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凤命娇惯》 第一章 重生进行时 “你是要做皇后的人。” 这句话,无数人在我耳畔说了无数遍,我从不反驳,唯有一次,我问:“做谁的皇后,我可以自己选吗?” 那个如玉般温润又略带忧愁的男人眼睫颤了下,眼角的雪花随风而散,他把手中执着的梅花交在我手里,蹲下身子,亲吻我右手中指的指尖。那一年,我9岁,他消失在腊月最后一场雪中。 若我真的只是个9岁孩童,不消两日,便会忘了这一吻,偏偏,我不是。 这副身子,我已经用了5年,这身子是承国的六公主。李荀,字叔夜,就是刚刚亲了我的那个男人,做我的师父,不过四年,我却一直牢记他,时不时还会想念,想着他在哪儿呢?他辞了官以何为生呢? 云翊,是我的名字,皇帝更多时候唤我作“鹿儿”,小鹿的鹿。我的生母怀我时,梦到了一只小鹿撞进了她的肚子。我的母亲,是皇帝的第一任皇后,圣宠未衰,但离去的太早。 父皇对我的宠,源于对先皇后的爱,源于朝中我外公齐国公的滔天权势,也源于我不如其他公主恼人,不招他烦。我无心去探究哪一点在他心中占有主要地位,和亲的命运我想我逃不开。 “牺牲品”这一说法我听着难受,安慰自己,就当成是对他这么多年好吃好喝把我养大的报答。就好像是一笔投资,他赚了,我也不算赔,只是被当做商品估价的滋味不好受,就如同当下,借寿宴之名,行相亲之实,引得各国皇子前来拜贺,当事人还没有话语权的那种。 距离李叔夜走后,又过了4年多,我还不到14岁,我不愿意。可,没人听得到我心中的呐喊。 想我活了许多年,对男人的颜值还是有一定的免疫力的,然而,我着实低估了这一群从小吃人参、鹿茸、燕窝长大的各国皇子的美颜保养日常。糙,这个字,简直就是对他们的侮辱。 席间,我忍不住冲着身边的云霁寒吐槽了句:“太子哥哥您瞧,这几位比您宫中的美人儿还嫩呢!” “嗯?”太子即将入口的温酒擎在手里,还没有入口,他说;“比我还嫩?” 他将那杯酒递给了我,转头眯着眼瞧我,我被他问愣了,见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噙着笑,眼底却有那么点寒气,连忙回道:“当然比不上!” 话音刚落,我又觉得用“嫩”这个字形容他是万万不可的,这男人把敌军头颅当夜壶的时候,我才刚长牙呢! 承国太子云霁寒,单字彻,是我又敬又惧的人。 “比太子哥哥英俊潇洒之人还没生出来呢!”我急忙又补上一句,然后闷头喝酒,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把头转了回去,盯上台下的歌舞,才敢抬头。 太子喜欢被拍马屁,特别是我拍的,从前,他面部表情还很丰富的时候,只要我一夸他,他眉毛眼睛都要飞起来了。小时候,他的母亲、父皇的发妻、如今的皇后,没少刁难我,每次只要求求他,说两句好话,太子都能帮我化险为夷。气得皇后骂我是个小狐狸精,和我那死去的娘一样。那时候我也就5岁吧,把这话原模原样有声有色有演技地学给皇帝,自那之后,所有人在我面前都学会了谨言慎行。 我在席子上坐得腿酸,吃食也不合胃口,有些意兴阑珊。突然听见吉公公吊着嗓子喊了句:“宣昭国秦王殿下觐见!” 我心头泛起微澜,尘封许久的记忆溃了堤。我重生后的第一个身份,便是昭国人,还是个男人。我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来抚平内心的崩溃,接受了现实,以湘王的身份活了7年。英年早逝,史官一笔,遗臭万年。 众人将目光都投向了入殿之人,我亦是。云霁寒似乎比我更感兴趣,身子稍倾挡住了我的视线,无奈我只能把脖子伸得更长些。 只见觐见的使臣中,走在首位的是一位身着紫色锦衣的男孩,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昂首阔步倒有那么几分皇家风范,身后的随行使臣都毕恭毕敬地跟随着。昭国太子走上殿,向父皇行了礼,不卑不亢,声音也入得了耳,长相嘛,毕竟年纪小,还没有长开,还是很有潜力的。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敢接下出使外国的任务,必定有其器宇不凡、高人一等之处,不是单靠长相就能判断的。 小孩儿向父皇献上了延年益寿的仙丹,父皇也客气地寒暄道:“秦王一路舟车劳顿,虽姗姗来迟,但礼轻情意重,朕心甚慰。” 原来他就是那个“神童”啊!我又将这个小男孩儿上下打量了一番,传言秦王周琦玉三岁能诗六岁能文,七岁起就开始帮助昭国皇帝打理国事。我心下思忖,莫不是他也是个老瓤包新皮儿的? 满朝文武都被周琦玉的大气稳重惊住,这个第一次出使承国的秦王果然不简单,虽然昭国还未立嗣,但这位嫡出的秦王怕早就是众望所归了。周琦玉面对异国朝堂之上,丝毫不胆怯,稍显稚嫩的脸上还挂着浅淡的笑容,他转身朝我的坐席前进了两步,与我四目相对。 “小王见过珍月公主,”他又行了礼,又转头冲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呈上一个匣子,缓缓打开,是一对熠熠闪光的镯子,玉镯泛着紫幽幽的光芒,是世间难寻、有市无价的莼色翡翠。周琦玉与我说:“早闻珍月公主有倾国倾城之貌,美玉配美人,这对玉镯算是小王的见面礼,不成敬意,望公主殿下心悦。” 我轻轻地笑了。 前来拜贺的众国皇子虽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唯有这小孩儿直接挑明了来意。算起来,我可当过他祖宗呢!他想把我娶回家供着? 我起身,举杯道:“我一杯薄酒,谢秦王殿下美意。” 嘴上是礼貌,心里却恶寒阵阵,我当年被你的祖爷爷害死,死无葬身之地不说,还要背负千古骂名,这孽缘,还真是不浅。 小孩儿入了席,歌舞声又起,他坐在我对面一点钟方向,时不时瞟我一眼,我打开宫人呈上的锦盒,果然好玉!我抬头望向秦王,心想:这小孩儿就想拿这么块儿玉贿赂我?真当我这百十年白活了。 第二章 惊艳,九雀翎 “美玉配美人……”我讪笑道,揪了下云霁寒的衣袖。云霁寒没回头,俊朗的侧脸被烛火照出一层微微的光晕,他“嗯”了一声,声音有点冷,不知又在生谁的气。 “送给太子哥哥!”我小声说,用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把锦盒推向云霁寒那边,云霁寒低头,愣了下,转过头阴冷地盯着我,眼睛里那潭水,又黑了点,他的嘴唇抿得很紧,我心道,糟了。 我连忙解释:“翊儿不喜欢,太子哥哥美人儿多,送你!” “不喜欢?”他挑眉,不屑地瞟了眼对座的秦王,从鼻间轻吐了口气,“呵!” 他转头不再看我,用胳膊肘把锦盒又推回给了我。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国太子什么好东西没有?我不喜欢的就丢给他了,承国的国力远在昭国之上,这东西虽罕有,却也不是云霁寒搞不到的,用得着我借花献佛? 气氛一度很尴尬,太子就是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九五之尊、真龙天子,他拉下脸来不是一句两句能哄好的。可毕竟错在我。 我只能腆着脸皮露出八颗牙齿冲着人家谄媚地笑:“太子哥哥别生气,翊儿的意思是我不想收那个小屁孩儿的东西,可是人家送都送了,我也不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折了他面子,是吧?太子哥哥瞅这镯子不顺眼,我丢了它便是。” 云霁寒没理我,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杯中的酒里。 “鹿儿,”我还想再哄哄云霁寒,就听到了皇帝的召唤,他对我说:“去吧!” “是!”我行礼离席。 不是皇帝大发慈悲放我假,而是他早就告知我,要我在他的寿宴上献舞,拜寿是一层意思,另外一层意思,还不就是吸引这几位皇子的眼球? 我心头不免失落,亲情,被利益盘剥得所剩无几。今日来拜贺的皇子里,许也多是被逼来的。我跳得好不好,不过是听到那些言不由衷的溢美之词罢了。 要说舞蹈技术哪家强,承国花都找兰香。上一副身子,我便是兰香坊的头牌,多少王公贵族土豪富商为一睹我的舞姿一掷千金。如今看无论跌入沉泥的教坊女子,亦或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公主,都一样身不由己。我真是厌倦了这无休止的重生。 然,面子不能丢。虽然面容还很稚嫩,但是一舞倾城,说的就是云翊这种天生尤物。 水袖蹁跹舞,我赤着脚脚踩一面巴掌大的小鼓,伸展跳跃,柔腰若水,舞台上铺着四十九面这样的小鼓,鼓点随脚步而起,伴着时急时缓的弦乐。我瞄了眼众皇子们,本来还百无聊赖的皇子们终于打起了精神,唇角勾起,眉眼婉转。 “六公主年纪轻轻却把这首“九雀翎”跳得像模像样,还真有当年黄雀儿姑娘的几分风采。” “嘘,慎言!怎么能把公主和那坊间女子相提并论?” 听得席间大臣的交谈,我心想,教坊女子又怎么了?“九雀翎”可是我独创的舞蹈,不是谁都能学得一、二分的。况且,姐姐我重生在狗身上的时候,直接一头撞墙,那才惨呢! 一曲终了,我缓缓下台谢恩领赏,皇帝眼带笑意,众位皇子也啧啧称赞,皇帝赏了我几样宝贝,我正要退下,就听到皇后说:“翊儿这舞蹈真是有声有色,翩若惊鸿,只是不知师承何人啊?本宫记得,给你派去的教习嬷嬷可是被你赶出宫了。” 皇后这么说,无非是想在众位大臣和列国皇子面前数落我是个不知礼数的熊孩子,拉低我在众皇子心目中的形象。 可惜,我不在乎名声,更没想过要嫁人。只是那教习嬷嬷打着教舞的名号磋磨我,难道我还要忍? 我回道:“父皇常教导儿臣,做人要常怀思、常感恩,儿臣一直谨记父皇的教导。” 我瞪着一双水汪汪起了雾的大眼睛抬头望向皇帝,瘪着嘴低头说:“儿臣年纪尚小,但也知道那幅观音图乃先皇后生前亲手所绘,虽不是什么名家大作,却也是儿臣怀思生母的一份念想。教习嬷嬷却也没什么大错,就是趁无人顺了去,恰被儿臣亲眼撞见了,她也是个可怜的,只想换些银票给她在宫外的侄儿,儿臣瞧她可怜,便给了她百十两银子,叫她回家颐养天年了。” 我又转头看向了太子,他喝得微醺,双颊透着些粉色,我说道:“此事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 我把锅甩给了云霁寒,云霁寒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回应我的目光,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来还在生气。 我觉得我的表演还是恰到好处的,绝对是一朵圣洁的大白莲。皇帝一向很吃这一套。 “竟有此事?”皇帝向我摆摆手,示意我到他身边去,我也照着做了,在皇后铁青的脸下,坐在父皇的龙榻之上,吃他递过来的水果。后面他们说了什么,我已没兴趣听了,且不说这事不适合在皇帝寿宴上提及,凡是触及到先皇后的事,皇后从来没有赢过我。 她的女儿云倾城今日也选了舞蹈,本来是想碾压平日不曾勤练的我,如今如意算盘打崩了,皇后便叫她临时把节目换成了古琴,总不算是拾人牙慧。 席间,那几个别国皇子都向我敬酒,特别是周琦玉,他们敬我就接,我十分不诚心地应承着,这场相亲宴才总算是平安混过去了。 正所谓“莫言下岭便无难”,我触了云霁寒的眉头,他便开始了疯狂的报复,承国太子云霁寒耍起酒疯来,绝对令人终身难忘。 长生是云霁寒的狗腿子,资深伺候主子20年的五好太监,什么都好,就是太听云霁寒的话了。 我才刚换下繁杂的宫装,发饰都还没卸呢,就被宫女们们抬回了正殿,只见地上摆满了锅碗瓢盆、衣料碎布、破桌子烂椅子、旧鞋旧袜子…… 我瞬间泪奔了!真是苦了这些东宫的人在短短一个时辰就在宫里搜罗了这么多破烂儿,果然,云霁寒后来心不在焉那副样子,就是想着怎么磋磨我呢! “主子有话儿!”长生学着云霁寒的模样,负手而立,挺胸抬头地道:“孤不是个收破烂儿的,看你倒是挺喜欢搜罗,这些都赏你,慢用!” 第三章 挫败,不敢惹 我缩在椅子里,仿佛瞧见了丐帮在向我招手,宫女儿们都躲到廊下去,个个捂着鼻子,对这一屋子垃圾避之不及。 “哦!”长生拍了下手,装出好像才想起来似的。 长生又说道“主子给小主子备了几个新奴才,说是符合您的雅趣。” 话音刚落,便从夜幕中走进来4个小太监,真的小,个个都是十二、三岁,模样儿,还挺俊俏。 “奴才传完了话这就滚了,小主子您慢慢消受。” 长生说完就带着他的狗腿子一溜烟儿的小跑着离开了。 我跳下了椅子,咬着牙绕过一堆垃圾,走到这四个小奴才身边,端详起来。 心里搓着小手手,嘴里流着哈喇子,这大概就是云霁寒想象中的我吧?他到底误会了什么?送来这么些嫩的。 脑海里闪过周琦玉那张人畜无害的鲜嫩脸庞。呵,绝对是因为周琦玉! “公主殿下,让奴才们帮您吧?”小太监们异口同声又同行地向我逼近了一步,吓得我打了个激灵,向后猛得一缩一跳,脚下好像踩上了什么光滑的东西,我在四个小太监怪异的眼神和吃惊的嘴型配合下,华丽丽地摔进了垃圾山里。 疼!屁股横在了一条凳子腿儿上。 “公主殿下小心,奴才们扶您起来!”四个小太监向我走来。 “救命啊!” 宫人们谁都没敢动。 我发誓,我会叫云霁寒尝尝被人像抓猪一样抬起来的滋味。我还要让他尝尝,被整宫的奴才背叛了的滋味。 我的宝月宫里,全是云霁寒的狗腿子!全部! 没有一个人帮我! 云霁寒和周琦玉,绝对是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我多瞄几眼就被云霁寒记恨上了!如此睚眦必报的货色,凭什么当上太子的? 皇帝寿宴过后,珍月公主寒疾发作,一病不起,这消息在宫里传播的速度比打哈欠传染得还快。 皇后在御花园里来了茶会,给列国皇子和公主们一次光明正大约会的机会,其实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五公主云倾城。 “听说皇后娘娘特意儿给倾城公主准备了一套云织,薄如蝉翼,炫如朝霞,啧啧!”说话的这位有点肉有点矮有点婴儿肥的小胖子是我宫里的一等宫女春华,她和妹妹秋实都是我的贴身宫女、兼情报员、兼云霁寒的细作。 秋实把一勺药喂到我嘴里,说道:“公主您就是太较真儿了,太子殿下只是逗您玩儿,这下子可好,去不了茶话会,倾城公主心里肯定乐开花了,她今日定是出尽风头。” 我躺在榻上,把被子一下子蒙到头上去,不理这两个叛徒,要不是她们前个晚上袖手旁观的,我会气得亲自收拾那四个小太监,连踢带踹地撵出宫去?会气得把那些破烂儿彻底砸个稀巴烂?会气得跑到东宫当着云霁寒的面儿摔碎了那对紫翡手镯吗? “唠唠叨叨!出去!烦!” 隔着被子,我扯着哑了的嗓子喊。 秋实并没有因为我的抱怨而停止她代云霁寒给我传话: “可是公主你还没喝完药呢!太子殿下吩咐了,你要是不喝药的话……”真是糟透了,一听到太子两个字,我感觉头更疼了! “出去!出去!谁进来就打板子!”我吼道。 “公主殿下……”外面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宫女也要来烦我,“昭国使臣来了,说是听说公主病了,来探望您的病。” 周琼玖?我愣了下。他没去茶话会,来看我? 那也不见! 我掀开被子,一把夺过秋实手里的药,捏着鼻子灌进嘴里。 我哭丧着脸,吩咐道:“都出去,我身子不爽利,谁也不见!” 说完我就蒙头大睡。在屋子里彻底安静之前,我又添上了一句:“太子也不行!” 没人应我。 我睡不着,只是烦,前日我闯东宫时,云霁寒正在庭院中舞剑,高大的身材在他凌厉的剑招下,肌肉都显出来了,他是有多气啊!他披散着头发,空气里都是浓烈的酒香味,他喝了多少酒? “小心眼儿!” 我把紫翡镯子砸在云霁寒身前,价值连城的镯子碎了一地,他收了剑,状似无辜地耸耸肩:“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呢!”我白他一眼,还不敢冲他大吼,就是小声抱怨了下,然后灰溜溜地跑了。 不公平,病倒的人居然是我。 我是生气,但不敢冲云霁寒发脾气,为了这副身子能用得长一点儿,我以“不作死”为准则,如今也好歹过了9年了。 昭国,在承国的西南方,虽然疆域小的可怜,但矿藏丰富,商业发达。昭国近20年来吞并了它南部的十几个小部落,有壮大之势。云霁寒,感受到威胁了?还是,昭国本就是他宏图大展的一部分?那周琦玉年纪虽小,但颇有帝王之才,若是将来登上皇位,怕也不会轻易任承国揉捏的吧?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头疼,很烦躁。 每次的重生,在熟悉新身份之前,我总是渴盼着可以做一个普通的人,前提得是人哈!哪怕是个流落街头的乞丐,也比这锦衣玉食的笼中雀自由。 昭国英王周木李,是湘王周琼玖的同母兄弟,一母同胞。直到很多年之后,我依然接受不了周琼玖是被自己的亲身兄弟杀死的。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周木李和周琼玖,不过一场虚伪的兄弟情。 我重生时,周琼玖因为赈灾有功,刚刚被封为湘王,而他的兄长周木李则因为手下贪墨了400万两银子,被皇帝废了王位,圈禁在府中。姝妃娘娘,也是他们的生母,卧于塌上,形容枯槁,我天真地以为她真要死了。 “你们兄弟同气连枝,唇亡齿寒,你大哥被圈禁,他从小便是那么骄傲,他会疯,他会死的!” “玖儿,你这些年帮你父皇办了不少差事,你父皇着实器重你。只要你开口求他,他会放了你大哥的。” “玖儿,母妃求你,求你了,这件案子,定与你大哥无关啊!你们哪一个都是母妃的心头肉啊!” 真的吗?没有他的授意,谁胆大包天啊! 第四章 惊吓,梦魇闯 我算什么呢?一个刚刚死了,又莫名其妙重生在男人身上,一个来自于另外的时空的,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女孩子,我也才19岁,我凭什么帮你们?凭我看电视剧的经验吗? 那是我第一次怀疑重生这操作,是上天惩罚我的方式,是要把我已然悲催地人生又一次洗牌后打乱。 作为一个女生,我适应身体的变化和这变化带给我生活上的不便已经叫我身心俱疲,我还要带着这男人的记忆,用男人的行事作风解决一个连男人都觉得棘手的问题。 怎么做?怎么帮他? 求皇帝是不成的,当心引火上身。那么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叫那个被下了大狱的英王的门客,永远没有指证英王的机会。然后呢?要祸水东引,引给谁呢?成王吗?此人似乎没什么错处吧? “天哪!我在想什么呢?”不过数日,我就被这尔虞我诈的宫廷污染了,就学着要害人了。还是说,我竟是个歇斯底里的坏人呢? 回府路上,我恨不得在轿子里了断自己,这命也没什么可珍惜的,本来就是赠送的。可是,死过一次了,体会过那份痛楚了,又舍不得死了。 “爷!”轿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只是这声“爷”我还是不太适应,总有种被叫老的感觉。 我正襟危坐,整了整衣服,又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用陌生的嗓音说道: “何事?” 侍卫回道:“有个人倒在轿子前,咱们管不管?” 哦?敢情古代也有碰瓷的,谁呀,这么专业! “落轿。” 我下了轿,果然看到有人在轿子前把自己摆成了个大字,上前一打量,竟是个蓬头垢面的。 一身书生装扮,衣衫整齐而朴素,只是脸稍微有些脏,落魄但不像个要饭的。时值深秋,这么大剌剌的躺街上,明日就只有被收尸的份儿了。 “带回去。” 他不是碰瓷,也没毛病,只是恰巧饿晕了倒在我轿子前。他洗漱干净来到我面前,吃光了我的晚膳,终于有力气做自我介绍: “在下韩子渊,蘅州人士,来京城,寻人。” 我想起他方才的落魄样,随口说道:“那该是没找到。” “不!”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韩子渊是个谋士,恰好我缺一个。 韩子渊说:“王爷,英王的事,您什么都不能做。” “追回贪墨的银子,归入国库,也不行?”我没敢说出自己之前想的那些龌龊主意,韩子渊的眼睛很亮,像是装着浩瀚宇宙,我甚至有些畏惧他的目光。 “皇帝圈禁英王,就是要看王爷的表现。”韩子渊仿佛看穿了一切,声音犹如清润玉石上滴下的水滴声,入儿遂心。 他见我不说话,又说道:“成王纯善,但过于软弱,母族势力强大,皇帝防着外戚干政都避之不及,不会考虑他。英王即使无此大错,也不是良选,他与皇帝政见不合。其余两位皇子,不过总角,资质也一般。所以……我才说,你是我要找的人。” “我不懂。”若是从前的湘王,自然无需韩子渊提点,而对于我,真的不是懂装不懂。 韩子渊饮了口茶,笑道:“王爷自小被养在皇后膝下,而不是您自己的母妃,此意,还不明了吗?” 我心头一惊,真是险些就被姝妃的眼泪给骗了,原来我这副身子虽是拜姝妃所生,却要被过继了出去。看来我需要仔细消化一下湘王的记忆了。可是什么都不做?真的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吗?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吧? “王爷无需担忧,不出三日,皇帝自会叫王爷远离是非。”韩子渊说得笃定,他也确是有经世之才。第二日早朝,皇帝便一道圣旨把我打发到了东北大营去,这一去便是到了腊八才奉召回朝。 英王王位已经恢复,也解了禁足,只是卸下了所有的职务,赋闲在家。我回京第二天一大早,就被韩子渊拉着去探望英王。 “这又是为何?” 韩子渊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人情冷暖英王见识过了,这时候,你这个亲兄弟该帮他一把。” 我被韩子渊推进了轿撵,撩开帘子问他:“那父皇呢?不怕他生气了?” “年根儿了,这兄友弟恭的场面,皇帝喜闻乐见。当今皇帝仁厚,不会想培养出一个六亲不认的继位者。”韩子渊满嘴都是理。 继位者?我不敢告诉韩子渊,我其实并无夺嫡之心,也没想过要荣登大宝。 英王府破败了,我是在卧房见到英王的,他靠在床上,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脸。 “大哥……”我唤了声眼前陌生的人,他没有应。 我走上前,坐在他身边,道:“大哥,是我,小玖。” 他好似僵硬了许久的身子终于动了动,抬起头看向了我。 “云霁寒!” 我居然看到了云霁寒的脸! “妈呀!”我呼地起身,却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眼前是桃粉色的纱幔,鼻子嗅到这人熟悉的熏香,呵!原来是做梦! 一场,噩梦。 “太子哥哥……”我把抱着我的“怪兽”往外推了推,“你要把我勒死了!” 云霁寒没松手,只是把头搁在我肩膀上,一只手轻轻抚着我的背,清冽的声音响起:“做什么美梦呢?嗯?睡了这么久?” 美梦?明明是噩梦!不愿再想起的,噩梦! 见我不搭话,他自顾着说:“一个昼夜,我当真以为你不愿见我,躲梦里去了。” 一天一夜?那是睡得久了点儿。我侧过头去看他,他发型有些乱,听他的声音有些许疲惫。 “太子哥哥来多久了?” 云霁寒扶我重新躺好,把我卷进被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听说你把周琦玉拒之门外?” 云霁寒不答反问,我眼神再不好也看见他舒朗的眉角和那微微勾起的唇。 “你很得意?”我见他笑意渐浓,准备用语言插他一刀,“这宫里都是你的人,自然拦不住你这个罪魁祸首了。” 第五章 忐忑,灵宠至 “噗嗤!” 他刮了下我的鼻尖,轻声道:“东宫的私库,你随便拿几样,就当压惊了!” “太子哥哥……”我弱弱地再插一刀,“你别笑,不符合你的人设。” 心里想,云霁寒不生气了,我还是别作了吧,赶快抱紧金大腿! 云霁寒把手放在我额头上,又为我掖了掖到脖子的被子,说:“不早了,你别睡了,当心变猪。” “绝对叫你失望,我会把自己吃成一头小猪。” 云霁寒起身,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警告我:“不许出宝月宫。” “为什么?” 他不说我本不想走动,现在我有些呆不住了。 云霁寒背对着我,冷声道:“宫外有狼。” 呵!这就好像小时候你每次出门的时候,你妈都会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大灰狼会把小白兔叼走。 “妹控啊!” 我冲着云霁寒的背影叹了声。虽然不是一母所出,云霁寒确实护了我九年,控制欲很强地,护了九年。 英王的脸变成了云霁寒的,可真是恐怖至极,定是因为和云霁寒待得时间久了,才会在梦里乱入他的样子。对于梦到从前的事,我并不诧异,虽然刻意把回忆藏在心底,可毕竟那个周琦玉长得真像英王的模样,我记得韩子渊说过,英王眼底的算计,是我比不了的,我对他要提防再提防。可能我真的太笨,看不清他的口腹蜜剑,也可能是我入戏太深,打心底里可怜他失了势。 也可能原因不在他,因果在我自己这里。 “主子,”春华端着药进来了,轻声在我耳边说:“主子,昭国的那个王爷又来了,这回给主子送来了礼物。” 又送礼!我抽了下嘴角,云霁寒知道还不又要耍酒疯? 才想回绝,又听春华说:“他有话带给公主,他说这礼物是送来给公主殿下病中解闷儿的,是公主殿下心仪的东西。” 我心仪的东西?周琦玉知道我的喜好?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顿时来了好奇心,也忘了云霁寒的警告,吩咐下去:“礼物留下,人可以走了。” 没过半晌,春华便提着个黑布罩着的笼子进了寝宫。 “这是什么山猫野兽?”我没什么兴趣,承国可不缺奇珍异兽。 春华把笼子放地上,一把撤掉了上面的黑布,一只雪白的猫儿正蜷在笼子里睡得安稳,我瞧见了它脖子上隐隐露出的一点火红,我有些躺不住了。我轻轻小家伙托在掌上,它脖子下面是一撮儿火红的毛,金色的眼睛,通体雪白,四只小爪垫儿却是纯黑色的,神奇的是,这猫儿有两条尾巴。从前英王也曾送给我一只一模一样的,在昭国,只有皇室才能养双尾猫,但双尾猫多为黑色,而白色双尾猫更是百年难得一见。 “喵……”它似乎不高兴我这么磋磨它,用力挠了我手背一下,趁我吃痛,“嗖”地跳下去,钻进了床底下。 “锐利的小爪子!”我咬牙,后悔收这个礼物了。 “哎呀!”春华总是后知后觉,“主子小心!” 唉,我都血流三寸了,你才反应过来呀! “你这个猫奴才,这么不识好歹,进了我们宝月宫,那可是吃香的喝辣的,你以后的福气,在后面呢!”春华掐着腰冲着床底下对着猫讲理。 “哼!”我白了眼她那熊样,吩咐着,“快点给我上药吧。”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春华跑了,我蹲在地上盯着床底,犯起了愁,这小家伙我确实想养,只是云霁寒这关,需要费些口舌了。 我还没时间撸猫,光是琢磨措辞就花费了整个上午,琢磨得头发都掉了好几根,估摸着云霁寒下了朝就该收到小报告了,我掐算着时辰叫小厨房备下了参汤,却没想到太子没来,太子他妹妹来了。 五公主云倾城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白皙的脸颊泛着愠怒的红,青葱手指上勾着的帕子甩来甩去,瞧她这般样子,颇有兴师问罪之意。 云倾城进了青春期之后,找茬儿的本事练就的炉火纯青,对我自然更加看不顺眼了。我赶紧给秋实使了个眼色,云霁寒,我需要抱你金大腿。 “不必去东宫求了,父皇和太子哥哥微服出宫,皇姐我便来探探病。” 云倾城特意儿把探病两字咬得很重,她那眼神若是两把刀,我会被剁成肉泥了。 “五皇姐,恕本翊儿身子不爽利,不能给五皇姐请安。” 我被春华扶起身子,靠在身后软枕上回道。 我可是几日没出宫了,茶话会也没去出风头,可没机会气她呀? 那便不猜了,听听她们又往我头上扣什么罪名。 果然,云倾城开了口:“六皇妹,姐姐真心不知是何时开罪了你,为何要那般欺负我?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姐姐我可是什么事都向着你,妹妹为何要在背后给姐姐使绊子?” “皇姐在说什么?我不懂。” 我冲着身边的春华秋实挑眉,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她们也是一脸茫然。我转头看向云倾城,她在这儿唱什么大戏呢? “你!”云倾城怒指我“你不仅以生病为由,约秦王在宝月宫私会,让秦王错过了茶话会,还从中使绊子,叫秦王殿下冷落于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你的亲姐姐?” 亲姐姐,没见过哪家的亲姐姐以欺负妹妹为乐的。 “五皇姐说笑了。”我把手搁在床边,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镇定地说:“秦王喜不喜欢你,对你态度如何,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别装了!”云倾城不哭了,她走到我床榻前坐下,要把我往床下拉,她说道,“借你这副病殃殃的身子,引得昭国皇子的怜爱,不就是你惯用的手段吗?” 云倾城可是一向眼高于顶,一般人是入不了她的眼。她这般生气,看来是真的很倾心于周琦玉。 “一面之缘,哪里来得怜爱?”我甩开云倾城的手,“各国皇子,任皇姐挑选,翊儿还病着呢,这又有些头痛,就不留皇姐了。” 第六章 失望,被无视 “你!”云倾城用自己被甩开的手怒指我,眼睛突然倏地睁大了,冲着地上飞速溜过的某雪球“哎呀”了一声,她指着跳到了窗边的白色双尾猫,说道:“这不是双尾猫吗?昭国皇室的玩宠?” 呵!真是只能惹祸的猫!真会跳时候跑出来。 “皇妹何时养了这么金贵的奇兽,皇姐怎么不知道?”云倾城朝它一步步而去,伸手要去摸。 “当心,这畜生咬人!” 我及时阻止,我发誓我真是出于好心哪!云倾城收了手,脸却青一阵白一阵。 云倾城道:“皇妹好福气,奇兽都能当畜生养,真是可惜了殿下的一番心意。” 说完,便拂袖而去。 我想,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而且,这一次,云霁寒,不会帮我了。 灵猫跳下窗,竟然一改之前的炸毛凶巴巴的形象,温顺地拱进我怀里。我低头抚摸小家伙胸前那搓火红的毛,没理会春华和秋实脸上的垮态。 春华按不下性子,说:“主子,这下怎么办?这灵猫就算是坐实了您与那昭国王爷的关系,这可怎么好?倾城公主定会告到皇后娘娘那里,咱宝月宫可是要倒大霉了!” “要不,咱们把这灵猫再还给秦王吧?”春华已经慌乱地开始出馊主意了。 “不成。”秋实拍了下春华的发髻,瞪着精亮的眼说道,“那不就真成了做贼心虚了吗?” “那,要不咱们把这灵猫送给五公主吧?” 春华的馊主意真是一个接一个。 我把小家伙塞进被窝里,它缩在我怀里,这熟悉的温暖,叫我不忍心。 “从前小来小去的,我当真是不稀罕,才让给她云倾城,如今,周琦玉我同样不稀罕,给她有何妨?”我搓揉着小家伙圆溜溜的小脑袋,它便用温热的小舌舔早上我被它抓伤的地方,痒痒麻麻的,这一幕,似乎曾经也发生过那么一次。 “主子的意思是……”秋实试探着问,“您稀罕的,是它?” 我没回答,只是用指尖点了下小家伙的额头,轻唤了声:“白起。” “喵喵喵……”它乖巧地蹲坐着,圆溜溜的一双眼睛漂亮得跟琥珀似的。它紧盯着我的脸,我在那两颗眼珠子里,竟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我,湘王周琼玖。 撑起病体,我对春华和秋实说:“杨仲宣今日当值吧?” 秋实一听,不待我吩咐,便匆匆出了宝月宫,春华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寝殿里踱来踱去,我喝住她道:“去,拿把匕首来。” “啊?”春华急了,“公主您不是吧?它这么可爱。” “嗯。” 我点头,说:“可爱不能当饭吃,要锋利的,快去!” 春华只能出去又回来,取来了匕首,交给了我。 “出去!不用你们伺候了。” 我屏退了众人,下了床,把小家伙放到桌案上,这回它不跑了,目光紧盯着我手里的匕首。 “我的血好喝吗?” “喵~” “你是白起的孩子?” “喵~” “我用血养你,此生,不得背叛我。” “喵喵~” 我眯着眼笑了,这小家伙早上抓伤我时还对我充满戒备,甚至对人充满敌意。它躲在床下舔爪子时,怕是舔到我的血了。看来周琦玉还没有给这只猫认主,这样甚好。 灵猫,果然是灵猫,多出来的一根尾巴,不是白长的,这猫儿,是个聪明的。 撩开手臂,匕首划开了雪白的皮肤,鲜红的血顺着手腕滑下,小家伙奔过来,贪婪地舔舐着。 这是昭国皇室饲养灵宠的认主仪式,灵宠一生只有一位主人,哪怕主人死了,也绝不背叛。 “喵~”小家伙餍足地跳下桌子,落在我腿上,我胳膊上被它舔舐过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就如我与白起的那次认主仪式,似曾相识,又夹着物是人非的悲凉。 “小九,”我低头去薅它胡子,浅笑着说:“你的名字,叫小九。” 周瑶玖,如今这世间,怕是唯有我一人,还记得你吧,毕竟,我就是你啊! 两日后,我终于被允许下床走动,小九被我揣在腰间的皮袋子里,这袋子是我叫春华用羊皮为我缝制的,舒适柔软透气,我特意叫春华刻了镂空的桃花在袋子上,小九透过这朵花,就可以看到外面。 我在袋子里塞了一棵老参,此刻它正在里面啃得正香。果然是白起的崽子,连胃口都一样,专爱吃药材补品,而且食量惊人,装得下比它肚子大十倍体积的食物,也不知我私库里的够它啃到几岁。 传说双尾猫寿命很长,可活过百岁,虽不可信,但我还是希望如此的。 三月里风大,吹皱了长春园里的湖水,柳树的枝芽把身子伸得长了,在水里不知在偷偷描画着什么。桃花打着苞儿,今年节气来得晚些,满园的绿只有稀稀疏疏的粉嫩点缀着。我怀揣着心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裹紧了披风,朝勤政殿去。那里是皇帝批阅奏章、面见大臣的地方,我不常来,来这儿一般没什么好事儿。 才进入殿里,我便瞧见了坐在堂下的云霁寒,他这几日果真不理我,见我进来了,连眼神都不分给我一分。 “儿臣叩见父皇。” 我跪下请安,皇帝正在批阅奏折,也没抬眼瞧我。 又装听不见?我跪在地砖上,凉意透过裤子传进膝盖里,说实话这种跪来跪去的日子我真有些受够了,虽然春华贴心,偷偷地把护膝做得足够厚实,我也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表现尊卑之分。 我转头瞧向云霁寒,他也装看不见,平日里,他定会提醒皇帝。就因为我收了周琦玉送的礼,仅此而已,就给自己妹妹脸色看,不,他直接无视了我。他真想问他一句:心眼儿被堵死了吧? 在我数了二百五十只羊的时候,皇帝终于开口了:“各国皇子明日起,便要陆续离京。” 我没回话,真心不知道这话是说给我俩谁听的。 “你五皇姐已有了中意之人。” 哦,这就是对我说的了。 “你呢?”父皇没抬头,“可是有了心仪之人?” 步入正题了。 第七章 紧张,被算计 我回道:“没有。” 皇帝语气平静地说:“鹿儿,你是凤命,朕留不住你,怎么也不上心挑一挑?” 皇帝终于抬起头,将目光定格在我腰侧的包包上。 “儿臣还小呢,想在父皇身边再赖几年。”我柔柔弱弱地笑着回道,心中把那个为我批言的什么仙人“问候”了一遍。 皇帝却说:“昭国使臣,却不如此想。”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周琦玉,是专业坑我的吧? “你母后,说你性子不稳,该找个成熟稳重的。”他突然话锋一转,说道,“还向朕推荐了戎国太子,那孩子今年19了,倒是不错的,朕也很中意。” 戎国?我手心出了汗,皇后这是想把我流放到野茫茫喝北风的荒原去喽? “儿臣全凭父皇做主。”我咬了下唇,不再说什么。所谓越描越黑,多说多错,不可冲动。 皇帝起身走到我身边,我低着头,只看到他龙靴的尖儿。 “不过,朕舍不得。”皇帝俯身牵起我的手,说道,“朕的女儿,怎么能嫁到那种不毛之地去?” 她拍了拍我的手,又说道:“诚如齐国公所言,他不能叫自己的外孙女嫁到儿孙染血的疆场。朕亦然。” 呼!我在心里长舒了口气,杨仲宣,齐国公的小孙子,我的表哥,这个御前行走的官儿,还是挺有用的,齐国公这棵救命稻草真的很好用。 皇帝打开袋子,小九叼着半根人参露出圆溜溜的小脑袋,金色的眼睛眯起来,它没有理会皇帝,嘴里不停地啃着。 “小东西!”父皇弹了它脑袋一下,小九立刻缩回去了,“不过一个贪吃的畜生!” “是呀,吃了睡睡了吃,依儿臣看昭国人就是吹牛,哪里是什么灵猫,根本就是个吃货!”我顺着皇帝的话说。 “嗯,解闷儿的玩意儿罢了。”皇帝摆摆手,说道,“回去玩儿吧,不定性的丫头。” 我一步一颠儿地离开了勤政殿,离开时侧头偷偷瞄了眼云霁寒,他如一尊雕像似的坐在席上一言不发,当真不理我!呵! 幸亏找来了齐国公求援,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上。这个金大腿,只能顺毛儿摸,逆了他的意思,就不给你抱了。 就这么,周琦玉给我惹出的乱子总算是摆平了。至于云倾城这一次在背后算计我,我自会与她秋后算账。这一夜,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至于云霁寒,唉,容后再说,先晾他几天。 “喵~” 小九在我身边翻了个身,把自己抻直,可以做烤面筋了,他一双琥珀眼在夜里散着悠悠的光。 “你开启省电模式好不好?别老开启你这手电筒,我真的很困啊!”我抱怨道。 “喵……” 小九撒了个娇,继续抻,这样可以长个儿吗? 突然,小九脖子一歪,不动弹了。 这是,抻折了? 我才想嘲笑小九,只听一个细微的“嗖”得一声,床边突然多了个黑影。虽然寝殿里有掌灯,纱幔却挡住了视线,只能看见一个颀长而又消瘦的身影,看个头儿,该是一位男性。 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我竟喊不出声也动不了,只能瞪着一双大眼睛看那人缓缓撩开纱幔,一张戴着银面具的脸出现在我面前,黑衣黑手套,裹得严丝合缝。 他俯身,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掐了下我的脸。我仿佛听到他面具下低沉的笑声。 他的面具在我面前放大,上面雕着一只白色的鸿鹄鸟,鸿鹄奋翼,翔于云间。 我来不及再仔细看下去,这人胆子够大的,采花采到一国公主的寝殿里了? 鼻吸间撞进一股久违的梅香。 这人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对耳环,红梅形状,冰凉的双手托起我的耳垂儿,他把耳环小心地戴在我双耳。 他揭开了下半截面具,白皙清瘦的下半边脸,他缓缓地低头,冰凉的唇落在我吻过我右手中指的指尖。 我知道他是谁了。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起身离开。我想抓住他,却动弹不得,想喊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直到他消失,我终于只能在心里唤他,师父。 李叔夜!他回来了!可他又如风一般离去。 仅仅停留了那么一会儿,便又远离了我。他到底,在哪儿,在做什么? 过了半个时辰,我才能动,我提着灯笼在宫里寻了半个晚上,却再也没闻到那股沁人心脾的梅香。 来无影去无踪,他的神秘,我早就知道,却还是走过了后宫每一条小径,每一处回廊。 我痴痴地想,李叔夜瞧见我这么辛苦地寻他,或许会在我背后弥留那么一下,一下就好,那样我便能感受到他,他的梅香混着梦一次次闯进我的脑海,我却连他一寸衣角都碰不到。 翌日,太医又一次光临宝月宫,我打着喷嚏吩咐春华、秋实送太医离开时,周琦玉又来造访。 “这孩子,真够执着的。”我擤了把鼻涕,缩进被子里,冲着秋实摆摆手。 不见,就是不见。 他想三顾茅庐,我还不愿意做诸葛亮呢! “昭国王爷是来向殿下辞行的,顺便又送来了礼物。”春华话就是多。 “老规矩,礼物收下,人不见。” 我摆弄起怀里小九,它的四只小肉垫儿简直萌化了我逐渐冷下来的心,我不想再让周琦玉给我惹什么麻烦了。 “是!”秋实退了出去。 “唉?”我想了想,觉得不妥,受挫多了也容易打击报复啊,还是不要树敌了吧? 我冲着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的秋实说:“你去传个话,就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是!”秋实犹豫了下,还是出去了。 我揪了揪小九胸前亮如火苗的红毛儿,轻轻挠了下它的肚子,它翻了个身,又溜到了床底下。 我接过春华递过来帕子擦了擦手,与她说道:“你们都是自小伺候我的,就算我出嫁,你们也必是要随行的。难道你们希望和我一同到昭国去吃苦?” 春华摇摇头,表示不理解:“公主嫁过去就是太子妃,将来的一国之母,怎么算吃苦呢?” “谁说他必定会被册封为储君的?谁说太子妃就必定会做皇后的?”年轻!幼稚! 第八章 隐忍,猎场见 我又回想起我那次令人毛骨悚然的惨死,当年的周琼玖何尝不是如今日的周琦玉一般受先皇器重,甚至更加潇洒恣意,我却终究与皇位有一步之遥。一步之差,便是万劫不复!这不是爱情能解决的问题,与我是否喜欢周琦玉无关。 皇族女子若是不懂得权衡利弊,为那一个“情”字入了迷障,就是自寻死路。我可不想再重生了。 春华愣了半晌,似乎还是没想明白,我便支使她去取点核桃酥补补脑,恰巧秋实也回来了,手中的锦盒小巧玲珑,着实吸引了我。缓缓打开,却是一枚雕刻着双鱼的玉佩,没什么稀罕的,成色普通的白玉罢了,只是两只对称的鱼嘴上用金子镶嵌着一个“琦”字。 该不是周琦玉的贴身之物吧? 我倒吸了口凉气,这个小不点儿还真有点“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意思。他是这般执着的人,我若是他战场上的敌人,是该早早做好束手就擒的准备呢?还是该做好决一死战、鱼死网破的觉悟? 握着玉佩,我总觉得越发烫手了。 就算是顶着“凤命”的光环,没有生母撑腰,没有太子这把保护伞,我行事作风也变得谨小慎微,毕竟每年春日的围猎,我不想因为被人揪住小辫子,错过这次出宫的机会。索性一直称病不出,连请安也免了,每日饲养小九便成了我的日常功课,皇后娘娘忙着为云倾城安排各种皇族贵女的课程,也没什么功夫理我,着实叫我清净了好些日子。就这么,终于盼来了出宫随行的圣旨。 皇帝出行,向来是浩浩荡荡一大队的人,太子、十皇子随行,皇后、瑜贵妃伴驾。四皇子留京监国。公主中除了我和云倾城,还有八公主、九公主,再加上随行的官员、侍卫和宫人,足足拉出了一里来长的队伍。这一次久违的围猎活动,于我既是郊游,也是放风,呼吸宫外的空气也这般奢侈,我不禁怀念前几次重生那些小门小户的日子,虽不得锦衣玉食,“心满意足”四个字得来也不难。 我与八公主、九公主同乘一辆马车,云倾城自然与我们不同,她与皇后娘娘一起坐在皇帝的华车里。八公主、九公主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乖顺、随和还有点傻乎乎的,一路上她们最感兴趣的便是我腰间袋子里的小九了。 “六皇姐,这小家伙儿怎么还在睡?我们还等着和它一起玩呢!”九公主云璇用肉嘟嘟的小手戳了戳包包,从里面传来了小九“呼噜噜”的鼾声。 八公主云莹一手一颗枣子,吃得满嘴渣子。她问我:“六皇姐,灵猫也睡觉吗?” 我吐槽包里的小吃货:“什么灵猫,分明是懒猫!” 小九的呼噜声又大了些。 我往马车边挪了挪,撩开一方帘子,春风和暖,若是能下车跑一跑就好了。 九公主见我撩开帘子,也把另一头帘子打开,伸出半个脑袋,她头顶的铃铛金钗被风儿吹得“叮当”响,给她脸上多赚得几分俏皮。 “咦?六皇姐,你看,那个那个,是不是齐国公家的小公子杨仲宣?六皇姐你的表哥?” 我循着九公主的手指方向看去,还真是他,杨仲宣一身淡青色衣衫,再骑一匹白马,无端多了几分潇洒飘逸,欠了该有的干练谨慎。虽然他领了御前行走的官职,再过生日也二十了,但怎么看都还跟个十来岁的少年似的,不是夸他嫩,是觉得他不够沉稳。 “别望了,半个身子都要飞出去了!丢人!”八公主又掏出桂花糕塞了满嘴,打了个饱嗝,嘴里嚼着东西,她也不忘埋汰自己的亲姐姐。 九公主捧着粉嫩的小脸说:“真是好英俊啊!” 我抽了下嘴角,缩回自己的位置,这丫头犯花痴就算了,流口水做什么。 “哦!给你点儿,六皇姐,这回你大病,可瘦了好多呢。”八公主塞了两片桂花糕到我手里,也不管我吃不吃,又到她那匣子里去翻腾别的吃的,边翻边说:“莹儿和九皇妹好几回都要去看你,都被太子哥哥挡了回去,说你不喜被人打扰。你说太子哥哥对你可真偏爱,比对五皇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啊?”我嚼了口桂花糕,没尝出什么味道,听她夸云霁寒,我真觉得她是被云霁寒的太子光环给闪瞎了双目。 八公主吃味地说:“你这段时间病着,所有饮食都是太子哥哥问过了太医,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挨个挑选的。每日的补汤,都是在东宫里熬好了送到你那儿去的。唉!太子哥哥要是对我也这么好就好了” “你这么能吃,太子哥哥才不会担心你饿着。” 九公主把头从马车外缩回来,又来拆八公主的台了,“咱们至少有母妃疼爱,可六皇姐从小就没了生母,太子哥哥是见六皇姐太可怜了……” 说到一半,她见我低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补充道:“六皇姐,我……璇儿是说太子哥哥是真的对你好,真的!” 我没回答,桂花糕散了,落在裙摆上,我把碎渣渣拂下去,抬起头笑着说:“是吗?那我该好好谢谢太子哥哥。”我又冲着八皇妹伸手道:“你那儿还有什么好吃的?” 马车上有说有笑,我却有些心不在焉,若八公主所言非虚,云霁寒还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亏得我抱了他九年大腿愣是没发现!不对!云霁寒这种有仇必报的,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吃亏的买卖?他肯定在打什么我不知道的主意。 一句话,他做贼心虚! 扎营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春华和秋实太子的事。 我问:“八公主不是在瞎编?” 春华秋实异口同声,说:“太子殿下 吩咐,不叫主子您知道。” “哦!” 我点了点头,喂给小九两片黄芪,我说,“你们也不要叫太子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就这点小秘密,能保守吧?” 春华秋实点头称是。 她们就算报告给云霁寒,也没关系,我不是要害他,只是还没想到怎么送他个台阶,和他缓和一下关系。 “天还早,我去找八皇妹。”我揣起还没吃完药材的小九,我出了营帐,心却堵得慌。 第九章 气恼,忍够了 篝火渐起,每每看到这充满烟火气的营地,就会回想起和韩子渊在东北大营里的日子,他还真的是做什么都从善如流。我那时还不太会运用周琼玖的一身武艺,为了不叫人看出端倪,常常一人在后山练拳舞剑,年轻人体力消耗得很快,总是饥肠辘辘地下山。韩子渊总是会备好一桌酒肉等我,酒是梅花酒,肉是野兔肉,我只顾着自己吃肉,把酒留给他喝。他烤得野兔肉好吃就算了,居然还用兔子毛皮为我做了个脖套子,当真是入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做得了女红的三好男人。 不知不觉地,我竟走到了云霁寒的营帐,我捶了下自己脑壳儿,真是没出息,我转身就走,正巧见到杨仲宣带队走过,便快步跟了上去。 杨仲宣转身时发现我跟着他,便跟随行的士兵交代了几句,然后快步朝营帐外的树林走,我拎起裙摆跟上去。 “杨……表哥,你走得太快了。” 杨仲宣早已长成了七尺儿郎,我这副身子却瘦瘦小小的,哪里能跟上他? 杨仲宣停步,回头趾高气昂地俯视着我,他站在山坡上,显得我更加渺小。 “云翊,你也要争气一点,你快十四岁了,还一点长进都没有。” 杨仲宣对我说话从来不客气,可以说是处处见缝怼我,说他是我表哥,我自己都不信。 我服了服身子,对他说:“翊儿谢外祖父和表哥,帮翊儿渡过难关。” “嗤!” 杨仲宣满脸不屑,说道:“你这副样子,谁稀罕你的感激!” 我把“忍”字拍在心头,眨巴一双无辜的眼睛盯着杨仲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他瞟了两眼,摆手说:“算了算了!看在姑姑的份上,不在乎你那点谢礼。只是……” 他指了指我的鼻子,说:“你瞧瞧你,好歹也是先皇后的独女,又有齐国公府倚仗,更有那母仪天下的批言顶在头上,怎得就这么不争气!姑母有你这么个无能的女儿,真是奇耻大辱!哪怕你稍微争点儿宠,也不至于活成这样,还需得看云倾城那个贱丫头的脸色?” “我没看她脸色呀?”我连忙否认,心想,这男人舌头上有刺吗?说话为什么扎人? “呵!”杨仲宣好似听到什么笑话,掐着腰说,“你在宝月宫里窝了几天了?怂货还死要面子!你就是怕了皇后,大气儿都不敢出。怂得比老鼠还不如。” 我!忍无可忍! “你才怂!你们全家都是怂货!你脑袋里装的都是水吗?来!我帮你一把,帮你和成泥!” 我急了,抓起地上的土就往他身上撒,杨仲宣用胳膊护住脸面,我拍了拍手上沾的尘土,还不解气,便打开了袋子,小九“嗖”地一声跳下来,它好像知晓一切,浑身炸了毛,两只尾巴竖成了两根电线杆子。它弓着背冲着杨仲宣嚎叫两声,猛地跳起,骑到了杨仲宣头上,锐利的小爪子在杨仲宣的头脸上好一顿勾画。 小九凶起来,可不管他是不是皇亲国戚:“嗷嗷嗷嗷!” “啊!你这个该死的畜生!”杨仲宣想抓住小九,小九已经跳到地上,往我怀里奔。 “该!”我抱起小九,在它额头上亲了一口,又奖励它一片参,说,“我们走!” 走了两步,我回头见杨仲宣弯腰捂脸痛呼的样子,出了口恶气,就掏出一个小瓷瓶丢到他脚下,说“擦上好得快,没毒。” 我又掏出一个锦盒,对杨仲宣说:“本来是给你的谢礼,谁叫你欺负我。我就不该理你,本来是亲人叙旧,你非要这么毒舌,当心哪天被人拔了舌头。” 把锦盒放在地上,我急忙离开了。 “云翊,你给我等着!”杨仲宣指着我喊道。 “我等着?我才不等着你来打我呢?毒舌男!” 我甩开了步子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指着自己吐槽,“居然说我是,啊,怂货!怂?我怂了吗?本姑娘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认怂过呢!姐是不屑,不屑和你们玩儿宫斗,玩儿手段,姐纯真善良,姐热爱和平不行吗?” 走得太急,脚底一滑,我实实成成地摔了个大屁股蹲儿:“这倒霉催的裙子,为什么?老子下次还要做男人!男人!” 一路嘟嘟囔囔地回了营地,春华秋实两人在我的营帐外面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的,跟两个伸长了脖子的鸭子似的。 秋实瞧见了我,愣了一下,又马上定了神走上前拉着我,几乎可以说是把我塞进了营帐。 “主子这是去哪儿了?八公主那儿也不见您呀?” 春华洗了块布巾,秋实则淡定多了,举着铜镜给我看:“主子,您去偷鸡了?还是摸狗了?皇后娘娘的营帐离得可不远,您这个样子被瞧见了,还不……” “哈哈!”我瞅着铜镜里这个头发糟乱一身泥的自己笑出了声。 见秋实拉下了脸,我连忙认错: “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就沐浴更衣,今儿晚膳不用了,气也气饱了。” “气?公主和谁打架了?该不会是遇到了五公主了?”春华又担心起来。 我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去烧水吧。” 晚上,我又给小九加了两餐。 这一夜,我做了个神奇的梦,我梦到一个人拉着我在原野上肆意奔跑,他的手很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穿着一身玄色薄衫,我亦是,他拉着我登上云端,坐上火红的凤凰,一路向西,朝着太阳而去,风很凉爽,他的头发散开了,我希望他回头,想看看他的脸,却触之不及,他似虚幻的水雾,才一碰就消散了,脚下突然一空,我从云端跌下,最后醒在我的床榻上。 “妈呀!” 我坐起来,枕头边的小九又把身子伸成一根面条儿,天才刚擦亮儿,春华在小榻上还在打鼾,我披了见披风,出了营帐,却愣在帐外。 “太子哥哥好早!” 我有些僵硬地冲着云霁寒摆手打招呼,心里痛骂春华秋实这两个叛徒。 第10章 努力,撒个娇 “嗯。”云霁寒转身离开。 “咦?这就走了?”我小声嘀咕。对于云霁寒的怪异举动,我着实有些琢磨不透了。 他走得远些,突然又折回来,说道:“父皇昨日念叨你沏的茶,今日随侍左右吧。” 说完,还不等我回话,就又离开了。 我扶额站了好一会儿,确认是云霁寒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至于为什么不冷战了,我不懂。可能是,他觉得被拆穿了,不好玩儿了? 皇帝的车冕就是华丽,毫不夸张的说,这就是把一间屋子搬到了马车上,我与八公主她们的那辆马车,只能算是蜗居。皇帝向北而坐,太子向东,而十皇子则坐在太子南面,他们三人在商议国事,我自动屏蔽信号,专心沏茶。 说起茶道,我从前一直觉得不过是附庸风雅,直到我看过韩子渊沏茶,他沏的不是茶,是他与人生的一场博弈。到了云翊六岁的时候,云霁寒手把手儿的教我茶道,我在他怀里,盯着他那用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摆弄着小巧古朴的茶杯,竟不觉得丝毫违和,那是我第一次认为云霁寒其实也有细腻的一面。 我将茶水一一奉上,自己则跪坐在皇帝身后,为皇帝捏肩,做起了“马萨基”,论不受宠的公主日子不如个奴才。 “好啦,吃点心吧!” 得了皇帝的许可后,我才坐下来安静吃东西。 “六皇姐的茶艺又精进了。”十皇子脸色略显苍白,他像模像样地夸了我一句,我心里吐槽,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品我沏的茶吧。 “主要是师父教的好。”我冲着云霁寒挤了挤眼睛,“太子哥哥悉心教授,翊儿才能为父皇尽一份心。” 啧啧啧!瞧我这马屁拍的,瞧皇帝笑眯眯的样子,还有云霁寒脸上微不可查的一抹笑,我觉得拍马屁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一笔投资。 “父皇,香不香呀?要不要尝尝翊儿亲手做的桃花蜜糕?吃一口啊,保准儿甜到您心坎儿里。” 我执起一块放到皇帝嘴边,皇帝咬了一口,笑着说:“嗯!还是朕的鹿儿贴心。” “那是!” 我搂着皇帝的胳膊,傲娇地说:“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 “瞧把你美的!”皇帝用手指刮了下我的鼻子,我沾沾自喜地笑。 云霁寒嘴上没说什么,盘子里的点心倒是都吃了。 “此次围猎,六皇姐有没有什么中意的猎物?”十皇子问,他从小就是这副病殃殃的样子,我是假病娇,他可是真真儿的药罐子。 我转了转眼珠子,摇了摇皇帝的胳膊:“父皇……” “不可!你才多大!”皇帝不愧是皇帝,我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回绝了,我想说的是,我要进围场,我也要打猎。 我咬了咬唇,委屈地低下了头,说道:“可是十皇弟还不到九岁,都可以呢!” 皇帝还是拒绝了:“你十皇弟是男子,早晚是要到战场上磨性子历练本领的,你还是在场下帮你皇兄加油鼓劲儿吧。” 我不要!男人我又不是没当过! “若真想去,”云霁寒竟接过皇帝的话,“父皇,叫翊儿与儿臣同乘一匹马,儿臣定会保护好皇妹。” “嗯嗯嗯!” 我的头立刻点的跟鼓似的,云霁寒在我心中的形象顿时又回归到往日的高大。 “谢太子哥哥!我绝对不会拖太子哥哥后腿的。” 我又握紧了皇帝的胳膊,附在皇帝耳边小声说道:“父皇,求求您啦!鹿儿答应父皇,给父皇做好吃的冰酪子,好不好嘛!” “唉!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皇帝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又说,“同乘一匹马太寒酸了,你去挑一匹乖顺的给鹿儿吧!” “真的?”我几乎在马车里跳起来,“谢父皇!父皇您最英明神武了!” 皇帝摇摇头,说:“你呀!哪里有一国之母的样子?” 我心道,没有不是更好? 第二日一早,我便换上了马装,束了发,一身男人装扮,屁颠颠儿跟在云霁寒身后,见我一路都兴奋异常,云霁寒警告道:“进了围场跟紧我,不可乱跑,不可乱射,不许大喊大叫,不许东张西望,总之,跟住我,丢了就把你喂狼。” “知道了。”我当然得跟紧云霁寒,因为我分不清南北啊! 他牵着马来到我身边,把缰绳交到我手里,我一惊,道:“太子哥哥,这不是你的青海骢吗?” “黑羽认识你,你也骑过他,我放心。”云霁寒的话,更令我吃惊了,太子的马给我骑,他不要面子的? 云霁寒骑上另一匹马,站在队伍最前头,我在他身后,皇帝早几年便不下场了,他坐在龙榻上,自然不怒自威。皇后,贵妃和其他大臣们都坐在席上,云倾城和公主们坐在一起,用嫉恨的目光瞪我,我挠了挠黑羽的鬃毛,当看不见。她也想上场,可惜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不会骑马。 席上还有我的外祖父齐国公,只是廉颇老矣,他只把目光投向了自家小孙儿杨仲宣,我也在队伍里寻到了杨仲宣,他脸上好几道子的猫爪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哪家的姑娘挠的,他也看到了我,冲我发狠,我则完全无视他,高傲地转回了脑袋,我想他肯定会更气恼。 按照每一年的惯例,公平竞争,无论君臣。近三年围猎的榜首是云霁寒,倒不是其他人让着他,着实是太子殿下实力如此。 “跟紧了,敢跑丢了……” “喂狼、喂狼、喂狼!” 面对云霁寒的叮嘱,我再三保证。 进了猎场,我一路跟着云霁寒在树林里穿梭,远处还有一座小山,从前我只在坐席上观望,竟不知猎场里这般大,珍奇野兽更不少。树木荫蔽,草地松软潮湿,闻得到泥土香,天公不作美,太阳今天要罢工,不然真可赞一声“林中光景一时新”了。 一只兔子从我身侧的树林溜过去,我突然想起了那喷香了兔肉,立时射出了一只箭,兔子中了箭,在地上扑腾了两下,一命呜呼。 身后的云霁寒的侍卫赶紧把兔子挑起来,为我计数。 第11章 躺枪,险丧命 “公主殿下才一进围场就射到了猎物,厉害呀!”侍卫的恭维叫我老脸一红。 “你还不如不夸!”我不禁吐槽,“一只野兔罢了,随便一个山里的猎户也射过百十来只的。我不过是馋了。” “切!”身后一声嗤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没出息!” 杨仲宣说完便扬长而去。 我白了杨仲宣的背影一眼,嘀咕了句,“真该叫他破了相!” 云霁寒骑马立在在我身侧,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催促道:“跟上!大的在里面。” “哦哦。”我们一起策马而去,猎场很大,一会儿人群便分散了。 云霁寒勒了马,冷声道:“起雾了!” “嗯?”我朝远处瞧了瞧,远处果然白茫茫一片,这时,我感觉手中的缰绳被夺走,低头一瞧,见云霁寒拉着两匹马的缰绳,说道:“跟紧了,别走丢了。” “你就这么怕我丢了?”我问。 “嗯,你比较棘手。” 云霁寒平静地脸上没什么波澜,他倒是不说假话。 一路上,二人无话,云霁寒连射了十几只猎物,这时,我看到了林中闪过一抹金黄的影子。 “看!是一只虎!” 我知道云霁寒每年必然要射一只的。 “走!”云霁寒追随而去,我们越往深处走周围的雾气越浓,老虎的影子时隐时现,云霁寒却突然勒了马。 “怎么了?”我问道。 “嗖!” 待我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一只箭朝我的心口破空而来,漫漫迷雾,直到它飞至我近前不过三尺,我才后知后觉。为时已晚,这一刻我的身子竟然僵住了,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这一世真悲催,居然才活到十三岁。我不想再重生了,鬼差你好,你们是不是把我加黑名单了? 感觉一只胳膊突然把我紧紧捞起来,我的身子贴上了什么东西,我听到皮肉开裂的声音,却不是疼在我身上。 伴随着一声闷哼,云霁寒重重地跌在地上,我却趴在云霁寒怀里,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乱。我的头被他紧紧贴在胸膛上,我听到他与我一般凌乱的心跳声,我看到那只箭插在了云霁寒的左臂上!我的惊呼还没有溜出嗓子,就被云霁寒紧紧捂住了嘴。 我抬头,看他蹙紧的眉,紧抿的唇,突然想起刚才那只时隐时现的老虎,分明就是诱饵。 这么大的雾,伸手不见五指,当真是刺杀的好时机!刚才云霁寒停下来,是察觉出异样了! 云霁寒抬手,忍着痛用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眼睛却没有盯着我,而是看向模糊的树影,果然,身边不足十米处,落下来四只脚,黑色的靴子在草地上轻轻蹑步,他们在四处摸索,雾太大,他们还瞧不见我们,但他们离得太近了! 我转头看向云霁寒的左臂,渗出的血浸到他的黑衣上,透过一丝露出来的皮肤,我看到上面的血竟然是黑色的!我缓缓抬起小腿,在靴子里,藏着一把短剑。多年不动手,难免生疏,但只要够小心,如今敌明我暗,偷袭两名刺客,我还是有自信的。即使这样会暴露我的武功,此时也没什么比保命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的手已经摸进了靴子,云霁寒也看到了我的动作,用右手死死地按住了我的背,我抬头看他,见他紧蹙的眉间显过的阴霾,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他冲我摇头,示意我不要动。我却冲他笑了下,低头取剑。 “殿下!” “太子殿下!” 听到侍卫们的呼唤,我的动作才停下来,偷偷地舒了口气。 两名刺客也听到了,来不及再寻找我们,其中一个说:“撤!” “可惜!我明明射中了,太子今日必死无疑。” “快撤!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话音未落,二人已经消失在大雾之中。 “太子殿下!” “殿下!” 侍卫们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这里!” 云霁寒终于喊了一声,才松开了捂着我嘴巴的手。 “太子哥哥!你!” 我从他身上坐起来,看着他胳膊上的血,和他因松弛下来而略微蜷曲的身体,竟然不知道该碰他哪里。 “没事!扶我起来!”云霁寒声音是自然冷,但是很抖,他拉着我的手,竟然问我:“有没有受伤?” 受伤? 我拉着云霁寒坐起来,另一只手捂着强烈起伏的胸口,对云霁寒喊道:“是啊!刚才我差点死了!可是!你疯了吗?疯了吗!” 我猛拍了下云霁寒的胸口,我是重生者,用得着你救!是我的错,被云霁寒养得懒散了,居然没有察觉到危险! 云霁寒却把我拉近了,用完好的手摸我的胳膊和后背,查看我的伤势! 我气得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正好侍卫们也找到我们,他们见云霁寒受伤,没有大吵大嚷,全都默不作声,毫不声张。 我把云霁寒交给侍卫掺着,七、八个人护着我们上了山,为我们找了一处荫蔽的山洞。进了山洞,云霁寒被侍卫们扶着坐好,这时,侍卫们才都开了口: “属下无能,害殿下受伤。” 云霁寒拂拂手,脸上除了冷汗,甚至不带什么额外的表情,他看向站在后面的我,说:“过来!” 我坐到云霁寒右手边,云霁寒拉住我的左手,握得很紧。 “当务之急是为殿下拔箭、解毒。” 一名侍卫拿出了腰间取下几个瓶瓶罐罐、装有烧酒的水袋、纱布、匕首…… 我吐槽了句:“这位兄弟,你腰带里藏着个异次元空间啊!” 云霁寒靠在石头上,一言不发,他的唇紧紧地抿着,咬着牙齿,一呼一吸之间都颤颤巍巍的,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喊出一声痛,战场上回来的硬汉就是不一样。 云霁寒一直抓着我的手,快把我的手握折了,他怕我跑了不成? “元亮,动手吧。”云霁寒艰难地张开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叫这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抖,他吩咐道。 “遵命,主子!” 被唤作元亮的,正是刚才被我吐槽的侍卫,他拱手应道,然后先取出一颗药丸让云霁寒服下,接着利落地用匕首划开了云霁寒的衣袖,一只手握住了箭柄,我的视线被他挡住。 第12章 顶撞,不欠你 云霁寒倾身把我搂进怀里,不叫我看,他说:“别怕!哥在呢。” 大哥,怕的人应该是你吧。云霁寒脸上的汗水有一滴落正巧落在我的眼睫上,我的视线模糊了。 他胸口处只传来一声闷哼,然后我听到那个叫元亮的侍卫说:“拔出来了!糟了!是蚀骨虫!” 元亮拿着的箭头上,还粘着正在蠕动的细长虫子,而且,还是半只! 元亮把箭丢在地上,有侍卫引了火折子,把箭烧掉了,足见这虫子的可怕之处。 云霁寒松开了我,元亮在他的伤口处撒了好多药粉,本来还镇定的元亮眼圈突然红红的,好像快哭出来。 “所幸……”一向不爱笑的云霁寒竟然勾起了唇。 我回头瞧着众人脸色不对,问元亮:“蚀骨虫是什么?” 元亮咬着牙说:“蚀骨虫是南越的一种毒虫,说白了,它不是毒,是一种可以寄居在人身体内食人骨血的虫子。” “哦!那就是蛊了。”我说。 “公主殿下听说过?”元亮细心地为云霁寒包扎。 “哦!在书上看过。”我低头,唉呀妈呀,不小心说漏嘴了。 “蚀骨虫一旦进入人体,就无法摆脱,它们会钻到人的骨头里,每半个时辰发作一次,直到活活把人疼死。”即使元亮是条汉子,说这句话时,还是落了泪。 “刚才你发作了,是不是?”我盯着被云霁寒松开的手。 云霁寒没回答,他脸上的汗水更多了,他真的很能忍啊!居然一声痛都没有呼出来! 我问元亮:“如果一定要解毒呢?” “无法解,虫子在人体内游走,是无论如何也抓不到、杀不死的。”元亮摇着头说,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既恨又悔。 “那倒未必!你先别包,”我阻止了元亮,“我有一个办法,你们先出去,到外面候着,没有我的吩咐,你们谁都不能进来!” 云霁寒本来靠着墙壁的身子倾过来,他用警告的眼神问道:“你要做甚?” “你管不着!”我白了云霁寒一眼,转头对也有些犹豫的元亮说!“听我的!你也不想太子殿下被奸人所害,活活疼死吧?” “是!” 元亮拱手,犹豫了片刻,终于离开了。 “云翊……你好大的胆子!”云霁寒冷笑道,却是无比的虚弱,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你都是要死的人了,我可不怕你!”等元亮等人都离开了,我掏出了靴子里的匕首,又打开了腰间的袋子,小九立刻钻了出来。 “喵……” 小九伸了个懒腰,在空气里嗅了嗅,又“喵……”了一声,就要往袋子里钻,继续补觉。 我拎着它脖子后的皮肉,把它拽出来,说:“不许偷懒!” “喵喵喵……”小九抱怨着。 我把小九拎到身前,警告它:“我是你主人!记住了!” 我握着短箭坐得离云霁寒远一点,解开了自己的裤腿,我立刻手起刀落,短剑已经刺进了我的小腿肚子。 “翊儿!” 云霁寒惊叫出声,起身过来阻止我,又眩晕了一下,倒在原地,我忍着痛转动匕首,猛地使劲一拉,顿时,小腿上的肉被我砍下来一大块。 “你疯了!” 云霁寒红着眼睛,又要起来,我不理他,把自己那块肉丢给了一旁正打哈欠的小九。 我对小九说:“吃吧,快点吃。” 小九嗅到我的血肉味,立刻来了精神,它竖起小耳朵,欢快地跳跃了两下,叼着我的肉,一口口撕下来,吃得津津有味。 “你做什么?” 云霁寒气得浑身发抖,他站起来,一把夺下我手里剑刺向小九,却被我夺下来。 “给我老实待着!” 我喝道,把云霁寒喊愣了。 九年了,我第一次扯着嗓子冲他说话,突然有种扬眉吐气之感。云霁寒盯着我,好似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云霁寒,你不能死,你死了,外面的人都会死,还有更多的人,都会受牵连。”包括我! 我痛得龇牙咧嘴,嘴唇发抖还得应付云霁寒,我用双手捂住小腿的伤口,刚才鲜血喷溅了一地,现在也从创口处汩汩地喷着血,云霁寒被我的举动惊住了,看鬼似的盯着我。我说:“你刚刚救了我的命,就是把命还给你,也无可厚非,又何必珍惜这二两儿肉。” “我不用你还!”云霁寒浑身戾气,冲我吼了声,开始毒发了,他一把把我搂在怀里,狠狠地搂着,我要是个气球,早就被捏爆了了! “翊儿……你是我……” “唔!嗷!” 身旁小九发出一声咆哮,打断了云霁寒的话,他转头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小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很快,就长成了六尺长,它的双尾和它的身体一般长,它每一根毛发都闪着如水晶般的光泽,它的眼里散发着金光,小九冲着云霁寒弓起了背。 云霁寒推开了我,他喊:“快跑!” 小九大喝一声,猛地一跃扑向了云霁寒。 “你这个孽畜!” 云霁寒被它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小九一口咬向了云霁寒的伤口,贪婪地吸吮着他的血。 不过几下,从云霁寒伤口里流出的黑血就变成了鲜红色,蛊虫也被小九吸了出来,是一条黑色的类似蚯蚓一样的细长的虫子,小九把它吐出来,“啪”,像拍蚊子一样拍把蛊虫拍死了。 小九又如此反复做了三次,我看着一阵恶心,又一阵后怕,一条蛊虫就可以致死,刺客居然下了三、四条,根本就是不给云霁寒一丝活下来的可能性。 我拍了拍胸口,连半个时辰都不到,蚀骨虫就长这么大,在云霁寒的身体里游走撕咬,怎么能不疼呢? 小九终于松开了云霁寒,它啐了口嘴里的脏血,缓缓走到我身边,用舌头舔了舔我的伤口。 “嗷……” 它哀鸣着,好似很难过。我的伤口立刻停止流血,并速度长出了新的肉。 “辛苦了,乖小九。” 我拍了拍它的头,手上的血染红了它头顶如糖霜一般的毛,它胸口的毛发出了比血还红的光,它舔得很仔细,摇着两根尾巴,好似在埋怨我用自己强迫了它去救别人。 第13章 可疑,被敲打 云霁寒看呆了,一向镇定的他也把两只眼睛瞪圆了,它眼见着小九为我舔舐的伤口在迅速愈合,等我的伤口完好如初,看不出一丝痕迹,小九才把自己蜷成一团,闭上眼好似睡着了,接着它的身体渐渐缩小,最后恢复成巴掌大。 “它累了,需要睡几天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小九捧起来,放回袋子里,冲着云霁寒说,“它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以后它的药材补品就归你负责了。这买卖你可不赔。” 云霁寒扶着石壁走到我身边坐下,眼底还充斥着不可思议,说:“双尾猫我不是没见过,这样神猫,真是闻所未闻。” 我傲娇地笑了下,冲着云霁寒翻了个白眼,普通的双尾猫,是没有这等本事的,不止云霁寒,知晓这个秘密的,唯有我与韩子渊,连送我白起的英王,都不曾知道他送给我的真是个宝贝!如今,也只剩下我还记得这些旧事罢了。 小九遗传了白起的基因,和它母亲不仅长相一模一样,更是有着这样百毒不侵、可止血疗毒、去腐生新的能力。 “所以要保密。” 我轻声说,拿起纱布要为云霁寒包扎,却被他躲开了,他伸手摸向我的小腿,深深地叹了一声。 “当时即使忤逆我的意思,也要接受周琦玉的礼物?是因为这个?” 云霁寒拂过我没有留下半点疤痕的小腿,手心冰凉。 我想了想,说:“也不全是,人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太子哥哥总不可能护我一辈子吧?” “能!”他转头看向我,笃定地对我说。 我轻笑了声,摇摇头,云霁寒一定是刚刚死里逃生,都变得幼稚了。我拽过他的胳膊,为他包扎,说:“赶紧包上,当心破伤风。” “我说能。”他扳过我的脸,脸上恢复了平静,眼睛却紧盯着我。 我无奈,他还真以为自己手眼通天呢! “能!能!我信了哈!”我点头,云霁寒才没有不依不饶。 “唉!”我决定赶紧转移话题。 “嗯?”云霁寒低头看向我沾满自己血的双手。 我唉声叹气地说:“时辰不早了,看来今天要铩羽而归了!” 云霁寒挑眉,望了望洞外的天色,见大雾已然散去,瞄向我说:“谁说的?” 我坐在黑羽的背上,被云霁寒护在怀里,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肯叫我自己骑马了,我们一路捕猎,还真是捕到不少好东西。 “太子哥哥,你看!” 我激动地指着一只通体黝黑的狐狸,“用这个给你做个毛领子好不好?” 云霁寒恢复了对我往日的态度,他把弓箭交到我手里,他的头搁在我的肩上,两只大手护住我的小手,在我耳边轻声说:“尚可。” “嗖!”一箭射出,却被另一枝箭抢了先。 元亮奔过去,把死掉的狐狸拎起来给我们看,云霁寒的箭正射中狐狸的眼球,箭头深深地插在狐狸的头里,而另一枝就暴殄天物了,从肚子射穿了。 “啧啧啧!不好看了,顶多做副护手。”我白了眼另一枝箭的始作俑者,还真是杨仲宣,处处和我作对的杨仲宣。 杨仲宣立于马上,瞧我与太子同骑一匹马,没好气地说:“就你那两下子还非要进猎场,不够丢人的!” “你这箭术和你的脸一样差劲!” 我鄙视了他,然后冲着身后的云霁寒说,“这狐狸我们不要了,走吧!” “要!”云霁寒却说得斩钉截铁,他说:“就算是做成护手,也是孤的护手。” 你一个太子怎么这么小气!不过和杨仲宣较真儿,我还是很乐意的。 杨仲宣身后又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十皇子,他脸色有些差,他弓着身子,瘦小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我想他大概坚持不到比赛结束。 “咳咳……六皇姐……” 十皇子扯着苍白的脸冲我笑,向我身后望了望,“你的马呢?” 我努努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的马不听话,喜欢到处咬人,专门和我作对,我准备回去把它吃了。”我这么说,眼睛却瞅着杨仲宣。 杨仲宣扬着马鞭指着我,一副“你这丫头真欠揍”的意思。 “略略略!”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云霁寒捏了下我的小脸儿,带着我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这次围猎,虽然插曲不断,胆战心惊,九死一生,总算是圆满结束,太子依然是榜首,保住了面子。 夜里,我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间,突然想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咬住被子我一阵阵后怕。 刺客的目标并非是我,而是云霁寒,只因为云霁寒担心我,把黑羽换给了我。我的马装,是云霁寒送的,和他的马装颜色和样式一模一样。浓雾弥漫,刺客多半认错人了。所以,我是躺枪了吗?我又想起刺客说的话,他说太子今日必死无疑。我替云霁寒受死,还为他割肉,救他的命。我是得有多大的脑袋啊! 而且,云霁寒,他居然在危机时刻救了我!云霁寒的“妹控”程度,已经深入灵魂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想法突然就涌进了脑子,我吓得心脏漏了拍子,然后越想越后怕。与其这般猜忌,不如问个明白。如果他真有那非分之想,我可以躲他躲到地老天荒。 我来到云霁寒营帐前,却见到了皇后宫里的妍若姑姑候在外头,来的不是时候,我准备回营,却被人叫住了。 “翊儿。”声音苍老却有力,不是我那外公齐国公,还能有谁? 我被齐国公叫进了他的营帐,他与我对席而坐。 “上次这般,还是前年中秋。”这老头儿最喜欢打感情牌了。 我回道:“是翊儿不好,不能常常探望外祖父。” 齐国公笑得满脸褶子,说:“你和你母亲很像。” “哪里像?”我反问,“父皇说翊儿更像他。” 齐国公“呵呵”笑了两声,说:“今日围猎,好玩吗?” “好玩呀!”我露出兴奋的表情,说:“太子哥哥特别威武,射了好多猎物,都是翊儿没见过的,人人都说太子有当年父皇的风采呢!” 齐国公笑了,笑得很开怀,似乎是真的高兴。他指着桌上的糕点说:“你该多吃些,怎么这么瘦?” “是!谢外祖父。”我拿起糕点,开启吃货模式。 齐国公接着说:“你表哥他就是那个性子,他再惹你,老夫丢他到军营里去。” “外祖父,您舍得吗?” 第14章 费神,想不通 齐国公戎马一生,三个儿子全部战死杀场,女儿虽早逝,却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娘娘,长孙如今是镇远将军,杨家的荣宠,足矣,不需要再牺牲杨仲宣了。 “哈哈,小丫头,鬼机灵!”齐国公今日似乎特别开心,一直在笑。 “丫头啊!”齐国公说,“你与太子感情好,自然是好事。但也该多亲近其他兄弟姐妹,鸡蛋若是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可是很危险的。” “嗯?”我用帕子擦掉嘴巴上的糕点渣子,说,“外祖父您在说什么?我不懂。” “就像你此次拒绝了秦王的示好,也不亲近其他国家的皇子。”齐国公说,“你是凤命,是要做国母的人,怎么可以这般任性?你该为你自己,好好打算才是。 “谁说我一定要嫁给别国皇子了?既然我是凤命,我嫁给谁,谁就能做皇帝,那不如让我喜欢的人……唔……” 齐国公拿糕点堵住了我的嘴,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不可再说。” 我被糕点噎得不得不使劲儿点头,齐国公才松了手,又说:“杨家世代忠良,只会做忠君之事。” 我接着点头,老爷子你够忠君了,杨家子孙都让你搭进去了。 “翊儿,外公老了,准备告老还乡,却放心不下你!”他说,“太子虽护着你,终护不了一世。” 我噎下糕点,说:“我会保护好自己。” 他突然泪眼婆娑,沟沟壑壑都颤抖起来,他道:“你母亲,也这样说,也是你这样的年纪。” “她是她,我是我,我会好好活着。”我回得坚定,心底其实没底,人活一世,当真不易,何况,我已尝尽人生六苦。 离开齐国公的营帐,我见皇后的人走了,却不敢进去了,若是得到了我不想要的答案,我会如何做?再重生一次?我刚刚才在一位古稀老人面前发誓说自己会好好活着。 我扶额而立,我以为自己已经看破生死,可以洒脱来去,为何还是有这么大的执念?何时何地才是我的尽头? “六公主!”元亮看见了我,唤了我一声,向我行礼。 我才想开溜,却见营帐的帘子已经掀起来了。云霁寒只着一件寝衣,他快步走到我身边,把我护在怀里,拥进了屋里,嘴里念叨着:“睡不着?” “嗯!” 他身体的暖意驱散了我的心寒,我被他放到他的软榻上,他把被子给我围好,他自己则找了件外衣披在身上。 “三哥。”我唤他,他倒茶的手顿了下,转头看我,他问,“你有话说?” 我探寻地瞧他,我问:“你是我三哥吧?” 和我不一样,他是原装的吧? 他缓步走到我身边,把茶水递给我,说:“今日吓着了?” 我摇头,说:“我觉得你被魂穿了。” “嗯?”他狐疑地点了下我的眉心,说,“你在说梦话?” 瞧他这反应,看来不是。 “这就好。”我喝了口茶水,接着问他,“三哥,你……” 我的嘴张了几下,终是没敢问。 “算了!” 我把手中的茶杯还给他,想要离开。 “你许久未唤我三哥。”云霁寒说。 我咬了下唇,也就十几天呗,而且是他先不理我的。 我问:“我只是觉得,你关心我,甚过五皇姐。五皇姐她会吃味,说不准回宫里,又要怎么来欺负我。” 我都说了什么?这还是我的嘴吗? 云霁寒把被子为我裹得更紧了些,他说:“晚上少出门,当心寒疾又犯了。” 他见我抱着膝盖不回话,又说:“孤做事,还需要看他人眼色?” 他说着就要吃我那杯茶,我急忙制止:“这是我的杯子。” 他停下动作,没喝,把杯子握在手心摩挲着,眼里的光明灭不定,他说:“对你好,因为我是你三哥,也因为,我是太子。” “我不懂。” 就算我是凤命,也不必为我挡箭。 我问:“是因为我没有母亲吗?你可怜我?” 他摇头,温暖的大手摸了摸我的头,说:“你不喜欢?烦?” 我低头想了想,摇头。 “那便把你那些胡思乱想收起来。”云霁寒弹了我脑袋一下,说:“回去吧。” “哦。” 这场无疾而终的对话以我的落败而结束,云霁寒那些话,我琢磨不透,但至少,他不是被感情冲昏头脑之人。 这样便好。我们都理性的面对问题,便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翌日,我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今日有赛马和打马球的比赛,这种热闹我特别愿意凑。骑马一直都是我的最爱,听到马蹄哒哒的声音,我的心仿佛也在驰骋。承国的民风不算开放,女孩子会骑马的毕竟还是少数。 先皇后是将门贵女,在马背上长大,皇帝也爱欣赏她马上的英姿,所以皇帝对我骑马的要求并不限制。皇帝还为我寻了一位师父,教我骑马射箭的本事,当时我内心是拒绝的,毕竟我这身子虽是新的,但本领并没有因为重生而消失,我不需要人教。可当我见到李叔夜时,我却乐意装成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我的师父李叔夜,是齐国公府的门客,我见到他时,有那么一刻怀疑他是不是韩子渊的后代,他与韩子渊有六分像,举手投足间,也颇有他的味道,带着对这份疑问的探寻,我对李叔夜总是格外关注。 我抚上耳朵上的梅花耳钉,李叔夜那日为何会出现在我宫里,一身黑色夜行衣,神秘而诡异。当年他离开时,便是匆匆,如今又匆匆地来匆匆地走,他在忙活些什么啊? “主子,您从晨起就一直愣神,都半个时辰了。” 春华捧着洗漱的盆子,手都酸了,终于忍不住抱怨道。 “主子,赛马会快开始了,你不给皇后娘娘请安就算了,太子殿下自会帮你顶着。可这赛马会一年可就这一次,若是错过了,您可别后悔。”秋实说完,也不管我答不答应,直接把我从榻上拽下来,一顿拾掇。 “主子,今日可是您大显身手的好日子,咱们可得积极着点,这不,瑜贵妃一大早就差人给咱们送来了球杆儿。”春华说。 第15章 嫌弃,赛场见 我吃了一惊,问:“瑜娘娘?” 我儿时虽然是挂在瑜贵妃名下养着,她对我也慈爱,但毕竟她还有自己的三个孩子,只能说在人前过得去而已。近日怎么又热情起来了?前些日子我装病,她还日日派宫人到我的宝月宫里送补品,殷勤得紧。 “我还是喜欢太子哥哥去年送我的那根,就那根黑色雕云纹的。” 我把马杆儿放回到春华手里,对于瑜贵妃的突然示好,我总需要斟酌一下利弊才好。毕竟太子和四皇子,可是分属于两个阵营里的。出了营帐,八公主和九公主正巧来营帐找我,她们远远地便朝我打招呼。 “六皇姐!”九公主跑到我身边,问道,“昨日围猎好玩吗?我也好想去呢?” “好玩呀!”我故意得意洋洋地说,“就是太累了。” 可不是累呢!心累呀! “欸?”八公主指了指远处骑马而过的杨仲宣说,“六皇姐,你知道杨大人的脸,为什么花了吗?” 看着二人,我心里想:当然是被我家小九英明神武的爪子挠花的。我心里笑得开怀,脸上却不能显出什么,也一副好奇的样子说:“可能是没长眼,撞大树上了吧?” “哈哈!”八公主笑得很大声,周围巡逻的禁卫军纷纷侧目看向我们,我连忙拉着他们二人往前走。 “不知道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八公主这个乐天派永远只把心思放在食物上。 九公主看着我的马装,说道:“六皇姐真是好福气,想做什么都可以,母妃就不许我做这个,又不许我做那个,当真无聊。” 我笑道:“贵妃娘娘对你那是疼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璇儿你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是没人管,野惯了。” “待我再大一点,也要向母妃求个旨意,骑马多好玩儿呀!”九公主说完,用身子撞了撞八公主,“你呢?你想不想骑马,想不想打马球?” “不要!”八公主把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万一摔坏了,我就吃不了好吃的了。” 我捂嘴笑,这两姐妹虽是一母所生,性格上却迥然不同呢。 “我要去牵马了,你们先去吧。” 我告别了她们,来到马厩,最先瞧见的就是云霁寒的黑羽,黑羽好像也看见了我,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腰间一动,小九从袋子里探出头,瞧见了黑羽,好似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似的攀到我身上,用我的肩膀做跳板,跃到了黑羽的头上,顺着它的脖子爬到它背上,趴在上面,好似把黑羽当成了它的坐骑了。黑羽一向不喜欢生人触碰,如今却像是被驯服了似的,老老实实的。 我上前把小九从马背上揪下来,点了点它的脑袋说:“太子的马可不是你的软榻,不能随便欺负的。” 我把它丢到黑羽身边另一匹黑马上,是昨日云霁寒骑过的那匹马,我冲小九说:“这匹才是你家的呢!” 小九顶起鼻子嗅了嗅,不情愿地“喵~”了一声,好像对这匹不满意,又跳回了包里,睡它的觉去了。 我牵着马儿往外走,正巧看到元亮进来,他见是我,急忙拱手作揖:“属下见过六公主。” “免了免了。” 元亮这一拜,平白多出那么几分尊卑之意,我着实不喜欢。 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特意瞄向元亮黑色的腰带,一把佩刀、一个小水袋、一把匕首,再仔细瞧,还可以看到腰间似乎夹着什么东西,估计是急用的伤药之类。 云霁寒身边的人,果然与他一样行事谨慎。 元亮格外警觉,他察觉到我的目光,脚步缓了缓,我立刻把头转回来,牵着马离开。 我朝着围场而去,参赛者们几乎到齐了。我定位到太子的坐标,赶紧溜进他的保护区,并向上座的皇帝皇后请安。 “珍月公主年纪小,又是女儿身,你们可要让着她点。”皇帝冲着参赛的一行世家公子们说。 “陛下真是偏心,每年都要这么叮嘱再叮嘱,搞得孩子们都缩手缩脚的。”皇后先接了话,又看向了我,一双凌厉的眼满是嫌弃,她冲着我说,“六公主昨日疯了一天,不如今日歇歇吧?” “姐姐说的是哪里话,”瑜贵妃抢了皇后的话,掩面笑道,“我皇家能有位公主出赛,那是何等的风光!陛下,翊儿年纪虽小,却丝毫不逊于先皇后当年的风彩,臣妾倒是觉得,不上场,当真可惜了。” 我瞥了眼身边的云霁寒,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腾出了一只手,牵起了我的。皇后看见了,刚才的嫌弃就成了厌恶。 我可不想因为顶撞皇后错过比赛,我笑着对皇帝说:“父皇,儿臣不需他人相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好!” 皇帝满意地点头,冲吉公公使了个眼色,吉公公向着场上高喊一声:“开场!” 赛马会规则简单,谁能先取到终点的那枚绣球,谁就算赢。其实我心里更希望这绣球能换成铃铛、奖牌什么的,关于绣球那些阳春白雪的故事给我留下了巨大的心里阴影,总有种被逼婚的感觉。 起点处,手举红绸的宫人把手放下。 “驾!” 众人一齐朝着终点奔驰而去,我也抽了下马肚子,享受着烈烈春风吹过耳畔的欢愉,似乎就成了我此生最幸福的享受。 “六皇姐,快点!我在前面等你啊!”十皇子与我擦肩而过,高喊着,他今日气色好了点儿,看来皇后又给他用了好药。 “嗯?”我随即应了声,“哦,不过我习惯你在后面追我!” 我猛抽了几下马肚子,紧追不舍,没一会儿便超过了其他参赛者。 为首的是云霁寒,追上他我才算是拔得头筹,这么想着,我两腿夹得更紧些,“驾!驾!” 马儿越跑越快,一路猛追,终于可以和云霁寒并驾齐驱了。 “太子哥哥,这绣球可就归我了!”我得意地转头冲云霁寒宣战,他紧抿着唇,只分给我一眼,便疾驰而去。 “什么!”我一惊,“黑羽也太能跑了吧!” 绣球被挂在高高的架子上,云霁寒踩了下马背,飞身而上,右手一勾,赢得毫不费力。 第16章 心惊,又遇险 我眼看着云霁寒夺过绣球,心里这个不服气,若我也有黑羽这么一匹千里马就好了。我无趣地拍了下马儿的头,抱怨道:“你看看,同在一间马厩里,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呢?” “噜噜……”马儿似乎还挺不服气,摆了摆头,用黑黝黝的大眼睛翻了我两眼,我撅了撅嘴,冲着云霁寒的背影喊道:“明年,我一定会超过你的。” 云霁寒调转马头,举着绣球冲我晃了晃,说:“想要?” “嗯!”我点头,把手伸出去,“给我吧给我吧,我可是你妹妹。” “不给。”云霁寒扬长而去。 “不给你撩我做什么!”我甩了下马鞭子,不想再吐槽他了。 下一场马球比赛,我“有幸”被分到了云霁寒的对立组,和十皇子分到一组。呵!这注定是一场必输无疑的比赛啊!云霁寒是“输”字绝缘体好吗? 最要命的是杨仲宣居然是太子那组的,瞧他那一脸鄙夷着我的样子,看来已经有碾压我的准备了。 “六皇姐,你好像在生气。” 十皇子见我和杨仲宣二人互相瞪眼,说:“杨大人不是你表哥吗?为什么好像你俩总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 “因为!”我一字一顿地说,“我和他,犯相!” 比赛开始,我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围追堵截杨仲宣身上,因为如果刚才不是他先我一步抓阄,我明明可以和云霁寒分到一组! “小表妹,你老追我做什么?”杨仲宣被我追得不耐烦了。 “谁是你表妹!” 在杨仲宣接到球的一瞬间,我跃到他身侧,他的球被我拦下,我顺势传了出去,却好巧不巧落在了云霁寒那边。 眼见着云霁寒手起球进,十皇子摸了摸自己的额角,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啊!六皇姐!你这是传的什么球啊!” “抱歉,手滑了。”我吐了吐舌头。 “哈哈哈哈!”杨仲宣狂拍马背,笑得开怀! 我眯着眼冲着杨仲宣微笑,笑里藏刀:“当心把下巴笑掉了!” 这回,十皇子得了球,立刻把球传给了我,却不知怎么了,我的马突然惊了,两只前腿高高抬起,球虽然传了出去,我的身子却被翻下了马,大头朝下往下掉。 说时迟那时快,我急忙用脚踝勾马蹬子,左手紧紧抓住缰绳。腰间一热,有谁托了我一把,我借着劲儿猛地一翻,想回到马背上,可是马儿却像疯了似的,一个劲儿地把我往下颠。我要掏马哨,但是这马专门和我作对,太颠了!马哨掉在草地上。 “小心!” 我在落地之前,被抓住了,提到了那个人的马上。 “呼!”我出了口长气,还好有惊无险。 回头看向刚才抓住我的那人,竟然是杨仲宣! “咦……” 我拍了拍身上,整了下衣衫,心里泛起了膈应,嫌弃地跳下了他的马。 “咦什么咦!没良心的小东西!” 杨仲宣气得鼓鼓地说:“小心点儿!” 我白了他一眼,没再反驳什么。他确实救了我的命。 我远望着坐席上的皇帝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下去,手心也出了好些汗。 云霁寒策马而来,问:“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他下了马,拉过我的左手,翻过来,眼神一凛。 手心因为刚才紧紧抓着缰绳,被勒破了皮,血珠子正往外冒。 “走!”云霁寒拉起我要下场,我连忙拉住他,说:“不要!一点儿小伤不碍事,我还没玩够呢。” “啧!”云霁寒两双眼里,容不下拒绝。 “可是!”我弱弱地说:“我想看你赢!” 云霁寒愣住了,又说:“你最近主意挺多。” 他掏出帕子,把帕子折成一个长条,系在我的伤口处。 “其实我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我抬头看他,故作淡定。 云霁寒低头看我,不经意地笑了下,说:“你是兔子,不是狼,还是只很难养的兔子。” 云霁寒又为我找了另一匹马,比赛继续。 我坐在马上,望着那匹惊了的马被侍卫们带下场,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累了一天,我躺在床上,小九用舌头轻舔我的伤口直到愈合,它才窝进我怀里,睡成一根面条。我迷迷糊糊地,也睡着了,只感觉好像有什么人来过,还摸了摸我的手。 第二日一早,我瞧着床头的那捧绣球,喃喃地说,“不是说不给吗?” 又玩闹了几日,这次围猎才结束,云霁寒草木皆兵的,时刻把我带在身边,不许我乱跑,连膳食也要验过才能入口,用他的话说就是:“你比较棘手。” 我只能弱弱地应一声“哦”,任他安排了。 回宫后,我又开始了吃吃喝喝的好日子,云霁寒果然派长生送了好些补品过来,而且是双份的。 我捧着秋实熬得补品,打了个嗝儿,表示真的喝饱了。 “太子殿下吩咐了,主子您一路舟车劳顿,得补。至于小九的那份,自然不会叫主子您再操心。” 我摸了摸自己白里透红的小脸儿,说:“再补我就要就流鼻血了。” “主子快喝了,喝完奴婢陪主子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长春园里的桃花都快谢了,公主殿下还一直没得见呢。”春华说。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我接过碗,一勺勺的磨蹭,说,“我还想出宫!” “公主我们昨天才刚回宫呢。”秋实提醒我。 我应付了两口,把碗给秋实,拿起案上的梨花扇,唉声叹气:“作为一位只有十三岁的孩子,我想念宫外的花花世界!宫外的花比宫里的香,宫外的月亮比宫里的圆,宫外的公子哥儿也比宫里的英俊!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想出宫!” “公主你就别抱怨了,能不能出宫,奴婢们说得也不算。”春华听着我一日三次的抱怨,早就不耐烦了。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宫女推门而入,差点跌倒。 春华扶住她,说:“怎么了这是?后面有狼撵你吗?当心磕掉了门牙。” 第17章 狡黠,不受欺 “不好了……”小宫女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指着殿外说:“妍若姑姑来了!” 我眨了几下眼睛,才回宫,皇后就给我找不痛快了? “行吧!是福不是祸,且看她又给我安什么罪名吧。”我把小九揣兜里,走出了寝殿。 “皇后娘娘口谕,召六公主到未央宫小叙。”妍若姑姑眼高于顶,完全没把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公主殿下,您抓紧了,皇后娘娘那头等着呢。” “知道了。”我跟在妍若姑姑后面,秋实则跟着我。 我回头冲着春华挤了挤眼,意思非常明确,告诉太子,他老母亲又要给我小鞋穿了。 路上,妍若姑姑一言不发,我跟在后面,心下思忖着皇后是抓住了我哪根小辫子。 “六皇妹!” 前面恰巧遇见四皇子云霁斐,他今日穿了一身水绿色的常服,手持一把折扇,正衬得他身上柔软温和的气质。他看见我,向我挥手,我便趁机停下来,与他交谈,也不管妍若姑姑脸色有多难看。 四皇子问:“你这是做什么去?” 我指了指妍若姑姑,说:“未央宫走一趟,四皇兄你呢?” “哦,刚到锦绣宫给母妃请安,顺便来瞧瞧八妹、九妹。” 四皇子俯身与我附耳说:“用不用皇兄救你?” 我摇了摇头,低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躲是躲不掉的。” 四皇子把手抚上我的肩膀,说道:“小心为上。” 我点头,向他服了服身子,跟在妍若姑姑身后离去。 未央宫里,皇后娘娘正在闭目养神,屋子里熏香点得很浓,我跪在堂下,向她行礼:“翊儿给母妃请安。” 然后便静待她发话。 她挥了挥手,屏退了宫人,只剩下我和她在殿里。她这才睁开眼睛,一双凌厉的凤眸好像要把我盯出两个洞来。 “本宫一直觉得你很识相,有自知之明。”她扶正了身子,说道,“你告诉本宫,太子遇刺那日,发生了何事?” 我不抬头,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这事儿我还没和云霁寒对过口实。 “雾太大,翊儿吓坏了,只记得太子殿下中了箭。” “吓坏了?” 皇后冷笑着,头顶的凤钗颤了几下,一身深紫色绣金牡丹的宫服显得她又平白多了几分狠辣,她用凌厉的眼瞪向我,眼角微微带着几道岁月浅淡的割痕,她那毫不柔软的声音打在我脸上:“你也会害怕!” 她沉声讪笑,突然拍了下凤椅,抬头指着我高喝道:“太子替你挡箭,你竟敢蒙骗本宫!” 我闭上眼不去瞧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则想着,我替你儿子挡箭还差不多。 皇后见我不回话,便说:“太子他福大命大,有惊无险,你以后给本宫收敛点,不要仗着有太子护着你,你就敢为所欲为,不知分寸!你自己是何等身份,心中该有几分计较,不需要本宫提醒你!若以后还不知收敛,谁也保不住你!” “是。” 我心道:不想和你争辩,没有意义,无论事情是怎样的原委,你的目的不就是想惩罚我吗? “到佛堂里跪着去!在这儿碍眼作甚!不到日落,不准起!” 皇后发泄完了脾气,她就如一只高傲的孔雀,华丽丽地进了内殿。 皇后惩戒我一向都是当着佛祖的面,这样既不张扬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而且顶着小惩大诫之名,云霁寒也不好多说什么,估计佛祖也已经习惯了我陪他聊天。 妍若姑姑和另外两个嬷嬷把我带到佛堂,佛堂里早就备好了蒲团,不用她们提醒,我跪就是。 可膝盖刚碰上蒲团,我就皱了下眉,立刻觉出了异样。蒲团里面塞满了尖锐的石子,跪在上面不用半个时辰腿就会肿起来。然而悲催的还在后面,没一会儿,冰凉和刺痛已顺着膝盖传到全身。这种冰凉刺骨的感觉,该不会是千年寒玉吧? 妍若姑姑嗤笑着:“六公主好福气哦!能把戎国的贡品跪在身下。” 她身边的嬷嬷们也都掩嘴笑,看戏似的嗤笑着。 我心道这些人学会挂羊头卖狗肉了。 “出去。”不过是仗势欺人,没什么可气的。 妍若姑姑抱着胳膊:“哼!奴婢们这就告退!” 我低头摸了摸这些被塞进蒲团里的碎玉,这点儿边角废料还真是不浪费呢!我长叹了口气,云霁寒的性格像谁,我可找到源头了。 “我来了佛祖。”我冲着佛像打了个招呼。 “你可以普渡众生,为何不渡我呢?”果然是千年寒玉,才不过一刻钟,我身体里的热量就被它带走了七七八八,就好似三冬天你穿着单衣服出门,瞬间冻成冰棍儿的感觉。 “佛祖你显显灵,变个暖宝宝出来吧?”我打了个哆嗦,嘴唇牙齿也跟着打颤,不能再跪了!腿会残! 我撑起身子,起来时力气没有用好,才站了一下,就直直跌在地上。 “六公主……” 门外传来妍若姑姑狡黠的声音。 “皇后娘娘仁慈,只叫你跪一天,若是你不好好跪着,你今日是甭想出未央宫了。” 我没有起身,坐在地上揉膝盖,妍若姑姑在门外瞧我不听话,推开门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两个嬷嬷。 “公主跪不下去,老奴便帮帮你!” 妍若姑姑把门栓一挂,两个嬷嬷一拥而上,一人抓起我两只胳膊,另外一人抓起我两只大腿,把我擒在地上动弹不得。 妍若姑姑手里拿着根绳子和一块布巾,她眼露凶光,咬着牙齿,说:“公主殿下不用等了,太子殿下今日不会来了。” “妍若!你胆子太肥了!” 我想,若是此番受制于一个奴才,以后这宫里我就不用混了。我瞧了眼被妍若关紧的门栓,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说道:“这结果,可是你自己作的。” 我攥足了力气,猛一翻身,踹向了擒我腿的老嬷嬷的肚子。 “呀!” 她一屁股倒在地上,头撞向了墙壁。 我起身,从腰间掏出一个牛皮纸包,冲着另一个不依不饶地擒着我一只手的嬷嬷脸上洒了些药粉,她立刻晕在了地上,我又顺势也赏了妍若一些药粉,妍若翻了个白眼儿,倒地不起。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我回头,走向那个还在揉脑袋喊痛的老嬷嬷,歪着头冲她笑了下,说:“疼?我帮你解脱。” 第18章 窃喜,小心机 洒完了余下的药粉,终于消停了。 “做个好梦!”我拽着她们的大腿,把她们几人堆在门口,自己则坐在地上,整整衣服,捋捋头发,在心里万分感谢李叔夜曾留给我的防身之物。 “真当我是个小孩子?” 我嗤笑一声,拖着腮帮子想,这皇宫待着压抑,不如卷铺盖卷儿走人吧? “皇宫啊……你不要爱上我……云高海阔……我是一只烈焰蝶……” 我自己寻了个调子随意哼唱着,我瞅了眼高高在上的佛祖,不禁惆怅。 打了三个哈欠,我终于听到佛堂外面传来了嘈杂声声,我立刻悄声把门栓打开,冲着还在打鼾的几个悍妇洒了解药,自己则倒在蒲团上,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抱着胳膊打哆嗦。 装成柔弱白莲一株,呵!我心里感到不齿。 “砰!” 门板被踹飞了,嬷嬷们也跟着在地上颠了三颠,她们被颠醒了,迷迷糊糊地起来,就瞧见太子满脸阴寒地跨进了门槛儿。我微眯着眼为云霁寒的脚力点赞。 云霁寒把我从地上捞进怀里,打横抱着,我十分适时地打了个冷颤。他结了冰的眼扫向跪在地上的三人,又瞅了瞅我,冷着声问:“跪了多久?” 我揪住云霁寒的衣襟,不回他的话。 地上跪着的三人面面相觑、屏息敛声,估计大脑还刚开机,在药粉的作用下,她们不会记得方才的事,我完全不必担心云霁寒知晓我的秘密。 “我们怎么会在这儿?”一个嬷嬷小声问妍若姑姑。 妍若姑姑眼珠转了转,她反应过来,镇定地回话:“回太子殿下的话,今日六公主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娘娘只是叫奴婢们带公主来面对佛祖忏悔,并未惩罚公主。” 云霁寒低头看我牙齿打颤的模样,转身盯上了那张蒲团,他喝道:“长生!” “主子,奴才在!” 长生进来了,他贼溜溜的大眼睛尖着呢!见云霁寒脸黑了三分,他立刻把那蒲团从地上捡起来,扯开了一个角。 长生看了一眼,吸了口凉气,还是把蒲团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咯咯噔噔……” 大大小小的不规则石块跳出了蒲团,在地上滚动着,妍若等人的脸白了,身子也哆嗦了。 长生捡起其中最大的一块呈到云霁寒面前,他低着头道:“主子,这是……”他不敢说了,他也不必说了。 因为云霁寒已经擎着一张阴鸷的脸,阔步到妍若姑姑面前,黑靴踩上她的手背,妍若姑姑一声痛呼,但她立时忍住了,她痛得浑身发抖,却咬着唇不敢喊。她的那只手上,还握着她麻绳,已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云霁寒低头看向他怀中在打哆嗦的我,用手肘擎着我的脑袋,低头用下巴轻轻贴上我的额头,眉头又拧了拧,他低头看向跪着的三人,喝道:“好!是好奴才!” 皇后就在正殿坐着,瞧见云霁寒抱我出佛堂,厉声唤了声:“寒儿!” 云霁寒没停步,无视了自己的亲妈,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未央宫。 出了未央宫,我便看到四皇子站在宫门口,他身侧还停着一步轿撵。 云霁寒顿足,对四皇子道:“多谢!” 四皇子温和地笑道:“见外了,翊儿也是我皇妹!” 云霁寒抱着我上了轿子,一路上黑着脸,一只大手轻轻地抚上我膝盖上揉搓。我依旧在玩儿他的衣襟,上好的广陵苏锦,柔软顺滑。 云霁寒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轻声安慰我道:“不怕了。” 我抬头望向他的眼,笑着说:“下次出宫,你把我栓在裤腰带上?” 根据我的经验,我发现每次我挨欺负时,表现得越满不在乎,越乐观坚强,云霁寒就越心疼,小心心会被我扎得哗哗流血,转而会把我护得更好。 这样心机又腹黑的我,我同样嗤之以鼻,但我得活下去。 云霁寒把我搂得又紧了点儿,说:“若你只有小九那般大,我恨不得天天栓着你。” “呵呵!” 我干笑了两声,努努嘴,小声反驳了句:“翊儿哪里敢顶撞母后,母后她知道了!你为我挡箭的事。” 云霁寒目光一滞,眼里的潭水彻底黑了。 我笑着说:“你瞧,我多冤啊!树大招风,要不以后我还是离太子哥哥远一点吧?” “哎呦!我错了!错了!” 我捂住嘴巴,云霁寒才不拍我膝盖了,他怒瞪我一眼,说:“敢!打断你的腿!” “不敢不敢!” 我保证完,又捂上了嘴巴。 心里却有句话没告诉他,这皇宫,我真的不想待了。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云霁寒面若冰霜地坐在床边,一只手还放在被子下我的腿上,虽然已经敷了药,云霁寒的脸仍比阎王爷还恐怖。 “这小东西,治不了内伤?” 他指了指在床头啃药材的小九。 “不能。”我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你不用拿你的血肉喂它,你肉是酸的,它不会吃的。” 云霁寒眉毛跳了跳,知道我在拐着弯儿骂他,却不恼,问:“吃什么?” 我把胳膊枕在头下,说:“什么都不想吃,我想出宫。” “宫外有什么好的?”云霁寒反问。 我噘着嘴,说:“好东西多了,太子哥哥怕是没体验过吧?” “呵!”他摇头,捏了下我的鼻尖,问我,“怎么?你体验过?” “我当然……”体验过。后三个字,我不敢说。 云霁寒别有深意的目视搞得得我心里发毛,我蒙上被子不理他,许久,我听到他说:“四月初八,准你出宫一日。” “好呀好呀!”我掀开被子,搂上云霁寒的胳膊,“说话算话,反悔的小孩儿被狼吃!” 云霁寒别过脸,把胳膊抽出去,我意识到自己碰到他的伤口了,要去掀他的衣袍,他却站了起来。 “无碍!” “哪里无碍了!”我咬了下嘴唇,道,“不要让我抓到那几个刺客,不然……” “不然什么?”他俯身点了下我的脑袋,道,“你能做什么?” “我厉害着呢!”我指着自己说。 云霁寒摇摇头,他真把我说的话当笑话听,他说:“护好自己吧。” 第19章 失落,风不止 翌日一早,春华便忙不迭地向我报告:“主子,主子,妍若姑姑她们,被掌嘴五十呢!” 她一只手做了一个大大的“五”的手势,幸灾乐祸地,我抬起眼皮看了眼春华,“哦”了一声,继续撸猫。 仅此而已?真的是仅此而已。 连皇帝都未被惊动,如今看来,皇后的势力已根深蒂固。而我呢,齐国公萌生退意,以后在这宫中,我只会更加艰难。 “主子,主子!”春华趴在我床头,她说,“我听未央宫的人说,皇后要为太子选妃!” “啥?” 春华一句话把我的家乡话都逼出来了! “选妃?”我扶额,“完了,母后定会从她母家选,太子哥哥就要荣升为妻管严了!姑嫂关系可是历史遗留问题。我!没好日子过了。” “唉!”春华叹气。 “唉!”秋实也叹气。 “主子,您真是太高估那些女人的本事了!”春华说。 “什么意思?”我问。 秋实为我斟了杯茶,说道:“主子您忘了,咱们太子何时定过性呀?东宫里梅兰竹菊,红花绿柳,彩云白雪,什么美女没有啊!” “是!美女如云,可是!”我喝了口茶,跳下了榻,“你们也莫忘了,东宫可从没传出来什么风流韵事过,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春华问。 我在殿里掐着腰踱来踱去,说:“说明,太子只养雀。”不吃。 “啊!”春华一下子明白过来,她说,“公主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不曾……” “嗯!”我点头。 我又有理有据地给她们二人分析:“太子妃就不一样了,那是要为皇室传宗接代的。你们想,太子哥哥偏向我本来就惹得母后不高兴,若是母后她把自己的亲侄女儿封为太子妃,太子哥哥还能向现在这样照拂着咱们宝月宫吗?万一要是太子妃再生出个一儿半女来,有自己的萌娃在手,比我可爱比我嫩,太子哥哥还肯宠我?” 我越发焦灼起来,我可不想被皇后和太子妃磋磨死。 “那怎么办?早知道,主子您还不如嫁去昭国呢!”春华急得直拍大腿。 “呼!”我掐着腰,仰天摇头道,“不知道。” “禀公主,四皇子来了。” 外面传来通报声,也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了齐国公那日对我说的话:“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我收了烦躁的心绪,对秋实说:“为我梳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盘根错节的宫廷关系下,万事顺遂只是奢望,局势强迫我必须要做出选择与取舍。 “翊儿给四皇兄请安。” 我在春华的搀扶下进了正殿,四皇子云霁斐大步上前,扶住了我,他道:“六皇妹身子未大好,不必行此大礼。” “多谢四皇兄关心。”我们同席同坐,云霁斐并不常造访,每每来必有目的。 “翊儿要多谢皇兄昨日救命之恩。”我心知昨日必定是他差人找回了在宫外的云霁寒。 四皇子笑着掏出一瓶药膏,说:“救命之恩谈不上,皇妹当养好身体。昨日我与仲宣提及此事,他今日便送来了伤药,翊儿不妨试试。” “杨仲宣送的?我可不敢用。”我半开玩笑地说。 四皇子把药放在桌上,问:“翊儿为何这般讨厌仲宣?在皇兄看来,仲宣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却是真心关爱你!” “他总欺负我。”我故作委屈地回道。 “皇兄与他是结拜兄弟,自然向着他说话。” 四皇子把折扇摊开,说: “你宫里的茶点不怎么样嘛!过几日,四哥多给翊儿带些宫外的新鲜玩意儿,待你身子大好了,四哥带你出宫玩儿。” “好呀!”我在席上欢呼雀跃起来。 四皇子没再多说什么,只喝了几口茶,便离开了。我收了刚才的兴奋劲儿,在榻上许久未起身,心头的失落感几乎要把自己淹没。 齐国公府,我何尝不想亲近外祖父?何尝不想与杨仲宣和平相处?若我过分亲近杨家,会挑起祸端,殃及齐国公府。齐国公府家的外孙女儿是凤命,若我与杨家过分亲近,与哪个表亲暗生情愫,皇帝的龙椅,会坐安稳吗?他又怎么会容许杨家人掌八十万大军帅印呢?齐国公要忠君,我总不好辜负这位两朝元老的求退之心。 “主子可是腿又痛了?”秋实撤下了茶点,顺手将四皇子送来的那瓶药也撤走了。 我苦笑,她们真当我是个小丫头呢。 那瓶药,会交到云霁寒手里吧?云霁寒最忌惮我与齐国公府有来往。 我摇摇头,下榻往中庭里走,空气潮湿,夜里说不定会下雨。 云翊,我该怎么做?该为你争取一下吗?凤命!真是叫人心烦啊!然而,不争,逃离这皇宫,真的就能活下去? 韩子渊叫周琼玖争,我放弃了,死无葬身之地。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自由。 “起风了。”凉风吹动我的衣裙,我舒了口气,轻声与自己说,“且走好,这一程吧。” “春华,”我唤了声,“我要去找八公主玩了。” “是。”春华跟随着我,一路上我无心看什么风景,从我重生到云翊身上后,我用随遇而安麻痹自己,以为云霁寒护着我,便可以好好活下去,如今看来,夺嫡之争将起,我这个凤命之女,是太子和四皇子都想握在手中的一张牌,那我要选哪边,才能活下去? 我也该清醒了,即使李叔夜不在,即使没有韩子渊,我也想靠自己的能力,活得好。 八公主从小就与我也最亲近,所以我说到锦绣宫去找八公主,云霁寒并不会生疑。 今日四皇子说我宫里的茶点不好吃,放眼宫中,也就八公主最爱吃糕点了,他是否有意叫我来见瑜贵妃,便看我猜得对与否了。 “珍月公主来了,真巧!我们小主子正念叨您呢!” 锦绣宫的掌事宫人把我迎进宫,瑜贵妃正在凉亭中教两个孩子刺绣。 “哎呀!太难了!我不学了!” 还没进回廊呢,就听到八公主的抱怨声,她用肉嘟嘟的小手把自己的绣品丢到了线团子上,嘟囔着嘴巴,一脸的不情愿。 第20章 镇定,有蹊跷 “你呀!就是没耐心。” 瑜贵妃也不恼,柔声对八公主说,她分给八公主几块糕点,抬眼看见回廊里往这儿走的我,温柔地笑了,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恭恭敬敬地冲着瑜贵妃跪拜行礼: “翊儿给贵妃娘娘请安。” “翊儿,快过来帮帮本宫,这两个丫头,真是太难管了。” 瑜贵妃总是软软糯糯,柔情似水的,就如同她身上这件素锦一般,只需微微点缀几片粉色桃花瓣儿,就有了万种风情。她从前养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柔声柔气的,虽然那多是做给皇帝和齐国公看的,但她与皇后比起来,就似化掉的棉花糖。 我进了亭子,八公主像找到了救星似的,扑进我怀里,把她手里的糕点塞进我嘴里,然后一脸无辜地伸出十根手指头,说:“六皇姐你看我多可怜呀!十根指头都破了,这得喝多少红枣羹才能补回来呀!” “噗!”我终于忍不住笑了。 九公主放下手里的绣品,把八公主拉出我怀里,说:“擦擦嘴,你看,六皇姐的衣裙都被你蹭脏啦!” “不碍事的。” 我笑着给自己找了张席子,随手拿起八公主的绣品,问她:“莹儿,你是有多爱吃啊?绣包子做什么?” “哈哈哈!”九公主笑得前仰后合。 “这,这不是包子!这是鸳鸯!”八公主拍桌子。 “鸳鸯蛋还差不多。”我故意逗她,就喜欢看她涨红了脸的俏模样。 “要说这刺绣啊,我宫里的春华的手艺可是数一数二的,她绣得鸳鸯,那才叫活灵活现呢!” 我把手里的绣样交给了春华,对八公主、九公主说,“你们去向她取经吧!” 瑜贵妃也冲着两个女儿点点头,八公主和九公主立马把春华团团围住,拉着她往殿内走了。 “哪里是去取经呀?分明去偷懒了。”我看着她们的背影说。 瑜贵妃掩嘴笑了两声,从袖间掏出一方帕子,在阳光下摊开,说:“这帕子,是当年本宫出入宫前,本宫的母亲为本宫绣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儿女呢?” “是。”我应道。 她把帕子折起来,送到我手里,说:“如今,本宫把它赠与你,翊儿。” 我双手接过帕子,却不知该如何问。 “本宫抚养你到四岁,早把你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况且,当年若不是本宫身子不好,又怀着你九皇妹,也不会叫太子把你带出锦绣宫。”瑜贵妃这是在和我打亲情牌啊。 “翊儿不会忘记娘娘的养育之恩。”我浅笑着说。 瑜贵妃叹了声,说:“若不是皇后姐姐的扶持,本宫哪里能坐在今天的位置。唉!只是可惜,姐姐……” 瑜贵妃一直称先皇后为姐姐,只见她素白的手指一弯,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她握住我的手,说:“翊儿,从前你年纪小,有些话本宫不好和你说。如今你也大了,本宫真心不愿你再被人挟持。” 她是说太子云霁寒? “翊儿,若是姐姐还在,哪里会叫你受那女人的气。只恨我不能为姐姐报仇。”她说着,用纤细的手为我揉了揉膝盖。 “贵妃娘娘,您在说什么?翊儿不懂。” 瑜贵妃说:“翊儿,先皇后身体一向康健,这个,本宫最清楚。” 先皇后的死有蹊跷?瑜贵妃为何从前不这般说。 “翊儿对生母没有一点儿印象,常常觉得有愧于心。” “好孩子,你无需愧疚,这不是你的错。”瑜贵妃牵起我的手,她眼里的泪花溢着,轻声说,“翊儿,你本不用这般委屈的。” 那是谁的错? 我无需问,瑜贵妃的表情已经告知了我。 我起身行礼,往两位公主的房间去,一路上我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叫自己看起来温柔又可爱,懵懂又无知。我不去细想瑜贵妃的话,我不愿去相信,云霁寒对我的保护,出于愧疚。 与八公主、九公主玩闹了一下午,腿都酸了。天擦黑了,我才回宝月宫,才进殿,就瞧见云霁寒正饶有兴致地坐在正殿里……看书? 我走到他身边,他似乎看得很专心,没有抬头瞧我。我朝他书上瞄了两眼,不过是诗词集罢了,我皱了皱眉,夺过他的书,自己坐到他身边,抱着书,嘴里嘟囔着:“太子哥哥,我饿了!” “饿了才知道回来?锦绣宫的点心,好吃吗?”云霁寒环住我的腰,把我捞进他怀里,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膝盖,轻轻揉搓起来。 我看向秋实,她还真是把什么都讲给云霁寒听,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漏! “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嘛。不过我留了肚子,我猜太子哥哥一定在等我。”我痴痴地笑,云霁寒略微阴沉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摆膳。” “太子哥哥劳累了!”我顺便再拍个马屁,云霁寒脸色又晴好了。 席上,我一个劲儿的给云霁寒加菜,把他的碗堆成了一座小山。 云霁寒只夹了一根青菜,却没吃,他道:“何事?” “没事啊!”我狼吞虎咽,低头不看他的眼。“对你好,不可?” “嗯?”云霁寒放下了筷子,说:“无事求我?” “没事啊!”我埋头接着吃。 “哦。” 云霁寒低头盯着我吃,过了一会儿,他自己才吃。 云霁寒吃完,才放下筷子,我便拉住了他的衣袖。 “太子哥哥,我腿疼!” “擦药。” “三哥……”我又唤了声。 “嗯?”云霁寒这回又坐下了,他拄着一只胳膊,盯着我。 “我……我留你……” “什么?” 他没有听懂? 我放下筷子,撞着胆子,说:“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可好?” 我心里在骂自己,让你给自己立成一朵大白莲的人设,这回想改,处处违和,日日不顺! 云霁寒没动,只是极其冷淡地问了一句:“为何?” “我腿疼。”我低头,双手揉着裙子,有些局促。 “呵呵……” 我听到头顶传来他低低的笑声,他坐过来,掏出帕子为我擦嘴。 “以后你有了太子妃,就不会来我这儿了。”我终是说出了口。 第21章 寒心,被利用 云霁寒动作一顿,然后他轻捧起我的脸,擦得越发认真了。 他把我抱到床上,默默地为我擦药,不解释,甚至不说话,我在他低垂的眼眸里,什么情绪都探不到。 我想听的那句:“就算我成亲了,也会一直护你。” 他并未许诺。 “我不是吃味,我就是觉得……觉得危险。”我别过脸,鄙视自己粗拙的措辞。 他轻轻为我盖好被子,只命令式似的道了句:“不许胡思乱想。” 听他离去的脚步声,我心里越发凉了。想起瑜贵妃的话,又是一阵心悸。 夜里,我再也睡不着了,偷偷给春华、秋实下了迷香,打开了墙角柜子后的暗格。 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墙面,但需把我的手触到墙上,用力朝内按一下,再左边推一下,便可以打开。 这里只有两个人知道:我、为我做暗格的李叔夜。换上了暗格里的夜行衣,这套衣服,也是李叔夜留给我的,他说过:“在这个宫廷里活着,早晚要用到的。” 我今日是第一次穿,多年没飞了。我吸了口微凉的空气,飞身跳入夜色里。 一路到了太医院,夜近三更,还亮着烛火,值夜太监可真勤快。我蹑步溜进太医院的案库,这里记录着各宫主子的病例。我在一排排高人一头的书架上寻找,掐算着十三年前的时间,吃了好些灰尘,总算是找到了写有“凤仪宫”三个字的病案。 做云翊近十年,我从未关心过先皇后的死因,宫里的人也都对我闭口不言。这是谁的授意?是皇帝,还是皇后,亦或是云霁寒? “永昌二年六月,皇后生六公主。” “永昌二年九月初三,皇后断月信,孕一月余。” “永昌二年十月,皇后呕吐不止,食欲不振,艾草熏香。” 这么说,先皇后生下珍月公主之后不久,又怀孕了,而且这次的孕吐非常严重。 “永昌三年正月初三,皇后小产,翌日薨。” 没了? 堂堂一国皇后的病例如此简单?说没问题,不是糊弄鬼吗? 这不就是一尸两命吗?正月初三啊,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大过年的害人性命。 我瞧了眼皇后病例上的签名,都是一个人的名字:杜义山。 太医院里的太医我几乎都打过照面了,没听说有姓杜的! 杜义山,怕是早随着先皇后的死,被灭口了。先皇后死后第三年,曾经的惠妃便做了如今的皇后。 小产,会导致女人小产的方法有很多,可为何小产之后就死了呢?如何做到的? 带着满心的疑问,我攀上房檐,夜风很凉,我突然一阵恍惚,那句“高处不胜寒”真是说的好啊!瞧着远处那座华丽的宫殿,我轻点脚尖,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未央宫的正殿,可巧了,皇后竟也没睡。 悄悄拨开一片瓦,我把耳朵附上去,便可听得真切。 “夜,真长啊!”皇后的声音沙哑而落寞,她该不会更年期综合症了吧? “主子,药快凉了。”是妍若的声音,她今日被掌了嘴,还要近前伺候,当真是个衷心的。 “你说,本宫,有病吗?”皇后声音疲惫得很,全然不似训斥我时那般气性。 “主子只要好好调养身子,身子自然无大碍。” “哼!就算再怎么调养,年老色衰的命运本宫终是逃不过,陛下日日到那小狐狸那儿去,魂儿都被勾走了。” “兰嫔娘娘再怎么勾人,也没有子嗣,娘娘放心吧。”妍若的话说得这般大胆,看来皇后已经把兰嫔的肚子搞定了。 “自己的丈夫,睡在别人身侧,从前是,如今亦是,男人啊,就是改不了偷腥。可如今,本宫怎么觉着,连儿子也管不住了?” “太子殿下不过可怜那丫头罢了,若是将来嫁到别国去,凭着与太子这份兄妹情深,还能为太子做内应,稳定边疆自不用说,更有助于太子殿下的大业。而且,把那丫头嫁出去,总好过把五公主远嫁,五公主才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太子殿下也希望五公主能常伴在您身侧呀!太子殿下是当真心疼您和五公主!这些话,太子殿下是亲口与您说过的呀!娘娘您不必与那丫头置气!她不过是太子殿下闲暇时养着玩儿的一条狗罢了。” 听了妍若姑姑的话,我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下,有一根血脉好似不通,竟叫我从手指尖儿一直痛到了心底。 原来在云霁寒心里,我也只是个交易工具!我,连人,都不算! 呵!我不过是个求人乞怜的丑角!我竟这般不堪吗! “哼!与她那死了的娘一样,长了一张楚楚可怜的面相,不然,寒儿怎会对她生怜?仗着自己是凤命,为所欲为,险些害得寒儿丧命,本宫咽不下这口气!” “可惜这丫头年纪小,不然早点嫁出去,免得本宫看了心烦。” “主子且不可因为这个丫头,和太子殿下生分了。昨日殿下大发脾气,主子为了奴婢,和殿下争吵,奴婢心中万分愧疚,真是一头撞死也甘愿。” 云霁寒和皇后吵架了,因为我? “哼!那个死丫头,她没了才好!” “嘘!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又不知会怎么和娘娘您吵呢!” “可气!宝月宫都是寒儿的人,本宫想插个人都不成,要不然,哼!本宫管她什么凤命!哎呦!”。 “娘娘,您是头风又犯了,奴婢给您传太医……” 我转头瞧向殿中,凤椅上的皇后捂着头痛不欲生的模样,心里却愈发得冷。皇后果然恨不得我死了。而云霁寒,竟这么严防死守着宝月宫,与他亲娘作对。他对我的保护,都是假的,他有必要做得这么真心,还为我挡箭? 可是,妍若的话…… 雨线扎进我的眼,我轻轻合上瓦片,屋脊之上,天黑得吓人,丝丝雨丝把静谧的夜空划得支离破碎。 “正合身呢!” 突然听到这温润如水的声音,我的瞳孔在一瞬间睁大,眼见着立于檐牙之上那抹颀长的身影。久违了的温润嗓音,哪怕他声音不大,那声音却已经穿透了我的耳膜,与我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重叠。 “是你!” 第22章 欣喜,竟重逢 我才迈出一步,那抹黑色已跳下了宫阙,消失在满天雨花之中。 我踩着积水拼命追赶,是他! 师父,李叔夜,他回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闪而过?直到衣衫湿透,直到心凉如霜,我再未寻到师父的一抹影子。 “李叔夜,撩完就走,还真是你的风格啊!” 站在冷雨中,我抬头看着漆黑的天影,竟觉得心都硬了。 我!算什么! 溜回宫时,春华、秋实还睡得香,我全无困意,褪去夜行衣,我低头看着自己的狼狈,突然好想大醉一场,把心中所有的悲凉都冲走。从前心烦时,韩子渊都会提着两坛酒,他一坛,我一坛,他对我说过:“小玖,皇权不是你想不想得到的问题,自古成王败寇,英王荣登大宝之日,你我必死无疑。” 他说:“你扶持英王,一心想做一个逍遥王爷,浪迹天涯,想法虽好,但只能是妄想。” 他说:“我追随你,愿扶持你做一代明主,而今,你既不愿争,我便走了,不是你不好,是我投错了主。” 他说:“小玖,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韩子渊!我又重生了,我做过乞丐、入过武林、进过教坊、出过红尘,甚至做过家禽野兽,如今我又置身于这诡谲的皇宫中,我决定争一回了,你在哪儿? 天蒙蒙亮时,我才辗转睡去,睡得不踏实,心烦意乱,连梦境也变得可怖起来。 我梦到了那阴暗的地牢,梦到了英王,他亲手拿起铁锤,砸断了我的手脚。那刺耳的磨刀声,我还听得十分清晰,我的膝盖骨被剜去,只能跪着仰视英王,他的脸上,沾着我的血,他只用手指抹了一点,蹭到我的囚服上。可英王依然不解恨,又一道圣旨,把我送到了铡刀之下。他脸上得意又残忍的笑容,成为我百年来最恐怖的梦魇。 再睁眼,又是一个没什么不同的早晨,春华秋实在身侧伺候,我僵硬地应付着她们的每一句奉承。 太子选妃的事情在皇宫里传遍了,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杨仲宣给春华传了消息,说我那才及笄的表姐也要参选,我木然地应了声,没有给他回信。 杨仲宣差人又送了几次药来,通通被秋实收走了。我最近常到锦绣宫去玩儿,云霁寒没有过问,他是个繁忙的太子,皇帝把大半国事都交予他,只要我还在云霁寒的五指山下,没有威胁到他的根基,他不会发作。 春华今日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睛瞧我的时候,又有些躲闪,我瞧着别扭,便问:“何事呀?” “主子!”春华神神秘秘地、鬼鬼祟祟地低声说,“奴婢听说,未央宫,闹鬼了!” “啊?”我抱紧了怀里的小九往小榻里侧缩了缩,急道,“你又吓唬我!” “不是的,主子!”春华快把头摇下来了,她瞧了瞧身边的秋实,好似下了好大决心似的,说:“主子,这可不是奴婢空穴来风。奴婢刚听未央宫的红桃说啊,未央宫昨夜值夜的李公公,撞见了,都吓晕过去了。” 秋实正在为我整理换季的衣裳,听了春华的话,也停下手里的活儿,有了几分相信,她说:“李公公可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能被吓晕,说不定未央宫真出乱子了。” 春华应道:“可不就是吗?不只李公公,未央宫里的奴才们还有几个见着的,有胆子小的,这几日都不敢近前伺候了,”她压低了声音,说,“奴婢还听说,那鬼啊,是个女鬼,嘴里一直喃喃自语地说,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啊!别说了,别说了,吓死了!我都不敢睡觉了!”我捂住耳朵,佯装成受了大骇一般。 “禁言!” 秋实呵斥了春华,道,“吓坏了主子,当心太子殿下撕烂你的嘴!” 春华立即噤声,跪地认错:“主子饶命,奴婢错了!” 我继续捂着耳朵,心底其实更感激她。 没有不透风的墙,人言可畏。作为“始作俑者”,我真心感谢宫中这些长舌妇。这世界有没有鬼我不确定,但我确信这皇宫中的每个人心里,都住着鬼。 小九在我怀里微微打着鼾声,我摸着他柔软的肚子,突然莞尔一笑,冲着春华说:“你坏!就罚你把廊下扫一遍!” 我又牵过秋实,说:“我们到东宫玩儿去。” 儿时,我把东宫当作游乐场,这三年云霁寒的人设越发朝着冰山霸道总裁发展,管我也严了,不到我求他的时候,我绝不踏足此处。上次来,还是他送我小太监的时候。东宫的禁卫从不拦我,我一路驾轻就熟地往正殿走,见元亮和长生都在殿外候着。 “哎呦小主子!奴才给小主子请安!”长生看到我有些吃惊,躬着腰倒腾着小碎步到我身边,说,“主子正在议事,要不您先到偏殿候着?要不奴才到里头给您通报一声?” “没什么事,我到偏殿等着。”我高声说,云霁寒定听得到。 我心道,未央宫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此刻说不定正发怒训人呢! 我进了偏殿,立刻就有宫人端来了我爱吃的糕点,我拿起一个细细品起来,又过了半刻,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进了偏殿,她巧笑嫣然,向我服了服身子,道:“奴婢回公主殿下的话,太子殿下公务缠身,命奴婢过来,给公主殿下解闷儿。” 我上下打量这女子,面容清丽又带着几丝柔媚,唇脂涂得火红,魅惑又张扬,定是哪位大人送来的美人胚子。 我拍拍手,好似十分期待。 “好呀!”我一手伏案,另一只手又拿起一块糕点,分给秋实吃。 “那你会什么才艺呢?”我问。 “奴婢会变戏法儿。”女子回道。 我心道这女子可不简单,便连声叫好,叫她演一个瞧瞧。 “是!” 那女子起身,从手中拿出一只帕子,展开来翻转两下,示意什么都没有,转瞬间,她便从帕子下掏出一株兰花出来。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她又凭空变出了一把折扇,她将折扇缓缓打开,遮住了面,折扇再收起时,她的半边脸上画着半面青衣的妆容,我盯着她眉间那颗痣,激动地连手心都出了汗! “哈哈!太好了!” 我跑到她身边,翘起脚摸她的脸,她愣了下,还是俯下身子任我抚摸,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姑娘这么美,若天边青云,又如淡淡青莲,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呢?” 第23章 突然,没准备 女子眼角稍扬,诧异地盯着我,我也用一双纯真的眼瞧着她,心想:“想不到吧?九年未见,你长成了大姑娘,姐姐竟与你当年一般年纪。” 她的眼底有些湿润,嘴唇颤了颤,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跪下身子说:“奴婢青鸾。” “青鸾?”我双手拉住她胳膊,把她拉起来,对她说:“青鸾姐姐!我喜欢你!” 她更加错愕,不肯起身,冲我连连拜了几拜,说:“奴婢承蒙公主殿下抬爱,奴婢身份卑微,万万担不起姐姐这二字。” “不嘛!青鸾姐姐这么厉害!我要把你要到我宫里去。” 说完,我便拉着青鸾起身,拉到桌前,捧着一大盘子的点心,冲着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青鸾姐姐,这糕点香甜软糯,你尝尝嘛!” 我能冲着自己妹妹撒娇卖萌,也是很不容易了。青鸾认不出我来,我看她又惊又窘的样子,想来她一个小小舞姬,在这宫里并不好过。 “公主殿下,您就别折煞奴婢了,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了,定会责罚奴婢。”青鸾被我抓着的手已经冷得像冰,看来是真害怕。 “他敢!”我喝道。 “你说谁敢?” 瞧啊,这个踩着官靴跨过门槛信步而来的家伙,仅仅一声,就把我吓得立马从狼变成狗了! “我……”我咽了下口水,心虚地说:“我说长生呢!” 见云霁寒进来,青鸾立刻松开了我的手,跪地向云霁寒请安:“奴婢给殿下请安。” 云霁寒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身后的长生冲青鸾使了个脸色,青鸾起身要走。 “欸?别走!” 我上前搂住云霁寒的胳膊,一边摇一边央求道:“太子哥哥……” “嗯?” 云霁寒负手而立,连眉毛都不抬一下,我只能发挥死皮赖脸大法,冲他好一顿眨眼睛,把嘴咧开,笑得脸都长法令纹了。 “求你啦!太子哥哥,把这个舞姬赏给我,好不好?” 云霁寒今日似乎格外有耐心,任我把他的胳膊当成钟摆一样晃,他也不恼。 云霁寒瞥了我一眼,似突然来了兴致,他道:“口渴!” 我!我忍! 我继续笑颜如花,去桌上捧茶,旋身的时候却踩到了裙角,“哎呦!” 就在我的头马上就要亲吻桌角的一刻,我又被云霁寒有力的大手捞了回去,真的是捞,一只手,跟捞鱼一样。 “笨!” 他把我卡在自己腰间,抱到了席子上,把我摆正,伸手在我并没被磕到的头上揉了揉,声音温和了几分,道:“怎么?不嫌弃她是孤的人了?” 我“嘻嘻”笑了两声,把桌上的茶递给他,说:“太子哥哥自然什么都是为翊儿好的。” “这个舞姬,本事可不小,你拿走了,孤可无趣了。” 云霁寒没喝茶,嘴上在聊青鸾,眼神却是盯着我的,他冷硬着一张脸,又说:“这个缺,谁来补?” “我来!我会常来,叨扰太子哥哥!”我举双手自告奋勇,心想:先救青鸾出火坑再说。 云霁寒眯了下眼,别有深意地瞥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青鸾,应了声:“尚可。” 什么叫尚可?你赚了好吧? “都下去吧!”云霁寒拂拂手,长生立刻把青鸾带了出去,春华、秋实也识相地出去了。 待人都走光了,云霁寒把我抱到他腿上,他饶有兴致地玩起了我的手,我被他摆弄得心里没底,如今,妍若说的话就像一个疙瘩系在我的心眼儿处,叫我好几日喘不出一口顺畅的气儿。 而且,我还做贼心虚,云霁寒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我抬头瞧他的眼,却只看到了一池深谭。 “太子哥哥,你的表情真吓人。” 我壮着胆子,瞪着一双汪着水的眼睛,想他定是被未央宫的事情扰了心,我便有了一丝报复的欢愉,叫他要卖我,叫他把我当狗养! “云翊!”云霁寒竟直接喊我的名字,吓得我咬了下唇,心尖儿有些发慌。云霁寒却深深呼出一口气,他说:“战事将起!” 什么?我的耳朵“嗡”地轰进一窝黄蜂,真希望我是听错了。 云霁寒把我的小手护在他的大手里,说:“恶战,少则半年,三年五载也未可知。” 三年五载,必是强敌,放眼整片大陆,能有这个本事挑衅承国的,唯有北疆的戎国。 “为什么?”我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戎国虎狼之君,不会甘心蜗居在荒原的。 云霁寒没回答,他只是反复摩挲着我的手,似乎在把玩什么稀罕物件。我抬头看了他半晌,终于在他的脸上读出了不舍。 “你要去?” 我下意识地揪住他的一根手指,堂堂太子出征,给戎国这么大面子? 云霁寒却嘲笑般地笑了,道:“我不能去?” “父皇不会让你去的!”我说得笃定。 我跳下他的怀抱,与云霁寒面对面,他的手还拉着我的,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比平日里少了些寒冷,唇微微张着。 我盯着他许久,却不知该说什么,心头涌上来强烈的不安感,即使他脸上的面具一层扣着一层,即使他养我不过是为了那把龙椅,为了他的天下大计,即使九年来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不得不承认,我被他养得惰性十足。 “四月初八,说好出宫的。” 最后的最后,我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而云霁寒也没有拉住我。 我心虚了一路,未央宫的事情,他都毫不在意的吗?难道在这个男人心里,唯有那把龙椅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信! 我把青鸾带回了宝月宫,叫她做一等宫女。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安置她的法子。 兰香馆的舞姬,都以鸟雀为艺名,我的上一副身子是兰香馆的魁首,黄雀儿。青鸾是我的亲妹妹,我们被继母卖到兰香馆时,我十一岁,妹妹只有五岁,那次我死的时候,青鸾只有十二岁。 兰香馆的日子,不过是表面风光,我带着她跑过几次,被抓回来后喂了一种不知名的药,一身武功便再也使不出来了,我又被丢进地牢里打得遍体鳞伤。后来,我干脆不跑了,做了魁首,竭尽所能让青鸾过得好一点儿。如今,即使在宫里我也朝不保夕,但我还是想护她。 第24章 胆大,触底线 “以后,你就负责伺候它了。”我把小九抱给了青鸾,无疑是给了她一份闲差。 “是!” 瞧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我真的问不出口,这么多年,她是如何活下来的。她长大了,真的美得似冲天的鸾鸟,我心里总算有些安慰。 “主子,”春华对我说,“四皇子来了。” “嗯?四皇兄今日不忙了?”我佯装吃惊样,其实早已料到。 即使他来,也不过是问些无关痛痒的话。毕竟云霁寒的耳目满宝月宫都是,四皇子今日来,该也是来邀我出宫玩儿的。出了宫,什么话,都方便说了。 我们一行来了正殿,四皇子正在摆弄我堂上的一件玉器,好似真的对它感兴趣似的。 “四皇兄。”我唤了声。 四皇子回头瞧我,眼神却越过我看向了我身后,道:“这不是兰香馆的青鸾姑娘吗?” 我心想,他竟然也认得青鸾,他也去过兰香馆? “兰香馆是什么地方?”我故作懵懂地问,“青鸾姐姐可是我从太子哥哥那里好不容易求来的呢!” 四皇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掩去眸中的惊讶之色,道:“不是什么稀罕地方,不过是教坊罢了。不过,太子还真是宠六皇妹,连兰香馆的头牌都舍得给你做宫女。” 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地指了指青鸾,有些吃惊:“你刚才叫她什么?姐姐?” 我点头,坐到席上,道:“对呀!青鸾姐姐变的戏法儿可好玩儿了!” 四皇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堂堂一国公主与教坊女子称姐妹,他有些不自在地道:“你待人倒是宽厚。” 我饮了口茶,不想和他争辩这些,毕竟我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没有那么强的尊卑观念,而云霁斐则不同,他已经被这些思想灌输得脑子都坏掉了。 “四皇兄可有兴致与翊儿对弈?前儿个听八皇妹说,四皇兄的棋艺可是父皇亲传呢!”我艳羡地捧臭脚。 四皇子却没领我的意,他道:“明儿个宫里会热闹些,皇妹可要与我一同出去躲个清净?” “明日宫里有什么宴席吗?”我问。 四皇子摇头,用扇子遮住自己的侧脸,倾身对我低声说:“明日,皇后在长春园,要为太子选妃。” 这么快!我心口一跳,回头瞥了眼对我守口如瓶的春华和秋实,皇后这是想趁着云霁寒出征之前,就把亲事给云霁寒办了。 “好啊!明日我们就不尽兴不归!”我兴奋地拍着桌案,既然改变不了什么,我也就不去找那份晦气了,云霁寒今年都二十四了,可真是承国大龄青年的代表了。 “好!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一言为定。” 云霁斐走后,宝月宫又冷清起来,我干脆躺在席上,不理会奴才们忙忙碌碌的声音。 青鸾蹲在地上喂小九,她许是没见过长得这么小,食量还如此惊人的猫,更没见过只吃药材补品的猫,喂得相当小心翼翼。 我补了个觉,今晚未央宫,我非搅他个鬼哭狼嚎不可! 所谓小鬼难缠,未央宫这几日一到值夜时,奴才们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妍若姑姑更是加派了一倍的人手守在皇后寝殿之外。我在夜行衣上套上一件血衣,这些日子瑜贵妃娘娘向我讲了不少先皇后生前的事,她最爱碧色,我便溜进浣衣局偷了件碧色的裙子,上面染上了鲜红的染料,身高不够,假头来凑,枕头外包个白布,画上女人的眉眼,再罩上头发;加上一个黄色襁褓,里面塞一个枕头,一个栩栩如生的女鬼和她怀里抱着的婴孩儿诞生了。我给春华、秋实点了迷香,保险起见,我连新入宫的青鸾也迷晕了,不到四更天,她们不会醒。 趁着夜色偷偷来到未央宫,皇后的寝宫烛火未熄,这女人绝对是内分泌失调了。我心想着,脚步却又轻了几分,轻挑起轩窗,冲着里面吹了一管儿的失魂香,闻了这香,可起到以假乱真,事半功倍的效果。李叔夜,他留下不少好东西! 皇后正在梳妆台前,妍若姑姑侍候她梳妆,她们不知在小声谈论着什么,宫人们都在外面候着,这倒是方便我了!掏出几颗石子,我打灭了几盏烛火,只见妍若姑姑给皇后梳妆的手一抖,皇后也微微一愣,她们见半天没什么动静,便不甚在意,妍若去摆弄烛火的时候,我却已悄悄跃进殿里,躲在屏风后面。 妍若刚刚挑亮灯烛,她才刚刚转身,我便故意从屏风里缓缓走出,又一闪而过,飞身攀上梁柱,这一露面,足矣。 我的身影借着模糊的铜镜落入皇后眼里,皇后惊叫地“啊”地一声,她手里的梳子掉在地上,我趁机打灭了所有的烛火。 “主子!你没事吧?”妍若摸黑朝皇后走去,又冲着门外喊道,“还不快进来掌灯!” “妍若!是……是……是她!” 皇后指着镜子,跌在席上,身子连连后缩,她的脸在镜子里显得比鬼更吓人。 “她!还……还有那孩子!”皇后声音嘶哑,惊恐异常。 “来人啊!”妍若冲着门外高喊,“主子!主子你说什……啊!鬼啊!” 我轻飘飘地落在皇后身后,妍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也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姐姐……你过得……可好啊……” 我带着一点点戏腔,冲着皇后凄然说道。 皇后早已失魂落魄地吓得往妍若的方向爬,嘴里喊着:“不……不要过来!” “我来!取你的命来啦!” 我戚戚然地飘着身子徐徐退到暗处。 看着豁然被打开的殿门,我陡然一闪,飞出了寝殿,却没有离开,我飞身上殿,瞧着未央宫的奴才们鸡飞狗跳,我听妍若姑姑喊道:“皇后娘娘晕倒了,快传太医!” “快去东宫禀告太子殿下!” 呵!真相很快便可浮出水面了。 翌日一早,宝月宫里的气氛便有了异样,宫人们瞧我的眼神都遮遮掩掩,春华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有青鸾,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悯之意。 第25章 惊奇,破壁机 我装作全然无知,带着小九和青鸾在宫门外等四皇子。秋实走到我身边,低着头说:“主子,还是叫奴婢伺候您出宫吧?” 我冲着她笑着说:“好呀!你们俩一起吧。” 话音刚落,我就瞧见了四皇子一身常服朝我走来,他倒是利索,身后只跟着杨仲宣一人。 “嗨!” 我友好地冲着杨仲宣打了个招呼,指了指他的脸说:“没留疤,可惜了。” 杨仲宣从看见我开始就不给我正脸儿,听我这么一说,当即气得跳脚,道:“小丫头片子!你……听说你前阵子差点儿废了腿,今日瞧着也没怎么样嘛!还不感谢爷送的药!” “呵呵!不客气!”我心里吐槽,我连一滴药渣都没用上好吗? 四皇子扶额,无奈地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了?咱们是出宫玩,不是吵架来的。” 我白了眼杨仲宣,说道:“哼!好女不和男斗!” 说完我甩着袖子走在前面,坐上了四皇子备好的马车。 “哼!”身后是杨仲宣极为鄙视的嗤笑声。 我们一行人坐在一辆马车里,我坐在一侧,四皇子和杨仲宣坐在另一侧,秋实和青鸾则坐在马车的外间,与里间只隔了一张帘子。 从出了宫门,我便不再理会杨仲宣一脸厌恶的眼神,撩起帘子一角,瞧着外面的花花世界。 “嗯!连空气都是香的。” 我把头探出马车,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吸引着我的目光,那一个个小摊子里传来的吆喝声真是悦耳动听。 “四哥!我们下车走吧,这么逛太无趣了。”我央求着。 “这可不行!”杨仲宣打断了我,“就你这莽莽撞撞的样子,闯祸了爷还得给你收拾残局!万一走丢了,看人贩子不把你卖到青楼去!” “青楼?青楼是什么?”我故作无知地问四皇子,四皇子咳嗽了两声,白了杨仲宣一眼,说:“节目多着呢,莫急!” “哦!” 我冲着杨仲宣努努嘴,继续看我的风景走了大半个时辰,马车停在正街一家硕大的门脸,“鹤颐楼”三个字金灿灿地镶嵌同样镶着金边儿的匾额上,闪到我的眼,我忙不迭地问:“这里是哪里?” 青鸾先下了车,扶着我起身下车,她说:“回主子的话,这鹤颐楼乃是京城第一酒楼,名门显贵的聚集地,听说连当今圣上也曾微服私访,到过这儿呢。” 我点点头,抬头打量这辉煌的装修风格,心想这里九年前可不是什么酒楼,只是家不起眼的药铺,可没有如今这般风光。 “四哥,我可不是八妹,没那么贪吃。”我有些失望。 四皇子风度翩翩地拿着把扇子把头发吹得飘逸,说:“自有玄机!” 杨仲宣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道:“没见识!” 我挑眉看向青鸾,这酒楼里难道别有洞天不成? 四皇子说:“六妹你进去就知道了。” 我于是跟着四皇子进了这装饰华丽大气的鹤颐楼,我并不稀奇里面的摆设,却只见小二见到四皇子进去,赶忙点头哈腰地把我们迎进了二楼的雅间,看来四皇子还是这里的常客。这间雅间处于二楼绝好的位置可将,皇城风景一览无余。 而这雅间的特别之处,便是还有一个小隔间,中间只用一张纱幔遮着,小隔间里,此刻正摆着一把七弦琴。 我明白了!吃饭是次要的,来看伶人,倒是真的。 四皇子点了几道特色菜,小二离开不久,便进来了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没有束发,亦赤着脚,却偏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他脸上带着一张灰色的皮质面具,看不见面容。 四皇子指了指纱幔之后,说道:“这位乃是钟隐先生。” “钟隐?”我不信。 “正是。”四皇子点头。 “不可能。四哥又糊弄小孩子,钟隐先生乃是百年来最有名的琴师,他就算再落魄,又怎么可能出来卖艺?”我瞧那琴师的样子,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和心目中钟隐的光风霁月联系在一起。 “哈哈!”杨仲宣大笑道:“你这个丫头当真孤陋寡闻了,你以为,钟隐先生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请到的?还说人家落魄!” 不落魄吗?连鞋子都不穿。 “哼!怕是个欺世盗名之辈。”我不服气。 “铮!”琴声一起,我们立即噤了声,我闭目倾听,琴师的手指如同春风,拨弄起江畔青青垂柳,又似一把刀割开冬日风雪,高山仰止,流水无情,瀑布千垂,漫漫烟沙,我好似走过了世间的山,淌过了所有的河,却不对这千山暮雪,垂垂烟柳有丝毫留恋…… 一曲终了,我从意境中跳出,却已人琴两空。 “真是钟隐!” 我急忙起身掀开纱帘,我一直以为钟隐是个中年男子,才能有那般经世之才,却不想,是个年轻的少年。 “一曲千金!你这丫头福气不浅,。”杨仲宣道。 “哪里!听母妃说你一直仰慕钟隐先生,好不容易带你出来,自然要用心些。” 四皇子说得谦逊,我心想钟隐先生云游世间,居无定所,哪里是说找到就能找到的? “可我刚才还说他是欺世盗名之徒,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以后都不给我弹了?”我万般懊悔自己刚才的失言。 “那谁知道!” 杨仲宣揪住我的错处不放,见缝插针似的挖苦我,说:“我要是钟隐先生,哪里会一走了之,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小心眼儿?”我瞪向杨仲宣,说:“钟隐先生是四哥请来的,又不是你!你在这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你!”杨仲宣起身作势要揍我,被四皇子一扇子拍到额头上,他回了座位上,四皇子低喝了声:“再吵就别吃了!” “哼!”我别过脸不理杨仲宣,杨仲宣则拿眼神剜我,雅间内有一瞬的尴尬,我却突然听到了隔间好似有摔打声。 “你们听!是不是有人在那屋打醉拳?” 我指着身后的墙,四皇子他们也纷纷转过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砰!”、“哗啦”两声巨响,一只拳头正巧破墙而入,半只胳膊已经伸了过来,正好对上我手指的方向。 第26章 迷糊,看不清 我还没来得及把手指头缩回来,就看见雪白的墙壁裂了好几个缝儿,那半只胳膊往回一收,只听“哗啦啦啦……” 一堵墙应声而塌,灰尘四起,这样的名场面我活了一百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 我早已惊得连拂袖掩面都忘了,只瞪着眼紧盯着灰色的尘雾,从渐渐回落的烟尘里,我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我瞧向他依然紧握的完好无损的拳头,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杨仲宣起身挡在我面前,我往边上扒拉他几下,愣是扒拉不动,便探出脑袋伸长脖子去瞧对面的野蛮人。 待灰尘都散去,我才瞧清楚,那屋里桌椅已经被砸烂,席子也被割开,有半张卷起来了。地上还横躺着三个半人,那半人是因为他被压在倒塌的墙下,手里还握着一把断了的刀,刀尖儿插在桌面上。 再看站着的野蛮人,一身铁锈红的锦衣,脚上瞪着双黝黑的靴子,一只脚下还踩着一个黑衣人的背,他身材格外魁梧而彪悍,有拔山扛鼎之气势。一身的肌肉虽然掩藏在衣服下,但还是微微能看出它们在那人身上跳动着。这人顶着一张棱角分明而杀气腾腾的脸,皮肤似一杯浓茶一般深,索性他眼眶足够宽,不然眼珠子都能滚落到脚面上,一双眼睛怎么看怎么就像是从牛头上抠下来的,违和且可怖。这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但他的气质又散发着老成与狠辣。 “见过空手接白刃,还没见过空拳穿墙壁的。” 我弱弱地说一句,声音不大,估计也就杨仲宣听得见,这人却立刻将目光投向了我,一双眼灼灼如炬,我把脖子缩回来,打了个哆嗦。 “那个……”小二推门而入,脚尖儿才点地,又弹了出去,他站在门口,扒着门看向蓝衣男子,战战兢兢地说:“这位爷,您看……我们这是小本生意……” 那人回身,从袖口掏出一锭金子,丢在了小二怀里,转身走到窗前,又转头瞥了我一眼,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真的! 我跑到窗前,那人已没了踪迹。你们这一个两个的,轻功真好啊! “六妹,没事吧?”四皇子起身,杨仲宣动作更快,直接揪住我的后衣领把我从窗口拎了回来,口中抱怨道:“和你在一块儿,就碰不着好事!” 我毫不客气地把他的手打掉,这种偶发性事件也能赖上我? “这饭还怎么吃?我饿了。”我扫过满地狼藉,又瞧了瞧四皇子和杨仲宣,这两人也意兴阑珊。 “无妨!我们再寻一处吧。”四皇子道。 我们又乘上了马车,四皇子用扇子遮面,与杨仲宣附耳说了什么,杨仲宣连连点头称是。 我装作瞧不见,继续看风景,出了集市,马车朝着城东而行,我心道不妙了。果然,这一次,马车停在了齐国公府门口。 众人都已下车,我却没抬屁股,我可不想到这儿蹭饭吃。 “皇妹,下来吧。” 四皇子亲自上前拉我,我也不好拒绝,只能磨磨蹭蹭地下车。 “无妨!”四皇子站在我身侧说。 杨仲宣回了自己家,可是大摇大摆的,门口的管家把我们引进门,齐国公已在中庭候着,瞧着我跟着四皇子进了门,一向严肃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两双眼睛似两条海峡横亘在他脸上。 “老臣拜见四皇子殿下、公主殿下,老臣在此恭候多时了!” 不待他说完,我急忙上前扶齐国公起来:“外祖父,您这是做什么?” 我嘴上客气着,心想齐国公竟早有准备,四皇子本就打算带我来这儿。四皇子是想告诉我,他与杨家交好,叫我投靠他? “欸,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齐国公这么说着,却已经拉住我的手,朝厅堂走去。 已经进来了,我就不怕云霁寒气恼。 “外祖父!您猜,我刚才遇到谁了?”饭桌上,我急忙把这一路上的见闻说给齐国公听,把话匣子打开,就是不叫他们提正经事。 “哈哈……”齐国公笑得开怀。 “翊儿,我竟不知你是这般活泼的性子,看来是平日里太子管你太过严格,瞧你当下笑得多开怀,这才是个孩子该有的样子。”四皇子还是趁机把话茬儿接过去了。 杨仲宣白了我一眼,又是一脸百般瞧不上我的样子:“怂货就是怂货!见了太子吓得跟个鸡崽子似的。” 我喝了口茶水,状若无事地说道:“你脸不疼了是吧?” 说着,我已经把手放在了装小九的包上。 杨仲宣本来还想发作,但齐国公瞪了他一眼,他只能咬牙忍下怒气。 四皇子说:“翊儿喜欢出宫,四哥以后多带你出来就是,你小时候养在母妃身边的时候,我就想着以后要常把你带在身边,这京城里好玩儿的好吃的,带你玩个遍,吃个遍。” 我正思考怎么回话,就听齐国公说:“翊儿啊,随外祖父透透气儿去,外祖父有些醉了。” “是。”我起身去扶齐国公,齐国公是四皇子的老师,杨仲宣小时候也做过四皇子的伴读,四皇子一向十分尊敬齐国公,他们的关系,一直不一般。 但齐国公为何打断了四皇子的话。 出门时,我回头看四皇子,杨仲宣正与他敬酒,他没有往我这边看,齐国公拉了拉我的手,我低头跟上齐国公,他带着我往花园走。 “翊儿啊!”齐国公拍了拍我的手低头和蔼地说:“你的腿好了吗?” 我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说:“叫外祖父担心了,翊儿早就活蹦乱跳的了。” “那便好!”他脸上现出欣慰的神情,他说:“老夫听说,最近后宫不不安宁。” “嗯!”我点头,又说,“外祖父无需担心,翊儿懂事,不会给外祖父惹祸的!” 齐国公笑了,他说:“戎国在边境蠢蠢欲动,若此战……”他顿了顿,接着说,“我已奏请陛下,率兵出战!不过,陛下并未应允。” 皇帝不允齐国公出征?自然是因为功高盖主啊! 第27章 糟糕,落陷阱 齐国公说:“戎国朝政混乱,皇帝有名无实,摄政王干政,我这糟老头子,不能叫自己唯一的外孙女儿,到那种地方去和亲,所以这场仗必须得赢。” 齐国公说得慷慨激昂,但是皇帝不下旨,他也不能有任何行动。 云霁寒那日也说要亲征,这回我倒觉得皇帝命自己亲儿子去的可能性比较大。 “太子哥哥说,这是场恶战。”我扶齐国公坐在亭子里的席子上,我坐在他身侧,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戎国那个摄政王着实可恶,吃饱了撑的,打什么仗啊?翊儿不要外祖父去!” 齐国公此时不辞官,怕是就辞不了官了。飞鸟未尽,皇帝也未必想用他这把良弓。齐国公忠心,但皇帝疑心啊! “哈哈哈哈!”齐国公仰天大笑,道,“傻孩子,外祖父还没老呢!你看看,这院中的刀枪剑戟,外祖父每日都要耍一耍,外祖父这副老骨头,可硬朗着呢!” “可是……”齐国公在官场沉浮几十年,不可能不知道功成身退的道理,前些日子围猎的时候,他还说要告老还乡,如今又有了带兵出征的念头,看来此次戎国来犯,或许有破釜沉舟之势,这一仗,必定惨烈。 齐国公叹了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唉!翊儿啊!你若是个皇子,就好啦!可惜啊,外祖父看不到你身披嫁衣、十里红妆的那一天了。” 我蹙眉,齐国公真要辞官?不,只是辞官,皇帝也未必放心…… “外祖父,四皇兄……” 齐国公刚才拦下了四皇子,把我带出了宴席,难道他不是四皇子一党的?还是说,他不希望我参与四皇子的事情? 齐国公一脸的褶子颤了颤,说:“无论是谁,你都要远嫁。” 他的意思,四皇子现在对我的拉拢,对杨家的依仗,都只是一时的。就算我投靠了四皇子,我还是要去和亲的。 出了齐国公府,我也没什么心情逛街了,杨仲宣送我上马车的时,说:“臭丫头,常回来看祖父。” 听他说这话,我心里更加难受,杨家,也护不住我。一路无话,半路上四皇子下了车,再上车时手里拿了一个糖人,他把糖人递给我,说:“来日方长。” 我抬眼看他,他亲和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接过糖人,我低头苦笑了下。糖丝甜得齁人,我却还是都吃光了,心里苦时,吃甜食确实可以缓解。 我撩开帘子,宫门即在眼前,我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今夜,该是揭晓答案的时候。云霁寒,我还能不能信你呢? “主子回来了!”春华在宝月宫外候着,早已迫不及待地八卦了,“主子今日玩得可开心?今日宫里也可热闹呢!” “是吗?长春园今日有什么乐子?”我也表现得很兴奋,其实心里冷得快结冰了。 “今日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未出席宴席,太子殿下倒是去了。”春华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她说:“各位大臣家的姑娘,凡是年纪相当、有姿有色、上得了台面的,几乎都来了。咱们太子殿下倒是来者不拒。” “哦?他不会都收了吧?”我有些吃惊,云霁寒狮子大开口了? 春华点点头,我倒吸了口气,心里只想了四个字:红颜祸水。 “太子殿下说,天下不平,难以为家,殿下说他要亲征,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各位小姐若是愿意等,待殿下得胜归来再相聚,若是不愿,便是有缘无分,他绝不耽误各位姑娘前程。”春华把云霁寒的话转述了一遍,说得我却头皮发麻,他这不是明摆着拒婚吗?可这个理由,还真是没办法反驳。 “然后呢?”我不信,就没一个姑娘愿意等天之骄子的? “本来要散了,皇上突然来了。”春华说。 “哦?”我心里暗想,皇帝这是准备拉拢哪家的势力,他可不是真的急着抱孙子。 “主子您猜,皇上最后指了谁做太子妃?” 春华还在卖关子。 “不就是皇后的侄女儿慕容烟岚?”肥水哪能流出外人田? “非也!”春华摇头,说:“您绝对想不到。” “说吧说吧!我耐心有限。”我有些听烦了。 “是!”春华正色道,“皇上指了齐国公府的嫡孙女儿,杨素衣。” 我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台阶上。秋实反应快,拉住了我。 皇帝这盘棋,我着实看不懂了!怎么又把齐国公推到风口浪尖上来了?他不是忌惮齐国公吗? “然后呢?”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叫自己的声音发抖。 春华说:“太子殿下……” 我心想,云霁寒是王者,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忤逆皇帝的。我就不该问。 “恭喜主子,您家表姐做了太子妃,便没了您之前的顾虑了。”春华喜笑颜开。 我心道:恭喜个屁! 我一个人进了殿,把所有人都隔在外面,说:“我累了,谁也不想见。” 颓然地顺着殿门滑落在地上,我一时五味杂陈,捋不清局势走向了。齐国公府,两代荣宠,如今,皇帝又把扶持第三代君主的担子落在齐国公府身上。虽然四皇子一直以来韬光养晦没什么动作,但杨家可是一直与四皇子交好的,又因为先皇后的死,齐国公本与皇后不睦,和皇后的哥哥丞相大人几乎是见面就掐,将来皇权之争,齐国公府定不会支持太子。而如今,皇帝却把杨家的嫡孙女封为太子妃,那便是在逼齐国公倒戈,逼杨仲宣背叛四皇子,更是要趁着皇帝他自己有生之年,榨干杨家最后一点点剩余价值,而杨家扶持太子上位之后,会是如何的命运,皇帝未曾顾及过。以我对云霁寒的理解,这场政治婚姻,绝束缚不了云霁寒的远大抱负。杨家这棵树,怕是要倒了。 抚摸着地砖的纹路,我好希望自己只是一粒没有感情的尘埃,这样,便不会希冀,更不会绝望。在皇宫中里生存,总是很艰难。云霁寒如今要以绝对的优势赢得这场皇权之争,而四皇子就会善罢甘休吗?四皇子表面上看着温和谦逊好相处,可是只要用神经末梢想一想,就该知道上次刺杀云霁寒的杀手与四皇子脱不了干系。就如从前的英王,他从绝地爬起,一步步踏着失败者的尸骨登上皇位,他可不曾蓦然回首,瞧过我死得有多惨。 我伏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挣扎出这命运,是颓败,绝对的颓败。凤命,有什么好?无论是跟着太子,还是四皇子,我都不过是一抹湖中的浮萍罢了。 “喵……” 小九从包里爬出来,伸了个懒腰,跳过我的身体,进了寝殿,不用想也知道,这小东西要去个最舒服的地方继续做睡神呢!它倒是活得自在,不用忧心生存之道。 罢了!想不明白,便不要去想,走好脚下的路,人只有站在走过的路上,才觉得踏实。 是夜,我如往常一般迷晕众人,飞到未央宫去,一身“女鬼”行头穿在身上,我悄悄落在未央宫一角,宫人们已散去了,依旧只留下几个守夜当值的,妍若姑姑正候在外殿,我潜进皇后寝殿,今日她休息得倒早,我如昨日一样潜进了殿内,轻声轻脚地落在皇后床边。床上的皇后侧身睡着,我轻轻撩开纱幔,诡异地惨笑:“还我命来啊……” “唰!”那床被子突然掀起,糊到我身上,我心头猛地一紧,连连后退,隔着被子,我听见耳畔传来沉重的兵甲声。 糟了!中埋伏了。 第28章 万幸,还有你 我把头上的被子拽下来,见到云霁寒正坐在床边,他一脚踩在床上,一脚踩在我被吓掉了的假娃娃身上。他喝道:“今日,你休想再逃!” 隔着头上顶着的一身“伪装”,我环顾四周,元亮带头从门口冲进来,一队禁卫军把我团团围住。我后退了几步,这些禁卫军各各手持武器,元亮更是护在云霁寒身边,看来,这陷阱是云霁寒早就设好的,只等着请君入瓮呢! 硬打,这么多人,我未必能胜,可若是束手就擒,身份便会暴露,云霁寒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就算进退两难,总不能坐以待毙,我掏出袖中藏着的烟雾弹,心里再一次感激李叔夜给我留了这么多好东西。我在地上用力砸了三个,烟尘四起看不到人,我趁乱就跑。 “哪里跑!”身后是元亮的声音。 “孤要活的!”云霁寒冷硬的声音传入我耳朵,我跑得更匆忙了。 攀上屋顶,我拼命地跑,一路往冷宫方向跑,那里人迹罕至,宫殿破败,易于隐藏。 “刺客休走!”元亮功夫竟然这般好,一直对我紧追不舍,他与我只离了十几步远! “我信你个鬼!”我小声嘀咕了句,脚下生风,溜得更快了,与元亮拉开了一段距离! 可能是跑得太急了,我竟然一脚踩空,从檐牙上滚落下去,悬空的一刻,我心想,这次重生,我算是玩脱了,云霁寒非把我拆成八瓣儿不可。 突然,我落进了一个微冷的怀抱。我身子在他手里一翻,他就把我抗在了肩上,飞速奔进了冷宫,躲在一处假山之内。 他把我放在地上,把指头放在他的鼻尖,我却不等他发声,掀下身上的伪装,两手攥紧他的胳膊不叫他跑掉! 不会再让你跑了! 他的夜行衣很滑,我真怕他一出溜就不见了,像只黑猫似的,我死死地揪住他,绝不能叫他逃掉。 远处传来铁甲声,我听到元亮的指挥声: “你们去这边!” “你们一队,去那头儿。” 有脚步声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的心都皱起来了。 “元大人!那边有发现!” “走!” 脚步声极速离开,最后再也听不到,我只能听到怀里那人的心跳,听了许久,都不敢抬头看他,不知为何,我不敢看,即使他身上的梅花香还是那么好闻。 “闹够了吗?”头顶传来他清冷的声音,四年不见,他的声音怎么这样冷。 我摇头,抱得更紧些。 “别走!师父!”我执拗地道,这一声师父,我四年未唤了。 “下次我不会救你!” 他说得决绝,我抬头,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我就感觉颈后一痛,视线渐黑。 红梅,满目红梅,李叔夜就立于红梅树下,一身月白长衫,他迎风而立,我去追,却总也走不近他,好似他就是一幅画,越飘越远。这时,他回头,露出与韩子渊有五分像的脸,他却不笑,眼里装满了冷漠,他转回去,迈步离开。 “师父……韩子渊……” 他,到底是谁? 我哭,我想问:“为什么?” 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我跌进黑暗之中,浑身酸痛,我好似又听到了磨刀声。 再睁眼时,我身下是舒软的锦褥,小九正在嗅我的脸,我抬手,看到自己的衣衫,舒了口气,我又摸摸自己湿润的脸颊,这是泪水,还是小九的哈喇子? 一只大手把我伸出被子的手又放了回去,我这才发觉,云霁寒正坐在我床边。 “早!”我翻了个身,冲他笑道。 他却不笑,指了指蒙蒙亮的天,说:“两日,不早了!” “我……我睡了这么久?”我摸摸自己的脑门儿,有点热,怎么又病了?不过是被李叔夜打晕了,可是,我是怎么回来的? “和杨家老二玩得挺疯的,嗯?”云霁寒质问我。 我一愣,瞧他阴沉着脸的样子,猜想该是李叔夜把我送回来的,我的身份并没有被发现,只是我的计划落空了,我没有探得先皇后死亡的真相,心头强烈的挫败感叫我忍不住想怼云霁寒。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侧躺着,说:“唉!不然呢?看哥哥你选妃?” “不然呢?”他反问。 “看太子哥哥选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我不是那种幸灾乐祸的人。”我回他,这是我的真心话。 “呵!你怎知,我并非心悦于她?”他又反问。 我爬起来,不可思议的盯着云霁寒,他当真是个有能耐的,这样的瞎话都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好吧!祝你幸福!”我又躺下了,背对着他,我真的无力反驳,这个人,是天生的帝王。 “呵!春华、秋实!” 云霁寒唤了声,春华和秋实立刻进来了,她们俩顶着一对儿黑眼圈儿。 云霁寒对我说:“起床。” 