在软绵绵的床垫上,居高临下,冷淡地道:“我不爱你了,你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武鸣:再欺负我,我就重生!不行,受不了这委屈,汪的一声哭出来! 末世19 () 武鸣立刻就知道她是真的恼了。不敢再得寸进尺,讨好地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酥酥怎么可能不爱我呢?就算不爱我,也是我的错,是我不识趣。我不打扰你了,我去干活了,你再睡会儿。” 临走之前,还给她爆了一杯米花放在床头:“酥酥,我走了啊?” 于寒舟的脸色也缓下来。他只是想哄她开心罢了,被她踹一脚也没恼,倒是叫她不好再摆脸色了。便道:“嗯,你走吧。” 武鸣打量她两眼,大胆地凑过来,在她脸上飞快亲了一口:“我走啦。” 兴高采烈地出门去了。 于寒舟摸了摸刚才被他亲的地方,叹了口气。 光线透过窗帘打进来,像精灵一样在被面上跳跃着,她静静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良久,笑了。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她没有对不起谁,她穿过来的时候,就是武鸣的女朋友。她觉得这个男孩子挺可爱的,不想跟他分手,怎么了吗? 他那么可爱,会在大家都拍照发状态的时候,攥两个雪球给她玩,她想占有这个可爱的男生,怎么了吗? 明明就没怎么! 她没有故意破坏原剧情,也没有刻意维护原剧情,她只是顺其自然,自然而然地走到了这一天。 现在武鸣是她的男朋友,是她喜欢的男人。如果他自己变心,她就不要他了。如果他没变心,原剧情却推动着他往陈茵的身边走,那她可就要做点什么了。 想到这里,于寒舟长长出了口气。 理清了思绪,她便不烦恼了,起床洗了把脸,振奋了下精神,便出门去了。 现在基地里的人,不论异能者还是普通人都出去杀丧尸,于寒舟也加入进去。有人汇报给武鸣,武鸣听到后,怔了一下。 “她一直很懒的。”他心中道,怎么突然出去杀丧尸了?又脏又臭又危险,她为什么这么做? 想起自己最近被冷落,武鸣心里有些不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所以她最近的状态不对。 他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出什么来。倒是有个女性异能者说:“会不会是吃醋啦?武哥最近跟陈小姐走得挺近的,那天我看到夫人找武哥,但是武哥跟陈小姐在一起说话,都没看到夫人,然后夫人就转身走了。” 武鸣吓得肝儿都要裂了! “怎么不早说!”他怒道。 女性异能者道:“当时没把这个当一回事啊。夫人和武哥的关系这么好,谁会想到夫人吃醋啊?这个也只是我的猜测,夫人哪有这么小心眼?” 这个女性异能者并不认为于寒舟会吃醋。只是见武鸣到处问来问去,想起那天看到的一幕,随口说了出来。 说完她就走了,没把这个当一回事。 武鸣整个人都陷入了慌乱中。怎么办?该不会是真的吧?一定是真的吧?酥酥从前就比较小气的。她现在冷落他,是真的生气了吧? 他气自己不注意,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头。自从来到末世,从前的机警都不见了!从前的他哪敢跟女生,尤其是漂亮女生说话?都是最近酥酥惯得他! 他很快忙完事务,去基地外面找于寒舟,并跟她并肩杀丧尸。 有心想要解释,但是时机和地点不合适,便只能忍着不说,闷头跟她一起杀丧尸。 一直到于寒舟累了,收手回基地。 武鸣紧随在她身边,下意识想伸手揽过她,被于寒舟拧眉拒绝了:“你脏死了,别搂我。” 听了这句话,武鸣的一颗心酸唧唧的。她嫌他脏。他不就是跟陈茵说了几句话吗?她就嫌他脏。 “酥酥中午想吃什么?”他讨好地问。 于寒舟觉得他有点怪,放在以前,他非搂她一下不可,然后被她踹上一脚,两人打打闹闹的就走了。今天倒是乖觉,不让他搂就不搂了。 “都行吧。”于寒舟道。她对吃的没要求,都末世了,反正好吃的也不多,有的吃就行了。 武鸣便各种找话题:“在食堂吃还是回去吃?先回家洗个澡吧?” “行啊。”于寒舟点点头。 两人先回了家,把脏衣服脱下来,洗了个澡。 武鸣没敢提出跟她一起洗。大白天的,她一定会恼的。 他只是说道:“酥酥,我给你洗头吧?” “怎么了?”于寒舟诧异道,“做什么心虚的事了,这么讨好我?” 武鸣理直气壮地道:“疼老婆需要挑时间吗?” 于寒舟轻笑一声:“好,给你这个荣幸。” 她躺在床上,把脑袋腾空出去,让武鸣给她洗头。 武鸣弄出一个水球,裹住她的脑袋,轻柔地搓上洗发水,就开始给她洗头。 他用心讨好,力道用的很均匀,于寒舟被他按摩着脑袋,昏昏欲睡。心里想着,这么好的男人,谁跟她抢,她要拼命的! 武鸣见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嘴角还往上翘,就松了口气。终于给她洗完头发,冲走了泡沫,就扑到了床上,在她身边躺下:“酥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于寒舟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做什么了,我就生你气?” “我不知道。”武鸣一脸无辜地摇头,“但是如果酥酥不高兴,那一定是我做错了,是我惹酥酥生气的。” “乖。”于寒舟摸了把他的狗头。 武鸣眼睛一亮,暗搓搓往她身边拱,开始做小动作。 于寒舟拍掉他的手:“没力气。” “那我给你端饭去?” “嗯。” 身边响起簌簌的声音,武鸣很快下了床,出去了。 于寒舟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半晌,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等着武鸣带着饭回来。 武鸣很快回来了。米饭配罐头鱼,闻着挺香的。 于寒舟立刻坐起来了,惊讶道:“今天的伙食这么好?” “嘿嘿。”武鸣没说什么,把碗往她面前一推。 于寒舟接过就开吃起来,偶然抬头,见他满眼温柔地看着她,心中一动,垂下眼睛道:“生气的待遇可真好。我决定了,以后每天都生气。” 她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然而武鸣却心中一痛,愧疚地道:“是我没让你过上好日子。” 于寒舟:“……” 停了筷子,抬眼看他:“开玩笑的,想哪儿去了?” 武鸣抿住了唇,没说话,眼睛里明晃晃的都是愧疚和心疼。 于寒舟这下吃不下去了,夹了块鱼喂他嘴边:“闲的你,想七想八。张嘴。” 武鸣张嘴吃了。 两人吃过饭,就依偎在床头,懒洋洋地晒太阳。 于寒舟昏昏欲睡。 最近有心事,都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偎在武鸣怀里,心里一片安宁,倒是困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就感觉到有什么在作祟。她算了算日子,五六天没跟他鼓掌了。这人一天不鼓掌就憋得难受,饿他五六天,真是虐待他了。 衣服除尽后,她才睁开眼睛道:“哎,刚想起来,我来姨妈了。” 武鸣犹如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凉水,心都凉透了,颓然下去,卷着被子背过身去。 于寒舟忍笑,从后面抱住他:“忍忍吧,习惯就好了。” 武鸣气得不理她。 睡着后,武鸣做了个梦。 他梦到末世刚来的时候,他和酥酥逃生。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都过得艰难。终于遇到一个幸存者小队,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他们高兴地加入了进去。然后他就发现,酥酥开始对他若即若离,开始讨好那个小队的队长。 他心里难过,当做不知道,还和从前一样对她。直到他为了保护她,被丧尸咬了。他知道被咬就会死,会被感染,变成丧尸。但他还是想多活一会儿,多活一个小时是一个小时。他还想再看看她,他和这个世界仅剩的亲密联系。 但是她把他推下了车,说道:“反正你也要死了,就再帮我们拖延一会儿吧。” 他被推下去的时候,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伤心,愤怒,痛苦极了。他看着她偎在那个小队长的身边,讨好地对那个小队长笑,好像在说:“我做得好不好?” 他没看到更多,就淹没在了丧尸群里。 浓郁的腐臭气息将他包围,他恐惧,挣扎。不知怎么,竟想道:“我不是有空间吗?” 随着念头落下,他从丧尸堆里消失了,来到了一处空间里。 他捂着被丧尸咬伤的地方,伤心至极,不禁嚎啕大哭。酥酥怎么能这样对他?她不是最爱他的吗?她那么喜欢他,总是宠着他,没错的啊?怎么会这样对他? 武鸣做着这个梦,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但是却分辨不出来。他昏迷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丧尸咬出来的伤口不见了,他就从空间出去了,一个人生存。 他遇到过很多危险,救过别人,也被别人救过。在他有一次差点死掉的时候,是一个叫陈茵的女人救了他。她长得漂亮,性格很好,特别体贴别人。但是武鸣却很难被温暖起来,他的心上有一块巨大的伤,是酥酥留下来的。 他忘不掉她的背叛,为此长久地痛苦着。但是陈茵真的是一个好女人,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渐渐能够得到平静。后来,他渐渐喜欢上她,跟她在一起感到快乐和甜蜜。因为酥酥的背叛,而留下的心伤,也逐渐愈合了。 情浓之时,他和她即将为爱鼓掌。最后关头,不知怎么,他心中一个激灵。 武鸣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声明这不叫重生!谁说武哥重生了,我就打爆自己的狗头!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风宇yu、lobggve、邪筱柒、薄荷味的五花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末世20 () “你怎么了?”有人摇晃着他,温柔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梦见什么了,怎么一直在哭?” 他哭了吗?武鸣的意识缓慢转动着,他睁开眼睛,缓缓眨动着,果然视野有些模糊。 目光所及,一切摆设都很熟悉,却又有种奇怪的久违感。他刚刚醒过来,意识还未从梦中彻底抽离,古怪的情绪仍旧笼罩着他。 “武鸣?武鸣?”肩膀被人摇晃着,他缓缓转动脑袋,往声音发出的源处看去。是一张漂亮极了的脸,明艳火辣,纵然他此刻的视野有点模糊,却仍能看得出那张脸上的关切和担忧。 他看着这张脸,眼睛眨也不眨。渐渐的,意识越来越清晰,他逐渐从那个古怪的梦里抽离出来了。眼眶里的多余水汽也干掉了,视野变得一片清晰,他看着眼前的这张脸,清楚地记了起来,这是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 忽然,他一阵心虚! “唰!”武鸣掀开被子,往卫生间里逃去。 身后响起女人的叫声:“武鸣?怎么啦?跑那么快?” “没什么!”他下意识地回道,躲进卫生间,拉上了门。 他站在镜子前,心口咚咚跳得急促,口干舌燥,浑身微微发抖。他看着镜子里的男人,那是一张年轻帅气的脸,眼眶微红,一脸的狼狈相,仿佛做错了事一样,目光充满了心虚和闪躲。他气急,抬手按在镜子上,挡住了那张蠢脸。 然而脸挡住了,心虚却没有变少。 他愈发明白现实和梦境的区别。再想起梦里他居然跟陈茵……他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惊动了外面的于寒舟:“你怎么啦?在干什么?” “有蚊子!”他高声答道。 “奇怪,今年的蚊子来得这么早吗?”外面传来她的讶异声。 现在还不到夏天,蚊子当然还没有来,那只是他的借口。 他想起刚才那个梦,梦里他居然把酥酥想成那种人,再次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声音刚落下,他便道:“又发现一只蚊子!” 这下左右两边的脸颊都打红了,清晰的巴掌印出现在脸上,让他有些颓丧地垂下了头。双手抱住脑袋,丧气地弯下了腰。 他居然把酥酥想成那种人。酥酥什么时候背叛他了?她对他那么好。顾及他的面子,支持他的决定,一直对他很好很好,没得挑剔。 他却那么想她。把她想成薄情寡义,贪慕虚荣的女人,然后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难道他内心深处真的对陈茵有想法?不然为什么做这样的梦?武鸣不禁怀疑起来。 他想起陈茵的模样,她是长得很漂亮,他见到她第一面就觉得眼前一亮。但事后也没怎么样啊?他没往别的地方想。就连最近相处多了,也是因为着急,想早点看到植株培育出来。他摸着心口发誓,他对她没有别的想法。 可是他怎么会做那样的梦?武鸣觉得自己混账,想打自己耳光,又怕让于寒舟觉出不对来。闪身进了空间,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才出来了。 再看镜子里,脸上红红的,他低下头,弄出一个冷冰冰的水球,给自己洗脸。 冷水刺激皮肤,他整个人又清明几分。这下心里开始后悔了,他刚刚干嘛打自己?搞得好像真的做了对不起酥酥的事。可他没有啊,只是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而已。 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瞎扯淡。很多梦都是没规律的,无迹可寻。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人下了降头,才会做那么羞耻的梦。 那才不是他,他不承认那是他。 等脸上的红印消下去一些,他才走出了卫生间。 “干嘛?洗冷水澡啦?”于寒舟见他头发湿漉漉的,揶揄他:“我很好奇,洗冷水澡真的管用吗?据说男生每次求而不得时,都会洗冷水澡灭灭火气。真的管用啊?” 武鸣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但是他也没澄清,走到床前,说道:“你摸摸看就知道了。” 他饿了好多天,渴得都做了那种梦,一个冷水澡怎么浇得下去?更别说他根本就没有洗冷水澡。一看到她,被她一句话撩拨,整个人就不好了。 “才不。”于寒舟飞了他一眼,拿起手机开始玩,头也不抬地道:“刚刚梦见什么了?我睡得好好的,就见你哭得抽抽,怎么也喊不醒。” 武鸣默然。 他虽然从那个梦境里抽离出来了,但是还记得梦中被“酥酥”推入丧尸堆里时的伤心。那么难过,在梦里他都哭了。 原来现实中他也哭了。 他默默爬上床,横在她腿上,闷闷地道:“梦见你不要我了。” 于寒舟本来在打游戏,闻言一顿:“真的啊?” 她没不要他啊。除非他做错了事,触到了她的底线,要不然她舍不得不要他的。 “你都梦见了什么啊?我为什么不要你?”她放下手机,好奇地问他。 武鸣别过头,不看她,抠着被单上的印花。 他不说,于寒舟当然猜不到。她能猜到女孩子的心思,对男生的心思还真的不太懂。就撸了一把他的脑袋,说道:“那都是梦,别多想。” 她随口一安慰,对武鸣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是了,那只是个梦。他没有爱上陈茵,也没有被酥酥推进丧尸堆里。 他又感到愧疚。别的还好,爱上陈茵什么的,他是男人嘛,男人都是卑劣的,偶尔梦见个把美女也正常,好歹他最后刹住车了,他并不是很怪自己。但他怪自己把酥酥想成那种人,竟然攀附强者,甚至把受伤的男朋友推进丧尸堆里。 酥酥怎么可能那么做?他现在想想,如果真的发生那种情况,只怕酥酥宁可留下来陪他,也不会跟着那个小队离开。 “你会不会丢下我?”他闷闷地问。 于寒舟已经捡起手机重新玩起来,随口问道:“什么丢下你啊?” “如果我受伤了,快死了,你会丢下我一个人逃生吗?”他问道。 于寒舟想也不想就道:“不会。” “真的吗?”他心里高兴起来,支起上半身,往她身边爬了爬。 于寒舟在他凑过来的脑袋上撸了一把,说道:“真的啊。你还活着,我就不会丢下你。你死了的话,我就不管你了。世道太难了,我大概率不会安葬你,等你咽气就跑掉。” 武鸣并没有觉得悲伤,反倒是心头一片敞亮,就好像一直萦绕在上空的阴霾,一下子散去了。 对,她就是这种人,他没有看错她。 再想起刚才那个荒诞的梦,渐渐不那么怪自己了。他不该那么想她,但他害怕她抛弃他。他一直害怕,害怕他们在末世不得善终。 现在好了,她亲口说了,她不会丢下他。 蓦地,他眼底一暗。就算她真的丢下他,跟别人跑了,那也没关系。他不会像梦中那样软弱,只会哭泣。他会把她抢回来。 困扰他多时的隐忧,终于被他想通了。他无比高兴,拱到她胸前,又开始闹她。 于寒舟发现武鸣变得很黏人。 他从前就够黏人了,她以为他是她见过的最黏人的男人了,但她错了——他还可以更黏人! 有空就往她身前凑,她砍丧尸他跟着,她去吃饭他跟着,她跟别人说话他跟着,她回家他更是跟着。 一问他,他就说:“谁知道还能活多久?丧尸进化越来越厉害了,我怕哪天我们就分开了。” 他握着她的肩膀,情深意重地看着她:“酥酥,我把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来过。” 于寒舟给了他一脚:“滚!” 如果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那她希望自己正正常常地过。吃饭,睡觉,砍丧尸,玩游戏,交朋友,谈恋爱。 谈恋爱是其中一项,不是唯一一项。所以,武鸣一脸深情地凑过来的时候,她一点也不留情面,直接一脚就过去了。 武鸣一点也不生气,嘻嘻笑着逃开了。反正能缠就缠,缠不住就过会儿再缠,她总是他的。 他没有再去找陈茵。那个梦虽然过去了,他渐渐也忘记了梦的具体画面,但却记得梦里他跟这个女人有点不一样的关系。他不想再见到她,于是让她写日记,再想知道植株培育的事,他就叫人把培育记录拿过来看。 末世的土壤、空气都被污染了,植株培育得很艰难,即便有陈茵的异能,一开始培育出的植株也不理想,结出的果实是干瘪的。 培育了好多次,在末世第三年的时候,才终于种植出了一亩玉米,结出的果穗只有末世前的一半大小,但却生命力顽强,不惧污染的土壤和空气。 武鸣派人将种子送去各个基地。 度过了最初的艰难日子,人类社会再次崛起,一个又一个幸存者基地建立起来,如同散落在天幕中的星星,遥相呼应。 而西禾基地成为了北方最大的基地,自从丧尸进化后,武鸣常常带人去救援,而后陆续有人来投奔,现在已经有了八千多人居住。原本村里的平房都推倒了,盖起了高楼,并且在基地外面开拓出了一片片土地。 在陈茵培育出可以广泛种植的种子后,那些被开拓出来的土地派上了用场。 “夫人,跟我们去吧!” “夫人,今天轮到我们了!” 一个又一个生产小队聚在于寒舟周围,争着抢她。 基地里的人有点迷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说她有异能buff的神秘气场,但凡在她周围混得久了,激发异能的概率就大大增加。 他们还为此举证:“那次去砍丧尸,我跟夫人挨得近,我就激发了!” “我也是!” “你们还记得最早的时候吗,有个叫覃真的女人想害夫人,结果没害成,跟在夫人身边保护夫人的两个人都激发出异能了!” 很多人不知道覃真,但是不妨碍他们信以为真:“就是!夫人绝对锦鲤体质!” “夫人,跟我们去吧!” “夫人,这是我珍藏的巧克力,送给你吃!” “夫人,这是我自己做的肉冻,送给你!” 于寒舟好无奈,最后还是武鸣出来了,将她拽到身后:“基地附近都没丧尸了,要异能干什么?走走走,都赶紧走。” 顺便把他们手里的巧克力和肉冻拿了过来。 众人不甘心地道:“谁还嫌异能多啊?” “走不走?”武鸣放出一道电光。 没有异能的众人都被吓走了。走出去很远,还忿忿道:“武哥太粗鲁了,怎么配得上夫人?” “可惜我没有异能。如果我也有厉害的异能,我就把夫人抢过来。” “不用太厉害的异能,跟夫人一样异能免疫就行,绝对压得住武哥。” 话没说完,身前就被一道电光劈出了大坑,赶忙闭上了嘴,匆匆离去了。 武鸣仍然不太高兴:“反了他们了!” 于寒舟哈哈大笑。 腐臭的世界逐渐肃清,高大挺拔的男人携着高挑明艳的女人,散步在干净平坦的小路上。旁边是一片及膝高的秧苗,绿油油的,随风摇动着叶片,绵延到很远的地方。 “我越来越没威严了!”男人不满道。 于寒舟便笑道:“你是个平易近人的领袖,这说明你为人好,大家敢跟你玩笑。” 武鸣仍旧不悦:“他们都敢跟我抢你了!” 正说话时,几个生产小队经过,挥手跟两人打招呼:“夫人好!武哥好!” 武鸣和于寒舟点点头。等人走远了,武鸣愁道:“听听,你都排在我前头了。哪天你振臂一呼,要当领袖,恐怕我分分钟就被撵下去了。” 于寒舟心里好笑。还不是因为他根本不介意?如果他真的介意,没人敢触他霉头的。 面上却做出思索状,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我不会振臂一呼。我会趁你睡着杀掉你,一劳永逸。” 武鸣气得直瞪眼:“反了你了!” 恰好前面是一片快成熟了的玉米地,秸秆比人都高,他恶从胆边生,拽着她就进了玉米地里。 “胡闹!别糟蹋粮食!” “谁让你异能免疫!你早跟我进空间不就好了!” “滚!” 男人的佯怒和女人的娇叱逐渐消失,变为轻不可闻的呢喃,被风送出来,逐渐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有始有终!开车结尾! 武哥:叫我“活在高速上的男人”! 舟舟:嗝~ 王妃1 () 奢华富丽的寝室中,头戴珠翠,身着锦绣的于寒舟卧在榻上,半阖着眼睛,由小丫鬟捶着腿。 香炉袅袅,散发出一室的静心养气的淡香。屋子里没有人说话,都在低头做事,唯恐打搅了王妃的清静。 直到外头响起一连串的沉沉脚步声,渐渐有请安的声音传来:“给王爷请安。” 须臾,帘子被挑开,屋子里光影一暗,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而此刻于寒舟也坐起身来,由丫鬟扶着站起身,冲来人行了一礼:“王爷来了?” 来人正是宁王,高纬。 他生得一双飞扬神气的英眉,鹰隼般慑人的眸子,视线扫过人时,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他容貌十分俊美,乃是京城第一美男,是闺阁女子极心仪的对象。 当他的目光落在于寒舟身上时,也并没有温和多少,仍旧是威严无情的模样,只淡淡颔首:“平身吧。” 于寒舟这才直起身来,上前搀扶他:“王爷请坐。” 高纬坐下,自有丫鬟为他倒茶,他随手拾起杯子,低头饮了一口。蓦地,他眉头微凝。 不对,过于安静了。 往常他的王妃都会殷勤讨好地说话,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令他十分厌烦。 今日怎么没有吭声? 他抬起头来,就见他的王妃坐在他旁边,一手托着腮,眸中含着温润的光,温柔地看着他。 高纬一怔。 这样的眸光……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竟显得她清媚的容颜更甚以往,变得赏心悦目了起来。 他从前并未觉得自己的王妃长得如何漂亮。甚至,他从未觉得她好看过。在他眼中,她只是他的王妃,仅此而已。至于她长得如何,他从未留心过。 他敛起眸光,遮住自己微诧的神情。又饮了一口茶水,才主动说起道:“你二哥新添了子嗣?可要去恭贺?” 于寒舟便笑道:“要去的。礼单已经拟好了,王爷可要过目?” 高纬摆了摆手:“府里的事情都归你管,这些琐事,你拿主意就好。” “是,王爷。”于寒舟垂眼笑道。 话题便又终止了。 一室的安静,令高纬觉得不自在。偏生他的王妃不知怎么了,竟丝毫不觉得,仍是一手托着腮,目光温润地看着他。 他的视线不由得往下,落在她托腮的手上。五指纤纤,肤如凝脂,好似摸上去便能摸到一手的柔滑。他喉咙动了动,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燥意。 蓦地站起身来,冷冷地道:“我想起来还有事,晚间再过来。” “是,恭送王爷。”于寒舟站起身来,笑着送他离开。 高纬大步离开了。 于寒舟便又倒在了榻上,叫小丫鬟给她捏肩捶腿。 不一会儿,又有人来了,是府里的几个侍妾。 高纬身为位高权重的王爷,身边当然不会只有一个女人,宁王府里的莺莺燕燕良多。除了于寒舟这个正妃之外,还有两个侧妃,以及七八个侍妾。 两个侧妃都是贵族千金,等闲不往她这里来,倒是几个侍妾颇喜欢献殷勤,有事无事就要来她这里晃一圈。 “不见。”于寒舟不是原主,不耐烦听几个侍妾说些捧高踩低的话,连门都没让人进,直接拒见。 几个侍妾在门外懵了,都不知道怎么才好,又见于寒舟主意坚定,只得告罪退下了。 于寒舟歪在榻上,想着心事。 她这次穿越过来的仍旧是恶毒女配,乃是宁王的正妃。宁王此人,性情威严冷酷,对女子从来不假辞色。哪怕是他府里的妃子和侍妾们,也不得他几个好脸儿。 偏偏他生得俊美高大,威仪不凡,惹得府里的女人们倾心,花样百出地讨好他。结果,谁也没讨好成,他一个也不喜欢。 直到女主出现,一个聪明伶俐,傲骨不屈的女子进入了他的视线,他开始对她好奇,对她侧目,关心她的事情,渐渐倾心于她。 王妃最爱他不过,很快发现他的变化,打听到府外有个女子得了他的关注,嫉妒不已,各种陷害。然而每次女主都能化险为夷,而且还有宁王的帮助,两人反而互相了解,感情增进。 再后来,宁王领兵去边关打仗,因着大雪封山,粮草不足,女主冒着艰辛带着粮草去救援。宁王感动不已,与她**,确定心意。 回京时,宁王抱着女主坐在马上,人人都知道了。王妃嫉恨不已,命人去杀女主。事败,被宁王掐着脖子骂恶毒,赐她一杯毒酒。没几日,王妃病逝的消息传出来。 宁王续娶了女主为王妃,很快女主怀孕了,侧妃出手,被宁王干掉。侍妾们还来不及出手,就被遣散,宁王府里只有女主一个人。两人生儿育女,过得幸福不已。 这里有个问题,一般来讲,小言女主的cp都是处,身心干净才配做男主。这位宁王殿下有王妃、有侧妃、有大把侍妾,是怎么上位的呢? 谜底是——他有一个替身,从小培养的,与他容貌一般无二,身形一般无二,拿出去站在皇上面前都看不出破绽来。跟王妃、侧妃、侍妾们进行深入交流的,就是替身。 还有个问题,宁王又不争夺皇位,他培养替身干什么?这个好像是皇上看他不顺眼,常常暗地里打击他,他有时候会离京做些秘密的事,就让替身出面应付。 于寒舟觉得心很累。 作者为了拉长篇幅,刻意制造男女主之间的矛盾,为男主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女人,真是费心了。但也太缺德了,都是爹生父母养的,从小当成明珠培养大的姑娘们,被这样子糟践。 哦,她也是被糟践的人之一。她十六岁那年嫁给宁王,今年十九岁了,她已经被糟践三年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今晚还要被糟蹋一次。 时间缓缓流逝,很快天色昏暗下来。 高纬如约前来用晚饭。 用饭期间,他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并不开口说话。于寒舟也没什么话跟他说,便也安生吃饭。 吃过饭,两人略坐了坐,尬聊了一会儿,就要歇下了。 “我去沐浴。”他道,起身抬脚走了。 水声从屏风后面传来。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手一挥,屋里的灯光灭了。 寝室内一片昏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轮廓,却看不清样貌。 于寒舟知道,这已经换人了。她暗暗撇嘴,觉得多此一举。替身和他长得一样,不安置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分辨,谁能分得出真假? 主要是也没有人能想到,他居然会找替身。 高大的身躯上了床。 于寒舟没有拒绝。只在半途中,她抱着他的脖子呢喃:“你叫什么名字?” 厚实的胸膛猛地僵硬,动作便停了下来,随即,男人低低开口:“你连本王的名字都不知道?” 于寒舟便闷闷地笑出声来,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好吧,你不说就算了,我就当你是王爷。” 话落,她感觉到男人浑身一震,本来旖旎的氛围霎时间冰冷僵硬。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人掐住了,男人沉怒的声音传来:“你找了野男人?谁给你找的?你明知本王今晚会过来,你是什么意思?” 于寒舟“啧”了一声,说道:“你反应还挺灵敏的,不过,我不是诓你的。”她微微偏头,挣开了他的钳制,两手环住他的腰,说道:“你的腰比他细一点。” 手往上,攀住了他的肩膀:“你的肩膀比他的宽厚一点点。” 而后又落下去,在他臀上掐了一下:“这里比他结实,比他翘。” 感受到男人僵硬的身躯,她知道他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无措中,他毕竟只是个替身,现在被拆穿,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你还要更多的证据吗?我可以找给你。”她吐气如兰,声音婉转如妖精。 作者有话要说:  替身梗重现江湖!新写法,浪不浪~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慧慧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8374876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尢蓝尢**oss、赵小琦、淡藍天空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妃2 () 男人下意识就要抽身离开,然而于寒舟双腿一抬,断了他的后路。 “你要去哪儿?”她整个人吊在他身上,轻轻笑道:“是要去告状吗?你猜他会不会信?” 男人刚才的退出,只是慌乱之下的下意识举动。他不想暴露身份,他也不该暴露身份,因此远离危险的源头就是了。然而她的阻拦,令他不得不停留在此处。 他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听着她的口气,好像笃定了他不是高纬? 否认她,逼她怀疑,相信他就是高纬? 他应该这么做的。可是,他犹豫了。他到底不是什么人物,他只是一个替身。一个从小被培养的影子,听从主子吩咐的工具。她却是王妃,是永安伯的女儿,是千金贵体。 他能拿她怎么办? 男人不敢。 他不敢把她怎么样。 “好人,你动一动。”于寒舟伸出手来,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男人吃了一惊,不懂她为什么还有这个心情? 反正他早就软了。发生这样的事,他一头冷汗,浑身僵硬,他觉得今晚都硬不起来了。 然而她声音柔媚,年轻的身躯充满了魅力,几番动作之下,还处在血气方刚年纪的他居然…… “你要不动就躺下,我自己来。”于寒舟见他木头一样,便推了他一把。 男人这会儿没什么底气。要走,她不许。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然成了砧板上的鱼,她要杀要剐,他无从逃脱。 于寒舟轻而易举将他推了下去,自己在上面,自得其乐。 “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问道。 男人这会儿整个人如同冰火两重天。意识快要吓死了,身体却又充满了快乐。他整个人仿佛被劈成两半,惊骇和快乐同时撕扯着他,令他不知所措,痛苦得眉头都拧起来。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心里也是好奇,便顺着她的意思问道。 于寒舟轻笑一声:“有段时间了。” 男人“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于寒舟这回没再引他说话,自己寻着乐子。 冰封冷凝的气氛,再度升温,缓缓回到之前的旖旎。男人僵硬的身躯也渐渐放松下来,他努力在惊骇和快乐的夹缝中劈开一片清明的空间。无数个念头从脑中划过,皆未留下任何痕迹,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惊骇也被带走了几分。 他忍不住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腰:“你想干什么?” 戳穿这件事,不痛斥他,不责骂他,不打他不挠他,对他一点嫌弃和厌恶都没有……她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完想不通。 随着他话落,于寒舟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昏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只依稀看得见轮廓,一张小巧的脸,颈子纤细修长。 男人莫名感觉到空气中多了几分忧伤,这让他不禁紧张起来,歉疚的情绪从心底丝丝涌出。 “我想干什么?”于寒舟轻嗤,“我能干什么?” 她的口吻充满了自嘲。 男人不禁沉默。 “我能干什么呢?”于寒舟缓缓说着,重新动作起来,“我能拆穿他吗?不能。我不能拆穿他,我甚至要装作不知情,表面上仍旧和他恩爱。否则——” 她抬起一只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有的是办法让我闭嘴!” 男人忽然愧疚得不行。 他从前就觉得王爷这么做不妥当。但他只是一个替身,他说不上话。现在于寒舟这么说,令他压抑了多时的愧疚一下子爆发出来。 “你,你……”他艰涩地开口,“我,我以后可以不碰你。” 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他不会知道的。”他又道,“我会帮你掩饰。” 他以为她说出这样的话,表露出这样伤痛愤怒的情绪,是觉得受到了屈.辱。在他想来,她一定是不愿意跟他有什么的。他算什么?一个工具而已,这档子事是对她的玷污。 他由衷觉得她可怜,因此愿意为她做点什么。 而于寒舟听得他这话,颇感欣喜。 她没猜错,这是个老实人。本来就是,高纬是个心思深沉的男人,他怎么会给自己找一个聪明敏捷的替身?这个替身一定是老实巴交的,好控制的,不会生出野心的。 “你不碰我怎么行?”于寒舟俯身在他耳边道,“他不碰我,你也不碰我,叫我怎么办?我还年轻,就要守活寡吗?” 男人被激得闷哼一声。 他实在没见过这等妖精。明明身份尊贵无比,却又屈尊纡贵地勾引他。 他再也忍不住了,翻身在上面。 半个时辰后。 男人背对着她穿衣。 他要去沐浴。沐浴过后,回来的就是正主了。 “今晚的事,能保密吗?”于寒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他后腰。 男人身子一僵。没有了荷尔蒙的控制,他这时已经冷静了许多。从小受到的培养告诉他,他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王爷。事情出了岔子,王妃觉出了不同,出于忠心,他应该禀报给王爷知晓。 可是,从小受到的培养还告诉他,说出这件事后,他一定会受到惩处。因为他让王妃察觉出了不同,因为他没有及时掐灭王妃的怀疑,他无能,他辜负了王爷的培养。 他会受到无可想象的惩罚。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说不出的私心。他不想她因此遭难。 男人没说话。往前走了两步,躲过女人戳弄的手指,系好腰带便往屏风后面去了。 于寒舟无声轻笑,也召来了下人,去另一块屏风后面沐浴。 “他”素有洁癖,两人再恩爱也不会共同沐浴,要分开来擦洗。为的什么,显而易见。 于寒舟沐浴回来,床上已经多了道人影。 “王爷。”于寒舟爬上床,娇娇地伏在他肩头,轻轻地唤。 高纬整个人一僵。 眉头拧了起来。 “王爷~”于寒舟又娇气地叫,抱着他的手臂,轻轻地晃,“王爷困了吗?可我还不困。” 只要高纬不傻,他就该明白于寒舟的意思。 “明天还有事,睡吧。”高纬当然明白,他冷淡地拒绝了于寒舟,挥手拂开她,背过身躺下。 他都这样拒绝了,女人当然不能再缠着他。 但是高纬的眉头仍旧是微微拧着的。他心里奇怪,忍不住想道,王妃从前不曾这样黏人? 他自小性子冷清,很少有女子敢在他面前放肆。王妃纵然身份高贵,与他一般,却也未有过这样的举动。莫非是影子方才没有满足她?高纬脑中划过一个念头。 次日。 于寒舟带了礼品,回娘家永安伯府,探望生下儿子的二嫂。 “小妹这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也是叫人着急。”二嫂说道,拉过于寒舟开始仔细询问两人的房中事。 于寒舟低垂着脸,做出羞赧的样子,并不作答。 二嫂便不再问了,只是给她出主意,说了许多法子,最后才道:“好在你们府里的侧妃和侍妾的肚子也没有消息,倒不知是不是宁王殿下……” 她到底不好说王爷的是非,很快止了话头,只嘱咐于寒舟:“小妹且宽心,子嗣也看缘分的,该来的时候就来了。” 于寒舟笑道:“好的,我记住了,多谢嫂子挂念我。” 心中却想,她怎么会怀孕呢?替身同学早早就被下了药,根本不能生孩子。 高纬敢让他做替身,当然做好了完的准备,防着他呢。 看望了二嫂,于寒舟便回了宁王府。 侍妾们又来请安,要讨她欢心。没办法,高纬要维持冷清人设,虽然不用他真的出力,却也很少往女人的房里钻。 侧妃们还好,一个月总能轮到一两次,可是侍妾们纵然生得美貌动人,高纬却很少往她们房里去。 她们便来讨好王妃,想求王妃指个恩典,偶尔承一承雨露。 于寒舟觉得她们很可怜,但是她也帮不上她们什么。仔细想来,如同原剧情那般将她们遣散了重新嫁人还好些,起码男人能看得见、摸得着,互相守着过日子。 高纬不好女色,睡在书房里的时候多些。于寒舟有意做点什么,便开始往他书房里送汤汤水水,往他身上贴,做出一副邀宠的样子。 高纬被她缠得不行,答应她晚上过去。 反正不用他出力,能免了她纠缠就应她一回。 当晚,于寒舟又遇到了替身同学。 “是你啊。”她在他腰间丈量了一下,又在他肩头丈量了一下,然后好奇道:“只有你一个吗?” 她问得委婉,但是男人能听得懂。她是在问他,王爷只有他一个替身吗? 他一边如以往那般卖力气,一边应道:“嗯。” 他很是沉默寡言。但是于寒舟能感觉得到他跟从前的细微差异,他对她小心了很多。从前她没拆穿时,他卖力气卖得很自然,现在却拘谨了很多。 于寒舟觉得有意思,一边跟他亲近,一边好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上回问你都没有说,你告诉我好不好嘛?” 她娇里娇气的,男人很是扛不住,只觉得她太会难为人了。她都知道他是替身,是个不足一提的小人物,必须忠心于王爷,还老是问这样的话! 他不吭声,于寒舟就缠着他问,男人终于扛不住了,沉声道:“影子。” “影子?是你的名字?还是代号?”于寒舟追问道。 男人便知道她有多缠人了。细想了下,又有些理解了。她这样高贵的女子,却落得这样的境地,难免心里苦闷。他们如今又做着最亲密的事,她想跟他聊一聊也是正常的。 不知怎么,明知不该回答的,他却开口说道:“我叫三郎,钟三郎。” “三郎。”于寒舟便唤他的名字,抱着他的脖子,一声声娇气地唤:“三郎~三郎呀~” 钟三郎简直要死在她身上。 事后,他又要走了,于寒舟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头,一言不发。 她如果说些什么,钟三郎说不定还要烦恼。然而她一声不吭,只是这样娇娇软软地偎着他,却令他心底升起一丝难言的情绪。 有点沉,有点软,有点苦。 “我走了。”他低声道。 于寒舟缓缓放开他:“再见。” 再见。 钟三郎无声品着这两个字,究竟是道别,还是约好下次再见?然而随即他就将这没头没脑的念头抛在脑后。他只是个替身而已,有什么是他做得了主的?没有。 他听从吩咐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三郎:我是老实人,你不要欺负我。 高纬:我的替身是个老实人,你不要欺负他。 王妃3 () 高纬发现他的王妃近来有些黏人。 倒不是说她从前不黏人。而是从前的她只敢用眼神黏着他,在行为上是极规矩的。但是近来,她大胆了许多,敢于进出他的书房,敢于缠在他的身边,甚至敢于撒娇着坐他腿上。 高纬呵斥过她,训斥过她,对她疾言厉色。换作旁人,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再也不敢往他身边凑了。但是王妃不知怎么,似乎胆子特别大,被他训斥了居然还勾着他的脖子,嘤嘤哭泣! 他震惊极了,十分不解,她怎么忽然胆子这样大?偏偏他又拿她没办法,她总是他的王妃,他不能因为这个就弄伤她,或者在下人面前给她没脸。 他开始减少回王府的次数。 但是一个月有三十天,他总不能大半时间都不在王府。而一旦他回了府中,她便黏了上来。 高纬烦不胜烦,便往侧妃的房里去。 侧妃们都很识趣,被他一瞪,便不敢往他身前凑,他得以喘息。 然而他又做不出冷落王妃的事情来,他不想后院被人说嘴,让人说王妃和王爷不和。因此,每个月往王妃房里去的次数仍是最多的。 从前,他一个月往王妃房里去三四次,其他侧妃和侍妾们的加起来四五次,其他时间都歇在书房。上个月,王妃格外黏人,他一个月往她房里去了七八次,几乎没去侧妃和侍妾的房中。就算去了,也懒怠应付,直接睡了。 这个月,他在外面歇了一阵,仅回府中的日子,又匀在侧妃和侍妾们的房中。这下终于跟从前一样了,每个月在王妃府里的次数虽然最多,却也有限,不过三四次而已。 这一日,高纬回了府中。刚进书房不久,就听到下人通报:“王妃求见。” 高纬想起那个黏人的女子,顿觉头痛。 “不见。”他直接道。 不多会儿,下人又过来了,回道:“王妃说,她等在外面,什么时候王爷肯见她了,就……” 高纬无语了。 真的让王妃等在外面?被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王妃做错了什么,他在惩罚她。 王爷和王妃不和的消息,不能传出去。永安伯府的人会误会,别人也会误会,进而拿他的后院之事说嘴。不仅不能传出去,就连府里面也不能乱传。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让她进来。” 不多时,帘子被打开,身着锦绣衣裙的女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莲步而来。 高纬见着这张白皙剔透的清媚面孔,她逆光而来,浑身如笼着一层光晕,美得令人窒息。有那么一瞬间,高纬的呼吸都放轻了。 直到她走到近前,他才重新冷下脸。 然而于寒舟并不以为意。狗王爷不想见她又怎样?他不得不见她。只要她缠着他,执意见他,他便非见她不可。 除非他乐意让宁王府传出丑闻。 “王爷。”她柔柔笑着,往书桌后面走去,站在高纬的身侧,小拳头捶在他肩上,“王爷刚从外头回来?又办什么差事去了?王爷好辛苦,我给王爷捶捶肩。” 她娇声娇气地说话,捶在肩头的拳头也没什么力道,高纬便觉得女人这种东西实在无甚意义。 “我很忙,你回去吧。”他冷冷道。 他不想被人说嘴后院的事,才没让她等在外面难堪。但是她有多缠人,他见识过了,并不想理会她,便直接撵人。 于寒舟会被他撵走才怪了。 直接俯下了身子,柔软地贴在他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撒娇道:“不嘛。” 高纬浑身僵成一块铁板。 他紧紧握着拳头,努力克制着把她扔出去的冲动。 这是他的王妃。这是他的王妃。他不能扔她出去。他不能扔她出去。 默念几遍,高纬终于长出一口气,然后抓住她的两只手腕,扯开:“别闹,我在忙。” “我知道王爷在忙。”于寒舟没有再强行抱着他,撅起嘴,委屈巴巴地道:“可是我想王爷了。王爷每天都在忙,我好想王爷。我想王爷跟我说说话,看看我。不必很久,一盏茶的时间我也知足了。” 高纬下意识中觉得,她在撒谎。一盏茶绝对不够,她是个贪心的女人。 然而犹豫了下,他道:“那你一盏茶后就走。” 于寒舟顿时笑弯了眼睛:“好呀。” 她不等高纬动作,柔软的腰身一拧,便坐在了他的怀里,两手抱着他的脖子,仰头温情脉脉地看着他:“王爷,看看我嘛。” 高纬又被她坐了个满怀,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老实说,她是很漂亮的女人。这般缠着人时,虽然叫他烦恼,却也并没有十分厌恶。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不由得缓了下来:“你不要总是同我闹,我真的很忙。” “不行啊。”于寒舟眨巴着眼睛,撅着嘴巴,一脸委屈的样子,手指则是慢吞吞把玩着他的衣领,“王爷这么忙,我不缠着王爷,王爷什么时候也想不起来我的。” 说到这里,她往前靠了靠,整个人偎在他胸前:“我不要。我宁可做一个不识趣的烦人精,只要王爷肯看看我,抱抱我,跟我说说话,什么恶名我都愿意背。” 高纬:“……” 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她这样的千金贵女,愿意为了他背负恶名。不得不说,他有一瞬间被打动了。 但是很快他的心就硬了下来,淡淡说道:“你是王妃,注意你的身份,不要学人家没规矩!” 于寒舟回应他的是一声娇气的:“哼!” 环住他的腰,脑袋在他怀里蹭:“王爷又凶我,王爷是坏人。” 高纬:“……” 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我既是坏人,你怎么还抱着我不放?” 于寒舟便道:“我就喜欢王爷。王爷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喜欢!” 话落,抱得更紧了。 高纬刚才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黏黏糊糊的,不就是他最嗤之以鼻的谈情说爱吗? 立刻扯开她的手臂,将她推下怀里:“好了,一盏茶的时间到了,你出去吧。” 于寒舟被他丢出怀里,仍旧是撅着嘴,埋怨地看着他:“王爷,你今晚来我房里吗?” “如果忙完的话。”高纬别开视线不看她。 于寒舟便又道:“那如果王爷忙不完,我便来书房陪王爷。” 高纬陡然怒了,将手里的折子一摔,凌厉的目光射向她:“本王要做什么,你竟敢干涉?今晚本王如果忙完,就去徐侧妃房里,你回去吧!” 他目光十分凌厉慑人,于寒舟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澎湃气势吓了一跳。 她眨了眨眼睛,成串的泪珠就滚落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宁可宠徐侧妃,也不宠我。既如此,你娶我做什么?我后悔了,高纬,我后悔嫁给你当王妃了。你这么不喜欢我,你休了我吧!” 后面一句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喊完就掩面往外跑。没跑出两步,就被高纬拖了回去,低声喝斥道:“你胡说什么!” 于寒舟掩着面,不让自己露出得意,只伤心地嘤嘤哭。 她就知道,这是高纬的软肋。 他不喜女人,还要娶一院子的女人,就是不想给人说嘴。不想让人说他一把年纪不娶妻,是不是有毛病啊?不想天天被皇上催,被太后催,被下属催。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极其好面子。为了不给人说嘴,他娶了一院子的女人,上上下下都置备齐了,一个空位置都不落,也一个都不多,极其合规格。 为了不给人说嘴,他“雨露均沾”,谁都宠,又谁都不宠。留宿的规律,谁都说不出不好来。 那么,她喊出“你休了我吧”,绝对是高纬的大忌。 “于清舟,你放肆!”他怒极斥道。 于寒舟才不怕他,举着拳头捶他:“你就知道凶我!我说错了吗!你不喜欢我,娶我做什么?我是你的正妃,你待我一点都不好!我一个月只能见你三四次,还不是每次都能亲密,我年纪轻轻,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高纬气极怒极又骇极,不等她说完就捂住她的嘴,但她拼力挣扎着,还是说完了。 “你简直不守妇道!不知廉耻!你,你,淫.荡!”他骂道。 于寒舟举着手就往他脸上抓,再也不是之前给他捶肩头的绵软无力,她伸出爪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凶又利:“你混蛋!你混蛋!” 高纬虽然躲避着,但是不知道是她太疯狂,还是他太疏忽,脖子上居然给她抓到了,顿时出现一个红道道。 他气得不行,简直想打人,脖子上的青筋都迸起来。 “放肆!没规矩!你疯了!”他一边抓她的手,一边喝斥道。 高纬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他此时跟贩夫走卒有什么区别?都有一个疯婆娘的妻子! 跟凡夫俗子一样夫妻打架,是高纬这辈子都没想过的事,他极为恼怒,恨不得把于寒舟打上一顿。偏偏他不能打,简直气得头顶冒火:“住手!!” 于寒舟被他喝斥一顿,终于住了手,眼波被水洗过,极为明亮,委屈巴巴又讨好地看着他:“那你晚上来吗?” 高纬的脑门一抽一抽的疼,咬牙道:“等着我!” 他能不去吗?再不去,她非掀了他的书房不可。他倒是能打晕她,但是事后呢?她再嚷出“你休了我吧”怎么办? “谢谢王爷。”于寒舟适时露出破涕为笑的样子,福了福身,转身离去了。 提着裙子,脚步轻快,好似打了胜仗一般。 高纬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又头痛起来。 然而纵使他抗拒不已,等到天色暗下来,还是不得不起身,往于寒舟的房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纬(痛苦):本王不想去! 舟舟(慵懒):嘁,我想见的也不是你。 钟三郎(老实巴交):我听吩咐。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问津、野生萝莉ヽ、和毛毛、夢若安年、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啾小脸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妃4 () 总归是躲不过,高纬便没有刻意避着,到于寒舟的房里用饭。 饭间,坐在对面的小女人总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让高纬有些食不下咽。他刻意忽视来自她的目光,慢条斯理地用完了晚膳。 “王爷,这里还疼不疼?”于寒舟起身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脖子上被她抓出的红印,愧疚地道:“都怪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高纬冷冷地哼了一声。 于寒舟便讨好地伸出十根手指给他看:“王爷,我回来便剪了指甲,你看,我以后再也不会抓伤你了。” 高纬一怔。 他看着她修剪得光秃秃的指甲,一粒一粒,粉润润的,圆嘟嘟的,再也没有了伤人的本钱。 他忽然喉头一动。女子喜爱留指甲,他是知道的,她们会把指甲修剪成各种形状,染成各种颜色,还会互相攀比。他从前一直认为这样肤浅极了,也不喜欢它们。 但是当有一个女子为了他剪掉自己的指甲,失去了跟别人攀比的机会,他还是被打动了一瞬。 “嗯。”他微微点头,把她的手压下去,“下次不要胡闹就是了。” 没有追究她抓伤他的事。 于寒舟便讨好地给他捶肩膀:“谢谢王爷宽宏大量,不跟我计较。” 她的拳头落在他的肩上,高纬只觉得多余。但是没办法,他娶了王妃,就要应付。 从前倒还好,很好应付,他一瞪眼,稍稍散发出威势,她们便不敢招惹他了。但是他的王妃最近不知怎么,大胆极了,直教他头大。 应付她成了最难的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就歇息了。 于寒舟往他身边蹭,娇娇气气地唤:“王爷~” 高纬推开她一回,她便挨过来一回,反复几次之后,高纬便知道了,今晚这场躲不掉了。 “我去沐浴。”他道,掀开被子下了床。 来到屏风后面,他叫过了影子,在影子的脖子上相同位置划了一道抓痕。 水声停下,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而来,打开了帐幔。 于寒舟安安分分地躺着,等他覆上来,便抱住了他。 她一开始没作声,在他身上衡量了一遍,才稍稍松了口气,软哝叫道:“三郎~” 钟三郎本来不想理她。但是当她的手在他身上检查一遍,确认是他之后,声音里透出来的那种喜悦,却令他心尖一颤。 他何德何能,叫她这样期待他? 他抱着她,沉默地卖着力气。 “三郎~三郎~”于寒舟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不停唤着他的名字,“我好高兴,又见到你了。你怎么不同我说话?我费了好些力气才终于见到你,你不想见到我吗?” 钟三郎的动作顿了顿。 “你想见我?”他声音低哑。 于寒舟小声说道:“是啊。我很想见你。我天天缠着他,今日同他打了一架,终于把你等来了。” 钟三郎浑身颤栗,声音都抖了:“你,你为何想见我?” 他不懂。 就连想都不敢想。 怎么可能呢?他只是一个影子。她怎么可能想见他? 作为宁王的影子,钟三郎当然知道王妃最近十分黏着王爷。他并不难过,因为他知道那是理所应当的,他们才是夫妻,她缠着他太正常不过了。 由此,更觉得这种事玷污了她。 然而听了她一席话,他不禁想道,原来她缠着王爷,竟然是为了能够见他? 钟三郎不敢信,偏偏她抱着他的脖子,娇气地说道:“因为我喜欢你呀!” “不可能!”钟三郎下意识地道。 于寒舟便轻哼一声,伸手捏他的脸:“怎么不可能?你不信我说的话?还是你觉得,你不值得我喜欢?” 钟三郎沉默。 他当然不值得她喜欢。他是什么出身,她是什么出身?他算什么东西,她又是多么高高在上的人物? “我知道你不信。”于寒舟的声音落寞下来,“可我说的是心里话。他从来没给过我好脸,一次也没有。他对我如此冷淡,我早对他灰了心。倒是你,我唯有的快乐,都是你带给我的。” 说到后面,她声音里带了娇羞:“三郎,你是我真正的男人。我知道,你出身不好,可你是我唯一的男人啊。” 钟三郎这时心里又酸又涨,自己都说不出什么滋味儿,他推开她,自己躺在一边,疏离道:“别说了。” 于寒舟看着他宽阔的脊背,轻轻偎过去,脸贴在他背上:“我只有你能喜欢了。我也只打算喜欢你一个。你是我的男人啊。” 她轻轻抬起手,环住他的腰身,低声喃喃:“你哪里不好?你长得好,一表人才,性情温柔体贴,而且你有学问,有才华,你哪里都好。” 作为宁王的影子,时不时要代替他应付许多情景,钟三郎是学过很多东西的。否则,一露面,不消开口说几句话,就露馅儿了。 他读过书。会骑射。朝堂格局也懂。 准确来说,宁王把他培养到这个地步,如果放出去科考,绝对是一个人才。 “王妃折煞我了。”他淡淡地拨开她的手,声音疏离。 于寒舟才不会被他骗退。 他根本就不是真的疏离她。如果是真的疏离,他早就下床了,还会跟她躺一张床上? 现在背对着她,显然就是想让她哄一哄。 哄好了,他就会翻过身,面对着她了。 “你总不信我。”她低声哽咽道,“你不信便罢了,总归我是这样的苦命人,真夫君不爱我,假夫君也不与我亲近,我活着一天便丢人一天,我不想活了。” 钟三郎心慌意乱,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听不得她哭,到底还是翻过身去。想哄她,可他不知道怎么哄,想抱她,又不敢,便伸出手去,笨拙地为她擦眼泪。 于寒舟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用牙尖轻轻地磨。 钟三郎顿时一僵。 而于寒舟虽然还“哭着”,却磨蹭过去,抱住了他:“我知你不爱我,我也不配叫你爱罢?但你今晚来是有任务的,不管怎样,你要好好伺候我。” 她这般蛮横的命令,让钟三郎心里发堵,憋闷得厉害。 她怎么不配叫他爱?是他不敢,是他不配。但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一声不吭,覆了上去。 昏暗中,于寒舟勾起了唇角。 次日一早,于寒舟早早就醒了。她没有起床,而是翻了个身,侧躺着。一手撑着腮,看着睡在她枕边的男人。 男人长得是真的好。 高鼻梁,薄嘴唇,俊美中又透着薄情。 往下是圆润的一粒,十分性感,让人想要咬上一口。于寒舟便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嗯,比三郎的形状好上一些。 她这一碰,高纬就醒了。睁开眼睛,就见上方有一张含笑的脸庞,正温情脉脉地看着他。 高纬怔怔地看了几眼,发现竟然不是那么排斥了。 许是见得久了,他竟有些习以为常了,甚至有些觉得,她这样深情的样子,颇为受用。 他很快收起视线,观察了下天色,就要坐起身:“什么时辰了?” “还早。”于寒舟扑过去,“王爷可以再躺一刻钟。” 高纬不想躺了。 她这么黏糊,他可应付不了。 “王爷~”于寒舟吊在他身上,撒娇道:“再躺一下嘛,就一下下。” 她软绵绵的身子缠住他,高纬明明可以一把将她扔出去,却不知怎么,抬手只是轻轻挣了挣:“放开!” “不放!”于寒舟抱得更紧了。 高纬没办法,只得道:“就一刻钟。” 于寒舟立刻笑弯了眼睛:“好的,绝不耽误王爷的事。” 把他按下去,脑袋枕在他肩头,把玩着他散落在身前的发丝:“王爷~” 她声音柔媚,叫得人骨头都酥了。高纬板着一张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又娇气地喊:“王爷,王爷最好了,王爷特别好,王爷是天底下最好的王爷。” “胡说。”高纬被她蜜糖般的声音叫得难受,只觉得浑身都被一层糖浆裹住,黏黏糊糊的,忍不住就训斥她。 于寒舟轻哼了一声,又说道:“我没有胡说,王爷就是好。”不等他开口,她吃吃一笑,抬头看向他,露出憧憬和崇拜的眼神,“王爷昨晚好厉害,我好喜欢。” 高纬一怔。 目光不由得往下,落在她精巧的锁骨上,那里白得刺眼,美得让人发狂。 “我好喜欢王爷那么对我。”于寒舟贴着他,目光里的情意浓烈得都要溢出来,她满是爱意的眼神看着他,深情告白:“我喜欢王爷,喜欢极了。” 高纬一瞬间如同坠入寒潭,血液和骨头一下子冷了。 他眸中迸出凌厉骇人的冷芒,一把掐住她把玩他头发的手腕,嘴唇抿得紧紧的,一下子就想将她扔出去。 然而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她是在讨好他。 因为昨晚“他”对她的亲热,她十分爱“他”,这才情不自禁地拥着他告白。 心里仿佛爬进了蚂蚁,细细地啃着他的心。 那滋味儿绝不是高兴。 “你喜欢我?”他鹰隼般的目光注视着她,缓缓开口:“喜欢我那么对你?” 于寒舟仿佛被他吓到了,脸上有些惊惧,颤声答道:“我,我喜欢,但是,不管王爷怎样对我,我都是喜欢的!” 她拼命表白:“我喜欢王爷!王爷是我心里的神!王爷做什么都是对的,我都喜欢!” 高纬的心情复杂起来。 他做了什么,就成了她心里的神?回想起来,他对她只有冷脸,只有疏离,只有喝斥。 除非她是疯子,是傻子,才会喜欢这样的他。 他不禁想道,难道是影子,在夜间对待她的时候温柔体贴,令她很是受用?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即便影子做的事是他吩咐的,可是在这一刻,心里仍是涌起了说不清的滋味儿。 一想到她对他浓烈的喜欢,竟然有着别人的作用,他便欢喜不起来。 他一把推开她,背对着她穿衣,大步离开了。 于寒舟看着他难掩怒意的背影,微微笑了。 高纬和钟三郎,谁爱她,谁不爱她,她都无所谓。她要的,只是好好地做宁王妃。 原剧情中,她因为吃醋,作来作去,把自己作死了。这才给女主腾了位置,让女主做了宁王妃。 她倒想看看,她不作,不迫害女主,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 如果她规规矩矩,不出格,不做害人的事,高纬如何休她? 皇室不会放任宁王任意休妻,永安伯府不能放任自家女儿被休,而宁王的名声也不允许。 到时候,他是辜负女主,还是宁可不要脸也要陷害她继而休了她?于寒舟十分好奇。 如果是前者,也就算了。如果是后者,于寒舟不会坐以待毙。到那时候,钟三郎会代替他成为宁王。而她,坐着宁王妃的位子,结结实实。 作者有话要说:  高纬(脸色发沉地揪花瓣):她爱我?她不爱我? 王妃5 () 因为高纬的无情,他谁都不爱,他雨露均沾,因此宁王府的后院非常安静。 互相之间没有许多争宠、撕扯、斗来斗去的事情。 有什么好斗的?王爷宠爱谁了吗?对谁与众不同了吗?没有。因此,女人们斗不起来。 但是近来,王妃有些招人眼了。这两个月来,王爷去她房里的次数明显多了,而且夜间多有叫水。王爷去别人院子里,一则次数少,二则鲜有叫水的。 王妃这便遭了嫉妒了。 又听说她似乎在书房跟王爷吵了一架,吵完之后王爷晚上便去她房里歇了,夜间还叫了水……女人们心头火起。 尤其是两位侧妃,嫉妒之后,也采取了相同的手段——既然王妃能把王爷缠过去,她们也行! 于是,两位侧妃也频频出入高纬的书房,各种讨好卖乖,各种殷勤奉承。 让高纬来说,他的侧妃们很规矩,比王妃规矩多了,讨好他的时候也是情意满满、柔弱堪怜,让人生不出厌烦之心来。 但是奇怪的事情就在这里,明明王妃更不规矩,敢抱着他,敢缠着他,甚至敢不经同意就坐他腿上,但他更厌烦的反而是两位规矩的侧妃! 哪怕她们动作优美,眼波水润,可他不喜欢! “出去。”他冷冷地看着身前讨好的美人。 徐侧妃被他冷漠的目光看着,心尖儿一颤,一下子打起退堂鼓。但她想起得逞的王妃,咬了咬唇,迎难而上:“王爷,人家只是担心王爷。” 高纬丝毫不为所动,神情更加冷怒:“出去!” 见他发怒,眸子里一片冰冷无情,徐侧妃吓得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她再也不敢打扰他了,急忙垂下头去,颤声道:“是,妾告退。” 强撑着发软的身子退出去了。 高纬在她退出去后,嗅着空气中残留的胭脂香气,长眉微微拧起。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未经传召擅闯书房!” 府里的女人们都听到了命令,有的惋惜,有的懊悔,有的幸灾乐祸。 徐侧妃回房后便噩梦连连。梦到自己失宠,梦到王爷再也不爱她,她吓得在梦里都哭了。 醒后,她擦着额上的冷汗,想起闯入书房成功勾走王爷的王妃,又是佩服,又是嫉妒。她怎么敢?她不怕王爷自此厌弃了她吗? 于寒舟不怕。 反正高纬从未爱过她,何来厌弃一说?他再厌弃,又能厌弃到哪里去?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她的体面总要有的,所以高纬能把她怎么样? 总不能因为爱他,因为邀宠,就要废了她吧?这些事情,在后院的女人眼中,约莫是大过天的事。但是在男人眼里,不过是小事一桩。 他们的天空广阔之极,后院几个女人的小小手段而已,他们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因此,纵然高纬下了命令,不许后院的女人们随便去书房找他,可于寒舟仍旧是去了。 “王妃,王爷下了令,不见任何人。” 于寒舟并不跟守卫撒气,只道:“我是任何人吗?我是王妃。我与王爷夫妻一体,你明白‘一体’的意思吗?意思是说,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与他不分你我。” 守卫被绕晕了,但仍是坚持道:“请王妃回去吧。” “你去通传一声。”于寒舟道。 守卫犹豫了下,便进去禀报了。高纬得知于寒舟来了,立刻说道:“不见!” 他现在想到她就头疼。 不仅头疼,心里也发堵。她口口声声爱他,究竟是爱他,还是爱“他”,还说不准! 一想到她有可能爱上的是影子,高纬便控制不住自己,心底隐隐涌起怒意。 守卫得令后,便出去跟于寒舟说了:“王爷请王妃回去。” “既然王爷不想见我,那便算了。”于寒舟叹了口气,“我在外面守着王爷吧。虽然见不到他,可是能离他这么近,我也知足。” 守卫都呆了。 这也爱得太卑微了吧? 从前没听说过王妃如此深爱着王爷啊? “王爷中午可用饭了?”于寒舟说不走就不走,还留下来跟守卫聊天,“胃口好不好?用的多不多?” 守卫不知道。 “你去问问。”于寒舟便道。 守卫犹豫了下,便去问可能知道的人,然后回来告诉于寒舟:“王爷的胃口跟平时一样。” “这样啊,那就好。”于寒舟松了口气的样子,又问道:“王爷常常在书房里一坐就是半天吗?这样不好的。要时不时起来走一走,放松放松筋骨。怎么也没有人提醒王爷?真叫人担心。” 守卫只好道:“王妃说得是。” 他们的声音不高,但是书房周围□□静了,以至于总有低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传进来。高纬一开始没打算理会,心想着她总要面子的,他不见她,她一会儿就走了。没想到,他失策了,等他忙完一阵,发现外头还有说话声! 他走到门口一看,她竟然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门口,微微笑着跟守卫说话! 心头陡然大怒! 疾步走出,来到她面前,张口就要呵斥:“大胆!竟敢在书房外喧哗!回去!” 然而他嘴巴刚张口,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坐在椅子上的娇气女子便眼睛一亮站起来,张开手臂扑向他怀里:“王爷!” “放肆!”高纬的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成何体统!” 堂堂王妃,做这般小女子情态,像什么样子? 他伸手拂她,然而她如游鱼一般滑溜,竟然避开他的手臂,准确扑进他的怀里,还抱住了他的腰! 而后抬起头来,眼睛晶亮地看着他:“王爷,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伤心,你会见我的。” 高纬:“……” 心里有气,有意反驳她,然而看着她晶亮的眼神,又看着低头不敢看他们的守卫,话到嘴边转了几圈,就咽了回去。 不能不给她面子。 她毕竟是他的王妃。 传出去,她丢脸,他的面子也不好看。 “我在忙。”他只得道,“你先回去。” 于寒舟抱着他的腰,仰头看了他一会儿,晶亮的喜悦的眼神渐渐变得不舍和乖巧,缓缓松开他:“好,我不打扰王爷。” 她后退两步,福了福身:“王爷保重身体。” 转身带着人走了。 高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点闷,又有点怅然若失。 王妃擅闯书房,虽然没能进去书房,但是王爷却出来同她说话的事,在后院传开了。 徐侧妃等人听说后,心有不甘。凭什么她们都被吓回来,王妃却没有?她们比她差什么? 因此,打听清楚后,依葫芦画瓢,在书房外面求见。 有的不敢高声说话,因此声音传不进书房里,高纬听不到,就当没有这回事,并不出去。 有的故意高声说话,被高纬听到了,往往是不快地走出书房,将人呵斥一顿,然后下令禁足! 陈侧妃被禁足了! 禁足半个月。禁足期间,王爷根本不会去她房里。 陈侧妃后悔不已,回到院子里便各种摔摔打打,发泄不满。 总的来说,除了于寒舟之外,再也没有人能成功见到高纬,并且不被他骂。 于寒舟暗乐。找了个时机,又去见他。 这一回,根本不听守卫的话,直接冲了进去!守卫要拦,却根本不敢碰她,她往前进,守卫便不得不后退,就此给她闯了进去。 高纬听到门被推开,再看到闯进来的于寒舟,十分不悦! 他摔了折子,就要呵斥,然而于寒舟飞扑过来,直接抱住了他,快乐地道:“我好高兴!王爷,我真高兴!我高兴极了!” 她声音里透着满满的快乐,好似等不及要跟他分享,才做出擅闯书房的事。 高纬被她扑惯了,此时竟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有些不适而已。 他一边扯开她,一边问:“何事这般高兴?” 于寒舟不给他扯。他扯开,她就又攀上去。坐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眉眼弯弯:“她们都嫉妒我!说明王爷喜欢我,宠爱我!” “王爷说疼我不算,别人嫉妒我才是王爷真的疼我。”她眉目光彩动人,浑身充满活泼快乐的味道,令高纬都不禁沾染上几分,刚才因为她擅闯的怒气都压下了,只道:“这是什么胡话?” 于寒舟便道:“才不是胡话呢。王爷不懂女人。女人对自己的对手是十分敏锐的。从前没有人嫉妒我,因为王爷对待大家一视同仁。但现在不一样了,王爷喜欢我,她们都发现了,所以才嫉妒我!” 高纬完不认为自己喜欢她。 他只是耐不过她的大胆纠缠。她毕竟是他的王妃,他总要保住她的面子。 然而不待他说些什么,忽然眼前一暗,一缕微香气息靠近,唇上触碰到了柔软。 他浑身僵直,眼睛也睁大了。 然而那抹柔软触感一碰即分,她忽而松开他,脑袋埋进他肩窝,似是很害羞,却仍旧欢喜地道:“我亲到王爷啦!嫁给王爷三年,我终于亲到王爷啦!” 心头犹如被什么一撞! 高纬下意识的反应是,影子没有亲过她!他们晚上在一起,便只有敦伦,并无亲吻! 冒然被唐突的怒气并未生许多,倒是有一丝说不出的欢喜。 他是第一次亲吻别人,而她也是。 这点念头在他脑中依次划过,他不知不觉中环住了她的腰身,察觉到那柔软坚韧后,方才生出的喜悦之意渐渐冷凝,他眼底的温软也化为冰冷。 扣在她腰间的手变紧了。 一股不讲道理的不快自心底升起——影子碰了她!跟她敦伦过!许多次! 而她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高纬(掀桌):本王不高兴了!!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幻?瞳5个;包治百病、爱得、青尢蓝尢**oss、衔歌、岳灵、白白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么么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妃6 () 柔软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高纬眼中一片冰冷,甚至比以往更深浓两分。 他不容拒绝地将她推下去,别开视线不看她,声音平淡无波:“我要忙了,你退下!” 于寒舟歪头看了他两眼,仿佛确认了他的不悦,乖巧地道:“是,不敢打扰王爷。” 福了福身,轻巧退下了。 书房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恼人的细碎步伐渐渐远去,直至消失踪迹,书房里再次陷入宁静,然而高纬并未觉得松快,反而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他隐隐知道这烦躁是因为什么,因此更为烦躁了。他不想承认,他居然做错了事。 那是一个非常不聪明的决定。 他从前不觉得怎么样,因为他对女子毫无兴趣,他从不打算碰她们。那么,为了后院的安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影子替代他。 直至今日。 他烦躁得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甩了折子,往后一倚,揉起鼻梁来。 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对自己的王妃不再十分排斥。 他不至于迟钝到发现不了自己的异常。她的纠缠,她的大胆,她一次次的冲撞,他没有坚决地制止,便代表了他的容忍。 他从前不近女子,觉得女子是无甚意义的存在,但是近来,温香软玉抱得多了,他渐渐觉出了妙处。 他后悔了,但是晚了。 她和影子做“真夫妻”都三年了。一想到那些暗色中的互动,高纬的心中便隐隐冲上怒意,直是坐也坐不住,索性站起来,昂起头,努力让胸臆间顺畅些。 “不能想。”他暗暗道。不能想那些,一想就要悔。 索性不想。 他根本没有喜欢她。他只是因为她是王妃,而待她不同了些。他并不是喜欢她。 既然他不喜欢她,那么她和影子怎么样,便无所谓。他从前的决定,便不是愚蠢的。 他很快获得了平静。 王妃强行闯进王爷书房的事,很快被王府中的其他女人知道了。众人嫉妒之余,又有些敬佩,因为她们不敢做这样的事。 侍妾们不敢。她们算什么排面上的人?一旦惹了王爷不快,随手就能把她们弃了。 侧妃们也不敢。被禁足的陈侧妃不敢,机警的徐侧妃仍然不敢。 大家都看明白了,王妃对于王爷来说是不同的。王爷对她包容,对别人却不会。 由此,众人不知是心酸多一些,还是高兴多一些——高兴的自然是冷冰冰的王爷终于懂得疼人了,不再是从前那样的坚冰一块。 这是好事。男人没有不好色的,只要王爷开了窍,那么她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王妃率先得宠,是因为她让王爷开窍了,等过些日子,王爷的新鲜感过去,就轮到她们了。 由此,于寒舟最近反而被待见了。侧妃们来给她请安,说好话。侍妾们挖空心思讨她欢心,致力于让她心情好。 于寒舟从来不跟府里的女人们较劲。大家都是可怜人,只要不是心怀歹毒,什么小手段她都可以不在意。 她最近沉浸在逗弄高纬上了。 这狗王爷傲娇又纯情,被她刻意讨好了几回,竟然对她放软了态度。 嘴上说着“放肆”,“不像话”,“不规矩”,实际上半点惩罚措施都没有,私底下被她坐腿上,也没有坚定地推开她。 他是好面子。可是在他书房里,在她寝室里,没有第三个人在,他如果真的厌烦她,绝不会这样半推半就。所以,真相就是,这狗男人开始乐在其中了。 啧。 这一日,高纬歇在她房里。 她去书房勾他,他可以拒绝,但是他自己定的规矩,每个月要来她房里几次,却要守着。 于寒舟努力维持新人设,娇娇气气地跟他说话,用充满柔情的眼神勾他。 他板着一张脸,做出不快的样子。 等到就寝时,于寒舟偎着他说些软哝的话,他仍旧一副“我丝毫不享受”“绝不沉浸”的样子。 于寒舟就在心里骂他了。 装什么啊! 矫情! 扑他身上,开始啃他嘴巴。 他愣了一下,就开始推她,但于寒舟缠着他的脖子,贴着他勾引,他渐渐就不推她了。 改为拧她的腰。 于寒舟被拧痛了,呜呜着松口,委屈巴巴道:“王爷拧痛人家了。” 高纬下意识地松了手。 他实在没摸过女子的腰。那么软,又似乎很坚韧,他情不自禁地用了力气。 其中含了几分泄愤的意思,他自己也说不清。 此时听她诉委屈,一时心头发虚,声音有点干巴巴的:“很痛么?” 于寒舟再次偎他身上,娇气地道:“很疼,要王爷揉一揉才能好。” 一股酥麻从脚底升起,攀爬过四肢和躯干,往他的头顶去了,渐渐头皮都麻酥酥的。 高纬的手被她拉着,半推半就地覆在她腰窝上,一下一下,揉捏起来。 气温不知不觉开始升高。 高纬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温香软玉在怀,娇得不得了,又似乎任他为所欲为。而他的体温也跟着升高,喉头发干,有股按捺不下的冲动就要破体而出。 “王爷~”于寒舟缠着他撒娇。 高纬心中一颤,下意识地推开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哑着嗓子道:“睡吧。” 他不想跟她敦伦。 今晚也不想叫影子代替他。 那就忍着吧。 于寒舟见他这样还能忍,心里又把他嘲笑一通。再次缠上去,娇气地唤:“王爷~” 高纬不为所动。 笔直地躺在那里,好像一块人形石头。任她怎么纠缠,他都一动不动。 他不理她,她一会儿就消停了,高纬心里想着。 然而她纠缠他不得,便在旁边滚来滚去,嘤嘤地叫:“王爷~难受~” 高纬仍旧是一动不动,然而喉头情不自禁地滚了滚,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也用力握紧了。 就听旁边不消停,她娇气地叫了半天,不得他回应,便开始嘤嘤地哭。 声音细细的,娇娇的,断断续续的,连绵不停。 高纬木然听着,心想只要他不理她,她总能消停的。 然而她似乎格外有韧劲儿,哭过之后又来缠他:“王爷~” 唰! 高纬猛地坐了起来。 他黑着脸道:“我去沐浴。” 飞快掀开被子,下床离去了。 于寒舟勾了勾唇。 狗男人还挺能忍。她刚刚都看到了,他冲动了。 就是不知道待会儿沐浴回来的是谁?于寒舟懒散地趴着,绞着长发把玩。心里想着,八成是钟三郎过来。 高纬好歹是男主。就算不一定守得住,也要千难万难才能**。 “啧。”她忍不住道。 倒是有些好奇,能不能勾得高纬**? 倒不是对女主有意见,而是纯粹觉得这个“守身如玉”的人设有点变态。他如果身边干干净净,一个女人也没有就算了。偏偏搞这种骚操作,叫人忍不住生出破坏欲。 不一会儿,男人回来了。 于寒舟一拉他的手,就知道是钟三郎。 她碰高纬的时候,高纬总是矫情地甩啊挣啊推脱,钟三郎就不一样了,她一碰他,他便反握住她的手。 于寒舟勾起一点笑,缠着他倒下去。 钟三郎今天特别卖力,也特别沉默。也就过了一刻钟,他就要抽身离去。 于寒舟制止他:“做什么?这样急?” 钟三郎老实答道:“他叫我快点。” 高纬的原话是:“快些满足她,早早出来!” 高纬的确是冲动了,但是坐进浴桶,离开了那个勾人的妖精,理智就回来了。 他不想碰她。 可是不碰她又躲不过去,反正影子跟她不是一次两次了,那就再让影子替他一回。 到底是不太舒服,便嘱咐他速战速决。 于寒舟听了原委,哼了一声,勾着钟三郎不放:“我好容易见到你,我不要你离开。” 钟三郎还是很听命令的,就说:“不行。” “什么不行?我就要!”她眼珠一转,放声叫了起来,“王爷~王爷好勇猛~我还要~” 钟三郎浑身一震。 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好笑,又钦佩。还有些暗喜,便沉默地又卖起力气。 倒是隔间的高纬,听到她传来的声音,气得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脸上铁青一片。 恨得想要杀人,却又找不出杀人的理由,因此更加怒气汹涌。 于寒舟缠着钟三郎足足一个时辰。本来还要再缠他一会儿的,但是外头传来消息,有急事禀报,钟三郎不得不退出去了。 一盏茶后,于寒舟泡在浴桶里,撩着水,眼底一片兴味。 有要事禀报,恐怕是托辞,真相大半是高纬不乐意了。 活该! 直到于寒舟睡着,高纬也没回来。而她醒后,枕边也不见人影。她招来下人问话,得知王爷走后就没回来。 于寒舟哈哈一笑。 接下来她没有再去缠着高纬。攻心,要松弛有度。给他一点休整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让你三招! 王妃7 () 数日后,是太后的寿辰。 作为宁王妃,于寒舟自然有资格进宫为太后贺寿。 进宫前,高纬叮嘱她:“不可失了宁王府的威仪。” 于寒舟斜他一眼,不服气地道:“王爷小瞧人。我什么时候丢过宁王府的人?” 高纬心说,她从前是没丢过宁王府的人。但这不是她最近性情大变,举止也变了许多么?娇娇气气的,尽显女儿娇态,哪有身为宁王妃的威仪? “你注意些便是了。”高纬淡淡地道。 于寒舟眼珠一转,便道:“那倘若我表现得好,王爷可有赏赐?” 她已是晾了他几日,他这时主动招她,她觉得可以继续了。 高纬自然不能说没有。那不是显得他十分小气吗?便问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要王爷今晚疼我。”于寒舟仰头看着他,娇气地道。 高纬的脸色顿时变了。他一下子想起她跟影子,她叫得那么甜腻,他都不知道她爱着的是谁。 他不答话,于寒舟便抱怨道:“王爷没诚意。” “本王拿别的奖励你。”高纬道。 于寒舟摇头:“才不要别的。别的都不够好。我就要王爷疼我。” 高纬只觉头大。 她对他表白,他虽然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是有些受用的。然而其中掺杂了钟三郎的影子,直是让他如鲠在喉。 “我不管,就这么定了!”于寒舟见他没有一口回绝,就耍赖拍板。 这男人,傲娇得很,指望他顺从内心说话,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反正他没拒绝,四舍五入,就是同意了。 高纬缠不过她。虽然不大乐意,却不好严厉训诫,免得她心有不快在宫中丢人,只得默许。 进宫后,于寒舟在女眷们的面前表现良好。不挑事,不犯事,不给人挖坑,也不进别人的套儿,开口便是好话,落落大方又讨人喜欢。 她为宁王府的名誉添砖加瓦。出了宫,便在高纬面前邀功。 马车轱辘辘前行。夫妻两个坐在车厢里,衣袂交叠,显得亲密无间。 “王爷,我今天表现很好哦。”于寒舟蹭到高纬身边,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臂膀上:“王爷要说话算话哦。” 一天的交际下来,高纬是有点疲惫的。但是能够顺顺利利地出宫,他却是松了口气。 还好,王妃在宫中表现良好,没叫他烦忧。 “嗯。”他淡淡应声。 于寒舟便是一笑,抱得他更紧了,甜腻腻的声音响起:“好开心,王爷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宠我,王爷一定也喜欢我,我真高兴。” 她浑身软得像是没有骨头,就这么贴在他身上。 她声音甜得发腻,他整个人如同被蜜糖包裹,说不出的不自在。 高纬有些难受。他总是难免想起影子,因而心情复杂。 觉出她越抱越紧,下意识便去推拒。然而她哼哼唧唧地不肯,他推拒的动作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改为揽住了她的纤腰。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动作。 柔软纤细的腰肢被他箍住,他下意识地就用了力气。出于男人的本能,骨子里天然就有一股破坏欲,想要勒断这纤细却坚韧的腰肢。 于寒舟此刻是讶异的。 这男人从前不近女色,各种呵斥,各种抗拒,如今是越来越习以为常了,居然开始抱她了。 她心念转动着,忍不住想道,他这样算是脏了吗?以小言的读者群来说,男主只要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就到达了跪搓衣板的程度。敢摸别的女人小手,就到达了砍手的地步。 像现在这样,抱着女人的腰,还是主动的,显然是黑历史了吧? 倘若日后他和女主相遇了,思及前情,女主和读者们都会为这段过去而耿耿于怀。 她“啧”了一声。还不够,他还不够脏。 “王爷~”她仿佛不堪风吹的柔弱人儿,顺着他的力道倒在他怀里,脸贴在他胸前,娇气地唤:“人家好想王爷~” 面对这样娇气求欢的美人,高纬木着一张脸。 他想起那天晚上,他让影子跟她敦伦。他吩咐了影子,务必跟她速战速决。结果两人没完没了,还是他借口打断了他们。 事后,影子跪在他面前道:“请王爷责罚。” 高纬是真的想罚他。可是小妖精缠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他自己都扛不住,何况是影子? “去领十棍。”他只是淡淡地道,意思性地惩罚了影子一下。 自那之后,他就不大想看见于寒舟。 他介意她和影子之间的事。本来还只是一点点介意,毕竟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如何,一切都是她的想象。可是那日他分明听见了,她叫得那么甜腻,显然极为快活,让他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他介意。介意极了。偏偏这是他一手安排的,他恨都找不到人。 