说完他便往外走。 “做什么去?”我抽出被子里的手想抓他的衣襟,他却不理,径直往殿外走。 “四月初八,出宫一日。” “什么!现在才四更天,好吗?你不用上朝的吗?” “不许多嘴。” 我被春华、秋实伺候上了车,好一阵天旋地转之感,可能还在发着低烧,马车里还有一床被子,我自动把自己埋进去取暖。 “再睡会儿,还早!” “睡可以!你可以别离我这么近吗?” 云霁寒愣了下,坐在马车的另一侧,靠着马车闭目养神。 “把这个吃了。”他又睁开眼,给了我一颗药丸。 “这是什么?”我不肯吃。 “你是孤的亲妹妹,但你若是不听话,孤就把你扔下车!” 云霁寒似乎有些恼了,我闭嘴,云霁寒指了指我身下,说“蟑螂!” “啥?”我还没反应过来,药已经进了我嘴里。 过了半刻,我便感觉退烧了,再看他,云霁寒呼吸均匀,好像,睡着了? “哥?” 我唤了声,云霁寒没回应我。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不烧了。 长舒了口气,心里好一阵唏嘘,云霁寒喂给我的药丸,应该是退烧的良药,可他偏偏不用好语气,还吓唬小孩儿似的说要把我扔下车,居然还骗我!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他亲妹妹呀! 第29章 呵护,不可欺 我转头看云霁寒,他果然闭着眼,眼睫毛都一动不动,眉毛也展开了,嘴唇微微张开了一条缝,看似睡得很沉。他前日晚捉“鬼”,定是没休息,昨日我高热,他可能也没睡,能不困吗?这么想,他是因为我两夜没睡了。 “唉!” 我叹了口气,这是何等的孽缘啊!我心里一阵阵后怕,若是没有李叔夜救我,此刻云霁寒还会对我这般吗?他若是知道,我会武功,会不会砍了我的手脚?居然连他老母亲都敢吓! 我竟然忘了,云霁寒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在他面前作乱的。此次我的行为,当真是莽撞无知。这么想着,我又清醒了几分,再也睡不着了。 我努力回想着自己的作案细节,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云霁寒会不会查到什么蛛丝马迹,然后查到我身上。而下一步,我当如何?如今太子与杨家联姻,当年先皇后的死亡真相,我还要不要继续查,我是否还要和云霁寒撕破脸? 一路上,我纠结了几个时辰,也没想明白。直到马车停下来,我悄悄爬起来往外看,“兴国寺”三个大字落入眼底。 “好不容易带妹妹出宫一趟,就来看和尚啊!”我放下帘子,小声嘀咕着,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寝衣,“穿成这样出去?我不要面子的吗?” “咕噜噜!”现在肚子也在抗议了。 我走到马车的一角,打开柜子,一般都会备点心的,果然,第一个匣子里便摆放着一个食盒,里面都是我爱吃的糕点。 “这还差不多。”我嚼着糕点,又打开了另一个匣子,里面躺着一套鹅黄色绣杏花的衣裙。 “哦!原来是早有准备!” 我又吃了几块糕点,自己把衣裙换上。 “唉!差了点!头发怎么办?”我又把匣子打开,也没找到头钗之类的,我这种手残党,只会扎马尾辫。 “坐好,别动。”一只胳膊把我捞起来,我落在云霁寒腿上。 “太子哥哥?你什么时候醒的?”我吃惊,这家伙睡觉不打呼噜就算了,连起床也这么悄无声息。哥,你才是鬼吧? 云霁寒没回答,手里多了把梳子,也不知他从哪里拿来的,他安安静静地为我梳头,一言不发,我心里却似万马奔腾。 “我自己来吧。”我抬手。 “不许动。”云霁寒轻声说,“下次这样,还不知什么时候。” 听到云霁寒这样惆怅,简直比被雷劈了还令人惊悚。可我转念一想,云霁寒既然已经决定要出征了,自然短期内回不来,就可着他折腾吧!这个妹控! “三哥?” “嗯?” “一会儿我就这么叫你!” “好。” 云霁寒手很巧,很快便为我梳了个桃髻,我自愧不如。 “杨素衣真幸运。”我用手抚了抚发髻,心里不免有些酸。若云霁寒真的喜欢杨素衣,真的会把她宠上天,一个小小发髻算什么? 云霁寒把头靠在我肩上,用胳膊把我环住,呼吸扑在我脸上,突然问:“谁是韩子渊?” “啪!” 这一刻,我只觉得脑子里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可能是我的智商。 我不禁扶额,我居然说梦话了!还被云霁寒听到了!怎么搪塞过去,我脑子里想不出一个不叫云霁寒不怀疑的理由了。 “谁?我不认识。”我故作无恙。 云霁寒侧过脸盯住我,我摆弄着额前的碎发,无视他的目光。 “走了。” 云霁寒把我从他腿上抱下来,自己先下了车。 我赶紧跟上去,他捞起我,抱下了车。还不过巳时,兴国寺已经门庭若市,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可没有佛门净地的肃穆感。 人来人往,我们便被挤散了,我仗着身形瘦小,极速的在人群中穿梭,想追上前面某人宽阔的步伐,“寺庙也搞特价活动?” “三哥!”我喊,“你慢点!” “啊!”我吃痛地揉了揉肩膀。 “哎呦!谁家的姑娘!冒冒失失的,好生无礼。”我撞到了一个比我大一些的女孩子,她掩面冲着身边的一位妇人说,眼睛却鄙夷地瞧我。 那妇人也对我指指点点,说:“小姐,咱们还是离这疯丫头远点!一看就是有娘养没娘教的!” 我本急着追云霁寒,已经走了三步开外了,听她们一言,我停下脚步,回头指着她们二人的鼻子,道:“说别人坏话的时候,别这么大!” 说完,我撸了下袖子,作势要打人的样子。其实没想打,就是觉得被人这般骂,不做出点儿反应,对不起自己。 女孩子被我吓得急忙躲进妇人身后,妇人厉声呵斥道:“疯丫头,别想欺负我家小姐!” 疯子?你们全家都是疯子!我还没发作,就有一个黑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听到头顶熟悉的声音:“在下的妹妹不是任谁都能羞辱的!” 云霁寒声音很冷,他的影子落在我身上,我却觉得暖暖的。他这么剑拔弩张地一站,不知从什么地方跳出来的元亮已经走到云霁寒身边,躬身行礼道:“主子有何吩咐?” 元亮一身武林人士打扮,腰间配着刀,那两人见了,脸色更白了。瞧她们那怂样,我也不想节外生枝,便偷偷拉了拉云霁寒的腰带,小声说:“算了。” “在下的妹妹要饶了你们,但是,我不想。” 云霁寒说完,拉起我朝庙里走去,冲元亮使了个眼色。 “三哥,佛祖面前杀生,不好。”我回头瞧元亮已一手握住了刀,我又拉了拉云霁寒的衣袖。 云霁寒只是用他的大手摸了摸我的头,说:“我觉得我把你教得很好。” “哦。”原来他是听到了那句“有娘养没娘教”了。 我还是不放心,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传出去对太子的名声也不好。回头再看时,只见那两人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撒丫子跑了。元亮则继续远远的跟在我们身后。 “咦?今日三哥怎么少带了两条腿?”我把刚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调侃云霁寒。 云霁寒没说话,伸手指了指庙里,我抬眼一看,长生正站在正殿门口候着。这是前有导游,后有保镖,云霁寒原来早有准备,真的不是一时兴起。 “想求一签吗?嗯?” 第30章 如此,命运说 可能是因为我刚才被欺负了,云霁寒拉过我,为我揉刚才被撞疼的肩膀,声音也难得的温和。 “不想。”我摇头,“我运气不好。” 云霁寒还是拉着我进了佛堂,我们在佛前拜了三拜,长生把签筒交到云霁寒手里,云霁寒说:“替你抽一支。” “三哥,你可知我求什么?”我问。头一回听说,替人抽签的。 云霁寒一脸平静,晃动着手中的签筒,他说:“汝求亦我所求。”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一根竹签掉在地上,云霁寒把我从佛前捞起来,拉着我一同去解签。 “这位施主好福气,此乃上上签。”解签的和尚道。 我接过签文,喃喃地念出来:“枉使贪心妄痴迷,不安本分强施为,夏来雷震百鸟鸣,番身一转离坭身。” “好像不押韵。”我吐槽,“而且也不像是上上签。” “这位施主所言非虚,”和尚说:“贪心不足蛇吞象,却有危难,但所谓祸福相依,施主必定有贵人相助,可化灾厄。” 祸福相依,说得不错。 和尚又说:“二位施主面相非富即贵,不过……”和尚把目光对上了我:“这位姑娘的命里多灾厄,前世孽障未清,怕是这一世,也不得善终!” 云霁寒握着我的大手猛地收紧。 “大胆!”长生喝了一声,“我家主子也是你能评议的!” 我目光炯炯地盯着那和尚,他说得不错,我虽可反复重生,却次次死于非命,从前,我还以为是我自己作的,就像周琼玖,明明是个做皇帝的料,我偏偏想做个自由自在的逍遥王爷,结果死在亲兄弟手里。 “长生,带翊儿先出去玩儿。” 云霁寒捏了下我的小鼻子,把我推给了长生。 长生一路上唠唠叨叨地把我拉出殿外,说:“小主子莫听那秃驴胡扯,小主子生来便是凤命,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那秃驴算得怎么会比闻名天下的镜缘天师算得准呢?主子定是要把那说瞎话的秃驴生拆了,咱们不看那么吓人的,来来来,我们去看千佛塔去。” “我……”大哥你好吵啊! 我回头看云霁寒蹙着眉,和那和尚说着什么,表情严肃。我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刚才那和尚说我前世孽障未清,我真想问问,我是哪一世欠费了,现在要给我停机?我补缴一下行不行?难怪我这几世格外的背,如今连好好活下去都艰难了。 长生拉着我到了千佛塔,那里早已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住了,不少香客往塔里丢银子,然后在那里拜了又拜。 “唉!众生皆苦啊!”我摇头,这塔一层层的,银子若是能被丢进高高的塔顶,愿望便可实现。 我仰起脖子,叹了声:“好吸钱的佛啊!” “哼哼……”身后传来一阵哼笑声,我转头看,见到那讪笑着的男子就贴在我身后,惊得我脖子一缩,立刻拉过长生当挡箭牌。 “是你!” 我盯着男人的拳头,想起那日碎成渣渣的墙壁,我缩在长生身后不敢看男人。 长生发觉我的异样,连忙问,“小主子,您怎么了?” 我指了指我身前抱起胳膊的男人,说:“手动拆迁队,队长!破壁机一枚!” 那男人眉毛一跳,没说什么,就是一直低头盯着我。 “什……什么长?”长生挠头,“小主子,您认识这人?” “不认识!那个……咱们去那边吧!”我胡乱指了个方向,拉着长生就跑。 “欸?小主子,当心摔着!” 一直跑到一处池水旁,我才定住脚,回头去瞧那男人,没跟来,我这才一屁股坐在池边的石头上,连喘了几口气,我说:“长生啊,把这人拉进黑名单,他好吓人!” 长生立刻回道:“是,小主子!这人姓甚名谁?” “不知道。”我摇头,用帕子沾了池水擦脸,“虽然他从没伤害过我,但是,他那拳头,杀伤力可大了!” “啊?”长生听得莫名其妙,但他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退了下去。 我瞧见云霁寒瞧我走过来,步履稳重,脸上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 “三哥?我身上有定位吗?这么快就找到我啦!” 云霁寒把我捞起来,拉着我往回廊里走,说:“日头大!” “没关系呀!晒太阳补钙。”我指了指廊下,说:“你瞧那边的男男女女,左一对儿右一对儿的,咱们去,画风不和谐。” 云霁寒笑了,他把我放下来,然后,又笑了。 是笑出声的那种笑,掐着腰笑,笑得特别爽朗。可他却把我给笑懵了,知道我以后会死于非命,他就这么高兴? “有时候,我觉得你可爱极了。” 我的妈呀!你们听听,这居然是云霁寒说出来的话,他是不是刚刚被什么人夺舍了,都不像他了! 他拉着我往回走,我只能一脸莫名其妙地跟着走,他笑得太夸张,把我笑失忆了,我竟然忘了,那边有狼! “小姑娘!” 迎面而来的正是破壁机,我见他向我走来,他还唤我,向我招手,我赶紧找好防护盾,侧过头从云霁寒背后看他想作什么妖。 云霁寒没叫我失望,挡在我身前,面色立刻跌近冰点。 破壁机继续低头瞧我,也不冲云霁寒打招呼。我心想,哥们你不觉得失礼吗?你面前的可是太子啊太子! 那男人完全不顾云霁寒冰冷的眼神,朝我丢过来一个东西,说:“姑娘掉了东西。” 我接住一看,正是我的香囊。 “谢谢!”我把香囊重新挂好,试探着和他沟通:“原来你不是哑巴。” “呵呵……”男人笑了,他笑起来挺好看的,那双牛眼看着也没那么可怖了。 他瞅了眼我身前的云霁寒,说:“姑娘家哥哥挺多的。” 我抬头看了眼云霁寒,见他的脸又黑了点,便对那男人说:“嗯!三哥是最好的!” 这马屁拍的,啪啪响! 男人说:“那天害姑娘受惊,要不,今日在下请姑娘一顿鹤颐楼,以表歉意,姑娘觉得如何?” “不必!”云霁寒抢过了话,把我抱起来,就像抱小婴儿的那种拖着屁股扶着腰的抱法,他对破壁机说:“后会无期。” 说完便扬长而去,我搂着云霁寒的脖子,埋头不说话,心里却在暗暗流泪,太丢人了!虽然小时候他也常常这样抱我,可现在我这身子都十三岁了,还被这么抱着,云霁寒你不要面子我还要的啊! 第31章 恐怖,绝命处 到了马车上,云霁寒二话不说,解下我腰间的香囊,顺着窗户丢到了马车外,我错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误会,是不是大了? “三哥……”我戳戳手指,说:“只是偶遇,真的!那天……” 云霁寒说:“不必说,我知晓。” 他知道?又是秋实这个奸细告诉他的吧? 云霁寒拉我到他腿上,说:“不明身份,危险。” “啊?哦!”我反应过来,他可能是被和尚吓到了,怕香囊里有毒。 “长生!”云霁寒冲着马车外吩咐道,“去紫枫林。” “是!主子!”长生应道。 “紫枫林?美吗?”我有些兴奋,毕竟兴国寺一游,没什么看点。 云霁寒刮了下我的鼻头,说:“终生难忘!” 马车行进中,我又补了个觉,睡前我对着看书的云霁寒说:“三哥,赔我个新的,我要最好的熏香。” “香可以给你,东西自己绣。” 我气得咬到舌头,把双手举起来给他看,说:“你想让我十指流血而亡吗?” 云霁寒勾起唇角,说:“我想长长见识!” 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说不过他!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这回我先下了车,迫不及待想瞧瞧紫枫林是何等美景。然而,我看到的只有一条曲径通幽的山间小路,两侧的枫树林,十分破败,大多数的树木都枯死了,如果不是小路的尽头,有一座肃穆的宅子,我会以为来到了乱葬岗。而宅院的牌匾上赫然写着“紫枫林”三个大字。 我顿时泄了气,蹲在地上耍赖:“我累了,我要回宫!” “想得美!”云霁寒捞起我,夹着我就走。 “三哥!放我下来!” 云霁寒不停不听,直到了“紫枫林”门口,才停下。 长生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副面具,戴在脸上,我指着他的脸,笑道:“就算你长得像猴,也不必这么昭告天下吧?” “小主子莫笑!”长生又呈上两张面具,云霁寒接过一个公鸡面具,为我戴上,自己则戴了一张狼面具。 我说: “要是换成狗,咱们仨儿就可以去找桃太郎了!” 我摸了摸云霁寒面具上的狼鼻子,“真是莫名的有喜感呢!” “小主子又笑奴才,奴才不爱吃桃!”长生气得跺脚。 云霁寒则更关注后面那句,说:“听说狼喜欢吃鸡。” “不对,黄鼠狼才喜欢吃鸡!” 久违的一次胜利叫我美得摇头晃脑的。 云霁寒愣住,但随即抿嘴笑了,他挑了下我的下巴,说:“所以说我教的好!” 我觉得我又吃了亏。 长生直接推门而入,竟不是叩门,我有些诧异,云霁寒信步走了进去,我心中腹诽,这该不是云霁寒的私宅吧?这也忒没品味了,他看风水了吗? 跟着云霁寒进去,我立刻被惊呆了,这宅子里竟是一间间的白色一层小白房子,个个紧闭着,每个房间的门上都有一盏大红灯笼,除了这些红灯笼,宅子再没有照明的东西了,更没有一个人。这些灯笼有的亮着灯,有的熄灭了,甚为诡异。 云霁寒领着我一路往里面走,在最里面的房间停下来,这房间门口也点着火红的灯笼,灯笼随风摇摆,好似张着血盆大口的白面兽。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说是凶宅都有人信。 “三哥……”我握紧云霁寒的手,云霁寒却没理我,长生把门推开,云霁寒把我领进去,而我再一次震惊了。 走过一段走廊,屋里豁然开朗起来,嘈杂喧嚣声不绝于耳,一群群人都戴着面具,或坐或站,亦有攀在栏杆上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中心栏杆下的地方。长生与里面的一个戴面具的紫红色小厮衣着的男人说了什么,又掏出一张金制的牌子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对,确实是金的。小厮立刻将我们引向侧面的一个楼梯口,并带我们下楼去。我被云霁寒拉着,手指已经冰凉,看着那用高大的笼子围起来的格斗场,看着格斗场里衣着褴褛的奴隶们自相残杀凶相毕露的样子,我意识到:我来过这里。 区别是,上一次,我在笼子里面,并且,没有活到最后。 “紫枫林”,就是黑市。 我们被小厮引到一个被珠帘挡住的区域,我记得那里,那是“主人”的座位。小厮进里面通报后,即刻,就有一位身着红装的男子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鞭子,鞭子上长着倒刺,那些刺红得似血。我突觉后背火辣辣的疼,立刻躲到云霁寒身后,那人虽然带着面具,但他挺拔的身形、他骨节凸起的手、他嘴角噙着的残忍的笑、他那张火红的狐狸面具,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风兄大驾光临,林某有失远迎。”他让出一条路,做了个请的姿势。 云霁寒也拱手,冲他微微颔首,然后拉着我上座,坐席宽大,云霁寒坐在正位,把我放到他身边,那“狐狸”则坐在下座,用一双比狐狸还狡黠的眼睛盯着我。 我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那双手还握着那条嗜血吃人的鞭子,我眼前浮现出那些昏天黑地、猪狗不如的日子,耳畔那鞭子甩在空气里发出的猎猎响声叫我连呼吸都忘了。我只想离开这里,这里就是活地狱! “风兄,不知这位是……” 狐狸一发声,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跳起来,却被云霁寒拉住了,他抚着我的肩膀,把我拉到他腿上,两只大手在桌案下偷偷地搓着我凉如冰的手,他把脸轻轻贴在我脸上,手里握着酒杯,喂到我嘴边,在我耳边哄着我,说:“哥在呢。喝杯酒,就不怕了!” 我喝下他的酒,喉咙辣,身子也暖了一点,搂住云霁寒的胳膊,揪着他的衣袖,这样才能叫我不那么害怕。 “哈哈……” “狐狸”尴尬地笑了两声,他道:“风兄真是好雅趣!” 什么?你以为云霁寒像你一样变态吗?也不知是不是有云霁寒在背后撑腰,也可能是我就是想澄清我们的关系,亦或许我就是想仗着自己的身份报复“狐狸”,我笑着指着狐狸说:“三哥!他还能再丑点儿吗!” 第32章 打赌,我等你 见他脸色立刻变了,把鞭子握得咔咔响,我想他这么多年不仅没老,而且还是这么不喜欢别人说他丑。当年,就是因为我说他是“丑八怪”,他把我的后背抽开花了。 “哦!”我装作说错话似的摆手道:“我是说,你那面具太丑啦!” 他脸上黑白难辨,更加难看了。 “林兄莫怪,童言无忌。”云霁寒摸了摸我的脑袋,我抬头吐了吐舌头,对“狐狸”说:“抱歉。” 瞧“狐狸”对云霁寒恭敬的样子,定是知晓云霁寒身份,他说道:“哪里哪里,令妹真是天真单纯。” 这时,观众席上传来一阵欢呼,他把视线放在了台下,说:“风兄来得正好,今日这场,当真刺激。” 听他一说,我也把视线落在了格斗场内,看着曾经自己的绝命之处,又有一波奴隶在里面进行着生死战,而这一夜里,只能有一个奴隶活到最后。 场上已经倒着许多尸体,场上还剩下四个奴隶,其中两个奴隶人高马大,身材魁梧;一个身材瘦削。瘦奴隶靠在笼子上,肩膀上一把刀正切在上面,鲜血如注,而他手里的刀已经刺进另一个奴隶的胸膛。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不上聪明。那两个倒是值得赌一赌。” “狐狸”对云霁寒说:“风兄,赌一个?” 云霁寒视线落在格斗场上,却还在不停地为我暖手,他微皱着眉头问:“林兄意下如何?” “哈哈!怎么都是我赚了,哪一个都无所谓。”“狐狸”回道,“风兄尽管赌,我出五千两给风兄玩儿。” 云霁寒低头,对我说:“选一个?” 我想,反正也不是我们自个儿出钱,那就不用担心赌输了。我瞧着那两个大个儿奴隶把那个受伤的奴隶踩在脚下,那奴隶眼里却静得像茫茫雪原。想到自己曾经的死状,我把手指向了他。 “他。”我说。 “好,就他吧。” 云霁寒冲着长生使了个眼色,奖赏似地吻了下我的额头,长生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大叠银票。 不是有人愿意给我们买单吗?云霁寒干嘛自掏腰包? 我转头冲云霁寒撅噘嘴,表示不满。云霁寒捏了下我的鼻子,说:“借你点儿好运。” 我的眼睫微微煽动了两下,心头泛起微澜。 “看来,风兄今日要失算了!”“狐狸”狡黠地笑了。 听了他的话,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得不对了,还是酒喝多了,我从云霁寒怀里跳出来,信誓旦旦地说:“若是我们今日赢了,这奴隶你白送给我们,你可敢赌?” “狐狸”猛一愣,突然“哈哈”地笑个不停,好似我说的是个多么搞笑的笑话似的。 “傻丫头!哈哈哈!”他笑得莫名其妙,我只能悻悻坐下,不明所以。 “噗!” 有鲜血喷溅的声音,场上有一瞬间的沉静,众人又一阵唏嘘,我立刻直起身子往格斗场里望,一个大个儿奴隶捂着脖子痛苦地倒在死人堆儿里,而那瘦奴隶脚下,竟踩着另外一个大个儿奴隶的脑袋,他俯身一刀刺进那奴隶的后背,奴隶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这不是赢了吗?”我镇静地说。 可那“狐狸”却更得意了! “啪!啪!啪……” 人群们疯了一样拍手,而且拍手的人越来越多,有小厮托着托盘在格斗场一周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托盘里是堆成小山的银票和一锭锭金银。 “赌输的客人们,还没玩够呢!” “狐狸”站起身,走出珠帘外,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只见他举着鞭子,甩了几下。 “好!” “好啊!太刺激了!” “来来来!压上!压上!” “这小子叫我输了银子,我得看他怎么死的!” 众人议论纷纷,欢呼声不断,一个个赌徒们红着眼,在这充斥着血腥味的地方肆意叫嚣着。 我从未见过如此场面,转头不解地看向云霁寒,云霁寒同样低头看我。 “三哥,我不懂。”我下意识地握紧自己握着的云霁寒的衣袖。 其实心底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却不愿相信,人性可以恶到这种程度。 云霁寒抚着我的头,问:“你真心想要他?” 我沉默半晌,说:“我不想他死。” 云霁寒说:“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意思就是,他不管。 我咬了下唇,起身离开了坐席,掀开珠帘,我看到格斗场的闸门缓缓打开,一头狮子走了出来。人兽斗?就算是个武艺高强之人,也未必敌得过,更何况那奴隶身上早就遍体鳞伤。 一抹红影靠近了我,低头用渗着血丝的声音对我说:“你可以把他的尸体带回去。” 我主动离他三尺远,他身上的血腥味比从前还重,令人作呕。 “狐狸”却又靠过来,说:“你很怕我?” 我双手捏成拳头,尽量压抑住恐惧,说:“你体味太重,跟狐狸似的。” “嗤!”他抱着拳头,道,“还真是亲兄妹啊!说话都一个德行。” 见我又退了几步远,他说:“好啊!他若是能杀得了这狮子,我何必吝啬一个奴隶!不过……”他回头瞅了云霁寒一眼,又说:“若是你输了,得亲我一口!” “本姑娘对老妖怪不感兴趣!”我故意把老妖怪三个字咬得特别清晰,见他气得直磨牙,我心里不知道有多么强烈的报复的快感! “狐狸”回头瞄了眼云霁寒,见他低头饮酒,便轻挑了下我的下巴,咬着牙说:“傻丫头,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辙?” 我不理他,甩过头,盯着笼子里那个瘦奴隶,他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执刀撑在地上,刚才受伤的肩膀还在汩汩地淌血,他的头发披散着,此刻正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喂!”我冲着里面的瘦奴隶喊了一声。 没想到他真的听到了,毕竟周围环境嘈杂,他转头,沉静的眼找寻了须臾,便定格在了我身上。 耳力真心不错! 我一把抢我“狐狸”腰间配着的酒袋,不等“狐狸”动手来抢,我已经把它丢进笼子里,正好丢在那人脚下,我冲着那奴隶笑笑,又把两手拢在嘴边,冲着他喊: “我等你啊!” 第33章 惊心,斗兽场 “那可是好东西!”“狐狸”抓住我手腕,咬牙切齿地道。 我用另一只手蹭了蹭鼻子,不屑地瞥他那不安分的爪子,冲他说:“小气!怕我赔不起?” 我示意他看向身后的云霁寒,云霁寒正用阴鸷的脸盯着他,准确点,是盯着他抓着我的那只手,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狐狸”还是有点眼力价的,立刻松了手。 “呵!好人都让你做了!” “狐狸”说,他指着笼子里的狮子,说:“这狮子饿了三天了,他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我一只手抓住笼子,看那奴隶捡起酒壶一饮而下,然后拄着刀缓缓起,他眼里杀意顿起,我对“狐狸”说:“水滴尚可穿石,人尚有死穴,何况一只养在笼中的大猫?” “狐狸”侧过身子,向我这边弯了一点,我立刻警觉,跳出他一米开外。 “还敢说不怕我?”他挑衅地看向我,抬脚向我这这边走。 我指着他还没落地的脚说:“打住!距离产生美!” “切!就是怕我!”他也不知怎么得到的满足感,收回了脚。 “嗷!” 一声狮子吼把我的注意力拉回了格斗场,狮子嗅到鲜血味直接奔向了还活着的那个奴隶,奴隶跳了起来,攀上了笼子,往上爬了一丈高,两脚勾住了笼子,身子俯下去,一刀刺向狮子,却只刺到了狮子的侧背,划开了一尺来长的口子。 “嗷!”狮子痛嚎了一声,扑到了地上。 他松了脚,在空中悬了个圈,落在了地上,又即刻向狮子扑过去,他纵身一跃,要跳到狮子的身上,可这狮子毕竟是百兽之首,刚才不过是太大意了,顺势一滚一跃一扑,情势瞬间逆转,那奴隶被压在身下,那人用刀别住了狮子的獠牙,狮子的口离他不过半尺。 “呵!”“狐狸”转身回席,说,“我赢了!” 我紧紧盯着那人脖颈上暴起的青筋,把笼子握得更紧了,我不信他就不能“四两拨千斤”。狮子撕碎了他胸前的衣服,抓出一条大爪子印。 “啪!” 刀应声被掰成两段,那人抄起断刀片,送进了狮子的咽喉。 血喷溅出来,除了狮子的血,还有奴隶手上的血,奴隶踹向狮子的胸口,狮子栽倒,那人也脱了力,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死里逃生,他转头盯着我,眼里依旧没什么表情。 “哎呦?” “狐狸”一口酒下了肚,把一切看在眼里,怪腔怪调地说: “啧啧啧!可惜啊!” 我回头看向云霁寒,他向我招了招手,我乖顺地坐到他身边,我冲着“狐狸”说:“说话算数!不得反悔!” “狐狸”回头冲着身后的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才对我说:“傻丫头!你可知这奴隶从哪里来的?” 我摇头。 “狐狸”说:“不问底细,便敢收人,风兄,她还真像你。” 云霁寒说:“在下也不曾问过林兄的底细。” “哈哈。”“狐狸”干笑了两声,便引着我们进了另一条通道。 云霁寒把我领到一个房间里,把我摆在席子上,低声道:“乖!在这儿等哥一会儿。” “哦!”我老老实实坐在榻上,他把长生留在我身边,便出去了。 “小主子!您为何要救那奴隶?”长生好奇地问。 我抱着双膝,环顾这并不算明媚的房间,说:“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那没有光的眼睛,也许仅仅想帮一个人脱离苦海,亦或只是想证明,我还是善良的。 “我才要问你……”我蜷起腿,把头搭在膝盖上,问长生,“这么危险的地方,三哥为何不带元亮来,带你这个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还不如不带。” 虽然我知道云霁寒武艺高强,可黑市毕竟鱼龙混杂,再说还有我跟着呢! 长生说:“小主子就是小主子,心细如发,元亮他呀!是不会旧地重游的!当年,主子也是这么把他从死人堆儿里挑出来的!” “什么!” 我吃了一惊,我一直以为元亮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再不齐也是有京城户口的,想不到竟然是奴隶出身。看来,云霁寒与这个紫枫林的主人,关系匪浅啊! 云霁寒许久不带我出宫,他为何带我来这里?他有何目的?我可是露出了什么马脚?回想起前日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蠢事,我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未来。 “小主子若是累了,奴才伺候您休息,一会儿主子回来,奴才再唤您。”长生见我好一阵不说话,以为我是累了。 我回道:“我就是在想,那奴隶现在在哪儿呢?他伤得挺重。” 长生眼珠子转了一转,说:“奴才瞧那人命硬得很,再说也没缺胳膊少腿,小主子安心,死不了的!” 确实命够硬,我心想,三十年前我就没活到最后,那一次,我可是魔教堂主呢!被自己最信任的属下背叛,落得那般可悲的田地,当时若是懂得凡事留个心眼儿,不要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人,也不至于沦为奴隶。 话说回来,这个紫枫林的主人真是驻颜有术,三十年多了还这么年轻,他为了那张皮囊,到底使了什法子! “那只狐狸叫什么?”我问长生。 长生说:“狐狸?哦!回小主子的话,这紫枫林的主人叫什么,奴才也不知道,但世人传言,他们世世代代的家主都有一个代号,叫林智周。” “代号?不是名字?”我突然对这个过去的仇人感兴趣了。 “正是!做了紫枫林的主子,便不可再用从前的名字,从前往事一律不可再提起,只能作为林智周活着,而且……”长生凑近了点,低声说:“我听说,紫枫林的主子吃喝赌,抢打砸什么都可以干,就是,不能碰女人!” “嗯?”不碰女人?他刚才不是还要向我索吻来着?难道是逗我的?哦,对了。我现在就是个13岁小孩儿。 这么说,他老大不小了,还是个……! “林智周,智周万物啊,他这么厉害,什么都知道?”我问。 “嗯!反正江湖上是这么传言的。”长生说。 “他一直戴着面具吗?可曾有人见过他的相貌?”我问。 长生摇头,说:“反正奴才没见过!这林智周可是个神秘人物。” “是!瞧这儿地方暗黑系的装修风格,也猜得出,这人心里也豁达不到哪儿去……” “你个傻丫头!在我的地盘说我的坏话,你又不怕我了?不怕我吃了你?” 第34章 老实,过日子 未见人,先闻声,我瞧房门被豁然打开,却只有一张讨厌“狐狸”脸。 “你?我三哥呢?”我起身,警惕地瞧向他。 林智周进屋,他不答我的话,只说:“紫枫林从不做赔本儿的买卖,我白给你个奴隶,你也该送我点儿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我一步步后退,安全距离必须保持。 “愿赌服输,何况你这个财神爷不缺我送的那点儿。”我说。 “是不缺,但规矩不能变。” “今日出来匆忙。没带什么稀罕玩意儿。”我说的是实话,这身儿衣服都是云霁寒准备的,我真的什么都没带。 林智周说:“我瞧着,你那面具,就挺好。” 话音刚落,就见他抬手一抓。我的面具后面系着的绳子不知怎么就断了,一瞬间的功夫,我脸上的面具便落入了林智周手里。 他并不在意那面具,只是盯着我的脸,说:“也不怎么样嘛!” “呵!没有你丑!”我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伸手道:“看够了吧?面具还我!” “说好送我了!”他抓着我的面具,转身要走,临跨出门槛时,他突然回头说:“我就这么可怕?” 我这才发现,他手里没拿那条可怕的鞭子。 “臭狐狸,门都不关。”等林智周走了,长生才敢发声。 长生把门关好,又从袖中掏了张兔子的面具,说:“小主子,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嗯!”我接过兔子面具,想起云霁寒的狼面具,说:“小白兔!唉!喜感好强!” “西甘!是什么甘?”长生问。 我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问:“你主子怎么还不回来?” “小主子莫急,主子稍后便回。”我听长生这么说,心想他其实也没底,算了,不难为他了。 我卧在榻上,把兔子面具盖在脸上,对长生说:“我睡会儿,哥哥回来唤我。” “是。” 其实不困,也算不上累,只是这地方实在危险,不能擅自出去,这屋子又太过无聊,不如闭目养神一会儿。躺了一会儿,听得门被打开,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主子……” 熟悉的步调落在我身边,我安了心,我身上被盖上熟悉熏香的衣衫,我感觉被缓缓背起,一路上很稳,听不到风声。 “呦!啧啧!”身边传来人声。 “养只毒蛇,不怕丧命?” 原来是那只臭狐狸的声音。云霁寒养毒蛇,这是指桑骂槐,是说我是条忘恩负义的小蛇喽! “蛇还不食你,那是因为它尚且害不得你,我以为你有这自知之明。”臭狐狸这不是摆明了挑拨离间吗? “送你?”云霁寒冷着声说,虽然看不到,我还是觉得他嘴角是雕着冷笑的。 “好呀!好呀!”臭狐狸忙不迭地接话,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嗯!”云霁寒回应,“你入你的地狱,我把亲妹妹带走了。” 云霁寒子仍然稳,但速度比刚才快多了,我听到他身后远远的传来一句:“老顽固!” 可能是云霁寒给了我足够地安全感,也可能是云霁寒的气场不允许我假睡,没一会,我竟真的睡着了,半睡半醒间,我感觉是有个人把我背回了寝宫,又喂了我一颗干涩的药丸。后来我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做。 太子定在五月初二大婚,举朝同庆,皇帝大赦天下,本来是好事,只是时间有些仓促,搞得整个宫里的人都忙得焦头烂额,皇后扶着病体也要亲手打点云霁寒的婚礼,倒是腾不出功夫管教我了,还有云倾城从回宫后就一直格外老实,从不来我宫里欺负我,显得我可是一介闲人了。只是,有个事情,又惊到了我。 出宫后的第二日,瑜贵妃娘娘差宫人来,唤我到锦绣宫去,说是八公主病了,嚷着非要我陪她。我心知四皇子许是有话说,便去了锦绣宫,果不其然,瑜贵妃握着我的手,说:“翊儿,本宫虽也有自己的孩子,却也一直把你当做是亲生的。” “贵妃娘娘,翊儿不敢忘记贵妃娘娘的养育之恩。”瑜贵妃每次有正事要说,都要先打感情牌的,我也都接着,不失礼数就好。 瑜贵妃说:“翊儿,最近后宫不宁,前几日皇后宫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谣言四起,竟有人想叫本宫背这个黑锅。” 我吃惊地看向瑜贵妃,问道:“不是说刺客跑了吗?怎么会怪罪到您身上。” 心里却盘算着是谁散播这样的谣言,该不会是云霁寒吧? “唉!”瑜贵妃叹了声,道:“听说那刺客扮做先皇后身形,向皇后报复,后来那刺客又在后宫中消失。宫中人皆知,本宫与先皇后是金兰姐妹,这么多年本宫与皇后也一直不合……” 瑜贵妃摸了摸浑身烧得滚烫的八公主,说:“若不是前日,莹儿也冲撞上了,吓得魂不附体,怕是连陛下都怀疑到本宫头上!” “啊?前日又闹了?”我压抑住心头的惶恐,前日晚上,我和云霁寒在紫枫林呢!那刺客,又是谁? “翊儿,本宫把心力都投入在你们这些孩子身上,虽母家式微,但毕竟有你四皇兄,在宫里也算过得去,真不知是得罪了谁,竟要这般陷害本宫。”说完,瑜贵妃又开始轻泣。 “贵妃娘娘安心,八皇妹一向身体康健,不日便会活蹦乱跳的了。”我安慰着,说:“四皇兄是个有担当的,不会叫贵妃娘娘失望的。” 我心道,这个贵妃之位,她做了十几年,难道非要坐上皇后之位,才算风光? “是啊!你四皇兄自然是好的,是本宫这个当娘的太软弱,拖累了他。”瑜贵妃潸然泪下的样子果真叫人生怜,柔若无骨的,看着也是受欺负的那个,难怪这么多年圣宠不衰。 “娘娘哪里话,四皇兄还有八皇妹、九皇妹。”我说,“四皇兄有贤能又谦逊,在朝中颇有威望,父皇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罢了。” “贵妃娘娘,翊儿有句话,一直想问,却不知道该不该问。”我见瑜贵妃不哭了,压低了声音问:“翊儿生母的离世,当真与母后相关吗?” 第35章 不安,拒策反 瑜贵妃颔首。 我用右手拇指的指腹搓了搓左手的手心,这样我才能感觉暖一点。 “不仅如此,这么多年,后宫里多少嫔妃,多少孩子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本宫唯有尽力保住自己的孩子,尽力能救一个是一个,就像你十皇弟。” “十皇弟?他不是养在皇后膝下吗?”我不解。 “事情哪里是如你看到的那般简单啊?你十皇弟的母亲身份卑微,只是个宫女,被皇上临幸之后,被册封为美人,为了不叫皇后发觉她怀有龙子,本宫便教她白娟裹腹,可她还是在怀胎七月的时候早产,自己撒手人寰。你十皇弟先天不足,自小就被批言,不是长命之相,活不过20岁。果不其然,华儿他一直身体孱弱,又患了喘鸣症,每日汤药不断,故而陛下才叫皇后亲自抚养华儿。” 我听完,可怜起十皇子来,喘鸣症便是哮喘,可云霁华因为是皇后宫里的,我从来不亲近他,更是极少关心过他,总是对他避而远之,想不到,他也是个可怜人。 瑜贵妃把我拉到小榻上,低声说:“翊儿,本宫在这宫里孤立无援,真的很无助,你八皇妹九皇妹还这么小,若是本宫将来有什么不测!你一定要帮本宫保全他们两个!” 我帮你?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我摇头说:“娘娘……翊儿会努力护好两个妹妹,只是翊儿无能,不能再多做什么……” “翊儿!你是凤命!只要你想,什么都是你的。”瑜贵妃蹲下身子,为我拭去泪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她说,“翊儿,你要相信你自己,本宫会帮你,你四皇兄也会在背后支持你,还有齐国公府,你也想保住他们吧?” 你看,打了这么长时间的感情牌,终于讲到正题了,四皇子要叫我背叛太子,为他做事。四皇子在猎场刺杀不成,就要使用反间计了。 “不会的,表姐马上就是太子妃了,太子哥哥不会伤害外祖父的。”我摇头,流下几滴狐狸的眼泪,我若是信了瑜贵妃的话,还不是一样要做四皇子的棋子,境遇不会比现在更好。 “翊儿!”瑜贵妃娘娘拉住了我的胳膊,不叫我后退,她说,“你就不想为你母亲报仇?” 看!她终于拿这件事情刺激我了。我若真是云翊,我必定要为先皇后报仇,但我不是。我装鬼吓唬皇后,是一时鲁莽,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走错了一步。 太子也好,四皇子也罢,都是要拿我当工具卖掉的,从目前来看,和太子撕破脸,对我有害无益。 我咬着唇,看向瑜贵妃,我回答:“如果报仇,会死更多的人,又有何意义?” “唉!翊儿,你这般慈悲心肠……”瑜贵妃的声音抖得厉害,她颓然地放下手。 她说:“你保不住你最亲的人的!有朝一日,你会后悔的。” 我步步退后,不断地摇头,转头奔出去。 我连我自己都保不住!何谈他人! 我必须离开这里,瑜贵妃这般激动,她说得话几分真几分假有待考证。如果皇后真的做了这么多坏事,这不是恋爱脑的宫斗剧,皇帝也不是傻子,他不可能没察觉,皇帝不发作,是否意味着为了制衡朝政而作的退让和默许? 如那日“老狐狸”所说,我这条小蛇还不成火候。但他说错了一点,等我长大了,我却不是要吃掉养我的人。我不想复仇,但是我需要快速让自己的实力壮大,我要离开皇宫,离开云霁寒。 和亲之路我不要走,死于非命这层烂皮,我也要把它从我身上扒掉!这才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想得太远,跑得太急,我趔趄了一下,摔在地上。这副身子着实没用,平地都能摔! “主子,小心!”身后的春华和青鸾异口同声,紧忙扶起我,我捂着火辣辣的膝盖,心里莫名的憋着一团火,恨不得马上发泄出去。 “别碰我!” 我扶着墙缓缓起身,瘸着腿往前走。 “主子,您请上轿撵。” “不用!”我喊住了春华。 “那奴婢给您请太医!” “不用!”我又大喊了一声。 “我没事!你们别跟着。”我甩甩摔痛的胳膊,又冲着春华说:“不许多嘴!敢告诉太子,割了你的舌头!” 春华还是第一次被我这么威胁,跪在地上,求饶:“奴婢知错!奴婢绝不多嘴,奴婢们这就走。” 说完,春华便拉着青鸾离开。 我忍着痛默默地走在路上,一路上黑着脸,真想现在就飞出这讨厌的皇宫。但这却是不现实的,以我现在的能力,就算是跑出了皇宫,也会被抓回来,到时候云霁寒把我关起来都是轻的。我漫无目的却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宫苑,牌匾已经落满灰尘,上面镶着三个烫金大字着:凤仪宫。 凤仪宫,先皇后的宫殿,如今不过是破败萧蔷罢了。 雨线落在脸上,四月天也这么善变吗?我抬步上了台阶,用力推开了久闭的宫门。这里早已没有宫人看守,雨下大了,我沿着长廊走过,看着院中小池里雨水的舞蹈,看着那残余着去年的枯叶的甬道,果真是物是人非。正殿的门没有落锁,我轻易就走进去了,一股强烈的灰尘味扑鼻而来,我掩着鼻子环顾着灰尘下现出的富丽堂皇,还有从椒墙里散发出的微微香味,从前的荣宠仿佛已经现在眼前,可惜红颜薄命。 揭落一张蛛网,我走进里面的寝殿,呆在门口。小小的摇篮立在床头,里面竟然还铺着小被子,上面的粉红色纱幔还没有落色,床上的被褥铺得整齐,明黄色床帘上,垂着一个个生了锈的铃铛,我走近去抚摸那摇篮,摇篮便轻轻晃起来,小枕头下露出青色的一角,我把它拽出来,原来是一块手帕。 手帕上绣着一只梅花鹿,针脚细密,绣工精湛,栩栩如生,帕子的一角,还绣着一行小字:“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这诗好像在哪里听过。 第36章 认错,坠谜团 我将帕子叠好,放入袖中,听着外面雨声渐浓,便掀开被褥的一角,坐下来,免得被上面的灰尘弄脏裙子。殿里昏暗,却不阴沉,先皇后心中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殿里多是鲜亮颜色,窗台上摆着五六个盆栽,虽然早已干枯,看不出是什么花种,可我想她从前定是在这窗前,细心侍弄过这些花草,还把他们放在向阳的地方,这间宫羽,从前也定是充满着莺歌燕舞,欢声笑语的。而如今,它的落寞,便是因为这宫中的主子没了。她的死,想来曾牵连过不少人吧? 伸手抚摸这冰凉的床板,浪漫与温存已经不属于这里,皇帝也多年未再踏足这座宫殿睹物思人,或许再过个几十年,会有再进宫的新人入主这里…… “咯噔!”在床的边缘,我摸到了一块松动的木条,它被我无意之间按了下去“嘎嘎……”是几声机关拧动的声音,我听这声音似乎来自床的另一侧。 我起身去看床头上的花雕,百鸟朝凤的图案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再往下看,我这才发现,床头下面突出了一块一尺长三寸宽的匣子。我心道这暗格装得够危险的,我随手一摸就摸到了。 我轻轻划开匣子上的盖子,里面躺着一张令牌,上面刻着好大一个“令”字,我执起令牌翻过来,眼睛顿时瞪大了几倍,惊骇地差点把这令牌甩出去! 双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我如坠冰窟一般,冷得牙齿打颤,这令牌上赫然写着:“百鬼夜行”! 我跌在地上,连连摇头,身子越发冷了。承国皇宫,我绝对混不下的,我低估了这里的可怕程度,所有人都撕去了从前在我面前的样子,即使用尔虞我诈,也不足以形容这诡变的皇宫了,这里,简直就是炼狱。 我浑浑噩噩地走在雨中,等我回宫时,我已经浑身湿透,而映入我眼帘的,是云霁寒站在廊下的孤绝身影。 他身后是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的长生狗腿子,中庭里还有宝月宫的宫人们,她们都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在雨中哆哆嗦嗦地,她们衣服都湿透了。 春华和青鸾跪在甬道上,正往自己的脸上招呼巴掌,“啪啪”地每打一下,都溅起她们脸上的雨水,她们嘴里还要念叨着:“奴婢该死!奴婢知罪。” “别打了!”我看向云霁寒,冲他喊道。 “轰隆隆!” 头顶雷声滚滚,穿过豆大的雨帘,我迈进庭院里,云霁寒不动,虽然他视线一直在我身上,却没有上前迎我,任我在闪电和雷声中显得更加单薄。 他的唇抿得很紧,脸色十分难看,双手负在身后,这是云霁寒生气时的惯有模样。 我走上台阶,面对着云霁寒,我的脸上都是雨水,头发胡乱地贴在脸上,有一缕头发遮住了我的眼,我拨开它,抬头冲着云霁寒说道:“三哥,别气了。” 云霁寒低头看着我,他盯着我的脸,嘴角微微动了下,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抬手冲着身后摆了摆,长生立刻会意,秋实先起来,把春华和青鸾从地上搀起来架走了,其他宫人们也都起身跟着长生离开了。我先进了殿里,坐在榻上,把包里的小九拎出来,用手帕擦它身上浸湿的毛,小九弓着背伸了个懒腰,见云霁寒坐在我对面,便扭了两下屁股,甩了两下尾巴,跳下了桌,寻它的食儿去了。 “去哪儿了?” 云霁寒的声音比雨水还冷。 我打了个冷颤,回道:“凤仪宫。” “一国公主,淋雨回宫,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云霁寒表情阴寒。 “做给愿意看的人呗。”我歪了下脑袋,冲着云霁寒笑了下。 “觉得你拿准了我?”云霁寒冷笑,起身就走。 “云霁寒!” 我在背后喊他,他愕然愣住,我扑向了他,在他背后紧紧搂住他的腰。 “三哥……” 我不管我狼狈的衣服把他的衣衫弄湿,我把头埋到他身后,说:“我回来了!” 云霁寒的身子一震,好似受了很大的震惊,过了好一会儿,他握着我的手,缓缓转身,低头看着泪眼朦胧的我,两只大手抚过我的脸颊,把我的泪水擦了又擦,好似如释重负一般得,说:“还知道回来。” “嗯。”我点头,用他宽阔的怀抱抚平心头的恐惧。 “笨啊!真不像是我教的。”云霁寒训斥了句,捞起我,进了内殿。 他把我身上已经湿透的外衣都褪去了,把我打横抱起来。 “噗通!” 我被他扔进桶里,温热的水包围住我冰冷的身子,等我攀着桶壁坐稳时,云霁寒已经出了殿外。撩了下温度正好的水,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我靠着桶壁,见春华和秋实进来伺候,春华的脸肿得像紫茄子似的,我心里有些对不住她们两个。我自己耍脾气,倒霉的却是她们两个。 “下去擦药吧,不用你们伺候。”我说。 春华却连连摇头说:“主子,您快饶了奴婢吧。” 我叹了口气,任她们两个忙活,心里特别的憋闷,我是丝毫没有话语权的,云霁寒才是宝月宫真正的主子,如果刚才我没有主动叫住云霁寒,说不定他要怎么罚这些宫人,怎么惩罚我。云霁寒啊!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人,还是木偶? 被侍候了一通,我被秋实又逼着喝了两碗姜汤,天已经黑了,我又回到正殿,云霁寒竟然没走。我跳到榻上,看他手里握着的书册,他偏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也不说话,就静静地靠在他肩上看他的书,敌不动我不动,你不说我绝不问。 然而,他翻了两页书后,仍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我实在等不及,便说:“三哥,我饿了。” 云霁寒只“嗯”了一声,便吩咐摆膳,席间,我们俩尴尬得谁也没动筷子,却又只字不提下午的事情。我知道云霁寒眼线众多,我在锦绣宫里的所作所为,我后来去了哪里,他定会调查得明明白白,可是,就这么翻篇儿了,实在不符合他睚眦必报的个性。 “我错了。”我低头,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第37章 背叛,不可说 头被一只大手轻轻抚上,他说:“错哪儿了?” 我咬着唇,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不该弄湿太子哥哥的衣服,还在你的衣服上,蹭鼻涕!” “哼……” 云霁寒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我的碗里多了好几块肉,我听到他说:“吃吧。” 我知道云霁寒怀疑我,他以为我会因为先皇后的死而恨他,以为我会因为瑜贵妃的几句话就忘了,是他把我养大的。可我从前没有恨过他,如今更不知道该恨谁。 “百鬼夜行令”!先皇后居然会有这种江湖里的东西,还私藏在匣子里,她,真的是齐国公府的女儿吗?“百鬼夜行令”,可是魔教百鬼窟的令牌啊! 有浓重的阴谋味道,不知道云霁寒是否嗅到过。先皇后的死,绝对不可能是被皇后害死这么简单,一个手握一教令牌的女人能因为小产轻易死掉吗?这太可笑了。 “没胃口?”云霁寒摸我的额头,他的手温温热热的,我一瞬间回了神,冲他笑笑,摇头否认,拿起筷子吃了两口。 云霁寒这样子,好似并不打算罚我。 “问吧。”云霁寒说。 我冲着云霁寒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默默吃饭。 不是问不出口,而是我现在也没有捋清其中的关节,不知如何问起。 “你的母亲离世时,哥尚在边关,未曾亲眼所见。”云霁寒突然提起这茬儿,我很诧异,这9年来,他都只字不提这事儿。 “啊?”我摸了摸眉角,真想告诉他,我此时在意的不是这个,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张令牌。 云霁寒继续说:“父皇与母后结实于微时,青梅竹马,琴瑟和鸣。父皇尚是王爷时,本来要封母后为王妃,不想意外结识了当时镇远将军府的嫡女,你的生母。冒天下之大不韪,父皇也要封她为王妃。父皇登基,封你的生母为皇后,先皇后生下了你,父皇欢喜得大赦天下,还请来了天师为你演算命数。后来的小产,是因为先皇后不慎跌下了台阶,又因为体虚,血崩而亡。” 什么?原来先皇后是个小三儿?而现在的皇后,是个忍辱负重带着儿女在宫中的糟糠之妻。可是,若是没有镇远将军的支持,皇帝也未必能坐上这把龙椅,所谓祸福相依,这便是了吧? “本想着,等你懂事了,再与你说这些。”云霁寒又说。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起身坐到云霁寒身边,又摸了摸云霁寒的脸,左瞅瞅,右瞧瞧。 “翊儿……”云霁寒拉下我的手,低声训斥,“不许胡闹。” “翊儿没闹!只是觉得有点儿不认识三哥了。你不觉得你成年之后,很少再与我这般说话了吗?” 我努努嘴,说:“我没有怨过你,你现在说出来,我竟觉得很抱歉,揭了你的伤疤。” “呵?”云霁寒自嘲地一笑,他说,“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不怨……” “父皇册封母后为王妃时,三哥多大年纪?”我问。 云霁寒愣住,眼里有一丝晦暗,吐了句:“不过韶年。” 韶年,七岁。 “三哥可曾怨过我的出生?”我又问。 云霁寒笑了,说:“我说不怨,你会信?” 我勾起唇,对云霁寒笑着说:“信啊!” 云霁寒愣了下,拉我到怀里,说:“笨!” 云霁寒把我拉到他身边,摩挲我的手,把我冰凉的手捂暖,他说:“不许再淋雨,为了谁都不许。” 我想他可能是害怕我又诱发了寒疾,惹他操心。 “三哥……”我低头看云霁寒那带着薄茧的手说:“我可不可以,随你出征?” 到了边关,就好跑了,只要出了承国,就有机会永远地摆脱这该死的凤命。 云霁寒捏住我的脸,面上更冷了,他盯着我问:“你就这么不喜欢这皇宫?” “三哥出宫了,我还能不挨欺负吗?别人不说,就五皇姐一个,我就受不了。父皇他政务繁忙,才不会管这些小事儿。” 我找了个理由,可能是说服了他吧?云霁寒的手渐渐松开了。 我做发誓状:“我绝不给你捣乱。” 云霁寒摇头,看向窗外,他眼里似乎结了霜,他说:“翊儿,那是战场,是要死人的。” 我当然知道。 我揪住云霁寒的衣襟说:“我不怕,我陪你。” 云霁寒好看的眼帘上下微微颤了下,他冷着声说:“听话,不许多想。” “我……” 我还想找理由,云霁寒却把头转了过来,把他的头靠在我肩上,我听到他的声音: “不许背叛我!” 狼的嗅觉这么好吗?他听出来,我想逃跑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认真地说:“不会。” 我不会背叛你,但我会离开你。 “三哥,”我坐回椅子上,说,“明日,我们去见齐国公,好不好?” 云霁寒脸色冰寒,没答应。 “我是说我们一起。”我又强调了一遍,意思就是我是要正大光明地见,不是要和他说什么私密的事情。 云霁寒思索片刻,终于应了声:“好。不过……” 他又说:“从明日起,开始看书!哥会叫长生把书送来。” “不行!我看书头会爆炸的!” 我猛烈摇头。 云霁寒挑了下眉,不容拒绝:“恶补一下,兴许还有得救。” 云霁寒离开时外面雨还在下,我瞧着他踩出来的朵朵雨花,心中依旧疑团重重。我今日拒绝了瑜贵妃,继续选择站在云霁寒的阵营里,我真的选对了吗?瑜贵妃和四皇子到底要如何做?他们又是否知晓“百鬼夜行令”的存在?我要不要把令牌给云霁寒? 夜里,我从怀里把令牌拿出来,擎在手里仔细翻看,确认这东西是正儿八经的真品,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曾经,这可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魔教的教主才可拥有的令牌,一呼百应,莫敢不从。我万分不解,这世间只此一块的令牌,怎么会出现在皇宫?凤仪宫早已破败,为何这令牌在那里躺了十几年无人动过? 上次获悉关于百鬼窟的消息,那时候的我还在黄雀儿的身体里。 第38章 兴奋,师父归 那日兰香坊里来了几位江湖人,我为他们表演舞蹈时,曾听说百鬼窟新教主上位,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教主手下四个堂主换了三个,新教主扶持自己的人上位,北护法与圣女下落不明。先皇后该不会是百鬼窟的人吧?她会不会就是那个下落不明的圣女呢? 看来,要查清真相,就得从先皇后的亲人查起了。 我给了春华和青鸾两瓶伤药,特别是青鸾,多给了她两瓶,还给她放三天假,让她好生歇歇。 心中疑团重重,我的睡眠更加稀少了,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还被春华和秋实打断了。我是很想生个起床气的,可我瞧见秋实脸上,也露出惊骇神色,这可是难得一见的。 我揉揉眼睛,又把手缩进被子里,我问:“你们这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又是哪个宫里闹鬼了?” “不是的,主子!出大事了!天大的事!”春华双臂展开,做了个大圈。 我不屑地白了眼,对秋实说:“你说。” 秋实瑟缩了下,回道:“今日早朝,齐国公向皇上请辞,卸下所有职务,要告老还乡!” “父皇允了?”我问。 “允了。”秋实小心翼翼地回答,“皇上赐齐国公良田白亩,白银千两,还下了旨,叫镇远大将军接任爵位。” 春华问我:“主子,您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 我说:“外公年纪大了,也该安享晚年了。” 其实心里想的是,我早就知道,惊讶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可是春华和秋实还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两个人互相挤眼。我一看,就知道还有别的事情,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接着说。”我下床伸了个懒腰。 “齐国公还向陛下举荐了一个人。”春华忍不住说出来,我看见秋实偷偷掐了春华的胳膊一下。 我扭了扭身子,揉了揉睡得有些麻的脸,问:“谁呀?” 春华支支吾吾地说:“是……是……”她又瞄了秋实两眼,秋实摇了摇头,好像是示意春华不要多事。 春华却壮着胆子说:“主子,是李荀,您师父!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封他为大理寺卿。” 噔! 我跳起来的时候把她们两个吓了一跳,那种强大的欢喜直冲上了头,叫我连该干什么都忘了。 “那个……那个……”我赤着脚在寝殿里踱来踱去。 “我……我那套白色绣红梅的裙子呢?” “回主子的话,那套裙子去年不就小了,不能穿了吗?”春华说。 “那你们安排吧!我要出宫!”我激动的往梳妆台前一坐,摆弄起桌上的首饰起来。 “主子!长生公公刚才来,送来了一箱书。”秋实为我梳头,提醒我。 “一箱?”我翻了个白眼,云霁寒要把我养成书呆子吗? “长生公公还说,太子殿下叫您午时一刻到东宫去。”秋实说。 春华捧着水盆,说:“主子,咱们可得快点,以后在宫中,可再难得见齐国公了。” 春华和秋实把我从云端拉回了现实,的确,此刻有比约见李叔夜更重要的事,我竟被一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真是愚蠢! 我一再对自己说,冷静、镇定、不可再意气用事,不可再胆大妄为,保住小命,好好活着,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才是我现在的人生宗旨。可是,对于李叔夜的正式归来,我还是心喜难掩,甚至是欣喜若狂。 “哦!对了!”春华说,“太子殿下还吩咐了,公主您读完这一箱书之前,不许出宫!” “什么!”我脸上的粉都被气掉了,怎么想也觉得是云霁寒故意的。 云霁寒分明就是不想我再见李叔夜。从李叔夜做我师父那天起;从我整日在李叔夜身边转悠起;从我不再愿意在他的东宫玩耍起;从李叔夜骑在马上把我护在他怀里起;或许,从他们二人第一次相见时起,云霁寒就对李叔夜充满了敌意。 我还记得云霁寒抱着我去马场那天,他脸色就不好。那年他刚行了冠礼,皇帝也开始把朝政交给他打理,他确实不如从前那般可以整日带着我。这个时候出现的李叔夜正好可以打发我无聊的时光,更何况他那张脸、那气质都和韩子渊太像。 云霁寒把我放在地上,警告李叔夜说:“孤的宝贝,伤一根头发都不行。” 李叔夜摸了摸我的头,我冲李叔夜笑笑,我听到云霁寒一声很不高兴的“嘶”! 云霁寒又把我抱起来,捏着我的小鼻子道:“不就是骑马?哥教你。” 我摇头,搂上云霁寒的脖子撒了个娇,我说:“三哥劳累了,翊儿早日学会了,才能和三哥一起打马球呀!” 云霁寒确实忙,不然也就不会有李叔夜什么事儿了。 他把我放下来,又警告李叔夜一句:“六公主有任何闪失,你就给马做饲料吧!” 李叔夜笑着回应云霁寒,没有惊恐,更没有谄媚,他说:“太子殿下放心,六公主也是草民的徒弟。” 从那一刻起,云霁寒瞅李叔夜,就是不顺眼。 因为我起得太晚,一路上走得格外匆忙,几乎是小跑着到东宫的,进了正殿,便瞧见云霁寒和齐国公正在下棋,棋盘上黑子、白子摆了一桌,看来二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翊儿来晚了!还望外祖父和太子哥哥恕罪。”我冲着二人行礼,见他们二人谁都不理我,便走到云霁寒身边低头瞧着二人下棋。 与其说是下棋,不如说是在博弈,高手与高手之间的对弈,看上去云淡风轻,实则暗潮汹涌,即使齐国公退出朝堂,但他手里的白子,绝不会相让他人。 “太子哥哥,你要输喽!” 我冲着云霁寒说。 “呵!”云霁寒抬头,刮了下我的鼻尖,说:“你来?” 他腾出面前的位置,坐在里侧,我便坐下来,我执起一颗黑子,吐了吐舌头,说:“输了可不算我的!” “嗯!赢了有赏!”云霁寒眯着眼瞧我,我浅笑着,落了子。 齐国公捋了捋胡子,抬眼一瞧,也笑着落下一子,道:“你们这是以多欺少啊!” “谁说的?我们手里的棋子一般多。”我说着又落下一子。 齐国公愣了下,不再言语。小半个时辰后,齐国公放下了白子,说:“老夫倒是小瞧了你这个丫头。” “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我傲娇地说,冲着身边的云霁寒挤了挤眼。 “翊儿,今日找外公,该不会是想寒碜你外公的吧?”齐国公笑着说。 长生撤下了棋盘,又有宫人盛上茶水,待宫人们出去了,我才说:“翊儿不懂。” “哈哈!我老了!”齐国公说,“我齐国公府荣宠不衰,已是圣上的恩赐,我也该退了。” “不是的。”我摇头,我见齐国公一脸狐疑,我又说,“翊儿今日来见外公,其实是想问问我生母入宫前的事情。” 齐国公诧异了一下,又笑道:“翊儿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我昨日去了凤仪宫,在那里坐了会儿,我很怀念她。”我半真半假地说,“我很好奇,翊儿的生母,是个怎样的人。” 齐国公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眼里闪过点泪光,但很快就消散了,他说:“你的母亲,从小便是四个孩子里最懂事的,能文能武,是老夫一生的骄傲。” “那……”我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瞥了眼云霁寒,说:“那……生母是否曾经和您分开过很长一段时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比如失忆什么或者性情大变什么的?” 齐国公一脸地莫名其妙,说:“翊儿,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 我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解释说:“我,我就只是想多了解母亲一点。” 齐国公皱眉,说:“其实,你问外公,外公也不知道。老夫长年征战在外,你母亲和你的外祖母留在京城,常伴身侧的时候,也就是她出嫁前两年的事情。” “那时的母亲,是不是有些倾国倾城之貌?”我问。 “自然!你母亲的相貌,在京中世家子中,也算是佼佼者。不过,比起相貌,才情更是数一数二的,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名啊!”提到这个,齐国公骄傲地说,“当时,到咱们将军府提亲的,可差点儿把门槛儿踏破了!” “那,我母亲的武艺,可是您亲授的?” 齐国公摇头,说:“说来惭愧,老夫一生戎马,陪在儿女身边的时间太少了,你母亲的武艺,多是和你的那几位舅舅学来的!” “哦!我也想学武功。”我岔开话题,把心里的失望掩藏,看来从齐国公这里,得不出什么有意义的线索。 后来的交谈,我有些心不在焉,齐国公走后,我颓废地趴在桌子上,浑身都无力了。 云霁寒一直沉默不语,只是给我披了件他的外衣,一只胳膊拄着桌子,默默地瞧我把嘴巴鼓成青蛙状。 “三哥……”我转头看向他。 “嗯?”云霁寒回答地很轻,带着一分小心翼翼。只要是涉及先皇后的事,他就会如此,昨日也是,不是生气,更像是在担忧。 第39章 不安,遇同行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了那方手帕,就是在凤仪宫里找到的那个,说:“哥哥博古通今,这诗,可曾读过?” 云霁寒执起手帕,摊开,悠悠地念道:“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他摇头,把帕子左右翻了翻,说:“这不是你的东西。” 我点头,收起帕子,如果云霁寒没读过这首诗,那有可能这诗是先皇后写的,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熟悉? 我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诗,像魔怔了一般,云霁寒皱了下眉,问,“凤仪宫里的东西?” “打住!”我的脑海里,突然搭对了某根筋,突然念了出来:“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云霁寒吃了一惊,敲了下我的脑袋,说:“你这里还能作诗?”他没有注意到,我已经惨白了的脸色。“三哥……”我咽了下口水,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李白的诗人?” 云霁寒摇头。 我把帕子握紧,差点把它碾碎,浑身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不需再找什么证据了,先皇后,说不定也是重生者! 云霁寒把我揽在怀里,摸我的额头,问:“怎么了?” 我缩在他怀里,他的怀抱很暖,可以叫我紧绷地弦慢慢放松下来,这世上真的有和我一样的人,先皇后,她,亦或者是他,是和我一样的人。 可是,我立刻意识到,我不仅没有解决当下问题,还给自己找到了另一个难题。先皇后与魔教的关系没有捋清,我更不知晓她如今重生在什么人身上,真是难上加难。 “三哥……”我轻轻推开云霁寒,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我说:“你带兵攻打戎国,是否是为了从镇远大将军手里,夺回兵权,对不对?” 我下了榻,对着云霁寒,问道。 云霁寒有些惊异,想了想,说:“是,也不是。” 我抿了下唇,又问:“你娶杨素衣,是为了安抚齐国公对不对?” 云霁寒说:“她配得上太子妃之位。” 我瞧着他脸上的惬意,他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这一刻的云霁寒即使坐在榻上,身上没带一把利器,却叫我恨不得避而远之,他,是这般陌生。 我笑得凄然,说:“你真是,天生的帝王。” 云霁寒也笑了,说:“有时候,我觉得你不似个孩子。” 他伸手,示意我到他身边,他说:“过来。” 我没有上前,我倒吸了口凉气,心里有些抖: “我也是你手里的棋子吗?” 云霁寒收了手,盯着我,刚张开嘴,我抢下话,说:“不要说!” 我上了榻,搂上他的脖子,勒得很紧,说实话,这一刻,我有了杀意,可是,我不能杀他。云霁寒是我在宫里的救命稻草,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掌握我性命的人,皇帝亦或是四皇子。云霁寒,是最好的靠山,是最好的选择。即使,他对我的好,都是假的。 “我会努力,不叫自己成为一颗弃子。” 我默默地流泪,是伤心,是无奈。 云霁寒看不到我的眼泪,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说:“哥何时,说不要你了?” 是吗?只是还不到时候吧?你的筹码还没长大,你还不想早早做出交易罢了。我,不会把命真的交给你,云霁寒,在你拿我做交易之前,我一定会让自己有足够的实力,离开你,活成我自己! 离开东宫,我去了勤政殿,以皇帝的脾性,必定会对他一番思想教育,外加洗脑。果不其然,我到的时候,皇帝正和李叔夜在庭院里一边侍弄那只八哥,一边交谈着,离得远,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躲在月亮门后,远远地望向李叔夜,他还是那一袭月白长衫,谦卑恭敬,却又风度翩翩,与那夜里一身夜行衣的他判若两人。他修长的发被春风撩起,我仿佛闻到了淡淡地梅花香。 他瞥见了我,却恍若无事,继续和皇帝交谈。我也不想去打扰他们,就想远远地看他,他变得成熟了许多,儒雅温润脸上挂着笑意,那丝忧愁被他藏进了心底,我看不到了。 皇帝居然封他为大理寺卿,皇帝真的觉得他能断案子? “翊儿……”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惊得赶紧缩回脑袋,回头一瞧,原来是四皇子。 我冲他“嘘”了声。 四皇子恍然大悟似的,问:“我带你进去?” 我摇头,想起那日晚上李叔夜生冷的话,我真的不确定他还愿意见我。 四皇子似乎会意地笑了,进了庭院,我安静地离开,只消看一眼,就足够了。 他那张和韩子渊长得很像的脸,我在梦里梦过许多遍,有时候不止是他们二人的脸,连影子都重叠在一起,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李叔夜是李叔夜,韩子渊是韩子渊。即使现在韩子渊还活着,又如何?他认不出我,我也无法向他解释。虚妄罢了,故而,便罢了。 回到宫里,我躺在榻上看起了云霁寒送来的书,云霁寒爱读书,很无聊地那种,一个下午一句话都不说,他试图逼迫我读书过,背不下来就要被打手板子,可是他打得手板子太不疼了,所以我终究没认真读过什么书。然而今日不知怎么了,我竟顺畅地翻了半本,从前那种散漫劲儿无影无踪,春华像瞧疯子一样地看我读书,我一手捧书,一手为小九顺毛,白了她一眼,不想吐槽自己。这一夜,我竟一夜无梦,睡得很甜,那些烦人的心事儿一个都没来叨扰我。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个书虫,宫里也没什么大事儿,而宫外那些忙忙碌碌都与我无关。只偶尔听春华说,太子妃和太子的喜服多么多么的华丽,皇后把东宫拾掇得多么多么美。皇帝封四皇子为贤王,我叫秋实备了贺礼过去,又送了补品给锦绣宫,也算是尽了人事,至于天命,它怎么想,我也还没猜透。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着,然而有一天,我那几乎可以说是素未谋面的表姐杨素衣,竟然不请自来,到我宫里来走亲戚。我扒拉扒拉手指,我们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两位数,她今日来做什么? “给太子妃请安。”我给杨素衣行礼,她赶紧拉我起来,说:“妹妹怎么行此大礼,咱们本就是一家人,如今亲上加亲,更用不着这些繁复的礼节。” “姐姐坐。”我把杨素衣迎到榻上,张罗着茶点,然后便安静地品茶,等她先抛糖衣炮弹。 杨素衣问:“妹妹这是在看什么书?” “哦!随便看看的话本子。”我说。 杨素衣问:“常听兄长说妹妹是个古灵精怪的,看来他说的也不全对,妹妹倒是个安静的性子。” “表哥就爱说我坏话。” “难怪,连四皇子都说你们是针尖儿对麦芒,谁也看不上谁。”杨素衣说。 嗯!”我连连点头,“哦,对了!” 我冲着秋实道:“你们快去把我给太子妃备好的贺礼拿来,本来是要等姐姐大婚的时候给你送到东宫的,正好姐姐你今日来了,我可得先把宝贝献给姐姐!” “妹妹真是有心了。”杨素衣巧笑嫣然,她属于那种如水的女子,一双柳叶弯眉一颦一笑都透出着叫人怜爱的纯情,果然是世家子,大家闺秀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秋实将撑着贺礼的锦盒递给了我,我缓缓打开,递到杨素衣手中,笑道:“这对同心玉佩,是妹妹千挑万选出来的,寓意着太子和太子妃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还望太子妃笑纳。” “妹妹的贺礼,姐姐很喜欢。”杨素衣收了礼物,又说:“祖父知道妹妹出宫不方便,特地叫我给妹妹送来这个。” 杨素衣叫侍女把一个竹箱放到桌上,我把竹箱打开,发现是一些零散的日常用品。 “这是?” 杨素衣说:“这些,是姑姑的一些遗物。祖父说,妹妹如今大了,该把这些交给妹妹了。” 我默默地从箱中拿起一幅画,缓缓摊开,是一幅少女的画像,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姣好,目光清丽,一身青色衣衫,我瞧着女子的脸,与我果然不像,难怪皇帝说我更像他。 “替我谢谢外祖父,”我瞥了眼软榻边上那大半箱书,想起云霁寒的吩咐,只能叹了口气,说:“待过些日子,我会亲自到府上,见外祖父。” 杨素衣浅笑,道:“那自然是最好的。”她顿了顿又说:“其实姐姐今日来,还有一件事。” “姐姐但说无妨。”我应道。 杨素衣说:“我知晓太子殿下一直很宠着妹妹,妹妹也一定对太子了解颇深。姐姐今日来,其实是想向妹妹打听太子殿下的喜好,以后也好方便伺候殿下。” “啊?”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云霁寒的喜好?我心虚地挠挠头,说:“对不住姐姐,其实我对太子哥哥的喜好,也不是很了解。而且,太子不宠我。” 第40章 遇险,掩身份 我有些心虚,从来都是云霁寒安排我的一切,他对我了如指掌。而我送给云霁寒的东西,他也没说过不喜欢,除了那次紫翡的事,没出过什么岔子啊! “太子哥哥除了脾气怪了点,心眼小了点,没什么别的缺点。”我随便说了点,想把她打发了算了。 “真的吗?”杨素衣问,“可我听四皇子说,太子殿下为了不叫妹妹受欺负,下令不许倾城公主踏进宝月宫一步!” 我回头瞅了眼春华,冲她挤了眼睛,还有这个事儿? 春华点头。 我说云倾城怎么这么消停呢? “呵呵……”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哦!这个四皇子倒是与我说过的。”杨素衣说,“是因为倾城公主给你的马做了手脚,害得妹妹在马球比赛时摔下马,太子殿下也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我又回头看了春华,春华又点了点头。 云霁寒啊云霁寒,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都做了些什么? 杨素衣死后,我便开始整理先皇后的遗物,除了画像和几幅山水画,还有一支玉笛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把玉笛放在阳光下,半透明的玉笛微微泛着青色的光,玉笛的上面雕着鸢尾花。 我把玉笛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笛子声音清脆悠远,一时忘了情,我吹了小半个时辰才放下。 “主子,您这首曲子是从哪里学来的?奴婢没听过,但真的悦耳动听。”春华又开始夸了。 我没有回答,默默地摩挲着玉笛的纹路。 一旁给小九梳毛的青鸾突然道:“这首《雀歌》在坊间十分流行,是当年兰香坊的乐师陆机所创。” “这曲子前半段欢快,后半段悲伤,仿佛能勾起人记忆里最大的快乐与伤痛,看来乐师陆机,是个厉害的人物。”秋实也加入了群聊。 青鸾道:“这首曲子,是为当年一位红极一时的女子所做,道尽了那女子可怜的一生。” 青鸾声音颤起来,她定是想到了黄雀儿的死,我心里虽然也觉得自己上一次死得是惨了点,但毕竟已经过去了,我岔开话题,说:“我的生母还真是个六艺俱佳的才女。” “是啊!当年先皇后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呢。”春华说,“其实,主子您冰雪聪明,只要稍微用点功,这第一才女的名号哪能轮到倾城公主呢?” 我把笛子放下,又到竹箱里翻找,里面还有一把折扇。折扇可是男人的东西,我好奇地把它摊开,扇子上半点墨迹都没有,道是奇怪。我把扇子放回去,又在箱子底,找到了一把剑。 笛子、扇子、剑,这不是风流侠客的标配吗? 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剑穗与众不同,是蓝色的鸢尾花的玉饰。鸢尾花的花语有很多,但蓝色的鸢尾花花语很特别,既有着暗恋仰慕的花语含义,可以送给仰慕的女性,称赞其如蓝鸢尾一样优雅大方,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情。 这,是先皇后的喜好?还是仰慕她的男人送的? 先皇后,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 这天傍晚,云霁寒来了,他瞧我乖巧地看书,似乎很满意。我指了指书桌上那一小摞书,说:“看看我的战果。” 云霁寒抚摸我散着的头发,说:“好好学,眼界宽了,才能瞧得长远,免得被骗。” “唉!”我放下书本,坐起来,拍了拍云霁寒的肩膀说,“我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看得还不够远?” 云霁寒抓过我的手,说:“不用谢哥。” “呃……不就是想找个理由不叫我出宫吗?”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抽回了手,把刚才看的书卷成了一个圆柱形当话筒,当起了记者,问:“太子殿下,请问,你最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 我把话筒放到云霁寒下巴下,瞪着大眼睛,使劲眨。 “肉。”云霁寒想了想,答道。 我又问:“那你最讨厌什么颜色?” 云霁寒皱了下眉,答:“白。” “那你……” 云霁寒扒开话筒,盯着我说:“今天问题真多。” 我便把今日的事说给云霁寒听,云霁寒摇了摇头,捏了下我的脸,说:“不要说你是我妹妹。” “所以我现在才要拜访你呀!恶补一下,免得哪天触你眉头,惹怒了你。”我为自己小小地辩解了一下。 云霁寒却说:“你的话,无妨。” 我努努嘴,心里又一阵感动,说了句:“你会把我惯坏的!” 云霁寒笑:“我乐意!” “翊儿……”云霁寒突然又变得严肃起来,他问:“你想出宫吗?” 我身子往后倾了下,这男人,又有什么阴谋阳谋。 “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我努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就不是做梦。 “你想出宫吗?” “想!”我高举双手。 云霁寒笑,把我两只胳膊放下来,说:“你是猴子吗?” 我连连点头,说:“只要能出宫,让我装什么都行!”我搂上云霁寒的胳膊,指着窗外说:“如果我是那朵云,多好!” 云霁寒扒拉一下我的脑袋,说:“有雷!” “那我就做一条小河。” “有堤!” “那我做一只蝴蝶。” “蝴蝶飞不过大海。”云霁寒见我撇嘴不高兴,说:“患得患失,愚者所为,我不在,你要自己学。” “听着像永别,不许你这么说。”我靠在云霁寒肩上。 “你还会担心我?” “你是我三哥。”我埋首在他怀里,久久不语,任他一下下抚着我的发。 提到死,我有些惧怕,如果云霁寒出了意外,承国这一仗输了,我,不就要被和亲了吗?嫁给戎国那个老得掉渣儿的皇帝,光想想想鸡皮疙瘩都下来了。 是夜,我拿着那把无字折扇,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信息。我拿起它在火前照了照,没反应,又把它丢到水盆里,被浸湿后,也没显出字来。看来是需要什么特别的药水了。 解不开迷题,也睡不着,便又偷偷迷晕了众人,穿上夜行衣,偷偷溜进凤仪宫,希望还能得到点意外收获。 我点了个火折子,在殿里摸索着,这里虽然破败,但还算整齐,我摆弄了几个花瓶,发现都不是机关,又拧了几处烛台,也没有动静,怎么和里看得不一样?我心里腹诽,翻进了书房,里面的书籍一排排整齐地码着,我随手翻了几本,也没发觉有什么密信之类的。看来先皇后死后,有人来处理过这里。桌案上摆放的笔墨纸砚没有被收走,其余的就是一本叫《静山杂记》的书,这本书我也读过,是承国的一个大文学家的作品集,我随手翻了两页,发现这书上的有一些字被圈起来了,又翻了几页,果然也有被圈出来的字。 我心里有个大胆地猜测,这该不会是密码本吧? 我回头又翻了翻书架上的书本,确认没什么机关了,便把那本《静山杂记》揣进怀里,准备离开。 “咯吱……” 门突然被推开,我吓得赶紧躲进屏风后面,一个黑影走了进来,也是一身夜行衣,他进来后,没有像我一样翻翻找找,而是立在墙边,好似在盯着什么。我想起,那面墙上好像是挂着一副山水画,莫不是这画有玄机? 那人转过身,突然说:“出来吧!” 这声音…… 我刚才一直在闭气,他居然还能感受到我的存在,从前我竟不知,他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莫测。 我的师父,李叔夜。 我从屏风后走走到门口,火折子刚才被我吹灭了,我借着月光看他脸上的银色面具。站在他的对立面,可以把他看得更清楚,这时候的李叔夜,阴冷、神秘、还有一丝残忍。 “我没教过你武功。”李叔夜一针见血。 我反问:“装鬼吓唬八公主的,是你?” 李叔夜缓缓地揭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儒雅的脸,却把手里的剑指向了我,说:“你来这做什么?” 我反问他:“你呢?” 我把视线落在身后的那幅画上:冬雪寒梅,我问他:“你与先皇后什么关系?” 李叔夜微微勾了勾唇角,他放下了手里的剑,说:“想不到你我多年不见,却是这般情态下重逢。” “师父……”我握紧了拳头,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李叔夜一步步朝我逼近,说:“翊儿,我自然是回来帮你的!” “帮我?”我身后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了门缝,只要他攻击我,我便可以第一时间逃出去。 李叔夜说:“云霁寒不可靠,他不过是利用你。” “我知道。”我回道,“就算投靠了云霁斐,不也是一样?” 李叔夜愣住,说:“你变聪明了,看来这些年,你在云霁寒身边学了不少东西。” 我说,“你到底和先皇后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是来找翊儿你的!” 李叔夜一手把门顶住,一手把我圈在他身前,说:“白日里见不得,只好晚上做个梁上君子,见你不在宝月宫,便来这儿碰碰运气。” 他来找我的? “乖徒儿……”李叔夜低声说,“想师父了吗?” “你那日还说不会再救我!算什么师父!”我被他的一身梅香圈住,想逃,却不知何时,他那只抵住门的手竟放在我脑后,抚摸我的发。 他无奈地笑了,说:“以后再做那种又蠢又危险的事,我真不救!” 他低头,在我额头上印了一个吻,缓缓把我拥进他怀里,说:“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温润如水,一下子化开了我心里所有的别扭,我却还是把他推开了,赌气地要摘耳环,说:“谁稀罕你的东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句话都不留下!” 他抓住我的手,戏谑道:“摘吧!摘吧!我又打了几套新的,明日叫仲宣送你宫里。” “哼!”我甩过头,小声嘀咕,“你们果然是一伙儿的!” 他,杨仲宣,都是四皇子的人。 “你对得起我外祖父的栽培吗?如果外祖父知道你们的心思,绝对会气死的!” 我踩了他一脚,他吃痛,却没躲,只是笑,他抿了抿唇,说:“傻丫头,师父和你才是一伙儿的。” “呵!”我白了一眼,说:“现在又来套近乎!还敢自称师父!” 李叔夜浅浅地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说:“和云霁寒不学好,怎么这么记仇?”他抚了抚我耳鬓的碎发,把头靠在他撑着门的手上,说:“不会走了。” 我想逃脱他的怀抱,我贪恋他那张与韩子渊相像的脸,不是他的人。从前我是孩子身体,被他这样抱着不觉得什么。我对他是想念,但现在这个姿势,我感到陌生,心里更觉得奇怪。 “咯吱……” 又是一阵诡异的开门声,我与李叔夜各自给了对方一个眼神暗示,然后不约而同地散开,躲在门的两侧,噤声不语,李叔夜把他的面具重新戴好,我也把脸上的面纱遮好,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咯吱!”又是一声推门声,根据方位判断,应该是凤仪宫寝殿的位置。我立刻想起了那张“百鬼夜行”令牌,这位这么晚的不速之客,多半就是冲着它来的。我的嘴角微微勾起,庆幸自己捷足先登。我对这位神秘人有了几分兴趣,便蹑手蹑脚地把窗子偷偷打开一点,却被一双大手按了回去,正是李叔夜。 我皱眉,对他挤挤眼睛,示意他这样无碍,但李叔夜他摇头,才不管那么多,我打掉他拦着的手,愣是把窗户纸戳破了窟窿,李叔夜无奈地摇了摇头,握紧手中的剑随时做准备,我把眼睛凑过去,见庭院里站着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斗篷,月光照不出他丝毫的面容。 凤仪宫正殿的门虚掩着,没一会儿便从里面走出两个同样穿黑斗篷的男人,斗篷很大,视线也不好,只能瞧见两个带着胡子茬儿的下巴。 其中一人拱手道:“主子!没有发现。” 站着的黑衣人轻轻抬了下手,露出袖口一角,是血一般的红色。 不会这么巧吧?我又把那人身形上下打量了一下,确实与那喜穿大红的“老狐狸”有些相似。 那人突然把手指向了我,吓得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正好被李叔夜扶住,我听见外面那人说:“搜这间。” “是!” 我心知不妙,我们这两个大活人该往哪里藏啊? 李叔夜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耳语,道:“一会儿你趁乱先走!不要回头!” 我见他剑已出鞘,顿时不淡定了,一对三,我不觉得他有多大胜算,他拉着我躲在门口,我的手已经凉了,他的手却比我更凉,我看到他眼底那深刻的杀意,他这样子,与温润如玉白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他,该不会双重人格吧? “师父……我……” 我话还没说完,门已经被打开,两个人进了书房,径直往里走,没注意到我们,李叔夜突然起身,冲到二人背后,举剑刺杀,那二人也感觉到了杀意,回身迎杀,下一刻,又从门外冲进来一个黑影,加入了战斗,使得却是弯刀,而不是鞭子。他们四个黑影缠斗在一起。 “何人?”一个黑斗篷手下喝问李叔夜。 李叔夜不答,只是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咬了下唇,一狠心,起身遛出了书房。 “休走!”那个被称“主子”的回身要来追我,我已经飞身上了房,而李叔夜则一剑逼近那人颈侧,那人只能回头应付李叔夜的攻击。 我来不及多看一眼,想着自己的身份不能败露,急忙往回赶。时辰不早,我担心春华秋实醒来,只能先回宝月宫,却再也睡不着,在床上仔细听着宫外的动静,一夜无事,那便是他们几人的打斗并未被人发现。可即便如此,我依然魂不守舍,真想出宫探一下,不知道李叔夜有没有逃出去,甚至,他还活着吗?最后我甚至不敢想,若是他就这般死了…… 我心里的揪心感叫我一个早晨都坐立不安,小九在我腿上打滚儿,也不觉得它可爱了,心里莫名的烦躁。可我偏偏被云霁寒限制出宫,更不好明着叫春华秋实去问,会使云霁寒生疑。可这样干等着的感觉,真叫人心烦。 直到了巳时三刻,春华才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说:“主子,杨大人差人给主子送来一件回礼,说是太子妃娘娘特意为主子亲自选的,请主子一定要收下。” “哦?”我说,把那套锦盒接过来,说:“看来表姐是真心喜欢我送的贺礼。” 我缓缓把锦盒打开,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定了,里面躺着的,是一把竹笛,竹笛上坠着一个带红梅的穗子,竹报平安,那便是,一切安好吧? “奴婢瞧着,这笛子没有前儿个那支好。”秋实说。 我把玩了几下,发现没别的玄机,看来师父也知道利用礼物塞纸条是行不通的,我点头,把竹笛随手递给了秋实说:“好歹也是太子妃娘娘送来的,好生收起来吧!” “是!” 我任秋实把竹笛收走,想着她定是会把这东西送到云霁寒手里,至于云霁寒要怎么验,无所谓,我想知道的,已经知晓了。 第41章 大婚,被表白 李叔夜安全了,宫里也没传出有刺客的消息,看来昨日那几个人可能也逃了,只是他们的身份难以捉摸,仅凭那一角红衣,不能武断地就说是林智周和他紫枫林的人。可万一若是他呢?是他自己的买卖?还是云霁寒的授意?不,云霁寒不需做得这么麻烦。那林智周,他一个做黑市的,要魔教圣女的令牌干嘛? 事情是要一件件想的,问题是要一个个解决的,我抽丝破茧,待触碰到核心问题的时候,那些如丝麻般错乱的线索,终究可以整理有序。 日子过得很快,我还剩半箱书时,云霁寒大婚到了,这一天,整个宫里热闹非凡,我自然也被云霁寒特许可以出宝月宫。 “六皇姐!”我一脚才跨出门槛,就听见八公主、九公主的齐声欢呼,真的是欢呼,她们俩直接扑向了我。 “这么热情?”我被春华扶着,不然就被扑倒了。 八公主冲我痴痴地笑:“六皇姐,你总算是出宫了!” “是呀是呀!我都快发霉了!”我摸了摸两个丫头的脑袋,和她们一同下了台阶。 “六皇姐,你这些天不来锦绣宫玩儿,你不知道,我们被母妃逼着背了好长的女则女训,你瞧,我头都大了!”八公主一见我就开始抱怨起来。 九公主立刻拆她的台,说:“还不是因为你总想着吃!你背不会,我也要跟着挨罚。” 两个小家伙一人拽着我一只胳膊,你一言我一语,鸡毛蒜皮儿的小事也能吵起来,我见怪不怪,带着她们一起往东宫走。 “呦!这不是病秧子吗?”才进长春园,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嘲讽,我转了转头,见云倾城在一群官家小姐的簇拥下也朝着我们这条路而来,这话正是她说的,可这话,是说我吗?我病了? 云倾城施施然走到我们身边,说:“你们瞧!这位,就是我那位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的皇妹,珍月公主。” 众人立刻窃窃私语起来,我心道:云霁寒又谎称我身体不适?可恶,竟被云倾城这丫头抓住这点,给埋汰了! “哈?珍月公主不是凤命吗?看这副身子骨儿……啧啧!”一群姑娘里,不知哪个在后面小声嘀咕着。 我冲着云倾城说:“皇姐,这些日子怎么不来我宫里?怎么?怕我传染你呀!” 云倾城挑眉,得意地一笑:“自然是怕你过了病气给我。” “我看皇姐不必有这般顾虑,所谓以毒攻毒嘛!只怕我这毒,没有姐姐深呢!”我笑着说。 云霁寒不许云倾城进我的宝月宫,她憋了一个多月,可把她憋坏了,恨不能多给我找点不痛快。 云倾城咬咬牙,以她那聪明劲儿,自然知晓我的意思,不就是说她也有病? 我又把视线落在身后的那些世家女们,一群趋炎附势之徒,我本也不喜欢这般众星捧月的场面,便道:“园子里风大,各位还是各找各娘吧,毕竟饭吃多了,顶多噎着;路走错了,可就麻烦了。” “皇妹哪里的话,我们这不是走得好好地吗?”云倾城指着身前三岔路,说:“该麻烦皇妹让一让,太子哥哥可等着我们呢!” 说完,她便领着众人走到我身前,示意我让路。 一条路罢了!今天是云霁寒的好日子,不给他惹麻烦。我才想退一步,就见九公主突然“啊”地喊了一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云倾城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啊!”云倾城捂着屁股,一手怒指九公主,道,“你做什么?” “哎呀!五皇姐,你屁股上刚才有只绿苍蝇!和姐姐这套衣裳一样绿!”九公主理直气壮地说。 哎呦我的好妹妹!你这报复得也太明显了! 八公主拉了拉我的胳膊说:“六皇姐,这里有股臭味。”她捂着鼻子,一副对云倾城避之不及的模样,说,“咦……莹儿早膳都要吐出来了!咱们快走吧!” 说完,还不待我反应,她们两个就拉着我急步离去。 “你给我站住!”云倾城挡住了我们的路,她身后的那些姑娘也尾随着,挡住了我们的路。 我下意识地把两个小孩儿护在身后,她们刚才可是为了帮我。 云倾城身后的一个女孩儿说:“倾城公主乃是嫡皇女,你们这几个怎么可以以多欺少,以下犯上?” “以多欺少的是你们吧?”八公主在我身后嘀咕。 九公主笑着说:“这位姑娘说什么呢?明明是我们帮五皇姐赶苍蝇,怎么成了欺负了?” 我汗!这丫头一副伶牙俐齿,是遗传了谁? “那苍蝇呢?” “没打着!飞了呀!”九公主歪着脑袋,一脸无辜模样。 “简直强词夺理!”云倾城激动了,她绝没想到,九公主一个小丫头有这么大的胆子,云倾城却把矛头指向了我,说,“六皇妹,都是你教的吧?” 我真想说,和我没关系。可是现在气氛已经烘到这儿了,我再辩解也没什么用了。 八公主适时地冲着前面喊了声:“太子哥哥!” “哼!你就知道拿太子哥哥压着我!”云倾城恼了,说,“今日众家女子可都看着呢!走!跟我去见母后!” 说着,她便来抓我的手,我的手腕被她死死抓住,九公主则冲着人群后那人服了服身子,道:“给太子哥哥请安。” “哼!” 只需一声,云倾城的身子便僵住了,她回头一看,正是一身大红喜服的太子云霁寒。 众人一瞧真是太子,纷纷行礼,也没了刚才的嚣张劲儿了,云倾城松开了拽着我的手,脸上格外好看,跟彩虹似的,她低头小声喊了声:“太子哥哥。” 云霁寒没理会这么些人,径直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摩挲着被云倾城握红的手腕,眼睛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一下,说:“磨蹭什么?” 我想起今日这件新衣裙是他今日一早叫秋实呈上的,言不由衷地夸了他一句:“哥哥今日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一方面是为了拍马屁,一方面是为了向他证明,我的书没白读。 云霁寒嘴角一勾,证明他今日心情不错,他拉着我走,越过云倾城时顿了下足,没说什么,但从云倾城绞着的手帕看,此处无声胜有声。 他也没理跪着的其他女孩子,径直拉着我往东宫走,八公主和九公主得意洋洋地跟在后面,我回头瞄了一眼,从前还真是小瞧了她们。看来日常互怼是可以锻炼口才的。 我又抬眼瞅了眼云霁寒,他撇下宾客,就为了来接我? “三哥……” “嗯?”云霁寒应了声。 我想了想,终是道出了那句话:“花好月圆!” 云霁寒笑了,摇摇头,把我的手又握紧了点儿,道:“差点意思。” “哦!”他这是在批评我文采不好,还是在批评我刚才还需要比我小的两个妹妹帮忙解围。 我们跟着云霁寒进了东宫,他还有很多事要忙,他把我们领进门,便无暇再管我。我也想随便走走,吉时未到,我便在人群里找起了熟人。 “翊儿!”一只手冲我们招手,正是四皇子,如今的贤王。 “六皇姐!我们快过去!”九公主拉着我过去,在她们两个簇拥下,我也不好不过去,便走到了四皇子那边,四皇子把两个孩子拉到自己怀里,冲我指了指西侧的月亮门儿,附在我耳边说:“仲宣在那边。” “那我不去!”我翻了个白眼儿。 四皇子又说.“李大人也在。” 我眨了眨眼,那天之后,我等了李叔夜好几个晚上,他也没来我宫里。想到他身上还有我不解的谜团,还是往那边挪动了。 果然,杨仲宣和李叔夜正在亭子下躲清闲,李叔夜依旧一身月白常服,背对着我,正在饮茶,我缓步上前,杨仲宣见了我,立刻挖苦道:“哼!怂包!” 李叔夜放下茶杯,回身向我行礼,眼神在我身后的春华、秋实身上,一瞬,又立刻转了回去。 “免了!免了!”我坐在席子上,李叔夜也坐下来。 杨仲宣连礼也不行,他白了我一眼,不说话。 “多年不见,师父近来可好?”我道。 李叔夜坐在我对面,道:“一切安好。” “呵!”杨仲宣白了我一眼,说:“亏你还知道有这么个师父。” 我也回了他一眼,说:“不说话不会憋死的。” 李叔夜笑了,白日里的他,笑起来比春风还温暖。 “师父这么多年都没老。”我随口调侃。 “老?他哪里老?”杨仲宣,我真想把你的嘴缝起来。 我在桌下踢了杨仲宣一脚,他吃痛一声,才想发作,我立刻拿出杀手锏,把小九抱出来,放在桌上,小九蹲在桌上,滴溜溜地盯着杨仲宣,它舔了下自己的爪子,一副他再说话就挠他的意思。 我偷笑,见杨仲宣把脸捂起来,总算舒心了。这才对李叔夜说:“师父这些年,去了哪里?” “四海为家。”李叔夜道。 “哦!加入丐帮了?”我半开玩笑地说,手指在桌上点了三下。 李叔夜看在眼里,笑着说:“公主殿下说是,那便是。” “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给我讲讲呗!” 我想问出一些细节,可秋实却来打岔:“主子,婚礼要开始了。” “哦哦!”我起身,“我们走吧!” 我冲着李叔夜行礼,他也起身行礼。我重新回到宴席上,八公主、九公主坐在一桌。 “六皇姐,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八公主嘴里的糕点快塞满了,含含糊糊地说。 “杨大人。”我说。 我身边席子上的瑜贵妃娘娘浅笑着,说:“怎么?你们今日不吵了?” “嘻嘻!”我笑。 “六皇姐撒谎!”六皇姐指着远处回宴席呢李叔夜,道,“那个那个!”她怼了我一下胳膊,眨巴了下眼睛,说:“是那个吧?” “哈哈!”我心虚地笑。 瑜贵妃也笑,说:“李大人却是比四年前更有风姿了,本宫听说,大理寺门口每日都有不知谁家小姐送来的点心什么的!当真是才子风流。” “哈哈哈……” 我笑得越来越不自然了。 瑜贵妃丹凤眼眯着,说:“翊儿觉得,李大人如何啊?” 我继续笑,道:“再好!也不是我能肖想的。” 喜欢李叔夜,会害死他的,因为那该死的凤命批言。 瑜贵妃一愣,不再提这茬儿了。 婚礼开始,新娘被喜娘扶进正厅,太子殿下拉过喜娘手里的绣球,那绣球的红,刺了我的眼一下,眼睛突然有点热。我挪了视线,放在李叔夜身上,他竟也瞧向我。 他举起酒杯,冲着我敬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他冲我笑得很暖,那份暖,即使我们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我也感受得到。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李叔夜教我骑马时,我们共乘一匹马,他在后面把我小小的身子圈起来,他的手很凉,帮我拉缰绳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梅香,总是叫我闻得快醉了。有时候我想,我可以把他当成韩子渊吗?答案是否定的。他比韩子渊,绝对危险多了。 “夫妻对拜!” 我回了神,见云霁寒俯身,见他与杨素衣拜堂,他拜得很认真,却在抬头时,把视线定格在我身上。 我冲他笑笑,看他那张冷峻的脸,即使是一身喜服,也让他穿出了气派和威严,我又瞥了眼坐席下的四皇子,从王者气质这一点,四皇子就输了。 席上,瑜贵妃与我又攀谈起来,她说:“翊儿,听说了吗?三日后,丞相之女慕容烟岚也要入东宫,做太子的侧妃了。” 我诧异地放下筷子,瞧了眼上座的皇后娘娘,我说她怎么这么勤快地张罗太子的婚事,一点没有针对齐国公府的动作,敢情人家也把算盘打好了。虽然是侧妃,但皇后还是成功地把自己的侄女儿嫁给了太子,这以后东宫的日子,可有好戏看了。 这消息,我竟是到了今天才听到。 云霁寒只字未提,春华秋实也不提,他有意瞒着我。为什么? 我心里为杨素衣的将来担忧,慕容烟岚不会甘心的,一出宫斗戏即将拉开帷幕。而我更担忧的是我自己,宫里的日子不会更好过了,等云霁寒出征后,我总不能天天躲在宝月宫里。 “要不,我远嫁了吧?”我嘴上说笑,心里却是苦涩的。远嫁就能解决问题吗?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罢了。更何况,我还有那死于非命的诅咒一般的宿命。 瑜贵妃摇头,道:“傻孩子,你还小呢! 夜里,我等到三更,果然,寝宫里的烛火微动,李叔夜便落在地上,他爬窗的功夫,炉火纯青。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他又是那一身黝黑的夜行衣,心情又沉重了些。 “怎么了?”他见我眼神不好,便摘了面具,下意识地打理了下衣服。 “我还是喜欢你白天的样子。” 我起身坐到软榻上。 李叔夜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低头说:“挺好看的!” “好看?”我耸耸肩。 李叔夜摸摸我的发,说:“我说你好看!” 他的眼睛灿如星辰,我一不小心就要跌进去,还好我自控力还行,直接上脚踹在他胸口,他闷哼一声,一手捂着胸口咳嗽,蹲在地上半天没起身。 “别装了,以你的武功,会承受不住我刚才那一脚?”我摆摆手,却见他低头,好似很痛苦。 “师……师父……”我下了榻,去碰他,却被他抓住手腕,他顺势躺在地上,而我被他一下子拽倒了。 “你!”我气急。 李叔夜另一只手抚摸我的头发,说:“翊儿长高了。” 我一阵心慌,那个,大哥,这里面有点误会,我想解释一下。可我怎么解释?当初可是我先撩你的! “那个什么……”我舔了舔嘴唇,说,“我……我刚才是不是下脚太重了?” 我需要好好想想,怎么解释。 李叔夜轻轻松开我,说:“不怪你。” 我坐起来,要去看他的伤,却被他拦下,我皱眉,突然想到,便问:“那天晚上受伤了,对不对?” “嗯!”李叔夜也坐起来,他的手撑着头,头发落在指缝里,他说:“受伤了!这儿!”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怎么样?感不感动?” 我咬了下唇,这男人在哪儿学的撩妹技巧,真拙劣。 我别过脸,说:“师父为徒弟受点伤,算什么!” 李叔夜把我的脸掰过来,说:“徒儿,哭出来吧!不用为了师父忍着。” 见我没反应,他又把我搂进怀里,只是默默地抱着,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说:“这样好一点。” “师父……”我小声提醒,“咱们说点儿正经事儿吧。” 李叔夜松开了我,我立刻躲进床里,用被子把自己团团裹住。 “那帮人,你可知是谁?”是否是我心中所想? 李叔夜摇头,道,“脸上都戴着面具,看不见面容。依为师看,都是练家子,是江湖中人。” “什么样的面具?”我一颗心悬起来。 李叔夜回想了一下,说:“鬼面。” 第42章 稀奇,送暗卫 鬼面?呵!那日看到那把弯刀,我就觉得熟悉,果然如此。百鬼窟! 我突然问:“你们打算怎么做?” “什么?”李叔夜摊手,表示不明白。 “我说,你们,四皇子,打算怎么扳倒太子?”我切入正题。 李叔夜侧身躺在地上,拄着胳膊看着我,说:“不可说。” 我咬唇,这男人这样子,太恨人了。 “围场那次,是你们派的杀手?”我问。 李叔夜说:“是。” 李叔夜坐起身,他说:“翊儿,师父回来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事。” 我磨了磨后槽牙,说:“我宁可相信馒头能长腿儿,也不信你这样撩人的嘴。” 李叔夜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地说:“看来为师这伤,是白受了。” 我撇撇嘴,终是说了句:“谢师父!” “师父……”我抿了抿唇,还是道出了那句话,“如今,我只想活下去。” 李叔夜起身走到床边,顺手摸了下睡得四脚朝天的小九,然后坐在我身边,他把一只手伸向我,冲我摊开他的手心,温暖地笑道:“相信为师,以后的路,我陪你一起走。” 我犹豫了,没有把手搭上去,从前的李叔夜就是神秘的,四年不见,不知他又多了多少秘密。 “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是谁。”我没有伸出手。 李叔夜却不恼,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把我散乱的头发,捋了捋,说:“我是你师父啊!” 我微微笑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李叔夜还真当我是个孩子一样好骗。 我不想自欺欺人,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几年,你都去哪儿了?当初为什么要走?现在你到底为什么回来?” 李叔夜眨了下眼,把我拉进怀里,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口,他说:“翊儿,你不用怕我,我慢慢讲给你。” “洗耳恭听。” 他说:“寒门学子,即使是齐国公的门生,也难成大器,何况四年前,我已二十一岁。说好听是公主的师父,说难听点儿,就是一个陪你玩的奴才。走了,才能回来。” 他的声音饱含苦涩,他说得不错。 “这不是你不辞而别的理由。”我抱怨。 “是我不好!”李叔夜向我道歉,又说,“我不走,怕自己忍不住,把你带走!” 我从李叔夜怀里起来,眼睛眨巴了十几下,耳朵一阵耳鸣,我感觉自己的脸瞬间变得滚烫! “那什么!我……我们聊下一话题。”我撩开纱幔,有点儿热。 李叔夜主动坐得离我远了一点,笑道:“热了就把被子放下吧!” “嗯嗯!”我把被子丢到身前,用它隔在我与李叔夜之间。 “翊儿,待你及笄,跟我走,可好?”李叔夜突然说。 “啊?”我又是一惊,连连摆手,“师傅,你今天喝多了!我们改天再聊,慢走不送!” 我把他往床外推,说:“你快走吧!我困了!” 我把李叔夜推出床外,把自己重新裹进被子里,背对着他躺下,蒙上被子不理他。 李叔夜隔着被子道:“为师是认真的!” 我不语! “翊儿……”李叔夜的声音里透着点无奈。 许久,他说:“是我唐突了!” 等了一会儿,确认再没别的动静了,我才把被子掀起一个角,呼吸了口微凉的空气。 李叔夜,他走了,没有他的味道了。 “小九……”我摸了摸小九的额头,轻声道,“他的话,可信吗?” 若他是韩子渊,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反驳。可他毕竟只是长得像,形似而神不似。 小九只稍微睁了下眼,不高兴地摆了摆他的尾巴,扭过身子继续睡,好似在埋怨我扰了它的好梦。 “所以呢?”我去挠它的脖子,它不再动,似乎睡得很香。可我却被李叔夜搅得睡不着了,该问的一个没问出来,不想知道的却被捅破了窗户纸,叫我以后怎么面对李叔夜呢! 而云霁寒,我该不该提醒他,关于四皇子和李叔夜的事,我这样脚踩两只船,两面三刀,能维持到几时? 白日里,我学起了小九,睡了一小天,恨不得做个睡美人,不理会那些烦心事。 “鹿儿啊……”父皇坐在软榻边,把我手里拿反了的书拿起来,翻看了两下,把睡梦中的我唤醒了。 我揉揉眼,被皇帝身上的明黄色吓得一缩,还以为是皇后,连忙跪得板板整整,再抬眼瞧,这才松了口气,说:“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到他身边,我乖巧地照着做了,说:“父皇,您好些日子不来看鹿儿了,鹿儿还以为父皇不要鹿儿了。” 皇帝笑道:“你这副软弱可欺的样子,真不像你母亲。” 我咬唇不语,沉默是金。 皇帝又说:“你五皇姐,朕罚她抄书。” 我眼睛一亮,皇帝知道了那日长春园的事了? “皇后那里,朕也是晓得的。”皇帝又摸了摸我的膝盖,眼里有那么一丝心疼。我想,皇帝今天有点感伤,是怎么了? “鹿儿,朕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又有孝心,”他说。 我心道,你知道就好。 “鹿儿没用,不想让父皇担忧,只想做好儿臣的本分。”我说得中规中矩,不能因为皇帝的一时可怜就对他大吐苦水,没有谁愿意听那些惹人心烦的事,报喜不报忧,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家务事,都是一样的,皇帝若是厌烦我,我在这宫里就真混不下去了。 皇帝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这般懂事,父皇倒不好驳了你的心意了。” 什么心意?我有些诧异。就听父皇说:“太子说你想到兴国寺为国祈福,朕还在担心,这不是你的意思。看到你有这份心,朕也不拦着。” 什么?什么祈福?我心里虽然惊讶,面上却不能显出来,云霁寒安排我到兴国寺,定是有他的目的。 “朕已经吩咐下去,吉公公会亲自为你打点好一切所需,唉,你这一走,朕还真舍不得了。”皇帝拉着我的手说。我嘴角一抽,怎么听起来,这祈福,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我没有出卖云霁寒,应下了到兴国寺祈福的圣旨,不是因为为了给云霁寒留面子,而是这真的是一次绝好的机会,我可以远离皇宫,远离皇后和云倾城,远离四皇子和瑜贵妃,远离所有纷争。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吗? 皇帝走后,我兴奋地坐不住了,使劲儿撸小九的毛,小九烦了,躲到床底下不出来了。我也不恼,这突然袭来的幸福感真是叫我一直抑郁难平的心舒坦了好一阵。可春华、秋实却开始担心了,春华居然开慰我说:“主子,您放心,只要太子殿下凯旋回朝,定是要把主子迎回宫的!” “是呀是呀!兴国寺是国寺,主子你到那里,不会受苦的。”青鸾也安慰我起来。 秋实道:“太子殿下已经传话来,今儿晚膳后叫主子您在宫里等他,太子殿下定是会来向主子解释一切的。” 怎么?她们该不会以为我是不愿意去兴国寺吧? “呵呵……” 我干笑两声,心里却鄙夷地说:“一群没有眼力见儿的家伙!” “不用,新婚燕尔,陪他的新娘子去!”我摆摆手,做嫌弃状,又说,“你们也出去吧!” 等众人都走光了,我才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长舒了口气, 云霁寒还是来了,他抚弄着我的侧脸,说:“怎么瘦了?” “没有啊!刚吃了两碗!” 我做了个手势,却被他抓住,他说:“到了兴国寺。也要好好吃饭。” 我点头。 “不许乱跑。” 我应声。 “那里比较安全。” 我点头说:“我懂!” 我点头,这是告别的节奏。 他把头搁在我肩上,问:“会不会想哥哥?” 我摇头。 云霁寒蹙眉,抬起头,扳过我的脸,不高兴了。 “因为你很快就会得胜归来,所以我不想。”我被他掐着,说得有些含糊不清。 他还是听懂了,松开了我,说:“白眼狼!” 我想辩解,他才是狼,却被云霁寒的一个眼神吸引,我瞧向长生,长生拍了拍手,道:“进来吧?” 什么?又来! 上次长生这么做!可是给我送来四个小鲜肉,气得我半死! 我揪住云霁寒的衣襟,紧张地盯着门,却见从门口进来一个高瘦的男人,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宫中侍卫服饰,面容清秀却带着伤,眼里没有一点光。 他“噗通”跪在殿内,不说话。 我上下打量了下,“这回不是太监了,改送侍卫了?” 我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云霁寒道:“抬起头来。” 那人顺从的抬头,我这回看真切了,这双眼给我的印象很深,不就是那日在“紫枫林”里的那个幸存的奴隶? 我不是个颜控,但不得不说,我被他的俊模样儿吸引了,又仔仔细细看了好几眼,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只是把眼睛定格在我身上,不说话。 云霁寒说:“没名字,你取吧!以后他就是你的暗卫。” “嗯?”我指了指自己说,“我不安全?还要暗卫?” 第43章 终于,离皇宫 云霁寒说:“他的命,本就是你救下的。” “这倒是。”我想了想,冲着那人清秀的脸,这么良好的基因怎么可能只是个奴隶,于是我说:“修,就叫修吧。” “修?”云霁寒带着疑问看我,我说:“改往修来。” 云霁寒会意,说:“该做什么,不用我教。” 他用额头顶着我的,深吸了口气,说:“明日,我不送你了。” 我点头,竟然有一点想哭的冲动,我跳下他的腿,到床上翻找了一会儿,拿着一个荷包递给云霁寒,说:“绣好了。” 云霁寒翻看两下,颇为惊喜地说:“不是春华绣的?” 我白了他一眼,说:“小试牛刀而已。” 我做了好几次女人,这点儿绣活儿怎会真难倒我? 云霁寒打开荷包,,云霁寒挑眉道:“这是什么锦囊妙计?” “是纸鹤!” 红色的纸鹤被云霁寒倒出来,我见他不甚在意地又塞了回去,便对他郑重其事地道:“万事大吉,平安归来。” 云霁寒手上动作一僵,随即笑了。他把荷包塞进怀里,信步离开。 “就不会说声谢谢吗!” 我嘟囔着,却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野,我才有心思面对还跪在地砖上的人。 我走到他身前,“噗通!”也跪了下来。 我问:“这样跪着好玩吗?” 他不说话,摇头。 我意识到,他是个哑巴。 “修!我是你主人吗?” 他点头。 “你的主人是我,还是太子?”我又问一遍。 他看向我,用手指了指我。 “那好!我们约法三章。”我说。 他点头。 “第一,你得听我的话,不是云霁寒的话。” 他点头。 “第二,以后不用给我下跪,最好不要对任何一个人下跪。” 他点头。 “第三,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不用为了我去死。” 他愣住,诧异地盯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 我起身,顺手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起来,我说:“那天救你,我没有抱有什么目的性。就是单纯的不想你死。所以,你不要把命还给我。暗卫只是你的工作。” 他的眼睛落在我拉着他的手上,我知道在他来之前,云霁寒一定会对他做思想教育,什么“公主在你在,公主不在,你亡”这样的话,云霁寒最擅长讲给别人听了。可是这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他的命是我救的,他或许会成为我逃离云霁寒的一个助力。 修看向我,久久没有任何动作,窗外的风把他的衣襟吹起,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他眼里有了一丝光彩。我想,刚才的话,没白说。 翌日一早,我便带着众人踏上了兴国寺祈福的路,上了马车的那一刻,我几乎是颤抖的,这标志着,我终于可以离开这讨厌的桎梏了。云霁寒真没来送我,这时候他们都在早朝,瑜贵妃娘娘抹着泪领着两个公主一路把我送到宫门口,我坐在马车里,她在马车外牵着我的手,说:“翊儿,这仗也不知打到什么时候,本宫会寻理由出宫去瞧你。” 不用,谢谢!没有你们骚扰我才好。 我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娘娘放心吧!八皇妹该少吃些甜食,当心长胖。还有九皇妹……”我哽了喉。 “你这孩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瑜贵妃最后说。 我撩下帘子,拭去眼角的泪珠,说:“走!” 我对这皇宫没有一丝留恋,都没有再回首看一眼。 “主子。”秋实把一个锦盒交给我,说:“这是今日一早,长生公公送来的。” “太子还嫌给我带的东西不够多?”我无奈地接过锦盒,打开后,却愣住了。 一盒子的红色千纸鹤。 “长生公公说,这些都是太子殿下亲手折的,还说,兴国寺祈福,是为了叫公主远离是非,躲避危难。”秋实说。 “嗯……”我回了声,一个个数着,九十九刻。 吉祥如意,长长久久。 不得不承认,云霁寒确实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然而,现实不允许我对他付出更多的情感,他是未来的帝王,他给我看的,只是他想让我看的一面。 可是,我内心仍然是欣喜的。 天朗气清,是踏青好时节。下车时,已在兴国寺脚下,我瞧着春华秋实和青鸾,突然唤了声:“修!” 从树上落下他清瘦的身影,我道:“就是看看你在不在。” 我冲他嘻嘻地笑,他点了点头,便跳上了树。 我沾沾自喜地进了寺庙,早就有僧人在兴国寺门口等候了,为首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和尚,连胡子都白了,他一身朱红袈裟,应该就是兴国寺的主持了。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了空,在此恭候公主多时了。”即使是四大皆空的僧人,也免不了俗,更不用说兴国寺这种皇家建的寺庙。若是寻常女子来此小住,怕是会用那句“男女授受不亲,我寺概不接受女香客留宿”搪塞出去了。 “大师您太客气了,我们一行凡夫俗子叨扰你们清修,真是罪过罪过。”说着,便叫秋实把一个匣子呈上来,说:“此乃弟子的一点心意,还请大师笑纳。” 礼尚往来,皇家要颜面,佛家也要脸面。 “公主殿下折煞老衲了,公主殿下是为国祈福,此乃大大的善缘,功德无量之事。” 了空大师嘴上说着,手里收着,然后引我们往寺庙中走,进了正殿,拜过了菩萨,了空大师上前道: “偏院清竹馆四处竹林环绕,与水为邻,幽静优美,风景尚佳,太子殿下早在月前就已经为公主殿下打点好一切,公主殿下住在那里,既不会受烦扰,又可潜心修佛,老衲这就带公主殿下过去。” “多谢大师。” 我跟着了空大师往寺后走,心里却想说云霁寒又一次在背后为我默默做好了一切,他这细心要是用在心爱的女人上,当真是默默真情,细思绵长。 杨素衣和慕容烟岚,云霁寒的两位新娘,不知哪个才是云霁寒心尖儿上的人。 第44章 不愿,再信了 “铮……”一阵悦耳的琴声入耳,我不禁驻足,这琴声悠悠切切,比不上钟隐先生的空灵开阔,却独有一丝韵味,仿若冬日里一杯暖茶,暖得了身,却暖不了心,带着丝丝遗憾和哀伤。 “公主殿下这边请。”了空大师提醒我一句。我便没有停留,一心想先安顿下来再说。 清竹轩不大,竹林做篱,溪水为引,走上弯弯折折的小桥,便是几间竹屋,桥上每隔十步,便立着一盏烛台,瞧这制式,便知是云霁寒特意加上的,他知晓我怕黑。进得竹屋,便瞧见一应都是竹子做成的家具和装饰品,靠窗的地方,摆放着一把竹子做的摇椅,这是我最喜欢的,幽静而惬意的日子就在眼前。 “佛堂就在西厢,公主殿下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知会老衲便是。”了空大师这是要撤了。 “大师辛苦!”我客气地说。 把了空大师送走后,我冲着春华秋实道:“你们留下来收拾吧!我和青鸾姐姐出去玩儿了。” 说完,便欢喜地拉起青鸾走了,这里的舒适叫我抑郁已久的心都舒朗起来了。 走到溪边,我把小九放出来,它在石头间跳来跳去,看起来也很欢喜,它还伸出前爪就捞溪水里的小泥鳅,我笑道:“你就别欺负它们啦!你又不吃!” 小九不依不饶,撩得格外高兴了,干脆跳下了水,在水里噗腾起来。 “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怕水的猫儿呢!”青鸾觉得稀奇,我转头看着拘谨地站在我身后的青鸾,突然道:“青鸾姐姐,你想离开吗??” 青鸾惊愕,立刻跪在地上,俯首道:“奴婢多嘴了!奴婢知错,还请公主殿下责罚。” 我把她扶起来,说:“青鸾,你误会了。我是说,你想不想脱了奴籍,做个自由的人。” 见她错愕地愣住,我又说:“宫里虽然锦衣玉食,但也是女人的香冢。我放你离开,还你自由身,你可愿意?” 青鸾这才会意,却又跪下来,道:“主子,奴婢天生贱命,宫外生活清寒,奴婢受不了苦才自愿进宫侍奉太子殿下,如今公主殿下若是不愿要奴婢了,奴婢愿意再回东宫伺候太子殿下,哪怕做个低等宫女,奴婢也愿意。” 我蹙眉: “你就这么喜欢受制于人?” 青鸾却说:“奴婢从小在教坊长大,人间疾苦,奴婢不想再受了!” “想不到你这么虚荣拜金!”我冷笑,这竟然就是我黄雀儿教出来的好妹妹,一身的奴性!“你想爬上太子哥哥的床?看来你本事还不够大。” 我讽刺她,她却低头不语,我看到她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嗤笑一声,转身不再看她:“这就是你选的路?” “是!”青鸾声音坚定。 “好!”我踢了一脚石头,说:“我不拦着!你不要后悔!滚!” 我拼了命的护了一世的妹妹,竟然是个宁愿委身在男人身下求富贵的卑贱胚子,我恼,我气,我以为我死后,你在教坊卖笑,你会更渴望一副自由身,没想到,你走上了这条我嗤之以鼻的路。早知如此,我何必救你。 再回头时,已经没有青鸾的影子,小九也不知跑到哪里玩儿去了,我无力地跌在岸边,鹅卵石铬得我痛,却不及我的心疼。 “修!”我唤了声,“下来陪我一会儿。” 修从竹林深处走出来,快步来到我身边,要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摆摆手,说:“没事儿,就是累了。” 我拍了拍身边的空地,说:“过来坐。” 修没有坐,提着剑站在那里。 我也不管她,抱着膝盖,把头埋起来,眼睛有点湿,我在裙子上蹭了蹭,环顾了下四周说: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可惜,这里没有明月。” 我没有心中的明月,以后要走到哪里去,也还没有相通,当真是力不从心。 “曾经有人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我抬头看他,他点头。 我捡起一个石子,投进溪水里,水花也在我心里溅起,我说:“百年前,昭国武帝有两个儿子,一为英王,一为湘王,二人乃是一母所出。皇帝中意湘王,而英王也颇有治国之才。有一年,英王因赈灾银贪墨案被牵连,被削去了爵位。湘王不愿继承皇位,他只想与知心之人一同踏遍山水,游遍山河,于是,他扶持自己的亲哥哥,支持英王,英王确实有能力,三年后便东山再起,重新获得了皇帝的信任。那一年,我朝与昭国在边关大战,湘王自请出征,却在战事僵持不下之时,得知了皇帝病逝的消息,英王继位,为稳固朝政,要求与我朝求和,湘王回朝奔丧,却在皇帝的棺椁前,被大臣弹劾拥兵自重,有通敌之嫌。” 我顿了顿,捶了捶地面,道:“英王,诬陷了湘王,把湘王下了狱,湘王死不认罪,英王便打折了他的腿,对他严刑拷打,朝堂上,英王把湘王的势力一网打尽,并最终以谋反罪,将他处以极刑。” 我凄然地笑:“这可能与你们知晓的史实不一样吧?成王败寇,湘王死得惨,死后还要背上叛国谋反的罪名,受万人唾骂。有谁想到,他只是一个向往无忧无虑生活的年轻人,他只是想远离是非,远离尔虞我诈,他只是……”我哽咽,道:“他只是想活得像他自己罢了。” “我错了吗?帝位、皇权,抵得过人间至真的亲情?抵得过天地是非?我只想求得一个心安,想活得干净些。可偏偏,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懂我心中所想,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凤命,天生就是要做皇后的,要母仪天下,要执掌凤印,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从来想要的,只是两个字:心安。不负他人,也不负自己,怎么这么难?” 借着青鸾的事,把所有的负能量都倒出来,说给修,也只只有哑巴才不会反驳我吧?我那愚蠢的所谓的原则,虚幻的向往,于我此时此刻的身份,是不现实的。 第45章 心情,要调节 风乍起,竹林飒飒,修突然大步流星地跃过溪水,拔剑在竹林中舞起剑来,他的头发不算长,没有束成冠,就那般披散着,他舞剑的时候,头发遮住了他的脸,他消瘦的身子在竹林里显得挺拔而秀立,他的剑锋凌厉,把竹叶剪成线,如雨丝落在他身上,又翩然落地上。 我静静地瞧他舞剑,回想起百年前还是周琼玖的时候,也喜欢这般排解自己心中的抑郁,心里好似坦然了些。 修收了剑,又越到我身边,我拍了拍手,道:“厉害!” 我掏出一块灵芝,冲着林子里喊了声:“回家了!” “嗖嗖!”小九从一只竹子上跳下来,奔到我身前,举起前爪来抓我手里的灵芝,我把灵芝给它,把它放进包里,又伸了手,对修道:“送我回去吧!脚疼。” 刚才踢石头的时候,没掌握好力度,现在脚指头又麻又胀。 修蹲在我身前,这种感觉很熟悉,想着这背若是再坚实一点儿,就像云霁寒那样,该多好? 小时候,玩得累了,我便大大咧咧地躺在花园里,也不管那些奴才们的劝阻,每次云霁寒便会蹲下来,冷冷地道:“起来!” 本着一国太子兼亲哥哥不能得罪的原则,我麻溜地起身,跳上他的背,我害怕自己从他身上掉下去,便总是搂得格外紧,说:“太子哥哥真好!” 云霁寒会笑着说:“又重了!” 每次见到这般画面,东宫的奴才们都会惊掉下巴,在他们心里那个如阎王爷一般的太子殿下居然会笑! 欸?我怎么想到云霁寒了? 我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绪,把视线落在修的后脖子上,好似有什么被埋在他的长发之下,我轻轻吹了吹,看清了那是一个暗红色的烙印,一个“奴”字。难怪他一直散着头发。 修发现了我的动作,脚步一顿,但没有制止我,我伸了伸脖子,把头靠他耳边近一点,对他说:“以后,你不用隐藏行踪,和春华、秋实一般,在身边保护我吧!” 我没有使用那个伺候二字,而是用了保护,他应该听着不会那么刺耳吧! 他把我的身子往上托了托,继续往回走。 修把我放到躺椅上,便走出了屋子,在廊下抱着剑,靠着一棵柱子站着,我透过窗子,正好可以看到他。 “春华,给我找点消肿的药,脚疼。”我唤了声。 “是,主子!”春华应道。 秋实上前问:“主子,晚膳您想用点什么?奴婢这就去准备。” 此番我们来,我只带了春华、秋实和青鸾三个奴婢,秋实厨艺不错,也无需再带其他人了,清竹轩不适合喧闹。 “嗯……”我想了想,道,“不如就地取材,最好是辣的。” 既然是祈福,自然要吃素,云霁寒不在,我偷吃点辣椒,不会挨批评的。 “是!”秋实应道,把一个汤婆子送到我手上,嘱咐我,“太子殿下特意吩咐了,山上冷,主子要注意保暖。” “嗯!我那亲哥哥还说什么了?”我把汤婆子放在肚子上捂着,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哪知道秋实回道:“太子殿下还吩咐,主子不能在山上乱跑,不许熬夜,不许吃隔夜茶,不许喝凉水,不许……” “打住!”我做了个停的手势,说,“你就说,哥哥许我做什么?” 云霁寒管得越来越宽了,事无巨细! 秋实想了想,道:“太子殿下吩咐,主子每日礼佛不得超过两个时辰,不要劳累了。” 我无语,如果云霁寒在我面前,我一定要告诉他:“哥,你不做太子,可以去当保姆,一定是热门推荐。” 换了新地方,我便睡不着,翻来翻去好一阵子,听见外面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房门被缓缓打开,我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道:“太子哥哥?” 云霁寒绕过屏风,他一身露水,浑身带着冷气,云霁寒放下披风,坐在席子上,说:“还不睡?” 他隔着被子,摸了摸我受伤的脚。春华怎么连这点儿小事也打小报告? 我反问:“表姐若是知道你来看我,不陪新婚的她,绝对会和我闹别扭的!” 云霁寒笑,坐到了屏风那头的躺椅上,却没有脱靴子,只从床里又拽了一张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道:“你这儿清净。” 我瞧他脸上的倦容,嘴上却挖苦他道:“一个女人就受不了啦?将来你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人,那还不把你累晕了?” 云霁寒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他今日连和我抬杠的力气都没有,看来是真累了。 我下了地,在屏风前停住,只探了个脑袋瞧他,见他缓缓闭上眼,也不知他今天是为什么事费神。 他的睡相很好,脸上没有了白天的冷硬,柔和了许多,显得格外英俊,我觉得自己的脚步很轻,却还是惊了他,他眼睫微动,没有睁眼,只是沙哑着嗓子说:“别闹!回去!” 他拂拂手,我只好听话。瞧云霁寒这副劳累样子,真不忍心再吵醒他,云霁寒一向是坚不可摧的,他还是首次在我面前显得这般劳苦。 我回到榻上,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四皇子他们到底搞了什么阴谋? 想不通,又不好多问,最后真的迷糊着了。 而当晨曦把我唤醒时,云霁寒早已不在,只在模糊的梦里,好似感受到他热乎乎的大手碰了我的脑袋瓜子一下。 我抓了抓头发,想来他也没睡几个时辰,还真是个勤劳的太子。 “主子醒了?”春华在床边候着,轻声问。 “嗯,春华,太子哥哥国事繁忙,小事无需再向他报备。”我道,两手抓住云霁寒昨夜盖过的那张被子,此刻正盖在我身上。 春华回应:“是奴婢多嘴了。” 我把被子抱在怀里,脸埋在被子里,云霁寒昨日那样子,不禁叫人担心。 我知晓如今的自己,帮不到他什么,所以也没有问。 “主子,奴婢伺候您洗漱吧?”春华见我没有起床的意思,提醒我礼佛的时辰到了。 “知道了!”我应道,“去打听一下,黑鹰军什么时候出征吧。” 第46章 拒绝,不妥协 佛堂里,佛祖高高在上,我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我轻声道:“佛祖啊!这回可是我主动来求你的,我自知不够虔诚,也没有佛缘,可你若是开了眼,就该知道青山处处埋忠骨,古来征战几人回,但求您保佑承国此次可以大获全胜,保佑太子平平安安回来,保佑承国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 我向佛祖进了香,又规规矩矩地拿出佛经摊开在身前,一边念一边敲木鱼。 室内禅香丝丝入鼻,诵经不算什么体力活,我读得格外认真,两个时辰很快过去。 午后天气不错,我坐在溪水边,拿起先皇后留下的玉笛,一曲《雀歌》吹奏得凄凄切切,却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琴声,也迎合着我的节奏,与我同奏。 这场面似曾相识,我抬眼看去,竹林尽头好似有一方亭子,里面似有人影。循着琴声而动,我手下不停,缓步穿过竹林,只见亭中一个和尚正在低头抚琴。我在亭外,笛声不停,他在亭内,与我琴笛合鸣,意境相通。这《雀歌》出自教坊,和尚本该不屑弹奏,怎么这般不懂得忌讳? “啊!”身后的青鸾一声轻呼:“陆……陆机!” 我停下曲子,快步上前去瞧那和尚的脸,九年了,他消瘦许多,脸上也多了几道极其丑陋的疤,他是陆机? 曾经流连花香之地与教坊女子关系暧昧的陆机,竟然会毁了容貌,遁入空门,做了和尚!这真是好大一个瓜! 我回头瞧青鸾,她竟也连连后退,一手指着陆机,一手捂着自己的嘴,眼角两行热泪打湿了她精致的妆容。 陆机罢手,抬头望向我们,却只在青鸾身上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她的激动,他起身后双手合十,对我说:“贫僧唐突,惊扰了施主。” “无妨!只是难得遇到知音,想出来瞧一瞧。” 想不到,竟遇到了个故人。 后半句我没有说,且不说我如今换了皮囊,单看他对青鸾的态度,就知道陆机他不想提及从前的事。 “施主若无事,贫僧便退下了。”陆机拾琴便走。 我瞧他走路有些跛,一条腿好似不灵便,便问:“还不知大师法号。” 陆机停下,他灰色的僧袍被风吹起,他真的比从前瘦了太多,他道:“贫僧法号了缘。” 了缘,了却尘缘。看来他后来受了好些苦。 我没有挽留,任他一瘸一拐地离开,我也转身往回走,对她们道:“这和尚也就三十多岁吧?居然是了字辈儿的,辈分不小啊!” 春华拉了拉停在原地不肯走的青鸾,问:“怎么了?你们认识?” 青鸾掩面而泣,哭得梨花带雨,我心道,既然想念,为何不叫住他? “嗯!”青鸾点头,哽咽道,“他!从前在兰香馆,他很照顾我和姐姐!” 嗯!这句话倒是真的。 “唉!你就别想了!你瞧他都装作不认识你!”春华道。 秋实也教训她说:“你既然跟着主子了,就该一心伺候主子,莫要再在主子面前失了分寸!” 青鸾低头拭泪,我转头不看她,走我自己的,若不是看在从前的姐妹情分,我昨日便把她赶走了! 我坐回溪水边的大石上,又吹了几曲,修则舞剑配合我,一下午的时间消磨得倒是快。 夜里,我又失眠了,今日该是慕容烟岚进东宫的日子,云霁寒这回真的左拥右抱了,一边是镇远将军,手握重兵,一边是丞相,自己的亲舅舅,他是选择和皇帝一样的制衡之术,还是…… 前朝后宫,处处都是戏,不知道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铛!”禅房外传来刀剑碰撞之声,我心道不妙,忙出门去看,只见修和一个黑衣人正缠斗在一起,修剑剑凌厉带有杀气,那黑影一味躲闪,以守为攻,没有与他多做纠缠之意。 我疾声喝止:“修!住手!” 修瞥了我一眼,收了剑。 我对修说:“是熟人!” 修有些诧异,却还是退到我身后,李叔夜缓步走向我,眼神落在修身上,道:“又是云霁寒的一条狗。” “他是我的侍卫。”我用身子挡住了修,把我这个字咬得重一点,意思就是我相信修。 李叔夜顿足,抬头看向天上明星,他银色的面具散着冷冽的寒光。 “师父深夜前来,有什么事?”我抱了抱胳膊,刚才出来的匆忙,没有穿披风,见他不说话,抬头看星星,我说,“无事我进屋了。” “有事。”他摘下面具,冲我和煦地笑了,他说:“翊儿,为师需要你帮忙。” 我挑眉,笑着说:“我不答应。” “为师还没说是什么事。”李叔夜上前抓我胳膊,被我无情甩开。 我说:“师父你这高智商灵长类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也解决不了。” 李叔夜听得似懂非懂,但他还是又要重新过来拉我,这一次我还没有躲,修便突然立在我和李叔夜中间,把我挡在他身后,手里的剑又出了鞘。 李叔夜只能自讨没趣地把手放下,把手里的面具重新戴好,说:“那日,是我喝醉了,翊儿,你不要怕我。” 说完,他便飞身离开。 我咬咬牙,进屋钻进了被子,夜里凉气侵人,暖了许久,我也没有从那份揪心的冷中缓过来。云霁寒还没出京,四皇子就迫不及待了吗?他们要做什么我不知,但李叔夜所说的那个忙,我不会帮。 “修。”我唤了声,修进了屋,只站在门口,我嘱咐他,“今夜的事,帮我保密。” 他冲我拱手,然后又默然离开。 这话我也对春华、秋实说过,可她们还是把一切都讲给云霁寒听。希望这个人,是例外吧。 翌日,我强迫自己早早爬起来,梳洗完毕后,我便带着春华和修一同下了山,城门口,为黑鹰军送行的百姓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我们找了一处酒家的二楼,站在制高点上,我静静等候他出现。 楼下的喧闹声都与我无关,我把眼神落在拐角处,直到看到了黑羽的头,眼睛都亮了起来,云霁寒在队伍前面,他威武的身材被包裹在黑色盔甲之下,腰间的佩剑随着马背上的颠簸摆动,他气定神闲又颇具威严,这不怒自威的神色与衣着装扮无关。 第47章 送别,不难过 路边的百姓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云霁寒,连楼上的那些少女,也纷纷把小窗打开,露出羞涩的脸庞,楼上人突然多了起来,春华和修把我护在中间,也不知是不是这边动静大了些,云霁寒竟然抬头侧目望向我们这边,我心道不妙,想躲却已经来不及。 他一眼便瞄向了我,似乎有些意外,眼底多了丝愠怒,我有些委屈,好心来送他,他却不领情。不自觉地瘪瘪嘴,鼻子一酸,泪腺又开始不听话,可一想起这时候哭多不吉利,我强忍住那即将垂落的泪花,冲他挥挥手,笑了笑。 云霁寒没有停,他转头继续前行,他头盔上的黑色缨穗都没有动。我扶额,自己是怎么了?这情绪不对,我需要控制。 低头瞅着自己的脚尖儿好一会儿,我才把心里的难受和诧异都抚平了,离开了酒楼。 “主子,我们做什么去?”春华问。 “买点儿好吃的吧!下次下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你肚子里要是没了美食,还能走得动吗?”我调侃起春华。 春华咧开嘴笑:“嘻嘻,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集市一向热闹,我一时忘了形,带着春华和修一路吃喝玩,没一会儿,春华十根手指就都拎着东西了。 “那个……”我把一袋点心的绳子挂在修的剑柄儿上,冲他可爱地笑着,说,“借用一下!嘿嘿!” 修脸上没什么动作,默默地把点心袋子取下来,用手拎着跟在我们后面。 “主子,太子殿下虽然走了,咱们可也不能放纵了,不然奴才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春华吃了根儿糖葫芦,把棍子随手一扔,又正经起来了。 我心想,你这是吃饱了喝足了吧? “嗯!那里有个馄饨摊儿,吃碗热乎的再回去。”我随手指了个摊子,其实就是想再拖延点儿时间。 我率先跑过去,找了个空摊子坐了下来。 “小二,来三碗馄饨!”我招呼着。 春华从不与我见外,坐在我身边,修却迟迟没有动。 我便又起身,拉着他的胳膊往摊子里走,说:“不许浪费粮食!” 强拉着他坐到我对面,修的腰板儿挺得直直的,着实拘谨。 “馄饨来了!”小二儿殷勤地上了菜,瞅了我一眼,好似想说什么,见我抬眼瞧他,又躲躲闪闪。 我这张脸,又不是什么通缉犯,干嘛那种眼神儿。 “唉!”邻桌的一位顾客叹了口气,说:“可怜啊可怜!” “是啊!已经十几个了。”另一位顾客迎合着。 “听说鹤颐楼老板悬赏五万两银子,不知道哪位能人能承下这一夜暴富的机会!” “机会?连大理寺都破不了的案子,还有谁?” 我喝了口汤,怎么讲到李叔夜了?大理寺不是不管查案的吗? 那两人吃完,便付钱走了,我听得一知半解,但想起昨夜李叔夜叫我帮忙,莫不是要我帮他破案?我何德何能啊?智商不够高,情商也逼近及格线,能做什么? 我瞅向对面,修连筷子都没拿,我叹了口气,几乎是央求他,说:“很好吃!真的!” 修愣了愣,终于拿起了筷子,吃了一个,我问春华:“他和你们一起吃饭吗?” 春华摇头。 我嘴角一抽,这几天他怎么解决的? 瞧他吃下一口馄饨,眼里一亮,又连吃了两个,想起他从前的奴隶身份,我说:“以后咱们没那么多拘束的,你们都与我一同用膳。” “咳咳!”春华吃呛着了。 我白了她一眼,道:“就这么定了!” 吃饱了,春华喊了声:“小二儿,付账!” 小二儿收了银子,打量了我们三人,最后冲我说:“这位姑娘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容小的多嘴一句,最近不太平,姑娘还是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回家吧!” 我心道,果然是有大案子,便逮住不放,刨根问底儿起来。 “小二儿哥,此话怎讲?” 我递给春华一个眼色,春华便又掏了十两银子,揣给了小二儿,小二瞅了瞅我对面的修,又对我说:“罢了,姑娘休怪我多嘴。” “无妨!”我说。 “那小的便啰嗦一句,咱们京里最近出了盗匪,已经有十几家的女孩子被掳走了,头一案时,大家都以为是女孩子贪玩儿跑丢了,结果找到半夜也没找到。后来才发觉事情不妙,这才报了官。” “采花大盗?”我打断了小二儿的话。 “不像!”小二儿说,“丢失的女孩子,最大的也就十二、三岁,那鹤颐楼老板家的独女才十岁,也被掳走了。” 这回我明白小二儿一开始看我的眼神儿了,还有云霁寒那眼里的愠怒。 “京兆尹已经调查了快一个月了,还没查出蛛丝马迹,这不?圣上亲下了旨意叫大理寺卿彻查此案。要不小的怎么叫姑娘赶紧回家呢?这事儿啊!邪乎!” 我低头看着碗里的汤水,若有所思。 回了清竹轩,先是把早上欠下的那份儿给佛祖补回来,然后便带着秋实到溪水边吹笛子。 我吹了一曲,躺下晒太阳,冲着秋实说:“她去了吗?” 秋实小声道:“主子英明!青鸾果真去找了那个叫了缘的和尚。” “你听到了什么?”秋实一向办事谨慎,她跟踪青鸾,不会有问题。 秋实回道:“他二人在禅房内,奴婢听得不真切,一开始声音很小,后来好像二人发生了争吵,青鸾很激动,她说,你难道觉得,是我害死了姐姐吗?那和尚没说话。青鸾又说,陆机,你这个胆小鬼,就躲在这里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吧!” “后来呢?”我问。 “后来青鸾就跑出来了,拿着砍柴刀,砍竹子。” 秋实指着竹林边几棵倒了的竹子,这得是生了多大的气啊! 青鸾问:“主子为何要调查青鸾?” “多盯着她,说不定哪一天,她就爬到你我头上,做主子了。” 秋实听了,点头称是。 我盘膝而坐,对修说:“修,我想吃竹筒饭。” 修提刀至倒了的竹子边儿,拔剑砍了几刀,竹节被他砍得很整齐。 第48章 惊喜,紫枫林 “主子为何还把她留在身边?”秋实问。 我说:“她找别人做跳板,于我们有害无益。” 秋实沉默了一会儿,说:“主子最近言吐与之前很不同。” “嗯!”我连连点头说,“一箱子书不是白读的。” 我拿读书的事搪塞秋实,出了皇宫,我便不再装作那般软弱可欺的样子,如今云霁寒不在京城,我可以更大胆些。 夜里,我换上一身男装,在她们屋的禅香里做了点儿手脚,她们睡得比死猪还沉,其实有点对不住她们,经常熏迷香会不会变傻? 我出了禅房,修就守在门口,他都不睡觉的吗?修见我出来,似乎并不诧异,我递给他一个药瓶,说:“去疤的,超级好用。” 小九从包里探出脑袋,“喵”了一声,表示赞同。 “就知道邀功!”摸了摸小九的脑袋,它便又把头缩了回去。 不错,这去疤膏是宫里太医秘制,对普通的伤疤自然有功效,但像修脖子后面那个深深的烙痕,又过了这么多年,要想不留下一点点痕迹,唯有用小九唾液了,把这两者和在一起,才能事半功倍。 修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走!我们出去溜达溜达。”我说。 修跟在我后面,丝毫没有阻拦我的意思,我回头问他:“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去?” 他摇头。 “那你还跟着?不怕我把你卖了?” 他又摇头。 “我要去紫枫林,你知道怎么走吗?”我问。 修点头。 “那你带我去吧!”我说。 修走在前面,天色暗沉,我把着他的剑,以防跌倒,走了半刻钟,终于下山了。 乘上马车,我坐在车内,修做马夫。 “我不怕颠,行快些。” 修甩了甩鞭子,车子飞驰而过。一个多时辰后总算是到了紫枫林门口。 “谢谢。”我对修说,拿出提前备好的面具,是今日在集市里买的,我戴小鸡的,把老鹰的给他。 “叫你来这儿,挺对不住的,要不我自己进去吧?”我说,其实心里还是希望他能陪着。 他果断地把面具戴在脸上,去推门。我跟上他的脚步,我在他身后说:“谢谢。” 今日的客人看来挺多的,很多白房都点了灯,想来今晚林智周又是赚了个盆满钵满,我循着记忆,走进了最里面的那个白房,喧闹声立刻充斥进耳朵。我走到栏杆上往楼下瞧,珠帘里那抹红色影子还是那么刺眼。 我找了个小厮,对他说:“这位小哥,劳烦你把这样东西交给你们主子。” 我塞给他一锭银子,把另一个小鸡面具递给小厮。 “啥?”小厮不敢置信地瞅了我一眼,收了银子,却没有走,翻看了我递给他的面具,又打量了我两下,说:“这位小少爷,您这……是不是……” 他搓了搓手指,我有些气,咬了下牙,又掏出了个大个儿的银子,才想交到小厮手里,就被修一手挡住,他走到我身前,把脸上的面具揭下来给那人看了一眼,那人脸上大骇,刚才那鄙夷的神色立刻没了,腰杆儿都挺不直了,连忙掏出了刚才收下的银子,把那个小鸡面具也还给了我,对我说:“少爷这边请!” 我挑眉看向修,他以前不是紫枫林的奴隶吗?为什么那人见了修反而立刻怂成孙子了? 我怀揣着疑问下了楼,小厮进雅间通报了一下,我看那抹红色立刻从软榻上弹了起来,跑着出来,他惊喜地瞅着我,还俯身张开双臂冲我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他呲牙咧嘴地道:“小鸡崽儿,过来!让哥哥抱抱!” 我咽了下口水,没有上前,躲在修身后,指着他的手说:“距离产生美!你……你先把那凶器放下!” 他立刻把鞭子丢在地上,冲着我笑,说:“来吧来吧!” 我推着修缓缓走过去,说:“你敢抱我,三哥灭了你!” 我拿云霁寒当挡箭牌,老狐狸也只能自讨没趣地舔舔嘴唇,依然喜上眉梢。我赶紧推着修进了雅间,坐在侧位。 “小鸡崽儿,风兄可不曾想过,你还有这胆量吧?”老狐狸举着酒杯,喝了一口,斜眼儿瞥了我一眼。 我离这老狐狸一近,浑身都僵硬起来,努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局促,我对老狐狸说:“我听说你什么事情都知道,便想来考考你。” 老狐狸嗤笑一笑:“小鸡崽儿,想套我的话可以直接问!” 我吼道:“我不是小鸡崽儿!” 老狐狸说:“嘴长在我身上,你可管不了我!小鸡崽儿!” 我气得咬唇,我抖着手对着身后的修说:“他他他!把他给我列黑名单里!” “哈哈哈!”老狐狸捧腹大笑,他笑够了,便冲着身边人摆摆手,小厮们便纷纷退了出去,珠帘外又有人拉开一张屏风,挡住了珠帘,外面便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嗯?”老狐狸挑眉看我,眼神扫了扫修。 我说:“他是我的侍卫!” 老狐狸不再说什么。 我抿了抿唇,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我想知道,先皇后的身份。” “嗯?”老狐狸笑,“你不是应该称她一声母亲?” 我眨了眨眼,不自然地缩缩肩,没法向他解释,干脆随他怎么想吧! 老狐狸也不纠结这个,问:“你拿什么换?” “什么?”我转头看向修,问,“ 有这规矩?” 见修点头,我撇撇嘴,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吗? “什么样的东西,于你而言是有价值的?”我问老狐狸。 老狐狸放下酒杯,向我招招手,道:“过来!亲我一口!” “我走了。”我起身要走,老狐狸哈哈大笑,说,“小鸡崽儿,你生气的时候更可爱了!” 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说:“要不……” 他指着我腰间的包,说:“把这个小东西给我研究研究,我就告诉你。” “不给!”我急忙护住小九,小九把头探出包,冲着老狐狸张了张爪子,又呲了呲牙齿,我把它捂回了包里。 “我保证还你个活的!”他说。 我使劲摇头。 “大不了我再送你一只。” “我信你个鬼!”我把头摇成拨浪鼓。 第49章 赔了,被套路 “那没得谈!”老狐狸转过身子背对着我,丝毫不让步。 我咬疼了嘴唇,好不容易大半夜地来一趟,居然被这老狐狸拿住,什么也问不出来,下次再来这儿还不知是什么时候,而且,先皇后的身份不解开,我心头那团乱麻就没有办法屡清了。 我起身,缓缓朝老狐狐狸走去,老狐狸会意,他身子没动,只是洋洋得意地把右腿曲起来,右手搭在腿上,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我一步步走到他身前。 我俯身,用嘴巴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碰,然后迅速逃离战场,跑回了座位上。 “亲都亲了!现在说吧!”我忍住心里的恶心劲儿说。 老狐狸不可思议地抽了下嘴角,睁开眼睛瞪着被我亲的那只手,道:“小鸡崽儿,你学坏了!” 我说:“欺骗小孩儿会被狼吃的!” “呵呵!”他冷笑着起身道,“跟我来!” 我跟在他后面,走进长廊,在尽头的一处小门前,他回头止住了修的步子:“他,不能进!” 我回头对修点了点头,修眼睛还定在我身上,我示意他无需担心。我确实不担心,袖中藏着迷药呢! “哼!这么几天就培养出感情了?”老狐狸醋气熏天,我莫名其妙。 “你话真多!”我白了老狐狸一眼。 他推门进去,我也跟着进入,这是一间四、五米高的圆形房间,四面墙上嵌着颜色各异、大大小小的盒子,老狐狸双手摊开,转身向我炫耀,说:“来吧!猜猜是哪个盒子?” 这比中彩票概率还低吧? 我对老狐狸说:“总有一天,我会以汝之道,还报你身,我记仇着呢!” “哈哈!”老狐狸捧腹大笑,说:“我拭目以待。” 说完,他走到墙边,墙边上有一个写着“零”到“玖”的数字的圆盘,他左右拧了几下,我便听到了机关的响动声,一个高高的金色盒子缓缓从墙面突出来,盒子的底部打开,落下来一封信。 “太好了!” 我飞身把那东西接住,落地的一刻,我听到老狐狸的拍手声。 “小鸡崽子,深藏不露嘛!风兄知道吗?” 我心道不妙,一时高兴忘了形。我握紧手里的信封,眯眼冷笑,说:“你知道了我一个秘密,该拿你的和我换了吧?” 老狐狸一愣,随即又笑了,他掐着腰,道:“小鸡崽子!你在本大爷的地盘儿,还真敢放肆啊!” “那你就欠我一个秘密了!”我晃了晃手里的信封,要往外走。 “不用送了!” “呵呵!”老狐狸堵在门口,说,“不能带走!” “狡诈!”我白了老狐狸一眼,我今晚已经冲他翻了许多白眼,他竟也不恼。 我打开了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里面是一个铃铛,铃铛上有裂痕,上面刻着紫色的鸢尾花,鸢尾花拥着的是两个字“巫马”。 我又把信封倒了倒,“没了?” 我摇了摇铃铛,冲着老狐狸瞪眼睛,说:“不是吧?这么坑!” 老狐狸说:“就这么多!” “我需要一个解释。”我把铃铛摊在手心,问道。 老狐狸摇头。 “什么林智周,骗子!”我说完,把铃铛丢给他,气鼓鼓地离开。 我停住脚,想起还有话问老狐狸:“城里女孩失踪的案子,与你无关吧?” “哦?你担心我呀!”老狐狸一脸喜出望外。 “最好与你无关,别连累我三哥!” “切!又是你三哥!他是天,还是地啊!三句不离他!”老狐狸起身向我走来,说,“那家伙脾气那么臭!你不怕他?居然怕我!” “哼!”我拉开门,快步离开。 不理身后他气恼的话,我没头没脑地走,却被修拉住,他拉着我往一楼的一处暗道走,走了好一阵子,便看到了一扇门,他推开后,竟然是庄子的后门。 我候了一会儿,修驾着马车过来了,我跳上了车。 见我气得鼓鼓的,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落在我肩膀上,我整了整心绪,说:“谢谢!我没事。” 马车内听夜风,我叫自己心绪平稳下来,心里不断猜测着。巫马是名字吗?若这是先皇后的真名字,那就证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先皇后闺名纯如,意为纯正和谐之意。如果是这个姓巫马的女人代替了杨纯如,她是如何做到毫不被人察觉的? 回到清竹峰脚下,刚过三更,修扶着我下马车,眼睛却落在台阶处,我抬眼一瞧立在那里的男人,不是李叔夜是谁? 他今日没伪装,穿着白日里的服饰,月光下,他的月白衣衫被染上了黄晕,他的脸面好似都泛着光。 “师父不做梁上君子了?”我问他。 “去哪儿了?”他也有些吃惊,打量着我。 “夜游呀!”我随口答道。 李叔夜叹了口气,说:“万事小心。” “嗯!谢师父关心。”我说道,又添了一句,“案子虽难断,师父也要注意休息。” 李叔夜笑得和暖,他向我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我也把手给他,他便拉着我上了台阶。 “师父,您该早点休息。” 我还是喜欢看他这身打扮,看着养眼。 “翊儿……”李叔夜叹了口气说:“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我瞧向李叔夜,他也低头看我,我张了张嘴,低头看脚下的石头,说:“师父,我不想害太子,他是我哥哥。” 李叔夜拉着我的手紧了一下,他说:“贤王也是你哥哥。” 我说:“太子不能死。” 李叔夜愣了下说:“翊儿,云霁寒不是你能猜透的,他也就骗骗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云霁寒不是真心,但他确实护了我近10年,真假参半也好过全是假的吧? 我低头不语,踢了一颗小石子,李叔夜又叹了口气,他理了理情绪,道:“翊儿,为师记得你曾经问过,嫁给谁,你可以选吗?” “是!”我点头。 “云霁寒不会容你自由选择的。” “四皇兄就一定可以?”我反问。 李叔夜噎住,他道:“云霁寒教了你一口伶牙俐齿,说不过你。” 第50章 苦思,不得解 他停了停,说:“不闹了,翊儿,你不愿助我,我不强求。” 我点头:“嗯!” 一直到清竹轩,我们都沉默着,李叔夜的手微凉,但他握得很紧。李叔夜把我拉得离他近了一寸,我抬头看他,他说:“你呀!许久未笑了。” “哪有?你瞧我笑得多开心。”我露出八颗牙齿。 李叔夜停步,用闲着的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说:“进去吧!” 李叔夜离开的背影很孤单,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我也不能给他想要的结果。 几日来,我都不曾再下山,但一心吃斋念佛是不可能的,闲暇时,我便在纸上写下“巫马”二字,盯着它们发呆,我绞尽脑汁地回想在魔教那十年里的人和事,真的不曾遇到过姓巫马的人,这个姓氏很特别,我不可能没有印象。老狐狸给我的不是答案,根本就是另一个难解的命题。 连春华都忍不住吐槽我:“主子,您怎么天天盯着这两个字看,这字也不怎么好看,更看不出花儿来呀?” “唉!”我把纸拿在手中,放在阳光下照,无奈地说:“确实照不出什么花来。” “就是!主子您定是读佛经都读傻了!”春华刚说完,秋实便打了她的头,警告道:“不得放肆!” “哎呦!你倒是轻点啊!”春华捂着脑袋说,“不是主子说的叫我们随便一些,不用拘于主仆关系吗?” “算了算了!这样挺好!挺有家的感觉。”我把纸放回去,想不通便不想钻牛角尖儿了。 提到“家”字,春华秋实都面面相觑,春华小心翼翼地问:“主子,你是不是想回宫了?” “绝对不想!”我摇头,她们可千万别胡乱揣测我的话。 风把头发吹乱,桌上的纸也被吹起,飞了出去。 “唉?”春华蹦起来要去捡。 “你快停下吧!当心把肉颠下来。”我笑着说。 秋实也掩嘴乐了,她对我说:“主子若是觉得无趣,不如奴婢陪您到寺里走走吧!” “寺里都走过八百回了!”我做了个“八”的手势,“不如我们下山吧!” “好呀!”春华拍手赞成,秋实犹犹豫豫。 “今儿我们都下山去!吃个够,玩个够!”我把心里的烦恼一抛,反正云霁寒也不在,他胳膊再长,也抓不着我了! “主子,这……”秋实还在纠结。 “放心吧!咱们可是有保镖的人。”我冲着立在高高竹子上的修挥手,他抱着剑低头瞧我,跳了下来。 “走吧走吧!”我晃着秋实的胳膊,“你看我多可怜啊!” 我忽闪着两只眼,尽可能多的挤出一些泪水,盈在眼眶里,秋实无奈,只好道:“主子不能乱跑!” “嘻嘻!”我笑得灿烂,心里却在吐槽,我真跑了,你能追上? “啦啦啦……”坐在马车里,我忍不住哼起了曲调儿,就差唱一句“今天天气好晴朗”了。 春华、秋实都对我不忍直视,我这一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的嘴脸,在她们眼里肯定相当可笑了。 青鸾倒是表现的波澜不惊,她坐在我身边,替我撩开帘子,我瞧着外面缓缓而过的风景,心里的花又盛放得大了点。 “今天请你们吃大餐。”我拍着胸脯,说得信誓旦旦。 “谢主子!嘿嘿!”春华的肚子从下山起就一直在“咕咕”叫,如果有机会,真想让她和八公主直播大胃王比赛。 “主子!您看!”青鸾把帘子撩得更大些,对我说。 我探头过去,却看到一个街头拐角拥满了人。 “是不是街头卖艺的?”春华也瞅了一眼。 “停车。”我说。 马车停下来,我坐在窗口,看人群中有穿着捕快衣裳的人,心便沉了沉。 “下车瞧瞧去。” 我们一行五人下了车,我先她们一步往人群里扎,凭着身材优势迅速便挤到了大咖位去瞧,但我立刻又躲了回去,拐角处的墙上,站着一个人,不,是一具尸体。 多年养成的坏毛病,我下意识地揪住了身边人的衣服,那人用身子挡住了我的视线,抬头看,修他低头瞧我苍白的脸。我对他笑笑,说:“没事儿,谢谢,我再看一眼。” 修让开了一点儿,我把头往外一看,心里一阵恶心,亏我刚才居然能把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当成人看。 那尸体没有了外面的囊子,两只圆溜溜地眼球瞪得格外骇人,我心想,这才是死不瞑目呢!再仔细一瞧,我才发现,其实是有人把钩子钉在了墙里,挂着的是一个不会报时的“钟摆”。 “呕!”秋实好不容易挤进来,又冲出去吐了。 “主子,这太吓人了!咱们走吧!”春华好不容易挤进来,也吓了一跳,她拉着我要往外走。 “等等!” 我没有理会春华避之不及的神色,从修身后走出来,捂着鼻子往前走,我盯着那人的脖子,一根红线上挂着一个铃铛,那铃铛无论形状还是大小、质地,都和那日我在紫枫林看到的一样。 “翊儿!” 一只手拍了下我的肩膀,伴着梅香,我不得不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你怎么在这儿?”李叔夜身着一身官袍,他微微皱眉,低声说,“这里不安全。 “师父……我……”我不知怎么像他解释自己的举动,只能低下头,沮丧地道,“我只是想帮你破案。” 我低头瞧向李叔夜的靴子,靴子往前挪了挪,李叔夜的声音很冷:“回去!” 他把我推向了修,他自己转身对身边的捕快吩咐:“把这东西带走!把这些人清走。” 我心里不知怎么,又痛又酸,比拔了立事牙时还难受,我对修他们说:“走!不理他!” 重新上了马车,青鸾把水袋递给我,说:“主子,您刚才是怎么了?” “主子!您是不是被吓傻了?怎么还往前凑?”春华也说。 “主子这般鲁莽,当心被野狼抓去!”秋实说。 “噗!”我笑了,“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我又说:“我们去鹤颐楼吧!” 马车走动了,我回头看向人群里的李叔夜,头竟突然有些痛。 第51章 奇怪,为什么 可是,当我们到鹤颐楼的时候,又看到一群男女老少把鹤颐楼围成了“戏台子”。 “吃瓜群众还真多!” “瓜?瓜在哪儿呢?”春华探头探脑。我摇头叹气,代沟太深了。 “看来这边也有热闹凑。”我嘴上这么说,其实心有余悸,今天出门冲着了? 这回我叫修走在前面打掩护,别看修长得瘦,但他个子高、胳膊也格外有力气,他毫不客气地拨开了人群,我们顺利地走进去,我探出半个脑袋,见到一位妇人正把一个女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妇人三十多岁,女孩子比我年纪小一点,妇人连哭带嚎,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你总算是回来了……” 而那个女孩子却目光呆滞,也不说话,如一个木头人一般,若不是有妇人抱着,连站都不能。 “唉!可怜啊!”人群中有人对这对母女指指点点。 还有的说:“真是万幸!活着回来了!” “这么多天,你说她去哪儿了?” “那谁知道,你瞧那女孩儿身上衣着整齐,也不像是被拐卖了呀!” “唉!造孽啊! 我抬头瞧了眼鹤颐楼的牌匾,想起了那一日在馄饨摊子与老板的那番谈话,猜想这女孩子该不会就是鹤颐楼老板丢失的女儿吧? 可是,自己闺女都回来了,悬赏的银子也不用花了,这老板怎么也不出来迎? “看来今日这顿饭是吃不上了。”我倍感挫败。 我回头看着春华说:“咱们换一家怎么样?” 春华点头赞成,秋实却说:“主子,奴婢瞧着城里不太平,咱们还是早些回清竹轩吧!” “不要!”我任性地耍小孩子脾气,“我还没逛够呢!” 青鸾说:“主子!奴婢也瞧着不吉利,要不我们过几日再下山吧?” “唉!”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完全可以耍脾气不回去,但我如今有了另外的打算,带着她们反而麻烦。 我别有深意地瞧了修一眼,修微微颔首。 “那我们买点儿小食回去!”我随手指了一个摊子,说,“要不就买点那个吧?” “不可!”秋实制止了我,“主子,那是卖茯苓膏的。主子您忘了,您对茯苓过敏!” “对哦!”我舔了舔舌头说,“你们去随便买点儿吧,我饿了,我在马车里等你们。” 秋实叫青鸾和春华同去,自己留下来伺候,秋实可真够谨慎的,生怕我乱跑。 “修!走啊!” 我唤了一声在原地愣住的修,他才缓过神来,跟过来。他的眼底好像噙着一汪泉,我又回头瞅了眼那对紧拥着的母女,他还会被感动? 夜里,我与修都换上了夜行衣,在山脚下,我问修:“咱们来比赛呀?” 修疑惑地瞧我,不知怎么,我感觉自从今天回来以后,他脸上的温度好像暖了点,脸上有表情了。 他的变化我并未往心里去,他从前呆在紫枫林那种地方,没有疯就不错了,如今和我们一群女孩子呆着,成天看我们打打闹闹的,有变化很正常。 不待他反应,我已经飞上了树,我对他说:“我敢赌十个花生酥的,你飞不过我!” 修虽眼里诧异,但还是跃上了另一棵树,我们一同跃上房顶,我好久没有这般放松过,飞起,落下,再飞起,这时候,我总有一种希冀,就是飞起来,飞远点儿…… 修与我并肩,他本可以比我行得快,他却愿意等我。他散着的发打乱了我视线,我瞧不清他脸上又增添了什么表情,索性不管了,我们在大理寺的房顶上停下来,修只落后我一步。 我拉着他趴下来,说:“李叔夜很聪明的,不能被他发现了。” 修不解地瞧我,我小声说:“就是我师父。” 修点了下头,把视线落在庭院里。 “其实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我也不知道停尸房在哪里。” 修抬了下眉毛,指着一处偏僻的西院。 我瞥他一眼,想问他如何得知的,却知他也回答不了我,便作罢了。 我随着修绕着房子走了大半圈,一会儿便落在了那屋子外。跳下院子,四周果然破败,看着就很丧。 “吱!”推开门,果然,里面放着几具尸体,尸体上面盖着白布。屋子里没有掌灯,我不禁脖子一凉。 我们把门关上后,连月光都不愿照进来,我燃了火折子,把它递给修,说:“帮我找找,白天那具尸体,谢谢。” 修走到了一具尸体身边,掀开了白帘子,又轻轻盖上了,他全程面不改色,不得不叫我佩服。他一连检查了三具尸体,都不是。到了第四具,他掀开后,冲我点了点头。我走到那尸体面前,修主动把布掀得再开点。 “没了?”我看着这尸体空空的脖子,咬了下嘴唇,当时若不是李叔夜阻止,我定能看清! “罢了!”我摇摇头,反正来都来了,就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吧!我接过火折子,屏住呼吸,压抑住想吐的冲动,低头看个清楚。 “应该是极其锋利的弯刀。”我走到那人的头顶,把火折子靠近一点。尸体头顶有一个小小一寸见方的十字刀口,“嗯……这个手法……” 百鬼窟,又是它。 “哼!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我说完,抬头对修说,“还得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啊?” 门外一声熟悉的声音,门应声被打开,李叔夜官袍未褪,负手立在门口。 修拔剑与之相对,李叔夜稳步进来,夜里视线不好,我仍可以瞧见他的脸上写着两个字:生气! “翊儿!你不听话。” 面对李叔夜的质问,我往后连退了两步,正好撞到什么,回头看,原来是修扶住了我。 “师父……你……失眠啊?”我讪笑。 李叔夜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说:“早料到你会来!” “嘻嘻!”我心虚地笑,上前牵起李叔夜的衣袖。 李叔夜拉着我出了屋子,他说:“你的脸怎么这么白?我吓到你了?” “你说呢?吓死我,你就没有徒弟了!” 李叔夜顿时消了气,脸上硬装出来的寒冰瞬间碎了,道:“抱歉!” “不接受!不诚心!”我瘪着嘴,装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哑着嗓子说。 李叔夜摸了摸我的束冠,又用帕子把我眼角一滴可怜的泪水擦掉,说:“这样呢?” 我摇头。 他歪着脑袋,目光落在停尸房,又回头看着我,说:“你可知死得是谁?” “谁?”我顿时神采奕奕了,也不装柔弱了。 第52章 线索,探寻中 李叔夜眼里是狐疑,更多的是不解,他问我:“翊儿,你就这么不害怕吗?” 我点头,笑着说:“害怕是什么?我不懂。” 心里却想,不害怕才不是人呢!但此时好奇心已经战胜了恐惧,我想找到另一个重生者。 更何况这事情与百鬼窟有关,既然是老熟人,那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翊儿”李叔夜缓声,说,“进屋吧,外面冷。” “嗯!” 他官袍宽大的衣摆还揪在我手里,我笑盈盈地与他同道而行,这是他回来之后我们第一次以平和心态,不掺杂任何厉害关系的一次散步,我只想以我自己,不是云翊,我想好好走这一条路。 进了李叔夜的书房,我瞧见他的桌案上摆着两盏茶水,还有两盘糕点,问道:“师父还有客人?” 李叔夜摇摇头,领着我坐到席上,道:“猜测你会来,提前备下的。” 我端起一杯茶水,还是温热的,便说:“师父的大理寺卿真不是白当的,时辰算得都这般准。” 李叔夜说:“我若不知,怎么做你师父?” 我们同席而坐,修立在我榻边,冷眼看着我们。 我吃了块糕点,甜软入心,我微笑着送一块给李叔夜,说:“师父,这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李叔夜一口叼住我手里的糕点,我缩了缩手指。 “翊儿,你在好奇什么?”李叔夜问。 “没呀!就是想帮你破案呀!”我摸了摸鼻子。 “你撒谎的时候就会摸鼻子。”李叔夜说完,又无奈地笑了,“即使是谎话,我也愿意听。” 我一时不知该把手放在哪里,便收起来,说:“师父可找到了什么线索?” 李叔夜抬了眉眼,说:“你真不怕?” “怕!”我说,“不是有师父在吗?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李叔夜笑着说:“你还是这么油嘴滑舌。” 他说:“死者身上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线索,身材肥胖我们都看得出来,仵作验过,死者胳膊有骨折的痕迹,是生前留下的旧伤。” “要说线索,死者的脖子好像挂着什么……”我趁机往铃铛上引。 “不错。”李叔夜放下手里的茶盏,赞许地说:“翊儿果然心细。” 李叔夜下了榻,到了他的书案前,我也跟着过去,只见桌上摆着一方白布,白布上正是那颗铃铛。 我拎起白布,把铃铛擎在手里,古铜色的铃铛果然和“巫马”的铃铛一样,只是这铃铛上雕刻的花纹是芍药花,我把铃铛转了转,上面刻着的字也不是巫马,而是“布泰”。 我陷入了深思,这铃铛到底有什么含义?若是人名,那么布泰就是死者的名字喽? 线索凌乱,剪不断、理还乱。 “师父,您见多识广,可见过这个铃铛?”我问。 李叔夜摇头。 “又断了。”我扶额,头有些痛。 李叔夜微微蹙眉,道: “不过,像这模样的铃铛,我倒是见过一次。” 李叔夜的话叫我立刻喜笑颜开。 “在哪里?谁还有这种铃铛?” 李叔夜突然缄默。 我心里想吐槽他卖关子,可见他又冲我笑了,便压住心头的抑郁,等他发话。 “夜深了,回去吧!明日为师去清竹轩找你。”李叔夜拿起软榻上的披风,给我披上了,我发觉这披风竟然是按我的身高做的,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师父!” 我斟酌了半天措辞,对他说:“抱歉!前几日,我说话有些不得当。” 李叔夜说:“无妨!哪有师父不受徒弟气的?” 李叔夜牵着我的手,往后院走,他的手没有云霁寒的暖,但足够大,他说:“翊儿,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天色不早,师父别太劳累了。”他温柔的样子,和韩子渊真像。 “也好!马车就在后门。” 李叔夜把我的披风紧了紧,似乎很不愿放手。 “嗯,我走了。” 我松开他的手,转身就走,心里起了一层波澜,我知道那不是好东西,我必须按捺住,唯有心中风平浪静,才能无惧外界的大风大浪。 可才转身,我又被拉了回去,李叔夜把我的手腕握紧,他好似下了好大的决心,我听到他叹了口气,他只说:“路上小心。” “好!” 我没有回头,不想叫李叔夜看到我脸上不该有的表情,我几乎是逃出大理寺的,坐进马车时,我才长舒了口气,吹了吹头顶的碎发,缓一缓心绪。 “不可以!” 我勒令自己不去想,李叔夜他不是韩子渊,不能再受他这张脸的蛊卦了!这句话我说了快十年了,居然还在说,我真是太没出息了。 马车里舒适柔软,一瞧就知道是李叔夜用心预备的,躺在松软的毛毯上,那来自绵软的绒毛的温暖,好似他温润的笑意。 我倒在上面,许是今晚又惊又吓真的累了,头又疼起来了。修扶着我下了马车,搀扶着我往山上走,我道了声:“谢谢。” 回了清竹轩,我这才强打起精神,对修说:“修,你早点休息吧!” 修犹豫了下,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表达,他握着剑的手抬了抬,又放了回去,他似乎没有下定某个决心,无声退下。 我没多想,把衣服藏进暗箱,呼呼大睡。 翌日,李叔夜果真来找我,他这般光明正大地进清竹轩,还是第一次,与他同来的,还有杨仲宣。 “几日不见,怂包变尼姑了!”杨仲宣挖苦我身着素服、手捻佛珠的模样。 我放下刚刚端起来的茶盏,把小九拎出来抱在怀里,对他说:“几日不见,你变得更讨人厌了。” 杨仲宣从来没见过我这么明目张胆地数落他,气得抬手就要揍我,被李叔夜拦下来,他说:“天气尚好,闲庭信步,可好?” 杨仲宣先下了榻,想趁机捏我一下,却被我身边站着的修挡住了他的手,杨仲宣嗤笑一声道:“狗腿子真多!” “你不也是别人的狗腿子?有什么资格笑话别人?”我也下了榻,掐着腰埋汰他,还冲他做鬼脸儿。 “你!” 我赶紧躲到了修身后。 “哎!”李叔夜揉了揉太阳穴,对杨仲宣抱怨,“我后悔带你来了。” 第53章 欣喜,不退步 “哼!”杨仲宣甩袖先出了屋。 李叔夜和我则缓步出了清竹轩,我小声对李叔夜说:“我没想到师父会白日来找我!” 李叔夜牵起嘴角,一笑姑置之:“仲宣其实也想见你。” “见面就怼,他这么欺负我一个孩子,真不要脸。” 我理直气壮地怼回去,却不是冲着李叔夜,而是对走在前面的杨仲宣说的。 “其实你不必如此。” 李叔夜如此一话,噎得我说不出话,我疏远杨仲宣,李叔夜看得明明白白的,杨仲宣却不懂。 杨仲宣听到我的话,驻足等我们,并立在了我和李叔夜中间,我走在树影下,看着天上一朵杨梅形状的白云,牙有些酸。 我们在一处禅房门口停下来,禅房中丝竹之声不绝于缕。 “我们来找了缘做什么?” 说句心里话,我不想碰见陆机。 李叔夜却连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踏进去,他回头看我犹豫不决,冲我点点头。我心下斟酌了片刻,也走进了禅房。 杨仲宣抬起一只胳膊,把修和秋实挡在了我门外,然后把禅房的门关上了。 陆机正低头抚琴,我们进来他的琴声只是顿了一下,又继续弹奏,直到一曲罢了,也未抬头看我们一眼。 李叔夜拿了两张蒲团,把一张蒲团细心为我铺好,与我同坐在陆机对面,静静聆听了一会儿。陆机弹完了琴,依旧不抬头。 还是李叔夜先开了口:“师叔您近来可好?” 师叔?李叔夜曾经出家当过和尚?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着实担不起这一声师叔,贫僧此下法号了缘。你那师叔,已经故去了。” 陆机顶着一张布满沟壑的脸,与他年轻时候的潇洒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撒谎!”我忍不住吐槽,“你若看破红尘,四大皆空,何必还要每日弹奏《雀歌》?你情丝未断,做什么和尚!” 陆机抚在琴上的手缓缓握成拳头,但又慢慢松开了,他把琴捧起来放到身侧,好不容易抬起头看我们,却只是清冷地道了句:“所为何事?” 他枯瘦的脸上写满了落寞,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我心想当年的陆机确实是死了,现在何止是皮囊受损,根本就是没了心! “师叔,侄儿心存疑惑,请师叔开解。”李叔夜从怀里掏出白绢,放在案上,缓缓摊开,“此物件,您可熟识?” 陆机只看了一眼,脸上终于有了情绪,他颤抖着手将铃铛拿起来,却没作声,他起身跛着脚走到他床边的一个柜子边,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缓缓打开后,他从里面掏出了另一颗铃铛。 我连忙上前,抢过他手里的那颗铃铛,铃铛上雕刻着莲花,上面刻着两个字:“达格”。 如此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线索,我却浑然不知,我看人的眼光竟如此偏差? 巫马、布泰、达格……这是要凑齐龙珠召唤神龙吗?我心里暗骂古人这讨人厌的仪式感,动不动就搞点信物什么的,害得我苦思冥想了许多天。 “翊儿……”李叔夜冲我摇头,却不似责备,“唐突了。” 我冲李叔夜笑笑,转过身冷着脸把铃铛又还给了陆机。 “他在哪儿?”陆机问。 李叔夜不答反问:“他,是何人?” 陆机沉默。 “他死了。”我说。 李叔夜说:“侄儿在案发现场发现这个铃铛挂在死者的脖子上。” 李叔夜没有提死者的死状,因为陆机的脸色已经惨如白纸。 “他是谁?你们又是谁?”我才不管他脸色好不好看,急忙追问。 陆机把布泰的铃铛放回白绢上,眼神又冷下来:“往事不愿再提。” 我没有耐心了:“师父,带他去给布泰小殓!” “翊儿……” 李叔夜唤了声,示意我不要这么激动,他对陆机说,“师叔,他可是你拜在祖父门下之前的故人?” 陆机闭上眼,转身看向了窗外,可他那窗子明明是紧闭的,他说:“三十多年了。” 他顿了顿,说:“我们三人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 打住! 好兄弟? “巫马毅是大哥,布泰最小,是三弟。” 大哥、三弟?我惊得嘴巴可以塞七个核桃了。 “布泰的父亲为我们做了刻有我们名字的铃铛,我们自小就随身带着,每个铃铛上都刻着我们喜欢的花朵,大哥的是紫色鸢尾,我的是莲花,布泰的则是芍药,故而,我不会认错。” “后来呢?你们为什么分开了?”我问。 陆机长长地探了一口气,他说:“人各有志吧?” 陆机落寞的眼里总算是有了情感,我读出了怀伤,只听他说:“大哥志在江湖,三弟则擅长经商。” 巫马毅是江湖中人?但我不曾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李叔夜问:“师叔的意思是,布泰是个生意人?” “他已改名换姓,叫顾宗,字维诚。” “顾宗!”李叔夜惊呼,看来他认识,如此失礼。 我急忙追问:“师父,顾宗是谁?” 李叔夜把铃铛包上白绢,揣在怀里,说:“翊儿,在为师破案之前,绝对不可下山玩。” 说完,他起身冲着陆机行礼,道:“谢师叔解惑,侄儿改日再来道谢。”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与杨仲宣匆匆离开了。我转回头问陆机:“顾宗是谁?” 陆机说:“京城首富,鹤颐楼的老板。” 我惊骇,总算明白李叔夜为何这般急匆匆地下山,还要给我这个叮嘱了。鹤颐楼老板死了,他的女儿却平安回家,这着实诡异。 “施主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陆机下逐客令了。 “有!”我说,“布泰改名为顾宗,达格改名陆机,那巫马毅改名叫什么?” “阿弥陀佛,贫僧不知。”陆机合眼打坐,不肯再透漏了。 “哼!”我不知陆机为何又变得不配合了,但是巫马毅的疑团我必须解开。 “了缘大师既然是李大人的师叔,那便是我的师叔祖了,你也该知道这件事对师傅有多重要,布泰他死相特别惨,师叔祖也不想布泰死不瞑目吧?也不想布泰的家人再出什么意外吧?” 陆机呼吸滞了一下,却反问我:“公主殿下缘何会演奏《雀歌》?” 第54章 讶异,三兄弟 “我……” 等等! 我脑海里有了个大胆的设想。 “秋实!”我唤了声。 秋实进来,我对她耳语了几句,很快,她便回来了,并呈上了锦盒。 我把两个盒子打开,问陆机:“师叔祖,可识得此物?” 陆机眼睛又瞪了起来,这回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把笛子举起来的。这更加确信了我心中的怀疑,只听陆机说:“此物,是大哥的贴身之物。” 果然如此。 “公主殿下如何会有这只笛子?”陆机把笛子紧紧握在手中,他寂落如沙漠的眼里突然有了光。 “一位故人的遗物。”我说。 陆机身子一震,我连忙解释:“你别误会了,我说的这位故人是名女子。” 陆机的脸依旧紧绷。 “巫马毅对你重要,那个人对我也很重要,我只想知道,巫马毅他后来,成为了谁?”我说。 陆机却久久不语,他盯着手里的笛子,眼里溢着泪花,他双手捧着笛子,把笛子重新放回了盒子里,说:“我不知道。” 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陆机却又默默地合上了眼,背过身子,陆机的背抖着,好似一座抖动的雪山,灰白的僧袍包裹不住他的悲凉,他说:“贫僧无可奉告!” “哼!”我拿起盒子,对他说:“你以为你蜗居在这儿,就可以心安了?你救黄雀儿的时候,明明知道救下来也是一具尸体,还是宁愿被人损了容貌、打折腿也不畏惧,那股子勇气呢?” “阿弥陀佛……” 陆机低头不再说话,连这样都激不了他,那今日我只能无功而返了。 我不想再看这样的陆机了,我从青鸾那里探听到陆机救黄雀儿的事情时,说没有惊讶是不能的。 青鸾说:“那天下着白雪,陆机离开时素白的衣衫上,回来却挂着大片的红,刺目啊!姐姐趴在他背上,眼睛没有再睁开过。陆机已有一只眼睛睁不开,可他的眼泪还是伴着雪花在飞,他的左腿在雪地里拖出一条小路,他一直轻轻地唤着,雀儿,雀儿,我带你走……” 青鸾还说:“姐姐的眼里从来都是孤傲的,从来就没有容下过陆机,可陆机依旧甘之如饴。” 我竟不知,孤傲二字,会成为黄雀儿的标签。更不敢苟同,青鸾对陆机的表述。 从前我只以为陆机对黄雀儿,与他对教坊中别的女子是一样的别无二致,想不到,这不是我用错一个词那般简单。 唯一无二,在我眼中,这世上就不存在把这个词说得心口如一的男子。 可如今见陆机这一副窝囊样子,心里又格外难受,我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我自己,蜗居在云翊的壳子里,不惹是非,不问世事,以为不作死就不会死,生命还是这般飘摇不定。 呵!我有什么资格去谴责他人呢? 我收起这抑郁的情绪,一心放在查找先皇后身份这件事上。 百鬼窟的人为什么要清除掉布泰,也就是顾宗呢?在百鬼窟,那样的刑罚,是对背叛者处置的方式,看来布泰这个生意人也没多么老实啊!李叔夜查到百鬼窟了吗?我该如何把这个信息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告知他呢? “伙伴们!我们下山去吃鹤颐楼吧?”我对身后几位说。 “主子您忘了,李大人刚才不是还嘱咐您不能下山吗?”秋实即刻阻止道。 “是啊!主子,奴婢为了自己的小命儿,还是可以战胜对食物的向往的。”连春华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唉!”我摇摇头,把视线落在修身上,冲他眨了下右眼。 我又抬头望了望天,天上的云还没有散,我该趁着天色未晚,和我的摇椅沟通一下感情! 几次造访鹤颐楼,我都没吃到这里的美味佳肴,今晚,也无缘做个吃货。不需如何苦心寻找,今日鹤颐楼不营业,杂役都早早歇了去。 我循着那凄凄惨惨的哭声,便寻到了鹤颐楼的老板娘,她正伏在床边,床上躺着她的女儿,即使隔着窗户,我还是看得出,那女孩子目光呆滞恍若一个傻子! “呜呜!女儿……我们娘俩儿当何适而往?” 老板娘两手握着女儿的手,那孩子却僵硬地一点反应都没有,说是木头人,更合适。 我对医术没有研究,看不出她是中了什么毒,抑或不是毒的错,迷魂术也有可能。 “如今这个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你爹下落不明,我可怜的闺女,你怎么又是这副样子,娘亲当下已方寸大乱,咱们顾家这么大的家业,娘一个人怎么守得住啊!” 老板娘哭得伤心,可都这光景了,怎么还惦记着钱呢? “砰!”有人! 修立刻把我拉到了隐蔽处,我循着声音,瞧着房屋顶落下了几个黑影,他们从天而降,个个身着黑斗篷,他们的衣着打扮与我那日在凤仪宫里遇见的一模一样,我立即握紧了拳,这一次我看得清楚,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鬼面,果然是百鬼窟的人。 他们落在庭院里,为首的一人外袍是黑色的,里面的衣服却是鲜红的,与玫瑰花一般扎眼,他黝黑的靴子尖儿对着里屋,嘴里发出寒气逼人的声音:“搜!” 话音刚落,几个黑袍人便提刀冲进了里屋,那人大步流星地也进了屋,我重新躲在窗边,往屋子里看,见一个黑袍人抓起鹤颐楼的老板娘的发,把她揪到了厅堂。另一个黑袍人把老板娘的女儿一手提起来,像拎着一捆大葱似的,女孩儿如鹅般木讷,双手不做任何动作,垂在身侧,根本就是瘫了。 为首的黑袍人一只手钳住老板娘的下巴,捏得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说!”那黑袍人喝了声,“若是不想像你丈夫一般,就告诉我……” 他的声音好似此刚才更加寒冷了,即使隔得这么远,我也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后槽牙。他弯了腰,斗篷下的脑袋低了低,离老板娘又近了几寸,他咬着牙,几乎可以说是震耳欲聋了:“东西,在哪儿?” 第55章 偶遇,成必然 黑袍人的属下们在屋里东翻西找,翻箱倒柜,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却对金银首饰和大把的银票置之不理,他们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便把那女孩儿带到了厅堂,丢到女人身侧。 女人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如今倒不敢哭了,她的眼睛惊骇地大了好几分,她的下巴被黑袍人松开,但又立刻被擒住了咽部,她只能哑着嗓子,一只手往自己女儿瘫着的方向努力抓了抓,胳膊不够长,只能瞎晃悠,她吐了几个字:“我不知道……什么东西……” 男人的嘴咧得很大,露出惨白的牙齿,他残忍地笑了下,说:“顾宗的女人?蠢笨如猪!” 说完,这人便冲着手下使了个眼色,其中黑袍人拔了弯刀,烛火把刀背上女孩子的倒影折射得细长细长的,刀在空中划了个弯…… 不好! 我欲闯进去制止,却被修紧紧抓住了胳膊,我眉毛一竖,才想发火,就听到“铮”的一声,那手下的刀碎成了两半。 刹那间,整个院落灯火通明,一波捕快从暗处冲出来,人多势众,整个院落各个角落都是大理寺的人,我瞧见人群后,立着一身月白长衫的李叔夜。 呵!好一出瓮中捉鳖! 李叔夜信步走上台阶,手里还握着一颗石子。捕快直接越过了我和修,没有理会我们,这自然是李叔夜的授意。 李叔夜走到门口,对里面的黑袍人道:“久违了。” 那黑袍人错愕了一下,他打量了李叔夜一下,又瞧了下李叔夜手里的剑,恍然大悟般地喝了声:“竟然是你!” 看来黑袍人也想起了那日凤仪宫的事情。 “东西慢慢再找,你们先入大理寺一遭吧。”李叔夜笑着,但他鞘中的剑已经露了三分。 “大理寺?”那人竟然歪了下脑袋,虽然他戴着面具,但这语气分明不屑。 “小子!这里没有你的闲事!百鬼窟还轮不到你们来管束!” 哎呦喂!这口气! 那人倒是不惊慌,手下一用力,老板娘脖子一歪,她到处呼啦的手也落下了。 百鬼窟被称为魔教,行事作风自然和武林正派迥然不同,但也从来没有这般嚣张过,至少从前我做堂主的时候,见到身着官服的,都是要绕道而行的。 那人随手一丢,就像扔一张手纸似的轻松,我还来不及看清楚,他已然抽出刀,与他的手下冲向了李叔夜。 一场混战就这样拉开帷幕了,李叔夜与那黑袍人打在一起,宝剑切金断玉,弯刀刃如秋霜,其他黑袍人则和捕快们打得不可开交。我本来准备和修撤离这里,却有一只不长眼的黑袍人竟然朝我冲了过来。 修立刻抽剑和他打在一起,我心里叹了句:“不是我作死,是你非要作妖。” 再一瞧李叔夜,他怎么还处于下风?我想起上次在凤仪宫他救我的事儿,想着还他人情的时候到了,便随手捡起一个受伤的捕快掉在地上的刀,冲向了攻击李叔夜的黑袍人。 那人轻易躲过了我,我朝他背后袭去的刀落了空,他转头看我瘦小的身材,见李叔夜脸上神情肃杀,往我这边跑,不屑地说:“你就是上次溜走的小老鼠吧?” 我是老鼠? “这贬称我不喜欢!”我说完,举刀又攻向他。 李叔夜绕到我身边,挡在我身前,迎下了黑袍人的刀,他回头冲我喊了句:“小丫头逞什么能!” “这个我也不喜欢!” 我恼了,刚才的笑容可掬换做了义愤填膺,我飞身越过李叔夜,落在黑袍人身后,与李叔夜前后夹击黑袍人。 “哼!小子!得罪了百鬼窟,没你好果子吃!”黑袍人冲着李叔夜道,他的刀法十分凌厉,大开大合,而且他下盘扎实,步伐沉重,武功底子起码有三十年。 “你这是自报家门了?” 我转移黑袍人地注意力,一刀欲划向他的小腿,却被他跳开了,他举刀要朝我砍过来,我做了个前空翻,没让他得逞。可才刚落脚,就见他旋身的时候,左手的袖间露出一点亮光,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射出了几枚短针。 我飞身跃到了李叔夜身前,把他往外推,自己却脚底一滑,栽了出去,我倒在地上的时候,摔得不疼,有李叔夜做垫背的,可我右肩的痛麻感叫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鲁莽行为是多么无知! 李叔夜僵住,他盯着我,温润的脸上都是错愕,眼里的星星也一眨一眨的,他惊得连剑都松了。 “撤!” 我听到黑袍人一声令下,他其他手下都应声飞上了房,消失在夜色里。唯有一个手下,被修一剑刺穿了左大腿,飞不起来,被捕快们绑了,踩在脚下。 “追!” 李叔夜这才缓过神,下了令。他把我扶起来,说,“翊儿……你!” 我把手里的刀丢在地上,回头瞟了眼被暗器刺伤的肩膀,扶着额头检讨自己,刚才大脑短路了,现在刚刚重启,我在心里痛骂自己:你还嫌你死得次数不够多是吗? 李叔夜避开我的伤口小心翼翼地背着我往外走,他的脸没有了暖意,步子有些不稳,走得风风火火,连发型都乱了。 “师父……”我想提醒他注意管理一下自己的形象,却听他吼道,“叫你老老实实在山上呆着!怎么就不听话!” 他一吼,我一愣。 天上的月亮被云遮住,夜风吹得我的头又有些痛,心也凉如秋水,我咳嗽了两声,嗓子哑了。 我嗤笑着,嘲笑的是我自己。我最近的所作所为,确实超越了我给自己的设定范围。我自己几斤几两,从前也不是没有掂量过的,为什么现在又变得这般幼稚了。就算我可以重生,但也没有这么盲目去做豁出命的事情。刚才的心急,一时没有落稳的脚步,都太不像我了。 我叹了口气,我不该卷入是非之中。云霁寒把我送出皇宫,就是为了叫我远离是非,躲避祸患,我近日确实逾矩了。 李叔夜顿了足,可能是觉得自己说话重了,他转头瞧向我,眼里又多了几分心疼,他轻声说:“翊儿,你该信师父,师父不会有事的。” 第56章 遥远,莫挂牵 我还沉浸在自我检讨之中,虽然听见了他的话,但是没有做出回应。 李叔夜叹了口气,说:“真是欠了你的!下不为例总行了吧?” 说完又继续走,我回头,见修正走在我身后,他盯着我,我刚才所有的面部表情他都瞧见了,还好他是个哑巴。 我又把头转过来,想起了跛脚的陆机,便提醒李叔夜:“师父,了缘大师那里,说不定也有危险……” “嗯!”李叔夜应了声。 “百鬼窟的人把顾宗杀了,连皮都没留下,却留下了铃铛,就是想警示某些人,不是了缘,就是巫马毅,他们三兄弟,肯定做了什么事情把百鬼窟得罪了……”我自顾自地分析,再低头时才发觉李叔夜愀然不乐。 “你不喜欢,我不管就是。” 我心知今日触了他好几次霉头了。 我回头瞥了眼身后越来越远的鹤颐楼吐槽了句,“这酒楼不错,等我有钱了,要把它买下来,我做老板娘。” 李叔夜还是默然不语。 唉!男人生气起来,此女人还不好哄。 李叔夜黑着脸把我抱回大理寺,一路上没再说一句话,在他的书房里,他坐在我身后,说:“忍着点。” 话音未落,三枚短针已经被他拔了出来,针头泛着丝丝红血,他皱了皱眉头,把它们丢在了竹制的盘子中,又为我上药。 “没有毒?”我瞟了眼那几枚针,说:“还真不像他们的风格。” “风格?你很了解?”李叔夜反问,他把一颗药塞进我嘴里,说,“为师自制的解毒丸,以防万一。” 我心想,我有小九在手,就相当于百毒不侵,这药丸吃不吃没什么意义,但小九的事情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还是照做了。 “百鬼窟嘛!听着就挺吓人的。阿嚏!”刚才打斗是出了汗,被夜风一吹,这会子便感觉有些冷了。 “阿嚏!” 我打第二个喷嚏时,李叔夜已经用闲着的另一只手拽过榻上的一件外衣披在我身上。 “我最近怎么总感冒啊!”我擤了擤鼻子,还感觉有点冷,看来得回去吃几副药了。 李叔夜走到他的药箱前,在里面翻找着,他说:“你从前就大小病不断,如今反倒更差了。” “阿嚏!”我的喷嚏已经连成串儿了。 李叔夜把一个青色的瓷瓶交给了我,他说:“每日早饭后过半个时辰服用一颗,这个比汤药见效快。” “谢师父,天快亮了,我得回去了,一会儿春华、秋实他们该醒了,被发现就麻烦了。” 我接过李叔夜递过来的药,揣进了怀里,“阿嚏!” “我走了!”我打着喷嚏往外走。 李叔夜的眼睛有点红,我连忙安慰他: “咱们扯平了。” 我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被李叔夜拉住了,他声音润得如月光般:“翊儿,待我做完了该做的事,师父便带你走。” “带你走”这三个字,不是第一个人对我说了,我已经不信了。 “去哪儿?”可我还是违心地问了句。 李叔夜说:“一个不必遵从宿命之处。” 我的眼睫颤了颤,我吸了口气,这承诺似乎有点重了,能做到的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 “师父说什么呢?我不懂。” 我甩开了李叔夜的手。 宿命,我不信,何必要遵从于它? 回到寺里,我瞧见陆机的禅房还亮着灯,隐约可见门外有两个身着蓝衫的男子,手里握着捕快的佩刀,李叔夜远比我思虑周密,是我班门弄斧了。回了清竹轩,我坐在摇椅上,想着百鬼窟的事情,本来小九睡得熟,我没想吵他,可它还是立刻醒了,“喵”了声,抱怨我出门又不带它。 小九跳到我腿上,它嗅到我身上有伤口,本来慵懒的神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用嘴巴咬我的衣服袖子,我对小九说:“不碍事,已经不疼了。” 小九不依,摇着尾巴喵喵叫,我担心它的叫声把青鸾吵醒,到时候被她们发现端倪反而不好。我只能乖乖趴在椅子上,任它为我疗伤。 曲肱而枕,我捋了捋今日发生的事情,觉得陆机向我隐瞒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我今日确实做错了,竟然险些丧命,我还是不要再卷入是非了吧?可是,每日这般缩头缩尾地过日子,了无生趣,生存的意义何在? “公主!主子!”春华总是喜欢打扰我补觉。 我揉了揉眼,瞧了眼外面大亮的天色,支起身子,才想伸个懒腰拥抱一下阳光,就见春华手里捧着个盒子呈给了我,瞧她两眼放光的样子,我便问:“何人送来的?” “主子,还能有谁呢?自然是太子殿下啦,只有太子殿下时时刻刻把小主子的事情放心上惦记着呀!” 我心思微动,云霁寒会送我东西,我并不意外,他这两年得了好东西就往我宫里塞,我已经习惯了。但春华的兴奋确实感染了我,毕竟云霁寒远在边关,那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我撑起身子,接过盒子,盒子有一尺见方,上面刻着牡丹花,还溜了金,金丝楠木的料子再加上这工艺,确实像云霁寒走高端大气的风格,包装盒子就无暇精致,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宝贝。 我缓缓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件锦裳,天蓝色的云绸,北疆才有的民间技艺,这料子就算是宫里,一年也就两匹,何时轮到给我了?更不消说上面穿纱纳锦的绣工,这件衣裳起码在两个月之前就在准备了。云霁寒倒是花了心思的,两个月之前就是他决定出征的时候。我的心情突然如今日的天气一般和暖。我翻了翻衣服的一角,“咦?” 锦裳之下,竟然还藏着珍珠!整整一箱子的珍珠,每一颗都有婴儿的拳头那般大,这不就是明摆着在我这儿炫富呢吗? 我拿出一颗放在手中把玩,春华说:“奴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圆润、成色这般好的珠子。” 阳光透过纱幔照在珠子上,映出一个字,“莫”,像是用剑刻上去的,云霁寒的字如群鸿戏海,我一眼就认出来。 “呦!”我笑了,这是玩得哪一出呀? 第57章 尽力,无用功 我把锦裳捧出来,在盒子里玩起了拼字游戏:“愿安适如常,孤尤佳,莫挂牵。” 嗯,倒是贴心,安适如常四个字简直是说到了我的心坎儿里了,我心领神会,这礼物送得我喜眉笑眼,不过云霁寒可能要失望了,我可没牵挂他。 不过说到生辰,确实快到了,我这副身子,就14岁了。长了一岁,还是豆蔻年华,老瓜瓤表示这个可以有。 “主子!” 秋实进屋,见我还赖在床上,摇摇头,说:“修抓了只野鸡,奴婢给你煲汤?” 抓鸡?我想起他昨日盯着我看的神情,可能是他愧疚于没有保护好我。 他不必如此,完全不必。 我说:“随你心意,做好了大家一起吃。你们都忙活去吧!” 我把她们俩打发了出去,静静摩挲着颗颗珍珠,上面斑驳的字迹好似云霁寒手心的掌纹,一颗颗地,直到把它们捂热了,我才收起来。 在承国,过了十四岁便可以觅得良缘、男媒女妁了。我不由得想起了昨日李叔夜说的话,他说的不遵从宿命之处,我活了百年,到哪里寻那样的好地方呢?根本不会有。 几日来,我日日往陆机那里去,以向他讨教乐艺为由,春华、秋实和青鸾一致认为我是挂羊头卖狗肉,是冲着李叔夜去的。 这一日,我们三人在了缘大师的院子里品茶,其实只有我和李叔夜在蹭茶说喝,陆机一直低头抚琴。 “师叔祖,你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说:“你不告诉我们巫马毅的下落也就罢了。你们到底拿了人家百鬼窟什么东西,总得知会我们吧?你瞧师父多不容易呀!这几天替你挡了好几波百鬼窟的刺客,若是没有师父,您还能在这里悠哉悠哉地弹琴吗?您若是再不说,我们可就撤人了!您可想好了,你一不会武功二不方便行走,三,脖子有没有那么硬,你再不说,我是没耐心了!” 我软硬兼施,陆机都不理我,我真恨不得夺了他的琴去。 李叔夜倒没有我那么心急,一直在品茶,似乎当真是来禅院喝茶的。 我拉了拉李叔夜的衣袖,恼他安之若素的镇定模样,我说:“师父,你倒是说句话啊!” 李叔夜勾起唇憋住笑,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哼!”我着实搞不懂他了。 陆机,这可是你自找不痛快! “师父,你知道名声在外的黄雀儿吗?”我问。 李叔夜点头,一只手摩挲着茶杯,说:“略有耳闻。” “我宫里的青鸾,正是这黄雀儿的亲妹妹。我从她那里,倒是听说了许多有意思的故事。徒儿讲给师父听,好不好?”我摇了摇李叔夜的袖子的一角,心想,师父配合徒弟一下,好吗?好的。 “好好!” 李叔夜向我投来了无奈的表情,任我把他月白的衣袖揪出了一道褶痕,他说:“你讲吧!为师洗耳恭听。” “听青鸾说,黄雀儿姑娘第一次大选魁首时,是凭着她独创的舞蹈九雀翎技惊四座,她那年才十五岁。有人说,若是那场舞没有乐师陆机的琴音伴奏,她那一曲舞也不算无可比拟。更有人说,黄雀儿与陆机是千金难觅的知音。黄雀儿一舞倾城成就了陆机,陆机的雅韵琴音也成全了黄雀儿。” 我讲述的时候,眼神是盯着陆机的,他的琴如云兴起、如雪飘飞,一如往昔的悠扬灵动,我便接着说:“可惜红颜薄命罢了!坊间最善舞的女子香消玉殒,一场大雪彻骨寒,陆机从此销声匿迹。听说,那女子,死得特别惨……” 我停下来,想看陆机的反应,他终于停了手里的琴,抬头瞧我,曾经那些事不关己的寂落目光不见了,里面满是不解与埋怨。 我不想旧事重提,但我不想每日坐在这里吹风喝茶听琴,再做无用功。 “听闻,黄雀儿乃是被都统领的儿子迫害而亡,行将就木的时候,还要受抽筋剥骨之痛。那都统领的儿子,可是你陆机的朋友吧?” 我说出每一个字,都是在用刀掀我自己的伤口,那份恨不得咬舌自尽却不能的痛楚,如今想来,汗毛还会竖起来,可如果不用这件事刺激陆机,他会把他知道的事情带进坟墓里。 “和你相关的人,怎么都这么惨!”我故意这般说,“难道就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机终于起身,朝我走过来,他低头审视我,眼里飘了层雾,他问:“公主殿下怎知晓这些?” “自然是青鸾讲给我的!” 陆机还盯着我,我知道有些细节他可能未必会告知青鸾,不过无妨。 我嗤笑道:“黄雀儿好歹也是名冠承国的女子,她的故去可是轰动一时,更何况,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 “师叔,关于这个传言,侄儿也有所耳闻。”李叔夜帮我解围,他又转头看向我,轻声细语地道,“翊儿,以后莫要再提及此事了。” 虽是指责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确实温温润润的,微风送来茶香,淡淡的。 “哦。” 我应了声,心知不这么说,陆机的心理防线什么时候才能攻破啊! 陆机透骨酸心地抽动了下几下嘴唇,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里探寻的意味极强,我也直面他的审视,他就算把两只眼睛瞅瞎了,也猜不到我就是黄雀儿。 “师叔祖,您可想好了?”我拄着胳膊抬头盯着陆机,冲他眨了眨眼睛,言笑自如。 陆机眼神复杂,他抬头看向头顶的一方天空,鼻子抽吸了几下,转身摇摇晃晃地进了屋。 “唉!这嘴比石头都硬!”我心头气馁,对李叔夜说,“师父,要不您把他带回大理寺?也免得您山上山下来回折腾了。” 我起身,李叔夜也站了起来,与我一同往禅房外走,他低声道:“那不就见不到翊儿了?” 我白了他一眼,却听他道:“夜游不利于养病。” 哦,他是宁可折腾自己,也要叫我老老实实呆在山上的意思。 他又道:“师父心疼。” 我撇撇嘴:“师父您正经一点,不要和师叔祖学,他年轻时候可是欠了一屁股情债呢!” “你又知道了?”李叔夜挑眉问,“青鸾怎么什么事情都讲给你? 第58章 疑惑,解不开 “哈哈……”我干笑了两声,见天气晴好,微风拂面甚为舒心,便及时岔开了话题道,“我们四处走走吧!反正大白天的,百鬼窟的人也不会来。” “好!” 我们并行来到了莲池边,近日寺里的游客少了许多,水光微动,莲叶田田。我跳上一颗平整的大石头,去摘湖边一朵才长出角来的莲花,清香阵阵的莲花香伴着风中的草叶味叫我竟有些微醺。 “小心一点儿。”李叔夜在岸边,伸出手要接我。 “怕什么?我又不是不会飞。”我一连揪了几枝荷花,然后转身往李叔夜那边跳去。 今天的风向正好,裙摆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手里的荷花挡了我的视线,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冲到另一个光影里。 李叔夜的右脚稍微往后退了半步。 我抬头瞧李叔夜,他一半的脸被夕阳照得光亮,如宝石般闪亮,另半边脸上星眸流转。 “阿弥陀佛!” 身边传来的声音吓得我往后跳了半步,我晃了晃手里的荷花,整了整衣服,方才忘形得意了。 “咦?”我瞅着那个托着钵的老和尚,他不是上次给我和云霁寒解签的大师吗? “拜见大师。” 来兴国寺这么多天了,也没再见过他,“不知大师法号,无缘与大师探讨佛法,遗憾遗憾。” 我双手合十,说得一本正经,其实心里才不这么想呢,这个老头上次批言我会死于非命,今日他主动与我打招呼,还想批点什么? “老衲这些日子一直云游在外,今日才回来便遇见了施主,看来施主还需要老衲的指点。” 我又吐槽了句:和尚你这么大言不惭的给自己揽业务,头顶的佛祖也不给你多算业绩。但他说得不错,我确实需要他的指点。 “只要施主心中尚有疑惑,老衲尚且与施主佛缘未尽。” 和尚从我们身边信步而过,跳上了我刚才踩过的那块石头上,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在上面嘀嘀咕咕地念起经来。 李叔夜半信半疑地看向我,我歪了下脑袋,突然灵机一动,问和尚:“既然大师您天机堪破,不知能否为我身边这位公子算算,他以后会做多大的官?” 老和尚抬了抬眉眼,上下打量了李叔夜两下,又合上了眼,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不就是王侯将相?我心里窃喜,李叔夜担得起这般评价。 “不过……”老和尚顿了下,说,“这位施主禄寿双星大显,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何解?”我问。 “女施主还是先顾好己身吧。”老和尚抬眼与我说。 “信女今日想向大师求教,长命之法。”我毫不客气地讨教,不和他绕弯子。 “哈哈哈哈……” 老和尚捧腹大笑,我却笑不出来,这可是我纠结了百余年的事,怎么在他听来像个笑话。 老和尚笑得肚子疼,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对我说:“有法亦无法,无法即有法。女施主执念已深,一念成魔,老衲帮不到你。” “什么?我哪里成魔了?我还不够怂吗?”我不服气地指向自己。 老和尚合眼念经,不理会我。 “师父……”我不高兴地掐着腰,向李叔夜抱怨,“和尚都喜欢说话说一半吗?” 李叔夜合十双手,冲着老和尚行礼,“多谢大师指点。” 然后他便拉着我继续往前走,他轻轻把手放在我肩膀上,问:“还疼吗?” “早就好了。”我整了整心绪,不在意那老和尚的话,佛祖普渡众生,但毕竟众生苦痛太多,他也是有选择性的。 “师父,那日抓住的黑袍人,可找到了什么线索?”我问。 李叔夜说:“没有,刺客嘴内藏毒。” 是啊!百鬼窟是不容许有人背叛他们的,被抓住了,唯有死路一条。 我突然有了法子:“师父,徒儿倒是有个法子,能逼陆机说真话,就是方式有些……” 李叔夜松开了我,复又抓住我的手腕,他低头笑,却笑得很无奈很苦涩,他说:“翊儿,我真怕你哪天飞了,师父抓不住你。” 我一愣,低头见他握紧的拳,咬了下唇,他对我的心意,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我却只能装作懵懂无知,做一个不长心的人。 “师父,鹏鸟再大,也大不过天,更何况我只是一只小雀鸟,连这小小的网,都挣不脱呢!” 我另一只手抓住李叔夜的胳膊,想把他的手掰开,他却握得更紧了,不肯松开。 李叔夜的手拂过了我脑后的长发,轻轻地散开我熨帖的垂发,我低头拒绝看他眼底的情绪,只听他说:“只要徒弟不放手,师父就不松手。” 可是师父,我们不是十指相扣,只有你一直不依不饶地握着我的。 “师父,我该回去了。” 我瞧见了秋实正朝我走来。 “为师送你回去。” 李叔夜的话另我吃惊,他拉着我转身,他冲着走过来的秋实笑着道:“秋实姑娘不必心急,我们这就回去。” 说完,他直接拉着我越过了秋实,根本没给秋实巧辩的机会。 “太子哥哥会知道。” “他早该知道。” 李叔夜见我提起云霁寒,他只是这么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好似完全不在乎。 “他会杀了你!”任何接近我这个凤命之女的普通男人,对云霁寒的帝位来说,都是威胁。 “他杀不了我。”李叔夜说得格外笃定,好似云霁寒现在把铡刀摆在他面前,李叔夜都毫不畏惧。 “我不懂,亦不能信。” 我摇头,手下用力,挣开了他的手。 我匆匆往清竹轩走,留下李叔夜一个人在风中凌乱,我走得很急,气都不匀了,我摆动着胳膊,被他捂热的手腕竟然会感到不适应地空荡。 我顿足,回头瞥了他一眼,见李叔夜已经转身往山下走,他后背的落日余晖刺得不得不眯眼,我的眼睫扎到了我的眼角。 “主子……” “我知道。” 我打断了秋实的话,转身继续往回走,我抬头看着夕阳被云彩遮住了一半,道:“我有分寸,不会做出伤害太子哥哥的事情。” 我只想离开。 第59章 遗忘,难回想 夜里,我在禅房里吹奏《雀歌》,这首曲子,我只会演奏上半首,这些是我还是黄雀儿时,陆机教我的,而后半首被陆机创作出时,黄雀儿已经重生在云翊身上了。这几日听陆机弹奏后半部分,我也学了个七七八八,我还是第一次弹奏这后半部分,确实如泣如诉,又掺杂着悔恨与痛彻心扉。陆机的后半生,都在为这首曲子买单,从前那般恣意潇洒的人,竟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情,有什么好?我不屑,不可以,动情,就是输了。 “小九。”我摸着睡成个大字的某猫,丧气地说,“能陪伴我的,唯有你而已。” “扣扣!”是敲窗的声音,我想是修。 我推开窗子,果然,他指着寺内某处灯火通明之处,似乎还有喧闹的人声入耳,我说:“不必理会,明晚我们去大理寺。” 修点头,又隐没在黑夜里。 行动敏捷,武功高强,身份成谜,云霁寒放心把这个人留在我身边,真不似他的风格。 翌日,青鸾一直惨白着脸,做事慌慌张张的,我把她的样子都收进眼底,却不理会她,继续和春华玩翻绳儿。 “一会儿我去找了缘大师。”我故作不知情地说。 春华连忙捂住了我的嘴,说:“主子!嘘!” 她东张西望、贼眉鼠眼,好似做亏心事儿的是她,她松开捂着我嘴的手,小声说:“主子,危险!昨日,了缘大师被百鬼窟的人抓走了!” “啊?”我故作吃惊地喊一声,春华又立刻堵上了我的嘴,说:“不光是了缘大师,连李大人都被抓走了!” “啊?!” 这回我真吃惊了,李叔夜玩得也太大了吧?怎么把自己也算计进入了?我本来还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心立刻忐忑起来,该不会是玩脱了吧? 不会不会,李叔夜可不像我,智商一直下线,他聪明着呢! “主子咱们可千万别和那个什么百鬼窟扯上关系了,咱们就在清竹轩老老实实地呆着,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奴婢们身受灭顶之灾,您忍心吗?” 我抽了抽嘴角,摆摆手:“不会的,太子哥哥吓唬你们呢。” 秋实反驳我:“主子,您不会忘了,您上次寒疾发作的事情吧?” “上次?”我回想了下,“可是父皇寿辰那日?” 不是吧,那次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是云霁寒添油加醋对外宣称我寒疾发作,目的是不叫我与各国皇子私下有来往。 “不是的,主子您忘了吗?三年前,您大病那次?” 春华提醒我。 我摇头,百年记忆太耗脑,我偶尔也要清一下缓存的。 我一边玩翻绳儿一边听春华和秋实帮我回忆。 春华说:“三年前隆冬,您执意去梅园采红梅,还不许奴婢们跟着,结果您回来便病倒了,当时太子殿下奉旨出京办差,奴婢们请了太医来,太医却只说主子您只是微恙,开了几服药,结果主子您病情越来越重,不过三五日便人事不省,还是太子殿下提前回宫复命,请来了宫外的神医,才保住了您的命。” 秋实也说:“奴婢们被扣了一年的俸禄,最惨的是给主子您诊脉的太医,奴婢就没再见过他。” “还有这事儿?”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就是诊错了脉,罢官永不录用就是了。”我嘴上轻描淡写,心知这事情,绝不简单。 说不定是哪一方的人,想趁着云霁寒不在,抽掉我这张底牌呢! 想想近两年云霁寒愈发严格的家教,从前我以为他是保护过度,没想到竟然是事出有因。 “知道了。” 我应了声,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北方的天。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我和修一路马不停蹄地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守卫森严,我们翻墙进了李叔夜的书房,那里竟点着灯。 我推门而入,却见到了一个身着捕快衣着的男子站在那里。 “属下胡炎,是李大人派来的,在此恭候公子多时了。” 那捕快冲我拱手,我愣了下,这才想起自己是一身男装打扮,便也向他行礼作揖。 胡炎,他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乱语啊? “在下风翊,拜过胡大哥。” “胡大哥,敢问李大人身处何处?”客套完了,我直接切入正题,没见到李叔夜,我有不祥的预感。 “风公子莫急,我家大人特意嘱咐了,他没事,请这边来。”胡炎指引我们出了李叔夜的书房,一路带我们往院落后院引,走了小半个时辰,我们终于到了,竟然是大理寺狱。 我不禁握紧了拳头,我猜得不错,李叔夜派了一批捕快伪装成百鬼窟的黑袍人,佯装陆机被黑袍人抓走的样子,然后把大理寺狱伪装成了百鬼窟的地牢,让陆机受点儿惊吓,吃点儿苦,让他说出事情真相。可是!李叔夜掺和进去做什么?难道他这个游戏设计者还想当一把游戏玩家不成? 云迷雾锁,我们跟着胡炎走进去,我不禁毛森骨立,这里出人意料地肃静,我噤若寒蝉,快步跟随胡炎拐进东北角的一处不见天日的监房,门口的两个守卫已经换成了“黑袍人”,胡炎拿了令牌给他们看,他们才放我们进去。 进了狭小的门洞,胡炎提醒我:“风公子小心,请弯腰低头。” 我应了声,果然这甬道又窄又矮,只能容纳一人弯腰走过,我尚且还好,修就比较困难了,他个子太高了。 我们下了二十几级台阶后,甬道才渐渐变宽,里面又是一排监房,烛火挂在墙上,但此处依旧称不上明亮。 一名“黑袍人”站在那里,他递给胡炎一件袍子,又给了我和修一人一件,然后放行通过。 胡炎带着我们一直往里走,我听到了鞭子声,不禁汗毛乍起,后背条件反射得疼。 我走到了修的后面,两手握住了他的剑柄,修回头睬了我一眼,又继续往前走,步调放缓。 每隔十几步便有一两个黑袍人守在了两侧,走到深处,反而豁然开朗起来了。 胡炎把我们领到了一个房间里,他轻轻地打开了一块墙砖,如此便可以看到旁边的下一层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那间房更窄小,我们可以俯瞰那屋的全景。 第60章 看戏,怒火起 在我兰香坊的记忆里,陆机是个不得不提及的人。 他虽是不懂得武艺,却在兰香馆里最吃得开,我饿得两眼昏花之事,打心眼儿里感谢他递到我嘴边的包子,门口负责看守我的杂役们就当看不见。 那时候陆机也才到弱冠之年,他故意逗我,把我吃了一半的包子高高举起来,他冲着无力反抗的我道:“你的武艺是谁教你的?” 我把嘴里的包子馅咽下去,抿了抿唇,摇摇头:“无用的东西罢了,如今也彻底没有了。” 兰香馆的管事颇有能耐,仅用一颗药丸散了我武功不说,我双手连提鞋的力气都没了。 可能是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哭过,陆机才上了心。他与我说:“青鸾年纪小,生得也不如你好看,又确实不是块跳舞的好料子。坊主的意思,她若是再如此嚎哭,就叫她闭嘴。” 我深知闭嘴的深意,知晓陆机是来帮我的。 我咬了唇,沉默地把陆机带来的四个包子吃得渣都不剩。 我靠在墙边,动了动手指,总算有了些力气。 “青鸾在兰香馆,什么都不用她做。”我说。 陆机捻了下手指,问:“你还有本事护她?” 我缓缓闭上眼,舒了口气说:“本事,赚得就是了。” “噗!” 陆机笑出了声,我睁眼瞧他,见他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他一手抚着门,一手打了个响指,一副心血来潮的样子,他道:“在下帮你!” “不用!”我别过脸去,心道:手无缚鸡之力,能做什么? 可不就是?如今,陆机身陷囹圄,他被牢牢锁着,只能用脚尖儿点地,他身上的僧袍还完好无损,但身上除了灰尘没有任何伤口。 我心道不妙,果然彼时鞭子声停了下来,监房的门被打开,两个黑袍人拖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进了牢房,那人双手被擒,丝毫动弹不得,月白长衫被打得支离破碎,他的胳膊像是脱臼了,无力地任人抓着。我揪着心,趴在窗口紧盯着那人,希望自己认错了。两个黑袍人把那人丢在地上,拽住那人的头发,把他的脸抬起来,我看到李叔夜那张潇洒英隽却苍白的脸,他闭着眼,已然晕过去了。 我的眼睑猛地一抖,另一只手扣在墙上,真想抓住什么,却只能抠下墙上的泥土。 “笨蛋!”我赫然而怒:“就算是做戏!找个替身就好了,何必假戏真做!” “大人说,陆机并不好骗。”胡炎淡定地说。 “那也不用搞得这么惊心惨目!”我望向陆机,瞧他别过脸不去看李叔夜,完全就是眼不见为净的心态,我真恨不得也叫他体会一下李叔夜的痛! “小子!早就对你说过了,得罪了百鬼窟,没你好果子吃!”黑袍人松开了李叔夜,李叔夜的头“咚”地撞在地上,即使隔得这么远,我依稀可见他脸上的冷汗。 黑袍人掏出鞭子到了陆机面前,用鞭子柄抬起陆机的下巴,强迫陆机看向李叔夜,黑袍人说:“他是你师侄吧?只要你交出我们想要的东西,我可以考虑,放他一马,废了他武功,丢出去,任他自生自灭。若不然,你们就准备步顾宗的后尘吧!” 陆机寂落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辨,他说:“叫你们堂主来。” “你想见我们堂主?你也配!”黑袍人唾了陆机一口。说完就扬起了鞭子。 “慢着!” 监房外又传来了一声高喝,走进来另外一个黑袍人,他的袍子和里面的红衣,与那日买鹤颐楼行凶的人毫发不爽,声音更像,必可以假乱真。 “哈哈哈!”黑袍人仰面大笑。 “是你!”陆机终于有了震惊的神色,他被勒住的双手动了动,说:“难怪如今百鬼窟式微,你这样的人竟然能做堂主。” 那人噙着笑,越过昏迷不醒的李叔夜,走到陆机身边,用刀鞘点了点陆机那只跛脚,说:“你居然也有今天?” 黑袍人蹬了陆机的瘸腿,喝道:“交出来!你这副样子,留着有何用!” “就是喂狗,也不会给你!”这些日子以来,我第一次见陆机身上长了骨气。 “那好!”黑袍人打了个响指,两个属下把李叔夜拖了出去,他残忍地对陆机说,“你非得给自己找个陪葬的,我愿成人之美!” 说完,那人转身就走。 “等等!”陆机唤住了那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放了他,此事与他没关系。” “东西在哪儿?”黑袍人问。 陆机又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他说:“叛教之罪,我甘愿承受。那东西,不在我手上。” “东西在哪儿?”黑袍人继续追问。 陆机耷拉着脑袋,不肯说了。 “哼!”黑袍人拂袖离去。 叛教?陆机也是百鬼窟的人? 那巫马毅呢?百鬼窟的人是不是也在找巫马毅? 我瞧着陆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心想就算陆机的嘴是铁打的,我也一定要赶在百鬼窟之前找到巫马毅才行。 “李叔夜在哪儿?”我冷着脸,握紧双拳,蓄了力。 “风公子请。” 胡炎听我叫李叔夜大名先是一愣,见我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敢拦,连忙把我引到了里侧的一间暗室,门半掩着,我见李叔夜就坐在地上,他身边站着刚才那个假装堂主的黑袍人,他正拱手对李叔夜汇报着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咬了下后槽牙,“砰!”我踹开了暗室的木门,迈步进去。 牢房里的人霎时惊住了,我身后的修和胡炎也愣了。 李叔夜见我站在门口,便哑着嗓子对众人说:“都下去吧!” “修!”我对身后的修唤了声,“看门儿!” 修垂了眼皮,没有瞧我,等那黑袍人出去了,便把门合上了,我知道他会守在外面护我。 李叔夜没有站起来,可能是起不来,见我怒气冲冲地,他便惨着脸冲我笑了笑,道:“徒儿?何时来的?” “好戏!” 我一腔的怒火都化作了高昂的嗓门: “李叔夜,从前我觉得你绝顶聪明,没想到你这么蠢!你是体质够好还是怎么着?你觉得这般,陆机就会说实话吗?你对他心软,他可没管你!他闭口不提这么多年,他守的是什么东西谁知道!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大理寺卿本就不负责断案,父皇交代给你,你若破不了案子,推了就是了,逞能逞成这副样子,有何用?” 第61章 愚笨,被套路 我觉得气不够用,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却没吸好,鼻涕堵住了鼻孔,我转过身背对着李叔夜,本来想挥出去的拳头,在看到他的一刻,不知怎么就都卸了力气。 “你觉得你自己在这世间孑然一身是吗?可你明知道今晚我会来,还演这么一出给我看,赚我的眼泪?我偏不给!你自己爱作,我可不奉陪!” 我嘴上说着狠话,步子却挪不动。 “唉!” 背后是那人长长的叹息,我听到他说:“抱歉,你的心思,我懂了。” “你懂什么?”我回头,反问李叔夜。 李叔夜低垂着头,两手搭在腿上,不言不语,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真不知道我俩谁是师父,谁是徒弟! 我说:“师父,我走。” 李叔夜没有动,也没有应我。 我走到他身侧,蹲下来,看他平日里温润的眼里装进了如深海般浩瀚的落寞,我叹了口气,轻声道:“师父,我走。” 我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这个人,不是韩子渊,韩子渊到什么时候都懂得明哲保身,他是天宇上那颗最遥不可及的星,韩子渊才不会委屈自己,挨我的训!受我的气! 这人是李叔夜,我喜欢看他的笑,我听不得他的叹息。 我没有认错,我在意的不是他身上的梅香,不是他这张与韩子渊酷似的脸,他何时从韩子渊的阴影里跳脱出来,占得一席之地的,我掐算不准。算不准,便不算了。 李叔夜愣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他的头还垂着,他眼里的落寞被天星映亮,他眼里闪着光,脸上一阵悲喜转换。 我说:“反正我年纪尚轻,还等得起。” 我在心里对自己郑重其地宣告:“魏南青,再信最后一次。” 魏南青,是初始的我。 李叔夜还低着头,除了脸上的表情,不见任何动作。 “李叔夜,你傻了吧?” 我把手抽出来要摸他的额头,刚才他的头嗑到地上,现在额头上有块淤青,是不是脑震荡了? “你再叫一次!” 李叔夜突然动了,他把我的手按在他额头上,语气有些抖。 我瞥了下嘴唇,在确认他的头不热之后,便说:“李叔夜,地上凉。” 李叔夜脸上绽开了笑容,不是那种温润的笑,而是完全不顾形象的傻笑,我真的不忍直视,我抽出手,把小九从包里掏出来,小九在我手上抻成一根面条,鼻子上还挂着个鼻涕泡儿。我捏住小九的鼻子,他不高兴地晃了晃脑袋。 “喵!” 小九打了个哈欠,不高兴地翻了个身,蜷成一团继续睡。 “别睡啦!” 我为它顺顺毛,把它放在李叔夜身上,说,“干活了。” “喵!”小九不高兴地抱怨一声,跳回包里,屏蔽我的信号。 “喂!醒醒!他是我师父!你不能搞差别对待!”我想把小九掏出来,突然觉得有些不寻常。 不对!小九救过云霁寒,李叔夜应该气场没有云霁寒强才对呀!怎么会不为他治疗呢? 那么小的针眼儿小九都能闻到,李叔夜这一身伤,小九不可能嗅而不理。 我重新打量李叔夜,拉过他的胳膊,在他的伤口处抠了抠,我轻轻一撕,一层薄薄的白色的皮被揭下来,我放在手中捻了捻,碎……碎了? 我白了李叔夜一眼,又一连撕了几块下去,我!我被套路了! 我指着他身上的鲜红,嗤笑了声:“这是啥?番茄酱汁?” 李叔夜摇头,道:“樱桃汁!” 它俩有什么本质性区别吗? 我腾地跳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自己玩儿吧!” 这坑!我结结实实地跳进去了!摔得真惨!还是脸先着地! “翊儿……” 我被拉了回去,我听到身后的“骗子”说:“师父我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 “徒弟我也需要一个摁机重来的机会!”我没好气地说,“要不给我个地缝儿钻一下也行。” 我被自己气炸了! 李叔夜怎么可能做那么愚蠢的事儿呢?我真是佩服自己的笨和蠢!他根本一点都没受伤。 这下可好,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谈何容易!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呵呵!” 李叔夜还沉浸在欢愉里,我的脑袋却已经冷静下来了。 “师父!外面一堆人等着呢!您公务缠身哪!” 我得把李叔夜的注意力转移开,可是他并没被我的话吸引。 “无妨!” 李叔夜让我转过来,我面对着他,看他缓缓起身,脸上露出和暖的笑,。 “还是出去吧!你又不给加班费。” 我低头,不想看他这副样子,肠子已经悔青了。 “呵呵……”李叔夜说,“走啦。” “走走走!”快走! 我推着李叔夜出牢房的时候,外面候着的几人都面面相觑,噤声不语。但见李叔夜又在笑着,胡炎挠挠头,脸上大写的莫名其妙。 “栾玉,看好了缘大师。”李叔夜吩咐道。 “是!”那个黑袍人已经摘下面具,冲李叔夜拱手。 胡炎!栾玉!还真是胡言乱语! “噗!”我笑出了声。 李叔夜刮了下我的鼻子,问:“冷不冷?” 不光是胡炎,除了修之外的其他人都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瞧我。 呃!我抽了下嘴角,抬手把发簪摘下来,如瀑般的长发散下来后,胡炎与栾玉才把快惊掉的下巴接上了。 “冷!快走!快走!都是你害的!” 我灰溜溜地往外走,李叔夜却得意洋洋地笑着,修走在我身后,把我与李叔夜隔开,我觉得这样甚好,让李叔夜平静一下,他这个样子怎么像地主家的傻儿子呢? 我与修在李叔夜的书房里候了一会儿,李叔夜身着一身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衣衫,精神抖擞地进来了。 我坐在榻上,默默地吃着糕点,想着怎么把说出去的话收回去,若是告诉李叔夜我就是一时冲动他不必当真,我觉得我们连师徒都没得做了。 李叔夜坐在我对面,为我倒了杯茶,轻声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我连连点头,把茶一口饮尽了,说:“师父,陆机是百鬼窟的人,这太意外了!” 第62章 装扮,寻线索 三十多年前,陆机是百鬼窟的人,那时我也在百鬼窟,我却从来没见过他们,更不曾听说过这几人的名号。可若只是无名小卒,为何百鬼窟的人又要对他们紧追不舍? “不止师叔,顾宗与巫马毅,应该都是百鬼窟的教徒。” 我把心头的疑惑倾倒出来:“他们盗走了什么宝贝?哪怕他们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百鬼窟也要找到他们,抢回这东西呢?” 李叔夜摇头,他道:“百鬼窟起源于南越,南越国被灭后,百鬼窟迁居并迅速在承国蔓延,四堂北迁之后,更有壮大之势。自从十七年前教中出现大量教众叛教,百鬼窟四分五裂,早已没有从前嚣张气势,不知为何这一拨人,竟频频惹出事端。” 我眉毛微挑,百鬼窟要寻的东西,定是各家必争重中之重之物,我突然想到了我在凤仪宫里意外得到的“百鬼夜行令”,说不定那便是巫马毅叛教时从百鬼窟夹带的。 若真是这样,我现在岂不是把一张催命符握在手里? “那个……”我摸了下鼻子,犹豫了下,终究没有对李叔夜坦白。 我说:“陆机说那东西不在他身上,顾宗也死了,百鬼窟的人找不到陆机,说不定会去找巫马毅。” “可是师叔绝口不提巫马毅的下落,我的计策也不好再用第二次。”李叔夜说。 “你那馊主意,还是永远别用得好。我倒是有个法子,不过,得需师父提供人手和设备。”我说。 李叔夜点了下我的额头,眼里的星光晃动着,他说:“翊儿,你跟着云霁寒,都学了什么啊!” 不是问句,而是感叹句。 “自学成才,与他人无关。”我听到李叔夜直呼太子名号,心知他果然也是厌恶云霁寒的。 为什么?我想问,但见李叔夜摇头,又问不出口。 天色渐渐晚了,李叔夜骑在马背上,修骑马跟在我们后面,我披了件披风,我们同乘一骑,李叔夜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夜游,。 “天很热了!这披风好碍事。”我往前探了探身子,与李叔夜隔开一段距离。 李叔夜只是低低地笑,也不说话,他两只手握着缰绳,我低头沉默,心情依旧低落。 “我有些后怕!” 如果这一切不是李叔夜的局,而是真正百鬼窟的手笔,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脑子再一热,为了李叔夜冲出去。我厌恶这样的自己,明明已经警告过自己无数次,却还是往一个坑里跳了两次,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可是,“走”这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于登天! 无需遵从宿命之处,听上去就像个笑话。 李叔夜说:“上次真受伤,也不见你在意,这回假受伤,反倒因祸得福了。” “略略略……”我吐着舌头。谁不在意了?上次我也担心得一夜未合眼好吗?只是现在,我是后悔自己选了一条荆棘漫布的路。 李叔夜笑,笑得特别叫人舒坦,他抬起手把我散开的头发抚平,轻声说:“甜的。” 我翻了个白眼,说:“以后不许这么撩别的女孩子。” 活了百年,像李叔夜这般可甜可盐可佛系可腹黑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李叔夜还笑,我回头看他一眼,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样一种人,能把星空装进他的眼里,他只需要笑,那星空就可以流进你的心里,叫你所有的烦忧都被这灿烂星汉冲刷掉。我想:只任性这么一次,就一次。 宿命论我不信,但我想要自由。 又过了两日,我和修又换上了夜行衣,这一次,我们去了紫枫林。只要是在“老狐狸”林智周的地盘,我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一抬头我都要做好逃命的准备。 我躲在修身后,把手里的纸递给了小厮,小厮又递给了上座的林智周。 “呦!小鸡崽子,写了什么软言细语给哥哥呀?”林智周调侃道。 我不回话,静静等待他把纸摊开,他盯了几眼纸,又盯了我几眼,狐狸脸孔下的那双眼更加狡黠了,他说:“厉害呀!才这么几天,就查到了?” “这么说,这东西该在巫马毅手里?”我问。 我在纸上画的,正是百鬼夜行令的图案。 “呵?”林智周眯着眼瞧我,说:“小鸡崽子,你又诈我!” “你那信息库不用也是要锈掉的。”我趁机又挖苦他。 林智周却突然正色道:“告诉李荀,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下去了,当心小命不保!叫他还是把精力放在失踪案上吧?” 我顿时被老狐狸的话噎住,林智周这家伙到底有多少眼线,怎么会知道我与李叔夜的事? 林智周又道:“小鸡崽子,你胆子忒大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哥哥奉劝你一句,不要忘了本分。” “我不会害三哥。”我知道林智周的意思,他这是警告我,我与李叔夜,是不同阵营的人。 “你这么信李荀?”林智周反问。 我起身,对他拱手道:“我信我自己。” 忘恩负义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哼!”林智周拂袖,他道,“早就知道,你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没有反驳,多说无用。 又过了五日,陆机的意志力已经相当薄弱,傍晚时分,我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霓裳,虽然身材矮小了些,但有昏暗的火把和密林里的乱摆的树木烘托,外加李叔夜提前给陆机服下的药丸,应该足以以假乱真。 此外陆机已被推进了后山林子提前挖的坑里,半个身子已经埋进土里,从视角上看,他也瞧不出个高矮,他身边的两个黑袍人还在往坑里填土,土过了腰时,就是我出场的时候。 我在空地的另一头,轻纱遮面,舞了一曲,地上虽未摆着小鼓,但无伤大雅,有我的影子,便已足够,这世上能把黄雀儿的“九雀翎”表演得惟妙惟肖的人,只有我本尊了吧? 我低浅地哼着《雀歌》的曲调,声音正好可叫陆机听得清楚。 “雀儿……”陆机唤了声。 “……” “是你吗?雀儿!” 第63章 动容,前尘梦 陆机长久以来麻木的脸终于动容了,他也一改之前的无动于衷,用力想要从挣脱出去。 “这么多年,你都不曾入梦,我以为你不肯原谅我!” 陆机说得甚为可怜,映着火把,我见他已泪流满面。 我一边哼着,一边舞,旋转了几次,才缓缓在陆机身旁站定,我凄惨地说了声:“陆机……” “雀儿……”陆机悲痛地哀嚎,他说:“对不起,雀儿。” “对不起有何用?”我冷笑,“你把青鸾送到都统领府的时候,可没对我说对不起。” “我错了!我不该……”陆机哭嚎着。 我蹲下身子,耻笑他如今这般痛彻悔悟的样子,我说:“岂一个惨字了得?我如果被允许咬舌自尽,我都不会这般恨你!” “雀儿……我……”陆机哽住。 “佛祖居然肯收你这样的三姓家奴?我与你说,陆机,我做了这么多年冤魂,从不来缠你,就是为了让你每日都活在愧疚之中。” 我说:“一个、两个、三个……如今就剩下那个叫巫马毅的家伙,我先去找他,等你到了黄泉,一定要慢点儿走,等等你的好兄弟,也等等我,我们一块儿下地狱吧!” 我起身离开。 “不!不!雀儿,不要伤害大哥,他是个可怜人,你不要去找他!你来惩罚我吧!” “可怜?”我反问,“你们三个害得百鬼窟十几年不得安宁,还好意思说可怜?” “雀儿……我求你,等我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大哥他如今生不如死,他已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至于那百鬼夜行令,大哥早就交出去了!” 果然是百鬼夜行令,我心中骇然,转身就走。 “不!雀儿……回来……不要去!”陆机呼喊着,“回来,我跟你走……” “哼!陆机,你这个骗子的话,我若是再信,真是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冤魂了!” “我没有骗你!雀儿!” 我继续走。 “大哥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他了,他的心早就死了,紫枫林实力再大,他也不会再为任何私利动容。” 什么!我惊出一身冷汗,顿了足。 我听到陆机说:“做了紫枫林的家主,就要抛却前身名利,如今的大哥,总算名副其实了。” 怎么可能,巫马毅居然是林智周! 我前几日还见过林智周,给他看过百鬼夜行令,他当时还能表现得镇定自若,还能和我侃侃而谈,此人城府都深到马里亚纳海沟了吧? “呵!”我背对着陆机,说,“那又如何?如今的我,还能有谁拦得住我!哈哈哈……” 我仰天长笑,飞身离开。 飞到暗处,我一把摘下面纱,一个趔趄没站稳,被修扶住了。我手心的汗碰上他热乎乎的手掌,我靠在树上捂着心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 林智周,他分明就是在耍我!从给我看巫马毅的铃铛开始,就把我耍得团团转! 而另一头,李叔夜则带着手下又演了一出“生死一线”,带着捕快把陆机从“黑袍人”手里救了下来。 “修!”我骑上马,愤怒地扯下裙摆那些多余的装饰,对他说:“借你的剑一用!” 修把他的剑丢给了我,也上了马。我气急败坏地抽了下马鞭子,踏马而去。 紫枫林今日依旧喧嚣,我被小厮迎进去时,林智周还在雅座悠哉悠哉地喝酒。 “呦!来得这么勤呀?”林智周眯着眼瞧我,脸上笑出了一朵牡丹。 “唰!” 我拔剑对准他的眉心,冷着脸高喝:“老狐狸,咱们今日新账老账一起算吧!” 新账,他近日骗我的事。 旧账,三十年前,我在紫枫林一命呜呼的事。 “哦?”林智周脸上的笑容收了点儿,他只是慵懒地换了个姿势,不甚在意我的威胁。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狐狸皮毛,最近好像涨价了!” 我举剑刺向林智周,他却灵巧地躲开了,我们在狭小的雅间里斗了十几个回合,我连他的衣襟都没划到,林智周却一个旋身落在我身后,勒住了我,另一只手轻易就抓住了我握剑的手。 林智周的狐狸面具就在我头顶,我听到他不屑地道:“小鸡崽子,风兄若是看到你这样,你说他会不会气成什么样子?” “休拿三哥吓唬我!一口一个风兄叫着,真恶心!老妖怪!丑八怪!” 林智周手下猛地用劲,我手腕吃痛,剑就掉在地上,我被林智周夹着,他就像是满载而归的猎户似的,我心道不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想到林智周武功这么高,我一边捶打,想挣脱开,一边呼救:“修!你在做什么呢?” 我去看修,这才发现他竟然被好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身着紫衣的护卫架住了,还有把刀就擎在他脖子边儿。 “不是吧?你也太不给力了!” 我居然还有时间吐槽修! 我收回视线,发了狠! “哎呦!小鸡崽子!你磨牙了是吧?”任我手脚口并用,林智周就是不松手,他带着我拐来拐去,又进了我与云霁寒来紫枫林那次歇息的房间。 “砰!” 我被他摔在席子上,顾不得肩膀痛,我立刻掏出靴子里的短剑,剑尖儿指向林智周。 “呦!武器还真多!” “你不要过来!”我喝道,“我三哥端了紫枫林!” “嗤!风兄现在可是远水解不了近火!”林智周坐在床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 “刚才不是还要杀我?怎么这会儿怂了?”林智周说。 “如果我一早就知道你是巫马毅,你活不到现在!” 我把短剑往前刺了下,林智周却捧腹大笑,把我笑愣了。 林智周伸手解开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俊秀,不,是漂亮的脸庞。如果云霁寒算硬朗,李叔夜是俊美,那这个男人绝对就是男女难辨了。 而且,再怎么看,他也就18岁上下年纪,巫马毅保养地再好,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瞧清楚!你哪只眼睛看我像巫马毅?哪只眼睛瞧我老?哪只眼睛觉得我丑?” 第64章 原来,是误会 “巫马毅,是上一代家主。” 林智周笑着,把面具随手一扔。 啊?我突然想起那一日长生说的话,林智周只是个代号,我这才意识到是我一时鲁莽了,可是,他们俩也太像了点儿吧,身材、声音、举止、动作,都太像了。 “巫马毅是在下的义父!”林智周似乎明白我心头地疑惑,解释道。 “那你做林智周几年了?”我问。 “三年多了。”林智周平静地回答。 我渐渐地把短剑放下,向林智周道歉:“对不起,一场误会!” 林智周摆摆手说:“我知道你要找义父,但我不能告诉你,他的下落。” 我点头,深表理解。 “但是你让我兜了好大的圈子,浪费了太多时间。”我转了转眼珠,笑道,“公平买卖,童叟无欺,你这个售后是不是应该负责?” 林智周似懂非懂,点了下头。 我立刻道:“那你能告诉我,巫马毅为什么要把百鬼夜行令给先皇后吗?” 林智周拾起面具,我抓住他的手,说:“你别戴!戴上我害怕!你这个样子,像朵花儿一样,特别好看!” 他戴上狐狸面具,简直连灵魂都变得可怖起来。 林智周视线落在我抓着他的手上,把面具丢得远远的,他也揭下了我脸上的面具,说:“哥哥我也更喜欢叫你翊儿。” “三哥才是我哥。”我怎么平白无故又多了个哥。 “小气!小鸡崽子!”林智周弹了下我的脑袋。 “哥哥我比你大,自然是哥哥。”林智周道。 我心想,紫枫林的家主不能碰女人,这是份注孤生的活计,也是挺可怜的,便没再与他计较下去。 “现在可以说了吗?”我问。 林智周说:“其实很简单,巫马毅、云翊,你的名字,是先皇后取的。” “咳!”我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巫马毅和先皇后,曾是恋人? 我咽了下口水,问:“巫马毅,不会是我亲爹吧?” 林智周摇头说:“不是!” 那就好!不然剧情就太狗血了。 “可是不对啊!百鬼夜行令是魔教圣令,他给先皇后做什么?先皇后深处宫中,又不能号令宫外的教众!除非……” 我捂住了自己的嘴,我想的这个除非,脑洞大了点儿。 见林智周点头,我问:“是谁?” 渗透进后宫、朝廷,来自百鬼窟的人,是谁? 林智周摇头,说:“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也在查。” 我眉头皱得更紧了,又问:“先皇后,是真的杨纯如吗?” 林智周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说:“亲一下,就告诉你。” “我走了,我早晚能查到。” 说完我就要起身,林智周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我,问:“你为何要调查先皇后?她可是你亲生母亲!” 我思虑片刻,告知林智周:“我怀疑先皇后没有死。” 林智周低头,很认真地瞧我的脸,好似在端详一件古董,他别有深意地说:“有些事,你还是不要查得好。” “为何?”我问。 “代价太高。”林智周抬起头,往门外看了看,道,“回去吧,我那些护卫还留着卖钱呢,可不能叫那家伙给打残了。” “连你也怕他?”我问。 林智周说:“他没有痛觉。” “啊?” 我咽了下口水,紫枫林还真是什么奇葩都有。 我伸出手鬼使神差地点了下林智周绝美地脸颊,问:“你真名叫什么?” 林智周歪头,想亲我的手心,我眼疾手快,躲开了。 林智周拄着脑袋,说:“锡麟。” “锡麟……名字和人一样美,我再也不叫你丑八怪了。”我笑。 “我走了。”我冲他摆手,示意他不用送了。 第一次离开紫枫林不是逃荒似的忙乱。这一夜,我经历的大起大落差点毁了我的三观。我得回去,补个觉,好好压压惊。 李叔夜没有把陆机送回兴国寺,而是留在了他的府邸,好生招待。夜里,李叔夜来清竹轩寻我,我没有把自己认识林智周的事情告诉他。 李叔夜说:“百鬼窟与紫枫林掐起来,朝廷喜闻乐见,如今保护好陆机就可。” 他现在手里还有一个棘手的案子,便是那个搞得人心惶惶的失踪案。 “鹤颐楼老板的女儿安顿在哪里?”我问。 “在为师府上。” “什么?”我鼓着嘴,白了李叔夜一眼,“你就不知道避嫌?哼!” 李叔夜笑着,拉了拉我的胳膊,说:“师父自认是君子。” “梁上君子!” 我纠正道。 我站在溪边捡石子扔,李叔夜就立在我身侧瞧着我。 “如今她成了孤女无人照拂,又像失了魂似的,傻子一样,着实无辜。” “傻子尚且能言语。” 李叔夜往我这边迈了一步,我便往另一侧行了一步,捡了颗石子丢进溪水里。 李叔夜见此,眯着眼笑了,他说:“前日又有两个女孩儿被送了回来,都是一般模样,彻底瘫痪了。” “不是中毒?”我问。 李叔夜摇头,他最善于用药,若他说不是,就不是。 “那她们的身体状况,也正常吗?”我又问。 “和木头没什么区别。”李叔夜道,他走到我身边站定,摸了摸我的头发,说:“翊儿,这一次,绝对不可再乱跑了。” “嗯!”我点头,心思早飞云霄之外了了。 李叔夜眯着眼笑,递给我一颗格外圆润的石子,说:“有什么心烦的事?” 我说:“没有。” 李叔夜摸了摸我的头,顺手又摸了摸我的耳环,就是他送给我的那对。 “翊儿,那一日你的伪装,使陆机受了极大的刺激,闹起了绝食。”李叔夜说。 “那是他的心魔在作怪,与我无关。”我立刻把锅甩了出去,“师傅只要把他的琴给他,就说你找了个法师,把黄雀儿的魂魄封印在了这把琴里,他会信的。” 李叔夜笑:“看来咱们师徒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也跟着笑,可李叔夜又说:“你伪装的那般神似,为师在暗处瞧着,都以为你被黄雀儿的魂魄附身了,险些冲上去。” “哈哈……”我干笑,摸了摸鼻子,说,“我演技属实力派的!” 李叔夜不语,他把我的发撩到耳朵后,刮了下我的鼻子,说:“回去吧。” 第65章 什么,要相亲 清竹轩的日子当真是清净极了,六月初三是我的生辰,其实这只是云翊这副身子的生辰,但这是十年来我第一次在宫外过生辰,杨仲宣差人送来了帖子,约我到齐国公府小聚。我带着春华、秋实和青鸾,修自然也要跟着。我穿上了云霁寒送来的那件锦衣,老齐国公和杨仲宣来迎我就算了,四皇子居然也在,还有李叔夜,他们都候在府门,我心想,这还不会是鸿门宴吧? “翊儿给外公请安,给四皇兄请安,给师父请安,见过杨大人。”我恭恭敬敬地行礼。 “杨大人?叫得好生身份!我是你表哥!”杨仲宣一开口就找茬儿。 “是!许久不见,表哥。”我白了他一眼,但今日毕竟是生辰,不能叫杨仲宣破坏了温馨的气氛。 “嗤!”杨仲宣没趣地哼了声。 “嗯!”老齐国公满意地说:“翊儿长大了一岁,也懂事了。” 我们一行人往庭院里走,修跟在我身后,我回头见他脸色暗沉,像要滴出墨来,今日有谁惹他了? 在后花园,老齐国公早就备好了宴席,老齐国公上座,四皇子与杨仲宣坐在同侧,我则选择和李叔夜坐在同侧。推杯换盏之间,倒是一番其乐融融的样子。 杨仲宣的下仆送上来一个长匣子,他趾高气昂地与我说:“表哥我担心你读佛经读傻了,送你一把剑当礼物,没事儿舒展舒展筋骨,强身健体,不要天天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叫人笑话。” “你好好说话会牙疼吗?”我接过匣子,取出里面的剑,蓝色的剑柄倒是和我今天这身衣服挺配的。 “翊儿还小呢!你送他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真是不懂风情。”四皇子冲手下使了个眼色,也交给我一个匣子。 “哇!”我咽了下口水,“这么大颗的夜明珠!” 虽然我不缺宝贝,但皮球大的夜明珠还是叫我眼前一亮。 “谢四皇兄!”我连声道谢,又惹得杨仲宣不悦。 “谢我!我!”杨仲宣指着自己。 我不理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叔夜。 “师父……”我捧着双手冲李叔夜讨要,“礼物礼物!” 李叔夜浅浅地笑,他喝了杯酒,道:“忘带了!” 咔嚓!我听到自己脸部石化的声音。 “哈哈哈!你瞧她!”杨仲宣指着我说,“真是一物降一物,只有叔夜治得了你。” “你闭嘴!”我冲着杨仲宣喊道。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师父心意到了,翊儿便开心。不像某些人,就知道欺负人。” 我又转头看向老齐国公,老齐国公捋了捋胡子,差人把贺礼呈了上来。 托盘上的礼物蒙着红色锦缎,看上去鼓鼓囊囊的,我缓缓把锦缎掀开,登时愣在座位上,四皇子倒吸了口凉气,杨仲宣也不嬉闹了,噤声不语,李叔夜眼神复杂地瞧了眼,盯着我的反应。 将军的盔甲,是老齐国公年轻时战场上那一套,这套铠甲随着他北御戎国,南灭越国,这套铠甲随着老齐国公浴血奋战,敌人的自不必说,自己甚至是他三个儿子的一腔热血也曾在这上面留下痕迹。这个生辰贺礼,是否太沉重了些。 “老夫这身衣钵,就传给翊儿了。”老齐国公这一举动简直叫人匪夷所思,这东西该是传男不传女的吧?传给谁也不该到我身上吧? “外公,翊儿哪里能穿戴上这个?”我真不知该不该收这份贺礼。 “不是叫你穿戴……”老齐国公说,“外公是要翊儿,把这身铠甲世世代代传下去,将来无论你做了哪国的皇后,都要记住你身为承国公主的责任,必定要叫你的子孙与承国秋毫无犯,莫再生战乱,外公也算是死也瞑目了!” 我抚摸这套铠甲,冰凉里透着激荡的热情,我望向老齐国公,他所愿之事,云翊自当义不容辞,可是,这于我魏南青而言,又是一层枷锁。 “翊儿……”我瞥了眼身边的李叔夜,避开他担忧的目光,对老齐国公说,“翊儿会铭记外公的教诲。” “好!”老齐国公心满意足地点头,他对李叔夜说:“荀儿也该婚配了。” 老齐国公一直唤李叔夜“荀儿”,在老齐国公的门生里,老齐国公最看重李叔夜。 李叔夜握着杯盏的手顿了下,立刻把惊讶的神色掩藏起来,温和地笑着说:“学生刚刚才在官场立足,还不想谈论婚姻大事。” 老齐国公眯着眼笑,说:“连仲宣都纳了偏方,你也需要个人伺候了。” “老师所言极是,只是学生还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许是缘分未到吧!” 李叔夜说得恭敬,我听着心里却酸溜溜的。 “无妨!如今你官居大理寺卿,又是陛下的宠臣,对你有意的女子,怕要排出两条街去,你自己也该上上心了。要不明日,找个媒婆替你说和……” “咳咳……” 我呛了口酒,打断了老齐国公的话,“这酒有点辣!” 四皇子说:“确实辣了些,翊儿还是喝茶吧!” “宣儿,去把那坛桃花醉取来吧!”老齐国公说。 “怂包!事儿真多!” 杨仲宣不耐烦地摆摆手,差人去办。 “外公!您今儿是怎么了?您是准备做月下老儿了?”我嘴上说着,心里却抱怨这老头儿多管闲事。 “哈哈哈……”老齐国公大笑,他冲我摆摆手,叫我到他的席子那里。 杨仲宣则张罗着和李叔夜、四皇子玩起了投壶,我乖乖上前坐在他身边,老齐国公拉过我的手说:“翊儿,外公决定离京了。” 我瞪大了眼睛,老齐国公要走?他的儿孙,齐国公府的禄位和爵位,杨家的平安,他都不管了? “外公要去哪儿?” “做个种田翁。”老齐国公说。 “翊儿,外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呀!”老齐国公语重心长的说,“外公知你一向心思细腻,也是个识大体懂事理的孩子。” 他低声对我耳语,说:“但有些心思,动不得。” 我咬唇,我和李叔夜微妙的关系变化,连足不出户的老齐国公都看得出来? 第66章 误入,彩衣阁 “我……”我想松开被齐国公抓着的手,他却不肯松,我说,“外祖父,我不想。” 老齐国公说:“孩子,这世上违背本心、身不由己的事情岂止这一件半件?”他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李荀的命,杨家人的命,都只在你一念之间。” 我望向李叔夜,他们正在玩投壶,李叔夜十支箭全中,我瞧着他的背影,又环顾了这偌大的庭院,我摇了摇头,对老齐国公说:“外祖父,翊儿会担起该负的责任,翊儿也想为自己而活。这世上有很多路可以走,总有一条两全其美的路任我选择。” “你!”老齐国公脸上微怒,我扬起头直视他,老齐国公严肃地问:“若是没有这条路呢?” “我就披荆斩棘,开出一条路来。”我说得斩钉截铁。 老齐国公定定地看我,许久,他的神色才缓和下来,缓缓闭上眼,说:“若是开不出来呢?” 我跪在齐国公身边,双手紧紧握住他苍老的手,弯腰叩拜,对齐国公说:“翊儿愿以一己之身,承担所有。” 老齐国公没有扶我起来,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好似我是他战场上的敌人,他咬牙道:“只怕你承担不起!” 老齐国公以身体不适为由离了席,四皇子和杨仲宣也回了宫,我与李叔夜舍了马车,众人相与步行于街市。 “礼物到底是什么?”我把刚才宴席上那些沉重收起来,不依不饶地向李叔夜讨要礼物。 李叔夜耸耸肩说:“真的忘了拿。” “撒谎的小孩儿会被狼吃掉的!大人也一样。”我不高兴地噘嘴,说,“要我看,真得给师父相几个女孩子,好好管教管教你。” 李叔夜低声笑,手指在下巴处游走,分明就是故意的,他说:“嗯!也好!心仪之人的礼物,自然不会忘!” 我抽着嘴角,踩了李叔夜雪白的靴子一脚,甩袖离去。 春华他们一行人急忙跟上来,我走得快,集市上熙熙攘攘,没一会儿便走出好远,回头一瞧,李叔夜还站在原地,也不追我,我气得随意进了一间铺子。 “这位姑娘天生丽质,今日光顾小店,真是叫我们店里蓬荜生辉。” 我才踏进铺子,就被一个点头哈腰的伙计扑面而来的热情吓了一跳。 “那当然了!我们姑娘可不是那些小门小户没见识的!”春华抱着胳膊,趾高气昂地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对那伙计说:“还不快给我们家小姐看座,把你们铺子最好的料子拿出来!” 秋实也十分配合的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放我伙计手心,伙计脸上立刻开了花,连忙搬了张椅子给我。 “怎么样,主子?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春华邀功似地安慰我,害得我的脸不禁一热,这种炫富方式,我格外厌恶。 “我缺衣服穿吗?”我说,“我完全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秋实说:“主子今日生辰,想做什么奴婢都不多嘴,只管付账。” 我叹了口气,坐在伙计搬来的椅子上,随手翻看了几下他递过来的衣料。 “这花纹瞅着挺眼熟的。”我说。 “这位姑娘果真有眼光,小店这批货里就属这个花纹样式的衣服最畅销。”伙计道。 “那不就和别人撞衫了?”我说,“走吧!花花绿绿的,看着烦。” 偏偏这时从门外传来一个清润的嗓音,道:“在下瞧着不错。” 李叔夜跨门而入,走到我身边,抚摸了一下伙计手上的料子,一脸心悦的模样,他道:“就做一件,算是给你的贺礼。” “你!”我起身瞪向李叔夜,说:“你什么时候也喜欢欺负我了?” 李叔夜却直接从袖间掏出一张银票,对伙计说:“请掌柜的出来,量尺!” “我还没同意呢!”我急得要跳脚,伙计摊开银票一瞧,眼睛瞪得溜圆的,急忙捧着银票奔到了里间。 李叔夜摸了摸我的头说:“莫气莫气!” 不气?呵! 我转身要走,却被一个软糯的声音唤住了。 “姑娘请留步。” 我回过头,原来老板娘是个年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婀娜地走到我身边,说:“姑娘身份金贵,能看上我们铺子里的料子,是小人几世修来的福分,姑娘若是方便,不如把尺寸和地址留下,小人隔日便把成衣给姑娘送去,姑娘若是不满意,小人分文不取。” 你听听人家这个嘴皮子,要不人家生意做得好呢!叫我真不好意思拒绝。 “好吧。” “姑娘这边请!”老板娘也不多言,带着我进了里间。 “姑娘请把双胳膊张开。”老板娘温柔地说。 我乖乖伸手,老板娘抓住我的手腕,帮我凉衣袖的尺码。 “姑娘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好的哥哥。”老板娘一边量,一边说,“姑娘身上这件云绸也是他送的吧?真是好眼光,这云绸可是千金难得一匹呢!” “谢老板娘夸赞,”我说,“不过外面那位,不是我哥哥。” “哦?倒是小人唐突了。”老板娘浅笑着说,“姑娘莫怪。” “不知者不怪。”我对着镜中妇人的身影说。 出了铺子,我才抬头望了眼牌匾,“彩衣阁”。 “老板娘真漂亮。”我一步三回头,“嘴也好。” 我揪了揪李叔夜的衣角,小声问:“师父干嘛留个假地址呀?” 李叔夜说:“时机未到,不可说。” 我撇撇嘴,说:“你该不会真的在哪里金屋藏娇吧?不会连这个迟到的礼物都不打算给我吧?” 李叔夜却拉着我往正街上走,他说:“与师父来!” 他带着我们来到了鹤颐楼,鹤颐楼居然重新开张了?张灯结彩,座无虚席,看来新老板手笔很大呀! “哇!好像又气派了点儿。”春华指着门口的舞狮表演,说。 “是呀!”青鸾也附和。 “你们看!店名改了!”春华说。 “醉霄楼。”我念出了牌匾上的三个字,“人生难得几回醉,着实文雅!” “走!今天谁也别想耽误我了!”说完我便往里面进,李叔夜跟在我后面,跑堂儿的小二见我们进来,对李叔夜恭敬地说:“您来了!楼上请!” 第67章 欢喜,收贺礼 我眨巴了下眼睛,李叔夜拉着我往楼上走,他一路上轻车熟路,好似排演过许多回。 小二把我们引进视线最好的一间雅间,一边俯瞰京城景色,一边品味美酒佳肴,惬意! “我们不点菜吗?”我问。 李叔夜拍了拍手,很快桌子上便摆满了。 “来来来!我们一起吃!”我招呼春华他们四个同桌坐下,他们却突然扭捏起来了。 “师父又不是外人!”我说,“而且,我今天是小寿星,你们都得听我的!” 其实不算饿,但是我对鹤颐楼有执念,所以愣是吃到打了三个饱嗝才算完。 “师父……你不吃吗?”我见李叔夜自己一口未动,只是喝酒,觉得稀奇。 李叔夜身上酒香阵阵,我心道不妙,这男人喝多了,就变成另一个人了。 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问李叔夜:“师父,这是几呀?” 李叔夜摇头笑,把我拥到他身边,在我耳畔轻声说:“鹤颐楼,我买了,送你!” 他问:“可欢喜?”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鹤颐楼无意之间说要做老板娘的话,心里比喝了酒还滚烫。 “喜欢。” 我盯着李叔夜眼里映出的星光,我想,醉了的人,是我。 我又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对李叔夜说:“这是几呀?” “四。”李叔夜说。 “噗嗤!”春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汗颜,好不容易说一声喜欢,估计明天早上他不会记得了。 初六那日早上,青鸾火急火燎地跑回了清竹轩,菜篮子里的菜都散落了。 “主子!好消息!”青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 “嗯?说说!”我百无聊赖地扇着扇子,竹椅被我晃得嘎吱嘎吱响。 “奴婢听集市上的人说,少女失踪案,破了!”青鸾说。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下了竹椅,叫修帮我把竹椅再往阴凉里挪一挪,然后盘腿坐在上面,把正在溪水边洗衣服的春华秋实叫过来,我说:“你们快来,今天的瓜很大!” 我们围坐在一起听青鸾的汇报。 “回主子的话,昨日夜里那丧天良的强盗又要犯案,但是他们这回可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大理寺卿早有埋伏,寻了个替身假意被他们抓住,然后放长线钓大鱼,把这帮盗贼的老巢都给端了!” “这么神?”我问:“那这个丧天良的幕后主使是谁呀?” 青鸾故作神秘地说:“主子您绝对猜不到。” “听你这么说,难不成是我认识的?”我在脑海里搜了一下,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正是彩衣阁的老板娘!”青鸾说。 “啊?” 春华吓得瞪大了眼珠子,说:“主子,还好咱们没被盯上。” “自然是盯上了。”我说,“是师父故意留下了假地址。” 我想,李叔夜那时候大概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了吧? “所以,我们得感谢师父。”我有意对秋实说。 “听说,那老板娘趁着为女孩子订制衣裳的机会,物色长相美貌的,又趁机掳走,但为何又把这些人完好无损地送回来,众说纷纭,没一个靠谱的。”青鸾说。 长相貌美?可我觉得鹤颐楼老板的女儿生得并不算好看。 “完了?”我问。 “什么?”青鸾回了我个问句。 “那些失踪女孩子呢?”我问青鸾,青鸾说:“只解救了一部分。” 我倒吸了口凉气,说:“你们以后出门也小心些。” “主子怎么还担心我们呢?都怪奴婢多嘴,不然也不会害得您差点遇险。”春华一脸懊悔。 我心里想对她说,李叔夜没准儿私底下还得感谢你呢!没有你,说不定还不能这么快破案。 此时我才想起,彩衣阁布料的花纹我觉得眼熟,是因为顾宗的女儿身上穿着的,正是这花纹的衣裳。 “与你无关。”我说,心里却还纠结着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女孩子会失去神智,变成傻子?她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呢?我心里虽然好奇,可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最近已经作得够妖了,还是老老实实念经祈福吧。 天气热,夜里便睡不着,小九一身的毛更睡不着,可能也是补品吃得太多了,它一直“喵喵”叫个不停,无奈,我只能叫青鸾给它洗澡。 “喵!”小九在澡盆里一会狗刨儿,一会儿仰泳,连我都羡慕了。 “你可真是猫生圆满了。”我点了点小九的脑袋。 “喵……”小九扑腾着小爪子,水溅了我一身。 “好了好了!”我宠溺地笑了,点了点小九潮湿的鼻尖儿。 青鸾把它从澡盆里拎了出来,帮它擦干了身子。 “青鸾,”我问她,“你恨陆机吗?” 青鸾说:“奴婢恨她做什么?陆机从来未伤害过奴婢。” “哦。”我应道。青鸾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当年把她送去都统领府的人,正是陆机。 “那你怨他吗?”我又问。 青鸾说:“怨!” 小九跳下了桌子,青鸾把手里的毛巾握成一团,丢到了盆子里,说:“他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做只缩头乌龟?为什么不给姐姐报仇!” “陆机,他或许有别的苦衷。” 他察觉到自己被百鬼窟的人盯上了,不然他六根不净,做什么和尚。 “无论什么苦衷,奴婢此生不会再见他。”青鸾说,她起身抱起盆子,说,“奴婢告退。” 她低垂着头,有水珠落在盆子里,她还真是嘴硬。 “三年前,太子随父皇微服出巡,正好路过花都,都统领已被惩治伏法,你和自己过不去吗?” 我想给青鸾最后一次机会:“若你愿,随时可以走。” 青鸾摇头,道:“主子,奴婢不会走,奴婢想做自己的主子,不想步姐姐的后尘。” 我想,这孩子是不会回心转意了。她打定了主意要攀高枝儿,黄雀儿,不过是她麻木自己的借口罢了。 “下去吧!”我道。 青鸾走后,我把窗子打开,修就站在窗边,我搬了把椅子坐在窗边,把头伸出去,和他尬聊。 “修?” 他点头。 “你有兄弟姐妹吗?” 他点头。 “他们还活着吗?” 他点头。 “你想他们吗?” 他点头。 “那好,等我自由了,你就可以去找他们了。” 他摇头。 “他们在很远的地方?” 他摇头。 “什么?你该不会找不到他们吧?” 第68章 头疼,题太难 修摇头。 “找到了,却不能见?” 他点头,又摇头。 我糊涂了。 “那……”我想了想,又继续问,“是哥哥姐姐,还是弟弟妹妹?” 修指了指我。 “妹妹?” 他点头。 “像我一样可爱吗?”我自恋地晃了晃脑袋。 他点头。 “我不信!”我说,“要不,你带我去见她?” 他犹豫了半晌,摇了摇头。 “以后可以见吗?就是那个以后。”我追问。 他点头,很笃定地点头。 “拉钩!”我把手伸出窗外,修愣了下,也把手伸出来。 “呦!啧啧!” 我们手指还没碰上,就听到头顶传来不屑的声音,我抬眼,却突然从房上垂下一张放大了的狐狸脸,还是倒着的。 “呼!” 我跳下椅子,后退了一大步,举拳做守卫状,好一阵心惊肉跳。 “好久不见!”狐狸张开双臂,做了个后空翻,跳到了廊下。 “惊不惊喜?” 我松了拳头,跳出了窗户,对他说:“是惊吓!” 狐狸笑嘻嘻地把面具摘下来,说:“这样呢?” 我侧过头看修的反应,他并不惊讶,看来是见过林智周的真容的。 “好多了。”我坐在台阶上,狐狸也趁机坐在我身边,在怀里掏了几下,掏出一个药瓶。 “这是什么?”我接过药瓶,问他。 “生辰礼物啊!”林智周眨了下右眼说,“前几天忙,有些迟了。” “谢谢!” 虽然送药这种操作有点奇葩,不过如果是林智周的话,就不稀奇了。 “客气什么?你都认我做哥哥了,做哥哥的给妹妹送个生辰礼物,有什么难的?”林智周说。 我狐疑地问:“我什么时候认你做哥哥了?” “你别不承认!”林智周用胳膊怼了怼我的肩膀,笑着说,“你那日明明也没反驳嘛!” 呃!我就是表示一下礼貌。 “那个,我可以收回吗?”我说着,却把他送的药揣进怀里。 林智周笑着说:“等风兄回来,我还要在他面前炫耀呢!” “呵呵……”我干笑了几声,小声嘀咕,“三哥会杀了你的!” 林智周不甚在意,他说:“这药你精心收好,不要随便给你那猫儿吃,当心毒死它。” “什么?”我瞪着眼看林智周,“你!居然!送我毒药!当生日礼物!” 要不是怕吵醒了春华他们,我的声调会更高些。 “是药三分毒嘛!”林智周嬉笑着。 我白他一眼,起身顺着窗子钻了回去。 “慢走不送!” “别呀!我才刚来!小鸡崽儿!别生气!哥哥给你糖吃!” “不用,谢谢,我怕有毒。”我重新坐回椅子上,要关窗子。 “天气这么热,睡觉多没意思!哥哥带你飞好不好?” “我自己会飞。” 我嘟着嘴,看他这样百般讨好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了。 “那哥哥陪你聊会天?”林智周说着,对身边的修说,“去!放风!” “不许欺负他!”我把修拉过来说,“他是我的侍卫!” “噗!”林智周笑,跟听了笑话似的。他说,“是是是!你说的对。” 修冷着脸瞥了林智周一眼,便真的去放风了。 我于是又趴在窗子上和林智周尬聊。 “小鸡崽儿,你想哥哥了吗?” “哪个哥哥?” “我!” “想不起来了。” “别这么无情,亲哥哥一口?” “你是林智周。”林智周不能碰女人。 “你是小孩儿。” “你不怕遭雷劈吗?” “小鸡崽子,风兄真是养了你一口伶牙俐齿。”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到箱子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一把扇子,对他说:“锡麟哥哥,你帮我瞧瞧,这东西有什么玄机?” “呦!用着我就是哥哥啦?” 林智周挑眉道,接过扇子翻看了一会儿,又放在鼻间闻了闻,问我:“你哪里得来的?” 我说:“捡的。” 林智周显然不信,说:“我看起来很好骗吗?”他把扇子放回我的手上,不打算帮忙。 “先皇后的。”我只能老实交代。 林智周又拿起扇子,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瓶子,打开瓶塞把里面的药粉在上面洒了一些,他轻轻吹了吹,然而,过了好半天,扇子也没有任何变化。 “咦?”林智周也惊奇了,他说,“这个显影粉一向很灵的。” “唉!”我灰心地把扇子重新收起来。 过了一会儿,林智周突然问:“你想风兄了吗?” 我沉默了。 我不愿想起云霁寒,可是我吃的用的身边的人都是云霁寒安排的,到处都是他的影子,这些人和物强迫我不断地想起他,想起他对我的好。 “嗯。”我点头。 “如果,叫你在李荀和风兄之间选一个,你怎么选?” “我选两个。” “兄长与恋人,不可兼得。”林智周突然严肃起来。 我放下窗子,说:“我困了。” 舍谁?我坐在椅子上想了一夜,也没想通,最后,我竟然听到自己心底有这么一个声音:“两个都不选,我死行了吧?” 天啊!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儿!我快得抑郁症了! 我撑起僵硬的腰身,倒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头很痛,睡不着。我又起床把那瓶药藏起来,重新躺回床上。 “主子!”秋实在门外唤我,“主子!太子妃娘娘来了。” 不年不节的,她来做什么呢? “说是接您一同为老齐国公送行。”秋实见我没有动静,又说。 “这就准备吧!”我起身,老齐国公今日要走,李叔夜告诉过我的,我竟然给忘了。 我梳洗得当后,来到正厅见杨素衣,她如今一身红色华服,头上珠翠叮当作响,我先向她行礼:“翊儿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杨素衣忙起身来迎我,说:“妹妹还讲究这么些虚礼做什么?咱们可是一家人呢!” 她把我扶起来,心疼地说:“妹妹受苦了!身子更清瘦了。” 我心道:哪里瘦了?姐姐我在这儿吃嘛嘛香,简直是享尽了清福。 “翊儿多谢姐姐关怀。” “此行来得匆忙,姐姐只为妹妹带来了些必需品,也不知妹妹用不用得上!”太子妃指着地上一口大箱子说。 第69章 送行,车马慢 “还是自家姐姐贴心。”我浅笑着应道。 我们二人一路客套到了马车上,我打量着杨素衣的气色,满面红光的,神色里满是得意,这与我起初地设想不同,慕容烟岚并非她的对手,可能连皇后都没拿住她什么。我倒是小瞧了她,她比我这个怂包强多了。 我低头瞧了眼她手里的帕子,天蓝色的面料有些眼熟,太子妃探寻到我的目光,说:“这帕子,是殿下差人送回来的,听说是千金难得的云绸,这上面的刺绣则是出自大师之手。宫中也仅有这一条,侧妃妹妹是没有的。” “要不怎么觉得这么与众不同呢!”我笑着,心里却想哭,若是被杨素衣知道我有一件云绸,而她的帕子只是我衣裳的废料,她也会嫉恨上我的。云霁寒这不是在给我拉仇恨吗?回去我得叫秋实把那件云绸压在箱子底儿。 我只能撩开帘子看向窗外,免得被眼尖的杨素衣看出端倪。 终于到了城门外,我们下车时,老齐国公身边已经围了一群人。四皇子、杨仲宣、李叔夜不用说,一个不少,还有几位年纪与齐国公差不多的人,看衣着打扮许是齐国公的同僚。 “祖父!”才下马车,杨素衣就已经掩面而泣,扑到了老齐国公怀里。 我尴尬地下了马车,感觉自己真是不哭不给面子,哭了又拾人牙慧。我只能悄悄地躲在人群后,站在李叔夜身后不说话。 李叔夜回头,冲我笑笑,用他颀长的身子挡住了我,不叫人注意到我。 老齐国公拍了拍杨素衣的后背,说:“哭什么?祖父可是告老还乡,何必伤感?” 听老齐国公这么一说,杨素衣哭得更凶了。我心想,杨素衣绿茶喝多了吧?演技都可以上节目了。 老齐国公安抚了她一阵,最终把视线落在了李叔夜身上,却没说话,我偷偷地把头探出一点,他失望地冲我摇摇头,便在下仆搀扶下上了马车。 老齐国公一定是觉得我和李叔夜无药可救了,索性也不管我们了。我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中也不舒服。 众人散去之后,我才从李叔夜身后跳出来。 太子妃坐上马车扬长而去,连话也没和我说,果然,该客套的客套完了,该显摆的也显摆完了,她便可以离开了。 四皇子走到我身边,对我说:“翊儿今日怎么不说话?” “怂货!连句贴心的话都不知道说!”杨仲宣点了下我的脑袋,我没心思理他,对四皇子服了服身子,说:“四皇兄好!” “嗯!翊儿懂事了。”四皇子对杨仲宣说:“我们也回宫吧?” 杨仲宣却抓住我,说:“我还没找你算账!抓贼抓到我府上了?晦气!” “什么?莫名其妙!”我甩开杨仲宣,踢了他一脚,“我不想和你吵!” “仲宣,此事怪不得翊儿,你不要无理取闹。”四皇子出面解围。 “小丫头片子!你!”杨仲宣生气了,要揪住我,还好李叔夜挡在了我面前,他说:“是我的错,当时是一时情急,明日我亲自到府上给你那外室赔不是,可算了结了此事?” “哼!”杨仲宣愤愤地收了手,说:“算了算了!下不为例!” 我算是有点听明白了,那日在彩衣阁,李叔夜写下的地址,不会是杨仲宣的私宅吧?原来金屋藏娇的,是他啊! “别以为外祖父离京了,你就可以欺负我!失踪案闹腾了这么久,如今抓到了犯人,你也算是沾了点儿功劳。身为朝廷命官为民除害,老百姓还得谢谢你!至于你那外室,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真的心疼她?你若是再骂我怂货,当心我叫小九吃了你!”我也不示弱,杨仲宣当真是欺负人欺负惯了,我的身份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这么多人都在,我不要面子的吗? “老子早晚扒了它的皮!”杨仲宣才说完,小九就“嗖”地探出脑袋,冲着杨仲宣呲了呲它的牙,杨仲宣咽了下口水,我得意地转身要走。 突然脚下一软,眼前的风景在我面前转了360度,唉,睡眠不足影响气场啊!我这样想。 “翊儿!”李叔夜扶住了我,“你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有点困。”我抓住李叔夜的胳膊,他身上的衣服被阳光照得刺眼,我把头埋在他怀里,李叔夜摸了摸我的额头,又为我把脉,眉头皱起来。 “都是被表哥气得!”我拉着李叔夜的胳膊说。 “我送你回去。”李叔夜说。 “嗯!”我拉着李叔夜便走,还不忘回头冲着杨仲宣做个鬼脸,四皇子无奈地摇摇头,杨仲宣哭笑不得,我和李叔夜同乘一辆马车,他把我放在他身侧,把他的外衣脱下来盖在我身上。 “以后晚上不能去找你了。”李叔夜说。 “哼!”我别过脸,小声嘀咕,“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得到了不珍惜。” “呵呵……”李叔夜低低笑了一声。他一只胳膊把我圈进他的怀抱说,“你该好好调养身子。” “我属夜猫子的,就喜欢昼伏夜出。” 我反驳。 李叔夜叹气,亲了下我的侧脸:“嘴上不饶人,身子却垮了,师父心疼,知道吗?” 我点头,应了一声。腿在我身上,他可不舍得把我栓起来。 李叔夜带我去醉霄楼,把早膳给我补了,才把我送回了清竹轩,秋实本来是想把李叔夜拒之门外的,可见他扶着我,我脸色也不好,便忘了这茬儿了,急忙询问,“主子,怎么是李大人送你回来?太子妃呢?” 春华也问:“主子您脸色好差。” “就是有些乏了,让我睡一会儿。”我说完,又对李叔夜说,“谢师父送徒儿回来。” 李叔夜嘱咐我:“当心着凉!” 他松开我,转身离开,秋实连忙过来搀扶我,她与我说:“主子,小心脚下。” “嗯!”我躺回床上,春华在一旁为我打扇,没一会儿她就打起了呼噜,她倒是睡得比我还快。夏日真是打盹儿的好时候,我迷迷糊糊地睡到二更天,才翻了下身子。 其实是被小九给吵醒的,它在我身边喵喵地叫,我揉揉眼睛,对它说:“猫主子有何贵干啊?” 第70章 危险,险被害 小九踢了踢自己脚边的一个药瓶,用鼻子拱了拱,送到我手边。 “谁送来的?”我打开药瓶,看到是益气养血的药。 小九露出爪子上的长刺,呲了呲牙,发出几声低吼,然后用两只前爪捂住了脸,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眨了几下眼睛,分析小九的肢体语言,猜测道:“杨仲宣?” “喵!”小九舔了舔鼻子尖。 我起身走到窗前,修正靠在窗前,见我走过来,向我躬身行礼。 “真是杨仲宣?”我提着药瓶问。 修点头。 我努努嘴,心想杨仲宣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和马后炮的集大成者。 “溜这么快做什么?做贼心虚。”我把药放起来,却睡不着了,在躺椅上数星星玩。 “皇宫真的是职场修炼的好地方,才两个月不见,杨素衣就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太子妃,从前那个如水般柔弱的女子,已经变得满身宫斗的椒泥味。”我自言自语道。 “皇宫有什么好的?帝后之位有什么好的?一个个地都拼了命地去抢,把权利握在手中,掌管生杀大权,动不动就诛人九族,斩草除根。怎么不想想那些老弱妇孺,他们做错了什么?” 我扇着扇子,小九趴在我肚子上,我撸了撸它的头,撸下一把猫毛。 “云倾城真幸福,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嫁给谁都不会有人拦着。我讨厌那个什么天师,如果不是他,谁会知道我是凤命。” 我唠唠叨叨地,把小九的毛摸了一把又一把。 “轰隆隆!”远处传来雷声,要下雨了。 我坐起来,对修说:“修,回去吧,会有一场大雨呢!” 修没有走,他指了指脚下,放着一件斗笠和蓑衣。 “要不要这么敬业啊!没关系的!我不乱跑。”我向他保证,他不信,摇头,继续站着。 我扶额,对他说:“那你进来,别在外面淋着。” 雨滴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我就差求他了,他终于不犹豫了,进了屋子。 我把躺椅让给修,重新躺回床上,没什么觉可睡,我随手拿本书看,修没有坐,只是抱着剑立在门口守着。 “要不要这么警惕呀?坐下吧,不会有刺客的!”我说,“就算刺客要来,也得提前看看天气预报,你瞧外面倾盆大雨的。” 话音还未落,一支箭陡然射进了窗子,我来不及多想,翻身躲避,箭羽射到了床褥上,我还未站定,又一支箭射了进来。 修一剑把箭羽挡开,我捞起墙上的剑,道: “这么快就打脸了。” 两箭之后,外面就只能听到雨声。修要跑出去追,我叫住了他,说:“跑就跑了,他还会再来的。” 我把那两支箭捡起来,箭头发黑,我把它们放到桌案上,自言自语:“谁这么惦记我?” 修走到窗前,把窗子关上。 “主子!”青鸾先冲进来,推开门,看见修提着剑,又看到了桌上的东西,大叫出声:“不好了!有刺客!” “喊什么!我没事!”我喝住了她,本来没什么事,搞得鸡犬不宁地,传出去我还能在兴国寺呆吗? 春华秋实还是被吵醒了,她们只穿着单衣就奔了过来,我抿了抿嘴,眨巴几下眼睛,冲她们摆摆手,说:“退下吧!没事!不许外传,特别是太子哥哥。” “主子!连大理寺也不能惊动吗?”青鸾问。 我点头,说:“我会亲自与师父说。”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坐下来,眯着眼瞧这两支箭,“真是好箭法。” “主子……” “秋实,不能叫太子哥哥分心。”我说,“说不定刺客就是戎国派来的呢?” 我这么说,其实心里知道这个可能性太小了,但以云霁寒妹控的程度,不知道他知道了会不会发疯。 “是。”秋实应道。 翌日一早,修在竹林里找到了一串可疑的脚。 我看着这些距离间隔很近的脚印,说:“这人轻功可不怎么样,估计是在竹林里等了半夜,见你离开了窗子,才敢作案,难为他被大雨拍成了落汤鸡。” 修蹲下身子默默地观察脚印,我对春华说:“春华,你活动活动,跑个腿儿,把那两支箭装好,送到大理寺,就说是风少爷给大理寺卿的谢礼。” “是!”春华点头就要走。 “记住了,快去快回,不要在城里逗留。”我提醒再三,还是不放心。 春华拍着胸脯说:“主子您放心吧,奴婢的饭不是白吃的!” 春华屁颠屁颠儿的去办了,青鸾问:“秋实妹妹办事稳妥,主子为何不叫她去?” 我说:“颜值太高,不安全。” “主子还记挂着失踪案?”青鸾问。 “主犯还没落网,若不是刺客的事儿,真不想麻烦师父。”我说。 “主子总是这样,不想麻烦这个,不想麻烦那个,您别忘了,您还是个孩子。”秋实捧着西瓜递给我们。 “嗯!”我点头,指着盘子里两块大的西瓜说,“别都吃了,把那两块留给修。” “哦!对了!”我咬了块西瓜说,“太子妃那天不是送了箱东西来吗?我们去看看她品味怎么样?” “主子你会失望的。”秋实说。 我不信,非得瞧瞧,打开箱子,果然上面铺着的都是些成色普通的笔墨纸砚。 “主子你看,这料子去年就过时了。”青鸾抖开一匹布料,“做桌布都嫌寒碜。” “还有这副珠钗,奴婢都不会戴。”青鸾又拿起一支钗子,“说句不中听的,太子妃这是在打发要饭的呢!” 连一向不喜欢拉仇恨的秋实都吐槽道:“咱们宝月宫里的,从来都是最好的。太子殿下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想着主子,吃穿用度殿下哪一样不是亲自过问。” “嗯!这话我爱听。”我拄着胳膊,瞧她俩在里面翻腾破烂儿,连我这个不识货的都看得出来,杨素衣还真会糊弄我,定是叫宫女随便从库里拿的,还是那些陈年老货。 “咦?”我指着箱子底部的一把扇子,“那个那个”! 秋实把扇子拿出来,交给了我,我把扇子缓缓展开,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但是通体都是黑色的,扇子骨却是雪白的。 “这个我要了!”我把扇子打开扇了扇,“剩下的,赏你们了!” 第71章 惊慌,又一波 “谢主子。”二人得了赏赐,立刻把箱子搬出去“分赃”了。 我把先皇后留下的那把扇子拿出来对比,白扇黑骨,黑扇白骨,这好像是一对儿啊! 啧啧!我窝在躺椅上,心想,先皇后的故事挺丰富啊!如今对她有越多的了解,就越觉得她这个人有趣,说不定哪一天,先皇后会重生在我身边什么人身上。 我又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害怕了。 春华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我叫你不许在城里乱跑,我就把我说地话当个……那什么放了是吗?”我没好气地白了眼春华。 春华说:“不是,主子!您误会了。” 春华走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这个伙计是醉霄楼的……你……你自己说……” 小厮把食盒放在地上,点头哈腰地对我说:“小的是奉了齐国公府的小公爷之命,给小姐送几样可口的菜肴。小公爷吩咐了,一定不能凉了,小的眼拙走错了路,还好有这位姑娘引路。” 我挑眉道:“杨大人真是出息了。” 春华把食盒打开,把里面的菜肴摆在桌上,我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青菜,却没有入口,而是转头对那个小厮说:“你还不回去吗?” “是是!”小厮起身,顷刻间从袖间掏出了一把匕首,向我刺来。 “唰!”我身前被一片阴影遮住,等我能看见了,修已经和那个小厮打在了一起。 “青天白日的就敢来。”我放下筷子,胳膊一挥把吃食扫到了地上。 秋实拉着我往屋里跑,青鸾和春华垫后,我们躲在窗下看他们二人打斗,刺客本不占上风,可是刚才修替我挡刀时,腹部被划伤了一条长长的伤口,现在鲜血已经染湿了他的衣衫。 我犹豫着要不要冲过去帮忙,就看见突然从远处闪过来一个白色影子,挑开了小厮的侧身,小厮身子一歪,修正好趁机刺向他的大腿,小厮倒在地上。 修把剑逼在那人脖子上,李叔夜问:“你主子是谁?” 那人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凭空冒出来一支剑,刺进了小厮的咽喉,小厮瞪大了眼睛地盯着远处,倒地而亡。 “师父!修!”我起身唤李叔夜,想提醒他小心,就看到一支箭冲着我的脸袭过来。 “砰!”箭被钉在墙上,我侧身躲过,蹲下身子,又躲过了两支箭。春华她们三个早就抱成一团躲着,反倒是因祸得福了。 “休走!”外面传来李叔夜的喊声,我才敢出来,跑到修身边,他麻木地用袖子擦掉剑上的血,脸上的杀意还没有褪去。我直接拉着他往里屋走,喊:“快出来,拿药箱。” 我把修扶到我床上,喝道:“躺下!” “主子……这是你的床!”春华道。 “什么你的我的,你的账一会儿和你算!”我捂住修的伤口,鲜血还在往外涌,修脸上却一丝痛楚的表情都没有。 “快快!”我催促着她们三个,她们才出了屋子,我关上门窗,把小九掏出来,放在修的身上,说:“干活了干活了!” 小九低头闻了闻,用鼻子嗅了嗅,兴奋舔起来。修看了看小九,又把视线落在我身上,突然笑了。 这一笑,我可急了:“大哥!你还笑!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对得起你还没相认的妹妹?你要是丢个胳膊丢个腿儿,我怎么办?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保镖?”我脑袋有点乱,林智周说他没有痛觉,可是血流多了也是会死的呀! “来了来了!”春华冲进屋,看到小九为修疗伤的动作。 “呕!”春华要吐,我气得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药箱,说:“出去!” 我把春华推出去,把门栓带上,我把一颗护心丸塞进修嘴里,用纱布把他身上的血擦干净,等着小九把伤口处理干净。 “喵……”小九叫了声,我把它抱起来,修的身上只留下一条淡淡的红痕。 我擦掉一脸的汗,给他抹上药后,又给他缠纱布,一切妥当之后我才长舒了口气。 把门打开,就看到站在门口正在给春华开批斗会的秋实和青鸾,还有脸色不好的李叔夜。 “主子!奴婢错了!”春华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行了!”我把药箱塞回到她手里,说:“三个月不许吃零食。” “啊?”春华瘪瘪嘴,又说,“谢主子。” 说完,我又把李叔夜拉进了房间,他一脸不情不愿,我指了指正在自己穿好衣服的修,说:“如你所见,疗伤,师父你没什么可酸的。” 李叔夜没理会修,他只是摸摸我的头,摸摸我的肩,为我上下检查了一遍,才舒缓了神色,把我搂在怀里,久久不松开。 修默默地出了房间,还不忘了把门带上。 “师父,我没事儿。”我笑。 李叔夜又把我环得紧了些,说:“怎么会没事儿?吓坏了吧?” 我点头,又点头,装出一副快哭的模样,说:“害怕!怕你也受伤!” 他的头发很香,我闻着有些醉了,如果不是还有正事儿要说,一直这样最好。 我推开他,把他也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确认他真的是毫发无伤,才放心了。 “刺客抓住了吗?”我问。 李叔夜摇头。 “师父,帮我瞒住这件事,我不想回宫。” 李叔夜点头,说:“你不告诉太子?” “嗯!不急。” 我说:“我想这个刺客定是对我有所了解的,但他又不知道我与杨仲宣其实关系不好,不然他不会借杨仲宣的名义送吃食,菜里怕是也是放了毒的。” “宫里说不定更不安全,离凶手更近呢!”我又添了一句。 李叔夜皱眉,他也想不到我的存在是对谁产生了威胁。 “无妨,此事之后,他们该会消停一些,做得更隐秘,我小心一点就是了。”我说。 李叔夜拉了拉我的手指,说:“跟师父回大理寺吧。” “不行!皇后就等着抓我小辫子呢!”我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师父,我饿了。” 李叔夜无奈地摸了摸我的头,说:“带你去吃真的醉霄楼。” 第72章 冷战,守原则 我带着青鸾、秋实去吃美食,修负责处理刺客,而春华负责收拾残局,谁叫她今天闯了大祸,总得给她点教训。 席上,李叔夜选了许多清淡的食物,我不高兴地噘嘴:“没胃口。” “天气燥热,肉食无益。”李叔夜为我夹了勺豆腐,我不服气地把豆腐捣碎,却突然灵光乍现,我对李叔夜说:“我知道了,师父!” 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收拾停当,我瞧着清竹轩外站着两个人影,正是胡炎与栾玉,胡炎对李叔夜拱手道:“大人,人手已经布下了。” “好!”李叔夜说,“辛苦了。” 他还是不放心,为我留了守卫。 李叔夜又拉着我到了桥边,对我说:“翊儿,今晚师父不能陪你。” “嗯!”我点头说,“师父注意安全。” 李叔夜在我的手背上亲了一口,没理会秋实的眼神,然后带着胡炎和栾玉离开。 这惊魂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三日后,李叔夜来了,失踪案告破,彩衣坊的老板只是个中间商,真正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太医院院首。 用长针扎进了脑袋,搅烂脑组织,但他为何要如此做?又为何把人活着送回去? 李叔夜摸摸我的头,说:“还是翊儿聪明。” 他眼里的笑意是真实又柔软的,眼里的星光叫我一阵欣慰。 “师父怎么查出是他们的?我只是猜到犯人是个郎中。”而且也太神速了,才三天。 李叔夜饮了杯茶,说:“还是不说了吧。” 我点头,即使是盛世,大理寺的刑具也不会闲置的。皇帝叫李叔夜做大理寺卿,就是要培养他,做个孤臣,做皇帝的一把刀。太医院院首,就是皇帝拿来给李叔夜练手的。这就和玩游戏打怪升级一样,等李叔夜打到白金段位,他恐怕会六亲不认吧? “太医院院首是皇后一党。”李叔夜放下杯盏,拉过我的手脸上却有些冷,说,“翊儿,你说,师父该怎么审啊?” 我咬唇,牵一发而动全身,扯上皇后,云霁寒也没法置身事外,太医院院首如何犯案,罪名轻重,大理寺都可以把矛头指向皇后,只要李叔夜想这么做。 我纠结了半天,只憋出了四个字:“按律法审。” “好。”李叔夜很干脆地答应了,我从茶水的影子里,看到了李叔夜的脸,写满了落寞。 我想到林智周那日问的那句话,只能选一个,我选谁。 我两个都选,就这么难? 李叔夜和云霁寒,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不敢直接问李叔夜,因为他不会对我说实话。 他说他是寒门学子,父母双亡,可他能轻松买下京城最大的酒楼。他说他四年来浪迹天涯,可他回来之后,气质有了莫大变化。我不是闻着浪漫的味道就会昏头的小丫头,但我喜欢他是事实,我不想放手。 这天之后,李叔夜几日不来看我,我不想示弱,索性也不去见他。 这一日,瑜贵妃娘娘突然造访,还带着八公主和九公主,有她们两个在,清竹轩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 “六皇姐,你这里环境优雅,真是好地方。”九公主羡慕起来。 “主要是糕点也好吃。”八公主吃得美滋滋的。 “一会儿都给你们带回去。”我拍了拍八公主的背,“天气热,别吃积食了。” “别光顾着吃,给我讲讲,宫里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啊?” 找小孩子套话,最方便了。 “还能有什么呀!就是天天背书呗!”八公主一提背书就一脸苦相。 “要说好玩儿的,前些日子母后在宫里举办诗会,太子妃可是出尽了风头,把五皇姐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给抢了。”九公主转了转眼珠说,“父皇那天也在,他亲口封的。” 我挑眉,杨素衣从前不显山不露水,如今才进宫就发起攻势了,难怪那日见她气色那般好。 瑜贵妃眉眼里都是温柔,她说:“翊儿,这些日子受苦了。” “没有,这里很清闲的。”我照实话说,可惜她不信。 “春华,带她们去捉泥鳅吧!”我把两个小家伙交给春华她们,两个丫头一听有好玩的,忙不迭地跟去了。 瑜贵妃抚了抚脸上不存在的泪水,说:“翊儿,太医院院首犯案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嗯!前几天师父来,说过。”我也不掩饰,瑜贵妃眼睛尖,她早就看出来了。 “他畏罪自杀了。”瑜贵妃哀叹说,“没能让他供出皇后残害皇子的罪证,真是可惜。” 弃车保帅? 大理寺监牢我可是去过的,不说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混进个人进去确实极困难的。李叔夜怕是要头疼了。 瑜贵妃从怀里掏出一张平安符,对我说:“本宫刚刚求的,你在外面,本宫这一天呀,眼皮子老是跳,总是安不下心,你戴上这个,本宫才放心一点。” 我接过平安符,把它塞进荷包里,说:“谢娘娘恩赏。” “谢什么!你也是本宫的女儿。”瑜贵妃抚摸着我的脸颊,眼里又有些泪光说,“可怜的孩子,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哈哈哈哈……待我出嫁就好啦!”我故作乐观地说。 瑜贵妃轻声说:“李大人不错的。” “也许吧。” “怎么了?”瑜贵妃见我失落的样子,“翊儿,命是自己挣来的,别听那臭道士的!” 我点头,你们说得都对,可我怎么挣呢? 六月二十四,春华秋实一大早就带回来了好消息,云霁寒首战告捷,杀敌三万,御敌二百里。 “真的?”我总觉得这个数据有点夸张。 春华把头点成了拨浪鼓,连秋实都跟着配合,我把放在溪水里的脚丫子拎出来,说:“走!下山!买买买!” “主子,虽然失踪案破了,可您现在还身处危机之中。”青鸾提醒我。 “好办!我这个重点保护对象不会变装吗?” 我打消了她们的顾虑,叫她们去翻找几件男装,我们一齐乘上了马车。修做车夫,他已经习惯了。 第1章 无语,惊弓鸟 “天好热!好想吃冰!”春华说。 “三个月!”秋实做了个三的手势,春华只能泄了气。 春华被罚三个月不能吃美食,倒是方便她减肥了。 “主子,不如我们去醉霄楼吧。”青鸾说。 我摇头,想起李叔夜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我才不要去醉霄楼,好似我给他台阶下似的。 “三伏天吃冰会肚子疼的。”秋实说。 “那去游湖吧!主子!”瞧着春华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也只好点头了。 “修!我们去怡心湖。”我说。 马车掉了头,怡心湖在京都的南部,路程稍远,但是景色怡人,岸边杨柳依依,烈烈酷暑,正好去。 下车马,上小船,修这回不摇船了,有船夫帮忙,我们躲在荷花丛里,春华一边摘藕,一边说:“这个不算零食。” “记得付账就好!”我低头摆弄池塘里的小鱼,小九也跳出来,和我一般,伸出爪子要去抓,“小短腿,当心掉下去。”我故意划拉下水,把鱼吓走。 “喵喵……”小九表示不满,跳到船头,蹲在那里,不高兴地甩着尾巴。 “你又不吃!”我嘴上说着,却还是伸手下水为它捞了一只,丢到它脚下。 “主子厉害!”春华向我竖拇指。 “喵……”小九一只脚摁住鱼肚子,好似一个凯旋而归的士兵。 “我抓的,好不好!你得意什么!” 船行至一处芦苇荡,船夫突然不划了。 “船夫也热了吧?”青鸾说。 我却见那船夫竟然纵身跳下了湖,我心道不妙,船体立刻剧烈地颠簸起来。 水里不会有怪物吧? 修站起身朝我这边越过来,脚还没落下,就听“喀”地一声,船中心被两把弯刀穿透,弯刀一横,船体立刻碎成两半。 我不会游泳! 春华她们跌进湖里,我身子一轻,被修环住了腰,往岸边飞去。 湖底那两条刀的主人从水里跳出来,一身黑衣,带着鬼面。 “百鬼窟!”我皱眉,真是见缝插针,扫兴! 那两个人不管春华她们,一直在追我和修,我和修上了岸,还没想好退路,又被一群黑衣人围住了。 修拔剑与他们打在一块,我飞也似地往山上跑,回头瞧还有几个追兵,我也管不了春华她们能不能看见我使用武功了,我施展轻功,飞快地越过了林子,还没庆幸自己腿脚快,就遏住了脚步。 “小老鼠,今天看你往哪儿跑!” 我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他黑色带云纹的袍子下火红的衣衫,我怎么会忘呢? “才见过三次面,就能叫你这般惦记,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现在我前后左右都有黑袍人堵着,光靠飞是逃不掉了。 “哼!” 那人的刀已经出了鞘,我却手无寸铁,我对他说:“要不一对一吧?借我把刀!” “没商量!” 黑袍人登时向我袭来,我躲过他的攻击,一脚踹向一个朝我攻过来的黑袍人手下,正中他的胸口,他倒在地上,刀也丢了,我顺势用脚把刀勾到自己手里,说,“你娘亲没教你要怜香惜玉吗?” 黑袍人继续发起攻势,他们三个左右夹击,我高高跳起来,回手一刀刺进一个黑袍人的后背,我一个旋身高高飞起,脚尖轻点,踩到了黑袍人的头。 “你!”黑袍人惊呼道,“你怎么会百鬼窟的武功?” “我会的多了,需要向你报备吗?”我仰面翻身,两脚夹住了黑袍人的脖子,脚下用力旋身一转,黑袍人弯腰躬身,腰间用力,把我甩了出去。 这副身子力气太小了,为了不叫云霁寒怀疑,我的内力少得可怜,如今只有招式,自然发挥不了效果。 可我的身子却被接住了,我转头看,正是修,他落了地,把我平稳地放下来,我回头看,身后是一个大石墩子,若是撞上了,估计我五脏六腑都得撞碎了。 黑袍人冷笑着说:“臭小子,还真难对付!” “嗯!彼此彼此。” 我甩了甩手里的刀,许久没有这么活动筋骨了,我看着朝我们步步紧逼的黑袍人,心里一阵发寒。 “跑!” 我突然说,拉着修飞上了树梢,往林子后的山坡上飞,别管前路如何,被百鬼窟的人抓住,准没好事。 修脚力比我好,从我拉着他,变成了他带着我,只要飞进山上的林子,便适合隐蔽了。 “追!”黑袍人还紧追不舍,“抓活的!” “嗖!哗啦啦!” 突然有东西套住了我的腰,我低头瞧,竟然是一条锁链。 “修!” 我想抓住修,却被这锁链拽下了树,这锁链像有生命一样,一圈圈地把我缚住,我重重地跌在地上,一双黑色的靴子映入眼帘,我抬头看,果然又是一个黑袍人,只是他脸上的鬼面,是金色的。 “你!”我才想说话,只见那人挥了挥衣袖,白色的药粉撒下来,我眼前便黑了。 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漆黑,嘴里也被堵着,手脚都被缚着,我挪了挪,身下的地面又湿又硬,耳畔有滴答的水声,还可以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蟑螂还是耗子?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去怡心湖游玩本是一时起意,居然也能被百鬼窟的人盯上。百鬼窟抓我有什么用,他们应该不知道我的身份,难道只是单纯的报复?那前两拨刺客应该与百鬼窟没什么关系,在百鬼窟里,金色面具只有教主有资格戴,我居然有这么大面子,能把教主请来。 “嘎吱!” 一声开门声,冲开了憋闷的霉味,有沉重的脚步声传过来,听上去,有三四个人。 “带走!” 我的胳膊被架起来,拖行在地面上,我低着头继续装睡,一路上,这些人都不再说话,我连丁点儿信息都听不到。 “唔!”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然后我被摔在地上,我听到刀剑相撞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到我,等那东西被挪开,我又被重新扶起来,这一次是小心翼翼的。 嘴里的东西被揪出来,眼睛上的黑布也被摘下,我看到修沾满了鲜红的脸,不止脸,他的手、胳膊、身上都是,他的胳膊受了伤,鲜红顺着衣袖滴下来,而他的身边,是倒下的五、六个黑袍人。 第2章 恰巧,旧地游 修脸上的杀意格外吓人,他掐着我的下巴,左右看了几下,他的眼里有一滴眼泪落下来,他缓缓把我拥过去,这个举动吓了我一跳,我刚才所有惊恐都没有现在的惊讶多。 “修……”他肩膀有点硌,他的手在我的背后为我解开绳子,我的手被解放了,我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看来是被灌了药。 他把我扶到墙边,为我解开脚上的绳子,我环顾四周,这是一条地下的密道啊,左右都有不同的通道。 “你怎么找到的?”我小声问。 “你一直追过来的?”我又问了一句。 “你追了几天?” 修这才做了个“三”的手势。 修把剑搁在地上,蹲在我面前,拉过我的胳膊,双手朝后扶住我,就把我背在了他身上。 “你胳膊受伤了。”我提醒修,他却不为所动,拿起刀,继续往前走。 “修!” 我唤他,他没有停下来,背着我在密道里走,这密道我怎么瞧怎么觉得眼熟,一路上有好几波的黑袍人倒在地上。难怪修身上、脸上都红了。 “修!你无需这般拼命,记得我们约法三章吧?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趴在他背后,除了嘴能动,连眼皮都觉得沉,可现在这个情状,我怎么能睡呢? “好冷!”我说。 修这才停下脚步,腾出一只手摸我的额头,瘦削的脸上又阴沉了几分,继续走,脚步更快了些。 “谢谢!” 我脑子有些浑,但还是轻声对他表示感谢。 修却突然顿足,我努力抬起眼皮看向前方,又是讨厌的黑袍人。 “真有能耐!居然能追到这里。”黑袍人手里的弯刀已经出了鞘。 “堂主!”身后有一队黑袍人匆匆赶来,向那男人拱手。 男人挥了挥手,身上的红裳在我看来特别刺眼,如今我不怀疑他是林智周了,他的声音比林智周难听多了。 “找到了,这里!” 身后又传来声音,不需回头,又是一队黑袍人。 我努力抬起眼皮瞧了瞧四周,对那个堂主笑了下,说:“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那个堂主笑了笑,说:“这话在下当送给这位小兄弟,他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百鬼窟东、西、南、北四堂,阁下该是朱雀堂堂主吧?”我说。 那人有些吃惊:“你小小年纪,如何识得?” “呵!”我咬着牙撑死身子,左手握住墙上的一盏朱雀烛台,对着那男人惨笑一声,说:“这不是吗?” 说时迟那时快,我使尽全身力气把烛台顺时针反转了九十度,“咣!” 我们右手边的墙上立刻开了一扇小门,修立刻反应过来,背着我冲进了小门。 “不好!” 外面是朱雀堂堂主的呼喊,众人都往我们这边冲,我把小门内侧嵌在墙上的一颗夜明珠掏出来,小门立刻关上了,门合上的一刻,我冲着匆匆赶来的朱雀堂堂主调皮地一笑,说:“拜拜!” “把所有出口都堵住,他们跑不了!”门外是朱雀堂堂主的声音,“快去禀告教主!” 我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想,不幸中的万幸,这地盘以前可是我的老巢,作为前前任朱雀堂堂主,我为我从前喜欢挖密室的癖好感到自豪。 夜明珠照亮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我瞥了眼墙角的蜘蛛丝,估计有年头没人进来过了,这位堂主可能都不知道这地方吧? 我喘了几口粗气,把夜明珠揣进修怀里,耷拉下双手,再也没力气了。 修把我的身子往上擎了擎,接着往前走。 “修,往前直走。” 修照做,到了另一个路口,我说: “不要停,下一个路口左转。” 修回头瞅瞅我,继续照做,走了三十几步,便可见一个小木门,门上落满了灰尘。修一脚踹开了门,灰尘噗噗地落下来,修侧过身子,把灰尘挡住,等灰尘轻一些了,才背着我往里面走。 里面每隔十步,墙上便嵌着一颗夜明珠,左手边是酒窖,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酒堆成了小山,我却一坛都没有喝过。酒窖边还有一个架子,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小药瓶。右手边唯有一榻。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幅人像画。 修把我放在榻上,床铺上只有一张布满灰尘的席子,修脱下了身上的外衫,用衣服把席子上的灰尘掸去了。 总算可以让我的小心脏休息一下了,修找来了一坛酒,先把我扶起来,喂我喝了几口,剩下的他“哗”地倒在自己受伤的胳膊上,然后到药架上翻找了一会儿,我记性不好,每个药瓶上都写着字,但他还是一个个打开放在鼻尖闻,我猜想他大概是不识字,或者是担心有诈。他找到了止血药,撒在了身上,他撕下腰带的一小条边,从善如流地为自己包扎。 喝过酒的身子暖和多了,但修还是找了两颗药丸喂给我服下。 然后他就坐在地上,盯着墙上的人像画看。 我靠在墙上,也看这些画,全部是我的自画像。 右手边第一幅,便是昭国湘王周琼玖,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第二幅,是普通的放羊女,颖儿,两条长长的辫子,一抹浅浅的笑;第三幅,是个乞丐,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便用了从前的本名,魏南青;第四幅,是尼姑,法号三空;第五幅,是个客栈老板娘…… 重生不可怕,但不是每次都有机会做人,这几次经历,是我辗转多少次都无法抹去的记忆。 而这间屋子,是我偷偷命人建的,那时候,我是百鬼窟朱雀堂堂主文四娘。这里可以提醒我的过去,提醒我活了多么久,画面上记录着我每一个身份里最美好的年华。 “好看吗?”我问。 修点头。 “他们是一个人。”我说。 修摇摇头,收回了视线,他起身,摸了摸我的头,他大概是以为我把脑袋烧坏了。 我叹了口气,没人会信的。 闭上眼睛,困意来得太快,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周琼玖、文四娘……他们都到梦中来找我,个个面楼凶煞,要杀了我,因为我顶着他们的身份,却没有好好活,最后害得他们个个死于非命。 “我也不想死。” 我步步后退,跟鬼讲道理,也是很蠢了。 “翊儿!” 我被温热拥住,我回头看,云霁寒他疼惜地摸我的头,他硬朗的脸上都是担忧,他说:“翊儿,醒醒!” “三哥,我怕!”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3章 清奇,不套路 我抓住云霁寒的胳膊不松手。 “别怕!哥哥带你走!” 我睁眼,昏暗的光亮让我心里一沉,我居然梦到了我不愿见的人!我感觉被箍住了,原来是修,他的一只胳膊被我双手握在手里,拇指处留着深深的牙印儿,还渗着血。 我摸了摸额头,退烧了。 我走到药阁前,回头看修还没有醒。 修的眼睫很长,薄薄的单眼皮,嘴唇也薄薄的,这么安安静静地睡,与平日里的阴郁比起来,显得有点幼稚。 我遮住了他的下半边脸,挡住了他挺立的鼻子,怎么说呢? 总觉得他的眉眼长得有点像我。 我找了些止血消炎的药粉,给他擦药,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牙口这么好。 修没有醒,我把一些能用得上的药塞进腰间,又把那几幅画轻轻摘下来,卷起来放到榻上。 墙上嵌着另一扇门,这是唯一的一条路了,却是我最不愿意走的一条路。 修从床上坐起来,他见我盯着那扇门犹犹豫豫地,便走到我身前,缓缓推开了门,我跟在他身后,修一只手举着夜明珠照明,一手握着剑,我则握着他的剑鞘,闭着眼不敢看,三十年了,这条路亦如三十年前一样,走得磕磕绊绊。 坡路是向上的,几十级台阶以后,是一个棕色的木质的小门,修轻轻推了推,没有开,他又往左边拉了一下,门开了。 他先跳了出去,然后又扶着我跳下去,刚才的小门其实是一个衣柜的夹层,表面上看是镶嵌进墙里的,所以不会有人想着去动它。 我东瞧西看,陈设没什么变动。还是卧房,只是装饰全然变了模样:红纱幔、红被褥、红地毯,全都是鲜红色,堪比洞房! “这一任堂主还真是痴恋赤红啊!”我忍不住小声吐槽。 房间里没有人,墙上挂着一把刀,被我顺手牵羊了。我们偷偷把房门拉开一条缝,门口也没有守卫,天色阴暗,一颗星星都没有,月黑风高夜…… 没时间吐槽了,我与修悄悄潜出去,才走到廊下,就瞧见一队黑袍守卫走过来,修拉着我躲到暗处,趁队伍最后的两个黑袍人不注意,捂住他们的嘴把他们拽过来,一手一个干净利索解决掉。 我咽了下口水,不愧是紫枫林出身的,就没有拖泥带水、慢慢吞吞一说。 他迅速地解下两人的衣服,把他们丢到墙角用树枝盖住。我们套上黑袍人的衣服就可以自由穿梭了。 朱雀堂是建在山上的,表面上只是平中山上的朱雀山庄,其实就是百鬼窟朱雀堂所在。这是三十年前我的创意,挂羊头卖狗肉,并不高明,但适合发展产业。 “修!”我抬眼瞧了下自己曾经住过的屋子,笑道,“传说朱雀是天上的神鸟,人们奉之为火神。” 修看了我一眼,掏出了火折子。 “聪明。” 我们重新进了堂主的卧房,再出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火光。 “声东击西,我们走!”我说。 大火在我们身后蔓延起来,少顷,就有守卫发现了,大吵大嚷着叫来一堆人去灭火。 我则循着记忆,与修往山庄外走,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想到,我会大摇大摆地从正门逃跑吧? 然而,当我一脚跨出朱雀山庄大门槛的时候,我觉得脸有点疼,心里痛骂自己太不谨慎了,早知道就钻狗洞了。同时也不禁佩服百鬼窟这些人的脑回路,怎么没一个喜欢玩儿套路的呢? 戴着鬼面的红衣男子正坐在太师椅上,身后是百十个黑袍人,个个手执武器,剑拔弩张地对着我们。如果给那堂主一把瓜子儿嗑,就真得可以说是悠哉悠哉了。 “早啊!天气不错!”我冲他打了个招呼。 “居然没中计,早知道就该把你这儿都烧了。”我回头瞥了一眼通天的红光,“修,你先走吧!” 修瞥了我一眼,站在了我身前。 “你真不打算放我们走?”我问。 堂主没回话,也没说放人。 “好吧!”我把刀丢到地上,说,“我投降!” 修回头惊愕地望着我,我与他道:“和这么多人打,不死也残了。” 堂主也愣住了,他大概以为我会抵抗到底吧? “堂主!你我做个交易如何?”我说,“保证你不吃亏。” “堂主!别听这臭小子的!他鬼着呢!”堂主身边的一个黑袍人说。 “好呀!那你们尽管杀了我好了!我死了,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那东西了!”我说。 “什么东西?”朱雀堂堂主没了悠闲劲儿,问道。 “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东西呀!”我耸耸肩说。 朱雀堂堂主身子一震,指着我喝道:“休得胡说!” “唉!”我叹了口气,正儿八经地吆喝起来:“百鬼夜行,一令在手,裂石穿云,莫敢不从。” “你!你如何知晓?” “唉!难怪好好的朱雀堂破败成这副样子!有你这么个笨蛋堂主在,哪儿能有好呢?”我说,“我不光知道,我还知道你们没有百鬼夜行令,就没办法找到天赐圣女,没有圣女之血供养你们那位教主,他就永远也练不成神功,永远也不能真正的掌握百鬼窟。你们百鬼窟十几年来四分五裂,叛教者众多,就是因为这个吧?” “啪!” 堂主快把椅子扶手拍碎了;“把那东西,交出来!” “我把它藏在一个你们到死都想不出来的地方,不过……”我说,我冲他招招手,说,“你过来!我可以告诉你一人!” 朱雀堂堂主起身,我缓步朝他走过去,他果然踏上了台阶走过来,我说:“你在百鬼窟这么多年连个南、北护法都没混上,我把这东西的所在告知于你,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说不定哪天你可以一步登天呢!” 朱雀堂堂主愣了下,但立刻又诡异地笑了。 我说:“你附耳过来。” 他便俯下身子把耳朵贴过来,一瞬的,我摘下了头上的簪子,刺了出去。 我如瀑的长发散开,那堂主先是一愣。 “你!” 他捂着脖子,瞪着眼想转头看自己如喷泉般冒出的东西,无奈视线不足,只能又痛苦地指着我,跪在我前,我一脚踹开他,修眼疾手快地环住我,带着我飞起来。 第4章 曲折,终脱险 “堂……堂主!” 擒贼先擒王,没有堂主坐镇,一应教众都慌了神,刚才叫我“臭小子”的黑袍人指着踏着人头逃跑的修喊道:“抓住他们,为教主报仇!” 众人这才想起要来追赶我们,有几个腿脚快地追上了我们,修把刚才我丢掉的刀递给了我。 “还是得打啊!”我说,不是不想打,是因为饿,打不动。 “翊儿!”一声熟悉的呼唤,我回头看山下,火光一片,带着火把从山下往上冲的,除了大理寺的捕快,还有杨家的府兵,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李叔夜,他身后还有火急火燎的杨仲宣。 李叔夜朝我冲过来,一手把我拉了过去,把我护在身后,一手举剑对着黑袍人。 他侧过头问我:“吓坏了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该说他来的晚,还是来得巧? “好久不见哈!”我回他。 他脸色白了一下,道了声:“抱歉!” 官兵和百鬼窟的教众们打在一起,李叔夜则扶着我往山下走,修跟在我后面,我回头冲他挤了挤眼睛,笑了笑。 他向我点了点头。 大火彻底烧了起来,照亮了半边天,我坐在马车里,又叹了口气。 李叔夜为我把脉,眉头又皱了皱,见我叹气,便说:“叫你受委屈了。” “嗯!”我点头。 我自己建的庄子,如今又一把火给烧了,心里确实委屈。 李叔夜掏出帕子轻轻地为我擦脸,擦手,轻声说:“百鬼窟的人抓你,是为了威胁为师,怎么说,都是师父不对。” “威胁师父做什么?”我问。 李叔夜摸了摸我的头,说:“自然是听他们摆布,替他们做事。” “我是你的软肋吗?” 我突然问,李叔夜这么多天都不见我,我不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我比功名利禄更重要。 李叔夜用我的手指了指他的心口,说:“是这里。” “那你什么时候带我走?”我不想自欺欺人,无望的期待,不过是浪费年华。 “明日我辞官,带你走!” 我等了许久,这句话,李叔夜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放下被李叔夜抓着的手,别过脸去:“你连撒谎都不愿意吗?” “翊儿,现实一点,师父现在带不走你。” 李叔夜又摸了摸我散开的长发,说,“这回是师父错了,太医院院首的事情,如你所愿,按律法办了,别恼了。” 我蹙眉,问:“四皇兄恼了吧?” 连一向与我不睦地杨仲宣都来救我了,四皇子作为亲哥哥,没有来,连一个府兵,都没有出。 李叔夜把我抱到腿上,捏了下我的脸蛋儿,说:“无妨!” 我低头,不知该回应他什么样的表情,只说了句:“谢谢……对不起……” 谢谢你帮了云霁寒!但我对不住李叔夜你! 李叔夜轻轻拍着我的背,他身上的梅花香浓了些。 “师父……” 李叔夜没有回应我,手上动作也没有停,我抬头看他,他的脸色也不好,不只是疲惫,而是那个落寞的神情,好似在沉思什么。 我伸手碰了下他的侧脸,他才收回思绪,低头冲我笑笑,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是极为自私,去强迫李叔夜做他立场之外的事情。 “我愿意等。”我违心地说,只为他能顺心。 李叔夜捏了下我的鼻子,温和地道了声:“好。” 又累又困又饿,我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迷糊间,我感觉好像被喂了药,不是一次,是很多次。但是我眼皮很沉,完全睁不开。 我没有做梦,只感觉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周围似乎都是寒气逼人的冰,冻得我连牙齿都在打颤,冷到极点的时候,我觉得脑子都要结冰了,完全不能思考,我好像就是个死人了。 “翊儿……”耳边是李叔夜的声音,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十分地小心翼翼。 “乖……喝药了……”他说。 可是我的牙齿冷得好像上下牙都粘在一块了,我无法把它们分开。 “怎么办?主子已经一天一夜滴水不进了,根本一点点也喂不进去。”这声音是谁呢?春华吗?她好像哭了,声音是哑的。 “别哭了,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吧!”秋实嗓子也是哑的,“奴婢伺候公主殿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公主殿下寒疾发作得这么严重!” 寒疾?寒疾又犯了?这次会死吗?下一次,会重生在什么人身上呢?重生之后,李叔夜不就不认识我了吧? 万一我重生在一个老太婆身上、一个丑八怪身上,我怎么向李叔夜解释呢?他会不会像韩子渊一样,再也寻不到他的消息了?不行,我不甘心。 醒过来!我要醒过来!我努力地喊,歇斯底里地喊,可我只能听到我胸膛里的声音。 “大人!”又有陌生的声音。 熟悉的手摸上我的额头,他叹了口气,手又拿开了。 不!我身处手去抓,抓住了!衣裳! “翊儿!” “主子!” 有滚烫的东西冲出了眼睛,把眼睛上糊着的东西冲来了。我睁开眼,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李叔夜,但他的嘴角是勾起来的。 “不……要……走……”我艰难地吐字,每一个字都好像有把刀在割我的嗓子。 “不要走!”我哽着喉,眼泪越流越多,完全看不清李叔夜的模样了。 我摇头,紧紧抓住李叔夜的袖子。 李叔夜又走了回来,俯身为我擦眼泪,安慰着:“师父不走……别哭了……” “嗯!”我点头,抓住他的衣袖,攥紧了,忍住不哭。 李叔夜雪白的帕子,被我弄上了鼻涕,他把帕子放到桌案上,端起一碗药,又走回来,喂了一勺给我。 青鸾把春华秋实拉出了房间,一直在门口守着的修也离开了。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吃得最苦的药,可是李叔夜那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叫我不忍心不喝。 “我不想睡了。”我怕自己又醒不过来。 李叔夜笑得温柔和煦,他说:“十个日夜啊!太漫长了。” 我伸出手指查了查,想算算今天是什么日子,无奈算不明白。 “我该好好学算数的。” 李叔夜却说:“别太聪明了,笨一点才惹人怜。” 我挑眉,都说撒娇的女人有人疼,想不到后半句是这个。 “方才有人唤你。”我说。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5章 无措,时已晚 李叔夜说:“你听错了。” 我看他下巴上长出了一点点的胡茬,便用一只手去摸,像是从前园子里那种上面长着毛刺的草,我觉得挺有趣。 他佯装生气,我连忙把手缩回被子,“咯咯”地笑,李叔夜无奈地摇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何时才能长大!” 我才想说反驳年纪问题,又听到叩门声。 “大人!” 这回我听清了,应该是胡炎。 李叔夜眉头皱了皱,没有理会。 “你走吧!”我背过身子,却是笑着说的。 “为师明日再来。”脚步声渐渐远了。 春华她们三人进来了,青鸾怀里抱着小九,小九从她怀里跳下来。 “嗖!” 它跳到我肚子上,极委屈地“喵”了一声,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猫主子哭了好几日了,不吃不喝。”青鸾说。 我摸了摸它的背,说:“没白养!” 我又指着桌案上的手帕,说:“不许扔,洗干净了给我。” “是!”青鸾把手帕拿起来,出去干活了。 春华、秋实两人互通了下眼神儿,我猜想这两人有事儿。 果然,秋实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主子!您被贼人掳走,奴婢们实在是太担心您了,便飞鸽传信,告诉了太子殿下。” “咳咳咳!”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春华忙为我倒了杯水。 “主子,您别急!十多天过去了,此刻太子殿下怕是已经知晓了。”春华说。 “后来我们又发信过去了!告知您平安归来了。”秋实赶忙补救。 “可是……”春华绞着手帕:,“昨日郎中说您病情严重,怕是……奴婢一时心急……就,又,又发了一封。” “父皇也知道了?”我抓了把头发,头疼! “那没有!李大人说,要是告诉陛下,说不定公主会更危险,毕竟上次那个刺客还没抓到。”春华说。 “猪队友们,出去发信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我觉得这几封信给云霁寒发过去,他绝对会心律不齐的,那心电图还不得和蹦极一样刺激! “怎么办!我闯大祸了!”我对进门的修说。 修摇头,抱着剑守在门口。 “我应该写一封亲笔信。”我想了想,又说,“我该怎么向云霁寒交代得罪了百鬼窟的事情?因为我颜值太高,他们要把我抓回去当压寨夫人?这个是不是可信度高一些?” 修摇头。 “如果我照实说,云霁寒绝对我打折我的腿,或者,杀了师父。”我不停地揪着头发,感觉头上长草了。 修点头。 “不是吧?你可是我的侍卫,你得帮我!” 修把头别到窗外去。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糟糕!暴露年龄了。 可能是睡得太多了,我到了深夜也不困,当然还有别人也睡不着,林智周就是其中之一。 “嘘!”林智周翻进窗子,看到修守在我窗口,正拿剑对着他,他绕过修的剑尖儿,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我,小声说:“不是吧?” “嗯!我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我也低声说。 “啧啧啧!瞅瞅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林智周掐了下我的脸说,他坐在席子上,喝我家的茶,吃我家的糕点,还不说好话,“怎么样?早就叫你离李荀远一点。” “您老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不记得?”我问。 林智周先是因为那“老”字白我一眼,又回想了下,发现自己确实没说过,便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说:“眼神暗示。” “再说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哥哥我说得也不算晚哪!”林智周又补上一句。 “你也知道我被百鬼窟抓去了?”我才反应过来。 “事后才知道。”他说,“等风兄回来,我得向他讨药钱。” “什么药钱?” “救命的药啊!你以为那郎中真那么神啊!”林智周得意洋洋的。 “我以为是我意志力坚定。”我说,“又欠你一个人情。” “叫声哥哥?”林智周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我抽了下嘴角,指着修说:“要是唤你哥哥,那修拼死救我,我是不是也得认他做哥哥啊!认哥哥可以抽奖吗?你怎么这么上心!” “哎呀!有人听不到,我就开心。” 林智周回头瞅了眼修,修把脸别过去,不理会林智周狡黠的笑。 “三哥早就听腻了,才不稀罕我叫他。”我说,“小时候我唤他三哥,唤四皇兄为皇兄,他可得意了,后来却又不许我在人前那般唤他,小气!” 林智周笑了声,摇摇头,又从袖间掏出一颗药,直接喂到我嘴里。 “酸!”我瘪着嘴,捂着腮帮子,才勉强咽下去。 “山楂丸,开胃的。”林智周说。 我又不是没吃过山楂丸,这个怎么这么酸,牙都快倒了。 “秘制的。”林智周一脸地骄傲,炫耀自己资源多的表情跟三岁小孩儿似的,难怪要带面具,不然谁怕他。 “这颗要钱吗?”我问。 林智周摇头说:“叫声哥哥就行!” 果然,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免费的药丸。 我在床上躺得腰都酸了,才被允许下床溜达,李叔夜偶尔下午才来,只坐一会儿。连破两桩大案,又捣了百鬼窟的朱雀堂,皇帝虽未提拔他,却命他主管刑部和大理寺,业务自然忙。 我裹了两件外衣,坐在桥上,李叔夜靠在桥栅边,他说:“仲宣表面上讨厌你,其实最紧张你。”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不用替他说好话。” “那日你也看到了,他连府兵都出动了。”李叔夜低头瞧我,他突然问,“那个朱雀堂的堂主是你解决的?” 我点头。 李叔夜心疼地捏我的手指,说:“是为师不好。” “你没什么不好,你什么都好。”我笑嘻嘻地夸他,不想他再为此自责了。 李叔夜笑,我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缩影,此时此刻,风暖,天朗,遂心。 “咦?怎么这么多风筝?”我指着天上飘过的成群的风筝。 李叔夜说:“嗯!今日是崇风节。” 我抱着膝盖,艳羡地说:“唉!我竟把这么重要的日子忘了,今日没有宵禁的!都怪这副废柴身子!不然今日必定带着大家下山玩了!”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6章 震惊,受重伤 “等你痊愈了,师父补给你一个。”李叔夜伸手,在我的头顶拂了拂,他笑着把我头顶的一片竹叶拂下来,放在嘴边,轻轻地吹起来。 我静静地聆听,竟觉得这音调格外熟悉。 “钟隐先生……” 我道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兴奋地跳了起来,我惊异地听李叔夜的曲子,看着他缓缓闭上眼。 “怎么办!我偶像就是我师父!”是我心悦的人! 百年来最优秀的琴师,是李叔夜,是他。 他月白的衣衫被风适时吹起,他修长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极长,正罩在我身上。他温润的脸庞被照得更和煦,却又带着不知名的清冷与孤独。 云霁寒知晓我一直对钟隐先生敬仰又好奇,便花重金才把他请到宫中,在我11岁的生辰小宴上,我在内间,他在外间,中间隔着一道门,第一次听到了他的琴音,却没有机缘见到此人。我一直以为被称作先生的钟隐,怎么也该年过不惑,直至那日我与四皇子去鹤颐楼的时候,我才知晓,钟隐先生,是个年轻人。 当时我竟然没有认出李叔夜,该是有多么笨! 我突然想起,崇风节谐音重逢节,在这样的日子,知晓这件事,连空气都熏着蜜糖味。 李叔夜放下竹叶,他冲着我温和地笑。风吹竹林,清风阵阵,不及他衣摆上的皱褶一分。 崇风节时,若心头有牵挂的人,把他或她的名字写在风筝上,期待着思念可以随风带给那个人,若是那人捡到了风筝,那便是今生有缘有份,此生必有相见之日。 “徒儿想写谁呢?”李叔夜突然问。 我一愣,没有应他,今天的夕阳怎么这么烫人! “修,给你放一只吧!”我回头对修说,“给你妹妹。” 修没想到自己被点名,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没关系!不麻烦!”我很执着。 修抬头望着远去的风筝,似乎笑了一下,终是没有点头。 翌日,我正在佛堂老老实实地念经,却听到外面一阵喧闹,秋实进来,脸色惨白,她疾声与我说:“主子,长生公公来了!” 我顿时一脸黑线,阎王爷要下诏了,我倒霉日子到了。 我握紧了手里的佛珠,不知云霁寒要怎么训我,如何罚我! 我才把门打开,就见长生“扑通”一声跪到我面前,泪流满面地冲我喊道:“小主子!主子他……” “轰!” 脑子好像决堤了似的,刚才所有的忐忑不安,都变成了如坠深渊的惊惧,我捏住了房门,对长生喝了声:“说明白了!” “杨大将军的骑兵中了戎国人的埋伏,主子为了救杨大将军,受了重伤!如今昏迷不醒,怕是……怕是……”长生一边哭一边嚎,我急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小点声儿!嘘!”我对长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消息还没有往京城传,是不是?” 长生急忙摇头,说:“这么大的事儿,奴才哪里敢瞒着啊!小主子!主子迷迷糊糊地一直在唤您的名字,奴才想,说不定小主子一到,主子还能……还能挺过来,从鬼门关,回来!” “啊!”春华惊叫一声,被秋实捂住了嘴。 我白了眼春华,她们两个脸色惨白,秋实也急得快哭出来。 “小主子!奴才求您!去看看主子吧!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长生又往前跪了跪,冲着我连连磕头:说,“那日收到小主子您被掳走的消息,主子几夜都未合眼,若不是战事吃紧,他都要亲自回来救您哪……” 我扶住墙,做了几次深呼吸,怎么可能,云霁寒虽然脾气怪,对我来说,一直是天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就塌了呢? “修,备三匹快马!” “春华秋实收拾东西。” “青鸾随我进来。” 青鸾跟我进了屋,我掏出李叔夜的帕子,上面的红梅还散着香。 “把我的剑拿来。”我说。 青鸾去取了剑,我用剑刃划开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滴在手帕上。 “主子……” 我在手帕上写下了几个字,然后把它交给了青鸾说:“交给李大人,一定交到他手里。” 青鸾点头,应了声:“是。” 我回了卧房,春华和秋实匆忙收拾衣服,我定了定神,说:“女装一律不带,胭脂水粉也不用,你们去取几件轻便的男装来,给修也带几件,都要朴素些不显眼的。再去取些伤药,给小九带着药材。多带着干粮,没时间下馆子。” “哦!对了,把外祖父送我的那套铠甲带上。” “主子,猫主子也带?”春华疑惑。 “必须的!”我心想,没有它,我拿什么救云霁寒? 把他们都打发走了,我悄悄取出暗匣里我那些“宝贝”,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得上。 出发时天色已晚,我们快马出了城,到驿站时正好天黑,补给了些吃食,我们便连夜上路。 “喵!”小九一路颠簸,探出脑袋不高兴地抱怨。 我从怀里掏出一块灵芝给它,它便老实了。 “小主子,您大病未愈,咱们歇歇吧!”长生道。 “要歇你歇,我到宁远城等你。”我说着,又打了下马肚子。 修与我并驾齐驱,他偶尔转头看我一眼,可能是怕我长途跋涉坚持不住。 “嗖!”一支箭破空而来,修利落地挡下。 “还不死心?”我瞧着从天而降的四个刺客,心里莫名地心烦。 我拔剑立在马上,把他们都通通解决掉,这个念头陡然从我心里冒出来。 刺客们朝我冲过来,修立刻将其中一个斩于马下。 “小鸡崽子!” 有马蹄声传来,我瞧见一身红衣的林智周,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身着紫衣的护卫,个个都骑马提剑。 “你们先走!这些小喽啰,交给哥哥。”林智周说着,已经冲过去拼杀。 “多谢。” 我不多言,收剑,踏马而去。 走了整整三日,越往北去,天越冷,我的披风被冷风打透了,却不敢停,我闭上眼,便依稀可见云霁寒身处病榻之上的痛苦模样。 “小主子!咱们停一停吧!您再这样没日没夜的跑,撑不住的!”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7章 痛心,摆一道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停什么停!”我甩给长生一句话,走得更急促了些。 有冰凉的东西打在我脸上,我抬头望着昏暗的天,怎么连老天都要阻拦我! “小主子!下雨了!我们!找个地方避雨吧!” 长生快马拦在我身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小主子!前面有个茶棚子!咱们就歇一会儿,雨停了立刻动身,奴才保证一刻都不耽误!小主子,成不?” “不成。” 我不想浪费体力和长生吵,调转马头,继续跑,修也骑马跟着,长生无法,也只能跟着我们继续前行。路过棚子的时候,我瞥见茶棚子坐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人,身材瘦小,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身着锦服,一瞬间的功夫,瞧不清楚,我却下意识地,想到了昭国皇子,周琦玉。 心思微动,但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半刻后,雨停了,风吹干了湿漉漉的衣裳,阳光打在脸上,我竟不觉得暖。 七天七夜,我不记得自己换了几匹马,有几夜没有合眼,遇到了几次刺客,我耳畔里总是会想起长生说的那句,“赶不上见最后一面”。 云霁寒,你不会死的!从小到大,你就没有输过,没有被打趴下过。即使我终有一日要逃离你,也无关生死。 第八天的时候,宁远城近在眼前,已经有八、九十年没来边关了,远远地我便看见了宁远城的守军身着重甲,个个面色沉重。 长生亮了通行令牌,守军立刻放行,一路快马颠簸,终于看到了“将军府”三个大字,我下马时,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 “小主子!”长生连忙下马,修快他一步,把我扶起来。 我几乎是踩棉花似的跨进了门槛,没有人出来迎我,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面露杀气,好似一场大战刚刚结束,有的士兵的铠甲上还沾着点点鲜红。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每个士兵的头上,都着一根孝带。 我停下步子,放眼中庭之内,皆是惨白光景。 我感觉所有的脑筋都不会转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云霁寒死了!” “公……” 元亮正守在一处房间外,见我来了,急匆匆地冲过来,他头上也同样带着孝带,脸上还挂着些许未擦掉的泪痕。 “属下参见小……” 我瞧着厅堂里摆放着的大大的“奠”字,僵硬地一步都迈不出去了,直接跌在冰冷的砖石上,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我应该走得再快一点儿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该乖乖呆在寺里为三哥祈福,是我错了,是我不够虔诚,是我把坏运气传给了三哥……为什么……哥!” 这一刻,我浑身四肢百骸都在疼,却都比不过心痛!脑海里闪过三哥许多张脸,他的冷漠、他丑丑的笑、他可怕的阎王像,可是这些,我都再也见不到了! “知道错了吗?” 耳畔传来三哥冷硬的声音,我以前犯错地时候,他总是这样训我。 我真没用,他走了,我竟只记住了他的坏脾气。 可是! 如果还能应一声的话! “嗯!翊儿知错。”我使劲儿点头,把眼泪咽进嘴里。 “那就起来吧!” 一双黑色的靴子印在我的视线里,我抬手去摸,是真实的!鬼不是没有脚的吗? 我抬头,望见云霁寒正低头盯着我,他身上穿着铠甲,左手却绑着吊带,他向我伸出右手,说:“这么挂念三哥啊?” 我蹙眉,看他脸上噙着的一抹笑,奸计得逞的笑容。 我扶额,把流出来的眼泪吸回去,吸不回去! 我没有去碰他的手,用力抹了把眼泪,自己撑起身子,站起来,指着三哥的胳膊,问他身边的长生:“这就是你说的,身受重伤?啊?” 长生低头,头快低到地上了!他一眼都不敢瞄我! 我抬头看云霁寒,对他说:“哥,这么玩会没朋友的。” 云霁寒没回答,伸手要为我擦眼泪,我却躲开了,自己把我这些不值钱的眼泪滴滴抹干,我解下腰间装着小九的包,怼到他怀里,嗤笑着对他说:“你知道如何用。” 说完,我又对长生说:“给我找个睡觉的地儿,再骗我,你等着!” 长生没回话,而是歪头瞄了眼云霁寒。三哥看上去对我的表现格外失望,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他眼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也不管长生了,自己走,心里又气又疼,此时我才觉得有些诧异,他东宫里两个妃子在那守着,哪里轮到我来见他最后一面,可我居然没有细想过这个环节。我怎么就慌了神,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了。 我又一次被云霁寒摆了一道! 突然想起小时候,我那时矮粗胖的身材格外丑,瑜贵妃娘娘养的女儿怎么就没有瘦的。决定节食的我不用晚膳,云霁寒也不拦着,但却叫我陪他,其实是看他把一桌子膳食都吃光,他总是叫御厨做那些我最爱吃的菜摆在桌上,分明就是在馋我。 “这把戏也就骗骗小孩子。” 我小声嘀咕,可是肚子早就背叛了我,咕噜噜地叫着。 云霁寒摆明就是听到了,隔天又换了更好的吃食,最终还是食欲战胜了意志力。 云霁寒把鱼刺挑得干干净净,把鱼肉放进我碗里。我不爱吃鱼,却不敢抱怨。我怕他明天会做全鱼宴。 云霁寒就是这样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地,把我拉扯大了,他一向都是这个套路,我也真是不长记性。 “站住!” 云霁寒的声音在我身后冷冷地响起,我想,这个时候和他吵,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不走。”我顿住脚,回头看他,缓缓地说,“我倦了。” “过来!” 云霁寒的低气压把周围人都镇住了,无人敢多说一句,更无人敢反驳他,长生冲着云霁寒张了张嘴,见云霁寒只分给他一道寒光,长生立刻闭嘴,不敢说话了。 我抬头望天,深吸了口气,他的命令不容许我反抗,我意识到,我来了宁远城,就别想再回到李叔夜身边了。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8章 失望,不得不 一想到得知我离开的消息,李叔夜脸上必定又会挂上那副落寞的神情,我心里便堵得慌。可是,我除了走到云霁寒身边,还能做什么呢? 