回到府里,高纬便反口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你自己先歇下。” 于寒舟埋怨地看着他:“王爷也太忙了,总是弃人家于不顾。” 高纬没理她,自己去书房了。 他忙到很晚还未歇下。 书房里点着灯,他看着寂静无人的书房,心头浮现一抹怅然。他自己都不知道,心头那股隐隐约约的期待是什么。 而她乖巧歇下,并未来缠他,令他怅然不已。 高纬歇在了一个侍妾的房里。 是一个年轻漂亮的侍妾,容貌极为妩媚,皮肤极白,是极品尤物。 侍妾在他身上煽风点火的时候,他刻意没有推开,而是任由她动作。只是,当衣衫被除尽,她娇娇软软地缠上来,高纬却觉得不对。 不对。感觉不对。 明明是一样娇软的身躯,侍妾给他的感觉是蛇一样无骨粘腻,王妃给他的感觉是温香软玉一般叫人沉溺。 他没有办法骗自己。侍妾的亲近令他十分反感和排斥,就跟从前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迄今为止,唯一令他能够亲近的女子,便只有他的王妃。 他说不出自己的感觉如何,只是十分复杂。最终,他揪住了其中所占不多的一点喜悦,不再难为自己。 “王爷?”被忽然拂开的侍妾,十分惶恐,“是奴家哪里伺候得不好?” 高纬下床穿衣,背对着她,声音冷得跟冰一样:“嗯。” 他只有一个敷衍的“嗯”,却是坐实了侍妾伺候得不好。闻言,侍妾脸色煞白,瘫软在床上。 高纬却是没管她,径直出了门。 外头的天色很深了,他犹豫了下,在书房和王妃的寝室两个选择中,选择了后者。 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入王妃的寝室。 于寒舟这时已经睡下了。因为高纬的前来,下人又被惊动了,她自然也被惊动了。 她装作没有睡醒的样子,背对着外面,揽着被子不动弹。 直到高纬上了床。 于寒舟这才翻了个身,一头埋进他怀里:“王爷怎么来了?不是去如鸢房里了吗?大骗子,坏人,王爷不守诺言,说来我房里,却去了如鸢房里,我的脸都被王爷打肿了。” 她一边怨怪着,一边抱住了他的腰。 高纬听着她的抱怨,却一点也没有生气。又感受到她柔软的身躯,两人贴合的肌肤面积越大,他的心情就越好。那种被蛇类缠住的粘腻窒息感,丝毫也没有,然化作了薪火,将他的体温一点点拔高。 他喉头动了动,一手置在她脑后,抚着她柔顺丝滑的长发。然后他发现,便是抚着她的长发,都觉得很快活,她的头发如绸缎一样微凉顺滑。 “我怎么不守诺言?我这不是来你房里了吗?”高纬开口为自己辩护。 于寒舟便道:“王爷先去了如鸢房里,别以为我不知道,哼。” “我寻她有事。”高纬道。 于寒舟不信:“王爷寻她什么事?她一个侍妾,有什么值得王爷特特去寻,还是大晚上?” 高纬哑口无言。 好意遮掩,她偏偏没完没了,他有些怒了:“你再胡搅蛮缠,本王便走了!” 说着,就作势起身。 “你走啊!”于寒舟闭着眼睛叫道,“欺负了人,还凶人家,大坏蛋,你走好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两只手臂却紧紧抱着他,整个人跟长在他身上似的,高纬哪里走得脱? 他好气又好笑。 因着这个台阶,他便没有走成,翻身躺好,并将她半抱到身上:“我几时凶你了?” “你就是凶了。”于寒舟道。 心里哼了一声,狗男人不要脸,这就跟她打情骂俏起来了。 他是越来越脏了。 两人斗了几句没意义的嘴,便黏黏糊糊起来。 高纬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碰过女人。都说女人是天底下最美妙的存在,他现在已经能够觉出一点美味来了,但是跟别人说的欲仙.欲死还有很长的距离。 一个有意勾引,一个好奇难耐,渐渐一把火烧起来,不可收拾。 待到衣衫褪尽,于寒舟还诧异不已,他真的打算亲自上阵了? 她有点激动。 完没有提醒他“王爷怎么不沐浴了”的意思。 她兴奋极了,迫不及待地染黑他,让他失去贞洁。到那时候,他还能不能当上男主? 高纬被好奇心和下半身支配,终于交出了他的童子身,从男孩变为了男人。 “王爷刚刚是不是宠如鸢那小妖精了?”事后,于寒舟开始发难,“王爷往常不会这样快的!” 高纬黑了脸。 是男人就不想被说“快”。何况,还跟“往常”比! 他闷不吭声,再次宣战。 第二次的表现就好很多。虽然比影子还是差了点,但于寒舟很给面子地大叫,抱着他的脖子娇喊:“纬哥~” 作者有话要说:  三郎(一脸呆滞):我裤子都脱了,结果你们开车跑了??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橘猫镇江山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橘猫镇江山6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猫镇江山5个;迟暮迟慕、他说、soone°、27526980、一川寒鸦、夏宜南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挨个摸小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妃8 () 高纬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头一次开荤,对方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娇滴滴的,内心深爱着他的王妃。他的血液往下涌,没有一点在脑子里,凭着本能在动作。 歇歇停停,擂鼓再战,反反复复,一直折腾到了五更天。 于寒舟忍不住感慨,不愧是男主配置,就是能折腾。 “王爷,再闹下去,我可就要生气了。”于寒舟实在没力气了,见他脏得彻彻底底,也就不奉陪了。 高纬这会儿也饱足了,便没有再折腾,在她香软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才放开她,叫人送水进来。 于寒舟懒得动,就支使他:“王爷,你今天把人家害苦了,人家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高纬信以为真,因着饱足一餐而整个人心情极好,便有些体贴她,自己拧了帕子来为她擦拭。 收拾一番,两人相拥而眠。 次日,两人都起晚了。 来请安的侧妃和侍妾们等在院子里,就听到王爷慵懒的声音传来:“今日不必请安,都退下吧。” 众美人瞪大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那是王爷吗?她们从没听过王爷这般慵懒的声音!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妃究竟怎么伺候王爷的?太有手段了吧? 尤其是如鸢。昨晚王爷是从她屋里离开的,想起昨晚那一声冷淡的“嗯”,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而屋里的两人,丝毫没有理会外面的意思,睡醒后的高纬抱着温香软玉,又胡思乱想起来。 于寒舟如今目的达到,不那么馋他了,便扭着身子往里躲:“王爷是坏人,累人家一晚还不叫人歇息。” 高纬不是强迫人的人,把她拖回来抱在怀里:“好,好,本王不胡来,你再睡会儿。” 他这会儿觉得抱着人纯睡觉都是好的。 两人又睡去。直到中午,才饿得受不住,一块儿起来了。 用过饭后,高纬没有急着走。他刚刚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离去。 倒是于寒舟有些烦他了。因他不走,用过饭后便歪在榻上,把她抱在怀里,把玩着她的手指头,而心里直翻白眼。 至于么?不就是脱处么? 无聊之中,渐渐又想到了好玩的。她眼珠微转,渐渐笑了。 “王爷~”她转身埋进他怀里,娇娇气气地唤。 高纬心里甜丝丝的,麻酥酥的,在她发间一吻:“嗯?” “王爷昨天好厉害!”于寒舟极小声地道,似乎羞涩得说不出口,却又忍不住向他告白,“王爷昨天威风极了!从来……从来没有这么威风过!” 明明是夸他。 可是高纬并不怎么高兴,因为这话让他想起了影子。 他皱起眉头,强忍着不快,淡淡地“嗯”了一声。 于寒舟仿若没察觉一般,忍着羞意,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黏黏糊糊地挨着他。 高纬纵然心情有点不好,但也只是有一点而已。他很快就不想那件事了。 不能想,一想就烦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索性不去想。 磨叽过一个下午,便又到了晚上。 高纬忍了一天,好容易天黑了,迫不及待地就要胡闹。 “不行。”于寒舟阻止他道,“昨晚王爷太威风了,人家都伤了。” 高纬满是失望。 虽然忍得难受,却没有想去找侧妃或者侍妾们。 于寒舟不知道夸他好,还是骂他好,不由得同情府里头其他的女人们。但是这个时代下的女人们日子都不好过,她也就不多想了。 反正叫她劝诫高纬去睡她们,她做不到。 于寒舟故意饿了高纬两天,也就两天,便到极限了。因为高纬馋肉,每天积极主动地给她上药,观察伤势。两天之后,她恢复了健健康康,他便不再忍了。 一番折腾后,于寒舟适时劝住了他:“王爷最近怎的如此饥渴?要知道细水长流呀。” 高纬一想也是,若是再不管不顾,又要饿两天,这样半饥半饱的,起码能天天有的吃。便很听劝,抱着她睡下了。 却是睡不着,两人正浓情蜜意时,依偎着说话。 “我好幸福。”于寒舟把玩着他的长发,又捏起自己的一缕长发,试着系在一起,口里羞涩又甜蜜地道:“王爷近来特别勇猛,是不是悄悄吃补药啦?” 高纬好气道:“本王需要吃那个吗?” 自然是骄傲的。 “简直要怀疑王爷换了个人。”于寒舟状若随口说道。 昏暗中,高纬脸色大变,浑身都僵硬了,却听她继续又道:“可见王爷是喜欢我了。从前不喜欢我时,是一个样。现在喜欢我了,是另一个样。” 她娇羞甜蜜地偎在他怀里,然未察觉他的僵硬似的。 高纬心里酸溜溜的。 她不提还好,他不愿意主动去想。偏偏她话多,动不动就提起。哪怕是无意中的,也叫他心里不好受。 而且是越来越不好受。从前只是隐隐有些不舒服,现在却是酸溜溜的。再想起影子,甚至有点想杀了他。 “尽胡说。”他斥道,“从前跟现在是一个样,哪有什么不同?” 于寒舟便道:“王爷唬我么?我就是觉得不同了。明明王爷现在爱我,宠我的时候更用心。” “哪有什么不同?你就甜言蜜语哄我吧。”高纬拒不承认。 反正那件事是发生了,再抗拒也不能抹去。那就遮掩一下,从头到尾都是他,她要爱也只能爱他一个。 “我喜欢王爷,才哄王爷的。”于寒舟的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往外抛,“王爷也哄哄我么?我想知道王爷有多喜欢我。” 高纬是不肯跟她甜言蜜语的。 叫他亲近女人,已经是有生以来做的最大改变。什么甜言蜜语,他才不肯。 直接掀翻她:“本王这就让你知道,本王有多喜欢你!” 宁王府后院的女人们最近十分幽怨。 从前王爷雨露均沾,大家的日子过得差不多,鲜少生出怨气。偏偏最近王妃不知做了什么,极得宠,王爷只要在府里,必定歇她房里。 几乎每隔一日就叫水。叫水的意思是什么,大家都懂,因此更加幽怨了。 身份比较高的两位侧妃便时常去堵高纬,诉衷肠,想把他拐自己房里去。有大胆的侍妾也去围堵,各种拐人。但是无一例外,都被高纬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很敷衍:“没空!” 被质问了,就说:“本王要你教导如何行事?” 侧妃和侍妾们都很怕他冷脸。虽然鼓起勇气,试着攻破他的防线,但是没有一个成功。 由此,更加幽怨了。 暗地里私话:“王爷都宠了王妃快一个月了,怎么新鲜劲儿还没过去?” “只能等王妃的小日子来了。” 于寒舟的小日子有五天,这是大家最期待的时期。按照王爷叫水的频率,这五天肯定不会歇在王妃那里,要在她们当中挑一个宠幸。 事实上,于寒舟最近也很烦高纬。 她没那么馋肉。之前勾搭他,不过是想跟影子熟悉熟悉,多条后路。后来便是恶趣味,想弄“脏”他,各种缠他。 现在目的达到了,便对他没太多兴趣了。偏他不知怎么,兴致勃勃,她不论是纵着他还是冷着他,他都兴致不减,每天都歇在她房里。 宁王府后院的平衡被打破,她是最直观感受到的。但是让她劝他去别的女人那里睡,她又做不出来。 直到小日子来了,她也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休息几日。 而宁王也遭遇了开荤以来的最长冷落期。 于寒舟还在猜测,他会不会去找别的女人,会去找哪个女人,还是维持男主的专一人设。 第一天,得知不能胡来的时候,宁王满眼失望,然后抱着她睡了。 第二天,仍是如此。 第三天,他受不住了,去了书房。 于寒舟并不感到生气,也并不感到失望,只在心里想着,恐怕书房里要发生一些艳事了。想到这里,眼底划过一抹嫌弃。 她会觉得这样的他很脏,以后都不想被他碰了。至于她也被钟三郎碰过?哦,她就是个双标的女人,她坦坦荡荡地承认。 而书房里,不出于寒舟的预料,果然有人等着高纬。 是精明又大胆的徐侧妃。 她得知高纬去书房后,立刻换上最漂亮动人的衣服,端起早早泡好的茶,往书房去了。 高纬之前下过令,不许任何人未经召见便擅闯。但是徐侧妃很大胆,她学着于寒舟之前的样子,卯足了劲儿往里硬闯,守卫不敢碰她,终究是让她闯进去了。 “王爷~”她叫声唤道。 然而一番引诱后,高纬不为所动。徐侧妃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却不得不接受,掩面离去。 高纬垂首继续忙事务。 不久后,外面再次传来喧哗声。夜间寂静,人声特别明显,高纬皱眉,打开门走出去,喝道:“在做什么?” 被守卫拦住的赫然是他另外一位侧妃,看到他后,抬起一张小巧的脸庞,泪盈于睫:“王爷~” 而高纬丝毫没有为之心软,而是冷冷说道:“日后再不经传唤便来书房周围,禁足一个月!” 陈侧妃吓得一下子不敢哭了,确定他是说真的后,便伤心离去了。她是被禁足过的,她信他说的是真的。 而高纬此时也没有了再办公的感觉。 他负手站在院子里,望着寂静的星空,一时间有些形单影只的感受。他开始怀念王妃的温香软玉,哪怕不能碰,仅仅抱在怀里也是好的。 他慢吞吞地回了王妃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三郎:这集也没有我的戏份,t^t 王妃9 () 于寒舟却是已经睡了。 她正值小日子期间,身上不太爽利,比平时更不爱动弹,因此早早就睡下了。 听到通报声,说高纬来了,还有些奇怪。等她迷迷糊糊地打起几分精神,看清他的面庞,就问道:“王爷怎么过来了?” 眉头拧着,看向高纬的眼神不太待见。 她以为他在书房里胡作非为之后,又来的她这里,因此不太待见他。 高纬不知情由,还以为自己打扰了她的好眠,才惹得她不高兴,便道:“吵醒你啦?我刚刚忙完。” 轻手轻脚地上床,手一伸,将柔软馨香的身躯抱到了怀里。一瞬间,满足感从心底传来。 于寒舟原本很抗拒的,然而鼻尖并没有嗅到其他女人身上留下的味道,推拒的动作便是一顿。 “王爷没召人侍寝么?”她仰起头,清亮的眼睛看向他道。 高纬抱着她的动作紧了紧,不吭声。 他觉得向她承认只喜欢她,是非常没面子的行为,因而对书房里的事只字不提。 “王爷要是宠幸了别人,就别来抱我了。”于寒舟哼了一声,又开始推他。 高纬便觉得这个女人恃宠生娇,不快地拧眉:“你这女人,心胸要大度,怎么能善妒?” 善妒是非常不好的名声。女人沾上这样的名声,会被整个社会所不容。男人如果有一个善妒的妻子,在外面也会被人嘲笑。 高纬绝不许自己的王妃是个善妒的女人。 “哼!”于寒舟用力地推他一把。刚才还只是撒娇般地推拒,这下却是用了大力气,“我就是善妒!怎么样!你不喜欢啊?那你走啊?” 高纬气得道:“你!你!” 他的自尊心告诉她,就该立刻下床,一走了之! 然而内心有着一丝不舍得,刚刚把她抱在怀里,心里又满又暖,而书房里却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趣味。至于其他女人的房里?还不如冷冰冰的书房。 他坐在床上,看着背对着他的女人,用力地道:“你不要太放肆!” 于寒舟回应他的是一声用力的:“哼!” 根本不像从前那样,一边撵他走,一边紧紧抱着他不放。 高纬有些下不来台。 “你还敢哼本王?”高纬怒道,在她肩头推了一记。 于寒舟心里暗笑。这男人太傲娇了。 翻过身来,一头扎进他怀里:“我就善妒!我就不容人!怎么了!” 紧紧抱住他不放。 他要台阶,她就给他台阶。好歹他现在还是纯洁的,她没必要把他推出去,逼着他宠别人。 高纬见她终于给了自己台阶,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抱着她躺回去,语气很是不悦地道:“都是我把你惯坏了!居然敢跟我摆脸色!” 于寒舟便嘤嘤了几声,说道:“我舍不得王爷。王爷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说着说着,愈发委屈了:“我只是太喜欢王爷了,王爷还要凶我。” 高纬听她哭唧唧的,不禁心软下来,但嘴上仍是道:“你从前很能容人的,怎么现在不容了?” 像以前就挺好的,府里和和睦睦的,不叫人嚼舌根子。 “我从前也不容。”于寒舟的手指揪着他的衣角,“从前是忍着。” “你现在为何不忍了?” “还不是王爷惯的嘛?”于寒舟抱着他撒娇,“王爷,就再惯着我嘛,好不好嘛?” 高纬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扬了扬。 被温香软玉抱着撒娇的感觉,他十分受用。 “胡闹!”他斥道,语气却并不严厉,“不早了,休息吧。” 于寒舟没有再跟他缠,两人相拥而眠。 转眼过去了两日,于寒舟的小日子过去了。高纬一天都等不得,扒着她就胡作非为起来。 于寒舟每每很配合。 在他失节之前,她纵着他一点也无妨。 渐渐的,天气热了起来。等到酷暑来临,皇上便搬迁去了避暑山庄。 于寒舟这阵子也热得不行,便问高纬:“王爷,咱们跟不跟去?” “咱们宁王府的产业中便有个凉爽的小庄子。”高纬说道,“去住上几日?” 于寒舟立即点头:“好啊!” 管它去哪里,总之凉爽就好了。 “徐侧妃、陈侧妃她们也去吗?”收拾东西时,于寒舟问高纬。 高纬犹豫了下。 他直觉此时的回答应该是:“不带她们。” 但是不带她们怎么行?那是他的侧妃,有品级的。 “如鸢她们就留在府里,徐侧妃和陈侧妃要去。”想了想,高纬这样答道。 他不能怕她不高兴。他是王爷,这府里都要听他的,他怎么能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好吧。”于寒舟便淡淡道,“那王爷带徐侧妃和陈侧妃她们去吧,我留下来看家。” 高纬:“……” 看着她懒洋洋的,带了点漫不经心的面容,心里有点气。 “胡闹!”他呵斥道,“哪用得着你看家?” 是她嫌热,他才要去庄子上小住。她却又说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别任性。”他严厉地道。 于寒舟理都不理他。背过身去,端起解暑茶,缓缓喝起来。 高纬便是一阵头疼。他觉得王妃太娇气了,近来简直任性得没办法。她不许他去别人房里,可专宠不是他的作风,他最多不去睡别的女人,这已经很惯着她了。如今不过是出去避个暑而已,怎么也不带人? “你可不要后悔。”他见她不吭声,便沉下脸道。 他都这么生气了,她该服软了吧? 反正府里其他女人是不敢看他怒容的,他但凡露出一点不悦,她们都要吓得不行。现在他刻意放出冷气,她总该怕了吧? 然而于寒舟仍旧不理他。缓缓喝完一碗解暑茶,便起身往内室去了。在榻上一歪,慵懒地瘫了起来。 她本来就穿得少,这样随意一瘫,便露出一点凝脂般的肌肤。 高纬一下子觉得口渴起来。他不禁想道,如果他真的赌气带了徐侧妃她们去庄子,她却在府里看家,他该怎么办? 那些女人,他都不想睡的。 但是让他服软,他又拉不下脸。 过了几日,陈侧妃贪凉,用多了冰,腹痛不已。徐侧妃娘家有小辈要出嫁,请她回去坐坐。 “该是她们没福气。”高纬便叹道,“本想带着她们的,那便算了。” 于寒舟暗乐,觉得这男人实在狗得很。 “是啊,真没福气。”她喜滋滋地道,“那便咱们两个去。” 高纬见她露出笑脸儿,也是松了口气。坐在去庄子的马车上,他还板着脸训斥:“以后可不能这般不容人,你是宁王妃,不能丢了宁王府的体面。” “哼。”于寒舟不说答应,也不拒绝,抬起下巴,给了他一个漂亮的侧脸。 宁王府在郊外的庄子,占地面积极大,挖了许多湖,在湖面上建了房屋和凉亭。热了,便去凉亭里坐一坐,无聊了,还可以在湖上划划船。 一连片的荷花漂浮在湖面上,说不出的雅致可爱。 于寒舟很喜欢这里,也不觉得热了,跟高纬很是过了几天轻快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有个面生的男人来找高纬,不知道说了什么,高纬的脸色就变了。 他本来在凉亭里和于寒舟下棋。男人走后,高纬便不同她下了,说道:“我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于寒舟很识趣地站起来:“好,那我回去了。” 回到房间,睡了一觉。 醒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她问下人:“王爷呢?” 话刚落下,还不等下人回答,走廊上便出现了一道人影:“本王在这儿呢。” 男人走到身前,衣着打扮和之前并无不同,然而于寒舟却本能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眼眸一动,低下头去,牵起他的手:“王爷忙完啦?” 她轻轻在他手心里划了三道。 如果是高纬,只怕会觉得她在勾他,不会多想。 但是钟三郎就不一样了,他对“三”这个数字很敏感,尤其他们做夫妻的时候,她总是娇气地喊他“三郎”,喊得他骨头都要酥了。 这时,钟三郎的心情就有些奇异。他不懂为什么,别的下人都分辨不出来,她却能?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很爱他?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火热,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嗯。”刚发出一个声音,便觉得过于柔和了,高纬不是这么温柔的人,立刻沉了声音,淡淡说道:“刚刚忙完。” 于寒舟却笑了。 两人牵着手,在庄子里漫步,时而说些话。 因着下人离得远,两人低声说着话,也不怕被听去。 “我好想你。”于寒舟晃着他的手,娇声道。 钟三郎其实也有点想她。 他是个不存在的人,只是一个影子,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但她不一样,她知道他,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的身份,跟他有过极亲密的接触。 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看着他的眼神甜蜜又依恋,他怎么能不动心呢? “他最近不爱用我。”钟三郎有些苦涩地道。 两个多月了,高纬没有让钟三郎替代他。 别的事情上,高纬会吩咐他做,但是在夫妻之事上,高纬没有再用他了,每每亲身上阵。 而高纬不用他,他就没有机会出现在于寒舟面前,因此两人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两个月零十四天。”于寒舟仰起头,目光满含思念和忧伤。 钟三郎心头一颤,忍不住道:“你记得?” 于寒舟点点头:“记得。” 钟三郎没有忍住,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紧紧拥着她。 他原来忐忑不已,生怕她将他忘了。王爷也年轻,身强体壮,又肯伺候她,还是她正儿八经的夫君,她重投他的怀抱,再正常也不过了。 他万万没想到,也根本不敢想,她竟然还念着他,而且记得这么清楚! 钟三郎感动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纬:别动!不许动!放着我来!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最爱海之南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ju2个;赤月、31640871、拾墨、乔翊、lunah2、一只小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么么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妃10 () “他忙什么去了?”于寒舟问钟三郎。 钟三郎犹豫了下,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他是高纬的影子,高纬很是重用他,同时却又防着他。于寒舟一听就明白了,眉毛挑了挑。 这样看来,她如果动了让钟三郎上位的念头,恐怕并不容易。 “那他大概要多久回来?”于寒舟又问道。 钟三郎便道:“少则七八日,多的话,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他代替高纬最久的一次,便是两个月。 宁王是铁帽王,每一任宁王都忠于皇上。但是忠于皇上,不代表没有底牌。宁王府私下里有些产业和力量,是不能为皇上所知的,更不能引起皇上的疑心。 因此,高纬要去办事,便不能让人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他没有出去,他一直在庄子里。 这也是为什么他把钟三郎放了出来。 “太好啦。”于寒舟便看着他笑,“我可以日日见着你啦。” 钟三郎很是感动。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我也高兴。” 夕阳落下,两人携着手回去。用过晚饭,便坐在廊下,看着绚烂无比的晚霞。 “你喜欢做什么?” “平时待在哪里啊?” “有没有害怕的东西?” 都是于寒舟在问,钟三郎在答。 钟三郎既高兴又苦恼。高兴的是她想要了解他,苦恼的是他实在是个乏味无趣的人,他怕她了解他之后,会不喜欢他了。 “说嘛。”于寒舟轻声央道。 钟三郎捱不住,只好说道:“没什么喜欢的。” “平时跟侍卫们待在一起。” “我从小习武,不做影子的时候会作为侍卫,保护王爷的安危。平时我会把自己化成别的模样,改变站立和走路的姿态,并没有人知道我还有影子的身份。” “没什么怕的。” 于寒舟听他老老实实地答话,就忍不住笑,抿着唇逗他:“没什么怕的?也不怕痒吗?” 说着,就去呵他的痒。 钟三郎果然是怕痒的,被她作弄得不行,连冷酷王爷的形象都维持不住了:“好了,别闹。” 于寒舟又作弄了他一会儿,便收回了手,继续说话:“你喜欢吃什么啊?” 钟三郎呆了呆,然后不确定地道:“吃橘子?” “你喜欢吃橘子啊。”于寒舟便点点头,“我喜欢吃葡萄。” 钟三郎立刻扬起头,唤道:“来人!把井里镇着的葡萄端来一些!” 他扮高纬久了,基本上没有人能分辨出来。这般霸道又冷酷的下令,下人们都没有起疑,立刻去取葡萄了。 于寒舟怔了怔,随即笑道:“你比他好多了,他才不会管我喜欢吃什么。” 钟三郎有点不好意思,垂了垂眼睑,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你吃的东西,都是他的。” 于寒舟只觉胸口中了一箭。 半晌,她才怒道:“我不管!就是你好!哼!” 钟三郎便十分无奈,又很高兴,温柔的眼睛看着她道:“你喜欢就好。” 不一会儿,葡萄被送来了。 钟三郎把人遣下去,自己挽了袖子,亲自给她剥葡萄。剥一粒,便往她口中送一粒。 于寒舟便笑道:“你这样可不行,这不像是他的性情。” “这没什么。”钟三郎并不担忧,“他从前那样才奇怪,哪有这样对妻子的?” 冷冰冰的,谁也不喜欢,简直古怪。 钟三郎都不想提,尤其是替身睡觉的那件事,他都不知道高纬怎么想的。 “他近来很宠你,剥个葡萄不算什么。”他怕于寒舟担心,还劝她道。 于寒舟本来就不担心,闻言便笑得眉眼弯弯,探头咬过他指尖的葡萄,舌尖还触到了他的手指。 钟三郎似被烫到似的,立刻收回了手,低下头,抿着唇不说话,倒是继续剥葡萄。 于寒舟吃了几粒葡萄,两人又吹了会儿晚风,天色便彻底暗下来。 “歇下吧。”她道。 一番洗漱过后,两人屏退了下人,躺到床上。 钟三郎不好意思碰她,还打算老老实实睡觉的。于寒舟偏往他身上缠,他被缠得受不了,挣扎着推开她:“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于寒舟问道。 钟三郎有点落寞地道:“他已经碰过你了,我便不能再碰了。” 从前高纬不碰她,让他代替他,钟三郎便听从吩咐行事。但是之前高纬碰她了,还很宠爱她的样子,给钟三郎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碰她。 “你嫌弃我?”于寒舟立刻拔高声音。 钟三郎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她的嘴,不得不解释道:“不是,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我是怕王爷回来后知道了,我,我……而且,对你也不好。” 王爷并不知道她知道了替身的事。但是即便如此,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王爷也不会高兴的,说不定她就失宠了。 钟三郎不想自己因此丧命,也不想于寒舟为此失宠。不管她爱谁,不爱谁,都得好好过日子。 于寒舟“哼”了一声,将他的手抓下来,放在自己腰间:“他可是常常碰我的,不说每天吧,隔一日一回总是有的。你若是不碰我,可说不过去。” 高纬甚宠她,因她怕热,独独带了她自己来庄子上。由此,怎么可能忍得住不碰她? 钟三郎如果在这段时间内一次也不碰她,说不过去的。 而且,于寒舟若是不缠着他,也说不过去,她的人设就是娇气黏人,回头高纬回来了,发现她居然没黏着“他”,肯定也要怀疑的。 钟三郎被她说得心思乱动,还想找回自己的理智,仔细想一想这事,然而她根本不给他机会。 糊里糊涂的,半推半就的,两人成了事。 事后,于寒舟又要,按着他道:“反正都做了,一次和两次有什么区别?” 钟三郎这回已经清醒了,深知自己犯了错。 他并不怪于寒舟诱惑他,只怪自己意志力不坚,放纵了内心的情感。 然而他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事已至此,他不觉得后悔。索性听从她的,又动起来。 一次和两次、无数次,没有区别。 在高纬离开的日子,于寒舟和钟三郎过了甜甜蜜蜜的一段日子。 游湖,划船,采摘荷叶做羹汤,偶尔一起钓个鱼。 下人们都道:“王爷对王妃真是宠爱。” “从前见咱们王爷冷心冷情的,放着这么美的枕边人不疼,原来是没开窍啊!” “现在是开窍了,知道疼女人了。” 这些话并没有传进于寒舟和钟三郎的耳朵里,倒是让提前回来的高纬听到了。 他远行了一次,本来应该半个月解决的问题,因为心里挂念于寒舟,加紧时间解决了事情,就骑着宝马回来了。 原本他就很担心,怕钟三郎扛不住于寒舟的缠,两人再次亲密。他如今是很不能忍的,这是他的女人,别人怎么能碰? 他一离开就是十日。钟三郎扛得了一天两天,能扛得了五天六天,七天八天,甚至十天吗? 他早就猜到了,钟三郎恐怕又睡了他的女人。然而亲耳听到下人们议论,还是揪起了一颗心,酸溜溜的,苦涩涩的,像有真火在烧,灼得慌。 他回来的时间在半夜。他应该去书房,跟应该睡在书房的钟三郎调换回来。然而他的脚步像是有自己的意识,直接往王妃歇息的地方去了。 刚站在窗下,就听到屋里传来“呜呜”的声音,调子百转千回,早已经有经验的他立刻就听懂了,心火一下子窜了上来。 他嘬着唇,模仿鸟叫的声音。 屋里,“呜呜”的声音顿时停下了。不一会儿,他听到男人的声音响起:“这是暗号,有人要通禀重要的消息。” 女人微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什么事这么急,要王爷抛下我?” “别胡闹!”钟三郎便呵斥道,“松手,我有急事!” 于寒舟当然不会松,还恼怒地道:“你凶我!你又凶我!本来就是,哪有叫人不上不下的?我是你的王妃!你这样不看重我,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非缠着他做到底。 窗外,高纬听到两人并不和睦的斗嘴,终于好受了一丢丢。 锲而不舍地嘬唇,发出鸟叫声。 很快,屋里的争执声停下。高纬站在外头,都能想象得到屋里的气氛多么冷凝。 脚步声传来,往门口去了,高纬便立刻走开,往书房潜去了。 于寒舟一个人在房里。想起钟三郎对她比的手势,唇角勾了起来。 高纬回来了,那是催促他掉换身份的暗号。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钟三郎刚才捂着她的嘴巴,不许她叫出声。因为她叫的是“三郎”,他怕给人听去了,惹来麻烦。 纵然他很爱听,但是要命的事情不能做。 这也是高纬在窗下听到“呜呜”声的缘由,因为她嘴巴被捂着,说不出话来。 于寒舟是故意的。她故意叫“三郎”,就是让他知道,她很爱他。 爱到不听话,拿生命去冒险。 男人就吃这一套。 小半个时辰后,男人回来了。 于寒舟感觉到了不同。这个男人不是钟三郎,他是高纬。 “王爷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诧异道。 高纬本来想处罚钟三郎的。他好大的胆子,敢睡他的王妃。就算不占理,他也要罚他。 然而对王妃的思念和渴望,占据了上风,他便让钟三郎跪在阴影里,自己迅速回来了。 “我们继续!”他甩掉衣服,卖起力气来。 于寒舟就当什么也没发现,软着身段配合他。 半个时辰后。 “王爷,你是不是吃东西了?腰都肥了一圈。”于寒舟懒洋洋地偎在他肩头说道。 高纬浑身一僵:“什么?” “说你偷吃东西。”于寒舟便往他脸上凑,去闻他的嘴巴,“刚刚跑出去那么急,是不是肚子饿了没力气,跑出去偷吃东西啦?” 一边说着,一边还捏他的腰。 高纬在最初的惊诧和害怕后,怒气就升了起来!她什么意思?说他腰肥? 他明明瘦了!! 在外面忙碌了很久,吃不好睡不好,又日夜兼程赶路,他感觉自己瘦了一圈! 她居然还嫌他肥?什么意思?岂不是说他从前更肥?? 这女人!居然说他腰肥! 高纬忍不住想起钟三郎,她刚刚是抱着钟三郎的,也就是说钟三郎的腰比他瘦? 她这么敏锐的吗?那她真的没发现什么?! 高纬不禁怀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高纬(恼怒脸):你!立刻!去给我吃胖了! 三郎(无辜脸):王爷,我吃胖就不像您了。 第269章 王妃11 () 然而这丝怀疑仅仅在脑中一闪,就不见了。她就算怀疑又怎么样?他和钟三郎长得一模一样,即便有着一点点细微的差别,她也不可能想到那方面去。 倒是想着他不在的时候,她跟钟三郎那么恩爱,令他心里十分吃味。 这时候,他倒宁可她聪明敏锐,察觉出他跟钟三郎的区别了。 闷了很久,到底是无可奈何,愈发后悔起来。 “好啦好啦。”于寒舟见他心情低落,便哄他道:“吃了东西,肚子就是会鼓一点的,等你饿了就瘦了啊,不要不高兴,王爷的身躯十分威武呢!” 说他威武?那跟他很像的钟三郎,也很威武咯? 高纬又不高兴了,心里有什么在横冲直撞,令他烦躁得紧。 “哎呀,就算王爷真的肥了,我也喜欢的。”于寒舟掐着他的腰,口吻依恋,就像是恋爱脑的小女子,“肉肉的,捏起来好舒服,我真的喜欢。” 高纬这才终于舒服了一点。嗯,她喜欢肉肉的,那就一定不喜欢钟三郎的瘦了。 他呼出一口气,终于从这点郁闷中走出来一丝丝。日夜兼程,又卖力一番,他也是乏了。搂紧了她,道:“睡吧。” 然而这件事到底在他心头留下阴影。他开始有了一个习惯,看见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总喜欢打量人家的腰。 他身边的护卫都是年轻挺拔的小伙子,一个个精神十足,就是每天被王爷往腰间溜,很是不自在,私下里谈论了很久。 钟三郎就没有被打量。或者说,高纬的目光总是从他身上掠过,刻意不看他。 然而这本来就是不合理的地方。他想起于寒舟说自己的腰细,心里有一个猜测,不禁生起了怀疑。她总不能在王爷面前露馅儿吧?她那么聪明的人。 紧接着又想,若不是他捂着她的嘴巴,她定次次喊他“三郎”,露馅儿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他提起了心,战战兢兢的。好在高纬的怪癖没持续多久,就消失了,令他松了口气。 只是每日见着两人恩爱有加,心中黯然。 于寒舟和高纬在庄子上住了一个月,就回王府了。 刚踏入王府,浓郁得犹如实质的怨念,就朝着他们扑面而来。 被留在府里的女人们,积攒了足足一个月的怨气,幽怨的眼神看着两人。 高纬并不觉得怎样。他并不喜欢她们,也不打算宠幸她们,带她们去庄子上做什么?没得打扰他和王妃恩爱。 他一脸冷冰冰的神情,丝毫不为这股浓郁的怨念所动。 于寒舟在心里说了声抱歉,然后便不看她们了。 叫她怎么办?劝谏高纬,让高纬去宠幸她们,大家雨露均分?别闹了,如果高纬宠幸的是她们,她们也绝不会把人往外推的。 大环境便是如此,当一个男人配许多个女人的时候,总是不够用的。人不够用,感情不够用,财产不够用,什么都不够用,总要争抢,分出赢家和输家。 于寒舟再同情她们,也不会把赢家的位置让出去。何况,她本也不是多么良善的人。 两位侧妃和几位侍妾原本就积攒了浓浓的怨念,见王爷回来后,根本也不用心安抚她们,直是气坏了。 组团起来,在于寒舟面前争讨。 “姐姐一个人霸着王爷,是不是太过分了?” “王爷足有两个月没在我房里歇了!” “你才两个月?我都四个月了!” 众人积郁成怒,爆发起来,连规矩都忘了,激烈地同于寒舟争讨。 于寒舟坐在上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等她们的讨伐声稍微弱下几分,才看向她们道:“王爷去哪儿,大家各凭本事吧。” 众人一听,又怒了:“凭什么本事?谁有王妃娘娘的本事大?” 她一个人霸着王爷那么久,说什么凭本事,不是消遣人吗? 于寒舟轻轻笑了一声,说道:“让你们抢,你们说自己没本事,那要我怎么办?手把手教你们怎么把王爷从我身边抢走吗?” 她现在还在经营痴缠深情小女人的人设,她是不可能在人前把高纬往外推的,那就崩人设了。 “最多我不拦着王爷。”她微微沉下脸色,“若是这样你们还抢不走,就别怪别人了。” 她从前在意高纬的贞洁,不想他去别的女人房里,便说了些做作的狠话。许是这些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高纬的专一人设在起作用,总之高纬还没在其他人那里歇过。 今日被徐侧妃她们逼上门,她少不得要松松口,免得真传出去宁王妃善妒、不容人的名声,她面上不好看,她的娘家永安伯府也要被人说道。 “姐姐口中这样说,私底下拦不拦王爷,我们怎么知晓?”陈侧妃质疑道。 于寒舟挑起眉头,高傲地看过去:“我堂堂宁王妃,至于跟你们扯谎?” 陈侧妃憋着气,说道:“那姐姐可要说话算话。” “算话。”于寒舟点点头。 接下来,府里的女人们开始花样百出地邀宠。 路上偶遇的,撞进高纬怀里的,拿美食攻略的,甚至还有两三人结伴簇拥着人往房里去的。 节操掉尽。 于寒舟说话算话,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要说失贞什么的,就算高纬失贞了,她也不吃亏,反正她在三年前就失贞了,大家一般黑,谁也别嫌弃谁。 而作为攻略目标的高纬,并不是傻子,他的女人们邀宠,他自然是懂得的。 然而他并不沉溺于此,甚至还有点烦。他不想睡她们,却又清楚地知道,他应该睡她们。 那怎么办?让钟三郎去睡她们吗?高纬很犹豫。 从前就算了,他一个也不喜欢,什么都交给钟三郎。以至于现在,他十分后悔,简直想都不愿意想。他心心爱爱的王妃,居然跟别的男人好了三年,他一想就要原地爆炸。 他怕以后还会喜欢上府里的其他女人,所以并不想一错再错,重蹈覆辙。 至于他自己睡她们?他不太想。 他试着去其他女人房里歇了,尝试着亲近她们,结果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充斥着反感和抗拒,一点也没有抱着王妃时的那种舒适和满足。 他不再难为自己,命令了下人,把守着府里的道路,不许后院的女人们踏足某一块区域。触犯者,禁足三个月。 而他自己则顺着那块区域,往王妃的房里去。 他是自在了,两位侧妃和几位侍妾都苦死了。想去于寒舟的院子里闹,却又拉不下脸——怎么说?人都弄上床了,却是盖着被子纯睡觉?这样自爆短处,证明自己没有魅力,怎么能叫人知晓? 一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 高纬睡在侧妃和侍妾房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到后来索性不去了。 他想明白了,没必要难为自己。从前是为了面子,不想叫人说宁王府的闲话。但是现在想着,面子哪有里子重要?天长日久,他一个月在侧妃和侍妾的房里歇四五日,一年就是五六十日,如果他还有四十年好活,那么就是两千多日。 两千多日啊!两千多个夜晚,他本来可以惬意又满足地抱着王妃睡的! 算清楚这个账之后,他就不再去侧妃和侍妾的房里了。 侧妃是不能休的,侍妾却没什么顾忌,他告诉于寒舟,让于寒舟给侍妾一笔嫁妆,通通放出去嫁人。 于寒舟:“……” 认真的吗?她已经开始享受女主待遇了吗? 等等,现在女主的剧情进行到哪里了? “我不要。”她拒绝了,“显得我善妒似的。” 从前嫌弃她善妒,现在又要她的手去遣人,于寒舟不干。 “你!”高纬指着她,有点羞怒,“怎的如此记仇?” 于寒舟一扬下巴,不理会他。 这些日子以来,高纬跟她夫妻相处,渐渐不像从前那么傲娇了,也很少再训斥她了。换句话说,他脾气好了很多。 这时被于寒舟拒绝了,他就说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不许我去别人房里,可是她们来邀宠,你也没有拦着,可有你这样的?” 他是有点不满的,对于她的坐视旁观。 “我记着王爷的话,不能善妒,不能不容人。”于寒舟委屈地道,“怎么我忍着难过不去拦,还有错了?” 高纬顿时被噎住。 他只觉跟她讲不通道理,便不再提这茬,只道:“你是王府的女主人,后院的事都归你管,现在就去把侍妾们遣散!” 于寒舟瞅了他两眼,说道:“我去也可以,但你以后不能再说我善妒,拿我不容人的事说嘴。” 高纬伸手在她饱满的唇瓣上揉了揉,低声道:“我不说了就是。” 于寒舟便把侍妾们遣散了。 她们舍不得走,也不太甘心,然而于寒舟不骂她们也不打她们,只是一脸淡淡地看着她们,任由她们哭诉,渐渐就心冷了,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之地。 “多谢王妃。”因着给的嫁妆很丰厚,侍妾们很快认了,道谢后离开。 府里便只剩下三个女人。一个正妃,两个侧妃。 于寒舟特意差人去打听了女主的事。女主是高门嫡女,不受宠的那种,私底下开了铺子,有卖药材的,有卖粮食的,许多行业都涉足,很好打听。 没过几日,消息传入了于寒舟的耳中。女主的铺子依旧,但是身边有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原剧情中的男配。 男配是个大家公子,十分有修养,原剧情中输给高纬的地方,就是太有修养了,对待欺负女主的人也没有太凌厉,手段相当温和。高纬就不一样了,他才不在意其他,凡是欺负女主的人,他一律狠狠惩治,绝不让女主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现在高纬的戏路偏了,女主和男配便愈发亲近起来。 “啧。”于寒舟摸了摸下巴,只觉得高纬头上的男主光环已经没有了。失去贞洁的他,没有了一争之力。 第270章 王妃12 () 还有两日便是重阳节了,高纬本来安排了跟王妃去登山,结果忽然有消息传来,需要他离京去处理些事情。 他很是不快。 这一来一回,又要好些日子,他便不能跟王妃一起登山了。 还有个困扰他的问题,那就是他离京的话,是悄悄离京,还是正大光明地离京? 许多事情他最好私底下悄悄地办,不让皇上知道,因此让钟三郎替代他是最好的。但他就是不高兴,以王妃对他的喜欢,肯定会缠着他,跟他亲密。她又不知道彼时的“他”已经不是他,白白让钟三郎占了便宜。 他犹豫难决。最终,还是决定让钟三郎替代他。 宁王府不能引起皇上的疑心,更不能让皇上抓到把柄,他需要钟三郎在明面上替代他。 “不该你做的事,不要做。”高纬把钟三郎叫到身前,暗示道。 钟三郎一听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恳请王爷明示。” 万一高纬说的是别的,他会意错了,那么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高纬看着他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居然摆出恭敬的、小心翼翼的表情,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就很不顺眼,冷哼一声,说道:“你这般愚钝,还要我明示不成?” 钟三郎便跪下去,规规矩矩地伏在地上:“小人愚钝,恳请王爷明示。” 他就是很愚钝。凡是不清楚的,一定要问清楚,免得事后有差池,有口难辩。 高纬见他这般小心翼翼,便不好发作他,这毕竟是自己的替身,许多时候他都用得上他。 “王妃那边,”高纬便摊开了说,免得他真的不明白,事后生气的还是自己,“她是你的女主人,不可唐突她,这回可明白了?” 钟三郎恭恭敬敬地道:“是,小的明白了。” 掩在长长睫毛下面的眸子,一片苦涩。 他就知道。从上次王爷回来,打断他和王妃的好事,他就猜到了。 王爷喜欢上了她,不会再容许自己跟她有过密的行为。 难得有了一个喜欢他的人,却在顷刻间,她与他之间便竖起一道屏障,可见而不可触摸。 钟三郎心里十分苦涩,却不敢表露出来,恭恭敬敬地道:“谨遵王爷吩咐。” 高纬见他这般恭敬,心里终于舒服了几分。只不过,想起从前他跟王妃的那些亲密,心底忍不住生出几分杀意。 若非还用得着他,高纬一定把他杀了! 冰冷的杀意一闪而过,快得仿若错觉。 临行前,高纬跟于寒舟狠狠折腾了一番,才暗中离开了。 重阳节那天,便是于寒舟和钟三郎去登山。 于寒舟认出了钟三郎,两人携着手,不疾不徐,拾级而上。 宽大而繁复的袖袍掩住了两人交握的手,只有于寒舟感觉得到,钟三郎抓着她的手用力有点重。 “你心情不好?”于寒舟担心地看他。 钟三郎缓缓摇头:“没有。” “你撒谎。”于寒舟晃了晃他的手,“你骗不过我的,你就是心情不好,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你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钟三郎心中又暖又苦。暖的是她待他这般关心,苦的是他和她中间隔着一个高纬。 “真的没什么。”他别过头,避而不答,反问道:“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一段?” 高纬是不会背她的,若她缠得紧,大不了叫下人抬软轿上来。 但钟三郎不一样。他是肯背她的,况且高纬临走前说过,她是他的女主人。因此,她有什么要求,他捱不过,应了她也合情合理。 于寒舟见他眼底有着淡淡的期待,便笑道:“好啊,那你蹲下。” 他便背过身,蹲了下去,露出宽厚结实的背脊。 于寒舟伏上去,两手圈住他的脖子。他托住她的腿,轻轻松松地站起来,往上行去。 不多时,两人登至山顶。于寒舟被放下来,见他额上有汗,便掏出手帕为他擦汗。 背景是山石嶙峋,树木郁葱,清风拂过,她乌黑光亮的长发微微卷动。而此时她眼底有光,温柔地为他擦汗,令钟三郎心中大为触动。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她是他的妻子。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妻子。 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他攥住了她的手。喉头滚动,他微微张口,极想说些什么。 最终,眼底的光亮散去,他颓然垂眸,松开了她的手。 “你怎么啦?”于寒舟当然看出来他的状态不对,拉着他往亭子里去,“为何这样不开怀?” 钟三郎不知道怎么说。 良久,他涩然开口:“你还喜欢我吗?” 于寒舟惊讶地道:“你怎么这样问?”见他抬起头看她,眼底有忐忑有渴望的样子,神情便端正起来,轻轻点头:“自然是喜欢的。” 钟三郎却心里发苦,他垂下头道:“我已经不是你唯一的男人了,你仍喜欢我吗?” 他其实不敢相信她喜欢他。 从前便罢了。如今王爷很喜欢她,只宠爱她一个,侍妾们都遣散了,侧妃房里又不去,天天到她房里。而且,恩爱得厉害,人前恩爱,人后更是恩爱有加,只看叫水的次数就知道了。 之前她说喜欢他,是因为王爷对她冷冰冰,而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可现在王爷对她不再冷冰冰,而是宠爱得紧,他也不再是她的男人了,她还会喜欢他吗? 她的正牌郎君远比他这个赝品好。 于寒舟便知道他自卑了。 这也很正常,或者说,换个正常的女人,都会嫌弃他,进而投入高纬的怀抱,他自卑得有理有据。 “你不相信我。”她抿了抿唇,低下头去,甩开了他的手,转身看向云海,“我知道,你不会信我。同我这样的人谈感情,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也不值得。如果你不想再喜欢我,便……便算了吧,我不强求。” 她明明口吻很平淡,然而钟三郎的一颗心都是揪起来的,急忙走到她身后,辩解道:“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我是……”他简直语无伦次,结巴了一会儿,才郑重道:“不管怎样,不论你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我都只喜欢你,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 他口中发苦。他是个影子,平日里在侍卫中也低调得跟透明人一样,没什么朋友。真正知道他的,了解他喜好的,跟他有情感羁绊的,这世上唯有她一个人。 他不会再有机会喜欢上别人了。 而王爷临走前叫他说话,有一瞬间没有遮掩,杀意一闪而逝。他察觉到了,并且隐约明白,只等王爷用不到他了,他便会彻底消失在世上。 他同她在一起的时日,屈指可数。 因而他分外珍惜,舍不得同她说些伤心的话,从背后拥住她道:“我喜欢你。哪怕你不喜欢我,只要你不恨我,不厌恶我,我就心满意足。” 他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如此卑微,让于寒舟不禁感到良心作痛。 “我只喜欢你。”她强调道,“你可能觉得,他更值得我喜欢。但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曾经伤透了我的心,我早就对他心灰意冷,他如今再如何弥补,都没有用了。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我的心早就放到了你身上。” 钟三郎感动不已! 甚至想扳过她的身子,狠狠吻她! 但是不行。下人们便在远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遮掩,倘若高纬回来了询问什么,他便大祸临头了。 他舍不得死。 满心的激动与热烈,在回到王府后,再也控制不住了。 房里惯常是没有下人伺候,他将她箍在怀里,低头狠狠吻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吞吃入腹。 两人都年纪轻轻的,一番热吻后,都有些冲动。而钟三郎还记得高纬的吩咐,虽然极为不舍,到底还有理智存在,推开了她:“不行,王爷临走前吩咐过,不许我再同你……” 于寒舟撅嘴:“他管不着我。他自己都管不着我,你怎么又管得着我?你信不信,如果你管得着我,他反而要疑心你?” 钟三郎一怔。 “我有事要办。”他说道,“等你睡下我再回来,便能躲过去了。” 其实两人做不做,于寒舟都行。她不是那么馋肉,就是想搞点事情。 高纬越想让青青草原缩水,她就越想给他扩张。 可能这样做有点没良心?毕竟他对她还是不错的?于寒舟却并不怎么领情。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任。高纬曾经让自己的替身睡永安伯府的嫡女,堂堂宁王妃,这般践踏她的尊严和人格,那他就要付出代价。 她不会轻易原谅他。 “我有个主意。”她说道。 等到晚上,两人掀开帐幔,上床休息时,于寒舟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们动静小点,事后不叫水就可以了。” 钟三郎怔住。 “房里只我们两个,咱们动静弄小点,谁会知道?”她说道。 钟三郎一下子就心动了。虽然明知这样不对,但他心动了。王爷已经对他生出杀意,哪怕他什么也不做,王爷也会废掉他。那还不如活着的时候多占点便宜,这样死也痛快。 两人做足了铺垫和准备,动静弄得极小,事后也没有叫水。 次日一早,钟三郎穿戴打扮整齐,把昨晚弄出来的少许狼藉收拾好了,带出去毁尸灭迹。 高纬不在的日子,两个人便这样瞒天过海。 钟三郎这下相信了,她的确深深爱着他。否则,不会这样冒着风险同他胡来。 这样一个深爱他的好女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怀里搂着的人已经睡熟了,钟三郎抚着被她咬出一排牙印的肩膀,心底滋生出了一丝丝不甘。 王妃13 () 高纬这次离开了八天。 他在外面办事,总是挂心府里,急急解决了事端便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是白天,趁着于寒舟午睡的时候,跟钟三郎换回了身份。 “这几日你都做了什么?”高纬在书房里向钟三郎问话。 免得钟三郎做了什么,他却不知道,露出马脚。 钟三郎便一一答道:“跟王妃娘娘登了山,跟许侍郎用了饭,被皇上召见过一次……” 他细细地回答。除了于寒舟那里有些遮掩,其他地方都没有遮掩。 高纬对他还是信得过的,听完后便点点头:“辛苦你了。” “为王爷效命,万死不辞!”钟三郎跪下道。 高纬便对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在钟三郎站起身退下时,他看着钟三郎的身形,心里又有些不舒服起来。他离开了八天,钟三郎真的对王妃敬重吗?王妃那样缠人,他真的扛住了吗? 他不想问钟三郎,便叫了内院的一个管事妈妈问话。这一问,便得知钟三郎每天都在书房里待到很晚,一次也没有叫过水,顿时便舒坦了。 他按捺住去找于寒舟的念头,先把积压的事务处理了一下。 一些小事,钟三郎都处理过了,但还有些事情涉及的人和事比较复杂,便积压下来等他回来处理。 匆匆处理完,已是到了晚间。高纬想起晚饭是下人送来,于寒舟根本没有来找他,不禁有些意外。她怎么不黏人了? 从前他在书房里待久了,她便来找他,非要进来不可,缠住他就不放。怎么现在,不仅不来缠着他,连他用饭都不关心了? 他十分不解,起身离开书房,往主院去了。 于寒舟此时正歪在榻上拨算盘。 她好歹是堂堂王妃,府里的事务要她打理,还有自己的嫁妆要打理,每天也不仅仅是逗男人这一件事可做。 现在就在看府里的账目。 下人们依次请安的声音响起,她便知道王爷来了。 她没有起身迎接,甚至连头也没抬,仍旧拨着算盘珠子,一声声清脆利落。 终于,人进来了。 “咳。”一声清咳声响起,似乎要引起她的注意。 于寒舟便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来人身上,这是高纬。 钟三郎如果来了,并不会这样,而是直接来到她身后坐下,轻轻地揽着她,看她做事。 像这样傲娇的,提醒她注意他的,才是高纬的做法。 她淡淡打量他一眼,就低下头去,继续拨算盘。 高纬便不高兴了。他许久不见她,她怎么能这样冷淡?便走到她身边,不悦拧眉:“没规矩。” 于寒舟跟没听见一样,眼也不抬,只是合上了账簿,唤下人进来收拾。 自己则是往里间走去。 高纬见她这样冷淡,本来火热的心也冷静下来。是了,“他”许久没碰她,她大概是不高兴了。 他并没有觉得苦恼,反而觉得轻松。这样就很好,他不在的时候,她跟钟三郎的相处一定很冷淡,这让他头顶的颜色都淡得几乎看不清了。 至于要如何哄她?高纬觉得没什么。哄就是了,总比钟三郎碰她好。 他进了内室,见人坐在床边背对着他,就走过去坐在她身后,抱住她便轻吻:“我错了,好不好?别生气了。” 他还没说过这样的软话,于寒舟听了,也是讶异不已。但她不说话,只是挣扎:“别碰我!你不是最讨厌碰我吗!抓你衣袖都要甩我!天天看不见人!现在又是做什么?” 她口吻冰冷而带着怒意,言语中更是充满了委屈,让高纬有些心虚,又有些愧疚,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敞亮。 看来钟三郎很规矩。就连她碰他的衣袖,都不肯。 由此,心中对钟三郎的隐隐杀机都淡了几分。 “前段时间有点忙。”他解释道,“刚忙完,就来找你了,你还同我生气。” 于寒舟冷笑:“对不住,我这段时间也很忙,无法伺候王爷,王爷别处去吧。” 说着,就挣扎着起身,又要去外间看账簿。 高纬连忙将她抓回来,说道:“我哪儿也不去。不是你说的,不准我宠别人?怎么这又把我往外推?你这样我要生气了。” “随便你!”于寒舟仍然推脱挣扎。 好似生了很大的气一般。 落在高纬的眼里,便自动解读成钟三郎这段时日对她极为冷淡和疏远,才惹得她这般不快。 也好。总好过他一回来,她便亲亲热热地贴上来,好似他们的恩爱并没有断过。 “我的能耐,你知道的,哪次短于一个时辰?胡乱来一回,又解不了馋。你体贴一下我,我也很难过的。”他在她耳边低低地哄。 饿了八天,他是馋得狠了,为了能够快点作乐,他连脸面都不要了,前所未有的低声下气。 于寒舟掐着时辰,被他哄了足足两刻钟,他说话说得嗓子都冒烟了,才勉强松下脸:“罢了,我能怎样呢?总归王爷想如何就如何,我是说话不算,没有人尊重的。” 高纬听她终于有了软化的迹象,再也按捺不住了,将人压了下去。 两人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高纬终于觉得神清气爽,抱着人去沐浴。小别胜新婚,他这回没有了洁癖,竟抱着人进了同一个浴桶,又折腾了一回。 然后才抱着人睡下。 于寒舟等他睡着后,就撇着嘴从他怀里滚出去了。这人太粗鲁了,不像三郎,特别照顾她的感受,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她开始对比钟三郎和高纬的表现。 高纬的风格比较生猛,鲜少顾及她的感受,或者说他自负之极,总觉得他不管怎样她都快乐。 当然,这也是她惯的,她一开始引诱他的时候,就是说的“王爷怎样我都喜欢”。 钟三郎就不一样了,他天生就是温柔的性情,在她揭穿他的身份之前,他就很体贴。后来两人相识了,交了心,他待她更是温柔,那是从心灵到身体都登上极乐的探讨。 只可惜三郎懂得不多,高纬防着他呢,他想要上位,困难重重。 而且三郎未必想要上位。他这人老实又忠诚,很难生出“大逆不道”的心思。 再说,高纬除了床上表现略逊,别的都不错。 若是仅仅因为这个就让三郎上位,于寒舟觉得不值得。她打算从明天开始,调.教一下高纬。 打定主意,她便安下心来,闭上眼睛准备睡去。蓦地,听到窗户那里有些动静。她一开始以为是风声,可是过了一会儿,发现不是。 心头浮上一点异样,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披衣往窗边行去。 隔着窗户,她轻轻咳了一声。顿时,窗外变得寂静了。 “是我。”低低的声音传来,似乎带了点笑意。于寒舟惊讶得睁大眼睛,立刻将窗户打开一道缝,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钟三郎。 黑暗中,他的轮廓看不太清晰,但是能看得到他做了些修饰,跟他的原本面貌并不相同。 “怎的还没睡?”他温柔地看着她问。 于寒舟微微垂下眼睛,小声说道:“本要睡了,忽然心生异样,便来看看。” 钟三郎的眼神更加明亮了,他抬起一只手,拨了拨她被夜风吹得扬起的发丝,温柔地道:“夜里凉,别吹着了,进去吧。” 于寒舟却是心中一动。他胆敢站在窗外,还做出动静来,不管她上不上钩,他这番举动都足够大胆。 那么,他什么时候来的?真的那么巧,高纬睡下了他才来的?他总不至于在高纬还清醒时就做动作吧?那不是找死? 也就是说,他等到两人的动静消停了,高纬已经睡下了,才开始叩窗户的? 他竟然这般大胆…… 于寒舟反手握住他的手,仰头露出一个柔弱又委屈的表情:“三郎~” 钟三郎看着她水润的眸子,她那样委屈又依恋地看着他,不禁心中一痛! “委屈你了。”他哑声道。 于寒舟在他手腕上亲了亲,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太危险了,你回去吧。” 钟三郎在她的注视中,狠狠心转身离开,很快没入夜色中。 于寒舟等他的身形看不见了,才关上窗子,黑暗中勾了下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高纬(睡梦中咂嘴):爽!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蛋白君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赵小琦、soone°、27526980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么么么么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妃14 () 其实,于寒舟已经没有了再作弄下去的理由。 她的目的是做宁王妃,稳稳当当地做宁王妃,享尊贵荣华。那么,以高纬目前的表现来看,她根本不必再培养钟三郎为后路,就能够一世安稳,做体体面面的宁王妃。 毕竟,女主的剧情都跑很远了,对她没有威胁了。 那她为什么还要暗中搞事,挑拨高纬和钟三郎呢?于寒舟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这样有趣,而高纬从前做的事又太叫人恨,她不愿意就这样罢手,叫他顺风顺水、无忧无虑地过一生。 况且,不论高纬和钟三郎谁上位,都不影响她的宁王妃的位子。 她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拉高锦被盖在身上,便在一片宁静中睡下了。 次日一早,于寒舟还未清醒,就觉得身上有人作怪。 三郎是不会打扰她睡觉的,于寒舟虽则没有然清醒,却辨别出了作怪的人。 她眼也不睁,径直伸出脚,精准地踹在他胸膛上,将人踹得往后仰去。 “放肆!”高纬下意识地斥道。 然而话出口后,就见玉足的主人根本不曾醒来,眼睛仍然闭着,踹完就收回了脚,蜷起身子,细细的眉头轻轻蹙着,好似被打扰了好眠而不快。 高纬顿时有些心虚。 刚刚被踹中了的怒气,因着没有发泄的对象,在心头盘旋半晌,不得不散去了。 他坐起来,看着缩在锦被里的轻柔的一团身影,心里一片软绵绵,舍不得离开。爬回她身侧躺下,揽住她,打算再一睡会儿。 于寒舟见他不再作怪了,也就不理他了。 待她彻底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人。她并不意外,唤下人进来伺候她起身。 豫国公府前日下了帖子,邀她去赏花,于寒舟用过早饭便出门了,也没有跟高纬打招呼。 她现在还“生着气”呢。 倒是高纬,忙过一阵,想起她来,却得知她出府了,不禁气闷。 他叫过钟三郎,问道:“王妃这段日子一直如此冷淡?” 本来他不想问钟三郎的。可是日子太难过了,他有点扛不住。他是尊贵不凡的宁王,什么时候低声下气地哄过人?昨儿哄了一通了,人还这样,他就不想哄了,索性叫钟三郎过来问。 钟三郎听到“冷淡”二字,心中便是一甜。她并不喜欢王爷,才对王爷这般冷淡。 面上丝毫不显,仍旧规规矩矩的,答道:“王爷离开的头几日,娘娘并不这样,只是小的不敢冒犯娘娘,不得不借口忙碌,同她疏远一些。后几日,娘娘便如此了。” 高纬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他拉不下身段去哄女人。哪怕那是他的王妃,是他喜欢的女子。 可是她也太难哄了,他也不是没哄她,是她矫情做作,得寸进尺,他哪能低声下气地一直哄她? 要不,让钟三郎代替他,去哄哄她?哄好了,两人再换回来? 这个念头在脑中划过,他便动心了,觉得是个好主意。 然而他话说出口,却见钟三郎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不禁不快:“你不肯?” 钟三郎忙叩首:“小的不敢。” 他一脸惶恐的样子,让高纬心里舒服了些。他的确不敢,那可是他的女主人。若要去哄她,少不得有些肢体接触,怕他要吓坏。 “那算了。”高纬挥挥手,让钟三郎下去了。 他很快找到了解决办法——徐侧妃来书房,向他邀宠。 高纬本来不想宠她,但是徐侧妃很会放软身段哄人。哄人,还是被人哄?高纬当然选择了后者。 等到于寒舟回府,就听到下人通报:“王爷说,今晚歇在徐侧妃那边。” 下人说话时,头埋得低低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显然,怕她发脾气。 然而于寒舟只是冷笑一声,便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下人等了片刻,见她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下去了。 高纬下午便在徐侧妃的房里坐着,同徐侧妃说话。他派人向于寒舟那边传话后,便一直等着了。在他想来,于寒舟得知他要歇在徐侧妃房里,一定会不痛快,派人请他过去。 然而他等啊等,等到天都黑了,也没有人来请他回去。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王爷,摆饭吧?”徐侧妃温柔地道。 高纬不愿意同她一起吃饭。这个女人,引不起他的兴趣。跟她一同吃饭,对他来说是折磨。 但他又不肯就此放弃,便道:“好,摆饭吧。” 他就不信,她真的能忍得住! 而此时的于寒舟,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吃饭。吃过饭后,身边的丫鬟提醒她,请王爷回来。于寒舟给拒了,把人都赶出去,一个人坐在内室,拿起针线筐,开始做荷包。 如果高纬今晚歇在徐侧妃的房里,明天一早,她就把这个荷包给钟三郎。 而如果高纬回来了,没歇在徐侧妃的房里,她就把荷包给高纬。然后对钟三郎说,这是她悄悄绣给他的,但是被高纬发现了,抢过去戴了。 ╭(╯^╰)╮ 就在于寒舟低头做荷包的时候,高纬终于跟徐侧妃用完了晚饭。 这一顿饭吃的,怎么说呢,也不能算是不舒服。徐侧妃聪明贤惠,一顿饭把他照顾得很好,是跟于寒舟吃饭的时候所享受不到的温柔体贴。 但也仅仅是不难受而已。对高纬来说,他宁可跟于寒舟一起用饭。至少,跟喜欢的人一起吃饭,看着喜欢的人,就很下饭。再听她娇气地埋怨几句,就更愉快了。 饭后,他暗暗叹了口气,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忙,你歇下吧。” 不顾徐侧妃的挽留,大步离去。 在去书房还是主院的交叉口,他犹豫了下,扭头走向了书房。 他才不去主院,不看她的冷脸。 高纬今晚睡的冷冰冰的书房。一晚上,他辗转反侧,煎熬不已。 他不想一个人睡冷冰冰的书房。他饿了八天,才吃了一顿饭,饿得难受。但是一回去,面对的肯定是她的冷脸,要好好哄一顿,才能吃上一顿。 他宁可饿着! 士可杀,不可辱! 高纬一连睡了三天书房。这期间,徐侧妃和陈侧妃轮流邀宠,都没能把他拐过去。 府里的下人便知道了,王爷和王妃斗气了。 徐侧妃和陈侧妃恨得牙都要咬碎了。什么意思?王爷跟王妃生气,斗成这样,都不宠她们? 徐侧妃甚至暗暗出主意:“王爷,姐姐心性傲气,您若是不把她压服了,以后岂不是更……” 她说话很有技巧,正好半遮半掩,叫人忍不住想象起来。 高纬一下子就警觉起来。可不就是这样吗?他如果这次服软了,以后还不被她骑到脖子上去?而他这样睡书房,显然是增长了她的气焰,叫她以为他根本不敢怎么样,愈发高傲。 他就去徐侧妃的房里歇息,叫她知道,他可以宠她,她却不能忘形! 徐侧妃见他意动,便放软身段讨好起来:“王爷,妾知道您心里喜欢姐姐,妾既心酸,又为王爷感到高兴。王爷心里有喜欢的人,妾实在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妾是女子,最懂得女子的心意,妾愿意帮王爷收服姐姐的心。” 高纬并不疑徐侧妃骗他。 他也没有把歇在徐侧妃房里当成什么要紧的事。他以前又不是没歇过,就算于寒舟介意,顶多跟他闹一场,还能怎么样?真的从此不叫他进屋不成? 她是他的王妃,他想进她的屋子,便进她的屋子。 再说,他就不信,他天天歇在徐侧妃的房间,她还能高傲得起来! 然而想起她低声下气地求他回去,那般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知怎么,又心软起来。 徐侧妃就在旁边看着,哪里容得他心软,很快岔开话题,叫他忘了刚才的念头。 高纬今晚歇在徐侧妃的房里。徐侧妃使出浑身解数,要跟高纬成事。但高纬不想碰她,跟她一桌吃饭就到顶了,他实在抵触碰她。 徐侧妃气得脸都扭曲了,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王爷,倘若姐姐知道你只是在这里歇息,恐怕意识不到事情的重要性。王爷不是要叫姐姐紧张您么?” 高纬一听,有道理,便坐起身来,往外面唤道:“来人!” 他叫下人抬水进来。 每次敦伦完毕,都会洗一洗。他若是叫了水,想必于寒舟就知道他做了什么。 既不用碰徐侧妃,又叫于寒舟知道了厉害,一举两得! 他并没有让钟三郎替代他行事。 他知道钟三郎是他的影子,但别人不知道,钟三郎做什么都代表了他。如果钟三郎跟徐侧妃发生什么,他以后没办法辩解。 是的,他还想着,以后跟于寒舟和好了,若是因着此事闹气,他还可以澄清。他并没有真的宠幸徐侧妃,只是为了气她罢了,是个幌子。 她若是因此变得老实了,不敢再同他斗气,那就不澄清。如果她为此更气了,他哄不好,那就解释一下,然后想别的法子压制她。 进可攻,退可守。 高纬美滋滋地睡下了,徐侧妃却是气得一晚上没睡着觉。第二天早上,眼底一片发青。然而她强撑起精神,上了淡妆,却笑着去给于寒舟请安了。 “王爷昨日太勇猛了,闹了大半夜,都没给我时间睡觉。”徐侧妃掩口羞怯地道。 于寒舟看着她这样,心里涌起几丝不快。 她没想到,高纬的专一只针对女主。换了是她,他就专一不起来了。 “辛苦你了。”她淡淡地道,并没有对徐侧妃说什么狠话和酸话。 她说过,如果有人能把高纬拉过去,她绝不说什么。大家一样苦,都是后宅里的可怜女人,有什么好斗的呢?既然高纬失贞了,她不要他就是了。 等徐侧妃炫耀完毕,回去了,于寒舟便拿出做好的荷包,打算找机会给钟三郎。 既然高纬脏了,那她就打算扶钟三郎上位了。 她并不觉得钟三郎脏。钟三郎做什么,都是奉命行事,不代表他自己的意思。何况,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挑明心意。自两人互相确认心意后,他就没有再—— 等等! 于寒舟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自从她跟钟三郎确认心意后,因为她已经攻陷了高纬,所以高纬没有再宠幸别的女人,也就是说钟三郎没有跟别的女人怎么样。 那昨天晚上,高纬和徐侧妃要水,究竟是高纬还是钟三郎? 她陡然怒了! 若是高纬自己睡徐侧妃就罢了,如果他叫钟三郎去睡了徐侧妃,她非杀了他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高纬(喜滋滋):我再去找她,她就服软了吧? ===== 推荐好基友的文: 黑化男配想独占我[快穿]——作者:时星草 里总有这么一个人,他拥有绝世的容颜、泼天的财富,却为了衬托主角,他兢兢业业地倒霉到底,最后还要被安排黑化,毁容、破产,燃烧自己,作死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有一天,唐棠获得了一个系统,要求她穿到书中的世界,拯救失足的男配们,引领他们走上正途,免于黑化被炮灰的命运。 系统:你可以吗? 唐棠(信誓旦旦):我可以,我能行,没问题! …… 许久后,唐棠被黑化的人紧紧按在怀里,占有欲极强的质问她:你不喜欢我吗?你不拯救我了吗? 唐棠:…… 系统(小心翼翼):那个……你还可以吗? 唐棠(泪流满面):不,我不行,他好像黑化得更快了! ——阴郁私生子变成手段狠戾霸道总裁 ——声名狼藉的过气流量成了翻手为云大影帝 ——家徒四壁乡村二流子成了最年轻首富 ——残疾小可怜成了医学大佬 ——(?)阴狠高冷军官 待添加== 系统不会出来,只是一个设定。沙雕甜爽文,主角甜滋滋,配角惨兮兮。 1v1,男主都是一个人。 王妃15 () 钟三郎抽了个机会,悄悄找到于寒舟说话。 他解释道:“昨晚徐侧妃那里叫水,不是我。” 得知高纬昨晚叫水了之后,钟三郎立时就急了,很怕于寒舟误会是他。他甚至在心里把高纬骂了一通,只觉得这人无可救药。 从前就很奇葩,叫别人宠幸他的女人们。现在更奇葩,明明喜欢王妃,却还到处留情。王妃那么好,他也不知道珍惜,让想要珍惜却没有机会的钟三郎嫉恨交加。 “不是你吗?太好了。”于寒舟听了他的解释,松了口气:“我听到消息后,就一直在忧心。” 钟三郎听她这么说,好不庆幸。幸好他来了,向她解释了。 “我,我……”他脸上有些犹豫和作难,渐渐化作一片坚定,“如果哪日王爷叫我替他,我尽量不同人……做到底。不,我尽量不同她们有什么。” 他现在是有心上人的人,再被高纬下这种命令,就不能力以赴了。 他不能使她难过,不能玷污他们之间的感情。 “你要怎么避免?”于寒舟看向他问道。 钟三郎刚刚就想过这个了,此时便答道:“我点她们的穴道,让她们睡过去。” “那岂不是没有动静?”于寒舟问道,“如果王爷在不远处,而且听到了,岂不是会质问你?” 钟三郎一怔,眉头拧了起来。 高纬并不好糊弄。如果像于寒舟说的那样,他察觉到他没有办事,一定会起疑,并且追问,直到找出合理的解释。 他皱紧眉头,英俊的脸上有些烦躁。 于寒舟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钟三郎很久都没有回答。他眼底的烦躁越来越浓,渐渐化为一抹暗光。 他实在是对当前的处境感到不满。他觉得高纬此人简直匪夷所思,把事情弄成现在的地步,他难,王妃难,所有人都难。 而他冒着性命之忧,跟王妃心意相通,就注定了会有今日的为难。他要么豁出性命不要,维持他和王妃之间的感情纯洁。要么就顾惜性命,懦弱地听从高纬的种种吩咐。 但如果他那般懦弱,便不配谈感情。感情是珍贵的东西,懦弱的人不配。 什么最重要?他的性命?他的感情? 钟三郎陷入了挣扎。他爱惜自己的性命,可也渴望这份美好的感情。再看面前站着的人,她瓷白的脸上鲜见的少了娇气和柔弱,竟是幽深宁静。她静静地看着他,宁静的目光仿佛有温度,使他的烦躁迅速降温。 他冷静下来。 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从心底升了出来。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上她的脸,轻声问道:“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和你走?”于寒舟讶道,“你是说私奔?” 这本是钟三郎的意思。可是从她口中说出后,他竟然难以点头。 他忽然有些羞愧,觉得对不起她。私奔后,他能给她什么生活?他正要反口,却见她已经张口说起话来。 “我不愿意。”于寒舟说道,“我倘若和你私奔了,会令永安伯府蒙羞,我不能如此自私。” 钟三郎立刻愧疚地道:“是我太冲动了。” 他垂下眼睛,掩住眼底的暗光,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耳廓,薄唇抿了抿,又道:“那,如果有别的办法,使我们在一起,又不影响永安伯府的名声,你愿意吗?” “是什么办法?”于寒舟仰头看着他问。 钟三郎抬起眼睛,却是避开了她的视线,看着别处,眼神闪了闪:“我还没有想到。”话落,便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我该走了。” 于寒舟便没有追问,点点头道:“好。” 晚饭时分,高纬来了。 一只手负在身后,脚步闲适地迈进屋中,只是格外明亮的眼睛,暴露了他的兴奋。 他忍了整整一天,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于寒舟这里。 等待他娇气做作的王妃向他投降。 于寒舟坐在梳妆台前,正由着丫鬟卸钗环,从铜镜中看到他的身影,头也没回。 高纬挥挥手,叫丫鬟们都散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钗环已经卸的差不多了,于寒舟便没留人,自己收拾余下的一点。 “咳。”高纬清了清嗓子,说道:“早上徐侧妃来给你请安迟了?你别怪她,是我昨晚孟浪了,她不是有意起晚的。” 于寒舟心里一阵腻味,淡淡地道:“嗯。” “你生气了?”高纬又说道,“你别怪她,要怪就怪我好了,都是我太折腾人了,她才起晚的。” 于寒舟冷笑起来,将最后一只耳环放入梳妆匣中,站起身来,披着一头乌黑长发,面向他道:“好,那我就怪王爷,不怪徐侧妃。” 高纬一愣。 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她不应该是赌气说“我谁也不怪”或者生气地说“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吗? “那你想怎么样?”他很快就找回神智,拧眉看向她道:“我已经来了,今晚留下陪你,就当做赔罪,还不行吗?” 于寒舟嗤笑一声,说道:“如果王爷真的想赔罪,就把上回我们避暑的庄子送我吧。” “你要那个做什么?”高纬皱眉,一个庄子,比得上他吗?她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叫人生气。 于寒舟便道:“我就相中那个了。” 言外之意,就是没相中他了。 高纬立刻就知道了,她是在跟他赌气,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她看起来再不在意他,心里不还是十分在意他吗? “好,给你。”他痛快地道,站起身来,张开手臂,“给我宽衣。” 于寒舟一个人往床边走去:“王爷先把那处庄子的田契送来吧。” 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高纬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说道:“这点小事,我岂会骗你?” “王爷也不是没骗过我。”于寒舟道。 高纬皱眉,不悦道:“我几时骗过你?” “王爷从前说只宠我一个,后来还不是又宠别人了?”于寒舟撩开帐幔,爬了进去。 高纬看着那抹曼妙的身形,下意识就想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拽进怀里。 “咳。”他清了清嗓子,“我乃堂堂宁王,岂能只有一个女人?娶了侧妃进府,不就是宠的么?” 于寒舟淡淡道:“我也没说不行。只说王爷骗人,明明要宠许多人,却对我说只宠我一个。” 高纬一下子噎的不行。 “你这是推着我往外走?”他冷下声音道,决定不惯着她。 徐侧妃说的对,他乃堂堂宁王,被一个女人拿捏着像什么话?她们是他的女人,要顺着他才行。 帐幔里头,于寒舟已经不耐烦应付他了,便道:“王爷若诚心赔罪,便把庄子的田契送来。若不是,便走吧。” 高纬:“……” 她都这么下他的脸面了,他岂能还留下?当即转身走了。 只不过,出了门后,被夜风一吹,立时就后悔了。 最终,他拿了田契,又折回来。并不是他想见她,而是他从来说话算话,才不克扣这点东西。 “你要的田契。”他径直走到床前,撩开帐幔,把东西递进去。 于寒舟并不接,只淡淡道:“王爷放桌上就好了。” 冷冷淡淡的样子,令高纬十分恼怒,将东西随手一撒,看着她道:“你到底想怎样?!” 他给她这么多台阶了,她都不知道下吗?! “我想休息了,王爷请回吧。”于寒舟答道。 高纬立时被气得不行,俊美的脸庞都有些扭曲了,指着她道:“我不就是在徐侧妃那里歇了一晚?你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见他摊开来说,于寒舟便也不遮掩着,直接说道:“我嫌你脏!你睡别人了,就别睡我了!” “你以为你就干净——”高纬脱口而出。 于寒舟顿时怒了,直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给了他一脚:“混账!” 高纬挨了一脚,且这一脚力气很大,加上他又心虚,一下子被踹得极重,蹬蹬后退。 于寒舟下了床,踩着鞋子,气得脸都红了,怒视着他道:“王爷什么意思?怀疑我的清白?”她呵呵冷笑几声,“这王府里有诸多妻妾,都是王爷的,我可有三夫四侍?王爷今日如此污我清白,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事没完!” 高纬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心虚得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高纬(难受):我说的明明是真的!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得8个;tk新人、青尢蓝尢**oss、27526980、一条废狗、nono、s.s墨暝、小洋人的ad钙、有鬼呢、今天大大更新了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么么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妃16 () 纵然他说的是真的,可是他却不能承认。 他如何能说得出口?以她的身份和性情,倘若得知自己被替身睡过,只怕立时便要羞愤撞柱。 “没,没有……”他结结巴巴道,“我胡说的。” 他是胡说的,她从没有被别人睡过,她绝对清清白白。 高纬违背良心说出这句话,口中发苦,心里也是酸涩不已。然而他自己做的孽,能怪得了谁? “呵!”于寒舟俏脸发寒,“我同王爷有何冤仇,王爷要这般坏我?倘若腻了我,要我给徐侧妃让位,只消一杯毒酒就是,何必这般坏我清白?!我不要脸,我们永安伯府还要脸!” 高纬只得认错:“是我胡说,我同你赔罪。” 他这时后悔不已。他当初究竟为什么那么做? 可是那时他当真没觉得怎样。他不想睡她,就让钟三郎替他了。就像他离京,就让钟三郎代替他出现在各种场合一样。他原本没觉得是个事。 谁能想到会有今日?他会喜欢上他的王妃,还被她拿捏得厉害。 “好一句胡说!”于寒舟继续冷道,“我不过是今晚不想伺候王爷,王爷便能‘胡说’一句,指责我不清白,日后王爷一不高兴了,岂不是——” “不是!”高纬不等她说完,便扬声打断了她的话,“不是!不会有!我以后都不会再说!” 他还敢再说吗?那既是要她的命,也是打他自己的脸。 他原也只是想说,你别介意我干净不干净,反正我都不介意你干净不干净。 于寒舟寒着一张脸:“王爷保证吗?” “我保证!”高纬发誓,他绝不会再提这茬。这是他一个人的错,跟她不相干。 于寒舟嗤笑:“王爷的保证有用吗?王爷出尔反尔也不是头一回了。” 高纬:“……” 心累。 事到如今,他图什么呢?倘若不解释出来,他就是出尔反尔的“脏”男人。