我一步步走过去,才十几步而已,我却感觉腿沉得像灌了铅,三哥见我走过来,我伸出颤抖的手,去握他那落着茧子的手掌,我抖着唇,这一握,我便再也逃不掉了。 可是,我心里竟然还有个声音,在说:“三哥还活着,三哥的手是热的,真好。” 云霁寒太高大,我踮起脚还没有他的肩膀高。他的铠甲硌得我骨头疼,他把我捞起来,掂了掂。 “瘦了……”云霁寒说。 “三哥……疼……” 我是真疼,便无力地抱怨一声。 云霁寒松开了我,我本想站稳了,眼前却模糊了,我顺着他的铠甲往下滑,最后仰面倒下去,我真的想睡觉。 睡眠质量高,真的是一种幸福,可惜我没有那个福气。我感觉自己也就晕了一会儿,就又醒了。 舒软的被窝,是我习惯的舒适度。我感到自己的手腕被平放着,有温热的手指在握着我的手腕,好似在为我诊脉,额头上也放着一只手,此时此地能这么照顾我的,唯有三哥了。他不是爱演戏吗?我也演! “你不会叫她歇歇,长嘴做什么的?”三哥声音里带着懊恼。 “奴才可是时时刻刻提醒小主子的,小主子也得听奴才的呀!而且,小主子冰雪聪明,奴才也是怕万一漏了馅儿……这个……” 长生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又说:“小主子身子骨本就弱,又日夜奔波,路上竟然还有一批批的刺客要置小主子于死地,奴才可是九死一生,才把小主子带到您身边的!” 不光把自己摘干净了,居然还邀功?一路互送我们的,明明是林智周好吗? 我听到三哥的声音又沉了几分,他为我诊脉的手指颤了下:“置于死地?” “是!奴才不敢虚报。”长生回道。 “哼!”三哥沉重的语气叫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暖暖地大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我感觉被子一直盖到了脖子处。三哥说:“出去!” “是!” 长生走后,屋子里听不到什么大动静,最大的动静,就是三哥一声沉重的叹息,似是埋怨,又似自责。 看来小九已经为他治了伤,三哥一手扶着我的脑袋,把我的头发散开,一手用布巾轻轻地为我擦脸,我听到了洗布巾的声音,看来我这张脸是真脏,七天来,我脸洗脸的时间都省下了。 三哥又为我擦了手,然后冲我轻声唤了声:“妹妹……” “翊儿……” 他换了称呼,声音依旧轻。 三哥又把手放在我手腕上,为我诊脉,我又听到他一声叹息。 “睡吧!”他的声音比白天里柔软了许多,他轻声说,“不怕啊,三哥在呢。” 云霁寒还没有自知之明吗?我最怕的,就是他呀。 突然感觉额头上有冰凉的东西碰了下。 “笨啊!” 这一声之后,我却感受不到三哥的气息了。 过了不知多久,我才敢睁开眼睛,歪过头去寻,发现三哥正窝在小榻上, 他本就身材高大,只得蜷着身子,侧过身枕着自己的胳膊,他身上只盖了件自己的外衣。 看到这一幕,我愣了有大概三分钟,低头看着被我一人霸占的大床,三哥这个太子,是不是当得太委屈了? 三哥的呼吸很沉,却又安静,没有那恼人的鼾声。我被子下的手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我强打起精神,一军主帅,这么睡一晚,即使不感冒,明日还有体力对抗敌人吗? 我蹑手蹑脚地捧着厚厚的被子,把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我环顾四周,没找到自己那套穿了七天的衣服,三哥该是嫌臭扔掉了吧? 小九正在床上睡成一个长长的“一”字,鼻子上冒着一个鼻涕泡儿。我拿起床边一套叠得整齐的衣衫,套在了身上,又肥又大,那双靴子更大,我干脆光着脚丫子、提着衣服出了房间,门口只有修靠在窗边。他见我走出来,把抱着剑的胳膊放下来。 我冲他笑笑,说:“修,你去睡吧!你也很累了。” 修没有走,我走到廊下,坐在台阶上,宁远城的夜居然这么凉,脚丫子一会儿就冻麻了,这感觉似已经入了深秋。我抬头望着四四方方的天,天上繁星点点,看得比京城清楚许多。可再美的星空,也不及李叔夜眼里的光芒璀璨。 “一、二、三……”我胡乱地数着,漫长的日子,不知要数多少颗才能度过去。 “砰!” 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我的心抖了下,回头才知晓这门是被云霁寒踹开的,他手里还提着剑,剑已经出了鞘,剑尖正指着我。 他低头看见我,喉结起伏,他又收起剑,我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就被云霁寒拎起来了,他脸上像结了霜,阎王爷的脸色都比他好看,我低下头不敢看了,低声说:“三哥……我饿了……” 云霁寒愣了下,才把我从拎着换成了扶着,我见他脸上神色缓和了一些,他低头看我冻红了的脚丫子,喝了声:“鞋呢?” “不是被你扔了吗?”我用蚊子声回答。 云霁寒脸色又变了变,把我捞到了榻上,将被子糊我身上,把我的脚包得严严实实,像美人鱼的尾巴。 他唤了人,没一会儿,桌上就多了一碗清粥。 云霁寒端着粥,我伸手要去接,他没给我,他坐在我身边,为我舀了一勺,吹了吹,自己先试了下温度,才送到我嘴边,我张嘴把粥吃进嘴里,没管好不好吃,吞了下去。 他又要喂一勺,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三哥,我不跑。” 云霁寒又舀了一勺,吹了吹,搁进我嘴边,说:“替他求情?” “是!”我点头。 我知道,秋实定会把我与李叔夜的事情报告给云霁寒的,就算他不说,还有很多明的暗的眼线,我瞒不住云霁寒。 第9章 气恼,不可逃 云霁寒继续喂我吃粥,他脸色依旧阴鸷,声音却突然变得格外平静:“好妹妹,从前你犯了错,都会遮遮掩掩,不敢承认。如今为了这个男人,你壮着胆子,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认了错。三哥不杀他,就永远没法把他从你心里剜出去。” “那三哥把翊儿的心都剜出来吧,三哥自己称一下,看看在我心里,他沉还是你这个亲哥哥沉。” 我不肯吃了,抓着他衣袖的手却不敢松开。 云霁寒眼里的光颤了颤,他终于放下碗,用帕子为我擦嘴,他说:“不许反悔。” 我抬头,盯着三哥的眼,那眼里除了失望,再没有别的。 他把帕子随手丢在地上,他捏住我的下巴,很轻地捏,并不疼,我心里却不舒服,他说:“万事,三哥都护着你,但你不许背叛我!永远!” 我轻轻地笑了,向他点头,眼里噙着的泪花都不敢落下来。 云霁寒松了手,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他的剑还搁在榻上,就在我身侧,我伸手去抚摸上面没有丝毫温度的花纹,无法想象当这把剑云霁寒用他指向李叔夜时,我当如何选择。难道一定要做出选择吗? 我不想遵从那所谓的“凤命”批言,每长大一岁,就意味着我远嫁他国的一天又迫近了一点。 从前我觉得在云霁寒身边,便是安全的,至少他能给我选择的机会。可是那一日,当我攀在未央宫的砖瓦上,听过皇后与妍若姑姑的对话后,我竟发觉,自己十年来,做了一件多么自作多情的事情。 我握上了云霁寒的剑,世上没有不自私的人,既然我们各怀心思,他怎么好意思提“背叛”二字啊!而我,又凭什么不走呢! 我抱着被子窝到软榻上,无力的挫败感叫我睡不着,云霁寒,他要把我拿去和亲,他不容许我有自己的交际、感情,甚至他连我现在想逃跑的心思,都不许有,而他手眼通天,我又如何逃?我来宁远城时的那份焦心和愧疚,都因为云霁寒的一句话,化为乌有。 胡思乱想一夜,鸡叫的时候,我才打了个盹。 “小主子……”我被长生唤醒,却发现自己窝在床上。 “小主子!该起了!”长生提醒我。 “哼!”我不理长生。 “小主子,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您别恼!气伤了身,主子该心疼了。”长生这副样子,我又不忍心怪罪他撒谎骗我来宁远城的事情了。 “太子哥哥呢?”我起身,精神依旧不好,眼睛有点干涩,好像肿了。 “主子与杨大将军为牺牲的战士们立碑,一早便走了。”长生说。 所以昨日我瞧见的灵堂,是为牺牲的战士设的,云霁寒就是借题发挥了一下。 我都可以想象,当我跌跌撞撞冲进将军府时,他躲在暗处,嘴角勾起的得意笑容。 “那现在什么时辰了?”我问。 “刚过午时。”长生说。 “哦!那我再睡会儿!”我又缩了回去。 “小主子!主子吩咐了,若您过了午时还不起,就叫奴才唤您。” “可是我还困!”我不想起来,不想见三哥。 “小主子!主子叫奴才伺候您洗漱、用膳。”长生不依不饶。 “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吗?”我问。 “主子说要带您去一个地方。”长生说。 我把头露出来,问:“我可以不去吗?外面兵荒马乱,我龟缩在这里最安全。” 长生弓着身子,央求道:“小主子,您就别叫奴才难做了! 我瘪瘪嘴,说:“知道了,听你的就是。” 云霁寒回来的时候,我刚刚把筷子拿起来,他见我一口都没动的饭菜,冷声道:“不许挑食!” 我摇头,把筷子递给他,说:“等你。” 云霁寒挑眉,坐了下来,长生又呈了一双筷子给我,云霁寒夹了少许肉丝放在我碗里,沉默地吃,气氛尴尬地我连咀嚼声都不敢发出来。 三哥身上的铠甲未退,身上带着些酒气,脸上也阴沉沉的,我擦了擦嘴,还是小声地说了句:“三哥,别难过,我们会赢的。” 说完就低头扒饭,如今我们之间有了隔阂,三哥对我的态度也格外疏离,我更怕他一个不顺心,就把我作为和谈的条件,嫁给戎国那老掉渣的皇帝。 三哥摸了摸我的头,“嗯”了一声,我偷瞄了他一眼,他脸上依旧是阴沉的,只是又为我夹了些菜,我只能继续低头扒饭,我现在很怕盯着他的眼睛,太犀利,似乎我所有的心思,都可以被他的眼神洞察到。 一餐饭吃得食不知味、半饱不饱,云霁寒换了常服,我依旧男装打扮,他骑着他的黑羽在前,我和修各乘一匹马,跟在他身后,他居然没有带随从,这是要去哪儿? 我现在没有个三哥并驾齐驱的勇气,心里更是压着一股火气,这个骗子。我们出了城,又往西北走了大约十里地,最后走到了一处山头儿,上面错落着破败的坟堆,竟是乱葬岗。 寺庙可以忍,黑市可以忍,这乱葬岗是何等高级装备,他该不会准备在这儿再威吓我一顿吧? 云霁寒下了马,我们也跟着。他回头,冲我伸手,我把手交出去,路上磕磕绊绊,山石和碎土在没有路的路上胡乱地铺着,云霁寒不拉着我,我真不知怎么往上走了。 山坡上面只有几棵歪脖树,有的上面还挂着不知是布条还是什么东西,剩下的都是一个个的小土包,没有墓碑,也没有祭品,唯有一只老鼠从我脚边招摇而过,就差与我打声招呼了。 我踩着云霁寒的脚印往山上走,我听他冷静地声音传来:“这里曾经是战场!” 我惊讶地往四周望了望,遍地荒凉、凄凄惨惨,哪里有战场的样子。 他又继续说:“这脚下的土地,埋着承国六万将士。” “全军覆没?”我问。 云霁寒说:“何止!带兵的将军,是谁,你可知?” “未曾听说。”我说。 “他是建威将军,翊儿,记住他的名字:司徒延祖。”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0章 疏离,破壁机 “司徒延祖。我记住了。可是,记住他做什么?”我为何需要记这个? 云霁寒没回应我,他带着我一直到了山坡顶,那里立着一块大墓碑,墓碑上没有刻字,而且还被劈成了两半。稀奇的是,唯有墓碑,没有坟冢,只有一个不深不浅的坑,上面长满了杂草,修走上前,挥剑把杂草砍断,他使得力气有些大,额头上青筋都显出来了。 “记住这个地方了吗?”云霁寒问。 我犹豫了下,环顾四周,“三哥你忘了我是路痴了吗?” 云霁寒的脸又黑了点儿,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他是你朋友?”我怯生生地问。 云霁寒突然大喝一声:“记住了吗?” 我打了个哆嗦。 “记住了!记住了!”我赶紧点头,连点了十几下,心想阎王爷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回去吧!” 我跟着云霁寒下了山,回头望了眼那坟墓碑,修站在那坟墓边上,手里的剑被他插在地上,他背对着我们的方向,但我不由自主地以为,他此刻的神情,是孤绝的。 光顾着回头看,没注意脚下,脚下一滑,还好我眼疾手快抓住了我前面地云霁寒的衣袖,云霁寒没回头看,只是蹲下了身子,说:“你再笨点吧!” 我鼓了下腮帮子,若是别人,我转身就走,三哥可是太子,太子纡尊降贵要背我,我敢打他的脸吗? 三哥轻车熟路地把我背起来,我的胳膊搂上他的脖子,担心他再恼了,把我扔了。我又回头望向修,他居然跪在那座无名的坟墓前! “我需要恶补一下历史了。”我无心调侃,但三哥瞥了我一眼,不该用“瞥”字形容,应该用“瞪。” 三哥的唇抿得又深了些,一看就是有事瞒着我。他带我们来,又不肯讲给我,是希望我自己找答案,还是故意做戏给我看? 和三哥打交道,每一件事情都要绞尽脑汁地尽可能地想出所有可能性,耗费脑细胞不说,压力也大,猜错了,会引起一系列的蝴蝶效应,受害者绝对是我自己。 “轻了许多。” 三哥停下步子,掂了掂我,又继续走,我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低头看他的脚步,稳稳当当,一点也不觉得颠簸。 “嗯。”我说,言简意赅,怕说错触他霉头。 三哥蹙眉,转过脸碰了下我的额头,我别过脸去,躲过他,说:“我没生病。” “叫你还敢惹火上身!”三哥转头,低头看路,步子慢了些,声音里却带着愠怒。 我被他噎住,他心里也憋着一口恶气。在他看来,我被抓到朱雀山庄,一路被追杀,定都是受了李叔夜的连累,他大概还有一句“活该”,昨日生气时,没有训出来。 我没有寻到好的措辞,向三哥解释,“我错了”这三个字说出来简单,但我觉得即便我是真心说的,云霁寒也未必信。 到了山下,云霁寒弯腰,我立刻识趣地跳下他的背,找自己的马去。小九比我速度快,跳出包,直接一跃,跳上黑羽的背,坐在上面,眉飞色舞地舔自己的前爪。 我上前把小九从黑羽身上抓下来,小声训它:“太子的马你也敢欺负!活腻歪了?” 小九不高兴地“喵”了声,耷拉下自己的耳朵,尾巴垂着,可怜巴巴地又冲黑羽叫了两声:“喵喵……” “黑羽跟着太子哥哥上阵杀敌的时候,你还是个单细胞呢!你凭什么在这儿装高贵?”我弹了下它一下脑瓜儿,把小九塞进了包里,小九把脑袋伸出来,又要跳出来,云霁寒正好走到我身边,他只低头扫了小九一眼,小九立刻缩进了包里,缩成一团。 “你先回去。”云霁寒说完,便跃上马背,扬长而去,留我在原地吃了口飞扬的尘土。 带我出来,不带我回去?平生头一遭,被云霁寒这般对待。 “修!”我骑在马上,冲着修挥了挥手,也不管他才走到半山腰,就自顾自地骑马飞奔起来,宁远城比京城的气候几乎差了一季,风刮在脸上,说是像刀子一样,丝毫不夸张。 路上一队队官兵在巡逻,戒备森严,我四下看了下,逃跑,是天方夜谭,一着不慎,万一落入敌军之手,我就没命活了。我们只得匆匆回城,如今是战时,城门关得早,小商贩们有的已经收了摊儿,我下了马,本就没什么想买的,索性也不在意萧条的街面,闲逛起来。 修在后面牵着两匹马,我远远瞧见了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子,心里泛起波澜,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这位小哥看上哪个面具了?我们这里什么都有,你看这只脸谱面具,是我们这儿的新货……”老板见有顾客来了,便开启了推销模式。 我抬头看着这里五花八门的面具,也不知怎么了,就指着那只狼面具说:“我要这个!” “这个!在下要了!” 我回头看那个与我异口同声的人,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后背撞上了小摊子上。 我拉过修的胳膊,把他拉到我身前,挡住了我。拆迁队队长!破壁机! 破壁机立在马上,也同样打量着我,他对我说:“你怎么在这儿?” 破壁机打量完我,又看向了修,但最后还是把目光定在我身上,我被他盯得不舒服,我说:“旅行。” 我转头对摊子老板说:“老板,那只狼面具,我要了。” 我说完,就戳了戳修的手背,抬头向修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修已经把手伸进了腰间,摸了个碎银子,交到我手里。 我还没把钱给小贩递过去,就听那人对小贩瞪着他那双牛眼说:“这个面具是在下先看上的!” 我不理他,把银子塞进小贩手里说:“女士优先!” 破壁机却比我还快,一锭银子飞过来打掉了那只狼面具,银子落在地上,狼面具却被破壁机用剑挑起来,落到了他手里。 我歪着脑袋不可思议地盯着破壁机的举动,心想:手这么长,为何不去灌篮呢?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1章 无处,不起疑 “这位公子,您给得太多了。”小贩把银子捡起来,捧在手心,不敢揣起来。 破壁机说:“在下都要了。” 我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拿钱砸我是什么?财不外露,你妈没教过你吗? “好的好的!多谢这位大老爷!”小贩听了连忙点头哈腰,小贩把我给他的银子又还给我,说:“这位小公子,实在对不住,您明儿再来吧?” 我接过小贩给的银子,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银子当暗器,打在那张狼面具上,力道用得大,狼面具顿时裂成两半。 “没有谁配戴这面具,除了我三哥!”我说得毫不犹豫,修回头瞥我一眼。 “哦?”那人把狼面具捏碎,丢在地上,看向,又看向修,说:“你家哥哥还挺多的。” 我点头,“我家人丁兴旺!干你何事!” 我躲在修身后,两手揪住修的衣服,只露出一只脑袋和他吵,修回头又看了我一眼,这回他笑了笑。 破壁机不生气,反而笑了,他拿起剑对小贩说:“把所有的面具都给这位小……”他顿了下,改口道,“小少爷,都给他包起来。” 他冲我笑了笑,问我:“你姓甚名谁?是谁家的?” “你凭什么知道?”我怼回去,“才不稀罕那些个!” 说完我就径自上了马,破壁机却抬手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修也上了马,剑已出鞘三分。 完了完了,这是要打架的节奏啊!这男人拳头的威力我可是见识过的,修武艺虽高强,但也不好和破壁机对着干! “欸?”我指了指头顶的天,“你们看!” 趁着破壁机抬头的瞬间,我从袖间掏出一颗烟雾弹,把它摔到破壁机脚下,顿时烟尘四起。 我与修扬长而去。 “什么?阿嚏!”我听到身后破壁机的呼声。 烟雾弹里,我掺了些麻椒粉,刚才出门的时候,我偷偷揣进怀里,本来是想逃跑时备用的,我保证破壁机会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回到将军府时,天刚刚擦黑,长生在门口来回踱步,焦急地搓着手,瞧着似乎是等了有时候了。 “小主子,您可回来了。”长生脸上露着惨白的笑。 “怎么,我还能丢了不成?”我下了马,不明白他这么紧张做什么。 长生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主子说,若是小主子天黑了还不回来,就把奴才点了,把宁远城的夜照亮。” “哈哈!他吓唬你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看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嘴上嘻嘻哈哈,心里却心寒,云霁寒这是故意放开我,试探我会不会逃跑,若是我方才真跑了,倒霉的绝对不是长生,而是李叔夜。 “小主子!厨房里煨着汤,奴才这就给您端来,您用一些吧?”长生说。 “不必了。我乏了。”我把马鞭子丢给他,“我的房间在哪儿?” “这个……”长生不好言说,就是没有了? “那我鸠占鹊巢好了。”我故作轻松地说,心里又是一阵又惊又凉。时时刻刻把我捏在他手心,云霁寒已经对我起疑。我有些绝望,可能我永远跑不掉了。 这一次,我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又是第二日午后。梦里全是李叔夜的影子,我看到他修长的背影,落寞、孤寂、忧愁…… “小主子……你用一些吧?”长生几乎是哀求了。 我胃口不好,这浓汤真喝不下去,但瞧长生那副可怜样,估计云霁寒又吓唬他了,便象征性地喝了两口。 喝了半碗粥,便再也吃不下了,但我努力地把自己吃撑一点,身体需要快速恢复,这里不是京城,战场上朝不保夕,戎国大军还在40里外,我要好好活下去,混吃等死是活不长远的。 “长生……”我把筷子放下,与长生说,“给我几本书看,要史书。” “好嘞,主子早为小主子备好了,还有小主子平日里喜好的糕点,小主子爱喝的茶水,还有……” “小主子!” 胃里一阵翻腾,我捂着胃部,心想,还不如不吃。 “奴才这就报告主子,去给您请郎中。”长生见我捂着胃痛楚的样子,“都怪奴才,没伺候好小主子。” “与你何干?怎么什么锅都背?”我头靠在桌上,对长生说,“撤了吧!真吃不下。” “不用请郎中,我自己带着药呢。你也不许多嘴,不能叫太子哥哥分心。”我不想叫云霁寒看到我这副样子,他到时候,又要训我,又要把一切都怪罪到李叔夜身上。 我只在云霁寒的院子里老老实实地呆着,一下午就坐在廊下看书,修一直守着我,寸步不离,他真的是铁打的,一下午都不待挪动一下地方的。 书是个很好消磨时间的东西,而且正巧帮我解决了一个心头的疑问。昨日里听到司徒延祖的名字,就觉得好似曾经听过,如今终于勾起了那段记忆,二十多年前,太师司徒敬曾是权倾朝野的人物,风光无限,连新继位的皇帝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可在十五年前,他死后不到半年,司徒家就以谋反罪被族诛,此事我是听说过的,此案牵连甚广,花都的那些官员们个个战战兢兢。 这书中只寥寥几笔就把司徒家的事情一笔带过,并未提及司徒延祖的名字,我依稀记得司徒延祖是司徒家的第五子,也是最小的儿子,并不出众,更没听说过他什么事迹,故而昨日云霁寒与我提到他名字呢时候,我完全没有印象。 这书正巧让我牵到了线头,修昨日的表现很明显,他很可能就是司徒家的遗孤。司徒延祖战死在杀场,立无字碑已是可怜,为何坟墓空空? 我真恨自己从前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总想着保住小命就好,莫管其他人的闲事,白白浪费了一次开外挂的机会,可惜啊! “唉!” 我叹了口气,合上书本,步入中庭,抬头瞧天上飘过的云,它们都比我更体会到了自由的滋味,权谋、争斗都与它们无关。 我不能这般颓废下去,逃离云霁寒这个长远目标不能放弃,如果不想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努力活好才是硬道理。 “小主子!”长生匆匆朝我走来,他说,“小主子!主子回来了!要您到前厅去。”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2章 重识,难分辨 我舒了口气,整了整衣服,终于要见面了吗? 我随着长生到了正堂,上座的是太子,下座首位是个同样穿着铠甲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年纪,身材格外魁梧,粗略估算也得有九尺,一人能占两人的席位,他面容粗犷,细目疏髯,皮肤黝黑,活似一头狗熊。 二人正在聊些什么,面色如常,长生进去通报,云霁寒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我,冲我浅笑了下。 我愣住。 云霁寒笑着说:“过来。” 他冲我笑?不生气了? 我压下心头的疑惑,从容地走上厅堂,对云霁寒拱手道:“拜见太子殿下。” 我又转身冲那头狗熊拱手道:“云翊拜见齐国公。” 镇远大将军、齐国公杨伯耀起身,也向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说:“拜见公主殿下。” 我避过云霁寒的目光,小声对杨伯耀说:“表哥,咱俩以后还是别这样客套了。” 即使我对杨伯耀的印象少之又少,依然可以看得出杨伯耀与杨仲宣的气质迥然不同。这就是所谓的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杨伯耀是大房所出,自小就没有了爹娘,他庞大的身材里显出来的是一份担当。而杨仲宣因为是三房所出,是杨家最小的孙子,又从小被老齐国公捂在怀里,不舍得历练他,娇生惯养自不必说,京城子弟的傲慢是十成十的看在眼里学到心里。说杨伯耀耿直也好,说他傻也罢,这样的男人镇守边关,至少皇帝目前还是放心的。 三哥清咳了声,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便乖乖走到他身边,坐在他身侧的席子上,他拉过我冰凉的手,蹙了下眉。 杨伯耀看到此情此景,诧异了一下,他说:“上次见到公主殿下,还是十年前。” 那就是云霁寒还没从边关回来的时候,我那时候尚养在瑜贵妃宫里,他见到的应该是真正的云翊,但云翊的记忆里对这头狗熊的印象模糊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我恭敬地回道:“翊儿那时候还小,而表哥如今已经是闻名天下的镇远大将军,齐国公了。” “哈哈……”杨伯耀说,“十年未见,公主殿下也长大了。” 我真不知道他为何笑,但我也得跟着乐,狗熊的脑回路可能和人不一样。 “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兄妹情深,赶了这么远的路来探望太子殿下的伤势,微臣愚钝,还以为是太子妃娘娘来了,如今才来拜见,还望公主殿下莫要怪罪。微臣也没什么好招待的,略备了些薄酒,不知公主殿下可愿赏脸?”杨伯耀笑得爽朗,又很傻,但应该是真诚相邀。 我没有自作主张,而是看了看我身边地云霁寒,他全程缄默,只给我暖手,没一会儿,我的手就被他捂热了。 终于,他终于发了话:“翊儿与杨将军多年不见,自然要好好叙叙旧。” “谢三哥。”我小声谢过云霁寒,又冲着杨伯耀说,“翊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表哥呢?” 大将军与我们一齐去了东苑的园子里走,将军府虽然大,但是格外空旷,花草倒是不少,但没有精心修剪过,像是随便乱剪的,陈设也不多,看上去十分朴素,与京城的齐国公府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就像两个社会阶层的,我不禁对杨伯耀的印象又好了点,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杨伯耀应该是一个整日扎在军营里训练军队的糙爷们。 东苑的园子也十分普通,一处假山,一处凉亭,几处花坛也没摆出什么造型,小径就是用普通的白石铺的,我真寻不出太好的词语来形容这里,就两个字:随意。 杨伯耀的大将军府就和他本人一样粗犷不拘小节。 “哈哈哈……边关不比京城,公主殿下莫怪罪。”杨伯耀把我们引到亭子里,云霁寒坐在主位,我与杨伯耀分坐在他两边。 杨伯耀又说:“卑职这里粗鄙,没有歌舞,没有丝乐,但是今日卑职特意准备了特色的吃食,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他这么说稍有不敬,但我见云霁寒似乎并不在意。 我问:“有什么好吃的?” 杨伯耀命人抬上来一盆碳火,又在上面架口锅,锅里面是热腾腾的羊肉。 火锅?的确许久未食了。 又有仆人端来了一个大盘子,上面是四只烤得焦香的羊腿,云霁寒递给我一只,我咬了一口,酥脆可口的皮,肥而不腻的肉,扑鼻而来的香气,我努力叫自己提起食欲,小口吃起来。 三哥捞过我的胳膊,把我的袖子向上挽了挽,其实我吃了两口,便再吃不下了,胃里又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忍住了,把羊腿拿在手中,对云霁寒和大将军说:“太子哥哥,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 云霁寒突然就笑了,我见他总算是肯赏我一个笑脸了,便捞起另一只羊腿,递给三哥,对他说:“太子哥哥,真的很好吃的!” 我一边说,还一边点头,云霁寒笑得又放开了一些,他说:“慢点!当心噎着。” 他们二人开始聊起来,我偷偷把羊腿放了回去,喝酒解腻。 这时杨伯耀给云霁寒敬了酒,他起身郑重其事地向云霁寒敬酒,说:“太子殿下,从前是卑职有眼不识泰山,我杨伯耀该死,害太子您为我屡次犯险,还差点……唉!我承认,卑职确实好大喜功,没有太子殿下您真知灼见,如今卑职心服口服,甘愿交出虎符,以后卑职愿听候太子殿下拆迁,惟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我嘴上动作没有停,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我错过了什么?听杨伯耀的意思,云霁寒刚到宁远城时,定是倍受大狗熊排挤,大狗熊中埋伏时,云霁寒也真的是舍命相助。 在我的认知里,云霁寒一直都是眼高于顶俯视一切的存在,可我却看到他居然起身,恭恭敬敬地把杨伯耀扶了起来,然后把自己的酒杯端了起来。 不可能,以云霁寒那睚眦必报的个性,杨伯耀要是瞧不起云霁寒,还给他使绊子,杨伯耀现在脑袋应该早就搬家了。 第13章 憨厚,老黄牛 我偷偷瞟了下云霁寒,他脸上的表情正直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我从来没见过他把豁达宽和二字写在脸上,却又不失威严,他的阎王像哪里去了?我犯了错他都会黑脸,脸上乌云密布,此时此刻的云霁寒,绝对叫我眼前一亮。 “杨将军在边关苦守多年,为我朝历下汗马功劳,孤不能让杨将军和与将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失望,也不会让杨将军失望。” 云霁寒没有开空头支票,也没有一丝与杨伯耀套近乎的意思,他的意思很明显,兵权必须交到他手里,但他绝不会滥用,更会给足了杨伯耀面子,这样反而不会引起心直口快的杨伯耀反感。 杨伯耀“扑通”地跪在地上,我搁下手中的酒杯,表忠心的时刻到了,杨伯耀激动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一口饮下了杯中之酒,然后说:“太子殿下,我杨伯耀没什么本事,京里那些公子哥儿会的,我都不爱,就会打仗,我一生没碰过女人,就喜欢和我这帮兄弟在泥坑里摸爬滚打、杀蛮夷、保家国,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太子殿下不要给我杨伯耀指闲差,哪怕您给我扔到鸟不拉屎的荒野去,只要能打仗,我杨伯耀就是死,也瞑目了!” 我心想,我怎么能把他当成狗熊呢?他根本就是默默无闻的老牛啊! 云霁寒没有喝酒,他把酒杯搁在桌上,要把杨伯耀扶起来,杨伯耀却不肯起,杨伯耀还真是牛脾气。 “孤何时说要罢你的官?” 云霁寒一说,杨伯耀立刻喜上眉梢,笑得露出两排大牙,他连忙使劲地磕了三个响头,“咚咚咚”地,我听着都条件反射地感觉额头疼。 云霁寒把杨伯耀扶了起来,他说:“孤不会忘记杨将军今日为我承国百姓,为天下苍生舍小利保大局之举,孤当谢你才对。” 云霁寒这才重新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云霁寒不讲兄弟情,却重君臣义,我把又喝了一杯酒,看到云霁寒与杨伯耀眼中闪烁的光,一个坚决,一个热烈,我不知云霁寒是使了什么法子说服杨家这个手握重兵、身居高位的老牛的,我只是暗自觉得自己愚蠢,自己呆在云霁寒身边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竟只是冰山一角。 杨伯耀又为我斟了杯酒,他咧着嘴,笑得很难看,他说:“多年不见公主,微臣心头欣喜之情难以言表。” 他又为太子斟酒,为自己斟酒,他举杯说:“唉!微臣真是糊涂!唉!” 他连叹了几口气,然后又跪了下来,我心想,这家伙膝盖不痛?就不能矜持一点儿? 杨伯耀说:“微臣远居边关,不知晓京中事,误会了太子殿下,在微臣看来,太子殿下与公主兄妹情深,这样,微臣便放心了。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虽然不明白,但我马屁还是要拍的。 “太子哥哥是这世上待翊儿最好的人!” “起来!今日你我不论身份,不醉不归!”云霁寒说,举杯与杨伯耀又干了一杯,我也喝了一小口,酒很辣,回甘却极甜,我忍不住把杯中酒干了,舔了舔嘴唇,冲着云霁寒笑。 云霁寒笑言:“孤一手拉扯大的,自然要当成宝贝珍惜,不是谁都能肖想的!” 这话分明就是说给我听的,我低头,云霁寒还在意着呢,他的笑,是做给杨伯耀看的。想到这儿,我的心里莫名地被揪了一下。 杨伯耀真的是个粗人,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和云霁寒边吃边聊,我偷偷地挪过酒壶,一连喝了好几杯,味道又辣又甜,还有些苦,酒不是第一次喝,但今日的酒有点上头,我趴在桌子上,侧过脸看三哥,耳朵也有点晕,我听不清他们在一起说什么。三哥聊得挺认真的,余光都没瞥向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突然叫我心里有些堵得慌,我也不知怎么想的,偷偷地把手伸到桌下,握住三哥的手腕。云霁寒不甚在意,他把手翻过来,手心朝上,我便默默地在他手心上写字: “与君同舟。” 我缓缓地写,写得很轻,好似在给他的手心挠痒痒,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可能是没感觉到,我心中又有些失落,我把脸埋进胳膊里,今天,我只是他的一颗棋,一颗打消杨伯耀心中顾虑的棋,我想如果杨素衣在这儿,他刚才也会那般温柔地待她了吧?我竟然会以为云霁寒是消气了。 算了,幸好他没有察觉出我写的是什么,我刚才确实冲动了,我幼稚地以为乖乖听话、讨好三哥,三哥还会如从前那般待我。可我错了,他都已经明确地警告我了,“不许背叛我,永远!” 反正我也是要离开他的,还在他面上像小丑似的表演什么!他总不会杀掉我就是了! “小主子!” “小主子!” 身边又传来长生恼人的声音,我睁开眼,看到深蓝色的纱幔,我怎么在这里? 我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撩开纱幔,阳光已经铺了满地! 我不是在和云霁寒还有杨伯耀喝酒吗?昨晚! 可现在,已过正午! “长生啊……”我咬了下嘴唇,我断片了!可怕!我是重生者的身份,会不会被揭穿? “小主子!奴才在。”长生站在床边说。 “那个……”我犹豫了几次,还是问了出来,“我……昨晚……” “昨晚小主子是被主子背回来的。” 我听了长生的话,长长地吐了口气。 “没事儿就好。”我自言自语道。 作为一个重生者,最怕的就是断片儿,万一说了什么有关于我身份地事情,我觉得以云霁寒的个性,我绝对小命不保。 我伸手去抓床边的衣服,却抓到了一手毛茸茸的触感,我还以为又是小九在我衣服上蹭毛,便用手抓起来一看,居然是一件狐裘,鹅黄色里,雪白的狐狸毛,我的尺寸。 “主子说,边关极寒,小主子身子骨未好,可不能再雪上加霜了,便连夜叫奴才们为小主子赶制一件狐裘。” 长生的话我现在都不愿意相信了,可心里还是被暖到了,格外暖和。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4章 抉择,不后悔 我抬手把狐裘打开,抬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腕上有两个微红的拇指印儿。 我眼里晦暗下来,心知昨晚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长生是被云霁寒敲打过了,被封了口。 “太子哥哥呢?”我下了床,冷着眼去瞧长生。 长生缩了下脖子,打了个机灵,说:“回小主子的话,昨夜戎国军队偷袭我军,主子和齐国公连夜赶去御敌去了。” “什么?”我登时忘了生气,“这就来了?” “是啊!小主子!你不知道,戎国的骑兵简直就是咱们承国的克星,他们的马不仅比咱们的马强壮,耐力强,而且他们骑兵个个人高马大、战斗力强、所向披靡,前几日大将军就是中了他们的埋伏,咱们死伤了不少战士,连主子也受了伤……”长生唠唠叨叨地,我听得不过五分,心里如乱麻一样。 “太子哥哥会逢凶化吉的。” 这话我既是对长生说的,也是对我自己地安慰。我期望是我自己想多了,云霁寒和齐国公才出了军营,好巧不巧戎国人就来突袭,军中必有奸细。 我披上狐裘,出了屋,这里是内城,就已经可依稀听到冲杀声,足见战事惨烈。 “长生,昨日太子哥哥是什么时候走的?”我问道。 “二更刚过的时候。”长生说。 现在是午时,我估算了下时间,就是十二、三个小时了,我吐了口气,心里一沉。 “修,你去收拾东西” 我回了屋,绷着脸,便要回屋。 修即刻往他的房间走,长生却愣住了: “小主子……您!” “砰”地一声,元亮顶着一张花猫脸冲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兵,他的脸上身上都是血和土的混合物,还有他的汗水。 “元亮!你怎么回来了?”长生焦急地问,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眼神冷漠,“唰”地白了脸色,他抓住元亮的胳膊,急切地问:“主子呢?主子怎么了?” “主子没事!” 元亮把长生扒拉到一边儿去,对我拱手说:“殿下,主子命属下护殿下出城!” 我直接回了屋。 “哇!” 我关门的一刻,看见长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摸泪,鬼哭狼嚎。 云霁寒,你不会有事的。我强迫自己的手不要抖,把自己整理好,把他给我做的这件狐裘整整齐齐地叠好,拎着剑出了房间。我承认,这是我脱离云霁寒最好的一次机会,这里是边关,甚少有人认识我,而云霁寒此刻危在旦夕,他就算打赢了,也无暇分神去找我,等他有功夫找我了,我早就隐姓埋名,离开承国了。 “小主子!咱们怎么能就这样逃走呢?”长生虽然跟在我们身后,心里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离开。 我们一同骑上了马,长生不肯,被元亮硬抓上了马背。 “你放我下去!主子在我在,主子不在我亡!你们怕死!我可不怕死!”长生被元亮扣在马上,他一边被颠簸着,一边大喊大叫。 “小主子!主子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弃主子于不顾呢!主子怎么护你的,您都忘了吗?” 长生又哭又闹,他说:“小主子!您走吧!奴才要留下来和宁远城,和主子共存亡!” 我只能停下马,对长生说:“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长生愣住,抹了把泪,破涕为笑。 元亮则惊愕住,他说:“殿下,主子命属下护送您出城,属下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 “元亮,把长生带出城!”我说完,便要骑马离去。 长生大声喊:“我也去我也去!奴才绝不出城!小主子!求您了!” 他倒是忠心。 我呼了口气:“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不能走,云霁寒是云翊的我亲哥哥,我既然做了云翊,就不能如此自私地离开,不然,我对不起云翊。云霁寒令元亮送我出城,就意味着这次不是赢不赢的问题,事关生死! 保命固然重要,但没有想过要害云霁寒死,即使我逃出了承国,逃过了凤命,我再重生多少次,我绝不能原谅自己的贪生怕死。 外城,狼烟四起。黑云翻墨,大雨将至,我感觉这就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写实版。 城门虽未破,但戎国人的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墙,一批批戎国士兵登上了城楼,而城下,戎国的骑兵队当真所向披靡。承国骑兵本就在上次遇袭中受伏,损失惨重,如今更是不堪一击。遥望远处,可以看到敌军阵营后面,一只豹子疵目瞪眼,它身上正坐着一个人,不用说,这就是敌军主帅了。 城楼下,密密麻麻地士兵在撕战,旌旗和鲜血染红了我的眼,我看到了那抹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骑着黑羽,在敌军包围圈内拼杀,即便腹背受敌,他的脸上依旧坚毅果敢,没有一丝畏惧。从前我只听宫人们说云霁寒在战场上如何英勇,是打不倒的铁将军,如今看来,他的英姿,岂是寥寥几句话就能描摹出来的! “这场仗,不会输的。” 我笃定地说。 不知是不是风把我的声音带了去,云霁寒居然回头望向了城楼,他一眼就瞧见了我,我冲他笑了,他却没有笑,眼里的愠怒使得他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他回头一剑斩下了一个骑兵的首级。 元亮和他手下的侍卫护住了我和长生,我把长生丢到了一个角落,把我的剑给了他。 我又对元亮说:“这里不用你,去护我太子哥哥。” 元亮要反驳我,我拉过身边两个侍卫,说:“有他们就够了。” 元亮还是不放心,他把身后的几个侍卫都留给了我,侍卫们把我护在中心,他们与登上城墙的戎国士兵拼杀,我站在城楼边,看着远处的云霁寒,他似乎比刚才气势更凶了,不过片刻功夫,便横扫了一片敌军,冲出了刚才的包围圈。 而正在这是,宁远城城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身着银色铠甲带着面具的人骑着马奔出去,他手提长剑,奔向了一个个朝他攻去的敌军骑兵,他每往前一步,就有一个敌军倒下去,瞬时间,他身后就留下了一长串敌军的尸首。 第15章 意外,上城楼 不愧是紫枫林当初要价最高的一件“武器”。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战场上的烟尘如今和着水雾,溅起片片雨花,瓢泼大雨把战场洗刷得如火红的牡丹一般光亮。 “这是……”杨伯耀激动地喊到:“祖父!” “啊!是杨老将军!杨老将军回来了!” 人群里有人喊道。 云霁寒也惊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抬头望向城楼上的我,眼里神色复杂难辨。 没功夫解释,我从怀里掏出一只哨子,放在嘴边寻了几个频率,吹起来,只见刚才还纵横战场的敌军骑兵的战马突然都不动了,有的跪着,低着头,仿佛在膜拜神灵;还有的干脆躺下了,好似生病了似的。 不管戎国的骑兵如何抽打他们,如何拉拽,这些战马都不肯起身。 “这是!战神归来了!战神归来了!”承国士兵们高呼着,“连战马都不动了!兄弟们!冲啊!” 那“战神”与杨伯耀擦肩而过,没理他,专注于杀敌,杨伯耀又有些诧异。 那人并不是老齐国公,是我叫修穿上了老齐国公的铠甲,一方面是刀剑不长眼,我担心修会受伤,一方面是老齐国公战功赫赫,我相信现在戎国军队里,依然还流传着那个匹马一麾、斩关夺隘的白衣战神的传说,所以这身铠甲,可以给戎国士兵一个震慑的心理暗示。 怎么说,都对不起修,我叫他套上这身铠甲的时候,修脸上不仅仅是不愿,还带着隐忍的恨意。 “命令,就这一次,求你。”我对修说。 修的肩膀微微抖动,过了片刻,他才捧起了这身铠甲。 形势似乎有了逆转,“战神”的到来使得本来气势不振的承国士兵一下子振奋了起来,敌国骑兵似乎也显得不那么骇人了。 云霁寒冲在最前面,他斩下了戎国骑兵首领的头颅,将其首级挑起,黑鹰军的气势瞬间回来了。而城墙之上,敌军均被斩杀,敌军进攻的云梯被士兵砍断,推了下去,碎成几截。 风急雨骤,战况愈发激烈,半个时辰后,戎国人已处于劣势,落荒而逃。 “小主子!这太神了!” 长生不知什么时候到我身边的,他两只手举着剑,我们的身上都被雨水打湿了,别的士兵起码还有一身铠甲和头盔,我俩干脆已经都湿漉漉的了。 我冻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却多年未曾这般热血激荡过。 我没理会长生,手里的哨子又换了个频率,那些戎国人的战马突然都抬起了头,竖起耳朵,它们起身四散着跑开,马蹄声越来越远。 “小主子!您的马哨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奴才什么也没听见。”长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冲我竖拇指,“您跟着李大人学到了真功夫啊!” 我瞥了长生一眼,这驭马的功夫,可不是师父教的。曾经,我重生在一个牧场,那个好心的姐姐,教了我许多在戎国生存的技巧。 “是人都听不见!”我松了口嘴,又继续吹,得叫这些马跑得再远点,不要回来搅局才行。 “嗖!” 突然,从雨幕中冲过来一只箭,迎面朝我刺过来。 我连忙仰头下腰,那箭在我的鼻子尖上方不到半寸的位置越过。 “噔!”箭钉在了我身后的梁柱上。 “翊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听到了云霁寒的呼喊。 我旋了下身子单膝跪在地上,盯着那差点要了我命的箭,缓了口气,起身重新趴到城墙上寻找罪魁祸首。 只见从远处天色发白的地方,敌军阵营后方,那豹子身上的人站了起来,他手里还握着没有收起来的弓。 如此远的距离,我连他的脸面都看不清,又下着漫天大雨,他居然能往我眉心上射,这得是多么强大的臂力,多么可怕的眼力! “那人是谁?”我指着豹子上的那个敌军统帅,问长生。 “小主子!那人就是戎国的摄政王谢泓景!” “暗箭伤人的摄政王?”我嘴上嗤笑一声,心里却在担心云霁寒,摄政王对太子,必定是一场恶战。 我又把头探出去,只见从那豹子身后突然跳出来几十只狼,这些狼看上去像草原狼,但是他们的体型比草原狼大一倍,而且他们身上都披着布满密密麻麻铁刺的盔甲。 戎国的残兵败将立刻都聚集到狼群身后,而那个站在老虎上的男人把手里的弓箭一指,正是对着云霁寒的,他似乎冲着与他对峙的云霁寒说着什么,雨声太大,人声鼎沸,我听不清楚。 我只得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狼群身上。 “小主子!这哨子能驱狼吗?” 我摇头,把马哨重新塞回怀里,我说:“你看,连敌军都惧怕这些狼!说不定这些狼不分敌我,见人就咬!恐怕这些狼生来就是被训练过的,他们肚子里吞下的奴隶,估计比咱们见过的都多。” 我嘴上这般镇定,其实心里发慌着呢!我还是周琼玖的时候,也是上过战场的,战况却没有这般惨烈过。宁远城,真的能守住吗? 承国军队已经人困马乏,又天降冷雨,这队狼群的出现,无疑是雪上加霜,这场仗胜算太低了。 “喵……”小九从包里跳上了城墙,它眨了眨眼睛,看向远处嚎叫的狼群,又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对着那些狼又“喵”了一声。 “别逞能!回来!” 我要去抓小九,小九弓着背,对着狼群们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你真想下去?那得速战速决。” 我与小九说,它可不是战斗型的双尾猫。 “喵!”小九两只尾巴炸成了两根白色棉花糖。 我抬头愿望,只见坐在老虎上的那个男人吹了个口哨,狼群们立刻四散,冲进了战场。 狼群一出,战马都受了惊,有将士被自己的马掀翻在地。而那些狼见人就咬,战场上顿时哀嚎一片。 “把剑给我。”我对长生说。 “小主子你不能下去!”长生拉住我。 我夺过了剑。 长生拽住我的大腿,跪地央求道:“小主子!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主子会疯的!” 我愣了下,对长生说:“我不是小孩儿了,唬我做什么?” 我于云霁寒来说,还没重要到缺我不可的地步。 第16章 厉害,猫主子 没时间听长生唠叨,我划开了自己的前臂。 “小主子!” 长生想阻止我已经晚了,他喊道:“咱们还没输呢!你怎么能……” “长生!我没想自杀!” 我喝了声,把胳膊递给小九,它立刻跳过来。 “小主子!您……” “别吵!” 我在长生开口之前打断了他,没有时间给他科普双尾猫的知识了。 云霁寒,他有危险。 我紧盯着城楼下的动静,在人群和兽群中寻找云霁寒的身影,很快,我便看到了三哥,他还在马上,他手上的剑穿着一只狼腿,他脸上已经都是鲜红,棱角分明的脸上嵌着一双溢满杀意的血红双眼。 云霁寒把那只狼腿甩出去,砸到一只狼的脑袋上,他身后的那只狼已经等不及了,冲上去咬黑羽的腿,但是黑羽却像是预料到一样,蹄子猛地往后一蹬,正踢在那狼的脸上,狼被翻起来,高高甩出去,跌在地上哀嚎。 云霁寒身前的狼直接跃起朝他冲过来,云霁寒俯身,剑尖朝上,一剑划开了狼的肚皮。我不自觉地眯起眼笑,如果是的话,这就是主角光环了吧? 而其他将士就没那么幸运了,杨伯耀的马已经被奋起的狼群撕碎,他正被一群狼围攻,元亮正要冲过去救他。修也利落地冲出包围圈,他们镇定自若,毕竟在紫枫林,这种场面他们时常经历。 那头豹子正一步步奔在这些狼开出来的道路上,豹子背上的摄政王,他在戎国士兵的簇拥下走来,虽然我瞧不清他的模样,但我想他脸上一定是露着狂妄的笑意的。 “嗷!” 小九低嚎一声,瞬间,它的身形便变得数百倍之大,有三头狮子的体型,它一变大,城楼都显得小起来。 上次在围场,我们和小九刚刚成立主仆关系,要为云霁寒解蛊,必得食肉,如今我日日以血饲养它几个月了,而且小九的伙食绝对是顶配级别的,便只需用血做催化便可助小九变形。 “注意安全。” 我摸了摸小九的鼻子,它又“喵”了一声,这一声可是如雷贯耳、天震地骇,把城楼下的人都镇住了,纷纷回头瞧我。它跳下城楼落地的时候,我感觉土地都跟着颠了下。 “嗷!” 小九这一吼,士兵们纷纷让开了道路,敌军扼住脚步,不敢上前了。 小九先奔向凶神恶煞的狼群,它用长长的尾巴一甩,就把五、六只狼扫到了天上,把危机中的杨伯耀救了下来。它扫荡了几只狼,有恶狼冲向了小九,想咬住小九的咽喉,却被小九灵活地跳开了。 小九只把它们甩飞出去,由着它们自生自灭,更没有用牙齿撕咬,它那张嘴,是用来救人的。战场上只余下几匹狼,它们吓得纷纷后退,不敢再上前。 可是很快,它的身体极速变小,有一只狼正要从它背后扑过去,我喊道:“小九!” 一只剑凌空而出,刺穿了狼的咽喉,是修!他踏马上前,把变小的小九抓起来放到马背上,小九无力地趴在马上,摊成了一根面条儿。 “唉!帅不过三秒。” 我摇摇头。 小九也尽力了,剩下的狼应该好解决了。 “哈哈哈……” 豹子背上的摄政王突然地大笑,只见他突然从那豹子背上飞了起来,落在身边一匹枣红色的马上。 豹子突然暴躁起来,冲着承国士兵而来,而那摄政王则骑马直接冲着云霁寒而去。 “长生!弓箭手!” 我冲着身边的长生喊道。 长生拉来城楼上的守军将领,对身边的弓箭手下命令,他们立刻把箭对准了那头豹子。这豹子身上可没带什么防护,集中火力击射它,应该好对付。 人兽混战又开始了,我站在城楼上看着戎国的人、狼、豹子和承国的士兵打在一起,眼睛突然一热。 长生撕下自己的衣角为我包扎手臂上的伤口,他一边包扎一边抹着眼泪,道:“主子又要心疼了。” “心疼?”我愣了下,不至于吧? 我紧紧盯着云霁寒,他已经奋战了几个时辰,而那个摄政王还没耗费一点儿体力,这摄政王也体格健硕,身上的铠甲泛着寒光。他们二人一路打,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人声嘈杂,他们打到了城楼下,我吃惊地大呼:“破壁机!” 摄政王那双牛眼,吓得我连退了两步。 破壁机,就是戎国摄政王,谢泓景! 破壁机似乎不想和云霁寒多做纠缠,因为就在城墙之下,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灼热如火的目光是看向我这边的。 我心道不妙,方才他险些害我性命,我如今害他的骑兵团溃不成军,他抓到我,不就是开启我下次重生的大门? “快!走!” 我拉起长生拔腿就跑,这回我可真要逃了,不是躲云霁寒,而是那个可以一拳伤人性命的什么摄政王了。 “小主子!咱们就要赢了,你跑什么呀!” 地面湿滑,又横七竖八地倒着人,我尽量保持平衡,我喊道:“我还没活够!” 不作死就不会死,我今天已经作了一把好死,若是再自不量力,死得不要更惨。 “哦!奴才明白了!” 长生立刻赞同了我的话,他跟着我跑,体力却明显不如我,被我落出了一段,“小主子说的对呀!若是小主子被戎国人抓住,落入戎国人手里,他们必定是要用小主子威胁主子……” 长生又“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我直接屏蔽信号,长生绝对是云霁寒的死忠粉,明着暗着拐着弯儿地替他主子说好话。 此时间,大雨已经变成了小雨,我和长生下了楼,快马进入内城。 我平生第一次觉得有一部属于自己的座驾是件必要之事,这马着实不听话,完全是按它自己的节奏行进,马鞭子根本形同虚设。 我要到袖间取马哨,却见前面的路口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正在水坑里玩泥巴,我心想踩泥坑这娱乐项目在古代也这么流行吗? 来不及取马哨,我勒紧马儿的缰绳,“吁!” 第17章 奇怪,姐弟俩 马儿冲得太猛,再加上雨天地面湿滑,我只能带着马儿高高跃起,从小孩子的头顶跃了过去,然而,落地时这马不知又怎么不搭脑筋了,四条腿倒腾不明白了,“啪”地跄在了地上,我的身子也跟着前倾,被它翻下了马,倒在湿泥地上。 “咳!报应啊!” 害人骑兵队,终有一报时啊! “小主子!”长生下马向我奔过来,我半边身子被摔得麻木了,反正衣服早就淋透了,我干脆在地上躺成一个“大”字。 “小主子!奴才扶您起来!”长生蹲下来要扶我。 “慢着!”我盯着头顶渐渐泛蓝的天空:“你听!” 远处传来号角声,还有战鼓的声音,我听着鼓点的节奏,转头冲着长生笑:“赢了!” 长生也仔细听着,听完却咧开嘴又哭又笑,他嚎叫着:“小主子!咱们终于赢了!太好了!赢了!小主子!奴才还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呢!” “交代在这儿还算好的。”被俘虏生不如死才惨呢! 我说完,把手伸向他说:“鼻涕鬼儿!扶我起来吧!老腰快摔断了。” 长生一边抹泪,一边把我扶着坐起来,我还没站起来,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你们是啥人?怎么能在大街上骑马呢?万一撞了俺弟弟咋办?” 我被长生搀起来,我一手扶着腰,转身对那个女孩子说:“这位小姐姐,你又是什么人呢?你怎么能让你弟弟在大街上玩泥巴呢?” 其实那女孩看上去并不比我大,她和我差不多年纪,面容清秀,身材十分地瘦,简直就像一根电线杆儿杵在那儿。我的话把女孩儿噎住了,她用单薄的身子把那个还不知是怎么回事的,满手小泥儿的孩子护到身后,说:“总之你们吓到俺弟弟了!” 我环顾了眼冷清的街道,又看了眼女孩手里破了洞的伞和孩子头顶破破烂烂的草帽,狐疑地问道:“外面战鼓喧天,街上所有生意都打烊了,你们两个孩子在这儿瞎逛什么?赶紧回家去吧!” 长生从袖间掏出几个碎银子,交到女孩儿手里,说:“小姑娘,刚才是我们的不是,惊扰了你们,这是给你们的补偿。” 我撇撇嘴,你怎么也不问问情况,万一人家是专业碰瓷儿的呢? 那女孩犹豫了下,想把银子还给长生,这时那孩子用小脏手蹭了蹭女孩儿灰色的裤子,说:“阿姐,俺饿了。” 女孩抿了抿唇,最后把银子揣进了兜儿,她对我们说:“谢谢你们!如果将来有缘,俺会还给你们的!” 她想了想又说:“姑娘不要用那种眼神看俺,俺们是这城里的百姓,是来寻俺爹的!” “你爹丢了?”我问,心里却觉得这人八成是没了,或者是撇下这两个孩子自己个儿逃难去了。 女孩点头说:“爹爹前日来这儿的集市上摆摊子,就没再回家,俺们便来挨家挨户地问问,有没有见过俺爹爹的。” “前日吗?”我想那日我也逛了集市,便多问了句,“姑娘的父亲是做什么买卖的?” 那女孩回答:“俺爹是个手艺人,卖面具的!” 我登时打了个激灵,不是因为冷,而是搞不好,她爹的死还与我有关。破壁机已经残忍至买卖成了、仁义不在的地步了吗? 我瞧着二人身上皱巴巴的衣服,还有他们脚上穿着的草鞋,便对长生说:“再给他们一些吧。” 我说完,便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牵马,心里一阵难过。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果我说得算,真想把他们两个收留了。可是,云霁寒是绝对不会允许我身边出现他安排之外的人的。 长生只当是我可怜他们,便又掏出一锭银子给出去,女孩儿接过了钱,突然跪地向我嗑了一个头。 我扶额,脑子又痛又大,连连摆手道:“快带你弟弟去买些吃食吧!也别找你爹了,你们两个好好活。” 我不敢再看他们两个了,心里既愧疚又自责,我被长生搀上了马,我一直没回头看,不想知道他们是朝哪个方向走了,不然心里又会多一分牵挂。 回到府上,我把自己泡进热水里,今天一天耗费的体力太大了,而且现在我又冷又累又饿,我一点儿也不想动,一句话也不想说,什么叫做腰酸背痛腿抽筋,我今天颇有体会。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右手上面的拇指痕已经淡去了。 “也不知道三哥有没有受伤,破壁机很厉害的!” 我又叹了口气,眼皮有些沉,反正水还热着,我干脆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吧。 “主子!您回来了!小主子……”长生欢呼雀跃。 我立刻用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迅速穿着整齐。 “砰!” 房间门被踹开了,我心肝儿一颤,完了,阎王爷回来了。 我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铠甲声,三哥的脚步在外间门口停下,烛光映出了三哥的身影,隔着门板,我瞧他确实没缺胳膊没少腿儿。 活着回来了,真好! 我摇了摇头,我居然还有时间担心他! 我对着门后的那人说:“哥,你歇会儿,再罚翊儿也不迟。” 那人身影转了过去,然后走远了。 我慢吞吞地梳头,尽量拖延时间,在脑海里构想所有三哥可能质问的问题,我根据三哥刚才踹门时的那个声响幅度判断他现在的怒气值在哪个级别,嗯……应该是橙色警报级别,因为三哥还没有把门踹飞。 “你没完了?” 突然的一声喝吓得我手里的梳子都掉了,我拍了拍心口,回道:“有完,有完,马上马上!” 我才捡起梳子,就看到我身前的门“哗”地从中间裂开,朝我这边倒过来。 “砰!砰!”又是两声,我吓得用胳膊挡住了脸,退后几步! 判断错误!这怒气值绝对是红色警报!我见三哥提着剑站在门口,他把门板踏碎,大步走到我身边。 我忐忑地抬头看三哥,他也是落汤鸡模样,盔甲上还沾着血,脸上全是泛着红光的泥水。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8章 无错,也得怂 三哥朝我这边走,身上的铠甲发出尖冷的声音,他走一步我退一步,我哆哆嗦嗦地对他说:“太子哥哥……我错了……是我没听你的话…… “你别打脸!我也要面子的!” 我退无可退,蹲下身子缩在墙角,不敢看三哥,他站在离我半步远的地方,他此刻真的比活阎王还吓人。 他一手提着剑,一手把我揪起来,我感觉我就像只待宰的小鸡崽子,三哥此刻怒气冲冲,我斗胆说了声:“我可是你亲妹妹,你大人有大量,好吧?” 三哥把剑插在地板上,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下一刻,我已经被拥了过去, “你竟然敢!” 他握着我的胳膊,我手臂上还缠着布条,刚才我一直提防着不让伤口沾到水,此时被云霁寒一抓,疼得我“嘶”了一声。 “你还知道!你是孤的皇妹!你是一国公主!你是凤命!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 我眼睛热了,低下头,眼睛有些烫。 凤命,他就只在乎“凤命”! “我知道,今日我确实鲁莽,可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难道凤命二字,比哥哥的命还重要吗?” 我忍着喉咙的痛,不被理解,最委屈! “啪!” 好大一声巴掌! 可我却不疼,这一下是云霁寒抓着我的手,打在他脸上的。 “三哥,你干什么!”我甩开云霁寒的手,“你被打傻了吗?” “叫你犯险!是哥不好!” 我的心抖了下。 三哥拉着我到了外间,捞我坐到席子上,把我的手搁在桌上,轻轻地把我手臂上的布条一点点拆下来。 “呼……” 三哥一边拆,一边轻轻地吹,我却把手拿开了。 “无碍!一会儿小九就回来了。” “别动!” 三哥脸上神情变得柔和了,“哥看看你的伤。” “不给。” 我又把手放到身后,另一只手把三哥往外推了推。 云霁寒愣了下,有些错愕,我不想他又生气,说:“太子哥哥,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休息,换身衣服,然后用膳、就寝。你瞧!” 我指了指他的两个眼窝说:“黑眼圈儿跟熊猫似的,眼睛里全是血丝跟僵尸似的,脸色差得跟鬼似的!我现在跑你肯定追不上!” 三哥却不依,他俯身要看我手臂上的伤口。 “你要往哪里跑!” 不,我说的跑,不是逃跑! “我错了!错了!别折腾我了!我真累了!” 我又把三哥推开了。 三哥沉默了,我别过脸不看他,前几日就在这张席子上,他还拿李叔夜的命威胁我。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出现在战场上,也是委曲求全地讨好。 “噗!”云霁寒,竟然笑了? 我转头看他,他的笑意,是从前那般真实的笑意,他笑什么呢? “笨啊!” 三哥把我湿漉漉的头发顺了顺,几日来的那些生气、冷漠、疏离、别扭,似乎都化作浮云飘走了。 我眨了眨眼,问三哥:“什么时候回来?” “别等哥了。” 云霁寒低头,两只手各自捏住我一边的脸蛋儿,掐得我脸都变形了! 为什么?怎么一下子就多云转晴了?他在高兴什么? 但我还是说了句:“我会等。” “嗯!” 云霁寒点头,到了里间把剑拔了出来,路过我的时候,又捏了下我的脸,才离开。 我在席子上坐着,把刚才的事情过了一遍脑子,继而又过了一遍。我捧着脸蛋子,吐槽自己这个没出息的怂货,被云霁寒一吓唬就比兔子还乖,还好我机灵躲过了一劫。可是我心中又有些异样,为什么刚才我所有的反应都那么自然,好似所有的应对、回答都是大脑的第一反应。 我呆坐到头发都快干的时候,也没想明白,使云霁寒情绪转变的点,在哪里。 “喵!” 门开了一条缝,小九摇摇摆摆地晃进来,我要起身去抱它,这时门开得大一些,修进来了,修已经褪了铠甲,他把小九抱起来,递给了我。 “谢谢!”我对修说,“谢谢你今天帮我。” 修摇摇头。 小九叼着我的衣袖,用嘴扯开我手臂上的布巾,一边为我疗伤,一边落泪。 修立在床头,担忧地望着我,因为当时一直在下雨,没有擦药,布巾沾上雨水,此刻布巾虽然干了,伤口的肉皮却翻了起来,但小九温暖的舌头一碰,伤口立刻不疼了。 修看得红了眼眶,我上次在百鬼窟,他见我受伤,也是这般表情,明明他自己受伤时都面不改色的,我说:“我吃过药了,很快就能恢复。” 他点了点头,头侧到一边,眼睛望向窗户,我也往窗外去看,天该黑了,此刻外面却亮得泛白,我问:“这是,下雪了?” 修点头。 “还不到八月,宁远城就飞雪了。不知是福是祸。” 我居然又下意识地担心战事,那不就是变相地担心云霁寒吗?担心他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担心地这么自然、溢于言表,我有些吃惊。 小九为我处理好了伤口,它直接把身子蜷起来,在我怀里沉沉睡去。 “它累了,每次变形之后,都要睡好几天。改日叫长生给小九备些补药,今日多亏了它。” 我摸了摸小九柔软的毛,坐起身子对修说:“修,你也回去休息吧!多谢你!” 我又道了声谢谢。 修看向我,见我真没事儿,才点了点头,他转身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今天因为要假装老齐国公束了发,我见他脖子上的那个“奴”字烙痕已经消失了,我颇有些惊喜。 修没有走,而是立在廊下守着,他这样,又叫我对他心生愧疚。我从没把他当成暗卫,也希望他能更加自由一点,但他似乎不愿。 闭上眼想睡,就听到外面有长生的声音:“小主子!主子命奴才给小主子备了膳食,小主子可要用一些?” 我说:“先不用,累了,没胃口。” 长生回道:“是!” 他又说:“主子还宣了郎中来,主子交代了,一定要确认小主子完好无损。” 完好无损?这词用得有点过了吧! 我应了声“好”,长生进来先在榻前加了帘子,才把郎中放进来。修也跟着进来,守在榻前,他手中持剑,侧目盯着郎中。 第19章 平安,理心绪 那郎中到我榻前为我诊脉,隔着纱帘,我都能看见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冒着两行冷汗,看来是被一路的阵仗给吓到了。 郎中把完了脉,长生就把他带了出去,诊断结果都不给当事人听,搞得神神秘秘,云霁寒真是保护过度。 这回应该消停了。 我趴在桌上,随着外面窸窸窣窣的雪声,垂下沉重的眼皮。 我又梦见自己骑着一只凰鸟飞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风吹起我的衣衫,我旁边的男人还是那一身白衣,他披散着发,这一次,他终于回头看我,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我被吓醒了。 “啊!”我对上三哥的脸,又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又叫出了声。 三哥抓着我胳膊的那只手一抖,他的眼睫微微动了下,他缓缓睁开眼,见我一脸惊恐的模样,坐起身子,摸了摸我的额头,轻声道:“不怕啊!哥在呢!”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应该是刚回来不久。 我坐起身子,刚才我看到了什么?!一国太子,坐在地上!守着我? 三哥长舒了口气,把我的小手握在手里,轻轻摩挲。 他又冲着门外唤了声:“长生!” 这都如从前一样,我鼻子突然有点酸。 “翊儿,怎么了?”额前的发被抚了抚。 “起来,地上凉。” 我下了地,拉着三哥的胳膊,要把他扶起来,可我忽略了我俩体重的差距,拽了两下,没拽动。 “三哥,你配合一下,好不?” 三哥把他散到前面的头发用手梳到了后面,说了句:“腿麻了。” 我想干脆算了,便坐到他身侧,可屁股才沾地儿,就听三哥说:“起来!” 我愣了下,“哦”了声,往另一边挪了挪,坐得离他有三尺远。 三哥脸色变了变,把床上的被子拽了下来,折成一个长方体,拍了拍它的缎面,说:“凉!” “哦!” 我坐了回去,抱着膝盖,见三哥那块地上什么都没有铺,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门开了,长生端着膳食进了屋,搁在我们身前,说:“二位主子!该用膳了!” “嗯!” 三哥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看来他心情不错。 长生轻轻退出房间,三哥取了一碗粥,舀了舀,吹了吹,一系列动作在我小时候,他做了不知多少遍,我今日却觉得格外顺眼。 他把一勺粥送到我嘴边,我吃了一口,差点吐出来,但又怕三哥气恼,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苦!” 我吐了吐舌头,好难吃! “听话!” 三哥又喂了一勺,我只能又忍着吃了一口,这回似乎没那么苦了,可能嘴里已经麻了。 “三哥……”我摇了摇三哥的胳膊,“我多吃点肉就好了,这个药膳简直就是来折磨我的!求你了!” 三哥不依,又舀了一勺,我瘪瘪嘴,假装抽泣了两下,却没骗过他,硬是叫一碗粥见了底。 “略略略……”我觉得我的舌头一定变成咖啡色了。 三哥又拿起另一碗粥,清清白白的粥上放着肉丝和香葱,简直不要太好吃好吗? 我舔了舔舌头,咽了下口水。 三哥吃了一口粥,又一口,又一口,根本没打算分给我一点儿。 我盯着一碗粥到了底儿,心中老泪纵横,我这亏吃得太明显了! 三哥把最后一点粥送进嘴里,说:“以后再随便让小九用那招,什么好吃的都没有!” “那还不是为了救你!”我用蚊子声抱怨,三哥把碗放回去,他用一只手,把我的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轻轻地摩挲着我手臂上已经看不到痕迹的伤口。 “三哥……” “嗯?” “今天不操练?” “下雪,休沐。” “你不抓奸细?” “抓到了!” “奸细是谁?” “不值一提。” 我抬头看三哥,他这四个字“不值一提”,却似有千斤重。 “我不是小孩儿了。” 三哥反问我:“你多大?” 我无语,我抽回被三哥握着的手,我闭上眼,又想起刚才那个梦…… “我不困了,去看书。” 我起身到小榻上,随手拿了一本盯着看。 我却听到三哥说:“反了。” 我把书摆正,背对着三哥,眼不见为净。 “翊儿,别怕我。”三哥的声音又响起。 “嗯,我知道。” 我应道,他昨日浴血的样子确实骇人,但我确实不怕那样的他,哪个一军主帅不上阵杀敌呢? 我问:“你没有什么要问的?” 我在战场上,吹的那马哨的频率,不是李叔夜教的,云霁寒就不怀疑? 许久,我只听到他说:“我信你。” 这三个字,像三口钟一样,撞得我脑子咚咚响,我脑子有些短路。 呵!又在骗我!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我的工作项目就是:睡觉、吃药膳。 那郎中到底诊出了什么疾病,为何要剥夺我的爱好?我连一餐正常的膳食,都碰不得了! 第四日一早,云霁寒回了营地,我终于有机会松口气,裹上厚厚的狐裘,踩在近半尺厚的雪上,“刺溜”,我摔了个四脚朝天。 “小主子小心!”长生和修把我扶起来。 “好滑!” “是呀,小主子!雨水未干,就结了冰被大雪盖上,小主子可得小心着点儿。”长生扶着我边走边说。 “天蓝雪晴,是堆雪人的好日子。”我把手里的汤婆子交给长生,拉着修到院子里玩起了小孩子的游戏。 “小主子!您慢点!”长生唠叨着,却没有阻止我。我把雪人堆得有一人高。 “小主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就能把雪人做得惟妙惟肖,奴才佩服!” 我说:“少拍马屁!快来帮忙!” 心里却暗道,你还真当本姑娘是孤陋寡闻呢? 小九从包里跳出来,它爬到雪人的头顶,雪白的毛与雪人融为一体,好似给雪人戴了顶帽子。它蹲坐在那里,摇摆着尾巴,在俯视江山如画似的。 整整20日,我的胃里装满了苦水,打嗝都是药味,但据长生说我的气色好多了。 “那也不用天天吃、顿顿吃吧!”我抱怨着,把药膳往外推推,表示拒绝。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20章 再遇,凤凰台 “小主子!您就知足吧!主子说您怕苦,非得为难厨子做不苦的药膳,厨子一改再改,每一次做完了都要呈给主子亲自尝,这几天厨子都快被逼疯了!” 我听长生说完,眨巴眼睛看着眼前的膳食,突然觉得可以下咽了。 “太子哥哥做好事,从来不留名。”我一边吃一边说,“人前当坏人,背后做好人,也就我这个妹妹还对他不离不弃。” 我把一餐饭都吃完,又补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小主子!”长生正巧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套男装,对我说:“小主子您醒了!正好!主子刚差人来,叫您过去呢!” “去哪儿?”我打了个哈欠,“我还想再睡会儿,把梦接上。” 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养猪都没这么养的。 “小主子别睡了,今日城里来了贵客。”长生说。 “谁呀?” “戎国的摄政王,谢泓景。” 我顿时困意全消。 “破壁机!他来干嘛?”我紧张地手心都出了汗,“他又搞什么阴谋?” 长生回道:“奴才也不甚清楚。只听说他好像是来求和的!” “噗!” 我掩嘴笑了:“这种谎话三哥也信?” 破壁机臂力强大,脑袋也不笨,又是个开动物园的,什么猛兽都能驯服,打死我也不信他会求和。 “是呀!小主子!奴才也觉得奇怪!不过主子叫您去凤凰台倒是真的。” 长生把衣服放到我床边,说:“小主子,咱们得快点,宴席快开始了。” “嗯!” 有云霁寒在,我绝不担心那摄政王闹幺蛾子。 我们一路乘马车至凤凰台,凤凰台是在宁远城北五里的一处高台,十四年前,老齐国公也曾在这里宴请了前来求和的戎国统帅。“凤凰台”三个字,是皇帝亲笔所题,在我这个“凤命”之女的满月宴席之上。 我着实好奇,是什么让破壁机搁浅了他的南下大计。 凤凰台共两层,今日做宴席之用,而那二楼,我想该是埋伏着几百精兵吧。 凤凰台外围,都是厚厚的积雪,银装素裹之下,却点缀着一个极不协调的东西。 “那是何人?” 我问长生。 长生顺着我的目光望向远方,他低声道:“小主子,那架子上的,便是戎国奸细,一直潜伏在守军中,是个小副将,被抓到后,主子就叫他身处于此,做稻草人。” “杀一儆百,就是……”我不是可怜那奸细,就是觉得云霁寒似乎该给他个痛快的,这个时节,很容易招来秃鹫的。 长生却立刻驳了我的话,他气鼓鼓地道:“小主子莫对这种人发善心,那一日战后,您在将军府歇下后,此人竟然尾随而至,想要把您抓走,交给那摄政王邀功,还好有修守在门口,把他擒住了。您说,主子能不恨吗?” 长生说完,立刻捂上了嘴巴,嘀咕着:“完了!嘴太快!主子不让说的!又把小主子吓着了!” 我拍了拍长生的肩膀:“我什么都没听见。咱们进去吧。” 凤凰台前,甬道上红毯铺地,与两侧的白雪拉成鲜明的对比,承国守军个个英姿飒爽,身姿挺拔,我缓缓往里面走,狐裘下的手上捂着汤婆子,但我还是打了好几个喷嚏,这里明显比城里的气温又低了两度。 凤凰台的台阶共36级,我一个个地数着,抬眼看那肃穆庄严被镶着金边的大门,我隐约感觉我的命运又到了转折点,云霁寒叫我来必是别有目的。 云霁寒,要让把我这颗棋子,写在合约书上? 长生进门通报,我和修站在门口,我脱了身上的狐裘,抖掉上面被大风刮上的雪,交给了修。我又把汤婆子放在地上,这东西拿进去不好看。 “我进去了。” 修把手里的佩剑丢给了身边的守军,脱掉了他身上的披风,连同我的披风一起给了那守军。 守军把剑又还给了修,说:“太子殿下有令,大人可佩剑上殿。” 大人?这称呼叫我有些喜出望外,云霁寒叫修做我的暗卫,我私自把暗卫改成了侍卫,云霁寒没有训我,还给下属这样的授意,是不是意味着修已经摆脱了奴隶身份了? 这时,凤凰台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一张硕大的屏风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们跨过了高高的门槛,丝竹声入耳,我绕过屏风,一眼便瞧见了高坐在主位的男子,他一身玄色绣金纹的衣衫,惬意地坐在席子上,却不显散漫,威严从骨子里透出来。 杨伯耀面西而坐,面东而坐的正是破壁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这么快就忘了。 破壁机见我进来了,身子稍倾,把我定格在他眼里,他硬朗的脸上挂满了名为“好奇”的标签,就好似我是他动物园里的新品似的,这感觉叫我格外不舒服。 我踩着红毯缓步向前,正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做才能不显山不漏水地让他们忽略掉我,就见云霁寒向我招了招手,说:“不必行礼了,过来。” 宴席上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两军其他的主将,我心道,云霁寒如此做,不合礼数。 只听台下有人吸鼻子的声音,却无人敢多言。 我微微侧目,用眼睛的余光瞥向杨伯耀,他见我来,似乎很欢喜,还有些得意。杨伯耀冲我颔首,示意我无需在意。 破壁机那一方,似乎不太高兴,脸色都不好,毕竟我是没有向戎国实权在握的摄政王行礼。 我不管他们,上了台阶绕过酒桌,坐到了云霁寒身边。 云霁寒军务繁忙,十几日没回将军府,如今与他同席而坐,我心里竟有种叫想念的东西跳了出来,我急忙把这情绪压下去,神色如常地看向台下。 云霁寒腾出一只手为我暖手,我抬头对他笑,小声问他:“狼来了,你还放羊出来?” 云霁寒宠溺地刮了下我的鼻子,也低声说话:“你不是羊,是天鹅。” 我“噗”地笑出了声,弯着眉眼看他眼里自己的笑容,这笑里不掺假,我是真欢喜。 刚才进门前的顾虑,可以打消了。 “小王见过小公子。” 破壁机一句话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吸引了我的注意。 小公子? 我瞟了眼云霁寒,云霁寒没有向众人公开我的身份吗? 第21章 重逢,怎可能 “没见过什么王。”我回道。 想起他那日在战场上的杀机,每一次见面,他都把我吓得心惊肉跳,那支从我鼻尖上方半寸处射出的箭,我会铭记于心。 破壁机嘴角挂上了难看的笑容,把他那双牛眼收了收,他说:“战场上刀剑无眼,还请小公子不要怪罪小王。” 破壁机此刻倒是恭敬。 我小声问云霁寒:“太子哥哥,他真是来求和的?” 云霁寒说:“不假。” 于是我便正襟危坐,对破壁机拱手道:“摄政王客气,在下受不起。” 破壁机又说:“小公子小小年纪,就懂得驭马之术,不知本王能否有幸,向小公子讨教一二?” “要说驱驭动物,自然比不过王爷您,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大概没有王爷搞不定的,在下就不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了。”我偷偷地把自己的席子挪得离云霁寒又近了点,其实我更想躲在云霁寒身后,在我的视角里,破壁机的头顶自始至终显着两个字:危险! “哈哈!”破壁机干笑了两声,满脸尴尬。 云霁寒说:“刚才摄政王提到的蓟州、左州、定州三座城池,孤以为尚可。” 云霁寒打了岔,把破壁机的注意力从我的身上转移过去。 “贵国蒙受雪灾,百姓无粮过冬,牛羊死伤无数,孤也深表同情。”云霁寒说,“若摄政王真心求和,仅三座城池,怕是薄了些。” 我在心里盘算,连老天爷都帮云霁寒,这场大雪下了一尺多厚,戎国近八成国土都处在雪原地带,我也曾做过牧羊女,古代远不及现代公共设施完善,突降大雪封了路,莫说牛羊,就连人冻死都不稀奇。 难怪破壁机要来求和。 “贵国太子殿下,可是要落井下石?”摄政王手里拿着的酒杯,手上的青筋跳了跳,我看他不是想喝酒,是想砸场子。 “摄政王折损我国骑兵队的时候,也没手下留情吧?”云霁寒直接挑明了说,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我瞧着今晚这场和谈,怕是要崩! 摄政王咬了下后槽牙,说:“太子殿下火烧我军粮草营时,也没心慈手软吧!” 啊!难怪这么多天云霁寒都没有回将军府。我就说嘛,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怎么可能不为那些妄死的将士报仇呢? “呵呵!” 我一时欣喜,不小心笑出了声。 他们二人本来紧绷的神色因为我这一声笑被打断,摄政王先缓和了神色,他问我:“小公子笑什么?” 我说:“笑王爷是个小心眼儿。兵不厌诈,王爷要怪,是不是该怪老天爷都开了眼?” 破壁机思考了片刻,端起酒杯对云霁寒说:“本王愿再让出两座城池,这是底线,本王不会再加了。” 我心想,他其实早就做出了让五座城池的打算了,演这么一出,就是怕云霁寒再狮子大开口。 云霁寒松开了拉着我的手,举杯饮酒,说:“如此甚好。” 云霁寒见好就收,他此番似乎并不打算把戎国灭掉,我想当初他离京时大概是有灭戎国的打算的,不然他不会与我说什么“少则半年,三、五年也未可知”的话。但天降大雪,不管是对承国还是戎国,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五座城池的教训,再加上大雪灾,应该够破壁机消化一阵子。 席上歌舞声又起,破壁机似乎对我的兴致大于这场和谈,一个劲地盯着我,我低头不理他,吃我自己个儿的,好多日没有吃正常的饭菜,我真的馋了。 “小公子,本王可是何时得罪了小公子?为何小公子对本王这般冷漠?”破壁机的声音传入我耳朵。 我抬头看他,只说了一句:“哦!” 然后我便又低头吃菜。 和敌国统帅交朋友?我不脑残。 破壁机对我倒是挺有耐心,又说:“不知小公子可愿告知姓名?” “麻椒粉的味道,不错。”我随口应道。 云霁寒眼光动了动,瞥向我,虽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很明显了,意思就是你们还见过面?你们还说过话?你们和麻椒粉是怎么回事? 我冲他讪笑,很小声地说:“偶遇,非常偶然的偶遇。” 破壁机似乎还想说什么,我想起了那对失去了父亲的可怜姐弟俩,便放下筷子,怼了他一句:“我不与滥杀无辜的人为伍。” 破壁机嘴角抽了抽,他说:“小公子若还记恨那一箭,本王方才已经向小公子赔过不是。” 装什么傻?是杀的人太多了,他记不住了?我别过头,冷哼一声,不想再和他交谈。 我拉了拉云霁寒的衣袖,摇了摇,小声说:“三哥……” “嗯?”云霁寒声音又有些冷。 我说:“回家……” 云霁寒神色缓了下,握了下我的手,说:“好。” 说完就冲长生使了个眼色,我便与长生和修离开了宴席。 出了凤凰台,我呼出一口白气,看破壁机吃瘪的样子,心里就是舒坦,爽! “小主子!您慢着点儿,小心台阶。”长生见我走得快,在后边一边喊一边追。 我走得快是因为:我冷,从酷夏突然到隆冬的感受,前几日还觉得新鲜,这几日我更想念温暖的京城了。也不知道李叔夜在忙些什么,在为哪个案子劳心伤神呢? 如今仗打完了,我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想到这儿,我脚下走得更快了些。 路上不好走,马车有些颠簸,却不耽误我看风景,如今战事将尽,街边的小摊子又陆陆续续地开张了,虽然人依旧不多,但总算有了些生活的气息,为这场血流漂杵的战争抹去了棱角。 天上又飘起了细细的雪花,把苍白的天照亮了一点,我把手伸出去接了几片雪花进来,就在这时,我透过指缝看到了一个人,此人身上背着一把琴,跛着脚,他的头发长了一些,但还束不起来,他左手领着一个女孩子,女孩子的左手又拉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儿,我的马车与他们擦肩而过,我急忙喊了声:“等等!修,快停车!” 修立刻把车停下来,长生打开车门问:“小主子,怎么了?” 第22章 线索,不思议 修把车停下来,长生打开车门问:“小主子,怎么了?” 我跳下马车,往回跑,我迎面跑到陆机面前,张开双臂把他拦下来。修和长生跟在我后面跑过来。 “是你!” 陆机停下脚步,可能是我穿男装他没认出来我,反应了一小会儿。 “你们!”长生眼睛尖,指着那两个孩子,大声说,“哦!你们两个小骗子!你爹这不好好的吗?” 女孩子连忙摆手,说:“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是俺们的爹,是叔父。” 我依旧不放行,见陆机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心里陡然有了一个可怕的联想。 “巫马毅?” 我吐出这三个字,见陆机脸色变得更紧张了,看来我是猜对了! 那个卖风筝的就是巫马毅。 “巫马毅人呢?”我问。 陆机摇头,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他后退了几步说:“不要告诉荀儿。” 我冷哼一声,原来那个卖风筝的就是巫马毅,我居然一点没感觉出来异样,他不做紫枫林的家主居然带着孩子跑到这个边远小城来了。 可是,紫枫林的家主不是应该武艺高强吗?我不觉得破壁机能打得过他,那么巫马毅或许不是死了,可能只是失踪了,而失踪的原因应该与破壁机无关。 我刚才怒怼破壁机滥杀无辜,不就是误会他了! 等等!这些都不是重点,紫枫林的主人是不能碰女人的,那个小的看起来就两、三岁,我尚且可以理解是他离开紫枫林之后才有的。那么这个大的呢?她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 “她是谁?”我指着那个女孩子问道。 陆机又退了两步,说:“与你无关。” 我看那女孩儿瑟瑟缩缩的,不敢看我们,也没有看修,我回头小声地问修:“你认识她吗?” 修仔细看了那女孩一眼,摇摇头。 我又问陆机:“你要带他们去哪儿?” 陆机只是摇头。 “你是不能告诉我,还是不知道去哪儿?”我又问。 陆机没回话,他转身拉着这两个孩子走,走得格外急,他的脚本来就跛,这样子特别滑稽。 我冲他们喊:“不要去北面!雪灾之后就是饥荒,你养不活他们!” 陆机没回头,他只是仓皇地带着这两个孩子走,我这是才看到那女孩打满补丁的衣服角上绣着一朵小小的蓝色鸢尾花。 “不识好人心。”我噘着嘴说,心里的疑问却更大了。 巫马毅就算不做紫枫林的家主了,也不至于落魄到要靠卖面具为生,更不至于叫两个孩子与他过这种捉襟见肘的生活。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马车里,我努力回想着那日那个卖风筝小贩的容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路人甲模样,和我心中巫马毅的形象大相径庭,完全不搭边儿啊! 那他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到这种程度,躲藏,躲着百鬼窟吗?百鬼夜行令又不在他那里,是为了这两个孩子吧!叛教之罪,株连家人啊! 那他还生什么孩子,自己都朝不保夕的!冒死也要生,看来是很喜欢那个女人了…… 喜欢的女人?巫马毅喜欢的女人不是先皇后吗?那女孩子!那朵鸢尾花! “停车!”我喊道。 “小主子!你……” “修!” 我打断了长生的唠叨,急切地说:“追!把他们三个给我抓回来!” 修立刻调转了马头,返回去追,我撩开帘子,看着前面的路,强大的恐惧和震撼撞击着我的心。 一条街走到了头,马上就要出城了,也再没见到陆机他们三人的影子。 “小主子!那瘸子跑得真快!”长生向四周张望了下,说,“咱们要不要出城啊?” “不必了!”我一手扶着车窗,一手捂着胸口,心里的惶然现在还没有消退下去。 陆机不会武功,他两条瘸腿怎么可能跑得过马车,说不定他是和巫马毅一样,也“失踪”了。 “回去吧!”我抖着声音说道,抱着腿坐在马车里,我竟有种被整个世界欺骗的感觉。 我颓然地坐在床上,许久许久,我都没有平复自己的心情,长生在我身边唤了好几声:“小主子!小主子!” “啊?”我反应过来。 “奴才伺候您洗漱吧?” 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狐裘还没有脱,上面的落雪化了,弄湿了褥子。 “啊!”我点头,木然地起身。 长生又问:“小主子可要用点什么吃食?主子说,今日起小主子饮食便可恢复正常了。” 我听到了,却没做出反应,脑袋不大好使,可能是惊愕过度。 长生问:“小主子!您怎么了?” 我眨了几下眼,晃了晃脑袋,努力叫自己清醒一点。 “没事啊!”我故作轻松状,说:“我不饿,你们都去歇着吧!” 长生应了声,一步三回头地看我,我冲他笑笑,把小九抱在手里为他顺毛,长生才出去。 我一遍遍地摸着小九的脑袋瓜子,把它的毛都摸掉了一把,它有些不高兴,翻过来咬我的手指,很轻地咬,不伤人,咬累了,又抱着我的胳膊睡着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狐裘还没有脱,上面的落雪化了,弄湿了褥子。 “啊!”我点头,木然地起身。 长生又问:“小主子可要用点什么吃食?主子说,今日起小主子饮食便可恢复正常了。” 我听到了,却没做出反应,脑袋不大好使,可能是惊愕过度。 长生问:“小主子!您怎么了?” 我眨了几下眼,晃了晃脑袋,努力叫自己清醒一点。 “没事啊!”我故作轻松状,说:“我不饿,你们都去歇着吧!” 长生应了声,一步三回头地看我,我冲他笑笑,把小九抱在手里为他顺毛,长生才出去。 我一遍遍地摸着小九的脑袋瓜子,把它的毛都摸掉了一把,它有些不高兴,翻过来咬我的手指,很轻地咬,不伤人,咬累了,又抱着我的胳膊睡着了。 就在这时,云霁寒踏着雪花回来了,他见我坐在门槛上,脸色沉了下,走得又快了点儿,一步就踏上了台阶,上前把我捞起来,进了屋。 “屋子里太憋了。”我说。 三哥把我放到软榻上,说:“嗯?药膳还没吃够?” 第23章 惹怒,不好哄 我胳膊拄着榻上的小桌子上,冲着正在解狐裘的三哥笑着说:“你这样会注孤生的!” 三哥歪过头看我一眼,他可能不明白“注孤生”为何意,但他肯定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儿。 他把狐裘丢给元亮,长生端着茶点进来了,长生摆好了之后,顺道把元亮拉出了房间。 我抓起点心咬了一口,赞叹道:“这才是食物该有的味道!” 三哥端起茶,却没喝,他坐在我对面,抬眼瞥了我一眼,问:“不解释一下?” 解释? 我这才想起方才宴席上那个摄政王给我惹出来的麻烦。 我下了榻,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吃着糕点,说:“哥哥听好了,事情是这样子滴!” 于是我就声情并茂地把买面具的事情、遇到小女孩儿的事情通通表演了一遍,三哥一边听一边喝茶,时不时地眉头皱一下,挑一下,他看一台大戏表情可能都没这么多。 “所以我才说他滥杀无辜啊!”我又抓了一块糕点,坐回了榻上,摇头晃脑起来。 不是因为自己表演得好,而是这么多年,三哥第一次愿意听我的解释,而不是在背后偷偷调查,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是我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聪明。”三哥夸了句。 “那是,也不看谁教的。” 我洋洋得意地说,其实就是变相地拍他的马屁。 我又要抓起一块,三哥却不肯给了,他说:“食不过三。” 我吐了吐舌头,被他发现了。 “哥哥!”我两只胳膊肘拄着小桌,看向三哥,我说:“你过来!” “嗯?”三哥放下茶杯,他周围有特别好闻的味道,熏香加上酒香。 我有些忐忑,见他没有动,便走到三哥身后,抚摸他的头冠,说:“翊儿可不可以,给三哥束一次发?” 三哥身子一震,搁下了茶盏,应了声:“嗯。” 这是我第一次为云霁寒束发,小时候,三哥喜欢为我梳头,梳各种发髻,那时候他16岁,见我每日在东宫里疯跑,头发乱七八糟地,可能是他觉得我影响了他东宫的风貌,所以他才亲自动手。毕竟是太子梳得发髻,我便不敢轻易弄乱了,走路也不敢带风了。 我学着平日长生的样子,像模像样地弄,照葫芦画瓢,却画得不像。 三哥却极其有耐心,一直正襟危坐,任我把他的一头乌发握在手中,连挽带拽的。 “三哥……” “嗯?” “我……”我的嘴巴一张一合,却问不出口。 我指着桌上的糕点说:“可不可以再吃一块?” 三哥摇头,说:“忍着。” “嗯!好!”我点头。 头冠束不上,我干脆从怀里掏出根发带,给三哥扎了个马尾,拍了拍手,我对三哥说:“好了!” 三哥低头喝茶,我仔细瞧三哥的眼睛,我只能瞧见他的长睫毛。 陆机他们不见了,我如今又不能像在清竹轩那样穿上夜行衣就走,我和修任何人离开,都会惊动了这院子附近的暗卫,那就等于惊动了三哥。而且,谁还会对一个一无是处的瘸子感兴趣?我想陆机这次是真的被百鬼窟的人抓走了。 可以像李叔夜求助,但远水解不了近火,不等李叔夜来,估计陆机的命已经没了。那还能找谁?难道真的要见死不救? “三哥,明日,我可以出门吗?”我坐回席子上,用手帕把三哥的头冠和发簪包起来,放到他面前。 “不可。”三哥拒绝得十分干脆。 “下雪天,逛街天,好不好?” 三哥依旧不为所动。 “就一会儿,好不好?三哥最好啦!”我溜须拍马、讪笑撒娇,三哥面无表情、凝神审视。 这一次三哥直接把我拎下了榻。 “翊儿!”三哥一手搭在小桌上,一手放在膝上,他别有深意地说:“怎么觉得方才的故事,没讲完呢?你再给哥演一遍吧!” “咳!”我呆住,心里暗骂怎么把长生给忘了,他可是三哥最忠心的狗腿子,他一定会打小报告的! 我挠挠头,心虚地说:“故事线有点长,涉及人物众多,还有忌讳,不好演。” 三哥眼神突然冷下来,眯着眼瞧我,他的手握着桌子的一角,他眼里的那片海翻腾着:“他的事,你就这么上心?” 他,自然指的是李叔夜。 看来,京城里我与李叔夜的事情,我们查的案子,三哥都知道。 我感觉如果我要是点头,三哥说不定会把桌子摔在我面前。 我摇头:“我只是……” “只是什么?”三哥的脸又变成那副冷漠样子,他虽然坐在那里,离我三尺开外,可我却感觉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凝固了。 我犹豫了一阵,小声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告诉他我是重生者?我在寻找另一个可能与我来自同一世界的人?以云霁寒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我还有命活吗? 长长的沉默,很长,长到我腿都软了,我低着头,不敢看三哥。 “好!”三哥突然发了声,“哥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就一次。” 我看他脖子上和手腕上的青筋都显了出来,分明就是在隐忍着怒气,他下了榻,离开的时候,他把住门,说:“戎国摄政王向孤求娶我朝公主。” 说完,他把门摔得震天响,小九吓得“刺溜”一下躲到了床底下。 我站在原地,心里格外的难受,每次涉及到李叔夜,都会叫我与三哥的关系降到冰点。我想起老齐国公说过的话:“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还有林智周,他也问过我:“只能选一个。” 为什么?不过是分属于两个政治立场,又不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为什么不行? 长生偷偷探进来脑袋,见我呆愣地站着,他走进来,蹑手蹑脚地,他小声地问了句:“小主子?” “无事!”我的嗓子哽住了,眼泪噼噼啪啪地落。 “小主子……是不是奴才多嘴了?”长生说得小心翼翼。 “没有,与你无关!歇着去吧!” 说着就把长生往外推。 “小主子!您别生气呀!” “没生你的气!你快回去歇着吧!” 第24章 委屈,不哄了 我把长生推出门,把门栓带上,想了想,还是觉得难受,又把小九从床底下揪出来,小九捂着脑袋,“喵喵喵”连叫了好几声。 “不怕了!三哥都走了。你出去玩吧!”我把小九放出去,又把门栓了。 我对着门外的修说:“我谁也不见!包括云霁寒!” 修叩了叩门,可能是想进来,我背对着门,哽着喉:“我无事!我只想独处一会儿!” 修没有再叩门,他背过身子,靠在门口,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门栓了。 周围都安静下来,我盘膝坐在地上,心沉了沉,思考着云霁寒刚才说的话,破壁机要娶承国公主?云霁寒终于,要把我嫁掉!戎国皇帝,比外祖父老齐国公年纪小不了几岁。云霁寒居然,要把自己的亲妹妹,做这场交易!就因为我是凤命? 眼泪顺着脸颊滴在地上,十年来的一切,果然都是他的利用,他到底还是恨我生母,怨怼我的出生。我早就有这个觉悟,但还是这么难受,这么不甘。 我茫然地坐了一天一夜,身子都冻透了。长生来敲过好几次门,我都装睡着了,没听见。 “小主子!求您了!您不吃,奴才们都别想活了!” 我自嘲地笑笑,说:“我死不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饿死就可以逃脱和亲的命运,我可以尝试一下。 等等,我可以死呀!跳脱出这个身子,哪怕重生在八爪鱼身上,被爆头的滋味可能都比嫁给戎国皇帝的下场好吧? 想到这,我终于动了动身子,走到墙边,把剑提在手里。 “小主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主子心疼小主子,奴才可都看在眼里,你这么说不是伤他的心吗?”我感觉长生说话间都要哭了。 “他会伤心吗?” 他有心吗?后半句我没敢说,隔墙有好多耳。 我把剑拔了出来。 “小主子说得这是哪儿的话,别人不知道,奴才这么多年可是见得多了!别的不说,就说上次您中毒的事儿……” “唔……”长生的嘴被堵住了,应该是修,我一听“中毒”两个字,心想我什么时候中的毒?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你别拦着!都到这份上了,主子不让说,我也得说。” 长生在门口咋呼了一阵儿,这才又趴在门上说:“小主子上次从百鬼窟被救回来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主子身处边关,好几夜不合眼。主子有远见,派人找到了林公子,林公子为小主子一诊脉,坏了!小主子哪里是寒疾发作,分明是中了毒。贼人歹毒,小主子中毒后症状与寒疾发作时十分相似,郎中根本没发现。林公子用小九为小主子解了毒,又给小主子服下了灵药,小主子才醒过来!可主子这头还不知道呢!主子都快把自己熬成鹰了,天天不合眼,就等着小主子那头的消息,要不怎么会受伤……” “那一日杨大将军不听主子驻守宁远城北的岭财坡之命,私自带兵进了岭财坡东面的裕弓谷,结果被戎国骑兵偷袭,前后夹击,主子得了消息,带兵冲进敌军包围圈,带杨大将军突围。事后,主子并未处罚杨大将军,是为何呀?杨大将军可是小主子您亲表哥啊!” 长生急得真哭了。 我脑子转得再不快,也知道如果没有云霁寒,我早就死了。再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串联在一起,云霁寒叫我来宁远城,是否是为了保护我? 我终究还是收了剑。若长生所言非虚,云霁寒那要拿我和亲的话,是一时的气话?“长生,多谢。我知道了,你把饭放门口。我会吃的。”我说。 “是!” 长生离开了。 我把门栓拿下来,打开门缝把饭端进来。 修蹲在门口,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雪人,巴掌大小,雪人的眼睛和鼻子是三颗黑豆,我小声说:“谢谢!” 他笑着摸摸我的脑袋,我接过小雪人,冲他笑笑:“我没事儿。” 我又把门关上了,门栓照旧挂上,我需要冷静,需要捋清楚我这个混沌的大脑。 我真的是想救陆机和那两个孩子吗?我在心里叩问自己。 不,若是要救,我昨日当时就该叫修去追。即便当时去救,也未必能救下活的,我心里其实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我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呢? 我想要找的,是真相。 那个我已经猜想出几分亟待确认正确与否的真相。 但我现在确实出不去了,我知道云霁寒生气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李叔夜,另一方面是因为我的鲁莽。百鬼窟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我已经吃过他们的大亏,居然还不自省,还不自量力。 我确实做错了。 云霁寒说的对,患得患失,愚者所为。我应当学学他,懂得运筹帷幄,真相自会浮出水面。 头有些痛,肚子也痛,这个熟悉的感觉是? 我尴尬地下了榻,坏了。 “长生……” 我唤了声。 “小主子!奴才在呢。”长生在门外应道。 “没什么大事……帮我找个婆子!” “婆子?”长生敲了敲门。 我靠在门上,感觉肚子里有个小野兽在跳蹦床,现在我四肢无力,还浑身冒冷汗。 “婆子没有,丫鬟也成。” 长生不敲门了,他一跺脚,说:“小主子,奴才这就去办!” 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我擦了把头上的冷汗,我把着房门。这里可是云霁寒的房间,我可不想被他嫌弃。 我把着门,有气无力地说: “修,你能找人帮我安置一间客房吗?我……” “不能!” 糟了!阎王爷回来了。 门“砰”地被踹开了,门栓这东西,于云霁寒而言,形同虚设。 修先跨进了门,扶起了我。 我抬头看阎王爷怒不可遏地站在门外,肚子又是一抽,咬着牙说:“哥,你和门有仇吗?” 云霁寒一脚跨出了门槛,脸色黑如碳墨,他阴鸷地眼神里只藏着一个意思:“你要去哪儿?” 我推开了修,一手推修,一手推云霁寒。 “出去!都出去!你们俩!全都出去!” 第25章 脾气,谁没有 本就难受,又被摔了一跤,我趔趔趄趄地哪里能推动这两条汉子! 我相信此刻我的脸肯定涨得跟紫茄子似的。 “向后转!出去!把门装好了!” 我又推了两下,依旧纹丝不动! “出去……” 我终于推不动了,便蹲在地上。 “孤是不是太娇惯你了!”云霁寒喝了句,这句话冲进我脑子里,我鼻子一酸,脑子彻底混沌了。 “爱惯不惯!”我抹了把鼻涕,吼了句。 云霁寒却抓住我的双手,抓得特别紧,他满脸怒火,冲着我喝了一声:“你到底闹什么!” 委屈加疼,我彻底绷不住了:“谁闹了?谁愿意闹了?叫你出去你就出去!春华呀!秋实呀!你们哪位飞过来救救我!” 我这一哭把云霁寒和修都镇住了。 这时候,长生火急火燎地领着一个婆子冲进来,那婆子穿着粗布衣裳,身上还带着个围裙,腿脚带着些煤灰,估计是个厨房里烧火的。婆子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救星!你再来早点儿多好!” 我又哭又笑,云霁寒和修莫名其妙“主子!”长生冲云霁寒挤了挤眼色,使着吃奶的劲儿把云霁寒和修往外拉。 “老奴这就伺候主子!”婆子道。 长生拽不动他们,只得附在云霁寒耳边,我瞥见云霁寒的脸变了又变,然后他低头主动走出去,把修也拉了出去。 终于,消停了! 我肚子上捂着汤婆子,缩在榻上,隔着纱帘,我瞧见云霁寒负手而立,那天为我把脉的老郎中也在,可能是压力山大,或许是这屋子太热了,老郎中脸上的汗更多了。 郎中离开后,云霁寒也出去了,他再进来时,他手里端着个小碗,远远地我就闻到了红枣的香气。 长生把纱帘重新拉起来,云霁寒坐在我对面的席子上,捏了下我的脸他!怎么说呢?好像刚笑完。 我要去接他手里的碗,云霁寒却不肯,亲自喂我。 “这不是病。”我说。 云霁寒也不说话,把羹勺放到我嘴边,我喝了口,又甜又辣。 “不好喝。” 我捏着鼻子,忍着不吐,被云霁寒一勺勺地喂下去。 云霁寒也不管,直到我喝完,他才罢手。 我见云霁寒起身,拉住了他的袖子,说:“三哥!” “嗯?”云霁寒两手捧着空碗,没有走,但他也没有转头看我。 “我……” 在脑子里编好的认错的话,哄他的言辞,竟说不出口。 从前也不是没骗过,今天不知怎么了,说不出口,不是不敢,是不愿。 “没想好就不要说。”云霁寒起身就走,我没能拽住他。 我一时慌了神,“云霁寒!” 云霁寒愣住,却没有回头。 我揪住自己的膝盖,抬头望着他说:“你打算何时卖了我?” 云霁寒身子僵住,手里的碗“啪”地掉在地上,碎成一朵惨白的花。 “你若是要卖,请你卖个好价钱,毕竟,我是你云霁寒的妹妹。” 我冲他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却沾湿了眼眶。 云霁寒回头,他脸上从来没有过这么丰富的表情,他微微蹙着眉,眼神阴沉、愠怒、又带着心疼,他的唇微微张着,好像还有些抖,他一步步向我走过来,双手握成了拳头,我缩了缩脖子,阎王爷要打人! 可他的手张了收,又张开,他的指尖在颤抖,他的声音低而沙哑,他说:“翊儿,你不是货物。” 我自嘲地笑笑:“嗯,都一样。” 云霁寒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席子上拎起来。 他抬起头,把我眼角地泪珠拭去,用命令的语气说:“这样的话,不许再说。” 我摇头,任他把我的胳膊,摆到他肩膀上,说:“这是事实,所有人都知道,何必要自欺欺人?” “谁知道?”云霁寒反问。 “太子殿下不过可怜我罢了,若是将来嫁到别国去,凭着与太子这份兄妹情深,还能为太子做内应,稳定边疆自不用说,更有助于太子殿下的大业。而且,把我嫁出去,总好过把五皇姐远嫁,五皇姐才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这些话,太子殿下是亲口与母后说过的吧!我不过是太子殿下闲暇时养着玩儿的一条狗罢了。” 我把当日在未央宫偷听到的妍若与皇后的对话,悉数说给云霁寒听,并没有明讲,我是听谁说的。 “呵呵!”云霁寒是在笑,可脸上表情却复杂地叫我分辨不清他是什么情绪。 云霁寒捧着我的脸蛋儿,强迫我盯着他的眼睛。 “所以你怕我?你要远离我?” 我惊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不可能,我没对任何人说过。 云霁寒苦笑了一下,他说:“那日你没有跑,出现在城楼上,我以为你改主意了!” 我这才想起前几天喝酒断片儿的事儿。 我苦笑:“试问这世间,还有谁敢娶我这个凤命之女?又有哪国的皇帝皇子,是真心真意的,喜欢我的?” 可想云霁寒听到我说自己怕他,想离开皇宫,离他远远的时候,云霁寒得多么生气,果然是喝酒误事,我自己说漏嘴了。可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我还怕让他更失望、更气恼吗? “翊儿!”云霁寒盯着我的眼睛,他脸上坚定的神情叫我害怕,“按你的说法,若我不卖你,你可愿留下来?” 我猛地推开云霁寒,我有点懵。 “哥你是不是,被我气迷糊了?” 我听到了什么? “这是梦!”我掐了下自己的脸,疼! “不不不!今天太阳可能是打西边出来的!一切都是假象!” 我两手抓了抓头发。 “回答我。”云霁寒喝了声,打断了我的臆想。 这个我没有想过,云霁寒要拿我去和亲,这个觉悟我早就在脑子里根深蒂固,我从来没想过别的可能性。所以我才想远离他,我一直在等,等我有实力离开他的时候,等一个可以带我离开他的人。可如今,云霁寒居然告诉我,他不卖了! 我不敢相信他说的话是一句承诺:“你不是说戎国摄政王要向我朝求娶公主吗?你叫我怎么信?” 第26章 承诺,不敢信 我有些慌,云霁寒却定定地看着我,他一直凝视着我,一直在等,好似我做不出决定,他就不会把目光从我身上挪开。 “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卖呢?” “没有那一天!”云霁寒吼道,他头上的青筋暴起,这吓了我一跳。 我突然想起他为我挡箭的那次,他也是这样子。 “你还能护我一辈子呀?”我当时这么问他。 “能!”他当时的话,我左耳听右耳就冒了,根本没当回事儿,我只当是一句戏言。 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他眼里,也是这样的光芒。 我笑了笑。 云霁寒冲我伸出手:“过来!” 云霁寒的手,总是暖的。 “不怕,哥在呢!” 云霁寒的头,靠在我肩上,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说:“不哭了。” 我抹了抹脸上的东西,我什么时候开始落泪的? “笨啊!谁的话,都信!偏不信我!”云霁寒抚了抚我的发,他说,“长大了,心思真多,有些事,要用心看啊!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我沉默,我不是狼,他才是。 “看来注孤生的人是我吧?”我叹了口气。 “翊儿……” “主子!”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云霁寒的话。 “主子!军中要务。” 元亮又道了声。 云霁寒把我摆在席子上,他说:“不用等哥,不许胡思乱想,不许跑。” 云霁寒临走,又捏了下我的脸。 我点了点头,等他走了,我又在心里盘算着,云霁寒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三哥啊……” 我拄着胳膊,挑了下桌上烛台里的灯花,“你说你信我,会护我,可你知道我是谁吗?” “唉!唉!唉!”我连叹了三声,把小九轻轻放在床上,起身出了房间,那一日堆得雪人早就被风吹成了一个破破烂烂的雪堆儿,现在又下起了雪,我蹲在台阶上看雪,修站在我身边,打起了一把伞,给我撑着,我转头看他,他眼里映着雪花,亮亮的。我冲他微微笑了下,说:“修,你妹妹和你长得像吗?” 他摇头,把他身上的披风给我披上。 我看着他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他的颧骨微微突出来,我又看他瘦削的身材,我说:“你该多吃一点饭,以后她长大了,你背不动她怎么办。” 修愣住,抿着唇笑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五日后,云霁寒突然从军中回来,我正借着屋里的碳火炉子烤红薯,云霁寒进来的时候,满屋子都是红薯的香甜味,长生手里还捧着两个已经烤熟了的。 我对长生摆摆手,说:“你和修一人一个。” 云霁寒走到碳火前烤火,指着我手里的红薯:“还剩一个,怎么分?” 我愣了下:“你是太子!山珍海味都吃不够,吃什么红薯啊!” 云霁寒把我拉起来,要往外走。 “干什么去?” “挖红薯!” “不不不!我不出门!” 我甩开云霁寒的手,缩回炉子边。 云霁寒走过来,他刮了下我的鼻子:“不怕!哥陪你。” “你忙吧!我哪敢叫刚掌了百万大军军权的太子殿下陪我逛街啊!” 我把烤好的红薯放在桌上,把一盘熊胆汁放到小九身边,它一边喝,一边享受我给它梳毛。 云霁寒坐在席子那头,拿起我桌上的书,翻了翻,挑了下眉道:“还做了注?” “嗯!”我点头说,“恶补一下,兴许还有的救。” 这话是云霁寒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云霁寒笑笑,把书放下来,说:“走吧!活学活用。” 说着就把我拉过去,他拿起狐裘亲手为我披上,小九一见我要出门,急忙跳进包里,露出个脑袋,“喵……”地叫了声。 “你个四条腿儿的着什么急!”我把包拎起来,系在腰间。 我和云霁寒坐在马车里,长生、元亮、修还有几个随从都跟着。我心想,这是逛街吗?跟巡查似的。 走了好一会儿,车子也有些颠簸,我撩开帘子瞧,“不是逛街吗?怎么成郊游了?还真挖红薯呀?” 云霁寒没回答,他正闭目养神,我也不好打扰他,便静静地坐着。 等马车停了,长生在马车外唤了声:“小主子!到了!” 我拉了拉云霁寒的衣角,他没有醒,我便自己下了车。 “这是哪儿?”我问长生,周围没什么建筑物,这里只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里面一间破草房子、一口井、一棵干枯了的柳树,这是要搞农家乐吗? 长生引着我往里走,等我进了院,他说:“小主子,这就是那个做面具的李三儿的住处。” 李三儿是化名吧?这里就是巫马毅的家,真是家徒四壁。 我心头一热,回头看了眼马车,三哥他,在帮我调查。 见云霁寒的随从们把小院儿把守起来,我心里又暖了下。 我先在井边绕了一圈,长生和修跟在我身后,我把提水的轱辘转了几下,一只空水桶被吊出来。我又在树下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异样,便推开了那扇漏风的破门。 屋子里十分阴暗,只有一个小窗户,左手边是厨房右手边是一个大炕,炕边上是一个破旧而样式古老的柜子。墙上挂着面具模子和一些没卖出去的面具,地上还有一些废料。 我在厨房里看了看,水缸里的水已经冻住了,另一个缸里的米已经见了底,谁会想到这里住的是前任京城黑市的家主? 我又来到了炕边,被褥又湿又凉,我把他们掀起来,顿时灰尘四起。我又把柜子翻了几遍,都是些破衣服,没什么有价值的。 “小主子!这家人真是穷的什么都不剩了!”长生捂着鼻子,说道。 “嗯!”我点头。 我低头在地上看了看,这屋子的地面上铺着青砖,我咬了下唇,掏出靴子里的匕首,顺着青砖的缝隙翻了几块下来,修见了,也过来帮忙,长生也过来帮忙。 终于,一个紫红色的匣子露了出来。 “天啊!居然有宝贝!”长生惊呼。 修把匣子撬出来,呈给了我。 “谢谢。” 我把匣子上的灰尘吹了吹,匣子居然没有上锁,这有两种情况,一个是主人常翻出来看,一个就是不打算再看了。我瞧着现在这个情状,应该是后者。 我说:“来!见证真相的时刻到了。” 我把匣子缓缓打开,最上面的是一本书《静山杂记》。我想起我在凤仪宫也拿出来过一本,果然,先皇后与巫马毅在进宫后还一直有联系。 我把书放在一边,看到匣子里还放着把扇子,那扇子是绿色的,我把榻打开,上面什么都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我心想,这就诡异了,黑白配是情侣,如今怎么还绿了呢? 再看那匣子里,还有一个小盒子,我把它打开,竟然是一对儿红宝石戒指。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27章 夏曼,魏南青 这戒指男女同款不说,上面好似还刻了字,我把他们放在阳光下照,戒指里圈分别刻着“毅”、“夏曼”。 “毅”自然是指巫马毅,那这个“夏曼”是谁呢?这戒指不是应该是纯如吗?怎么成夏曼了? 夏曼,颇有现代感的名字,难道是先皇后的真名? 就如我的真名魏南青一样,无论辗转多少个人的身体,我不会忘了曾经的自己。看来,先皇后是重生者的可能性更大了。 我把匣子收起来,又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了,便撤出了房子。 回了马车上,云霁寒已经醒了,他见我手里拿着匣子,问:“收获不小?” “是疑点重重。”我答道。 云霁寒向我伸出手,我想他这是要见者有份啊!便把匣子交给了他,他没有接,而是他倾身拉我到他身侧,他的手暖暖的,把我带进来的寒冷驱散了,可他还是把汤婆子放在我手里,他把我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小声问:“还不舒服?” 我摇头,他这样子,我总觉得瞒着他不好,便问:“你真不看看吗?” 云霁寒似乎没听到这句话,把他身上的狐裘解下来,又给我加了一层。 “三哥……” “嗯?” “我怎么中毒的?” 云霁寒蹙眉,眼里的愠怒一闪而过。 “别怪长生,三哥你在背后为我做这么多,为何不肯叫我知道?我不懂。”我说。 我一感动,就不会有后面两次闹脾气的事情,搞得我们跟苦情戏男女主似的,浪费时间、互相伤害,我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翊儿长大了,自己去查。”云霁寒敲了敲那个匣子。 查什么?查我怎么中毒的?还是查他为何瞒着我?我歪着脑袋看他,他今日许我来查巫马毅,是准许我做事了? 这几日云霁寒许我到集市里走一走,但前提是有他的陪伴,他军中事务忙,两三日才回来一会儿,集市上的吃食他一口不动,我一开始还买两份,现在干脆不带他的,自顾自地吃着。 “这几日沉了些。” 云霁寒见我“买买买”的架势没完没了,便附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没停下手,又买了个咸肉饼,热腾腾地气熏着我的鼻尖。 我说:“再不吃就吃不到了。” “想吃随时都可以。”云霁寒把我拉离了小吃铺子,我嘴里叼着一口饼,含含糊糊地说:“瘦也嫌、胖也嫌。” 云霁寒可能没听清,只继续拉着我往前走,我猛然看见人群中有一个格外显眼的身影,我用云霁寒拉着我的那只手指了下:“三哥,是破壁机!” 云霁寒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本来和缓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 我说:“宁远城又不是他家的!” 可能是我说话声大了些,也可能是云霁寒在人群中也那般卓尔不群,那破壁机也发现了我们,朝我们走过来。 我立刻躲到云霁寒身后,这男人连随从都没带,就敢进云霁寒的地盘,他对自己的武功是多有自信! “谢某觉得与小公子颇为有缘。”破壁机没有向云霁寒打招呼,直接都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孽缘吧?我这样想。 “云公子不必这么紧张,谢某只是想和小公子说几句话,说完就离开宁远城。”破壁机对云霁寒拱手,云霁寒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本王已经打消了此番求娶公主的想法。” 破壁机也不掩藏身份了,周围的人看到这两个衣着华贵的男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早就退避三舍了。 我的耳朵“腾”地竖了起来,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儿。 我从云霁寒身后探出半边脑袋,他见我终于肯看他了,便笑了笑,说:“听闻承国的珍月公主乃是凤命,本王确实不够资格。” 嗯?难道不是戎国皇帝求娶公主,而是破壁机为自己求的? 云霁寒那日,果然是吓唬我呢! 即便如此,也不成! 听破壁机的意思,他知道我的身份了?他信息搜罗得挺快。可万一他是诈我,怎么办? “六皇妹如今在京中为我朝将士祈福,得王爷挂念,小女定会转告六皇妹。”我说完,见破壁机脸上一阵茫然,心想,他果然是使诈! 云霁寒低头看我一眼,奖励似地捏了下我的侧脸,又抬头对破壁机说:“慢走不送!” 破壁机笑笑,说:“无妨!给你的,本就该配这世上最好的!皇后之位,本王会为你留着。” “呵呵!”我笑了两声,说,“一个奴隶主而已,谁稀罕。” “呵……”我听到云霁寒鼻息里一声格外明显的低笑。 破壁机脸色白了下,突然“哈哈哈”地笑了。 笑就算了,他张那么大嘴做什么,我都看到后槽牙了。 破壁机停下了笑,微微俯身,突然又凛了神色,我被他突然的变脸吓得又把头缩了回去,只听到他说:“小丫头,你等着。” 我再把脑袋伸出来时,破壁机已经走了。 我捏了一把自己的脸蛋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唉!红颜祸水啊!要不明日我开个后……” 话未说完,只见云霁寒瞪了我一眼,成功让我把这张口无遮拦的嘴捂上了。 “开什么?”云霁寒挑眉问我。 我连连摇头,小声说:“开会……开机……开心!哈哈哈!有三哥陪我,我开心!开心!哈哈!” 我脸上擎着大写的尴尬。 云霁寒这才没有不依不饶,蹲下身子,道:“累了吧?哥背你回去。” “嗯,谢哥哥。” 我可不敢折云霁寒的面子。 “三哥?”我打了个哈欠,把狐裘的帽子戴上了。 “嗯?” “没事……”我想了想,终是没有说。 “有事?”云霁寒问了句。 “嗯……” 我在云霁寒的背上化了个圈儿,我说:“我是不是很难养活?” “不难。”云霁寒立刻答道,“不就是身子骨弱了点儿、性子古怪了点儿、吃穿用度娇贵了点儿,谁家妹妹还没点儿脾气?” 我胳膊环得紧了点儿。 我讪笑道:“这么多年,辛苦了哈!” 我琢磨着云霁寒的话,小声地嘀咕了句:“谁性子古怪了?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二 第28章 司徒,不可言 “呵……怪哥喽?”云霁寒笑言,步子走得更稳了些。 他又道了声:“哥高兴。” “翊儿……” “嗯……” “还怕哥吗?” “不怕……” “三哥好不好?” “好。” “三哥和四哥,哪个好?” “三哥……” “三哥和……” 后来,他可能还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够暖,好安睡。 可能是破壁机混进城里的事叫云霁寒对宁远城的安全性有了怀疑,他一连五日都没有回将军府,长生却已经开始打点行装,看来是终于要回京了。 我盘腿坐在榻上,看着长生忙里忙外,小九最近和长生混得熟了,它在长生刚刚叠好的衣服堆里跳上跳下,又给弄得乱七八糟的。长生把它抱下去,他又跳上来。 “小九,这些可是太子哥哥的衣服!”我一句话就让小九忙不迭地跳了下去,然后它又去弄乱我的衣裳。 “欺软怕硬!”我拎着它后脖颈,把它递给修,我说,“快!带这个烦人的主子抓点药材吃去!” 小九到了修的怀里,立马乖顺起来,老老实实像个布偶。敢情它也就能欺负我和长生这两个软柿子。 “我来帮你。”我把云霁寒的衣服一件件重新叠好。 “小主子,还是奴才来吧!您是主子,您歇着就行。”长生接过我手里的衣服。 我说:“不累!当活动筋骨了!” 我把云霁寒的衣服翻了翻,问长生:“太子哥哥一件浅色衣服都没有吗?” 长生说:“咦?小主子您不记得了吗?也对,那时候您才四岁,还不记事儿。” 我不是小孩子!我吐槽,在脑海里搜索四岁时候的事。 “小主子那年夏天吃坏了东西,吃点东西就吐,有一回您吐在了……” 长生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因为胃肠感冒,发着高烧,云霁寒搂着我哄我,我一个恶心劲儿上来…… 我记得云霁寒当时好似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衣衫。对了,他当时的脸比绿豆还绿! “哈哈哈哈……”我捧腹大笑。 我一边叠衣服一边回想着从前云霁寒还是十几岁小鲜肉的时候,一脸的胶原蛋白,可是他的心智却要比其他皇子公主都成熟太多,看起来就像是个30岁的老大叔,这与他在军营中的历练有关,更与他的际遇有关系。 因为先皇后,他没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里,也没有真正的亲情,他居然愿意把仇人的女儿照看呵护到这么大,足见他那所谓的“睚眦必报”,不是我以为的赶尽杀绝。 “四皇兄有杨仲宣做伴读,如今杨仲宣也为四皇兄做事。可是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太子哥哥的伴读?” 其实我是随口问的,可是长生立刻冲我做了个“嘘”的动作。 我小声地问长生:“这也不可说?” 长生点头,用极小的声音附在我耳边说:“罪臣之子,小主子且不可再提。” 我恍然大悟,拉过长生,在他手心上写下几个字,长生惊讶了下,郑重地对我点了点头。 我写下的字----司徒。 果然如我所想。 长生压低了声音,附在我耳畔说:“小主子,咱可莫要再提此事,当年皇后娘娘还不是皇后娘娘,主子也不受宠,此事一出,便有人起了坏心思,主子就是受了此事的牵连,才被陛下指到苦寒边关好几年,主子背上,那一尺来长的疤,奴才每每瞧见,还……” 长生抬袖拭泪,说话间悲痛之情也感染到了我。 长生嘴里的有心人,不用猜也知道是我那已故了的生母,从前的皇后,杨纯如。至于齐国公府在此事上出了多少力,我想想都觉得惭愧。 可云霁寒,还是把我当成亲妹妹一样,没有苛待过不说,还处处惯着。 我认识云霁寒时,他已是太子,是人人口中夸耀的铁将军,他从不曾提起过他儿时的事情。如果今日长生不说,我还一直以为云霁寒当初是自告奋勇进军营的。 我竟然忘了,云霁寒以太子之尊从边关凯旋归京那年,才十五岁而已。 他那些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呀! “长生!”我下了榻,挽起袖子。 长生问:“小主子,您要作什么?” “什么叫作什么?”我深表不服气,“我下厨,你给太子哥哥送去。” 长生一开始是惊讶,然后是欢喜,他激动地双泪滴垂,道:“小主子,您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嘘!”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保密!别说是我做的。万一不合胃口,我又该被寒碜了。” “是!奴才绝不多嘴。”长生说完,把嘴巴捂上,继续笑。 九月初三,承国黑鹰军凯旋而归,太子殿下亲征归来,齐国公镇远大将军回京述职,举朝欢庆的日子,我的马车正在前往兴国寺的小路上。在外人看来,珍月公主为国祈福已有四月。我和修走上后山的小路,这里可以绕过兴国寺进入清竹轩,才走到一半,我们就听到了前面咋咋呼呼的欢笑声。 “主子回来了!主子终于回来了!” 春华直接踩着落叶跑过来,从隆冬过回到深秋,我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主子!奴婢已经为您备下了热水和茶点,您看您是先沐浴更衣还是先用膳?” 秋实也走过来,向我报告:“主子,清竹轩一切如常,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只有太子妃娘娘差宫人前来探望过两次,被奴婢挡了回去。” “嗯!” 我拍了下手说:“好!挺好!甚好!” “主子!奴婢瞧着您气色比未出宫前还好呢!”春华真是深得我的真传,拍马屁拍得特别响。 “主子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奴婢日日向佛祖祈求您和太子殿下平安无事,今日这心总算是放下了。”秋实平日里很沉静的,今日也激动起来。 “咦?”我环顾四周,问“青鸾呢?她怎么没来接我?” 春华嘟着嘴说:“主子!您可别提她了!她说吃不了这儿的苦,又回她的兰香坊了!” 秋实安慰我说:“主子别伤心,奴婢再给您挑几个听话的。” “呵!”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29章 踟蹰,终回京 我顿住脚,心想,青鸾大概是以为我不能活着回来了吧?毕竟太子若是真的死了,朝中局势定会发生根本性大逆转,她留在我这儿,成全不了她的荣华富贵,她自然是要走的。 “良禽择木而栖,她本就是别的大人给太子哥哥送来的舞姬,如今再回去,也正常。”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我其实是伤心的,青鸾变成了如今这样子,我真不愿再把她当妹妹,但若是真的舍弃了她,我又觉得很可惜。 如今物是人非,我已经不是黄雀儿,一切也都是青鸾自己的选择,即使我告诉她撞南墙会粉身碎骨,她心不甘情不愿,总有一日又会惹出是非。既然我曾经给她的机会她不肯把握,那就算了吧。 才进清竹轩,就见到空中飞过一只大雁风筝,正正好好、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脚下。我心思微动,把风筝捡起来,上面写着:云翊。 “主子,像这样的风筝,每日都有一个,奴婢已经攒了一大箱子了。”春华说。 我哽了喉,问她:“攒着做什么?” 春华说:“本来是要扔掉了,可是奴婢又觉得李大人也挺可怜的,就都给主子留着了。” 我把风筝上面我的名字反复地摸了几下,字如其人,我勾起唇角,带着风筝进了屋子。 一顿接风洗尘之后,我看着那一箱子的风筝发愁,如果被云霁寒看到了,李叔夜的霉运怕是会没完没了。 “主子,要不把它们都烧了吧?”秋实说。 “别呀!多可惜啊!”春华连忙阻止。 我回头看她们两个互相挤眼,便说:“太子哥哥已经知晓师父的事情,你们就不要火上浇油了。” 意思就是叫她们别打小报告。 我起身说:“抬出去。” 我站在小溪边,拾起箱子里一个个的风筝,把它们扔进溪水里,一只只鸿雁顺着溪水向下游流去,我对李叔夜的想念也顺流而下。我想着这世上大概会有许多种恋人的形式,我与李叔夜的这种,是最奇怪的,他追我躲,他躲我念,我们真真正正在一起的时间,不过须臾。 夜里,我又变成了夜行侠,我和修骑马来到了紫枫林。 小厮把我们引至紫枫林的庭院,酒席竟是已经设好的,林智周居然猜到我会来。 “人呢?”我环顾四周,没发现人影。 修抬头,指了指院落那棵火红的枫树,我才瞧见了那随风摇曳的,还有某人鲜红的衣裳。 林智周卧在树上一根树枝上,狡黠的狐狸面具隐在枫叶中,他散着一头长发,如瀑布般垂下。林智周正手擎着一个酒壶,琼浆玉液从壶口滑落。 林智周饮下一口,才瞥过头瞧我,说:“小鸡崽子呀!想哥哥了吗?” 林智周那双漂亮眼睛冲着我笑,藏起了狡黠,他虽是在饮酒,眼神却丝毫不迷离,反而格外清明。 修把一个酒坛子抛给了林智周,林智周接过去,冲着我笑道:“呦!什么意思?” “锡麟哥哥帮我摆脱了那些恼人的刺客,我自然要给锡麟哥哥备一份谢礼。此乃北疆特产,用夏日的莲花和冬日的雪水酿造,清凉解渴不上头,适合你。” 我好不容易嘴甜一回,可把林智周乐坏了,他砸吧两下嘴,嘴角的幅度越来越大了。 “嗯!要不风兄疼你呢!是个懂事儿的!”林智周搓搓手,把坛子拿在手里,打开塞子才要喝,眼睛一转,把酒放了回去,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小鸡崽子,你有事儿?” 我点头。 “我就说呢!”林智周一拍大腿,说:“又有什么事儿找哥哥呀?” “我要再进一次那间机密房。”我回道,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林智周笑着说:“就知道你有求于我。” 他说:“老规矩,用你的秘密交换吧!” 我说:“你不是说你知道的秘密够多了吗?” 林智周笑笑,耸耸肩,说:“公事公办。” “好!”我答得爽快。 这时,一个仆人呈上来一个信封和一张信纸,又为我准备了笔墨。林智周说:“把你的秘密写在上面。” “那我写一个假的。”我说。 “哈哈!你尽管写!”林智周不置可否。 我拿起毛笔,沾了些墨汁,这墨汁格外地香,我忍不住又吸了一口,这味道甚为奇特,好像我的灵魂都被它勾了去。 等我清醒过来时,我面前的笔墨纸砚全都不见了,我抬头看林智周,他的手里此刻正拿着一个信封,他把信封放在手里把玩,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刚才……” 我蹙眉,我的右手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可我写了什么?当时我的大脑在想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走吧!” 林智周把信封丢进了他身边的一只金色蟾蜍玉器的嘴里,那蟾蜍有一人高,信丢进去之后,便可听到几声机关响动的声音。 我跟着林智周离开了宴席,在他庄子里拐来拐去,他似乎是故意的,一个劲儿地带我绕圈子,他这里真的跟迷宫一样,既贯通又阻隔。 “我是路痴,你完全不必如此。” 再转,我就要晕了。 林智周顿住脚,他说:“我是在给你时间考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愣了下,眯眼瞧着林智周的背影,道了声:“老狐狸!” 终于到了那间屋子,我这次抬头看了眼门眉上,连个牌匾都没有。 “你该给这里起个名字。”我说。 林智周先进,我跟着进去,他把门又关上了,他说:“名字只是个代号,不能代表一切。” 他似乎说的是他自己。 他张开双臂,旋了个身子,他说:“内容过分真实,小鸡崽儿,今日想问什么?” 我说:“我。” 林智周愣住,抠了抠耳朵,狐狸脸上挂着冷笑了声说:“呵?” 我又说得大声一点:“我!” 林智周把面具摘下来,露出绝美的面容,他勾起唇角,掐着腰低着头,似乎在犹豫。 “为何?”林智周的声音沉了些,也变得郑重起来。 我咬了下嘴唇,说:“这是第二个秘密,不能交换给你。” 第30章 难受,厉声问 林智周抬头瞥我一眼,说:“好呀!云霁寒那老鬼教出好一只小鬼。” 他抬头,又问了一句:“小鸡崽儿,不后悔?” 我说:“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 林智周眯了下眼,沉默地去按动机关,片刻之后,从最高的匣子上,掉下来一个信封,我飞身去接,却被林智周抢了先。 他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信封,他举着信封,似乎不太想给我。 “诚信买卖,童叟无欺。”我说。 林智周俊容严肃,似乎还带着狠厉,他问:“你真不后悔?我这儿可没有后悔药卖!” “绝不后悔。”我说。 林智周这才把信封交给了我。 我出了紫枫林,修已经在外面等我,他扶着我跳上了马,我溜着马儿缓缓地走,重生了这么多次,我曾经觉得自己风雨飘摇这么多年特别的惨,却从来不曾想过,在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人,是从血池泥潭里爬出来,孤绝地活着的。 我停下了马,修也把马停下来,我把马头调转过来,我“嗖”地把剑拔出来,指向他。 “说话。”我说。 修惊住,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拉紧了缰绳,我看到了,冷笑道:“你敢跑!” 修又把缰绳松开,他默默地看着我。 “我让你说话!”我大喊一声,我的剑直指他的眉心。 “骗子!” 我喊道,把手里的剑逼到自己的脖子处。 “你!放下!”修终于开了口。 我眼睛热了,看不清修的面目。 “你的声音这么好听!呵!可你却装哑巴,骗取我的信任,我把那么多心里话都说给你听的时候,你一声都不吭!” 我怒气冲冲地把所有的不满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你们都骗我!李叔夜骗我!云霁寒骗我!你也骗我!你们到底是把我当孩子,还是把我当傻子!” 我收了剑,策马离去。 我一路狂奔,心里的气愤已经冲上了头顶,我气得狂抽马鞭子,我看到修的马从我身边跑过,马上却没有人,下一刻,我被一双宽大的臂膀环住了,修坐在我身后,紧紧抱住我。 “放开我!” 修不放手,抱得更紧了! “放开!” “小心!” 前面是一段急转弯,马儿跑得太快了。 我们从路边的山坡上滚下去,修用瘦削的身子护着我。 “哼!” 修一只手抓住了一颗小树,我们才停下来。 修还把我紧紧地护着,他说:“好了,没事了。” 他撑起身子,连带着把我也拉起来,他为我把身上沾到的落叶和碎土摘下来。 我坐在地上,看他身上也全是土,本来他的头发就乱糟糟的,现在这样更像个乞丐了。 “噗!”我笑了。 修把我扶起来,要拉着我到坡上去,我没接他的手,他有些失落,以为我还在生气。他背对着我,却没有走。 我站到他身后,踮起脚为他把头上的碎树叶掸掉,我问:“你真的没有痛感吗?” 修说:“从前有。” “在我被抢走之前吗?” 我看见修的身子一个趔趄,脚有些站不稳,他的背微微弓了下,手指尖颤得厉害。 他转过头看我,眼睛已经红了,泪水滴在我的眉心,我摸了摸,心里一阵难过。 “你不认我,我认你就好了,兄长。” 林智周说,自从巫马毅把我从修的怀抱里抢走的那天起,修便再没哭过、没笑过、更没说过话。他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只要饿不死,他什么都吃,从最低等的奴隶一直升至紫枫林身份要价最高的“武器”。 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攒够足够的钱,买回他自己,到外面去找他的妹妹。 如果不是我那日出现在紫枫林的话。 我摊开信封的时候,上面写着:“司徒书雪。” 我缓缓合眼:“命运真会捉弄我。” 林智周走到我身边,说:“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理由了吗?” 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说:“我在宁远城遇到了巫马毅的女儿,她看上去和我一般年纪,巫马毅那么爱先皇后,做林智周又不能碰女人,那这个孩子只可能是她与先皇后的孩子。” 林智周也席地而坐,与我并排坐在一起,他的背靠在身后的柜子上,他静静地听着。 “十月怀胎,加上中间的空档期,加上那个小产的孩子的七个月,我怎么可能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妹妹。女子入宫前是要验身的,那就更不可能是姐姐了。唯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巫马毅偷天换日,把别人的孩子与先皇后的孩子调包了。”我说。 “巫马毅在宁远城失踪,生死不明,我虽不知道他当初为何要换孩子,可我绝对不是真正的云翊就是了。” 说完,我颓然地松开手里的信纸,信纸如一朵失去了生命的白牡丹跌在了地上。 我把头埋进膝盖里,说,“好难受!” 林智周把外裳披在我身上,我侧过脸,看他担忧的神情,我说:“我不是身体难受,是心里难受。” 林智周拍了拍我的背说:“你真的挺聪明的,至少活得不糊涂了。” 我抬头,指了指我自己,说:“我!我不是云翊,我是司徒书雪。呵!” “司徒书雪又是谁?”我问。 林智周说:“你们是司徒家最后两个人。” “我们?”我想了想,那日在宁远城外的乱葬岗…… “修!” 我腾地站起身,咽了下口水,指着林智周说:“你!你知道一切!你还把修卖给了云霁寒,让修做我的侍卫。你让他天天看着我,却不能认我!你这个……” “坏人?”林智周把我没说出来的两个字说了出来,他笑笑,“小鸡崽儿,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好人吧?”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忐忑地问林智周:“我的身份,我三哥,他知道吗?” 林智周摇头,他说:“我是个生意人,人情世故不干我事。” 我掏出靴中的短剑,指向了林智周:“你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不许把我的秘密卖给我三哥,不然我!我灭了你什么紫枫林!” “风兄!不是你哥啦!”林智周满脸的幸灾乐祸! 第31章 否认,藏心事 听了林智周的话,我想反驳,却咬到了舌头,心里突然好一阵子的酸楚,我把短剑收了。 “那是我家的事,与你无关!” 我离开时,对林智周这么说。 可他却哈哈大笑,直到我走出去好远,都还能听到他的笑声。 我的思绪抽了回来,我抬头用袖子为修擦了眼泪,然后才拉着他往坡上走。 “我叫司徒书雪,那你叫什么呀?”我问。 “司徒听风。” “听风书雪……咱爹?是那坐空坟里的人?他人呢?”我问。 “死了。” 修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我还想问,就听到修说:“妹妹,你还小,没必要知道。” 又是个,不能言说的故事。 他吹了个口哨,两匹马都回来了,修把我扶上了马,他自己则骑上另一匹马。 “兄长,你今年多大了?”我问。 “二十二。” “那你长得真不着急!”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 “你回去还要继续当哑巴吗?”我问修。 修点头。 “唉!”我长叹了口气,仰望迷茫星空,“我该怎么面对云霁寒呢?” 修看向我,突然说:“你心悦他。” 我听得很清楚,这是个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我愣了半晌,终是摇摇头。 “别瞎说!我叫了他十年哥!改不过来了!而且,我心里喜欢谁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修不置可否。 走了半刻,我突然问: “那你觉得李荀如何?” 修没说话。 我心下沉思,李叔夜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你们这些做哥哥的防他就跟防贼似的。 我们回到清竹轩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还好春华、秋实没有醒。 我回床上补觉,我叫修回去休息,他说什么都不肯,依旧站在廊下守着,我心里真的是不知怎么形容这份愧疚。他从前在紫枫林里受的苦难,林智周几句话就说完了,可那是近十五年的时间啊!他那时也还是个孩子。 梦里,很乱。 我是谁? 云翊?司徒书雪? 不,我是魏南青。即便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原来世界的我是否还活着,可我不能忘了,我是谁。 但如今我不是云翊了,那女孩才是,不,我们都不该生活在承国的皇宫里,我们谁也不是公主。 那么凤命呢?也没我什么事儿了吧?我心中又格外欢愉。 可是,当我醒来,看到摇椅上靠着的,拿着我的书看得认真的云霁寒时,心里又在难过:他,不再是我三哥了。 若是云霁寒知晓了我的身世,他那句护我的话,也不会作数了。 “噩梦?” 云霁寒拄着一只胳膊,一手拿着书,问我。 “没啊!不是。” 我摇摇头,感觉眼睛是涩的,看了眼枕头,我又摇摇头,我为什么会哭? 我看到云霁寒起身整理衣着,三哥要走了?生气了? 不,他不是我三哥了,再也不是了。一旦云霁寒知晓我不是他妹妹,我就是把马屁拍天上去,他也不会多瞧我一眼,想到这儿,我又难受了。 云霁寒没有走,他倒了杯茶,递给了我,掐了下我的脸蛋儿,说:“冒失。” 我“嘻嘻”地笑了下,心想着不能表现出异样,云霁寒若是瞧出我的异样,顺藤摸瓜查出点儿什么,我这么多年积攒的好感值可就立刻清零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罪臣遗孤,我和修都没命活! “太子哥哥……”我喝了一小口茶水,皱了下眉头,春华又泛懒了,隔夜茶好苦。 云霁寒站在我面前,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道圣旨,大声宣读道:“珍月公主接旨。” 我打了个激灵,“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候着。 云霁寒把手里的圣旨摊开,却没有念,我抬头看了他,他凌厉的目光扫了我一眼,我立马老实了。可是候了半晌,也没听到他念。我心里沉了下,老阎王是不是下了什么不好的旨意,想起我自己真实的身份,难道这是道开启我下一次重生的旨意? 我闭着眼,抓住自己的膝盖,想着一会儿跑的时候应该从哪条路下山。 突然,我感觉身子一轻,就被捞起来,我睁眼去看,见云霁寒噙着笑容看我,我小心翼翼地问:“不,不念了?” 云霁寒得意地笑:“哥写的。” 意思就是懒得念。 云霁寒把我放到了梳妆台前,说:“打扮漂亮点儿,哥带你回家了。” “家?” 我小声嘀咕一声,睫毛颤了下,这个说法倒是叫人挺期待的。 云霁寒把圣旨放在梳妆台上,然后就出去了。春华、秋实伺候我洗漱,春华梳头,秋实为我上脂粉。 春华说:“主子,等回去了,奴婢可得给您好好保养一下,您去了这么几月,脸蛋都糙了。” 秋实偷偷拍了春华的脑袋一下,春华叹了口气说:“等回了宫,咱们又得提着心眼子过日子了。” “怕什么!后台在外面候着呢!” 我说得得意,说完又在心里吐槽自己傻,我这个后台,可是个假后台。虽然不会倒,但我也靠不起呀! 可是转念一想,只要不让云霁寒知道我的身份,那云霁寒的承诺就还算数。这样我又心安了一些。 “姐妹们!咱们今儿都好好捯饬捯饬,别让宫里那些看热闹的觉得咱们是逃荒回来的。”我说。 “咦?主子,您以前不是一直叫奴婢们低调吗?”春华问。 “明哲保身可是主子您的行事标准,您怎么忘了?”秋实也疑惑。 “改了。”我对着铜镜里的自己说。 她们二人面面相觑,我打开圣旨,看着上面的字迹,强劲有力,我悠悠地念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珍月公主为国祈福,劳苦功高,令即日回宫,赐金百两,首饰十套……” 劳苦功高?用词不当。 “哇!赏了这么多,咱们宝月宫怕是装不下了吧!”春华也得意起来。 “别的宫瞧着又要红眼了。”秋实是在提醒我。 别的宫,自然是指云倾城了。 我巧笑嫣然,这一次再入承国皇宫,心境与从前大不一样,可能是因为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也可能是我从心里,对云霁寒的承诺,多信了几分。 第32章 无惧,重入宫 我跨出门槛,云霁寒也正转过身来,他身上深蓝色的披风被风吹得鼓起来,他眯着眼,笑意深了些,今日他眼睛是晶亮的,他伸出手,与我说:“过来。” 我笑着上前,只牵住了他的衣袖。 “啧!” 云霁寒不满意。 “知道了。” 我被云霁寒拉着,一路朝着山下缓步而行,众人跟在后面,一叶知秋,如今树叶已铺满了兴国寺的小路,云霁寒为我把披风的帽子戴上,继续走。 到了山门口,了空方丈还有寺里的僧人已等候多时,我张望了下,没见到那个为我算了两次命的不知名的和尚,他又去哪里化缘了? 云霁寒和了空方丈寒暄了一阵,我见长生把一个锦盒呈给了空方丈。 云霁寒说:“此番北征,特寻得志远大师舍利子,了空方丈德高望重,愿把这舍利子安放于贵寺供奉。” “老衲谢过太子殿下!”了空大师亲自送云霁寒下了台阶,到马车前才止步。 云霁寒把我护到了马车上,他转身冲着元亮小声吩咐了什么。 太子的马车华丽而宽敞,我不是第一次坐了,如往常一般靠窗而坐。 我撩开帘子往外看,树林深出,立着一个身影,他身上只着了件单衣,他的目光定在我这边,他的脸有些消瘦,我瞧见他眼里是广袤的落寞。 我冲他笑笑,他微微勾了下嘴唇,却不是笑。 这时,我手上的帘子被撩得更大一些,云霁寒眼睛更尖,一眼就瞧见了李叔夜,他与李叔夜四目相对,李叔夜眼里的落寞瞬时变成了冷漠。 云霁寒倒是面色如常,他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说:“大理寺卿……父皇甚为器重他。” “若他是良才,你会用他吗?” 我抬头问云霁寒。 云霁寒点头,掐了下我的脸,说:“前途无量。” 他顿了顿,又说:“但有些人,他不能碰。” 云霁寒把帘子拉下来,车子缓缓行进,我低头思考着他说的话,意思就是:李叔夜喜欢我,是在玩命。 云霁寒摸了摸我头上的珠钗,又抚了抚我的长发,突然问:“翊儿……那日你写了什么?” 我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云霁寒说:“不许装傻。” 我回想了一下,他说的是那日与杨伯耀的小宴上,我写在他手心上的字? “我写字了吗?”我就装傻。 云霁寒碰了碰我的耳环,就是李叔夜送我的那对,把它们轻轻摘下来,说:“惩罚。” 我看着他把耳环揣进袖子里,咬着下唇,又来了,“妹控”上身。我猜想他倒不一定知道这耳环是李叔夜送的,但他知道这耳环不是他送我的。 我撅着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补觉,回了宫,自然要有一阵忙活。 云霁寒拂了拂我鬓角的发,道了句:“小气!” 谁小气!来来来,大家来评评理!谁小气!谁心眼儿小!云霁寒的心眼子,用8倍镜都瞄不到。 云霁寒扳过我的头,放到他肩头。 我叹了口气,不想再和他吵了,每一次受伤的还不是我? “翊儿……”云霁寒轻声说,我的鼻子被刮了下,竟然有温暖传到我心里。 “还惦记着宫外?” “太子哥哥!”我闭着眼睛,以极慢的语气说:“我想好了,偌大的皇宫,我不再是一个人,所以,我不害怕。”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云霁寒驳了我的话,又加了句,“叫三哥!” “哦。”我心虚地唤了声。 车马很稳,很慢,我听着马车上清脆的铃铛,想到了修。 “三哥,修怎么办?”我问云霁寒。 “东宫二等侍卫。”云霁寒顿了顿,“你很关心他?” 修才是亲哥,你说我关不关心?可这话不能说。 “我以为哥哥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呢!”我调侃云霁寒。 “嗯?” 云霁寒只需要这一声,我就老实了。 “我错了。” “哼……”云霁寒轻哼一声,把我的一缕长发放到鼻尖,问:“这是什么香?” “不知道。春华调制的。” “以后就用这个。” “那不成,我是个喜新厌旧的。” 我开始尝试,和云霁寒抬杠,他今日竟然也不恼。 我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回了宫。 宝月宫,焕然一新,珠光宝气,简直美得不要不要的。 “奴才给公主殿下请安。”长生拉着一众宫女在宫门外等着。 我说:“怎么?太子哥哥把你送给我啦?” 长生捏了把汗说:“小主子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哪有那福分啊!” 呵!说的好似云霁寒的东宫里有洪水猛兽似的。 “小主子里面请。” 我跟着长生往里面走,中庭全部翻新了一遍,甬道上铺的是上好的晶石,虽然现在是深秋,但两处的盆栽与花草仍然鲜艳欲滴,显得那棵梧桐老树也美不胜收起来。进了正殿,里面的陈列摆设也全部换了,我小声对长生说:“太子哥哥这么做,父皇没意见?” 长生说:“这可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 我心想,那还不是云霁寒吹得耳旁风啊!如果皇帝知道他养了14年的女儿是假的,胡子都得气白了。 “主子心疼小主子,特意吩咐奴才在每个房间里都放了暖炉,还有那软榻上的,是静山暖玉,四季常温。还有地上的,都是新铺上的羊毛毯子,还有……” 长生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云霁寒做了一件奢侈的事,他弹指一挥间,就是十几万两银子,我从来不晓得他心这般大。 “小主子您慢慢欣赏着,奴才这就撤了!” “嗯!替我谢谢太子哥哥。” 我坐上那传说中的静山暖玉,确实是遇体生温,我一只手搭上小桌,光滑如水,我心想,云霁寒这到底是要干嘛呢?对我救命之恩的感谢?还是对我们之间承诺的表示? “修!” 我无意地叫了一句,才想起修现在已经跟着云霁寒混了。那不就没有和我开吐槽会的人了吗? “小九!” 我把小九从包里拎出来,它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把前爪搭在桌上,它见周围环境大变,眼睛登时冒光了,立刻开启探索模式,也不肯听我唠叨了。 第33章 不忍,就不忍 这时,春华上了一盘餐点,它说:“主子,咱们这宝月宫可真当的上那个宝字了。” “别得意,一会儿就该有砸场子的了。” 我抿了口茶,糕点还没有入口,就听到秋实急促地脚步声:“主子!倾城公主来了!” 我冲春华努努嘴:“瞧!多不禁念叨!” 秋实说:“要不奴婢说您累了,回了吧!” 我放下手里的糕点说:“不躲了,让她进来吧!” 这几个月的经历已经让我明白了,如果躲躲藏藏、忍气吞声、怯懦隐忍就能活下去的话,那活着也就不叫活着了。巫马毅、陆机、顾宗躲了十几年,最后下场如何?我都躲到清竹轩了,还不是被人刺杀? 正想着,云倾城就袅娜着进了殿,她一路上都在环顾着我宫里的摆设,嘴唇咬得快出血了,羡慕嫉妒恨已经摆在她整张脸上。 “好久不见!”我冲着云倾城打了个招呼。 “皇妹回来得真早!”云倾城走过来坐到另一边的小榻上。 我心想,云倾城巴不得我永远不回来吧? 我眯眼笑:“姐姐来得也挺早!” 云倾城吃了一惊,她大概以为我会逆来顺受地忍着,如从前那般去找云霁寒求救吧? “皇姐今日大驾光临,可是来给翊儿送礼的?”我说,“别的宫里的礼物,可都到了呢!” 云倾城脸色白了下,她自然是空手来的,她礼数不周就只能拿身后的宫人撒气,她数落道:“不是叫你记得带来吗?你这奴才做什么吃的!” 我连忙打断了云倾城,说:“无妨!无妨!翊儿许久没见皇姐,甚是想念,父皇刚赏了我十套首饰,我叫宫人给姐姐拿出两套,一会儿就送到你宫里去吧!” 云倾城脸色更难看了,从前她从皇后那里得两盒首饰就在我们面前炫耀,如今我一次得十套,她心里的醋都可以泡大蒜了,原来戏弄她这么好玩儿,我心里不禁洋洋得意。 云倾城也不好多发作,便甩了句难听的:“皇妹如今变得懂事了,也是,皇妹平日里病恹恹地、足不出户,哪里用得上这些。” 又拿这事儿说,把我宣传成一个病娇的,是云霁寒。如今她亲妹妹又拿这事情讲究我,我真不知该不该打云霁寒的脸。 “皇姐说得有理,妹妹以后会多去皇姐那里叨扰,皇姐到时候可别嫌烦,就是不知道皇姐宫里的小榻舒不舒服,翊儿腰不好,不像皇姐那么好养活。”我说完,就打了个哈欠,“翊儿有些乏了,皇姐请自便。” 吵吵嘴架就算了,毕竟是云霁寒的亲妹妹,待遇还没有我这个假妹妹高,这么想来,我真的也不算很惨。 云倾城冷哼一声,气鼓鼓地离开了。我想她下一站就是去皇后的未央宫告状了。 “主子!奴婢早就说过,倾城公主不是您的对手,您若是早出手,也不会被人叫怂包了!” 春华说完,捂住了嘴。 “怂包也有怂包的好处。”我说,对云霁寒怂,一点儿不吃亏。 “主子不怕皇后娘娘找麻烦?”秋实问。 “麻烦找她还差不多。”我说。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又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禀主子,瑜贵妃娘娘来了。” “嗯!”我点头,心想这些人消息可真灵通,都来得这般快。 “噔噔噔!” 听这带感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八公主和九公主。 “六皇姐、六皇姐、六皇姐!” 九公主直接扑进我怀里,八公主胖,没赶上占中心位。 “你们两个慢点儿,别闹着你六皇姐。” 瑜贵妃施施然地走进来,我把两个孩子摆到身侧,下榻行礼。 “翊儿给贵妃娘娘请安。” 瑜贵妃连忙上前扶住了我,她说:“翊儿,你总算回来了。” 说完,她的眼角又多了一滴泪水,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泪腺,和龙王似的,什么时候下,下多少都控制有度,我打个哈欠,眼泪都比她流得多。 瑜贵妃和我一同坐在榻上,八公主、九公主在地上玩,春华又拿了好几种样式的糕点,她们两个便不叽叽喳喳地。 吃可以堵住嘴,这个方法百试百灵。 瑜贵妃命宫人呈上来一个匣子,说:“这是你四皇兄亲自为你挑选的。” 我打开一瞧,是一件狐裘,也是按我的喜好,鹅黄色的缎面儿,雪白的狐狸毛。 我轻轻抚摸着狐裘,笑言:“谢娘娘,谢四皇兄。” 瑜贵妃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枝珠钗,她说:“这钗子是当年姐姐赠与我的,现在我可是物归原主了。” 我瞧着珠钗上那莹白如玉的珍珠,心想这东西应该给那个我现在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女孩儿,与陆机一同失踪的那个,她才是真正的云翊。 “谢娘娘。”我把珠钗和狐裘一并收起来。 瑜贵妃娘娘指了指我的腰间:“咦?翊儿,本宫给你的护身符呢?” 我低头瞧了瞧,想起那日赶到宁远城之后,我的衣饰就全都被扔掉了,毕竟我七天没换衣裳,以云霁寒的洁癖程度是绝不会再让我穿的。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不小心弄丢了。” 瑜贵妃面上不显,她握了握我的手说:“无妨!改日本宫再为你求一个,保佑我们翊儿平平安安,遇上个好郎君。” “娘娘说什么呢?翊儿还小呢!” 我说着,把桌上的茶点也分给了八公主和九公主。 瑜贵妃点了下两个丫头的脑袋:“唉!你们这两个,什么时候才能像你六皇姐一样懂事。” 瑜贵妃又对我说,“本宫方才来的时候,瞧见了倾城公主从你宫里出来,她若是欺负你,你可得告诉本宫,本宫为你做主。” 我摇头说:“没有。” “唉!你这孩子,就知道忍让着她。”瑜贵妃小声对我说,“如今皇后娘娘病着,后宫大印由太子妃掌着,翊儿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太子妃可是咱们杨家的人。” 咱们杨家?我不是杨家人,你也不是。 “母后病了?”我问。 第34章 试探,惹心酸 瑜贵妃点头,她说:“这次头风来得严重,得需些日子慢慢调养。” 这么说云霁寒打消了灭戎国的理由,还有这一个。 瑜贵妃娘娘小声说:“太子妃不愧是将门贵女,把这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不说,那头儿侧妃那儿也一直打压着。” 杨素衣有这么大能耐?我当真是看走了眼,她未入宫前,可是温柔似水的女子。 “那我当去拜见太子妃才是。”我说。 瑜贵妃笑着说:“你们俩想到一块儿去了,素儿前日还说要与本宫一同来看你呢!” 我想,不是想到一块去了,而是各有各的打算。 瑜贵妃走时,天色已经暗了,我想今日这波儿访客应该是完事儿了。 夜里,我把春华秋实打发去睡觉了,自己则上了宫殿顶,坐在上面,看着偌大的皇宫被星空笼罩,东宫里已经熄了灯,云霁寒在做什么呢? 我打了自己一巴掌,“我在想什么呢!” “太子歇在太子妃宫中。” 身边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他没吓着我,但他的话吓了我一跳。 我抬头看修,他身着一身墨绿色的侍卫服饰,他的手指着东宫那里。 “我不想知道这个,兄长。”我嘴上说着慌,心里发着慌。 修立在我身边,他的身影被星光拉得特别长,他手里扶着刀,说:“你真不走了?”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如果他不食言。”我说。 修用没有握刀的手摸了摸我的头,说:“那你走不得了。” “兄长这么信任他?”我有些惊奇,修与云霁寒认识才多长时间,能比我更了解云霁寒? 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静静地立在风中陪着我。 我才想靠他一会儿,就听到修说:“来了!” 说完,他就隐去了身影,飞远了。 我起身,见到那个飞檐走壁的男人,他脸上带着面具,一身夜行衣,最后落在了我身前三尺远的地方。 我们这样四目相对有三分钟,他不走,我也不向前,他左手里提着剑,右手则从怀里掏出了一方帕子,帕子叠得整整齐齐,上面红梅点点,还有点点暗红。 “这是何意?”李叔夜隔着面具问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轻轻地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李叔夜揪住帕子的一角,上面的字在星光下看不清,我们却都知道上面的字是:“不误不负”。 我抖着唇,对李叔夜说:“若是不相误,便可不相负。师父文采斐然,应该明白其中含义。” 李叔夜把帕子揉成一团,丢到我脚下,我把它缓缓捡起来,再抬头时,他已经把面具摘了下来。 “翊儿后悔了?”李叔夜凄然地问。 我摇头,心里像针扎似的疼。 “但是,师父,我不能害了你。”我说。 李叔夜上前一步,他说:“我说过,他杀不了我。” “你们就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吗?”我退了一步,我问,“师父,为什么呢?你与他到底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要毁了他。” 李叔夜说:“你呀!真是单纯。” 他说着,就要过来拉我的手。 “我单纯,但我不傻。”我又后退一步,把手背到身后,李叔夜愣在那里,蹙着眉,他说:“云霁寒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摇头,我说:“你知不知道我中毒了?” “什么?”李叔夜惊呼,他三步并作两步,拽过我的手为我号脉。 我挣脱他的手说:“你真的不知道吗?师父,你是用药的高手啊!” 李叔夜抱着我的胳膊,说:“翊儿,我……我真的没有发现!你要信师父!” 李叔夜用力地摇着我的身体,他这般惊恐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知道我不是寒疾发作而是中毒了。 “你现在怎么样了?”他又过来为我把脉,我这次没有拒绝,他诊了片刻,放心地松了口气,他说:“是师父的疏忽!翊儿……” 李叔夜拉住我,慌乱地说:“翊儿,你回来了,就好。” 我抚去他脸上的慌乱,他瘦了好多,我想起那一大箱子的鸿雁风筝,我明明不在清竹轩,他却做这样的无用功。他的眼里都是焦灼,他是在真的担心我,他的手冰凉冰凉的。 我吓到他了。 “翊儿!”李叔夜抓住我的手腕,他说,“师父会抓住害你的人。” “嗯!”我点头。 李叔夜抓住我另一只手,他说:“师父……念极了你……” 夜幕下,我与李叔夜并排而坐。 “你想师傅了吗?”李叔夜轻声问。 “嗯!”我点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想,想了会痛。 “师父……”我叹了口气,说,“师父,我见到巫马毅了。” 李叔夜终于松开了我,他问:“在哪儿?” 我拉着李叔夜坐下,把在宁远城发生的事情讲给李叔夜听,但我隐瞒了我找到的那个匣子的事情。 李叔夜的手暖了一点,他静静地听我讲完,说:“师叔落入百鬼窟,生死不明,我不能不管。” 我问:“陆机为什么是你的师叔?” 李叔夜说:“翊儿,你可听说大泽山?” 我摇头。 李叔夜说:“陆机是我祖父在山中采药时,救下的,当时他意欲自尽,被祖父救下后,受祖父开导,留在凤栖坞,与我父亲一同学习,陆机拜我祖父为师,我自然要唤他一声师叔。” “可是,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我说,“百鬼窟你可惹不起。” 我有些后悔告诉他了。 李叔夜苦笑了声,说:“大不了一死。” “好呀!你去吧!”我有些恼,说:“我可不给你收尸。” 说完我就要走,李叔夜拉住我,说:“你不担心?” 我抽了鼻子,又坐了回去。 “好!为师不去。”李叔夜说。 我这才坐下来,突然问:“师父家是做什么的?” 李叔夜望着我的眼睛,说:“不可说。” “爱说不说呗。”我甩手就走,李叔夜果然起身拦住我。 李叔夜无奈地摇头,他眯眼笑着说:“翊儿,你真是拿准了为师。” “师父对徒儿了如指掌,徒儿却对师父一无所知,这样不公平。”我说。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35章 百年,终再见 李叔夜说:“我若对你了如指掌,还会被你拿住吗?” 我被他的话噎住,李叔夜轻声说:“翊儿,师父不会害你。” “嗯。”我点头,“你回去吧,明日还要早朝。” 李叔夜低头,眼里星光叫我一瞬间差点又跌进去,还好我反应快,往后跳了一步,李叔夜愣了下,他说:“总有一日,师父会告诉你一切。” 然后,李叔夜跳进了茫茫夜色。 下毒的人,不是他,真好! 我揉了揉额角,既然不是他,还会是谁?下毒之人,便是刺客,他们置我于死地,有什么利益可图? 翌日,我先去给皇后请安,未央宫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皇后躺在床上,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儿臣给母后请安。”我跪在地上,给她行了个大礼。 皇后抬起沉重的眼皮,她的眼神很迷离,好一会儿才找到我,她抬起消瘦的手。 “你过来!” 我一听这三个字便头皮一麻,她该不会又要罚我,从小到大我可领会过不少。 “是!” 瞧她现在这副样子,也打不了人,我便跪伏到她身前,握住了她一直抬着的手。 皇后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你救了寒儿,本宫谢你。” 我嘴角一抽,她居然谢我?看她眼角滑落的泪水,我有些明白了,这女人此生最大的期望就是云霁寒,云霁寒绝对不能出事。 我松开她的手,对着她又嗑了三个响头,说:“儿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我再抬头看她时,她正笑着看我,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对我笑。 妍若姑姑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她把锦盒递过来,我双手捧着。 皇后说:“赏你的,好好收着。” 我把锦盒放在一边,又冲皇后嗑了个头,说:“谢母后恩赏。” 一切都做得恭恭敬敬,让皇后挑不出一点儿毛病,这样才能在不求救云霁寒的情况下,安然走出未央宫。 “母后,该喝药了。”一个年轻的少妇从外殿进来,身后的宫人端着一碗药汤。 她便是太子侧妃慕容烟岚。我对这女孩儿的印象极少,宴席上倒也见过,只记得她常跟在云倾城身后,她很少言语,看上去格外高冷,云倾城欺负我的时候,她也是冷艳旁观,今日一见,她依旧是那样的高贵冷艳,与云霁寒倒是绝配。 我向皇后恭恭敬敬地道了声:“儿臣告退。” 皇后摆摆手,她见慕容烟岚进来了,脸上露出欣喜与宠溺,慕容烟岚把药拿在手中,一勺勺小心地喂给皇后。我起身离开。 出了未央宫,就连秋实都说:“主子!您今日出来得真快。” 我坐上软轿子,把手里的盒子打开一个小口,里面是火红一片。心下疑惑,待我把它完全打开,竟然是一套嫁衣。 这是何意?皇后准备把我嫁出去了? 我心里又别扭起来,皇后可能不知道他儿子是不打算拿我和亲的,但这嫁衣太刺眼,叫我又不觉得皇后可怜了。 第二站自然是要去拜见皇帝的,昨日舟车劳顿,今日可找不到别的理由了。到了勤政殿时,我瞧见了吉公公正站在廊下,正对他身后的小太监吩咐着什么,吉公公眼睛尖,看到我走过来,便对那两个小太监说:“下去做事儿吧!” 他又下了台阶踱着步子向我走过来对我躬身行礼道:“奴才给珍月公主请安。” “吉公公辛苦!” 我指了指殿内,道:“我来给父皇请安,父皇在议事吗?那我晚一点儿再过来。” 吉公公道:“是,陛下……” “是翊儿吗?” 吉公公的话没说完,殿内就传来了皇帝的声音。 吉公公连忙冲着内殿的方向躬身应道:“回禀陛下,正是珍月公主。” “进来吧!”皇帝吩咐道。 吉公公冲我做了个请的姿势,上前为我开路,他推开了殿门,秋实为我解开披风,我进了殿内,吉公公把我引向内殿。 推开内殿的门,我瞧见皇帝正坐在龙椅上,他手里拿着一张信纸,殿内有一人背对着我站着,他的头发洁白如雪,身上是一件宽大的青蓝色的道袍,手里的浮尘垂在他身侧。 