但若是解释出来,他折腾这一通的意义何在?还不是叫她觉得,他就是怕了她,被她拿捏得翻不了身? 他心累不已。 然而于寒舟已经失望地“哼”了一声,转身钻回帐幔里头了。 “王爷请回吧,不送。”含着冷淡和疏离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高纬舍不得走。 他不想回冷冰冰的书房睡,也不想去徐侧妃和陈侧妃那里睡。他已经饿了十天了,他想抱着他香软娇气的王妃,酣畅淋漓地折腾一通,然后一夜好眠。 面子值钱还是里子值钱?高纬觉得,如果非得在这两个当中选一个的话,他还是选里子吧。 至于被她拿捏在手心里?那就这样吧。他反正是不想睡别人,关起门来,谁知道他在王妃这里丢了脸?也就他自己介意而已。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最终狠了狠心,掀开帐幔,一头扎了进去:“你听我解释……” 于寒舟将他又踢又踹,又打又挠,一脸“不听不听我不听”,都没能拦住他,到底是解释完了。 “真的,我没碰她,我只是为了气你。”高纬握着她的两只柔腻手腕,顶着一脸被抓出来的红印,委屈巴巴地道。 于寒舟:“……” 简直匪夷所思! 他竟然真的是这样专一的人设! “你别气了好不好?”他开始磨磨蹭蹭的,“我保证以后都不犯浑了。” 说是赌气,其实是跟自己较劲。到头来,一点好处都没有,还浪费了大好时光。 高纬发誓,以后都不干这种蠢事了。 他这时满脑子被黄色废料支配,话都不怎么说了,拱来拱去。然而于寒舟眼白一翻,直接给了他一脚:“下去!” 高纬纵然躲了一下,却仍是被踹到了腰,还挺疼的,他拧着眉头道:“你怎的用这么大的力气?你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我心疼你?你心疼我了吗?”于寒舟冷哼一声,“原本粘着你,你不理人。不知怎么忽然又理人了,我使个小性子都不行?竟激得你到别人房里去,还叫水,故意给我没脸。如今你又说什么根本没有,打量我是傻子呢?” “徐侧妃可是说了,她起晚了,被折腾得不轻。”于寒舟冷笑道,“你也别在这喊冤了,什么都是你说的,你想怎样就怎样,我连生个气都不行,要被你说是不心疼人。” “既如此,那我便是不心疼人的人,你走吧,何必在我这样的人面前没了尊严?”于寒舟把被子一裹,翻身背过去,冷冷道:“好走不送。” 高纬纵然不想走,可是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没脸再待下去了。 他走了。脚步沉重,背影萧索。 却是一点也没有怪罪于寒舟。他觉得,她说得对。他是知道详情的,一开始“他”疏离她,是因为“他”是钟三郎,被他命令不能碰她。她是委屈的。后来他回来了,她使小性子,他没有好好安抚,还怪她恃宠生娇,也是他的错,她是没有错的。 再到后来…… 高纬想起前因后果,有些怪罪徐侧妃。出的什么烂主意?根本没把她吓到,还要他好生地哄。 身上被踹的地方有点疼,脸上也**辣的。本来遭了这样的罪,早该把她哄好了。可是昨晚叫水的事,竟没个证据,他这些苦头都白挨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原谅他。 高纬很愁。 接下来的几日,他每天到她跟前赔小心。脸面这东西,丢地上就别捡了,捡起来也不再是从前的高傲无暇。他发挥了不要脸的精神,一味在她面前赔小心。 于寒舟也不好太给他没脸。她还是信他的,虽然嘴上说不信他跟徐侧妃什么也没有,但心里是信他的,他不至于扯这种谎。 这一日,高纬从外头回来,就径直进了于寒舟的屋里。刚迈进门,就见有小丫鬟抱着什么往外走。随意一瞥,不禁笑出声:“这是哪个丫鬟做的荷包,丑成这样?” 小丫鬟一顿,当即脸上就有些僵硬:“这,这是王妃娘娘做的。” 高纬恨得直想打自己的嘴,随即就换了笑脸:“我就说,这样别致的荷包,不知是哪个蕙质兰心的人做的?原来是王妃的手艺,当真是好。” 小丫鬟尴尬地笑笑。 高纬却是伸手拿起那只荷包,不成想,只拿起来一半,他皱眉道:“怎么断成两截了?” 小丫鬟小声道:“头几日娘娘不快活,给剪了。” 头几日?高纬心里一突,那不就是他惹她生气的时候? “你把荷包拿哪儿去?”他问道。 小丫鬟答道:“娘娘吩咐把它们丢了。” 高纬直接把荷包拿起来,攥在手心里,往里头去了。 见了于寒舟,便露出讨好的模样:“这荷包做得漂亮,怎么就舍得剪了?” “本来是想给某人的。”于寒舟瞥他一眼,“某人使我伤心,我一气之下就剪了。” 高纬猜到是这个原因了,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仍旧叫他心痛如绞:“你也太冲动了,你怎么舍得?” 他将两半荷包托在手心里,说实话,这荷包并不十分精美,但是想到是她做的,高纬便觉得十分好看。 她以前也给他做过荷包的,但那时他眼里没她,荷包好看与否,他都没注意,也没印象了。自两人生情后,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的,再看她做的荷包,也觉得充满情意,舍不得就这样丢掉。 “还能不能缝好?”他试探着问,“丢掉太可惜了。” 于寒舟懒散地道:“不要了。” 她这样高傲的气性,高纬也不是头一天知道了,虽然很不忍,到底舍不得强迫她,便将两半荷包塞自己袖子里,才想起来意,说道:“今日皇上在朝堂上大发脾气……” 他如今喜欢她,有事没事就来她屋里说话。倒也不忌讳,什么话都说。 于寒舟便听着。 在高纬哄了她七八日后,她终于肯叫他近身了。 但却不像从前那样缠着他了,而是说道:“你慢点!” “往上一点。” “你压着我头发了!” 抱怨声不停,娇气得厉害。 换了往日,高纬非得扭身就走不可。但是他饿了太久,她埋怨几声算什么? 一连三晚,他在于寒舟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行事。 三晚过后,他稍稍解了馋,不再那么求着人了,便故态复萌:“你也太娇气了。哪有你这样娇气的女人?” 于寒舟当然知道自己有多作。 但她就是故意的啊! “王爷不喜欢我作吗?”她像往日一样粘乎乎地攀着他,“我以为王爷就喜欢我这样呢。” 她一放软身段,高纬立刻飘飘然,哪还说得出埋怨的话? “喜不喜欢?”于寒舟咬他耳朵。 高纬如实答道:“喜欢。” 房间里,一声声“纬哥”娇气缠绵,站在窗下阴影中的钟三郎,身子绷得紧紧的,拳头死死捏着,整个人僵硬如石头。 他真想堵住里面那女人的嘴,让她喊“三郎”。 渐渐的,心里涌出了苦水。他越听着,越觉得她声音甜腻,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压抑和隐忍。 就好像她是真的乐在其中,那人也正是她心底盛着的人。 他不是一个多疑的人,然而此刻却忍不住想道,她真的对王爷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情意吗? 钟三郎并不怀疑于寒舟对他的感情是假的。他只是在想,她毕竟喜欢过王爷,如今王爷做小伏低,待她极体贴,夫妻之事上也肯顾着她了,天长日久,她会不会重新喜欢上王爷? 人心是善变的,当他被王爷藏在阴影里,不能再跟她说话,跟她接触,他们的情意能持续多久?而王爷,天天同她一起,日夜耳鬓厮磨……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么可能一点也不触动? 身体是僵硬的,然而大脑却转动飞快。这一刻,钟三郎不禁想道,一年,两年,三年……过后,她还记得他吗?就算王爷不处置他,可是当她的心被王爷夺回去,她还容得下他吗? 如果注定要死,如果注定她不是他的…… 阴影中,钟三郎紧紧攥着拳头,被他掐灭过数次的想法,再次大逆不道地窜了上来,枝丫抽条,茁壮成长,迅速长成了参天大树。 在他心头,遮天蔽日,再也看不到其他的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三郎:人心都是肉长的。 舟舟:可……可能吧? 王妃17 () 钟三郎寻了个机会,又见了于寒舟一面。 “怎么忽然来了?有什么事?”于寒舟仰头看着他问道。 钟三郎仔细凝视着她的面容,眸光直直探入她的眼底深处,发觉她并没有不想见他的意思,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来问你,你仍喜欢我吗?”他轻轻吐出一句话,然而眸光却极为浓烈,盛着惊心动魄的情愫。 于寒舟心头微动,他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他打算做什么? “喜欢。”她点点头,眸光放软,直直看着他,好似眼里只有他一个:“你怎么了?是我做了什么使你不安吗?” 紧接着,她眼里透出一点哀伤:“是因为我跟王爷……你又听到了是吗?对不起,我拒绝不了他。他是王爷,我……” “我明白的。”钟三郎打断了她的话,伸手在她耳边轻轻抚了抚,“我明白的,你不必解释。” 于寒舟便低下头去:“我没有喜欢他。我只是拒绝不了他,我毕竟是王妃,同他是夫妻,即便我不喜欢他,可我拒绝不了他。” 钟三郎听到这里,心里像是被扎了一根刺。他已经把于寒舟当成自己的女人,现在自己的女人每天被别人强迫着,他心里的愤怒汹涌咆哮。 “我明白。”他说,声音带着几分安抚,以及少许的保证,“我会尽快让你摆脱他。” 于寒舟心里一动,不由得抬头看他:“你要做什么?不要做傻事,不要冒险!” 她眼里满是担忧,令钟三郎不禁笑了出来,声音更加柔和:“你放心,我不会攀扯你,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出了事,也只是我一个人承担。” 说完,他不等于寒舟再开口说什么,便后退两步:“我走了。” 闪身不见了。 于寒舟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眼里涌动着担忧。 直到回到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了,那些浮于表面的担忧才消散了,露出一张冷酷无情的,带着几分玩味的脸庞。 接下来的日子,钟三郎没有再找她。 而于寒舟对高纬也不再是予取予求,常常他求上两三次,她才给一次,并且要求颇多,几乎都是他卖力气,她享受。 她想,如果钟三郎还在听窗角,那么一定会看到她的心意——她并不喜欢高纬,她在努力拒绝高纬。 转眼便到了过年。 鞭炮声远远近近地响起,府里的下人们也有放鞭炮的,还有跑到王爷和王妃这边说吉祥话儿的。于寒舟叫小丫鬟分发赏钱,大家一起图个乐子。 高纬跟于寒舟一起守岁,握着于寒舟的手,眼神缠绵地看着她,同她说话儿。 虽然这两个月以来,于寒舟待他颇有些颐指气使,但他并不觉得怎样。他的王妃娇气动人,年轻貌美,他喜欢得不得了。那些小毛病,瑕不掩瑜。 他如今是把她疼到了骨子里,还问她道:“你困不困?困了便躺我肩上歇一歇?待会儿我再叫你。” “不了。”于寒舟道,“我要守着。” 高纬便纵容地攥了攥她的手。 “王爷,侧妃娘娘身体不舒服,求您去看一看吧。”忽然,有小丫鬟来禀,可怜兮兮地央求。 高纬皱起眉头道:“怎么忽然不舒服?之前不还好好儿的吗?” 小丫鬟便道:“侧妃娘娘病了有一段时间了,一直不敢打扰王爷,这会儿是真的不大好了,请王爷看看我们娘娘吧。” 高纬便站了起来,往外走去:“请大夫了吗?” 两人说着话,便掀开帘子走出去了。于寒舟自己坐在榻上,连眼皮都没掀动一下。 她跟两位侧妃没有交情,倘若她们真的病了,她也不用假惺惺地去探望,想来她们也不想看到她。 至于不是真的病了,而是邀宠?这种事,大家各凭本事。 正坐着,忽然内室里的窗棱被敲响了。她心中一动,静静又听了一会儿,便起身往内室去了,并没有让人跟着。 进了内室,她来到窗边,轻轻将窗子打开一条缝,果然见到一抹融入夜色中的黑影。 “你怎么来啦?”她小声地说。 钟三郎站在黑暗中,看到的是一张俏美容颜从光明的地方探出来,好似光临黑暗的仙子。他心头难以平静,喉头滚了滚,才道:“我来给你拜年。” 于寒舟便弯起了眼睛:“我们一起过年。” 说着,手伸出去,捉他的手臂。 他并没有拒绝,被她抓住了手臂,往窗子里面扯动。而后,她柔软温热的小手包住了他的,还低头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如蝶翼搬的轻吻,让钟三郎整个人似被无形的线牵住,忍不住上前一步,贴近了窗子。 “不安,你快回去吧。”于寒舟却在这时放开了他的手,担忧地看着他道。 钟三郎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我走了。”他深深盯着她娇艳的唇瓣,克制住了唐突她的冲动。 再等等,就快了,到时候她就是他的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吻她,以及不仅仅是吻她。 于寒舟关了窗子,很快又出去了。 而高纬也回来了。进门来,见了她,便道:“陈侧妃没有生病,我就立刻回来了。” 于寒舟点点头:“嗯。” 高纬见她神色淡淡,一颗心就提起来了:“我没多看她,她摸我的手,我都没让她摸。” 他在努力表示清白。 他知道自己的王妃是个醋坛子,吃起醋来很难哄,因此早早就表明清白。 于寒舟却道:“王爷打算一直这样晾着她们吗?” 高纬一怔:“什么意思?” “她们毕竟是王爷的女人,被封了侧妃的。王爷从前还宠爱她们,如今大半年了都没往她们屋里去,说不过去的。”于寒舟缓声说道,“她们如今还年轻,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王爷再这样晾着她们,叫她们的日子怎么过?” 高纬被问住了。 在两位侧妃的娘家父兄提点他时,他也想过这个问题。让钟三郎替代他?那王妃不知情由,肯定会生气,会吃醋。如果告诉王妃真相?他怕兜不住,惹得王妃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这样对待过。 这事他也挺烦恼的。 “到底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王爷纵使如今不喜欢她们了,可也没有就这么晾着,不管不问的道理。”于寒舟说道。 高纬听到“一夜夫妻百日恩”,便觉得冤枉,但是又不能解释,只得认下了,问道:“王妃可有主意?” “没有。”于寒舟立刻道,“你自己想。” 不管高纬怎么对待两位侧妃,她都不干涉。今日提起这茬,也不过是想着,让高纬早早把人安置好了,在钟三郎上位前扫平障碍。 等钟三郎上位后,府里便没有别的女人,就她和钟三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高纬便把这事记在了心上。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尚不等高纬想到办法,钟三郎便行动了。 他在高纬的茶水里下了毒。因着还有话要问他,所以这毒并不能立时毙命。高纬发现自己中毒后,就要唤人来,却被钟三郎横了一把匕首在颈间。 “你好大的胆子!”高纬冷冷道。 钟三郎便道:“王爷也不想死后宁王府的底牌毁于一旦吧?说出来,我会好好打理。”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摸索宁王府的各个暗中势力,一些已经被他摸索到了,但是还有藏得极深的,他探查不到,因此只好问高纬。 “呵!”高纬冷笑,眼里藏着高傲和不屑,“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做宁王?他们发现你对不上,立时就会起疑,你活不过半年!” 他纵然中了毒,又被匕首架在脖子上,却不显分毫惧意:“拿解药来,我饶你一命。” 钟三郎才不信他会饶他性命。何况,半年时间,也足够他再探索了。 他眼底划过狠色,手腕一用力,就要割断高纬的动脉。然而高纬提前预料到,竟是一捣他胸膛,趁机挣脱出来。 两人便在书房里打斗起来。 原本高纬叫钟三郎是有事吩咐,外头并没有安插太多的守卫,这下打斗起来,动静虽大,却也没有人破门而入。 钟三郎恼他精力旺盛,这都不束手就擒,招招狠辣。 高纬虽有败相,却并未被擒住,很快破门而出。 钟三郎急了,赶在他开口前道:“此人冒充本王,图谋不轨,已被本王打成重伤。将他抓起来,问问他是谁指使!” 守卫立刻去攻击高纬。 钟三郎扮演他多年,自然没有破绽。反倒是高纬,此刻受了伤,脸色发青,身形踉跄,看起来像是个假货。 面对围攻,高纬拼力挣扎,往于寒舟的院子里逃去。别人都认不出他,他相信王妃能认得出她。 中了剧毒的高纬在吐出许多血后,居然坚持着挣扎到了于寒舟的院子里。于寒舟看见了,不得不暗叹一句,男主光环就是牛逼。 “舟舟,是我!”高纬看向于寒舟的眼神犹如看到了救星,灼灼发亮。 一瞬间,于寒舟的良心感到了一点点谴责。 随即,她被钟三郎揽住了,就听钟三郎冷冷怒道:“大胆!居然敢唤王妃的名讳!” 而于寒舟也配合着朝高纬露出厌恶之情:“来人!拿下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个;tk新人、暴椒咸鱼、biu、清风宇yu、爱得、27526980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么么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妃18 () 高纬愣住。他看着王妃流露出的厌恶和冷漠,犹如挨了当头一棒。 因着他一个愣神,四周的守卫们一拥而上,将他擒住了。 “关起来,本王要好好审问他!”钟三郎下令。 高纬被羁押着往外走,犹不死心,扭着头往后看:“舟舟!是我!” 他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犹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于寒舟:“是我啊!” “堵上他的嘴!”钟三郎喝道。 守卫立刻给了高纬一个巴掌,把他的脸打得一偏,然后随手掏出一团帕子,塞进他口中,押着下去了。 等人影不见了,钟三郎才低下头来,看着于寒舟说道:“我做到了!现在我是王爷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兴奋之意,目光灼灼发亮。 他把于寒舟揽在怀里,用力极大,于寒舟有点痛,就挣了挣:“你弄疼我了。” 钟三郎立即收力:“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高兴了。” 于寒舟也露出了笑脸,仰头看着他,目光也是兴奋的,还有些后怕:“你也太大胆了。” 钟三郎笑着揽住她,往屋里走去:“不大胆,怎么有所得?” 他想得很清楚。如果他什么也不做,高纬迟早会用不到他,杀了他。或者,她的心被高纬夺走,就此恶了他,每每想到他就觉得屈辱,想要杀了他。 他的下场一定是个死。 倒不如拼一场。输了,也不过是死而已。但是倘若赢了,他既有了她,又会光明正大地活在世上,以一个高贵而强大的身份。 他环抱着于寒舟进屋,便再也等不得,拥着她便深吻起来。他等这个吻,等了太久了。 “先等等。”就在他有更深入的要求时,于寒舟制止了他,“现在庆祝还太早了。他还在府中,我们解决了他再说吧?” 钟三郎清醒了几分,点点头道:“好。” 他系好衣带,就要去寻高纬。于寒舟跟在他身后,说道:“我也想看看他。” 见钟三郎看过来,便道:“我想看看他的惨样。” 钟三郎便笑了,温柔地说道:“好。” 两人来到关押高纬的地方。钟三郎让守卫退开,自己拥着于寒舟往里面去了。 高纬被绑着双手和双脚,蜷缩着侧躺在地上,俊美的脸颊贴着地面,染上了一块块脏污,十分狼狈。而发冠也早就在打斗和挣扎中散乱,此刻然看不出属于宁王的风采。 然而当他听到门被推开,骤然睁开双眼,凌厉而深凝的目光投来,又显出了宁王的尊贵。 钟三郎接受到了他的目光,心底涌出了一些不快。这就好像在提醒他,他是假的,地上躺着的这个纵然狼狈之极,却是真的。 他没在于寒舟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嫉妒,弯腰将高纬从地上提了起来,让他坐在凳子上,这才问道:“说吧。你若说了,我留你一命。”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放在桌上:“这是解药。” 高纬冷冷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并未停留,便落在于寒舟的身上。 目光软了软,眼底有痛苦和挣扎在翻滚。 他想张口对她说,昨天晚上,她在他的锁骨上啃了一口。只要她扒开假货的衣领,就能知道谁才是真的。但是他又不敢开口,他怕他说了,她弄明白谁才是真的,会被假货灭口。 他不能让她冒这么大的危险。 他看着她犹如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心中绞痛不已。他不禁想起被俘时,假货让人抓他,她也让人抓他,而府里的守卫、下人都看待敌人似的看待他。 可他明明是真的啊! 好像整个世界都颠倒了。真假颠倒,黑白颠倒,是非颠倒。 他明明是宁王,却被当成假冒的抓起来。而那个假货,却搂着他的王妃,好不亲密。 高纬现在就是后悔。无比后悔,居然没能早早发觉钟三郎的狼子野心,以至于带来今日的灾祸! “你说不说?”钟三郎催促道。 高纬终于将视线从于寒舟身上移开,看向自己的替身。他原本是个老实忠诚的人,高纬自认没有看错人,也因此没有用毒.药控制他。 现在他很后悔,后悔自己高傲自负,以至于如今真假颠倒,黑白不分,被迫到如此地步。 “你要杀便杀。”他冷冷道。 他不信自己说出来,钟三郎就会饶他性命。既如此,倒不如不说。 他绝不会让宁王府真正的底牌落入这等叛逆之人的手里。 如今,他只恨自己没有留下一点血脉,宁王府一脉便绝在了他的手里。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微微一动,落在于寒舟的腹部,眼底燃起一点希冀。他时时耕耘,不知此处可有发芽的痕迹? 钟三郎被他绝了子嗣,此生都不会有子嗣。如果王妃怀了他的孩子,纵然钟三郎不会喜欢,却也不得不善待他,养育他长大。 钟三郎看着坐在椅子上,被绑缚住手脚的男人,明明狼狈不堪,却仍旧不掩风采。 他的眼底涌出了嫉妒之意。不再逼问,直接站起来,要挥掌解决他的性命。 “等等。”于寒舟却阻拦道,面对钟三郎看过来的眼神,她微微笑道:“就这样杀了他,不会太便宜他了吗?” 钟三郎一怔,缓缓收回手:“你的意思是?” “告诉他真相。”于寒舟笑道。 钟三郎虽然讶异她居然如此大胆,但很快就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他一直心有不甘,嫉妒高纬能够正大光明地跟她在一起。而如今他虽然跟她在一起了,可是没有人知道,别人都以为是“宁王”跟她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跟她在一起的人是他,钟三郎。 他很快收回手,环住于寒舟的腰,在高纬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高纬惊疑不定的眼神,他缓缓笑了:“王爷不如猜一猜,接下来我要说什么?” 于寒舟却拿过瓷瓶,倒出一粒解药,问钟三郎:“这是解药吧?” “是。”钟三郎点点头。没告诉她,这解药并不能解高纬的毒,只能为他缓解几分,续命一时而已。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高纬的命,只是想着从高纬口中套出话来,不想他很快死了,才准备了这个。 于寒舟点点头。将解药捏碎了,然后从中捡起一小块,走过去掰开高纬的下巴,喂他吃下去,并说道:“一会儿咱们要说的话,恐怕他承受不住。他若听到一半就死了,倒是扫兴了。” 钟三郎并没有多想,点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 接下来,就在高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注视下,于寒舟扒开了钟三郎的衣领,露出光洁的锁骨,在上面轻轻一吻。 “你,你们!”恍如一道雷光劈下,高纬的脑中被劈入了一个惊骇的怀疑,这令他难以置信,更不能接受,情绪激动之下,“噗”的吐了口血。 于寒舟合上钟三郎的衣领,转过头笑道:“是的,我知道谁是真,谁是假。意外吗?愤怒吗?” 高纬又吐了一口血。 他如何能不意外?如何能不愤怒?他以为她是被蒙在鼓里的,毫不知情的,因而刚刚还想着保她性命不肯求助。哪想到,她根本就是同谋! “你,你们!”他想骂一句贱人,然而心痛如绞,话到嘴边,竟是骂不出口。 “我来说。”于寒舟制止了钟三郎的动作,看向高纬说道:“你不如猜猜,我是从什么时候跟他勾搭在一起的?” “什么时候?”高纬问道。 “一年前。”于寒舟微微笑道,“你记不记得我忽然变了样子,开始缠着你,变得娇气,不论你怎样冰冷拒绝,我都不害怕退缩?” “看你的表情,是想起来了?”她轻轻一笑,又得意,又恶毒,“我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我只是想见三郎。你不肯碰我,每次都让三郎替代,我为了见三郎,不得不跟你虚与委蛇。” 高纬心头如被重锤敲击,痛得他又吐出一口血。 他想起来了。他那时被她缠得受不住,又烦恼又受用,没过多久就被她打动了。他以为她喜欢他,进而被她打动,开始喜欢上她。 原来她只是为了见钟三郎。 “那你跟我在一起……”他艰难地问道。 于寒舟轻哼一声,说道:“谁稀罕同你在一起?粗鲁,莽撞,一点也不快活。我讨厌你,偏你自作多情,以为我喜欢的人是你。我再也等不来三郎,我恨死你了!” 听到这里,钟三郎都有些不忍心了,觉得她对高纬太狠。 “咳。”钟三郎清了清嗓子,“好了,不要说了。” 高纬却道:“你让她说。”他脸色难看得如死人一般,看着于寒舟,想起去年他外出办事回来,她矫情地发脾气,又怪他睡徐侧妃屋里,“那时你也恨我?你是在演戏?” “那当然。”于寒舟说道,“我不演戏,你怀疑三郎怎么办?我可舍不得三郎有闪失。” 高纬这下彻底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如坠深渊,浑身冰冷僵硬,眼里的光亮都熄灭了。 “好叫你知道,”于寒舟却又给了他一击,“你视三郎为替身,而我视你为三郎的替身。” 他不是堂堂宁王吗?高傲,自负,让替身睡自己的女人。 她将他的骄傲悉数打碎:“你的替身,不仅睡你的女人,还将代替你,坐着宁王的位子!你的一切,都归他所有!” 最后一击,重重锤在高纬的心头,他眼底的光芒彻底熄灭,垂下眼睛不再看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高纬(颤声):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王妃19 () 钟三郎没有杀高纬。 当着于寒舟的面,他不想做这种事。 “严加看守。”他吩咐一句,便揽着于寒舟出去了。 反正高纬现在被关着,一时半会儿跑不了,钟三郎打算先送于寒舟回去,再回来处置高纬。 然而经过一路的冷静,钟三郎却有些犹豫起来。 于寒舟见他坐下后,眉头微锁,有些烦恼的样子,便握住他的手问道:“怎么啦?” 钟三郎如实答道:“我有点犹豫。你说,要杀了他吗?” 他忽然有些不想杀高纬了。 理智上知道,杀了高纬,才是永绝后患。但是高纬说过,如果他不能在半年之内掌握部力量,那些底牌就会起疑,说不定会杀了他报仇。 所以,他想留着高纬的性命,慢慢逼问。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太贪心了。毕竟一开始他只是想着,能够跟她在一起,能够活下来,哪怕时日不久,也很好了。可是当他真的走到这一步,不免又想,能不能再活得久一点? 活得再久一点,作为宁王,好好地活下去? 于寒舟看着他眉头微锁的模样,想了想,说道:“不杀他,留着逼问,就要冒风险。万一他说动了府中的人,相信了他的身份,跑出去,我们就危险了。” 钟三郎不知道,于寒舟却是清楚,高纬不是一般人,他的出厂配置很高,化险为夷的能力很强,如果钟三郎不杀他,他极有可能以别人都想不到的方式逃出去,然后反杀回来。 钟三郎听罢,眉头就皱紧了。于寒舟见他这样,便没有再说。 其实刚才那句话,她也不该说的,明显钟三郎并不想听这个。他看起来是在犹豫,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倾向,即不杀高纬。对她这么说,也不过是想听她的肯定和支持。 “我知道了。”钟三郎缓缓点头。垂下眼睛,握着于寒舟的手,缓缓摩挲。 就在于寒舟以为他要说些贴心话的时候,他却忽然站起身道:“我刚刚做了宁王,还有许多事急着处理,你先歇着。” 抬步匆匆走了。 于寒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点复杂。 若是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老实男人,此刻会留下来,跟她说说体己话,庆祝在一起的喜悦。 但他没有。她便知道了,从前那个老实巴交的影子,大概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可能现在这样说,有点为时过早。然而许多事情便是这样,一旦露出端倪,便会一点一点,抽丝剥茧,越露越多。 于寒舟懒洋洋地倚在榻上,垂着眼睛,心里淡淡的,渐渐思考起以后的事。 她现在是宁王妃。纵然宁王换了人,可她还是宁王妃。 她对高纬做的那些事,也足够他痛苦和后悔了。这样看来,她算是报仇成功了。 那么,接下来她要做什么? 于寒舟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其实不想做宁王妃。之前做出那样的决定,是因为身份使然,她穿成了宁王妃,面对这样的处境,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解气的了。 可她自己并不想做宁王妃。纵然身份高贵,纵然锦衣玉食,纵然香车宝马,可是大多数时候都是耗在深深府邸中,出门不便,面对的人就那么些,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倒宁可一人一骑,独闯天涯。纵然风沙满面,纵然劣酒烧喉,却恣意快活。 晚间,钟三郎回来了。 两人折腾了一场。 钟三郎酣畅淋漓,于寒舟却有些兴致缺缺。 钟三郎觉出了她的不投入,心里不免怀疑起来,她究竟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高纬被抓起来了吗?难道她心里还惦记着高纬吗? 她跟高纬在一起的时候,那些甜腻腻的叫唤,像魔咒一样萦绕着他。 “我有些恍惚。”于寒舟很快发现了他的异样,抱住他解释道:“太突然了,你和他的掉转太突然了,我还有些没回过神。” 钟三郎接受了她的解释,回抱住她,说道:“怪我,没提前跟你打招呼。” 两人沟通了一番,那点不愉便散去了。 “我没杀他。”睡前,钟三郎抱着她道:“我不打算杀他了。” 他这算是向于寒舟解释。 纵然她劝过了,可他仍旧是坚持原先的主意。 “嗯,听你的。”于寒舟没有多说。 他不想杀就算了。她劝过一次,也够了。再多说,他肯定会不悦。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老实巴交的影子了。从他生出叛逆之心开始,他就不是了。她不能天真地把他看成是她的裙下之臣。 而于寒舟的没有继续劝阻,果然让钟三郎很高兴,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在她眉心一吻:“睡吧。” 钟三郎很快睡着了,于寒舟却没有。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眼底闪动着思索。 她要不要悄悄潜出去,杀了高纬? 万一高纬真的逃脱了,日后必然要杀回来的。他杀回来不要紧,于寒舟只担心,连累到永安伯府怎么办? 不杀他,任由钟三郎逼问他,风险很大。 杀了他,于寒舟又觉得,他罪不至死。 黑暗中,一道纤细身影悄无声息掠过。 高纬受了邢,被绑在刑架上,身上带着伤,血腥气极重。他没有昏迷,此刻正垂着头,反思自己的过失。蓦地,他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抬头一看,不禁愣住。 他的王妃。那个害他至此的女人,踏着月光而来。 他的瞳仁缩了缩,心里又气又恨。抿着唇,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于寒舟进了门,便看到了他。黑暗中,他的轮廓看不清楚,只有一点熟悉的模样。 她走过去,掐住他的下巴,将什么填入他的口中。 高纬本来以为她要毒杀她,想问她为何如此心狠?然而舌尖尝到什么,怒气一顿。 “你喂我吃解药?”他怔怔地看着她道。 白日里,于寒舟捏碎了一粒解毒丸,将一小块碎片喂给了他。刚才喂给他的,便是其他的碎片。 “你舍不得我死,是不是?”他情不自禁地问道,“你心里有我,是不是?那些恩爱,不是骗我的,是不是?” 他心里燃起了一丝火苗,纵然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分外不堪,可他却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于寒舟冷冷地看着他,依次回答他的问题:“我只是觉得,你罪不至死。我心里没有你。从没爱过你。你不配。” 他不配。 纵然他专一,纵然他忠诚,可说到底他只是凉薄自私。徐侧妃等人,难道不无辜吗?他娶了她们,又不好好对待她们,一开始让影子作践她们,后来还让她们独守空闺。 被他爱着,就过得好。不被他爱着,就凄凉无比。如此分明的对照组。作为被“爱着”的那一个,于寒舟并不觉得荣幸。故此,也难以生出感动。 她的回答相当冷酷,打碎了高纬心中最后的幻想。 他十分失望,看着她冷酷无情的面孔,心里一阵阵绞痛,不由道:“是我的错。” 他后悔了。他的一时错念,伤害了她,也毁了他自己。 他看着她,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她已经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了。他想叫住她,又没脸叫住她,更怕因为自己的出声而使得她被假货惩罚。 许是解药的作用,许是心里藏了一点温度,高纬觉得自己精神多了。 两天后,高纬逃跑了。 于寒舟得知这件事,是钟三郎脸色难看地朝她抱怨:“一群饭桶!都是废物!一个重伤的人都看不住!” 钟三郎很是恐慌。他毕竟不是真的宁王,也没有把宁王府的势力都攥在手里。高纬逃出去,对他来说就像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下来。 “别慌张。”于寒舟劝道,“派人去追就好了。” 钟三郎点点头,很快忙碌去了。 一连抓了两个月,都没能抓到高纬。 面对钟三郎眼底的焦灼,于寒舟并没有坑队友的羞愧。 在她看来,她和钟三郎都不无辜。她自己就不说了,实在是高纬最恨的人了。只说钟三郎,他窃取了高纬的宁王之位,倘若高纬跑了,日后找他算账,他一点都不冤枉。 她只担心永安伯府。首先,她不能干脆地杀掉高纬,即便高纬是个危险人物,但是在他实实在在地做出什么之前,她只能防范。那么,万一防范不足,被他逃脱了呢? 所以,她给高纬送了一点解药。不足以帮他逃出去,却能够留下一线人情。一旦高纬真的逃了,日后回来清算,念着这点情分,总不至于对永安伯府做什么。 又过了几日,钟三郎的人找到了一具焦尸,疑似高纬。 钟三郎不信是他,但是又没有了其他线索,不得不放弃了。 而这段时间,他作为宁王,里里外外撑着宁王府,也培养出了足够的自信。他想着,即便高纬日后回来又如何?不见得他就斗不过! 宁王府的运转渐渐回到正轨。 钟三郎和于寒舟这对伙伴夫妻,终于从地下走到太阳底下,感情却没有一日千里。 没在一起的时候,钟三郎常常想着于寒舟,心里渴得发疼。真的在一起了,他却觉得,好像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高兴。一开始是急于逼问高纬,后来是高纬逃脱了,他急于捉人。再后来便是政务,人情,许许多多的事分散了他的精力。 终于有空回头看,却发现……也不过如此。 于寒舟当然也发现了。 她比他察觉到得更早。他自己还没有发现时,她便感受到了。 从前,他视她如神女,待她温柔而虔诚。后来他做了宁王,便把她当成妻子,女人中的一个。那些体贴,那些虔诚,渐渐都不见了。 于寒舟还是很理解的。毕竟,从前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不同,而今他拥有了太多。他有王位,有权势,有财富,有太多珍贵的东西了,她只不过是其中一样。 反正她并不爱他,不会因此伤心。只装作什么也不知晓,当她的王妃。 “徐侧妃又把王爷拉过去了。”小丫鬟禀报道,口吻有些不满,“王爷最近变了,从前都不爱去的,这个月都去了三次了。” 于寒舟笑笑,没说什么。 钟三郎毕竟不是高纬。他虽然扮演高纬,但是在一些事情上,决断还是不同的。 比如高纬,他的人设很变态,对待不爱的女人十分冷酷,哪怕是他娶回来的侧妃也一样。 钟三郎就不一样了,他没有那种变态的设定,他是这个环境下,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徐侧妃是他的女人,而且是彻头彻尾的他的女人,常常纠缠他,他自然没办法冷酷到底。 徐侧妃是个聪明人,必然是嗅出了王爷的不同,更加致力于将他拉过去。 于寒舟虽然不喜欢自己的男人碰别的女人,但也不会阻止,谁叫徐侧妃她们也是妃呢? 只不过,一旦钟三郎碰了她们,她就不会再跟他做夫妻了。 钟三郎从不在徐侧妃她们那里过夜。纵然被各种理由请过去了,却总是很快就出来。 这一回,他也是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到了于寒舟的屋里,拥着她道:“徐侧妃病了,我去看了看她,没做什么。” 于寒舟点点头,然后问他:“你打算怎么安置她们?”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她本来打算让高纬办的,结果高纬还没来得及处理,就□□翻了。 现在,便成了钟三郎的问题。 “她毕竟是宁王的侧妃。”顿了顿,于寒舟说道:“是你的侧妃,实打实的。” 钟三郎连忙表白道:“我不爱她们。从前是没办法,王爷吩咐我。我有了你,不会宠幸她们。” 于寒舟便问道:“那你打算拿她们怎么办呢?她们还年轻,你不宠幸她们,叫她们怎么办?一辈子空耗在宁王府?” 钟三郎皱起眉头,作难起来。 于寒舟没有逼他立刻就想出解决办法,很快就转了话题,说道:“我怀孕了。” 钟三郎一怔,脸上有些茫然:“什么?” “我怀孕了。”于寒舟的手覆在小腹上,重复一遍,“两个月了。” 钟三郎的脸上仍旧怔怔的,仿佛不敢相信会这样。 “不知道是谁的。”于寒舟垂着眼睛说道,“你想要它吗?” 钟三郎脑门上的青筋迸了迸! 不知道是谁的?怎么可能!肯定是高纬的啊!他又不能生! 他猛地站起来,阴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烦躁。 于寒舟说完,就不吭声了,仰头看着他,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她猜他会留下这个孩子。他不能生,宁王府想要传承下去,势必要有个孩子。过继也不是不可以,但那会让人指摘,嘲笑他不能生。 他当然不会愿意落个“不能生”的名声。所以,这个孩子他不得不留下。 “留下吧。”最终,钟三郎坐了下来,眼睛并不看于寒舟。 于寒舟便温柔地看向他,抚着他的手背:“嗯,留下它。三郎,我觉得孩子一定是你的。” 钟三郎的嘴角扯了扯:“是的,是我的。” 于寒舟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她很高兴自己有个孩子,每天仔细地照顾着自己。 钟三郎来她房里的次数反而变少了。 于寒舟理解。正常男人都不会想看到自己老婆的肚子里装着别人的孩子。 而钟三郎恰恰就是这样。他一看到于寒舟鼓起的肚子,就忍不住想到高纬。想到她跟高纬在一起的时候,那些甜甜腻腻的动静。 他开始介意,并且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越来越介意。 他不再往于寒舟的屋里去,但也没睡在徐侧妃和陈侧妃的房里,而是睡的书房。 于寒舟便去找他,问他道:“你是介意的,是不是?” 钟三郎怎么能承认?只道:“没有,你别多想,只是近来有些忙。” 两人说了些日常的话,然后于寒舟才开口道:“我怀着身子,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能服侍你。委屈你了。如果你想宠幸别人,我虽然心里难过,但也会为你高兴。” 钟三郎听她这样温柔体贴,便想起两人曾经心意相通的甜蜜时光了,心软下来,说道:“怎么会?一年半载的算什么?我忍得住。” 于寒舟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委屈你了。” 钟三郎拥着她,只觉得心里一片安宁和喜悦。 然而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眉头皱了皱,很快移开了视线。 就在于寒舟找过钟三郎之后,过了没几日,钟三郎歇在了徐侧妃的房里。 并且叫了水。 于寒舟得知的时候,正慢条斯理地吃早饭。 小丫鬟们不痛快:“王爷怎么这样?娘娘怀着身子呢。” 于寒舟心说,怎么不能呢?这个时代的女人,思想是割裂的,一边想要男子忠诚独宠,一边又觉得男人不应该受委屈,在妻子不能服侍的时候就要歇在其他女人房里,才是理所应当。 于寒舟的心情没有什么波动。怎么说呢?她并不感到意外。 在男女平等的时代,男人尚且要偷吃,何况是现在,礼法公然支持的年代?钟三郎这么做,太正常了。 只不过,这个人已经不值得她去爱了。虽然她也没有爱上他,但是在此之前,她是努力让自己爱上他,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钟三郎在早饭后来找于寒舟,神情颇为局促:“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本来没想的,是她,她……” “不会有下次了。” “是徐侧妃的哥哥,总找我说话,还警告我。” 他说了许多理由,最终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没有下次了。” 于寒舟这次不会信他了。 反正她已经不打算再跟他做夫妻了,他睡不睡别人,都跟她没关系了,因而笑道:“王爷何必如此?她是你的侧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你,你不生气么?”钟三郎问道。 于寒舟笑道:“有点生气,但是谁叫我不能服侍王爷呢?总不好叫你一直忍着。” 钟三郎就有点愧疚。他答应过她的,不碰别人。 “对不起。”他道,“你叫我三郎吧,我喜欢你叫我三郎。” 他害怕别人知道他是钟三郎,却又希望别人知道他是钟三郎。没有人的时候,他便让于寒舟唤他三郎。她是唯一知道他是谁的人,如果连她也称他为王爷,钟三郎还活在世上吗? 于寒舟定定看了他两眼,便笑道:“好,三郎。” 钟三郎见她似抛开了不快,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跟她说了会儿话,便去忙了。 他走后不久,珍贵的赏赐便来了,众人都知道这是王爷给王妃的补偿。 徐侧妃紧跟着也来了,这次是真的昂首挺胸:“给姐姐请安。” “你辛苦了。”于寒舟笑着颔首。 她并不跟徐侧妃斗气,徐侧妃挑拨了几回,见她八面不动,心道怪没意思的,就走了。 很快,陈侧妃也得宠了。 这次钟三郎没跟她道歉,还说道:“总不好只宠一个。好在陈侧妃也是规矩的人。” 于寒舟抚着隆起的肚子,笑得柔和:“本该如此,她们都是你的女人。” 钟三郎觉得这话怪怪的。再看于寒舟低垂着眼眸,温柔抚摸肚子的模样,哪里察觉不出她的疏离? 两人到底是不如从前亲密了。许是因为她肚子里有了孩子,许是因为他宠了别人。 钟三郎没有感到多少可惜。他现在得到了很多,有所失去也是正常的。 因着于寒舟大着肚子,不能侍寝,钟三郎便轮流歇在徐侧妃和陈侧妃的房里。时不时也会来于寒舟这里歇下,只是不碰她而已。 徐侧妃和陈侧妃一开始来于寒舟这里耀武扬威,于寒舟不接招,她们两个便自己斗了起来,每天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有时候还让于寒舟评理,于寒舟然当看戏了,由着她们吵闹,只偶尔说一句:“别抓脸,还要伺候王爷呢。” 徐侧妃和陈侧妃都觉得她变了。从前独的厉害,现在被分了宠,怎么还笑盈盈的?转念一想,她都怀孕了,也不能侍寝,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于寒舟抽空打听了一下女主。 被她一搅合,高纬的男主光环就没有了,女主跟男配在一起了。只不过,男配家族繁盛,人口众多,规矩也大。女主嫁过去后,没多久就被婆婆塞了两个通房。男配倒是没有碰那两个通房,倒是对一个照顾自己长大的丫鬟颇有些不同。 于寒舟打听到的消息,女主正在跟男配闹和离。 她“啧”了一声。 男主不是男主,女主不是女主,现在都“脏”了,也不知道缘分会不会再连起来? 她觉得自己挺坏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于寒舟的肚子越来越大,宫里送来的稳婆、永安伯府送来的稳婆、宁王府自己找的稳婆,都就位。 于寒舟要生了。 她运气不错,生产很顺利,半天工夫就完事了。 “恭喜王爷,喜得贵子!”稳婆抱着孩子一脸笑意地出去了。 钟三郎笑得十分体面:“赏。” 他随意看了眼孩子,就没再看了,而是进屋看于寒舟了。落在别人眼中,王爷爱王妃胜过儿子,一时都很羡慕他们夫妻恩爱。 于寒舟面对钟三郎的关心,回应得很体面:“我还好,劳王爷记挂了。” 夫妻两人面和心不和。在外人眼中,她这个王妃非常得王爷的尊重,没有人能越过她去,大肚子期间王爷都常常歇她房里,给她体面。 然而两人心里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心意相通,贴近彼此。 他介意她跟过高纬,还生了高纬的孩子。而她介意他的不忠贞。 只是这样也好。本来于寒舟就没有爱上他,努力去爱他,还挺累的。现在倒是好了,不用刻意去迎合他。她有了孩子,安安心心地养孩子,当王妃就是了,还轻省些。 日子平平常常地过去。 钟三郎有时歇在主院,有时歇在徐侧妃和陈侧妃那里。他没有再弄进来新人。他并不是那么好色的人,或者说不想在于寒舟面前表现出好色的一面,毕竟他曾经是真的爱过她,现在也很尊重她。 徐侧妃和陈侧妃是已经有名分了,也被他做替身时宠幸过,他做了宁王之后,渐渐觉得这就是他的女人,才去宠幸她们。至于新人,他没想过,也不打算有。 他偶尔会逗逗孩子,但是并不热衷。 怕于寒舟多想,他解释道:“我不太会逗孩子。等他长大后,我教他习武。” “多谢王爷。”于寒舟便谢过他。 钟三郎已经不再提醒她叫他三郎了。于寒舟看着他一日日改变,有时会感慨。 换个身份和环境,人的变化是真大。 但是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她的目标也就是做宁王妃而已。报了仇,生了孩子,还能安安稳稳做宁王妃,他甚至曾经喜欢过她,说起来她不吃亏。 于寒舟生下孩子四个月后,身材恢复得差不多,钟三郎再歇在她房里时,就有些别的想法。 于寒舟却不想跟他有什么了。 婉拒了几次之后,钟三郎不高兴了,问她道:“你是不是心里还记着他?!” “记着谁?”于寒舟不恼,静静看着他反问。 钟三郎抿着唇不说话,眼里透着不悦。 “我生完孩子,身体还没恢复过来,王爷再体恤我一段时间好吗?”于寒舟便说道,“这段时间让徐侧妃和陈侧妃侍候王爷?” 钟三郎冷冷看着她:“别人生了孩子一个月便能同房,我给了你四个月。你若是记着他,你就直说,我以后再不来你房里。” 于寒舟虽然高兴他不再来她房里,但是这个锅她不背:“既然你说到这里了,那我就说实话。钟三郎,从你睡徐侧妃的那一天,你跟我就不可能了。” 钟三郎的心头一震,眼睛瞪大了:“你,你那个时候介意?你怎么不说?你一直说你不介意!你还说委屈我了,更愿意我宠幸她们!” 目光透着谴责,仿佛在说她虚伪。 “我说出来,你就不宠幸她们了吗?”于寒舟反问道,“你能坚持一个月,两个月,能坚持三个月,四个月吗?你能坚持多久?早晚你会怨恨我。倒不如我不拦着你,你想宠爱谁,便宠爱谁好了。总归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宠了别人,我就不爱你了。” 钟三郎心中一痛。 他看着她无情的眼神,终于想起来她曾经看他时,是多么的柔情蜜意。 而他弄丢了。她曾经爱着他,是他不知足,贪心太过,弄丢了她。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颤声问道,冲动之下说道:“我以后不再碰她们。” 反正他不爱她们。他爱的只有她一个。而她的孩子已经生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不能伺候他的时候,他们好好地过。 于寒舟一点也不信他的话。他曾经也说不宠徐侧妃她们,过不几日,就歇在徐侧妃房里了。 “王爷冷静一下再说吧。”于寒舟淡淡道。 他这时一冲动,什么话都能说,日后免不得要后悔。 而钟三郎没等到日后,说出来不久,他就冷静下来了。他不可能不宠爱徐侧妃她们。 他如今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何况,还有徐家和陈家,他总不能跟高纬一样,不管他们。 钟三郎走了,没在于寒舟房里过夜。 并且接下来的几日都没来。 于寒舟并没有觉得怎样,直到半个月后,下人的伺候有些疏懒怠慢,她儿子的尿布居然有几片没洗干净。 “来人!”她喝道。 于寒舟严厉惩罚了怠慢的下人,却没有制止这个风气,而钟三郎自那日后一直没有再来她院子里,慢慢叫她明白了。 钟三郎在教训她。如果她不好好伺候他,她和她儿子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于寒舟很是失望。 没想到曾经温柔体贴的老实人,如今竟变得这副模样。 想来,他曾经的老实,也只是因为生活中没有太多诱惑和考验。没有经过诱惑和考验的老实,其实不叫老实。 比如钟三郎,他真正的性情便在磨砺中渐渐凸显出来。 京城的某个角落,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正在接见下属。 “什么?!”听到最新消息,面具男震惊得站起来,“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下属苦笑道:“是真的,王爷。那假冒王爷的贼子,于昨晚已经毙了。” 戴着面具的男人正是高纬。 他当日逃出后,便离开了京城,回到自己的一处秘密基地养伤。一年过去,他伤势早就养好了,也联络了几方力量,回京准备埋伏钟三郎。 钟三郎当年害了他,颇以此为戒,不仅在吃食上面极为小心,外出也都有诸多护卫。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替代他,并不容易。所以,高纬计划埋伏他。 他没打算光明正大地掀翻钟三郎。那样一来,他的王妃只有死路一条。徐侧妃她们也得死。 当年于寒舟那样对他,他恨过,后来在听到她说“你不配”后,那些恨意犹如挨了狠狠一击,溃不成军。是他先对她做了那种事,她才报复他。 高纬已经不恨她了。何况,她还喂他吃了解毒丸。 更何况后来,她还生了他的孩子。 “是谁下手的?怎么杀的?”高纬惊怒交加。 他本来打算悄悄替代钟三郎,怎料才来到京城,还没来得及动作,钟三郎就死了! 叫他如何能不惊不怒? 下属回禀道:“尚不知是谁做的。有人以内力震碎他的脑浆,七孔流血而死。他死在王妃的房中,论理说王妃的嫌疑很大,但王妃没有武功,这是栽赃陷害。” 宁王死了,这是极轰动的事,震惊了朝堂,自然要大查特查。 高纬就很头疼。“宁王”一死,他还怎么归位?! 气恼之下,他潜入了宁王府。 “宁王”一死,府里乱成一团,守卫松懈,他很轻易就潜入了。径直往事发现场,王妃的房里去了。屋里死了人,自然不能住人了,他潜入空空的房间,探查一番,没发现挣扎的痕迹。 这说明是一击即杀。 假货对来人没有防备,或者说来人的功力足够高深。 高纬拧起眉头,假货何时识得这样的高手,还结了仇? 他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便出去了。犹豫了下,他潜入了于寒舟现在住的房间。 于寒舟正在逗着不睡觉的儿子。 “小乖乖,在看什么呢?这样目不转睛?”于寒舟摇着他的小手说道。 柔软而满含爱意的声音,让高纬一下子顿住了身形。 他恍惚想起曾经他是宁王时,她痴缠着他,那些娇气的黏糊糊的讨好。 他一幕也没有忘记过,此时她的声音更是勾起了他的回忆。然而,那些都是假的,是她在演戏,这让高纬不由得苦笑。 他现身出来,看向她道:“王爷死了,你似乎不伤心?” 高纬从她脸上看不出伤心的样子。明明钟三郎才死不久,她怎么连眼眶都没红肿?好似没哭过似的,这让他诧异极了。 她不是很爱他的吗? 于寒舟没察觉到高纬的到来。他忽然出声,她还吓了一跳。待看到那张银质面具,微微一怔。 她没有被面具所欺骗,从他的声音和身形猜出了他的身份。 他果然没死。她居然不意外。 “伤心是伤心的,但日子还要过。”她淡淡说道,低头继续逗儿子。 高纬信她就怪了。 他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善良娇气的女人。这女人,心深着呢。 “那是我儿子。”他索性摘下面具,走到她跟前,颇具威仪的俊美面容盯着她道。 于寒舟抬头瞅了他一眼,没吭声,低下头把儿子的小手塞进去。 高纬便有些头疼,跟这女人聊天太难了。 他不禁奇道:“你似乎不意外我会来?” “你有没有事?没事就请回吧。”于寒舟不耐烦道。 她已经不怕他了。 不怕他会报复。 很简单,“宁王”死了。而高纬不能说他才是宁王,死的是假货。那样一来,她这个王妃的清白不保,永安伯府要受连累。徐侧妃、陈侧妃也是一样。 此事牵扯不小。 还会影响她儿子的名声。 高纬只要有点脑子,他就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除非他狠得下心,把她和儿子都杀了,赔上宁王府的名声,彻底把宁王府清扫一遍,以后再找别的女人生孩子。 因为有恃无恐,于寒舟待他没什么耐心,一点也不客气。 高纬被她一嚷,不知怎么,心里还舒坦了些,好像回到曾经被她支配的日子。她还没有揭穿,还是他的王妃的时候,每天娇气地对他颐指气使。 他很快回过神来,又觉得心酸。那都是假的,是她的报复。他逃离后,她还跟着假货过了很久。 “出了什么事?”他问道,“钟三郎得罪了什么人?” 他担心那神秘高手不除,危及到她们母子的安危。 于寒舟抬头看他。男人戴面具久了,脸色异常苍白,却不掩年轻俊美。眸子里盛着淡淡的关切,不容忽视。于寒舟仔细看了看,没发觉恨意。 犹豫了下,她垂下眼睛道:“是我杀的。” 高纬一愣,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你说什么?” “是我杀的他。”于寒舟干脆地道,“他拿我儿子威胁我,我受不了,就把他杀了。” 钟三郎背弃诺言,去宠幸别人,于寒舟可以不跟他计较。但是他后来强势地要她侍寝,还拿她儿子做筏子,她就不痛快了。 高纬震惊极了!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亚于当年听到她跟钟三郎勾结,联手杀他的事! “他威胁你什么?”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也想不出来,才一年多,郎情妾意的两个人究竟有多大的分歧,竟然反目成仇到这般地步? “不用你管。”于寒舟道,“我和儿子没事,你走吧。” 高纬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恍恍惚惚地走了。回去后,才发觉不对——她哪有那么高深的功力? 但是再回去问她,显然不合适了。他很快找人去打听,没多久,就打听出来消息。 他打听出来的,自然不是真相,只是使人去打听王妃和王爷之间的事。比如,可有争吵。 争吵是没有的,甚至人人都说王爷和王妃恩爱。王妃生了孩子后,王爷体贴她身子不适,四个月没宠幸她。 高纬就有了猜测——她一直不侍寝,钟三郎使人冷落孩子,逼她就范,她一气之下把他杀了。 虽然很匪夷所思,但是事情连起来,就是这个。 “她为什么不侍寝?”高纬喃喃,本来平静的心,忽然乱了。 他逃走后,没多久于寒舟就有孕了,孕期自然不能侍寝,生了孩子后又一直没有侍寝。也就是说,她虽然跟了钟三郎,却没怎么做夫妻? 再大胆地想一想,她该不会从来就没跟钟三郎做夫妻吧? 她是不是从来就不爱钟三郎?只是恨他,为了报复他,当日是故意那么说的? 她其实爱的人一直是他,要不然也不会给他喂解药! 高纬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宁王被刺客所杀的事,闹了三个月,也没查出个结果,成了悬案。 宁王府也已经撤了白幡,日子回到了正轨。 于寒舟的儿子继承了宁王的王位,成了新的宁王,而她从宁王妃变成了太妃。 于寒舟自己是很满意的。在儿子成年之前,她就是这府里说一不二的存在,谁也不能逼迫她。 只是高纬有点毛病,又潜入府里来了。 “你又来做什么?”于寒舟不耐烦道。 高纬的眼神有些躲闪,还有些扭捏:“你,你别这样,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于寒舟讶异道。 高纬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其实你喜欢的只有我,你并不喜欢钟三郎,你也别骗我了,我都知道。” 看向她的眼神居然带了点嗔怨。 于寒舟惊得瞳仁都睁大了:“你说什么呢?!” 他脑子没坏掉吧?她曾经那么报复他!他就一点也不恨她?还这样黏黏糊糊地跟她谈感情? “你放心,我会隐在暗处,好好保卫宁王府,”他走到床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小小宁王,“保护你和我们的儿子。” 于寒舟张口本来想说什么,听到这句,心中一动,那些话在舌尖转了一圈,被她咽下去了。 就让他这么误会也好。 宁王府的暗中势力大多在他手里握着。儿子现在还小,要掌权需要不少时日。这期间如果有个忠于宁王府的人护着,显然是好处多多。 而且,这个人还是儿子的亲爹。等儿子长大后,他一定会毫不保留地教导他,将手中的力量都交到他手里。 这口锅,背就背了吧。 于寒舟没再辩解,而是低头看儿子,让余光注意她的高纬心里一撞,嘴角弯了起来。 高纬想和她再做夫妻,但是于寒舟一直冷淡拒绝他。 他有点失望,却也没怪罪。心里还想着,他从前毕竟伤害过她,她后来恨他也是应该的,何况他们中间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一时半会儿抹不开面子,不肯承认真正的心意,也是正常的。 她都已经拒绝了钟三郎,始终不讨好钟三郎,甚至在钟三郎欺负他们的儿子后杀了钟三郎,足够说明她对他的心了。 高纬觉得自己有耐心,他可以等她。他曾经是个混账,不懂感情,不会做人,现在还有机会守护她,守护他们的儿子,他很珍惜。 他的下属们对王妃的观感不一。有的认为她不贞了,当杀。有的觉得,杀了就没有人照顾小宁王了,且留她一命。 高纬一力压下:“她是我的王妃,从前只是跟我赌气,从来没有背叛过我,你们要像尊重我一样尊重她!否则别怪我无情!” 宁王府虽然换了个小主人,但是却始终稳稳当当。 高纬甚至觉得这样也不错,不用他常常背着人出府办事了。他就在暗中,掌握着秘密力量,看着他的儿子和女人活在阳光底下。 徐侧妃和陈侧妃一开始很痛苦,觉得人生没指望了。王妃好歹有个孩子,她们什么也没有,非常颓废。 一个女人打破了僵局。 是女主。 她有一次在外面遇到于寒舟和小宁王,很佩服于寒舟丧夫后的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引为知己。她已经跟男配和离了,恢复了单身,面对许多压力,很是苦恼。倒是于寒舟让她感觉到了熟悉,觉得是一类人,刻意结交。 她会做一些可爱的玩偶,都是现代的款式,q萌q萌的,小宁王很喜欢。于寒舟对她也没有恶感,便结交了,偶尔会邀她到王府玩。 女主弄来了一副麻将,请于寒舟、徐侧妃、陈侧妃一起打。 徐侧妃和陈侧妃获得了人生的新乐趣。四个女人,常常聚一起打麻将。三缺一的时候,便抓丫鬟们顶替,每天推牌,好不快乐。 一转眼,小宁王两岁了。 于寒舟、徐侧妃、陈侧妃、女主的关系成了莫逆的牌友。女主有很多稀奇的点子,不仅带她们打发时间,还带她们赚钱。 因着女主常常会远行,有一次说起来,徐侧妃和陈侧妃都有些心动。 宁王已经死了,她们都是没有男人的女人,自然也没有了利害关系。两人都觉得,王妃除了曾经独宠很讨厌,其他都没有指摘的地方。 “我们想跟她出去。”徐侧妃和陈侧妃联袂而来,向于寒舟申请出府。 于寒舟没有辜负她们的期望,说道:“可以。” 在府里做了掩饰,允许她们跟女主走了。 两人很高兴,还答应回来替她捎礼物。 结果徐侧妃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少年,被于寒舟问起来,就眼神闪躲地道:“他会唱戏,我买回来听戏的。” 于寒舟就装作信了的样子:“行吧。” 至于行事小心,不用她吩咐,徐侧妃也知道轻重。 倒是高纬知道了,恼怒不已。 于寒舟便道:“你有什么资格恼怒?” 他曾经娶了她们,却不珍爱她们,还让替身糟蹋她们。后来开了窍,就让她们独守空房。 她们欠他的? 何况他现在已经“死”了。 高纬憋屈不已。他如今虽然不是宁王了,但却视宁王府为所有物,忍不下这口气。于寒舟为此跟他吵了两架,都懒得搭理他了。 倒是徐侧妃,有一天跟于寒舟说:“我昨晚梦到了王爷。然后,然后就把那戏子送走了。” 她说话时,脸上有些害怕,有些心虚。 于寒舟一听,就知道是高纬干的。 她没说什么。 徐侧妃养不养戏子,是她的自由,只要不影响宁王府的名声,她便不管。 徐侧妃老老实实地打牌,以作消遣。偶尔会跟女主出去,日子过得倒是快乐。有一次她说:“除了没有男人,竟比王爷活着时还好过些。” 于寒舟笑而不语。 又过了两年,徐侧妃和陈侧妃一起养了戏子。 两人都说:“知道姐姐宠我们。我们也不给姐姐抹黑,都养在府外头了。” 高纬这次再吓她们,她们都不怕了。反正王爷死了很久了,总不能碍着她们活人的过法? 高纬气得快要吐血。 然而他更气的还在后面,因为两位侧妃还给于寒舟准备了一个漂亮少年。 “你想死,只管试试看!”高纬把她抵在桌边,狠狠说道。 于寒舟的头上还扣着“痴情专一”“爱你在心口难开”的锅,自然不能去找漂亮少年。人生在世,没有事事都如意的,为了她和儿子以后的安稳生活,她总要做出一点妥协。 她没有碰漂亮少年。也没有让高纬如意。 高纬一开始不甘心,时间久了便习惯了,反而庆幸她不恨他,还肯跟他说话。 一转眼,小宁王长成了十四岁的少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于寒舟提出离府,住到山上的庙里去,为死去的宁王念经祈福。 当然是借口。实际上,她要出去玩了。她都三十多岁的人了,鲜衣怒马是不够的了,但是到处走走看看玩玩还是可以的。 她一走,徐侧妃和陈侧妃也跟着离府了,各自找了个庄子荣养。 宁王府便成了清俊挺拔的少年郎一个人的天下。 “娘,过年的时候记得回来。”少年郎一脸稳重地送老母亲出行。 而后看向骑在马上,守护在马车旁边的面具男子:“请师父务必保护好我娘。” 男人和少年的目光一触。 男人点点头:“我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四合一更!超长更新,诚挚奉上,祝小可爱们新年快乐~~ 军官妻子1 () 于寒舟这次穿越的故事背景是星际时代。 她是一名上校的妻子。结婚两年了,跟丈夫见面的次数一把手数得过来。丈夫很忙,常常远行出任务,而且任务期间不能跟外面联系,因此两人不仅没办法见面,就连通讯都维持不了。 她长得漂亮,五官美艳,身材高挑,是一名火辣辣的美人,追求者无数。当初跟丈夫结婚,是看上了他的颜值和冷峻气质。结果丈夫婚后经常不在家,她一个人寂寞不已,一开始还能忍受,后来就颇多埋怨,再后来就出轨了。 她爱上了一个热情洋溢的男人,在丈夫出任务回来后,就跟他提出了离婚。 两人是相亲结婚,婚前没有太多的感情,婚后也没来得及培养出感情。男人没有为难她,就同意了离婚,并且把家里的财产几乎都给她了,自己净身出户。 这个可怜的男人,两年后遇到了一个甜美可爱的女孩,不介意他的木讷和寡言,每天用温暖和爱将他包围,渐渐融化了他的冰冷气质,使他的脸上开始有了笑意。 男人再婚了,跟这个甜美可爱的女孩。 不久后,他出任务,击杀了一伙作恶多端的星际海盗,救出了一位大人物,升职为了少将。而后,他的升职道路非常顺利,成为了帝国最年轻的上将。 而她这个前妻,因为跟情人分手了,还被骗走了许多钱财,过得落魄不已。听到前夫过得很好,就去找他,向他道歉,还想要复婚。 男人并没有“曾经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的意思。但是也没有对她多加搭理,给了她一笔钱,就让她离开。 女人拿到了钱,非常不甘心,开始造作,试图破坏前夫和妻子的婚姻,甚至还勾结了星际海盗,想要弄死前夫的妻子。最终自作自受,死在了战斗中,船毁人亡,连渣渣都不剩。 又是一个恶毒女配。 于寒舟躺在浴缸里,享受着温暖芬芳的水波按摩,听着舒缓优雅的音乐,思索着这次的任务。 她现在还没有出轨,但是处在出轨的前期。她已经认识了那个后来会骗她钱的男人,但是还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只是互相暧昧着。 出轨?当然不会有。 离婚?可以考虑。 原主决意跟丈夫离婚,不仅仅是因为他常常出任务不在家,还因为他的性格木讷古板,沉默寡言,一点情趣也没有。 否则,他但凡在出任务之前留下一点心意,在任务之后立刻回家,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回到家里跟妻子亲密交流,哪里就让人那么埋怨? 但他不会。他的初期人设就是木讷古板,沉默寡言,毫无情趣,不被女人所喜欢。哪怕是女配这样的,一开始义无反顾地嫁给他,后来也受不了他,出轨离婚。 只有女主,那个甜美可爱的女孩,有耐心一点点教他,把他教成了绝世大暖男。 于寒舟是没有耐心这么教人的。 而如果她不耐心教他,他就会一直这样,木讷古板得叫人生气,而家庭氛围也不会多么好。 简而言之,他不适合她,就算她不出轨,也要跟他离婚。 两个月后,男人出任务回来了。 他一进门,于寒舟就感到眼前一亮,惊艳之感从心头升起。 他实在是个外形很出色的男人。身高将近190c一双腿笔直而修长,削肩窄腰大长腿,身材结实挺拔,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英俊到没朋友。 而他的五官也非常出色,仿佛上帝精心雕刻,眉眼深邃有神,鼻梁高挺,方位无死角的帅。 原主那么爱玩爱闹的性格,不顾一切嫁给他,忍受了两年冷冰冰的婚姻生活才出轨离婚,可见他有多英俊,叫人不舍了。 “你回来了。”于寒舟起身迎向他。 男人的眸光一转,落到她身上,眸光仿佛闪烁了一下,又仿佛没有,依然是那么冷静无情。他点点头:“嗯。” 于寒舟接过他的外套,随手交给家务机器人去收整,便如以往那般挽住他的手臂,问道:“这次任务做完,能在家待多久?” 男人犹豫了下,答道:“三天。” 他似乎想表达出一点愧疚,但于寒舟实在没从他脸上看出太多的表情。她现在活在主剧情之外,对李博远如何看待这段婚姻和她这个妻子,没有太多的了解。只是在后来,女配生活落魄去找他的时候,他给了她一笔钱。 他担心女主误会,就对女主解释了一下:“从前,我对不起她。” 他不是个会撒谎的男人,既然说出这句话,就说明他对这段婚姻,心里是觉得抱歉的。 “三天啊。”于寒舟低下头,淡淡重复一句。 男人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嘴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出来:“嗯。” 饶是于寒舟知道他木讷,也不禁为之震撼。 男人是个非常古板保守的性格。吃饭的时候,姿势十分端正。睡觉的时候,姿势也无比正经。 直挺挺地躺床上,双手交握在腹部,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如雕塑一般。 原主会垂涎他的身体,缠过去跟他恩爱。但于寒舟看着他这样,虽然觉得有趣,却更加打定主意跟他离婚。 她更想要一个热情洋溢的伴侣。 而既然打定主意离婚了,便不好再有什么纠缠。于寒舟躺下后,便闭上眼睛,打算跟他盖上被子纯睡觉。 在她闭上眼睛后,男人却睁开了眼睛,朝她看去,眼里似乎有着诧异。他觉得,妻子跟以往有些不同,似乎过于冷淡了?从前他回来,他们都会有一番亲密交流。 于寒舟已经闭上了眼睛,没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眼神。 不久后,她听到一点动静,是从身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而后她的手被人握住了。 于寒舟惊讶地睁开眼睛,往旁边看去,就见男人深邃的眸子盯着她。 她也盯着他。 男人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若是换了原主,这会儿一定高兴地反扑回去,跟他恩恩爱爱了。但于寒舟看着他这样,却一言也不发,只是回望着他。 不说话?她也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新篇章开始啦~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赤月、菲特·泰斯特罗莎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9327722、nono、树荫下的加菲猫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问津3个;christine、莨菪、清风宇yu、被石兰兮、274510432个;cre、皇太后是老妖精、谁谁谁啊、甜三千w、夏宜南川、s.s墨暝、野生萝莉ヽ、神奇王富贵儿。、棉花、在找一壶梨花白、洛威尔、贫穷懒人、青尢蓝尢**oss、司马娇焦、在本站设置昵称很麻烦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么么么么么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军官妻子2 () 两人静静凝视着。 半晌,还是男人最先忍不住,他低低地道:“累吗?” 男人不仅长得英俊,声音更是有磁性。可以说,这个男人除了性格不讨喜之外,其他配置都无可挑剔。 大概原书作者想表达的中心思想就是,这么好的男人,你们都无福消受,只有最有眼光的女人才能发现他的好。 于寒舟的回答是,是的,我们都无福消受,留给那个充满爱与温柔的女主吧。 “还行。”她开口道,给了一个中庸的回答。 男人的表情似乎顿了顿,然后垂下了眼睑。他的睫毛极长而浓密,像两排小刷子一样,微微翘着,给这个英俊硬朗的男人增添了一点娇媚的弧度。 而这个360度无死角的帅仔,在妻子反常的持续沉默中,微微动了动,翻了个身,改为侧对着她。 “你,你今天在家,做了什么?”他看着她问道。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有点沙哑,像是羽毛在撩着耳朵,痒痒的。 于寒舟挑了挑眉,说道:“上午跟朋友出去逛了街,在外面吃了饭,下午你回来了,然后你都知道了。” 李博远听完她的话,却陷入了沉默。 他本来想跟她说说话,营造一下气氛。毕竟,张口就说想亲密了,不是他的性格。 然而没想到,她的回答是这样的。他不禁想到,自他回来后,跟她说了几句话,就去书房写报告了。她在外面干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他才发现,自己对妻子一点都不了解。或者说,他太忙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她。 “对不起。”他心怀愧疚地道,然而说出口的声音却不带丝毫情绪。 他听到了自己不含感情的声音,一时有些慌张。 而这时,就听于寒舟说道:“没关系,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天生这样的性格。”顿了顿,“我既然嫁给了你,就应该承担起这样的后果,毕竟当初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是我要嫁给你的。” 李博远听着这话,一时不知道是安慰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 他对不住她,可她却理解他。 于寒舟说完后,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说“以后我改”。 无谓地耸了耸肩。 这样的男人,就算再好,她也无福消受。不管心里想什么,他嘴上从来不说,行动上也没什么表示。那么他心里想什么,还重要吗? 谁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于寒舟对他最后的耐心也没有了,直接挑明了:“我想离婚。” 李博远一震,抬眼看她:“什么?!”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冷峻之外的情绪,惊讶又不解地道:“为什么?!” “我享受不到婚姻的乐趣。”于寒舟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你常常出任务,我总是一个人在家,结婚跟没结婚没什么区别。不,还是有区别的,不结婚的话我可以谈朋友,结了婚却只能一个人独守空房。” 李博远的脸上浮现出愧疚:“对不起。” “我说过了,你不用说对不起,你不是有意的。”于寒舟索性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低头看着他道:“当初我色迷心窍,许多事情没考虑到,冲动之下跟你结了婚。我现在后悔了,我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所以我要离婚。” 顿了顿,她放低声音:“是我对不起你。” 李博远听到这样的话,如何还躺得住。他也坐了起来。即将被离婚的他,还注意到自己坐起来后睡衣有些不整齐。他皱着眉头,一边整理自己的睡衣,一边说道:“别这么说。” 怎么是她对不起他呢?明明是他性格缺陷,使她失望。 他低着头,并不看她。 他此时不知道用什么心情来面对她。他心里很乱,还有些茫然。 这段婚姻怎么样,他其实心里清楚。当初他到了结婚的年纪,被人介绍,就结婚了。结婚后,便在任务和家庭中两头跑。生活过得怎么样,要说很好,他并没有感觉到多么充实而甜蜜,但要说不好,却也没有。 他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没有想过,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究竟要过成什么样? 现在面临着离婚,他听到了妻子的不满,不禁开始思索起来。究竟是她做得不好,还是他做得不好?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合适她? 可她对他其实是热情的,如果这么热情的她都不适合他,天底下还有适合他的女性吗? 他如果离婚后再婚,会跟一个什么样的女性结为伴侣? 还是说,他就不再结婚了,从此一个人过? 不,他并不想独身。李博远十分清楚,他想要一个家庭。 纵然现在这段婚姻说不上十分甜蜜,可到底是一个家庭,是一个港湾。他做完任务,会有一个去处。有一个人在等着他,看到他会说:“你回来了。”听到那句话,他忙碌的心便沉淀下来,有了归处。 他是一定要结婚的。他要有一个家庭,一个妻子。以后,还会有一个孩子。 “你对我这样失望了吗?”他抬起头看她,“我能做什么,挽回你的心吗?” 他不知道该不该后悔。后悔今天主动跟她谈话,以至于谈出了“离婚”。 他本来只是想跟她亲密一下的。 但是军人严谨缜密的思维又告诉他,他应该庆幸今天跟她谈话。不满从来不是一天两天滋生出来的,她肯定对他不满很久了,今天才提出了离婚。 既然她原本没说,是被他拱出来的,那么就说明其实她不一定非要跟他离婚。 他可能还有补救的机会。 李博远此时的思维已经清晰了,认真地朝她看去,打算跟她进行一场深入而细致的交谈。 没想到,抬头看到一幕,瞳仁顿时一缩。 跟他睡觉的习惯不同。他习惯穿着严严实实的睡衣,把每一寸肌肤都遮住,扣子扣得整整齐齐。而她却是慵懒随意,穿着一件吊带睡裙,细细的带子挂在她的肩头。 带子是迷人的深紫色,她的肌肤是令人口干舌燥的玉白色。 李博远的目光在她肩头一触,立刻收了回来。心里跳得急促,脑中不由想到曾经有过的亲密。她的热情,他的不加克制。 绮念在脑中一闪而过,很快被他压下去。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她,却是避开了她脖子以下的部位,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我很喜欢这段婚姻,我想维持它。” 于寒舟很诧异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她不明白是什么影响了原本的剧情——他本该沉默片刻后,就点头同意的。 “你喜欢这段婚姻的什么?”她反问道。 她的确想跟他离婚,却不打算跟他结怨。何况,她要离婚的原因是嫌弃他的性格。既然他要谈,那便谈一谈就是了,谈到他心甘情愿地离婚。 李博远思索了下,认认真真地答道:“我喜欢你。你很漂亮,很热情。很……”顿了顿,他似乎有些羞赧,“你很爱我。” 他当然知道她爱他。 他又不是傻子,妻子对他的痴缠和热情,他怎么会不懂? 从前是他性格使然,没有给予恰当的回应罢了,不代表他不懂她的心意。 于寒舟便道:“你喜欢的三点,只有一样还保持着,那就是‘我很漂亮’。另外两样,我很热情,很爱你,以后不会有了。” 李博远一怔,深邃的目光看向她:“怎么会?” “我对你的热情和爱意,在过去的两年中被消磨干净了。”于寒舟说道,“就算你不同意离婚,我们仍然是夫妻,可我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对你热情,爱你了。你能接受吗?” 李博远的嘴巴动了动,没有立刻回答。 他眼神怔怔,根本想象不到那会是什么样的婚姻。 “就算你能接受,可我接受不了。”不等他开口,于寒舟紧接着又道:“我想换个伴侣了。换一个热情洋溢的,幽默开朗的,能说会道的,体贴入微的伴侣。” 这几点都是李博远所不具有的特质。 他终于明白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好。”他苦涩地道。 于寒舟“嗯”了一声,说道:“那我们明天去办离婚手续吧?” 李博远没想到会这么快。好像只是一下子,他就失去了爱他的妻子,要成为一个离过婚的单身汉。 “好。”他忍着苦涩应道。 是他对不起她。如果她要离婚,他至少应该成她。 谈话结束,夫妻两个重新躺下。 李博远仍旧是规规矩矩地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身边传来带着香气的温度,是他的妻子。而明天,这具身躯就会远离他,不再是他的妻子了。 他不禁感到后悔。为什么要跟她这样谈话?就不能直接覆上去,跟她亲密吗?以前她也不跟他谈话的,都是直接贴过来。 他很后悔。 睁着眼睛到天亮。 于寒舟却是一夜好眠。她几乎很少失眠,想睡便能睡着。 精神饱足地醒来,她伸了个懒腰,发现男人已经起了,整整齐齐地穿着西装,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两手搭在膝盖上,是个刻板极了的模样。 “早。”她跟他打招呼。 李博远看着她起床,穿衣服。他不应该看着她的,这很不礼貌。可她那么美,在清晨的微光下,她美得几乎发光。他忍不住看向她,眼睛都舍不得眨。 现在她还是他的妻子,他还可以看她,他心里想道。 “你改主意了吗?”在她换好衣服后,他问道。 于寒舟听了他的话,觉得他可能不太舍得这段婚姻。毕竟她没有绿他,仅仅是因为性格不合提出的离婚。对他来说可能有点突兀。 “抱歉。”于寒舟道。 李博远就明白了,心里不受控制地涌起苦涩。 “是我对不起你。”他说,弯腰从脚下提起了一个行李箱,“房子留给你,一会儿我从光脑上把名下的财产划给你,祝你幸福。” 一会儿从登记中心出来,他就直接回军队了。这个家里没有了她,就不算是一个家,他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 见他跟原剧情中一样,把什么都给了她,于寒舟不由得心下一软。这个男人纵然性格不太好,人品却没得说。 “房子是你买的,我不要。”她说道,“存款给我一半就好了。” 李博远摇头:“都给你。” 他一个光棍男,要钱要房子干什么?她这样年轻漂亮,有点钱傍身才是好的。也算是她跟他在一起两年,不嫌弃他的刻板木讷,给她的补偿。 于寒舟直接走过去,把他手里的箱子夺下来,丢到一边:“我说过,房子我不要。”顿了顿,“你听我的。男人有房子是加分项,你以后再找伴侣会方便一点。” 即便是星际时代,房产也是很珍贵的。 或者说,比从前还要珍贵。星际时代,许多种族混居,战争频繁,一座漂亮的、适宜生存的、只有智慧种族居住的星球是非常稀有的。 而李博远的这座房子,便处在这样一座星球上,而且是独栋别墅,更加珍贵。 李博远见她这样为自己的以后打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她纵然不爱他了,可还是关心他的。 他说不出自己以后不再结婚的话,因为他是想结婚的。又见她这样坚持,便道:“好。” 既然她坚持不要,就继续挂在他名下吧。 李博远一开始想着,她都不在了,他再回来也没意思,何况这里有她生活过的痕迹,有他们共同的回忆,他再回来后,肯定会触景生情,因此并不想回来。但是,他又想到,好歹是一个落脚处,不想在军队待着的时候,他可以回来,回忆一下曾经有过的生活,也可以廖作慰藉。 他没有再拿行李箱,跟她一起出了门,开着悬浮车去了登记中心。 解除婚姻关系非常简单,只需要在几张纸上签字就好了。 他签下自己的名字:李博远。 于寒舟签下的是:唐萱。 “你去哪儿?”从登记中心出来,李博远问道。 于寒舟出门之前背了一个包。里面装着一身换洗衣服和一双鞋。 她其他的东西,都让家务机器人打包好了,放在星网上卖掉。卖掉之后,钱款会打到她的账户上。 “我要走啦。”于寒舟对他微微一笑,目光微微发亮,“去体验下别的生活。” 现在是星际时代。 是她所熟悉的时代。