我进来时,他也侧过身子瞧我,我登时傻在那里,眼泪噼里啪啦没出息地掉了一地,才一瞬间,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把视线撤离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缓步走到皇帝身边说:“儿臣给父皇请安。” 我低头的时候,用眼睛的余光看那人那双布鞋,他站得很稳,我跪得忐忑。 韩子渊! 他没有死! 那个在我还是周琼玖的时候,与我并肩,风雨同舟的男人;那个身上总是沾着梅花酒的香气,总是眼中含笑的男人;那个最后,选择放弃我,离开的男人。他,还活着! 是他没错,虽然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可那张脸看上去也就三、四十岁的年纪。 瞧他这样子,他修仙做道士了?竟然活了100多年。 “鹿儿,莫伤心,这不是回来了吗?快快平身,到父皇这边来。” 皇帝可能是以为我是太思念他了,便招呼我起身到他身边,我用手帕擦了擦脸,情绪太激动,以至于气有些不顺,轻声啜泣着。 “朕的鹿儿瘦了。”皇帝把我拉到他身边,他对着韩子渊说:“镜缘天师,可瞧得出这位是朕的哪位公主?” 镜缘天师?不就是给云翊批言为凤命的人吗? 韩子渊就是镜缘天师!镜缘天师就是韩子渊! 我心想,这下可糟糕了,我不是真的云翊,便不是凤命之人,都到天师了,肯定一眼就瞧出来了。我的双手攥成拳头,想不到最后揭穿我的人,居然是韩子渊! 可谁知韩子渊只看了我一眼,便说:“凤命之人。” 嗯?我对上韩子渊的视线,他居然说,我是凤命!那不就相当于说司徒书雪是凤命。难道这天下可以同时出现好几个凤命之人吗? 我心中正诧异,却听到身边的皇帝“哈哈哈”地笑了,他颇为骄傲地说:“正是朕的珍月公主。” 第36章 诧异,新任务 我看韩子渊脸上十分平静清冷,没有从前那般温润和暖的样子,眼睛里不夹杂任何情感,心想修道之人大概也是六根清净之徒,如果我不是认识从前的韩子渊,我定会用“仙风道骨”去形容他。 韩子渊又说:“公主福寿绵长,可我为承国带来祥和吉兆。” 韩子渊这话说得我都脸红,他干脆说我是个吉祥物好了。 可他的批言与那兴国寺的和尚说得完全不搭边儿,而且以我重生多次的经验来看,我明明该是死于非命的概率更大一些。难不成…… 我瞟了眼皇帝,韩子渊该不会在欺君吧?这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哈哈!不错!鹿儿出生之后,我承国国力日渐强盛,此番又大胜戎国,朕心甚慰。只是……” 皇帝顿了顿,慈爱地对我说:“鹿儿,朕送你的宝月宫,可还喜欢?” 我连连点头,破涕为笑,说:“父皇为翊儿选的,翊儿样样都喜欢。翊儿今日来,不光是给父皇请安,翊儿是实在太想念父皇,是而方才失了礼数。” “好啦好啦!朕知道鹿儿最是懂事,去玩儿吧!” 皇帝三两句就把我打发走了,我心想他定是有重要的话要和韩子渊说,便跪地行礼:“儿臣告退。” 我离开的时候,瞥了韩子渊一眼,他完全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我心中有些失落,总觉得不和他说上一句话,心里就格外的不甘心。 我出勤政殿的时候,云霁寒刚刚走上台阶来。 “给太子哥哥请安。”我给云霁寒行礼。 “嗯。”云霁寒应了声,走到我身边,他温暖的大手抚了下我的脸颊,说:“哭了?” 我低下头,用手帕把泪痕擦干净,不敢看他,小声地说:“许久不见父皇,一时没忍住。” 云霁寒点点头,“嗯”了一声,便站在原地候着。 我走到一边,秋实又为我披上披风,我心里还有些难受,低着头离开。 我从来没有想过,还能见到韩子渊本人,曾经我一度以为李叔夜是韩子渊的后代或者是他的转世,毕竟他们有五分像,气质也相似。我万没有想过韩子渊修道了!看他这样子,起码能再活个二、三百年的,与他相比,我这个重生的金手指真不算什么本事。 第三站就是去东宫,如今全后宫都在给太子妃拍马屁,我宝月宫若是不表示一下,就落了下风。从明面上看,我们又是亲上加亲的关系,打她的脸对我没好处。 我进东宫时,并没有通报,云霁寒从没给我定过这些规矩,东宫里的侍卫也都不拦着我,是以当我走到杨素衣居住的海棠苑时,那凄厉的惨叫声可把我惊着了。 我连忙顿住脚,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啪啪”地巴掌声此起彼伏,看来打得还不是一个人。 “太子妃饶命,奴婢知错。” 听到从里面传来宫人的求饶声,我心道今日来的不是时候,转身就走。 “主……” “嘘!” 我急忙叫春华噤声,脚步走得更快些,心想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皇后如今卧病在床,后宫就成了杨素衣的天下,从前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居然也有这么狠辣的一面。 皇后从前掌管后宫也严厉,责罚宫人的时候也不少,可如今换做了杨素衣,我总觉得这举动和她的人设很不一样。 我揣着一颗满是疑问的心回了宝月宫,却见到云霁寒居然在,他这么快就和皇帝聊完事儿啦! 云霁寒负手站在庭院里,抬头看着那棵老梧桐树,似乎有些失神,他身后的长生见我回来了,才想开口,我已经冲了过去,冲向云霁寒。 “太子哥哥!” 我冲到云霁寒身前,冲他比了两只剪刀手,我歪着脑袋看他,他似乎没有被我吓到,低头瞧我说:“都见过了吗?” 我摇头,说:“我被吓到了。” 云霁寒俯身,捧着我的脸蛋子说:“挨欺负了?” 我摇头,拉着他的左手往殿内走:“我与你说。” 秋实上了茶点,我坐在席子上,把刚才去东宫半路折返的原因说给云霁寒,我小声地附在云霁寒耳边说:“她那么凶,你该不会是妻管严吧?” “呵!”云霁寒轻笑一声,也小声在我耳边说,“由着她闹。” 什么?我抽了下嘴角,云霁寒这么惯着杨素衣! 我连一个小别扭都不敢和云霁寒闹,整天对自己三令五申地说不作死就不会死,可他居然由着自己老婆在这后宫里使劲儿地作! 我咬着牙,白了他一眼说:“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小家都治不好,当什么太子!” 云霁寒低笑了声,说:“你治得好?” “那当然了!看我这宝月宫,里里外外井然有序、大家和平共处,可用不着我管。” 我摊开两手,洋洋得意地说,春华、秋实在一旁低笑,他们都为我羞得慌。 “不过,太子哥哥,”我压低了声音说,“那个镜缘天师是从哪座山头下来的?” 云霁寒说:“神秀山。” “西南那座仙山?”我有些吃惊,神秀山可是紧邻昭国啊! 云霁寒点头。 我心想,百年不见,韩子渊都成天师了!相比之下,我的悟性是有多低啊! 云霁寒说,“上次他来,是你满月的时候。” 满月?我猜想那时候的云翊就已经被巫马毅用司徒书雪换掉了。所以他今天不是看走眼了,而是韩子渊就没见过真正的云翊。所以,真正的凤命之人,还是司徒书雪,也就是我当下的身体。 “镜缘天师一直长这样?”我问云霁寒。 云霁寒颇有深意的看向我,说:“嗯……” “像他那样的人,应该隐居避世才对,他此番来,又是做什么的?”我又问。 云霁寒一只手搭上桌子,手指在上面轻敲了下,没回答我。 我见他这样,试探地问了一句: “可是关于我的?” 云霁寒眼光动了动。 那就是猜对了。可看云霁寒这神色,该不会说的是什么坏话吧?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37章 斗智,又斗勇 我直起身子,做了一次深呼吸,两只手做了一个运功的动作,目视前方、挺胸抬头,说:“没事儿,说吧!我承受得住。” 云霁寒见我这样,微微笑了下,他说:“父皇有旨意,命你从明日起,到未央宫为母后侍疾。” “啊?”我身子一歪,栽在小榻上。 这话题转换得也太快了点儿。 “太子哥哥……咳……”我扶着自己的老腰,“我头疼、肚子也疼、浑身疼!” 云霁寒回头,见我的滑稽样子,只“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春华把我扶起来,我摸着自己的心口,欲哭无泪。 “主子……您没事儿吧?”春华说,“奴婢给您请个太医?” 我没回话,任春华把我扶着,我坐在小榻上,心想,皇帝绝对是脑子秀逗了,叫我去侍疾,皇后直接就会被气死! 小九跳到桌上,闻了闻糕点,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用前爪把盘子往桌子边上扒拉,秋实急忙把茶点都撤下去了。 无趣的小九便在桌上伸了好长一个懒腰,然后蜷缩成一个团,又睡了。 “就你悠闲!”我点了点它的小脑袋。 夜里,我穿得厚厚实实地,又飞上了房顶,李叔夜果然又来了,他才一飞过来,我就哭丧着脸,抽了抽鼻子,说:“师父,永别了!” 李叔夜摘下面具,惊恐万分地说:“发生了何事?” 我瘪瘪嘴,拉过他的胳膊说:“师父,明天你就去未央宫给我收尸吧!” 李叔夜手里的剑出鞘三分,他说:“翊儿,师父这就带你走!” 说着他就拉着我走。 “噗!” 我在他身后偷偷地笑了下。 李叔夜愣在那里,我拉着李叔夜坐,欣喜地说:“终于听到这句话了。” 李叔夜不肯坐,他皱着眉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抱着膝盖,说:“父皇叫我为母后侍疾,师父你说,我还有命活着出未央宫吗?” 李叔夜这才放下了剑,长长地吐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说:“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被我吓死的! “反正我拿住你了。”我用李叔夜昨日的话回复他。 李叔夜无奈地笑笑说:“师父此生都败给了你。” 我见李叔夜眼神仍就阴郁,便指着天上的月亮说:“师父你看那轮皓月,世人都以为是月亮自己发出的光芒照耀着大地,其实不然,是太阳站在了月亮对面,把自己的光芒反射给了月亮。” 李叔夜低头看我,他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点,我说:“师父,即使不见,也好过对面不相识,我只愿不误你,更不负你。” 李叔夜定定地看着我,他的眼里又映入了星光,我说:“师父,我不能拿你的前途,你的命去换我的自由。人活在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自由,如果不能与你同退,我宁愿不离开。” “翊儿……”李叔夜遥望星空,“你这样太委屈。” “没有啊!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多少人羡慕着呢!”我调侃道,“该是师父委屈才对,熬夜很容易变老的。” 李叔夜终于笑了,把我的一缕碎发掖到耳后,说:“师父只嫌夜太短。” 我把披风裹紧一点,李叔夜轻轻哼着调子,那调子舒缓又柔软,曲如其人。 我醒来时,天才蒙蒙亮,我如临大敌般地下了床,坐在梳妆台前。 我瞧着铜镜里的自己,这张脸皇后娘娘看见,她的病定会重几分。 “来人啊!”我喊了声。 过了一小会儿,秋实进了屋,她惊奇地说:“主子!现在才卯时。” “嗯!我知道。”我使劲儿点了下头,说:“秋实,梳洗妆扮吧!到未央宫报道去。” 我说得不错,侍疾其实就是去做高级护工,我给云霁寒拍马屁也就算了,现在还得去拍他老母亲的。还好我现在心理素质比以前强大了,不然又要忧郁了。 轿撵慢悠悠地到了未央宫门口,我也慢悠悠地走进去,妍若已经在殿外候着,她冲我行礼道:“公主殿下,主子在里面候着呢。” “是!多谢姑姑。” 我提着裙角进了内殿,皇后娘娘还如昨日一样,在床上躺着,有气无力的,我跪到她身边,叩首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冲我摆摆手,明显的一脸嫌弃。 我起身,从宫人怀里接过汤药,然后又跪在床边,对皇后说:“母后,该用药了。” 同样的一句话,昨日慕容烟岚说,皇后就眉开眼笑的,今日我说,她就不耐烦地把身子翻过去,背对着我,冲我拂手道:“搁到一边儿吧。” “哦!”我把药放回宫女端着的托盘中,跪在她身边,说,“母后可要用些清粥?” 皇后回头白我一眼,说:“好啊!你亲手给本宫做,做不好不许回来。” 呵!呵呵! 这就是明显不想看见我呗!那我可就闪了! “是!” 我利利索索地答道,迅速起身离开。 出了正殿,我便和春华、秋实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的奴才见了,都聚过来给我请安。 “叩见公主殿下。” “你们都出去吧!”我说。 宫人们面面相觑,但都不敢怠慢,都离开了。 “主子,奴婢帮您吧!”春华说。 “不必!”我撸起袖子,把小锅端起来,看着灶上的火有点大,便用灶火边的铁钩子把柴火取出几块,丢到灶边的灰里。 “主子真是太可怜了!您什么时候做过这种活儿啊!”春华想上手,秋实拦住了她,冲她摇摇头,她使了个眼色给春华。 我往窗外看去,拐角处一个身影立刻躲了起来。 “还有监工!”我撇撇嘴,无所谓,这样的活儿我可干多了。虽然许久不做有些生疏,但还难不倒我。 “她是后妈,我可不是灰姑娘。”我把米淘了两遍,然后把它们倒进了铁锅里,又取了两瓢水,就搬了张小凳子看火。 我先把手用帕子擦干净,然后就拿起扇子轻轻摇。 “喏!一会儿粥好了,秋实盛一份给太子哥哥送去。”我说。 “是!主子!”秋实应道。 我心想,李叔夜尝不到,有点可惜。 第38章 变化,太大了 当我干干净净地进了内殿,把粥盛到皇后娘娘身边时,皇后苍白的脸颊微红,可能被我气到了。 她可能以为我会把锅底烧穿或者把厨房点着了吧? 我盛了一勺,递到皇后嘴边,皇后却没喝,她说:“你先喝。” 我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觉得自己的厨艺又精进了些。 “母后,”我把粥送到她嘴边,“儿臣若是在自己做的粥里下毒,那才是脑子坏掉了。” 皇后撇了下嘴,喝了一口,眼里闪过一丝惊奇,我又喂了她一口, 她说:“死丫头,你长本事了。” “嗯!您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训我。” 皇后瞪了我一眼,但还是把粥喝光了。 我要扶着她躺下,她拂了我的手说:“你去把庭院扫了。” “儿臣不去!”我直截了当地拒绝。 “你!你要气死本宫是不是!”皇后捶着床,力气可比不上从前健康的时候。 “庭院自有奴才们打扫,儿臣的任务是伺候您。” 我说着,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硬是把她的手塞进了被窝里。 “哼!”皇后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说:“你给本宫出去!” 我把她的被子掖好,说:“您老别生气!好好休息。” 说完我也不走,从袖中掏出一个铃铛,放在她床头。 “儿臣就在殿外,您要是有什么事儿,就摇铃铛。”我说完起身,又停了下,说,“没事儿您千万别瞎摇,狼来了的故事听过吗?” 皇后的脸气得更红了,她咬着牙说:“死丫头,待本宫痊愈了,非得撕了你的嘴!” “儿臣可都是为了母后好。” 我整了整衣服,大大方方地出去了,心里特别痛快,这么多年一直在皇后面前装怂,如今也算是扳回了一局。 皇后病着,喜欢安静,连妍若都在外殿候着,她想找人,也没机会。 皇后的未央宫格局很简单,我坐在她寝殿外的小榻上,小九在榻上伸成了一个大字,我环顾四周,几个月前,我还在这屋装鬼吓皇后来着,想想就觉得可笑。 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盹,春华进来禀报:“主子,太子妃娘娘来了。” 我“哦”了一声,下了榻,进了寝殿,皇后见我进来,厉声说:“本宫没叫你!” 我跪到她床边,说:“母后,太子妃来了,见还是不见?” “不见!” 皇后立刻说,眼里冒着凶光。果然,皇后这头风病八成就是杨素衣给气的。 “那我可去回了。”说完我起身要走。 “你!”皇后喝住我,胸脯一起一伏,说,“就说本宫睡了。” 我冲她挤了挤眼睛,说:“儿臣懂!” 皇后白了我一眼,骂了声“死丫头”,又合上了眼。 我出了寝殿,外殿之上,太子妃正坐在那里品茶,几月不见杨素衣,她的衣服更加华丽了,妆容也更明艳,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给太子妃娘娘请安。”我服了服身子。 “翊儿!” 太子妃激动起身握住我的手,她手上涂得丹蔻鲜红鲜红的,看得我有点反胃。 “翊儿!你受苦了。”太子妃拉着我坐下来。 “宫外日子清寒,你都瘦了。” “为父皇尽孝心,翊儿不苦。”我笑着说。 太子妃身后的宫人呈上来一个匣子,说:“本宫本来想昨日就去探望妹妹,可偏偏昨日宫里有些事儿给绊住了脚,妹妹可不要怪表姐啊!” 春华接过匣子,我说:“太子妃娘娘哪里话,我们可是一家人呢!” 太子妃明媚地笑了,她问:“母后好些了吗?” 我道:“刚刚睡下。” 太子妃又命宫人呈上一个汤盅,说:“这是本宫亲手为母后熬制的羹汤,希望母后用了,能早日好起来。” 我说:“嗯!翊儿一会儿就为母后呈上。” 我亲自把膳食接过,又冲太子妃行礼,说:“谢太子妃娘娘。” 杨素衣坐回席上,手里的团扇轻轻摇了几下,她说:“本宫听殿下说妹妹身子自小就不好,为母后侍疾也劳累,不然还是叫侧妃妹妹来侍候吧,本宫与殿下一同去和父皇说,父皇定会应允的。” 我心思微动,她这是炫耀自己在后宫掌权,还是在向我秀恩爱?无论哪样,我都不愿承她的人情,皇帝叫我来侍疾,定是有他的用意,云霁寒又是亲自来我宫里告诉我的,就表示这差事我必须做。 我抿了口茶,又为自己擦了擦嘴角,我说:“翊儿为母后尽孝心,怎么会劳累呢?” 杨素衣见我回绝了她的意思,脸上有些不悦,但又立刻换上笑颜说:“如此,便随妹妹吧!本宫就先回去了,妹妹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的,尽管来找姐姐。” 我冲杨素衣浅笑着应下,又把她送出了未央宫,看着她的背影,我心想,这女人真是脱胎换骨了。 我回了内殿,把杨素衣给皇后送来的膳食呈给皇后,说:“母后,这东西,您打算如何处理?” “哼!”皇后瞧都不瞧一眼,说,“你们一家姐妹,不来给本宫添堵,本宫就该烧香拜佛了!”说完,她拂拂手说,“赏你了!” 一家姐妹,是指我和杨素衣吗?她以为我是杨素衣派来气她的? 我笑笑,把膳食搁在一边说:“谢母后恩赏!” 我才要起身,又见皇后背过身子,却对我说:“那粥,再为本宫备一些。” “是!”我应下,把膳食带了出去。 我出了寝殿,把膳食递给了秋实,不用我说,她自会把这东西交到云霁寒那里。 我与春华又钻进了小厨房,洗米下锅,没一会儿,小厨房里就弥漫着甜甜的米香。 春华用另一个灶为我做了碗面,说:“主子,您凑合吃一口吧!” “搁那儿吧!烫!” 我手里扇扇子的动作没停,另一只手拄着脑袋,轻哼着调子,见春华一脸担忧的神色,我又说:“别露出那副表情,刚才我用了些点心,虽说没咱宫里做得精细,也不错。你瞅瞅你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受多大委屈似的。” 春华抱怨了句:“这还不算受委屈?” 我心想,我吃完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你们可是没见到,可惨了呢!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39章 风起,云将涌 “别哭丧着脸,笑一个!”我冲春华笑着说。 春华见我这样,她说:“主子,奴婢觉得您回来之后,似乎大不一样了。” “那当然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说,“变得更美了。” 春华被我逗乐了,可她才笑了一声,就立刻又收了,跪在地上冲着我身后的方向拘谨地行礼:“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我没起身来,只是仰头盯着高高在上的云霁寒,云霁寒也低头瞧我,我冲他笑笑,指着锅里的粥说:“指导一下?” 云霁寒捏了下我的鼻子,蹲下身子在我身后蹲下来。春华趁机溜了,长生也把小厨房里其他奴才都给带了出去,这一清场,周围都安静下来,灶火噼噼啪啪地响,云霁寒握住我拿着扇子的手,把他的头搁在我的肩膀上,说:“好,今日真乖。” 他轻轻摇着扇子。 “哎呀!面坨了。” 我突然想到灶上那碗面,便跳脱出来,直了直身子,把面端起来,说:“太子哥哥,帮我看会儿火。” 云霁寒怀抱一空,可能有些不适应,便坐在我刚才坐的凳子上,继续摇扇子,眼睛却盯着我,说:“午膳?” 我摇头,“呲溜”地吃了一口面,嚼了嚼说:“有点淡了。” 我转身找到盐罐子,在面里洒了一点,又找了个小凳子,坐下继续“呲溜呲溜”地吃起来。 云霁寒把扇子换到另一只手上,另一只手过来摸我的鬓间的头发。 我抬头,嘴里还叼着根儿面条,问他:“哥哥和侧妃一起来的?” 云霁寒手一顿,顺手捏了下我的鼻尖,说:“嗯!” 我把面条吸进去,说:“爱而不藏,自取灭亡。” 意思就是秀恩爱,死得快。就杨素衣如今这架势,慕容烟岚早晚要被打压下去。 我低头吃面,却突然感觉有影子落下来,额头一凉。我抬眼瞧云霁寒,此刻正冲我戏谑地笑。 我撇撇嘴,把碗捧起来喝汤,碗太大,遮住了云霁寒的脸,我心想,他肯定是在笑话我吃相太难看。我把碗收了,擦了擦嘴,又打了个饱嗝,转身靠在灶台边的一个放菜的架子上。 我听云霁寒说:“这几日,为何不唤我三哥了?” “人多眼杂。”我随口敷衍道。 云霁寒说:“过来!” 我便老老实实地蹲在他身侧,我们一同看着锅上冒出来的白气。 云霁寒突然道:“今日一早,都察院参了大理寺卿一本。” 我一愣,转头见云霁寒的脸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想,云霁寒果然容不下李叔夜。 “参了什么?”我问。 “越权、滥用私刑,酷吏也。”云霁寒轻描淡写地说,我的手心却已经出了汗。 云霁寒的大瓮已经添火加柴了?李叔夜是不是已经进瓮中了? 我抿了下唇,问:“后来呢?” 云霁寒没回我,他用扇子指了指灶上的锅,说:“熟了。” 我讨厌云霁寒把话题说到一半又岔开,却也只能去开锅盖。 “嘶!” 我急忙摸了摸耳朵,心里藏着事儿,我直接用手去摸锅盖儿,还好反应快。 等手不那么痛了,我又取了布巾放到锅盖上,再开盖儿把粥盛了出来。 云霁寒全程看着,不是冷艳旁观,而是紧盯着我的每一个反应。我心想,他这是连我的思想都打算控制了。 我盛了两碗,递给云霁寒一碗,说:“你自己吃吧。” 说完我端着另一碗粥出了小厨房,我听见云霁寒低低地笑,该是冷笑。 我把托盘交给了春华,自己的脚步走得很快,心里有些发焦,皇帝会不会保李叔夜?李叔夜现在安好吗?我站在殿外,深呼吸了几次,才定了定神,进了寝殿。 “哈哈,你这孩子……”是皇后极为轻快的声音。 我顿住脚,慕容烟岚在里面,还是自己的亲侄女能把皇后逗乐,我在这儿显得格外碍眼。我端着粥到皇后的床榻前,皇后一见我来了,脸上的笑容立刻收起来了。慕容烟岚回头瞧我,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情,连打量都没有,看我跟看宫人没什么区别。 “母后,粥温了。” 我把粥呈到皇后身边,碗却是对着慕容烟岚,我说:“侧妃娘娘与母后相谈甚欢,翊儿就不在这儿给母后添堵了,这就退下。” 慕容烟岚接过我的碗,不待她们多说什么,我起身就要走,却突然听到慕容烟岚说:“慢着!” 我心想,她这是要来个听训会什么的吧? 慕容烟岚手上给皇后喂粥,嘴上对我说:“你还没向本宫行礼。” 我眨眨眼,慕容烟岚这是给我下马威?上次在这里见她,也没见她这样。 我勾起嘴角,恭恭敬敬地冲她行礼,说:“给侧妃娘娘请安。” 慕容烟岚瞥都没瞥我一眼,她高傲地说:“既然父皇已经下了旨,你就该好好伺候母后,躲出去做什么?” 我心想,谁想听你们两个深宫怨妇的自怨自艾啊! “自然是叫母后与侧妃娘娘多说几句体力话。”我对慕容烟岚说完,又问皇后:“母后,可还需要儿臣近前伺候?” 皇后白我一眼,说:“出去!出去!” “是!”我即刻遛出了寝殿,冲得太猛,撞进一人怀里。 云霁寒把我捞住,放到身边,大手摩挲着我手指刚才被烫到的地方,小声训斥:“跑什么!” 我吐了吐舌头,也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略略略!妻管严!” 然后就忙不迭地离开了正殿。 我进了未央宫的木梨苑,这些日子我都要睡在这里。秋实正好在为我铺床,我也没管她收拾完了没,跳到床上,把自己摆成个“大”字。 秋实冲我摇了摇头,又去忙活别的。春华为我端了杯茶,我挥挥手对她们两个说:“都出去吧!有事儿再叫我。” 我闭上眼补觉,不是累,而是要养精蓄锐,今晚又有的忙。 皇后的头风需要静养,未央宫的宫人们都早早歇下,我趁夜色攀上房檐,朝着东宫而去,这很危险,但云霁寒今日的话让我一点踏实不下来。 第40章 慌忙,夜行者 夜行衣被秋风打透了,我揉了揉鼻子,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腰间揣了几管迷药,东宫暗卫可不好对付,万一被抓住,我还有逃跑的机会。 躲过暗卫,飞身到了东宫,云霁寒是个勤奋的太子,此时他的书房还亮着灯,躲过巡逻的禁军和侍卫,我攀在房上,屏住呼吸,把瓦片掀开一条缝。 云霁寒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他身边只有长生在伺候,长生靠在书架边打盹儿,云霁寒也不管,他写得挺认真的,片刻后,他把纸拿起来,是信纸!他把信纸折了几下,然后塞进一个信封里。 “咳!”云霁寒清咳一声,长生打了个激灵,立刻醒了! 云霁寒把信交给长生,低语了几句,长生把信揣进袖中,便出去了。 我也即刻跟着长生,他出了房间,走到后院,敲了两下门,很快,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侍卫,我一看,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修接过了长生的信,长生又冲他说了什么,修掏出一方黑布,遮住了脸,也飞入了夜色里。 我一路追着他出了皇宫,我这才知道原来修轻功这么好,他一路朝城东而去,我跟得有些吃力,心想以后得找个僻静处练练功夫。 正想着,修突然停下来,他转过身,对着我掩藏的那棵树说:“出来吧!” 我扶额,这么快就被察觉了。 我飞到他身边,我们彼此都没有摘下布巾,我开门见山,指着他的胸口说:“亲哥,我要看那封信。” 修捂着胸口说:“你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点头,说:“我只看。” 修掏出了信,我上前接过信,对修说:“谢谢。” 修侧过身,为我把风。 信上就四个字:全面开荒。 我把信重新折好,交给修,问他:“要送到哪位大人府上?” 修重新揣好信,说:“左都御史李思。” 我心头一紧,都察院下设左、右都御史,是直属于皇帝的监察部门,云霁寒如今兵权在握,又把吏治后门也把住了,区区一个李叔夜,根本奈何不了他。 可是,这全面开荒又是什么意思? 修消失在夜色里,我瞧着时辰不早,只能先回皇宫。 才跃进宫墙,离后宫还远着呢,就听到底下传来一阵“抓刺客”的呼喊声,禁军倾巢而出,我心道不妙,赶忙往未央宫的方向飞,才飞过几座宫殿,就突然感觉有利刃破空而来的声音。 我赶忙俯身躲过,回头一瞧,竟是另一个黑衣人站在那里,他脸上也裹着面巾,手里还有一支飞镖没有发出去。我仔细瞧这人身形,不是李叔夜,李叔夜也不会笨到被禁军发现。 我冲那黑衣人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指了指不远处的禁军,意思就是咱们两个就别互相伤害,各回各家吧! 可那黑衣人似乎不这么想,他手里的飞镖又冲我发过来,我侧身躲过,他似乎还不死心,又连发了几个飞镖,我旋身躲过,落地时差点栽下房去。 那人又拔剑向我刺来,我赶紧俯身去摸靴子里的短剑,他动作十分快,我翻了个身躲过去,还没来得及拔剑,他又攻过来,我连退了好几步,躲避着他的攻击,心想打不过我就跑,他居然还对我紧追不舍了,真是一根筋。 我才要跳,就感觉后腰一痛,他的剑刺进了我的后腰。 我回头冲他喊道:“你找死还想找个垫背的,够狠!” 掏出腰间的迷药,我冲着他的脸一吹,吹完就跑。我回头看那人身子立刻软了,然后向僵尸似的向房下滚去,这可是他自己作的!我心里又感激了李叔夜一阵,他的迷药就是好用。 捂着腰逃回了宝月宫,禁军还没查到后宫,我赶紧把夜行衣换下来藏好,又胡乱找了些布条,又找了点儿伤药,使劲儿把伤口缠上,伤口不深,我忍着痛飞回了未央宫。才顺进窗户,还没叫醒小九,就听到了叩门声。 “主子!主子!”春华拍着我的门,我吸了口气,心道真不是时候。 “主子!奴婢进来了。” 春华进来,见我已经把外衣套上了,便对我说:“主子!您不会一直没睡吧!” “刚醒!”我站在床头,故作镇定地说,“母后要喝粥吗?” 春华摇头说:“不是的,主子。皇后娘娘刚才惊了梦,叫主子您过去伺候。” 我又不是门神,还能挡煞吗?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我点了点头,状若无事地跟着春华去,我走在春华身后,她为我打灯笼,我努力叫自己的走路看上去正常些,总算是熬到了皇后的床头。 “母后,您没事吧?”我见皇后坐在床上,一手支着床,一手俯在她一起一伏的心口处。妍若在她身边,为她轻轻地拍背。 “啪!” 我捂着脸栽倒在地,她这一巴掌可谓雪上加霜,我的腰更疼了。 “恶女人!” 皇后恶狠狠地指着我,手指一抖一抖的,“你这个恶女人!迷惑陛下!本宫要撕了你!” 说着她就要下床来打我,可她确实有心无力,又被妍若姑姑拉着,一条腿才踩在地上,就软了。 我心想,她这是头风发作外加噩梦魔怔了。 我扶着腰站起身,对皇后冷冷地说一句:“母后,你看好了,我不是先皇后!杨纯如已经死了!你在这儿折磨自己,她也看不见,受罪的是你自己。” 皇后愣了下,脸上的狠厉和诡异又变作了冷笑,她说:“死丫头!你们杨家如今又得了势,你这个从前唯唯诺诺的死丫头也敢对本宫趾高气昂地了!你给本宫到佛堂里跪着去!滚!滚!” 她说着,就抓起床头的佛珠,向我丢了过来,我躲过去,佛珠正巧砸在小案上,碰到了香炉。 我走过去把佛珠捡起来,却嗅到香炉里的香气有些异样。我又把佛珠放下了,打开香炉的盖子,仔细嗅了嗅,除了沉香,好似还有点别的香味,很细微地。 “妍若姑姑。” 我回头问妍若:“母后可是经常夜里惊厥梦魇?” 妍若还在安抚着皇后,顾不得礼数,只点头说:“是!”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41章 线索,青龙堂 “来人!”我朝外面喊道,春华和秋实一同走进来。 “公主!”春华先看到了我的脸,她眼里的吃惊和心疼才叫我感觉脸有点疼。 我指着香炉说:“撤出去!” 春华连忙上前搬香炉。 我又对秋实说:“多叫几个宫人来,把寝殿里所有角落里能发出香味的东西都搬出去,包括花草,被褥、枕头也重新换一套,还有这些纱幔,总之所有能沾上香的东西都撤了。” “是!”秋实说。 “公主你这是要干嘛?”妍若要阻止我。 我回头冲她喝道:“闭嘴!” 妍若从未见过我这般强硬的模样,愣住了,秋实立刻吩咐宫人做起来,我对秋实说:“不要送到东宫去,放到东偏殿。” “是!”秋实有些错愕,但还是应下了。 我得为自己无辜受的这一巴掌讨回一个公道,此次是我大意了,熏香挥发在空气中,是可以和其他香味起反应的! “死丫头!你要把未央宫拆了吗?你!你要本宫气死吗?你给本宫出去!本宫不想看见你!” 皇后见我这样又骂起来。 我心想,今儿宫里真热闹,到处鸡飞狗跳的!要不是看你是云霁寒的母亲,本姑娘真懒得淌这浑水! “母后你不累吗!骂这么大声被父皇听见就不好了。”我冷静地对皇后说,其实腰疼死了,伤药不好用啊!是不是过期了! “你给本宫出去!出去!”皇后拍着床板子,我冲她服了服身子,转身就走。 皇后,你自己疯吧! 回了偏殿,我躲回床上,小九听力好,早就被吵醒了,它一见我上了床,跳进我的怀里,“喵!” 它闻到我的血味,变得更兴奋了! “嘘!” 我努努嘴,这才把后腰撩起来,把纱布拆开,把伤口露了出来。 皇后不撵我,我也要走,不然血就渗出来了。 “主子!”门外是春华的声音。 “别进来!”我喊道。 “出去!谁也不许进来!”我又喊了声。 “是!”春华带着些哭腔,她大概以为我是因为被皇后打了,在哭鼻子,算了,将错就错吧! 折腾了大半夜,天蒙蒙亮的时候,皇后寝殿东西总算搬差不多了,又重新换上了新的。 皇后也不发疯了,睡着了。秋实在门外对我说:“主子,这些撤下来的东西怎么办?” “看着。”我趴在床上,打了两个哈欠,这一宿太累了,我需要休息。 迷糊间,我感觉脸蛋儿凉凉的,鼻间闯进药味儿,我翻了个身,说:“没事儿,别扰我,困!” 然后就睡得更沉了,直到肚子抗议了,我才醒。 “好饿……”我睁开眼,对上小九的肚子。 “噗!” 我吹了下鼻子沾的猫毛,转过身想直接下床,却踢到了床尾的云霁寒。 “咦?”我坐起身子,自顾自地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望了望窗外的天色,“什么时辰了?” 云霁寒起身,坐到我身边的席子上,他用手摸了摸我的脸,我瞥他一眼,喝了口茶,说:“不疼。” 我知道脸上那个冰凉凉的感觉定是云霁寒给我上药,只是那时候眼皮真睁不开。 云霁寒侧头过来,还没靠上我,我已起身去穿鞋。 “翊儿!” 云霁寒在我背后唤我。 我没回头,说:“你不去瞧瞧?” 我听到身后窸窣的响动,先出了殿。到了东偏殿,春华真的老老实实地看着呢,她坐在门槛儿那儿,身前就是那个已经凉掉了的香炉。 “主子!您来了!”春华见我进来,一副打了鸡血地模样跳起来。 “嗯!”我点头,回头看向跟着我的云霁寒,说:“都在这儿呢!” 春华和秋实守住了偏殿门,我和云霁寒还有长生在地上一堆儿“可疑物品”中查找线索,准确地说只有我和长生找,云霁寒在边上站着,连根手指都没伸出来帮忙。 我先打开了香炉,捻了一点里面的残香放在鼻间闻了闻,在馥郁的沉香下,确实有很细微的味道,我不善于用香,但这味道我是闻过的。 我唇角一勾,指着正在翻找线索的长生说:“对!就是你现在拿的那个!” “是!小主子!”长生反应很苦快,把他手里的软枕呈给我,我闻了闻,把头上的簪子摘下来,刺进软枕里,“刺啦”一划,里面的瓤子都掉落出来,除此之外,还掉出来一个很小的布包。长生手疾眼快,把布包捡起来,交到我手里。我闻了闻,果然如此。 我对长生说:“应该还有一样。” 我继续翻找,长生则把那一个小布包交给了云霁寒,云霁寒把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颗颗小小的干花瓣,正散发着清香。 云霁寒把小布包口扎好,说:“曼陀罗。” 我的簪子此刻化作利刃,皇后的被褥被我扎成了蜂窝煤,床头挂着的香包也被我拆开,连纱幔上的金线都被我挑出来闻了闻,都不是那个味道。 “那个味道,到底在哪里!”我有些急,不小心我脚下踢到了一个小瓶子。 “小主子当心!宫人们做事不上心,怎么能把皇后娘娘的胭脂水粉放在这儿呢!”长生蹲在我脚下把瓶子捡起来。 我指着他手里的一个紫色的小瓶子,问:“那是何物?” 长生把盖子打开,我把瓶子拿过来,嗅了嗅。 “小主子,这是发油!” “就是这个!”我跳过被我搞得一地狼藉的障碍物,把小瓶子交给云霁寒。 “齐了!”我说。 云霁寒低头闻了闻,对我说:“何意?” 我说:“香炉里的沉香掺了茄茄、枕头里的小布包的曼陀罗、还有这个里面的毒蝇伞,三合一一个疗程,是绝佳的致幻毒药。” 皇后本就有头风的旧疾,闻了这三种香味,不死也得疯。 云霁寒蹙眉,他把东西搁在桌上,冲着长生使了个眼色,长生立刻会意,麻溜地闪人。 云霁寒起身,负手朝我走过,又是那一副阎王相,他抬手,用两根手指捏住我下巴,冷声质问我:“你如何知道?” 第42章 争锋,又相对 我当然知道,因为这三种香料定是出自那个地方,百鬼窟的青龙堂。但我不能这般告诉云霁寒。 我回道:“翊儿在一本书上读过,南越有许多我们承国没有的奇花异草,那书上就提到了这几样东西。” 云霁寒眯了下眼睛,头又低了些,脸贴过来,他紧紧盯着我:“翊儿!” 他所有的目光都投在我身上,他凉薄的唇轻启:“你躲我?” 我想避开他的视线,下巴却被他捏住了,我想别过头都不行。 “嘻嘻……”我露出标准笑容,冲云霁寒眨了眨眼睛说:“没啊!” 说着我就要推开云霁寒,一只手腕却被他攥住,他松开了捏我下巴的手,转而过来抓我的另一只胳膊,他把我的两只手腕拉到我身后,紧紧扣住,我被他圈着,我挣了挣,手臂丝毫动弹不得。 “太子哥哥,疼……”我带着哭腔说。 云霁寒却丝毫不为所动,我抬头让他瞧见我眼里的泪花也没有用。 “不许逃!” 云霁寒喝了声,我的心一震,他这是生气了。 “我没有!”我又挣了挣,他却攥得更紧了。 我只是不想和你有更多亲近。 我抬眼与云霁寒直视,他眼里冰火兼容,似乎也在斗争。 “太子哥哥……” 云霁寒眼里的寒意终于战胜了那团火,从他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他说:“知错了吗?” 我的手腕快断了,我只能微微点了点头。可云霁寒似乎不满意,他并没有松开我的手腕。 我咬了下后槽牙,终于还是吐出了三个字:“我错了。” 云霁寒深吸了口气,低头碰了下我的侧脸,就是皇后打我的那面,也是他刚才想碰没碰到的那面。他终于松开了我的双手,冷着脸先离开了房间。我低头看自己的两只手腕,很清晰的红指印,手已经麻了,这得使了多大力气啊! 我突然想到了在宁远城那次手腕上的伤,心思微动,我瞧着云霁寒的背影进了正殿,摇摇头,低声说:“不可!” 我也跟着进了正殿,皇后卧在床上,她依旧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云霁寒和侧妃慕容烟岚都在床边陪着她。 皇后见我进来,抬起颤抖的手说:“你给本宫出去!到佛堂跪着去!” 我耸耸肩,心想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向她服了服身子,说:“母后一夜未能安寝,此刻也该饿了,翊儿为母后做膳食去。” 说完我就走,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云霁寒嘴角微微勾起。 皇后还要骂我,云霁寒对我说:“做点儿新鲜式样。” 我撇撇嘴,却还是应了声“是”。 皇后抓着云霁寒的胳膊说:“寒儿,你就知道惯着她!” 我吐了吐舌头,快步离开。把云霁寒的声音完全屏蔽掉,也不想知道他怎么哄皇后。 一只脚才跨出正殿,我就看到云倾城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跑过来,她在我身边定住。 “啪!” 这一巴掌拍在门板上,我轻巧地躲过,昨日我负伤在身没有防备,今日可不会再叫我的脸遭罪。 “云翊!你!” 云倾城捂着红肿地手掌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越过她,轻声说了句:“太子哥哥在里面呢!” 云倾城立刻老实了,她甩了甩手,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离开了。 我早就对她不屑一顾,带着春华、秋实到了小厨房,又是一顿忙活,同样是做了两份,一份叫秋实送到东宫去,我亲手端着膳食进了正殿,云霁寒与慕容烟岚已经离开了,云倾城还在。 我跪在床头,把膳食的盖子掀开。云倾城嗤笑一声,用手把我手里的膳食推出去,我侧身躲过,稳住了手里的东西。 “你做的东西,能吃?”云倾城白我一眼。 我无视云倾城,皇后抬眼看了云倾城一眼,没说什么,我喂给皇后一勺汤,云倾城见皇后喝了而且没有吐,气得又白了我一眼。 “这是何物?”皇后又喝了几勺,大概是觉得确实挺好喝的,就问了句。 “白菜豆腐汤。”我诚实地回答。 “呵!叫你来伺候母后,你就做这等民间俗物吗?”云倾城夺过我手里的碗,摔了出去。 “啪!”碗碎了,我手里的勺子还擎在半空。 我起身,对云倾城说:“浪费可耻!” “当着母后的面,你就这么和本公主说话!” “我也是公主!”我声音比她高了一点。 “好了!不要吵了!”皇后在床上撑起身子,对云倾城说:“你先回去吧!” 云倾城无法,只能又剜我一眼,愤愤离去。 等云倾城走了,皇后才说:“再盛一碗。” “是!”我低眉顺眼的又去盛了一碗给皇后,她都喝光了。 白菜豆腐汤简单,但却比参汤更适合病人服用,云倾城自小在宫中长大,她大概连豆腐是圆的还是方的都不知道吧? 我收了碗,又要去收拾地上的烂摊子,却听皇后说:“搁那儿吧!” 她背对着我,我没瞄到她的表情,便起身离开,皇后却又说:“你很聪明!和你母亲一样,令人讨厌!” 我全当没听见,无论是云翊还是司徒书雪,都不是我本来的身子,我不给自己找骂。 夜里,我跃上未央宫的墙,发现今天宫中守卫明显多了许多,颇有些风声鹤唳的感觉,看来这几日我都得消停一些。李叔夜这几日都不曾来,我想他大概在处理云霁寒给他设置的关卡,他通关自然会来找我。 七日后,皇后身体明显好转,可以下床了,宫人把这消息告知了皇帝,皇帝许我回宝月宫。 我重新坐回暖和的小榻上,把小九身子翻过来,挠它的肚皮,小九用四只小蹄子蹬我的手,我们正玩着,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吓得小九一个激灵,躲到了我身后。 “主子!主子!不好了!”春华飞奔过来,我几乎以为她是要过来拥抱我,还好她及时刹住了车。 “门会碎的。”我说着,转身把小九抱回来。 “什么事啊?火急火燎的!”秋实说着。 “宫里出了大事儿了!” 第43章 混乱,出大事 春华说:“主子!瑜贵妃娘娘自戕啦!” 我的眼睛倏地睁大,立刻下了榻,带着春华秋实朝锦绣宫而去,轿撵上,我撩开帘子,问春华:“怎么回事?说明白点儿!” “回主子的话,奴婢听宫人们说,瑜贵妃娘娘服下了剧毒,今日一早被发现时,已经晚了。” 剧毒?我心想,那就很可能不是自杀了! 前几日还对我说有什么委屈尽管对她说的人,那个感觉靠着太子妃就可以把一世荣华享尽的女人,怎么可能自杀呢?轿撵走得很颠,颠得我的脑子都乱了。 进了锦绣宫,一大排宫人正跪在地上哭泣,八公主和九公主也跪在庭院里,我走到她们身边,八公主抱着我的大腿抽泣:“六……六皇姐……母后……六皇姐,莹儿也没有母妃了!再也没有了!” 她们两个一个摇我,一个拉我,我身子也有些不稳,我摸着她们两个的头,只能轻声安慰:“别哭了,娘娘只是去了天上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种话,骗不了她们,可我寻不到更好的说辞。自戕在宫中是极不吉利的事情,皇帝会把一切冷处理,对外宣称病逝。但对这两个孩子来说,有一位自戕的母亲,会叫她们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太子妃娘娘驾到。” 随着一声尖利的通报声,杨素衣飞奔着冲进了锦绣宫,她脸上的激动、悲痛和泪水把她的脸变得很扭曲,她奔到廊下,头上的发都乱了,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瞧她这仿佛死了亲娘的模样,觉得自己这么淡定显得自己很不通人情。 但我真的哭不出来,因为惊恐已经大过了伤心。 “娘娘,您请节哀!”杨素衣身边的宫人对杨素衣道。 “瑜娘娘……呜……”杨素衣双泪滴垂,真是梨花带雨。 我正想着要不要也滴两滴眼泪下来,又听到一声通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我急忙把大腿从八公主的胳膊里拿出来,跪在地上,杨素衣也不哭了,整了整头发和衣服,众人齐声说:“叩见陛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随声附和着,微微抬头,见皇帝负手进了锦绣宫,皇后则是被云霁寒搀扶着进来的,她走路依旧吃力,妆容也惨淡,眼角还有泪痕,看来刚才已在皇帝面前表演过了。 “起来吧!”皇帝拂了下手,八公主和九公主第一时间起来,并奔到了皇帝的怀里,一个抱大腿,一个拉手手,嚎啕大哭着,九公主咬着唇,拉着皇帝的手,忍着不叫自己抽泣,她说:“父皇……四皇兄他……在里面……” 我跟着众人起来,我感觉有道熟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不用想就知道是云霁寒。 我回应他的目光,他眼里竟然是担忧的神色,我冲他微微点了下头,意思自己没事。就在这时,正殿的门开了,四皇子,贤王,云霁斐惨白着一张脸出了殿,他跨出门槛儿的时候,身子有些趔趄,他身后的太监扶住了他,他走出来,冲着皇帝跪下,他的头伏在地上,我听到他沙哑着嗓子说:“父皇!母妃……去了!” 皇帝走上前,在四皇子身侧站定,却没有去扶他,然后便进了殿。宫人把殿门关上了,我以为皇帝起码会哀悼半个时辰,可只是过了一小会儿,皇帝就出来了。 皇帝说:“厚葬。” 只两个字,就结束了一个女人一生付出的情感。他们之间的羁绊都不值得皇帝为他多逗留一会儿。 皇帝走在庭院里,突然又停下了,背对着众人,说:“贤王结党营私,革去所有职务,贬去定州,即日启程!” 什么!我惊得退了一步!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贤王被废,瑜贵妃是为了保住儿子的命,把罪责都担在了自己身上,却依旧落得被贬谪的命运。 四皇子一直伏在地上,他的身子在秋风中突然变得单薄无比。我听到他说:“谢……父皇恩典!” “为什么?父皇!四皇兄犯了什么错?”九公主跪在地上,喊着皇帝。 八公主又要去抱皇帝,却被皇帝身后的宫人拦住了。 “父皇……” 八公主伸手去抓皇帝,终是只抓到了一抹影子。 一切如洪水决堤般迅速,发生的太快了,我看向云霁寒,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的仿佛这一切都是一场别人家的故事。 我眼见着四皇子被宫人带出锦绣宫,我心里也想问一句:到底是多大的过错,连自己母亲的葬礼都不被允许参加。 云霁寒扶着皇后走到杨素衣身边,杨素衣也被宫人扶起身子,她脸上的泪已经干了。 皇后对杨素衣说:“哭都这么好看,难怪太子疼你。” 杨素衣听着眼泪又充斥了眼眶,她装出一副很害怕皇后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在我面前时那副得意像,杨素衣跪在云霁寒脚边,拉着云霁寒的衣服,对云霁寒说:“殿下,母后身子未大好,此事交由臣妾办,殿下觉得可好?” “你做主吧!”云霁寒立刻答了声,我在庭院里远远地瞧他用一只手把杨素衣扶起来,还用她的帕子给她擦眼泪,看得格外辣眼睛,他知不知道自己扶起来的是一只狠辣的白莲花啊! 我看不下去了,到庭院里把八公主从地上抱起来,拍了拍她身上沾上的灰尘和落叶,九公主还在地上跪着,我便把八公主交给了伺候她的宫人,又要去拉她。 “璇儿,起来吧!”我拉起她的胳膊,她却把我推开了,我措手不及,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 九公主用两手撑着地,把自己小小的身子直起来,她脸上露出了不属于她年纪的冷漠神情。 刚才还扑我怀里哭呢,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点儿。 “翊儿!” 这时,云霁寒扶着皇后走到我们身边,他没有去瞧九公主,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说:“过来!” 九公主低着头,我很明显地听到她一声低低地嗤笑。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与她辩驳了。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44章 暴怒,又暴怒 我走到皇后的身侧,扶着她的另一侧身子,与云霁寒一齐离开了锦绣宫。 出了宫门,我看见慕容烟岚正好才下了轿撵,她走到我身边,我识趣地让出位置,她和云霁寒扶着皇后上了轿撵,然后他们三人一同朝未央宫而去,云霁寒进轿子时,他的身子顿了下,我以为他会回头对我说什么,可他只是低头把一颗硌脚的小石子踢到了一边,便进了轿子。 我回头看到九公主也正瞧着我,她眼里再没有从前对我的信任和依赖,只剩下冷漠和不知从哪里来的恨意。我想这回误会可是大了,瑜贵妃可不是我害死的,她为何要这样。 “主子,咱们回吧!”秋实上前扶我,我摇头,说:“不回。” “去东宫。”我说。 守株待兔,等云霁寒回来。 我上了轿撵,轿子这回走得慢了些,可我的头脑依旧混乱。云霁寒果然是弄权高手,他回京才多长时间,就把四皇子给扳倒了,四皇子经营了这么久的人脉,顷刻间被皇帝判定为结党营私,那他曾经所有的努力都会随着皇帝这么一句话,化为乌有。亏我还笨得以为云霁寒是处于被动状态,我还在为他担心。 呵!他哪里需要我的担心? 与这些在朝堂上混迹这么多年的权谋者比,我何止是傻,简直就是脑残了。 东宫里,我安静地坐在席上,等着云霁寒,一直等到月下西楼,云霁寒才披着夜色回来。 他见我在,一点也不惊讶,他只是轻轻地瞥了我一眼,任长生伺候着把披风脱掉了。 我抿着唇,轻声唤了声:“太子哥哥……” “与孤来。” 云霁寒的声音格外冷,好似从冰窖里掏出来的似的。 他信步离开厅堂,我连忙起身跟上,他的步子很大,我连跑带颠地跟着,云霁寒“嚯”地把书房的门推开,负手而入,我也跟着进去,顺手把门关上了。 云霁寒背对着我,他面对着墙上那幅画,我想他并没有在欣赏,他只是在等。 “太子哥哥,我师父怎么样了?” 我用很小心地语气问,可我还是看到了云霁寒背在身后的手,陡然握成了拳头。 “你可还记得你是凤命之人?” 云霁寒没有回头,可他的拳头握得那样紧,我真怀疑下一刻,他就要打人了。 我反问:“你可还记得你说过不会卖我?” 云霁寒沉默了,很长很长的沉默,他气得连话都不愿说了吗? “太子哥哥,求你,放过他。” 即使他这样气,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 云霁寒转身,他的影子落在我身上,压得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云霁寒冷笑着,说:“你叫我做什么?” 这是一句反问,他的语气是那样轻佻,那样抖,一字一字打在我心里。 我说:“他回京不过几月,他奈何不了你。你已经赢了。” 四皇子一倒,他的党羽都要受到连累,更何况李叔夜还受了弹劾,虽然李叔夜对我说过云霁寒杀不了他,可我不能用这句话冒险。 “你想他奈我何?” 云霁寒又反问,他逼近我,他的怒火就像是即将爆发的活火山,要顷刻间把我所有的胆量和勇气烧干净。 我弯了膝盖,缓缓跪在云霁寒身前,我说:“三哥,以后我都不会求你,唯这次。” 云霁寒惊住了,他真的惊住了! 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这么虔诚地跪过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因为一个人接二连三的求他。 我想此时此刻云霁寒的血压肯定飙到电压了,不然他手上、脖子上、额头上的青筋不会突突突地跳,他的眼睛不会红,他的嘴唇不会抖,他的手也不会高高地抬起来。 他的手掌那么厚实,他的那只手掰断过敌军的脖子,折断过刺客的双手,弹指间就把四皇子一党灭了个干净。 他的胳膊挥下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我知道,这是我长久以来触碰他的底线,一次次惹怒他的最轻的惩罚。 “啪!” 我的脸被打得甩到了一边,我整个脑袋都麻了,嘴唇有撕裂的疼痛,我舔了舔,熟悉又陌生的腥甜味刺激着我舌头的味蕾。 打都打了,不能让他白打。 “我就当太子哥哥答应了。” 我抬头看云霁寒,心里不知怎么,看到他盯着自己的手一脸错愕地神情,特别的酸楚疼痛,痛得我说话都带着颤音,嗓子好堵,本来想说的那些话,都不愿意讲了。 “谢太子殿下!” 我恭恭敬敬地叩首,然后站起身子,低着头不忍心再看云霁寒,却还是被他抓住了手腕。 “嘶……”我痛得缩回了手,不是云霁寒的手带刺儿,而是上次他给我弄出来的伤还没痊愈,七天过去了,手腕上还留着紫青紫青的伤痕。 我跑出了云霁寒的书房,云霁寒意外地没有追我。我掩着脸,躲过了长生探寻的目光,躲过了春华、秋实惊讶的眼神,在回廊里拼命地跑,我怕云霁寒又出来追我,又为我上药,做出那些娇惯的动作,如今这身子和云霁寒没有了血缘关系,那些亲呢的动作会变得很奇怪,不可!不可! “咚!”我撞到一个人身上,我抬头瞧,正是元亮,他身后还跟着修。 “公主殿下!您慢点!” 元亮把我扶好,我急忙顺着他的身边的缝隙捂着脸跑掉了,但愿修没有看见。 我跑得快,春华、秋实跟不上,我跑回宝月宫,“啪”地把寝殿的大门关严了,这才蹲在地上喘粗气。 小九白天睡足了,此刻正在拆家,它把我的床铺当成了淘气堡,弄乱了被褥不说,还蹭了一床的猫毛,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吃了那么多的补品,还掉毛。 它见我回来了,立刻从床上跳下来,蹲在我身边,歪着脑袋看我,然后它的猫瞳“嗖”地瞪大了,它跳到我的肩膀,在我那被打麻的脸上嗅了嗅,“喵……”它在说什么猫语。它在我的脸上舔了舔,可我丝毫感觉不出它的小舌头,我想,这边脸怕是不能要了。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45章 脸疼,心也疼 坐到梳妆台前,透过模模糊糊的铜镜,我瞧着麻肿成发糕的脸,又舔了舔后槽牙,好像牙床也肿了,还好牙没掉。小九跳到梳妆台前要舔我的嘴,我躲过去,说:“这里不可以。只有喜欢的人才可以。” 小九可能没听明白,它对我的伤口一向很执着,我摸了摸它的头,把它又放回了床上,丢了一个毛团给它,它有些不乐意,大概以为自己不被需要了,“嗷嗷”地叫起来。 “好好!败给你!”我只能把小九重新抱起来,任它在我的嘴角碰了下,就立刻把它放下了。 “不许告诉别的猫!”我点了点它的小脑袋警告它。 它这才蹲在床上,用俩肉乎乎的肉垫揉我的脸,可是我这边脸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 “主子!”春华敲了敲门,“奴婢进来了。” 春华说话还有些喘,可能是才跑回来。 我应了声,她进了殿,走到我身边,然后“呀”地叫了声,但她立刻捂住了嘴,她这么笨都知道这伤是出自云霁寒的手笔。 “奴婢……奴婢这就去拿药!” 春华又跑了出去,秋实也进来了,她手里端着热水和毛巾,但见我的脸肿了,又立刻出去了,说:“奴婢去换冰块。” 我的头拄着胳膊,看她们两个里里外外忙活了一阵子,春华把我从床上扶起来,给我上药。 “主子!疼吗?奴婢再轻一点儿。”春华说。 “没知觉,你使劲儿多糊点药,估计明天会肿成莲藕,我怎么出门?”我说。 秋实拿出一块冰,我咬住冰块,嘴里含含糊糊地说:“这是什么疗法?不过挺好吃的,你们夏天不给我吃冰,我可馋了,再来一块儿。” “这!这是外敷的!”秋实摇头。 春华问我说:“主子,您真不疼吗?” 我点头,又摇头,说:“就是感觉这半边脸已经不是我的了。” “主子您还能开玩笑,看来是真不疼。”春华吐槽我,可我真的不疼,她们为什么不信。 “要说疼的话,心疼倒是真的,就好像那一巴掌打在我心上似的。”我说道。 秋实说:“那是自然,主子,奴婢说句不当讲的话,太子殿下待您比对自己一母所出的亲妹妹好了不知多少倍,您好端端的到东宫气太子殿下做什么?” 秋实一向谨言慎行,我还是第一次瞧她对我发牢骚。 “主子您明日向太子殿下认错吧!如今瑜贵妃娘娘没了,四皇子也被贬了,您得罪了太子,咱们宝月宫就没好日子过了!”春华把药膏盒子盖上,她也数落我! 我指着自己跟胖头鱼一样的脑袋,瞪着眼睛说:“你们两个!我才是受害者!我还得向他认错!他不过是手麻了一点儿,你们瞧我!哎呦!” 我感觉牙齿“吱”地一酸,然后超级快地,整个牙床都迅速疼了起来。 “你们就别寒碜我了!”我捂着脸,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小九的淘气堡被我占了,它不乐意地跳下床,它大概没体会过牙疼的滋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春华拔腿就跑。 “回来!”我伸出手喝住了她的脚步,“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被太子赏耳光了吗?” 我拍着自己肿胀的脸说:“你们去给我准备面纱!叫宫人们把嘴都闭严实了,谁敢泄露出去一个字!我!我……哎呦!” 我不能说话了,张嘴牙就疼。 总算把两个云霁寒的奸细打发出去了,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胡乱找了些止疼的药丸吃,就是从朱雀堂里带出来的那些,吃完就睡。 我感觉自己刚睡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小九“嗷嗷”地低吼。 我拍了下床板,想说:“你能不能做个不正常的猫,白天玩晚上睡觉,调理一下生物钟对咱们俩都好。” 可是我发现,自己的嘴张不开了! 脸,牙,嗓子,头,都在痛。 云霁寒杀伤力太强了。 “嗷嗷!嗷嗷!”小九叫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惨烈,我心觉不对劲,就睁开了眼,怎么感觉眼皮好像也肿了呢?云霁寒一巴掌把我打成腮腺炎了吗? 我撑起身子,看见云霁寒站在门口,他只有一只脚伸了进来,因为小九此刻正撅着尾巴,弓着身,两条尾巴炸毛成两只白色的鸡毛掸子,它眼里冒着蓝光,嘴上的獠牙一呲一呲地,四只脚上的小尖爪子全都露出来了。从前小九可是很怕云霁寒的,今天可能是在我的脸上闻到了云霁寒手上的味道,它如今是把云霁寒当成仇人了。 云霁寒半个身子还在门外头,他用脚踢了下,并没有踢到小九,但小九收到挑衅,“蹭”得跳起来,却是向后跳的,它落地之后又冲着云霁寒“嗷嗷”地喊了两声,我以为它会就此放过云霁寒,却没想到它直接辅助跑跳高,冲着云霁寒的脸冲刺过去! 呵呵呵呵!我心里暗笑,但云霁寒反应比小九快,他把身子撤了回去,把门关上,小九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咣当!”一声,它身子拍在门上,缓缓滑落在地上。 “嗷……”小九眼泪哗哗流,想上床向我诉苦,这时,门又开了,进来的却是长生,他手里捧着一个小九的饭碗,他冲着小九招了招手说:“猫主子,过来!” 不要!回来!你最爱的不是补品!是我! 我在心里呐喊,嗓子却肿得一发声就痛得像被刀割开了一样,看着小九被长生引到了怀里,我心里暗骂小九这个吃货也背叛了我。 我撩开纱幔想下床把小九抢回来,可是长生溜得特别快,我感觉他可以去参加短跑比赛。 我下了床,觉得有点头重脚轻,眼神儿也不太好,因为脸肿起来了,眼睛可能也被迫受摧残,正在不停地淌眼泪,可是我还是忍着撑到席子上。 果然,门再次被打开时,云霁寒十分厚颜无耻地进来了,我跪坐在席上,擦了擦眼泪,抬头看他向我走来。 第46章 晴天,又霹雳 云霁寒低头看我这副胖头鱼的模样,眉头皱了皱,他抬起手,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完好的另一边脸,可是并不是我预想的那样,云霁寒只是转过身,取了件狐裘把我包进狐裘里,我放下了手,他拽过我的手腕,撸起袖子看了看手腕上的淤痕,又抓着我另一只手,做了同样的事情,然后他把我的手塞进了狐裘里,只露出一个胖头鱼头给他看。 “下次我打你,跑远点儿。” 云霁寒坐下来,面对面地坐着,我觉得这个距离还算安全范围之内,所以没有躲。 可是,你还想有下次?!我艰难地点点头,表示以后都要离他远一点。 云霁寒又从袖里掏出一个小药盒,打开之后,清凉的薄荷味混着药香立刻扑鼻而来,他挖出一小块儿,在手上抹开,然后右手在我的左脸轻轻碰了一下,我立刻疼得跳了起来,连连后退,一时情急忘了身后的被子,我仰面栽在席子上,左脸先着地,我…… “咳……”终于开嗓了,尖叫声却变成了咳嗽声。 我捂着脸直冒冷汗,眼泪噗噗噗噗噗地往外冒,云霁寒也被吓到了,没反应过来,他才起身把我捞了起来,我立刻推开他,“蹭蹭蹭”地往后退,一直退到了梁柱之后。 我抓起柱子上的纱幔,把自己的头遮起来,然后抱住了梁柱。 “别……” 十年了,我第一次这么惧怕他。 云霁寒的脚步在我身前停下,他十万分小心地把我的手拂到一边,他说:“不怕,不打你,张嘴!啊……” 我怯生生地把头顶的纱幔慢慢撩开,把梁柱抱得更紧了点儿,只是抬头,艰难地把嘴巴张开。 云霁寒皱着眉查看我的伤势,又摸了摸我的额头,冲着外面喊道:“宣太……” 我急忙跳起来,捂住了云霁寒的嘴,我冲着他摇头,流着泪哑着嗓子说:“别……丢人!” 说话时就像有木匠在用我的嗓子做木料一样,拉得生疼,可是这也比被人笑话强。 云霁寒抓住我的手,他把我拥在怀里,我挣了挣发现做的是无用功,我又使劲推了推,云霁寒低头瞪了我一眼,吓得我立刻老实得像个布娃娃,云霁寒像拍小孩儿似的拍了拍我的背,他唤了声说:“长生!” 长生进来了,我把脑袋埋进云霁寒怀里,不叫长生看见我这副丑样子。 “主子!”长生立在门口,等着云霁寒的吩咐。 “取清心丸。”云霁寒说。 “啊?”长生愣了下,“啊!是主子!”长生又立刻反应过来,匆匆离开了。 云霁寒把我拉起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招呼了声:“春华、秋实!” 秋实进来了,春华还没进来呢,就听云霁寒说:“准备毛巾冷水!” “是!”秋实转身就走。 我自己摸了摸我的头,没觉得热啊!云霁寒又抓住了我的手腕,他十分轻地摩挲着那淤痕,脸上露出了名叫懊悔的表情。 我被他的表情吓到了,把手抽了出来,塞进被子,他愣了下,低头问我,说:“打怕了?” 我摇头,又点头,又摇头,最后干脆别过脸不看他,心想: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云霁寒的手很轻很轻地把我的下巴掰过来,用很轻很轻地语气说:“再也不打你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眼睛里有心疼、宠溺、还有……温柔? 我眨了眨眼睛,不敢再看了。我闭上眼,头有些沉。 我发现我竟然下意识地想靠着云霁寒,两只手有想搂他胳膊的冲动,我突然意识到一点,这十年,云霁寒把我养懒了,养得特别喜欢依赖他,靠着他。这不好,这毛病,得改。 我把云霁寒推开,继续抱梁柱。 云霁寒很轻很轻地摸了下我的脸,很轻很轻地为我揉,很轻很轻地说:“翊儿,你太笨了!” “咳!”我想反驳,却只能咳嗽。 “李叔夜,他不需要你救,他本就是父皇的人。” 云霁寒的话叫我打了个激灵,李叔夜不是明着给皇帝办事,实际是四皇子一党的吗?无论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他不都是和四皇子交好吗? “翊儿,天下谋士,关月在西,凤栖在东,李叔夜,是凤栖坞本家嫡传弟子。”云霁寒说的时候,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依旧很轻,可他的话却似一阵海风,掀起了我内心的狂澜。 四皇子,早就是皇帝的废子。 那我这顿打不是白挨了?这可真是患得患失,愚者所为。 云霁寒用指腹把我的眼泪轻轻地抹去,他笑着说了声:“呵!” 他又摇摇头,说:“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掏心挖肝地为他求我!我看你为了他,可以连命都不要了!” 那倒还不至于,我心里嘀咕,毕竟姐也是重生了这么多回的人了,为男人去死这种事还做不出来的。 “我把你当成宝贝一样养这么大,你就这般不自重,没脑子,我!”云霁寒说着,他的眼里又喷了火。 唉!阎王爷变喷火龙了。我打了个哆嗦,又往边上缩了缩。 云霁寒为我轻轻地擦药,他的药很灵,疼痛感渐渐地远离我。他的动作从来就没这么轻过,我可能被他当成了豆腐。但是他对我没脑子的这个判定,我还是颇有微词,但是此刻我不想说话,说话等于遭罪。 云霁寒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我这打不是白打,因为我笨,该打。可是这一课是不是上得太痛了点儿。 唉!我抱着柱子,闭上眼装睡,今日的事儿,又是我错了,为什么每次到了云霁寒这儿,就总是我错,一错再错! 云霁寒上完了药,又为我的手腕上药,我的头开始晕乎乎的,只知道他的手很暖,他手上的药膏凉凉的。 “主子,药来了。”长生在殿外报告,又把药送了进来。 这回是云霁寒主动把帘子撩过来,挡住了我的脸。 “听话,吃药。” 云霁寒轻声说,我却把脸别过去,清心丸我知道,是给练功之人吃的,以防走火入魔,不稀有但是特别贵,市价一百两一颗吧。这还是三十年前的行情,估计现在更贵。 第47章 糊涂,擦亮眼 不过是牙疼、嗓子疼,吃点清肺抑火的汤药就是了,云霁寒虽然不差钱,但这药明显是大材小用了。 云霁寒哪里听我的,掰住我下巴,就把药丢进我嘴里。我心里早就泪流成河了,这辈子云霁寒就是我最大的克星。 这时,秋实也进来了,她来得迟了些,长生东宫一个来回都回来了。 “抱着柱子,能退热吗?”云霁寒宠溺地捏了下我的鼻子。 我一溜烟儿跑回床上,把自己捂成粽子。 云霁寒他亲手拿着布巾沾水,然后俯身把布巾放在我额头上,他对秋实说:“下去吧!” 云霁寒盘膝坐在地上,把我的手腕掏出来,为我诊脉,我下意识地一缩,云霁寒喝了声:“不许动!” 这一喝,我又打了个哆嗦。他把我额头上的毛巾扶了扶。 我发烧的时候,云霁寒总是这样子照料我。 “咳……哥……” “闭眼。” 其实我是想叫他加张席子,地上凉。 云霁寒却打断了我,他把我的手腕放回去,他的手指在我的脸蛋儿上轻轻滑了下,但又立刻缩了回去。 我想,他可能真的不会再打我了。 过了会儿,我见他拄着胳膊靠着床边睡着了,呼吸很稳,他应该睡着了。我闭着眼悄悄地往床里挪了挪,想离阎王爷远一点,云霁寒就立刻醒了,把我额头上的布巾拿下来,我转头偷偷地瞧他,他的头发散开了,发丝把他的脸遮住了,透过那黑色瀑布的缝隙,我看到他认真的神情,他的手把布巾放在盆里,润湿,轻轻把布巾拎出来,然后,用力地拧一下。我立刻转头闭上眼睛,我感觉身边有阴影落下,额头一凉,布巾被放在我额头上,云霁寒又坐回到我身边。 云霁寒拉过我的手,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温暖的手摸着我的手腕,他把他的五指插进了我的手指缝,他叹了声:“翊儿,疼吗?” 他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来,他的声音极低极地的。 “翊儿……翊儿……”他轻轻唤着,“翊儿跟哥哥回家!翊儿跟哥哥回家……” 他的话传进我耳朵里,我几乎要哭了,是真的感动了。民间有这样的说法,小孩子发烧了,是被鬼吓着了,在孩子睡着的时候,在孩子耳边轻轻唤七次,孩子的魂儿就回来了,孩子的病也就好了。 我6岁时有一次被云倾城推进了湖里,差点一命呜呼,一连烧了五天,云霁寒焦躁地要罚整个宝月宫的宫人,还要把云倾城也丢到湖里涮一下,还是长生机灵,教了云霁寒这个法子,他便整夜地守着我,在我耳畔唤了一夜。第二日,我果然好了,他却打起了喷嚏,病了他也忍着,下了朝就过来陪我,背着我在东宫里,一边走一边给我讲故事,比亲哥还亲。 过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还信这个?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亲自照顾我,有点相信长生说他在边远的宁远城不慎受伤的事是因为担心我了,我也有点明白,他说的那句当宝贝一样把我养大不是唬我的,我也有点相信,他说不会拿我做交易,是真的。他是真的在用心养,即使在世人眼里我是先皇后的孩子,他也把我当成亲妹妹去对待,把更多的关爱给了我。 我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云霁寒很轻很轻地用手指擦干了它们,可我控制不了这些泪水,我把布巾抓起来,坐起身,我没出息,我是怂货,我认! “三哥……” “嗯?”云霁寒有些诧异,他抚摸着我的发,每一下都跟轻。 “我错了……”我强忍着痛,说道。 “嗯!”云霁寒把头靠在我头上,他轻声说,“睡吧!” “嗯……”我的眼泪把他的外衣蹭脏了,云霁寒这个有洁癖的男人居然也能忍! “你回去吧?我没事。” 地上,是真凉。 云霁寒摇头:“乖!” 我哭得更凶了,真是惭愧至极。 “是我糊涂……” 翌日,我的烧退了,牙也不疼了,但是脸还肿着,眼睛也有点红,春华把她为我预备的面纱给我戴好,左脸上绣着一朵硕大的白色牡丹,正好遮住了我的肿脸。 “别人问起来,奴婢就说主子误食了茯苓,过敏了。”秋实在我身后说。 “嗯!”我应了声,嗓子还有些疼,但能说话了。 “您别说,咱们主子这面纱一遮,还真有月下仙子的美模样呢!”春华说。 “这是孝服。”我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说,“你当去选花魁呢?” “唉!八公主和九公主没有了母妃,可真是可怜。”春华说。 秋实却说:“可怜什么?九公主已经恨上咱们主子了。” “为什么呀?瑜贵妃娘娘是自戕,又不是咱们主子害的!”春华说。 秋实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见她这样,便对春华说:“九公主年纪小,容易受人蒙蔽唆使,我们以不变应万变,且看看锦绣宫今日又上演什么戏码。” “是!” 春华应道。 我又问秋实:“你可知瑜贵妃是服了什么毒吗?” 秋实压低了声音,在我耳畔说:“见血封喉。” 见血封喉,不是成语,是一种毒药名,南越有一种树,生长在瘴气弥漫的沼泽地里,树干上的汁液是一种乳白色的液体,这就是见血封喉的原料。这种树很稀少,取原材料又危险,除了百鬼窟,我还真想不到别人也能有这个能耐呢! “名字气得还挺文雅的。”我起身,春华上前扶我,我说:“没事儿,我没那么脆弱。” “听说,贵妃娘娘死状甚为恐怖!”春华说完,秋实“啪”地打了她的胳膊一下。 “禁言!别吓着主子!”秋实又瞪了春华一眼。 春华闭上了嘴,即使她不说,我也知道,因为我之上那任朱雀堂堂主,就是死在见血封喉之下。百鬼窟四个堂明争暗斗的龌龊事儿,三天三夜都讲不完。他死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他捂着脖子呼吸不上来的时候,可是比吊死鬼还骇人。 “你们回头把被子换一张,有点薄了,还短。”我转移了话题。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48章 求情,够虚伪 到了锦绣宫时,锦绣宫一片惨白,宫人们都跪着哭,厅堂如今成了灵堂,众位妃嫔都在哪里,如今四皇子被贬出京城,堂下只有八公主和九公主跪着,我寻了下,太子侧妃慕容烟岚在,可主持葬礼的杨素衣却不见了。 “六公主到!”太监通报了声,众人纷纷回首来瞧我。 我默默地进了厅堂,瞧见有几个嫔妃在后面窃窃私语,大概是在谈论我的面纱,我没功夫理会她们,先跪到瑜贵妃的灵堂前,给她上了三炷香,再怎么说,云翊也在她膝下长到了4岁,我想真正的云翊对瑜贵妃定是十分牵挂瑜贵妃的。 我又转身,站到跪着的八公主和九公主身前,她们两个头上戴着孝帽,八公主一直在哭,眼睛肿得比核桃都大,九公主抹了眼泪,别过脸不看我。 我蹲下身子,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八公主哭成花猫的脸,轻声说:“别哭坏了身子。” “六皇姐……”八公主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我搂着她,轻轻拍了拍它的后背。 “哼!假仁假义!”九公主白了我一眼,她的声音不小,厅堂里众人刚好都听见了。 嫔妃和宫人们都面面相觑,还有的变了脸色,更有人干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慕容烟岚冷眼瞥我一眼,全当听不见。 我撑起身子,这场合可不适合讲道理吵架。 “死者为大,九皇妹慎言。”我说完,把八公主身子扶正,便要出灵堂。 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柔柔弱弱地声音:“六公主留步。” 我回头一看,正是杨素衣,她被宫人搀出来,一身孝服,她一只手扶着额,走到我身边,拉过我的手,亲切地说:“妹妹莫走,姐姐我身子不适,有些事情需要向妹妹交代一下。” 说完她就拉着我往里面走,也不问我愿不愿意。 我被杨素衣拉着进了内殿,宫人把门关紧了,在外面把守,我心想,这个体己话可够私密的。 杨素衣拉着我的手到了小榻上,她今日脸上素面朝天,但依旧很美,有些病西施的影子。 “翊儿!”杨素衣拉着我的手,说,“此事本宫不知该与何人说,想听听你的主意。” 我身子往榻上缩了缩,杨素衣若不是拉着我的手,我有可能现在就跑出去。 “姐姐!我……”我装出一副惧怕的样子,心里想,你们那浑水就别叫我淌了,我脸已经够肿了。 杨素衣却用两只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她说:“翊儿,二哥再怎么浑,再怎么糊涂,他跟错了人,他罪该万死,可二哥毕竟是咱们的哥哥啊!” 我心一沉,杨素衣的二哥不就是杨仲宣,就知道他是为杨仲宣求我。 “姐姐!表哥怎么了?”我问。 “唉!”杨素衣叹了口气,坐在我身边说,“四皇子结党营私,与朝中十几位大臣在他宫外的私宅里密会,被父皇抓了个现行,父皇没有论他一个谋反之罪,已经算是万幸了。” “表哥也在?”我问。 杨素衣点头,她拉着我的手说,“如今那十几位大臣都被下了狱,表哥在刑部大牢,大理寺卿毕竟与表哥交情深,不会为难他,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翊儿,咱们杨家人丁稀薄,如今就剩咱们姐妹俩在这宫中相依为命,姐姐前日求了太子一晚上,太子都没有答应放表哥,太子一向疼爱你,你去求,太子定会答应救表哥的,只要太子点头,父皇那里就好说了。” 呵呵!我心里暗骂,你这个老婆的枕边风都不好使,我算什么呀! “姐姐!我不行!我怕!” 我挣脱了杨素衣的手,要跑,杨素衣拉住了我,“扑通”就给我跪下了。 “翊儿!姐姐是实在没法子了!二哥不能出事,杨家不能倒,否则咱们以后在宫中,还怎么活啊!” 杨素衣眼泪汪汪,她抓着衣服,她这个样子,我若是个男人,会立刻答应她的所有请求。果然,白莲花手段就是高。她真的向云霁寒求了吗?未必吧!她自己在云霁寒面前做好人,让我去做那个触霉头的。 “二哥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心里是担心着翊儿你的,翊儿你想想,从小到大,二哥暗地里帮了你多少,远的不说,就说昭国秦王那件事。你可以的,你是孩子,就算事情不成,殿下只会觉得童言无忌,不会罚你的,翊儿!姐姐求你了。” 杨素衣一边哭一边说,我瞧她都快哭抽了。 她跪在地上,那我也跪着好了。 我跪下来,对杨素衣说:“姐姐,翊儿没用,你别吓翊儿了,姐姐这么厉害,一定能想到好法子救表哥的。翊儿人微言轻,不像姐姐如今管理后宫,太子哥哥也宠着您,翊儿打心底佩服姐姐。姐姐,你别哭了,翊儿好害怕。” 杨素衣一听我把皮球又踢回给了他, 她说:“翊儿,你……”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门外有宫人通报。 杨素衣立刻收起刚才对我咄咄逼人的气势,她把我扶起来,小声说:“此事容后再议。” 说完,她又恢复了病西施状态,先出去了,我缓缓走在她身后,在心里整理杨素衣给我的信息,第一,四皇子结党营私,肯定不止一次私会大臣就惹怒皇帝的,定是云霁寒还放出了四皇子其他的什么小辫子,不然皇帝不至于将他这么快贬出京城,瑜贵妃也不会为了给儿子保命,自戕给皇帝表忠心。 第二,杨仲宣现在在牢里,死倒还不至于,但皇帝什么时候放他出来,得看皇帝心情。至于杨家倒不倒,我联想到云霁寒在边关与杨伯耀把酒言欢的事儿,云霁寒这人做事是对事不对人,公事公办,所以杨素衣怕是多虑了。 第三,李叔夜什么事儿都没有,他还是大理寺卿。御史台弹劾李叔夜,可能只是皇帝迷惑四皇子的一步棋。 云霁寒正在给瑜贵妃娘娘上香,他脸上面无表情,瑜贵妃与皇后斗了二十多年,如今竟然是这么个死法,不禁令人唏嘘。 可一想起瑜贵妃与四皇子给云霁寒明里暗里使的绊子,我又觉得云霁寒不悲伤是理所应当的。 顶点 第49章 恩怨,断不明 “殿下!”杨素衣飘到了云霁寒身边,她拉着云霁寒的胳膊,云霁寒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他对杨素衣说:“辛苦了!” 云霁寒又走到了慕容烟岚身边,拉过她的手说:“你身子弱,回去歇歇吧!这里一切有素儿主持,孤很放心。” 哎呀妈!这左拥右抱的,我要洗眼睛! “谢殿下,臣妾告退!” 慕容烟岚行完礼就走,我估计她早就不耐烦这些叽叽嘤嘤的哭声了,毕竟人家是高冷女神人设。 云霁寒对杨素衣说:“素儿,父皇请来了镜缘天师为瑜贵妃超度,你安排一下吧!” “是!素儿都听殿下的!”杨素衣深情款款地望向云霁寒,云霁寒也看着他,杨素衣就要温柔成一滩水了。 我趁着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们两个秀恩爱的人身上,偷偷遛出了锦绣宫,春华秋实连忙跟上了我,我跨出锦绣宫的门槛,迎面瞧见长生带着韩子渊进来。 “奴才给小主子请安!”长生恭敬地向我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韩子渊甩了下手里的浮尘道。 “拜见天师!” 我冲着韩子渊浅笑着服了服身子,我又故作惊讶地指着韩子渊的脚说,“哎呀!天师!您袜带开了!” 韩子渊挑眉,低头看了看他整齐完好的穿戴,我冲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嘿嘿,不好意思,开个玩笑!天师莫怪!” 韩子渊脸上却一丝表情都没有,我心头有点失落,他怎么变成了一个面瘫? “翊儿!” 云霁寒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他对韩子渊说,“翊儿被孤惯坏了,还望天师看在孤的面子上,莫要怪罪。” “无妨!”韩子渊言简意赅。 我心想,韩子渊是不是修仙修傻了? 云霁寒勾了勾我的手指,低声叱了声:“调皮!” “你忙吧!我自己回去!”我也抬头对云霁寒说。 “嗯!”云霁寒又挠了下我的手心,才对韩子渊说, “天师请!” 云霁寒亲自把韩子渊迎进了锦绣宫,韩子渊与我擦肩而过,我用力嗅了嗅,他身上的梅香,消失了。 他的笑没了,梅香没了,那温润的声音也没了,只剩下一副皮囊和三千雪白的发丝。他不是韩子渊,他只是镜缘天师。 “春华、秋实你们说,天师修仙,会不会失忆?” 我还站在原地,望着韩子渊的背影。 春华秋实面面相觑,摇了摇头,秋实说:“主子,咱们回吧!这儿风大!” “嗯!” 我失落地点头,我倒不期望韩子渊能认出我来,他大概也没那个本事,我 为我自己难过,为周琼玖难过,这世上再不会有人知道真实的周琼玖是什么样子的人了! 夜里,我宫里来了不速之客,还是两个。 我睡得正香,就感觉有个冰凉的爪子在给我诊脉,我腾地睁开眼睛,瞧见林智周和修他们两个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给我把脉,一个手里把着剑。 “嘘!” 林智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诊了会脉,然后他又摸了摸我的额头,翻了翻我的眼皮,起身对修说,“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修坐到林智周的位置,细瘦的手摸我还有点肿的脸说:“这叫好好的?” 林智周坐到床尾,说:“你信不过我的冰肌霜?” “我信不过太子的爪子!”修冷漠地说。 “还不怪你妹妹自己!我要是风兄,早就……”林智周说着,胳膊一挥,做了个扇巴掌的动作。 我坐起身子,指着他们俩说:“你们怎么在一起?” 奴隶主和奴隶同席而坐,还侃侃而谈,太违和了。 “他找我来的!” 林智周指了指修,然后笑眯眯地对我说:“哥哥早想来了!最近忙嘛!就耽误了!” 修回头瞪了林智周一眼,说:“我才是她亲哥!” “别那么小气嘛!你妹妹还不就是我妹妹?”林智周用脚踢了踢修。 修不理林智周,心疼地又摸了摸我的肿脸,说:“李叔夜可还不知道你为了他挨这一巴掌。” “就是!你这丫头!就是单纯!”林智周也数落我。 我抽了下嘴角,用被子蒙上脑袋,说:“慢走不送。” 修把被子揪下来,我没好气地说:“你们和太子哥哥是一伙儿的,自然都向着他说话。” 林智周拍了拍修的肩膀,对他说:“还是你说吧!我先走了。” 林智周又冲我挤了挤眼睛说:“小鸡崽儿,来!” 说完他就把侧脸凑了过来,修一只手捂着他的脸,把他的脸挡住了,说:“都说不送了。” “哎呀!小鸡崽儿这么可爱,亲一口,就亲一口!”林智周还在做垂死挣扎,抓起我的一缕头发。 修见了,手里的剑都出了鞘,林智周见好就收,从窗户离开了。 林智周走后,修收了剑,我躺下来,钻进被窝,问他:“亲哥要说什么?” 修说:“你不能与李叔夜在一起。” 我的眼皮垂下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李叔夜要颜值有颜值,要文采有文采,脾气又好,还是个隐形富豪,为何我不能喜欢他?” 修说:“就是不能。” 我说:“你说了不算,太子哥哥说了也不算,你们这两个真假哥哥哪个都不能棒打鸳鸯!” “翊儿……”修摸了摸我的头,说:“若他只是李叔夜,我甚至可以助你们离开。但是他还是如今凤栖坞的家主。” “云霁寒说的?”我问。 “如今,朝中上上下下都知晓了,李叔夜就是曾经的太傅李政道的儿子。”修说。 我坐起身,太傅李政道?我是黄雀儿的时候,倒是见过他!我对他的印象很深,因为他的颜值,更因为他那气质,简直就是谪仙一样,虽然那时候他得30多岁了,可看上去就像是永远的18岁。 所以说,李叔夜长得好,还是因为基因好。 我问:“李政道怎么了?” 修摸了摸我的脸,说:“李政道一张嘴,把白的说成黑的。” 我见修眼里露出来的杀意,脑海里一阵联想,便轻声问他:“司徒家被族诛,也是李政道的手笔?” 第50章 惧怕,躲远点 修点头。 我惊愕了,嘴巴张着说不出话。这剧本怎么就跑偏了?而且还越跑越没边儿了! “李叔夜是凤栖坞的家主……” “是!” “我喜欢上了仇人的儿子?” “是!” 可我也不是司徒书雪啊!我只是占据了她的身子,我真的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我没办法这样说给修听。 “亲哥,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我叹了声。 “司徒家325口人,也不能白死!” 修说。 “你要报仇?” 我拉住修的手,要去抢他的剑:“亲哥,你不能把我扔下!我不会让你冒险的!李叔夜武功很高,你打不过他的!” “好!” 修一口就答应了:“但你不能再喜欢他,更不准跟他走!” “你让我考虑考虑啊!考虑考虑!”我说。 修挣开我,提剑就走,我急得跳下床,抓住他的腰。 “好好好!我不走!不走!”我连连点头保证,心里在想,完了,我与李叔夜之间又多了一道拦路虎。 “孽缘啊!” 我叹了声,松开了胳膊,直接坐在了地上抠手指:“亲哥,我真的很喜欢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 修把我扶起来,我站着继续抠手指,他问:“那太子呢?” 我一愣,不曾想修又把话题转向了云霁寒。 “我十几年都叫他哥哥,现在改不了了。”我说。 “自欺欺人!”修立刻反驳。 “我没有!在世人眼里,我们就是兄妹,如果我打破了这层关系,叫天下人怎么看云霁寒?他这个太子之位,得来的多么不容易,他11岁就进军营,身上留下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疤,他一个人在边关是怎么扛过来的呀!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一代明君,他以后要一统天下、逐鹿中原,但他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被天下人不耻,我干嘛要去拖他的后腿?” 我埋首,手指甲被我撕开了一点点,我说:“现在这样,挺好的。” 只要我的身份不被拆穿,云霁寒对我的好就不会变。至于李叔夜,我本不是云翊,也不是司徒书雪,那些恩怨情仇与我真的无关。 “妹妹,”修说,“我回去了。” 修揉了揉我的小脸,这才转身离开。 翌日,云霁寒给我上药,动作很轻,打从他一时冲动打了我之后,他对我就像对瓷娃娃似的,我揉了揉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未时。” 我平躺下来,躺着伸了个懒腰。 “我越发懒了,过几日冬眠算了。” 云霁寒把我乱七八糟的头发理顺了,他说:“换男装。” “嗯?”我立刻来了精神,“出宫吗?哦!耶!” 云霁寒又把我的头发拂得乱七八糟,他说:“你收一下。” “嗯!我点头!收!”我跳下了床,乖巧地端坐在梳妆台前:“收拾收拾!走!” 云霁寒坐在床边,一条腿半搭在床边,饶有兴致地看我梳头,他一直微笑着看我,我透过铜镜倒影都能看到他脸上写着:爷今儿个高兴。 他在高兴什么呢?我真猜不透他的心思。春华和秋实进来帮我洗漱穿衣化妆,云霁寒就一直看着,秋实给我缠腰带的时候,云霁寒突然咳了一声,起身拿起秋实手中的腰带,冲着她们二人拂了拂手。 云霁寒俯身把腰带轻轻地围在我腰上。他说:“胖了。” 我反驳道:“穿得多,暖和,我怕冷。” 云霁寒的头直接越过我的脑袋就能看到我腰后他的手,我的头挨在他心口,他的心跳声叫人特别舒适,云霁寒又说:“高了。” 这个我百分百赞成:“那当然了!随太子哥哥了。” “嗯!”云霁寒对我拍的马屁表示很满意。 云翊这副身子最令我不满意的就是身高,就算我每天晚上要捏着鼻子喝下一碗羊奶,还是比同龄的女孩子矮。 不过近一年来,这身子总算是争气了,前几日见到云倾城的时候我还偷偷比了一下,我比她还高一点点。所以云霁寒这样说,我绝对是极其地骄傲的。 收拾停当,云霁寒就带着我出了宫,马车走在十分平整的大街上,我瞧着这条街上并不是喧闹的集市,而是官家衙门,而且这条路还特别熟悉,我心里暗暗叫苦,云霁寒就不能真真正正地带我京城一日游吗? “三哥,我错了!” 我赶紧正襟危坐,向坐在我身边的云霁寒认错。 云霁寒挑眉看我,我急忙规规矩矩地说:“昨日太子妃确实叫翊儿求三哥放杨仲宣出天牢,可是,我没答应,真的!真的!” 说完,我便溜到马车的角落,确认他一巴掌糊不着我。 云霁寒眉毛又挑了下,眯着眼问:“哦?怎么讲的?” 我把昨日的事一字不差的讲给云霁寒听,然后身子又坐得远了一点,我一只手把着马车的门,只要他抬手,我就跳车。 云霁寒似听非听地,看着我把自己的身子一挪再挪,他说:“不打你。” 我眨眨眼,看他伸出手,手心朝上,我犹豫了下,没过去,只是小声说:“你别生气,你也不用试探我,我耳根子也没那么软,谁亲谁后我还是分得清的。” 云霁寒只说了句:“过来。” 我看着他那厚实的手掌,咽了下口水,没有伸手,而是用两只手掌捂着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云霁寒身边。 云霁寒见我这样,把我的两只手抓住,合在一起,放到他的大手里暖着,他把自己的额头顶到我额头上,说:“手这么凉,你哥我就这么可怕?” 那当然了!阎王爷!喷火龙!霹雳掌!但我不能这么说,可如果撒谎,云霁寒可能又会发火。 我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不到一寸的距离,小声说:“一点点。” 云霁寒刮了下我的鼻尖,继续暖我的手,他说:“放心,以后再也不打你。”我点头,问:“哥哥真不生气?” “气?你做得,尚可。”云霁寒说。 尚可?就是还差点意思! “我会努力的。”我是认真对云霁寒说的。 可云霁寒似乎把我的话当成了笑话,他勾起唇角,说:“期待你有所作为。” 第51章 终见,巫马毅 马车停在刑部衙门的时候,我的心咯噔一下,云霁寒来这儿做什么? 我犹豫要不要下车,马车下,元亮和修都候在云霁寒身后,长生为我撩开帘子,而云霁寒则亲自伸出了手,示意我下车。 “别怕!” 云霁寒说。 我终于还是下了车,云霁寒把我捞下了车。 我的脚才站定,就瞧见大门口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朝云霁寒迎过来,他给云霁寒拱手行礼:“下官给太子殿下请安。” “嗯!”云霁寒应了声,那男人便带着我们进了衙门,我跟在云霁寒身后,仔细打量男人身上的官袍,应该是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和他手下的几个衙役把我们带进去,我抬头一瞧,“天牢”! 与李叔夜的大理寺狱相比,真的是好高大黑。 我心想,云霁寒这是要带我去看杨仲宣吗?我可不想这么快把杨仲宣捞出来,像他那样的纨绔公子哥儿,在里面吃点儿苦头就当体验生活了。 刑部尚书一路带着我们走到了东边的一排监牢,我抬头看看狭窄的走廊上面一条窄窄的蓝天,阳光根本照不到这里,暗无天日来形容这里,真是太贴切了。 可我们没有进入这些监牢里,而是穿过了尽头的一个小门儿,进了一个更加阴森的地方,修和元亮守在门口,这房间的墙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刑具,而房间中间悬着的铁链上面吊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色夜行衣打扮,浑身遍体鳞伤,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了。 我躲到云霁寒身后,偷偷探头去看他,刑部尚书对云霁寒说:“禀太子,这就是那日善闯禁宫意图行刺陛下的刺客。” 有衙役从地上的脏桶里舀了瓢水出来,泼在那人脸上,那人被水一激,醒了过来。 我把整个脑袋都伸出去看,这人就是那天一剑差点废了我老腰的人吧?我那迷药把他迷晕了,他就这么被抓了。 “喵……”小九探出脑袋,冲那人呲了呲牙,它还要往外跳,被我捂住了。 小九为我治的腰伤,它肯定是闻出来这就是伤我的那人了。 云霁寒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小声说:“抱歉,吵到你。” 云霁寒看了眼小九,又转头对刑部尚书说:“孤有话问。” 刑部尚书识趣地带着衙役离开。 刺客悠悠地转醒,他的头抬起来,水珠顺着他的脸流下来,借着昏暗的烛火,这张脸给我的感觉特别熟悉。 “是你!”我说。 那人听到了我的话,也看向了我,他大概还想不起来我是谁。 我从云霁寒身后走出来,我抬眼看云霁寒,云霁寒点了点头,我得了许可,就大着胆子问他:“我是该叫你巫马毅、还是林智周、还是李三儿呢?” 我一直以为以先皇后的气质和家世,大概也应该是个颜控,想不到啊,这个男人长得太一般了,基本可以视为路人,难怪他伪装成卖面具的小商贩,都不会让人感到违和。 那人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也问我:“你是谁?” “你到皇宫做什么?”我问,“你不是应该去寻陆机和你的孩子吗?” “你到底是谁?”那人晃了晃身子,挣了挣,吼道。 我缓缓走到巫马毅面前,执起桌子上的鞭子,发现身高不够,没法挑起他的下巴。 我甩了几下鞭子,抽在墙上,在巫马毅身前踱了几步,慢悠悠地说:“私闯禁宫,刺杀皇帝,这罪名足够你把牢底坐穿了,不过……我猜你现在一定急着要出去吧,陆机的命你可以不顾,但是那个女孩子现在一定不好过吧?” 巫马毅眼睛瞪得很大,他冲我吼道:“你!你到底是谁?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摇了摇头,抠了抠耳朵,对他说:“嘘!吵!” 巫马毅见我这样,更急了,用力挣了挣。 “我知道的也不算多,但肯定比你以为我知道的要多。”我冲他说。 巫马毅一愣,重新打量我一下,他的瞳孔收缩了下,说:“是你!” 是我!我想巫马毅此刻肯定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如果不是拜我的迷药所赐,他现在也不会身陷囹圄。 他认出我来,我却不能让他往前几日夜里的事情上说,于是我灵机一动,岔开了话题:“若是你那日把狼面具卖给小爷,小爷可能会一时兴起,在你死之前听你多交代几句,毕竟在下与陆机也有几分交情。不过……” 我抖了抖手里的鞭子,又用力在他身上抽了几下,说:“在下就喜欢做一本万利的买卖。你若拿不出什么有诚意的东西,我大可以当做从来没有见过你,我良心上绝没有一点过不去的。” “呵呵!”巫马毅低下头,苦笑一声,说,“那东西不在我这儿。” 我知道,因为那东西在我这儿。 我面上不显,走得离他又近了些,我低声说:“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若告诉我……” 我回头看了眼云霁寒,巫马毅也随着我的眼光看向云霁寒,云霁寒正玩味地盯着我们俩,他只当我们是在演一场戏,他只是个看客。 我回头对巫马毅说:“我只要实话。” 巫马毅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用几句话换他的命,他自然不会觉得亏本。 我问巫马毅:“夏曼在哪里?” 巫马毅立刻怔住,他瞪大了眼睛,头抬起来深吸了口气,他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用重复了一句:“夏曼,在哪里?” “她死了。”巫马毅说。 我眯着眼看他,握紧了手里的鞭子,咬着牙说:“你说谎!” 巫马毅突然变得镇定起来,他说:“我何必骗你,她已经死了快14年了。” “你不可能和别人生孩子,那个小男孩儿,他才多大?”我反问他。 巫马毅说:“德儿是我从死人堆儿里捡来的。” 我张了张嘴,他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此刻的夏曼就已经活在别人的身体里了。如果不是真的,巫马毅就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套说辞了。 “那无字的扇子,是什么意思?像那样的扇子,还有几把?都在什么人手上?” 第52章 痛骂,惹怨恨 我想到了至今得到的三把扇子,白色、黑色、青色,如果不是上面藏着字迹,那就应该是某种身份的象征。 巫马毅狐疑地看着我问:“你到底是谁?” “你若还想见到你女儿,就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把手里的鞭子丢到桌上,拍了拍手,说:“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思考时间,你若不说,我以后也不会来了。” 说完我就拉着云霁寒出了刑房,我没有回头,我想巫马毅此刻必定还犹豫,但我想他思想挣扎的结果,一定是我喜闻乐见的。 出了刑房,我跃到云霁寒对面,对他说:“太子哥哥!怎么样?我表现得还可以吧?” 云霁寒整了下我翻起来的衣领,说:“差强人意。” “怎么会!今天明明超常发挥了!”我冲着云霁寒笑得特别激动,他脸上却极为平淡。 我转念一想,云霁寒说的也对,他可是弄权的高手,像这样子的审问现场,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我本来就是班门弄斧了。 “好吧!我会认真学。”我一本正经地对云霁寒说,云霁寒却勾起唇角,他说:“与哥哥来。” 云霁寒说着就信步而去,我规规矩矩地跟在他和刑部尚书身后,长生和元亮走在我身侧,修则跟在我身侧,我脚步放慢了些,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巫马毅也没多么厉害呀!我一管迷香就把他搞定了。” 修斜眼瞥了我一眼,板着的脸有了一丝松懈。我又悄声对他说:“刚才真想抽他几鞭子,为亲哥你报仇!” 修挑眉,握着剑的手松了下。我一想起修在紫枫林那些炼狱般的日子,就觉得巫马毅一点儿也不值得可怜。 我们随着刑部尚书进了西面的牢房,然后他又自动消失了。这里的走廊明显就比东面的宽,牢房也干净了,刑部尚书停在了西面牢房的第一间,牢房三面是墙,一面是栅栏,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长凳,还有一个裹着被子的人,他身上就比巫马毅整齐多了,头发上束着冠,身上连锁链都没有。 我上前两步,透过栅栏的缝隙往里看,呦! 我回头看云霁寒,小声说:“我没想见他,真的!” 云霁寒把我拉过去,离栅栏远一点。 里面正裹着被子取暖的杨仲宣听到有动静,抬起头看到了我们,然后立刻“嗖”地下了床扑过来,脸贴在了栅栏上,他的胳膊穿过栅栏要来抓我!修上前两步挡住了杨仲宣的身子,我连忙躲到云霁寒身后。 “死丫头!你来做什么?来笑话我!”杨仲宣不打算放弃,一直用胳膊抓我。 我心想,我没想来。 云霁寒冲着修使了个眼色,修退到了后面。 杨仲宣指着我,怒气冲冲地说:“我就知道,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早晚会害死我!当初就该把你丢在凤仪宫里饿死你!” “我没害你!”我反驳道。 “哼!” 杨仲宣把胳膊缩了回去,他拍着栅栏,冲着云霁寒喊道:“太子!有种你现在就杀了爷!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你把我们关在这儿,折辱我们做什么?你把大哥怎么样了?他现在如何了……” 杨仲宣嘴里的大哥就是指四皇子,他们俩是结拜兄弟。 “杀不杀你,自有父皇与律法评判。”云霁寒突然发声,打断了杨仲宣的喧闹。 云霁寒说:“你们结党营私、私相授受,是事实。” “呸!”杨仲宣啐了一口,他说,“成王败寇,你云霁寒又有多干净!只有祖父那么傻,信了你,还有杨伯耀,都帮着你,简直是脑子坏掉了!” “你脑子才坏掉了!你干净!你好啊!还不是差点把齐国公府都赔进去!大表哥是忠君爱国!你算个……” 我还没吐槽完,杨仲宣踹了下眼前的栅栏吼道: “死丫头!你给我闭嘴!现在我算明白了,你的心眼子从来都是向着太子的!你忘了你生母的死,忘了瑜贵妃对你的养育之恩,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狼崽子!” “翊儿是孤带大的!”云霁寒噙着笑,但他放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他对杨仲宣说:“明的暗的你们做什么,孤都可以容忍……” 云霁寒眯了眼,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手指又往手心里抠了下,他对杨仲宣说:“翊儿不该被算计进去。” 云霁寒说话的时候,他背后的发丝被风吹起,我感觉他的肩膀似乎在抖动,他在隐忍着。 杨仲宣嗤笑一声,指着我,眼睛盯着云霁寒,道:“这死丫头有什么值得我们算计的!不过是叫她站在我们这边,她都怕得要死,她就是个怂包!是个废物!亏你们一个个的还护着她!” “不错!孤就是护着她!孤高兴!”云霁寒还特意把最后三个字咬得特别重,真是气死杨仲宣了。 我在云霁寒身后憋不住笑,云霁寒这样,好像一个抢蜂蜜吃的孩子,幼稚极了! 杨仲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指着偷笑的我说:“死丫头!你还笑!你等着,爷出去非撕烂你的嘴!” “你试试!”我冲着杨仲宣做鬼脸,云霁寒回身把我捞在他怀里,低头对我说:“走吧!” 说完,云霁寒就揽着我离开了,只留下杨仲宣一个人在冷风中连踢带踹。 “死丫头!你听着,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就是被太子利用的一条狗!不!狗还知道报恩!爷我就在这儿等着看你被太子卖了还得为他数钱!” “死丫头!你回来!你这个笨蛋!是你克死了你娘!你害了瑜贵妃!你害了杨家!你就是杨家的罪人……” 云霁寒把我的头贴过去,用双手捂住我的耳朵,不叫我听杨仲宣的恶言恶语,他冲着候在监牢外的刑部尚书说:“吃得太饱,吵!” “是!太子殿下所言极是。下官明白!明白!” 刑部尚书这马屁拍得不怎么样。 我们才走了一小段,就有衙役迎面朝我们跑过来,一个衙役附在刑部尚书身边耳语了几句,刑部尚书脸上的笑容立刻崩了! “禀太子,那刺客,咬舌自尽了!” 第53章 小九,识故人 “什么?” 巫马毅死了!还是自尽!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死呢?他还要救陆机,还要救他的儿女,他来皇宫不是来刺杀皇帝的,他就是来找百鬼夜行令的,他定是与百鬼窟做了什么交易! 可是,当我看到巫马毅嘴里流出的鲜红顺着他的脖子滴到地上时,我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百鬼窟无处不在,真的是,无处不在! 云霁寒用身子挡住了我,不让我看巫马毅的死状,元亮上前查看,然后冲着云霁寒耳语了什么。 云霁寒转身,摸摸我的头说:“不怕,哥在呢。” 我没怕,我还想看清楚一点,查看明白!但查明白也于事无补了。 “方才谁来过?”我问。 一个衙役上前回话:“无人来过。” 我有些怅然,跟着云霁寒离开了刑部大牢,我心下思忖,巫马毅已死,他也没有找到百鬼夜行令,那么陆机他们怕是活不成了。我心中不免有些愧疚,是对那个无辜的姐弟俩。而百鬼窟找不到百鬼夜行令,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大人这边请!” 不远处的人声把我的思绪追了回来,我抬头瞧前面,李叔夜和另外几个官员正迎面走过来。 我一眼就定位到了李叔夜,他也一眼就瞧见了我,他本就温和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意,他温柔地看向我。 我才想抬手冲他打个招呼,就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拽住了,是修。 然后我的视线也被挡住了,是云霁寒。 我撅噘嘴,身子往左边歪了歪,偷偷地冲着李叔夜摆摆手,无声地说了声“师父!” 只有口型,没有声音,但还是被云霁寒发现了,他用眼睛的余光白了我一眼,然后冷眼看向李叔夜。 李叔夜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和其他大人一起给云霁寒行礼,云霁寒冷着声回了。 “李大人来得够快的。”云霁寒的脸真的可以揭下来冰碴儿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李叔夜温润地声音不卑不亢,他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所以他这句恼人的话听着也不那么恼人了,但是云霁寒可不这么想。 李叔夜说完,就把眼神落在我身上,云霁寒把我探出来的脑袋塞到他身后说:“父皇还期待着李大人履行公事公办的承诺,李大人可千万别让父皇失望。” 公事公办?是指李叔夜对杨仲宣吗? 云霁寒这是在警告李叔夜,若是李叔夜徇私,他可又有理由弹劾李叔夜了。 云霁寒一只手负在身后,我拉了拉他的手指,意思是我可以说话吗?云霁寒不为所动,我只能又试探着把头伸出去,云霁寒的大手又把我的头塞了回来。 “小气!”我轻声嘀咕。 我听到李叔夜对云霁寒说:“下官绝不会辜负陛下的栽培,下官办案,一向是以承国律法为准则,太子殿下尽可放心。” “嗯!” 云霁寒应了声,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我回头去看李叔夜,他转过身冲我笑得特别温柔,可是我才看了一眼,视线又被挡住了。 长生、修、元亮组成的墙把一切都挡得水泄不通。 我的手被云霁寒拉住,我听到他说:“你胆子又大了?” 我只能把视线收回来,乖乖地跟着阎王爷离开了刑部衙门。 坐在马车里,云霁寒假寐,脸色很阴沉,我乖巧地坐在他身边,却心猿意马,李叔夜如今春风得意,他的仕途将会是一马平川。 只是,他出卖了四皇子和杨仲宣,他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如今,李叔夜要亲审杨仲宣,杨仲宣怕是也恨极了他吧? “三哥……”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云霁寒。 云霁寒没回应我,可能是真的睡着了。我抬头去瞧云霁寒的侧脸,硬朗而棱角分明,他睡得很安静,唇抿得紧紧的,呼吸也很均匀,我想他从回京一来,对外要收拾四皇子,对内还担心着皇后的病情,我又气了他两次,他也是很疲惫了。 我靠在他肩膀上,马车嘎吱嘎吱地往前走,我小声说:“三哥,别生气。翊儿的心,是向着你的。翊儿长大了,懂得以大局为重的道理。我会努力成为你的长城里最结实的那块砖。” 直到你登基为帝,一统天下。 马车走得很稳,我迷迷糊糊地,突然感觉腰间动了动,“嘟”地,小九突然从包里探出了脑袋,它的脑袋在马车里转了转,然后跳了出来。 “你饿啦?” 我小声地问小九,小九“喵”了一声,然后就钻出了马车。 “回来!” 我伸手去抓它,连它的尾巴尖儿都没抓到,我急了,连声唤道:“停车!快停车!” 马车停下来,我急忙下车,这里是宫外,小九跑出去可不好唤回来。 “猫主子!” 长生反应快,已经去追了,可小九蹿得特别快,在街上飞奔,它“噌”地蹿进了一个人怀里,抬头冲着抱着他的人“喵喵”地叫着。 我站在马车边去瞧,抱着小九的那人手里的拂尘在风中摇曳,他雪白的发也在风中微微抖动着,韩子渊盯着怀里贴在他胸前的小九,有一丝错愕。 我跑过去,冲着韩子渊行了礼,然后对他怀里的猫唤了声:“小九!回来!” “小九……” 韩子渊眼神闪了下,沉静的脸上没什么波澜,但他刚才还无处安放的手此刻却抬起来,抚摸小九雪白的毛发,又摸了摸他胸前的红毛,低头对猫唤了声:“小九……” 韩子渊缓缓朝我走过来,他眼睛里依旧平静,它把几乎粘在他身上的小九抱给我,说:“公主殿下看好!这猫很贵重。” 我苦笑,他居然在和我讨论猫的价格? 然而,韩子渊没再多说什么,与我擦肩而过,他雪白的道袍划过我的衣角,时隔百年,我们唯有这一点点地关联了。 “喵……” 小九在我怀里唤韩子渊,它还要跳出我的怀抱,被我摁住了。 韩子渊没有走远,我却没有回头,我想,他终究还是忘了周琼玖,忘了过去。自始至终,还在怀念、执着的只有我。 第54章 会面,解疑惑 眼睫上沾到了东西,冰冰凉凉地,我抬头看向惨白地天际,细细的小雪花们都来嘲笑我百年来无谓地怀念,我自嘲地笑笑,摇了摇头,往事如烟,我们真的应该两两相忘了。 带着暖意的披风落在我双肩,我回头看,云霁寒把他身上的披风给了我。 “三哥!你醒啦!” “嗯!” 云霁寒厚实地手掌拍了下小九的脑袋,他一拍小九立刻就老实了。 回到马车上,我们并排而坐,小九不肯再回包里,它跳到马车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圈起自己的身子,继续睡觉。 我对小九刚才的反应感觉奇怪,它今日是第一次见到韩子渊,为何对它那般亲呢呀!难道是韩子渊身上沾到了药材香? 正想着,云霁寒突然问:“翊儿,你与镜缘仙人相熟?” “没有啊!”我摸了摸鼻子。 云霁寒说:“韩子渊,你梦里喊过他的本名。” 我屏住呼吸,云霁寒记性不要更好了,这么久的事情,他居然还记得。 “什么?”我转头看云霁寒,笑着说,“不会吧?” 云霁寒盯着我的样子,明显写着不相信。 我又补充了一句:“我梦里喊过他名字?三哥你别吓我,我才见这道士第三面呢!” 云霁寒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想他是不信的,可他这回怕是查不出任何证据了,重生这种事情,除非亲身经历,否则谁会相信! “三哥,你说四皇兄算计我,他算计我什么了?”我及时转移了话题。 云霁寒眼里又晦暗了些,我揪了揪他右手的中指,云霁寒低头看着我的动作,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说:“不许为他涉险。” 他,自然是说李叔夜。 我把云霁寒的中指叠在他的食指之上,想了想,对他说:“是刺杀还是下毒?我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云霁寒把手指松开,没有再说什么,他可能是不愿意给我压力。 或许四皇子察觉到李叔夜与他并非真的是一条心,担心李叔夜临阵倒戈;亦或,四皇子只是单纯的想给云霁寒找不痛快,让云霁寒无暇顾及一些事情。 但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太大,云霁寒从他做太子的时候起,就不会让自己有软肋。如果我是他的软肋,他若够精明,就会亲手砍掉这根软肋,让自己坚不可摧。 所以,我不要成为他软肋,也不能成为他的软肋。 宝月宫的夜总是特别长,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我把他拉长的,而另一个就是因为我的宝月宫总是能招梁上君子前来。而李叔夜,就是一个走顺了脚的“君子”。 李叔夜进来的时候,他黝黑的夜行衣上落着细细的雪,他银色的面具显得又冷了些。 我下了床,披了件外衣,坐在席上,我摸了摸桌上的茶壶,对李叔夜说:“茶凉了。” 李叔夜坐在我对面,他摘下面具搁在了桌上,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说:“师父又不是来吃茶的!” 我两只手拄着脑袋,噘着嘴说:“呦!这声师父,小女可不敢当!想做凤栖坞家主的徒弟,怎么也得摆几桌拜师宴吧?” 李叔夜会心一笑,说:“何必拘于那些虚礼?” 我还是要装成生气的样子说:“师父手段高明,满朝文武都被你骗过了,太子哥哥都被你骗得团团转,徒儿望尘莫及。” 李叔夜摇头,他用右手食指刮了下我的鼻子,说:“生气也这么可爱。” 我心觉不对,嗅了嗅空气,淡淡的酒香。 “你喝了多少呀?”我问李叔夜。 李叔夜却说:“不多,不然心里苦。” “苦什么呀?师父如今是父皇面前的红人,连太子哥哥都得高看你,你苦什么?” 我又给自己多披了件外衫。 李叔夜一只手拄着脑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另一只手掐了下我的脸,说:“见都不能见,云霁寒堵得严严实实的,他就是喜欢霸……。” “师父,你用词不当了,那叫妹控。” 我说。 李叔夜的脑袋摇了摇,说:“翊儿,想师父了吗?” 我点头,说:“师父,咱们聊点正事儿呗!” 李叔夜挑了下眉,打量着我,又摇摇头说:“还不是时候!” “什么不是时候?月黑风高白雪夜,深夜访谈正当时啊!”我说,我心里那么疑问,他若是不解释清楚,我绝不轻饶。 李叔夜“噗嗤”一声笑了,说:“翊儿,你还小呢!” 我急了,拍了下桌案:“就因为我是小孩儿,你就什么都不告诉我,左一句不可说,右一句不能说,分明就是个骗子!” 李叔夜打了一激灵,他脸上神情立刻变得严肃了,他说:“什么?告诉你什么?” 我说:“当然是告诉我你是谁,你那个什么凤栖坞到底是什么?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呀!四皇子是怎么倒台的?你做了什么呀?” 李叔夜愣了下,脸颊微红。 我白了他一眼,说:“一看就是喝多了,都上头了!” 李叔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低着头说:“咳咳……可能是多了点儿。” “酒鬼你好!” 我冲他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 李叔夜正了正神色,才说:“翊儿,有一座山,名曰大泽,你可听说过?” 我点头。 “那山之东,便是凤栖坞,谋士隐居之处,我李氏,是世代家主,已有200多年家族史。4年前,我还不是凤栖坞的家主,便故意隐去了身份,以一介普通书生的身份,投到齐国公府,与四皇子、杨仲宣意气相投,我有心辅佐四皇子。” “哦!那你为何改主意了?” “凤栖坞的每一代家主,都以扶明君,保天下为己任。4年后我以家主身份归来,偷偷面见了几次皇帝。” 李叔夜顿了顿,说:“就是在宫里遇到你的那几次。” 我点头,表示听得懂他的意思。 李叔夜接着说:“我心中倾向于扶持四皇子,但皇帝却叫我潜伏到四皇子身边,因陛下怀疑四皇子有谋反之心,也是为了考验太子的能力。所以我便回到了齐国公府。” 第55章 冷雪,守天明 “齐国公正担心自己年老,将来杨家不能保住高官厚禄。齐国公向皇帝举荐了为师,并向皇帝表示自己有意归隐,皇帝便准齐国公告老还乡,并承诺会封杨家嫡女杨素衣为太子妃。我本想留在四皇子身边,辅佐他,让皇帝认可他,四皇子一直给我的印象都是仁厚贤能的,我想他会是一代明主。” 李叔夜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但是深入了解之后,师父发现他并非表面这样?”我接着李叔夜的话说。 李叔夜看向我说:“我不该把你卷进来。” 我蹙眉,道:“为什么?我何时碍他的眼了?” “翊儿,如果你自小被四皇子拉扯大,你不顾家族利益,死心塌地的站在四皇子一面,你说,云霁寒会不会允许这样的凤命之人活下去?更何况,你还偏偏喜欢上一位权臣。四皇子曾经答应我,待他登基为帝,便放你出宫,让你我离开。我没想到,他会出尔反尔。” 李叔夜的话叫我沉默了。 李叔夜又说:“我本有私心,不打算把四皇子的行径告知陛下,我也奢望是自己想多了,一查到底时,我寒了心。” “那刺客真的是他派来的?”我问。 李叔夜点头,他道:“因为太医院院首那件案子,我听了你的话,没有牵扯到太子身上……” 李叔夜为了我,背叛了他与四皇子、杨仲宣的兄弟情。 我居然成了扭转局势的关键人物,怎么想也觉得这件事儿上,我被扣上了红颜祸水的帽子。难怪今日在刑部大牢里,杨仲宣说是我害了他。 “翊儿,有件事,师父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嗯?师父但说无妨,我心里承受能力很强的。” 李叔夜眼里星光熠熠,可他却没有笑,他说:“云霁寒放弃征服戎国的计划,正是因为你遇刺一事。” “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哈哈……师父你打哪里听来的谣言?宁远城一战我也在现场,承国胜的很艰难。” 云霁寒怎么可能为了我绊住脚呢!他可是未来的帝王啊! 李叔夜又笑了,他挪到了我的身边,说:“翊儿,想去看雪吗?” “好呀!”我才点头,身上突然一暖,我回头瞧,李叔夜的手,搭在我肩头,那本来放在席子边的狐裘已经被他给我披在了身上。 李叔夜说:“闭眼!” “好!” 我闭上眼,两只手却揪住了李叔夜的衣襟,我忘了听周围的声音,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有冰凉的东西落在我脸上,我听到李叔夜说:“好了。” 我睁开眼,我们已经站在宝月宫的屋顶,看雪光照亮了黑夜。 “师父,梅花什么时候开呀?”我问。 李叔夜说:“快了。” “咦!那片雪花好漂亮!” 我把雪花接到自己手心,李叔夜轻轻一吹,它立刻飞走了。 “干嘛!你赔我!”我伸出手向李叔夜讨要。 李叔夜说:“好!” 他伸手,接了片更大的给我。 “可我更喜欢刚才那一片,那片长得更好看!” 我戳了戳李叔夜的手心,他手里的那片雪花在李叔夜手心跳了两下,然后化成了一滴水,我吹了吹,那滴水顺着他的指尖滴下,落在我的狐裘上,晕开了一点点白色光彩,我说:“师父,今天天上没有星星……” 李叔夜用他冰凉的手捏我的脸蛋儿,我说:“但是你眼睛里有。” 李叔夜低头看我,我也抬头看着他,这样的夜以后不会常有。 我笑了。 至少,我还有未来。 人,生来就应该有被苍天赋予的责任,可能结局不尽如人意,可能死于非命就是我的终点,但我想努力地让那一刻来得晚一些。 李叔夜说:“翊儿,天涯很远,海角也很远,但我想带你去看。如果没有你,天涯海角便成了沧海孤石,凤栖坞的家主,我可以不做。” “师父,伤害太子哥哥,我做不到。”我说,“总有一天,我会叫太子哥哥心甘情愿许我离开。” 李叔夜微愣了下,他眼里的星光变得璀璨无比,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又放大了些。 李叔夜俯身,酒气扑鼻而来,我皱了下眉,推开他。 “师父,夜深了,明日还要早朝!” 我说完,自顾自地飞下了宫殿,把李叔夜一个人留在房顶吹西北风。 我溜进寝殿,瞥到李叔夜的面具还放在小桌上,再出去寻他时,屋顶只剩下我们站着的那块未沾雪的空地。 我估计他明天早上酒醒了,今晚的事情他定是又忘记了。那我和他说的话,他应该也都不记得了。 “唉!”我摇摇头,把面具揣进袖中。 “啧啧啧!”身后的人声吓了我一跳,我回头一瞧,林智周不知何时竟然站在我身后,他脸上没有带面具,脸上妖媚的笑又把我吓了一跳,有时候男人长得太美,不一定都是好事儿。 “你不忙了?” 我嘴上表现的镇定,其实被吓得不轻。 林智周说:“想妹妹你了呗!” “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好妹妹喜欢的人,不是我这个好哥哥。” 林智周做出一副万般委屈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受了夫家委屈的深闺怨妇模样,若是在他的眼角点一颗泪痣,再给他一把团扇,那真是“回眸一哭百媚生”了。 我说:“狐狸来小鸡窝,不怕鸡主人来撵呀!” “你这只小鸡崽儿呀!可不好抓呀!”林智周一身红衣落上雪花,好似开出了点点粉色的樱花,真的是美人如画。 “我可打不过你。”我说,“不过加上我哥的话,应该差不多。” 林智周收了笑容,警惕地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又把头转过来了,他点了下我的脑门说:“居然敢吓哥哥我!信不信我把你按斤卖了!” “好哥哥!那你不是卖赔了!”我讪笑着,“你打算一直在这儿聊吗?雪快停了,起风了。” 林智周眉毛一弯,笑着说:“就知道你心疼哥哥我。” “呵呵!不用骄傲。” 我跺跺脚,我冷,真的。 林智周把我狐裘的帽子为我戴上,说:“给你带样好东西。”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56章 南越,新疑问 “嘿嘿!什么宝贝?” 我搓了搓手,双手做出接礼物的姿势,只见林智周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扇子,放在我手心。 “咦?” 我抓着扇子观察了一下,又把它缓缓摊开,火红的扇子面上,无字。 我收起扇子,把它紧握在手里,问林智周:“你从哪里得来的?这样的扇子,你还有吗?” 我仿佛抓住了黎明的曙光一样,兴奋地都不觉得天冷了。 “前几日从南越淘来一批货,哥哥觉得小鸡崽儿你一定会喜欢,就高价买下了。”林智周说得甚为寻常。 “南越?” 我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百鬼窟出自南越,巫马毅等人也是南越人,毒害皇后的毒物取自南越,如今这扇子,也牵扯上了南越。 “小鸡崽儿,你若是有兴趣,哥哥我倒是可以帮你查一下。不过……”林智周坏笑着。 “我不会再和你交换秘密了!” 我说得斩钉截铁。 如果有后悔药吃,我一定会选择自己查出身世,而不是把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秘密交换给林智周。 因为我的秘密太多,且每一个都很致命。 “咯咯!” 林智周掩面笑了:“好!有志气!小鸡崽儿,你呀!真是越来越像云霁寒了!” “我会向三哥告状的!” 我掐着腰吓唬林智周,我知道吓唬不住他,但我实在不想承认他说的事实。 林智周从袖中掏出一颗信号弹,他抓过我的手,说:“需要哥哥,就把它点了。若是等不到我……” 林智周停顿了下说:“吃了那颗药。” 那颗我生辰时,林智周送我的,毒药? “你让我服毒自杀?”我瞪着眼看林智周,“你放心,不等你来救我,三哥就早到了。” “啧啧啧!一口一个三哥!你是不是忘了,他已经不是你三哥了?” 林智周向我靠近一步,他说:“要不,我把这个秘密卖给风兄吧?” “你敢!” 我往后退了一步,嘴上语气却很强硬:“你敢说!我就敢烧你的紫枫林。” 林智周俯身靠近,他说:“哈哈!你还烧上瘾了?百鬼窟的朱雀堂被端了,他们必定会找李荀报仇,依我看,你不是该更担心他?” 我回头看了眼,再退一步我就要掉下去了,我点点头,说:“多谢提醒,慢走不送。” “呵呵!小鸡崽儿,你呀!真是当局者迷。” 林智周收回脚步,说完,他就跳进了夜色之中。 我定在房檐上,左手握着那把扇子,右手握着林智周给我的信号弹,雪停了,冷风吹得我一抖,我想活下去,武功真得捡一捡了。 雪花在京城站不住,不过两日,便被风吹散了,到了瑜贵妃出殡的那日,天气已经放晴了,我走在殡葬的队伍后面,太子妃和我走在一排,这几日我一直避着她,就担心她再与我提及杨仲宣的事情。 “翊儿,姐姐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杨素衣开口就道谢,我见她眼里的泪花和嘴角的浅笑,有些莫名其妙,便道:“表姐,翊儿不曾做过什么。” “翊儿,姐姐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如今二哥虽然丢了官,但至少还可在京中,咱们两个也不算孤立无援。”杨素衣说着,眼泪又划落下来,她一边拭泪,一边说:“殿下果然是疼你的,此次若是没有你,本宫真不知还要担惊受怕多少日子。” 我心想:唉,云霁寒葫芦里又卖什么药?他不是要按律法办事吗?怎么罚得这么轻? 杨素衣拉着我的手,说:“翊儿,以后,这宫里就唯有我们姐妹两个唇齿相依了。” “唇亡齿寒,翊儿自然明白。”我浅笑着,把杨素衣的手又握紧了些,心下思考着这大概就是云霁寒想看到的效果,他带我去刑部大牢走一趟,定是要做给某些人看的。 杨素衣会心地笑了。我从她身上抽回视线,往队伍最前面看去。 八公主还在哭,而九公主没有哭,她的眼泪似乎已经风干了,她的身子在冷风中抖动,我想起她对我的怨怼,到底是谁给她吹的耳旁风,她竟然恨上了我。 杨素衣见我把视线落在九公主身上,她轻声安慰我:“翊儿,璇儿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儿,她心里还是念着你的好的。” 我点头,心想得找个机会把误会解开,八公主和九公主心思单纯,容易受人误导,被什么人利用被别人拿枪使,可就不好了。 回了宝月宫,我便叫小厨房备了些吃食,叫春华、秋实带着,和我一起去了锦绣宫。 瑜贵妃刚刚出殡,一时还没有把八公主、九公主安排到别的宫殿,如今的锦绣宫萧条了许多,四皇子一倒,这两个孩子以后的处境,不会好过。 锦绣宫的宫人把我们引进殿内,八公主不在正殿,只有九公主候在堂上。 “璇儿……”我唤了声。 九公主坐在席上的身子只是微微动了动,并没有起身,她抬头看我,脸上挂满了疏离与冷漠。 我坐在另一边席上,春华把食盒放到了桌上,便退了出去,九公主也冲着身边的宫人说:“你们下去吧。” “璇儿,你怎么了?”我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是不是对皇姐有什么误解?” 九公主稚嫩的小脸现出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嘲讽,她说:“六皇姐,从前我以为你是这宫里最可怜的,如今,我才知道,这皇宫里最聪明的便是你。” “你想说什么?”我把食盒推到一边,把一只手放在桌上,等着她说出心里话。 “六皇姐,你这么多年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牌啊!既亲近太子,又和母妃交好,谁也不得罪不说,还这么懂得审时度势,眼看着我们锦绣宫要倒了,赶紧靠向太子,跑去为母后侍疾。如今母妃死了,你丝毫不受影响不说,还把自己摘了个干净。”九公主说。 “我什么都没做,何来摘不摘干净这一说?”我说。 “你需要做什么吗?你是凤命之人,还需要争什么呢?可是,我母妃好歹也养了你好几年,你怎么可以无情到袖手旁观,把我拒之门外?”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57章 默默,靠山稳 九公主说着,小小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我蹙眉,十分不解:“我何时把你拒之门外?” 袖手旁观我尚且沾点儿边儿,拒之门外是何意? 九公主嗤笑:“母妃得知四皇兄的事情,心知四哥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便写下了告罪书,把一切罪责都担在了自己身上。我瞧见了,便到未央宫去求你!可是,你宫里的春华、秋实却把我挡在了外面,说你不见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 “六皇姐,你还真是会审时度势,璇儿佩服六皇姐这灵光的脑子。母妃真是白养了你,白护着你,白白替你担心!六皇姐,四哥确实有错,母妃或许也有错,可他们都罪不至死,你是凤命,父皇看重你,太子也惯着你,只要你去求,母妃就可以不用死,可是啊!未央宫的门我都快拍碎了,你为什么都不肯出来看我一眼?” 我的手指紧紧抠进了肉里,看着九公主脸上噗噗掉落的泪水,我真不知该怎么告诉她,四皇子想杀我,也不知怎么向她解释瑜贵妃的死有蹊跷。 “璇儿,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说。 “还能是怎么样的呢?母妃死了,我们姐妹俩是不是也要像六皇姐一样,屈膝在太子脚下,做他的棋子,接受他的怜悯,才能活下去?” 九公主把食盒“哗”地推到地上,她撕心裂肺地喊道:“从今往后,我们两姐妹的生死,与你无关!母妃的死,是谁害得,我心里最清楚,你不要再来了!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 我看着一地狼藉,听着九公主的怒吼,嘴张了张,终究没有把事实说出口。我起身离开,听到身后又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默默地闭上了眼,我听到九公主说:“云翊!你等着!你会后悔的!” “好,我等着。”我说,双拳握得更紧了。 我出了锦绣宫,却了轿撵,春华和秋实一边走一边为我掌灯,我看着她们两个低头不语的样子,九公主的话她们自然都听到了,那一夜,估计云霁寒是已经早就做好了把四皇子一网打尽的准备,他也料到了所有的细节,知会了春华和秋实,那一夜,绝不让我知晓锦绣宫的事情。不,从我为皇后侍疾开始,云霁寒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不怪春华和秋实,也不能怪云霁寒,皇权之争,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善与恶。 “主子……”春华欲言又止。 “无妨,她若是有大本事,尽管来报复我就是。”我说。 秋实说:“主子,有件事太子殿下不许奴婢们说,但奴婢怕您又因为九公主和殿下生分了,还是觉得让主子知晓是好的。” “嗯。”我点头。 秋实放缓了脚步,在我耳畔说:“主子,四皇子送的狐裘与瑜贵妃送的珠钗上,都浸了慢性毒药。” 我停住脚,原来瑜贵妃也知道四皇子是要杀我的,而且她也下了手。 三哥啊!我的好三哥…… 我点头说:“去东宫。” 秋实愣了下,但又立刻回道:“是!” 今夜天气很晴,星星洒了满天,我走到云霁寒的书房外,灯还亮着。长生见我来了,连忙进去通报。 门再次被打开,云霁寒正站在门口,脸上显然有些喜出望外。 我上了台阶,径自进了书房,自己把狐裘脱了,站在炉火前烤火。 云霁寒把门关上,也不管我,自己又回了桌案前看起了奏章。 我烤得暖了,便走到云霁寒身边,坐在他身侧,看他手里的奏章。云霁寒旁若无人地自顾自地批阅奏章,看完了一个,才转头看我。 “何事?”云霁寒问,右手又去拿另一个奏章。 “无事。” 我抬头看云霁寒,云霁寒便不再理我,继续批他的奏章。 书房里烛火很亮,照在云霁寒脸上,把他的脸照得比白日里暖了一些,我大着胆子伸手,给云霁寒研磨,时间在墨汁中溜走,我又坐回云霁寒身边,看云霁寒用毛笔沾了我磨出的朱砂,在奏折上勾勾描描。看得眼睛酸了,我便靠在他肩上,闭上了眼。 我们全程无话,我心想,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样子吧!我从不曾想过,这个词用在我们俩之间居然这么合适。 “叩叩……” 长生进来,我直起身子,揉揉眼睛,见长生走到云霁寒身边,小声说:“主子,您今夜……” 云霁寒把我抬起来的脑袋放回了他肩上,说:“出去!” 长生立刻会意,麻溜地出了书房,我坐到云霁寒对面,为他整理他批阅过的奏章。 烛火有些刺眼,我揉了揉眼,不知道云霁寒这一夜夜地,是怎么熬过去的。 “三哥,明日再看吧?” 我打了个哈欠。 云霁寒没抬头,用毛笔杆儿指了指他身后的内室,道:“里面小榻歇着去。” 我也没有动,本来是想问云霁寒的,他为什么要在背后做了那么多好事却不叫我知道?一次次的瞒着我?他真的觉得,这样护着我,我就能平安长大吗? 可是,我见他伏案辛苦的样子,突然又不想打扰他了,只希望他赶快把奏章都批阅完,好生休息。 我不想烦他,不想恼他,就安静地陪他一会儿。 我继续端坐好,为云霁寒研磨,看来他还要用许多。 云霁寒也没撵我,他看得格外仔细,根本没当我存在,笔墨在奏章上游走,我的眼皮实在是沉,便拄着胳膊看他,时不时地打个瞌睡。 “翊儿……” 我眼皮没抬起来,只感觉头被轻轻拂了拂。 “怎么了?” 没怎么啊!乏了,你这儿安全。 “别怕!哥在呢!” “嗯……” 我轻声应了声,觉得心里温暖了些,便再提不起兴致再回应云霁寒了。 梦里没有白日里的烦恼,杨素衣、九公主都不会来叨扰,还暖暖和和好似春天提前到来了似的。 “主子……”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长生甚为小心的声音。 “嘘!” 我睁开眼,就瞧见云霁寒正把自己的食指放在他的鼻间,做了噤声的动作。他如墨的长发披着,而我手里,竟然抓着一缕他的头发。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58章 请安,福祸依 我直起身子,环顾四周,这里并不陌生,儿时我常在云霁寒书房的内室玩儿。 我低头看着自己握着云霁寒头发的手,头莫名的一歪,眨巴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把它们松开了。 “太子哥哥,抱歉……” 我悻悻地松开手,云霁寒有洁癖,我这只手还想要呢! “还早。” 云霁寒声音有些沙哑,我看长生手里呈着的茶水还没有递过来。 云霁寒起身,我却对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唤了声:“三哥!我……” 云霁寒抚上茶杯的手顿了下。 “我……想看你练剑。”我说。 我是个爱睡懒觉的,无论哪个身子都是,午时起床是我一贯的作风。而如今,我打算改了。 云霁寒转头看我,我抬头真诚地看着他,他眼里的探寻之意很明显,就差问一句:“你到底怎么了?” 我想多陪你一会儿,在我离开之前。 这句话,我动了动嘴,还是没敢说出来。 我仗着自己这副身子年纪还小,冲着云霁寒笑笑,讨好似的拉了拉他的衣角,想这样撒一次娇,我以为云霁寒会回绝了我,却没想到他竟转回了头,笑了。 云霁寒在庭院里练剑,我就站在回廊里瞧着,他只穿了一件单衣,我却把自己裹在狐裘里。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云霁寒练剑,他的剑就好似他的人,凌厉带着棱角,气场十足。 我偷偷地记下他的每一招每一式,手在狐裘下偷偷地随着他的剑招练习着,云霁寒的剑术也不知是师从何人,还真不好学。 云霁寒舞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然后收了剑,他走到我身前,伸出了左手,说:“过来。” 我愣了下,他莫不是看出来我的小动作了? 我抿了抿嘴唇,还是把右手递给了他。他把我揽进怀里,右手解开了我狐裘的扣子,把它扔了出去,长生手疾眼快,在狐裘落地之前接住了它。 云霁寒把他的剑交到我手里,然后用他厚实的手掌挽住了我的手,左腿提了下我的左腿,叫我扎了个马步,左手扶住了我的肩,他在我耳畔低声说:“跟上。” 话音刚落,他就带着我动了起来,每一招他都放慢了速度,我随着他的招式而动,他的剑很沉,可有云霁寒在,我真的没什么好顾虑的,几招下来,我已经舒展开了筋骨,动作变得流畅起来。 我转头看云霁寒,可才看了一眼,就被训斥:“用心!” “嗯!”我把头转回去,专心看着手里的剑。 等一套剑打下来,我额上已经冒出了汗珠,云霁寒把剑从我手上收回去,我回头看他,他嘴角也带着笑意,他摸摸我的头,说:“不错。” “真的?” 对于云霁寒的夸奖,我心里顿时一暖,晨曦的光打在云霁寒脸上,我踮起脚,快速地伸手刮了下云霁寒的鼻尖儿,如从前他对我那样,说:“太子哥哥也不错。” 云霁寒挑了下眉毛,把剑丢给了长生,他拉着我进了书房。 我知道他要上朝去了,云霁寒掏出帕子把我脸上的汗珠擦干,然后冲长生伸出手,长生立刻把狐裘递过来,云霁寒大手一挥,狐裘就又落回了我的身上,他一边为我扣好扣子,一边说:“不许半途而废。” 我心想,这就是许我天天来练剑了? “嗯!” 我点头,嘴角绽开了欣慰的笑容。 “三哥最好了!” 这一次不是拍马屁,是真的表示感谢,云霁寒点点头,似乎也很满意,他说:“回去吧!” 我连连点头,出了书房,和春华、秋实一同回宝月宫,早上的空气很凉,我却第一次觉得宫里的空气是这般清新,好似这皇宫都因为有云霁寒的存在都不显得那么无情了。 春华对我说:“主子,您今日特别有精神。” 我摸了下自己的脸,发现自己脸上还挂着笑容,整理了表情,应了声:“嗯。” “主子,虽然太子殿下许你可以不必晨昏定省,不过您今日起得早,要不要给皇后娘娘请安?”秋实提醒我。 我点点头,说:“今儿就去会一会那帮山猫野兽。” “噗!”春华笑出了声。 秋实则小声提醒我:“主子,注意言辞。” “好!”我乖乖点头。 春华、秋实这回都惊住了,春华问:“主子,您今日心情怎么这么好啊?” “有吗?我平日不都这样?” 我快走了几步,今日心情确实舒畅。 春华和秋实急忙跟上,春华小声对秋实说:“主子这是怎么了?昨日被九公主骂了一顿,不生气不难过,还没找太子殿下闹,我昨晚真是捏了一把汗。” 秋实也说:“我也纳闷儿呢!你瞧咱们主子今日身轻如燕、笑意盈盈的,也不像是挨了打的呀?” 她们两个在后面犯嘀咕,我大步朝前走,左耳听右耳冒,不把她们说的话当回事儿。 回了宝月宫,我便任由春华、秋实折腾我,把我打扮得得体了,便朝着未央宫而去。 坐在轿撵上,我整理了一下思绪,昨日真的不是我一时冲动,我只是打算相信云霁寒了,不是惧怕,不是妥协,云霁寒一次次地救我,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开窍了。 “翊儿!” 我听到外面有人唤我,轿撵停下来,我听到春华、秋实的声音:“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平身吧!” 太子妃的声音软糯动听,又带着威严。 我撩开帘子,果然看见太子妃的轿撵正落在我的轿撵旁,她也正撩开帘子来看我。 我放下帘子,准备下去给她行礼,却听到杨素衣说:“免了免了,自家姐妹,哪儿那么多规矩。” “谢娘娘!” 我又重新把帘子打开,杨素衣对抬轿撵的太监们说:“起吧!” 两个轿撵并肩而行,杨素衣笑着说:“哎呀!还是殿下有法子,能叫你这懒丫头早起,可真不容易。” 我的脑袋极速得转了下。 杨素衣又道:“殿下也是为了翊儿好,翊儿可莫要因为几句训斥,就怨怼殿下。” 哼!但我不打算拆穿云霁寒的谎话。 第59章 刁难,退为进 我对杨素衣点点头,说:“还是表姐了解翊儿,若是没有太子哥哥耳提面命,这大冷的天儿,翊儿可想在被窝里再暖和会儿呢!” 杨素衣掩面而笑,她说:“也就殿下能把你管得服服帖帖的。” 我干笑了两声,心想,谁敢得罪阎王爷呀?你杨素衣不是也得在云霁寒面前装得小鸟依人吗? 我佯装生气地说:“姐姐也笑话翊儿,翊儿以后不要面子了。” 杨素衣笑着摇摇头,见我要把帘子放下,连忙冲我摆摆手,说:“哎呀,这就恼了?你还真是个孩子!” 我心里汗颜,请用正常人的语气说话行不行,搞得我都变嗲了。 “大清早的就有挡路的!真是晦气!”我循着声音向后望,看到了轿撵里探出来的云倾城的半个脑袋,她声音不大,但我还是听得真切了。 云倾城瞧见了我,嗤笑一声,对我说:“病秧子,你今儿起得倒早啊!” 我给云霁寒面子的原则,冲她笑露八颗牙齿,说:“比皇姐早点儿。” 说完,我就对秋实说:“把路让出来,让她先走。” 云倾城得意地笑了,放下了帘子,我们的轿撵靠在了甬道边,等云倾城过去了,我们才走。 杨素衣安静地瞧着一切,待我们的轿撵跟上她的,她浅笑道:“翊儿,你倒是总让着她。” “是呀!一大早上的,何必和无关紧要的人置气。”我对杨素衣说。 杨素衣依旧笑着,眼神却晦暗了些,我想她可能也在心里嘲笑我是个怂货。我无所谓地笑笑,放下了帘子。 杨素衣如今掌管后宫诸事,云倾城也就敢拿我出气,却还要忌惮着云霁寒。所以云倾城处境并不好,可能她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我不想因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找他人晦气,要玩宫斗,也得玩得高端大气一点儿。 进了未央宫,云倾城果然早就到了,她扶着大病初愈的皇后到了正殿,我与杨素衣恭敬地给皇后请安。 慕容烟岚比我们稍晚了些,我们已经坐在东侧的席子上,她向皇后行了礼,便与云倾城坐到了西侧。妃嫔们向皇后请安的时间要比我们这些小辈晚半个时辰。 我规规矩矩地坐在席上,见皇后把目光盯向了我,她说:“六公主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本宫宫里坐?” “自然是锦绣宫的席子太烫手,坐不得了。”云倾城接过皇后的话,上来就折辱我。 我笑着抬头看皇后,回道:“儿臣是知礼数之人,儿臣在母后膝下伺候了几日,心里一直牵挂着母后的病情,是以今日特意得了太子殿下的许可,来给母后请安。母后若是觉得儿臣碍眼,儿臣还是到后厨为母后做膳食去吧!” 皇后听后,脸上的不屑少了几分,她把视线又落在云倾城身上,见云倾城一脸鄙夷的样子,才想说什么,云倾城已经先开了口:“六皇妹真是一张巧嘴,母后如今身子大好,用不着你伺候,把你那些民间俗物带到你宝月宫里,你爱巴结谁巴结谁去,别来这儿给母后添堵!” 我不理会她,转而对皇后说:“母后什么时候还想品尝,随时传唤翊儿就是。”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最好你永远别传唤我才好。可脸上还要挂着笑容,把云倾城吃瘪的样子看在眼里,在心里嘲笑她一下,便罢了。 “嗯……”皇后应了声,说,“太子高看你,你也得争点气,以为这般伶牙俐齿就能执掌一朝后宫吗?” 皇后突然向我招了招手,说:“坐到本宫身边来!” 我起身到她身边的席子上坐着,她说:“正好你今日来了,本宫便不需差人去寻你了!从今日起,你便跟在本宫身边,好好学着,如何做一个皇后。” “嗯?” 我愣了下,皇后从前不是一见到我就烦吗?等等,她说让我学习做皇后,那就是打算把我嫁出去啦!难道这是皇帝的授意?皇帝要拿我和亲了? “母后!怎么连你也向着她!”云倾城指着我的鼻子,眼神又急又恨,“如果她都可以做皇后的话,那儿臣也要学!” “你自然要学!” 皇后安抚云倾城说:“本宫给你安排的嬷嬷还少吗?你的功课可都完成了?你六皇妹从小被你太子哥哥惯得太懒散了,这宫里哪个嬷嬷敢治她?所以,本宫要亲自上心!” 我扶额,心想皇后原来是因为自己的人安插不到宝月宫里,决定亲自来折磨我了! “母后,六公主年纪还小,又不懂事,要不还是交给儿臣管教吧!儿臣定会用心,把六公主管教好的!”杨素衣及时把话题接过来。 皇后却突然拉过我的右手,说:“怎么?难道本宫堂堂国母,还不如你一个太子妃教的好?” 皇后低头看我,她威严的声音打在我额头上:“六公主,你说呢?” 我心想,我怎么还成了香饽饽了,让你们抢来抢去的! “儿臣听母后安排。” 我手心已经出了汗,皇后把我的手握得特别紧。她今天到底抽什么邪风了? 该不会是因为她病着的时候,我一直气她,而今,她病好了,要来把我秒杀了吧?不,不是秒杀,她是打算细水长流磋磨我了。 “嗯!甚好!此事不容再议!” 皇后的话说得我的心都在滴血啊! “八公主、九公主到!”门外李公公喊了一嗓子,我抬头看去,两个小丫头身着素服进了殿,八公主眼睛肿成了核桃仁,她这几日明显消瘦了。 而九公主却显得有精神得多,她脸上敷着淡淡的腮红,看上去气色不错。才进殿,她就瞧见了皇后手里握着的我的手,她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白了我一眼。 “儿臣给母后请安。”两个孩子齐声说道,慢悠悠地给皇后行礼。 “给太子妃请安,太子侧妃请安,给五皇姐、六皇姐请安。” 我把手从皇后那里抽回来,皇后对两个孩子说:“平身!” “谢母后。” 八公主和九公主起身,坐到了太子妃一侧。 第60章 心善,强出头 “母后,正巧八皇妹和九皇妹来了,儿臣想锦绣宫娘娘去了,两个皇妹留在那里看着伤心,礼数上也不合适。不如叫儿臣给她们另寻一处宫殿,着个吉日搬过去吧?” 杨素衣软软糯糯地说,如今杨仲宣连累了齐国公府,杨素衣也谨小慎微起来。 皇后说:“好,太子妃想安排哪座宫殿呢?” “儿臣觉得凝香斋就甚好,那里环境优雅,适合两位公主修身养性,凝香斋院落也大,平日里还可以侍弄些花草,以排解哀思。”太子妃说。 “那可不成!”云倾城立刻不乐意了,她对皇后说,“母后,凝香斋离长春园最近,而且挨着儿臣的澜月宫,儿臣也想要那里。” “五皇姐的澜月宫都那么大了……”八公主抹着眼泪,作势要哭。 九公主拉住了她的胳膊,她对皇后说:“母后,儿臣与皇姐刚刚失了母妃,想寻一处僻静处,凝香斋虽好,但周围吵闹了些。” 九公主的意思是嫌云倾城太吵了,她不愿意挨着云倾城住。 皇后对慕容烟岚说:“岚儿觉得呢?” 慕容烟岚一直把自己当成局外人,不理会众人说什么,如今被点了名,她低头思索了片刻,说:“八公主、九公主年纪还小,又才失了母妃,需要人精心照看,不如养在兰嫔娘娘的瑶仙殿吧!” 我心想,兰嫔虽得宠,但身份低微,给她两个公主养在膝下,实际上是在给兰嫔找麻烦,皇帝以后来她宫里的次数也不会多了,因为看到这两个孩子就会想到四皇子的事情呀! 瑜贵妃是自戕,宫嫔们都会觉得晦气,兰嫔又没有养过小孩儿,怎么会对这两个孩子真心好呢? 我低头撇撇嘴,慕容烟岚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把八公主九公主的前程都断送了。 皇后点头,说:“这样也好。”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皇后的余光正好瞄向我,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意思就是叫我闭嘴。 我咬了下唇。 皇后说:“八公主、九公主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太子妃……”皇后的声调提了一度,她说,“你说呢?” 杨素衣面上甚为难言。 我壮着胆子,接过了话,说:“回母后的话,兰嫔娘娘年纪轻,怕是管不住这两个孩子,不如把她们交到敏妃娘娘膝下养着,长公主早夭,敏妃娘娘宫中也寂寞。” 皇后冷笑了声,剜了我一眼:“这好人啊!可都让你做了。” 她拂了拂手道:“就按六公主说的做吧!” 我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敏妃在宫中从不争宠,又年老色衰,她虽然不能为八公主、九公主争来什么,但也好过在别的宫里受气强,敏妃心地善良,不会苛待这两个小家伙的。 “都退下吧!”皇后道,她转头对我冷冷地说,“你留下。” 唉!我叹了口气,我的小命怎么就这么苦啊!皇后说不定又要罚我到佛堂跪着了。 云倾城身在福中不知福,她离开的时候,又狠狠剜了我一眼,我瞧她那样,简直就像我抢了她娘一样。 众人退下后,殿内安静极了,我低着头懊悔前些日子为皇后侍疾的时候逞一时口舌之快,如今可遭报应了。 皇后瞥了我一眼,说:“怕什么?你将来嫁到别国去,如此胆小如鼠,不仅让人家瞧咱们承国的笑话,还给自己找欺负。世人都欺软怕硬,你若是镇不住场子,后位早晚易主,难道那时候,你还能指着寒儿千里迢迢地去救你吗?你如何死的,寒儿都不会知晓。” “母后教训的是!” 我回道,抬起头去看皇后,皇后也低头看我,她是很仔细地那种看,似乎要把我的五官割裂开挨个拿起来研究一遍,再安回去似的。 “母后,什么时候能用膳呢!” 我的肚子叫了一下,我小声地打断了皇后的打量,她这么盯着我,我有种自己是标本的感觉。 皇后嗤笑一声,说:“饿着!” 我撇撇嘴:“不吃早饭容易得结石的。” 我小声嘀咕一句,皇后只瞪了我一眼,就对妍若姑姑说:“叫妃嫔们都进来吧!” 什么!还有一拨! 我真是自讨苦吃,早知道还不如回宝月宫睡觉呢! 好不容易陪着皇后应付了那些莺莺燕燕,我终于如获大赦从席上站起来的时候,身子都晃了。 “儿臣告退。” 我冲着皇后又行了大礼,却听到皇后说:“留下陪本宫用膳。” “咳!” 我有一种鱼刺卡嗓子的感觉。 我随着皇后到了后殿,膳食已经摆上了,皇后先入了席,我坐在她身侧的位置,这应该是云翊14年来第一次与皇后同桌用膳,皇后不动筷子,我也不能动。 “听寒儿说,这几样,都是你平时爱吃的菜式。” 皇后指了指我面前的几道菜,我心想着,原来云霁寒也知道皇后要管教我的事儿,他居然不提前告知我一声,搞得我这叫一个措手不及呀! 我点头称是。 皇后便夹了一块肉送到我碗中,我把肉夹起,吃了一小口,然后才想起来没谢恩,于是补上了一句:“谢母后。” 皇后眼皮跳了跳,没作声,吃她自己的,我随便捡了几口吃,食不知味,心想着皇后到底要干嘛?这食物里该不会下点儿毒药什么的吧?她以前不是一直盼着我死吗? 正这么想着,皇后又为我夹了一块糕饼,我咬了一小口,便用袖子掩嘴吐掉了。 “嗯?” 皇后凌厉地眉毛一挑,我放下筷子,给皇后磕了一个头,我说:“母后恕罪!儿臣吃不得带茯苓的吃食,会起红疹。” 我没抬头,皇后那头也没有动静,我心想皇后说不定一会儿真要罚我去佛堂跪着了。 片刻,我却听到皇后说:“起来吧!” 我抬头看皇后,她面色如常,并没有打算惩罚我的意思。 她回头冲妍若说:“把这道菜撤了,以后未央宫不备茯苓。” “是,主子。”妍若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我,但立刻收回了视线,回应了皇后。 我有些受宠若惊,皇后的声音怎么都突然温情了? 第61章 凤命,又批言 我怀着满腹疑问,吃了一餐不饿不饱的早膳。 我真想问皇后一句:“我现在可以回宫了吗?” 不过皇后不打算给我这个机会,她抬起手,递到我身前,高傲地说:“你与本宫同去一趟琉璎水榭。” 琉璎水榭不是皇帝赐给韩子渊在宫中的居所吗?皇后去找韩子渊算命,带着我做什么? 一路上我与皇后乘着轿撵,她的在前,我的在后,一上午听一群长舌妇打嘴架,好不容易清净了,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个盹儿。到琉璎水榭起码要走半个时辰,我正好补了个回笼觉。 “主子!到了。” 秋实在轿撵外唤了我一声,我一激灵醒了过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下了轿撵,走到皇后的轿撵前,皇后也被妍若扶了下来,我们一前一后的进了琉璎水榭。 这里与宫中其他宫羽大不相同,更像我在兴国寺住的清竹轩,只是庭院里种着得是一株株梅树,地上铺着白石,房子是建在湖水边的,三面环水,如今湖水上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湖水上有一个小凉亭,去往凉亭没有小桥,唯有房子边上锁着一弯小舟,大小也仅能容下一人。 我们踩在木板小路上,弯弯曲曲的小路似乎有意要我们多欣赏一会儿这美丽的景色似的。我走到廊下,那里摆着一张竹子编成的小椅子,皇后指了指椅子说:“你在这儿候着。” 让我来,又不让我进去。 我心里吐槽,嘴上还是应了声“是”。 皇后和妍若绕过了回廊,朝正门而去,我才睡醒,不想再坐了,便在庭院里赏梅,时节尚早,梅花连骨朵都没打,我抬手去摸一枝梅枝,感受着树木独有的纹理。 “嘎吱!” 我回头瞧,原来是韩子渊把窗子打开了,我回头看他把窗子支开,他一手支在窗上,凝视着我。 我转身冲他行礼,他微微颔首,雪白的发有一缕垂到他胸前,他脸上依旧平凡无波,正如那潭死水。 “喵……喵……”小九从包里探出脑袋,冲着韩子渊温柔地叫了两声,它从我包里跳出来,朝着窗子跑过去,却见韩子渊又把窗子关上了,小九蹲在窗下唤了两声,尾巴摇了两下,便安安静静地在那里等着。 我走过去,抚了抚小九的毛,却听到里面传来的人声。 “凤命之人可福泽天下,但凤命,非长命。” 是韩子渊的声音。 “可有破解之法?”皇后的声音响起来。 “天命如此,无法。” 我顿时屏住了呼吸,皇后找韩子渊给我批言? 韩子渊又说:“贫道已经泄露天机,不可再多言。” 韩子渊和那臭和尚一样,说话说一半。 小九被我抓得烦了,跳到了庭院里,攀上了梅花树的最高枝儿上,我跑到那棵树下,小声对它说:“快下来!” 小九却不依,在梅花树枝条上玩起了“走钢丝”,我从包里掏了棵红参,对小九说:“再调皮,就断了你口粮。” 小九听了,依旧不理我:“喵……”它似乎是在抱怨韩子渊刚才把它拒之窗外,我掐着腰跺了下脚,说:“你就知道欺负我!你怎么不敢欺负太子哥哥啊!” “喵喵喵……” 小九歪着脑袋看我,一副好像听不懂的样子,我要不是现在人多不能用轻功,早就天上去敲打它了。 “呋……” 我身后传一声轻唤,我看着小九“噌”地躬身一跃,从我头顶跃了过去,我回头看,小九正好落在了韩子渊怀里。 小九在韩子渊怀里蹭啊蹭,尾巴一摇一摇的,还攀上它肩头,去舔韩子渊的脸。 “你!”我指着小九,“你怎么能……叛徒!” 小九蹲在韩子渊肩头冲着我“喵喵”地叫,得意至极。 韩子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把小九抱到怀里,小九就乖顺地趴着,我心里这个难受,它怎么就这么喜欢韩子渊啊! “公主莫怪!这小家伙曾与它的母亲一同养于在下身边。”韩子渊轻抚着小九的毛。 小九的母亲,不就是白起?以前我还是周琼玖的时候,我的灵宠? “那白……”我抿了抿唇,“那小九他娘呢?” 韩子渊抬头看着我,说:“生下小九之后,便入了雪山,再没有寻到它的踪迹。” 双尾灵猫入雪山,是给自己寻坟地去了,因为它们的寿命,远长于人命,而主人死后,它们不会再认主,即便新的收养人对它们再好……白起,是自断生路,把自己饿死了。 是我的错,从前的周琼玖,太软弱,太傻! “所以小九是仙人养大的?可小九是昭国秦王送给我的。”我又有了新的疑问。 韩子渊无奈地摇摇头说:“跑丢了。” 我觉得以小九这副贪吃相,八成不是跑丢了,是被好药材,拐走了。 他走上前,把小九抱回给我,说:“这猫儿性子特,在下曾尝试让它认我为主,它终不肯食在下一滴血。看来它与公主颇为有缘,才会认公主为主人,别人抓去,也是留不住的。” 韩子渊这说法我头一次听说,与灵猫认主应该很简单,喂自己的血就成了,什么有缘无缘的。不过想起小九刚被送来时呲牙咧嘴的疯狂模样,可能它确实不喜欢秦王周琦玉。 “谢仙人解惑。” 我把手里刚才没喂出去的红参给了小九。 “乖乖吃你的!” 小九便钻回包里吃去了。 “小九……”韩子渊喃喃地说,“在下曾有一位朋友,也叫小九。” 我本来要走了,听韩子渊这么说,脚步又顿住了,心头莫名的欣喜,原来韩子渊还记得周琼玖,还记得我! 我笑了,笑得更洒脱了,不需要叫他知道我就是周琼玖,只要他还记得,总不妄周琼玖活了一场。 这时,皇后被妍若搀扶着出来了,她眼睛有点红,我上前扶着她往外走,心想她又是听了韩子渊给谁的批言,伤心成这样。 皇后对韩子渊说:“多谢仙人指点。” 韩子渊手里的浮尘甩了下,对皇后行礼说:“恭送皇后娘娘、六公主。” 我搀扶着皇后出了琉璎水榭,皇后却了轿撵,叫我扶着她走一段,我便老老实实地扶着,我们二人走得步调极慢,主要是我也没和皇后一起走过,不了解她的速度,就尽量慢一点。 皇后先开了口,说:“本宫待你甚为苛刻,为何还要救本宫?” 皇后指的是上次香料里搀毒的事情。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62章 阻拦,不能见 皇后指的是上次香料里搀毒的事情。 当时我是被那个香味吸引了,一心想找出真相,没有想过那么多人情世故。 我想了想,说道:“换了别人,儿臣也会救。” 毕竟是云霁寒的母亲。 皇后突然笑了,一向高傲的她竟然叹了口气,说:“心存善念,将来会害了你自己。” 我回道:“儿臣明白母后的意思,但我善与不善,都会活在别人的算计里,那又何必给自己泼脏水?” 更何况,我就没打算和亲,你儿子都说不卖我了,你还是别想着给我估价了吧? 皇后莞尔一笑,说:“你这个死……你这个丫头,倒是想得通透,难怪寒儿处处都护着你。不过,寒儿也不能护你一辈子,你该学的本宫还是要教,危难之时,你要靠自己活下去。” 瞧皇后说的这话,搞得我马上就要和亲远嫁了似的。 “太子妃不愧是杨家人,行事作风都与你生母很像,她这样的人,你要离她远一些。” 皇后突然又转移了话题。 “是!”我点头。 前几日不是还口口声声骂我跟杨家人是一伙儿的,怎么今日对我的态度都变了。 走着走着,我瞧见远处有个身影特别眼熟,抬眼一瞧,不正是李叔夜吗? 离得有百米远,我还是看到了李叔夜他一身官袍,低头独自走在甬道里,他走得不徐不疾,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仿若有感应似的,李叔夜突然抬起了头,并且一眼就看到了我,我心里好一顿欢呼雀跃,忍不住冲他勾了勾嘴角。 李叔夜脚步快了些,朝我们走过来,跪地向皇后请安:“微臣叩见皇后娘娘,给珍月公主请安。” 我咽了下口水,忍住想喊他师父的冲动。 皇后瞥了李叔夜一眼,没有叫李叔夜起身,而是冷着声说:“本宫早就觉得李大人器宇不凡,非池中之辈,果然,你父亲,还真是把好东西都传给了你。” 我抬眼看皇后,她眼里除了冷,还有一丝怨恨,我又低头看李叔夜,他父亲不就是前任太傅李政道吗?皇后和李政道有仇? 李叔夜说:“家父英年早逝,微臣对家父没什么印象,皇后娘娘说像,那便是像吧。” 皇后眼光微动,冷着声说:“平身。” “谢娘娘。”李叔夜起身,微低着头,我个子矮,能看到,他的目光是落在我身上的。 我偷偷地冲李叔夜笑,眨了三下眼,李叔夜把目光收回来。 皇后对李叔夜说:“陛下重用你,你也得把本事用在正地方,大理寺卿主管天下刑狱,那等屈打成招、伪告诬陷之事,是断不可做的!把人命当儿戏,可不能成了你们凤栖坞的家风。” 皇后说话的时候,眼神里的凌厉就像刻刀一样刀刀逼近李叔夜,我瞧皇后这字字诛心的话,猜想她与那国师李政道,绝对是有血海深仇。 李叔夜谦卑地拱手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微臣定会铭记,凤栖坞的家风一直都是辅明君,保天下,断不会做出让陛下心寒之事。” 李叔夜说得也有理。 我拉着皇后的胳膊说:“母后,天凉了,我们乘撵吧。” 我总感觉再不转移话题,李叔夜就要倒霉了。 皇后瞥了我一眼,可能是觉得我多嘴了。 “翊儿!” 身后是熟悉的呼唤,我回头瞧,云霁寒负手信步而来,他身后还跟着长生、元亮和修。 我忍不住扶额,阎王爷怎么也来凑热闹,李叔夜不是一对多?还不赶紧撤! “儿臣给母后请安!”云霁寒走到我身侧,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连忙说:“快起来!”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李叔夜最惨,他得给所有人行礼。 云霁寒冷眼瞥了他一下,也没叫他起来,云霁寒向我伸出了手,说:“过来!” 我老老实实地把手交给云霁寒,妍若上前扶住皇后,皇后说:“正要给你送回去。” 送回去什么?我吗? 皇后说完,便转身被妍若搀扶着上了轿撵。 待皇后走后,云霁寒也没把注意力再放在李叔夜身上,李叔夜还在地上跪着呢! 我揪了揪云霁寒的衣服说:“太子哥哥,地上凉。” 云霁寒瞧我一眼,冷哼一声,说:“你这么心疼他,要不和他一起跪?” 我可怜兮兮地又揪了揪他的衣服,小声说:“不带公报私仇的!” 云霁寒又哼了声,才抬了抬手说:“起来吧!” 李叔夜还得恭恭敬敬地叩首:“谢太子殿下。” 我长叹了声,想和李叔夜打声招呼,嘴还没张开,就被云霁寒拉走了,元亮和修把我身后挡住,即使我回头,我连李叔夜的影子都看不到。 云霁寒突然说:“别看了,你想他死吗?” 我把头转回来,低声说:“我错了。” 云霁寒冷眼瞥我一眼,领着我往东宫地方向走。 “太子哥哥……” 我小声唤云霁寒,云霁寒却不答话。 “你和母后说了我多少好话?”他不答我也要问。 “你知道吗?今天母后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和母后同桌吃饭,第一次没被她责骂,简直就是,就是……”我想了会儿,说:“简直就是刮目相看,对,就是刮目相看。” 云霁寒不说话,也不理我。 “太子哥哥……” 我抬头瞧云霁寒,他故意不看我。 “我们还去了琉璎水榭。”我拉着云霁寒的手,晃了晃。 云霁寒还不理我。 我瘪瘪嘴,这男人怎么这么小气! “我……”我抬头看云霁寒的冷漠样子,心里一酸,低头说,“算了……” 云霁寒的步子走得有点快,我跟不上,只能小跑跟着,一个不留神,就踩到了裙角,身子一趔趄,云霁寒大手一拉,我就被他勾进怀里,我抬头看他,他脸上只弥留了一丝担忧,然后又换做了冷漠,他把我放下来,拉着我继续走,不过走得慢了点儿。 又走了一阵,他突然问:“什么算了?” 我努努嘴,别过脸去,不理他。 “呵呵!”云霁寒被气笑了,他停住脚,大手轻轻地把我的脸转过来对着他。 我白他一眼,说:“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向你妥协。” “呵呵!”他这回气得压根都痒了。 第63章 逗乐,太难了 云霁寒又问:“什么算了?” 我想,这可是他耐心的底线了,居然问了两遍! 我选择妥协:“就是小九!” 我把小九从包里捞出来,捧给云霁寒看。我说:“原来小九不是秦王的,是天师养的,走失了,后来辗转到了我手里。难怪小九一见到天师就往他怀里扑!” 我冲着云霁寒笑,云霁寒眼里总算柔和了一点,他点了下小九的脑门,说:“难怪。” “是呀是呀!”我把小九送了回去。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还和我生了十几天的气!还是我有远见吧!把这稀世的活宝贝收入囊中。”我摇头晃脑地说。 云霁寒却说:“灵猫会走失,这么笨!原来不是你传染的。” 什么!我抽了抽嘴角,眨了眨眼睛,撇了撇嘴,实在找不出反驳的话了,干脆不说了。 和这么多人吵嘴架,唯有在云霁寒这里,从来没赢过。 “唉!”我摇头叹气,吸了吸鼻子,不想吵了,吵不过他。 身边的长生努力地憋住不笑,我看他都快憋出内伤了,我再回头看元亮和修,他们两个也是各自看天,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在笑我又一次被云霁寒戏耍了。 我气恼,特别是修,他可是亲哥啊亲哥,为什么可以容忍云霁寒欺负我! 到了云霁寒的书房,我端坐在软榻上,看云霁寒批折子,他还在生气呢,根本都不理我。 我也不理他,坐在他身边,随手拿起一个奏章看起来,结果才看了两行,就打起了哈欠,今日起得有些早了。 “叩叩……” 长生进来了,手里托盘上盛着一盅汤,可是只有一个碗,一个勺子。 “主子!太子妃娘娘差人送来参汤,还嘱咐您不要太劳累了。”长生把汤放在桌上,便默默地离去了。 我伸长了脖子嗅了嗅,香味扑鼻而来,我的肚子也适时地叫了下。 我下了榻,转到桌子另一边,轻轻地打开盖子,饥饿感战胜了面子,我对云霁寒说:“太子哥哥,分我一碗可好?” 云霁寒瞥我一眼,把身子转到另一侧,背对着我说:“不给!” “哈?这么小气!”我努努嘴,把参汤搬离了桌子,放在另一边的小案上,心想,我吃不成也不给你。 我又重新坐回榻上,还没坐暖,长生又进来了。他手里呈着一个匣子,却没有交给云霁寒,而是放到我身前,小声说:“小主子!您打开看看!” 我缓缓打开匣子,一把通体黝黑的剑映入眼帘。剑柄上刻着漂亮的银色花纹,再仔细瞧,竟然是一只凤凰!这虽是一把女式剑,可是,哪有女孩子配黑剑的呀! 我把剑拿起来,利剑出鞘的声音着实镇住了我。 “是把好剑!”我眼睛闪着光。 长生冲我使了个眼色,他看向云霁寒,意思就是这剑是云霁寒挑选的。 “送……送我的?”我有点不敢置信。 长生点头说:“是,小主子,可是主子亲自挑的,兵器库里所有的剑主子都过了一遍……” “多嘴!”云霁寒打断了长生的话,长生赶忙溜了出去。 我抿抿唇,把剑提在手上,绕过桌子到云霁寒这边,他抬眼看我一眼,没作声,继续盯着他的奏章。 我把剑挂在腰间,乖巧地坐在他身边研磨,也不管他听没听见,我说:“三哥最好啦!翊儿感激不尽。” 云霁寒脸上依旧冷漠,他似乎看得很认真,我一只手拄着脑袋,眼神探过去,只是普通的上报赋税的奏章。这件事应该都是户部统计完了上报过来的,云霁寒看这个哪里能瞧出来问题。 “三哥,你每日坐在这里,光看这些能瞧出来什么问题?不过都是些报喜不报忧的!而且这马上就是年根底下了,许多结算工作他们都做不完,当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为保险,只要大数据上与去年前年差不多,年底给掌柜的添堵这样的事儿,没有哪个跑堂的愿意做这个冤大头。”我说完,见云霁寒死死地盯着我,立刻吓得我咬了下嘴唇,双手捂嘴不说话了。 “我……我……我去歇了!”我拎起裙子就往内室跑,多说多错,云霁寒又不是傻子,用得着我提点吗? 可是我却被云霁寒捞了回来,他把我摆在他身边,说:“不许走!” 我只能又老老实实地坐着,云霁寒丢给我一张奏折,他自己则一手拄着胳膊,侧过身子看我,说:“念。” 我在心里怨自己多嘴,我又给自己找了个活儿干。 “唉!给太子打工真不容易。” 我用极小极小的声音嘀咕,还是被云霁寒捕捉到了,他掐了下我的脸,说:“念。” 我翻开一个,念了起来,我吧啦吧啦地念,云霁寒却似听非听,他用手把我鬓角的碎发缕到耳后,等我念完了,他问我:“如何?” 我歪了下头说:“太复杂了,不懂。” 云霁寒颇有深意地盯着我说:“但说无妨,说错了不罚你。” “哦!”我把展开的奏章送到云霁寒面前说:“哭穷我也会!” 我捧着双手对云霁寒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大爷,施舍点吧!小女上有老,下有小,娘亲死了,哥哥瞎,求您给个打车钱吧?” 云霁寒挑了下眉,点了点头,道了声:“你哥不瞎。” 我立刻噤声捂嘴。 我见云霁寒把那奏章单独放在了一处,我见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细声问了句:“三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云霁寒点头。 我拿过一只毛笔,又在铺了张宣纸在案上,写下了“检讨书”“我错了”六个大字。 “三哥别恼了,我有口无心,说话不过脑子的。” 云霁寒盯着我写的几个字,冷漠地说:“真丑。” 他说完,又递给我另一个奏章,说:“念。” 我眨眨眼,我明明说错了,怎么就下一个? “臣有本奏……” “如何?”云霁寒又问。 “骗人的!”我说。 云霁寒眼睛瞪大了些,问:“怎么讲?” 第64章 第一,百年约 我用手背弹了弹那奏章:“三哥,你看呀!全是业绩,全是好事儿,没一件坏事儿,怎么可能呢?肯定是为了邀功,多捞点年终奖,才这么上报的!” “哈哈哈哈……” 云霁寒突然大笑不止,我用奏章捂住了脸,心想,我讲笑话他都没这么笑过呀! 云霁寒笑完了,又丢给我一个奏折,道:“接着念。” “呃……” 我成了云霁寒的播音器,如此也就算了,每次他问完我的见解之后,都会笑,有时是低笑,有时是哈哈大笑,搞得我云里雾里都不敢念了。 好不容易把厚厚一沓念完了,云霁寒大手揽住我的肩膀,说:“翊儿啊,你真是太有趣了!” 我为他揉了揉肚子,说:“就这么好笑?” 云霁寒连连点头,他脸上的阴郁是没了,这回换我抑郁了。 “哥哥!你笑得脸上都出褶子了!”我说。 “噗!”云霁寒又笑了。 谁能来告诉我,这个男人的笑穴在哪里?我帮他控制一下。 “翊儿……”云霁寒拿了只毛笔,对我说:“别动!” 我愣愣的瞧他捧起我的脸,用毛笔在我的额头上写了什么字,我努努嘴:“不带这么玩儿的!” 云霁寒不理,笑得又开朗了些,他说:“不许偷看!不许擦!” 我无言以对,只能岔开话题,说:“三哥,我饿了!” 云霁寒还在笑,他冲着外面喊道:“摆膳!” 席上,我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拿着筷子,和云霁寒在一起,用不着形象管理,因为我的脸早就丢尽了。 我挑了几块大肉往嘴里塞,味道比皇后宫里的还可口,我想可能是云霁寒按我的胃口吩咐厨子做的,我迅速地扫荡了一碗饭,然后对云霁寒做了个“一”的手势,说:“我还要!” 云霁寒摇头,掏出帕子为我擦嘴,我小声哀求:“好三哥,真没吃饱!就再来半碗,半碗的半碗……” 云霁寒不依,对长生吩咐道:“给公主上碗汤。” “三哥……” 我拉了拉云霁寒的衣服,云霁寒提着我的衣袖把我的手放回我身前,我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吃。 