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五朵蘑菇,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 第280章 军官妻子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1章 军官妻子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2章 军官妻子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3章 军官妻子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军官妻子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军官妻子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军官妻子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军官妻子1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军官妻子1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军官妻子1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军官妻子1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军官妻子1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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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3章 现实世界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4章 现实世界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5章 现实世界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6章 现实世界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7章 现实世界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8章 现实世界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9章 现实世界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0章 现实世界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1章 现实世界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2章 现实世界1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3章 现实世界1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4章 现实世界1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5章 现实世界1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6章 现实世界14 不管怎么说, 于寒舟戳破了他把她当替身的事, 他却并没有把她怎么样。 期间生过气, 又很快消了气, 过后一句话不提此事, 倒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很宽和。 等到飞船返航时, 他甚至笑着问她:“这飞船喜欢吗?” 于寒舟挺喜欢的, 就点点头:“喜欢。” “我送给你,好不好?” 他笑着问,目光很是温柔。 让于寒舟仔细说的话, 这目光比来时更加温柔明亮。 是的,明亮,就好像看到希望的人, 所萌生出的那种生机。 于寒舟觉得很古怪, 摇摇头道:“太贵重了,多谢唐先生的好意。” “对你来说, 可能贵重。 但是对我而言, 跟一件玩具差不多。” 他站起来, 走到她面前站定, 低头看着她,目光柔和得要命, 他清了清嗓子, 说道:“你, 你叫我一声‘小乙哥哥’,我就把它送给你, 怎么样?” 于寒舟几乎一瞬间把眼睛睁大了。 这人,也太会蛊惑人了! 虽然说她家里很有钱,可以轻轻松松负担一艘飞船,但是再轻松也没有“小乙哥哥”四个字轻松。 她缓了缓,才笑着说道:“谢谢唐先生厚爱,但是不用了。” 她坚信天底下没有掉馅饼儿的好事。 如果她接受了他送她的飞船,她喜欢的飞船,那她回报他什么呢? 他喜欢的东西,她给得起吗?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外一个人好,丧小乙对她好,一定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相比馅饼,她更相信鱼饵。 看着美味可口,咬上去,就完蛋了。 丧小乙见她不同意,顿时想起来在丧尸星上见到她时,她那么缺钱,他拿钱哄她,都不能把她哄住。 他有点心痒,就放缓了声音问道:“你不喜欢吗? 是颜色不喜欢? 是造型不喜欢? 还是性能不够流畅? 你说出来,我们可以改进。” “都不是。” 于寒舟便道,“它很漂亮,我很喜欢,但是太昂贵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礼物。” 丧小乙其实原本就想送她的,不过就是加了个条件而已,见她实在不同意,只好说道:“刚才跟你开玩笑的,本来这艘飞船就打算送给试驾员的,你开走吧。” 于寒舟瞪大眼睛,只觉得这转折也太离奇了,让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唐先生,我能问一下吗?” 在飞船降落后,双脚踏上了坚实的土地,于寒舟的安全感回来几分,她看向他问道:“您对我太好了,我觉得很莫名,您能解答一下我的困惑吗?” 丧小乙听了她的问题,顿时一愣,随即出乎意料的,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是的,哈哈大笑! 控制不住的那种,愉悦的,飞扬的,发自内心的大笑! 于寒舟惊讶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丧小乙好一会儿才止了笑声,但是眼角眉梢全是笑,他打理得整整齐齐的短发,此刻也垂下来几丝,低头看着她说道:“你觉得我对你好?” 于寒舟点点头:“是。” 这还不叫好吗? 上回让她开他的座驾,这回搞出个什么试驾,还要送她飞船。 当然,试驾这回事,打死她都不信是真的。 这绝对是他泡妞儿的手段。 现在又要送她飞船,是真的不把钱当钱。 “如果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希望您直说。” 于寒舟说道,“我能办得到的,都会尽量办到。 而如果我办不到的,唐先生直说或者藏着掖着,都不会办得到了。” 所以,他坦白一点,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丧小乙脸上的笑意微微落下来。 鲜艳的薄唇被他抿起来,而后他抬起眼睛,看向远方:“我想从你这里得到很多。” “愿闻其详。” 于寒舟道。 丧小乙缓缓垂下视线,看着她道:“现在不行。 等飞船赛事过后吧。 如果你拿到第一名,我就告诉你。 如果你拿不到——” 最后,于寒舟被飓风的工作人员送回家。 丧小乙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走了,并没有送她回家的意思。 于寒舟猜测,在飞船赛事之前,他不会约她了。 而那艘漂亮的红色飞船,她当然没有要。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很准确,丧小乙没有再约她,只是给她发来了许多驾驶技巧及练习办法,还提供了场地。 于寒舟的生活便被练习飞船驾驶技巧和打游戏填满。 “我X!这贱男!简直不要脸!” 游戏里,又一次被路易斯追上来,气得唐弟拿弓箭射他。 唐弟就是她的小伙伴,“唐萱是个臭臭臭臭臭女人”,她称他为唐萱的弟弟,简称唐弟。 面对屡屡不看眼色,总是强行杀怪进行“英雄救美”的路易斯,于寒舟也挺无语。 她不知道路易斯怎么找到她的,不管她去哪里做任务,他都能找到她。 她严重怀疑他在游戏公司有熟人,能查到她的信息。 “你转过头去!” 又一次把路易斯射倒,唐弟冲她吼了一嗓子,于寒舟耸了耸肩,转过头去了。 然后就听到一阵凄惨的叫声传来。 “老子警告你!离老子和老子的……队友远点!” 小朋友在放狠话,听起来蛮凶的,“再叫老子看到你一次,你给老子小心!老子叫你穷到没钱打游戏!” 而路易斯已经因为痛觉超标,被游戏保护机制强行踢下线了。 “你挺厉害的嘛!” 于寒舟夸奖小朋友。 唐弟骄傲地一甩头,毛绒绒的兔子耳朵在空中甩来甩去:“哼,别小看人!” 于寒舟觉得他挺萌的,头一回发现爆粗口也挺好听的。 主要是路易斯太贱了,她觉得他遭受什么都不为过。 “奇怪,他老是纠缠我干什么?” 因为是在游戏里,而且队友是个小朋友,还是个毛绒绒的小朋友,她的戒心就没有太强,“唐小弟,你觉得我拒绝得不够明显吗?” 听到“唐小弟”这个称呼,丧小乙很无奈,但是能掩饰真正的身份,那就这样吧。 他撇了撇嘴,说道:“他是瞎子!聋子!你再拒绝他,他也不懂了!” 他狠狠地道:“这种人,就该——” “就该什么?” 于寒舟问。 丧小乙含混过去,说道:“就该狠狠教训他,叫他不要再纠缠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丧小乙是真的烦了。 他自从重遇于寒舟后,脾气好了很多了,可还是被路易斯给搞得火了。 做完任务下线后,于寒舟给游戏客服打电话,投诉:“他总是能发现我在哪里!这不合理!你们游戏有bug!还是你们内部人员搞的事情? 我不管!我不想再看到他!” 而丧小乙下线后,立刻调查了路易斯的家里。 当发现路易斯家的公司和于寒舟家的公司是同一类型,却不同方向的时候,他眼里闪过什么。 在飞船大赛的前夕,于寒舟在网上看到了一条新闻。 路易斯家的公司倒了,因为制作违法药品。 当她看到那种违法药品的名字、效用的时候,整个人想哭又想笑,双拳握得紧紧的,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她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原来,原来是因为这样! 她并不是真的爱他,她从没有爱过他,前世的她是被药物控制,才爱他到不可自拔,爱他到痴狂。 她就说,她怎么会那样爱一个人,爱到失去理智,控制不住自己,最后还跟他拼命。 因为他对她用药。 于寒舟现在回想过去,总算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路易斯算计她,想通过控制她,来搞于家的公司。 但是她太宅了,不爱出去,又不太容易动心,所以路易斯对她用药,控制了她。 对她用药的方式,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送她的那些小礼物。 不贵重,但是非常多,他每次送她回家,都会随手掏出一个小礼物给她。 她当时只觉得他有情趣,并没有多想,还把这些可爱的小礼物摆在房间里。 数量庞大的小礼物,堆满了她的房间,她每天就睡在那样的空间里。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不寒而栗! 那个阴毒的男人! “舟舟,舟舟,出来啦,妈妈给你买了衣服。” 房门被敲响了。 于寒舟深呼吸几口气,缓缓放松了拳头:“来了。” 打开门走了出去。 于妈妈给她买了新一季的各种裙子,套装,很高兴地拉过她的手:“来,试试看,妈妈比着你的身材买的,应该不会错。” “妈妈买的当然好看。” 于寒舟说道,神情乖巧地试衣服。 于妈妈特别想补偿她,而接受这些补偿和关爱,会让于妈妈高兴。 所以,她每次都很配合。 “舟舟,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于妈妈却发觉不对,女儿的手心里怎么全是冷汗? 她吓了一跳,抓过她道:“舟舟,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于寒舟摇摇头。 于妈妈摸了摸她的额头,急道:“还说没有!全是冷汗!” 于寒舟顿时有点懊恼,刚才太大意了,急着出来,没有发现身上的冷汗。 “我真的没事,妈妈。” 她说道,尽量安抚于妈妈。 但是于妈妈不信,她太担心她了,并不信她好端端的出这么多冷汗。 她的眼里全是担忧,明明想知道怎么了,却又不敢逼问她。 于寒舟就有点心疼,眼睛垂了下去。 第367章 现实世界15 于妈妈就站在她的身前, 身上有一种独属于母亲的味道, 温暖而包容, 叫人安心。 于寒舟被这股气息包围着, 渐渐勾出了强压下去的愤怒, 悔恨, 害怕, 还有委屈。 “妈妈,”她哽咽道,眼泪掉了下来, 抱住于妈妈的腰,脸埋在她肩膀上,叫道:“妈妈。” 她觉得很委屈。 因为曾经的她根本不知道, 会有人对她用那种手段, 她没想到会有这种事。 她一点端倪也没发现,中了别人的招, 成为一个蠢透了的女孩, 害人害己。 如果她能早早发现路易斯的意图, 发现他的虚伪, 发现他的狠毒,那一世根本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她不能回想。 一想到最后家里被她害得那个样子, 她都没脸面对他们。 “舟舟, 我的女儿, 是谁欺负你了?” 于妈妈见女儿忽然哭了,心疼又担忧, 揽着她到屋里坐了,才低声哄道:“别怕,妈妈在这里。” 于寒舟抱得她更紧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妈妈,我很愚蠢。” “怎么会? 我的舟舟是聪明的女孩。” 于妈妈心疼地道,“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跟妈妈说说好吗?” 于寒舟自从哭的那一刻,就决定说出来了,她一头冷汗被于妈妈看到,如果不给出一个解释,于妈妈一定会落下心事。 从她怀里坐起来,抹了抹泪,说道:“是因为路易斯。” 她说,曾经在李琪儿家里见过路易斯,路易斯还几次约她,更是在游戏里交好她。 “我差一点就被他打动了。” 她说道,“妈妈,我很害怕,如果他家里没有出事,而我答应了他,会怎么样?” “我会不会被他控制,他会不会拿我挟制你们?” 她捂着脸,不敢看于妈妈。 于妈妈不知道这样的事已经真实发生过了,她只见女儿因为这点事就哭得伤心,很是心疼:“没事的,舟舟,爸爸妈妈,还有你哥哥,都不会不管你的。 有什么事,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不要害怕了,好吗?”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于寒舟依然是捂着脸,“我什么都没帮到家里,每天只是花钱,享受你们对我的好。 如果我不仅没有帮到家里,还害了你们——” 她说到后面,就说不下去了。 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了,就是前世,那是她难以忘记的噩梦。 她有时候半夜会惊醒,会爬起来看时间,会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究竟有没有重生,还是重生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她知道自己曾经跟一个高度文明的产物绑定,获得了重生的机会,但是前世太可怕了,她常常会害怕重生是一个梦,她夜里醒来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重生,她就是做错了事,而且是无法挽回的事,面对的是非常难堪而惨淡的现实。 “不会的,不会的。” 于妈妈抱着哭得脆弱的女儿,心里一阵阵发疼,自从女儿回到家后,一直表现出来很坚强的模样,原来她内心是这样的脆弱,这让于妈妈既担心她,又心疼她。 “舟舟,你听妈妈说。” 于妈妈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哄道:“路易斯家已经破产了,他不会再伤害到你了。 而以后就算还会有人坏人接近你,你也不要害怕,这是难免的事。 你要知道,爸爸妈妈和哥哥,总会跟你在一起的。” “我们是一家人,总会在一起的。” 她十分郑重地道。 于寒舟摇着头:“妈妈,我希望我们不在一起,这样你们就不会被我连累了。” 于妈妈好笑:“说什么傻话? 一家人,不就是要在一起吗?” 她扳过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道:“那爸爸妈妈和哥哥遇到坏人了,家里遇到困难了,你也会觉得被连累吗?” 于寒舟摇摇头。 “这不就是了?” 于妈妈又把她抱在怀里,“舟舟,你并不是什么也帮不到家里。 爸爸妈妈不需要你做什么,你高兴就好了。 你高兴了,就是对爸爸妈妈最大的宽慰了,你知道吗?” “妈妈很愧疚,当年把你弄丢了,害你吃了那么多苦。 你对家里的公司不懂,是因为你没有从小长在我们跟前,这怪不到你。 要怪,就怪爸爸妈妈把你弄丢了。” “就算你从小长在我们跟前,可是你不喜欢做的事,爸爸妈妈也不会逼你。 你哥哥是因为喜欢这个,才做这个,也不是因为责任这些,你明白了吗?” 她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温柔的声音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害怕犯错,谁不会犯错呢?” 为了安抚她,于妈妈甚至揭了于大哥的老底:“你以为他为什么不交女朋友? 因为他被人骗过。” 无独有偶,于大哥也被人骗,害得家里差点倾家荡产。 那是在十年前了,于大哥谈了个女朋友,他那时年轻气盛,什么也不信,就信他女朋友的话,结果害得家里的公司出事,赔了很多很多钱。 听了这个,于寒舟:“……” 心情有一丝丝复杂,她看着于妈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也太惨了吧? 生了两个什么屁孩子啊? “所以,你就算做错了事,也不要害怕,只要我们一家人还在,曾经所拥有的都会回来,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于妈妈的脸上满是从容和自信。 她从低谷期走出来过,她就不会害怕,她相信自己不管多少次走进低谷,都会重新走出来。 于寒舟点点头,重新扑进她怀里:“我知道了,妈妈。” 不得不说,于妈妈的这番安抚,尤其是于大哥的例子,让她好过了很多。 她晚上就没有再做噩梦,而是一觉到天亮了。 她看着窗外的亮光,心中想道,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害怕了。 路易斯带给她的阴影,从此再也不算什么。 又一次进了游戏,唐弟问她:“哎,那个男人今天没有出现啊?” “他家里出事了,以后都没空闲打游戏了。” 于寒舟就说道,“你不看新闻的啊?” 唐弟就哼了一声:“谁看那玩意儿? 老年人才看新闻。” 于寒舟:“……小子,你不要太嚣张啊,姐姐我也才十八岁。” “切。” 唐弟。 两人做了几个任务,然后回城休息。 于寒舟看着对面坐着的兔子,他百无聊赖地咬着吸管,显然对奶茶很不满意。 忽然,她问道:“你以后想做什么?” “什么以后想做什么?” 唐弟抬头看她。 于寒舟便道:“长大以后啊,你想做什么? 难道还天天打游戏吗?” 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跟一个小朋友聊这个。 可能是因为他特别聪明,虽然脾气不好,但从来没做过让她觉得蠢的事? “想做什么做什么啊。” 唐弟说道,“喜欢打游戏就打游戏,不想打就不打了啊。”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但直觉不是随便聊聊,心里不禁有点高兴。 瞧,他就算换了装扮,她还是觉得他可靠,会跟他聊这些。 他往后一坐,大爷似的,大大咧咧地道:“那你想做什么啊? 你是不知道做什么吗?” “我都行。” 于寒舟老实地道,对着一个网友,尤其还是个小朋友,她说话比较老实:“做什么都行,不做也没什么。” 她就是什么都可。 重新拥有了爸爸妈妈和哥哥,她很知足,或者说太知足了,对其他的没有很大的渴望。 “也许,开一家宠物店?” 她尝试着道,“我比较喜欢小动物。” 毛绒绒的那种,她就比较喜欢。 丧小乙顿时打了个寒颤,不敢置信地道:“你怎么会有这种癖好?” 难以想象! 而且,从前他怎么不知道啊? 一直以为她就只喜欢吃。 “也行。” 面对她的瞪视,他立刻改口,“那你开啊,反正高兴就好了。” 两人随便聊了聊,然后就下线了。 丧小乙立刻观察公司的组织架构,然后进行调整,在技术部门单开辟出一个试飞的岗位,对外招聘。 定薪水的时候,他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定了一个不高不低的,比较中等的水平。 如果薪水太高,她可能会不太信任。 如果薪水太低,又不太符合飓风的一贯水准。 定好之后,人力部门就开始对外招聘,而于寒舟这个曾经试飞过的外部人员,也收到了面试邀请。 于寒舟收到邀请后,还挺惊讶,但是她看了看岗位信息,还真的有点心动。 这份工作其实很辛苦,要经常试飞,飞完写报告,但是好处是她可以摸到各式各样的飞船。 一切漂亮的,不漂亮的,性能顶配的,性能标配的,她都可以开。 在开宠物店和做试飞员之间,她犹豫了。 而后飞船赛事来临了。 这一天,于寒舟和李琪儿打过招呼,便赶赴比赛地点。 比赛地点是飓风名下所有的一座没有生命的星球,他们要做的就是驾驶飞船通过种种障碍,然后抵达终点。 最先抵达终点的人,就可以获得唐先生同款的座驾。 于寒舟坐进飞船中,手握住摇杆,手心微微出汗,感觉到心跳比平时快了很多。 她操纵着飞船缓缓升空,又镇定地检查了一下操作台,而后聚精会神地等着信号。 “比赛开始——” 几十艘飞船瞬间离开原点,往最近的一个障碍飞去。 于寒舟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整个人的状态调整到最佳,因为她太想要头名的奖励了! 没开过那艘飞船的时候,还能好些,得不到就得不到了。 但是一旦开过,就很难放弃,她现在开别的飞船都有一点嫌弃。 其他人跟她一样兴奋,互相牟足了劲儿,拿出最好的状态去飞。 再通过三个障碍就能抵达终点时,于寒舟的前方还有四个竞争对手,其中一个就是李琪儿。 她笑了笑,来之前她跟李琪儿说好了,不论谁赢得了飞船,都让对方开一把过瘾。 她最不怕的就是李琪儿拿到头名。 但是她更希望自己拿到。 又通过一个障碍,这时于寒舟的前方还有两个竞争对手。 她变得更加兴奋起来,目光愈发凝聚,潜力挥发到极致! 却在这时,她的余光被远方坠落下来的一团物体吸引了。 那团物体飞快下坠,没多久就砸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一团火光! 于寒舟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因为她判断出来,那是一艘坠落的飞船。 第368章 现实世界16 飞船里有人吗? 飓风的工作人员会去查看和营救吗? 于寒舟这样想着, 飞行的时候, 不免分出几丝精力出去。 跟她同样被吸引视线的人不少, 都很好奇坠下来的飞船是什么情况。 这里是飓风名下的星球, 是一座没有生命, 也没有生意往来的星球, 所以坠落下来一艘飞船, 实在很不同寻常。 又飞过一段,只见并没有飞船前去查看和营救,于寒舟便向工作人员发出通讯请求:“您好, 在我们左前方三十度方位有坠落。” “什么? 你们不管?” 听到对方说人手不足,所有精力都要放在比赛监控上,于寒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看着不远处坠落的飞船, 不知道这是意外坠落, 还是飓风公司所设置的特殊考验。 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因为它的出现真的很反常, 可是如果是前者, 而没有得到及时援救的话…… 因为她的分心, 后面已经又追上来一个人。 此刻她的前方, 有四个竞争对手。 于寒舟非常想获得这个奖励。 那艘飞船,太有诱惑力了。 而她飞行在前排, 有一争之力。 在她纠结的时候, 也有人注意到了前方的坠落。 他们有的人不在意, 有的人跟她一样纠结。 但是没有人放弃比赛去救援。 他们选择相信这是一个特殊考验,并不会有人在事故中损伤, 因此更加向着终点冲刺。 比赛规则写得清清楚楚,最先到达终点的飞船,获得最佳排名。 特殊考验所设置的奖励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先到达终点的人,一定能获得唐先生同款座驾。 又飞行过一段,只见始终没有工作人员前去查看,于寒舟咬了咬牙,调转了飞船的方向。 朝着飞船坠落的地点飞去。 她并不后悔放弃比赛,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有人发现她退出了,前排的竞争更加激烈了,然而始终没有人跟她一起退出比赛。 于寒舟飞到坠落地点后,发现果然是一艘坠毁的飞船,她跳下飞船,上前检查。 里面没有人,只在驾驶座上放着一只完好无损的玻璃盒子,里面是一沓文件。 “X!” 于寒舟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果然是特殊考验。 她扭头就往回走。 她的眼神很好,刚才透过玻璃盒子就看到了,里面的那沓文件是一份劳务合同。 好巧不巧,是之前她放弃的试飞员的岗位。 她最终选择了开一家宠物店。 原因无它,她现在想开宠物店而已。 生命很长,她想开宠物店的时候就开宠物店,等到想试试别的事情时,就会去尝试别的事情。 哪想到飓风的特殊考验,给予的奖励是这个!她后悔退出比赛了! “等一下。” 这时,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于寒舟抬头一看,瞳仁蓦地一缩,就见上空中一艘银色飞船解除了隐形,出现在视野中。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十几米的高空处一跃而下,轻轻松松落在地上,坚硬的砂石没有给他带去丝毫困扰,只有发型乱了几分,却为他的英俊当中添了几分不羁,更加迷人了。 “舟舟,不去拿你的特殊奖励吗?” 丧小乙英俊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于寒舟面无表情地道:“抱歉,我对这个岗位没有兴趣。” “你还没有看。” 丧小乙说道。 于寒舟的眉头动了动,说道:“我之前接受到过面试邀请函。” “不,不一样。” 丧小乙说道,口吻十分亲和,还带着说不出的喜爱,“你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你通过了特殊考验,所获得的奖励又岂会是那么简单?” 这恶俗的口吻,让于寒舟想到了某个备受吐槽的游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转头看向远方的比赛场地,就连飞在最末尾的选手都看不见影子了,她现在回去也无济于事。 算了。 她收回视线,重新走向了那艘坠毁的飞船,拆下飞船的门,抱出了那只玻璃盒子。 打开,取出合同,翻看起来。 当看到第三页的时候,她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神情,再往后看,更是神情震动:“这,这个……” 她抬头看着丧小乙,想说,你是不是傻? 是不是疯了? 脑子坏掉了吧? 竟然拿出这样的奖励? 试飞员可以任意选择一款公司产品作为交通工具,每个月可以更换一次。 这也就算了,上面居然还写着,她可以获得飓风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 签下这份合同,她就是股东之一了。 “我不明白。” 她将合同递给了他,“我不会签的。” 什么鬼啊!这是选道德标兵吗? 他如果真的想看到好人好事,想激励好人好事,他去做慈善啊! 搞个比赛还要弄出一个特殊考验,而且还拿出如此惊人的奖励,吓死人了! “你曾经问过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丧小乙低头看了一眼,随手接了过来,而后抬起眼睛看她:“我说,我想从你这里得到很多。” 于寒舟道:“没看出来。” 把她卖了,都卖不出百分之五的股份来。 这是拿金子钓鱼,钓上来的鱼都没有金子值钱,于寒舟想不明白,只觉得见鬼了。 “你曾经失而复得吗?” 丧小乙看向她的眼神很是温柔,那温柔中又带着淡淡的忧伤,明明是很雷人的表情,偏偏因为他太英俊,看起来居然有点绝美,“当一个人失去所有,他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曾经失去所有。 在他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位面时。 但是,在此之前,他就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了。 他想要她。 别的没有了,可以再追回来。 只有她,失去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她是最珍贵的,如果不是怕吓到她,他甚至想把自己所有的财产拱手相让。 他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她,只为了让她看到他的真心。 他太渴望让她知道他的感情了。 也许会吓到她,也许她不信,但他真的很想让她知道,他喜欢她。 他经历过很多事情,认识过很多人,他在漫漫时间长河中感到寂寞。 而跟她在一起,他只感觉快活,时间不再是漫长而乏味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期待和快乐。 又来了。 于寒舟看着他充满深情和温柔的目光,就觉得鸡皮疙瘩往外冒。 她抱着胳膊搓了搓,往后退了两步,说道:“唐先生的厚爱,我恐怕承受不起。” 她都不知道他的喜欢从哪里来,又何谈接受?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丧小乙说道。 于寒舟点点头:“请。” 然后她就听了一个故事。 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是丧小乙的经历。 他喜欢一个女孩,但是他狂妄任性,且跟女孩的意见分歧,所以两人越走越远。 他不肯回头,女孩也有自己的志向,所以两人后来没再见面。 后来女孩死了,而他活了下来,且一直活着。 于寒舟:“……你不是说,没有什么替身吗?” “没有什么替身。” 丧小乙说道,“你就是她。” 于寒舟有点无语,她提醒他:“唐先生,您喜欢的女孩,已经去世了,在四百年前就去世了,您刚刚说过的。” “你不信,是不是?” 丧小乙低下头,颇有点苦恼,“可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甚至没有证据。 我所掌握的一切线索,都更偏向于巧合和基于巧合的推测。” 于寒舟看着他这样,不禁有点意外。 如果他说:“不!你就是!我确定你们是一个人!” 那她肯定当他神经病。 但是他如此冷静而有理有据,却让她有一点好奇:“我能知道吗?” 丧小乙便抬起头来,笑道:“好,我带你上船,上面有我整理好的所有资料。” “我上了船,还能下来吗?” 于寒舟半开玩笑道。 她始终记得他是个危险的人物。 丧小乙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说道:“那你等一下,我把东西带下来。” 船上有智能机器人,他让智能机器人送了桌子,椅子,糖果和微脑下来,两人围桌而坐,开始分析。 丧小乙将信息对比投放在空气中。 一栏是于寒舟的,一栏是他曾经喜欢却去世了的女孩。 他做了非常认真的功课,“两个人”的生平、喜好、性格等,全都列举出来,并伴有具体事件佐证。 而最后一条佐证,则是此次飞船赛事的特殊考验。 或者说,这一条特殊考验,是为她一个人单独设立的。 “你看。” 丧小乙将微脑计算的结果给她看,“相似度百分之九十八。 我几乎可以认为,你们是同一个人。” 于寒舟沉默不语。 看完这些后,即便是她,也倾向于相信是同一个人。 或者说,即便不是同一个人,也几乎算得上“世界上另一个我”了。 她沉默不语的原因,就是因为,即便是世界上另一个她,那也不是她。 她不是他喜欢的女孩,她只是她自己。 再像,她也不是。 “抱歉。” 她说道。 丧小乙抿着唇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在信息对比的最后加了一条。 她们都使他心动。 “我是丧尸族。” 他对她说道,“丧尸是没有心跳,没有温度,不会成长的。 但是你的出现,让我有了心跳。” 最后一条加上去,微脑计算的结果就变成了99.999999%。 这么高的相似度,让于寒舟也是吃了一惊,她抬眼看着他:“不可能!” 这太古怪了! “你看我的皮肤。” 他将袖口挽起一截,露给她看,“你看到了吗,藏在皮肤下的血管,里面有血液在缓缓流动。 虽然缓慢,却在流动。 而这是因为你。 你出现在空间换乘站的一瞬间,我就感应到了。” “不可能!” 于寒舟忍不住道,“你从前就没有出现!” 第369章 现实世界17 于寒舟说的从前, 是指她的前世。 她前世也出现在那个地方, 但是就没有遇到丧小乙。 然而丧小乙误会了, 他说道:“我觉得, 这个可能跟距离有关系。 离得太远, 我可能感应不到。” 她之前在荒芜星, 那是一个非常偏远的地方, 他没有去过。 于寒舟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她当然不能对他说,她是重生回来的, 她对比的“从前”是指的前世。 但是因为这个,他最后一条佐证就不足为信了,所以相似程度又变成了98%。 “这没有道理。” 她冷静下来, 说道:“如果你再遇见别人, 也会对别人心动,又怎么说?” “不可能。” 丧小乙立刻道, “我活了这么久, 从来没有对别人有过心动的感觉。” “是没有, 不是不会。” 于寒舟冷静地道。 丧小乙望着她, 发现自己说不出“不会,就是不会”的话来。 因为她不会信。 她就是这样的脾气, 她一点浪漫都没有, 她从来不幻想, 她永远能想到残酷的一面。 这也是他拿出这么多佐证给她看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他想要跟她近一步, 就一定要先坦诚,先露出底牌,放弃谈判的优势,她才会信任他,才肯跟进。 他想了很久,他没有别的办法。 他不能把她关起来,不能把她锁起来,不能把她困起来。 他要她好好的,快快乐乐的,自由自在的。 他想看到这样的她,还希望这样的她跟他在一起。 他太贪心了,贪心到瞻前顾后,贪心到自乱阵脚,贪心到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以及做的这些有没有用。 而现在看来,他显然做错了。 他不该给她看这个。 他一手支着额头,低下了头。 手掌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于寒舟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颌。 “对不起。” 她说道,“我仍然感觉自己是替身。 所以,我不会接受你的感情。” 她站起来,将资料轻轻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就要离去。 他没有挽留。 于寒舟走出一段,忍不住回头去看。 就发现他不再是一手支着额头的姿势,而是趴在了桌子上。 两手抱着,脑袋埋在手臂中,一动不动。 他明明西装革履,是个英俊又体面的年轻人,但是这会儿趴在桌子上,一个人坐在荒芜的环境中,不知怎么,让于寒舟有些迈不动脚步。 也许他把她当替身的事,不太好。 但他至少没有骗她,他很坦诚,他告诉了她一切。 而且,他做了那么久的资料分析对比,他还创办了飞船比赛只为了考验她,做进一步的验证。 可能对他来说,她就是他喜欢的女孩。 她和他喜欢的女孩,给他带去了相同的感受。 而她现在拒绝了他,否认了她们是同一个人,这对他来说有点残忍。 他等了四百年。 于寒舟走了回去。 “唐先生。” 她轻声叫道,“您还好吧?” 她的去而复返,让丧小乙从手臂中抬起头。 本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这会儿也不怎么有型了,看起来有些凌乱。 他微微眯着眼睛,表情看起来有些忍耐,点点头:“嗯。” 于寒舟仔细瞧了瞧他,稍稍松了口气,开玩笑道:“我差点以为您哭了。” “呵!” 丧小乙嗤之以鼻,“你想多了。” 他会哭? ! 开什么玩笑! 这臭女人就知道埋汰他。 不承认就算了,还埋汰他。 烦死了! 于寒舟自从认识他以来,就很少从他脸上看到“包容”“温柔”之外的表情。 这时看着,倒有点新鲜。 而且,不得不说,这表情跟他更配。 “您没事就好。” 她说道,“那我先离开了。” 丧小乙没说话。 他仍旧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可恶的女人。 他真后悔对她如此坦诚! 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心! 他就该把她抓起来,困起来,锁起来,看她还怎么惹他生气! “你走吧。” 他冷冷别开视线。 于寒舟看着他这样,不知道怎么,就有点想逗他。 他又帅,又好玩。 可惜,他有喜欢的人,让她下不了手。 暗叹一声,她对他点点头:“再见,唐先生。” 转身大步离去。 她既没有拿到飞船比赛的名次,又放弃了特殊考验的奖励。 这一行,她一无所获。 李琪儿获得了第二名,是大额奖金。 她不太高兴,因为她不缺钱,她就想要第一名。 “走吧,我请你喝酒。” 李琪儿勾住她的肩膀,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可怜,干什么退出比赛啊? 你也太天真了,那肯定不是意外坠毁……” 飓风对外的说法是,那是特殊考验,奖励是飓风公司正在招聘的一个岗位,试飞员。 待遇是可以从公司任意选一款飞船作为交通工具,而薪水也是业内顶尖水平。 没有提5%的股份。 当然,于寒舟也没要这个,因为她打算开一家宠物店,不想做一名试飞员。 李琪儿就觉得小姐妹有点惨,拉着她去喝酒了。 于寒舟这次选了比较烈的酒。 她本身就好烈酒,上回让李琪儿给她选,是保持人设不崩。 现在她回到于家很久了,见了不少世面,人设可以往上拔一拔了。 两人坐在吧台喝酒,随意说着话。 没多会儿,门口走进来一人,看起来颇有些落魄,但是落魄之余又显得憔悴。 就像是落难的忧郁王子。 路易斯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李琪儿的行程,来找李琪儿:“琪琪,你帮我跟你哥哥说一声,我现在联系不上他。” 自从路易斯家里出事后,李琪儿的哥哥就不理他了。 李琪儿当然也不理他,觉得他可怕又恶心:“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看到你!你马上离开!” 路易斯看到她一脸的厌恶,眼底沉了沉,并不走,反而走上前来:“琪琪,我们曾经是朋友,看在朋友的面子上——” “滚!” 李琪儿骂道,“谁跟你是朋友? 恶心!” 被他哥哥骗的女孩子,特别特别惨。 他们家制造这种东西,李琪儿才不信路易斯不知情,尤其路易斯很有野心,一直想搞掉他哥哥上位。 “我让你联系你哥哥,你听不见是不是?” 路易斯眼底一暗,仗着身高优势就欺近了李琪儿。 李琪儿直接泼他一脸酒:“想死你就说!” 路易斯闭了闭眼,酒水从他的眉骨滑落,打湿了他的衬衫。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说道:“既然这样,死又怎么样!” 猛地上前,去掐李琪儿的脖子! “我现在这样,你们没有一个人帮我,都看我的笑话,我的笑话是那么好看的——” 他眼底涌动着暗沉的光,看上去阴沉又可怖,只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于寒舟一个手刀劈在了脖子上。 “我X!” 李琪儿这才从惊吓中回神,她是真没想到,路易斯疯成这样,居然敢真的对她下手,爆了句粗口后,就狠狠一脚踩在昏迷的路易斯身上了,“辣鸡!去死吧!” 她到底还是给她哥哥发了消息,说了这里的事。 “好了,不用管他。” 李琪儿说道,“真是恶心的男人,难怪你不喜欢他。” 说到这里,她很好奇:“你是不是直觉很准啊? 我之前还不知道你怎么很讨厌他,现在看来,实在太好了!” 于寒舟微微一笑,余光瞥了一眼脚下的路易斯,没忍住,一只脚挪过去,借着阴影踩在他的手指头上,碾了碾。 “嗯哼——” 路易斯被痛醒了,然后就被于寒舟一脚踢在脑袋上,再次晕了过去。 “刚刚不好意思踩到他手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李琪儿道。 李琪儿笑了笑:“踩得好。” 李琪儿的哥哥很快来了,他得知路易斯居然试图挟制他妹妹,俊脸上露出一个冷笑:“你别担心,交给我了。” 后来,于寒舟从李琪儿口中听说,路易斯犯了偷盗罪,还伤了人,被关进星际监狱,有期徒刑十年。 这十年中,于寒舟都不会见到他了,也不会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十年时间,足以她忘记他了。 