等我把汤喝完了,云霁寒又拿了另一张帕子,把我的脸都擦了一遍,包括我的额头,他说:“回去吧,寅时,不许迟了。” 我点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所以,他到底写了什么在我头上? 夜半三更,李叔夜果然来了,我把上次他落在我宫里的面具还给他,他却把我拉过去,一脸担忧的神色,轻声问:“太子可有为难你?”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冲李叔夜笑着摇头。 我说:“师父受委屈了,皇后为何刁难师父?” 李叔夜叹了声,道:“上一辈人的事儿,不提也罢。” 我点头,和他一起坐在软榻上。 “师父,你和太子妃一直有来往吗?”我问。 李叔夜眼眉跳了下,他说:“这些日子不曾。怎么了?” “太子妃要与我交好,我不知该不该信她的。”我说。 李叔夜看向我:“翊儿只要信我,就好了。” 我点头:“翊儿何时不信师父啦?” 李叔夜摸摸我的头,我趴在桌上,看李叔夜的脸在我的脸上打下阴影。 “师父……”我有些没精打采,“百鬼窟……你怕吗?” 李叔夜笑着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他说:“别小看师父,好歹为师也是一派之主。” “你那是什么派呀!还不如蛋黄派出名。”我说。 “是你孤陋寡闻呀!好徒儿。” 我努努嘴,“我不信,你倒是说说,你们那什么凤栖坞都出过什么名士呀?做过什么好事呀!” 李叔夜用手指点了下的我鼻尖儿说:“学会套话了?” “师父你神秘度太高了嘛!怪我吗?”我说,“别的不说,就说你父亲李政道吧?听说他颜值比您还高呢!” 李叔夜突然收了笑容,他说:“我对父亲不甚了解。” 我感觉自己可能是触碰到李叔夜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今日我听李叔夜对皇后说李政道是英年早逝,那李叔夜对他的印象应该也不太多。 李叔夜不愿意提,我也不逼迫他,便对李叔夜说:“师父,其实有件事儿,我早就想问你了。” 李叔夜正了正神色,说:“何事?” 我见他有些紧张,面对着他,用手指在空气里描了下他的面部轮廓,说:“师父,你见过镜缘天师吗?” 李叔夜点头,说:“一面之缘。” “那你有没有觉得,你们两个长得有点儿像?” 李叔夜摇头说:“不觉得。” “他本名叫韩子渊,这你可曾听说过呀?” 李叔夜想了想,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叫韩子渊的人,只是那都是百年前的人了,他会是镜缘天师吗?” “哦?你说说。” “天下谋士,西出关月山庄,东出凤栖坞,百年前,关月山庄大弟子韩子渊,与我凤栖坞的大弟子,也就是我的曾祖母,曾有过一次赌约。”李叔夜说。 “什么较量?” “韩子渊辅佐昭国湘王周琼玖,我的曾祖母辅佐承国晋王云亨,能令自己的主公登上皇位者,就算赢了。” 我惊住了,韩子渊辅佐我,竟然是因为一场赌约?可笑我竟还怀念他百年! “韩子渊输了。”我定了定神,接过李叔夜的话说。 “不错,湘王被以谋反罪处死之后,韩子渊便销声匿迹。”李叔夜说。 “可是,他们两个赌的是什么呢?不会那么无聊,赌什么天下第一的名号吧?” 李叔夜笑笑,说:“确实就是这么无聊。” 我沉默了。 “那输得人呢?有惩罚吗?”我又问。 李叔夜摇头,说:“或许没有吧?” 我忍住心里一份酸疼,问李叔夜:“师父,你该不会也和别人打赌了吧?那你扶持太子哥哥!你一定会赢的!” 李叔夜把我的手握在手心,说:“你对太子这么有信心?” 我急得一拍桌子,瞪大了眼:“你真的和人赌啦!” 李叔夜笑意更深了些,他说:“我没有那么荣幸,没赶上那场百年之约。” “呼!还好还好!”我长舒了口气,然后又掐着手指笨拙地算了一下,眼睛又倏地瞪大了,我说:“师傅的父亲,李政道?他赶上了?” 李叔夜颔首。 我握紧了榻上的剑,李叔夜发现了我的异样,他直起身子,说:“怎么了?翊儿。” “师父……您父亲,赢了?”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65章 待遇,不一样 我冷声问李叔夜,手里的剑握得紧了些。 “你父亲赢了?是吧?”我忍住心头的痛,又问了一遍。 李叔夜点头。 “铮!” 我的剑出了鞘,剑尖直指李叔夜的脖颈,他却没有躲。 “翊儿……你怎么了?” 李叔夜面露担忧,他眼里的星光在抖。 我的手也在抖,我的脑子突然变得很混乱,我想起了乱葬岗司徒延祖的孤坟,想到了修脖子上烙上的那个“奴”字,想到了修说过的司徒家325口人,眼睛好似冲了血的疼。我不是司徒书雪,依旧这般愤怒,若我是真的,我这剑说不定就砍了下去。 “我有些明白皇后说的那句话的含义了。” 我颓然地把剑放下,却不想看李叔夜,我心里特别难受。 “天下第一,真的那么重要吗?”我低下头,问李叔夜,只要他的回答是“是”,我就出手。 李叔夜起身,走到我身前,摸了摸我的脸,说:“翊儿,师父不会害你。” 我默然地点头,却还是不舒服。 “翊儿,在其位,谋其事,谋士只是按照主公的意愿做事。你是凤命,圣上不会害你。”李叔夜说。 意思就是,当年司徒家被族诛,是因为皇帝想灭掉司徒家,而李政道只是给皇帝出主意?这么说来,皇帝,云霁寒,岂不是也成了仇人? 不,不,不是这样的。仇啊怨啊!与我有什么关系啊!我本就不是司徒书雪。 “师父,你回去吧!我……”我扶着额头,“我脑子有点乱。” 李叔夜摸了摸我的额头,他把面具戴上,把我的剑插进鞘中,他还是不放心,又保证了一次:“翊儿,师父不会害你。” 李叔夜离开后,我栽在地上,却睡不着,原来这世上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都逃不开这东西:对名利的追逐。 寅时很快便到了,天还没有亮,我进东宫时,云霁寒已经在庭院里等我,我手里握着剑,看云霁寒演示了一遍之后,走出去。 我把他刚才的剑招演示了一遍,云霁寒却摇了摇头,说:“花拳绣腿。” 就是说我做得不好。 他走到我身边,如昨天那样手把手的指导我,他批评我:“心不在焉。” 我咬了下嘴唇,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集中精神跟着云霁寒的节奏,云霁寒在我耳畔说:“翊儿,专心,敌人就在眼前,你要想的,是怎么活下去。” 我点头,道:“三哥,我会活得好。” 我做了次深呼吸,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却,认真领悟云霁寒交给我的剑招,心中的那片惶然渐渐散去。 不错,这世上本就不可能有完全纯善的人,我不想死于非命,我要活下去。 什么凤命非长命,这一世,我非要活够本儿不可。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的日程被排得满满的。寅时到东宫练剑,然后到未央宫与太子妃、皇后斗智斗勇,过了午时,再回东宫为云霁寒念奏章,发表我那些不着边际的言论,调剂云霁寒枯燥的日子,夜里,我还要等李叔夜,有时亲哥修也会来,我提防着不让他们两个碰上,不然,事情会变得格外糟糕。 皇后对我态度好了一点,但仅仅是一点,魔鬼式训练是什么样,她就是什么样,她的要求太高了。 立卧行走在她眼里都不合格,连拿筷子的姿势,吃什么,吃多少都要被要求,我觉得皇后简直要把我训练成提线木偶了。 “不行,你写得这是什么?翊儿啊!你这字儿,简直……狗扒得都比你强!”皇后气得头发都快冒烟了。 “就是!母后您看看儿臣的,养养眼!”云倾城居然还在火上浇油,显摆她的一手好字。 我把自己那张被皇后丢在地上的字捡起来,小声说:“哪里不好看了?比狗扒得强多了。” 皇后气得拍了下桌案,说:“你就在这儿给本宫写!写不出好样儿!今儿不许用膳!” “母后,您别和这个臭丫头生气,您消消气儿,儿臣陪您到庭院晒晒暖阳去。” 云倾城把皇后拉走了,殿里只剩下我自己,和一地写废的大字。 “唉!”我双手拄着头,嘴里叼着毛笔,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 “写!写!写!一本小破书,一坐一上午,这世上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吗?” 我重新握好笔,手却抬不起来了。 手抽筋了! “呜……”我使劲甩了甩手,“我要发明印刷术,我要铅笔,我要减负,我要数钱数到手抽筋儿,我不要写啦!” 我使劲儿一拍桌子,毛笔在桌案上跳了两下,溅出来的墨汁滴在我脸上,我抽了抽鼻子,随手用袖子一抹,也不跪着了,四脚朝天躺在席上。 “不写了!不写了!饿死我算了!”我闭着眼摇头念经。 “哦!”是熟悉的清朗声音。 我睁眼去瞧,却只看到我脸上铺着一张我刚才写的字。 我把纸丢到一边去,就看到了云霁寒的脸,他低头看我,冲着我说:“确实不怎么样。” “太欺负人了!哪国法律规定,皇后得成书法家呀!难不成我还能成为因为这世上第一个因为字写得不好就被废掉的皇后吗?那肯定不是真爱!我才不要嫁!” 我嘟嘟囔囔吐槽了一大堆,云霁寒就静静地听着,等我说完了,他便托着我的头,把我扶起来,坐在我身后,他重新换了宣纸,把毛笔轻蘸了点墨水,然后把毛笔交到我手上。 “还不是得写?” 我颓丧地说,我接过毛笔,手却被云霁寒的大手包住了。 他带着我的手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彻”字,他的手很用力,就好似字帖上的凹槽,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笔势和力道游走。 等字写完了,云霁寒收了毛笔,说:“这才叫,字。” 我抿了下唇,哑口无言。 我还在想怎么反驳云霁寒的时候,已经被他提起来,我搂住云霁寒的胳膊说:“还是我三哥最好!” 我瞄了眼案上那“彻”字。 彻,是云霁寒的名。 云霁寒勾了下唇,把我领出了一片狼藉的偏殿。 “母后!你看嘛!太子哥哥就知道偏向那个臭丫头!太偏向了!”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66章 烦忧,被记恨 云倾城看着我被云霁寒拥着,气得直跺脚。 皇后正坐在庭院里,把帕子在云倾城面前展开,说:“谁叫你不是凤命!” 皇后已经懒得因为我,和云霁寒争辩了,反正她无论怎么苛待我,云霁寒都会护着我。 和自己亲儿子置气,皇后觉得不划算。 云霁寒把我揽上了马车,我坐在马车里伸懒腰,也不管云霁寒怎么看我。 “我们要出宫?可是我还没换装啊!”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你妹妹我这么抢手,你不怕我被拐跑了?” 云霁寒毫不在意地笑了声,说:“就怕别人养不起。” 我起身坐到云霁寒身侧,说:“我这么贵重?” 云霁寒抱着胳膊,说:“无价。” “哈哈……” 我得意地笑了,心道我三哥今日心情不错嘛!要不要趁机勒他一把,讨他私库里几样好东西? “三哥,我们去哪里呀?” 我撩开帘子,冷气立刻扑进来,我又把帘子放好了。 云霁寒道:“赴宴。” “哦!” 我整了整衣服,又弄了弄头发,却弄不好。 云霁寒转身,帮我弄头发,道了声:“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能请太子的,自然是大人物,翊儿可不能给三哥丢面子。” 我这马屁叫云霁寒正满意,他捏了下我的小脸,说:“头发又长了,好。”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难打理了,秋实每日都在琢磨给我设计新发型,可我连最简单的都学不来。”我抱怨道。 云霁寒却低低地笑道:“无需学,哥在呢。” “嗯。”我连连点头。 云霁寒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梳子把我的头理顺,为我梳好后,他从匣子里掏出一盒头饰,挑了个步摇为我戴上了。 我低头看云霁寒把盒子又放回了匣子,他是不是也为别的女人梳过发? 可是,我还没想好措辞问云霁寒,马车又停了下来。 我听到长生在外面殷勤的声音:“二位娘娘,慢点儿,当心头上。” 然后,马车就被打开了,杨素衣、慕容烟岚施施然进来了。 “给娘娘请安。” 我虽然诧异,但还是不能忘了礼数,立刻起身行礼,杨素衣连忙把我拉起来,殷切地说:“翊儿,自家姐妹,何须多礼?” 杨素衣坐到云霁寒身边,我主动让出位置,把位置留给了慕容烟岚,坐到马车的另一侧。杨素衣用胳膊环住了云霁寒的胳膊,温柔地说:“殿下,臣妾等了好久呢!” 哎呀妈!这声音,相当柔情了! 云霁寒拍了拍杨素衣的手,轻声说:“素儿今日真美。” 慕容烟岚也用手勾住云霁寒的胳膊,她就显得高冷多了,目视前方,完全无视杨素衣的挑衅。 我感觉自己是一只两百度的白炽灯,碰到高压电,应该报废了。 还是不看为好,我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靠着马车睡觉。其实是睡不着的,因为三个女人一台戏,即使我想做一棵树,也不得不被杨素衣拉进场飚演技,我飚的是装睡技。 “殿下,臣妾还是第一次进丞相府,人生地不熟的,殿下去哪儿,可都得带着臣妾,殿下可千万别把素儿扔下呀!” 哎呀妈,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闭着眼都能想象到杨素衣那副柔情的姿态,啧啧啧,她平时对宫人可没这么可人。 “姐姐哪里话,殿下日理万机,要在前厅与各位朝臣在一起,还是让妹妹带姐姐到园子里逛逛吧!” “也好呀,妹妹此次可算是回娘家了,殿下,臣妾何时也能回娘家探亲呀?” 云霁寒说:“父皇母后允了,便可挑个吉日了。” 意思就是他不管呗! 杨素衣可能觉得无趣,又说:“咦?怎么不见五公主,她可也盼着出宫呢!” “五皇妹一会儿与母后一同前往丞相府,就不牢姐姐记挂了。”慕容烟岚说。 慕容烟岚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眼高于顶的,她一次说这么多话的时候,还真不太多。 “哎!臣妾也是关心五皇妹,毕竟五皇妹年纪小,母后身子也不好,需要人照拂嘛!”杨素衣说。 唉!我为云霁寒的两只耳朵默哀。 “你还是照拂好你那自家妹子吧?正好大家今日都在,说句不中听的话,翊儿也14岁了,就算是自小由太子殿下关照下长大,也该知晓自己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好和殿下整日腻歪在一块儿。殿下政务繁忙,你这个皇嫂外加表姐也该多帮殿下分忧才是!” 我就知道,慕容烟岚这个女人不好对付,我若不是在装睡,真的要被她说得脸红。可她说的话,还是像细针一样,扎得我心尖痛了一下。 “翊儿这丫头身世可怜,又是个听话懂事的,在这宫里从来都是忍气吞声,不与人争抢,我瞧着她都心疼,更何况殿下还从小把翊儿护到大。将来翊儿远嫁,怕是此生都见不到呢!叫翊儿在殿下膝下腻歪几日,妹妹怎么还不得见了?”杨素衣说着,好像就快哭了,我听到她轻轻地啜泣声。 慕容烟岚声调高了两度:“忍气吞声?她为八公主、九公主求情的时候?哪里看得出她忍气吞声?” 原来慕容烟岚因为我那日帮八公主和九公主说话,反驳了慕容烟岚的提议,记恨了我。 “殿下,都是臣妾的不是,翊儿还小,有时候心直口快说话得罪人,自己还不知道,臣妾日后会多照顾翊儿,不叫她不明不白受了委屈……”杨素衣听了,连忙轻声向云霁寒认错。 “嗯。”云霁寒只是轻轻应了声。 “寒哥哥……”慕容烟岚不服气地唤了云霁寒一声。 我听着,脑子却不知怎么了,“嗡”了一下,嘴里不禁一酸,跟喝了碗不加糖的酸奶似的。 “咯噔!”马车颠簸了一下,我不得不被颠醒了。 “怎么回事?”长生冲着马车夫问道。 “回公公的话,是奴才的错,奴才没长眼,被石头绊到了。奴才该死!” 我撩开帘子一看,原来已经出了宫门,来到街上了。 我瞧见修正骑着匹跟在马车后,便冲他笑笑,修也冲我微微笑了下。 我转头对云霁寒说:“太子哥哥,我出去玩啦!”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67章 紫衣,紫折扇 不待云霁寒许可,我已经打开车门,跳下了马车,冲修伸出了手,修弯腰直接把我擎到了马上坐好。 云霁寒撩开帘子,蹙着眉,低喝了声:“回来!” 我握紧了缰绳,对他说:“你那马车里太吵了,我要清静清静。” 云霁寒本来还微微愠怒的脸错愕地愣住了,他该明白我的意思,他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驾!” 我不和云霁寒多做纠缠,从修手里接过马鞭,扬长而去。 “不怕他生气?”修在我身后轻声问。 “抢手得很!他会气?我还生气呢!”我又甩了两下马鞭子,马儿飞驰在长街,我的心却甚为憋闷。 “去哪儿啊?”修又问。 “谁稀罕他那宴席!我们去吃醉霄楼。” 我喊了一嗓子,把尚萦绕在耳畔的慕容烟岚的那些恼人话都丢出去了。 醉霄楼真的是座无虚席,生意兴隆,也不知李叔夜是怎么搞得经营,他不常露面,可是却可以让一切都井然有序。 我们下了马,进了酒楼,小二赶忙来迎。 “要一个雅间。”我说。 “对不住,这位姑娘,咱们今日的雅间已经满了。”小二挠挠头,抱歉地说。 “怎么今日谁都给我添堵啊!”我心里这个不爽。 “那给我们找个僻静处好了。”我说。 “好嘞!二位这边请。” 小二一见我也好说话,没有刁难他,便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挂上了笑,为我们找了一处靠里侧角落的桌子,不显眼,但从这里可以把一楼的一切尽收眼底。 修从腰间掏了锭银子给小二打赏,小二的脸都开花儿了。 “不知二位想点什么菜式?”小二唠叨起来,“咱们酒楼可是天南海北什么菜色都有。” 我说:“来几样招牌菜,再来两坛好酒。” 修“咳嗽”了一下,担忧地看了看我。 我从袖里掏出一个荷包,交给修,说:“敞开了吃!” 修掂了掂,挑了下眉,小二一瞧,也放心下来,连连说:“好嘞!您稍后。” 我双手拄着胳膊,说:“下次得管师父要个信物,刷脸就可以免单了。” 修瞥了我一眼,面色冷下来。 我把脸别过去,今天心情不美丽,不想和自己亲哥再置气了。 旁边的那桌是个身着紫色衣裙的女子,衣料华美,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她面容姣好,妆容浓艳,而且她桌上还搁着一把剑,剑柄更是夸张,上面还镶嵌着紫色的水晶石,看上去是江湖中人。 他对面坐着一位同样穿紫色长衫的男子,男人看上去有二十七、八岁,成熟稳重型的,脸有些瘦削。 吸引我的,是他手里那把扇子,扇骨是红色的,扇面却是紫色的,扇面上一个字都没有。 这么冷的天,还扇,附庸风雅也就算了,这扇子怎么看怎么可疑。 他们两人只点了两盘青菜,也没有饮酒,我抬眼瞧了下他们身侧,各有一个包袱,应该是出行的江湖侠客。 “怎么了?”修见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低声问。 “你看他那把扇子……”我小声附在修耳畔说,“是不是很眼熟?” 修看了看,说:“的确。” “我们要不要抢来看看?” 我话音刚落,就见那个紫衣女子“唰”地转头,用一双伶俐的大眼睛瞪上了我。 我冲女孩笑笑,转过身子不再看他们,我对修用口型说话:“听力真好。” 修点头,也不再看他们。 这两个人,可疑得紧。修却对我摇头,示意我不可轻举妄动。 “客官!您的菜来了。” 小二端来了酒菜,殷勤地摆上了桌。 我先为修斟酒,然后要为自己倒,修却把我的杯子抢了过去,我也不和他讲理,直接端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酒鬼罢了。”我听到拿扇子的紫衣男子这般说。 我咽下了酒,又往嘴里倒,却被修直接连酒壶都抢下了。 “做什么?” 修把酒壶搁到他右手边,然后抓着我的手,满眼的心疼。 我低头说:“没事儿啊。” 修把筷子放在我手里,说:“借酒浇愁,他也看不到。” “谁稀罕给他看!”我夹了口菜,“再说我也不愁,我就是馋了。” 修用袖子为我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说:“喝酒伤身,我心疼。再说,你喝多了,又要哭闹,我可哄不好。” “我什么时候……”我脑子转了转,想起了在宁远城那次贪杯的事儿。 “我怎么哭闹了?”我问修,“我都说了啥?” 一时情急,又冒出家乡话,好在修没在意。 修喝了杯酒,不回答。 我抽了下嘴角,轻声问:“哭相很难看?” 修点头,道:“都是自家人,不丢人,还打人,也就他能哄好你。” 打人?原来喝了酒,真的能壮胆啊! “给你,给你。”我把酒都推给了修,不忍心叫自己亲哥担心,只好老老实实地吃菜。 我又给修夹了好几块大肉,说:“你多吃点儿,我不闹了,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 修点了点头,他喝了杯酒,说:“你在别扭什么?” “不知道,就是莫名心烦。” 我嚼一口菜,觉得挺合胃口,就又多夹了几口。 修说:“你对那姓李的,可曾有这种心烦劲儿?” 我一口咬到了筷子。 “我是因为练字烦,没别的事儿。”我辩解道,但我又立刻发现了问题。 “不对呀?你为什么老是向着三哥说话?” “我是帮理不帮亲。” 修喝了口酒,说道。 “略略略!”我不服气地吐了吐舌头,接着化烦恼为食欲。 那对紫衣男女起身离开,那女孩离开时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只是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下那男子手里拿着的扇子,在心里默默地记住了这二人的长相,待他们走远了,我对修说:“我想念锡麟哥哥了。” 修脸色突然黑了下,我见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下,心想他们两个到底谁怕谁呢? “亲哥,他们不是承国人吧?”我又说。 修放下筷子,看着二人已经跨出门槛,问:“为何?”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68章 挡路,谁倒霉 “亲哥你看,这么冷的天,他们只穿单衣,又背着包袱,定不是本地人。那二人身上虽着承国服饰,鞋子却不是,而且他们两个的面容,也与我们稍有不同。” 修说:“你观察极为很仔细。” 我擦了擦嘴,说:“嗯,吃饱了。” “就吃这么几口?” 修又为我夹了肉,说,“他不在,不必在意那些个食不过三的规矩。” “吃胖了嫁不出去怎么办?”我随口调侃。 修浅笑了下,说:“安心,咱们家三代都没出过丫头,若是爹娘还在……”他说着,仿佛回忆到了什么,又笑得深了些,“他们必定会处处惯着你。” 修没有落泪,他是笑着说的,可我听着,心里却一阵心疼,修作为司徒家最后的男子,要承受的压力和担子,比我重多了。 “嗯!我可安心吃啦!” 我笑着把嘴塞满,这一次重生,有这么多牵挂着我的人,真是抽到头奖了。 “结账!”我冲着小二招手,摸了摸快撑破的肚皮。 修把银子交到小二手上,我说:“不用找了,下次来给打个折扣就行。” “好的好的!客官慢走!” 我起身,修帮我把狐裘穿好,我们便要往门外走。 正巧楼上也走下来一桌客人,为首的是个衣着阔气的小少爷,也就十五、六岁,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小厮拥着他给他开道,其中一个小厮把我往边上推了下,还好修把我拉进怀里,护住了我,我又往侧面让了让,想着让这个阔少爷先走。 那阔少爷走过我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我,他朝我走过来,修立刻闪身到我身前,把我护在身后。 “这位姑娘看上去颇为面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闻到他满身的酒气,心想着又是个酒品不好的。 “你这样搭讪的方式很老套,没新意。” 说完我就走,小少爷却快走两步,双臂张开,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修转而站在我身前,那小少爷看来平时没少当街欺负女孩子,他那些小厮早把我们围起来了。 “好狗不挡路。”我说。 那小少爷嗤笑一声,说:“姑娘别这么凶嘛!瞧姑娘身上这身衣装,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家眷,在下今日在此与姑娘相遇,也算是有缘,不如由在下送姑娘回府,可好?” 修手里的剑已经出了鞘,我却勾起唇角,道了声:“好呀!” 修回头看我,我冲他眨了下眼睛,然后对那小少爷说:“送佛送到西,你可不许反悔。” 小少爷没想到我答得这般爽快,便拍了拍胸脯说:“放眼京城,还没有哪家大人府上是本少爷不敢去的!” 我抿着嘴笑,然后绕过修,走到我们栓马的地方,先上了马。 那小少爷又一阵诧异,说:“你会骑马!” 他突然变得很欢喜,也迅速到他的马前,一边上马一边说:“你可不许跑!说话得算数!” 我点头,冲着修又眨了下眼,修只得莫名其妙地上了马,小少爷骑着马走到我身前,他抢过我手里的缰绳,好似生怕我跑了似的,他问:“你到底是哪家的?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走着瞧呗。”我笑着说。 那小少爷喝得有点多,脸蛋儿上两团红晕,被风一吹红得发亮。 他指了指我身后的修说:“这人是谁?他这身衣服,看着也挺眼熟。” 我冲他做了个剪刀手,问:“这是几呀?” “咯……” 小少爷打了个饱嗝,说:“别唬我,不就是三吗?” 二、三都不分了! “嗯!你真是聪明绝顶!” 我夸了他一句,他拍了拍胸脯,又打了两个饱嗝。 小少爷身边的小厮把我们围起来,但我确实也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太阳落下了一半,丞相府就在眼前,那小少爷迷迷糊糊地,指着前面那人群攒动的地方说:“唉?那是不是有耍猴戏的?” “少爷,那,那是……” “小主子!小主子!小主子!”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长生连唤了三声,他向我冲过来,破涕为笑道:“小主子您可算来啦!” 修下了马,把我扶了下来。 “呦!这是谁啊!瞅着挺眼熟的!” 那小少爷也被小厮扶下了马,对着长生指手画脚,长生见那小少爷手里还抓着我的马缰绳,有一丝惊讶。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家的女眷吗?走吧!” 我不待那小少爷把身子扶正,快步上前拉着他就往里进。 “怎么回事啊?” 长生问修,修摇摇头,然后跟着我往里面进。 长生在前面给我开路,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瞧我,又瞧了眼那醉醺醺的小少爷,他轻声对我说:“小主子,您慢点!” 我瞧见堂上一个大大的“寿”字,原来是丞相过寿宴呀! 那敢情好! 席上都是空的,看来宴席还没有开始,我们被长生引着一路往正堂后而去,长生冲着门内说:“主子,小主子来了。” “进来!”是云霁寒的声音。 长生为我推开门,我拉着晕乎乎的小少爷就进了屋,小少爷喝得太多了,被门槛子绊了一下,我适时地松了手:“啪!” 他摔得特别响,脸磕在了地上。 “哎呦!爷破相了!你这个臭丫头!来人啊!把这个臭丫头给少爷我抓住!敢惹少爷我,你活腻歪了!” 这么一摔,小少爷的酒也醒了一半,他的嘴巴鼻子都磕坏了,指着我破口大骂。 门都被长生赶紧关上了,他滴溜溜转得眼睛最后瞄了一眼云霁寒的脸色,打了个哆嗦。我想那些小厮早就不敢进来了。 我低笑一声,抬头往堂内看去,云霁寒脸色阴鸷地冲着地上的小少爷,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你要抓谁?” 他身边的席子上还坐着一个男人,看上去五、六十岁,一身棕红色华服,一脸络腮胡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丞相大人了。 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他怒不可遏地“啪”地拍了下桌子,却不是骂我,而是指着那地上的小少爷喝道:“慕容子衿,太子殿下和六公主在此,你耍什么酒疯!” 我一愣,眨巴了几下眼睛。这小子姓慕容?那不就是丞相的儿子?云霁寒的表弟?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69章 受气,凭什么 “啊?” 那小少爷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撑着地,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堂上的二人,最后把两个大眼睛定向了我。 慕容子衿咽了下口水,问我:“你!你到底是谁?” 我冲他轻笑一声,把身子转过去。 “给太子哥哥请安,见过丞相大人。”我先恭恭敬敬地给二位行了礼。 “过来!” 云霁寒习惯性地朝我伸出了手。 我走到云霁寒身边,把鞋子脱掉,坐到他身侧,然后才转身冲着大脑不会转个儿的小少爷说:“原来你就是丞相大人的幼子慕容子衿呀!” 说完,我转头对丞相大人说:“翊儿一时手滑,伤了贵公子,翊儿向丞相大人认错。” 丞相大人的胡子茬儿都气成锡纸烫了,可他碍于云霁寒还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问一句:“这到底怎么回事?” 云霁寒用胳膊环住我,低头对我说:“你说。” 我指了指喝得太高,腿儿还不会回弯儿的慕容子衿说:“方才这位公子拦住了翊儿的去路,把我们团团包围住,问翊儿是谁家的小姐,说什么都要送翊儿回府,翊儿瞧他醉醺醺的,也不敢惹事,便来寻太子哥哥。” 我挑了重点把事情说了一遍,丞相瞪向我的眼里也有些发虚了,他自己儿子喝完酒什么德行他肯定知道,不过今天可算是撞到阎王殿大门了。 “慕容公子,”我对慕容子衿轻声说,“你不是说放眼京城,没有什么地方是你不敢去的?那一会儿可就劳烦公子送翊儿回宫吧!” “呵呵!” 云霁寒低笑了声,大手轻轻捏了我的手指一下,我转了下眼珠,心想就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也不能白吃亏是吧? 丞相大人脸色又黑了,他指着慕容子衿喝道:“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出去!到祠堂跪着去!” “爹……我真不知道她是公主!再说她也没说自己是公主啊!而且她算哪门子的公主,我只见过倾城公主,这个什么公主!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慕容子衿白了我一眼,看来是要把怨气撒在我身上。 “你闭嘴!”丞相又喝了一声。 云霁寒拂了拂手,说:“舅舅今日大寿,何必和孩子生气,不过是两个素未谋面的孩子闹着玩儿罢了。” 云霁寒又对慕容子衿说:“你起来吧!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开宴了。” “太子哥哥说的是!翊儿这不是好好的吗?也没少条胳膊少条腿的。丞相大人就饶过慕容小公子一回吧!” 我嘴上冲着丞相宽厚地笑,其实心里却在怨云霁寒偏袒自家人,若是换了别人,云霁寒怎么会不了了之? 哼!我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丞相脸上依旧不好看,他说:“下去吧!下去吧!打明日起,禁闭七日。” “爹……” 慕容子衿跪地做央求样,丞相见了又一拍桌子。 “出去!再不出去信不信老子打你!” 慕容子衿冲着云霁寒拱拱手,然后灰溜溜地提着衣服出去了。 丞相转而面向我拱手说:“犬子顽劣……” “没事儿没事儿……”我连忙摆手说,“翊儿哪里敢受丞相大人的礼,在您的寿辰闹出这么一出,翊儿该向丞相大人赔不是才对。是翊儿鲁莽了。” 其实心里才不这么想!我把手从云霁寒手心抽出来,脸上也冷了三分。 云霁寒摸摸我的头,对丞相说:“舅舅,孩子之间斗气,我们不掺和。” 说完,他就拉着我起身,对丞相说:“时辰到了,我们入席吧。” 丞相也起身,我们一同朝前厅走,皇后和一行女眷此时也朝前厅而来。我跟在云霁寒身后,和众人一起给皇后行了礼,给两位太子妃行了礼。 我想自动退到人后,一会儿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于是我抽出被云霁寒抓着的手,却又立刻被云霁寒抓了回去,我小声说:“于礼不合。” 云霁寒低头看我,说:“还生气?” 我摇头,又把手抽出来,说:“真不合适。” 可能我们的动作太明显了,我看到皇后朝我这儿瞥了一眼。 一群人总算是到了厅堂,皇后坐在正位,丞相和太子分坐左右,下面的坐席上,东面是大臣,西面是女眷。 我走在人群最后,等众人都入了席,想找个地方猫起来,却见杨素衣向我招了招手,我只能坐过去,和她同席,我们旁边的席上坐得是慕容烟岚和云倾城。 丞相既是朝中一品大员又是国舅,而且连皇后都来了,自然是皇帝默许这场寿宴要大办了,来拜寿的官员塞了一屋子。 “咳!” 对面有人一声清咳,我抬眼去瞧,李叔夜坐在我的两点钟方向,正冲我笑,我的心顿时暖了下,也冲他微微笑了下。 酒宴开始,歌舞升平,我刚刚吃得饱,此刻没什么胃口,便喝两杯酒解解渴。 “翊儿,慢点喝,当心醉了。”杨素衣把我的酒杯夺过来,她说,“你年纪还小呢,还是饮茶吧!” “不小了。” 我笑了笑,没有去抢,任杨素衣差人把我的酒换成了茶水。 我便又喝了两杯茶,杨素衣低声问我:“你怎么不吃呀?” 我说:“刚才吃饱了。” 杨素衣会意地一笑,便又叫人给我上了个果盘,说:“吃点水果解解腻。” “嗯!谢娘娘。” 我拿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嚼起来。 我边上的慕容烟岚瞧见了,侧过头对我说:“本宫知道你没睡着。” 意思就是,马车里慕容烟岚说的那些话就是说给我听的。 我轻笑:“侧妃娘娘的话,翊儿记住了,多谢娘娘提醒。” 本来又提起来的食欲,又被慕容烟岚打压了下去。 “六皇妹,听说你刚才教训了子衿,还把他打了一顿。”云倾城隔那么远还要来找我的茬儿。 “他自己不长眼摔地上,怪我吗?”我转头冲着云倾城笑,“皇姐消息真灵通啊!头上安天线了吧?” 云倾城瞪了我一眼,慕容烟岚则侧目盯向我,说:“你欺负子衿?” 她一向清冷的面色总算有了点情绪,原来高冷女神的禁区,就是那个一看就知道被惯坏了的亲弟! 第70章 不愿,再认怂 “翊儿一向懂事,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呢!”杨素衣为我驳了一句。 慕容烟岚看向杨素衣,说:“本宫的弟弟再不好,有本宫教训。” 她又把目光定向了我,眯着眼质问我:“你以为你是什么?算什么?凭什么?傲什么?” “侧妃妹妹,你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说翊儿欺负你家小弟,好歹我们翊儿也是一国公主,身份尊贵,你家小弟做了什么,你自去问他好了。”杨素衣冲着慕容烟岚冷声道。 慕容烟岚还要说什么,我及时打断了他,我放下吃了一半的冰橙,把手搁在桌上,掏出帕子擦了擦,我不是没忍过,但我真是忍得太委屈。 “侧妃娘娘,今日是丞相大人的寿宴,我们在这里吵不合适,太子哥哥知晓此事,你去问他好了。若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丞相府的小厮。我云翊是好欺负,但也不是任谁都可以欺负一把的!” 说完,我“噌”地起身,力道有点大,弄翻了茶杯,我丢下被我弄脏的帕子,转身就走! 心里确实堵得慌,这样的委屈以前又不是没受过,可今天就是特别的难受,出了宴客厅,外面已经完全黑了,我才能叫自己的眼泪肆无忌惮地往外流,我胡乱地走着,心里有一团火似的发泄不出去。 “咚!” “哎呦!” 我撞到了一个人,还踩到了他的脚。 “你!” 我抬眼看去,原来就是始作俑者慕容子衿,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脸上也洗干净了,他单脚跳了两下,用右手指了指我的鼻子,但他又立刻缩了回去,他放下脚丫子,歪过头看我。 “你!你怎么哭了?” 慕容子衿又上下打量了我,说:“你从宴席上跑出来的?” 我这才觉出有点冷,我抱着胳膊说:“好狗不挡道!” 我擦了眼泪,从他身侧快步走过,我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揪了一下,还好我跑得快,没被他抓住。 我穿过了回廊,进了庭院,离宴席远了,心绪也平静了许多。丞相府的庭院挺大的,中间有一座高高的假山,假山上修了一个凉亭,我飞身到凉亭的顶上坐着,上面比下面还要冷一些,却让我能更冷静。 这里可以一览丞相府,我第一次来这里,与齐国公府比,这里不算大,但修缮得很整齐,亭台楼阁,都要比齐国公府更精美,更有风情。也许这就是文官和武官喜好的差异吧。 “翊儿,下来!” 我低头去瞧,原来是李叔夜,他眼里比此刻的夜幕还美,我勾起嘴角,说:“我不下去,你上来吧!” 李叔夜无奈地笑了下,摇摇头,他飞身上了亭子,然后解下了自己身上月白的狐裘,披在我身上。 “师父,咱们在丞相府私会,太子会杀了你的。”我说。 李叔夜扶着我站起来,他说:“飞一段儿?” 说完,他便带着我飞到了高高的房顶,然后又飞越了几座楼阁,便跨过了丞相府的院墙,到了外面的一座小楼上停了下来。李叔夜的轻功,说是踏雪无痕,真的不过分,难怪他到我宝月宫那么多回,云霁寒的暗卫一个都没被惊扰。 “拿钱!” 我坐下来,冲着李叔夜伸手。 李叔夜也坐下来,他说:“师父带你飞,还得给你付钱?” 李叔夜说话又有点不着调,我闻了闻周围的空气,酒味挺浓。 “哪有吃自己家的馆子还得付账的道理呀!”我心想,反正他也醉了,明天就不记得了。 李叔夜笑了下,会意地从怀里掏了块玉佩,说:“用这个抵账吧。” 我看他手里的那块玉佩,凤凰玉佩在月光下,发着莹莹地白光,我读出上面的字:“凤栖”。 “呵呵!”我把牌子往外推了推,“这个我可要不起。这可是你凤栖坞家主的令牌。” 李叔夜侧过身子,他身上的梅香包裹住我,他说:“翊儿,你知道这牌子,有多贵重吗?可再贵重,也不及你一分。” 我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李政道,还有司徒延祖的那座孤坟,便又推开了李叔夜。 “师父你看!”我指着天说,“有流星。” 其实没有,就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李叔夜抬头,远望夜幕,说:“你才是个小骗子。” “没有呀!流星转瞬即逝,有些东西呀,你抓不住,就没了。” 我拉着李叔夜的胳膊,靠在他肩上。他说:“翊儿,你哭了。” “我挺好的。”我摸了摸鼻子,转 移了话题,“师父才委屈,席上都没人愿意和您坐在一起。” 李叔夜道:“不急,慢慢来。” “嗯!” 我点头,把身上的狐裘解下来,交给了李叔夜。 “怎么了?”李叔夜问。 我起身说:“我先回去了,师父一会儿再回去。” 李叔夜站起身,他也瞧见了,丞相府院墙之内,提剑而立冷眼看着我们的修。 李叔夜抓住我的手,他说:“别委屈自己,你还有师父。” “嗯!区区几个女人,还不牢师父动手。” 我回头,冲李叔夜浅笑。 然后,我飞了下去,正好落在修身边。 修手里的剑已经出了鞘,他眼里的杀意波动着,我拉过他握剑的手,说:“给我。” 修的指节发白,眼里又急又愤。 我看如果我刚才不下来,他就会上去把李叔夜砍了。 “给我吧!” 我叹了口气,修依然不松手,我抬头见李叔夜从另一侧飞远了,便对修说:“亲哥,你们给我一条活路吧!” 说完,我也松开修的手,缓缓往回走。 修收了剑,跟在我身边,我说:“我想去马车里等着。” 修点头,他低头看我,他忍住刚才的那份杀意,烦忧地低头瞧我。 我抽了抽鼻子,真的不忍心去数落他,错不在他,我唯有回他一个笑容,才能叫修平静下来。 我们才走到中庭,就看到了长生四处张望的身影,我冲他喊了声:“长生!我在这儿!” 长生瞧见过,立刻奔过来,把狐裘为我披上了,说:“小主子!冻坏了吧?” “没有!不冷。”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完全缩进狐裘里。 长生说:“主子正找您呢!” “哦!我不回去了。”我说,“修送我回去。” 第71章 刺客,挺眼熟 “主子已经在马车里等小主子啦。”长生说。 我愣了下,说:“哦。” 我们跟着长生出了丞相府,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我犹豫了下,还是进了马车。 马车里居然只有云霁寒一个人,他抱着胳膊,闭着眼休息,酒气有点大。我坐到马车的角落,闭上眼睡觉。 马车缓缓动起来,我心想,他把俩媳妇扔下了? “过来!” 云霁寒的声音传入耳朵,我真希望他再晚说一会儿,这样我就可以装睡了。 我睁开眼,看他冲我伸出了手,便把手递过去,云霁寒蹙了下眉,说:“怎么这么凉?” 他用手搓着我被冻红了的手,他身上的酒气很重,包围住了我,我转头看他为我搓手时专注的神情,他的眉眼里写着的是心疼,他的唇一张一合,说:“不气了。” 我又不是和他生气,他这副好像做错事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我说:“没气。慕容烟岚说得不错,以后我会守好本分。” 我低下头,心里越来越憋屈,终是道出了实话:“但是这话让她说,我心里就是不舒服。” 云霁寒转头看我,摸了下我的额头,又深吸了口气,面露愠怒:“喝了不少啊!” 我点头,“放心,太子哥哥,我还清醒。” 他又在我发间嗅了下,说:“偷偷去见他了?” 我愣了下,点头。 撒不得慌,云霁寒会查到的,到时候我只会更倒霉。 “哼……” 云霁寒冷笑了声,给我暖手的动作却没有停,他冷声道:“冻成这样!寒疾发作,哥可不管你!” 一句“不管”,就扎了我的心。 我低头看太子哥哥的手指,他粗厚的手掌,把我的手裹在手心里,温暖传到我身上,我的眼睛却模糊了,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他手上。 “这么委屈?你还不认错?”云霁寒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我点头,把头埋在他肩头,说:“我错了,借我靠一会儿。” 我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服,我两只手揪住他的衣襟,小声说:“三哥,我不想长大了。” 云霁寒厚实地手掌抚摸着我的长发,另一只手继续轻轻地拍着,他说:“笨啊!翊儿,有些路,必须走过去。” “嗯!我明白!可是……我心里难受。”我轻轻地抽泣着,想起慕容烟岚的话,我真的无地自容,“你就是一块蜜糖,从前不是我的,如今我连糖纸都被抢走了。” “哼……”云霁寒轻哼了下,我不知他这是什么情绪,只听到他说,“你是我的,还不成?” “这不公平。” 我抬头去瞧,却被他轻轻地把头靠回他肩上,他说:“借什么?想靠多久都可以。” 寒气被驱赶出去,我的心却没有暖,云霁寒的意思很明白,如何处理后宫之事,我要自己学。 “太子哥哥,你真不帮我?” 我抬头看云霁寒。 “不帮。”云霁寒说得斩钉截铁的。 “那我闯了祸呢?”我瞪大眼睛问。 “不帮。” 我抽了下嘴角,把云霁寒推开,说:“太欺负人了!不理你了!” “咯噔!” 马车又颠簸了下,车又停下来。 “怎么回事?”长生问道,他话音未落,我只感觉耳畔有一道破风而来的声音,一把剑从马车顶刺进来,离我的脸不过半寸。 “啪!” 马车顶应声裂开。 “小心!” 云霁寒把我拉回来,他身子往后倾去,右手轻轻敲了下身侧,匣子就开了,他抓起里面的剑,拉着我往马车门撤,我听到外面刀剑交错的声音,还有长生的高喊:“有刺客!保护殿下!” “砰!” 马车的盖子被掀开了一个角,一身紫衣的女子跳进来,她脸上戴着面纱,但是我认识她,正是那个在醉霄楼耳力极好的异域女子。 她看到我,也明显愣了一瞬,但她的剑没有停,直接刺向了云霁寒。 “三哥小心!” 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想,取下头上的簪子,就冲着女孩子冲了过去,马车空间狭小,我左手死死抓住了女孩把剑的手腕,手下运力一扣,“咔”! 女孩子吃痛,剑落了下来。 我右手用尽全力,刺向女孩子,女孩儿躲得很快,我的簪子只划开了她的袖子,扎到了马车的木板里,拔不出来了,我又回头去抢女孩子的剑,但她单膝往我下巴上一怼,我就被她踢了出去。 云霁寒把我稳稳接住,他踹开了马车门,把我带出了马车。 马车外二十多个黑衣蒙面刺客已经和侍卫混战在一起,除了修和元亮,还有平时只暗中保护太子的暗卫,也和刺客缠斗在一起,云霁寒拉着我往安全的地方跑,可是那个女孩子也跟着下了马车,她此刻竟然用左手拿着剑。 云霁寒停下来,他把我拉到了身后,他说:“长生在那边,你自己去找他。” 言毕,他便拔剑与那个女孩儿打在了一起,我本来也是要跑的,可是我却看到,从天而降一个人影,他轻巧地落在了被损坏的马车上,他戴着半边面具,手里的扇子悠闲地摇着。 他也是一眼就瞧见了我,嘴角勾起一抹笑,说:“原来不是酒鬼。” 话音刚落,他已飞身向云霁寒冲去,他的武器只是一把扇子,可是那把扇子上的每根扇骨上都镶嵌着锋利的刀尖儿。 我捡起一名已经被刺死的刺客手里的剑,冲向了那个男人,不叫他去给云霁寒捣乱。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把扇子!”男人对我说,把扇子拿在手里晃了晃。 我也晃了晃手里的剑,说:“不能怪我,你自己非要犯欠!” 那男人说:“我用这扇子换太子的命,可好?” “不好。” “那你就和太子一起死吧!”男子说完,便把扇子一展,朝我冲了过来。 我轻巧地躲过他的攻击,转而攻他的的腿,他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在我身侧,扇子朝我的颈部袭过来。 “翊儿小心!” 云霁寒的声音传入我耳朵时,我已经倾身躲过了紫衣男子的攻击,在空中旋身,正好踢到了他的腰侧,他被我像踢皮球一样,踢出十几米。 紫衣男人用一只手撑地,愣是没叫自己跪在地上,他抬头瞪向我,眼里写满了惊异,说:“不可能!说!这功夫谁教你的?” 第72章 选择,先救他 “自学成才!”我应道。 我飞身到他身前,他的扇子与我的剑交碰,他说:“现在我对你,更感兴趣了!” “是吗?我对你这把扇子也很感兴趣,不过,得先请你去刑部大牢喝杯茶!” 男人轻笑了下,扇子陡然打开,旋了90度,刺刀突然进前,我侧身躲开,突然把右手的剑换到了左手,一剑挥出去,他急忙旋身躲,他站定,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后背。 “嘶……” “七叔!” 那紫衣女孩儿奔到男人身边,手里的剑指向了我,我身前却被阴影遮住了,云霁寒立在我身前,他冷声道:“捉活的。” 我转头看周围,刺客已经被杀得七七八八,太子的侍卫把这两个人围了起来。 “哼!”男人被女孩扶着,收了扇子的刀尖儿,又扇了起来。 “再怎么扇,格调也不会涨。”我吐槽道。 那男人握了下女孩的右手,发现她的右手断了,眼里陡然升腾起杀气,他说:“谁伤的你?” 女孩指了指我。 男人脸上又露出了惊异,但立刻转为浓烈的恨意,他说:“好!我记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突然带着女孩子飞起来,而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那破风的声音,是从我身后传来的。 我用力推开了云霁寒。 “噗!” 云霁寒被我推地踉跄,等他转身看我时,我正好一口老血喷出来,正喷到他衣襟上。 云霁寒接住了即将倒地的我。 “翊儿!”云霁寒的脸瞬间白了。 “什么啊?这么疼!”我低头去瞧,看到身子竟然插着一把刀,刀尖从后背刺穿了我。 “呲!” 刀被拉了出去,我听到了锁链拖地的声音。 “咳!啊……” 刀被拉出的瞬间,我又喷出一口鲜红,毫无意外地都喷到云霁寒衣服,我痛得抓不住任何东西,顷刻间栽了下去。 “翊儿!” 云霁寒把我捞起来,慌乱地抱起我,我看到远处,一个黑袍男人正站在远处,他的脸上戴着金色的面具,他的手上,正握着一把沾血的刀,刀柄上连着锁链,长长的锁链拖着地,锁链的另一头,缠在他腰上。 他是,百鬼窟的教主。 他飞了起来,黑色的袍子在冷风中被吹得鼓起来,他越过了我们,去迎那两个紫衣人,带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速度之快,我仅仅看到,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咳……”我急忙捂住嘴。 “追!” 云霁寒喝了声,他却抱着我飞上了一匹马,带着我往皇宫的方向飞奔。 “主子!主子!”长生也上了一匹马,追赶着我们。 修动作更快,直接骑马在我们前面,为我们开路。 “翊儿!” 我听到云霁寒慌乱的声音,他一只手握缰绳,一只手捂着我的伤口,我把捂嘴的手放下来,说:“没事儿,有小九在呢!” “什么没事儿,你推我做什么!”云霁寒低头,捂着我伤口的手用了些力,好像这样就能把伤口摁好似的。 “不知道啊……就下意识的……”我冲云霁寒笑笑,“没扎到心脏,就是……就是肺漏了而已……” “你!” 云霁寒咬着牙,他眼里这一次没有生气,都是心疼,我看着居然有点高兴。 “冷……”我打了个哆嗦,看着那离得越来越近的宫门说,“三哥,我不要晕过去,我怕……我晕过去,就醒不来了。” 云霁寒把头贴在我的头右侧,抿着唇不说话,我听到他急促而慌乱的呼吸声,一时没忍住,又吐了一口。 “太颠了……”我去拉云霁寒的手,他的手就像阳光,永远都是暖的。 有泪水流下来,我说:“三哥,太疼了……” “三哥,你听我说……” “我不听!”云霁寒喝了声,“不许说那些丧气话!” 我把头靠在他肩上:“不是丧气话,我就是想说……” “想说……一会儿……你不要走……我害怕……”泪水涌出来,我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翊儿!醒醒!”云霁寒的声音把我即将垂下的眼帘给吊起来了。 “嗯……”我应了声,“我乖,我听三哥的话,就不会死。” 云霁寒声音慌乱,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他这样。 “不许睡!”云霁寒使劲摇晃我,让我保持清醒。 “嗯……不睡……”我轻声说。 “翊儿!”云霁寒唤了声。 “嗯……”我含糊地应道。 “吁!” 云霁寒勒了马,他把我抱下马,一脚踹开了大门,我转头看了下,这风景不对啊…… “走错地儿了……”我揪住云霁寒的衣襟,提醒他,他却不理,直接把我带进了他的宫殿里。 这地方我许多年没来过了,上一次在这儿赖着,我才到云霁寒的腰吧? 云霁寒把我放到床上,让我趴着,为我盖好了被子,然后就去“乒乒乓乓”地找了什么,接着他又回来了,坐在床边。 “来,吃护心丹。”云霁寒说。 我张了张嘴,把一颗药丸吞了进去。 云霁寒把手里的药瓶打开,把一瓶药粉都撒在了我的伤口上。 “啊!”我忍不住喊了出来,疼痛让我清醒了一点。 我嘴里咬着胳膊,不让自己再喊了,因为云霁寒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 “主子!主子!” 是春华的声音。 门被推开,春华、秋实冲了进来,却是空着手来的。 “小九呢?”云霁寒吼道。 两个人齐齐跪下来,秋实说:“回太子殿下的话,猫主子从今日晌午后,就不见了踪影,奴才们一直在找,修侍卫现在也去找了。” 小九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它最近是常出去,今日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不会被抓去清蒸了吧?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长生此时也冲了进来,身后还领着两个太医。 云霁寒起身,我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腕:“三哥,别走……” 心里一急,嘴角又有鲜红流出来。 “哥不走!” 云霁寒拉住我的手,单膝跪在床头,盯着两个太医给我处理伤口。我开始耳鸣了,也看不清云霁寒了,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嘴里咬住太医递过来的布巾,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能睡,睡过去就死了,我还不想重生。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73章 闯过,又一关 “皇后娘娘驾到!” “太子妃娘娘到!” “侧妃娘娘到!” “倾城公主到!” 殿外突然热闹起来,吵吵闹闹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我只感觉云霁寒拉着我的手变得更紧了,他轻轻为我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为我把眼角的泪水擦干,我艰难地冲他扯了抹笑,埋下头不叫云霁寒看到我难看的表情。 “够了!都给朕闭嘴!朕的皇女,她想去哪儿,朕都没有过问,你们凭什么管教!为太子挡刀的,是你?还是你?” 我听到了一声怒喝,外面总算是消停了,有高大的身影走进来,大概是皇帝,他立在我身侧,俯身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鹿儿,父皇来了。” 我点了点头,让自己把眼睛睁大一点。我听到皇帝对云霁寒说:“不必手下留情,朕还没老糊涂!” “是,父皇。” 云霁寒应下了什么? 皇帝离开后,皇后也进来了,她的啜泣声让我觉得我可能要死了,这是兔死狐悲吗?也是的,如果这一下刺穿了云霁寒,皇后非得哭死不可。 “母后……” 我听到云霁寒的声音,他说:“叫她们都出去吧!翊儿,怕吵。” 云霁寒为我擦汗的动作很轻,他的声音有些哑,他身上的酒香被腥甜味盖住了,我想他现在的衣服一定脏死了,样子也很可怕,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很红,那种心疼是发自内心的,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听到皇后“嗯”了一声,便出去了。 “本宫与陛下一同在这儿守着,你们都回去吧!在这儿也是添乱!”皇后的声音从外殿传进来。 “是!” “母后!” 有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总算没了,云霁寒真是了解我,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回太子殿下的话,现在要给公主殿下缝合伤口,公主殿下身娇体贵,怕是要忍不住疼痛,乱动,又扯动了伤口。还请宫人们帮忙抓住公主殿下的手脚,万一再伤了公主,就不好了。” 太医说完,又给我重新换了块布巾。 我嘀咕了句:“难道连麻沸散都没有吗?” 我说得含糊,众人谁都没听清,云霁寒一手还拉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按住了我的后脖颈下面一寸的地方,我看到春华和秋实走到床尾,她们一人握住我一只脚踝。 “翊儿,不怕,哥在呢!” 云霁寒的声音离得近了点,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好。” 其实浑身都害怕地哆嗦,在心底又一次吐槽了这里的医疗技术。 “唔!啊……” 当肉皮被针穿过的时候,我歇斯底里地喊出来,再也忍不住了,伤口被线拽来拽去,撕来扯去的,我真心怀疑这太医的水平,我的除了喊叫,便是死死地抓着云霁寒的手,把手指甲都抠进了他的手背,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太疼了。 我想到了修,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是不是也是这样子忍受过来的? 我又想到了云霁寒后背那一尺长的伤疤,他又是怎么忍过来的? 我看到的云霁寒,他总是那么光鲜的,可他曾经受苦的时候,有没有人像他现在对我这样,在我耳边一声声地唤着他呢,露出那样难过、痛心、内疚的表情呢? 背面终于缝完了,我感觉牙都快被我咬碎了,云霁寒轻轻地把我翻过来,他坐在床上,他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腿弯处,这样我后背的伤口就是悬空的,不会被压着,太医们又开始缝我前面的伤口,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咬布巾了,干脆把它吐了出来,我抬头看云霁寒,云霁寒也低头看我,我轻声唤了声:“太子哥哥……” “嗯?” “三哥……”我又唤了他一声。 “我在。”云霁寒应道。 我笑了,我发现看着云霁寒,唤他一声,就比咬着布巾还有效果,皮肉都没有那么疼了。 “咳……”我嘴里又有点腥,我吐出来一大口沫子,它们扑到我鼻孔里,呛得我又咳嗽了一阵。 “咳咳……” 云霁寒用帕子为我擦掉,但是帕子早就被浸透了,他便用他沾满鲜红的手为我擦。 吐出来之后,我觉得胸口没有那么闷了,嗓子也不那么粘了。 太医们收了针线,跪地对云霁寒说:“回太子殿下的话,公主殿下的外伤已经处理好了,但是这次创口太大,又伤及心肺,伤情严重,公主殿下身子骨薄,尚未脱离危险,绝不可掉以轻心,需得人时刻照看,身边一刻不能离人,一旦有任何突发情况,微臣才好即刻诊断下药。” “嗯!”云霁寒摸摸我的脸颊。 他拂拂手,太医便叩首道:“微臣这就去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复命。” 太医退下了,春华和秋实开始收拾床褥,我用双手捧住云霁寒的脸,我对他说:“三哥,我是不是不用死了?” 云霁寒在我满是血的手心上亲了一口,颤着声说:“是!” “那好……我累了……” 最后合眼的时候,我的手再也没力气了,像被绑上石头似的,无力地垂下来,我听到云霁寒的呼声:“翊儿……” 这一声,像是带着哭腔的。 我做了很长的梦,我梦到自己回到了刚刚穿越到云翊身上的时候,那时候我听说年仅15岁的太子,带着黑鹰军班师回朝的时候,我格外好奇,一个15岁的少年怎么可能领导千万兵马?我便偷偷地上了宫门口的城楼,爬到城墙上去看他。 皇后和皇帝亲自在城楼下迎接他,我俯视着城楼之下,看到他下了马,他的个子很高,看上去像17、8岁的青年,却很精瘦,脸上写满了意气风发,却又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我看着他跪地向皇帝和皇后行礼,不知是不是我那天穿的鹅黄色裙子太显眼了,他抬头瞄到了我,我笑眯眯地冲他挥了挥手。 再见他,就是在皇帝为他办的接风宴席上,他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常服,与我那天的衣服正好撞了色,我被安排在边上最不起眼的席子上,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便可肆无忌惮地看他,那时候云霁寒皮肤有点黑,可能是在边关日晒雨淋出来的,但是他的五官却是集皇帝与皇后的优点长的,不算精致,却特别的耐看,我看得有些入迷,突然,云霁寒抬头看到了我。 第74章 过来,是魔咒 那眼神,是惊奇,又似狐疑,却带着冷漠与疏远,我不小心咬到了舌尖儿,我冲他笑了笑,他只是颇有深意地瞧了我一眼,便罢了。 皇后叫云倾城在宴席上为太子作首诗,云倾城早有准备,赢得一片喝彩,她有些得意忘形,便跑到我身边,把我从席子上拉起来,也叫我给太子作诗。 我本打算认怂,装傻充愣,却突然看到云霁寒也在看我,而且他眼里还带着一丝玩味,好像在看一件商品。我心想,反正也打算抱他大腿了,怎么能错过拍马屁的机会呢? 于是,我就洋洋洒洒地把《满江红》的背了出来,虽然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却换来皇帝连连赞叹,皇后面露不悦,众人甚为惊愕,云霁寒愣住了。 皇帝叫我上前领赏,云倾城趁机绊了我一下,我跌在地上,但我还是忍着痛,不哭不闹地上前领了赏。 “过来!” 我准备回去的时候,云霁寒向我伸出了手,我忍着脚踝的痛走到他身边,把手递给了他。 这一递就是十年光景,他这句“过来”说了无数次,我居然都没有听腻,他百试百灵。 那一日,云霁寒带我回他的东宫,长生又摆了一桌膳食。 云霁寒坐在主位,饶有兴致地对我说:“没吃饱吧?” 我点头,道:“还行,不撑。” 我挨道菜尝了口,云霁寒就拄着胳膊看我的一举一动,等我吃完了,他道:“不怕孤下毒?” 我摇头,笃定地说:“好吃。” 云霁寒愣了下,走到我身侧,把我的小短腿拉过去,为我揉了揉肿起来的脚踝,冷漠地道:“肿了,为何不向父皇告状?” 我也同样冷漠地回他:“叫人徒增茶余饭后的乐子?” 云霁寒愣住,对身后的长生说:“取药来。” 我把脚收回来,云霁寒抓住我的胳膊,我“嘶”地吃痛一声,把胳膊抽了出来,却立刻被云霁寒拉住了,他撸起我的袖子,看到我胳膊上的指痕。 这都是拜他的好妹妹,云倾城所赐。 “我回去了。”我起身,“谢太子哥哥赏膳食。” 我缓慢地走,不想一瘸一拐地惹旁人笑话,一路走回了锦绣宫,到了正堂,瑜贵妃娘娘正和四皇子说着什么。 “瑜娘娘,翊儿回来了。”我站在门口冲瑜贵妃行礼。 瑜贵妃拂拂手,揉了揉自己身怀六甲的大肚子,没有理会我,她与四皇子聊得正尽兴。 我转身朝自己的偏殿而去,转身的一瞬,却听到四皇子说:“他如今是太子,我们不好下手。” 呵!要害人,怎么不关上门说话呢? 那时候我还是个4岁小娃娃,他们就是当着我的面说,我说了出去,又有谁会相信? “斐儿莫慌,他不过一时得了势。皇后的哥哥才刚刚坐上丞相之位,怎么会有堂堂齐国公府,更稳当呢?” 瑜贵妃的声音慈爱而温柔,说得话确实骇人。 “哦?母妃可是已经有了计划?” “那是自然……” 后面的,我便听不清了,许是二人在耳语。 我屏住呼吸,仗着身形小没人注意,又溜出了锦绣宫,朝着东宫而去,我走得格外急,忘了脚上的疼,虽然不知道瑜贵妃要做什么,但我不想我未来的靠山被害。 “诶?” 长生把我拦了下来,“六公主,你怎么回来了?” 长生脸上挂着笑,却是假笑。 “我……” 我喘着粗气,“太子,我要见……” 长生进去传话,却半天没出来。我只穿了件单衣,在雪地里打着哆嗦,我冻得牙齿打颤。 过了好一会儿,长生才出来,云霁寒也出来了,他走到我身前,居高临下地看我。 “何事?”云霁寒冷着声,一脸阎王像。 “有事。”我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地说。 “说吧。”云霁寒的脸不知为何又黑了三分。 我说不出口了,怎么告诉他呢? 思考片刻,在云霁寒转身之前,我道了声:“太子哥哥,你这里有很多宝贝吧?那……那块有文采的美玉,能不能赏我呢?你留着,也扎手……” 云霁寒没有应声,进了殿。 “六公主,您在说什么呢?”长生俯身,小声说,“殿下心情不好,你快回锦绣宫吧!” “哦。” 我的脚冻麻了,一瘸一拐慢吞吞地往回走。 “斐是文采,瑜是美玉,他可能,没听懂吧?” 我叹了声,看来这大腿,抱不起,太笨。 回去之后,我一病不起,七日下不得床,第八日,皇帝来了,身后还跟着云霁寒。 “翊儿,你太子哥哥,接你去东宫。” 我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地从被窝里钻出来。 我不知道这七天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日云霁寒抱着我进了东宫,那一刻起,我成了长生口中的小主子,东宫再没有我的禁区,宫人们开始对我毕恭毕敬,云倾城再不敢动不动掐我一把。 那一年冬天,我的寒疾反复发作,整日迷迷糊糊,我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我每次睁眼时,身边都有一个人守着,便是云霁寒。 “太子哥哥……” 我哑着嗓子唤云霁寒。 云霁寒用温暖的大手,摸了摸我冰凉的小手,说:“叫三哥。” “为什么?” 我好奇地问。 云霁寒说:“我高兴。” 我这场梦做得好,叫我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情,云翊成长的每一步,都有云霁寒的影子,那是绝对无法抹掉的牵绊,云霁寒是因为好玩还是因为无聊,才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我无法探究。 可是,当那把刀刺过来的时候,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想,不是为了报恩,不是为了还他人情,就是条件反射一般地,不计后果地冲了过去。 云霁寒对我太好了,他对我的好,盖过了所有他身上的那些缺点,盖过他在朝堂上应付尔虞我诈时的狠厉,我发觉,我从来怕的,就不是他,而是我自己。 我的手指先动了动,感觉手被人握着,那温度是熟悉的暖,我便舒心地笑了,身子依然很沉,但脑子清醒了。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75章 安静,清流水 我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眼睛打开时,却看到云霁寒的背影。 “主子,主子,小主子醒啦!”长生眼睛就是贼。 云霁寒左手握着我的左手,身子坐在床边,身前是一张桌案,他右手正拿着一张奏章在看,他衣着整齐,妆容也得体,看上去气定神闲的。云霁寒转头看我一眼,握了握我的手,低声对我说:“舍得醒了?” 我笑笑,看看外面的天色,还是黑夜,寝殿里的烛光很亮,把寝殿照得如白昼一般,长生正在云霁寒身侧伺候。云霁寒把手里的奏章搁在桌案上,冲长生使了个眼色,长生便出去了。 云霁寒怜惜地把我扶起来,他坐到我身后,拥住了我,他的头靠在我肩膀上,他轻声说:“瘦了好多。” 我点点头,嗓子有些疼,我清了清嗓子说:“这回我睡了多少天呀?” 云霁寒低低地笑,掐了下我快要掐不到肉的脸蛋儿,他说:“你猜。” “过新年了吗?”我问。 云霁寒又笑了,他摇摇头。 “那就好,我还想参加烟火大会。” 我低头看云霁寒还握着我的手,他好像也瘦了点儿,靠着不那么厚实了。 “三哥……”我咽了下口水,“我想见李荀。” 云霁寒转头瞪着我,嘴角的笑意顿时消散了。 我却笑了。 我拉了拉云霁寒的手指,抬头对他说:“好三哥,你可以旁听,但不能说话。” 云霁寒摇头。 我撑起身子,转身去抓了一缕他的长发,仅仅做这么几个简单的动作,我就没力气了,倒了下去。 云霁寒扶住我,让我靠着他的肩,我抬头看他,他眼神明灭不定,他探寻地盯了我一会儿,才说:“好。” “三哥最好了。”身子特别冷,前胸后背还在隐隐地痛,应该是古代手术后遗症吧? “小九还没回来?”我问云霁寒。 “嗯。”云霁寒低头抚了下我的额头,说,“再养一只吧?” 我摇头:“双尾灵猫不会无缘无故离开主人的,我相信它还会回来。” 它虽然不如白起聪明,但也格外通人性,一般人是带不走它的。 这时,长生走进来了,他手里捧着一碗清亮亮的汤,我嗅了嗅,肚子诚实地“呼噜”叫起来。 “这是缺什么补什么?”我闻着像肺片汤。 长生说:“小主子,您是不知道,咱们厨房每日都常备着这汤,时时刻刻盼着小主子醒呢!” “早知道就早点儿醒了。”我摸了摸瘪瘪的肚子。 我伸手去接,却被云霁寒抢先,他舀了一勺,自己先喝了一口,满意地点头,对长生说:“赏!” “是是!主子!奴才明白!” 长生遛出了寝殿,脸上也是喜不自胜。我抬头对云霁寒问:“三哥,你又发脾气了?” 云霁寒只是喂我喝汤,没回答。我心想,阎王爷怎么可能不发火呢?小时候我从秋千上掉下来,害得春华秋实被罚跪,她们俩特别冤,明明是我自己不小心。 “三哥……” “嗯?”云霁寒手里动作不停。 “没事儿,就是想叫你。” 我拉了拉他闲下来的那只手,他粗糙的手指叫我心安。 “翊儿,想你了。”我用蚊子声说,打了个喷嚏,这个冬天于我而言,太难熬了。 云霁寒把我捂得只剩个脑袋,我还在发冷。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额头,眉头又皱了下,他说:“药不能停。” “好。”我点头。 “不许出宫。” “好。” “不许着凉。” “好。” “不许……” “好,都好。”我连连点头。 云霁寒脸上的担忧终于化成了满意,我把玩着他的手心,仔细地摸着他的掌纹,觉得两个人指纹相触的摩擦感特别的舒服,就好像是轴承的无缝对接一样。 云霁寒笑着说:“乖。” 我也浅浅地笑,说:“饱了。” 云霁寒说:“最后一口。” 然后他又喂了一勺汤。 云霁寒又坐回原处,继续批阅奏章。 长生进来,把烛火挑灭了一些,殿里又暗了些,我这才想起来问云霁寒:“为何点这么多灯?已经够亮了。” “嗯。”云霁寒轻声应了下才说,“怕你被小鬼儿带走。” “噗!”堂堂一国太子居然会怕! 我抓着云霁寒的手,缓缓把眼睛闭上了。 等我再醒来,又是一天后,这回我是睡不着了,因为春华向我比了个三,她哭着说:“主子,您睡了三十日零六个时辰,您别睡了,给奴婢们留条活路吧!” 一个月的时间,难怪云霁寒把办公地点都都改了。 “我怎么不给你们留活路了?我睡着,你们不就相当于放年假了吗?”我靠在舒服地床上,把手里那碗苦得要命的药一口闷了。 “太可怕了。”秋实只用了四个字来总结自己这一个月的生活。 “是呀!您先是高热,然后就开始说胡话,然后是哭,然后是呕,然后又高热,如此反复了十多天,太子殿下的手就跟长在您身上似的,掰都掰不开!太医天天在太子殿下眼皮子底下给您问诊开药,还得挨陛下和皇后的训斥。奴才们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出丁点儿差错,轻则被痛骂一顿,重了直接交给太子妃挨罚。您要是再不醒,奴婢们脑袋可能都搬家了。” 春华说得话我信,云霁寒绝对做得出来。 我把碗交给春华,安慰她们两个:“去我的私库,你们挑几匹好看的料子,做几身像样的衣裳,再各取一百两银子,给你们宫外的家人送去,首饰什么的你们自己挑。” 两人立刻笑开了:“谢主子!” “你们这些日子也辛苦了,我如今也醒了,你俩不用一直守着,歇着去吧。”我说完,又想到了样重要的:“把那幅《江山图》给主治太医送去,我记得他好像挺喜欢书画的,且莫叫太医因为此事怨怼太子哥哥。” “是。”秋实应道。 “嗯……”我想了想,对秋实说,“剩下该赏谁,你们两姐妹自己定吧。” “是。”春华高兴地合不拢嘴。 “主子,您还睡?”春华有些担忧,可能是怕我又一睡不起。 “装睡,谁也不见。”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76章 约定,赴南越 如今各宫肯定都收到了我醒过来的消息,为了东宫的门槛子着想,我决定缓他们几日。 “太子殿下也不见?”秋实这话显然是故意说的。 我白了她们两个一眼:“明知故问。” 我把两个宫人请了出去,没一会儿,修便悄悄进来了。 我是想扑过去拥抱一下亲哥的,可是我现在还没有下床的力气,我便向他伸了伸手,他抓住后,蹲在床边,心疼地摸我的脸,他说:“对不起,我又没保护好妹妹。” 我摇头,宽慰他说:“我这是因祸得福了,如今,可没人敢再说我的不是了。” 修脸色极差,他这些日子定是焦急又不得见,日日担忧着,他问我:“你就不怕死?” “怕呀!”我说,“我哪里想到小九会离家出走呀!” 修摇摇头说:“你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嗯!我会好好练功夫的。”我说。 “咯吱……” 有开门声,修只能恋恋不舍地起身,快速从后窗跳了出去。 进来的是长生,他见我醒着,便说:“小主子,太医来给小主子换药了。” 我点头,被长生扶着起来,等太医忙活了一通,我又坐着看着桌案上的奏章,说:“太子哥哥天天在这儿?” “是呀!除了早朝和一些必要的场合,主子时刻都守在小主子身边。”长生回道。 我扶额道:“二位太子妃是不是都恨死我了!” “太子妃娘娘日日在佛前叩拜,盼着主子您早日醒来,侧妃娘娘来找过主子几回,被奴才给挡了回去。要奴才说,侧妃娘娘也是担心主子的身子,没别的意思,小主子您千万别瞎想。而且您在东宫的事儿,连陛下都允了,谁还敢多说什么呀!” 长生好心开解我,我也明白他的用心,便不再多问了。 等长生出去了,我便裹上被子,坐在桌案前翻看云霁寒批过的折子,不知不觉殿里的光线便暗了下来。 我揉了揉有些酸的腰,云霁寒一边照顾我,一边还得管理国事,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估计还得全城戒严,抓捕刺客。 云霁寒这个太子当得真是心惊肉跳,这一年里,光是我知道的刺杀就有两次,而且次次九死一生,那这些年里,他到底要看过多少这样的事情才培养出如今这样的性格。 想到刺客,我便铺了两张宣纸,仔细描画起那两个人长相来,春华和秋实进来掌灯,还为我端了汤羹,她们两个见我画得认真,也不敢打扰我,默默地退出去了。 虽然我字写得不怎么样,但是水墨画一直是强项,我满意地把画像擎在手里,借着烛火照了照,还是可以引以为傲的。 就在这时,云霁寒也回来了,他头上沾了几片雪花,我连忙问:“三哥、三哥!下得大吗?能堆雪人吗?” 云霁寒点头:“明年还会下的。” 意思就是我不能出去。 “嗯!一言为定。” 我把画像放下来,伸手去拿羹汤。 我喝了几口,见云霁寒站在案前盯着我描的画像,我便指了指那个女孩儿说:“这女孩儿听力特别好,蚊子声都听得见,长得挺特别,三哥,她是南越人吧?” 见云霁寒没什么反应,我又说:“这个男人虽然刻意控制了,可他绝不是京城人士,翊儿8岁那年南越王曾来京城朝拜父皇,说话也和他一般不伦不类,所以我猜,应该是南越人。” “嗯!睡了一大觉,变聪明了。” 云霁寒把画像翻过去,把我手里的汤羹也抢过去,皱了皱眉,说:“凉了。” “正好,我也饱了。” 我跪到云霁寒身边,云霁寒眼里又阴沉了,他说:“你有话说?” “嗯!”我说,“三哥,你带上我吧!” “什么?”云霁寒把画像合上,装听不懂。 “你不是要去南越吗?我想跟你一起去。”我双手拉着云霁寒的胳膊。 “长生告诉你的?”云霁寒脸色有点黑。 我指了指桌案上的折子:“这些都是南越王这两年递给朝廷的文案和文书。” 云霁寒深吸了口气,说:“你好像真的变聪明了。” 我举手做发誓状:“我一路都跟着你,绝对不捣乱,不惹麻烦,不闯祸,老老实实、寸步不离地跟着你,要是做不到,拿去喂狼,好吧?” “噗!” 云霁寒突然笑了,他把我的手放下来,说:“我没说不带你去。” “那三哥就是同意了?” “嗯!”云霁寒点头,说,“不急……” 他把玩着我的头发,说:“你这个样子,怎么去?” “那我不是拖了你的后腿,万一他们跑了呢?”我有点急。 云霁寒宠溺地笑,他说:“翊儿,患得患失,愚者所为。” 我愣了下,挠挠头,我果然还是太笨了。 “我会跟着三哥,好好学。” 翌日,东宫里可是热闹了,我睁开眼,云霁寒也下朝回来了,皇帝也来了,我坐起身子,要在床上给皇帝请安,却听皇帝说:“免了免了!” “谢父皇。” 皇帝坐在床边,摸摸我的脸,说:“朕的鹿儿,你真是狠狠剜了父皇的心啊!” 我心想,这话说得我还是很欣慰的,虽然我不是她女儿,但皇帝这次是真心疼了,毕竟我可是救下了未来的皇帝。 “儿臣让父皇担心,儿臣该死!”这时候不能邀功,得认错。 “不许这样说!朕的鹿儿,谁也伤不得!”皇帝说完,又拉过我的手说,“你这次九死一生,着实叫朕后怕。寒儿和你,是朕最得意的孩子,容不得半点差池。” 我的眼眉偷偷跳了下。 云霁寒应了声:“父皇,儿臣已经加强京中防守,全力追拿刺客余党。只是,翊儿如今虽醒了,可身子依旧孱弱,下不得地,儿臣想,不如叫皇妹在东宫安心养伤,待身子骨好了,再搬回宝月宫也不迟。” “你皇妹年纪小,生母去的早,她身子一向弱,这些日子朕回忆从前,心里一直十分内疚,这些年忙于朝政,疏忽了鹿儿,你这个做皇兄的从小就把鹿儿护在身边,如今更少不了你照拂。若是回了宝月宫,也少不了你两头跑,更为麻烦。太子妃与鹿儿也是一家姐妹,鹿儿受不了委屈。”皇帝说。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77章 学习,顾人情 呵!皇帝若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一定会打自己一巴掌的,或者一巴掌拍死我。 “是!儿臣定会照顾好皇妹。” 云霁寒拱手回应,待皇帝走出去,他冲我眨了下右眼,呵!奸计得逞了呗!可是云霁寒的样子,又格外的,有趣。 云霁寒忙着政务,前脚才走,皇后也来探望。 皇后身后的宫人手里各各都拿着礼盒,她坐在我身边,与皇帝如出一辙地摸摸我的脸蛋,说:“你又救了寒儿一次。” “儿臣受太子哥哥照拂,才能平安长大,自当知恩图报。”我说得别有深意,要是没有云霁寒,我早就被你们磋磨死了。 也不知道皇后听没听出来,她居然突然落了泪,呦!这是良心发现了? 皇后擦了眼泪,对我说:“本宫亲手挑了十几样珍藏的补药,你这个丫头这么不惜命,本宫命你通通吃掉。” “是。”我轻声应道,心里想着皇后是不是更年期完美度过了,怎么突然就这么博爱了呢。 “本宫知道寒儿向着你,什么好的都给你留着,你也不缺这几件首饰,这一套首饰,是本宫的嫁妆里挑出来的,你可得好好珍藏,不可随便赏了别人。” 皇后这句话可把我吓坏了,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皇后到底要干嘛? “不不不,母后,这祖传的好玩意儿还是留给五皇姐吧!我受不起,受不起。”我连忙摆手,不敢叫春华、秋实接。 “本宫的话你又不听了!”皇后急得拍了下床喝道。 我往床里缩了缩,点头说:“好好!收收!谢母后。” 他们娘俩一样,不同意就强迫着你同意,直到你心甘情愿为止。 皇后又嘱咐了几句,我都连连点头,不敢反驳了,总算是把这路神仙送出去了。 “我乏了,咱们关门打烊吧!”我对春华和秋实央求道。 秋实却摇头,她说:“主子,太子殿下叫奴婢告诉您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揉了揉太阳穴,我是个病人啊! “下一拨,下一拨!” 我连声唤道,腰酸背痛,快坐不住了。 太子妃是第三个,她其实不用这么急,毕竟都在一个宫里住着,她想什么时候串门子不行啊!杨素衣送来的是她亲手缝的护手,上面还绣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鹿,我瞧着确实贴心,连忙叫秋实收了。 她柔声柔气地说:“翊儿,你这回可是成了咱们承国的大功臣了。” “表姐,别这么说,别人听了去,又不知要怎么编排我。”我低头。 “你呀!心大一些,别听那些小人之言,一切有本宫为你撑腰,本宫不成,还有殿下呢!”杨素衣说完,又压低了声音说,“就连父皇都训斥了慕容烟岚不知分寸,你这头生死未卜,她还在外殿说什么礼不礼数的,姐姐瞧着都为你心寒。” 我道了声:“谢表姐维护之恩。” 杨素衣掩嘴而笑:“翊儿,你好生将养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春华、秋实来找本宫嘛!” “好。”我点头应道。 杨素衣走后,我总算是清净了点,慕容烟岚只送了礼来,没亲自来探望,她这么个高冷女神可能也不屑于与我再争辩。 我本以为今日就算完了,才把药碗端过来,就听到了春华进来通报:“主子,九公主来了。” 我喝了口药,苦得五官都错乱了,一听是九公主,想了想,还是让她进来了。 “给皇姐请安。” 九公主立在我床头,这般恭恭敬敬,我真不习惯。 “璇儿无需多礼,怎么就你一人来了,莹儿呢?”我说。 九公主说:“母妃偶感风寒,莹儿留下照顾母妃。” 她嘴里的母妃指的是敏妃娘娘。 我蹙眉,敏妃宫里没人伺候了吗?还是九公主不想我见八公主呢? “莹儿在敏娘娘那里,过得可好?” 我问。 “不劳皇姐挂心,皇姐还是好生保养身子吧!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九公主这话说得我心里很酸,我从前待她如何,她居然都忘了,她心里现在把她母妃的死,都怨在我身上了。 “璇儿……” 算了,有些事,她小小年纪知道了,只会让她心理更加扭曲。 “我乏了,你回吧!”我说。 九公主的宫人把礼物搁在案上,便离开了。 九公主走后,我把药交给了春华,说:“凉了,不想喝了。” “主子,您别难过……奴婢再给您重新熬一碗。”春华出去了。 我对秋实说:“秋实,反正我也不住宝月宫,把咱们宫里的碳火给敏娘娘送去些。” “主子,您这么做,九公主也不会感谢您呀……她方才说的话,你就不气吗?” 我抚了抚心口,让自己喘气顺一些,怎么能不气呢?若是云倾城我怼回去就是了。可偏偏,九公主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青鸾,虽然我不是她们的亲姐姐,可还是不忍心怨她们。 “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就当她童言无忌吧。”我说完,便窝着躺下了。 等我再醒来时,云霁寒已经坐在我身边,他正盯着我,眼里带着宠溺。 “三哥,你踏雪无痕的功夫和谁学的?” 云霁寒又玩起了我的头发,他也不说话,用我的头发梢儿挠我的脸。 “你一身武艺又是跟谁学的?”云霁寒挑眉问,他去探我的手腕,说,“还偷学了内功,虽然不深,但足够掰断一个习武之人的手腕了。” 呵!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没问出口就是了。 面对他的质问,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云霁寒嘴角一勾,脸却冷了,他说:“他教了你不少好东西。” 李叔夜觉得云霁寒教我武功,云霁寒以为我的武功是李叔夜教的,他俩真是好巧不巧地互相误会了。 好吧,反正他们之间也不在乎再多一点儿误会。 我抽回了手,身子往床里缩了缩:“我都这么惨了,你就高抬贵手,别废我武功了。” 云霁寒冷着脸,吓得我又缩了缩,靠到了最里侧。 云霁寒的大手放到了我的头顶,我吓得一缩,闭上了眼,他真要废我?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78章 断然,决定了 可是,他只是轻轻摸了摸我的发,然后又掐了下我的脸蛋儿,说:“只有我能教你。” “我错了。” 我用被子捂住脸,偷偷舒口气儿,心想,至少保住小命了。 我听到云霁寒的声音:“明日,见他。” 我把脑袋露出开,眨了几下眼睛,点了点头,道: “三哥,提前说好,只能旁听,不能插嘴。” “啧!”云霁寒点了下我的脑袋,“要求真多。” “好三哥,谢谢。” 我又道了声谢,至少,他同意了。 这一天一早,我叫春华、秋实给我捯饬了个显好气色的妆容,一直在正殿里候着。 云霁寒果然讲信用,早朝过后,他带着李叔夜来了。 李叔夜见到我,有些诧异,他大概还不知道是我约他来的。 我坐在席上,身子不好,没法起身行礼。李叔夜才要躬身行礼,我指了指我对面的那张席子说:“师父,您坐。” 云霁寒是一家之主,自然坐在正位上,我和李叔夜在侧位上,面对面坐着。 “师父……” 我唤了声李叔夜,一个多月不见,他还是那么俊秀,眼里的星光还是那么绚烂。 我从怀里掏出帕子,就是他那张绣着红梅的帕子,上面还有我写的字,我把折好的帕子双手呈上,放到我们之间。 “这是何意?” 李叔夜抖着声音问道,刚才我唤他的时候,用的是您,而不是你,他当时就是一愣。 他那么聪明,我想他应该猜到了几分。 我说:“师父,我不走了。” “什么?” 李叔夜双膝撑起身子,他看了眼云霁寒,又看向我,他问:“为什么?” “师父,您没有哪里不好,对不起,是我负了您。”我说道。 “到底为什么?翊儿,你!你在顾虑什么?” 他指着云霁寒,说:“你怕他是吗?我说过,他杀不了我,我可以带你走!” 云霁寒完全不理会李叔夜的歇斯底里,他只是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说:“都不是。” “那为何……” “因为我的意中人,不是你!” 此话一出,不光李叔夜懵了,云霁寒的脸也黑了,比花土还黑。 李叔夜的身子沉重的震荡着,魂不附体的样子。 “师父,对不起,我承认我从小就对你有很大的憧憬和向往,长大了你回来了,我发现你也喜欢我,我很欣喜,便顺理成章的和你在一起。但是,我对你仅仅是喜欢,是我不好,害了你。” 李叔夜有些慌乱,他说:“不可能,翊儿,你别骗师父。” “我没骗你。” 我说:“对不起,师父,是我误了你,负了你,我承认。可是我不能骗你,利用你,我得和你讲清楚,不是你的错,不是你不好。你很好,我现在也很喜欢你,但是仅仅能停留在喜欢那里,我的承诺,兑现不了。” “翊儿……” 李叔夜身子在颤抖,我看到他的眼泪滴在他月白的衣衫上,我故意不去看他这副伤心的样子。 “师父……”我对着李叔夜嗑了个头,我说,“对不起,师父。” 李叔夜久久都没有说话,他的眼泪在他的脸上流成两行平行线,他一向温润的脸上刻满了痛楚。 我努力撑起身子,艰难地往内殿走,心口痛,但是这份感情,必须割舍。 “翊儿!”李叔夜在身后唤住我。 “李叔夜,你的承诺,值得更好的人,我不配。” 我没有回头,长痛不如短痛,这个时候纠正这个错误,还不晚。 我的手碰到内殿门的那一刻,我听到李叔夜的悲戚,他说:“翊儿,我还是你师父,我等你。” 我不想留恋他,徒留伤害,于是我“嚯”地把门推开,决然离开。 李叔夜,和你说分开之后,我的轻松比伤心要多,我果然,没有那么的喜欢你。 我静静地坐在床头发呆,春华和秋实在我身边站着,春华说:“主子,您对李大人说了什么?” 我没回答。 “李大人出东宫的时候,像丢了魂儿似的。”春华又说。 我叹了口气,不想说。 “主子,太子殿下脸色也很差,您是不是又惹太子殿下生气了?”春华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我摇头。 “砰!” 寝殿门被撞开了,云霁寒从来不吝啬他的脚力,多厚的门板也能被他踹飞。 我对春华秋实说:“你们都出去吧。” 云霁寒进来了,他身上的戾气如果实体化的话,可以充斥整个寝殿。 他站在我身前,负手而立,我估计他现在是左手握右手,强迫自己控制情绪。 我抬头冲他笑笑,说:“表现不错,坚持住了,没插话。” 云霁寒低着头,他是阎王爷,我就是那个被他收押的小鬼儿。 “另寻新欢?”云霁寒嗤笑。 “嗯……”我想了想,这个词虽然讽刺,但是也不错。 “是谁?”云霁寒声音很平静,“谁这么不怕死?” “哈哈……” 我笑了,云霁寒这个样子,我可以这种表现当做是吃醋吗? 云霁寒用手挑起下巴,弯腰俯视我,说:“翊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三哥……” 我搂住云霁寒的脖子,笑着对云霁寒说,“我此生都不会让你寻到他,你不用威胁我。” “哼!”云霁寒冷笑了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嗯……” 我使劲站了起来,踮起脚,力气有点大,伤口被扯了下,我忍住疼,碰了下云霁寒的下巴,“三哥,我们打个赌吧!” 云霁寒扶住了我,低头看我。 “若我有生之年,你寻到了他,那我死后,就葬在你的墓穴里,我死都不背叛你。倘若你寻不到他,那你就把我的骨灰扬了吧。” “呵!”云霁寒说,“用死威胁你哥?嗯?” 他想了想,把我拉开,说:“我会找到他,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云霁寒抬脚就走,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想笑,眼里却带着泪,当滚烫的泪花在我的脸上作画的时候,我终于体会到李叔夜刚才的那份痛了。 爱而不得,已至癫狂,我可能是疯了吧? 第79章 归来,猫主子 太医为我换药时,发现我的伤口撕裂了,嘱咐我七日内一定不可再下床走动,我点头称是,想着他给皇帝打工也不容易,我身子坏了,他又要挨领导批评了。 我侧身躺着,以免压到伤口,春华说:“主子,您没事吧?” 我点头,垂下眼帘,说:“出去吧。” 等春华秋实离开,我又从床铺里钻出来,做了几次深呼吸,我定了定神,从桌案上拿起一个奏章。 “魏南青,选了这条路,就不要再后悔了,这一次,别再错了。” 我翻开了折子,用心地读起来,我智商、情商确实跟不上云霁寒的节奏,他写下的每一句批注,我都仔细思忖,我有些后悔从前不认学,一心就想着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人哪里有绝对的自由啊!我重生了这么多次,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当真愚钝。 有道阴影打在奏章上,我抬眼瞥了下云霁寒,他之前的阴郁和愤怒被他藏起来了,脸上平静了不少,他把药搁在桌上,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我手里的奏章,我说:“三哥,待我把这个看完就喝,不能半途而废。” 云霁寒轻笑了下,坐在我身侧,“我说的话,你倒是懂得活学活用。” 我继续低头看折子,云霁寒也不说话,一只手拄着头,靠在桌上,侧目看我。 烛火有些暗,我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用了一刻钟,总算是把它看完了。 我去拿药,云霁寒替我端过来,放在我手心,说:“看明白了?” 我摇头,说:“有点难。” 我指着看过的几个折子,说:“单看一个,还看得懂,可是多读几个,就发觉其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很难梳理,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可是我起步还是晚了。” 晚了100年。 说完,我低头把药喝了,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药汁的苦味了,一口闷绝对没问题。 云霁寒把空碗搁在案上,接着看那些没看完的奏章,我心想,怎么一切就如昨日一样了?他不生气了,不冷战了?哦,可能因为我是个病号吧。 皇帝如今属于半退休状态,大部分工作都交代给云霁寒做,只有大事他才拿主意。云霁寒也确实不叫皇帝失望,事事都做得井井有条,我心里真佩服云霁寒。 “三哥……” “嗯?” 云霁寒的大手抚上了我的。 “我念给你听?” “待你好了,跑不了你。” 云霁寒握了握我的手,说:“早些休息。” “嗯,好。”我闭上了眼。 “叩叩……”长生进来了,我听到他说,“主子,太子妃娘娘熬了鸡汤。” “搁那儿。”云霁寒说。 “主子,您今晚……”长生顿了顿,“您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留宿在妃嫔宫里了,皇后娘娘今天还念叨了,要不,您,选一个?” 沉默,漫长的沉默,长生自讨没趣,又退了出去。 如太医嘱咐,我老实呆了七日,第八日的时候,春华秋实两人兴冲冲地跑进殿内,对我说:“主子,猫主子回来啦!” 我手里的奏章掉在地上,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 我看到两个宫人抬着一个笼子进来,里面一黑一白,白的是小九,黑的也是一只双尾猫,通体黝黑,金色的眼睛,胸前也是一团火红。 黑猫趴在笼子里东张西望,熟悉新环境,小九把上半身搭在黑猫身上,冲着我“喵喵”地叫。 “小九,敢情你走了这一个多月,是去找男朋友了?”我鄙视地瞧着笼子里志得意满的小九,“你差点儿就没有主人了,你还臭美!” 那黑猫眼睛一直转来转去地看,我瞧着这猫也是个有灵性的,便问小九:“眼光不错嘛!” “喵!”小九舔了舔爪子,还在得意。 “搁这儿吧!给它们备点儿好吃的。”我吩咐了声。 双尾灵猫是昭国的特产,小九为了找个男朋友,也是跋山涉水了。可能是累着了,它和那黑猫两个一直睡到了夕阳斜照。 云霁寒把小九放出来,小九趴在我身上嗅了嗅,要为我治疗伤口,云霁寒便亲手把床幔放下了,小九趴在我背上,“喵”了一声,好似在埋怨我又把自己弄伤了。 隔着纱幔,我瞧见云霁寒又把黑猫抱出来,那黑猫比小九老实多了,直接赖在云霁寒怀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我对云霁寒说:“三哥,要不你收了它吧?叫它认你为主人。” “怎么收?” “给它一滴你的血喝,你就是它一生的主人。”我趴在枕头上说。 云霁寒摸了摸猫脑袋,黑猫在云霁寒怀里蹭了蹭,云霁寒还真有猫缘。 “好,和你凑一对儿。” 云霁寒取了把匕首,在指尖上划了个小口,黑猫舔了一口,“喵……” “伤口怎么没愈合?”云霁寒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手指,表情有点呆萌。 我笑言:“只有白色双尾才能治伤,我刚才忘说了。” 云霁寒把黑猫丢到地上,说:“你让我养个饭桶?” “哈哈!”我笑道,“你别看黑猫老实,黑色双尾可是灵猫里的战神,可比小九那帅不过三秒的本事强多了。” 云霁寒一听,又把在他裤腿边蹭来蹭去的黑猫抱起来了。 “小九,去给哥哥舔伤口。” 我支使小九过去。 小九跳到桌案上,冲着云霁寒“喵”了声,好像在说:“你过来!” 云霁寒把手指伸给小九,只舔了一口,他的伤口就愈合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小九还要继续疗伤,我说:“小九,你歇着吧!已经不疼了。处理得太好,太医就该下岗了。” 云霁寒把黑猫放到地上,这回是放。 小九蹦跶到黑猫身边,俩猫跳到小榻上,窝在一块儿又睡了。 我把伤口重新用纱布缠上,又把衣服穿好,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巴巴的身子,把床幔拉开,露出一个脑袋,对云霁寒说:“三哥,我想吃木瓜、豆腐、鲫鱼汤。” 云霁寒背对着我,把猫笼子靠墙放着,冲我应了声:“好,呵呵。” “笑什么,你还没给黑猫起名字呢!”我问。 “雪儿。”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80章 迷弟,又来了 “它一点也不白,而且它是公猫。”我吐槽。 “就这么定了。” 云霁寒突然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深知他的话不容拒绝,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色盲。 在小九的不懈努力下,我终于在腊月二十那日,踏出了大门。 这一天,正好宫里的红梅都开了,我踩着昨夜才下的雪,缓缓走出回廊,云霁寒拉着我的手,我吸了口冰凉的空气,竟然有些怀念。 “啊!”一说话,就有白气,这才是冬天该有的样子。 “送你回宫。”云霁寒说。 我点头,在他的宫里赖了两个月,东宫里的莺莺燕燕快把我嫉恨死了。 “三哥,我想走着回去。” 云霁寒说:“好,都应你。” 我愣了下,这算是对我的特殊照顾吗?语气这么温和。 一路上,大家的脚踩出了一首交响乐,我欣喜地望着宫里挂上的红灯笼,第一次觉得在皇宫里过年是一件开心的事儿。 “诶!喂!” 前面的声音吸引了我,我发现那人也正是在招呼我。 我不叫“喂”。 “叩见太子殿下。见过珍月公主。” 慕容子衿跑过来,他的脸红扑扑的,不会又喝多了吧? “起来吧!” 云霁寒对自己这个小表弟态度一直特别好,那日慕容子衿欺负我,云霁寒还护着他,难怪他被惯成了个小公子哥儿。 “你!你出来了!” 慕容子衿指着我,吃了兴奋剂似的喊。 “你小点声,我能听见。”我捂住耳朵说,“而且什么叫出来了,听着有歧义。” 慕容子衿挠挠头,说:“上次是我醉酒坏事儿,你别介意。” “我不跟小屁孩儿一般见识。”我回道。 “诶?你不也是小屁孩儿,你比我还小吧?”慕容子衿表示不服气。 我摇头晃脑地搂上云霁寒的胳膊,回应他:“我不是小屁孩儿,我是小女孩儿。” “哈哈……你可真好玩儿,你比倾城公主好玩儿多了!”慕容子衿说,“我能去你宫里玩儿吗?” “不能。” 这回说话的是云霁寒,我心想,明面儿上能进我宫里的,除了皇帝、太子,就没有男的了。 云霁寒对慕容子衿说:“你今日功课做完了吗?” “功课呀!不着急!” 慕容子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就欠收拾。 “太子殿下,我就去坐一会儿,宝月宫,我还没去过呢!” “嗯!看来得给你多找几个师傅。” 云霁寒说完,拉着我就走,我听到慕容子衿在我们身后喊:“别别别!我不去了!不去了!” “太子哥哥,我走不动了。” 又走了一阵,我突然很想撒个娇,其实是想让他背我。 云霁寒却说:“乘轿。” 我撅噘嘴,非要我说出来吗? 上了轿,我坐在云霁寒身侧,手里的汤婆子把我身上的冷气驱散了些,我见云霁寒手里什么都没拿,他好像从来都用不上这物件。 我过去拉他的手,他的手还是暖的,云霁寒转过头看我,抓住了我另外一只要撩帘子的手,他突然说:“他在外面。” 我愣了下,原来乘轿的目的是为了避免我和李叔夜见面的尴尬。我把手放下了。 “谢谢。”我说。 和李叔夜讲明白之后,我的心释然了不少,有时候看清自己很重要。 “世人都觉得随心随性是最自由的,从前我也这般想,但是我这次却选择被禁锢在这樊笼中,三哥……” “嗯?” “这条路,我能不能跑完全程,可就全靠你啦!” 我笑着调侃我自己,凤命,而非长命。长命又如何?多活那么几年,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活着,不如随心活一场。 云霁寒瞥我一眼,却冷着脸说:“养出个白眼狼。心里哪有你哥我?” “呵呵呵……”还记恨着呢!心眼子真小。他对自己的假想敌,执念很深呀! 云霁寒把手放到了我背后的伤口上,为我揉了揉。 “小九再加把劲儿,疤痕都会褪的。”我见他脸上那心疼劲儿,又不似在与我赌气。 云霁寒说:“还是留着吧,这样能长记性。” 我挑眉,我是为了救谁呀! “嗯,好。”我别过脸去,“下次我自己绝对先跑,才不帮你。” 云霁寒说:“一言为定。” “你!” 我转头看云霁寒嘴角地笑容,我真是有口难言了。 年根儿是人际交往最热切的时候,因着我救了云霁寒,皇帝又赏了我不少宝物,我便做了回散财童子,先是把整个宝月宫上上下下赏了一遍,然后又单独给春华和秋实一人备了一整套首饰,她们都是云霁寒安排在我身上的奸细,但是不代表我不可以策反呀! 宫外的比较难办,我从前不善交际,无论换哪一个身子都是,从前可以依赖云霁寒,如今云霁寒放手叫我自己做,我真有些不知所措。 “嗯……” 我把私库的列单翻了三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秋实……”我唤了声袖手旁观的秋实,“好姐姐……这件事儿不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呀!” “太子殿下说,能力是可以提高的。”秋实回道,根本不打算帮我。 “连我想说什么话,他都预料到了?”我抿抿唇,把手往伤口一放,说:“疼!明儿再看。” “主子,您快定下来吧,奴婢们也好行动起来,各宫主子们都在行动,咱们要是送得晚了,就落人下风了。”春华说话直,但是真心的。 “主子,您这件事儿若是办得好了,太子殿下一高兴,说不定又赏您呢!”秋实又鼓励我。 “好吧好吧!” 我无奈只能绞尽脑汁的把各宫礼物都点出来了。 “哎呀!”春华一拍大腿,“主子,您怎么没给太子殿下备礼物呀?” “嗯!不送他!叫他给我出难题。” 我嘴上赌气,其实心里是想不出来云霁寒会喜欢什么样的新年礼。 “容我想想……” 我捶了捶酸痛的肩膀,说:“送礼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了,我去舒活舒活筋骨。” “是。”春华应道。 “主子,有些礼,您还得亲自送呀!譬如……” “好好好!明天!明天送!” 第81章 真心,亦假意 我打断了秋实的唠叨,抓起墙上的剑便冲了出去。 我十年来消极怠工的代价就是我要在短时间内学完从前十年的功课,早知如此,当初我一定好好学。 进了庭院,我耍起了剑,云霁寒已经知晓我会功夫了,我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想怎么打,使什么功夫,都随心所欲了。 “铮!” 一只剑向我刺过来,我有些猝不及防,连退了几步。待我看向来人,我手里的剑便不想相让了。 “表哥?好久不见。” 我轻松地接下了杨仲宣的剑招,在杨仲宣意料之外,但他手下动作立刻也变快了。 “表妹,你才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待呀!” 杨仲宣是明褒实贬,他在家赋闲的这些日子,估计也没用心练功,才十几个回合,他就有些招架不住。我从他头上飞了过去,在他身后落下,剑也收了,再打,他就得丢面子。 杨仲宣却没打算收剑,他的剑向我眉心冲过来,虽没有杀意,确实带着怨气的。 “二哥!” 杨素衣的高喝叫杨仲宣及时停步,他其实早有此意,不过是为了吓我! “哼!怂货!你吃了豹子胆了?怎么不怕了?” 杨仲宣收了剑,看我的眼神里依旧不屑。 杨素衣上前拉住了他,对我说:“翊儿,你别怪二哥,他刚在我宫里吃了些酒,有些醉了。” 我把剑收进剑鞘,礼貌回应:“新年将至,表哥来探望表妹,互相切磋功夫,翊儿该高兴才是。” “哼!还是个怂包。” 杨仲宣提着剑先出了庭院,杨素衣拉过我的胳膊,说:“翊儿,二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本宫与他说了,是你求了殿下,他才能安然无恙的出刑部大牢。他呀,就是一时转不过来脾气,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心想,我可没救他,还是他自己命大。 “劳表姐记挂着,表哥还肯来我这宝月宫,就是给翊儿面子了,翊儿怎么会和表哥生气呢?” 说这话的时候,我内心的小恶魔估计都把胃吐出来了。 “好妹妹,你能明白姐姐的心意,妹妹真是懂事了。” 我们一齐进了正殿,春华秋实为我们上了茶点,我心知杨仲宣定不会说什么好话,便对秋实说:“去把我为表哥准备的礼物拿出来,表哥今日来得巧,翊儿是刚刚为表哥精心挑选的,一定会合表哥的心意。” 杨仲宣环顾了一圈,说:“你那只死猫呢?” “你再叫它一声死猫试试!” 我“唰”地把剑亮了出来,“杨仲宣,你今天是来存心添堵的吧?” “哈哈哈!”杨仲宣见我这个反应,却乐了,“怂货!原来你也会生气!” 我咬了下后槽牙。 杨仲宣又指了指我手里的剑说:“这么丑的剑,是谁送的?我送你的那把呢?” “你还说!” 我喝了声,“杨仲宣,大过年的才能来一趟,你若就是来气我的,慢走不送!” 我把那四个字咬得格外重,杨仲宣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臭丫头,跟太子学了丁点儿功夫,也敢放肆了。罢了罢了,不和你闹了。” 这时秋实也进来了,把礼盒呈给杨仲宣,杨仲宣收了礼,也没打开看,就放到了一边儿。 “行了,说正事儿。”杨仲宣说,“你,表哥我,要从军了。” “是啊!翊儿,你快帮我劝劝二哥,”杨素衣殷切地说,“咱们杨家三代忠良,祖辈父辈血洒疆场,到了咱们这一代,本就人丁稀薄,大哥至今未娶亲,二哥虽纳了两房妾室,至今也未开枝散叶,二哥一去,不知道又要几年才能回来,何时才能盼来小侄儿啊?” 杨素衣说完,见我不为所动,又说:“若是大哥、二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两姐妹可怎么活啊!” 我把剑交给秋实,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说:“将门虎子,表哥过了生日还及冠礼,回家围着老婆孩子多无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表哥从小在蜜罐子里泡大,去战场上锻炼一下,不是挺好的?” 杨仲宣能想开,我倒是挺意外的,我还以为他会一蹶不振,就此颓废。 不过,他因为四皇子的事情受了牵连,难再入仕途,从军,是个摆脱困境的好法子。 我不信杨素衣她想不到这一点,他们俩该不会来我这儿做戏的吧? 杨仲宣说:“呦!你这个怂包还能说出这么有见解的话来,真是苍天开了眼了。你若是把你这点本事多多利用,还至于天天看太子脸色?” 我何时看太子脸色了? 我瞪了杨仲宣一眼,说:“表姐你看,他这副欠揍的样子,快,快把他送进军营里,叫他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 杨素衣把眼角的泪水擦掉,说:“你们两个不长心的,不管你们了!” 总算是连推带搡地把他们兄妹二人送了出去,我捂着伤口在席子上坐了半刻,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疼。 春华把我扶回床上,说:“奴婢瞧着主子就是被杨公子给气得。” “是我心急了,不该练剑,也不该和杨仲宣比试”我看了眼春华身后,“咦?秋实呢?” “当然是给主子请太医去了!”春华回道。 “腿脚够快的。太医一来,太子哥哥两根眉毛又得拧起来了。”我躺下来,说:“以后这种小事不必和他说,不然东宫里那些个,还不得觉得我是故意装病博同情呢!” “主子,您顾虑真多。” 我扒拉手指给春华讲真理:“第一,小心驶得万年船;第二,走主线,修副本长不了经验还容易挂;第三,主角自带光环;第四,反派死于话多。四大真理一条原则,不作死就不会死。” “主子,您这真理,奴婢只听过第一条。” 我心想,所有穿越重生系列的,都知道的,何况我已经实践了一百多年。 “小主子!小主子!” 长生冲了进来,瞧见我躺在床上,“啪”地拍了下大腿说:“奴才这就叫主子过来!” “等等!回来!”我唤住了长生,“你别大惊小怪的,你怎么过来了?”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82章 盛宴,将开场 长生回道:“奴才刚才去给未央宫送东西,离老远儿,就瞧见秋实跑出了宝月宫,就过来看看,多亏奴才来看看!奴才这就告诉主子!” “春华,抓住他!” 我急得从床上坐起来。 “长生!我没事儿,你叫太子哥哥不用担心,我再多加几服药就好了。太子哥哥为我担的心够多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我总是要学会照顾自己的。” 长生被春华抓着胳膊,听我说完,摇头说:“那不行,一切得听主子的。小主子就是主子的心尖儿,您痛主子更痛。” 说完,就挣开了春华的手,跑了出去。 我品味着长生的话,摇摇头,叹了口气: “唉!你们什么都好,就是太听太子哥哥的话了。” “主子,您就别在这儿别扭了,奴婢觉得您在太子殿下面前,完全无需顾虑这个那个的。”春华说。 我连连摇头,说:“顾虑可多了!” 春华却说:“主子您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颓废地缩在床上,不想和他们争辩了。 云霁寒来得比太医都快,他还把小九和雪儿给带来了,小九如今已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猫随猫,住到东宫去了,它也是个小叛徒。 “我真没事儿,没出血,你别露出那副表情,怪吓人的。” 我见云霁寒抓住我身子就往他怀里拉,连忙开慰他。 云霁寒抚着我的长发,面露不悦,说:“太子妃带你见了杨仲宣?” 我点头:“虽然没有什么旧可叙的,但是大过年的撵人家出去也不好,再说你媳妇还在呢!我得给你面子。” 云霁寒的脸色没缓和,反而更差了。 我又解释道:“他们要演戏给我看,我若是不做这个观众,他们哪能甘心呀!” 云霁寒瞥我一眼,摸了摸我手里的汤婆子,似乎还挺满意它的温度的,嘴角微微上扬,说:“半真半假,才演得真。” 我歪头看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云霁寒没有解释,他又在我床边坐了会儿,等太医诊完了脉,开了方子,确认我没什么大事儿,脸色才缓和下来。 “三哥,你想要什么新年礼呀?” 我开门见山地问了,因为我实在黔驴技穷了。 云霁寒沉默。 “面人啊……风筝啊……字画啊……古董啊……大大小小的我都送过了,再送也没新意,你直接要吧,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反正我也不差钱儿。” 云霁寒继续沉默,嘴唇抿得很紧,眼睫毛微微颤着。 “你送什么,都是好的。” 云霁寒沉默了一阵,才说,他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没再说什么,快步离开了。 “所以呢,到底送什么呀?”我抱着膝盖想到了半夜,还是没想明白。 “小鸡崽儿?” “小鸡崽儿?” 我确认自己不是幻听。 林智周顺着窗户钻进我的宫殿,他扶着自己的腰,说:“太不容易了。” “你受伤了?” 我下了床,坐到席上。 林智周捶了捶自己的后腰,说:“都是因为你呀!如今皇宫里明的暗的守卫里三层外三层,我看太子不是怕刺客,是怕你丢了。” “他怕我被别人带走。” 我说着,为林智周倒了杯茶。 “呵!”林智周哼了声,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坐下来了:“我猜你肯定想见我,就自动出现了。” 我连连点头,冲他竖了大拇指。 林智周喝了口茶,冲我伸出了手,他手心里放着一个竹桶,他两眼放光,说:“喝了它,用你的秘密换吧。” “你确定你知道我问题的答案?”我问。 “你不是就想问,那两个刺客的身份?小鸡崽儿,你的事情,我了如指掌。” “你是林智周嘛!” 我见林智周说得笃定,便拿起他手心的竹筒,打开塞子,喝了下去。 药水无色无味,流进嗓子之后,我的视线只在一瞬间就黑了。 我“腾”地坐起来,天已经亮了。环顾四周,我把枕头拿起来,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林智周骗我! 我气得捶床板!感觉头上有东西坠着,我摘下来瞧,是一只凤钗! 凤凰展翅,翔于九天。这里的风俗,女孩子成亲的时候,都是要带凤钗的,这东西并不稀罕,只是这金子更唇,凤凰的眼睛上嵌的宝石,价值连城,应该不是普通百姓能戴得起的。 “南越……贵族……” 林智周是此意吗? “每次都叫我自己猜!这买卖真是做赔了。” 昨夜,我泄露的秘密,希望没有人再用自己的秘密和林智周换了。 腊月二十九,是承国一年一度的烟火大会。 这一日举国同庆,宫中会摆一场格外盛大的宴席,京城里的官员和命妇、家眷都可以来参加。从前每一年我最期待的就是这一天,因为对于我来说,古代的娱乐项目实在是太单调了。 以前不是云翊的时候,我都会在这一天飞上城里最高的地方,一边喝酒一边看烟花,我总是一个人。 做了云翊之后,云霁寒会带我到宫墙上看,虽然也有他陪着,但我心里依然寂寞。 后来,李叔夜也陪我看过两次,我的乐趣就不是看烟花,而是看他。 今年的烟火大会搞得最为盛大,承国大胜戎国、各地丰收……皇帝找了许多理由,宫里上上下下也都很欢喜。 我坐在梳妆台前,十年来第一次亲手化妆,春华都看呆了。 “看得多了,自然就学会了。”我找个理由让春华张着的嘴小了一点。 “但是头发还是弄不好……”我说,“还得麻烦你们帮我。” “不,不,主子您放心,奴婢今日一定要让主子惊艳四座。”春华立刻忙活起来。 秋实拿了两套衣裙出来,她说:“主子,这两套都是太子殿下送来的,您不喜红色,要不奴婢给您准备另一件吧?” 云霁寒每年过年时都会一改平日作风,送我红色衣裙,即便我从来都不穿。 “不必,过年了沾沾喜气,就穿红色的,显个好气色。” 秋实惊奇地看了看红裳的花纹,没什么特别的,她服了服身子,也开始给我收拾着。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83章 盛宴,胆子大 小九带着雪儿“回娘家”,它跳到我的怀里,雪儿坐到我脚边,它们两个还真是时刻都腻歪在一起。 “喵……” 小九打了个滚儿,四只小蹄子抓住我的右手。 “还以为你把我忘了。”我把小九翻过来,使劲儿摸了它越发厚实的毛。 雪儿一直盯着小九在我怀里闹,金色的眼睛里满是迷离,小九在我怀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雪儿便趴下来,闭上眼睛假寐。 “两位猫主子感情真好。”春华也羡慕了。 “自由恋爱,肤色根本不是问题。”我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担心的,总觉得他们的崽子颜值不会太高。 一切收拾得当,春华、秋实分居两侧,为我打开了大门,我长舒了口气,病愈之后的第一个宴席,必然会有生事的,不会太轻松,但我不想躲了。 乘上轿撵,设宴的华阳宫很快便到了。撩开帘子,我看着宫墙之内的盏盏红灯笼,听到里面的喧闹人声,我对自己说:“没什么好怕的,我可以。” “主子,咱们到了。”秋实在外面说。 “好。”我下了轿撵,把手交给了秋实,春华提着灯走在前面。 门口的宫人一见我到了,先向我请安,然后高声通报:“珍月公主到!” 一刹那的,殿里喧闹的声音都停了,但又很快恢复了。 我踩在火红的地毯上,越过满园的红梅,到了华阳宫的门口,门口的宫人又向里面通报了一声:“珍月公主到!” 华阳宫的大门被打开,里面坐满了贵宾,皇帝和皇后还没有到,云霁寒也不在,但席上还是有不少熟人。 杨素衣和慕容烟岚坐在第一排左手侧,杨素衣那张桌空了一个位置,而慕容烟岚则与云倾城同席。 第三张桌是十皇子,他还是一脸病容,听说他一到冬日就这样子,缠绵病榻,今日怕是也是强撑着来的。 他们身后还有众妃嫔,再身后表示皇亲国戚和官员的家眷。右手侧是各位朝臣,丞相居首位,然后是户部尚书、吏部尚书。 第四张席上坐着的,便是李叔夜。 他又清瘦了,他转头看我,冲我温暖的一笑,一如从前。我不愿见他,但这种场合,他必定是要出席的,我还是决定微微颔首,微微一笑,然后跨进了门槛。 杨素衣冲我招手,我自然要到那里落座。 我缓缓朝她那边走过去,到李叔夜身边的时候,我顿了下足,想着大庭广众的,不好与他多说,还是放弃了。 “你们瞧!六公主几月未出宫,怎么好似出落得更漂亮了?”有宫嫔在窃窃私语。 “是呀!她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跟没事儿人似的。” “听说她护太子有功,陛下和皇后的赏赐丰厚着呢,瞧她这样,吃了不少补品吧?” 这帮长舌妇,讲究别人的时候,不能小声一些? 我不管她们,自顾自地坐到了杨素衣身边,才坐定,感觉身后有人碰我,“喂!” 我回头瞧,唤我的果然是慕容子衿,他就坐在我身后的席子上,刚才他该是用手里的笛子触我的。 “小屁孩儿,你胳膊挺长的。”我揪住笛子的另一端,“礼数!侧妃娘娘没教过你吗?” “嘿嘿!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 慕容子衿不管我话里带刺儿,他嬉笑着从我手里把笛子抽出去:“你的伤都好了吗?” 我眨眨眼睛,说:“好了。” 慕容子衿又问:“那好,我改日到你宝月宫里玩去!” “咳!”慕容烟岚咳嗽一声,回头对慕容子衿说,“子衿,注意礼数。” 我无视慕容烟岚眼里的蔑视与警告,对慕容子衿说:“小屁孩儿,你还是到东宫串门子吧。而且,我有名字。” 说完我便转头坐好。 慕容烟岚教训慕容子衿:“老实点!” 慕容子衿还算听话,他嘟囔了一句,“好玩嘛!” 哼!不长进的!我是玩具吗? 慕容烟岚收回了视线,她白了我一眼,我耸耸肩,她就在这儿看着呢,可不是我主动与她弟弟搭讪的。 云倾城越过慕容烟岚,侧目对我说:“六皇妹,我还以为你为了救皇兄,连命都不要了,起初我还挺感动,想不到你居然赖在皇兄宫里两个月!我是该说你无用,还是该说你是故意博取皇兄的同情?” 杨素衣为我倒了杯热茶,她说:“五皇妹就不要酸了,下一次,希望你能赶上这样的好机会。” 我喝了口热茶,转头看云倾城愤愤的眼神,笑着对她说:“五皇姐,今日的茶很香,您多喝点儿,顺顺气儿,话说多了,容易噎着。” 说完,我便悠哉悠哉地喝茶,云倾城是瞪眼也好,是挖苦我也罢,我全当看不见听不着。 李叔夜看向我,我也把目光投向他,我定了定心神,没有了执念,我看他的时候,也能冷静下来了。 李叔夜一只手搁在桌上,骨节更加分明了些,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三下。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我们一贯的信号。但我现在见他,会很尴尬。 我不信这世上男女会有单纯的友情,既然我们的感情已经是过去式,不管他心里过没过去,如果我利用了李叔夜对我的感情,做了对自己有益的事情,那都是极其可耻的事情。 所以,还是和他讲清楚吧,如果他还心存侥幸,那我们连师徒也不必做了。这样虽然残忍,但是公平。 “六皇姐!”我听到身后还有人招呼我,原来是八公主,但她的手已经被九公主抓住了,放下来。 九公主对我嘲讽地一笑,我不置可否。敏妃娘娘冲我微微颔首,拉着九公主低声说了什么,九公主也不理,拉着八公主,小声训斥着,我瞧见八公主地眼泪被九公主数落了出来,眼睫微微垂下。 “翊儿……”杨素衣拉住我的胳膊说,“转过来吧!不只是你,本宫也被璇儿记恨上,她现在一心把瑜娘娘之死怪罪在我们身上,本宫也和她说不清楚了。” “嗯。”我点头。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84章 盛宴,拉仇恨 众人起身行礼,“吾皇万岁万岁……” 我随着众人恭恭敬敬地行礼,心道,还真是姗姗来迟的一家三口啊! “众卿平身!” 众人重新落了座,皇帝与皇后坐在正位,同坐一席,云霁寒则坐在正位之下的偏座,面东而坐。他们在九级台阶之上,可以俯看殿内的一切。 “翊儿……” 皇后突然唤了我的名字,我的手指一抖,心想她不会才开席就找茬儿吧,她又打算在满朝文武和全京城世家公子小姐面前怎么埋汰我? 我规矩地起身,对皇后行礼:“儿臣在。” “到母后这边来。” 哈?母后?这词太新鲜了! 我低着头咽了下口水,才缓缓抬头,见皇后一脸慈祥,她怎么会把和蔼可亲的面容露出来看向我,还向我招手?我们的关系还没有缓和到这种地步。 我又看向皇帝,他也是一副慈爱的模样,他向皇后投来了欣慰和满意的笑容,原来皇后这般是做给皇帝看的。 “什么!凭什么她可以上去!” 云倾城抱怨道,毕竟场合太大,她也只敢在慕容烟岚耳边说,却还是被我听到了。 慕容烟岚没有说话,我眼睛的余光看到她攥着云倾城的手,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安抚她。 “翊儿,快上去呀!”杨素衣忙不迭地小声提醒我。 “是。” 我拎着裙角缓缓走上去,我偷偷瞥了眼云霁寒,他正往台下看去,却不是在看我。 他看得还挺认真的,根本没理睬我。 我坐到皇后身边,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我当真如坐针毡。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耳语之人自不必说,他们脸上的表情更丰富,有如云倾城那般惊异里带着嫉妒的,有九公主那样鄙夷的,还有如杨素衣那般殷切期待的,还有不明所以一脸懵的。 我其实也很懵,被皇后拉着的一只手僵硬得不知怎么放着才好,皇帝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就算了,皇后居然也这样。 “今日烟火大会,普天同庆,众卿不必拘束。”皇帝冲着底下众人说,又冲吉公公使了个眼色。 “谢皇上恩典。”众人应道。 吉公公便高喊了声:“开宴。” 宫乐响起,皇帝对我说:“鹿儿,怎么几日不见,又清瘦了?” “回父皇,翊儿今日特别有精神,过几日便可大好了。” 我生怕皇帝说不舒服就回去歇歇的话,我一定要看烟花。 “圣上说的是,本宫前些日子给你送的补品可用了?缺什么少什么,尽管与太子妃开口。”皇后拍了拍我的手。 “是,翊儿每日都在服用。” “嗯!”皇帝满意了。 我心里吐槽,我不是病娇,不是白莲花,你们俩不要这么给我拉仇恨好吗? 皇后则看向云霁寒说:“翊儿,到你皇兄那里坐吧!” 我愣了下,没动。 皇帝也说:“去吧!今日不必在意那些虚礼,叫你皇兄看着你,朕也放心。” 得!这仇恨是注定要拉起来的了。 “是!谢父皇母后垂爱。”我叩首谢恩。 我起身走向云霁寒,他正在喝酒,只分给了我一个眼神儿。 我老老实实地在他身边正襟危坐,我这才发现云霁寒的桌上本就摆着两副碗筷。从前云霁寒没成亲,我与他同席无可厚非,可如今他都娶两个了,这不合适。 “我还是下去吧。” 我起身想走,左手却被握住了,还握得格外紧。 他放下酒杯,低声说:“不许走。” “哦。”我拿起筷子,我心想此刻台下可能有很多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便低头开吃。 “我的新年礼呢?” 云霁寒眼睛在看台下的歌舞,话却是对我说的。 我把竹笋嚼得嘎吱嘎吱地,反问他: “你不是也没送我吗?” 云霁寒继续看歌舞,我为自己斟了杯酒,喝了口,发现是甜酒。云霁寒什么时候喜欢喝这种没有劲儿的酒了! 寻思着反正也喝不醉,我便多给自己灌了几杯。 云霁寒也不拦着我,我喝了好几杯,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小声对云霁寒说:“太子哥哥,可以换一壶吗?” 云霁寒转头看我,脸沉了下,说:“你想喝茶?” “呵呵,不必了。”我讪笑。 一曲歌舞罢了,云倾城和慕容烟岚出了席,来到殿前,冲着皇帝说:“父皇,儿臣与岚侧妃娘娘准备了一只歌舞,献给父皇和母后,祝父皇与母后福寿安康,新年大吉。” “好,你们两个孩子有心了。”皇帝说着,还转头对皇后说:“城儿长大了,懂事了。” 我也挺期待的,云倾城的舞蹈我看得多了,慕容烟岚的我确实第一次见。难怪云霁寒一直看台下,原来是等着她表演呢。 我用帕子擦擦嘴,对云霁寒说:“太子哥哥真是好福气呀!” 云霁寒瞥了我一眼,压低了嗓子说:“他是谁?” “啊?” 我这才明白云霁寒一直往台下看,是在干什么。他该不会在找,哪个男人对我有意吧? 我笑看台下,装作甚有兴致的样子东瞧西看。 “你猜呢?”我转头冲着云霁寒笑。 云霁寒见我轻松的样子,说:“看来他胆子不够大。” 我继续吃菜喝酒,等慕容烟岚和云倾城上台,云霁寒眯了下眼,继续盯着台下。 片刻后,慕容烟岚与云倾城的舞蹈开始了,一位是一国公主,一位是相府千金嫡女,这场表演获得了全场的关注,慕容烟岚着紫裳,云倾城着蓝裳,她们肩上都披着金黄色的长巾,二人在舞池中伴着曲子舞蹈,舞姿曼妙,尽显雅致,虽然甚为唯美,但不至于惊艳,抓不出什么特别可圈可点之处,真对不起我满心的期待。 慕容烟岚真的是把礼数二字发挥到极致的人,从前只觉得她高冷,想不到还是个死板的人。 不过众人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慕容烟岚可是高冷女神,平时是见不得她抛头露面的,一曲罢了,众人纷纷赞叹,皇后对云霁寒说:“太子有如此才貌双全的妃子,本宫心里甚慰。” 皇帝赏了她们二人各一把玉如意,二人叩首谢恩。 我继续低头吃我的,却突然听到云倾城说:“儿臣与岚姐姐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要论这舞技,还是六皇妹更胜一筹,一曲九雀羚惊艳四座、柔若无骨,不知六皇妹可有准备才艺献于父皇与母后?”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85章 盛宴,幸救场 “嗯……”皇帝接下了云倾城的话,“鹿儿刚刚大病初愈,你就不要难为她了。” “城儿,退下吧。”皇后也插了话。 难得,难得!我拉了拉云霁寒的衣袖,皇后居然直接把云倾城打发下场了,这可真是百年不遇。 云霁寒冷漠地瞧着台下的慕容烟岚和云倾城,他凉薄的唇微微下撇,看来觉得云倾城提得不是时候。 确实,若是我再抻到伤口,太医也过不好这个年。 “今天是烟火大会,新年将至,六皇妹再怎么,也该知道为父皇母后表一份孝心吧?”云倾城不依不饶。 好好的节日气氛,就要被云倾城搞垮掉了。 我缓缓起身上前,跪到皇帝和皇后身前,说:“父皇母后,五皇姐不提,翊儿正要上场呢。” “翊儿,不可逞强。”皇帝道。 我浅笑道:“翊儿今日确实没有准备舞蹈,但翊儿新学了首曲子,愿奏给大家欣赏。” “哦?”皇后有些诧异,又看了看云霁寒,才会心一笑,小声对皇帝道:“陛下,看来翊儿是得了寒儿的真传了。” “好!” 皇帝抬手,冲着吉公公使眼色。 很快,舞池中央就摆上了一把七弦琴,我坐在席上,抬头看云霁寒,云霁寒脸上露出的表情很耐人寻味,既有期待,又有惊奇,又带着担心。 我冲他微微颔首,琴弦在手指间婉转,一首曲子便在殿中飘荡。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皆侧耳倾听我手下的曲子,我身边不远便是李叔夜,他眼里的星光灿烂,我专心弹奏,不再理会他。 “这曲子……”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这好似是《浮生梦》。” “听着像啊!不过这曲子不是钟隐先生的曲子吗?” “《浮生梦》虽广为流传,可不是谁都能弹得好的!” “想不到六公主小小年纪,居然理解了《浮生梦》其中的境界,浮生一梦,梦醒方知啊!” 众人当真是谬赞了,我活了一百多岁,《浮生梦》只是儿时总是听云霁寒弹,听得多了,自然就记下了,后来也不知怎么,他就不再弹了。 今日我拿出来,不过想向众人证明,我不是他们想的那么无能,靠博同情换取生存的人罢了。 更何况,李叔夜就是钟隐先生,我在原作者面前露怯,已是够丢人了。 我抬眼望向云霁寒,他微垂着眼帘,侧目倾听,他也是弹过《浮生梦》的,却不曾教过我,我想等我回去还要好好向他解释一下,我“自学成才”这码子事儿。 “嘣!” 琴弦霎时断了一根,我低下头瞧,确实断了,吉公公打哪里取来的琴,质量不怎么样嘛! “哎呀!糟了!怎么办!我不会这首曲子啊!”我还没慌,台下慕容子衿先急了! “你!你居然想帮她!”我瞥见云倾城把慕容子衿手里的笛子抢走了。 我手下动作没停,脑海里极速想主意,怎么才能圆场,却突然听到了一阵箫声入耳,声音是从殿外传来的。 箫声合着我的琴声,随着我的节奏,盖过了我琴声中的缺憾,与我一同奏响。 “琴箫合鸣,《浮生梦》圆满了。”台下有人说。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随着箫声而动,我心知自己落了下风,此人的技术绝对在我之上。 琴声箫声一齐收音,台上台下夸赞声不绝于耳。 我转身往殿外看,殿门缓缓打开,身道袍的韩子渊手中握着箫,立在殿外,他雪白的发被夜风吹起,被火红的灯笼照得微微发黄。 他信步走进殿内,他走过我身边,我向他行礼以示感谢,他云淡风轻地看我一眼,然后上前向皇帝和皇后行礼。 “贫道拜见皇帝陛下,皇后娘娘,贫道来晚了,还望陛下恕罪。” “天师不必多礼,天师请上座。”皇帝对镜缘天师着实客气。 “谢陛下。” 吉公公把韩子渊请到了云霁寒对面的桌席上,韩子渊入了座。 我跪地向皇帝和皇后道:“儿臣琴艺不精,请父皇责罚。” “哪里!翊儿与仙人配合得很好啊!朕多年未曾听过这么美妙的曲子了。”皇帝回手道,“赏!” 多亏韩子渊救场,我便重回坐席,这回应该不会再被点到了。 云霁寒放在桌下的手一根根摸我的手指,我的左手中指被琴弦划开了一道口子,渗出了点儿血,我自己都没有留意到。 “不疼。” 我见云霁寒眉头皱起,连忙说:“三哥,我不想回去。” 云霁寒转身对长生耳语了句,长生便退了出去。 我不是瓷娃娃,没那么脆弱。我想这么对云霁寒说来着,但他的手温又像吸盘似的让我不愿意被他忽视。 “谢谢。”最后,我只能表示感谢。 “笨!” 云霁寒吐了个字,继续喝酒。 我冲他笑笑,转头时看到韩子渊正盯着我,不,是我们。 我举杯冲着韩子渊干了杯酒,说:“刚才多谢天师为我解围。” 韩子渊点了下头,把视线拉开。 原来天师也要过年啊!我心里吐槽,却不敢与云霁寒耳语,他们这些修仙的可都是有真本事的,连皇帝都礼让他三分,我更不能得罪了。而且如今的镜缘天师与韩子渊气质截然不同,我不敢贸然说一些逾矩的话。 我有些意兴阑珊,又有点醉,便对云霁寒小声说:“三哥,我出去一下。” 云霁寒微微点头,也起了身。 “不不!不用你陪!” 云霁寒却说:“无趣。” 意思是他也看腻了。 他拉着我悄悄退了出去,出了殿门,我长舒了口气,说:“是挺闷的。” 我回头见长生呈上一块布巾,云霁寒接过来,把布巾一把铺到我脸上。 “哎呀……什么……凉……” 云霁寒不顾我的抱怨,用力地把我的脸擦得干干净净。 “我的妆……”我摸了摸净白的脸,跺了下脚。 “不好看。” 云霁寒把布巾丢给长生,又从长生手里接过一个药瓶,低头给我的手指上药。 “明明很好看!艳压群芳!” 我赌气地要抽回手指,云霁寒却早预料到了似的,立刻捏住了我的手腕儿。 “不许再着红裳。” 第86章 盛宴,打翻醋 云霁寒呼出来的哈气铺在我头顶,衣服明明是他送的。以前不是都催着我穿得喜庆一点儿,他怎么又改政策了? “我还要嫁人呢!”我反驳。 云霁寒白我一眼,又道了声:“白眼狼!去换掉。” 云霁寒拍了下我的手心,我这才瞧见春华手里捧着另一套宫装。 “妹控!” 我小声吐槽一句,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准确,便又加了一句:“醋皇!” 我转身就走,却感觉辫子被拽住了。力道不大,我立刻顿住脚,对着眼前的空气拱手行礼,说:“是是是!一切都听太子哥哥的。” “哼……叫三哥。”云霁寒不依不饶。 “是是是!三哥好的呱呱叫!”我两手竖起大拇指给云霁寒看。 云霁寒这才罢手。 我与春华秋实来到偏殿,我没好气地抓过衣服,在镜子里照了下,说:“怎么就不好看了?审美有问题!” 秋实掏出了嫩肤膏,说:“主子别生气,千万别哭,当心皴了脸。” 我坐在席上叫秋实为我擦脸,低头看手里的衣服,说:“没生气。” 春华和秋实互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这里是给表演的宫嫔们准备的更衣室,我才把衣裳穿上,就听到隔间有人声。 “你做得不错。” 这声音很熟悉,我手疾眼快,捂住了春华的嘴,秋实也立刻噤声。 “谢殿下赏赐。”是女人的声音,应该是个宫女。 “可惜,次次都有人帮她。”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下次殿下若是还有需要奴婢效力的,奴婢定当尽心为公主办事。” “你回去吧!” 有离去的脚步声,我冲着春华、秋实摇了摇头,想等到另外一人走了,再离开,却又听到了开门声,有脚步越来越近,听上去像个男的。 “是你找我?”男人的声音又在隔间响起。 “皇弟,你脸色很差。” 男人是十皇子?难怪声音稚嫩。 “皇姐,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咳咳……”十皇子说话声沙哑,他才是真的病秧子。 “皇弟,你就从来没怀疑过,自己或许没有病吗?” “皇姐,你这是何意?”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认贼作母,你非皇后亲生,他想不想你活,你心里应该很明白吧?” “母后待我很好,咳咳……,她视我为亲生,咳咳……,”十皇子顿了顿,“皇姐,你不用挑拨离间。你该好好待在敏娘娘身边。” 脚步声没了,人声也没了,等彻底安静了,我才送开了春华的手。 “主子,是九公主。”春华小声说。 “我听出来了。”我整了整衣服,状若无事。 “主子,依奴婢看,九公主不是善茬儿,您还是不要再好心帮她了。”秋实提醒我。 “嗯!”我点头,“她要作死,我不拦着,但是八公主心思单纯,她不能受牵连。” “主子打算如何做?”秋实道。 “待我想想。” 出了偏殿,我的脚才踩了一级台阶,就听到了回廊里有人唤我。 “喂!” 慕容子衿!我皱眉,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慕容子衿却凑到我身边来,他低头冲我笑得像个傻子。 “你今天挺漂亮的!”慕容子衿转过身倒着走,我往右迈了一步,说:“你真的是丞相的儿子吗?为什么以前我都没见过你!” 慕容子衿也往左迈了一步,重新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他说:“我自小身子不好,与乳母长在乡下。” 身子不好?该不会是身份不高吧?看他有些不愿提及的样子,他还不会是侧室所出吧! “那你与太子侧妃关系挺好的。”我说。 “嗯!姐姐没入宫时,常去探望我,陪我玩儿,别的姐姐就不那样。”慕容子衿一边走一边说。 原来也是个可怜的小孩儿!不过身份再不高,如今丞相年纪也大了,正室又生不出儿子,不得不把这个小子扶正了。 难怪他那么没规矩!他是真真正正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屁孩儿,你该离我远一点儿。”我说。 慕容子衿手里把玩着笛子,说:“为什么,我还想让你教我弹琴呢!” 我抬头看了看他,觉得他这个傻样子,告诉他可能也不会懂,他大概都不知道“凤命”是什么意思吧? “你也瞧见了,你姐姐和五公主都不喜欢我。”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慕容子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我就是个闲人,想做什么不行?” 丞相家的儿子,是绝对闲不起来的! 算了,反正慕容烟岚也会把道理给他讲通的,我缩了缩脖子,快步上了台阶。 “哎呦!”慕容子衿身后没眼睛,摔在了台阶上。 “哎!你怎么不告诉我呀!”慕容子衿起身揉着自己的屁股。 “哦!”我指着地上的台阶说,“这儿有台阶。” “你!” 我留下气得跳脚的他,先回了宴席。 回到坐上,云霁寒打量了我,满意的说:“乖。” 我白他一眼,想继续喝酒,却发现酒杯不见了,一壶茶水被长生端上来。云霁寒轻声说:“醒醒酒,一会儿看烟火,不然又耍酒疯。” “我没醉,”我瞧了眼台下的十皇子和九公主,便附在云霁寒耳边说,“当心祸起萧墙。” 云霁寒极把杯中酒饮尽,宴席喧闹,他好像没听清我说的话,我心想反正春华、秋实也是要告诉他的,不急于一时,便低头继续喝茶。 “好。” 云霁寒突然应了声,我本来垂下的眼皮又抬起来了,原来他听见了,他还真是喜怒不形于色。 终于熬到了宴席的重头戏,众人一齐到城墙边去看烟花,我被云霁寒护在身前,站在第一排,杨素衣和慕容烟岚分站在云霁寒左右。 我趴在城墙上,转头看到皇帝和皇后也笑着站在一起,往年他们之间会夹着一个瑜贵妃,要不就是兰嫔、静嫔什么的,今年他们两个挨着,我也是很难得看到的。 我身子微倾,发现皇帝居然握着皇后的手!哎呀妈!都老夫老妻了! 本来想回头向云霁寒吐槽,却看到云霁寒的胳膊也被他的两个妃子架着。 呵!牙疼! 第87章 盛宴,新年礼 “唉!”给我把狗粮。 我两手搭在城墙上,云霁寒突然问:“准备好了吗?” 我不知他是对谁说的,所以没回应他,只一心仰望深蓝色的夜幕,这片天,我看了百余年,终于有与它一搏的勇气。 城墙下,也聚集着百姓,熙熙攘攘不失嘈杂,他们都拥在这里等着看烟火。 “嗖!嘭!”一朵火红的烟花直冲上天幕,在天空上绽出一朵硕大的花朵。 “殿下!你看!”不用回头,我都能想象出杨素衣那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但这些都不能阻挡我看烟火的好心情,这是我一年里最期待的事情,谁也不能打扰。 “嗖!嗖!嘭!嘭……” 夜空被照亮,这一年里我所有地烦恼、忧愁、委屈都随着这一颗颗璀璨的小火球熄灭了,即使是再黑的夜,也有被照亮的可能。 每一次的重生,都让我看清一些,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不愧于心,这十二字说来简单,实践起来,却总有牵绊。 “可惜,烟花易逝。”慕容烟岚说。 这个女人,这时候感伤什么。 烟花一定不后悔。 我在心里笃定地说。 我伸出手,仿若空中那朵花就在我手心里绽放,好似这样就仿佛接下了散落的花火,便可以与它感同身受。 突然,耳畔拥来熟悉的气息,原来是云霁寒低下头,他把头靠在我肩上,轻声说:“唯有这个时候,才像个孩子。” 他的发搔得我脸有点痒,我回头看他,发现他把手负在身后!而太子妃和慕容烟岚则老老实实地站到了后排去。 云霁寒一只手把我身子摆正,然后另一只手绕到我身前,他手里拿着一束烟火。 “给我的?”我问。 云霁寒把我圈着,他的声音也柔和下来:“新年礼。” 他把烟火交到我手里,他的手握住了我的小手,把烟花的线交到我手上。 “拉一下!”云霁寒说。 “一起拉。”我转过头,以极快的速度偷啄了下他的脸。 “三!”我数着,“一!” “砰!”我们俩竟然是同时发力的,亏我还想诈云霁寒一下。 烟花绽放在天上,赤、蓝、紫、金、粉,五种颜色同时冲向了天空,整个皇城都被照亮了。这是很难得一见的,属于此时的技术前端。 “威力真大!”我不禁赞叹。 “不是该说很漂亮?”云霁寒勾了下唇,直起身子,摸了摸我的脑袋! “哇!”城楼下百姓,也都发出惊叹声。 我低头去瞧欢呼百姓们,突然想起我死里逃生醒来的那天,问云霁寒过新年了吗?我还想参加烟火大会。 他是从那一刻,就做了准备吗? 这样想着,心头涌现的幸福感叫我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可笑容又立刻僵在脸上,因为我看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抹淡蓝色的影子撞进我的视线。 多亏城墙足够高,不然我撒丫子就跑! 破壁机正盯着我,见我也看到了他,立刻冲着我露出了一抹笑,不是惊奇,不是欣喜,而是志在必得的笑容,就好似你憧憬了许久的那颗摆在橱窗里的珠宝一样,他准备要把全部身家都押上。 他没有逗留,当天幕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之前,他已经转身消失在人群中,我把着城墙的手握紧了一点。 宴席结束后,皇宫也渐渐安静下来,我攀上宫殿顶,等着那群不速之客。 先来的是修,我掏出怀里揣热乎的礼物,交到他手上。 “新年快乐。”我说。 修看了看我手里的东西,是剑穗。 “我亲手编的,不许弄丢了。” “好!”修平静地接过剑穗,把它挂在剑上。 “亲哥啊!” 我们两个坐下来,我唤了声。 “亲哥,你什么时候才能说话?” 我问。 修握着我送他的剑穗,说:“你我身份揭开的时候。” “那不就是要死的时候?” 修摸摸我的头,说:“你是凤命,死不了。” 呵呵,凤命而已,又不是真的不死鸟。我不想泼他的冷水。 “嗯!不会死的。”我笃定地说,“总有一天,人们会唤你的名字,司徒听风。” 修却无所谓地笑,可能是觉得我在说大话。他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递给我。 “谢谢亲哥!”我收下礼物,把盒子打开,是一只玉簪。 修拿出簪子,在簪子头儿取下来,原来簪子的针是空心的,里面是可以放药粉的,而簪子的尖儿有一个小孔,如果推动簪子的头,便可以起到注射器的效果。 “你这么爱闹,送你正合适。”修说着,又把簪子组装好。 “我这么乖,哪里闹了?” 我嘴上反驳,手却很诚实,把簪子戴在头上。 “走了,妹妹。”修起身,我冲他摆摆手,他飞进了夜色。 “哎呀!兄妹情深啊!”林智周从我面前飞起来,翻身到了我身后。 “你的出场方式每次都这么吓人。”我起身,转头看他一身鲜红的衣裳,真是比新郎还喜庆。 “我等你来,好好和你算算账。” 我说着,手里的剑已经提起来。 林智周把我的剑推到一边,说:“别这么生气,小鸡崽儿,诚信买卖,你要的秘密,我给你了。” “至少要在我清醒的情况下吧!” 我说道,“而且你给的那叫答案吗?如果我有做侦探的才能,根本不需要做这种不划算的交易!” 我收了剑,转身要下去,林智周连忙唤道:“别走!我的新年礼呢?” “用你的秘密换吧!”我飞了下去,我若是再找林智周换秘密,我就是脑残了! “别啊!小鸡崽儿,你对哥哥这么凶,哥哥我心都疼了。”林智周一直追到殿内,我脱下狐裘,蹲在暖炉边烤火。别过脸故意不看林智周,受不了他撒娇的样子。 林智周蹲到我身边,可怜兮兮地叹了口气,说:“唉!我可怜的小心肝儿呦!为了你,哥哥我风里来雨里去的,大过年的还得挨顿数落!” “呜呜!这辈子不能碰女人就算了!现在连妹妹都不理我了……” “呜呜…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为了治好你,哥哥我花了那么多的钱买药材……哼……再不救你了……” 第88章 心意,送年礼 “小鸡崽儿……你别不理哥哥……” 我盘腿坐在地上,回头看林智周的表演,看他说到伤心处,真流了一滴眼泪,便拉了拉他的衣袖,说:“眼睛哭肿了就不美了。” 说完,我又到了床下,取了一个水袋塞到林智周怀里,说:“新年快乐!锡麟哥哥。” “嗯?”林智周拎起手里的水袋,接着哭,“这是啥?一点儿都不好看!” “我自己酿的,梅花酒,五年了。” 林智周愣了下,不哭了。 “你不喜欢?那我拿去给三哥。” “不给!我的!”林智周把酒栓在自己腰间,“谁也不给!” 我嘻嘻地笑,摊开双手对林智周说:“我的呢?” 林智周在腰上摸了摸,掏出一块黄色的玉佩,但这玉佩,只有一半,我摸了摸上面的纹路。 “只有半个囍字,哎呀……”我挠挠头说,“又是一段爱恨情仇的故事。” “凤钗给你了,玉佩也给你了,剩下的,真得你自己查了。”林智周点了点我手里的玉佩,“这事儿,紫枫林不好插手。” “你要保持中立?新鲜了。”我收了玉佩,“不过还是谢谢你。” 林智周扶着腰起来,喝了口我给他的酒:“嗯!堪称一品佳酿,小鸡崽儿,这世上还有你不会的事情吗?” “这话我爱听。” 我目送着林智周离开,视线落在林智周手里的那袋梅花酒上。 这壶酒,是李叔夜离开的那年我酿的,我曾想着等他回来了,要喝这坛酒和他一起跨年,如今我和李叔夜有缘无分,自然也不能再喝这酒了。关键李叔夜还是个酒鬼,喝完了酒就不是他了,叫人看着心烦。 已经入了三更,我坐在席上静待李叔夜,坐得我腰都酸了,也没有等到他。 天快亮了,炉子里的碳火也凉了,或许是我会错了意。 我打了个哈欠,就寝,补个觉。今日是除夕,各宫都要过年,晚上还有宫宴,我得打起精神才行。 “喵……” 我感觉两个小家伙在我的床上跳来跳去。 “喵喵……” 小九在我肚子上蹦了几下,有谁在用我的头发撩我的脸,谁这么有兴致来打扰我睡觉啊! “太子哥哥,玩物丧志啊……”我把小九糊到一边儿去,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朝堂需要你,奏章想念你,嫔妃在召唤你……我……还没睡醒……哈……早安……” 我又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我的礼物呢?” 云霁寒坐在床边,用手指点我的额头、鼻子、下巴…… 我转过身,自动地去寻他的怀抱,闭着眼找到他的胳膊,要拉过来当枕头,却扑了空。 今日除夕,他这几日应该都休沐,所以一大早就过来磨礼物了。 我抓起云霁寒的一缕头发,赞了声:“香的。” 我坏笑着,又抬起头想去枕云霁寒的大腿,云霁寒却起身,离我三尺开外。 “哼……”云霁寒低哼,“你把我当成谁了?” “自然是三哥……”我倏地睁开了眼睛,“嘿嘿!” 我冲着云霁寒张开双手,道了声:“三哥,新年大吉!” “哼!没诚意。”云霁寒抱着胳膊,冷眼瞥我。 我知道他在故作冷漠,便撒了个娇:“好三哥!给抱抱就给礼物。” 云霁寒抬脚就往外走。 “好好好好!别走!”我连忙认怂,从床上爬起来,“我错了。” 这三个字就是云霁寒脚步的休止符,他又倒着走了回来,站在床边,依旧抱着胳膊,盯我。 “嘿嘿!早准备好啦!”我笑言,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荷包,在云霁寒面前晃了晃。 云霁寒嗤笑了声,坐下来,把荷包抢了去。 “不新鲜!”云霁寒把荷包放在手心摩挲着,“不过绣工有进步。” 我也从床上坐起来,看云霁寒把它掂了掂,他把荷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瓶子。 “千年寒玉?” 云霁寒一摸便知,入手冰凉的触感,不错,那瓶子确是用千年寒玉打制。 半透明的瓶子里的红色液体被他晃了晃,他问:“何物?” 我冲云霁寒摇头。 云霁寒要把瓶塞儿打开,我连忙阻止道:“不可!只能用一次,很难弄的,关键时刻能救命。” 云霁寒把瓶子收起来,荷包挂在腰间,瞥了我一眼,说:“自作聪明!” “哈……我困……” 说完,我把被弄乱的被子抖了抖,又钻回了被窝儿。 小九和雪儿趴在我脚下,我回头看云霁寒没走,他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梳子,正在为我顺头发,我便问他:“东宫二妃呢?” 云霁寒不回答。 “自作自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谁叫你贪杯!” 我转回头,没一会儿我的困意又成功击倒了我。 “翊儿……”耳边是云霁寒的轻唤。 “嗯……”我应了声,继续睡。 “头发又长了些……” “嗯……” “你又长大了一岁。” “嗯!”我笑了笑,点点头。 我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云霁寒居然还赖在我宫里,他这么闲! 被窝里暖暖的,我真的不想挪动地方。 长生进来伺候云霁寒,春华和秋实也进来了,春华小声对我说:“主子啊!午时都过啦!” “可是我还不饿。” 我缩在被子里,可怜巴巴地看她们俩。 “主子!除了用膳,咱们还得沐浴更衣,梳头穿衣,主子的丹蔻也该换色了,还有今日的首饰还得主子亲自选呀!”春华小声唠叨。 “太子哥哥……”我向云霁寒求了声,想说自己可不可以不去家宴。 “不许。”云霁寒背对着我,长生正在给他整理腰带,他都不需要看我,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就像个被逼参加科举的书生。”我抱怨了声,乖乖下床任春华和秋实给我折腾。 云霁寒出门时又嘱咐了句:“不许迟到。” “哦!”我垂头丧气地应了声。 每一年的家宴,都是宫嫔们一场选美比赛,本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却被她们弄得火药味儿十足,今年还加入了杨素衣和慕容烟岚,我决定吃完就撤,绝不多逗留。 我趴在浴桶边,打了个哈欠,还怀念被窝,却听到秋实在门外通报:“主子,敏妃娘娘来了。”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89章 最后,帮一次 “最近稀奇事儿怎么这么多?” 我吐槽了一句,要秋实先安排一下,等我打理完了便匆匆去见敏妃。 “给敏妃娘娘请安,敏妃娘娘新年吉祥。”我冲着敏妃行礼,敏妃把我拉起来,我们一齐坐回席上。 “六公主,本宫今日来,是代九公主向你赔罪,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就看在本宫亲自来求的份儿上,饶过她吧!”敏妃娘娘看上去神色慌张,我联想昨日的事情,看来九公主倒霉了。 “敏娘娘,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 “今日一早,妍若姑姑就把九公主请了去,到现在也没回来。”敏妃说。 我心下思量,可能皇后是请九公主和佛祖说话去了。 看来她昨日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云霁寒和皇后知晓了。 “昨日,璇儿这孩子一时糊涂,找了宫人在公主的琴上做手脚。”敏妃娘娘说,“本宫知道,璇儿这么做不对,但她毕竟还小。” “我也是孩子。”我冷眼看向敏妃,“敏娘娘,您在后宫中多年,不该不知道没有生母的孩子活下来有多艰难。” 我顿了顿,又说:“做人要有原则,多大年纪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敏娘娘您做了两个妹妹的母亲,真的该好好教她们心怀感恩之心,善待身边的人和事。” “六公主不愿帮忙吗?从前你们姐妹感情深厚……”敏妃娘娘话没说完,我就打断了她。 “敏娘娘,您会在家宴上看到她的,八公主现在一个人在宫里,肯定怕极了。”我说,“谢谢您还愿意收留她们,八皇妹是个格外傻的,求您一定要护好她。” “六公主,你看上去,真不像个孩子,难怪陛下和太子一直护着你。”敏娘娘欲言又止,却只说,“本宫先在此多谢你,本宫的长公主早夭,本宫会好好教导她们两个的。” 等敏妃走后,我小声问春华:“你知道长公主如何夭亡的吗?” 春华小声说:“回主子,是天花。” 这就是小概率事件,只要不是皇后害死的,我便可以与敏妃交好,也好多照顾八公主,至于九公主,她是得了瑜贵妃的真传了。 收拾得体了,我坐上轿撵来到了未央宫,这些日子病着,我都没来未央宫报道,妍若见我来了,立刻进去通报。 我随着妍若进了殿内,瞧见皇后正坐在席上,悠闲地喝茶。 “儿臣给母后请安。”我恭敬地行礼。 “六公主,你不该来。”皇后搁下茶杯,神色阴沉。 “翊儿知道,但这事儿毕竟是因我而起。”我跪在地上,抬头看皇后,“母后,您打算如何惩罚九公主?” “你以为呢?”皇后反问我。 “儿臣求见九皇妹一面。”我冲着皇后郑重地嗑了一下头。 “也好……”沉思片刻,皇后冲着妍若使了个眼色,妍若便带我进了佛堂,九公主果然在这儿。 她正跪在我从前跪着的佛像面前,哆哆嗦嗦地抱着胳膊,身边有两个宫人看守着她,她身下是一块差不多两寸厚的冰块儿。 妍若对我说:“皇后娘娘的意思,让九公主把冰跪化了为止。” 见我来了,九公主打了个冷战,转头朝我怒喝:“你来做什么!都怪你!居然被你听到了!” 我走过去,把九公主从冰上拉下来,她倒在了地上,继续打哆嗦,我脱下身上的狐裘,给她盖在身上。 我蹲在她身边,问她:“璇儿,你这么做,是想为你母妃报仇?” 九公主说:“如果不是你们,四哥、母妃、还有我和莹儿,怎么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受了多少冷遇和白眼,你可曾去看我们一眼,就连太子妃都对我们袖手旁观!你们!我恨你们!” “璇儿,我觉得你是个孩子,又是我妹妹,有些话,我不想和你说。” 我顿了顿:“最近我常常想起过去的事情,那些模糊的记忆,也变得清晰起来,既然你说恨,那我们就算算账,可好呀?” “我不听你的鬼话!”九公主从地上爬起来,想起身,却还是在打哆嗦,双腿估计冻坏了。 我把手伸进狐裘底下,九公主穿得厚,裤子湿了,但是腿没大事儿,只是麻了,可能才跪了没一会儿,或许是大过年的,皇后只想吓吓九公主。那便好,不会耽误参加家宴。 妍若把两个宫人带了出去,关上了门。我找个蒲团坐好,对九公主说:“别人的事不好评判,就先说我吧!” 我摸了摸那块化了一半的冰,说:“你说我小时候养在瑜娘娘身边,应该对她心怀感恩,我最近把我儿时零碎的记忆翻了翻,从前我不在意的一些片段,真是叫我细思极恐。” 九公主安静下来。 “瑜贵妃有福气,生下八皇妹后,很快又怀了你,可是有了身孕,又要照顾小公主,再加上一个我,皇帝去锦绣宫的次数便少了,怎么能叫皇帝常来锦绣宫呢?怎么能多博恩宠,叫皇帝多关注四皇子呢?” 我顿了下,去瞧九公主脸色的变化。 “那年冬天,我4岁,我掉进了冰湖,差点死了,父皇每日都来锦绣宫看我,最危急的时刻,太医都说我没得救了,摸不到脉搏了。可能是老天开眼,我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呵!哪里来的奇迹? 云翊是真的死了,我重生在了云翊的身体里。 “我只觉得是我不小心,一时贪玩非要去捡那溜到湖心的皮球,要怪那冰结得还不够厚实。之后的许多年,我都这么以为,直到瑜贵妃死后,我被你赶出锦绣宫那次,我听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我拎了拎盖在九公主身上的狐裘,说:“四皇兄也送了我一件一模一样的,可是我没穿,你可知为何?” “我怎么知道!”九公主拂开我的手。 “因为,那狐裘上的丝线是浸了毒的。” “不可能!”九公主把狐裘扔到我脸上,“你骗人!” “瑜贵妃还同时送了我一把金钗,她还声称,那是她的好姐妹,先皇后,我的生母,赠与她的。可是她却啐了毒,还送给了我,她好姐妹的女儿。”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90章 残酷,道真相 我见九公主呆住,“我在清竹轩的时候,遇到好几拨刺客,有两次,毒箭就要射到我这里。” 我指着自己的心脏,接着说:“这些日子我就在想,当初,我落入冰湖的时候,瑜贵妃是在场的,我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那颗皮球呢?我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劲儿,把皮球丢到湖心去了呢?你说呢?九皇妹,你来帮我猜猜?” 九公主身子往后缩了缩,她的眼泪落下来,她使劲儿地摇头,“不听!我不听!你说得都是假的!” “瑜贵妃再如何,她也把你与八皇妹养到这么大了,我呢?从小就要寄人篱下,被瑜贵妃这么当棋子利用,为你们三兄妹博恩宠。若不是有太子护我,我早就死了。” 我起身,直了直腰,把狐裘重新穿好。 “我不恨瑜贵妃,也没有迁怒于你们两个,昨日之事,我只怪你居然胆大妄为、胡编乱造地挑拨十皇子与皇后的关系。璇儿,这世上很多事情,不能光用眼睛去看的。四皇兄结党营私,是事实,父皇贬他,实际是在护他,不然,把他交给都察院和大理寺,指不定又挖出什么别的罪名,不仅是爵位、身份,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至于瑜贵妃,她为了给四皇兄谋权,做了什么,父皇不可能一点儿也没有察觉,而父皇还是让她按贵妃制厚葬了她。你痴痴地抱怨所有人都对不起你,都欠你的,应该吗?” 我拉开门,听到九公主在身后唤我,“六皇姐……” 我跨出门槛,没有应她,也没有回头看她,她以后要做什么,我管束不了,但,她自己心里应该有个数。 我回了正殿,皇后还在那里坐着,我跪在地上,说:“母后,翊儿来得唐突,向母后谢罪,但求母后看在今日是除夕,该图个喜庆,饶过九皇妹吧。” 皇后却说:“翊儿,你这般仁厚,将来如何母仪天下,今日你不叫她跪服了,下一次你的腿就会被打残,本宫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我回道:“母后,今日就是把她的腿跪废了,也只能增加她的憎恨,翊儿只想给她一次机会,毕竟她离十恶不赦还有些距离。” 皇后起身,走到我身边,说:“你起来吧!” “谢母后!” “妍若,把九公主带到太子妃那儿,交给太子妃惩处。” 皇后说完,甩了甩袖子,又装出一副高傲的孔雀模样:“本宫不管了,你这么笨,本宫教也是白教。” 我起身,心知皇后说的是气话,便扶住她,说:“是是是!儿臣愚钝,是儿臣的错,大过年的给母后添堵,要不儿臣到小厨房给母后做碗消气粥吧!” 皇后嗤笑一声:“收起你那副伏低做小的姿态,凤命之人,从小就要有皇后的仪态,知道吗?” 我提了口气,说:“儿臣听母后的。” 我心道,从小你就磋磨我来着,现在才想着教我,又怪我笨,不是应该怪你教晚了吗? “退下吧!让你们扰得头疼!”皇后揉了揉太阳穴,一脸不耐烦地摆摆手。 “是!儿臣告退!” 呼!总算是把事儿做成了,出了未央宫,我看到春华和秋实在原地转圈圈,都把焦急写在脸上,便对她们说:“谁来扶我一把?” “啊!主子!你怎么了?”春华立刻上前。 “没事儿啊!”我说,“就是有点腰疼。” “主子您又挨罚了?”春华为我揉腰。 “怎么,你们以为我会和九公主一样被罚跪冰块儿?”我问她们。 秋实小声说:“奴婢刚才瞧见九公主被妍若姑姑带出来,形容枯槁,奴婢以为……” “没有,就是蹲的时间有点长,腰酸。”秋实撩开帘子,我上了轿,我说:“九公主如何,还得看太子妃的意思,这我就不管了,都是他们杨家人的事儿。” “主子您倒把自己摘得清,您不也是杨家的?” 春华嘴快,说完可能自己也后悔,又加了句:“奴婢错了。” “慎言!” 秋实也提醒她。 争辩无意,我心里知道我是谁,就好了。 “唔……”我的肚子突然有些痛。 “主子,怎么了?”秋实停了轿撵,连忙询问。 “肚子痛,可能是昨日吃得太杂了。”我说。 “是!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回了宝月宫,太医正好也到了,好顿问诊之后,得出来的结论是:吃多了。 “哈哈哈哈……”我干笑了两声,对秋实说,“老天爷都觉得我是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儿了。” “主子,既然没什么大事,这家宴您还是要去的。” “唉!还以为能躲过一劫。” 因为太医的诊断,我这个宴席几乎没怎么动筷子,歌舞又实在无聊,正好今日我没被安排在云霁寒一桌,宴席过了一半,我便借口开溜了。 “嘿嘿……” 我却了轿撵,和宫人们缓步往回走,消消食。 “主子,太子妃那头派人来传话,说罚了九公主禁足三个月。” 春华提着灯笼,我看到有雪花在她的灯笼周围旋转,又抬头看天,一场鹅毛大雪也赶着除旧年迎新年呢! “嗯!”我应了声,踩在渐渐变白的路上,贪恋着空气中的清凉。 “六公主。” 迎面而来的,是韩子渊,他只着单衣,但雪花没有一片落在他身上,都在他身边一寸的地方拐了弯儿,我心想,天师就是法力无边啊! “天师这么喜欢迟到吗?”我指了指身后灯火通明处,“宴席已经过了大半了。” 韩子渊却说:“贫道找的是公主殿下。” “哦。”我心思一沉,他这是要给我下批言吗? 我们找了长春园的一处凉亭,我坐在凳子上,韩子渊却站着,他手里的浮尘随风而动,满头白发比外面的雪还要晶莹。 “天师可有什么话?”我问。 春华秋实都在我身边当监听器,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撵她们俩走,免得云霁寒误会。 “在下特来向公主殿下辞行。” 韩子渊低头看我,我心道,我与他见了几次面来着?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吧?他该不会真的法力无边看出我是周琼玖吧? 第91章 送行,期三年 就算看出来,于他而言,他应该也不会怎么样,我只是那个害他输了关山和凤栖百年之赌约的人。 “天师一路顺风。” 我起身向他行礼。 韩子渊说:“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公主殿下解惑。” “我一个小小凡人怎么给天师解惑?天师莫开玩笑。” 我重新坐了回去,韩子渊依旧低头看我,他说:“在下不明白的是,公主殿下的命数,可有找人更改过?” “没有啊!谁敢给公主改命啊!” “那就奇怪了,从公主殿下的面相看,本是母仪天下凤命之相,但上次公主殿下的星盘与这次在下为公主殿下演算的星盘大不相同。” 韩子渊的右手食指和拇指互相摩挲着,他思考的时候总喜欢这么做。 “是吗?可能是天师道行不够深,上次看得没有这次准。”我说,心里却发虚,心想灵魂都换了,自然两次的星盘不一样了。 韩子渊深吸了口气:“若如此,公主殿下……” 韩子渊犹豫着,他大概是想说,我不长命的事情。 “无所谓呀!人生而为人,自然要经历这世上百般苦楚,我觉得我还算幸运的。所谓执念,都源自于内心的不满足,求而不得,才会生执念,我不求,不就好了。” 韩子渊静静地听我说完,他微蹙的眉舒展开来,他说:“命数不可破,是在下心生执念了。” “哦!小九在东宫呢!天师要不要和它道个别?”我适时地转移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韩子渊却说:“小九,活得快乐,我心足矣。” 呵呵,不知他说得是哪个小九。 韩子渊,如今我放下了,你对周琼玖的记忆也模糊了,这样最好,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我说:“天师,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您是否愿意出手相助?行与不行,全凭天师一句话。” 韩子渊道:“公主殿下说来听听。” 这一夜,李叔夜也没有来,我一觉睡到天亮。 寅时,我提着剑去找云霁寒,他果然一年365天都这个时候练剑,过年也不间断,我在他身后唤了声:“新年好呀!” 云霁寒愣了下,他转身看我是带着装备来的,有些惊奇:“这么用功?” “嗯!”我拔出剑,向云霁寒发起攻势。 云霁寒是谁呀!他早料到了,挡住了我的攻势,刀剑相碰、交错,庭院里的雪随着我们的动作飞扬起来,我的额头出了汗,我一直以为云霁寒与李叔夜、林智周相比,武功该是最差的,事实证明,我判断失误。 当我的双手被云霁寒紧紧握住,他宽阔的身子在我身后挨着我的时候,我只能丢了剑,缴械投降:“我输了。” 云霁寒却把头贴在我的肩上,对我耳语:“翊儿,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欺君的是天师,与我有何干系?” 云霁寒把我的手腕抓到我身后,动作很轻,但是语气可不轻:“你果然和他有交情。” “放开我!你个草木皆兵的大醋坛子!” 我转头冲他喊道,却意外刮到了他的耳朵。 云霁寒立刻松了手,我跳出他三尺开外,揉了揉不痛的手腕,说:“哪来的什么交情,我只是晓之以理,与我,与你、与他,都有好处,为何不做?” 我低头捡剑时,看到云霁寒伸手拂着他的耳朵。 “我走了,回去补个觉。”我快步往外跑,怕云霁寒反应过来的时候再过来教训我。 我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清晨练剑,上午到未央宫学习,下午到云霁寒这儿补课,偶尔还要应付杨素衣和慕容烟岚,晚上最近很消停,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 等到了正月十六那日,我把八公主抱上了韩子渊的马车,拉着她的手对她说:“跟着你师父好好学,将来回来,姐姐还要向你学习呢!” 我笑盈盈地说,八公主稀里哗啦地哭,韩子渊静坐在马车里,任八公主哭,也不安慰一下。 我又转而对韩子渊说:“莹儿就是爱哭了点儿,天师千万别嫌烦。他很好哄的,有吃的就行。” 我说完,春华、秋实就抬着两个食盒放到了马车里。 “多谢天师!”我冲着镜缘天师恭恭敬敬地行礼,我信得过韩子渊的为人,他会照顾好八公主。 太子妃在马车下流眼泪,她走到马车前,对八公主说:“莹儿与仙家有缘,我们也留不住你,这些是姐姐的一点儿心意,你以后在山上,也要和师兄师姐们打好关系。” 太子妃的宫人抬上来一个小匣子,应当是珠宝财物。 “嗯!六皇姐,莹儿会天天想你的!” 我松开了她拉着的手,亲自把帘子放了下来,转头对太子妃说:“母后不是特许九公主今日可以出宫吗?为何九公来送吗?” “她不肯,本宫有什么法子?唉!”太子妃说着,与我走到一边。 马车缓缓离去,我看到韩子渊撩开帘子,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云淡风轻的面容上依然写着不理解和不愿意。 那一日,我求他寻个理由,把八公主带出皇宫,送她到山上修仙。韩子渊也是露出这副表情。 “你以前挺善良的,怎么现在这么没同情心?”我吐槽他。 韩子渊反问:“六公主才多大年纪,不要诓骗小仙。” “难道要我说天师冷邪无情,天师才高兴?你们修仙之人不是一直都把救世挂在嘴边吗?八公主很好养的,救人一命,也是救世的一个小部分嘛!” 我见韩子渊脸上有了些表情,又向他做了个3的手势。 “也就3年功夫,等八公主及笄,我亲自去接她回来,绝对不多烦天师一天,好不?”我想了想又说,“到时候小九若是有了崽儿,我送仙人一只,可好?” 韩子渊这才点头,他说:“一言为定,多一天我都不收留。” 我不知道韩子渊是怎么把皇帝说服的,正如云霁寒所说,他是怎么欺君的,总之我还是很感谢他的,八公主这个傻丫头,我不想她被九公主带坏了,也不想她被他人利用。愿给她三年无忧无虑的生活,换她一世清明,如此就好。 第92章 南越,出行前 我与杨素衣一同回宫,今日来送八公主的,唯有我们二人和敏妃娘娘而已,着实可怜。 天上又起了飞雪。 “今年的雪都攒在正月里下了。”杨素衣抬手拂去头上落到的雪花,顺便也帮我也把狐裘的帽子戴上了。 “翊儿啊……”杨素衣说,“本宫想为殿下生个孩子。” 我眨眨眼,这种事情她和我说有用吗? “我还是个孩子。”我只能装傻充愣。 杨素衣挽着我的手,她说:“当年先皇后若是能生下那个男婴,如今我们杨家也不会这般艰难。” 这说的倒是真的。 “翊儿你也不会在宫中辛苦过了这许多年。”杨素衣又加了一句。 “我挺好的。”我说。 “若是本宫生下太子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你我都会好过一点。”杨素衣说,“母后如今身子大好,凤印我迟早要交回去的,一旦交出去,我们可就举步艰难了。” “姐姐有福气,会心想事成的。” 云霁寒要当爹了,这个想法扎了我的心一下,五味杂陈。 “喂!” 我顿了下脚,慕容子衿这小子真是太气人了,他打招呼的方式能不能对我聊表尊敬一下! 我看着朝我兴冲冲跑过来的慕容子衿,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想找个障碍物挡住我。 “皇宫又不是菜市场,你怎么天天来呀!” 我撇撇嘴,拉着杨素衣从他身边绕过去,慕容子衿往右一跳,又跳到我面前,我差点撞到他。 “慕容公子,本宫还在这儿呢!”杨素衣把我拉到她的另一侧,慕容子衿便又跳到我身边。 “太子妃娘娘莫怪,我今日来瞧姐姐的,遇到了就是缘分,你说是吧!”慕容子衿用肩膀怼了怼我。 我冲他讪笑,指着他身后说:“唉?太子哥哥!” 慕容子衿立马老实了,挠挠头,不敢再追我,我连忙拉着杨素衣快步离开,拐进了长春园。 “你!你骗我!”慕容子衿在我身后喊着,他朝我们的方向追过来,却正巧撞到了月亮门口的某人。 我站在云霁寒身后不远处,与杨素衣一同看他一脸局促的表情。 云霁寒负手立在那里,慕容子衿这回真老实了。 我也没想到真能碰到云霁寒,好巧不巧慕容子衿今日就该倒霉。 云霁寒一只手提起慕容子衿的后衣衣领,我透过他的背影都能看到他身上骇人的怒气,阎王爷又上身了。慕容子衿像只兔崽子似的被云霁寒拎走了,我冲他摆摆手,祝他好运。 杨素衣却面露担忧,她说:“翊儿,这小子着实粘人,你是凤命,他会给你惹来祸患。” “他挺好玩的,傻人有傻福吧?”我瞧着慕容子衿的滑稽样儿,笑着说。 “你呀!”杨素衣摇头,“你也是个傻孩子。” 我才不傻,慕容子衿对我不是那个心思,他只是觉得新奇罢了。不然慕容烟岚也不会任他天天往皇宫里溜达了。 与杨素衣一同回了东宫,我又在她屋里坐了会儿,约么着云霁寒应该训完慕容子衿了,才去云霁寒的书房。 “太子哥哥……”我进了云霁寒的书房,却不见他的人,他书案上的奏章摆得整整齐齐,我便往内室走,见云霁寒躺在小榻上,他没有脱靴子,一只胳膊放在头上,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上前轻轻摸了摸云霁寒的额头,冰冰凉凉的。 “三哥?”我又唤了声,他还是没有动静。 见他的胸膛有规律的一起一伏,呼吸也很均匀,看来是睡着了。 我悄然地为他把靴子脱掉,又把被子给他盖好,我转头看他的睡颜,他凉薄的唇真是耐看。 不行!我把心里的小野兽踢到一边,用手帕挡住了云霁寒的脸庞,心里告诫自己,冲动是魔鬼。 “就一下!”我心里的小野兽又蹦了回来。 “一下也不行。”我的理智把小野兽踩在脚下,呐喊着。 我把他们两个都挥开,好歹姐也活了一百多年,不需要给他们两个加戏份,又不给鸡腿。 我回了书房,伏案看奏章,云霁寒昨夜没睡吗?这些奏章全都批完了。我正翻看着,长生进来了,手里拿着两件衣衫,却是呈到我面前的。 “小主子,这两套衣服都是按小主子的尺寸做的,您喜欢哪一套?” 我抬眼一瞧,都是男装,便问:“可不可以都要?” 长生说:“可以的,还有几件正在赶制中,小主子您先试一下?” “好呀!”我指着那套黑色的说,“先试这个吧!” “翊儿……” 我脚才着地,就听到云霁寒在唤我:“过来!” 我进了内室,云霁寒坐在榻上,一条腿搭在榻上,他的头发都没有睡乱呢! “三哥,你醒啦!” 我坐在云霁寒身侧。 “何时来的?” 云霁寒俯身穿靴子。 我四下找了找,我的帕子呢? “哦!来了半个时辰吧!”我说。 “嗯!”云霁寒应了声。 长生进来了,云霁寒却拂拂手,又把他清出去了。 “父皇今日早朝,封李荀为按察使,替父皇南巡。”云霁寒拉过我的手,轻轻摩挲。 “为什么不是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外人?”我还想去南越旅游呢!岂不是要泡汤? “呵呵……” 云霁寒突然笑了,他把我的手心朝上,说,“你这么想去?” 我抿抿唇,被他看穿了。 “回去吧。”云霁寒松了手,起身要走。 “我错了!” 反正不管是不是我的错,先认个错,总是好的。 云霁寒顿住脚,回头看我,说:“今晚走。” “啊?走?我?我们?” 见云霁寒点头,我忐忑的小心心,立刻雀跃起来。 “三哥!你最好啦!” 我举双手表示感谢,我瞥见他衣袖的一角露出一点雪白,歪着脑袋看云霁寒离去的背影,我栽在小榻上。 一行五人,我,云霁寒,长生,元亮,修,连春华和秋实都没带。如果硬算的话,还有小九和雪儿。 明察暗访,李叔夜明查,我们暗访,双管齐下。只是,人是不是带的有点少了?而且夜里出行,不安全吧?容易触发剧情啊! 第93章 南越,各路人 明日一早,估计宫里又会传出来珍月公主病情加重的消息,唉!我这个病秧子的帽子,是摘不下来了。 “三哥!” “嗯?” 云霁寒与我并驾齐驱,我身子朝他那边歪了下,小声问:“太子妃知道吗?” “明日她会知道,我带你遍访名医,治疗寒疾。”云霁寒转头,极为冷淡地说。 他如果知道杨素衣有求皇嗣的打算,估计就不会这么安排了。毕竟连正月都没有出,就算要查南越和百鬼窟,也不急于一时。 “又拉了好大一笔仇恨。”我嘀咕了句,“还好我已经习惯了。” 我整了整衣领,这身黑色男装真的很合我的喜好,再配上云霁寒送我的剑,真的有种逍遥剑侠、仗剑天下的意思。 “冷吗?”云霁寒问我。 “热血沸腾。”我笑答。 云霁寒勾起唇角,很满意我的回答,我其实是有点冷的,但如果告诉他,说不定他就改主意,不带我去了。 “驾!” 云霁寒抽了下马肚子,官道上只能听见我们的马蹄声。 我的耳朵被冷风刮得有些疼,但我好久没有这么纵情恣意地跑了,没一会儿,便觉得浑身都热乎起来。 一路无言,到了东边天空泛白时,我们在京城南驿歇脚。 我跳下马,跟着云霁寒进了驿站,驿丞出来,长生上前给驿丞亮了个牌子,与驿丞说:“我们是路过的皇商,准备些吃食和热茶,把我们的马喂了。” 他说完,就递给驿丞一锭银子,驿丞麻溜地支使院里的伙计过来牵马。 我随着云霁寒进了驿站,这里空间虽小,但陈设齐全,我们找了个靠墙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我与云霁寒先落了座,长生打点完也坐了下来,而元亮和修在查看了驿站周围环境之后,也走过来,修坐在我身侧,元亮坐在我对面,和长生同侧。 很快,茶水便来了,长生为我们斟茶。云霁寒喝了口,微微蹙眉,他大概喝不惯这么粗的茶。 我一边喝茶,一边抬头看二楼的客房,天刚亮,已经有人走动了,应该也是过路的旅客。 其中有一人正站在走廊里,他紧了紧背在身上的包袱,朝楼下走来,他个头不高,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一身碧色的衣衫,衣料华美,足下的白靴边儿有些脏。他坐在靠门口的桌边,对伙计说:“来碗面!” “好嘞!”伙计呈着我们的饭食走过来,回头应了他一声。 “好看吗?”云霁寒在我耳边问道。 我心想,我眼神落在哪里,他都关心?“没有我装得像。”我小声与云霁寒耳语。 云霁寒挑眉,明白我的意思:女扮男装。 云霁寒把筷子递给我,给我夹了片牛肉,说:“多吃点儿。” “嗯!”我应道。 这时,从楼下又走下来两个抱着剑的大汉,其中一个大汉手里还提着一个匣子,匣子上贴着镖局的封条。 我擤了下鼻子,这才出京城呢,就什么山猫野兽都遇到了。 云霁寒的左胳膊绕过来,低声说:“别怕!” 我点头。 我发现长生也好,元亮和修也好,都吃得很大口,似乎完全没当他们主子在和他同桌吃饭这情形当回事儿,我心想可能是这种情况他们已经有很多次了,也有可能是云霁寒早有交代,总之这样不讲尊卑的情形,我觉得挺舒适的。 “砰!” 一声踹门声,我感觉有木屑落在了我筷子夹着的这块牛肉上。 我抬头去瞧,谁脚丫子一大早上就这么痒呀! 两个身着白袍的男子走了出来,他们分列左右,我咬了下筷子,这阵仗怎么莫名的熟悉?果然,一个十五岁上下的少年,手执银枪走了出来,他也是一身白衣,面容清雅,但眼带戾气,所谓一白遮百丑,看上去长得也算俊朗,只是此人起床气怪大的,一脸阴沉,跟白无常似的。 男子手里拿着一根墨竹棒,长四尺三寸,其上缠有金丝。这款兵器……白虎堂…… 虽都是身着白衣,但那手持墨竹棒的男子衣衫质地更顺滑,是上等的广陵锦。看来那两位,该是随从了。 “少主请。” 两个白衣随从把他们的少主拥着下了楼,那少年未落座,而是走到我们身前,“唰!” 他直指云霁寒的眉心,我心里“咯噔”一下,百鬼窟什么时候敢公然挑衅皇家了? 元亮和修手里的剑都出了鞘,云霁寒右手喝茶,左手微抬了抬,示意他们俩收剑。 “就是你们!吵了大爷的清梦!” 我眉毛一抬,你才多大,就敢称大爷了?还敢对着当朝太子称大爷?慕容子衿称了一口小爷都被收拾了,还差一个白虎堂的少主吗? 云霁寒继续喝茶,没理会他。 男子一拳打在棉花上,又没有台阶下,一时尴尬。他身后的随从低声对男子说:“少主,出来之前,堂主嘱咐过,叫少主低调。” 男子只能收了枪,说:“哼!本大爷心情好,不和你们计较。” 他转身的时候,墨竹棒撩到了其中一个镖师的发冠,大汉“啪”地一拍桌子,转头瞪了他一眼,眼里血丝根根可见,想起身收拾那白衣少主,却被另一个镖师拉住了。 我见那白衣少主坐到了青衫小哥身边,他把竹棒放下,认真地盯着青衫小哥吃面。青衫小哥却连眼皮都不抬,自顾自地吃起来。 “来碗面!”白衣少主喊了声,指着青衫小哥手里的面,“要和他一样的!” 青衫小哥喝了碗面汤,擦了擦嘴,抬头看向白衣少主:“再跟着我,毒死你!” “你敢!我爹掀了你们青……” 男子话没说完,就见青衫小哥往他嘴里丢了个什么东西,白衣少主立刻捂着自己的喉咙,说不出话来了! 青衫小哥快步离去,而白衣少年抓起他的竹棒就冲了出去,他的随从也跟着跑出去了。 伙计把门一关,大堂终于冷清下来,白衣少主这个麻烦精一走,这顿饭吃得特别清净。 “恶人自有恶人磨呀!” 第94章 南越,过花都 我吹了吹那片还没吃进嘴的牛肉,不禁佩服云霁寒,他居然能忍有人拿兵器指着他鼻子,要不他是干大事儿的嘛! 才出京城,就遇到了百鬼窟青龙堂和白虎堂的两位少主,我运气当真不好。 又行了一日,我们进了城,花都,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元亮探路回来,说:“主子,客栈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正街的运来客栈。” “嗯!”云霁寒应了声,下了马,对我伸出了手,对我说:“时辰尚早,过来。” “好!”我连忙把手递给他,跳下去,被云霁寒稳稳接住,我们开启逛街模式。 花都之所以叫花都,是因为它是承国教坊的聚集地,美女如花,商业也挺发达,街市里随处可见衣着鲜丽的女子。 我抬头望着一座座挂满红灯笼的小楼,恍如隔世。 “小主子!您想买点什么,奴才今天给您当钱包。”长生装作阔气十足的样子,冲我开玩笑。 我点头,其实这里吃的玩的我早就不新鲜了,唯有怀念。 我随手指了一个摊子里的走马灯,说:“就这个吧!” 长生立刻上前叫老板把灯递给我递给我,我转了转灯面。 “小少爷好眼力,这盏灯是我们这个铺子的镇铺之宝,这上面画的是兰香坊的黄雀儿姑娘。”小铺老板说。 我调侃道:“画得不像嘛!” “呦!少爷哪里话,您小小年纪可能没有见过黄雀儿的舞姿,小的有幸见过一次,当真是惊为天人啊!” 小铺老板夸得我心里还是很美的。 我转了转走马灯,画面上黄雀儿在舞池的那只巴掌大的小鼓上作舞,倒是画出了几分杨柳细腰的模样,只是这后面为什么还要画上弹琴的陆机? “小少爷你瞧,这女的就是黄雀儿,男的正是当年兰香坊的琴师,陆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我蹙眉,何时就成天生一对了? “杜撰!”我把灯丢给长生,“不买了!” “唉?怎么能是杜撰呢?黄雀儿香消玉殒之后,陆机为了给黄雀儿姑娘报仇,火烧那大官儿府邸,还被抓住打折了腿……”老板赶紧澄清。 “那又如何?活着的时候利用,死后空余悔恨,他活该,谁稀罕他的喜欢!”我说完,拉着云霁寒就往前走,云霁寒一直没说话,等我们走得远了,我的步子才缓下来,云霁寒掐了下我的脸,说:“怎么?还在惦记那和尚?” “不是!乱点鸳鸯谱,生气!”我跺了下脚,这故事版本传着传着,怎么就变了味? “你还小,不能感同身受。”云霁寒摘下一个路过小贩的冰糖葫芦,递给我。 我舔了下上面的糖衣,心想没有谁比我更知道了。 “说到兰香坊,去逛逛吧!” 云霁寒拉着我走,我可没说我想去,见到青鸾,我又要难受和不忍。 “你去过?”我咬了口糖葫芦,见他路挺熟。 云霁寒沉默代表承认。 “酸!”我又咬了口。 云霁寒把着我的手,低头把我没吃完的那颗山楂咬掉,他说:“不酸。” 我撇撇嘴,我是心酸,谁人能懂? 到了兰香馆门口,我不由得赞叹了声:“这些年敛了多少财呀!” 从前只有一层,如今变成了二层,而且还把两边的教坊给合并了,在花都可以说是一家独大了。 “哎呦!风公子!”教坊胡嬷嬷一下就在行人中捕捉到云霁寒的身影,她见到云霁寒,眼睛都放光了! “风公子!您可是好久不来光顾了!我说今儿这天边怎么彩霞似锦呢!原来是风公子您要来呀!” 还有我,还有我! 我看着老了许多但风姿犹存的胡嬷嬷,心里又激动又鄙视,她不能矜持点吗?这儿是教坊! 这么多年,还没改掉这毛病!她都快40了吧?居然还退休! 还有,为什么胡嬷嬷与云霁寒这般熟络,看着扎眼。 长生把胡嬷嬷拦住,不叫她再往上扑。 云霁寒说:“带家弟来逛逛。” 胡嬷嬷看向我,向我行了礼,说:“小公子面容清丽,真是比出水的芙蓉还娇嫩。” 呵!老狐狸!看出我是女孩子了。 我不忘讽刺胡嬷嬷:“胡嬷嬷半老徐娘了还出来照看生意,真是兢兢业业。” 我可记得她给我灌了化功散,废了我的武功,把我关进地牢里挨饿时候的狠辣嘴脸。 “小公子说得是!”只要肯出银子,胡嬷嬷什么气都能受,什么话都能忍着。 长生丢给胡嬷嬷一张银票,胡嬷嬷闻味儿都能知道这是多大面值的,立刻笑颜如花地把我们迎了进去。 我转头对着云霁寒,冷笑了声:“呦!兄长!常客哈!还真是,美不胜收、流连忘返呀!” 说完我也不管云霁寒,径自踏进门。 “几位二楼上座!” 胡嬷嬷亲自把我们迎进了二楼的雅间,透过这里的小窗,可以俯看一楼大厅,视线绝佳。 我坐在席上,从前我是取悦贵人的,如今我成了消费的,心里落差还需要适应。 “风公子今日是想看舞,还是听曲儿?” 云霁寒完全不顾我冷下来的脸色,道:“魁首。” “是!小的这就去给您唤白鹭姑娘。” “等等!”我即刻叫住了胡嬷嬷,“不是青鸾姑娘吗?” “哦!小公子说青鸾啊!” 胡嬷嬷为我倒了杯茶,说:“两个月前,有位姓赵的公子,看上青鸾姑娘,为其倾尽家财,青鸾姑娘如今该是做了赵夫人了。” 青鸾嫁人了?她不想一步登天了?她坚持这么多年了,就这么放弃了?如此,至少有个好归宿。 胡嬷嬷下去后,我没有喝她给我倒的茶,而是为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兰香坊的梨花酿,还是这么辣喉。 云霁寒又为我倒了杯,冲我微微勾起唇角:“不醉不归?” “好!我也放肆一回。”我又饮下了一杯酒。 没一会儿,传说中的白鹭姑娘就捧着琵琶而来,她看上去十八、九岁,不过身材就相当饱满了。她身着一身金色为底的红纱霓裳,清丽脱俗又添了几分柔美。 第95章 南越,有意思 “给二位爷请安。”白鹭声音如清泉般动听,魁首之名不是徒有虚名。 “起来吧!” 白鹭坐到了云霁寒身边,葱白素手挽过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给云霁寒倒了杯酒,她轻声说:“风三爷,您许久不来,奴家给您弹首曲子吧!” 我在心里冷笑,敢情还是老相识啊! 云霁寒转头问我:“可好啊?” 不好!我想这样说,却还是忍着,浅笑着说:“好。” 可看向云霁寒眼里的目光,却是冷的。 我干了杯酒,见白鹭走到我们对面的席子上,手中的琵琶弹起了凄婉的曲调,幽幽切切,诉一诉郎情妾意…… 我抬头看云霁寒,他眼睛微眯,听得有些迷离,我瞥了下白鹭,她也是含情脉脉地瞧着云霁寒,他俩该不会又有一段故事吧? 我承认,我酸了。 我连灌了自己几杯酒,之前辛辣的酒如今入喉都换做了甘甜。 我想,我醉了。 一曲终了,白鹭这回坐到了我和云霁寒中间,她又挽上了云霁寒的胳膊:“爷,鹭儿给您再安排几位善舞的好姑娘吧!” “啪啪!” 不待云霁寒应声,白鹭已拍手,三个女孩子也进了门,各各容貌姣好,他们把我们俩给围住了。 我若不是从前生活在这里,还真的要被吓到了。 白鹭又拿起琵琶,为我们唱了一曲,两个姑娘一个给云霁寒斟酒,一个给他剥果皮。 而我这边的姑娘简直是要把我带坏了的节奏:“小公子,你看,奴家如何呀?” “素质有待提高。”我挪动了身子,把她们推开了点儿。 我拂开她拉着我的胳膊,说:“去,跳一支。” “奴家可不敢在白鹭姐姐面前班门弄斧,她才是我们这儿舞跳得最好的!”女孩儿捂着帕子说。 “是吗?那就请白鹭姑娘跳一支呗!” 我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那女孩儿接过了白鹭手里的琵琶,为她伴奏,而白鹭却在云霁寒身边跪下来,手搭了过来,撒着娇委屈地道:“爷……” 云霁寒居然接下了,他,接下了! 云霁寒轻轻一拉,白鹭就跌了过去,他轻轻拍了拍白鹭的后背,说:“不成。” 不成就不成,你直接说不行吗! “好!哇……” 一楼突然爆发的欢呼声吸引了我,我也懒得去看白鹭和云霁寒你侬我侬了,端着酒壶走到小窗边,往外瞧去。 “咦?” 一楼座无虚席,一个女孩子正脚缠着从天上悬着的一根红色丝带,胳膊上挽着一个花篮,另一只手从花篮里往外抛鲜花。而台上,正放着一个大箱子,一个女孩儿拉着一位顾客的手,把他送进了箱子里,待外套开箱时,那位顾客不翼而飞。 胡嬷嬷挺有创新精神啊!居然玩起了魔术,虽然于我而言不算新鲜,但底下的观众显然很喜欢这样的重头戏。 “人呢?人呢?”一个男人起身,东张西望着,“看!在那里!” 我摇摇头,这个托,装得太假了。 众人随着男人所指,看到了站在教坊门口一脸懵的那位顾客。 “没意思。”我连掌声都懒得给。 “呵呵!” 一声不带什么情绪的轻笑吸引了我,我右侧的房间里,一个男人正坐在窗户上,他手里同样擎着酒壶,正往自己嘴里灌。酒水顺着他的脖子浸湿了他的前襟,他灌完一口酒,百无聊赖地把一条腿抬起来,缩回了房间,“没意思!” 他转头看向了我,顿时眯着眼笑了下:“嘿!姑娘!我瞧着你挺有意思的!” 我眨了眨眼睛,低头看自己,到底哪里露馅了,怎么都看出来我是女孩儿。 那男子仰头把湖中酒一饮而尽,然后跳进了房间,但他又立刻从窗户跳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袱,包袱方方正正的,他从我身边走过,包袱露出了一点儿,我捕捉到一个“镖”字。 我又把视线放回了一楼舞台上,这里都被翻新了,找不到从前的一点儿影子,我看到有个女孩儿也在舞台上跳起了鼓舞,舞技很生疏,估计是刚来的,台下观众也没兴致看她。 我的酒壶空了,便对守在门口的长生说:“再来一壶。” 手里的酒壶却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抢过,我转过身,打了个酒嗝,冲着云霁寒笑:“三哥……还要……” “嗯!” 云霁寒拉着我回到席上,我拉着他的胳膊,又打了个嗝。 一看见云霁寒刚才握着白鹭的那只手,我立刻推开云霁寒,我夺过女孩儿手里的琵琶,调了调琴弦,弹了起来,一边弹还一朝唱。 我唱了一首辛弃疾的《元夕》,觉得不过瘾,又转了个曲调,唱了一首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云霁寒起初听得还饶有兴致,听到这儿,脸色又有些不好,我转而换了个曲调,又唱起了“惊风玉露一相逢,便省却人间无数……” “明月几时有……” “昨夜雨疏风骤……” 一连唱了好几首,不光那些姑娘们呆了,就连云霁寒抖惊异地盯着我,手里的酒杯擎在半空,都忘了喝。 小厮端酒而来,我抢过酒壶一饮而尽,酒灌进嘴里,呛得难受,我都无所谓,这酒再甜,也甜不到心里。 我冲着云霁寒做了个“1”的手势,我又打了个酒嗝,对云霁寒说:“三哥,最后一首,我自己写的,词不达意,你别见笑,我本来也不是什么京城第一……” 我把琵琶上沾的酒水擦干,轻轻撩拨手中的弦:“朝雨无眠,疾风花不散。乔木在野,晚归入斜阳。天低云皱,卷起多少愁?何来?何去?路不明,天尽黑,清寒难明彻。”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我控制不住地想哭出声,却还是忍住了。 云霁寒靠过来,把琵琶拿到一边儿去,把我拥进怀里,他说:“你醉了。” 我用力推开他,赌气地站了起来,走到白鹭面前,抬手挑了下她的下巴,说:“白鹭姑娘,可有兴致陪小爷我跳一支舞?” 第96章 南越,遇争抢 不待她回答,我已经拉着她的手跳起来,我许久不跳舞了,借着酒劲儿,我也放肆一回,白鹭舞技果真精湛,我们两个配合简直就是完美无瑕。 我看着云霁寒,他的目光里神色难辨,他喝了一口酒,我猜他可能又在生气,因为我又暴露了一些我从前不曾显露的才能,我冲他莞尔一笑,旋了几个圈儿到他身边。 “三哥……” 待我清醒时,我看到了墨绿色的纱幔,揉了揉太阳穴,我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脑袋,后脖颈好像肿了,我坐起来观察四周,简单的陈设整齐而干净,这应该是客栈。 我又断片儿了? “长……长生!长生!” 我拍着床板子,焦急地唤,门开了,进来的确实云霁寒。 他手里捧着一套衣裳,把衣裳搁在案上,然后面色如常地站在我面前。 “三……三哥?” 我把纱幔拉好,只露出一个脑袋。 “嗯?”云霁寒低垂着眉眼。 “我……我……” 我定了定神,对云霁寒说:“我昨晚喝多了,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千万千万别当真!我要是说了什么惹你生气的话,你就左耳进右耳出,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好不?” 云霁寒挑了下眉,沉默了会儿,“嗯”了声。 没了? 云霁寒起身把我的衣裳取来,说,“我等你。” “哦!”我缩着脖子下床,心想可能我没说他什么坏话,不然他早就阎王爷附体了。 “长生呢?” 云霁寒没回话,默默地帮我系腰带,我低头看他的右手虎口的位置有两排红红的牙印儿,我嘴角一抽,牙床有点疼,心想昨晚儿我肯定又惹了云霁寒。 “喵……” 小九从小榻上跳下来,它在我脚边兜了一圈,蹲在地上看我。 然后它又歪着脑袋,立身起来,用前爪捂住了眼睛,这才跑开去找它家雪儿了。 我咬了下唇,我一定要弄明白我昨晚做了什么蠢事。 “主子,膳食备好了。” 长生在门外唤我们,云霁寒刚好为我把头发束好,插上冠。 我和云霁寒同桌用膳,长生在一旁伺候,而元亮和修则去打点行装。 “三哥,你多吃点儿,你辛苦了。” 我为云霁寒夹菜,又好生恭维了他一顿。 云霁寒十分正常地应了声,十分正常地用膳,十分正常地寡言少语,我心里一阵发虚,却又不好问。 云霁寒多给我夹了两片肉,我瞥了眼他身后的长生,也挺正常的。 我冲长生挑了下眉,长生装没看见,目视前方。 云霁寒把一切看在眼底,却只是平静地说了两个字:“快吃。” “那个……我吃饱了。” 我吞了两口饭,然后“噔噔噔”跑上了楼,我溜进修的房间,他正在系包袱,我把他拉到窗边,小声问他:“亲哥!昨晚发生了什么?” 修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说:“什么什么?” “就是,我在兰香坊不是喝多了吗?” “嗯!”修点头,依旧一脸莫名。 “然后我不记得了,你给我讲讲!” “然后……”修想了想,说,“太子把你背回来了。” “完……完了?” “什么完了?”修不明白我的意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吗?”我问。 修笑着抚了下我嘴边,把沾上的汤水帮我擦掉,说:“你想要什么然后?” 我的脸唰地红成了番茄。 “没有最好!”看来确实是我想多了。 我是被云霁寒背回来的?这里离兰香坊有二里地呢!而且又不是别人不能背。 我脸上的热度褪下了一点,修继续收拾东西,我才转身要走,就听见楼下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三哥!” 我冲出房间往楼下看,只见楼下一片混乱,客人们都溜着墙边往外逃,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和一个男子缠斗一起,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匣子,这不就是那两个镖师和昨日在兰香坊见到的男人吗? 我寻到云霁寒的餐桌,呵!他居然还在吃!他就和刚才我离开时一样,慢条斯理地吃,长生也规规矩矩站在他身后,他们俩完全把这场打斗给屏蔽了。 亏我还以为是有刺客,为他担心! 那个提匣子的男子身段轻盈,两个镖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们的攻击只能导致客栈的陈设遭殃,眼见着没什么地方好躲了,那男人飞身上了二楼,正好落在我身侧。 “把镖放下!休走!” 两个镖师顺着楼梯往上爬,那男人搭了下我的肩膀,从我的右侧跳到了我的左侧,然后把匣子“嗖”地又扔下楼去。瞬间,他也跳了下去,他接下还没落地的匣子,冲出了客栈,在他跨出门槛的时候,他转头冲我笑了笑,把他左手拿着的荷包拿到身前晃了晃,然后才逃走了! 两个镖师只能又踩着沉重的步伐下了楼,冲出客栈去追了。 我低头看自己空下来的腰间,那男人什么时候摸走的?修就在我身边护着,他也没有察觉。 我下了楼,越过一片狼藉到云霁寒身边,看着云霁寒把杯中茶水喝完,我小声说:“三哥?你是腿麻了吗?” “噗!”云霁寒最后一口茶呛到了。 客栈老板蹲在地上大哭,“哎呦!我这百年老店啊!一朝被毁,小老儿不活了!” “哭有用的话,要捕快做什么?”楼上突然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我不禁被吸引,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色毛领短襦霓裳的女子袅娜地走到栏杆前靠着,肌肤似清霜,她容貌明丽,鼻子高挺,叫人过目不忘。只是,她不冷吗? “你说是吧?小哥哥?” 这一声小哥哥,女子是冲着云霁寒说的,云霁寒眼皮都没抬,表现还不错。 她本就婀娜多姿,妆容也艳丽,在这客栈里显得格外显眼,可惜她还是这么不自信,非要一步三摆的。 她扇着团扇走下来,把地上的一只碎茶壶踢到了老板面前,她弯下腰,说:“老哥哥莫急,你把店里的损失列个详单出来,给那济事镖局送去,把事情的原委讲与他们听,许还能驳回来点儿损失。若是不成,那就报官喽!” 第97章 南越,不顺路 那女子又把腰挺起来,她甩了下她乌黑的长发,踱到云霁寒对面,两只手拄着桌子。 我白了女子一眼,用脚把桌子踢歪了。 “小哥哥一餐饭用得惊险!” 女子完全没理会我,俯身对云霁寒说:“不知小哥哥这是从哪里来呀?要到哪里去?” 呵!这尴尬的搭讪方式! 云霁寒没答话。 那女子自顾自的说: “小女是从安州城来要到……” “不顺路!” 我拉起云霁寒,抬腿就走! “唉?小女还没说完呢!小哥哥别走啊!” 我把云霁寒拉出客栈,元亮早就等在外面,我接过元亮怀里的小九,便先上了马,快马离去。 “小主子!小主子您慢点儿!” 我也不管身后众人,一想起云霁寒刚才对那女子毫无拒绝之意的态度,心里就和吃了一树杨梅一般。 云霁寒快马追上我,抚了抚我的脑袋,他说:“气什么呢?” “没有啊!”我状若无事,却不去看云霁寒。 云霁寒掐过路边一根柳枝递给我,一只手递过来。 我瞧着柳枝在我身前垂成一个弧形,莫名其妙地问:“何意?” 云霁寒只说了两个字:“别走。” 柳与“留”字谐音,我接过柳枝,在空中随意地画圈儿,心里的酸意褪去了一点儿。 我努努嘴,指着前面的道路:“三哥,我觉得咱们这一路,遇到的江湖人挺多的。” 云霁寒说:“不错。” “那是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吗?是不是要开武林大会,选武林盟主呀?”我眼睛突然放了光。 云霁寒说:“无双城城主过寿。” “无双城?” 我在脑海里进行了一下检索,无双城曾是承国和南越边界的一座甚为繁华的城池,一直处于中立状态,当年老齐国公帅军灭南越的时候,无双城开门迎接承国战士,这可是为打下南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所以后来虽然南越被灭,无双城却一直存在着,依旧是一座不受朝廷管制的自由城池,是武林人士聚集之地。 我作为文四娘待在百鬼窟的时候,无双城的城主刚刚继位,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如今也年过半百了。他过寿,武林中人自然要去拍马屁了。 “难怪!”我冲着云霁寒笑笑。 云霁寒又摸了摸我的头,也会心一笑。 “摸头杀耽误长个儿。”我用柳枝抚了抚脑袋。 云霁寒又摸了摸。 哎呀,我的三哥呀! 我们一路快马加鞭,不然今天晚上到不了驿站了。 路过一片树林时,我们的马走得慢了些,云霁寒把水袋递给我,我连塞子都没拔下来呢,就感觉“呼”地一下子,头顶有什么东西扑了下来。 我抬头看时,只感觉身后一沉,有东西压在我身后,我转头时,身子已经被一双胳膊环住,我急忙勒了马! 云霁寒登时出剑,扼在男子脖子上,修和元亮也把男子围起来,手里的剑毫不留情地指向了他,男子立刻松开了我,做举手投降状:“大哥,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翊儿,过来!”云霁寒冷着脸,身上戾气乍现。 我急忙跳下马,又翻身跃上了云霁寒的黑羽,躲在他身后去看那个差点砸死我的脑子。 我愣了下,然后冲他伸手:“还我荷包!” 那男子一只手把云霁寒的剑往外挪了一寸,说:“别误会,走不动了,借姑娘的马一用!” “不借!” “不借!” 我和云霁寒异口同声地拒绝。 那男子挠挠头,咧着嘴笑道:“你们不也是给无双城主拜寿的吗?不如我们同道?” “不顺路。” “不顺路。” 云霁寒回头看我一眼,我往前缩了缩,吐了吐舌头。 “就当帮个忙,可好呀?姑娘。”那男人歪着脑袋,越过云霁寒问我。 “我们家马很贵的!”我想了想,又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还是快点儿飞吧!” “唉?你这个姑娘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呢?” 男子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大钱袋儿,说:“这些,够了吧?” 我抬头看云霁寒,云霁寒用剑把钱袋儿挑过来,给了长生,长生打开掂了掂,又拿出几块咬了几下,对云霁寒说:“主子,是真的。” 云霁寒收了剑,元亮和修也收了剑。 男人左手握住了缰绳,我瞧见他的右手胳膊处的衣服被划开了,露出点点鲜红,便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牛皮纸包的药粉,朝他扔过去,他反应极快,用左手接住了。 “嘻!”他笑了声,“多谢!” 他骑着马跑了,我远远地听他喊道:“你相公可真凶!” 我把头埋在云霁寒背上,但愿云霁寒没听到。 一路上,天气渐渐暖了,我身上地狐裘也有些热了,我一边吃零食一边向云霁寒吐槽:“三哥,我们明明可以再买一匹马的。黑羽打双份工,也不给多开工钱。” 云霁寒一只胳膊环住我,说:“怕你丢了。” “呵呵……”我耸耸肩,这理由我都听腻歪了。 “主子,前面就是广陵城了。”长生指了指山脚下的那座城池。 “这么说,我们走一半了?” 我接过话,心里不免欣喜,广陵城可是承国第二大繁华的城市,我在广陵城呆的时间,零零散散加在一块儿,有三十多年吧。是时候讲情怀了,童鞋们。 “不许乱跑。”云霁寒随时随地都是这句警告。 “好好好!”我满口答应,跟着他吃喝玩乐一条龙,我为什么要跑? 才一进广陵城,顿时有种落叶归根的感觉。路边熙熙攘攘的人群的喧闹,也变得可爱起来。 也巧了,元亮选的客栈,正是我从前经营的那家。 “好再来客栈!”长生指着客栈的名字问元亮,“这真是客栈名儿。” “是啊!这里是广陵城生意最好的一家。”元亮说得我心里美滋滋地。 “好再来!好名字。”我竖拇指赞了声,“说不定人家老板娘当年还想开分店,叫爱来不来呢!” “呦!这位公子您还真是说着了!” 客栈老板刚刚送客回来,顺势迎向我们,我瞧着眼熟。 “怎么讲?”长生问。 “我爹说过,这客栈从前的老板娘,就是这么说的!后来我们老板娘嫌累就兑给了我爹,后来又传给了小的。”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98章 南越,入广陵 哦!原来这掌柜就是我从前店里的账房先生。我是个懒得管事儿的,索性就兑给账房先生,自己自在逍遥去了。 “这名字起得真随意啊!是吧?小主子!” 我点头,从前我过得就是这么随意。 “掌柜的,两间上房,备热水。”长生道。 “好嘞!二位随我来。” 我沾沾自喜地故地重游,他们就东瞧西看,这客栈的装修我加入了现代的一些设计元素,他们看着自然新鲜。 我泡在舒服的温水里,把自己缩成一只浮水青蛙,不知不觉便有些困。 “三哥?” 我敲了敲隔间的门板,云霁寒在另一边隔间。 可能是木板太厚,云霁寒没回应。 我把头发都散开,彻底放松一下。 “三哥,其实广陵城不是我们的必经之地吧?你为什么要中途拐一下呀?”我一边洗头发一边问。 云霁寒那头啥也听不见。 “我们可不可以……”一会儿去逛街?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静。”云霁寒终于发了声,一个字,我就老实了。 “食不言寝不语,这又加了条规矩。”我用蚊子声抱怨。 我趴在桶边上,叫我安静,就等于催眠。 “喵……喵……喵!” 小九和雪儿在打架,它们已经过了热恋期,进入冷淡期了。 “小九……你不许欺负雪儿!” 一般情况下,都是小九叽叽歪歪地闹别扭,我怀疑它是不是也有每个月最不爽的那几天。 “喵!”小九跳到我的桶边,“喵……”它用它的前爪在空中好一顿笔画,我也没看懂。 “你这样不好!男人是要哄的!他们也要面子的对不对?你总是这么没完没了的闹,他会弃你而去的!” 我给小九当起了情感顾问:“雪儿是高富帅,你是白富美,你们俩还是自由恋爱,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何况你就是只猫!” “喵!” 小九不高兴地摇尾巴,雪儿这时走了过来,用一只前爪摸了摸小九的后背,然后给它抚耳朵和头顶,小九晃了晃脑袋,要跑,被雪儿用两只前爪抓住,非叫它服气为止。 “呵!” 我心想,这一套怎么和云霁寒这么像? 看不下去了,吃猫粮的感觉真不爽。 我躺在床上摆成个“大”字,心想着云霁寒他到底为什么来广陵城呢? “叩叩!” “小主子!奴才进来了。” 我从纱幔里露出脑袋,见长生手里呈着一封信,我说:“三哥还没出来呢。” “小主子!这封信是给您的。” 我坐起来,把信打开,掏出里面的信纸一看,上面写着:“人约黄昏后。” “谁送来的?”我问。 “一个小乞丐。”长生回道。 我把信纸在鼻尖闻了闻,又把信封倒了倒,没有其他信息了。 “还有约会不告诉人地点的?” 会是李叔夜吗?不可能呀?他的车马应该比我们慢才对。而且他也不可能知晓我们在广陵城这件事呀? 我手里的信纸被抽走了,我回头看云霁寒正站在床边,他一只手就可以把寝衣的带子系好,手法比长生还利索,不知为何从前在宫里,不这么勤快。 “不许出门。” 云霁寒把信纸和信封都抢走,丢给了长生,自己则坐在床边的一张矮凳上,背对着我,不知在思考什么。 我瞧他可能又要阎王爷上身,便立刻到他身后给他揉肩膀。 “可能就是送错了。” 我尽力去宽慰他,不想看他那副戾气横生的样子。 “我认识的人,三哥都认识。”我继续宽慰。 要说我认识的而云霁寒却不认识的人,那他们也同样认不出我呀! “若是此人,就是想让你落单呢?”云霁寒用大手拉住我的小手。 我想了想,顺势把胳膊搭在了云霁寒的肩膀上,笑着说:“那我可得小心了,我可得罪了不少人呢!三哥身边那些个红颜知己,可个个恨我呢!” 云霁寒转过头,拂了下我的额头,他说:“好不容易拉扯大的,不能再伤了。” 我晃了晃脑袋:“可翊儿觉得引蛇出洞比较有效率。” “嘶!”云霁寒发了狠,捞着我的手,侧过身子把我带下了床,他低喝了声: “站好!” “哦!”我立刻老实了,阎王爷还是附身了。 “不许胡闹!你以为我是李荀,会让你犯险?” 云霁寒冷声喝了下,我一哆嗦,别过头闭上眼不敢看,他不会又要因为李叔夜和我冷战吧? 半晌,也没动静,就感觉身子暖了, 我睁眼瞧,原来是云霁寒圈住我,他在我早已愈合的伤口处揉了揉,眼里的心疼和自责,叫我也跟着扎了下心。 “我错了。” 我双手拉住云霁寒的嘴角,往上提了提:“好三哥,别生气,笑一个!” “笨!”云霁寒眼里的心疼,似乎更浓了。 因为这封该死的信,我的广陵城夜游计划被取消了,连晚膳都是在卧房用的。 我瘪瘪嘴,用帕子擦了嘴,丢给长生,云霁寒伏在小案上看书,我卧在躺椅上,继续思考云霁寒此番来广陵城的目的。 “主子!”门外是元亮的声音。 云霁寒收了书,只看了我一眼,我就溜溜地跑回了床上,又撩下了纱幔,云霁寒这才满意离开。 “进来!” 我偷偷下床去看,发现元亮进门后,修也进来了,他们手里还提着一个麻袋,里面发出“呜呜”的声音,还有东西在里面动,以我多年经验,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 修解开了麻袋,里面的人顺着麻袋的洞把脑袋露了出来。 我的眼睛登时瞪得溜圆的。 一身紫衣的女子,她头上的珠钗和发带都乱了,她口不能言,身子也动弹不得,跟个中秋螃蟹礼盒似的,居然却还在垂死挣扎。 这不是丞相府夜宴那晚的刺客吗?这一身紫衣简直太好辨认了。她和那个叫七叔的男人,差点就害得我又重生一次,我对他们可当真是化成灰也认得呢。 人约黄昏后?天黑就杀人吧?这紫衣女子就是要约我的人?还好云霁寒有先见之明,不然我说不定又要死了。 “唔唔……”女子瞧见坐在堂上的云霁寒,立刻向他投去仇恨的目光。 “只抓住一个?”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99章 南越,拜恩师 “主子,刺客只有她一人。”元亮回道。 云霁寒气定神闲,他冷眼看着那个女子,目光极冷。 “幽姬。” 云霁寒的唇一张一合,声音却像结了冰似的让被叫住的那个女子打了个哆嗦。 云霁寒冲长生使了个脸色,长生走到幽姬面前,把她头上的紫色流苏摘了下来,交到了云霁寒手里。 “苏七会想念你的。” 云霁寒把流苏丢在案上,冲着元亮和修轻轻摆了下手,修从袖间掏出了一根针,元亮扳住了幽姬的脑袋。 “唔!唔!唔!”幽姬声嘶力竭的喊声被嘴里的布巾淹没,她惊恐的眼睛瞪得快凸出来,泪水充盈着。 我想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异于常人的听力,要被摧毁了。 我自视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从来没奢望云霁寒处事能有多君子,我只是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时候,发现云霁寒在我面前表现的,真的是太仁慈了。 “等等。”云霁寒突然发了声。 怎么?他回心转意了?怜香惜玉了?哼! 只听云霁寒敛了怒气的声音:“出去弄。” 元亮和修立刻会意,幽姬被修一掌劈晕了过去,被带了出去。 长生把那流苏收起来,也出去了。 我蹑手蹑脚地往回走,却听到云霁寒唤了声:“过来。” 我只能走出去,牵上云霁寒伸出来的手,我被他捞起来,他抓起披风把我捂暖了。 “我不害怕。” 我见他眼里明灭不定,便先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吃。 云霁寒在我背后紧绷着的手终于松弛下来,他冲我轻轻地笑了,似乎他许久以来紧绷的那根弦,也松弛了。 “三哥,谢谢你。” 我知道,在我重伤昏迷的时候,云霁寒断然不会纵容这些刺客,他做了多少调查,红着眼睛熬了多少个夜晚,在我生死未卜病情反复的时候有多暴怒。 所以他现在还能这么冷静的面对幽姬,本身就是一种隐忍,他只是怕吓到偷看的我。 我靠在云霁寒的肩头,这种绝对的安全感叫我深陷其中,越发心安。 翌日一早,我们骑在马上,从广陵城繁华的街上走过。 但这不是逛街的节奏。 我们一路往城东而去,在城东一处十分老旧的宅院门口停下来。 “柳园。” 我念出门匾上的字,长生下马,上前敲了三下门环,门内走出来一个小厮,长生给小厮亮了下令牌,小厮便立刻把大门全打开了。 小厮对身后的另一个小厮说:“快进去通报,风公子来了。” 小厮下了台阶,对马上的我们说:“风公子快快请进!” 云霁寒扶着我下了马,我们一齐进了柳园,才进正院,就看到一位老者从拄着拐杖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有60岁了,头发已经完全白了,达到了“浑欲不胜簪”的地步,身材十二分瘦,好像只剩下皮包骨头了,他的脸上都是褶子,但他眼光精亮,说神采奕奕丝毫不夸张。 “快点……快……”老人走得急,拐杖都快飞起来了。 “老师!”云霁寒快步上前,扶住了老者。 原来这位老人就是从前的太傅,柳谊。 柳老太爷精瘦精瘦的,却不像七十岁垂垂老矣的模样,乍看上去哪里像古稀之年的人哪!。 云霁寒跪在他面前,对他叩首:“学生拜见老师!” 拜?拜见? “哦吼吼!受不起!受不起!快起快起!”老人把云霁寒扶起来,他布满皱纹的手握住云霁寒的手,他说:“想不到啊!老朽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一面。” 老人眼里没有泪花,而是满面春风的笑意,这就是经历了宦海沉浮的一代名臣柳谊,直言劝谏被罢官的柳谊。 云霁寒扶着柳老太爷,柳老太爷的目光定在我身上,我连忙上前给柳谊行礼,“翊儿拜见柳先生。” “翊……”柳谊有一丝惊诧,询问云霁寒,“此女可是六……” “正是。” 云霁寒说完,柳谊笑眯眯的脸便转瞬间阴了,原来云霁寒变脸的功夫是得了这个老头儿的真传。 我想了想,便毕恭毕敬地说:“翊儿不过总角之年便养在东宫了。” 柳谊转头看云霁寒,说:“以德报怨,像是老朽教出来的。” “是!”云霁寒满意地冲我勾起唇角,我冲他眨了下眼睛。 柳谊又把视线往远处延伸,他向长生招了招手:“小生子!都长这么大了!” 长生弓着腰过去,给柳谊摸了摸脑袋瓜儿,他应了声:“老太爷,是奴才!您看奴才这脑袋,还在脖子上好好挂着呢!” “哈哈!”柳谊爽朗地大笑起来。 柳谊又瞧了眼元亮和修,他指了指修说:“这个小伙子,长得挺俊啊!” 老头子好眼光!我为你点赞! 修的眼睛微红,我猜测他可能也是认识柳谊的。 云霁寒扶着柳谊进了厅堂,我们都跟在后面,我回头看修,修一直在盯着柳谊,他的眼睛不那么红了,但他的脸色有些白。 我又转头看长生,他的眼里也有泪花,这几个人里只有我和元亮面色尚好,我有些莫名其妙,能叫修露出这等表情的人,可不多。 柳谊与云霁寒同席而坐,我坐在侧位,听两个人唠家常,云霁寒环顾四周,说:“老师!您这里怎如此空旷?” 柳谊捋了捋雪白的胡须,他笑着说:“老朽孑然一身,无儿无女,夫人前几年也撇下我走了,哪里需要那么多人伺候!这柳家祖宅,最后还是败在我这个不孝子孙手里啦!” “老师!节哀顺变。” 云霁寒又说:“是学生无能,害老师晚节不保,受人嗤笑,落魄离京。” 云霁寒居然会向人道歉,我要发个朋友圈。 “与你何干?你当年才多大!” 柳谊说着,在他身边的空气中比量了一个高度,他说:“也就这么高?哈哈!现在想想,你们这些孩子,都该长大了。” 我看到云霁寒的手微微握了起来。 “翊儿……” “嗯?” 我见云霁寒向我招手,便上前坐在他席子的里侧。 “过来,沏茶。”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00章 南越,跟你走 长生端过来一套茶具和茶叶,我便认真地做起来。 “皇后娘娘身子可好啊?”柳谊问道。 “虽有微恙,多亏了翊儿,识破贼人计谋,如今身子已大好了。”云霁寒说。 柳谊侧目瞧我,是颇有深意的打量,我冲柳老太爷微笑了下。 柳谊眉头微蹙,道:“这丫头,不似她生母神态。”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脸蛋儿,宠溺地一笑,说:“翊儿是学生带大的,自然像学生。” 我沾沾自喜地笑了,冲着柳谊连连点头。 柳谊又捋了捋胡须,他低头静静地看我沏茶的动作,又抬头看云霁寒,问:“你教她的?” 云霁寒点头。 “你小子!”柳谊咬了下牙,似乎有些生气,又多白了我一眼。 我恭恭敬敬地把茶递给柳谊,柳谊虽有嫌弃,却还是接了过去。我又笑眯眯地给云霁寒敬茶,云霁寒也笑着接过。 “嗯……”柳谊有些惊奇地盯着自己手里的茶,“这茶香……” 他问我:“这么粗的茶叶,你怎么做到的?” “不告诉你。”我故意卖关子。 “小丫头!”柳谊愣了下,咬了三个字,又瞪了我一眼。 云霁寒饮了茶,下了席,对柳谊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道:“老师,学生请老师出山。” “咳咳……” 柳谊咳出了声,“老朽七十有二啦!黄土都埋到这儿喽!” 柳谊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又摆了摆手。 “老师,这一次学生必定保老师全身而退。” 云霁寒说的笃定,可柳谊却“哈哈”大笑,他说:“好孩子,为师真的老了,你瞧瞧这诺大的柳园,一点儿生气都没有,等老朽进了柳家祖坟哪,这里就彻底破败了。” “老师!” 云霁寒声音高了两度,他的手握成拳,嘴唇张了又合上。 “孩子,没有老朽,你不也做了太子?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 “老师,学生,拜托您。” 我惊住了,云霁寒何时这般低三下四地与人说过话?我鼻子顿时酸了。 可柳谊却似乎并不买账,他说:“你回去吧!” “回去就回去!” 我“啪”地一拍桌子,起身下榻,把云霁寒作揖的手拉下来,嗓子又堵又难受,我说:“三哥!我们走!” 可我却没拉动云霁寒,云霁寒又要行礼,我气得跺了下脚,强忍着眼泪说道:“我们不求他,以后风里雨里,险峰泥淖,我跟你走。” 云霁寒身子一震,他转头诧异地盯着我。 我冲着柳谊跪下行礼,说:“柳老先生,翊儿在此谢过柳老先生对三哥的谆谆教诲,我三哥膝下有黄金,翊儿代三哥谢过恩师。您就当我三哥今日没有来过这里。” 说完,我拉着云霁寒快步往外走,转身的一刻,我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干嘛要这么死乞白赖地求个糟老头子!柳谊是名臣不错,可也不至于把自己抬得那么高! 我气鼓鼓地把云霁寒往外领,一直出了柳府,云霁寒才顿住脚,他把我拥住,捧起我的脸,用双手的拇指,为我把眼泪擦干净。 “哭什么?”云霁寒问。 “我就见不得你受委屈!”我瘪着嘴,心里的难受都化作眼泪发泄出来。 “笨!”云霁寒摸了摸我的头,脸上却挂着笑,他说:“走吧!” “好。” “等一等!” 我歪了下脑袋,回头看急匆匆走出来的柳谊,他好似有些激动,眼里也冒着泪花,他用拄着的拐杖指着我,那拐杖在他手里一抖一抖的:“你!你!” “略略略!”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 云霁寒转身,拱手对柳谊说:“老师,学生这就走了。” “留下吃个便饭吧!” 柳谊放下了拐杖,转身往府内走。 我眨了眨眼珠子,这老头儿被我骂醒了?早知道,就不该给他好脸儿。 席上,我坐在云霁寒身侧,我们对面是柳谊。 我没好气地偷偷白了柳老头儿一眼,云霁寒刮了下我的鼻子,低声说:“不得无礼。” “哦!” 我冲着柳老头儿行礼,“刚才翊儿一时情急口无遮拦,还望柳老先生见谅。” 心里却不情不愿的,我低头用膳,我才不理会柳谊是否愿意原谅我。 云霁寒把鱼刺挑干净,放在我碗里,我低头吃了口,这才缓和了神色。 柳谊看到我这般,哼笑了声。 “你今年多大了?”柳谊突然问我。 “二七一十四。”我一边吃一边用左手此话给他看。 “凤命之女。” 柳谊又打量我一下,他见我腰间配着剑,又问:“你还会武?” “是呀!”我点头。 云霁寒捏了下我的脸,对我说:“好好说话。” 我抿了下唇,对柳谊说:“翊儿会武,也会骑马。” 柳谊转头对云霁寒说:“脾气这么怪,养大她,实属不易。” “还好。” 云霁寒看向我说:“确有些喜怒无常,嘴也叼一点儿,其余都还好。” “呃……”我咬了下筷子。 柳谊又端详了我一阵,便不讨论我,与云霁寒喝起了酒。 我吃饱了,便先退了场,出了厅堂,我瞧见修正立在窗外,他一直在看我们? 我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找到一处偏僻不惹眼的地方,我问他:“亲哥,你怎么了?” 修手里的剑被他握得“咯咯”地响,他红着眼,带着强烈的鼻音,他说:“我认识他。” “他曾是太傅,你认识不稀奇呀!” “他……”修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我们的母亲,曾姓柳。” 我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了,好像有个弯儿,转不过来了。 “不对不对,那老头儿说他无儿无女,亲哥你那时年纪小,又经历家变,是不是记忆错乱了?” 修摇头。 “那什么叫曾姓柳呢?” 修摇头,“我只听母亲说过一次,至于是何意,她也没有细说。” “哦!”我点了点头。 “他被罢官,就是因为要为我们家翻案。”修又说。 “这么说,他说不定是咱们的远亲?可是也说不通!若是沾亲带故,不也要被诛杀?不可能活着!” 我低头思量了会儿,说:“我觉得该对他态度好一点儿,他挺可怜的。” “小主子!” 第101章 南越,姓氏谜 我冲着修点点头,便走了出去:“在这儿呢!” “小主子!园子大!您可别走丢了。” “长生你说得不错,我现在确实找不着北了。” “小主子,您当心脚下。”长生为我开路。 我灵机一动,问长生:“长生啊?这个柳老先生,为什么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园子呀?” “回小主子的话,此地是柳老先生的祖宅。” “他的儿女呢?”我问道。 “儿子早夭,女儿被柳老先生逐出了族谱,后来下落不明。” 长生回道。 我顿住脚,把零碎的信息串联在一块,拼成了一条完整的故事线:女儿改名换姓,父女决裂,女儿家变,父亲为救女儿一家,触怒龙颜! “呵!” 我用手捂住眼睛:“可怜啊可怜!” 我才可怜吧!我这回拿的剧本,怎么这么难呀! 还好,刚才有所收敛,不然真把这副身子的外祖父气死了,等我死了,司徒书雪的灵魂还不把我剐了! “小主子,柳老从前不是这样的,他这个谏臣格外积极参与政治,为人也仁厚,说句大不敬的话,柳老对主子,如亲生儿子一般,主子那些年艰难,还好有柳老在一旁开导。可能是因为被罢官,他受的打击太大了。”长生说完,又抹了把泪,“奴才从小就和主子在一块儿,主子吃得苦,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难怪柳老不待见我,先皇后从前定是没少磋磨皇后和云霁寒。 “嗯!”我点头,重新回了厅堂,他们俩还在喝呢! 我走进去,这回真的是发自内心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翊儿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柳老先生不要怪罪。” “哈哈!罢了罢了!”柳谊笑着,胡子上还带着酒渍,他喝起酒来,好像就飘了,看我的时候也不是那么敌意了。 柳谊用那只苍老枯瘦的手把我扶起来,“嗯!这才对!” 我又坐回云霁寒身边,听他们两个闲聊。 “诶?小丫头!”柳谊突然问我,“你可要用点儿什么点心?” 我想了想,道:“甜食从不挑剔,除了茯苓糕。” 柳谊微微愣了下,冲着外面的下人喊了声:“上盘千层油糕。” “好呀!翊儿多谢柳老太爷。” 老头儿脸上笑容又多了些。 吃了糕点,我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云霁寒望了望门外的天气,他对柳谊说:“老师,学生这便告辞了。” “好!”柳谊起身,云霁寒上前扶住他,把拐杖递给柳谊,他说:“学生明日再寻几个仆从给您送来吧。” “用不着,老朽腿脚好着呢!” 二人又聊了一路,直到出了柳园,柳谊目送着我们离去,我频频回头,修也是。 这一别,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司徒书雪,我就帮你多看几眼吧。 回了“好再来”客栈,小九和雪儿在小榻上玩闹,一到晚上,他们便不老实。 云霁寒也脱了靴子,他喝得有点多,醉醺醺地倒在床上,他酒品好,喝多了也不说话,倒头就睡。我替他解开束发,把被子盖在他身上。 云霁寒拉住我的手腕,说:“不许走。” 我坐在矮凳上,脑子还在工作。 云霁寒为什么要请柳谊出山呢?如今他兵权在握,又有丞相帮扶,四皇子一党倒了,十皇子病病殃殃的喘完这口气都不知道有没有下口气,皇帝也中意云霁寒,把朝政交给他管理。多一个柳谊少一个柳谊对他的继位没有太大的影响。 柳谊,他作为大学士曾经声望很高,在云霁寒还不是太子的时候,他可以说云霁寒的精神导师,但是这个人脾气怪,说话也不中听,好几次触怒龙颜,差点掉了脑袋。云霁寒低三下四地求这个怪老头儿做什么? “翊儿……”云霁寒闭着眼睛用厚实的大手抚上我的脑袋,他把我的头靠在他肩头,他说:“听话。” 云霁寒喝醉了依旧对我了如指掌。 翌日一早,我见云霁寒换了装束,依旧一身玄色衣衫,却英姿飒爽,只是脸上表情不够丰富,气场冷峻霸道。这一身武林人士打扮,亦正亦邪,说他是武林盟主也成,把他看成是魔教教主也可。 我把头露出窗幔,看长生给云霁寒带护腕,说:“三哥,你去哪儿?” 云霁寒的头朝桌上另一套衣裳点了点,他说:“无双城。” 我“嗖”地把头缩回了床里,用被子蒙住脑袋,“我不去!” “小主子,无双城可好玩了。”长生说连忙打圆场,“奴才听说,这无双城里繁花似锦,四季如春,特别那满城的凤凰花,闻名天下呢!” 我当然知道,朱雀堂的旧址就在无双城。 云霁寒的手伸过来,他捏了下我的脸问:“怕了?” 我摇头。 “怕也得去。”云霁寒说着,把我拽了起来。 我抱着膝盖,说:“区区一个城主,糟老头子,一国太子也得给他面子?” “噗!”长生没忍住,笑出了声。 云霁寒挑了下眉,他说:“自然要隐姓埋名。” 那不就是假冒他人身份? “谁呀?”我来兴致了。 长生从袖中掏出一张请帖,我拿过来,念出了声:“隐贤山庄,庄主江明远。” 江明远我听说过,八百年不出老窝的缩头乌龟,人都道隐贤山庄养了一帮闲人。云霁寒怎么弄到的请贴我不知道,但是找江明远背黑锅确实挺合适。 “江采霜。”云霁寒掏出梳子,为我梳头。 “那你呢?”我问。 “风露白,隐贤山庄大弟子。”云霁寒把我的头发梳顺,还是为我梳了个男生发髻。 “哈!那你不就成了我的跟班?”我觉得这个身份挺好,实用。 “你支使一个试试?” 云霁寒轻轻揪了揪他梳起来的头发,我转了转眼珠子,说:“也不是不可以,给我靠一下!” 我往云霁寒身边又凑了凑,低头任他摆弄我的长发。 “呵……” 云霁寒低笑,晨曦的光打在他握着梳子的手上,他的指甲盖微微发亮。 “三哥,我觉得无双城一行,必定是挺有趣的。” 第102章 南越,入江湖 从广陵到无双城,要走水路南下,我这个人运气不好,总是遇到各种隐藏剧情,云霁寒似乎从来都知道我是一个到哪里都很有存在感的,于是就叫租了一整条船,我踩在船板上,觉得特别不踏实,便问云霁寒:“三哥,这银子,还够吗?” 云霁寒站在船舷上,夜风把他身上的衣服吹皱,月光把他的脸照得光亮,他回头问我:“你不晕船?” 我这才想起来,这是我第一次与云霁寒乘船远行。 我摇头,走到他身边,看着涛涛江水,不禁感慨了一句:“大江东去,浪淘尽……。” 云霁寒调侃我:“翊儿想做才女?” 我心虚地笑了,抄袭可耻,可耻。 “三哥,我有一事不明。” 云霁寒犹豫了下,才应了声“嗯”。 “你和李叔夜之间的私怨,是什么?”我问。 云霁寒盯着船头把江水划开,他握着剑的手在用力。这么恨吗? “我说,你信?”云霁寒问我,他深潭一般的眼睛变得更加黝黑。 “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我笑着,洗耳恭听。 云霁寒说:“李荀认为孤杀了他的父亲。” 我的嘴巴张大了点。 “李政道……”我想起了李叔夜提起他父亲时候的神情。 难怪他宁愿辅佐四皇子,也不高看云霁寒一眼。 “你知道?”云霁寒问。 “嗯!李政道曾在朝中掀起不少风浪,我还是听说过一点的。”我说完,便挽过云霁寒的胳膊,我说:“我信你。” “三哥,你是不是睡不着?” “嗯。” “我给你讲个故事呀!” “好。” 云霁寒坐下来,我坐在他身前。 故事很简单,我被拥着,把故事尽量讲得丰富一些,长一些,这样,夜就会短一点。云霁寒听得甚为认真,似乎我脸上的每一个神情,他都要牢牢记住似的。 “最后,丑小鸭变成了一只美丽的白天鹅。”我圆满收尾。 “它被猎人吃掉了。” “啊?”我惊悚地看着他,云霁寒心里要不要这么阴暗! “人间美味。”云霁寒嘴角勾着笑,它还真把我当孩子一样逗。 “童年杀手!”我吐槽。 陆转水,水又转陆,越过了五花山,终于无双城近在眼前了,褪去了棉衣,我们轻装上阵。一路上,过往的江湖人士变多了,我回头偷偷摸了下云霁寒贴在鼻子下面的小胡子,真是特别的可爱。 “放肆!”云霁寒低声在我耳边说,语气平静地不似训斥。 我晃了晃脑袋,吹了吹脸上的面纱,我的盛世美颜啊!换回了女装多有不便,云霁寒又可以找理由与我同骑一匹马。 “主子,前面有个茶馆,您要不要歇息一下?”元亮指了指前面树林里的一个茅草搭起来的棚子,他也换了装束,脸上贴着络腮胡子,比云霁寒还滑稽。 “还是不要了吧?像黑店!”我说。 一般在这种剧情走向之下,茶馆、客栈、包子铺,百分之百是黑店。 长生和修不知道被云霁寒派去做什么了,从下了船就不见人影,这些日子,我有点想念长生这个小钱包了,因为他总是喜欢给我买路边摊,云霁寒就不会。 “主子!里面藏龙卧虎,黑店也不敢开张了。”元亮往店内探了探,回道。 云霁寒下了马,把我也捧下来,我远远瞧见那里果然有一堆江湖人坐着,各各手持武器,有的还凶神恶煞的,谁敢打劫他们呀! “是!师兄!”我改了口,云霁寒冲我笑了下,拉着我的手往里走。 元亮牵着马跟在我们后面。 “老板!来三碗茶!”元亮招呼了一声,我们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凉快通风,而且万一有打斗,跑得还快,免得被这个危房砸到。 这里提供的是很粗劣的大麦茶,一个铜板一大海碗,连茶都这么有江湖气,我都想唱一句“风风火火闯九州”了。 我吃了一口,虽然不香,但是解渴。 “呸!这什么茶!比刷锅水还难喝!”茶馆里有人这样抱怨道。 我循着声音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又碰到百鬼窟白虎堂的那位少主。他一身白衣可能是脏了,换了件水蓝色的衣装,所以刚才我一进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瞧到他,不过只要仔细看看他背上背着的那根墨竹棒,就猜得出他的身份。 “刷锅水?你喝过啊!”端着茶碗给顾客上茶的女孩子对白虎堂的少主说。 “臭丫头!” 那少主把茶水往女孩身上泼去,女孩早有预料,往后转了个圈躲过,马步扎得很稳,是个会功夫的。 那茶水正好泼到对面桌一位顾客的身上,那人三十多岁,一身粗布衣裳,但他手里的刀可是锃亮的,他的一只脚踩在板凳上,他把身上的水掸了掸,我以为他会提刀,却看到他只是把自己碗里的茶水以同样的方式泼了回去。 哎呀妈!我扶额,我感觉自己入了个假江湖。 白虎堂的少主躲过了,他想起身,被他身边的两个护卫拦住了,这两个护卫也换了衣裳,与他们少主一个色系。白虎堂出了个草包少主,好笑。 其中一个护卫又低声在少主耳边说了什么,那少主就不毛躁了,起身拱手向那被泼了水的人行礼:“这位大哥,对不住!小弟给你赔罪。” 那个被泼的也拱手应了声,然后就和平解决了! 说完,白虎堂少主抬腿就走。 “哼!在无双城闹事!找死!”卖茶的女孩儿又啐了口。 呵呵!无双城的治安什么时候搞得这么好了?要知道从前,那可是三个时辰不出条人命,都烧高香了的地方。 “双儿啊!” 茶棚的里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的呼唤,“做完这一拨生意,你也收拾收拾,进城吧!” “还早呢!爷爷,不急!”女孩子爽利地答道。 我见她利落的收钱收碗擦桌子倒茶,忙忙碌碌的样子,就觉得这是个心如明镜的女孩子,这才是真正的14、5岁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别耽误了比武,这点活儿,爷爷一会儿慢慢收拾就成。” “宴席戌时才开始呢!再说,双儿就是去凑热闹,不敢上场。” 我听着这祖孙俩的对话,挑眉看向云霁寒,他来无双城是为了比武? 第103章 南越,遇双儿 云霁寒当然清楚我眼底的意思,他却转头望门外的天。 哼!就知道这无双城城主的寿宴,不是那么好吃的。 我们是茶棚的最后一拨,出门的时候,天有些阴,可能要下雨了。我们快马往城里去,而那个女孩子却很悠闲,她骑在毛驴儿的背上,一边走一边吹一只柳哨,腰间配着一把弯刀,头上的羊角辫随着毛驴一步一颠儿的,说不出的俏皮劲儿。 “她真可爱。”我回头一直盯着她,忍不住说道。 天真、烂漫,虽然衣衫破旧,但是眼睛是亮的,看一眼,就叫人念念不忘。 云霁寒也回头瞥了女孩子一眼,走得更快了些,天边那抹乌云追着我们,我们进城时,雨滴噼噼啪啪打了下来,我们站在城门楼子底下避雨,这里也有几个江湖人被大雨拦在这儿,那个白虎堂少主也在,他没有骑马,雪白的靴子被打湿了,沾上了姜黄色的泥土。 “哼!倒霉!” 周围都是江湖人,他也不敢如那日在客栈时一般放肆,只能抱怨一声便罢了。 我看着豆大的雨点汇成了雨帘,有些担心那女孩子,后悔没有带她一程。 天色渐暗,守城的官兵齐声喊道:“时辰到!关门!” “等等!等一下!” 大门关到一半,一个湿漉漉的毛驴头闯进来,那个女孩子果然被浇成了落汤鸡!她身上红黑格子的衣衫都被打透了,两只羊角辫子变成了两根湿鸡毛,脸上的雨水成串的往下淌。 “赶上了!嘻嘻!” 她还乐!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哈哈!”那个少主指着她大笑,“蠢死了!” “我乐意,你管不着!”女孩子把头发上的水拧了拧,猛地一甩,甩了那少主一脸水渍。 “你!”那少主才想发作,就听到有个官兵指着他说:“哎哎哎!无双城禁止私斗!” 原来是这样,难怪气氛与从前大相径庭。 女孩子从那少主身边走过,她的毛驴走到我身边停了下来,她东拧一下,西拧一下的,衣服总算是半干不干了。 我掏出帕子,递到她面前,说:“擦擦脸吧。” 女孩子抬头看我,接过了我的手帕,轻快地说:“谢谢。” 她擦完了,发现帕子已经脏了,便对我说:“你叫什么?我明日再买一个给你。” “不必,你洗干净给我就好了。” 我说,意思就是不嫌弃她脏。 “好。” 女孩子笑笑,她把帕子揣进怀里,说:“我叫双儿,你呢?” 双儿,她没有姓吗? 我犹豫了下,我说:“我也叫霜儿。飞霜的霜。你呢?” “无双城的双,真巧!”她真诚地笑。 我瞥见她腰间的弯刀,女孩子会用弯刀的并不多,她还真是特别的可爱。 云霁寒突然道:“雨停了。” 然后他把我身上披风的帽子戴上,便策马离去,我和双儿说话的时候,他连瞧都不瞧她一眼。 “师兄!你有点草木皆兵了。” 我回头见双儿冲我挥手,也冲她挥了挥手。 云霁寒用左手把我身子摆正,没说什么,但是肯定不高兴就是了。 云霁寒一路策马朝城主府而去,这里和三十多年前比,变得更加繁华了。这里的自由贸易非常发达,连京城都不能比,天虽然暗了,可灯火也随之亮起,集市更加热闹了。 无双城的城主府坐落在这座城的正中央,名叫“沧海楼”,其实不仅仅是楼,里面亭台楼阁极尽奢侈,可与皇宫媲美。 而且,沧海楼居然把曾经与它毗邻的朱雀山庄,合并了! 呵!太过分了!经过我这个前前朱雀山庄主人允许了吗? 元亮把请帖递给了门口的仆人,仆人把我们迎了进去,与外面不同,这里依然保持着三十多年前的模样,满园的凤凰花红得刺眼。 “几位这边请。” 为我们引路的下仆把我们引到了正厅,正厅里座无虚席,隐贤山庄不是什么大门派,下仆把我们引入了靠后的席位,旁边还有一个大柱子,当真是受人冷落,但也唯有如此才能掩饰我们的身份。 我和云霁寒、元亮坐在席上,周围格外吵闹,有仆人给我们递了茶水,我喝了口,差点没吐出来。 “看人下菜碟,无名小派连杯好茶都喝不到。这还不如茶棚里的呢!”我小声抱怨。 云霁寒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只是指了指厅堂外站着的人说:“我们之前还有席位,没有请帖的,只有站着的份儿。” “嗯……”这么想,我觉得心里有点儿平衡了。 “咕……” 我的肚子比闹钟都准,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还好长生走之前,给我留了存粮。 我掏出一条牛肉干,递到云霁寒嘴边,云霁寒瞥我一眼,叼住牛肉干,咬进了嘴里。我不信他不饿。 我又拿出一条,从云霁寒身后递给元亮,元亮愣了下,还是接下了,说:“谢主子。” “是师妹!” 我纠正他,然后才坐好自己吃。 云霁寒吃完了一条,转头问我:“哪里来的?” 我又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路边儿啊!” 云霁寒嘴里的那块牛肉干吃了一半,他才想吐,我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我说:“雪儿验过货了,没毒。” 黑色双尾猫,是辨毒高手。 云霁寒吐不出来,只能把他咽了下去。他就这么怕自己中毒吗?每餐饭每道菜都要验过,他是不是有童年阴影呀? 我又吃了两块,觉得肚子里有底了,这时,我听到人群喧闹声逐渐静了下来。 “城主到。” 来了!我心想着。 就听到外面齐刷刷的喊声:“拜见城主!” 殿外那些没有座位的也恭恭敬敬地纷纷行礼:“拜见城主。” 厅堂里的众人也起身了,我们三个也站了起来,与众人一齐行礼:“拜见城主。” 我越过身前几个莽汉,视线只看到了鹅黄色的锦袍,都多大岁数了,还穿这么鲜亮的颜色,装什么嫩啊! 循着那抹影子,我往台上看,城主大人踩着稳健的脚步走了上去,他老了太多了,但是看上去不像50岁,也就40岁模样,练武之人不易老,确实是在他身上应验了。 这便是无双城城主---尉迟尚。 第104章 南越,比武场 重生的一大好处就是,当你的故人都垂垂老矣时,你还是一枚妥妥的小鲜肉,看着尉迟尚脸上的皱纹,我开心极了。 那城主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我惊住,他就不是那个小偷儿? 尉迟尚坐在正位,那年轻人就站在他身后,他还是那一副什么都觉得挺无聊的模样,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垮着一张脸,眼神漫无目的地随意看着。 尉迟尚拱手对众人说:“承蒙各门派众位兄弟厚爱,来参加老夫的寿宴,各位快快入座吧。” “谢城主。” 众人应道。 我们又都坐了下来,尉迟尚对身后的年轻人说:“开席吧!” 武林中人都是这么牛的吗?都不送礼的吗? 我没动筷子,因为这菜……一言难尽! 我望了望外面的人,连酒席都没有,他们来这儿到底图什么?我想起之前在茶馆听到的比武一事,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云霁寒也没吃那酒菜,他对我说:“还有吗?” 我点了点头,从袖子里又掏出两袋子吃食,分给他和元亮一人一袋。反正我们在最后一排不显眼,没人注意。 “师兄,好吃吗?”我轻声问。 “嗯。”云霁寒应了声,满意地摸了摸我的头上的玉簪。 尉迟尚真瞧不起人,好歹隐贤山庄在北方还是有点名气的,只不过一直行事低调罢了。 尉迟尚做事情还是如从前一般,抠!从前我就叫他铁公鸡,他还追着我打来着,如今看来,他真是准备把一毛不拔进行到底了。 “我饱了。” 我把手里的半袋点心也给了云霁寒,然后一边喝茶一边观察这边的环境。 前排首座,是一身素服,佩流苏长剑的青年男子,看他们袖口的淡青色水纹,该是百君宗宗主了。他们此行带了六位弟子,都位居其宗主之后。 再看他们对面,是一位身着灰色道袍的老道姑,我瞧着有些眼熟,三十年前她虽也不算年轻,但总是慈眉善目,待人也温和。当年天福观在江湖上只是个小门小派,像这样的宴席,哪里轮得到他们坐在首位。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她们天福观风头正盛,这老道姑脸上少了几分清净无为,多了三分霸道凌厉。 再看看席上那些陌生的和看似熟悉的各门派,我心道今日这寿宴,人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唯有我,不知到底为何来此。 终于等到撤了席,我见尉迟尚缓缓起身,慢吞吞地对众人说:“众位,按无双城三百多年来的规矩,历任城主年龄不得超过天命之年,今日便是老夫50寿辰,老夫准备卸下无双城城主之位。”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尉迟尚又说:“无双城几百年的老规矩,能者居之,所以,凡是武林中人,无论身份,只要年龄在而立之年以下的,都可来竞争城主之位。” 原来大家抢的,不是神兵也不是秘籍,而是一座富得流油的城啊! 我从前真是孤陋寡闻,都没有关心过沧海楼的事儿,尉迟尚这个铁公鸡这么厉害,十几岁就做了城主。 这可是二、三十年才能轮到一回的好机会呀! 只怪我重生的时候不巧,不然还可以和尉迟尚这个铁公鸡竞争一下。 “第一项比得是武艺,无双城城主之人选,不说天下第一,也必须当世无双。” 那不还是天下第一,铁公鸡你说了个病句。 不过众人似乎很认可这个说法,毕竟武艺不精,也守不住无双城,小命也没了,到时候还得重新选一次,麻烦。 “请各位即刻同老夫到比武场吧!” 张口一个老夫,闭口一个老夫,铁公鸡你有那么老吗? 众人纷纷出了厅堂,我和云霁寒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 我对云霁寒耳语道:“师兄啊!咱爹什么意思?” 就是皇帝是怎么讲的? 我说云霁寒一路领着我吃喝玩乐,怎么不着急去南越呢,原来是接了皇帝的密旨。 云霁寒低头,隔着面纱捏了下我的小脸儿,他说:“志在必得。” 出了正堂,绕过沧海楼,再过湖心桥,越过湖面,走过一条曲曲折折的长廊,又穿过一个硕大的园子,这才到了比武场地。 场地上搭着高高的台子,地上都铺着火红的地毯,整个比武场四周,都种着如火焰般鲜艳的凤凰花,再加上大红的灯笼,整得跟婚礼现场似的。 元亮朝前面望了望,对云霁寒说:“主子这里足足有五六百人,现在已经酉时三刻了,无双城城主为何不等到明日再比?” “这样可以省一顿饭。”我淡定地说,以我对铁公鸡的了解,尉迟尚就是这个意思。 尉迟尚走上台,与众人道:“各位,各位都是武林中人,伤了彼此怕也不好,我们就点到为止,众位都来捧场,一个个打下去,打到后日也没个结果,各位自由选择对手,能撂倒十个对手的,就可进入第二关。” 这么简单粗暴,省时省力省灯油,像铁公鸡的风格。 百分之十的概率,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可云霁寒却勾了勾我的手心,他掂了掂我的袖子,说:“乖,到边上嗑瓜子去。” 不用我出手? 我点点头,掏出一包瓜子,嗑了一颗,长生挑得就是合我口味。 我靠在凤凰树下,看着立刻混乱下来的场面。 那白君宗的宗主看着云淡风轻的,其实心急着呢,上来就冲着其他门派的人打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私怨呢。 还有那个天福观的道姑们,虽身形瘦弱,出手却毫不留情,这些道姑似乎对那些没有名帖的散客极为感兴趣,专门找他们挑战。这样有点欺负人吧? 何必呢?又不是决一生死。 我摇摇头,还是看自家人养养眼吧。 云霁寒一开始并未出手,可不代表别人看他就顺眼呀。 有几个穿着同门派校服的人冲着云霁寒冲了过来,云霁寒的剑并未出鞘,我连他怎么出的拳,都没看清,就见那几个倒霉蛋儿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看来这五六百人里,水货不少。 第105章 南越,真意外 云霁寒把他打倒的人堆起来,我一个个地数着。 “十八、十九、二十!”不过一刻钟。 我看向元亮,他也打完了,正揪着一个人的脚脖子往他堆的“山”上垒。 我躲在树后,为云霁寒竖了个大拇指。 “哈啊……” 我听到不远处有打哈欠的声音,原来是那个小偷儿,他也抱着胳膊靠在了树下,冷眼旁观眼前的一切。 “师兄!” 我看到有个年纪和小偷儿差不多的人向他招了招手,“人数够了!” 他随意地摆摆手,冲着那人喊道:“差不多就行了,没劲。” 我把瓜子收了,回到云霁寒身边,掏出帕子为云霁寒擦了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师兄辛苦啦!” 马屁还是时不时要拍的。 云霁寒很受用,低头任我给他擦,眼里露出宠溺。瞧!拍马屁是多么高收益的处事方式! 周围的打斗声渐渐消沉下来,只能听到地上一堆人在那儿哎呦哎呦地叫。 我四下看了看还站着的几十人,这回觉出这比武场空旷了。 “你看!”我指了指那抹蓝,给云霁寒看,这不就是那个白虎堂的少主吗?他身边不远处,是那个穿青衣的少年,女扮男装的青龙堂的少主。 云霁寒指了指我五点钟方向,我回头一瞧。 “咦?”我惊住,“那个双儿?” 她也赢了10个人?我真应该对她刮目相看了。 双儿也望到了我,向我招手。我冲她颔首示意,笑了笑,眼神又落在她那把弯刀上。 “熟人还真多。” 我环顾了一圈,留下来的多是大门大派,也不乏有小门派,还有为数不多的个人选手,粗略算一下,有五十多人。 “各位!”尉迟尚又走上台来,冲着众人拱手道:“各位,第一轮比武结束。获得比赛资格的各位请随着奴仆们下榻我们沧海楼,老夫为大家准备了客房,而失去机会的众位,我尉迟尚也为你们遗憾,请你们即刻离开……” 他又吧啦吧啦地说了一阵,我转头看那个小偷儿嗤笑了一声,率先离开了。 我们也出了比武场,有仆人领着我们朝西院的客房走。 众人分做几拨,起码分了十几派,其中人最多的是那个小偷儿为首的七八个人,而他们不是往西苑走,而是进了正院。他是沧海楼的人? “霜儿!”身后有清脆的声音唤了我,我还没回头,就感觉一边肩膀一沉,双儿拍了下我的肩膀,跳到我身边。 “你真厉害!”我夸赞她,眼神又不自觉地落在那把弯刀上。 “你也是呀!”双儿夸得我心虚,我瓜子倒是嗑了一大把。 她把目光落在我腰间的牌子上:“隐贤山庄?我怎么没听过?” 她说完,又立刻道歉:“啊!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的意思是……哈哈!”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来无双城,那你爷爷怎么办?”我问她。 “这几日茶摊子就不开了,我为爷爷备了干粮,等我赢了,便把爷爷接进城。”双儿的话说的很随性,她赢了的意思,不就是她要夺得城主之位吗? “哈哈!就凭你!” 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某少主鄙夷地瞧了我们一眼,得意洋洋地先走过去:“你们还是先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吧!” “本姑娘几斤几两,不用你费心!” 双儿张嘴就开嚷!我的耳膜炎都震出来了。 双儿脸上的笑容比凤凰花开得还艳。 “双儿,如果你做了城主,想做什么?”我挽过双儿的胳膊,问道。 “自然是吃好的,穿好的,带爷爷过好日子。”双儿回答的爽快。 就这么简单? “你呢?”双儿问我。 “我呀!”我指了指满园的火红说,“我要把这满园的凤凰花都砍了!看着烦。” “为什么?红色挺好看的。 “扎眼。” 尉迟尚为了种这些凤凰花,还使唤我给他做苦力来着。我不把这花砍了,就心烦。 “那倒也是。”双儿看向我身边的人,问道:“这两位是谁呀?” “我师兄。” 双儿“哇”了一声,在我耳边耳语,“你师兄长得真好看!” 什么?我牙又酸了。 “咳……”我拉着云霁寒的胳膊,对双儿挥挥手,“晚了,明早见。” 说完,我就拉着云霁寒快步跟上了仆人的步伐。 “明天见!”双儿喊了声。 到了客房,我们被分到了一个套间里。 “尉迟尚抠死算了!隐贤山庄再不起眼儿,也不用这么被贬低吧?多准备一间房间,又不废多少事儿,沧海楼占了半个内城,三百个房间,就分给咱们这么小的。尉迟尚都快下岗了,就不能大方一回吗?” 我坐在席上抱怨,云霁寒也坐下来,而元亮也是四处查看有没有安全隐患,他也是太敬业了。 “二师兄,快坐下来歇歇吧!累了一天了。”我拍了拍身边的席子,又为他们二人倒了茶水,仆人的服务态度还是好的,茶水还是热的。 我把茶递给云霁寒,云霁寒说:“过来。” 我坐了过去,他亲手解开了我脑后的丝带,面纱被摘下来,他满意地捏了下我的脸颊,说:“明天也要这么听话。” “不行。” 我摇头,“我们三个一起上,赢得概率大一点儿。” 云霁寒脸色沉了下,我立刻起身到他身后给他捏肩,我说:“我保证不拖后腿,你让我出手,我绝不出脚,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好不好?” “不好。”云霁寒说得坚决。 “我!哎呀!三哥……求你了……”我使劲摇云霁寒的胳膊,见元亮到出门守门了,我便悠到云霁寒身后,为他捏肩。 “三哥待翊儿最好了!求三哥明日一定带上翊儿,好不好?”我央求着。 云霁寒挑眉,玩味地看我:“当日,好像有人为了个不相干的,就巴巴儿地跪下来与我说,此生都不会再求我,往死里扎你哥我的心。说这话的那只白眼狼,也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你说是吧?我的好妹妹!嗯?”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06章 南越,假热情 我噎住,想起那次替李叔夜求情时,我好像确实说了这么一句。 “有地缝吗?让我钻一下。” 只一句话,云霁寒就“噗呲”一声,笑了。我觉得,他心里这个疙瘩,好也随着这一声笑,解开了。 “人总要长大的嘛!谁亲谁后翊儿还是分得清滴!反正呢!脚长在我腿上,这么大的无双城,城主之位得多少人垂涎呀!三哥只有一个,我不能让你孤身冒险,你要打,等回家再打!” 我嘴上这么说,手下动作却没停,手劲儿还轻了些。 云霁寒拉过我的手,也不知我哪句话说动了他,他居然点头了。 “都说了再也不打你了。” 云霁寒转头,又刮了下我的鼻尖。 云霁寒把我摆到床边,我把腰后的包摘下来,把小九和雪儿放出来,它们两个跳下床,开启探索模式。我把一床被子丢给云霁寒。 “真敢支使我?”云霁寒俯身挑了下我的下巴,“放肆!” 这“放肆”两个字说的,就跟开玩笑似的。 “夜里凉,委屈三哥,到外间将就一下,等三哥得了城主,再好好寒碜尉迟尚。” 云霁寒眉毛跳了跳,低头盯着手里的被子:“短。” 这一夜,我的脑海里都是双儿,她的笑容,她畅快恣意的样子,她手里那把弯刀……她的状态,真叫我羡慕。 我醒来的时候,惊奇地发现云霁寒坐在床边的地上,胳膊拄着头,侧过脑袋,眼睛闭着,睡相平静。 我一抬头,云霁寒就立刻醒了。 我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还可以再赖一会儿。被云霁寒训练出来了,不到寅时就自然醒了。 “三哥,我怎么了?”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又发烧了吗? 云霁寒拂了拂我的头顶,说:“无事。” 可云霁寒的衣衫是穿戴好的,身边还搁着他的剑。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有刺客?”我拉了拉云霁寒的手指。 云霁寒捏了下我的小脸儿,突然勾唇一笑:“无妨,哥在呢,不怕啊。” 真有刺客!可我昨晚怎么睡得这么死!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我看云霁寒微红的眼,脸上的疲态,眼睛一热:“三哥……” 云霁寒却拂了拂我的脸颊,柔声说:“睡出褶子了。” “我……”我抽了下鼻子,我真是太没用了。 “嗯,有三哥在,翊儿不怕。” 与云霁寒的点点滴滴,都值得纪念,我不能自怨自艾。 “是谁?” “谁知道呢。” “我认识吗?” “……”云霁寒把纱幔重新拉好,“今日许你赖床。” 我抿着唇,心里越发酸楚,有些人,有些话,终是不能说。 我们又赖了一会儿,元亮早就起了,他把热水给我们打来了,我要下床,云霁寒把我的衣服递给了我,自己去洗了布巾,亲手帮我洗漱,然后自己才去收拾。 “三哥……” “嗯?” 云霁寒应了声,没回头。 “弄不好了。”我两只手摆弄着发髻,“我应该再长两只手。” “笨!”云霁寒踱步过来,没几下,就帮我把头发捋顺了。 “三哥最好了。” 这一句话,百试百灵。 我欣赏着云霁寒勾起来的唇角,却突然听到不和谐的声音。 “这什么破屋子!床板硬死了!” 我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格外大声的抱怨,我们居然和这个倒霉孩子住在一个院子里。 白虎堂日子这么滋润了吗?居然养出这个个娇滴滴的。 “你吵死了。”是那个青龙堂的少主。 百鬼窟派两个堂的少主来抢无双城的城主之位,本尊却不来,真有自信。 云霁寒把我的头发弄好了,元亮正好端着早膳进来,我一瞧,伙食明显有改善啊! “来去路途遥远,有些凉了,二位主子只能凑和吃了。” 元亮把吃食摆在桌上,我指着桌上的饭:“你到外面买的?” 元亮点头,我拉了拉云霁寒的衣角,见云霁寒一点儿都不惊讶,就是他授意的喽? “加工资,这个必须得加。”我赶忙给元亮谋福利。 “铁公鸡真是抠到家了。” 我拿起筷子,继续吐槽尉迟尚。 “叩叩!”有叩门声,“霜儿姑娘……” 原来是双儿,我做了个“嘘”的手势,把两只手合上放在一侧脸颊边,元亮会意,走了出去。 “姑娘,我家小姐还未起身。” “哦!那我们一会儿厅堂上见。” 等元亮回来,云霁寒点了下我的脑袋,问我:“小脑袋又在想什么?” 我把包子咬掉了一半,含含糊糊地说:“三哥吃饭的样子也很好看。” 云霁寒可能没听懂,没再多问,只说了句:“不可小觑,当心。” 我点头,这女孩儿敢在野外搭棚子开茶馆,武艺说不定不在我之下。 “胖了。” 云霁寒用他的筷子夹住我手里的包子。 “就多吃一个。”我眨巴着大眼睛求云霁寒,但他不接受。 眼看着包子被抢走,我又看着与我们同桌吃饭的元亮,嘴都快塞满了。 “凭什么呀!”我小声抱怨。 “食不过三。”这是云霁寒给我的铁律,别的他都惯着我,就这一点,不知为何坚持了十多年都不曾更改。 我们姗姗来迟,人几乎都来齐了,双儿向我招手,她脸上的笑容我真不好当没看见,我便坐了过去,云霁寒和元亮坐在我们身边的席子上。 “呵!区区隐贤山庄也敢迟到!”。百君宗宗主嘴不饶人,直接把矛头指向我。 “来得早又如何?能捡银子吗?” 我嘴还没张开,双儿已经抢了话,怼了回去。 “隐贤山庄庄主不是个男的吗?这丫头片子是谁?”天福观的老道姑也不给我好脸色。 “对呀!是只缩头老乌龟!”那白虎堂少主也加入了嘲讽的队伍。 “是那缩头老龟的女儿吧?”百君宗宗主今日话真多。 “这种小门小派,来凑什么热闹?”天福观老道姑好像和百君宗宗主商量好了,引着众人把注意力投在我身上。 “能挺到第二关,已经是强弩之末,还是早早离开吧!” “喂!你戴个面纱,是不是长得太丑了,怕吓到我们啊!” “哈哈……” 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充斥着房间,我身边的双儿喊道:“你们这些江湖前辈,合起伙来欺负人家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真是不知羞。” 第107章 南越,玄都塔 我悠闲地饮了口茶,挨个盯着他们的丑陋姿态,心道这些人真是无聊到拿弱势群体打牙祭的地步了。 “师妹的容貌,你等还不配看。”云霁寒突然发了声。 我转头看他寒气乍现的脸,如果无双城允许私斗的话,这几个人早就被秒杀了。 “喂!傻大个子!你谁呀!” “噔!” “啊!” 众人吃惊,我的匕首正钉在那个称云霁寒“傻大个子”的白虎堂少主面前的桌案上,速度快到他话音刚落,我的匕首已经出手了。 “外面的凤凰花,还不够鲜艳,你想为它们着色吗?” 我冷眼冲着那个愣住的白虎堂少主说,“就是你爹亲自来,都未必打得过我。你那柴火棍子,能使出几成功法?” “你!” 白虎堂少主怒指我,才抬起身子,就被他的两个随从按住了肩膀,他们又在白虎堂少主耳边说了什么,那白虎堂少主拔出了我的匕首,丢还给了我。 “活该。” 青龙堂少主坐在白虎堂少主身侧的席子上,却在寒碜他。 我把匕首收好,感觉头顶有道熟悉的视线,抬头对上云霁寒的眼,那里藏着几分错愕。 “原来是师妹呀!” 从门外应声而来一个女子,红色短襦,袅娜的身材,“要我说呀!这姑娘定是有着倾国倾城之容貌,才能叫我们这位小哥哥这般怜惜呢!” 这女人怎么也来了?肯定是昨晚天太黑了,居然没看到她这么显眼的身材。她姗姗来迟不说,居然还在云霁寒身边停下了,女子俯身撩了下云霁寒的发梢! “小哥哥,你叫奴家好找!” 我才想发作,就听到对面又有人问: “此人是谁?” 正是那个百君宗的宗主,他怎么这么爱找茬儿啊! “这是我隐贤山庄大弟子风露白。”元亮接下了话。 “风露白是谁?哈哈!没听说过!” “小小隐贤山庄的大弟子,还不如我们百君宗外门打水的。要我说,你还是赶快弃暗投明,到我们百君宗来吧!” “百君宗是什么东西!怎么瞧着不是来贺寿的,是来奔丧的呢?”双儿接过了话,怼得十分带劲儿。 我对那个百君宗宗主道:“这位大叔,我们是来争城主之位的,不是来论资排辈儿的,您一把老骨头了,腿脚不好就不要逞强了,回家哄孩子去吧。” “你!你们!” 百君宗的宗主指着我和双儿,他手里的茶杯被他捏得粉碎,我和双儿相视一笑。 女人起身,随意找了个席子坐下,说:“哎呀!这姑娘牙尖嘴利着呢!你们这群男人,就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女人认出我们了,她可别坏了我们的事儿。 “小哥哥,我早就说,咱们顺路吧?”那女人又开始和云霁寒搭讪。 云霁寒瞥了女人一眼,说:“同路不同道。” “咯咯!小哥哥,你别装得这么冷邪无情嘛!你师妹在这儿,你就这般拘束,不如,今儿晚上,咱们相约把酒言……” “啪!” 茶水溅到我手背上。 那女人瞅向我搁茶杯的手,说:“呦!恼了?” 啊!我装不下去了!我真想一把面纱摘掉,一脚踩上桌子,拿剑指着这些人挨个数落。 “铁公鸡能不能来了?” 我朝着正位望去,这“座聊会”再聊一会儿,真能打起来。 “哈哈!铁公鸡!”双儿笑了,竖起双手拇指,“生动,形象!” 云霁寒伸手,用帕子擦我手上的水渍,我白了他一眼,怎么到哪里都这么有女人缘,哼! “呦!原来小哥哥的心尖儿搁这儿哪!” 我! 我真想一掌拍过去! “城主到!”门外传来通报声,这场吵闹总算画上了句号! 尉迟尚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那个小偷,小偷吊儿郎当地跟在尉迟尚身后,完全不把一屋子的江湖人士当人看。 “抱歉,众位,老夫来晚了。” 尉迟尚走到正位,正襟危坐,他说:“昨日诸位已经通过了第一关,今日便是这第二关,也就是最后一关的比试。” “虎父无犬子,少城主昨日未出手,可是不屑于出手啊?”天福观老道姑这话里也带刺儿呢。 尉迟尚道:“哈哈,犬子性子慵懒,比不得诸位勤奋,凑数罢了。” 原来这个小偷就是尉迟尚的儿子。 “啊?他就是尉迟念文啊!”双儿指着小偷儿不可思议地说。 尉迟念文?我眉头一皱,这名字起得……难听! “五十人选一人!好!”白虎堂少主大言不惭地说。 “不知今日比试的是什么?”那个百君宗的宗主拱手问道。 “各位请随我来。” 江湖人不带客套话,直奔正题,倒是爽快不磨叽。 尉迟尚带着我们穿过了东苑,在一处林子边停下来。 林子甚为茂密,曲径通幽,可以瞧见有一座三层红塔建在其中。 我们走过一段木板路,来到一处红塔前,红塔上的匾额上面刻着:“玄都塔”。 塔边还写着一副对联。 “无能无力无知无奈,无心无愧无谓无机。”双儿把它念了出来。 “哇!好有玄机呀!”双儿又赞了声。 “呵!狗屁不通!”白虎堂少主抱着胳膊,不屑地道。 我和云霁寒、元亮站在人群的最后,我抬头望了望这高塔,突然有种做无双城城主比做皇帝还难的错觉。 “诸位,无双城历来的规矩,谁能第一个开启塔顶的天机阁,打开里面的天机匣,就代表谁是下一任天机阁阁主,也就是我们无双城的新城主。” 尉迟尚说道。 “什么天机匣,那里面装的什么?”白虎堂少主问。 “呵!后生,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来抢着当城主吗?”百君宗的宗主说。 “玄都塔,天机阁,皆为第一任城主所建,天机匣内装的是第一任城主留下的武功秘籍。”尉迟尚说,“不过,即使做了城主,也不是谁都能练成那本秘籍上的武功的。” 尉迟尚摇摇头,“老朽参了三十多年,也不过习得其中一、二。” “哼!” 顶点 第108章 南越,一瞬间 尉迟尚的儿子尉迟念文不屑地冷冷一笑,“怪你太笨!” 儿子居然当着这么多外人面前拆老子的台,父子关系可见一斑。 “这也怨不得城主,这本武功秘籍,至今都无人能参破,历任城主,穷其一生,无一人能练成神功。” “那就传给后代,慢慢练呗!”双儿问道尉迟尚摇摇头,似有多种无奈,他冲着众人拱手道,“老夫在此恭候新城主驾临。” 我心想,无双城果真天下无双,什么武功秘籍还秘而不传的? 众人向尉迟尚拱手作礼,然后便推开了玄都塔的大门。 我们是最后一组进去的,云霁寒拉着我的手,低声说:“跟紧了,不许……” “嗯!”不待云霁寒唠叨,我冲他点头,握紧了手里的剑。 云霁寒的手又握得紧了点。 我们进去后,玄都塔的大门自动关上了,塔里陷入黑暗,鼻尖传入多年来尘封的灰尘味道,云霁寒拉着我的手紧了些,我正想去掏火折子,就感觉视线又渐渐明亮起来。 “啊!”一声尖叫,吓得我一哆嗦,众人都把剑提了起来。 “天啊!好多财宝!”原来是双儿,她站在我三米外,但她冒光的眼睛被在渐渐亮起来的烛火中,显出些微诡异。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瞧见了在玄都塔内的整整一面墙边,堆着满地的金币,银子,首饰和宝石。 “这!这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啊!”双儿捧着自己的脸,激动地说,“就算当不成城主,拿着这些出去,也够活一辈子了!” 她这么说着,便要上前去捡! “慢着!”我喊住了她。 “怎么了?”双儿回头不解地看我。 “你没见过钱吗?猴急什么!”我朝她招招手说:“不义之财不易得!回来!” 可还是有几个别的门派的人已经上去捡了。 “不拿白不拿!” 他们才一上去,我就感觉脚下的地面在倾斜,耳畔传来机关响动的声音。 “唰!” 脚下的地面立刻变成了坡面,然后脚下的砖石从两面被打开,“哗!” 脚下一空! 腰被紧紧环住,我的视线里,只能看到纷纷下坠的众人,和那些金银财宝往我们头顶砸过来。 “啊!啊!”一片哀嚎声。 “当心!” 云霁寒旋了个身子,把我护起来,用他的身体去挡那些此刻化作利器的金币、银子…… “三哥!” 强烈的下坠感叫我不得不紧紧抓住云霁寒的脖子,我把头埋起来,用胳膊护住他的脑袋,拿双臂来挡住打在他头上的重物。 “哼……” 一丝隐忍从云霁寒嗓子里吐出来,他定是被砸痛了。 我想转身护他,却被他紧紧抱着。 突然云霁寒疾呼一声:“小心!” 云霁寒似乎还想旋身,与我互换位置,可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已经来不及了。“砰!哗!” 背后有冰凉的刺痛感,和刺骨的寒意,我还来不及感受后背是被什么东西扎到的触感,冰凉的水已经灌进了我的衣裳。 “咕!” 一大口水冲进嘴里,鼻腔里,带着冰碴,冲进了我的肺! 我不会游泳! 我们还在下坠,云霁寒一只手环住我,另一只手在水中滑着,要把我们两个都带出水里。 “咳!” 我喝了好大一口水,吐出几个变了形的泡泡。我的头发在水里乱糟糟地,我只能凭着本能去紧紧抓着云霁寒,可是肺部强烈的痛感和冰水的强烈刺激,还是叫我的手不听使唤,我的手指很快僵硬了,我不知道我们是在向下沉还是向上浮,视线也模糊了。 刺骨的湖水害得我的身体热量很快被耗光,我的手终于还是松开了,可是我却感觉后背的那只大手使劲儿地拽住了我,我的身子被猛地一托,我的面前映出了云霁寒的脸,他微微低头,他的脸贴过来,有空气瞬间冲进我的肺部。 霎时,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也听到了那根脑海里一直绷紧的弦,“嘣!”断了。 这是梦吧?我是不是死了? “哗!” 眼前亮起来,鼻腔里重新涌进空气,接踵而来的,是更加渗入骨髓的寒意。 刚才那温暖,立刻就离开了。 我的大脑还在当机中!云霁寒…… 我一脸懵地任云霁寒带着我往岸边游,茫然地任他把我先拖到岸上,又呆若木鸡地坐在岸上,看云霁寒爬上了岸。 “喵!喵!” 小九和雪儿从包里跳出来,它们甩了甩湿漉漉地毛,在我的身边跳来跳去。 “主子!” 元亮也上岸了,他跪到云霁寒身边,云霁寒则跪到我身边,为我检查。 小九嗅了嗅,“喵!喵!” 它冲着我叫起来,我这才看到云霁寒他把视线落在我后背上,眼里一闪而过的是心疼。 感官一点点恢复,我这才感觉有点凉,还有点疼。 “咳!”心口一阵钝痛。 可能是下坠时撞到了冰凌上,我咳出的水里,都是红色的。面纱早不知哪里去了,血水滴在我鹅黄色的裙子上。 云霁寒又握过了我的右手,小九也过来咬我的袖子,我低头看,原来是手臂被割破了一条半尺长的口子,血已经染湿了右边的袖子,顺着我的小手手指滴落。 “三哥!你没事吧!” 我拉着云霁寒的两只胳膊,去看他的后背,毫发无损,我松了口气,又瞬间打了个哆嗦。 我却被云霁寒捞起来,他带着我们离开了冰湖边儿,冷风呼啸,我不停地打冷战。 “这是哪儿?”我环顾四周,除了我们刚才掉落的冰湖,就是茫茫雪原。抬眼望去,惨白的天,惨白的地,我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们,穿越了?” 云霁寒却不听我开玩笑,他直接坐在雪地里,把我拥着,我却依旧不觉得暖和。 元亮解下他身上的披风,把我们挡住。 云霁寒脸上滴着的水结成了冰晶,他的脸色却比冰还冷,嘴紧紧地抿着,我感觉他在紧紧地咬着后槽牙。 “小九!” 云霁寒唤了声,小九早就忙不迭地跳过来,开始为我处理伤口。 云霁寒本是为了护我,才把我护在下面,却不想我们掉下来的湖面上杵着漫布冰棱,他再想旋身把我转到上面护着我,已经来不及了。 顶点 第109章 南越,入玄机 “不怪三哥。” 怎么能怪他呢?如果不是他用内力破冰,我直接就被冰棱的尖锐杵死了。 有雪花飘到云霁寒的发丝之间,我垂下头,今日该不会就把自己撂这儿了吧? 这玄都塔果然应了这“玄”字,怎么瞬间就掉到这冰天雪地里了?这是异次元空间吗? 小九攀在我后背为我治疗伤口,它的鼻尖碰到我冻僵的伤口上,我这才觉出疼来。 “嘶!” 我咬住唇,云霁寒搂着我,一只大手去摸我的头,他低声唤着:“翊儿……不怕啊……哥哥在呢……不怕……” 听到哥哥两个字,我心一痛,眼泪唰地就流了出来。 我点头,咬住云霁寒的肩膀,咬得不使劲儿,其实就是咬住了他的外衣,可云霁寒却好似更心疼了,他的动作更轻了。 “不哭……别怕……” 我不是害怕!我是……伤心!得而复失的伤心。 等后背的伤被处理好了,云霁寒把我转了个儿,让我靠在他肩头,小九为我处理胳膊的伤口,云霁寒拥着我,轻声安抚着。 我们的衣服都湿透了,但云霁寒的手还是比我的热,我抖着唇,打颤的牙齿一张一合:“三哥!你也受伤了吧?是不是?” 他肯定被砸到了。 “不碍事。” 云霁寒把我护得更紧一点,他的脸贴在我额头上,他说:“翊儿,你的寒疾发作了。” 他的声音极其轻,一听就是在责怪自己。 “我不是瓷做的,没事。” 我用左手把云霁寒的眉毛熨平,说:“三哥,是我自己要逞强的。” 等小九把我的伤都治好了,元亮才放下一直被他当帘子用的披风。云霁寒从腰间取了三颗药丸,一颗喂到我嘴里,一颗给元亮,他自己含住一颗。 我的身子暖了些,我观察了一下周围,雪下得大了,纷纷扬扬地遮住了视线,四周白茫茫的,看不清任何出路。冰湖四圈的岸上七七八八地散着一些人,百鬼窟的两个倒霉孩子正在疗伤,还有的人干脆躺在了地上,地上都是冰,他们不冷? 我还听到了一阵“呜呜”的哭声,正是那个叫百君宗的门派,有两个穿校服的人被整齐地摆着,周围的人都站在那里哭。 敢情还真有被砸死的呀! 再看冰潭之上,漂浮着五、六个人的尸体。 有两个男人正在打捞浮尸,他们身后有一个身着紫色衣袍,戴着面具的男人,不,是男孩儿,他看上去和我年龄相仿,我觉得有点眼熟,往他腰间打量,果然,他的腰间的包里,有东西在动。 而他身后的两个与他穿着相似的男人,还是他的随从,他们正试图走入白茫茫的雪雾之中,可他们身前好似有一堵墙似的,根本迈不出半步。 这里看似空旷,实际上是个封闭空间。四周的风雪,便是一堵风雪迷雾组成的墙,我们就好像被困在了龙卷风的中心地带。 我揪了揪云霁寒的胳膊,说:“周琦玉也来了。” 昭国秦王周琦玉,送我双尾灵猫的人。 “嗯。”云霁寒回答得毫无波澜,他早就看到了? “唉!我眼神儿是有多不好啊!无双城真是块宝地啊!” 我叹了声,昭国居然也敢来抢,他们真敢把胳膊伸这么长。 “哎呦!” 我看到我左手边,那个衣着妖娆的女子正撕下自己的裙角,为自己包扎受伤的大腿。 “双儿呢?” 我四下看了看,怎么不见她的影子? “她……她死了?”我看着沉静的湖面,有些伤心。 云霁寒却抬头望了望上面,他说:“在上面。” 我惊异地望着头顶飘下的漫天雪花,眼帘微垂,所有人都掉下来了,死的死,伤的伤,事情的始作俑者,却安全无恙。 我想起云霁寒对我说叫我当心的话,心里的伤心变成了自责和深切的失望。 “我错了,我真蠢。”我扶住自己昏昏欲睡的头,我居然!居然信了这么萍水相逢的人。 云霁寒低头抚了下我的脸,他把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说:“此地不宜久留,你的寒疾耽搁不得。” 的确,如今50多个人就剩下多半,大家都穿着单衣,但这里的温度起码零下10度以下,所有人的衣衫都湿了,再留在这儿,只有冻死的份儿。 云霁寒把元亮的披风给我披上,我发现周琦玉他默默地盯着我们,准确点儿说,是我。 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盯着我,就是那个小偷儿,尉迟念文。他一向百无聊赖的眼睛散着光,嘴角也咧开了,我这才意识到,是因为我的面纱掉了,他认出我来了。 “嘿!” 尉迟念文从怀里掏出个湿漉漉的东西,拿到面前晃了晃,正是我的荷包。 我打了个哆嗦,这个时候了,尉迟念文还有兴趣和女生搭讪,他是有多把生死不当回事儿啊! 云霁寒起身,开始打量这四周的茫茫雪原。其他派别的人也都开始寻找出路,我拂了拂头顶的雪花,上面到底是什么? “是幻境。”云霁寒回答了我,我都还没问。 我张嘴才想回应,就听见不远处一声哀嚎: “呃……” 我瞧见百君宗宗主捂着肚子,跌在了地上。 “宗主!”他的两个随从把他扶起来,那宗主捂着自己的腹部,怎么回事儿?” “唔!” “啊!” “怎么回事?怎么都倒了?” 白虎堂少主起身,瞧着身边人一个个倒下。 唯有一人没有倒,就是青龙堂少主,还有我们三个,我瞧了瞧尉迟念文,他也没事儿,还有周琦玉,他正冷眼瞧着这一切,剩下的人,都捂着肚子,痛苦地哀嚎。 “呵!什么大门大派!一点点毒,就受不了了。” 那青龙堂的少主狡黠一笑,起身瞧着在地上打滚儿的众人。 “你是谁!”百君宗宗主怒指她。 “我?”青龙堂少主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牌子,亮给众人看,上面赫然写着:鬼。 “百鬼窟!” 众人齐呼,云霁寒也惊住,他的身子下意识地落回我身边,护住了我。 “青妹,别吓他们了。”白虎堂少主把墨竹棒甩了甩。 “谁是你青妹,信不信我一言不合也毒死你!”那个青龙堂少主狠狠地瞪了白虎堂少主一眼。 第110章 南越,生死门 “哈哈哈……” 白虎堂少主不恼,他说:“你们有幸,栽在我们百鬼窟手里,爷我就是白虎堂少主谢三虎!” “呵呵!” 我轻笑了下,他爹叫谢二虎,他叫谢三虎,真虎。 “她是我妹子,青龙堂少主,上官青儿。” “哦?”她姓上官?看来我认识的那个青龙堂堂主,死了。 上官青儿踢了谢三虎一脚,她对在地上打滚儿的众人说:“你们昨日和今早的饭食,都被下了毒,不过……” 她将目光落在我们身上,说:“有几只漏网之鱼啊!” “哈哈……还好昨日没吃那难以下咽的饭食。”白虎堂少主也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这白虎堂少主和青龙堂少主是相爱相杀的关系呀! “你!你下了什么毒!”天福观老道姑问。 “这个嘛!我可不能告诉你们!我只能说,再过半个时辰,你们就会是一堆尸体。” 上官青儿,你不按套路出牌呀!死也得让这些武林前辈死个明白啊! “杀了我们也没用,你也出不去!”天福观的老道姑忍着腹痛没好气地说。 “哼!那就不用你们这帮笨蛋操心了!”上官青儿说完,就自顾自地开始找出口了。 “你这个丫头,真是蛇蝎心肠!” 那妖娆女子痛得浑身冷汗,大腿的血又渗出来一些。 哀嚎声吵得我头疼,我又往云霁寒怀里缩了缩,身体快冻僵了。 “我来!” 谢三虎走到风雪围城的边上,用他手里的墨竹棒在地上凿了几下,雪地确实被敲裂了,谢三虎惊喜地把砖撬出来,可是雪地之下还是雪地! 我摇摇头,这人智商是呈负增长的吗?他把自己当成土拨鼠了吗? “哼!有能耐你把地凿穿了呀!” 有人嘲笑他。 上官青儿又踹了谢三虎一脚,她从袖中掏出一瓶药粉,撒在了地上,然后她取出引火石。 “是火药。”元亮说。 云霁寒遮住我的脸,我只听到“砰”地一声,我抬头去看,上官青儿本来整齐干净的衣衫崩得都是雪沫,可是她只是炸出来一个雪洞而已。 我抬头看了看这看不到尽头的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天上闪闪发光,却不是太阳,而且还不是一个,我仔细数了数,共有八个光点,在空中围成了一个圈,我拉了拉云霁寒的衣角。 “嗯!” 云霁寒也看到了,这天上的雪花飘的方向甚为奇怪,并非随风而动,而是朝着不同方向吹的,而且,有的地方雪骤,有的地方却雪疏,这头顶的天,定有玄机,说不定就是按什么金木水火土、八卦设的迷阵。 可惜我不灵通。 这时,尉迟念文飞了起来,可他只飞了一半,便落了下来。 “太高了。”原来尉迟念文也看到了那些光点,想飞上去看个仔细,只是这天太高,一般人可飞不上去。 我鄙夷地撇撇嘴,用脚趾头思考也知道天空高不可攀的道理。尉迟念文居然还试了一次。 “唉!这天这般高,想破这幻境,怕是不可能了!” 白虎堂少主把他的柴火棍子往雪地上一丢,坐在地上歇息。 中毒的各路武林人士们都聚在一堆儿,有人运功逼毒,有人服用丹药。 上官青儿把一个雪块丢到湖面,说:“不等了,管他呢!把这儿炸个干净好了!” 说完,她起身又要掏火药。 “等等。”我唤住了上官青儿。 上官青儿没有转身,她驻足与我说:“小丫头,你敢这般与我说话?你想被毒死吗?” “别装了,初入江湖的菜鸟。”我直接拆穿了上官青儿。 “不止你,这个小孩儿,也是一样的。”我指了指那白虎堂少主。 “你叫谁小孩儿!” 白虎堂少主从地上弹起来,好似地上长了刺儿似的。 “你是谁都无所谓。” 我打了个喷嚏,接着说,“我用出路换解药,你们觉得可划算吗?” 这回上官青儿转身看我了。 云霁寒侧目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众人都把目光聚向了我,周琦玉戴着面具,我猜不出他的表情,不过其他人我看得甚为清楚,嘴里都可以装一个苹果了。 “青妹,莫信这小丫头的,我看她就是想骗你的解药。” 白虎堂少主不怀好意地指了指我说,“她功夫可不差。” “无所谓,我叫师兄杀了你再取解药,也是一样的。”我话音刚落,元亮已经拔了剑。 “好!”上官青儿从腰间把一个药瓶掏出来,搁在了她面前的雪地上,却没有松手,她抬头问我:“出口在哪里?” 我指了指冰湖。 “青妹,我就说这小丫头骗人呢!”白虎堂少主说。 “她没有骗人。” 周琦玉突然走了过来,他指着面前的冰湖,又指了指天上的八个光点,说道:“生既是死,死亦是生。” 尉迟念文走到了冰湖边上,在冰湖边上踱步。 “难道要跳下去?”白虎堂少主用他的柴火棍子在湖面上搅和了几下,湖水泛起涟漪。 我抬头看天,果然,那八个光点也在晃。 上官青儿把解药丢到了我们这边,元亮把解药捡起来。 上官青儿与我说道:“讲明白些。” “扑通!” 尉迟念文跳进了冰湖,我打了个哆嗦,光是看着尉迟念文跳下去的身影,我抖冷得牙齿打颤。 片刻之后,尉迟念文又浮出水面,他冻得通红的手里竟然拿着一颗夜明珠,尉迟念文利落地跳出湖面,把拳头大的夜明珠晃了晃又掂了掂,对我说:“江姑娘,你还真猜对了,这湖底居然是像镜子一样光滑的冰面,上面镶嵌着好几个这样的夜明珠,惊喜吧?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夜明珠吧?我把这个送你吧?” “不稀罕。” 我真想告诉他,我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儿。 这时,尉迟念文手里的夜明珠被抢走了,是周琦玉,他把夜明珠交给身后的护卫,说:“不是这个。” 他转身,指了指头顶上自己一点钟方向的那颗夜明珠,说:“这个!” “艮位。”云霁寒也说。 “呦!厉害呀!” 尉迟念文冲秦王竖起大拇指,他说:“我本来想挨个儿试试的。” “挨个试试,你就冻死了。”我吐槽了句。 顶点 第111章 南越,齐使诈 我偷偷拂了下云霁寒的衣襟,真心佩服云霁寒,我连北都找不到呢! 云霁寒分我一个眼神,带着宠溺。 尉迟念文拧干净衣裳的水,打了个喷嚏,冲着我傻笑。 周琦玉的侍卫带着夜明珠入了水,不消半刻,又带着另一颗珠子出来了。 “哗!” 艮位之上,刚才雪雾弥漫围城突然现出一条小路,路尽头是一个三尺宽的小门儿。 “呵呵!永别了!” 霎时,对岸的上官青儿掏出一包粉,撒向了我们。 众人连忙捂住鼻息,元亮倏地拔剑,他的剑在湖水上一划,一道水帘瞬间而起,挡住了那些毒药粉。 “哈哈!我们先走一步!” 我躲在云霁寒怀里,听到谢三虎渐行渐远的声音。 我抬头时,已经看不到谢三虎和上官青儿的身影。 云霁寒却悠悠地说:“艮位,是死门。” 啥? 我抬头看面无表情的云霁寒,又看了看周琦玉,这两人不约而同地使了诈,不,应该说,是他们一开始就打算好了。 尉迟念文掂了掂手里的夜明珠,问:“到底是哪个?” “这个!” 周琦玉指了指艮位的反方向。 云霁寒把我放下来,然后起身蹲在我面前,说:“上来。” 我却按住了他的脊梁骨,他吃痛地一抖,即使他忍住了喊痛,我知道,他受了伤。 “无碍!上来!”云霁寒冲我勾勾手。 我摇头,说:“三哥,你歇歇。” 我拉住云霁寒的胳膊,从靴子里掏出匕首,把云霁寒的手拉过来。 “有点疼,忍着点儿。” 我说着,已经下了手,云霁寒却连躲都不躲,问也不问,任我在他的手指处割开了一个口子,雪儿立刻嗅到了主人的味道,攀上来叼住了云霁寒的手指,只吸了两口,它就松开了。 雪儿跳下去,小九就立刻过来给云霁寒处理伤口。 “嗷!”雪儿低吼了声,瞬间,它的身体发出了幽幽地红光,它在迅速变大。 “你们看!” “啊!怪物!”有人更加慌张。 “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双尾灵猫!” 百君宗的宗主比较识货,认出了雪儿的身份。 “双尾灵猫!隐贤山庄那帮怂货居然有这等神物!” 众人眼睛都放光了。 雪儿变成了一头豹子大小,云霁寒把我抱到了雪儿的身上,自己也坐了上去。小九坐在雪儿的头上,一副你们看,这就是我老公的得意样子。 周琦玉的另一个侍卫换了班,在水里又是一进一出,当那颗对应生门的夜明珠被取出来是,雪在一瞬间停了,雪雾不见了,头顶的天也不见了,变成了一片漆黑,我想着才是我们之前掉下来的地方,而四周也变成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山洞。除了那冰湖,一切都是假的。 周琦玉和随从先进了生门,生门十分宽大,是用白色玉石砌成的,上面还刻着云纹。生门有死门的两倍宽,尉迟念文冲我打了个口哨,也先走了。 我回头看了看趴在地上,快要痛晕过去的各位江湖人士,拉了拉云霁寒的衣角。 “不救。”云霁寒漠然地道了声,“他们,不配。” 云霁寒睚眦必报的劲儿又上来了,在宴客厅闹出那么些不愉快,云霁寒都记着呢! 我只好附在云霁寒耳畔,轻声道:“好三哥,不气啦,翊儿回家日日给三哥读奏章。” 云霁寒唇角微扬,冲元亮使了个眼色,元亮把那瓶解药丢到了百君宗宗主面前。 “师妹心肠好,你等自求多福吧。” 云霁寒说完,拍了拍雪儿,雪儿便带着我们出了生门。 生门之后,是一级级台阶,坡度极缓,雪儿带着我们往前走,夹道两侧每隔50步有一盏灯,在前面走的周琦玉的侍卫把烛火点燃,我们在后面,也跟着沾了光。 “翊儿,你如何猜到的?”云霁寒突然发了声。 “我根本不知道破解之法。”我说了实话,“我看到三哥眼神一直落在冰湖之上,便随口诹了个慌,没想到真中了。” 云霁寒脸色没有缓和,他若有所思地盯了我一会儿,没有多说什么。 揣测未来国君的心思,我想若是换了别人,早该人头落地了。 旋转而上的台阶落满了灰尘,台阶两侧蛛网沾在墙面上,墙角堆着一些人的骷髅和残肢骨架,云霁寒把我的脸别过去,不让我看到。 空气一开始还很潮湿,但是过了三刻钟左右,空气就变得干燥起来了。我想应该很快就能到上一层了。 “翊儿,不许睡。”云霁寒摇了摇我的身子,我把垂下的眼皮又支上去。 我打起精神,握住云霁寒的衣袖。 “有点暖和了。”我说。 “是热。”云霁寒指了指前面有光亮的地方,我看到了一团团火苗在蹿动。 “出了冰窟?又入火山?”我的眼皮还是垂了下去,“无双城的第一任城主是谁?建得出这么奇葩的塔。” “不知其从何处来,不知其往何处去,行踪不定,身份神秘,只知道,他建成了这座塔后,便消失了。”云霁寒说。 “说不定是天外来客。” 我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一级级台阶,上面画的,是雪白的云雾,这种好似踏在云上的设定,有趣。 我们走得近了,这一层的门已经被前面的人打开了,我才看清,那从远处看的一团团火苗,其实是一块块火红的石头,离得近了,我也感觉到热了。 “这石头在发热。” 还没有靠近,就已经感受到这些石头的火热了,它们都堆在中间挖出来的一个大坑里,有两丈多高。 “嘿!!跟上来了?江姑娘?” 尉迟念文冲着我招手,他和周琦玉站在一起。 我们没有过去,尉迟念文便走了过来,抬头对我说:“姑娘脸色好多了,这里很适合你疗伤。” “这些石头,是什么?”我指了指。 “不知道啊!”尉迟念文说。 我抽了下嘴角:“沧海楼不是你家的吗?你不知道?” “沧海楼是我家的不假,玄都塔我可进不来,别说是我,就是我家老头子,也只进来过一次!” 尉迟念文说的,不像撒谎,可这玄都塔并没有上锁,怎么会进不来? 第112章 南越,火珠现 “玄都塔只有在城主大选的这一天才会自动开启。”周琦玉朝我们走过来,对我说。 我心想,这堪比人工智能了! 周琦玉冲云霁寒拱手,又冲我点了点头,他说:“二位别来无恙,能在这里遇见,也是缘分。” 云霁寒也冲周琦玉微微颔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完全无视他啊! 我瞧了下周琦玉的个子,说:“近一年不见,你好像长高了一点。” 长再高,他也没有我高,也永远不可能比我老,毕竟我当我他昭国周皇室的老祖宗。 “姑娘还记得在下,在下心中甚慰。” “咦?江姑娘还认识这位小弟?” 小弟?呵!这位可是堂堂昭国的王爷,说不定就是未来的昭国皇帝! 周琦玉也不恼,他看向尉迟念文,说:“往上一层走的门就在那边,我们先上去吧。” “也好,再待一会儿,我怕变成烤串。” 尉迟念文冲我眨眨眼,说:“等我当了城主,以无双城为聘,你可愿意?” “不愿意。” “不愿意。” 不是我说的。 云霁寒和周琦玉几乎是同时喊出来的,把尉迟念文吓得一个激灵。 “我又没问你们俩!” 尉迟念文扫了云霁寒和周琦玉一眼,又冲我眨了下右眼,说:“等着啊!” 说完他就把胳膊交叉在脑后,转身先走了。 “玩笑话!你们两个把气场收敛一下。”我看了眼周琦玉,又看了眼面显阴鸷的云霁寒,即使周琦玉戴着面具,我也能想象出他那阴沉的样子。 周琦玉对我说:“一座无双城算什么,本王愿以江山……” “打住!” 我急忙打断了周琦玉的话:“风花雪月那些骗小丫头的话,你不必说,我现在就想休息一会儿。” 我缩进云霁寒身前,闭上了眼。我听到云霁寒胸膛里传来一声低笑,然后身子一轻,我已经被他抱下了雪儿的背。 雪儿蜷起身子,缩成一个团,云霁寒把我放在了雪儿身边。 “六公主,你这算是拒绝本王吗?”周琦玉问我。 “江山,孤也有,地盘还比你大。” 云霁寒一句话,就噎住了周琦玉的嘴。 我缩在雪儿柔软的毛里,听云霁寒说这般幼稚的话,我真是哭笑不得。 “哼。”周琦玉冷哼一声,“承国太子,你能把凤命之人攥手里到什么时候?六公主,就快及笄了吧?” 云霁寒挡在我身前,不叫周琦玉看到我,我听到他说:“只要翊儿不愿,孤留她一世,又如何?” “哈哈……”周琦玉大笑,“真是天大的玩笑!” 说完,周琦玉快步离去。 “六公主,你躲不掉凤命!” 周琦玉甩给我这样一句话。 云霁寒转身,蹲下身子,为我诊脉,他用闲下来的另一只手抚了抚我的眉角,说:“他说的不算。” 从前我只以为云霁寒那一句“护我一辈子”的话,是哄我的。可他今日居然会当着他国皇子的面说出来。我心里五味杂陈,和亲我自然是不愿的,可试问这世上有几个公主心甘情愿远嫁的呢?不过命不由人罢了。 “对不起。”我闭上眼,突然觉得自己太自私。 我把脸埋进雪儿的毛里,若是有一天,承国和昭国真的兵戎相见,原因是因为我不愿和亲,云霁寒要背负多少骂名? “三哥,若是你的意思,我愿意。” 我不要成为云霁寒的累赘。 “不许。”云霁寒只吐出两个字,却说得极为坚决。 云霁寒松开为我诊脉的手,声音有些抖: “孤的翊儿,谁也娶不得。” 即使靠近如此火热的山石,我却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元亮守在我们身边,云霁寒则拥着我,我冷得不住地打颤,云霁寒额头上却已经冒出了汗珠,汗水顺着他光洁的脸颊滴下来,他身上的衣衫很快被烘干了,但又被汗水打湿了。 “三哥……”我唤了声云霁寒。 “嗯?”云霁寒转头看我,摸了摸我的额头。 “你先走吧,这里很暖和,我睡一会儿,就好了。”我瞧他热成这样,心里有些过不去,心里更加没底。 “不行。”云霁寒把头转过去,可我还是捕捉到他的眼有些红。 我突然想起,是啊,这不是来自寒疾的冷,曾经每一次重生之前,身子也是这般彻骨的冷,这是最后的生命被一点点抽离的感觉。 我要死了? “三哥……”我哑了嗓子,“你走吧,等你做了城主,再来寻我……” “不成。”云霁寒这般偏执的样子,叫我更加难受。 “我……”眼前一阵眩晕,我有些后悔,我还没告诉云霁寒,我喜欢他。 “噼噼啪啪……”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我睁开眼,发现是那些红色石头在颤动。 我没死? 我起身,去拉云霁寒的胳膊,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我又抓了两把,又回头去抓小九和雪儿,都扑空了。 这是,产生幻觉了,还是做梦了? 云霁寒、元亮、还有雪儿和小九,他们突然都不动了,好似这时间被定格了一般。 “三哥?”我趴在云霁寒耳边喊,云霁寒也听不见。 “噼噼啪啪!” 红色石头颤动地更大了,有些碎石头从红石头山顶滚落下来。 我不由自主地走近火池,红色石头山从中间缓缓裂出了一条缝儿,从火池的底部,升起了一小团火,火苗一点点冲出来,它似乎在寻找什么似的,东摇西晃的。 “呼!”它彻底跳出了石头山,它身上的火光渐渐熄灭,原来是一颗火红的珠子。 我的剑才举起来想把它劈开,珠子却比我反应快,呼地冲进了我的嘴里。 “啊!”我瞪大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气。 “翊儿!” 我被拥进一个人怀里,是云霁寒。 “怎么了?”云霁寒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做噩梦了?” 我满头冷汗,错愕地看向云霁寒。 我到底,死了没? 云霁寒为我把脉,满脸惊喜:“你……没事了?” 我低头查看自己,正坐在雪儿身边,云霁寒拥住我,他轻轻地为我拍背。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13章 南越,前世影 “三哥,我刚才,做梦了?” “笨丫头。” 云霁寒应了声,语气轻松了许多。 我愕然地转头看那座石头山,火红的石头变成了深灰色,热气也消散了。 “三哥,那些石头,怎么了?”我指了指火池。 云霁寒摇头。 元亮起身去查看,回来后禀报:“主子,这些石头突然都不热了。” 云霁寒又摸了摸我的脉搏,确认刚才自己确实没有诊错。 “翊儿……”云霁寒在我额头上摸了摸,又握住我的手,阎王像总算脱体了,脸色缓和了许多。 “翊儿,感觉如何?”云霁寒轻声问。 “我?”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冲着云霁寒笑言,“三哥,我饿了。” “呵……”云霁寒抱起我,勒得我有点疼,才又把我放下来,我感觉他在笑,但是他偏不给我看。 雪儿打了个哈欠,恢复成与小九一般大小,它们一齐跳进我包里休息去了。 云霁寒拉着我的手往上一层走。 离开这层时,我回头望了望那堆不再发热的石头,刚才真的是梦吗?我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也没有什么异样。 “主子!小心台阶!”元亮在前面探路,提醒我们。 我低头一瞧,说这是台阶,还不如说成是把玉石砌成的雕塑建在了地上,每一级台阶上都雕刻着云朵,雪白的台阶看上去美,但踩上去可就不舒服了。 “云梯。”我说。 “嗯?”云霁寒狐疑地看我。 “没什么,感觉该叫它这名字。”我觉得这名字挺符合它的形象。 我们一齐往上走,走了一个多时辰,腿都酸了,也没瞧见头儿,好似这条云梯是通到天上的。 “三哥……”我停下脚步,拉了拉云霁寒。 “这云梯是走不完的。”我说。 “什么?”云霁寒没听懂。 “三哥,你看!”我指了指墙边倒着的一副骨架说,“刚才它也在这儿。” “主子的意思是,我们滞留在这里了?”元亮问。 “我们坐下歇一歇吧,无论向上走还是向下走,都是永远也走不完的。”我拉着云霁寒靠在墙上。 云霁寒环顾四周,他也发现了不对劲儿,他转头问我:“当如何?” 我摇摇头:“我只在话本子里看过,很多人都被困死在这种长廊里。” 其实是在恐怖电影里看的,但是怎么破解,我忘了。 “主子,奴才去寻出口。” “不可,你走丢了,进入别的空间,就再也回不来了。”我制止了元亮。 云霁寒点头,“不可贸然行动。” “呼!” 我长舒了口气,“三哥,若是我们永远都出不去了,你最想做什么?” 云霁寒却反问我:“你呢?” “我?”我挽过云霁寒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头,不说话。 云霁寒转头拂了下我额前的碎发,也不说话,他反手握住我的。 “翊儿……”云霁寒用另一只手捧起我的脸,我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宠溺,他说:“我……” “砰!”是什么声音? “当啷!”是锤子的声音,我指了指面前,“墙那头,有动静。” “什么?”云霁寒似乎没有注意到。 我松开了云霁寒,起身走到墙边,手指触到墙壁上,竟发现手可以伸进墙壁里。 伴随着一股强大的吸力,我被吸进了墙里面。 “翊儿!” 我的手腕被熟悉的掌纹拉住了,我回头看,云霁寒竟然拉着我的手腕,也跟着我被墙吸了进来。 “你进来做什么呀?” 我有些恼,再去推刚才把我们吸进来的那面墙,却只能碰一手墙灰。 “糟了,出不去了!” 我气得跺脚,甩开云霁寒一直拉着我的手。 “三哥!你傻了吗?你是太子!怎么能……” 头上的发带被扯了下,面对我的羞恼,云霁寒居然不生气,他轻轻地把我头上装饰的发带解下来,在两头打了两个手环,一端套在自己左手手腕上,然后抓住我的右手腕,轻轻套上。 “不闹了,跟紧我。”云霁寒握住我的手腕,宠溺地拂了拂我散下来的长发,说,“笨!三哥怎么会弃你不顾呢?” 我咬着下唇,看着周遭一片漆黑,打了个冷战:“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母后绝对会把我碎尸万段的。” 嘴上这么抱怨,还是诚实地紧紧握住云霁寒的胳膊,心里填满了感动。 云霁寒带着我缓步朝前走,他漫不经心地说:“谁叫我养了个爱冒险的妹妹,还是个胳膊肘爱往外拐的白眼狼。” 我! “白感动了!” 可云霁寒毕竟奋不顾身地为我犯险。 我低下头,去看身下好似化不开的黑雾,这些雾好似一条条黑色的蛇,缠在我们脚边。 “咣!” 又是一声铁锤的声音。 我不禁驻足,这伴随着浓烈铁锈味道的感觉,这沉重又震荡的声音…… “噗”地一声,眼前亮起了一盏烛火,烛火映出来的,是一间闭塞的不见天日的监房。 一个彪形大汉手持一把铁锤,手里握着几枚三寸长的钢钉,他把钢钉一枚枚地摆在搁着烛台的那方小案上,然后他拖着沉重的铁锤,朝角落里的稻草堆而去。 “不要!” 我喝了声,要冲过去,却被云霁寒抓住了。 “翊儿,都是假象。” 云霁寒拉着我,要带我往别的方向走,可我的脚却似有千斤重,根本挪不开步子。 “湘王殿下,早啊……”那大汉手里的铁锤在地砖上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声。 “虽然于世人而言,你已经被处死,不过陛下格外开恩,允你再苟延残喘几日。”大汉在稻草堆旁站定,俯身从稻草堆里拽出一只脏兮兮的脚丫子。 “前日是左手,昨日是右手,虽说您这双腿早已废了,不过皇命难为,您也叫奴才好做一点儿,莫挣扎了。” 大汉踢了稻草堆一脚:“您倒是应一声啊!哦!忘了忘了,您已经说不了话了。” “罢了罢了!做完今日的,明日俺再来,湘王殿下,你可得挺住了,陛下的意思,是要七七四十九日才肯叫你合眼喽!” 言毕,那大汉已经高高的举起了铁锤。 我的视线突然被遮住了。 云霁寒拥住我,他用双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第114章 南越,这条路 发自骨髓的寒意被云霁寒驱散了,我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我用冰凉的手去抓云霁寒捂住我耳朵的手。 “他喊不出声。” 我抓着云霁寒的手,浑身难受,一种扼住喉咙般的窒息感传遍四肢百骸。 周琼玖,死在当夜,天未明时。 亮光渐渐褪去,重归昏暗,我感觉自己的脚终于可以动了,我险些瘫在地上,如果不是云霁寒扶着我。 我们面前出现了一条红色的路,好似一条红色的河,我不想踏进去,可除此之外,我们别无出路。 “三哥……”我往后退了两步。 “翊儿!” 云霁寒拉住我,“不怕,三哥带你走。” “不要!” 我疯狂地摇头,我知道这条路上,沿途会是何等的风景,我不要回忆,不要去看,不要再体会一次。 我挣脱云霁寒,可那根发带却把我拽住了,我又被云霁寒拉了回去。 敢情他用发带拴住我,是怕我跑了。 “翊儿……这是幻境,制造者会把所有的阴暗面展示给你看,让你深陷其中,最后疯掉甚至自杀!翊儿!你清醒一点,这些都不是真的。” 云霁寒扳过我的身子,他俯下身子,强迫我看着他。 “翊儿,听哥的,这幻境定有破解之法,我一定带你出去,你跟着哥,绝不可乱跑。” 我低头看向手腕处的发带,云霁寒是早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可是三哥……” 那不是假的,是真的呀! 我无法告诉云霁寒,不知该如何解释。 “啪!” 又是一声,是鞭子甩在空中的声音。 云霁寒立刻把我护在身后,伴随着一声声破风声,我听到了一声声忍痛的闷哼。 “丑!八!怪!” 一个女子忍着后背的痛,去吐槽她身后那个趾高气昂疯狂甩鞭子的红衣男子。 “呵!朱雀堂堂主,你是骨头更硬一点儿?还是嘴更硬一些?我们决斗场上见分晓!” “哈哈……”女子绝望地笑着。 “小人多谢家主帮扶,待小人坐上朱雀堂堂主之位,家主有什么需要,尽快开口。” 那女人的声音,又响在我耳畔。 “文四娘!谁叫你挡了我的路!”我记得这句话,当时她捏住我的下巴,我还啐了她一口。 “这里是紫枫林,没人能找到你,看这回,谁还能护着你!” 光亮渐渐消失了,云霁寒才把挡住我的身子挪开,他低头,捧起我已经泪流满面的脸颊,他把我脸上的泪水轻轻拂去,低声安抚说:“翊儿,这条路,哥陪你走完。” 是我意志力不够坚定,才会被幻境控制住意识,被幻境制造者挖取了这么多深藏于心底的秘密。 “来。” 云霁寒拉着我继续往前走,红色的小路越来越曲折,周围也越来越黑,我们转了好几个弯,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光点。 我抬眼去瞧,心道不妙,立刻转身要往回走,却被云霁寒拉住了。 画面里,唯有一床、一榻,还有一女孩儿立身其中,手持一把剑,剑已经出了鞘。 云霁寒把我抓得更紧了,他不瞎,他看得见那女孩儿是我,而这陈设是宁远城将军府。 “云霁寒,你说你信我,可你现在却要把我嫁给戎国老皇帝!你把我当什么了?不得意了就送人!哼!我才不叫你如愿!” 说着,那个我已经把剑搁到了自己的脖颈处。 云霁寒步子往前提了一步,却终没有动,我想若不是我此刻就真真实实地呆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冲过去。 “不行!就这么死了,算怎么回事儿?”画面中的我,又把剑放下了。 “不能便宜了云霁寒!他不是要卖我吗?好呀!我非闹他个承国和戎国永无宁日才罢休!嗯!就这么定了!” 画面中的我气得跺脚,画面外的我无地自容。 “噗呲!” 云霁寒笑了,我踮起脚用双手遮住了他的眼。 “别……别看了!丢人!”我红着脸,这个制造幻境的人,是不是脑袋不正常,干嘛抽取我这一段记忆呀! “可是……”画面里的我抱膝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好难受!” 画面渐渐变暗,云霁寒的脸色也阴沉了。 “翊儿!”云霁寒声调高了两度,我的心颤了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三哥,我错了。”不管是不是我的错,总之认错就对了。 身边却拥着熟悉的温暖,云霁寒缓缓把我护头的手放下来,我听到云霁寒说:“再不吓你了。” “太子哥哥!” 这一声,却不是我唤出的。 云霁寒转身,我也瞧见了,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孩儿,看上去只有5岁年纪。 这不是,小时候的云翊吗?可她脸上却没有属于我的柔软表情,而是带着哀怨和恨意。 “为什么?”小云翊朝着云霁寒缓缓走过来。 “太子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翊儿?翊儿哪里做错了?为什么?” 小云翊脸上没有哀戚,而是带着几分诡异。 “三哥!” 我拉住云霁寒的胳膊,见云霁寒脸色略微白了些。 “三哥!我在这儿呢!” 我使劲儿地摇晃云霁寒的身子,云霁寒的眼光却明灭不定。 “太子哥哥!翊儿,好疼啊……我……” “滚回你的地方去!” 不待小云翊说完,我已经拔出云霁寒手里的剑,冲着小云翊挥了出去。 “啊!” 小云翊凄厉地叫了一声,她的身子化作了一片黑色的雾气,渐渐散去了。 “三哥!” 我又使劲儿地摇了摇云霁寒,他才僵直地转了下脖子,盯向了我,嘴唇微微颤了下,好似想对我说什么。 “三哥,你糊涂啦?她是假的呀!” 我为云霁寒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云霁寒嘴唇微张,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冲着云霁寒勾起唇角,说:“三哥,翊儿长大了,分得清是非对错,不会受小人谗言,怨恨三哥。翊儿觉得此生最正确的决定,便是跟着三哥进了东宫。” 我知晓,云霁寒起初关注我,不过是因为我凤命之人的身份,但这不足以成为我仇恨他的理由,这么多年,他是真心真意地护着我,惯着我。 眼前光景又变亮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画面中,春华推开了宝月宫的殿门,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来,秋实为我脱了狐裘。 第115章 南越,不怀疑 我解下腰间的包,把小九放出来了,我与春华、秋实说:“回去吧!今晚不用你们守夜。” “不!不要看!” 我立刻遮住云霁寒的视线,云霁寒抓住我的手,他瞥了我一眼:“又是什么小秘密?” 画面中的我取出了匕首,把小九搁在了案上。 “帮个忙呗!给三哥备一份新年礼!” 我把手里的剑甩了出去,打碎了幻像,剑插在地面上。 云霁寒转头,一只手去解腰间的荷包,另一只手紧紧攥住我的发带,不叫我跑了。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云霁寒抖着声,把荷包捧在手心,问我。 “没什么。”我跑不掉,只能别过脸,不敢面对云霁寒的质问。 “到底,是什么?”云霁寒喝了声,“你让小九,取了什么给我?” 我无言。 “你不说,我摔了它!” “不要!” 我转头看向云霁寒,我抓住他高高举起的手。 我用蚊子声答道:“那一日,在琉璎水榭,我听到镜缘天师和母后的对话,镜缘天师批言,凤命,而非长命。” “你知道了?” 云霁寒眉毛立刻拧成了一根绳。 “你也知道?”我惊讶地眨了眨眼,见云霁寒眼里的悲痛,我指了指自己,“难道,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原来,你们都知道了,父皇才任我在宫中随意行走,母后才对我态度好了许多,你……你处处都护着我,无论对错……”我心里一阵酸楚。 “所以呢!” 云霁寒不依不饶,“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凄然地笑了:“我想我大概陪在三哥身边的日子,不会太久,可双尾灵猫,一生不认二主,小九这个稀世活宝贝,永远呆在三哥身边,哪怕翊儿有一天离开了,翊儿也放心。” “这果然是……” 云霁寒把那荷包放在自己的心口,他轻拂着我的脸颊,“你知不知道疼?谁!稀罕!” 下一刻,我被云霁寒拥进了怀里,他的头靠在我的肩上,我听到他胸膛里传来的一声抽噎。 “翊儿早就说过,谁亲谁后,翊儿分得最清楚,翊儿才不是白眼狼。翊儿把心头血都给了三哥,三哥不许再怀疑我了哈!” 我故作轻松地调侃着。 “谁都不许!带你走!”云霁寒说得坚决。 霎时间,周围的黑雾散去了。 我拍了拍云霁寒的背,唤了声:“三哥?” 云霁寒也注意到了,他带着我走过去捡起他的剑,他攥紧了我的手,说:“不怕!” 我们眼前又出现那面墙,这一次云霁寒先我一步把手伸了出去,然后他带着我穿过了那面墙。 “这……”我四下看看,见元亮一脸惊愕地盯着我和云霁寒,“我们回来了?” “主子!你们终于出来了!”元亮看似已经等不及了。 “嗯。”云霁寒应了声。 “我们进去多久了?”我回头再去摸那面墙,墙面坚硬,就是普通的墙壁。 “大概一刻钟。” 元亮回道。 云霁寒拉着我坐下来,低头把我们手腕上的发带解下来,从袖中掏出一把梳子,为我把头发重新梳好。 云霁寒动作很轻,眼里显而易见的珍视和宠溺叫我心安。 “翊儿……” 云霁寒才张口,就听到台阶下面有声音。 “噔噔蹬蹬!”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到啊!腿都快走废了。” 有脚步声传来,还有人声。 云霁寒被打断,他往下面望去,脸色变了变。我转头去看,只见尉迟念文走了上来,他身后还有慢悠悠走着的周琦玉和周琦玉的侍卫。 “你们!你们怎么在我们上面?”尉迟念文指着坐在台阶上的我们。 我耸耸肩,我要是能弄明白还在这鬼地方呆着吗? 周琦玉也坐下来,他说:“我们被困住了。” 你才知道啊! “那怎么办啊!” 尉迟念文一脚在上,一脚在下,掐着腰站着,他低头对我说:“江姑娘,你没事儿了?” 我点头。 “江姑娘的事,无需你费心。”周琦玉不屑地白了尉迟念文一眼,就差上去踹一脚了。 “唉?你这个小孩儿怎么这么不懂人情?”尉迟念文回头和周琦玉讲理:“你瞧瞧你,连真面目都不敢露,神神秘秘的……” “安静!”我喝住了尉迟念文。 “你护着他!”尉迟念文一脸不平地看我,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有声音。”我说。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尉迟念文摇摇头,小声说:“没动静呀!” 我看了看周琦玉,又转头看云霁寒和元亮,他们都摇头。 “不!有琴声。” 我闭上眼,又仔细听了听,确实是琴声。 我见周琦玉腰间挂着笛子,便对周琦玉说:“借你的笛子一用。” 周琦玉毫不犹疑地把笛子解下来给我。 我把笛子拿在唇边,一边听琴声,一边吹笛子,不是迎合弹琴的人,而是处处切断他的曲调,把他的琴音阻隔掉。 “江姑娘,你吹得这是什么呀?”尉迟念文听不下去,他又不好意思说我吹得难听。 我转身冲着云霁寒点头示意,然后我缓缓往台阶上走。 云霁寒跟上了我,周琦玉也跟上了,尉迟念文犹豫了下,也捂着耳朵跟上了。 台阶拐了弯,又上了81级台阶,就看到一道白光突然照过来。 “嘎吱!” 门缓缓从里面打开了,一片豁然开朗。 “这是哪儿啊!” 我进了门,踩上的确实碧绿的草地,头顶是湛蓝的天空,眼前一棵硕大的桃花树,树下有一身着白衣的男子,他正低头抚琴。 我放下笛子,环顾四周,这里满园春色,百花齐放,桃花纷纷随风而落,落在男人散着的发上,他面如冠玉,星眉剑目,生的十分好看。 “你破了我的幻术。”男人声音清润,好听极了。 云霁寒挡到我身后,我揪住他的衣服,手心已经出了汗。 男人抬头,他的眼睛是火红的,衬着他俊美的面容,看起来似妖似魔。 “你是谁?”我问。 那人唇角露出诡异的笑容,下一瞬,他手指在琴弦上发了力,突然发出一道巨大的白光,如利刃朝我袭来,云霁寒一手举剑挡下,一手捞起我,躲过了第二道光刃。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16章 南越,战琴魔 那人琴音突然急促起来,他把内力转化成的光刃突然向我们袭过来,我也拔出了剑,一边往边上撤,一边躲避他的攻击,其他人也快速散去,但他的光刃似乎变得越来越密了,就像下了一场刀片雨似的。 “这样不行!得毁了他那把琴。”尉迟念文说。 我收了剑,继续吹笛子,打断他的琴音,云霁寒和元亮护着我,尉迟念文、周琦玉和他的侍卫冲过去,与那个琴师打在了一起。 琴声如涛涛江水,笛声如山顶落石,我一次次打断那人的琴声,他有些恼,不与周琦玉和尉迟念文多纠缠,朝我飞过来。 “铮!” 一声琴音,一道凌厉的光刃直朝云霁寒而来,元亮挡在了云霁寒身前,生生地接下了,但他立刻又被弹开了,弹出了一丈远,跌在地上,咳了好大一口血。 那光刃只是减了些力道,又冲向了云霁寒,云霁寒接下来,他使出全身力量接着。 “呲!”他的剑被弹开了。 “三哥!” 我推开了云霁寒,光刃从我耳边擦过,云霁寒旋身接住了我,我们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儿,云霁寒一直把我护在怀里,待我们停下来,我看见那人又朝我冲过来,却被周琦玉和尉迟念文拦住,他们打在了一起。 “噗!” 云霁寒吐出一口血,我连忙扶起他。 云霁寒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却在我胳膊上摸了摸,问:“受没受伤?疼不疼?” “疼!” 我心疼!眼睛很热,我去抹云霁寒的嘴角,他是太子!他为我挡什么! 云霁寒搂住我,说:“不怕!我没事。” 周琦玉和侍卫,还有尉迟念文拦住了琴魔的路,但立刻都被琴魔打飞了出去,琴魔这暴走能力太强了! 我推开云霁寒,拔出剑要往前冲,却被云霁寒抓住了手。 “翊儿!回来!” 我拉起云霁寒,说:“三哥,你先走!” “翊儿!”云霁寒依旧不松手,他说:“你可还记得三哥交你的剑法?” 我点头,我见云霁寒捡起了他的剑,琴魔已经逼近了我们,云霁寒说:“和三哥一起上!” “好!”我定了定神。 话音刚落,云霁寒已经先冲了过去。 周琦玉不知何时过来了,他拉住我说:“不可!快逃!” 我甩开他的手,冲了过去。 周琦玉捡起他的笛子,继续像我刚才一样,把笛子吹起来,打乱琴魔的攻击。 “唔……啊……吼……”琴魔彻底被激怒了,他奇怪地嚎了几声,抓着我继续琴的手抖动着,拨动了琴弦攻击我们,我和云霁寒一齐上,我飞身踩上了云霁寒的肩膀,做金鸡独立状,手中的剑握得紧了点! 琴魔身子一顿,但又立刻朝我们冲过来,我与云霁寒同时出招。 “这是……除魔剑!”尉迟念文捂着胸口站起来,一脸惊诧。 我与云霁寒砍断了琴魔的光刃,我在空中旋了个抛物线,落在琴魔身后,从背后刺向琴魔的琴弦,可惜被琴魔躲过,我的身子一个踉跄,被云霁寒捞回怀里。 “不急!过来!” 我的后背贴着云霁寒的前胸,我剑与云霁寒的并齐,一齐朝琴魔冲了过去,云霁寒突然转了个身,把我擎在他后背上,我贴着他的后背,两把剑一齐发力。 “铮!” 琴魔的琴弦断了,琴也飞了过去,掉在了地上。 那琴魔没了琴,便转而用拳脚围攻我们,尉迟念文和周琦玉也加入了我们,四人夹击,攻向琴魔。 但是这琴魔似乎对周琦玉和尉迟念文没兴趣,就是冲着我和云霁寒来的。 “这男人受过什么刺激?专打女人。我发誓,我真不认识他。”我躲过了琴魔的攻击,从云霁寒身后旋身,吐槽了一句。 “这家伙!不累吗?”周琦玉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他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尉迟念文见琴魔对我紧追不舍,左手在琴魔腰间掏了一下,是他随身带着的一块玉。 “喂!”尉迟念文冲着琴魔晃了晃,便飞身上了桃花树。 “喂!这里!”尉迟念文又喊了声。 琴魔总算反应过来了,他盯着尉迟念文手里的玉牌,也飞了起来,朝着尉迟念文攻过去,手如鹰爪,直逼尉迟念文的心口。 不等琴魔飞上来,尉迟念文又飞了,他冲着琴魔摆手道:“来呀!” 于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就开始了,尉迟念文飞,琴魔就追,尉迟念文跑,琴魔还追,尉迟念文这样玩还不够,他把玉牌抛给了周琦玉,琴魔便转移了目标,去追周琦玉。 周琦玉跑了一会儿,腿短不是琴魔对手,又赶紧把玉牌丢给了他的侍卫,我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这几个人把琴魔当成得不着糖的小孩子了吗? “啪!” 尉迟念文手滑,牌子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糟了!”我说。 琴魔追尉迟念文的身子一僵,眼睛变得比刚才更红了,他奔到了那玉牌面前,两手哆哆嗦嗦的,眼里流下了血泪,似乎还不能接受它已经碎掉的事实。 “小心!” 云霁寒见琴魔跪在地上,去捡那块碎玉,他挡在我面前,我们都知道,下一刻,这个琴魔会变成一个疯子。 但是又没办法逃出去,刚才以为只要把他的琴音破了,就可以走出他的幻境,如今我看,唯有这个琴魔死了,这个幻境才会消失。 果然,那琴魔痛苦的额头青筋都暴起了,他的眼睛更红了。 “啊!” 他歇斯底里地喊着,把自己的脑袋往那块碎玉上磕着,他的额头磕出了血,血与玉混在一起,看上去又可怕又可怜。 “啊!” 他又重重地磕了一下,两只拳头在地上捶着,“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他腾地从地上跃起来,朝着尉迟念文攻过去,这回他总算是找到新的仇恨对象了。 他的力气比刚才更大了,满身的戾气,他一掌打在了尉迟念文的胸前,尉迟念文被打飞老远,撞上了桃花树,他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接着,是你!” 顶点 第117章 南越,怒气值 琴魔冲着周琦玉和守在周琦玉身前的两个侍卫而去,他一手一个,把周琦玉的两个侍卫的脑瓜子往一起撞!那两个人倒下了,估计也活不了了。 周琦玉飞身要逃,被琴魔抓住了腰带,他把周琦玉高高地抛了出去,周琦玉在空中划过不算完美的弧线,也是命大,最后挂在了桃花树上。 “最后!是你们!” 琴魔要朝我们冲过来,他歪着脑袋看着护在我们身前的雪儿道:“它什么时候进来的?” “反派死于话多,怪你刚才磕得太卖力了。”我躲在云霁寒和元亮身后,对琴魔说。 “去死吧!”琴魔飞身而来,两手发黑,青筋暴起,就如同僵尸一样。 雪儿朝着琴魔扑了过去,扑倒了琴魔,琴魔力气大,居然用两只脚蹬到了雪儿的胸膛。 雪儿好歹也是多长了一条尾巴的,那是他想蹬一下就能蹬得动的? “嗷!” 雪儿露出獠牙,咬住了那琴魔的咽喉。 “不!不可!” 周琦玉挂在树上朝我们喊道:“他死了,我们永远也出不去这幻境了!” “不是杀了他,幻境就会碎吗?”我连忙询问,周琦玉说的那波操作,我怎么不知道。 云霁寒抬抬手,雪儿立刻松开了他的咽喉,用四只脚按住了琴魔的四肢,冲着他低吼。 我想了想,走到那个碎了的玉牌那里,云霁寒提着剑护着我。 我蹲下身子,把那些碎片拼起来,又把上面沾着的鲜血擦掉。 “夏曼!”我喊出了声,起身走到了被雪儿钳制住的琴魔面前。 我用剑剥开了琴魔脸上的碎发,他的脸上糊了血,漂亮的容貌被玉划破,他就这么心疼那块玉吗? “你是哪把扇子的主人?”我问。 “什么?” 他听不懂。 “您老贵庚了?”我又问。 “你!”他握紧了拳,无奈被雪儿压着,他只能挺起胸膛,冲我呲牙咧嘴,好似要吃了我。 “夏曼的品味,真的是忽高忽低啊!” “你说什么?”那琴魔的眼睛褪色了一点。 “不过我猜,你应该也不是那个最好看的,我个人以为,她收割男神就和割韭菜差不多,说不定下一个,才是最俊美的。” 我说完,等着看琴魔的反应,他却不屑地瞧我,说:“少诓我!你才多大!” 我勾起唇角,我说:“你知晓她的真名,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我顿了顿,见他半信半疑的神色,决定诈他一下:“你为她入魔道,孤独地守了玄都塔三百多年,真是太不值了。” 我笑了。 我看到琴魔脸上闪过一丝悲痛,看来,是诈对了。可我心里也震惊了,夏曼,她比我来这个世界早了200多年,她得重生多少次啊!她早就腻了吧? “收了你这把戏吧!夏曼她活得比你快活多了。” “我不信!”琴魔怒吼。 我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在他耳畔轻声说:“凤去楼空江自流……” 琴魔怔住了,我起身把手里的剑放在他鼻尖处,我说:“我耐心有限。” “你!你是谁……” 我不答,只等着琴魔眼里的红色褪尽了,他的眼里流出了晶莹的泪花,周围的景物在迅速消失,光芒也渐渐暗下去,幻境消失了,只有一间诺达的房间,石墙石砖,根本没有什么桃树,更不用说草地和鲜花了。 要说还多出来什么,就是墙角堆着一个人,我定睛一看,竟是双儿。 雪儿松开了琴魔,我回头看云霁寒,他正单膝跪在地上,一只胳膊拄着剑,嘴角又有血渗出来。 “三哥!”我扑向云霁寒,把他扶着坐下,我在他腰间找了找,寻到一瓶治内伤的药,给他服下两颗。 “你为什么不躲!” 我咬着唇,不叫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可心却痛极了。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头,“因为,我是你哥啊!” “唔唔……”这回,我泪流满面了! 众人都受了伤,周琦玉扶着尉迟念文到一边疗伤,我和元亮把云霁寒扶着到另一侧坐下,元亮受的伤不比云霁寒轻,他服了药,也靠在墙上,手里的剑却还一直握着,盯着那个琴魔疯子。 雪儿用它宽阔的身子挡住了我们和周琦玉之间,不叫他们看到我。 云霁寒受的是内伤,小九治不了,我只能干着急,越急就越坐不住,我掏出水袋,给云霁寒喂了一些,我又掏了掏袖子,吃食和我的药粉都丢了,我也没学过把脉探病,不知道云霁寒的内伤受得到底有多严重。 我摸了摸云霁寒的心口:“这里疼不疼?” 云霁寒用左手握住我的右手,又用右手把我脸上的泪水擦干,他说:“不许哭,我还没死。” 提到“死”,我的心又扎了一下,眼泪又溢满了眼眶。 “过来!”云霁寒把我揽过去,低头拂了下我的额头,我心烦意乱,就想着怎么治好他,我这副身子内力太少了,根本不能为他运功疗伤。 我抬头看着云霁寒惨白的脸色和嘴唇,脑子更乱了。 “你!”身后传来那个琴魔的声音。 “小丫头!你过来!” “你别恼我!”我吼道,嗓子却哽住了,吼人也不吓人。 琴魔却走了过来,抓过云霁寒的手腕,为他把脉,琴魔脸上的伤口看着还是吓人,好好一张脸被他毁成这样,他是咋想的啊!他身上的白衣沾上了鲜红,也挺吓人的。 我推开琴魔,却没推动:“你做什么?你再害我三哥!我杀了你!” 元亮的剑搁在琴魔脖子边,我盯着他给云霁寒把脉的手,生怕他一会儿又发疯。 “他没事儿,身子骨儿好,又年轻,武功底子也厚实,不要强行运功,静养几日便可痊愈。”琴魔放下了云霁寒的胳膊,对我说:“他是你的谁?” 我嘴角一抽,你问了一个深扎我心的话题。 “我没夏曼那种爱好。”我白他一眼,对他说,“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不想看见你!” 琴魔却说:“别老你你的!怎么也得叫一声前辈!” “骨灰级前辈!您请那边歇着。等我办完了正事儿,咱们再算账!” 第118章 南越,有缘者 “呵呵……” 云霁寒低低地笑了,捧起我的脸,把我的泪痕擦干净。 琴魔却盘腿坐在我身边,他指了指云霁寒,说:“你这么紧张他,不如我帮你治好他?”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看他完全不畏惧元亮的剑,便说:“我不信你。” “带我去找夏曼。”琴魔突然正色道,他又指了指云霁寒,“你不想救他?” “我想。”我摸了摸鼻子说,“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其实你是夏曼认识的,最帅的一个。” 琴魔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凄然一笑。 “小丫头,你诈我的?” 我说:“半真半假,才演得真。” 云霁寒捏了下我的鼻尖,我冲他得意的挑了下眉毛,看,云霁寒说的话,我都能活学活用。 琴魔盯了我半晌,他突然说:“不可,我跟定你了。” “唰!”云霁寒的剑也扼住了琴魔的脖子,“离我妹妹远点儿。” “妹妹?”琴魔怪异地看了看云霁寒,又看了看我,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我冲着琴魔摆摆手:“我很惜命的。” 琴魔不笑了,眼神又黯然下去,他说:“你确定,她还活着?” 她,自然指的是夏曼。 我冲琴魔点头。 “成!”琴魔一拍大腿,说:“你们快把事儿办了,我要出趟远门儿。” 夏曼你好,我有个麻烦送你,你出来,签收一下呗。 我见琴魔起身,他走到了房间的一侧,在一块砖墙上面按了下。 “噔噔……咔咔……” 有机关响动的声音。 屋顶在转动,然后有一把铁制的梯子缓缓落下来了。 “上去吧!” 琴魔拍了拍梯子,坚固如初。 “三哥……” 我真对云霁寒说不想让他去争城主之位了,可我知道圣命难为,云霁寒他在周琦玉面前,也不会甘愿认输。 云霁寒把胳膊搭在我肩上,说:“可以。” “嗯。”我鼻子一酸,忍住不哭。 周琦玉和尉迟念文也起身,他们先踏上了梯子。 “咦?这是哪里?” 是双儿的声音,她捂着头从地上爬起来,左顾右盼地瞧着,她看到了我,立刻咧开嘴笑了,她朝我跑过来,“霜儿,太好了!你上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想抓住你,但你眨眼间就掉下去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走到我身边,要来拉我的手,我把手里的剑一横,挡在她面前。 “你怎么了?霜儿?你别怪我……我……我想救你的。”双儿无辜地瞧我。 “我知道,多谢。”我说,“你先上去吧,我与琴魔前辈有话说。” “哦!那我在上面等你!”双儿回头看了眼坐在地上摆弄琴弦的琴魔,便上去了。 等双儿走后,雪儿也变小了,跳回包里和小九团圆了,我扶着云霁寒往梯子上走。 “你不是有话对我说?” 琴魔唤了我。 “……” 我不信你活了300多岁,看不出来我是不是真的有话对你讲。 “你有吃的吗?”我只能随便找句话问。 “啊?”琴魔回头看我,指了指自己,“前辈我辟谷的!” “我还A股呢!”我吐槽一句,与云霁寒一同上去了。 希望上面不要再有作妖的了,我能量不足了,真的好饿。 烛火渐渐亮起,我看到周琦玉和尉迟念文已经走在了前面,而双儿在出口等我。 “这!”我环顾了下这了圆筒形的通道和看起来漫长的阶梯,有些腿软。 “还要爬啊!”我说。 双儿拍了拍胸脯,说:“我在上面为你们开路。” 我点点头。 “三哥,不急,你慢慢走。”我扶着云霁寒往上走。 “嗯!”云霁寒用搭在我肩上的手捏了下我的脸颊。 楼梯很窄,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云霁寒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搭着我的肩,他说:“你又长高了点。” “真的?” “真的。”云霁寒突然感慨了句,“总算长大了啊……” 我咬了下唇,我知道,云霁寒留不了我多久。 元亮在我们前面,手里打着一个火折子,我转头看向我右手边墙上的壁画,这上面画着烟雾缭绕的云,云朵之上是琼楼玉宇,和一些踩着云朵的人。这画得好像是仙界。 我伸手摸了摸,发现这些壁画上好似涂着一层油似的光滑,所以即使现在已经过去了300多年,这些壁画还鲜亮如新。 “哇!好漂亮的凤凰啊!”我前面的十几步远的双儿指着她那边的壁画,惊讶地喊着。 我也循着声音看去,果然,在双儿面前,是一只展翅而飞的凤凰鸟。凤凰通体火红,身上的每一片羽毛都好似在抖动,栩栩如生如活了一般。 我上前走了几步,却被凤凰身后的另一只鸟吸引了,它很小,有凤凰十倍之小,与凤凰相比,它通体灰黑,长相丑陋,可它却在振翅追赶着凤凰。 我把手指放在那只灰黑色的小鸟身上,它的翅膀是那般孱弱。 “爱而不得,还飞蛾扑火地求什么?”情不自禁地,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云霁寒的胳膊把我护得更紧了点。 “你们看!”双儿又往上了指了指。 我们一齐走了十几级台阶,又是另一张壁画了。 菩提树下,一位和尚合十手心,在打坐参禅,画师画技惟妙惟肖,和尚的面目画得十分清晰,眉清目秀,唇红如蔻。而和尚的身边,却握着一只小蛇,黑色的小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它身下放着的,确实一颗颗火红的果子。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看着那和尚眉眼中似有一丝温柔,是投向那只小蛇的。 “真好看。”双儿叹道。 “你说谁?”我问。 “自然是那和尚。”双儿说。 “是吗?我倒觉得那棵树,挺好看。”我抬头看着那颗菩提树。 “这树上的,是露珠吗?”双儿摸上菩提树叶上挂着的颗颗露珠。 我浅笑,“那是,它的眼泪吧?” 云霁寒一开始也盯着那副画看,见我这样说,他低头看了看我,突然抚上了那颗露珠,用拇指用力一抹,那颗露珠便被强行抹掉了。 我转头看他云霁寒,他说:“有风为它擦干。” 我苦笑了下:“三哥,我随口说的。”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19章 南越,探天机 云霁寒把手搭在我肩上,说:“走吧。” 一路上的壁画,都是仙山、仙阁、仙人,也有许多珍奇异兽,天上地上的都有,有时又是一些颇为让人伤神的壁画,我不再去看,这第一任的无双城城主,要么是个画家,要么是个情种,要么就是画家加情种,分明是要把《山海经》改写成《红楼梦》的意思,叫人心烦。 终于,台阶走了100多级,我们总算是走到了尽头,而尽头竟然是一道金色的大门。 周琦玉和尉迟念文等在那里,不,不是等,他们是打不开。 “上来的早也没用。”尉迟念文摊开手。 我们上了平台,我看到那门上的刻着四个字:“有缘者进。” 我又看了看门口地面上镶有一块金色的砖,上面印着一副脚印。 “你们两个都进不去?”双儿问尉迟念文。 尉迟念文挠挠头说:“哎呀!看来,我和这无双城城主之位,真的无缘啊!” 周琦玉也摇了摇头,我心想,他大老远的从昭国来凑热闹,岂不是白费心机? 双儿跳了出来,踩上了那双脚印:“我试试!” 半晌,没有动静。 “你快下来吧!站半天了。”尉迟念文把双儿拉开了。 我拉了拉云霁寒,扶着他走上前,我松开了他,云霁寒站了上去。 我盯着那扇门,没有一丝动静。 众人一阵漫长的沉默。 云霁寒眼光动了动,他对我伸出手:“过来!” 众人都噤声看着。 我犹豫了下,还是抿了下唇,把手交给了云霁寒。 云霁寒退了一步,捞起我把我摆在了那双脚印之上,他在我耳畔轻声说:“不怕。” 我的脚踩上那双脚印的一瞬间,我听到脚下“咯噔”一声,然后,那扇紧闭着的石门“嚯”地打开了。 我浑身颤抖起来,看着眼前霍亮的一切,我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却抵上了云霁寒的胸膛。 “开!开了!”尉迟念文格外激动,激动地都快哭了。 周琦玉声音也抖了,“怎么是你?”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两个大脚印,总觉得这东西是体重秤的操作,该不会……是选最轻的吧? 云霁寒扶着我的肩膀,他宠溺地捏了下我的侧脸,说:“进去吧!” “你可以陪我吗?” 云霁寒拥住我,格外地紧,他把我腰间地包解下来,然后直起身子,松开了我。 就是不能了。 我握了握手里的剑,说:“好。” 我大步一迈进了大门,我回头看众人,真是各有各的表情。 云霁寒被元亮扶着,他眼里不是期望、不是志得意满,而是微微的担心,他微微皱着眉,他的手掌是空的,可能有些不习惯,他抓了抓。 门立刻关上了,云霁寒最终扯了下嘴角,状似笑了下。 “云霁寒……”我唤了云霁寒的名字,可惜他听不到了。 这里同样亮如白昼,每隔十步就有一颗夜明珠镶在墙上,我抬头看了眼大门之上,上面写着“天机阁”三个字。 地上铺着白色砖石,没有桌席,也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摆设,只在房间的正中央,悬空着一个盒子。 我走上前,把剑别在腰间,双手去碰匣子,匣子便落在了我的手里。匣子很轻,上面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武功秘籍?呵!” 我摇摇头,真没什么值得期待的。我伸手去揭符纸,符纸上显出了红色的朱砂印,符文我也看不懂,但是如果打不开这天机匣,我不就不能出去了吗? 我上下翻看这个所谓的“天机匣”。 “验证不了指纹,也刷不了脸,那就只能验血了。希望我猜的对吧。” 我用剑划破了手指,滴到了符纸上,滴滴鲜红溶进了符纸里,与朱砂的红兼容。 符纸飘到了地上。 我把盒子缓缓打开:“空的?” 一个空匣子,浪费我一杆儿血? “唰!唰!唰!” 三面墙壁突然亮了起来,上面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地金色小字。 “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秘籍?我又不是过目不忘,这么多!有手机吗? 我想拍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一声爽朗的笑声,惊得我猛一回头,我手里的匣子都吓掉了。 “你谁呀?”我看着面前的女人。 “在你身后瞧了半天了。” 我低头看了看那女人的脚,空……空的! 鬼呀!一身红裙,还是个厉鬼呀! “三哥……”我下意识地喊。 “你都吞了我的丹了,不知道我是谁?”女人撩了下她长至脚踝的头发,抱着胳膊弯腰狡黠地看着我。 “我不是故意的,可以吐出来吗?”我往后缩了缩。 “不可以。”那女人厉声说了句,“你的身子,养我的丹,正合适。” “不合适,这便宜我还是不占了。”我对女人连连摆手。 “那可不成,我就要灰飞烟灭了,好东西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我也不是内人吧?”我往墙角退去。 “怎么?”那女人突然瞪向我,“你不是凤命吗?” “是啊。”我点头。 “那就差不多了。”女人说着,指了指我的胸口,“不是我选的你,是我的丹选了你。” “我不想做妖。” “没人要你做妖,你可以成仙啊!” 女人双手摊开,转了个圈,说:“你看!这墙上显的,就是修仙的秘籍。” “不是武功秘籍?” “当然不是!”女人激动地说,指了指天上:“那家伙就在天上看着呢!他可是脱了肉体凡胎的真真正正的神仙。” 我上下打量了女人一下,见她脸上挂着的,是幸福的笑,可眼里却似乎有点红,我想,我还是不问了,说不定又是个令人心伤的故事。 “时候不多了。300多年了,我一直在等,今日终于等到了。”女人似乎已经释然,貌似洒脱。 “干嘛?” 我还没问完,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上升,原来是那个女人她在用法术把我的身体擎起来。 “嗖嗖……”我看到墙上的那些文字被女人大笔一挥,就冲进了我的身体里。 “这么多!我内存不够啊……”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20章 南越,女子愿 “闭嘴!” 我闭上了嘴,强大的冲击感带给我的痛楚让我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这哪里是存储,根本就是要把我打乱重组啊! “疼……” “忍着!” “三哥……”我又不自觉地唤了云霁寒。 “你说外头那个高个子的?你眼光挺好!就快完了,你忍着点儿。” “唔!”我咬了下牙,忍着,必须忍着,谁知道中途停了会不会死机。 等痛感结束之后,我也跌在了地上。 我睁开眼,看到那女人的身子变淡了,有一半身子,已经消失了。 “好好养着我的丹。”女人冲着我释然地笑了,可她的笑容更加模糊了,最后化作了一粒小小的尘埃,消失于世间。 我该问她名字的,眼皮垂下之前,我这样想。 我做了一个零零碎碎的梦,有时,我是一棵小草,有时,我又成了一只被装在笼子里的狐狸,不一会儿,我又做了一片云,下一刻,我又成了一棵树,我看到那个眉目清秀的和尚,突然泪流满面,一阵清风刮过,我的眼泪被吹干,我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唤我的名字:“翊儿!” 倏地,我睁开眼睛,我身上的衣服却不知怎么换掉了,换成了一身红裳,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还是我吗? 我看到那个刚才被我打开的匣子重新封印了,上面符纸上的朱砂印也失去了光亮,盒子漂浮在半空中。 我起身,拾起掉在地上的剑,走到了大门前,微微碰了下门。 “唰!”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云霁寒的身影,他负手站在那里,好似从来没有挪过地方。 “三哥!” 我不知道自己是跑还是跳,或许是扑吧!就这么被云霁寒拥住了,云霁寒身子很稳,步子甚至没有后移,他就接住了我,把我搂在怀里。 “唰!”背后的大门又关上了。 “我想你了。” 我把头埋在云霁寒肩头说。 “嗯!”云霁寒把我抱着,他闻着我的发香说,“两个时辰。” 那么长的时间啊! 我在心里想。 “咳咳……”尉迟念文提醒了我,冲我行礼道,“恭迎新城主。” 云霁寒松开了我,我见他脸色好了点,看来林智周给的药确实有奇效。 我往边上瞧了瞧,没发现周琦玉的影子。 “霜儿!恭喜你。”双儿朝我走过来,脸上欣喜若狂。 “谢谢。”我浅笑着应了声,便抬头去看云霁寒,“三哥,我们走吧!” 云霁寒抚了下我的头,拉着我的手往下走。他的伤还没好,步子有点慢,我扶着他一边走,一边看壁画,心中叹了句:“天道啊!” “霜儿!现在你是新城主了!你真打算把满园的凤凰花都砍了吗?”双儿问。 “嗯!”我应了声。 “为什么呀?那凤凰花虽然是扎眼了点儿,但你们女孩子不就喜欢花吗?”尉迟念文走在最后,但他第一个提出了抗议。 我想了想,说:“审美疲劳。你喜欢,我砍了,都给你拉走。” “哼!”尉迟念文甩过头。 我心想,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他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 到了下一层,琴魔见我身着红衣走下来,丝毫不惊讶地鼓了鼓掌,冲我拱手行礼:“恭迎新城主。” 他额头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他躬身给我让出了一条路,说:“城主大人请。” 我对琴魔说:“你还是发疯的时候看着有骨气。” “哎呀呀!说的也是!”琴魔把腰板挺起来,“恭喜成为无双城300年来最年少的城主。” 我不服气地撅嘴,都把我当小孩子看。 顺着琴魔引的路,我们出了门,又下了一层楼,这才回到刚开始进玄都塔的那个门。 “那些人怎么办?”我问琴魔。 琴魔说:“城主不必担心他们,我刚才已经把他们送出去了。” 我没担心,我讨厌麻烦。我只在心里吐槽了下。 “恭送新城主。”琴魔隐在暗处,门却突然开了。 原来“人工智能”就是琴魔呀! 光亮冲了进来,元亮提剑走在前,我扶着云霁寒走了出来,门口甚为热闹,尉迟尚领了一堆沧海楼的弟子来,堵门儿。 不止他们,还有那些被淘汰出局,刚才因为中毒差点挂掉的其他门派,都来堵门了。 “这!这……” 尉迟尚望了望云霁寒,又望了望我,然后看着他儿子从我们身后走出来,站在我身侧。 “冒昧问一句,哪位是新城主?二位是哪个门派的?”尉迟尚行礼作揖,他觉得我们面生,便问道。 等人都走出来了,“嘎吱!” 门又关上了。 我看了眼云霁寒,云霁寒微微点头,我便回复了尉迟尚:“在下是新城主,隐贤山庄少主,江采霜。” “这位!”我指向云霁寒,“这位是我师兄,隐贤山庄大弟子风露白。” “隐贤山庄?”人们即刻开始了交头接耳。 “这么个小门小派,居然出了新城主!” “这俩人怎么都没什么印象啊!” “隐贤山庄那帮废物,居然能做城主!” “文儿!这……”尉迟尚看向他儿子,深表怀疑。 尉迟念文摊开手,说:“有缘者进,做不了假。” “你们这是何意?难道是觉得霜儿做不了无双城的城主吗?”双儿冲着众人喊道。 “对!我们就是这么觉得的。”人群中有人站了出来,我一瞧,不正是天福观的道姑们吗? “无双城300年来,就没有过女城主!而且!还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百君宗的弟子也提出异议。 我瞧了瞧说话那人的嗤笑,心想着就知道事在人为,要想登上城主之位,还有的忙。 “就是!我们不干!” “沧海楼的兄弟们!我们不同意这妮子做我们的新城主!” “换城主!重新选!重新选!” 嘈杂声不绝于耳,丑陋嘴脸尽显。 尉迟尚走了上来,说:“唉?唉?众位兄弟,城主大选不是儿戏,历任新城主都是天选之人,天意如此,不可违背。大家稍安勿躁,老夫说句公道话,刚才大家也看到了,此次城主大选,各大门派损失惨重,隐贤山庄少庄主既然能够脱颖而出,便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这个小丫头懂什么!他们隐贤山庄能做什么!我们不服!不服!” 顶点 第121章 南越,必对决 沧海楼这帮人连尉迟尚的面子都不给了。 “切!顽固!” 尉迟念文嗤笑一声,绕到我身前,突然单膝跪地,对我说:“拜见江城主。” 众人见尉迟念文这般,人群中的人都面面相觑。 我抬起手,对尉迟尚说:“铁公鸡,你怎么看?” 尉迟尚一愣,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印章,要交到我手里,却听到人群中有人喊道:“慢着!” 我抬头一看,人群中走出来的,竟然是那个百君宗的宗主,他被属下扶着,走到人群前面说:“且慢!依在下看,城主年纪尚幼,恐无能力掌管无双城,而且,城主的武功,怕是连在下都不及,恐难以服众。” “当初选城主的时候,不是说不论男女,只要年纪不过而立之年的,都可以吗?怎么就变卦了?”双儿站出来,指着百君宗宗主鼻子。 “而且,你算哪根葱!凭什么管无双城的事情!”双儿又加了句。 我瞧着这黑压压的众人,一个个好似要把我生吞了的样子,只想用三个字形容他们“伪君子”。 “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刚才可是江城主拿了灵药替你们解毒,你们就是这么报恩的?”尉迟念文听不下去了,起身指着众人骂道。 我整理了下心绪,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对底下的众人说:“既然各位对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城主颇有微词,我便不多留大家了。” 我对尉迟尚说:“铁公鸡,你我一局定胜负吧。” 尉迟尚又是一愣,我不屑地看他一眼这些跳出来反对我的,还不都是他找的托儿。 “不敢不敢。”尉迟尚说着,把城主的大印又揣了回去。 众人一齐朝着比武场而去,尉迟念文走在我身边,没有和他爹走在一块儿,他对我说:“你行吗?我爹虽不常出手,但他的武功在江湖中还是上数的。” 我揽着云霁寒的胳膊,转头对尉迟念文说:“你爹不是贪恋城主之位,他是太抠了,这么大一座城让给我,他是心疼到骨髓里了,他这种掉钱眼儿里的人,不把他那一身公鸡毛都拔下来,我真对不起他。” 尉迟念文咧嘴一乐说:“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不知道城主大人缺不缺个打杂儿的,我正好有时间。” “就你!连我这个街边卖茶的都知道尉迟念文是个游手好闲的爷,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双儿把尉迟念文好一顿吐槽。 云霁寒把胳膊从我怀里抽出来,走到我和尉迟念文中间,我接着搂他的另一只胳膊。 “瞅你们俩这个样子!说是师兄师妹,谁信!”尉迟念文把身子往前倾,越过云霁寒对我说话。 “师兄!你累不累?我们慢点走!让他们慢慢候着,反正着急的也不是我们。”