他带给她的阴影,她已经忘了,很快连他这个人也要忘了。 第370章 现实世界18 于寒舟虽然打算开家宠物店, 但是也没有特别着急。 没什么好着急的, 一切为了高兴。 她慢慢悠悠地选地点, 选毛绒绒, 起店名。 当然, 每天打游戏也是必不可少的。 反正妈妈喜欢看她每天懒懒散散, 吃吃喝喝, 并不觉得她这样不好。 这一天,上线后,她发现自己的小伙伴兴致不高, 就问道:“你怎么了? 闷闷不乐的?” 丧小乙就说道:“臭女人又欺负我!” 于寒舟有点好笑,就说道:“你跟你姐姐可真是冤家。 不过,你干什么老跟她生气, 你们年纪差了不少, 生活节奏都不一样,各过各的不好吗?” 丧小乙听了这话, 气都气不起来了, 耷拉着脑袋, 垂头丧气的。 于寒舟只好道:“那如果你喜欢她, 想让她多分出点时间给你,你好好跟她说啊, 你们是姐弟, 她不会不管你的。” “嗯。” 丧小乙仍旧闷闷的。 他又不是没好好说, 他这次遇到她,再也没发过脾气了, 有气都是一个人忍着,可她还是不爱他。 她怎么能这样? 一次次撩他动心,又不肯爱他。 他实在太难过了,打游戏都提不起劲,于寒舟见他这样,就说道:“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游戏里有很多漂亮的地方,于寒舟选了一个视野开阔的高处,带着他上去坐了,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点吃的,递给他:“别不开心了。” 丧小乙接过来,闷闷吃着。 心里恨恨地想,臭女人,不理我又怎么样,在游戏里还不是要哄我! 这样想着,心情又好点了。 他眼珠转了转,问她:“之前不是听说你参加飞船大赛? 怎么样? 拿到名次没有?” 于寒舟也郁闷了,拔了根草,在空中甩着,说道:“差一点,飓风搞了个特殊考验,我中招了。” “中招不好吗?” 丧小乙明知故问,“飓风一向很大气的,你如果通过了特殊考验,奖励肯定很不错啊。” 于寒舟心说,是不错啊,就是太好了,她不敢收。 “不提了。” 她郁闷地道。 丧小乙见她郁闷,就乐了起来,但是很快就乐不起来了,这事里面他也不是赢家,他有什么好乐的! 过了一会儿,丧小乙问她:“你以后会谈恋爱吗?” “会啊。” 于寒舟莫名其妙地道,“你怎么问这种问题?” “就是好奇,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丧小乙一副小孩子的口吻说道,“臭女人喜欢的是混蛋,你呢,你喜欢什么?” 于寒舟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小鬼,不要这样说你姐姐。” 然后道:“每个人喜欢的类型不一样啊。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但是肯定很帅,很可爱。” 丧小乙心道,帅这一点他肯定满足,但可爱是什么? “就是要有趣。” 于寒舟仰着头,畅想着,“要会玩啊,跟他在一起,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会很有趣,说得来,玩得来。” 丧小乙觉得这个也不是问题,他们曾经在一起做雇佣兵的时候,就很玩得来。 他有点高兴了,又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 于寒舟说道,“我不太讲究的。 满足这两点,然后不是坏人,就行了。” 丧小乙心里愤愤,不讲究个毛啊!他这么帅,这么可爱,还有钱,也不是坏人,她也没爱他啊! 他气得也揪了根草,在空气中泄愤似的甩着。 于寒舟见他这样,扑哧一下笑了,说道:“你现在就开始担心交女朋友的事了? 别担心,你这么聪明,肯定有女孩子喜欢你。” 丧小乙冷哼一声,说道:“当然有。 不过,我担心的是我喜欢的人喜欢不喜欢我。” “这就不好说了。” 于寒舟道。 她托着腮,望着远处的风景,发起呆来。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道:“老弟,我问你个问题,怎么样?” 老弟你个头! 叫我小乙哥哥! 丧小乙在心里吐槽着,嘴上还得说:“你要问什么?” “你相信世界上有两个一样的人吗?” 她问道。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问他这个问题。 可能因为,他是她在游戏里最好的伙伴吧? 两人玩游戏以来,一直很搭,除了他脾气偶尔不大好,一直很合得来。 而且他虽然年纪小,却不幼稚,于寒舟跟他有点跨年纪交朋友的感觉。 这种问题,她又不好问现实中认识的人。 丧小乙听到她这么问,就知道她想聊什么。 对于她的信任,他却没有太多的喜悦。 可能是觉得,这是应该的? 她就该这样信任他。 “没有。” 他很冷静地说,“就算两个人性格很像,可是要么是两个人,要么是同一个人。 不存在两个一样的人。” 于寒舟怔了怔,缓缓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何况,唐先生都说了,他喜欢的女孩在四百年前已经死了。 她就算不是替身,起码也是转世。 但转世这一说,早就被星际时代的人们摒弃了。 丧小乙看着她出神的样子,心中动了动,说道:“你怎么问这个问题? 它困扰到你啦?” “也不算。” 于寒舟说道,“就是有人追我,然后说我和他喜欢的人很像,还举出各种例子为佐证,证明我们是同一个人。” “他喜欢的人已经去世了,他亲眼看见的,还说我就是她。” 她忍不住吐槽道,“我烦恼的倒不是这个,而是他举出的那些例子,真的——非常有力。” 怎么可能有那么像的两个人? 转世是不可能的,一个人死了就是死了,最多是她就是那么像那个女孩。 忽然,于寒舟心中一动。 四百年前,那个女孩死在四百年前。 她忍不住想,有没有可能,那个女孩真的是她? 她并不仅仅是她。 她曾经跟一个高度文明的产物绑定,做了许多事情。 她虽然没有那些记忆,但是她知道自己做了许多事情,才获得了重生的机会。 有没有可能,她穿梭时空去了四百年前,跟丧小乙认识了? “你喜欢他?” 丧小乙忽然眼睛一亮,看着她问道。 于寒舟有点无语,扭过头看他:“小鬼,不要乱说话。” “我才没乱说。” 丧小乙哼了一声,颇为骄傲,“如果你不喜欢他,你根本不会提他。 之前那个辣鸡男人,你就从来不提,他怎么追你,你都不理,我打他你也不阻止。” 他意识到这一点,内心快乐得要爆炸,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你喜欢他!是不是?” 被粉红兔子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于寒舟多少有点不自在,别过了头:“他很帅啊,喜欢他又有什么出奇。” “你承认了!” 粉红兔子一下子激动起来,甚至跳了起来,“你承认你喜欢他了!” 于寒舟被个小孩子叫破心事,不大好意思,拽了他一把:“你喊什么? 我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坐下!” 丧小乙哼哼的坐下来,兔子腿翘成二郎腿,一抖一抖的:“你要谈恋爱了。” “不。” 于寒舟却道,“他有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可能不是我。” 她从前只是怀疑自己是别人的替身,现在却几乎确定了她就是别人的替身。 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她跟那个人是同一人。 丧小乙这时就有点苦恼了。 他为什么那么坦白? 真是讨好人不成,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可是不坦白,他就不会知道她的介意,也就不会发现她其实喜欢他。 他又苦恼,又高兴,然后说道:“那如果他证明你们就是同一人呢?” “怎么可能?” 于寒舟好笑地看向他,“你自己刚才都说了,没有两个一样的人,只有两个不同的人,或者同一个人。” 也许,她就是那个女孩。 但是没有人能证明,包括她自己。 而无法证明的事,于寒舟就不会相信。 她不可能回应一个也许把她当替身的男人的感情。 再说,她对他其实没有多喜欢。 只是觉得他长得挺帅的,而且从事的行业很吸引她。 论起喜欢,其实没有多少,她一直戒备他还多些。 现在得知了自己果然是因为像某个人才会入他的眼,她更不可能回应他了。 丧小乙今天收获很大。 首先,他得知了她其实喜欢他。 她不能否认这个,如果她不喜欢他,根本不会想起他,更不会因为他的追求而苦恼。 她就是这样的人,指望她多么轰轰烈烈,热情洋溢,那是不可能的。 她肯说一句“他长得好看,喜欢他有什么稀奇”,就很不容易了。 其次,他还知道了她介意,非常介意,她和唐萱不是同一个人的事。 下线后,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思索起来。 舱外是广袤黑暗的星际,寂冷无边,如同他过往的几百年生活。 他激动灼热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不禁想道,如果她真的不是唐萱呢? 如果她只是跟唐萱很像呢? 他并不怀疑这件事,因为他的心告诉他,她们就是一个人。 可如果他想要走近她,就要用她的方式思考。 良久,他的肩膀颓然垮下。 思考的结果就是,他没有办法证明,她们是一个人。 而如果他无法证明,她就不会接受他的追求。 丧小乙一手支着额头,英俊的眉头皱起,心烦不已。 除了心烦,还有一丝丝的慌乱。 他刚刚代入她的立场,思考得太过投入,以至于他现在也开始担心起来,万一她们真的不是同一人呢? 这是他害怕的,愤怒的,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选择了相信她们是一个人。 他不能接受一个不是唐萱的女人,唤醒了他的心。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心随意被别人掌控,死了一个唐萱,又来了一个于寒舟。 所以,他选择相信她就是唐萱。 可如果她真的不是呢?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一个巧合? 她们只是非常非常相像的两个人? 一瞬间,丧小乙忽然懂了。 他懂了于寒舟的介意,因为此时此刻,他自己就非常介意。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将他和她连通了。 此时此刻,他们在用同一个角度,思考同一件事,有着同一种担忧。 他为此感到难以言说的喜悦。 他好像离她更近了。 他离唐萱都没有如此近过,此刻却离她更近了。 于寒舟很快又接到了丧小乙的通讯请求。 她没有犹豫,接通了:“唐先生。” “有时间吗? 想跟你面谈一番。” 丧小乙说道,“有关上次的事。” 于寒舟想了想,说道:“您有新的进展了?” “我有新的想法。” 他道。 于寒舟干脆点头:“好,您说时间吧。” 丧小乙约了当天下午,在一个安静的公众场合。 他用光脑传给她一份材料,说道:“你先看看这个。” 于寒舟接收了一会儿,因为这是一份非常大的资料,她很好奇:“这是什么?” “我做了一个调查问卷。” 丧小乙说道。 于寒舟等接收完毕,就看起了他说的调查问卷。 她当然不会每一份都看,因为数量实在是太大了。 她挑了几份看了一下,然后就返回看结果。 丧小乙做的这份调查问卷,是面向所有成年女性,出的题目都是他曾经拿来对比她和四百年前那个女孩的。 题目非常之多,却没有很深刻的意义,大部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出门先迈左脚还是右脚,更喜欢什么口味的糖果,出席什么场合挑选什么衣服。 也有些激烈的,比如在危急关头选择保护财产还是性命,愿不愿意冒险救人,救人后会不会主动索取报酬,如果别人主动给,她又接受不接受。 “这是她的问卷。” 丧小乙将几份问卷投影,“我取样的范围有几亿人,其中跟她最相似的也只有60%。” 然后他拿出一份新的问卷,给她:“你要填一下吗?” 填一下,看一看跟四百年前的女孩的相似度。 于寒舟沉吟片刻,填了起来。 最后测试的结果是,相似度95%。 “也许,你们不是同一个人。” 丧小乙看了眼结果,并没有很在意,抬起头道:“但是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严格来说,也不是同一个人。 而某些选择,本来就是可变的。 比如选择哪件衣服出门,会受到随机事件的影响,比如你当时的心情。” 于寒舟没说话。 丧小乙将投影关了,使两人中间毫无阻隔,他神情平静而认真:“我想过了,如果你们不是同一个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我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 这种类型的女孩。 于寒舟在心中默念这几个字,没有问他,这种类型是哪种类型。 很明显了,他用一份详细的调查问卷告诉了她,满足那份调查问卷的类型,就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恰好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而且只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 所以,她不是谁的替身,她只是刚好符合他喜欢的类型。 “我很意外。” 她忍不住笑起来,“也很感谢你的诚恳。” 他为了打消她的芥蒂,真的花了不少心思。 他甚至推翻了他一直以来的观念,即认为两个人是同一人。 “你愿意跟我这种挑剔的人试一试吗?” 丧小乙微笑着问她,“四百年中,才动心一次的挑剔鬼。” 挑剔是个贬义词,但是此刻,丧小乙赋予了它褒义。 即,于寒舟在他眼中是独特的,是罕见的。 他活了四百年,才遇到一个符合他恋爱要求的她。 他甚至赋予了她高贵。 因为她可以喜欢很多人,各种类型的男士,他却只能喜欢她一个。 不过这对于寒舟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展开一段恋爱而已,他足够帅气和健康,足够幽默风趣,她就会考虑。 只要她不是什么人的替身。 “如果唐先生是讲道理的人,在分手的时候不会过于纠缠,我想可以试试。” 于寒舟说道。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分手的时候,他可能不会轻易放手。 听到分手两个字,丧小乙的嘴唇抿了抿,眼底闪过什么,好一会儿他才笑道:“我是讲道理的人。” 内心已经咆哮起来! 他们还没在一起,她就开始考虑分手了? ! 这使得她愿意跟他试试的喜悦感,都降到了最低等级。 他原本以为,而他本来也应该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因为梦寐以求的事终于成真了,可是她—— 臭女人,太会煞风景了! “不知道我可以给唐先生带来什么?” 于寒舟微笑着问。 她已经决定跟他试一试了。 谁让他长得帅,人也好玩,还有很多飞船呢(*^▽^*) 那她就需要考虑,如何维持这段感情,使自己和他都有着健康的状态。 两个人一定要平等,这段感情才会让人舒适。 而他在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上都比她高出无数段,那她跟他在一起,一定要有什么是他没有的,是他特别渴求的,这段感情才能平衡。 丧小乙还在生气。 她刚刚考虑分手,把他气得不行。 这会儿终于缓过来几分,开始思考她的问题。 她能带给他什么? 这倒是丧小乙从没想过的,他原来只想着,两人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在一起之后呢? 她要做什么? 身为他的女朋友,她要做什么? “你,你要叫我‘小乙哥哥’。” 片刻后,他努力掩饰着不自在,提出了第一个要求。 于寒舟的眉头挑了挑,眼底涌起几分笑意:“你喜欢我这么称呼你?” “嗯。” 丧小乙绷着唇,忍着羞臊,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都是男女朋友了,提一点要求,怎么了? ! 不是很正当的吗? ! “你要听我话。” 他又说,“不能跟我吵架,不能跟我顶嘴,不能不理我,不能看别的男人比我多……” 于寒舟打断了他:“等一下,唐先生,您要找的是女朋友还是宠物?” 不能吵架就算了,她姑且可以理解为他不喜欢争执。 可是不能顶嘴是什么鬼? “别人都是这样的。” 丧小乙试图说服她,“非常恩爱,从来不吵架。” 于寒舟便道:“那如果你跟我顶嘴呢?” “我怎么会跟你顶嘴?” 丧小乙反驳道,很快他发现有歧义,连忙解释:“我从不犯错!” “呵呵。” 于寒舟站起来,“再见,唐先生,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丧小乙见她要走,顿时慌了,连忙拉住她:“你别走,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再谈,别走!” 第371章 现实世界19 于寒舟被他抓住了手腕, 走是走不成了, 索性又坐了回去:“唐先生还要跟我谈什么?” 丧小乙就有点埋怨, 臭女人脾气怎么这么大? 当年跟死男人在一起的时候—— 等等!好像死男人也没多好过? 他这时回想起来, 发现死男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一时间心里平衡了, 又高兴起来了。 这会儿是真的高兴了。 她答应跟他在一起了呢!她答应了! 他终于梦想成真了! “好说。” 他温柔似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都好说。” 不就是顶嘴吗? 让她顶嘴好了。 反正她惹他生气也不是一桩两桩,她最擅长惹他生气,顶嘴又算什么。 于寒舟挑了挑眉:“是吗? 那唐先生再接着说条件?” “没有什么条件。” 丧小乙摆摆手。 “顶嘴呢?” “你喜欢顶嘴, 就顶嘴吧。” 于寒舟顿时笑了:“我不喜欢顶嘴。 而且,我从来没跟人顶嘴过。” 居然说女朋友顶嘴!他还想不想混啊? 丧小乙一开始没领会她的意思,等到跟她对视半晌, 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 忽然懂了! 他张开嘴巴,发不出声音来。 X!!! 他心中爆粗口, 什么情况? 交往之后, 他的地位变得这么低了吗? 日子这么不好过吗? 她会这么难缠又不讲理啊? 丧小乙一瞬间动摇了。 他心高气傲, 臭女人来哄他还差不多, 结果交往后,他不仅要哄她, 还要配合她的各种不讲理? “也许唐先生没有做好在一起的准备?” 于寒舟见他这样, 不知怎么, 有点想笑。 她猜他以前没谈过恋爱,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跟喜欢的女孩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因为他看上去的样子,实在太不上道了。 她心里好笑,面上却淡淡的,站起身来:“等唐先生想好要不要在一起,再联系我吧。” 这一次,他没有特别强烈地挽留她,只是唤了她几声。 于寒舟猜,他被吓到了。 他根本还不成熟,还没有做好谈恋爱的准备。 啧。 她忽然觉得很好玩。 丧小乙回去后,就蔫了。 他兴冲冲而来,所希望的目的也达到了,结果回到家,却茫然了。 他从前没想过,在一起后要怎么样,两个人之间会是什么样。 他没想过。 他本来以为,她接受了他的心意,两个人在一起,就是结局,就是最美好的落幕。 但是现在他发现,他太无知了! 他根本不懂恋爱! 他脑中第一时间回想起来的,就是当年臭女人和死男人在一起的时候。 他们并不常在一起,互相都很忙,每年在一起的时候不超过一个月。 他从没听说他们争吵,打架。 所有人都说他们夫妻恩爱,甜蜜有加。 “夫妻恩爱,甜蜜有加”,在他脑中一直是字面上的词,他并不知道确切是什么样的。 现在忽然发现,她可能会不讲理,会狠狠气他,而他只有包容和忍耐这一个选项,不禁懵了。 这不是他要的恋爱。 又一次收到她游戏上线的系统通知,丧小乙犹豫了下,厚着脸皮上线了。 于寒舟见到他上线,还挺惊讶:“有段时间不见你了,最近忙什么呢?” “有个女孩追我。” 丧小乙厚着脸皮说,反正他现在顶着兔子模样,她不知道他是谁,“我有点苦恼。” 于寒舟震惊地道:“老弟,你多大了? !” 她一直以为他十二三岁,结果都开始谈恋爱了吗? “你管我多大?” 丧小乙不高兴地道,“我很烦,你能不能帮帮我?” 于寒舟上回有心事还是跟他说的,现在他求助,她自然点点头:“行啊。” 找了个风景好的地方,两人坐了。 丧小乙伸出手:“还有吃的没? 我要吃东西。” 于寒舟就从背包里掏东西给他。 两人吃着牛肉条,在山顶吹风。 丧小乙道:“明明是她追的我,但是我答应了她,她反而对我挑三拣四,要求我这个,要求我那个。” 他扭头看着她:“女孩子都这么烦吗?” 于寒舟还以为是什么问题,没想到就是这种小儿科,就说道:“她对你的要求,你能答应的就答应,不能答应的就拒绝,有什么好纠结的啊? 如果你觉得不公平,你也可以要求她啊。” 丧小乙垂下眼睛,说道:“我不想答应她的要求,可是我不答应,她就不跟我好了。” 于寒舟差点喷笑,又觉得他有点可怜,就低声安慰道:“那也没办法,只能说明你们两个不合适了。 要不然,你就百依百顺。 要不然,你就继续单身吧。” 感情上的事,哪有什么好说的? 无非就是你情我愿,东风压西风。 只要两个人在其中获得的快乐比烦恼多,这就是一段好的感情,值得投入的感情。 她说得轻飘飘的,丧小乙在心里恨恨的,都快把她掐死一百遍了。 臭女人! 对待感情这样散漫!一点都不认真!不虔诚!他居然喜欢她,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粑粑上! 他愤愤地咬着牛肉干,一脸委屈不平的样子。 于寒舟看着,又觉得可怜了,就说道:“要不你哄哄她,让她不要对你提那么多要求?” 她刚才说的,都是傻瓜式恋爱原则,高手谈恋爱不这样的,他们可以四两拨千斤,另辟蹊径,把问题解决掉。 “怎么哄?” 丧小乙就问她,试图从她这里套点技巧。 然而于寒舟很遗憾地摇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懒得费心思,也并不喜欢这些技巧。 虽然很迷人,但她不喜欢,她更喜欢傻瓜式恋爱。 你坦诚,我坦诚,大家一起快乐。 “你可以去网上搜搜啊。” 于寒舟说道,“很多大牛留下来的手册,你可以学学的。” 丧小乙不说话了,低下头咬了几口牛肉干,忽然问道:“你呢? 你答应你那个追求者没有?”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于寒舟觉得有点奇怪,自己居然跟一个小朋友聊感情问题,她不太自在地挠了挠脖子:“答应了。” “哦? 你们在一起了?” 丧小乙目光闪烁地问。 “也不算。” 于寒舟说道,“他后来又犹豫了。” 丧小乙夸张地道:“什么? 他犹豫了? 他是不是有病? 刚追上你,就犹豫了?” “你表情别这么夸张。” 于寒舟瞥他一眼,“他只是,比较单纯吧,可能没谈过恋爱,有点吓到了。” 说话时,她闷闷笑起来。 丧小乙听着她的笑声,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臭女人! 居然敢嘲笑他! 游戏里不好聊太深,而且于寒舟觉得他年纪小,也不怎么深聊,所以丧小乙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跟她好的时候,于寒舟的宠物店开起来了。 她抱了七八只毛绒绒在店里,然后就每天泡在店里了,摸摸这个,撸撸那个,好不快乐。 有人想进来撸,就要根据价目表付费。 她也会帮忙撸别人家的毛绒绒,前提是那人付费。 她年轻漂亮,性格又好,加上李琪儿偶尔会来捧场,因此店里的人气还不错。 年轻帅气的小哥哥,每天都会出现好几个。 这并没有瞒住丧小乙,他虽然没见她,却在暗暗关注她的生活。 他在她的店面附近买了房子,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她的店,和店里的情形。 见她跟年轻男人有说有笑,气闷极了。 她怎么了? 之前明明很抵触成年男人,只对小孩子和蔼的,怎么忽然就变了? 她变了! 臭女人!总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怏怏不乐,因为随着犹豫的时间越久,他心里舍不得的念头就越清晰。 他舍不得她,他不想过没有她的日子。 这一天,他打扮得休闲,到了于寒舟的店里,付了费用,说道:“我要抱那只汪。” 于寒舟看到他,顿时笑了,点点头:“唐先生好。” 然后抱起他指着的那只汪,柔声哄道:“唐先生想抱抱你,好不好?” 她抱来的毛绒绒都是很好脾气的,毕竟她是开店做生意的,如果养了脾气不好的,惹到客人会很麻烦。 不过,意外的是,一向好脾气的汪,见到丧小乙后,居然嗷嗷叫了两声,死活不愿意过去给他抱。 于寒舟意外极了,一脸歉意地对丧小乙说:“抱歉,唐先生,奶油今天心情不好,您可以换一只吗?” 丧小乙不想为难她,就换了一只。 但是奇怪的是,店里的毛绒绒都不喜欢他。 这就让于寒舟很奇怪了,她看了看他,忽然小声说:“跟您的种族有关系吗?” “可能吧。” 丧小乙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但因为是她的店,他就忍着没发脾气。 于寒舟也看出他的隐忍,就对他招招手:“唐先生请坐,我给您倒水。” 进店消费的就是客人,何况这还是个受了委屈的客人,于寒舟就好好招待他。 丧小乙的不悦很快就被安抚下来。 又一次听她叫“唐先生”的时候,他没忍住,说道:“不是说好了,叫我小乙哥哥吗?” 于寒舟一顿,抬眼朝他看过去:“唐先生考虑好了,是吗?” “本来就说好了的。” 丧小乙说道,到底气虚,垂着眼睛不敢看她,“最近有点忙,才没有来找你。 你怎么也不找我?” 说着,他理直气壮地抬起头,一脸质问。 于寒舟心里啧了一声,说道:“那看来是我的错了?” 丧小乙张口就要说:“就是你的错!” 话到嘴边,一股直觉令他没有说出口,摇摇头道:“不是,不怪你,是我没说清楚。” “怪我。” 他坦然地道。 这总行了吧? 她不能再嘲笑他了吧? 于寒舟不知怎么,就有点想笑,这人虽然活了几百年,但是感情方面怎么这样单纯? “上次的事,我们还没有谈完。” 她端了一盘糖果在桌边,自己抱了只喵在腿上,一边撸着,一边低头说道:“关于我要为唐先生带来什么,唐先生再说说吧。” 丧小乙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想要的很多。 但是,一个都不能说。 连“不能顶嘴”都不行,他还能提什么? “我不知道。” 他坐得直直的,很光棍地说:“我没谈过恋爱,我不知道都要做什么,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你有什么要求,你就说,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我有要求,也会跟你说的!” 他如此无赖的说法,倒让于寒舟惊讶了一下。 想了想,她道:“我对唐先生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求。 互相尊重,互相理解吧。” 在此之前,他们甚至都不熟悉。 可是他为她心动,而她也被他身上的某些东西吸引,所以决定在一起试试。 由此,可以预见的是,两人少不了要磨合一下。 但是只要双方互相尊重,互相理解,结果总会好的。 她说话的神情,平静又理智,丧小乙看着,忽然心里发闷。 “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于寒舟有点惊讶,看向他道:“唐先生何出此言?” 她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答应跟他在一起? “我没看到过你心慌意乱,患得患失的样子。” 丧小乙说道。 虽然他知道她就是这样的,可是仍然难免不甘心。 他那么喜欢她,为她心慌意乱,她却如此镇定。 于寒舟有点无语,看着他说道:“唐先生,我跟你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两只手。 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戒备你。 即便是现在,我们也还没有确认男女朋友关系,你希望我为你心慌心乱,患得患失?” 她至今只对他有一点好感。 如果他希望她看到他就心跳加快,手足无措,那他可能要失望了。 “等等,你做出的列表上,其中你喜欢的一条,不正是冷静理智不为情所迷吗?” 于寒舟狐疑反问。 丧小乙忽然一僵,神情略有些不自在,他说道:“那一条我不喜欢。” 他讨厌! 讨厌她不为他沉迷! “我以为那上面列的每一条,你都很喜欢。” 于寒舟笑着道。 丧小乙喜欢才有鬼! 他巴不得臭女人天天围着他转,讨好他,叫他小乙哥哥! “那你到底有没有被我所迷?” 他忽然倾身,捉住了她的手,盯着她问。 他不求她为他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至少,她见到他时,有一点心跳加快吧? 是,他原本只想跟她在一起。 但是在一起后,他又不满足,总想她对他的喜欢多一点,不要比他的少太多。 于寒舟往回挣了挣手,客气地道:“唐先生,如果你想要一个跟你一样,见到对方才会有心跳的人,我建议你从丧尸族中找寻。” 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天生慢热。 曾经如果不是路易斯对她下药,她后来会不会喜欢他,都还未知。 “我对你真的没有哪怕一点点吸引力?” 丧小乙忽然倾身靠近她,英俊迷人的面孔贴近过来,线条漂亮的眼睛看着她,睫毛浓密而纤长,“一点点都没有吗?” 于寒舟看着他完美无瑕疵的肌肤,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想说:“有”。 她始终记得他出现在酒馆时的模样。 他的容貌,他的身材,甚至他不自觉散发出的傲慢,合在一起,成就了他独有的魅力,让人印象深刻。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孩,会被外表出众的异性所吸引。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丧小乙放开了她,他哈哈大笑,指着她道:“你有!你喜欢我!刚刚我靠近你时,你心跳乱了一拍!” 臭女人也喜欢他! 她才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平静! “哈哈哈!” 他高兴大笑。 于寒舟一脸黑线,这才发现他捉她的手,居然是为了测她的脉搏! “你别笑了。” 丧小乙停不下来:“哈哈哈!你喜欢我!” 于寒舟实在没忍住,探手过去,在他脑袋上削了一下:“你好了没有?” 有意思吗? 对刚出炉的女朋友这样嘲笑,他是不是傻? “你打我干什么?” 丧小乙不笑了,皱着眉头看过来,“我说的是实话。” 他正高兴着呢,她为什么打断他? “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 于寒舟看着他傻兮兮的样子,很是无语,不得不提醒他道。 丧小乙便奇怪道:“喜欢我,很没面子吗?” “不,被你嘲笑很没面子。” 于寒舟摇头道。 丧小乙顿时凛然,连忙辩解:“我没有嘲笑你,我就是太高兴了。” 他这会儿已经高兴过了,就开始谨慎起来:“我真的太高兴了,我原来以为你不喜欢我,毕竟,我那么喜欢你,我见不到你就很难过,可你见不到我却仍然过得很好。” “……”于寒舟。 她开始觉得这个年轻富有,英俊体面的男人,好像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那些成熟和稳重,那些温柔和包容,去哪里了? “对了,我叫人把飞船给你送家去。” 丧小乙没注意到她的怀疑,他这会儿实在很高兴,他不仅跟她在一起了,她还很喜欢他,之前就准备送她的飞船,立刻就打算给她送家去。 那次飞船比赛,头名的奖励是他同款座驾。 只不过,那人开走飞船后,因为一时气盛跟人打了起来。 那人对飞船不太熟悉,该升起的防护都没升起来,总之飞船被打坏了,送回了公司维修。 丧小乙就没把飞船还给他。 他来闹,公司就说还没修好。 再闹,就拿了一艘别的飞船打发他。 跟他开同款飞船的,只能是他的女人。 于寒舟道:“等等,我不要。” “怎么了?” 丧小乙惊讶道,“你不是很喜欢吗?” 于寒舟犹豫了下,说道:“我们两个经济水平悬殊,我希望你送我的礼物,在我能回送你的能力范围之内。” 她现在虽然开着宠物店,赚的钱却远远不够买一艘飞船。 “……早让你签合同,你不签。” 丧小乙不快道,“那你穷怪我咯?” 她总是很穷! 曾经就很穷,现在还是很穷! 那他有钱,他有什么办法? 难道因为有钱就不谈恋爱了吗? 就不送礼物了吗? “你再说一遍。” 于寒舟微笑着道。 丧小乙顿时住口了,眉头皱着,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那我叫人把我的飞船给你开过去,你开我的好了。 开男朋友的飞船,总没什么了吧?” 她从前就轴的很,他深有领教,所以对付她也不费脑筋。 于寒舟没想到他很容易说服,倒是有点高兴,不禁温柔说道:“好的,小乙哥哥。” 一句小乙哥哥,顿时让丧小乙心花怒放,简直想把自己名下的财产全给她! 让她成为顶顶富有的女人! “你怎么这么乖?” 他没忍住,蹲在她脚下,仰头看着她道:“你如果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于寒舟伸手揉了揉他黑色碎发,笑眯眯道:“小乙哥哥不要气我,我就会很乖的。” 本来嘛,谈恋爱就要甜甜蜜蜜。 她家这只又有点傻,她如果不引导他,这就会是一段鸡飞狗跳的恋情。 被揉了脑袋的丧小乙,并没有像毛绒绒一样乖顺地眯起眼睛,反而如狼似虎一般暴起,将她按倒在沙发上,眯起眼睛道:“男人的脑袋是能随便摸的?” “那你想怎样?” “赔偿我。” 然后他挨了于寒舟一脚。 “臭女人!” 他忍不住骂道。 于寒舟眉头一竖:“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丧小乙想到自己没控制住嘴巴,慌了一瞬,连忙讨好道:“我什么也没说。” 于寒舟这才放过他。 她把自己跟丧小乙谈恋爱的事告诉了家里。 爸爸妈妈都很震惊,哥哥也很震惊,还问她:“你跟他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他想起接她那天,在空间换乘站遇到丧小乙时,丧小乙的表情了。 “算是吧。” 于寒舟说道,“我可以吗? 跟他谈一谈?” 家里对他的评价,都有点那个,怎么说呢,觉得他阴晴不定,冷傲自负,反正不是什么好人选。 但是于寒舟喜欢,于妈妈就不好说不行。 孩子长大了,要交什么朋友,是他们的自由。 “当然可以。” 于妈妈笑着说道,“只要舟舟喜欢,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于寒舟心里有点高兴,来自家人的支持,让她出乎意料的高兴。 晚上回到房间,趴在床上,跟丧小乙通讯:“我妈妈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了。 嗯。 那当然。 嘁,你小瞧人。” 正说着话,忽然那头有一点不一样的动静,很快窗户处传来了风声,于寒舟一惊,愕然抬头,就见窗户外面出现一抹银色。 通讯中传来丧小乙的声音:“我带你出去玩?” 这家伙,居然飞船悄悄隐形,来到她家外面,还诱惑她跳窗! 不得不说,于寒舟有点吃这一套,她很快换好衣服,从窗户处跳出去了。 丧小乙稳稳地接住了她,抱着她的腰,就往飞船里面走去:“今天飞船给你开,想开去哪里就开去哪里。” “哇!” 于寒舟配合地发出高兴的声音,“谢谢小乙哥哥!” 她一高兴,就会叫他小乙哥哥,让他也高兴高兴。 丧小乙果然高兴起来:“不客气。” 两人谈起了恋爱。 于寒舟发现,丧小乙虽然有点表里不一,比如有时候成熟沉稳,包容温柔,有时候又狗脾气,幼稚无比,但是人却是很好玩。 她跟他很玩得来。 他会带她去奇迹之地冒险,带她去宇宙深处领略不同的风景,跟她见朋友,陪家人,跟她一起撸毛绒绒,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 偶尔会有争吵,比如:“你怎么又不听话?” “说好跟我视频聊天的,你怎么睡了?” “今天跟你说话的男人是谁? 你对他笑得那么好看!” 于寒舟一开始还会跟他争辩,教教他道理。 后来发现,不用那么麻烦。 “小乙哥哥,我没有不听话呀,你怎么说我不听话呀?” “跟琪琪去玩了,好困,趴床上就睡着了,我也不想的,我明明脑子里想着跟你视频的。” “我不知道呀,我一天都在店里,客人很多,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呀?” 反正喊他“小乙哥哥”就没错了,再大的火气都能消下去。 如果不行,就多叫几声。 两个人渐渐磨合好了。 丧小乙也发现,这段关系没有他一开始想的那么可怕。 她并不胡搅蛮缠。 配合她耍点小机灵,也一点都不难。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觉得幸福极了。 他既有事业,又有恋人。 直到有一天,于寒舟意外发现了他的游戏账号。 “老弟?” “臭女人?” “唐萱是你姐?” 丧小乙一看不好,什么也不说了,把衣服鞋子一脱,往床上一躺:“来吧!我准备好了!” 没有什么是打一顿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打两顿。 于寒舟跟他的感情很好,就算唐萱跟她不是一个人,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她也不会很介意。 说到底,他没跟她在一起过,现在她才是他的女朋友。 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后来还结了婚。 生活很快乐。 会有吵闹,也有纠缠,但是大部分时光都是幸福的。 只有一点,他们不能生孩子。 而且,随着于寒舟的老去,丧小乙却一直是年轻的模样。 “希望你遇到下一个女孩,不会太久。” 老去时,于寒舟握着他的手,满目爱怜和不舍。 丧小乙俯身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 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我是从别的位面穿梭时空而来。” 他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浓浓爱意:“没有别人,从来没有,只有一个你。 唐萱是你,你也是你。” “你走后,我会尝试寻找别的你。” 他寂寞了很久,幸福却只有短暂的一百多年。 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他要怎样过。 那种寂寞冰冷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冰冷刺骨,他再也不想过了。 所以,他会带着她的骨灰,找一个危险的地方,重复上次穿梭时空的条件。 于寒舟听到这里,不禁怔住了,随即,哽咽起来。 她没想到,他藏了这样一个秘密。 原来,唐萱真的可能是她。 他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她就是她,是真的。 “你怎么不早说?” 她哽咽道。 他不仅没有说,还否认了她们是一个人,承认她们是两个人,只为了让她不要认为他把她当替身。 丧小乙回想起那时候,慢慢的,他说道:“我怕你不信。” 他要对她说,他喜欢上一个人,那人很奇怪,生命中有一段割裂。 割裂后的她,很像她。 他还要对她说,他活了很多年,穿越时空后,遇到了跟她很像的她。 然后拿出许多资料对比,给她看,证明她们是一个人。 太扯了。 如果是别人说给丧小乙,他肯定不信。 而她跟他是一样的人,她肯定也不信。 所以,与其让她反感,不如退一步。 只说最后一条,验证他是喜欢她的,就好了。 于寒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才道:“我也有一个秘密没告诉你。” “是什么?” 丧小乙陡然严肃起来,目光带了审视,“你背着我勾搭野男人了? !” 于寒舟:“……” 她想捶他一下,却没有力气,只是轻轻打了他一下。 最终,她没有把秘密说出来。 这个男人太喜欢吃醋,她如果告诉他,她曾经喜欢过别的男人,他会醋死的。 那样对他不公平,他只喜欢过她。 她只说道:“你是对的,还有很多个我,如果你运气好,就能找到她。” 她握着他的手,送给他最后一份礼物:“如果她不信,你就对她说,你是不是曾经养过一只三脚小猫?”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她挤出最后的力气,对他说道:“小乙哥哥,你不要怕,如果你找到她,她会喜欢你的。 毕竟,你这么好看。” 她最后看着他,眼里含了水光,满是不舍地道:“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了。” 丧小乙握着她的手,又一次送走了她。 他眼眶里全是泪,却绷紧了唇,一声也没吭。 他看着她闭上眼睛,看着她停止了呼吸,等到她的身体开始变冷,他低头在她指尖轻轻一吻。 “我会找到你的。” 他说。 黑暗与寂静中,一艘银色飞船静静行驶,飞往宇宙深处。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