我对一直保持沉默的云霁寒说。 “不累。”云霁寒低头,与我十指相扣的手紧了紧。 “喂!你别这么无视我好不好?好歹我也是前少城主吧?”尉迟念文指了指自己。 我又云霁寒说:“师兄,你说这天上的星星,为什么一眨一眨的?” “闲的。”云霁寒说。 “我看我是,吃饱了撑的。”我别有深意地白了眼尉迟念文。 “诶?”尉迟念文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我说,“你这个……” 我摇头晃脑地,尉迟念文只能摇摇头说:“青梅竹马,哪里比得上一见钟情!” 提到一见钟情,秦王哪里去了?他先出了玄都塔,为何我未再见到他。 “真是的!这么多人欺负你一个小姑娘。”双儿愤愤不平地说。 “要不,我帮你打吧!”尉迟念文对我说。 我摇摇头:“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要拿的起吃得下才得始终。” 如果云霁寒没有受伤,自然就不需要我出手,但是现在情势如此,我若是赢不了尉迟尚,便堵不住悠悠众口。 比武场下,人头攒动,比武场上,唯有尉迟尚一人,因为我走得慢,还没上场。众人一副急不可耐等我被打趴下的表情,有的还在催:“是不是不敢上了?” 我站在台下,想起与尉迟尚相识,是受了当时的朱雀堂堂主之命,去刺杀无双城的城主。我背了点炸药,把他的沧海楼给炸飞了一角,他顶着一张乌漆抹黑的脸冲出来,指着立在檐牙上的我大骂:“有能耐你下来呀!” “本姑娘就不喜欢按套路出牌。”说完我就跑了。 任务失败,我回堂里挨了鞭子,在床上静养了半个多月,还是青龙堂堂主送来点儿灵药,我才捡回条小命。 第二次见他,是以朱雀堂堂主的身份与教主一同到他的无双城做客,他真的抠死了,虽然百鬼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也不能连个下脚的地方都不给吧?我叫他铁公鸡,有错吗?他追着我打,一直打出了无双城。还说以后我再来,连茶水都不给我。 我们唯一两次的交集就是这样,后来百鬼窟北迁,再后来,我受了下属毒害,被废了武功,丢到紫枫林里,死无葬身之地,又换了新身份,也再没打听过无双城的事儿。 “不怕。”云霁寒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抽了回来。 “嗯!师兄,借你的剑一用。”我说。 云霁寒眨了下眼睛,与我互换了剑。 “谢师兄。”我提着云霁寒的剑,飞身上了台。 “快点儿吧!女人就是慢吞吞的!”底下又有人在抱怨了。 我把剑横在面前,对尉迟尚说:“你是前辈,让你三招。” 尉迟尚却说:“你是后辈,让你十招。” “那就谁也别让了吧!” 我举剑冲向了尉迟尚,尉迟尚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了一把刀,他果然是早有准备。 “铁公鸡,钱财之物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执着什么?”我一边向尉迟尚攻击,一边与他说。 尉迟尚却说:“老夫平生最讨厌有人叫我铁公鸡。”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叫喽?铁公鸡!你还别不承认,你今日就是只进不出的貔貅,我也得让你通通吐出来。” 第122章 南越,新城主 我说完,轻巧地在空中旋身,躲过了尉迟尚的攻击,我飞身立在他的刀背上,手里的剑扫过他头顶。 “你一个小丫头,用男人的剑!”尉迟尚这才把注意力放在我剑上。 “无双城规矩怎么这么多?女人做城主怎么了?年纪小怎么了?我爱用什么兵器,就用什么兵器!和你们这帮男子为尊的朽木有一厘银子关系吗?” 我讨厌性别歧视,讨厌把我当小孩子看! 尉迟尚虽然有些中年发福,但他的动作可不减当年,是个灵活的老胖子。 我的剑直攻尉迟尚的腿,他跳起来,在空中做了个后空翻,退出了十步远,他问:“你这剑法,梨花落?跟谁学的?” “自学成才。” 我不给他喘气的机会,又攻下他,刀剑相碰,我的身子高高旋起,绞得他手里的刀一歪,我在空中转了90度,趁机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往他的腋下一捅,他一时吃痛,手里的刀便拿不稳了。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他立刻转身,又把刀握紧了。我趁他转身的功夫,踩上了他的背,蹬上了他的双肩,夹住了他的脑袋。 “你给我下来!” 尉迟尚恼怒地反手要来砍我的腿,我的腿微微一转,他差一点划到了自己的脸。 “旁门左道!” 尉迟尚只能用左手来抓我的腿,我把腿一抬,侧空翻,落在了地上。 “隐贤山庄的少庄主,哼!花拳绣腿。”尉迟尚认真起来了,我也收了刚才与他游戏的态度。 “热身结束。”我说着,举剑接住了他劈过来的刀。 “糟了!我爹这是生气了!”台下的尉迟念文说道。 “好!”台下还有替尉迟尚叫好的。 我本来想找机会抽身,却感觉腹部丹田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热,好像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从那里传到我的四肢百骸。这种熟悉的感觉,是内力,而且是非常雄厚的内力。 我心下思忖,这回我是真的开挂了,那颗不知道是什么妖的丹,在发挥作用了。 “铮!” 我的剑猛地一挥,尉迟尚就被打退了,他落地的时候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握着刀的手也在发抖。 “不可能!”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又冲了过来,我这回是招招应下,又步步紧追,把他追到了擂台边儿上。 “铁公鸡,你自己下去吧,不然就真没面子了。”我小声对尉迟尚说。 “哼!”尉迟尚还在嘴硬,天色渐晚,我不想与他再拖延,手下动作又快了些,这时我看到从他左手袖中露出来的尖锐利器,我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你耍赖!” 话音刚落,他左手已经又多了一把短刀,朝我的心口刺了过来。 “小心!”我听到了云霁寒的声音。 我侧身躲过,从他的腋下钻出去,在他的身后把右手的剑换做左手,右手撑地,左右腿夹住了他的身子,他反手要来砍我,已经迟了,我两腿发力,下一刻,只见尉迟尚的身子在空中旋了90度,倒在地上,我一条腿压在他的后脊梁处,剑就扎在他的脖子边的地上,做铡刀状。 尉迟尚趴在地上,两手还握着刀,却不敢动,只要他动一下,他的脖子就立刻会被割断。 “铁公鸡,你知不知道龌龊两个字怎么写啊!你……”我说。 “老子本来就是使双刀的!”尉迟尚趴在地上,气喘得不太匀。 “你放心,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养老金的。” 我把那枚城主大印掏出来,在手里掂了掂,我拿着它,冲着台下一脸羞恼的百君宗宗主说:“无双城,我收下了。” 我起身,把城主大印举起来,给台下众人看:“还有不服的吗?”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我说:“那就趁着天还没亮,滚出无双城。” 我又冲着台下的尉迟念文说:“你爹断了两根肋骨,腰间盘可能也不太好,你帮他接上吧。” 尉迟念文上台,把地上的尉迟尚扛起来,尉迟尚用手指着我:“小丫头片子!你……” 尉迟念文往他爹后颈上给了一手刀,尉迟尚总算是安静了。 可底下的众人似乎还不肯罢休:“就算武功高又如何?隐贤山庄屁大个门派,也想占这诺达的无双城吗?” “唉?你们是不是有点不要大饼脸了?” 双儿指着那个发出质疑的不知是哪个门派的人说。 我叹了口气,把剑往地上一插,坐在了擂台边上,两只脚晃了晃,询问的眼神看向云霁寒,意思我可以表明真实身份吗? 云霁寒摇头。 “看来我今儿晚上这顿夜宵,是吃不成了。” 我冲着还没有走远的尉迟念文喊道:“天亮之前,把你家的人都带走!我不管饭啊!” 比抠!我也会! 尉迟念文冲我摆摆手,我想他是不想再丢人了。 我又冲着那些江湖人说:“打呢?你们又打不过。理呢?你们也不占。事儿呢?你们也不讲究。我呢!也就没必要再多收留了。百鬼窟青龙堂的毒,不是一颗小药丸儿就能彻底清除的,你们也就不必在此逞强了,各位现在应该都不敢运功吧?” 我说完,见那些门派的人都心虚地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便说:“慢走不送!” 我又掰开手指算了一下:“36年之后,再聚首哈!” “哼!就看你守不守得住无双城!”百君宗的宗主还不依不饶。 “这就不牢孙宗主惦记了。”远处人群之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清润声音。 这是谁呀? 我把手掌放在额头上,看着从夜幕中飞过来的一抹火红的影子,他点着众人的脑瓜尖儿飞了过来,落在我身边,一张狐狸面具挡住了他漂亮的容颜。 “啊!这是紫枫林的家主!林智周!”天福观的老道姑眼神儿还挺好。 林智周大手一挥,手里的鞭子一扬:“这些!这些!这些个儿不服管的!通通赶出无双城!” 林智周侧过头,弯着腰对我说:“江城主是需要什么?侍卫、杀手、暗卫、奴隶就连烧菜的厨子,我紫枫林应有尽有!都给江城主换新的!” 第123章 南越,三把火 林智周话音刚落,已经有30几个穿着红紫色校服的人冲进了比武场,他们脸上各各都戴着面具,都是紫枫林的杀手。 百君宗宗主脸色白了点,他看了看那些紫枫林的杀手,又看了看林智周,咽了下口水。 “你怎么来了?”我小声问。 林智周却大大方方地摊开手说:“来给新城主送礼呀!” “可是……” 我转头看了看云霁寒,我见他恐怕要阎王爷附体,冲云霁寒讪笑了下,我的心哪!那叫一个虚啊! “林老板怎么有兴趣来?”百君宗宗主还在逞强呢! “无双城又不是你家!你管得好宽哪!” 林智周拿着鞭子在天上画了个圈,邪魅的眼突然冒出一凛寒光,他道:“还不走?那就别走了,留下来打几百回合再走。” 说着就要往下跳,百君宗宗主立刻拱手道:“告辞!” 百君宗一撤,天福观也灰溜溜地走了,其他门派也纷纷请辞离开。 场地一下子空了出来,剩下的,就是沧海楼的人了,刚才尉迟念文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人跟随着离开了,那些都是尉迟家的人。 “还有谁不认可我的?站出来。”我问。 “我!” “我!” “还有我!” …… 我瞧着剩下的不足100人中,站出来了十多个人,还是愿意留下的人比较多,我想也该是这样的,尉迟尚那种铁公鸡,人缘应该不会太好。 我对元亮说:“每人赏30两银子,让他们即刻离开沧海楼。” “是!” “啊?30两,这么多!”那些没走的人惊异地说。 “留下的人每人的工钱翻50倍。”我说。 “啊!” 这话一出,就连林智周都叫出了声,他低头附在我耳边说:“你家钱多,也不能这么撒呀!” “不多。” 我指了指站在第一排的那个侍卫说:“你一年的工钱是多少?” 那侍卫做了个“一”的手势,说:“回城主的话,属下是沧海楼二等侍卫,一年的工薪是一两。” 林智周掐着腰,喝了声,“什么?” “这个尉迟尚,也太抠了。”双儿说。 “都是为了在下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年50两银子,上养得起父母,下养得了妻儿,逢年过节还有补贴。出门办差事从账房支钱另算,该也是够了。”我顿了顿,又说,“至于其他消遣的费用,我不给报销。” “谢城主!” 待遇福利上来了,这些人的嘴也甜了。 “还想留在这里的,包括侍卫、杂役、奴才婢子,只要是人,会喘气的,都到我师兄元亮那里重新报名,姓名、年龄、籍贯、祖上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前科,家里现在有几口人。平日在沧海楼做什么工作,都一一报上来,我只给3天时间,到了3日后这个时辰,没报名活着报晚了的,概不受理,请离开无双城。” 我说完,见大家都呆若木鸡地看着我,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明日我要查账,你们把账房先生和所有的账本都看管好,若是明天发生什么命案或是火灾什么的,你们一个个都要到府衙大牢喝茶。” “是!城主!”众人这才回过神儿来,齐声应道。 “还有!” 我提了下嗓子,台下的众人都打了个激灵,我想他们肯定在想,我又要口出什么狂言呢! 我望了望他们,指着刚才的那个一等侍卫,说:“去看看做饭的婆子有没有被铁公鸡带走,我饿了。” “噗呲!” 林智周又乐了,台下也有人忍不住乐了,我冲他们拂拂手,说:“有什么事儿,问我师兄元亮,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哈哈哈哈哈哈……” 等众人跟着元亮离开了,林智周捧着肚子坐在我身边狂妄地笑着。 “小鸡崽子,你可真是太可爱了!” 林智周笑得下巴都快掉了。 “小主子!小主子!小主子!小主子!”我听到久违地呼唤,抬头望去,原来是长生,他身后还跟着百十个人,个个都是一身武林中人打扮,但我看他们队形整齐,浑身都是戾气,怎么看着像士兵呢。 我望向云霁寒,他也抱着胳膊,玩味地看着我。 “哦!这是早有准备了!” 我就说嘛,他怎么全程无话,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不都是废话吗?” 捧着脸做惊恐状:“我刚才那副霸气模样,在你们看来,不都跟跳梁小丑似的?” 我感觉脸有点烫。 “小主子,奴才无能,来晚了。” 长生跪下来,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也跪了下来,就差来一句:“属下拜见太子殿下了。” “哇!霜儿,你们隐贤山庄的人好多啊!”双儿羡慕地看向我。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我家人丁老兴旺了,你是不知道! “没有没有!”林智周揽过我的肩膀说,“谁能想到,最后做了城主的人,居然是你!” 我看云霁寒脸黑了,急忙把林智周的胳膊放回去。 我把那枚城主大印扔给云霁寒,看云霁寒单手就接住了,我撑起身子,准备下台,却感觉眼前一黑,一阵心悸,头一晕,便栽了下去! “唉?”林智周抓我的裙角没抓住。 “霜儿!” “小主子!” 我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云霁寒提着我的身子,我感觉刚才十分充沛的内力迅速地消失了,身体突然很累很沉,还有点疼。 我揪住云霁寒的衣襟,小声说:“早上那个包子,该给我吃的。” “笨!” 云霁寒蹙着眉,他当然能看出来,我不是饿晕的。 “起来吧!”他对长生等人说,然后便抱着我大步往比武场外走。 “三哥,我睡会儿……” 我往云霁寒臂弯里又靠了靠,闭上了眼。 看来这外挂不能开得时间太长,我这副身子承受不住。果然,妖的东西不是白用的,就看我能不能承受着代价了。在晕过去之前,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怎么还不醒?”是云霁寒的声音。 “太累了,从小被你娇惯着,哪里挨过这么多累呀。”这个声音是林智周。 “哼!” 第124章 南越,不知情 云霁寒“哼”什么呀?是生气啦? “不能怪我,长途跋涉,耽误个把时辰,不也正常吗?” “她怎么就做了城主了?”林智周反问云霁寒。 “正合我意。” “合你的意?可合了皇帝的意思?回京你如何交代?还有啊!万一有一天,她带着无双城背叛你,怎么办?那个李荀,我看她还是极其在乎的。”林智周又问。 “哼!”这又是什么语气呀? “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小丫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说不定有一天,她就成了勒紧你脖子的那个索套,随时取了你的命。”林智周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不会。”云霁寒立刻否认。 “你这内伤是为她受的吧?” 云霁寒无语。 “你为何不肯……” “嘘!” 云霁寒打断了林智周的话,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的侧脸,粗糙的掌纹弄得我有点痒,我有点装不下去了。 “哎哎哎!” 林智周嫌弃地声音远了。 我缓缓睁开眼,见云霁寒坐在床边看着我,我左右看了看。 “这么快就搬进来了?” 我说。 “两天了,不算快。”云霁寒摸了摸我的眼角,不知是他的手粗,还是我的眼睛干,我感觉有点摩擦生热。 “好困……再睡会儿。”我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身子却被云霁寒轻轻扶起来:“翊儿,哥有话与你说。” 我靠在床边,看云霁寒欲言又止地,便轻声问他:“我还能回京城吗?” “呵呵……” 云霁寒笑了下,他说,“你能管好一座城吗?” 面对他的反问,我只能心虚地吐吐舌头。 “反正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我继续拍马屁。 “嗯,好。”云霁寒似乎很满意这样的设定,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 “翊儿!”云霁寒拂过我的手,说,“南越,你不许去。”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眼光动了动,云霁寒有大事要办。 “三哥,修呢?”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我只看到了长生,却没见到修。 “过几日,我会带他回来。”云霁寒的声音有些沉。 我直起身子,见云霁寒脸色不对,便问他:“怎么了?” 云霁寒眼神暗了些。 “他怎么了?”我又问了一遍,声音有些发抖。 云霁寒咬了下后槽牙,说:“五日以来,没有他从南越传来的消息。” 我心里突然乱了。 我不是司徒若雪,但是这身子和修,确实是不能否认的血缘关系。 “我要去南越。”我跳下床榻,却又被云霁寒拉了回去。 “不行,我必须去,你不懂。” 我慌乱地说,我推开云霁寒握着的我的手:“三哥,我以后再向你解释,对不起,我得去找他。” 我的手却再次被云霁寒握住了。 “翊儿!” 云霁寒起身,拦住了我,“我没说不去,我们需要休整,而且,你不能去。” “不行。”我拼命地摇头,“三哥,恕翊儿这一次,真的不能听你的。” 我靠在云霁寒肩上,强迫自己的心慌轻一点儿。 “三哥,我知道南越之行凶险,可翊儿害怕,因为,有你在,天就不会塌。” 我定了定神,才说,这种莫名的心慌,源自于司徒若雪与修之间无法割舍的血缘。 我想起自己那次深陷百鬼窟的时候,修为了找我,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我不能让他出事,不然我对不起司徒若雪。 “主子!” 长生从外面进来,他对我们说:“主子,小主子,那个叫尉迟念文的公子,还不肯走。” “轰出去。”云霁寒的脸立刻就黑了。 “是!”长生又说,“还有一个叫双儿的姑娘,也一直赖着不肯走,要见小主子。” “一起轰出去。”云霁寒脸色更黑了。 “慢着!”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叫住了长生,对云霁寒说:“三哥,我想见她。” 云霁寒却严肃地对我说:“不许。” 说完,就把长生也轰了出去。 “诶?”我有些恼,“你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见?” 云霁寒捏住我的脸颊,动作很轻,却含着警告,他说:“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养伤,不许自作聪明,不许偷着往南越跑!不然……” 不然什么?他还能拿什么威胁我?我没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了。 云霁寒低头碰了下我的额头,我本来还要反驳的话,全都吞到了肚子里。 “不然就把你嫁给周琦玉。” 云霁寒的话,我左耳朵听完右耳就冒了。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的那块有些热的地方,呆了好半晌。 云霁寒离开后,我坐在床上,看着周遭陌生的一切,脑瓜子又不好使了。 说无双城的城主是我,真是太抬我了。因为我只不过是摆给武林中人看的,其实背后的主人是云霁寒和他背后的朝廷。 表面上无双城只是换了个城主,改了几条规矩,安排了许多新人,众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城主不常露面罢了。 从此以后,无双城,就不再是天下无双了吧? 这都不是我所在意的,本来我也没想成为一城之主。我在意的是云霁寒什么时候能把事情都安排完了,然后带我去南越。 我总觉得,他似乎并不着急。 我盯着云霁寒在桌案前一篇篇地翻看账册,真恨不得发明出来一台计算机给他用,可是我不会。 五天了,云霁寒的工作效率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三哥……” “嗯?” “你……的伤好点了吗?”我一边为他揉肩,一边问。 “嗯……”云霁寒应了声,“左侧一寸。” “哦!”我照做,动作也更轻了些。 我有些问不出口,因为那日我偷偷地瞧了云霁寒的伤,心口好大一块淤伤,还有腰部都肿了,再加上内伤,我感觉要晕倒的,不应该是我。 但是我又真的很着急,担心修有生命危险。 承国国力强盛,用得着查这些账册吗?云霁寒也不差钱儿啊! “三哥啊……” “嗯?” “你是不是误会了?” “什么?” “我和修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他就是……救命恩人。”我忐忑地说。 云霁寒却只说了声:“嗯!”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25章 南越,这醋啊 唉!这可咋整!我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 “呵呵!你们兄妹俩真是形影不离呀!”林智周一嘴酸了吧唧地进来了。 “你紫枫林没有生意了吗?”我问林智周,他怎么这么闲,在无双城呆了好几天了。 “有啊!”林智周指了指脚下,“无双城可是块宝地,我准备在这儿再开一家。” “好吧!我没有理由撵你了。”我对林智周说。 林智周越过云霁寒到我身边,他说:“小鸡崽子,哥哥领你出去玩呀!” “好呀好呀!” 我立刻兴奋地要翘尾巴,却见云霁寒转身,用毛笔指向林智周,却是问我:“你什么时候和这只臭狐狸相处得这么好了?” “啊?没呀!”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就是觉得林老板也是性情中人,值得交个朋友。” “不不不!朋友不可以!只能做兄妹,不然风兄会杀了我。”林智周纠正我。 云霁寒看了看林智周,又看了看我,说:“不准。” “我给三哥带牛肉干回来。”我拿出美食诱惑,云霁寒却不为所动。 我可怜兮兮地把手攀在桌子前,又把头放在手上,做萌化状:“皮卡!皮卡!” 云霁寒完全不理。 我无法,只能对林智周说:“拜拜!” “拜什么拜!过来!”云霁寒有些恼,指了指他的另一边,我撅了撅嘴,乖乖地坐到云霁寒身边。 “唉!一物降一物啊!” 林智周起身要走,却看到元亮冲了进来。 元亮拱手对云霁寒说:“主子!按察使大人,到了!” 按察使,按察使,那不就是李叔夜? 我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元亮,李叔夜他也来无双城了? “嗯。” 云霁寒搁下毛笔,把账本丢到了一侧,定了一下午的身子终于起来了。 “按察使大人求见城主。” 元亮又说了句。 他们三个都把目光投向了我,林智周先开了口:“呦!瞅给你激动的!” 我送给林智周一记白眼。 云霁寒却挑了下眉,问我:“见吗?” 你都起来了,意思就是要见了呗! “见。” 我问心无愧,你们不要用那种眼神去探寻我,李叔夜已经是过去时了。 我进了内室,云霁寒却进来了,他指着我的衣裳,说:“换了。” “啊?” 我低头看着这套鹅黄色的锦衣,没毛病啊! 我见他脸上天气情况不佳,便应了声:“哦。” “把妆也擦了。”云霁寒又说。 我扶额,原来妹控是癌症啊! “是!”我冲他行了一个大礼,云霁寒就坐在榻上,长生为我取了件青色的衣裳,呈到云霁寒面前,云霁寒拂拂手,就是还不满意。 我撇撇嘴,指着那套深蓝色的,说:“就那件吧!” 待我穿戴了,妆也擦干净了,云霁寒又打量了一下,“嘶!” 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满意! 我嘟着嘴:“干脆出家当尼姑算了!” 说完我就快步出去了,丢下云霁寒自己。 “长生,你说三哥他还能再小气点儿吗?心眼子也就这么大!” 我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比给身后的长生。 “不许出门!不许逛街!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又不是做排比句,不许的怎么那么多!”我掰着手指头和长生算计。 “他纳妃就行了哈!到处招蜂引蝶就行了哈!喜欢他的女人手拉手连起来都能绕皇宫一周了,我说什么了吗?说什么了吗?呵呵!” 我苦笑了声,顿住脚,“唉!可我算是他什么人啊!管得了他那么多!” 我扶额而立,扎心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下,“醒醒!醒醒!” 我还要拍第二下,手腕却被抓住了。 “三……三哥!” 我回头看,身后哪里有长生啊! 难道刚才一直跟着我的是云霁寒吗? 我低下头不敢看云霁寒的表情,吐槽的太多,声音有点大,他一定是都听到了。 “我随口说说的。”我摸了摸鼻子,“说的也不是你。” 我这种谎话,骗傻子,都不会信的! 云霁寒却反手拉住我的手,拉着我往宴客厅走。 我别过脸,不敢看云霁寒,他脸色一定很黑,我拍了他这么多年马屁,总算是有一天被他听到真心话了。完了完了,口头一时爽快,铸成千古恨啊! 一路上,云霁寒也不说话,我猜不出他是不是生气了,或许从他知道李叔夜来了之后,就一直在生气吧? 好不容易走到了宴客厅,长生竟然是在门口候着的。 “城主驾到。”长生喊了声。 我看到厅堂里那个一身月白长袍的男人,他负手而立,就像一缕白月光。听到长生的通报,他转过身,他一眼就看到了我,然后他十分温暖地笑了。 “师父……”我跨进门槛,冲着李叔夜轻唤了声。 “几月不见,徒儿可想念师父了?”李叔夜就这么很随意的问着,完全没有理会拉着我的云霁寒脸上那副阎王像。 “哈哈……”我挠挠头,抱歉地冲他说,“差点儿想不起来了。” “呵呵……你笑得灿烂了。”李叔夜摸了摸我的头,低声说,“做城主好玩吗?” “嗯。”我点点头。 云霁寒把我拉到城主的席子上做好,他自己则坐在我身侧的位置,李叔夜也入了座,终于有一次,他不需要向云霁寒行礼了。 “在下此次来,是想邀请城主同往南越,拜见南越王。”原来李叔夜说的是这事,为防隔墙有耳,只能这么走个过场。 我转头看云霁寒,他早就知道李叔夜要来做什么的,还诈我! “南越与我无双城临近,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我刚刚继承城主之位,还需要稍作打点。”我说完,又加了句,“我沧海楼大得很,李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在寒舍住下,待我办完事,再与大人同行。” 我见云霁寒脸色又黑了点儿,突然有了种看他吃味很开心的感觉。 “李大人还是住在驿馆较为合适。”云霁寒在李叔夜行礼之前,插了话。 我转了下眼睛,又说:“李大人留下来吃个便饭吧?天色还早,一顿饭的功夫罢了。” 云霁寒嘴唇动了动,可能是没找出什么理由再撵李叔夜了,就只能任李叔夜说:“如此,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26章 南越,酸溜溜 我本是打算只宴请李叔夜的,哪里知道云霁寒居然还找来了林智周! 席上,我与云霁寒同桌,林智周和李叔夜一人一桌,相对而坐。 “听闻李大人最爱梅花酒,这酒是我为大人专门备下的,大人尝尝。”我勾着唇角,先干了一杯。 李叔夜也啄了一杯,说:“多谢城主美意,这酒确实清香甘甜,犹如清泉般温润。” 云霁寒端起酒杯要喝,却被我抢下了,我说:“师兄你伤势未愈,不宜饮酒,长生,给你家主子换茶!” “哈哈!”林智周瞧着云霁寒吃瘪的样子,笑出了猪叫。 我莞尔一笑,不理会云霁寒黑如碳的脸色,对李叔夜说:“李大人风尘仆仆而来,一路上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儿?” “自然是有的,城主可要听?” “好呀!” 我拄着胳膊,装作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头偏过去,故意不去瞧云霁寒,其实李叔夜说了什么,我只是“嗯”“啊”的答应着。 我一边听,一边喝酒,没一会儿,一壶酒就见了底儿。 我本想说再来一壶,却感觉桌下的手腕被云霁寒拉住了。 我顺势就倒了,云霁寒自然地扶住了我的肩膀。 “城主醉了!李大人慢用!” 云霁寒把我扶起来,带着我出了宴客厅。 我靠着云霁寒,一只手去拂他的下巴,他分我一个眼神,没说话。 可他却停下了,蹲在我身前。 “我没醉……” 不用他背,我绕过他往回走,下台阶是却踩到了裙角。 “小心!” “啪!”我扶着腰,这台阶真是太硌了! “疼!”坐在台阶上,我甩了甩手腕,感觉除了脑袋没有不疼的地方。 云霁寒走了过来,一副瞧好戏的样子。 “还说没醉!”下一刻,我已经被他捞起来了。 “云霁寒……” 我唤云霁寒的名字,云霁寒低头瞥我一眼。 “云霁寒……” 我又唤了他的名字,云霁寒只是脚步声快了些。 我抓住他,继续唤他。 “云霁寒……云霁寒……” “不许胡闹!” 我眨眨眼睛,倔强地来了句,“我不!等你做了皇帝,我更唤不得了!” 云霁寒愣了下,走得更快些。 “我今天不想听话,不想乖,就想闹!” “你胆子肥了?”云霁寒把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对呀!我翅膀硬了!今儿就想作一回。” 我心里不知怎么,就想顶撞他一句。 云霁寒“砰”地踹开了门,把我扔在了席子上,真的是扔。 我趴在榻上,拍了拍身下的席子:“你就不能轻点儿吗?你对杨素衣肯定不这样!” 云霁寒站在床边,冷眼看着我在席子上耍驴脾气。 “嘻嘻……”我坐下来,看着云霁寒那副怒不可遏又隐忍的样子说,“生气啦?后悔待我好啦?” 我把头上的簪子摘下来,长发如瀑般散开,云霁寒嗤笑一声:“又醉了!” 他没挪动地方,脸色依旧不好看。 “你到底为什么带我出锦绣宫啊?我脾气不好,嘴也刁,我在东宫的时候,天天给你惹麻烦,你怎么还要把我带在身边啊?” 我从榻上站起来,痴笑着,看着离我三尺开外的云霁寒。 “云霁寒……” 我又唤了他的名字,云霁寒没有应声,只是冷眼看着我。 “我真的没醉。” 我把手里的簪子握紧了。 “我当日,是在你面前,亲手把师父的帕子,交还给他的呀!”我的声音有些抖。 “你何必,天天看着我呢?防备着与我接触的所有男人。”我心里泛着酸。 “我这个凤命的身子,有几斤几两重,我心里明白着呢。”我把簪子丢在地上,指了指自己,“从头到脚,都是你赠给我的,云霁寒,你觉得,我可以多么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 “什么意思?”云霁寒愣了下。 我抽了下鼻子,我说:“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不信我可以和李叔夜断得干净,就连你,明明我的一切,你都了如指掌,你是不是也怀疑,我和李叔夜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翊儿……”云霁寒眉头皱了下。 “云霁寒,我不聪明,但我不傻。”我低头指了指自己,“你不信,对吧?” 我笑了,解开腰间的包,才把手往上挪,就被云霁寒抓住了。 “翊儿,你不是小孩子了。”云霁寒终于说话了。 “怕什么?我是你妹妹。”我的眼泪滴在云霁寒手上,“云霁寒,我不喜欢被误解。无双城,我不稀罕,凤命,本就是你们强加给我的。” 云霁寒拉过我,我看着他的眼睛,与他说:“我是在意李叔夜,是因为你与他之间的恩怨,我一直心存侥幸,你们可以冰释前嫌,仅此而已。云霁寒,我已经不敢奢求什么了,我只要你信我,好不好?如果不能,你寻人查验就是!我问心无愧。” “我信。” 云霁寒拥着我,我靠在他肩头,“云霁寒……你不是想知道,在宁远城的那日,我在你手心里写的什么吗?我再写一次给你。” 说着,我拉着他坐在席子上,跪在他身侧,我把他厚实的手掌摊开,我抬头对云霁寒说,悠悠地说:“我只写一次!” 我用食指在他带着薄茧的手上缓缓写下:“与君同舟。” 云霁寒把手掌握起来,好似要把那四个字永远存在他的手心。 “翊儿……”云霁寒唤了我一声,他的声音有些抖。 “云霁寒……我曾想过要逃……可是,我蓦然回首,发现自己早在你那里就生了根。是根哪!入了髓,透过骨,连根拔起,就没得活。我很自私,不愿用自己为你换一纸合约,我很愚蠢,不能帮你剑指天下逐鹿中原,我这么没用,你愿不愿意带着我一辈子?” 我一股脑清空了脑子里积压已久的话,说完了,也没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自私又无耻的事情。 良久,云霁寒都没有反应。 “呵呵!就……就当我啥也没说!”我擤了擤鼻子,整了整衣裳,跳下了榻,我不是喝多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作了一把好死。 脚踝有些痛,我跛着脚往外走,突然想起多年前,我第一次去云霁寒的东宫时,也是这般狼狈地离开的。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27章 南越,铁公鸡 脚踝有些痛,我跛着脚往外走,突然想起多年前,我第一次去云霁寒的东宫时,也是这般狼狈地离开的。 “我愿意。” 突然的人声,弄得我脚下不稳,险些又摔了。 身子被捞起来,摆在了席子上,我眨了眨眼睛,看着突然正襟危坐,脸色严肃的云霁寒,感觉自己的脸被云霁寒捧起来,他用一只手把我的碎发捋顺。他说:“翊儿,三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我看到他眼里的温柔和宠溺。 “我……” “主子!”门外传来了元亮的声音。 云霁寒身子一震,脸上颇为尴尬,却没有放下手。 “主子!尉迟尚在沧海楼外,嚷着要见城主。”听元亮的声音,似乎事情棘手。 “让他等着!”云霁寒喝了声,戾气又显出来。 “……”元亮似乎没有走,我听到他在外面与长生窃窃私语着什么。 我抓起云霁寒的手:“三哥,要不我们出去看看吧?” 云霁寒却坚决地摇头,拂了下我的脸颊,另一只胳膊一揽,我的视线转了不知多少度,再睁眼,却是黑的,我感觉云霁寒用一只手遮住了我的眼。 “三哥,三!” “……” 我的眼睛倏地瞪大了,我好像明白了一切,却又立刻糊涂了。 我有些明白,周琦玉送我紫翡的时候,他为什么要故意气我。我明白他为什么要谎称自己要死了,要把我带到宁远城。我明白了他为什么不吃修的醋…… 我缓缓闭上眼,任眼泪涌出来,湿了云霁寒的手心。 可是,我又开始思考,云霁寒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就不担心,我因为家族仇恨,搅出什么大乱子吗?他就不怕,我背叛他十年的真诚以对吗?云霁寒带我去司徒延祖的墓,还要我记住他的名字。那个时候,我就该怀疑的。 还有修,为什么他恨李叔夜,却不恨云霁寒呢?是怕我受牵连吗?如今细细回想,我发现有好多细节,都被我忽略掉了。我这个狗头侦探,真是太无能了。 “翊儿,不许走……” 透过指缝,我看到云霁寒勾起的唇角。 我沉默地点头。 “我护你,一辈子。” 我点头,这一次,我信了。 “不怕,有我在。” 我点头,揪住云霁寒的衣袖,生怕他反悔。 最终,我与云霁寒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说破,不然又会徒增更多麻烦。 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各自无问,便是最好的。 云霁寒为我把眼角的泪擦干,我们走出去的时候,长生急得团团转,元亮的手也是抬起来又放下,犹豫着要不要再敲门。 “尉迟尚到底作了什么?”我问元亮。 元亮指着大门的方向,说,“二位主子!尉迟尚在沧海楼门口跪着,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我们把整个东苑还给他!” “铁公鸡脸皮这么厚了吗?”我着实佩服尉迟尚一毛不拔的精神了。 我转头看向云霁寒,说:“三哥,任他这么作下去吧?反正丢的也是他尉迟家的脸面。” 云霁寒勾了勾我的手心,说:“会会他。” “嗯。” 云霁寒抚了抚我的头发,说:“先进去。” 我这才想起刚才头发散开了。 云霁寒带着我回屋梳头,他也没下令请尉迟尚进沧海楼坐坐,等我们磨磨蹭蹭地再出来,天都黑了。 我本也没喝醉,这会儿酒也醒了,才进厅堂,我就忙不迭地开始吐槽尉迟尚。 “铁公鸡,你还真好意思回来要啊?”我吃了口茶,顺了顺气,对着撒泼耍赖半天的尉迟尚道,“你老真不把脸面当脸面呀?这东苑本就不是沧海楼的吧?当年百鬼窟北迁时,好像也没把地契交给你吧?怎么如今东苑就成了你私人的了?” 尉迟尚却理直气壮地说:“东苑那块地,可以给你,但地皮之上所有的东西,都是老夫的,老夫都要带走。” “啊?”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尉迟尚这是闹哪一出呢? 我看向云霁寒,他这几日一直在查账,东苑的事情他应该有所预估。 果然,云霁寒发了声:“既然如此,我隐贤山庄愿买下东苑,请前辈开个价吧?” 难道这东苑所有财物,真的不在沧海楼的账本里? “老夫绝不卖!” 尉迟尚态度坚决,可叫他把东苑慈爱了拉走,我们面上也不好看。 “铁公鸡,东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大岁数了,拉下脸来索要?” 我转头对云霁寒说,“三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铁公鸡再抠,抠百鬼窟的旧产做什么? 一路上,尉迟尚在前,我与云霁寒在后,尉迟尚步子迈得坦荡荡,我不明白他明明没什么理可占,为何却还这般无畏。 “三哥?” 我偷偷地问云霁寒,“为什么我觉得他不是来要东西的,而是来要命的?” 云霁寒拂了拂我头上的步摇,说:“且看他要作什么。” 我们一路来到了东苑最深处的一处宅院,门口上着锁,这是! 我顿足,没有再往前一步。 “铁公鸡。” 我看向站在门口的尉迟尚,步子往后退了步,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三……三哥,我……我要回家。” 我立刻变得结结巴巴,脑袋不会转了,拉着云霁寒就要往回走,云霁寒却没动,他抬头打量着这间锁起来的庭院。 “此地……”云霁寒一眼就瞧得出,我在害怕,可他却不肯走,分明就是担心不足,看热闹有余。 我正想寻个别的理由,把云霁寒一起带走,就听到尉迟尚突然转过身,盯住我质问道:“敢问江城主,你这个隐贤山庄的少主,为何会百鬼窟的武功?” “什么?”我佯装没听懂。 尉迟尚指了指身后那道门,他说:“梨花落,文四娘,你小小年纪,怎么学会了她的独门绝技?”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故意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对尉迟尚说:“前辈!您是不是丢了无双城,心疼的发疯了,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尉迟尚呆愣了下,恍恍惚惚地道了声:“不可能的,你才多大!” “三哥,文四娘是谁?”我见云霁寒脸上的狐疑神色,决定顺势演下去。 第128章 南越,组队啦 尉迟尚却突然从袖中掏出刀,劈开了庭院大门陈旧的锁,我立刻跳到了云霁寒身后,不敢去看庭院里面。 “这是……”云霁寒先开了口。 庭院深深,老树蟠扎,各式各样的兵器散落在地上。 “不错,是练功房。” 尉迟尚率先走了进去,“说是练功房,更不如说成是人间地狱,百鬼窟朱雀堂是负责为教主培养得力武器的机构,所有被送到这里的人,都要经过残酷的训练和选拔,每一年,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扇门,成为百鬼窟的杀手。” 我的手心渗出了汗,见尉迟尚踏步进了庭院,我却拉住云霁寒,不叫她跟着进去。 那里,我不要再进去第二次。 尉迟尚说:“她出自练功房,心却不够硬,可她手里的剑,她的梨花落,我至今还记得。” 尉迟尚声音颤抖,道:“江城主,我不是来要东苑的,我只求你告诉我,四娘,她在哪里?她当年突然带着朱雀堂的人北上,便再无音信,她到底,怎么了?” 什么?尉迟尚不知道我在30多年前已经死了吗? “我不知道。”我只能继续撒谎,“我不知道什么是梨花落,至于那天的剑招,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耍出来了。” 尉迟尚面上有惊讶,但却又带着一丝惊喜。 “如果你要找人,可以去问林智周,不过林智周做生意不赔本儿的,你这铁公鸡肯拔毛吗?” 说完,不待尉迟尚做出什么反应,我便拉着云霁寒离开了。 我自认与尉迟尚当年交情甚浅,至于他为何生了执念,我不想深究。 我这百年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想不顾一切地珍视眼前人,哪怕搭上我所有的好运气,我也要拼尽全力,在云霁寒身边多呆几刻。 翌日一早,我骑在马上,等着云霁寒和长生交代事宜。当地的地方长官也来为我们送行,自然是来巴结云霁寒的,我打了个哈欠,还没有睡醒。 “小鸡崽子,你师父怎么还不来?”林智周上了马,我见他身后还跟着紫枫林的四个侍卫,便问他:“你也去?” “南越有不少好货。” 林智周这谎话说得眼睛都不眨,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信他的话。 “来了!”我指了指远处的人马。 我冲着走在最前头的李叔夜挥了挥手,李叔夜也向我挥挥手。 “拜见城主。”李叔夜走进了,朝我行礼。 “见过李大人。” 我也冲他行礼。 “城主换了男装,本官险些没认出来。”李叔夜说着,骑着马站到我身侧,瞥了眼我骑着的马,是云霁寒的马,他脸上有些不悦,道:“这马……” “哦!我从上次跌下马之后,就一直害怕骑马。”我找了个理由。 李叔夜皱眉,道:“抱歉。” 他可能是以为我所说的害怕源自于四皇子猎场的那次刺杀。 我摇摇头,说:“不怪你。” 林智周歪头瞧我们两个言语,无声地摇了摇头,他看向李叔夜的眼神又复杂了一些。 云霁寒上了马,为我把披风帽子戴好,他握着缰绳,低头说:“师妹,可以出发了吗?” “走!” “等等我!” 我回头看,见尉迟念文朝我们骑马奔了过来。 “你来做什么?你不看着你爹吗?”铁公鸡失了这么大一笔财,昨日又演了那么一出,应该很失落啊? 尉迟念文骑着马插队到了我和林智周之间的空位,他转过身子,说:“我爹说了,把你娶回家,也是一样的。” 这话,周围这三个男人都听到了,我身后的这位听得最清楚。 “呵呵!你梦还没醒呢!” 我嗤笑了声,回头看尉迟念文身后带着10个侍卫,看来是真打算与我同去南越走一遭。 “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嘛!”尉迟念文拍了拍他的胸膛说,“江湖儿女,身份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我转头看向云霁寒,真正的大佬儿,在这儿。 云霁寒看了看尉迟念文,不带什么情绪,他说:“不保证你活着回来。” “行!”尉迟念文立刻答应了,好似害怕云霁寒反悔似的。 “出发。”我做了个手势,一行人快把加鞭往南越而去。 出了无双城,我故意去双儿家的茶摊子,却发现已经打烊了,她那只闻其声未曾谋面的爷爷,我也终究是没见到。 我有些失望,那日她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她害我掉进冰湖之事确实叫我与她心生嫌隙,但是我又觉得,失了这个朋友,甚为可惜。 尉迟念文指着这个茶摊子,说:“呦!他们爷孙俩去哪儿了?都在这儿卖了10多年茶了。” 然后,他又看向我身后的云霁寒,问:“不是你撵走的吧?” “不许诬陷我三哥。” 我急忙为云霁寒辩白,我转头看云霁寒,他只是不屑地瞧了眼尉迟念文,然后调转马头就走。 为什么呀?说一句“不是我”,很难吗?被别人这样误会,一定不好受的呀! 我转头看云霁寒脸上没什么表情,好似尉迟念文说的不是他一样。 我们又一路跋涉了30里地,终于见到了一块界碑。 “南越……”还是一块断碑,南字掉在地上。 天黑了,可是附近连个驿站都没有,只有一片林子,众人要往林子里去,我大声喊到:“先不要动!” 我没有来过南越,但我从前认识的青龙堂堂主特别喜欢制毒,他是地地道道的南越人,他对我说过的,南越遍地都是毒虫毒草,特别是森林里,真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都能遇见。 “小鸡崽子,你来过?”林智周指了指那片晦暗的树林。 “没有。”我嗅了嗅,“有股危险的味道。” 林智周讪笑,狐狸面具显得他满脸狡黠,他说:“你嗅觉够灵敏的。” 李叔夜也说:“前面的林子里,瘴气极重,白天里有阳光,瘴气会消散,天快黑了,我们还是就地扎营吧?” 尉迟念文说:“就算过了这片林子,也还要过20多里的沼泽地,进了南越,就要处处小心,时刻提防了。沧海楼的兄弟栽在南越的,不知有多少。” 顶点 第129章 南越,陷阱啊 “看你这么熟,可以给我们当向导。”我给尉迟念文找了个好活计。 “好呀!你信得着我就行。” 看他这么自信,还真没白带他来。 我们在空地上扎了营,离林子有百米远,谁也不能保证,半夜会不会从里面跳出什么怪物来。篝火很快就燃起来了,云霁寒把他的披风也披在我身上。 这里的夜不冷,但是特别潮湿,到处都是泥土味,我坐在地上,见李叔夜在我们扎营的一圈撒上了雄黄粉,该是担心蛇虫来骚扰。林智周则偷偷给我和云霁寒等人喂了一颗药,万事小心,这一点他们是一致的。 尉迟念文就不这样,他大咧咧地躺在地上,叼着根草叶,枕着胳膊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云霁寒把水袋和零食给了我,说:“好吃的。” “谢谢!你拯救了我的胃。”我对云霁寒说。 把纸袋里的糕点拿出来,先分给雪儿一块儿,小九趴在我腿边,打了个饱嗝,它吃了一路的补药,早就吃足了。 我又咬了一口,“长生真是太了解我了,这味道甜软绵绵,入口即化,三哥你也吃一个。” 我要再掏一个给云霁寒,云霁寒却抢走了我手里那个。 “我选的。”云霁寒说。 我低头看了看这些糕点,脑补了一下云霁寒坐在一堆小食面前,挨个品尝的样子。 “噗呲!”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又吃了一个,云霁寒特别喜欢抢我吃过一口的,这样,我怎么知道我吃了多少,不是食不过三吗? “小鸡崽子,给哥哥一个?”林智周也凑过来。 我拿出一个,要给林智周,却被云霁寒抢了过去。 “小气!”林智周自己伸手到袋子里拿了一块,这样云霁寒不拦着,我给就不行。 “风兄他心眼儿比针眼还小。”林智周一边吃,一边说。 我笑了笑,心道,你第一天认识云霁寒吗? 我小声问云霁寒:“把长生一个人留在无双城,他行吗?” 云霁寒把糕点咽下去,才说:“他可不是只会伺候人。” 我想想也对,长生在云霁寒身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自然学会了许多。相比之下,我在云霁寒身边学到了什么?唉! 小九不习惯这潮湿的草地,它溜到黑羽的身边,一下子就跳了上去,趴在黑羽的背上,用爪子抓黑羽的鬃毛玩儿。我低头看着我身边的雪儿,它的两条尾巴在甩来甩去,分明就是不高兴了! 我摸了摸雪儿的脑袋,指了指小九,说:“带你老婆回来,胆子越来越肥了,居然敢欺负三哥的马!” 雪儿真的撇下了零食,跳到了黑羽的背上,一巴掌拍在小九的脑袋上。 “行事作风很像三哥啊!”我对云霁寒说。 云霁寒点了下我的额头,也回头看雪儿教训它老婆,黑羽可能是觉得自己躺枪挺无辜的,就甩了甩身子,叫了两声,把小九和雪儿颠下了马。 雪儿比小九长得大一点,体格上不占优势,它们两个“喵喵”地用猫语吵了几声,小九总算是老实了。 “和你们男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我瞧着他们两个的样子,突然情不自禁地说道。 “谁说的!在师父这里,永远都是让着你的。”李叔夜不知何时走到了云霁寒身后,话却是对我说的。 我应了声:“让着我不可怕,怕的是有的人处处都由着媳妇作,妥妥的妻管严。” “妻管严?”林智周抓住我话里的字眼儿,问道,“谁呀?我认识吗?” 我抬头望天,不敢把视线落在云霁寒身上,但林智周还是明白了,他“哈哈哈”地笑了两声,就差指着云霁寒笑话了。 云霁寒却像没事儿人似的,只顾着给我剥核桃。 “那是什么?”我指着天上一只飞过的鸟问道:“是老鹰吗?又有些像鸽子。” “是隼。”云霁寒也看到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还是一只被驯化的隼。”躺着的尉迟念文突然说。 隔了这么远,尉迟念文眼神不要更好! “南越王也喜欢开动物园?”我想起了远在北方的破壁机,他们都喜欢当饲养员。 “不一定是南越王,这种隼在南部分布很广,隼生性凶猛,许多猎户家也会养隼。”李叔夜解释道。 “哦!三哥,我们也养一只吧?”我应了声。 云霁寒没有应声,他把剥好的核桃放在我手心。 那隼在天上飞了几圈,可能是见我们人多势众,没敢贸然靠近,便又飞走了。 天渐渐暗下来,我看着云霁寒的胳膊,昨晚没睡好,我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夜深人静,只偶尔能听到一些不知什么动物弄出来的响动声。 “翊儿……” 我听到有人在唤我,睁开了眼,却发现我自己躺在地上,我坐起身子,看到云霁寒正往树林里去。 “三哥!回来!”我急忙起身朝云霁寒跑去。 林中瘴气弥漫,云霁寒去做什么?我就要抓住云霁寒的时候,他跑得更快了。 “三哥!”我要去追,却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是一根粗树枝缠在我身上,还不停地摇晃着我。 “放开我!我要去找三哥!”我用手使劲地拽树枝,无奈力气太小了。 “翊儿!醒醒!” 我的身子被剧烈地摇晃着,我的脑子猛的一清,眼前的云霁寒突然消失了。 我定了定神,看见缠在自己身上的,不是什么树枝,正是云霁寒的两只胳膊。 “翊儿!” 云霁寒把我往回拉,再有十几步,我就要走进那片树林了。 “我……我怎么了?” 我见林智周也在我们身边,手里拿着一个火把,他说:“小鸡崽子,你刚刚被控制了。” “我刚才……”我摸了下额头上的汗,还好有云霁寒,及时叫醒了我。 李叔夜和尉迟念文这时候也醒了,他们朝我跑过来,李叔夜急忙询问:“你怎么样?” 他拉过我的手腕为我诊脉,发觉没什么问题,才收了手。我们重新回了营地,我抱着膝盖,一步都不敢乱动。云霁寒揽住我的肩膀,把我冒冷汗的手握在他的大手里,他安抚道:“别怕!” 第130章 南越,又来了 “这么多的高手在,还有这么多的侍卫守着,怎么会中了幻术?”尉迟念文说,“难道……”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又道,“咱们这里面,有鬼。” “鬼什么鬼!”林智周喝住了尉迟念文,“你别再吓她了!你瞧瞧,她脸都白了。” 尉迟念文不说了,他担心地看着我,“你别怕啊!我们会保护你的。” 我确实被吓到了,对于陌生的环境,我总是很抵触,更何况是南越这种到处是毒物的地方。 幻术!幻术! 不可能是琴魔,因为他还指着我帮他找夏曼呢!那会是谁呢?我从前对幻术了解甚少,现在着实有些黔驴技穷。 过了个把时辰,我依旧心惊肉跳,这人要害的,是我。 我得罪的人:一、二、三、四……有点多啊! 云霁寒为我把披风盖好了,亲了下我的额头,他脸上蒙着一层阴冷,我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尽量让自己快速地冷静下来,不然,我看云霁寒会杀几个人来泄泄火气。 我转头看向我们这一行人,林智周紫枫林的人都是杀手,干不了这么巧的事情。 李叔夜带的多是官兵,如果混进来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倒有可能。还有尉迟念文,他本就是江湖人。 看来,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云霁寒。 “还记得怎么回事吗?”云霁寒轻声细语地问,又是那一副把我当瓷娃娃的样子。 我努力回想了下,脑子里把刚才惊险的一幕过了一遍。 “好像……好像有一股很怪的味道……又腥又臭……” 云霁寒拍了拍我的背,说:“不怕,睡吧。” 我应了声,闭上眼睛依旧睡不着,过了一会儿,众人的鼾声又起来了,我听到林智周的声音,他声音很小,像是耳语:“应该是黄鼬,此物只能驱赶,绝不可虐杀,否则会遭到黄鼬整个族群的报复。” “不是人为?”云霁寒低声问。 “也不是没有可能。”林智周少佐思考。 “你我要多加提防,是鬼总会现身的。”云霁寒说。 “你不该带小鸡崽子来的。”林智周不理解云霁寒,“弄个替身,南越王也瞧不出来。” 云霁寒拂了拂我的发,说:“有些事,她必须经历。” 意思就是,他可以宠我,可以护我,但是生存下去的本领,我得自己学。 和云霁寒在一起,其实就是一种作死吧? 我这样想着,被云霁寒轻声安抚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到了清晨,林子里的瘴气逐渐散去,我们收拾收拾准备进林子。 尉迟念文朝我走过来,甩了甩手里的马鞭子,说:“你没事儿吧?” 我顺手掐了他的胳膊一下。 “哎呦!”尉迟念文一边揉胳膊,一边说:“你还没清醒吗?” “疼就不是做梦,你才没睡醒吧?”我飞身上了马。 尉迟念文揉着胳膊回到自己的人身边,嘴里念叨着:“小丫头,坏心眼儿怎么这么多?” 我们一同往林子里走,虽说尉迟念文说他能当向导,但云霁寒还是信不过他的实力。 云霁寒把雪儿召出来,它变大之后,小九就跳上了它的背,让它们在前面开路,尉迟念文在最前面引路,我们跟在后面。 “啊!” 没走出几步,林智周突然大叫一声,吓得我一个激灵。 我转头看他,原来是一只拇指盖儿大小的蜘蛛吊着身子,正好落在了林智周的狐狸面具上。 “我……我的脸!”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林智周这么痛苦而惊恐的表情。 “啊,这么多腿儿……”林智周惊慌失措,这表情放在他身上,莫名地显得可爱。 “哈哈哈哈!”尉迟念文骑马到他身前,拔剑把那根蜘蛛挑下来,丢了出去。 “唔!”林智周掏出帕子,把他脸上的面具擦了三遍,才接着往前走,脸色依旧不好。凡是能影响他颜值的危险品,他都会避而远之,可他还是跟着来南越了,我心里不免有一丝感激。 “这地方蚊虫众多,蚊子都是这么大个儿的!”尉迟念文用拇指和食指绕了个圈儿,比给我看。 我咽了下口水,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谁能给我带一瓶六神花露水。在线等,挺急的。 我抖了抖身子,感觉有点痒,不是真被蚊子叮了,是条件反射。云霁寒把我把披风整了整,我这才找回了点儿安全感。 “嘶嘶……” 一条蛇明目张胆地从李叔夜的马前走过,完全不知道回避我们这些“客人”。 “嘎嘎!”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我四下看了看,简直就是动物世界呀! “嗷!” 雪儿突然仰头吼了一声,停下了脚步,我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众人也都噤声,听着周围的动静,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小心!” 云霁寒冲着为首的尉迟念文喊。 说时迟,那时快,只看到有一个东西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了尉迟念文的头上。 “是大胡蜂窝!” 林智周反应最快,骑马就跑。 “嗡!” 一窝的大胡蜂冲出了掉在地上的蜂巢,像一颗炸弹一样,向人群中袭击,它们真的就是没头没脑,见人就蛰,众人立刻四散,骑马往林子外跑,大胡蜂是有毒的,轻则过敏,重则死亡。 马蹄声,人的喊叫声,和蜜蜂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 我用胳膊把脸挡住,任云霁寒带着我飞奔。 “翊儿,这边!”李叔夜朝我喊道。 我从胳膊缝里看到李叔夜指的,原来是一片湖,云霁寒也看到了,带着我往李叔夜所指的方向跑,众人也尾随而来,众人冲出林子纷纷跳进了湖水里,场面一度十分壮观。 云霁寒捞起我就往下跳,我这回早有准备,猛吸了一大口空气,在水里憋气,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云霁寒的衣服。 透过不算清澈的湖水,我看到了水面上的那群大胡峰聚集在水面上打转,它们在湖面上兜了一圈,感觉不到人气儿了,才离开。 “哗!” 我和云霁寒第一个冲出了湖面,快憋死我了。 李叔夜是第二个,他就在我身边不远的位置,他一边踩水一边问我:“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第131章 南越,太平静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摇摇头,跟着云霁寒往岸边游。 小九焦急地在岸边踱来踱去,喵喵地叫着,雪儿用鼻子拱了拱它的身子,小九才看到我,“喵!”,小家伙都热泪盈眶了。 “咳咳……”尉迟念文拎着两只灌满水的袖子爬上了岸,我看了眼他的狼狈样子。 “哈哈……”差点笑出猪叫。 “你是一条小青龙……”我看着他头顶的两个大包,在自己头上用手指摆出了两只犄角状,笑得开怀。 林智周上岸后,先是在他露出来的半边脸上摸了摸,摸了又摸,然后是脖子,手臂,双手,他真是是太在意自己的颜值了。 众人纷纷都爬了上来,我把云霁寒检查了遍,确认他没被叮,才坐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坐在云霁寒身边,说不心慌,是假的。 尉迟念文的侍卫给他拿了药,其他受伤的人也都拿出了药品,看来都是早有准备。 元亮走到云霁寒身边,低声说:“主子,有侍卫看到林子里有黑影,应该就是投蜂窝的人。” “嗯。” 云霁寒一只手搭在弯起来的腿上,在元亮耳边说了什么,元亮点头,离开了。 我把昨晚和刚才的事情联系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结论,有人想让我落单,抑或是抓我。 云霁寒看我看得紧,这人两次不成,云霁寒已经有了防备,估计不敢轻举妄动了。 “三哥……” “不可!” 我还没说我要做什么,就被云霁寒否决了。 “是谁都无所谓,伤你,就是找死。” 云霁寒用帕子为我擦脸,我看他冒出狠厉的神色,心里觉得这样给他拖后腿确实不太好。 在我们来沧海楼的第一晚,不是也有刺客吗?那时我还以为对方是冲着云霁寒来的,看来是我想错了。 “引蛇出洞,效率高。”我说。 云霁寒警告地盯向我,说:“敢擅自行动,打折你的腿。” 我摇摇头,对云霁寒这样的威胁,我已经习以为常,他打折自己的腿也未必舍得再打我一下。 我们继续前行,尉迟念文给我们引路,不得不说他这个向导当得还是挺合格的,我们跟着他的步子,总算在下午过了沼泽地,全员安然无恙。 “三哥……”我在四周寻了下,“元亮呢?” 云霁寒和我坐在雪儿的背上,他一只手抚着腰间的佩剑上。 云霁寒低头,有意无意间瞄了眼走在我们前面的李叔夜,他说:“办事。” 我见他阎王像上身,不敢多问,想来他可能是怀疑李叔夜就是那只“鬼”,便不再多问。 我瞧见李叔夜拍了拍尉迟念文的肩膀,说:“辛苦了,尉迟公子。” 尉迟念文拱手道:“众位无恙就好。” 又走了二里地,终于看到了城池,远远的,就看到有一群人盛装恭候了,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绿色锦衣的中年男子,绿油油的绿,看着和周围的景物很撞色,他身后还有几位身着官服的男子。 我们下了马,为首的绿衣男人向李叔夜拱手道:“按察使大人大驾光临,本王携南越地方官员夹道相迎,公务在身,本王姗姗来迟,还请大人见谅。” 他身后的官员也对李叔夜恭敬地行礼:“拜见按察使大人。” “南越王客气了,该是本官先拜谒您才是。” 李叔夜说完,也冲着这人行了大礼,“下官给王爷请安。” 南越王又看向了我,说道:“这位可是无双城的新城主?” 我心想:拜贴都发给你了,你还问? 我冲南越王行礼,说:“在下江采霜拜见王爷。” 南越王上下打量我一下,脸上横肉颤了颤,说:“江城主大驾光临,本王必当盛情款待。” 南越王脸上笑眯眯的,他让出一条路,连声说:“快,快请入城。” 我仔细瞧了下南越王,他身材肥胖,个子比较矮,活像一株行走的灌木丛。他的步子不算稳健,脚丫子好像承受不住他一身的肥肉,走路似乎有些吃力,脸上也是胖得出了双下巴,手上戴着红红绿绿的宝石戒指,完全就是一副养尊处优、坐吃等死的样子。 我回头看了看云霁寒,冲他挑挑眉毛,云霁寒摇头,不需他多做表情,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初来乍到,不可以貌取人,评论是非。 我收回视线,心想着,修到底在哪里呢?我抬头瞧了眼阴沉的天气,心情也阴沉起来。 南越其实并不大,比较大的城池也只有3个,与承国是没法比的,这座城就是曾叫闵城,是南越最大的城,后来南越国被灭之后,闵城就改命叫越城。 越城里面,随处可见药铺、药坛子和药农,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药材香。 南越主要的特产就是草药,也有不少蛊师,所以这里给人的感觉,总是略显压抑。 小九从包里钻出来,它用小鼻子嗅了嗅,似乎很享受这里的气味。 我揉了下鼻子,把它塞了回去。 四处古朴的民风,背着竹篓子采药的女孩子,看上去真的是人畜无害,没有任何不和谐的迹象。 终于到了南越王府,这里并没有我预想的高大,甚至和南越王一样,都矮了点儿。 乌瓦白墙,房子又矮又圆,黄土微微泛红,颇有地方特色。 “众位请。” 南越王把我们请进了他的王府,我们跟着往里面走,中庭比外面看着鲜艳多了,各色奇异的花草在王府四处可见,里面的奴仆们忙忙碌碌,看上去富有生活气息。 到了正堂,南越王坐在正位,我和李叔夜各自找位置坐下,云霁寒坐在我身侧稍后一点,其他人等都安排在外面,我不免有些紧张。 “嗨嗨!南越比不了京城大气,也不如无双城出手阔气,还望众位海涵。本王这里寒酸,但是南越世代靠山吃山,也还过得去,今日本王特意为二位准备了南越的一些特产,给二位尝尝鲜。”南越王客客气气地,脸上的肉褶子又多了两道。 看他这副样子,我只能想到“窝囊废”三个字,他胖嘟嘟的身子坐在那里,活似一块发了霉的千层面呢! 李叔夜也回了礼:“王爷客气了。” 我才想拱手回话,就听到外面的传报:“苏先生到!” 第132章 南越,论文斗 我往门外一看,瞬间傻了眼,只见那一身紫衣的男人摇着扇子从门外踱进来,不徐不疾,他脸上没有戴面具,但我认得那把扇子和他这身紫幽幽的衣裳。 那男人见到了我和云霁寒,丝毫不惊讶,居然还微笑着向我点头示好。 我桌子下的手握紧了,他这算什么?宣战吗? “苏璧拜见王爷。”紫衣男子立身冲着南越王行礼。 原来这男人的名字叫苏璧。 南越王对苏璧更为客气,他连忙起身,走到苏璧身前,扶住苏璧的胳膊,道:“苏先生不必行此大礼。” 南越王指向李叔夜道:“苏先生,这位就是朝廷派来的按察使,李荀李大人。” 苏璧恭敬地冲着李叔夜行礼:“草民见过大人。” 一介草民,没有功名,如何叫南越王这般殷勤,奉为上宾? 李叔夜微微点头,道:“苏先生。” 南越王又引着苏璧看向我这边,说:“苏先生,这位是无双城的新城主,江采霜。” “见过江姑娘。” 苏璧冲着我恭恭敬敬地行礼,他弯腰时,突然,从他的袖口露出了一抹红色,一条鲜红的剑穗从袖口露了出来。 那是修的剑穗,是我新年的时候送给他的。 修被抓住了!被这个叫做苏璧的男人。 我的手指甲深深地抠进了手心,脸上却要挂着微笑,我对苏璧说:“苏先生看上去很眼熟呢!” “哦哦哦!” 南越王连忙解释:“本王的疏忽,忘了介绍,这位苏璧先生,是我们越城的第一名士,与本王是多年的好友。” 第一名士?刺杀皇族第一人还差不多。 李叔夜打量了下苏璧,道:“王爷好雅兴。” 苏璧说:“草民得王爷赏识,平日里为王爷处理王府一些琐事,第一名士这一说,确实谬赞了。” “哪有,苏先生不必谦虚,本王这个人马马虎虎,也没什么本事,全靠苏先生帮忙管理……” 我听不下去了,这是个窝囊废王爷啊!你想做傀儡,也不能引这匹狼进来呀!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本王今日做东,宴请二位贵客,苏先生,还得麻烦你安排一下。” 南越王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气得我后槽牙都咬疼了。 “是!小人已经为王爷备好,只能王爷这句话呢。” 苏璧对南越王恭恭敬敬的,看上去就像个白面书生,他心黑着呢!如今这个南越王府,说得算的,早就是苏璧了吧? “谢王爷。” 我冲着南越王行礼,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揪住苏璧的脖领子问问:你把我亲哥怎么了?他在哪里? 又寒暄了几句,总算是出了会客厅,我走得特别快,云霁寒拉住了我,他把我一直握着的手举到他面前,鲜红顺着我的手指缝流了出来,云霁寒掰开我的手指,掏出帕子为我包上。 可我手心的痛感远没有我的心痛,我现在完全没有办法稳定心神,这个心痛,好似来自于这副身体自身,血脉相连的痛。 “翊儿,苏璧的目的,正是如此。”云霁寒为我包扎伤口。 我抬头看向云霁寒,他居然能这么冷静。 不愧是将来要君临天下的人,我活了100多岁,也没有他这般意志和心态。 我扶住额头,努力叫自己的脑子不要乱,我吐槽了句:“南越王长得真丑。” 云霁寒知道我这是在转移注意力,稳定心神,他宠溺地捏了下我的小脸,说:“苏七更丑。” “这小名儿真难听。” “那你可知南越王叫什么?”云霁寒顿了顿,见我抬头看他,便一字一顿地说了三个字:“侯尚术。” “噗!” 宴客厅里,歌舞升平,我与云霁寒一同进了宴客厅,李叔夜已到了,正在与南越王攀谈,我换了身黑色的男装,进了宴客厅里,我瞧向了李叔夜,冲他微微笑笑。我又走上前,对南越王行礼:“拜见王爷,请恕江某来晚了。” “江城主快请入座。”南越王扭了下肥硕的身体。 我与李叔夜同侧而坐,对面是苏璧。 苏璧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对我说:“王爷听说江城主身子不大好,特意叫小人备下了几样珍贵的药材,还请江城主务必收下。” 他说完,就有仆人上前,将药材呈上来给我看。 “这一味,是我精心为江城主挑选的千年灵芝一棵。”苏璧指着第一个仆人手里的那个盒子,说道。 “多谢王爷美意,谢苏先生。”我言谢行礼,又坐了下来。 “啪啪!”苏璧拍了拍手,鼓乐声起,我瞧见一队舞女从进来,其中为首的绿裳女子,竟是青鸾。 青鸾笑容晏晏,舞姿嫔婷,我记得兰香坊的人告诉过我,青鸾被人赎身,嫁人了,为何又流落到南越做了舞姬? 我看向苏璧面色如常,他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饮酒。而主位上的南越王却沉醉其间,兴奋异常。 “哈哈,哈哈,鸾鸾……” 南越王肥硕的短脖子伸得直直的,一边大笑,一边拍手,活像个傻子。 李叔夜见到青鸾,也吃惊地一愣,他转头看向我,我没有多做表情,只微笑着敬了他一杯酒,李叔夜微微点头,也回敬了我一杯。 我看向对座的苏璧,他平静的脸上居然只带着一抹不失礼仪的笑意,好像刚才用修的剑穗威胁我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这不免叫我心里又“约拜”了他家祖宗十八代一遍。 一曲终了,我瞧见青鸾直接上了台阶,坐在了南越王的身侧,为已经看痴了的南越王倒酒。 南越王接过酒杯,却没有喝,而是递到了青鸾的嘴边,直接捏住青鸾的下巴,把酒灌了进去。 “美人……来!喝一杯。” 我瞧见青鸾眼里竟然流露着笑意,她一边为南越王斟酒,一边与南越王耳语着什么,叫南越王乐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青鸾有意暼了我一眼,又立刻缩回了目光,她双手把酒递给南越王,自己又斟酒,把酒一饮而下,看她言笑晏晏,当真好不讽刺。 “这位青鸾姑娘,曾是兰香坊的魁首,在下觉得其身姿不凡,便带她回南越,王爷果然甚为喜欢,青鸾姑娘便留下来做了王爷的姬妾。” 苏璧的话,是对李叔夜说的,却是说给我听的。 第133章 南越,论舞斗 “难怪眼熟。” 李叔夜浅笑着,眼里略带疑惑。 “青鸾姑娘可是不简单,不仅伺候过太子殿下,还服侍过公主殿下。”苏璧看向我,笑着说,“江城主可曾听说过,珍月公主?” “不曾。”我冲着苏璧冷淡地说道。 苏璧装出一副可惜的样子,说:“江城主无缘得见,倒是不稀奇,小的可是有所耳闻。” “哦?说来听听。” 我装成饶有兴致的样子,不就是拼演技吗?我也可以。 “相传承国的珍月公主是凤命,是母仪天下之人。青鸾姑娘曾服侍过珍月公主一段时间,听她说,这凤命之人是个不服命的,哎呀!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嘛!”苏璧把他手里的扇子折好,又转而去询问李叔夜:“是吧?李大人。” 李叔夜瞥了眼青鸾,掩去吃惊的神色,笑着对苏璧道:“珍月公主是凤命,本官与公主殿下有几年师徒情义,师徒情深倒是真的。” “是,如今李大人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自然没必要自寻绝路。不过……” 苏璧又把目光放回我身上:“听青鸾姑娘所言,珍月公主与她的贴身侍卫关系甚为亲密,不仅同进同出,还经历过生死……” 我眼光微亮,苏璧终于说到正题了。 “听说,那侍卫,还是个哑巴!”苏璧又说。 李叔夜转头看我,眉头微蹙,眼底多了一丝悲痛。 “一个奴婢说的话,也能当真吗?”我对苏璧嗤笑了声,“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苏先生这么大年纪了,还相信情啊爱啊什么的?不知苏先生婚配否?家中儿女多大了?” 苏璧脸色变了变,道:“还未曾婚配。” “在下也是仰慕苏先生的大名,特为苏先生备下了一份礼物,本来是想送给苏先生的内人,看来这礼物是备错了。罢了罢了!礼轻情意重,苏先生见谅啊!” 说着,我接过身后云霁寒递过来的锦盒,放到桌上,缓缓地打开。 “噌!” 苏璧登时站了起来,瞪着眼看锦盒里面的东西。 “这流苏甚为精致呢!我挑来选去,觉得苏先生最缺的,就是这个。就送给苏先生吧!” 我勾着唇看苏璧握着扇子的手在抖,我笑道:“苏先生别激动,人呢?虽然见不着,但是起码有个头钗,就有了盼头。我呀!预祝苏先生找到良配。” 隔得这么远,我也听到了苏璧把他的后槽牙咬得嘎嘎响。 来呀!我们来比比谁更会扎心。你敢动修一根手指头,我就敢把幽姬挫骨扬灰。 苏璧见仆人把锦盒放到他的桌上,却只能隐忍下所有怒气,说:“多谢江城主。” “不必客气。”我冲着南越王说,“王爷,青鸾姑娘舞姿动人,在下想请青鸾姑娘再为大家舞一支助兴,王爷不会光顾着怜香惜玉,舍不得吧?” 南越王拍了下胸脯,把青鸾大力推了出去,说:“好!本王有什么舍不得的!今日本王高兴,你给本王下去!再跳一支。” 青鸾看了看我,又转头对南越王谄媚地笑道:“是!王爷。” 我冷眼看着青鸾在舞池中舞蹈,突然来了兴致,也下了场。 我拉过青鸾的手,一边跳,一边笑着对青鸾说:“青鸾姑娘,你的舞蹈,是谁教的呢?” 青鸾微愣,说:“是家姐,黄雀儿。” “黄雀舞承尘,倚恃主人仁。主人忽不仁,买弹弹尔身。” 青鸾惊住,我趁机把她拉到了我的面前,冷眼看她,我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她:“你下毒害我?” 青鸾的眼神从吃惊变成了惊恐,不需要她回答,答案已经很清晰。我的心凉了。 “之前的事,今日的局,都有你的份儿?” 我问,青鸾却不答。 我明白了,我轻轻推开了她,在舞池中旋了个身子,与青鸾继续跳。 这只舞,是我曾经手把手教给青鸾的一支双人舞,青鸾全程惊愕地盯着我,我却再不把她看在眼里。 一曲终了,我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把帕子丢到青鸾脚下,说:“姑娘的手上沾了酒渍,真脏。” 云霁寒盯着我回到座位上,见我面上阴冷,自有几分猜测。李叔夜见青鸾失了魂般地回到南越王身边坐下,看向了苏璧。 “好!好!江城主的舞姿,才是真正的惊为天人。”南越王连连鼓掌。 我笑道,缓和了脸色,对自己说,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王爷谬赞了。在下此次来,也为王爷备了一份厚礼。”我笑得得体标准,心里阵阵发寒。 云霁寒又把另外一个锦盒放在了桌上,我缓缓把锦盒打开,指着里面的瓷瓶说:“还请王爷笑纳。” “唔?瓷瓶?” 南越王推开了青鸾,连忙起身下了台阶,仆人把瓷瓶呈给了南越王,南越王把瓷瓶小心翼翼地捧起来,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 “好!好瓷!” 南越王用他肥胖的脸在瓷瓶上印了一个印儿,他把瓷瓶贴在脸上,我抽了下嘴角,原来这胖子,居然还是个搞收藏的。 “哦?王爷对瓷器还有研究?”我看着南越王这般,突然对他有点儿改观了。 “不瞒江城主,本王此生三大爱好,歌舞、瓷器、神仙水。本王的珍宝阁收藏的瓷器,有的怕是连皇宫里都寻不到一个,更有那世上仅此一件的孤品……” 提起了瓷器,南越王就开始喋喋不休,眉飞色舞,身上的脂肪好似都在燃烧。 我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端倪。神仙水是个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地暼向苏璧,他对南越王做了什么? 南越王唠唠叨叨地聊起了他的瓷器,我虽听得心不在焉,但还算对答如流,不叫他热度减退,还好旁边还有李叔夜帮衬着捧着南越王,南越王一飘,就一直聊到天快亮了,这场宴席才结束。 南越王喝得太多,被仆人们扶回去的时候,嘴里还在唠叨着什么,险些被门槛绊倒。 我与云霁寒从席上站起来,我冲着苏璧说:“苏先生既然是南越第一名士,在下有意与先生改日另约时间,把酒言谈,商议一下事务?” 第134章 南越,恨无能 苏璧手里的扇子摇了摇,道:“好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方才在宴席上,苏璧几次想离开,都被我巧言拉住了,他叫我坐立不宁,我就要他寝食难安。 “好啊!刚好我有时间,在下必定奉陪到底。”我巧笑嫣然,其实心里真想立刻就把他抓起来,拷问出修的下落。 李叔夜走到我身边,问道:“江城主与苏先生是故识?” “一面之缘,永世难忘!”我一字一顿地说。 出了南越王府,我和云霁寒上了马,往客栈而去。 我打了个哈欠:“三哥,这一夜,说了我一年的话!”云霁寒把头靠在我肩头,说:“翊儿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对我的表现似乎特别满意。 他为我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困了吧?” 我点头,身子不算乏,但总觉得今晚可能又会通宵,便闭上眼,靠在云霁寒肩头歇着。 等云霁寒把我捞下马的时候,我又醒了。 整个客栈都被我们包下来了,我看见门口站着的都是我们的人。 云霁寒拥着我上了二楼,元亮正好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捧着一盆水,是鲜红的。 “怎么了?” 我指着那盆水问,见元亮身上完好,但他的眼睛有点红,他把脸别过去,可这情绪我还是看到了。 我转头看云霁寒,见他温柔地冲我点头,我立刻明白了,跑向了那个房间,用力推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里,林智周、尉迟念文都在,林智周把袖子挽起来,他的手上都红了,手里的帕子也都红了,他正在为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擦伤口。 “你回来……” 尉迟念文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冲到了床边。 床上的这个,还能叫人吗?浑身上下包括脸面,就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他的手指、胳膊、两条腿,都断了。 “小……小九……”我急忙解下了腰间的包,把小九掏出来,放到了修的身边。 小九在修的身上闻了闻,却没有去舔他的伤口。 “不!他还没死!你得救他!”我冲着小九吼道。 “他流得血太多了……” 尉迟念文说,“我们救他出来的时候,他被吊在水牢里,水牢的水都被染红了。” “不行!他不能死!” 我捧起小九,我哀求道:“他还没咽气,他还可以活的。我是你的主人,我命令你救它。” “喵!”小九伸出了温热的爪子,去抹我脸上的泪水。 “小鸡崽儿……对不起……”林智周往后退了两步,他手指上沾的鲜红滴落到了地上。 “不会的!我不信!” 我撑起身子,站起来,俯身看向修。 “翊儿!”云霁寒唤我,我也不理。 我把双手交叠,支撑在修的胸前,用力地按在修的心口,反复地给他做心肺复苏。 “你不可以死!你给我起来!你醒醒……” 我一下下地按着,一声声地唤着。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明白,我还有很多疑惑没有问你!” “你在紫枫林里,受了那么多的苦,都没有死!不就是一个苏七吗?我替你剐了他!” “不可以死……” 我的眼泪滴在我的手背上,嗓子也喊哑了,可是,修就是没有醒。 “不可能!你给我起来!你说话!我求求你!说话!说!” 我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我不能停。 云霁寒走到我身边,去探修的鼻息,然后过来拉我的胳膊:“翊儿……” 我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对云霁寒说:“三哥,对不起,我不能任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修,你醒醒,你还没有叫回你的名字:司徒听风。 云霁寒伸了伸手,却终究没有再拉我。 林智周和尉迟念文站在云霁寒身后,林智周拍了拍云霁寒的肩膀,说:“算了。” “我要的不是一具尸体!我要的是一个活人!活的!你给我醒过来!” 我不知道做了多少下心肺复苏,当温暖的阳光打在我手上的一刻,我才发觉,手指都抽筋了。 我抬头望向了窗外的阳光。 “为什么?老天对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你醒醒啊!” 我使劲最后一丝用力地捶在他的心口,趴在修的身上哭起来。 “咳……” 头顶突然的声音惊得我立刻抬头,我看到修的嘴张开了。 林智周立刻过来,把手里那颗快要捂化了的药丸喂进修的嘴里。 “真的活了?”尉迟念文惊讶地看向我。 云霁寒上前,把哭的泣不成声地我扶住。 小九这回终于跳上,为修处理伤口。 我手上还沾着修的血,我抹去自己的眼泪,我看到修干裂带血的嘴唇动了动,林智周把耳朵凑到他耳畔,一边听,一边点头。 “翊儿,你先回去!我帮你守着。”云霁寒说着,扶我往外走。 我知道这回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我点点头,头确实有些晕,但我真的睡不着。 回了我的房间,云霁寒用布巾为我擦脸擦手,又为我把外衣褪了,他说:“不怕,没事了。” “三哥,我怕……”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脑子一片混乱,“三哥,真的……” 云霁寒蹲下身子,把我手上的污渍擦干。 我说:“三哥,谢谢你。” 是他叫元亮、林智周和尉迟念文去救修的吧?原来他早就有自己的计划,所以他才叮嘱我不让我孤身犯险。 “嗯。” 云霁寒应了声,把我头上的簪子摘了下来,把散开的头发捋直,他突然道:“若有一天,我死了……” 我立刻捂住了云霁寒的嘴。 “你要是敢死,我就拆了阎王殿,改了生死簿,借尸还魂你也得给我活过来,不信咱们就试试。” 云霁寒却低低地笑了,他把我的手拿下来,掏了颗药给我吃了。 “乖,好好睡一觉。” “谢谢。” 我又道了谢,躺在床上,许是药丸的作用,我很快便睡着了。 没有做梦,醒来时,我唤了声:“三哥?” 我抓了抓头发,手放在身侧冰凉的床褥上,微微皱了下眉。 天已经黑了,我草草收拾一通,连头发都顾不上束好,就去看修的伤势。 林智周手里拿着药正在给修喂药。 第135章 南越,围追堵 修的伤口都被小九治好了,骨折的四肢也被固定好了。 我坐在修的床边,握住了他被打着竹板的手。 “唉!亲哥,对不起。” 修还在睡着,自然听不到。 “你可以不做这次的差事的。” “你觉得他会放过差点儿杀了自己妹妹的仇人吗?小鸡崽儿,他就是为你活着的啊!”林智周感叹了句。 我良久地沉默,无法反驳林智周的话,也在自责着自己的无能。 我想到了瑜贵妃曾经对我说的那句话:“翊儿,你这般软弱,是保护不了自己至亲的人的。” 她这句话应验了。 我伸手去摸修缠着纱布的脸,他不能死。不仅他,所有我珍视的人,都不能死。 “三哥呢?” 我问林智周。 我这才发现,尉迟念文也不在。 “自然是把南越王和苏七一锅炖了。哦!你那师父也去。” 林智周把药碗搁下来,“这几天他们可是把越城搅了个底朝天。” 我蹙眉,“几天?” “对了!你已经睡了3天了。” “啥?” 我听了林智周的话,又眨巴了几下眼睛,朝外看了看天色,我不过是宿醉罢了,怎么又断片了?而且这回一断就是三天。 哦!对了,是云霁寒喂我吃的那颗药。 “云霁寒!”我咬着牙,有些恼。 “为了不叫我犯险,就把我迷晕,太欺负人了!” 林智周却说:“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别去给风兄添乱了。他是舍不得你再受一点儿伤了。” “那也不能一颗药让我睡三天吧!我好饿啊!”我揉了揉肚子。 “哈……”林智周笑了笑。 “对了,那天亲哥对你说了什么?”我想起还有个重点没有问。 林智周抱着胳膊,说:“他说妹妹,别哭。” “没了?” “剩下的,也不是对你说的。” 林智周明显就是不打算告诉我云霁寒他们去做什么了! “你别担心!风兄布这个局,从你遇刺的第二日就开始了,苏七不过是涸泽之鱼罢了。”林智周说。 “啊?那三哥不就知道修不是哑巴的事情了?”我听了之后,更害怕了,我们的身份不就被拆穿了? “他一直知道啊!”林智周把狐狸面具摘下来。 “咳咳!” 我的下巴要掉了。 “你呀!真笨!”林智周点了下我的额角。 “是你把一切都告诉云霁寒的吧?”我厉声问道。 “他用他的秘密换的。”林智周无所谓地说,“我可是生意人!” “你这个奸商!”我吐槽他,咬牙切齿地吐槽。 林智周却说:“风兄怎么可能放心让一个除他之外的男人接近你呢?除了你亲哥!” 林智周指着床上的修说:“他,司徒听风,可是云霁寒找了多年的好兄弟,好伴读呢!” 我的眼睛看了看床上的修,又看了看林智周,道:“那……那云霁寒知道,我……我也知道吗?” 我说得断断续续地,林智周说:“哈!那他不知道。” “真的?”我对林智周的话深表怀疑。 “需要我发誓吗?”林智周问。 “你不可以告诉他!我……” “吱!”话音未落,房间门开了。 “三……”我那个哥字还没有喊出来,就看见走进来的那人脸上金色的面具。 “外面的人呢?”林智周起身,手里的鞭子已经抽了出来。 “百鬼窟的教主?时隔几月,你怎么又来了?” 我起身,手里的剑也出了鞘。 那百鬼窟的教主也不说话,他的袖中突然伸出来了一根锁链,直冲我而来。 “铮!” 我的剑被缠住,被百鬼窟的教主缴了去,林智周见情况不妙,便冲了上去和他打在一起。 “小鸡崽子,你快跑。” 林智周冲我喊的时候,我已经踹开了房间的窗子,冲了出去。 修还躺在床上,我是怕伤到他。 我飞檐走壁地逃跑,但是百鬼窟的教众还真不少,早就有人候在外面的房顶上。 我没了剑,只能赤手空拳和他们打,身体里那股内力又回来了,我把几个缠人的小鬼儿打下了房,拼命地往城里最繁华的街市跑,我相信林智周的实力,他能帮我抵挡一阵。 我才想往人群里跳,混进去,就看见有个紫色影子落了下来,落在了我十步之远的地方。 我发誓,我对紫色有心理阴影了。 “霜儿……”我听到那人唤我。 我一愣,见那人摘下了面具,她今日梳了一个干练的发髻,我听着这人声音熟悉,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而且这张脸也不是可爱纯真模样,而是换做了一脸的狠厉和杀意。 “真的双儿在哪里?” 我问她。 她拔出了弯刀,说:“当然是死了。” “双儿的爷爷呢?”我又问。 “哦!那个老废物,找她亲孙女儿去了。”她笑着,“别装善良了,你也不是真的江采霜,六公主。” “你是苏七的人?”我问。 “是!怎么了?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无双城就是我们的了。我那一副单纯无害的卖茶女模样,不会有人怀疑我的身份的。” 双儿把刀指向了我,我听到她说:“都怪你!你命可真大,这么多次,都死不了。本来想呆在你身边杀了你,却没想到太子那么强硬,把我赶出了无双城。” 哦?原来真的是云霁寒把双儿赶走的。 嗯!干得好! “你们夺了无双城,又能怎样?天下武林不会听命于魔教的。”我说。 双儿说:“七叔这么多年的计划,都因为你这个女人功亏一篑,你这个红颜祸水!” “哦!你们刺杀当朝太子,还有理了!” 我甩甩手,这副身子太久没使出这么多力气了。 “呸!” 双儿啐了口,道:“说!幽姬在哪里?你们把我姐姐关在哪儿了?” “原来幽姬是你姐姐呀!那你是谁?”我问。 “我是谁,不用你管!”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我耸耸肩,“真的,不撒谎!” “哼!本来想用你那个侍卫换我姐姐,说起来他骨头还真硬,掰起来嘎嘣嘎嘣地,他居然一声都不吭,还真是个哑巴!反正都一样,抓住了你,用你的命,与太子换我姐姐吧!”双儿说道。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36章 南越,显狠厉 “是你伤的修?”我退了几步,脸上阴沉起来,“他身上的伤,是你弄得?” “不错!他的皮太糙了,不然那张俊脸,应该可以为我做一张面皮的。” 我的拳头握紧了,但现在还不是打的时候,得把他们都引得离客栈远一些,毕竟修还没有醒。 如今我内力充沛,不需要和双儿多做纠缠,我便可以飞檐走壁,带着双儿绕了大半个越城,她的轻功也不错,一直紧追着我,但是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拉越远了。 “论逃跑,谁也没有我快。” 我正得意,就感觉有利刃破空而来,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我现在前胸后背还在隐隐作痛。 “嗖!” 我旋身,压低了身子,头发被砍断了一缕。 “刀磨得挺快。” 我喘了口气,就看到金面教主落了下来,我连退了七、八步,不让他抓住我。这个大佬我可打不过。 我又一连退了好几步,这时林智周也追来了,他落在我身前,挡住了我,他说:“小鸡崽儿,你没受伤吧?” “修呢?”我急忙询问。 “他没事,睡得香着呢。” 林智周转头对我说,“速去城南,风兄在那里。” “好!多谢!”我说着便往城南飞,回头看到林智周对百鬼窟教主说:“别欺负小孩儿,咱们两个才算势均力敌。” 说完,林智周已经朝着百鬼窟的教主冲了过去,他们两人一人拿着鞭子,一人拿着弯刀和锁链,打在了一起。 双儿还在对我紧追不舍,特别执着坚持不懈有耐心。 我一路飞到了城南,果然看到那里灯火通明,云霁寒的侍卫、李叔夜的官兵,把一个药庄围了个水泄不通,里面也传来了打斗声。 好巧好巧! “嗖!” 我躲过了双儿射过来的飞镖。 “你没完了?”我也有些跑累了,指了指底下混乱的场面道,“看到了吗?苏七完了!你还要替他干?” “交出幽姬!”双儿说着,向我袭来。 我把力量积在拳头上,一拳打在她的肚子上,她连退了几步,喷了一口血。 “你!”双儿指向我。 “我什么我!这一拳是为双儿和他爷爷打的!”我说着,又朝她冲了过去。 双儿的刀术很好,我们打了十几个回合,我才又一拳打在她胸口,我说:“这一拳,是为修打的!” 双儿啐了口,道:“我一直以为你只会剑术。” “我会什么?不需要向你这种炮灰报告。” 我又冲了过去,在我眼里,她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沙袋,百鬼窟我不是没呆过。 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个小丫头,和我当年的年纪差不多,却已经为了利益,没有心了,与沙袋又有什么不同? 我找了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下手的力道更强了,强烈的恨意在我脑子里闪现。 “这……这功夫!”双儿连退了几步,“你怎么会百鬼窟的武功!” 我不理会她,没有必要向她解释。 “呲!” 双儿的刀划破了我的左腿,她也急了。 我拳头的动作更快了。 “翊儿!” 正打着,我听到底下有人唤我,我回头瞄了一眼,正是云霁寒,他身边还站着雪儿。 雪儿身上红黑红黑的,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我可以解释的!三哥!” 我一边冲他喊,一边和双儿打,这时,双儿趁我和云霁寒说话的功夫,举刀向我扑了过来。 我侧身躲过,一手抓住她握刀的手,另一只胳膊把她的手腕反向一折,“咔嚓!” 她的手腕折了,刀落了下来。 我没有放开她,转而用右腿踢她的腿弯,双儿吃痛跪在了砖瓦上。 “不是喜欢易容骗人吗?” “啊!” 话说内力雄厚真是一件好事情。 双儿端着两只被折断的手惊恐地看着我:“你!你到底是谁?” 我右脚把双儿掉在地上的刀一提刀落在我手上,我说:“从今往后,你们在我至亲至爱的人身上割下的每一刀,我都百倍千倍地奉还给你们!你不是要找幽姬吗?我送你去见她!” 我拎着双儿的衣襟,带着她飞了下去。 我把刀搁在了双儿的脖子上,这时,正好有侍卫把苏七带了出来,他跟个螃蟹似的,嘴也堵着,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啊!” 双儿被折断的扭曲的胳膊捂住了自己的脸。 所有人都惊住了,就连云霁寒,都倒吸了口凉气。 “唔……” 苏七的嘴里好像在说什么,他歇斯底里地奔向我,却被侍卫拿住,不得动弹,“唔唔……” 云霁寒抬了抬手,苏七嘴上的破布终于被揪了下来。 “别杀她!你不是想知道吗扇子的秘密吗?我告诉你,放了她和幽姬。” 苏七已经没有了之前那副诡诈的表情,他糟烂的头发使得他看上去,就像个摇尾乞怜的狗。 “我不想知道,你已经错过了和我谈条件的时机。”我冲着苏璧摇摇头,“我就是这么不讲理!” 说着,我的刀已经举了起来,可是,我身后却有个熟悉的声音:“哼。” 云霁寒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后,他握住了我拿刀的手,把刀从我手里拽了下来,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他说:“乖!” 只一声,我便怂了。 我收了身上的戾气,云霁寒把刀丢在地上,为我捋了捋头发,冲着侍卫下令道:“带下去。” 苏七被带走了。 “天哪!” 尉迟念文提着剑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我的动作,他指着我的脸,说:“你!你!你……” 我倏地瞪向他,尉迟念文缩了缩脖子。 云霁寒拉着我的胳膊,眼神有些冷,面上也带着愠怒,他说:“解释解释?” 他的脸上,可以冻冰棍儿了。 “我……” 云霁寒握着我的手腕吃痛,我缩了缩,他在生气。 “你来抄人家的大本营,自家门面着火了,不该怪我吧?” 我把手从云霁寒手里抽了出来,转身就往药庄外走。 云霁寒竟然也没有来拉我!我在药庄里胡乱地走着,作为路痴的我,根本找不到门好吗?走了一段路,我才发觉腿有些疼,低头一瞧,才发现我不知何时受伤了。 第137章 南越,背后人 双儿的刀很快,也薄,割开了我皮下近一寸,刚才内力充斥着,我不觉得疼,也没有在意。 现在内力又渐渐消失了,我才觉出疼来。 我撕下一条衣摆,把伤口用布扎住,找了块儿空地坐了下来。又是一阵心悸,我掐算了一下,我这个开外挂的时间最多半个时辰。过了这个时间之后,我的身子便会疲惫不堪,连眼皮都觉得沉。 妖的东西,人的身体用起来真的不合适,看来以后我得收敛点儿。 我坐在回廊里,看着官兵们在药庄里忙里忙外的,他们搬出来很多箱的药品,瓶瓶罐罐地,还带着十分刺鼻的味道,他们拿着火把,把这些药付之一炬。 还有官兵压着一群被锁链绑着的人,他们个个青面獠牙的,看上去和僵尸似的,他们身上都带着伤,像是野兽撕咬的,我猜他们应该是苏七用来试药的。 苏七他到底在这药庄里做什么? 我看到许多官兵和侍卫都受了伤,有的还是被担架抬出去的,这三天的时间里,云霁寒他经历了什么? 我扶着墙要站起来,头却有些晕。 “当心!” 身子被扶住,李叔夜素白的手抓着我的肩膀,他说:“翊儿,你怎么在这儿?” “我……” 我心里有些恼:“为什么你们都这样,我又不是故意过来的。” 李叔夜被无端数落,他却温暖地笑了:“师父是在担心你。” “我没事。”我抓住墙,要往回走。 “你认得路吗?”李叔夜至于这样拆我的台吗? “嗯!” 我点头,扒开了他的手,自己沿着回廊走,却又被李叔夜扶住了,他皱着眉头,说:“怎么受伤了?” 你才看见啊! “没有,擦破点儿皮。”我摸了摸鼻子。 李叔夜抓住了我摸鼻子地手,说:“怎么又撒谎。” 我发誓我要改掉这个撒谎就爱摸鼻子的坏习惯。 李叔夜说:“为了他受的?” “什么?” 我见李叔夜眼里的伤痛,他说:“你总是会这样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出生入死,可惜,不再是我。” “我不想再解释了,我饿了,我要回去用膳。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我甩手就走,大腿撕裂般地疼痛搞得我特别狼狈,我拽着腿走了两步,冷汗已经落了下来,李叔夜重新拉住了我。 “唉!算师父错了,行吧?” 李叔夜几乎是恳求了。他蹲下来,说:“上来!” 我摇摇头,说:“不行,会弄脏你的衣服,而且,师父,我们已经……” “你还是我徒弟。” 李叔夜回头,说:“上来,带你去找太子,总可以吧?” “我回客栈,太子哥哥还有事情忙。” 我犹豫了下,还是老实趴上去。 “谢师父。” 我趴在李叔夜背上,他带着我往药庄外走。 “师父啊……” 我把头靠在他肩上,看着药庄里混乱的一切,“苏七他到底做了什么呀?” 李叔夜把我往上掂了掂,说:“他在研究制作一种药人,刀枪不入,没有痛觉,便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那南越王呢?他看上去性格莫辨。” 李叔夜说:“南越王死了。” “啊?”我惊讶地从他肩头抬起头,“苏七杀的?” “差不多。苏七给南越王服用了一种叫神仙水的药剂,可以使人飘飘欲仙,产生幻觉。南越王喝上了瘾,只要苏七肯提供神仙水,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苏七打理。” “他喝死了?”我问。 “嗯,过量服用,在幻觉中,杀了自己。”李叔夜轻描淡写,但我总觉得南越王死时的场面不会太好看。 “青鸾呢?她在哪里?”我没有看到青鸾。 “应该一起被押走了。”李叔夜说。 “师父,她是苏七的人吗?”我问。 李叔夜点头:“嗯,上次你中毒,我便怀疑她,到兰香坊调查,她已经离开了。” “嗯!谢师父。”我又加了句,“如果真的是她……给她留个全尸吧。” “客气什么?和师父生分了。”李叔夜走得很缓,我们出了药庄,在黑夜下的小巷里走着。 “师父啊……” “嗯?” “烟火大会那晚,你为什么没有来?” 我问他。 李叔夜顿足,他回头问我:“你一直等着?” “嗯。”我说,“你欠我一份年礼。” 李叔夜的呼吸紧了一下。 “回头,师父给你补上。” “好。”我缓缓闭上眼,李叔夜继续走,“师父,我对不起你,人心很小,只能容下一人,抱歉,我误了你。” 李叔夜笑了,带着苦涩地说:“你心里的那个人,很幸运啊。” “别酸。”我抖着声说,“你这样,我很难受。” 李叔夜却突然说:“无妨,师父会一直等你。” “他不会不要我的,我误你终生,老天爷会惩罚我的,你还是饶了我吧。”我明白李叔夜的意思,也希望李叔夜能明白我的意思。 李叔夜转头瞧了我一眼说:“傻丫头!男人三妻四妾,也就师父我,只疼你一个。” 他这话可点到正地方了,扎了我的心。 我把头埋在他背里,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啊!搞得我都快哭了。 “我还是会带你走,只要你愿意。” “师父,你这么好,我不喜欢你,真是瞎了眼了。” “现在后悔来得及。” “……”我沉默了许久,终是说了句,“不后悔。” “小鸡崽子!” 我抬眼望去,林智周骑着马朝我们而来。 “吁!” 他勒了马,用手里的鞭子指着李叔夜道:“你!你!你!放她下来!” “你怎么来了?修呢?”我问林智周。 “他让我来的。” “真的!”我立刻跳下了李叔夜的身子,一时激动忘了腿伤,“哎呦!” 我没站稳,李叔夜拉住了我,他见我脸上兴奋异常的神情,又有些伤感。 李叔夜把我环住,擎到了林智周的马上,林智周冲着李叔夜一声嗤笑,他调转马头。 李叔夜的衣服被我弄脏了,我回头对李叔夜说:“师父……” 却又不知说什么,就是觉得特别对不起他。 李叔夜冲我摆摆手,嘴角依旧是暖暖的笑,带着苦味的暖笑。 “驾!”林智周快马离开。 我回头不再看李叔夜,如果可以,最好连背影都不要留给他,有时候牵挂也是一种伤害。 “那个什么百鬼窟教主呢?” 第138章 南越,跑不了 “你还知道担心别人啊!”林智周明显不高兴。 “你们今天都怎么了?一个个跟吃了枪药似的,挨个数落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林智周扭了扭脖子,说:“托你的福,还没死。” “你受伤了?” “你觉得百鬼窟能在我这儿占到便宜?我什么时候亏本过?”林智周喊道。 “哦。”我应了声,“谢谢你救了我亲哥。” “还算有良心,你们兄妹俩欠了我不少药钱,你什么时候来结算一下呀?” “哦。”我又应了声。 “怎么了?”林智周觉出我的不对劲。 “没怎么。”我说,“我可不可以买回我的秘密?” “那你得杀了我,因为你的秘密,我都看过了。”林智周这般诚实地说,他明知道我不会杀他。 “那怎样才能不把我的秘密卖给云霁寒?”我又问。 “只要他用自己的秘密换,我就卖。”林智周说。 “你!”我气急,咬到了舌头。 “太欺负人了!”最后,我只能这么发泄自己的怒火了。 回到客栈,我哪里顾得上腿疼,趔趄着朝修的房间去,推开了房门,我看到修正靠在床头,他浑身上下都缠着布条,看上去像个减完肥的米其林。 我奔到他床边,扑了过去。 “妹妹,别哭了。”修四肢都动不了,只能用语言安慰我。 “轻点!”林智周把我拉开,“脖子上也有伤!” “哦哦!”我坐得离修远了一点,怕再碰到他。 “别哭了,你都快把你哥淹死了。”林智周有些烦了,“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多眼泪。” “那就要看为谁流了。”我说。 “你的腿……”修一眼就看见我受伤了。 “要么说还得亲哥呢!你们谁都没看见。” 我说着,随意地摆摆手:“不碍事,就擦破一点点,一会儿我回去找小九处理,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我故作轻松的样子,冲着修笑道。 “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要不是你没有痛觉,早就疼死了。”林智周数落修,从刚才起就不知道在生谁的气,脾气特别暴躁。 “还好有小九,不然就毁容了。司徒家这么好的帅小伙,就让百鬼窟给迫害了。”我一时口无遮拦,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林智周说:“你别高兴地太早,要想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起码得半年。” “哦。”我瞧着修身上都没有一处好地方了,说不出的愧疚。 “你们仨合起火来骗我的事儿……”我看着修身上的竹板,摆摆手,“算了算了!一笔勾销,我不生气了。” 修转了转眼珠子,看向林智周,说:“谁叫你说的?” “不是我说的,她聪明,自己猜出来的。”林智周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不是,这个事情有什么好瞒的呢?你和云霁寒曾经是同窗、朋友,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瞒来瞒去,害我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心力交瘁。我还天天担心你在云霁寒手底下做事儿被他发现身份,还担心你为了为司徒家报仇把云霁寒剐了,我还……” “呦!原来你这么在乎风兄啊!”林智周打断了我的话,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瞪亮了眼睛,“该不会……” 他手指着我,我冲他拂拂手。 “什么都不会,他是我三哥,我不该担心吗?” 我摸了摸肚子说:“我真的饿了。” 我把床上的小九抱起来,又拉了拉修的手指,我说:“亲哥,我去收拾一下我,你先好好休息啊!” 我抱着小九一瘸一拐地出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客栈的伙计送上来一盘糕点,趁着云霁寒不在,我狼吞虎咽地把一盘都吃光。 喝了口热茶,我把小九抱到腿上,才要去解扎着伤口的布巾,鼻间好似又闻到了那股腥臭味。 不好!我心道不妙,往自己的伤口上狠狠地一掐,强迫自己清醒了一点,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被迫转过身子。 我看到了一个黄衫男人,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容貌清秀,他冲我招手,我就不自觉地跟着他走。 小九过来揪我的裤腿,那黄衫男子的手冲着小九一挥,小九便被掀翻了出去。 “救命!” 我想喊,嗓子却发不出声音来。 黄衫男子冲着我邪魅地一笑,下一刻,我已经倒了下去。 我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把我扛起来,从窗户遛出去,然后他带着我一路飞檐走壁,进了一处闹哄哄的什么地方,可能是酒楼什么的,他把我丢在地上。 我这才看到,他腰间别着一把黄色的扇子。 黑、白、绿、红、紫、黄,你们想凑12色,还是18色?你们是开染坊的,还是卖扇子的? 然后我的头被罩住了什么,眼前一片黑暗。 “你是谁?”我想问,但是却丝毫发不出声音。 他把我擒住,好似生怕我跑了。 我听到他的声音:“凤命之女,无双城的城主,未来的皇后,你是我的了。” 我被他提起来,关在了什么地方。视线完全黑暗了。许久之后,我才能动,我上下踢了踢,这里的空间并不狭小,周围很软,我侧身蜷缩着躺在里面,连坐起来都不能。 “嘶……” “嘶……嘶……” 我转了下脑袋,却突然听到耳畔一声沙哑的嘶吼声:“哈……嘶!嘶!” 这是,蛇? 难道在我身上越勒越紧的,是根长虫! “云霁寒……” “哈!嘶嘶!” 我才张口小声唤了一声,就感觉头顶四面八方都传来这可怕的嘶叫。 云霁寒,我怕,救我! 三哥! 我只敢无声的呐喊。 我有种感觉,我是不是又要到了重生的时候了? 外面的声音,我丝毫听不见,只能听见身边不知多少条蛇来来回回爬动的声音和它们不大愉快的嘶鸣!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还有许多未做完的事情。 我缓缓地挪动着手,想从靴子里掏出了那把匕首,还好我有随身携带的习惯。 “啊!” 我的手掌被咬住了,我痛得喊出声,惹来周围的一阵嘶鸣。 第139章 南越,六把扇 “你最好连大气都不要出,它们虽然无毒,但是脾气依然不好。” 我听到头顶传来那男子的声音,然后头上的黑布被掀下来。 我这才看到,自己竟是躺在一个黑色硕大的蛇瓮里,而那男人此刻就坐在瓮边沿上,手里的竹竿挑着一个黑布罩。 那男人悠哉悠哉地说:“承国六公主,你能耐真的不小,居然能替皇帝老儿得了无双城。来南越不过几日,你便毁了苏七劳累几年的成果。果然是凤命之人,有老天庇佑,做什么事情都这么顺风顺水。” “你是谁?这是哪儿?”我才说了一句,就又感觉被勒紧了点。 男人摊摊手,道:“反正太子找不到,你也休想再出去。” “你是苏七的主子?”我瞧着男子身上的锦衣价值不菲,眉宇间也带着些贵族的傲娇劲儿,这般说道。 男子却不答,把手中的扇子缓缓收起来,笑得玩味,好像在看戏。 我瞧着他手中的扇子,说:“不止苏七,还有巫马毅、顾宗、陆机……” 男人这回神色正经起来了。 “现在,我还差你身上这把。”我也笑了,心想着气场不能输,“杀了你,应该就全了吧。” 男人腾地站起来,吹了个口哨,立刻有一条碗口粗的青蛇盘了过来,扼住了我的喉咙,渐渐收紧。 “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你可能都……不知道……你是南越国的皇族后裔吧?”我艰难地说。 我想到了林智周之前给我的凤钗和玉佩,之前我一直以为指的是南越王,但是到了南越之后,看到南越王那副德行,我便有了这个猜测。 男人手下的力道又重了些,他说:“我南越皇族,都死在你们承国皇帝手里,你还想杀我?” 南越皇族?他是南越皇族的后裔?那另外五把扇子的主人,也是了?难怪巫马毅要隐姓埋名甘心做个卖面具的小贩,也不愿再牵扯这些是非之中。 “呵呵……”我挤出了一抹笑,“反正,你也是要死的,不如成全了我,把扇子给我。” “你休想!烧了也不给你们!说!那几把扇子在哪里?它们怎么会落在你手里?” “咳……” 我有点脑充血。 “几十年过去了,也只有你和苏七,还在意这种惹来杀身之祸的虚名……巫马毅他们早就放弃了南越皇族的身份,他们各过各的,本来可以安享一生……你们百鬼窟,却要诛杀他们。” 百鬼窟找的,不仅仅是百鬼夜行令,更是那些背叛了南越的人。 “哈哈!他们三个当初与百鬼窟一同北上,本来是要潜伏在承国朝廷中,也不知怎么,他们居然背弃了复国的誓言,偷了百鬼窟的圣物,叛逃了百鬼窟。如今死了,真是便宜了他们。” 男人说完,给那青蛇下了指令,我总算是可以喘气了。 “你看上去比陆机小了很多。”我说。 “不错,当时我还没有出生,父王与母妃带着苏七,苏七是母妃娘家的一个旁支的孩子,他们逃出了闵城,在蛮荒隐姓埋名过了十多年才能回来,闵城,却已成了越城。”男人说道。 “你的父王生下了你,你的扇子是黄色,苏七的是紫色,那另一人便是红色了。”我接过他的话说。 男人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我的弟弟还是孩子的时候,被走失了。” 男人转念一想,突然问我:“你如何得到那把红色的扇子?它应该与弟弟一起丢了才是。” 我掩去惊愕,那把红色的扇子,是林智周给我的。 我抬头望了望男人,确与林智周有五分像,但是没有林智周那般漂亮。 林智周说巫马毅是他的义父。那有可能林智周就不是被拐走的,而是巫马毅用了什么法子,把他从南越带回紫枫林的,巫马毅就是想让林智周不再卷入愚蠢的复国大计上。 “说!”男人喝了声。 “买的。”我掩去惊讶,平静地回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林智周把那扇子给我,就是他不想再以南越皇族的身份活着了,所以,我不能背叛林智周的信任。 “在哪里买的?” “京城啊!京城什么宝贝没有啊!”我说着,转移了话题,“你还不逃吗?苏七已经被抓了,百鬼窟教主都跑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因为你。”男人勾起唇,用竹竿戳了戳我的头,说,“正好,那些扇子也在你这里,我得了凤命之女,就可以做皇帝了!哈哈哈哈……” 我躲过那竹竿,嗤笑了声:“醒醒吧!你一人之力,如何得天下?”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男人说:“这六把扇子,就是打开南越国古城的密钥。”南越国古城,这个我知道,传说千年之前,海边有一座南越古城,是天佑之国,遍地黄金,珍宝无数,不过那是那里被大海淹没之前,而且这也是传说。 “你是不是傻?” 我冷笑着:“没有潜水艇、氧气瓶,你怎么去找南越古城,就算找到了,你能把它们变成银票吗?” 男人收了笑容,抽了下嘴角:“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你看到哪家小姐出门身上带着那么多把扇子的?”我说,“扇子在皇宫里,不嫌远,你就去取吧!” “骗谁呢?” 男人说着,冲着那些蛇又吹了个口哨,那些蛇立刻识趣地松开了我,男人跳到大瓮里,把我拎了出来。 他把我重新摔在地上,说:“待你做了我的妻,日久生情,自然就愿意把扇子的下落告诉我。” “你智商是负数吧!”我扶着腰,尝试了几次也坐不起来。 男人提起我,像拎一兜垃圾似的,带着我爬上了梯子,屋子又明亮起来,我看清了,是一间卧房。 “你放开我!你敢动我一根头发丝儿,我三哥就挖了你眼睛,跺了你的手!” 他把一个瓶子放在我鼻尖,我只闻到了一点里面的腥臭味道,我又动弹不得了。 男人揪住我的脖领,把我提到他面前,他把我的一缕头发撩过去,闻了闻:“我动了。怎么着?他找不到这里。” 第140章 南越,你快来 云霁寒!你快来!以后我再也不气你啦! 我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喊着。 “砰!” 男人遮住了自己的脸,也遮住了我的视线。 男人拎着我,他手里又多了把匕首,勒在我的脖子前。 我看到云霁寒骑在雪儿身上,雪儿身下踏着被踩烂的窗户,云霁寒手里的剑上,有鲜红从剑尖滴下来。 三哥……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盯着云霁寒。 男人立刻就把匕首勒得近了点: “你怎么找到的?不可能!苏七那个奴才忠心耿耿,不会背叛我。” 男人后退了几步。 我心想,你都叫人家奴才了,人家能真心护你吗? “喵!”小九站在雪儿的头上,冲着男人躬身,要冲过来救我。 双尾灵猫的嗅觉,就算是十里之外,也闻得到。 “放了她,留你全尸。”云霁寒浑身戾气好似要把这人用眼神剐了。 “想的美!” 男人的匕首割到了我。 我看到云霁寒的眼睛瞪大了,他的剑指向了男人:“你敢伤她。” 他咬着牙,说每一个字的时候,眼睛仿佛都在滴血。 外面一阵喧闹,打斗声四起:“噔噔噔!砰!” 尉迟念文和元亮冲了进来,然后是李叔夜,他也来了。再进来的是一群官兵和侍卫,把我们两个团团围住。 “哼!” 男人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我一瞧不好,我就是被这药瓶里东西的味道控制的,难怪他不着急逃跑,这是有恃无恐啊! “啊!” 下一刻,男人痛苦地甩着手,原来是小九蹿到了男人的手腕处,用四个小爪子勾住了男人的手,这是我和小九平时一起玩的游戏,只是小九不会像这样把肉深深地抠进肉里。 那个瓷瓶掉在了地毯上,滚到了李叔夜的脚边。 “你还真是大隐隐于市!居然把老巢安在市井。”尉迟念文不忘了吐槽人家。 “嗖!” “啊!” 男人手里的匕首掉落了,他的胳膊上插着李叔夜的袖箭,男人连连后退,靠到了墙边,他用还被小九抓住的右手一个凸起的木块砸了一下,小九吃痛地松开了男人,我身子猛地后倾,下坠时我听到云霁寒的怒吼:“杀无赦。” “砰!”我又一次被重重地跌在地上,男人把我拖在地上,往坡下跑,我的后背磨得火辣辣地。 “你跑不掉的!”我终于能说话了。 男人把我扛在肩上,他说:“死也得找个垫背的。” 他带着我在暗道里飞奔,我被颠得七荤八素,他七拐八拐地跑了一段时间,推开了一扇门,竟然是树林,他飞身穿过了树林。 天已经大亮了,他带着我一路乱飞,身后是百十个追兵,我不得不佩服他的体力。 “嗷!” 雪儿不知从哪里抄得近路,挡在了男人身前,不愧是豹的速度。 云霁寒剑指男人,说:“就差你一个,百里重光。” 我五脏六腑快被颠得串位置了,我也吐槽了句:“咳咳……你死之前……我记住了你的名字……你应该表示……荣幸……” 雪儿已经朝着男人扑过来,我也被雪儿撞飞了出去,我看到云霁寒从雪儿背上飞下来,稳稳地接住了我,我终于没有再被摔在地上,云霁寒接得很稳,他好像计算好了,抱着我在空中旋了个身子,稳稳着地。 百里重光反应很快,没被雪儿扑倒,飞身跑掉了。 我被云霁寒搂在怀里,他的右手抚着我的头,好像是什么宝贝失而复得似的。 “翊儿……” 云霁寒把我轻轻地放在空地上,他眼里的幽潭在翻滚着。 他抓着我的手腕,看我被勒得紫青的胳膊,他又扯下了自己的衣角,为我把腿上的伤口包扎好。 “怪我……”云霁寒眼睛又红了。 我怕他发脾气,赶紧要抓住他的衣袖,他却掰住我的下巴,看我脖子上的伤口,他轻声问:“什么东西弄的?” 我咽了下口水,不想再回想那口大瓮了。 云霁寒抓过我的手,看到我手心上那两个被蛇咬出来的洞,眼瞳猛地一缩。 “不疼了,没事了……” 云霁寒抚过我的肩膀,我吃痛地一缩,云霁寒蹙了下眉,动作更轻了。 “唉!看到你,我就可以晕了。” 我把头顶在云霁寒的肩上,低着头缓缓闭上眼睛,眼前又闪过刚才被关在那个蛇瓮里的情景,我又把眼睛睁开了,我揪住云霁寒的衣服:“三哥,我可以哭出声吗?” 我需要释放一下恐惧。 云霁寒的大手抚上我的背,我又痛得一哆嗦,云霁寒不敢再碰我了,只把肩膀奉献出来给我靠着,他抖着声说:“哭吧!” “嗯!哇……” 我哭得跟个三岁孩子似的,地狱都没有那么黑,那么可怕。 “呜呜!” 我从来没在云霁寒面前这么不留脸面地哭过,太多年都没有这么放肆地哭过了,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不敢闭眼睛。 刚才和百里重光抬杠时候的劲儿终于可以放下了,那种把所有的恐惧都憋在心里的痛,也终于传遍了四肢百骸。 “不怕……不怕……三哥在呢……” 云霁寒在侍卫们众目睽睽之下,温柔地安慰着我,我想,这么多人里,大概只有元亮是见怪不怪了吧? 李叔夜和尉迟念文去追百里重光了,不然他们看见了,也会对云霁寒的印象改观的。 云霁寒把我拥着,搁在了雪儿的身上,他自己则坐在我身后,我靠在云霁寒肩头,继续抽泣,直到哭累了,我想,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我的眼皮终于坚持不住了,迷迷糊糊地,我感觉有什么碰了下我的侧脸。 有个熟悉的声音:“到底还是个孩子。” “珍月公主,无双城的城主,未来的皇后,你是我的了。” “啊!”我又被噩梦惊醒了,我捂着胸口,云霁寒也被我惊醒了,纵使是活了100多年的老古董,得精神病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云霁寒护着我,屋子里点着十几支烛火,这几日我告别了懒猫模式,白天一点不敢睡,晚上只要云霁寒不在,我就不敢闭眼睛了,云霁寒环住我浑身发抖的身体,轻声说:“翊儿!不怕!” “怕。” 第141章 南越,有阴影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头,捧过我的脸颊,低头抚过,满眼的担心。 我舔了舔嘴唇,说:“还怕!” “哼。”云霁寒鼻息里透出一声轻笑,不再给我甜头。 我蜷缩着身子,过了好一会也不敢闭眼睛。 “喵!”小九翻了个身子,睁眼看我还在,就又搂着雪儿睡了。它也被吓神经了。 百里重光不愧是越城的坐地户,越城大街小巷,都被摸透了,还是没有抓到他,所以这几日我根本不能安睡。 百里重光与百鬼窟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百鬼窟教主自那日之后就人间蒸发了,他们的那些手下也追踪不到了。 你说,我能睡着吗? 越城全城戒严,百里重光插翅难飞,只是他藏在哪里,是个问题,我一想起他那瓶不知怎么提取出来可以控制人行动的药剂,就浑身恶寒。 白日里,我就躲在修的房间里,做个安安静静的美女子。 林智周逗我:“小鸡崽儿,哥哥领你出去玩儿啊!” 我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往小榻里缩了缩,说:“我不想作死。” 尉迟念文说:“原来胆子挺大的,那个百里重光到底做了什么?” 我捂住耳朵,拒绝听到这个黑名单里的人名。 “哈!这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了?”尉迟念文还要说,林智周冲他摇摇头。 “亲哥都问不出来的,咱们就不要强求了。”林智周看了眼床上的修,修也叹了口气。 “亲哥?”尉迟念文狐疑地看向林智周。 “我就是打个比方。”林智周扯了个慌。 “这样子,以后还怎么管理无双城啊!”尉迟念文有些担忧地说,“要不,我把你娶回家吧?” 我又往小榻里缩了缩,说:“我把青春献给无双城,决定终身不嫁了。” “砰!”尉迟念文拍了下桌子,恶狠狠地说,“我现在就去把那个百里什么东西抓回来!”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尉迟念文出去了,林智周坐在我身边,我立刻下了榻,小跑着到了床边,越过修缩进了床角。 “你怎么又怕我了?”林智周把鞭子摘了,又把面具摘了,说:“这样,也怕?” 我点头:“距离……距离产生美!” “别强迫她了!她是真吓坏了。”修开口特别好使。 林智周把面具戴上说:“你怎么不怕他俩?” “一个是亲哥,一个是三哥,我怕什么?” “我也是你哥啊!”林智周指着自己。 “嗯!”我点头,“但我需要适应。” “说来好笑,昨日李荀来,她也是这样!当时李荀的脸比哭丧还难看。”林智周想到还有比他混得更惨的,就开始嘲笑起来。 “这是病!得治!” 林智周说完,就坐在榻上思考起怎么治病了。 我缩在床里,手放在双膝上半个脑袋埋在膝盖里,其实我很困,但是我不敢睡,我只能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发呆。 “妹妹……”修唤了我一声,我僵硬地把眼神挪过去,我听到修说:“会抓到那个人的。” 我的眼泪又冲出来了,我哑着嗓子应了声:“嗯。” 还是我亲哥了解我啊! “你睡一会儿,睡一觉就好了。”林智周掏出颗药说:“再睡个三天三夜,就不怕了。” 我连连摇头:“我不要做梦。” “那好办。”林智周又换了一颗药丸,“这个不会做梦。” 我又摇头:“我等三哥。” “你这个小鸡崽子怎么这么难伺候?真不知道云霁寒怎么把你带大的。” 林智周把药丸塞回去,不理我了。 我继续盯着墙,好似周围的东西都不是真的,都是我的幻觉,终于,我的眼皮还是上下打架了,我晃了晃脑子,不能睡,不能睡…… 我走在冷风中,在冰雪中踽踽前行,身上好冷,我知道,每次我做这个梦的时候,就是寒疾发作了。 我拄着剑往前走,双儿朝我刺过来,把我扎得支离破碎。 她消失了,我又重组了,完好无损地,我继续走,这一次朝我冲过来的,是苏七,他那把扇子展开了,露出了尖尖的刺,一招就秒杀了我。 再然后,就是百里重光,他噙着恶笑朝我走过来,我连连后退,退到了悬崖边,百里重光舔着如蛇一般的信子,说:“珍月公主,我要杀了你!” 我双脚落空,落入的,确实温热的河里,河水格外温暖,我看到自己的丹田位置,有东西在发着红光。 “怕吗?” 有个陌生的声音问我。 我抬头看到站在悬崖边冲我痴笑的百里重光,哆嗦了一下。 “试试!打碎他。” 那个陌生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摇头,我害怕。 “这是梦,你该知道。” 我知道,但是…… “打碎他。”那人又重复了一句。 我举起了自己的拳头,猛地用力,打向了百里重光,他的身影,那苍茫的冰原,就像碎玻璃一样,都成了渣子。 “你要学会控制这股力量,而不是被控制。” 那声音说完,就消失了。 我的身子暖起来,周围遍地开花,芳草萋萋,我悠悠地醒过来。 云霁寒在我身边,他手里还攥着布巾,在为我擦汗。 “谢谢。”我说。 云霁寒与我额头相碰,温柔地看向我。我点了点他的鼻尖,说:“我没事了,真的。” 他的睫毛很长,很密,特别好看,看得我想摸一下。 “嗯。”云霁寒把我的小手抓住。 云霁寒突然开口,郑重其事地: “翊儿,过几日,就回京。” “嗯。” 我明白云霁寒的意思,这趟旅行,要结束了。我就不能这样,天天腻在他身边了。 “百里重光抓住了吗?” 云霁寒点头。 “三哥就是厉害!”我顺势拍个马屁。 云霁寒勾起唇角。 “翊儿……” “我明白,我会听三哥的话。”我说。 云霁寒低头吻了下我的唇,满意地说了句:“乖!” 云霁寒亲自为我打理好,他为我系发带的时候,说:“有人要见你。” 我一愣。 “还怕出门?”云霁寒问得小心翼翼。 我摇头,我只是在猜想,想见我的人,是哪位高人? 云霁寒带着我到了府衙大牢,李叔夜在那里等着我们,见我来了,他脸上的落寞擦去了一些,换做了笑意。 第142章 南越,别前世 “师父!”我冲他招手。 李叔夜有些喜出望外,前几日我还躲着他来着。 他的笑更和暖了些。 “翊儿,你……” “我好了。”我说。 李叔夜好似从胸口里吐出了好大一口浊气,笑着说:“好了,就好。” 李荀,你的才情呢,怎么一激动就说大白话? 李叔夜引着我们朝地牢深处走,我侧目看向监牢里,我看到披枷带锁的苏七,又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双儿,李叔夜带着我往里面走,在另一间牢房里停下来,衙役为我们打开了牢门,我看到了一身绿裳的青鸾。 我走了进去,云霁寒和李叔夜都候在外面。 “你找我?”我对背对着我的青鸾问道。 青鸾转过头,她身上没什么伤,就是脏了些,她扶着墙站了起来,她问我:“你去了兰香坊?” “嗯。”我不撒谎。 青鸾说:“难怪。” 她以为我是在兰香坊打听了黄雀儿的事情,才知道关于青鸾的过去的事。 “主子,奴婢对不住你,还有修侍卫。奴婢不想把修侍卫害成那样的,也没想下毒害您的,奴婢只是听命于主人。” 青鸾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主子原谅奴婢吧?” “我不能。”我说完,就要走。 “求主子!”青鸾叫住了我,“若有一日,主子见到了陆机,求主子转告陆机一声,奴婢对不住他,如果不是奴婢求他带奴婢去见都统领的儿子,就不会害死姐姐,他就不会被打断腿,不会毁了容貌,不会落魄成那般模样!” 我的脚步停下来。 “你说什么?”我又走了回来,“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被都统领抓去的?” 青鸾点头。 “呵!”我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自己护了一辈子的妹妹,用命去为她搏,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也是的,你是黄雀儿的妹妹,不是我魏南青的。 “我替黄雀儿说一句:妹妹,黄泉路上,一路好走。” 青鸾,这一次诀别,我不再对你心怀任何留恋,人心都是肉长的,是你在我心上插刀的。 我出了青鸾的牢房,对上一世,便再没什么牵挂了。 我拉过云霁寒的手,说:“三哥,我们走吧。” “嗯。”云霁寒轻声应了声,拉着我往外走,似乎还得意地瞥了眼李叔夜。 我们经过苏七的牢房时,听到里面的苏七喊了声:“太子!” 云霁寒没有停留,我听到身后的苏七喊道:“幽姬!幽姬在哪里!” 被握着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云霁寒手心的掌纹。 等回了客栈,云霁寒拿出两把扇子给我,一把紫色的,一把黄色的。 我讪笑:“三哥该不会也信什么古城遗迹的话吧?” 云霁寒却说:“给你。” “给我?”我愣了下。 “看你一直在找,留意了下。” 好一个蜻蜓点水呀,可在我这里,怎么这么抓耳挠心呢! “哦!那烧了吧。”我说。 云霁寒挑了下好看的眉。 “那留着吧,当收藏。”我说,“说不定哪天……” 我故意顿了下,看云霁寒眉毛又挑了下,又说:“等天热了,分给春华、秋实她们,凉快凉快。” 云霁寒捏了下我的脸,说:“诓我?” 我拄着胳膊看他:“不敢不敢,堂堂太子殿下,给我做了这么多天的小跟班儿,我哪里还敢放肆呀!” “我看你……”云霁寒拿起桌上的毛笔,又在我头上写了什么,他说:“胆大包天。” 我捂着额头,去镜子前瞧,他在我额头上画了一个:狗头! “我是哈士奇?” “狗头城主。”云霁寒低笑。 我回到桌前,拿起毛笔也要给云霁寒画,云霁寒抓着我的手腕,手臂顺着他的劲儿一歪,毛笔又在我脸蛋儿上点了个点儿。 “还要?” 云霁寒坏笑,他还没放手。 “就画一下。”我央求道。 云霁寒摇头,太子的脸,不可侵犯。 我急了,倾身一啄。 “这样也算。”我终于把毛笔放下了。 云霁寒摸摸我的脑袋,我真想把他现在的笑容画下来。 第二日,我们便启程回京了。 李叔夜负责押送朝廷要犯就是百里重光、苏七等等等。我们就轻装上阵先回无双城。 官道上,李叔夜走到我身边说:“这回不骑马了?” “嗯!晒!马车里舒服。” 李叔夜瞧了眼那辆载着修的马车,心里肯定又不是滋味。 “师父,京城见。”我说。 “好!”李叔夜笑着应答,然后附在我耳边轻声说,“还得给你备礼。” 我点点头,转身走到马车边。 “翊儿……” 李叔夜喊了声,“一路平安。” “师父也要平安。”我回头冲他摆手。 上了马车,我意外地发现林智周也在。 “你一个大男人,也怕晒?”我怼了林智周一句。 林智周掐着腰说:“你会医术吗?” 我挠挠头,没理由撵他了。 “亲哥,底下我铺了两床被子,特别软。”我做了个“2”的手势,又说:“缎面儿的,凉快,还不会起痱子。” “嗯,舒服。”修躺在马车里,身子依旧不能动,但是脸上的纱布揭下来了,多亏了小九,一点儿疤都没留。 “亲哥,今天天气特别好,你看!” 我撩开帘子给修看,修点头。 “哼!就知道和亲哥说话。”林智周又不乐意了。 说来林智周也是奇怪,好歹百里重光也是他亲生兄弟,他都不肯让百里重光知晓他的存在。 我没有问过林智周他身份的事情,他自有他行事的一套作风,他既然把扇子给了我,就意味着他不想着复国,甚至可能都不想要这个南越皇族的身份,他只想做林智周。 “锡麟哥哥?”我故意唤林智周真名,林智周眼睛立刻亮了。 “吃糖!”我把一块糖递到他面前,林智周宝贝似的捧起来,却没吃,塞进了怀里。 我往修嘴里放了一颗,又往自己嘴里放了一颗。 “回京之后,就不能常常见到了。”我有些苦恼,又要回到那一亩三分地儿了。 “小鸡崽子,你不想回去了?”林智周问道,“也好,我帮你假死。” 顶点 第143章 京师,要面对 修却说:“妹妹,别信他的。” 我把头伸出去,看队伍里的云霁寒的背影:“回去,只是不能常常见到罢了。不回去,可能就永远都见不到了。” “反正我是无所谓,你们那宫门于我形同无物。”林智周说,“我还想看你及笄,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备酒啊!” “及笄?”我愣了下,掏出手指算了算,还有三个多月了。 “好!”我拍了下手,“你们!你们!你们们!等我及笄了,再也不许说我是个小孩子,黄毛丫头,小丫头片子,都不行。” “哈哈……”林智周捧腹,“你在我们眼里,永远都是个小孩子。” “不公平。”我又塞进嘴里一块糖,两块一起含着。 这回连修都笑了。 回了无双城,我这个摆设彻底连摆都懒得给他们摆,一句话:“凡是找我大师兄。”我就光荣下岗了。 云霁寒人家可是做太子的人,一座无双城还不被他打理得服服帖帖的。云霁寒把事情交代清楚,又前来拜谒的门派吃了顿饭,便又打点行装北上了,与众人而言,就是城主想家了,回隐贤山庄看看,小事儿找副城主,大事儿快马传信,或者飞鸽传书。 新上任的副城主,就是尉迟念文。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也是够不通透的。这样最好,他最好一辈子都不知道。 3月28,太子的车马总算是到了京城脚下,一走两个多月,我再看到京城风景,与上一次和云霁寒从宁远城回来,心境又不一样了。 云霁寒为修在宫外置了个宅子,安置了几个仆人,叫他安心养伤。我心下明白云霁寒的意思,是想给修安置一个家。 林智周回了他的紫枫林,临走时,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跟送情人似的,一点也注意在属下面前要保持威严的事儿,整得跟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李叔夜的车马比我们慢,云霁寒没急着回皇宫述职,带着我京城一日游,我喜出望外,和长生开始扫荡皇城里的美食。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爱吃。”云霁寒走在我身边,他还是一口不动外面的东西。 我说:“八皇妹不在,我帮他多吃点儿。” “又重了。”云霁寒打击我。 “长生!”我唤了身后的长生。 “小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这个挺好吃的,再来一份儿吧,少放辣,不吃葱哈。” 长生麻溜的去办了,我舔了舔手指,云霁寒蹙眉,掏出帕子为我擦手纸,我“嘻嘻”地笑。 洁癖。 “三哥,你真的放心尉迟念文吗?他爹那只铁公鸡真的甘心吗?”我们一边走一边说,“三哥可还记得他抢别人镖的事情?” 云霁寒难得步子迈得小,一直随着我走路的节奏,他说:“用人不疑。” 我努努嘴,云霁寒这么说,定是把人家老底儿都查清楚了,起码上数三代吧。 “而且……”云霁寒突然别有深意地看向我,说:“尉迟念文,是义子。尉迟尚终身未婚。” “啥?以前他怎么不这么洁身自好?”我嘴里塞着吃食,含含糊糊地吐槽。 “三哥,你不饿吗?”我看云霁寒全程连水都不喝,便问道。 “不饿。”云霁寒死鸭子嘴硬,刚才他肚子明明叫了。 “我吃饱了,我们回客栈吧!”我拉着云霁寒往回走。 云霁寒看看天色说:“也好!要下雨了。” 呵!死要面子。 “小主子!您怎么回来了?”买东西回来的长生连忙跟上来。 “我累了。” 我也嘴硬,不知道像谁。 饭后,我缩在躺椅上,云霁寒坐在我身后,我们共看一本书,云霁寒看书很慢,这种话本子他也看得慢。 故事在当下正流行,痴男怨女,前世今生什么的。 “渣男!”我吐槽了句。 “嗯?”云霁寒可能没听懂。 “娶那么多老婆,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娶一个,怎么不渣?” 我说完,见云霁寒脸色稍变,眨了眨眼睛,补充了句:“我没有指桑骂槐,我是就事论事。” “哦。”云霁寒似不介意地应了声。 突然,云霁寒“啪”地把书合上了。 “怎么了?”我回头看云霁寒,他眼神不经意地往窗外瞟。 “有蚊子。”三月哪里来的蚊子? “哦。”我翻了个身,闭目养神。 云霁寒却低头玩起了我的头发,用我的头发梢儿挠我的脸。 “还当我三岁……”我抬头见云霁寒眼里的宠溺,一种幸福感陡然而升。 “三哥……”我往云霁寒身边蹭了蹭。 云霁寒低低地笑:“你是猫?” “嗯!”我点头,“不粘人。” 云霁寒又笑了。 “翊儿……”云霁寒轻声唤我,却不往下说了。 “我知道。”我抓住云霁寒的衣袖,分寸这东西,我懂。 “嗯,好。” 他终究没有说,他很理智,这样,最好。 云霁寒轻抚着我的背,真希望,明天不来。 夜里,我们的车马进了皇宫。云霁寒把假寐的我背进了宝月宫,他在我宫里坐了一会儿才走。 我没有撒娇耍赖,留不住的,终是留不住。 翌日,太子还朝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我的宝月宫也重新热闹起来,我先拜谒了皇帝,毕竟无双城的事情,得向他解释一下。 得了皇帝的召见,我恭恭敬敬地跪在了皇帝身前,给皇帝行了大礼。 “起来吧。”皇帝状似完全不在意似的,叫我起来,又屏退了众人,殿内只有我和他。 “父皇!”我又“扑通”一下跪在了皇帝面前,把无双城的城主大印呈给了皇帝。 “儿臣不孝。”我冲着皇帝抹眼泪。 “翊儿为我承国夺下了无双城,何来这不孝之说?”皇帝手中拿着无双城的印,慈爱地问。 “儿臣有罪,身为凤命,必定要远嫁他国,如今却顶着无双城城主之名。儿臣以为,为保我承国长治久安,天下太平,翊儿唯有一死,以谢父皇十四年来的怜爱与教诲。儿臣此次回来,就是来见父皇最后一面的,儿臣不能为我承国谋福祉,我不能为父皇尽孝,是为大不孝。” 我把一切的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 “哪里的话!”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44章 京师,补礼物 皇帝掂了掂那枚大印,大手一挥,道:“什么罪不罪的,凤命之女,又是无双城的天选之人,你是我承国的福星才对。” 我依旧没有起身,抹了把眼泪说:“儿臣愿终身不嫁,常伴在父皇身侧,儿臣一人的婚姻事是小事,承国的安定才是大事。” 我说着,又冲着皇帝磕了几个响头。嫁女儿就相当于嫁掉一座城,还是一座关要地带,可遇不可求的一座城,皇帝不会做赔本买卖。 “翊儿啊!你这样,岂不是太委屈了?朕不想为了一座无双城,葬送女儿的幸福。”皇帝这话说的,其实他就等着我这句话呢。 我说:“翊儿不委屈,凤命之人常常有,但儿臣的父皇唯有一个,翊儿自小失了生母,身子我不好,若是没有父皇和太子哥哥的拉扯照料,翊儿哪里来的福分可享。翊儿上呈皇恩父爱怎可为了一己私利就失了为人臣为人子的本分呢?儿臣在宝月宫里,锦衣玉食,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儿臣还能常伴在父皇身边,为父皇尽孝,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来得委屈?” “嗯!” 皇帝走下来,说:“是朕的好女儿,朕没有看错。鹿儿,朕有生之年,朕都不会叫你再受半点委屈。” “谢父皇怜惜。” 出了勤政殿,我缓缓呼出一口气,终于在及笄之前,得了皇帝的许诺,这样,我便不必再为那该死的凤命烦恼了。 皇帝对我放心,不仅仅因为我的能力不足,并且愿终身不嫁,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韩子渊的批言,对于我这种没有几年日子好活的人来说,皇帝也愿意打消拿我和亲的主意,换一座城,更划算。 无双城的大印,不日又会交还到云霁寒手上,总得来说,我这回是搏对了。 皇帝果然又赏了我不少东西,宫中人都不明缘由,我也无需向他们解释。一时间宝月宫的盛宠比皇帝的宠妃更胜。 李叔夜在半月后也回来了,皇帝封李叔夜为太傅,位列三公,主管刑部,成为真正的皇帝宠臣。 皇帝处决了百里重光和苏七等一众反贼,我其实有点后怕,万一皇帝得知我是司徒家的余孽,怕是死得比他们还惨,所以行事要更为小心,我从不与修通信,通常是与林智周约好了深夜一同前往,早去早回。 我去云霁寒宫里的时候也少了,杨素衣和慕容烟岚就够云霁寒烦的了。云霁寒倒是常来我这儿躲清闲,动不动就甩出我病秧子的招牌,有时在我宫里呆到早朝时候才走。 皇后也没时间理我了,云倾城已过了及笄礼了,就该要婚配了,皇后张罗这个事情一年多了,还没有着落呢。 我一下子又闲懒下来,到了夜里,有时就会把脑海里当初存储的修仙秘籍拿出来,在脑海里,不求甚解,先背下来再说。 玄都塔那女人说的什么我可以修仙的话根本就是唬我的。我这颗妖丹时而灵,时而不灵,我若是控制不住,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什么的,都是有可能的。所以,这修仙秘籍,还是要学的。 “主子?”春华进来了,她是来看我睡着了没。 我现在晚上依然要掌灯睡觉,黑暗,已经成为我最恐惧的事情。 “我还没睡着,你先歇下吧。”我撩开纱幔,对春华说。 “是。”春华又退了出去。 我又缩回床上,烛火微动,有风刮进来,有人进来了。 “翊儿……”黑衣人走到床边,把他的面具摘下来。我拽了外衣,坐到小榻上。 “师父啊……”我小声说,“宫人们还没睡呢!” 李叔夜笑着坐在我对面,背在背后的手伸到前面,他的手心缓缓摊开,是一颗绿色的豆子。 “这是……”我把豆子拿起来,借着烛火照了照。 “是种子。”李叔夜轻声说,“新年礼。” “噗!”我笑了声,“这是我收到地最奇怪的礼物。” 李叔夜笑着说:“收好了,别当零食吃了,会在你肚子里发芽儿的。” “呵呵!还当我是小孩子,又骗我。这种话,小时候吃西瓜的时候,秋实不知道提醒我多少遍。”我说着,把种子放到帕子里包好,问李叔夜, “花朵漂亮吗?” “嗯。”李叔夜又说:“不过很难养活。” “和我一样,那我来降服它正合适。谢谢师父。” 李叔夜摸摸我的头,说:“谢什么,你是我徒弟。” “我……”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李叔夜自然比我耳朵灵敏,等开门声响起时候,他早就不见了。 云霁寒推门而入,见我坐在席子上,说:“二更了。” 他眼里的忧心,我捕捉到了。 “不困,白天睡多了。”我撒了个慌,“三哥怎么这么晚还来?” 云霁寒说:“陪父皇下棋。” “有事情?”我往小榻里侧坐,云霁寒很自然地坐在我身边,把胳膊借给我抓着。 “嗯。”云霁寒只是轻声应下,他拍了拍我的背,说:“不怕了。” 云霁寒不告诉我。 “与我有关?”我问云霁寒。 云霁寒看向我,我看到他眼睛里的那抹深潭又黑了些。看他这样,又是坏事一桩。 “戎国宫变。”云霁寒发了声。 我吸了口凉气,惊呼:“破壁机!摄政王篡位啦!” “前日,已在戎国登基称帝。”云霁寒把我搂得又紧了点儿。 破壁机,当皇帝了? “又要打仗吗?”我问。 云霁寒摇头。 我松开云霁寒的胳膊,退到小榻的另一边,我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能卖我!” 我退到无路可退,就使劲往床里缩:“你看我,这么弱小,那个摄政王一根手指就能戳死我……” “哼。”云霁寒本来还很严肃的表情突然缓和了,他冲我伸了伸手:“过来。” 我摇头,每次皇帝与臣子深夜下棋,多半没什么好事儿。 “过来。”云霁寒脸色突然冷了下。 我往前挪,却是往小榻边上挪的,我跳下了榻,肩膀却被抓住,我又被云霁寒捞回来,被他搁在身前。 他把头靠在我肩头,双臂把我紧紧箍住,他冷着声说:“内乱不息,余党未清。你怕他,更怕我,嗯?” 顶点 第145章 京师,不信任 云霁寒这是恼了。 他把头靠在我肩头,双臂把我紧紧箍住,他冷着声说:“内乱不息,余党未清。” 什么?戎国乱了? “笨。” 云霁寒松开了我,我立刻撒丫子跑到门口,看着门边,手扶着门框,我才仔细思考云霁寒的话。 戎国四分五裂,破壁机虽然登基了,但肯定是忙得焦头烂额的,他这个皇帝的位置,还不一定做得稳呢,他还没功夫谈和亲的事情。 云霁寒靠在桌前,胳膊拄着头,一双眼盯着我所有的反应。 我把扶着门框的手缓缓放下了,抚了抚心口,我确实被吓到了。 等等,云霁寒刚才所言,是在诓我?为什么?就为了看我这般害怕窘迫的模样?还是说,他是想试探我,看我会不会背叛他,逃跑? 那我刚才的反应,岂不是会另他失望? “翊儿……”云霁寒另一只手状似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手指一上一下地点着。 “你想往哪里跑?” “谁叫你吓我!你说过,护我一辈子的。” “不,”云霁寒眼睛微微眯起来,声音阴冷:“翊儿,你不信我。” 我靠在门上,叹了口气:“三哥,我这是条件反射。我要被拿去和亲这件事,在我心里根深蒂固了十年,你现在对我这么好,我都适应不过来。” 云霁寒挑了下眉毛,不经意地道:“看来不能对你太好。” “你!” 我咬着唇。 云霁寒起身:“我走了。” 说着,他就往门口走过来,我堵着门,心里一时酸,云霁寒好不容易来的,又被我气跑了。 “别走。” 我扶额:“我们能不能不要像小夫妻一样子斗嘴,非要把每一分理都验算清楚吗?三哥,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我自己。” 云霁寒志在天下,在他心里,就算有我的位置,我也没有那个做第一位的自信。 云霁寒突然笑了,也不知他是被哪个笑点给逗笑了,他好似舒了口气,冲我勾了勾手指:“过来吧。” 我把门栓挂上,才挪回了小榻上。 被云霁寒这一吓,我又失眠了。 天气渐渐暖起来,长春园里的花儿都开了,皇后娘娘搞了一场宫宴,把京中的年纪相当的世家大族的男男女女们都聚在了一起,搞了一场相亲大会,美其名曰,赛诗会。 赛什么诗呀,拼爹而已。其主要目的,一是为了云倾城挑选驸马,看来皇后是不打算把宝贝女儿远嫁的,即便云倾城心里最喜欢的是秦王,二是再为云霁寒选几位妃子,太子妃和慕容烟岚的肚子没有动静,皇后比她们着急,三是十皇子大病初愈,皇后也想让他多认识一些青年才俊。从这一点看,皇后对十皇子,还是很关爱的。 于我而言,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是真真正正来赏花的喝酒的。 长春园里人群熙熙攘攘,花花绿绿的裙子比花儿都鲜艳,相比之下,我这身水蓝色的长裙,真是太冷色调了。 我来的时候,众人刚刚入座,少男少女们在园子里围成了一个圈,我今日画了个十分素淡的妆容,就是为了不惹人眼。我找了个离c位最远的位置,才想坐下,就听到皇后的声音:“翊儿,过来坐!” “是!母后。”我在皇后身边落了座,有人在台下窃窃私语着。 我不想理会他们,安安静静地做个美女子,老老实实地喝茶。云倾城坐在皇后的另一侧,她身边是十皇子,他的脸色确实好了很多,很有精神气。 “怎么来晚了?”皇后问我。 我心想,相亲大会又没有我什么事情,我来早不也是在这儿晒着? “是,最近总是不得安睡,白日里也没精神,请母后责罚。” 我低声说道,我并非说谎,即使现在百里重光已经死了。 皇后道:“明日叫太医为你好好诊脉。” 皇后这是怀疑我装病? 我应了声:“谢母后。” “六皇妹外出了一趟,不是去求医问病,怎么身子越发不好了?太子哥哥为了你,费了那么多心,你也得争气一点儿。”云倾城一如既往地数落我,说就说,非得说的那么大声,叫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我浅笑着对皇后说:“今日天朗气清,前儿个晚上,杏花一夜全开,翊儿觉得是个好兆头,这不!十皇弟身子也大好了。春光正好,母后,我们快快开始吧。” 我说着,又冲着云倾城和十皇子微微颔首。 皇后拍了拍我的手,满意地笑了:“翊儿所言,正说到本宫心坎儿里了。” 意思就是我识大体,顾大局,这种场合没有因为个人恩怨和云倾城斗嘴。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今天太阳怎么这么大,我怕被晒黑了,咱们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吧。 “开始吧。” 有宫人呈上来一幅卷轴,缓缓打开,呈给大家看,是一个“花”字。 “今日诗会的主题,就是这个花字。”皇后对大家说。 越是这样俗套的字眼,越是不好作诗,特别还是在这种大场面上,要想不落窠臼,在众人中脱颖而出,才是最难的。 反正与我无关。 “今日采用击鼓传花的形式,花轮到了谁,谁就为大家做一首吧,作得好的,自然有赏,就算作不好,也无妨,罚酒三杯或者为大家表演一个节目均可。本宫看着你们这些孩子,心里也欢喜,你们只管尽情发挥,不必拘泥那些虚礼。” 皇后说完便有宫人把鼓和花抬了上来。 “我来击鼓!” 慕容子衿自告奋勇上前,坐到了圈子的中央,把鼓摆在了他身前,云倾城和十皇子也上了场,准备参赛。 慕容子衿定是功课不好,知道自己作不出好诗,才主动要击鼓的。 皇后慈爱地瞧着她家的这几个孩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喂!”慕容子衿冲我招手,“过来呀!” 我摇摇头,直接拒绝:“不会。” 皇后对慕容子衿说:“翊儿在这儿陪本宫,你们玩吧。” 慕容子衿有些失望,但他立刻转换了情绪,和大家玩了起来。 皇后眼睛盯着台下,话却是对我说的:“寒儿没白疼你,知分寸,懂进退,你越发懂事了。” 顶点 第146章 京师,烦心了 我是不打算嫁人了,还掺和进去给自己找麻烦做什么。 “咚咚咚!”鼓点攒动,红花游走,少男少女们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比花儿还美。 “十皇弟气色好多了。”我喝了口酒,和皇后说。 皇后面露慈爱:“去年还可去参加围猎,今年本宫不打算叫他上场了。整个冬日,他都被喘鸣症折磨,本宫真想替他受这份罪。” 皇后这样子,与我以为的那个残害皇嗣的深宫怨妇,大相径庭啊!还是她作戏给我看? 喘鸣症多是先天不足,瑜贵妃曾说过,十皇子生母为了躲避皇后的眼线,用白绢裹腹,十皇子又是早产,皇后莫不是良心发现了,才可怜十皇子? “咚咚咚……” 花传了几轮,很明显的,皇后中意的,就会赏赐,皇后不中意的,便不做声。 我有些意兴阑珊。 “好诗!”皇后突然向那个女孩子招了招手,道:“你是谁家的呀?” 皇后这一举动吓了我一跳。 女孩子恭敬地上前,跪下来行礼,道:“民女叩见皇后娘娘,民女的父亲是户部侍郎,吴几道。” “哦?你闺名何许?今年多大了?”皇后又问。 “民女小名吴婉儿。今年17了。” 瞧皇后这幅殷勤样子,八成又看上了一个儿媳妇。 我仔细瞧了下吴婉儿,长得一番温顺可爱的样子,眉眼里揉着一丝忧愁,脸蛋粉嫩,身子柔柔弱弱的,看上去就是小鸟依人贤良温顺的样子。 “你的诗作得好,本宫要赏你!”皇后道。 “谢皇后娘娘恩赏。” 待女孩儿退下,皇后突然转头问我:“你觉得如何?” 我心道,不如何。我烦。 “倒是别有风韵。”我嘴巴一张一合,牙齿却酸了。 “嗯,本宫瞧着,会是个知冷知热的。” 那你真瞎,对云霁寒知冷知热的,在这儿呢。 “是。”我却只能低头默默。 “嗖!” 眼里撞进一抹红,也不知是谁手劲儿这么大,居然把花扔到我这儿来了。 “咚!”鼓声也停了。 “六公主,不如你也作一首吧。”慕容子衿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就是!六皇妹可别扫了大家的兴。”云倾城也要赶鸭子上架。 我摇摇头,冲他们笑笑道:“我哪里有五皇姐那般才情,自愿罚酒三杯。” 说完,便连斟了三杯酒饮下了。 我把球抛了回去,众人又接着玩起来。 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对皇后道:“母后,儿臣身子微恙,就先告退了。” “嗯。”皇后回应了我,眼睛还在人群中继续搜罗。 春华和秋实跟在我身后,见我一路无话,不知我为何又抑郁了。 “主子!您刚才明明可以作诗一首,惊艳众人的,为何要罚酒呀?这要是传出去了,定是有人要添油加醋地说你是个草包怂货了。” 我不答,想起不日云霁寒的后宫又壮大了一些,心里就不是滋味。 回了宝月宫,我扶案写下了: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秋实把诗读了出来,她说:“主子,您这诗拿到赛诗会上,与他们的也丝毫不逊色,您……” “人生不过一场烟花,绽放时,有人欣赏最好,若无人看得见,还有天地悠悠。” 我说着,把纸从案上拿起来,对春华说:“烧了。” “啊?”春华张嘴,但还是把这张纸拿出去了。 我坐在席子上,又在宣纸上写下:“静”,一个硕大的“静”字。 心不能乱。 我要自己学。自己学会如何去应对,女人可以不仙,但是一定要鲜。让男人看着不腻,哪怕容颜老去。 我心静,才能正确应对云霁寒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情可以动,诺可以许,但若要想一诺情长,永不变心,光靠吃醋,是求不来的。 我发誓我活了100多年,还是第一次这般执着得去喜欢一个男人,就好像是打响一场战役似的。 夕阳打在我这“静”字上的时候,秋实终于忍不住了,她唤了声:“主子?” “嗯。” 我应了句。 “天色不早了。”秋实道。 “嗯。” 我又应了句。 “我们……” “等。”我说。 “是。”秋实跟着我继续静坐。 果然,又过了片刻,春华进来了。 “主子,太子妃娘娘来了。” “嗯。” 我把桌上的字给了春华,说:“烧了。” “啊?”春华这回嘴巴张得更大了。 我进了正殿,杨素衣果真候在那里。 我快步走上前,冲着杨素衣道:“翊儿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翊儿!” 杨素衣明媚的妆容冲我勾了一个柔媚的笑,她过来牵我的手:“在你自己的宫里,和自家姐姐也这么客气。” 我们同席而坐,秋实上了好几样点心,我和杨素衣便唠起了家常。 打从我回宫之后,杨素衣就常来我宫里坐,她如今还管着后宫,每次也就是呆个一时半刻的。不过我想她今日,应该有许多话说。 “妹妹今日去参加赛诗会,可得了个魁首回来?”杨素衣问。 “魁首没有,酒罚了三杯,就我肚子里那点儿墨水,我还是不露怯了。”我吃了口糕饼,甜甜地笑了。 “可惜了,岂不是又叫倾城公主出了风头?不过也不一定,京中的才女众多,倾城公主未必一枝独秀。本宫倒是听说。户部侍郎家的吴婉儿,深得皇后的喜爱。这会儿,正被母后留在宫中,与她一同用膳呢!”杨素衣面上显得欣喜,心里就未必这般了。 “吴婉儿……”我想了想道,“却是有这么一位,她的诗确实惊艳。” 我装作不明白杨素衣话里意思的样子。 “你呀!真笨!”杨素衣点了下我的头,低声说,“皇后这是中意她,想为太子选侧妃呢?” “太子哥哥要选多少个侧妃才够呢?”我问杨素衣,“我今日看母后点了好几个漂亮的小姐姐名字。我以后还是少往东宫去吧!人多,吵。” 我东说一句,西来一句,掩去心里的不爽。 “唉!” 杨素衣叹了口气,“怪本宫自己不争气,老天若是肯赐我一个孩子,哪怕是减寿十年,本宫也甘愿。” 呵呵!这种奢求,她和我说什么?我又不是神仙!管不了! 顶点 第147章 京师,太偏心 我喝了口茶说:“太子哥哥喜欢姐姐,把后宫大权交给姐姐,姐姐不必忧虑,姐姐年纪尚轻。若是后宫和谐安宁,能成为太子哥哥在前朝的助力,我觉得有没有孩子,由谁来管都一样。” 杨素衣摇摇头道:“翊儿,你真是太单纯了。这世世代代女子入宫,为的不止是自己,更是为了母族,咱们杨家如今不比从前,你生的好,本宫又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呢?” “哦。” 我点点头,半懂不懂地,又与杨素衣闲聊了会儿,杨素衣走后,我舔了舔嘴唇上的糕点渣子。 “秋实……”我对秋实说,“她们从来都没有问过太子哥哥,他想要什么,他喜不喜欢,要我说,她们没有一个是真心喜欢太子哥哥的。” 秋实不敢妄议。 我喃喃自语道:“太子哥哥真可怜。” “主子,该用晚膳了。”秋实提醒我。 “不用了。烦。”我进殿提了剑,在庭院里耍了个把时辰,宫里掌灯了,我才进殿。 夜里,我坐在桌案边翻书,有阴影打在书上,一碗面条搁在我面前,云霁寒绕过桌子,坐到我身边,低声训斥:“闹什么?” 我抬了下眼皮,说了句:“减肥。” 然后继续看书。 云霁寒把书没收了。 我撇撇嘴,端着碗吃面。 云霁寒才张口,我连忙捂住:“我不气你。” 我把手收回来,一口口地吃面:“我宝月宫的大门永远为太子哥哥敞开,真心真意的,不带那么多……略略略!” 云霁寒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应了声:“好。” 我吃了面,要去拿那本没看完的书。云霁寒把我头上的簪子摘下来,他说:“累眼睛,睡吧。” “嗯!”我起身,伸了个懒腰,把头发缕到前面,捋了捋,低头看云霁寒:“三哥,我今天看到十皇弟了。” 云霁寒勾了勾手,我便坐到了他的身边。 “母后说今年不叫十皇弟去参加围猎了,他的喘鸣症真的那般严重吗?” 云霁寒听了我的话,捏了下我的脸:“你想问什么?” 我说:“你别误会,我没有猜度母后的意思。” 就算我有,也不会告诉你。 “我的意思是,林智周医术高明,有没有什么可以使之痊愈的药物?” 我问云霁寒的时候,云霁寒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脸,我发现他最近有点奇怪,特别喜欢用这种半信半疑的眼光看我,搞得我怀疑自己的话和面部表情是不是有什么不协调之处。 云霁寒说:“若是有法子,十皇弟早就该随我学习政事了。” 意思就是他不是不想治,是真的没治好。 “我也可以跟你学呀!” “你太笨。” 我偷偷白他一眼:“瞎说什么大实话。” “你也懒够了,明日起,恢复功课吧?” 我挑了下眉,云霁寒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让我天天到东宫报告吗? 我连连摇头,他宫里的那些女人,见我跟见情敌似的,特别是慕容烟岚,我不想被她们当成眼中钉。 “父皇的旨意,你也不听?”云霁寒一言,我险些咬到舌头。 那日下棋,云霁寒和皇帝老头儿,到底达成了什么共识? “不敢不敢。”我点点头,心想,消停日子又没得过了。 五日后,东宫迎来了一批新人,皇后挑得都是那种看上去温顺好摆弄的,我躲在云霁寒的书房轩窗下,看着那些新人站在庭院里,环肥燕瘦,其中就有那个户部侍郎的女儿叫吴婉儿的。不得不说,她的气质,特别显眼。 杨素衣和慕容烟岚来了之后,把这东宫里的规矩说了一通,挨个敲打一番。又给了每个新人备了礼物,然后又是妹妹长妹妹短的套近乎。女人啊,真善变啊! “哎呦!” 头被敲了一下,我回头看云霁寒阴沉着脸,他另一手里拿着一张大字,是我刚写的。 我连忙把窗户缝关上,冲着他讪笑:“嘿嘿!长时间学习适当休息看远处,可以缓解眼睛疲劳。” 云霁寒把我刚才写的大字盖在我头上,隔着纸,我听到他说:“重写。” 我把纸从头上吹下来,吐了吐舌头,连长生都忍不住偷笑我。 “临摹不会吗?”云霁寒真的恼了,他指了指桌上他写的那张,又指了指我手上那张。 “会会会!别生气!”我连忙端坐好,把毛笔重新拿起来,认认真真地写。 云霁寒坐回了自己的席子上,突然说:“从前就是太惯着你了。” 我可怜巴巴地瞟了眼云霁寒,低头专心写字。 我端着胳膊,又写了一张,和云霁寒的对比一下,犹如买家秀和卖家秀般滑稽,我把那张大字收起来,不叫云霁寒看见,继续练,天已经黑了,长生多点了几盏灯,我却不想再写了,手指头都快断了。 云霁寒一直沉浸在政务中,好像把我给忘了。 好饿啊!我在心中呐喊,肚子也嘟噜噜地叫起来,就因为偷看了他的妃子,就要这么惩罚我,心眼可能都被灰尘堵上了。 “我错了。”我冲着云霁寒哀求了一声,我主动认错,什么都是我错了,行吧? 云霁寒却不为所动。 “太欺负人了。”我小声嘀咕了声,抬起酸疼的手,继续练。 “哈!”我打了个哈欠。 长生进来了,手里还端着香喷喷的汤。 我用鼻子嗅了嗅,人间美味啊! “小主子……”长生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云霁寒咳了一声,长生只能低着头把汤呈给了云霁寒。 云霁寒端着汤,当着我的面,一口口地喝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我是看明白了,今天这篇大字练不好,别说吃饭,就是觉都睡不成了。 “哼!不就是一篇字吗?” 我沉了口气,重新铺了张宣纸,毛笔蘸墨,一滴墨汁滴在了纸上。 帅不过三秒啊! 过了半个时辰,我把自己写的字“啪”地拍在了云霁寒的桌案上,云霁寒把奏章稍稍拿开一些,看到我写的字,总算是满意地勾起嘴唇。 我瘪瘪嘴,小声嘀咕了句,“白拍那么多年的马屁,比不上一手好字。” “嘀咕什么呢?过来!” 第148章 京师,大不妙 我绕过桌子,坐在他身边,云霁寒捧起我快抽筋儿的右手,为我轻轻地揉。 云霁寒冲长生使了个眼色,长生麻溜地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呈上了另一碗汤,云霁寒喂我喝了一口,还是温的。 我夺过云霁寒手里的汤碗,直接捧着碗喝光光。 “小主子,您慢点儿,还有呢。”长生憋着笑提醒我。 “还有多少?都盛来!现在给我一头牛也吃得下。”我把空碗递给长生。 云霁寒拂拂手,长生就出去了。 “就多喝一碗。”我趁着长生还没走出去,揪住云霁寒的衣袖,想让他改主意。 “不许。”云霁寒给我擦嘴。 “为什……嗝!” 我捂住嘴,不再反驳了。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脑袋,说:“回去吧。” 什么?这就让我,走? 呜呜呜……感觉云霁寒没那么喜欢我了。 “哦。”我咬着唇,哭丧着脸出了书房。 杨素衣候在书房外,看我一脸苦像,上前问我:“翊儿,今儿怎么这么晚?” “写字不专心。”我垂着头,打了个哈欠,对杨素衣行礼。 “小可怜儿,快回去休息吧。”杨素衣拍了拍我的胳膊,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对我说:“做得好,把殿下留在书房,也比让他去看那些狐媚胚子好。”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手现在还哆嗦呢! “翊儿告退。”我又打了哈欠,想起明天寅时还得练剑,就有种奔高考的感觉。 东宫里纳了新妃子,就进入了宫斗第二阶段,从二分天下变成了三家分晋,那个吴婉儿颇有姿色,云霁寒一连半个多月都宿在她宫里,大批大批的宝贝往她宫里砸,这可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于一身啊! 我叼着毛笔问云霁寒:“吴侧妃,就那么好?” 云霁寒瞪了我一眼,随手从书架上丢下一本书,说:“抄不完不许睡觉。” “我错了!三哥!我再也不多嘴了!” 居然为了吴婉儿罚我,看来是真心喜欢了。 原来你是个喜新厌旧的渣男! 夜里,我坐在床边,把最近宫里的事情讲给修听,他还没什么反应,林智周已经乐得捧腹大笑了。 “小鸡崽子,你这是吃醋了?”林智周说。 我咬了下唇,说:“不是吃醋。” 不是吃醋,是失恋了,再也不爱了。 林智周说:“呵呵!鸡嘴变鸭嘴了。” 我把手里的剑一横,信誓旦旦地说:“我对灯发誓,如果云霁寒敢反悔,拿我去和亲,我就……” 我想了想,“我就……” 我扶额:“等我想好了,再接着发。” “哈哈哈……”林智周瞧我这副窝囊样子,捧腹大笑。 修说:“若真有那一天,我替你杀了他。” “不行!”我急忙打住他的话,“你!你!你们谁都不能再出事儿了。大不了我就逃呗!” “你就是逃到天边儿,他也能抓你回来。”修打击我。 我嗤笑一声:“哼!这个你们还别不信,金蝉脱壳,保证对面不相识的那种,让他把肠子悔青的那种。” “我信!我信!小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冲动!” 林智周先急了,把我的剑夺过去,他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床上这个就得暴走,谁也收拾不了他。” “呜呜……”我真的哭了,突然很难受。 “妹妹……别哭……” 修要为我擦眼泪,可是他的手还动不了,这样他更心疼了。 “我没事儿……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又选错了……我悲催的人生啊……怎么处处是玻璃渣啊……” “等等!”我抽了下鼻子,抹了把眼泪,“李叔夜不渣,我还能不能回头吃把回头草?” “不能!” “不能!” 面前的两位说得斩钉截铁,特别是修。 “亲哥,这道题好难啊!是不是无解啊?” 我搂着修的大腿哭到半夜,才顶着一颗肿眼泡子回了宝月宫。 “主子……”春华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我真的很困啊!”我迷迷糊糊地说。 “主子,去晚了,奴婢们都得挨罚。”春华把我拽下了床,我坐在梳妆台前,继续打瞌睡。 “主子……”秋实也来催我。 “让我睡会儿,头疼。”我揉了揉太阳穴。 “是!” 春华和秋实为我忙活起来,然后把我扶上了软轿,晨风一吹,我便醒了,但是头还疼。 “哈!”我打完哈欠,活动活动四肢,逼着自己再清醒一点儿。 到了东宫,云霁寒早就等着了。 “来晚了。”云霁寒严厉起来,堪比魔鬼上身。 “没有啊!刚好寅时。”我拔了剑,未免云霁寒发脾气,直接朝他刺了过去。 “放肆!”云霁寒轻松地接招。 我努努嘴,不依不饶,和云霁寒打在一起。 才打了二十几个回合,我就败下阵来,被他夺了剑。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我老老实实地练完剑,回宝月宫补觉。 “主子!主子!”春华来招呼我。 “再睡会儿,时辰还早呢!”我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回我被春华和秋实一起拉了起来,他们把我直接架起来,往外走。 “干嘛?” “主子!快走!出事了!”春华大吵大嚷地。 秋实虽然镇定,但是也急,她说:“主子!您听了可千万稳住。陛下他今日早朝时,晕倒了!” 我“唰”地精神了! “主子!快上轿。”春华拉着我往外面的轿子跑。 “坐什么轿子呀!”我甩开她们两个,拔腿就跑,轿子逛逛悠悠地,得晃到哪辈子去! “呼!呼!”我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怎么会突然晕倒呢?皇帝身子一向康健,补汤天天喝着,怎么就晕了呢?我一个不是他亲生的都这样,云霁寒…… 我跑进勤政殿的时候,殿外是跪着的朝臣们,李叔夜抬头看向我,我喘着气,提着裙角往里面跑,吉公公要拦我,“六公主……” 吉公公被我一把推开了。 我的汗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殿内的十几个太医在那里跪着,床边还有好几个太医在忙活,云霁寒立在床头看着,皇后站在云霁寒身边,我平生唯一的一次,见到皇后这般局促焦急难过分像孩子。 “父皇……” 第149章 京师,太突然 我扒着门,冲着里面喊了声。 “翊儿!”云霁寒见是我,很是意外,他见我上气不接下气地,“你跑来的?” “父皇他……”我问了句,觉得礼数不对,又走过去,跪在地上:“给母后请安。” 皇后没理我,一直盯着龙榻上的皇帝。 “翊儿,起来吧。”云霁寒把我扶起来,他拉着我的手,轻声训斥:“怎么跑得这般急?” “我不知道……我就是着急!”我也看向床铺上的皇帝。 云霁寒把我头顶的汗擦了,我们便一直候着等太医的诊断。 “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话,依下官等人的一致诊断,陛下是突发的颅内出血,怕是……怕是……” 脑出血!脑梗!这可是没办法做开颅手术的古代。 “怕是什么?”皇后身子一趔趄,要往后倒,我离皇后最近,赶忙扶住了她,不能两个人都倒下。 其实皇后心中应该有几分猜测。 太医一齐跪下来,说:“奴才无能,奴才罪该万死!” 这话一出,云霁寒身子也猛地一震。 “不可能的,父皇正值壮年……”连我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陛下日夜为国事操劳,日理万机,经常熬夜,这几个月又常头疼,……”太医编不下去了,皇帝流连后宫,倒是真的。 “不会的……” 皇后留下了眼泪,“你们这些……” 皇后不是不理智的人,太医的诊断,没有错,突发性疾病,也赖不着他们。 云霁寒终于还是颤抖着拂了拂手,待太医退下后,冲着龙榻上的皇帝跪了下来。 而皇后则紧紧抓住我的手,我扶着她到龙榻边,她坐下来,我回到了云霁寒的身边,我看到云霁寒眉毛上沾的泪珠,心中特别难过。 皇后轻轻地拂上皇帝的胡茬儿,她轻声唤着:“阿庚……” 她拉着皇帝的手,眼泪从她的脸颊滴到皇帝的手指甲上,她轻唤着:“阿庚,说好今年围猎,你要上场和寒儿比试的,你还说要为我再补一张狐毛领子……” 皇后嚎啕大哭起来。 “母后!父皇的嘴唇在动!” 我急忙指给皇后看。 皇后抬头,立刻趴到皇帝的嘴边,皇帝的声音不算小,我看到他被皇后抓着的手反握住皇后的手,听到他说:“曦儿,对不起,朕负了你,现在,你是太后了。” “阿庚……” 皇帝的手垂下来。…… 这一刻,在我眼前看到的,不是一对呕了一辈子气的帝后,而是四十年前那对青梅竹马的少年和被他捧在手心呵护的女孩儿…… 这时,勤政殿外突然热闹起来了。 “太子妃娘娘驾到。” “倾城公主驾到。” 宫中大大小小宫里的人物,都过来了。 “娘娘!”吉公公进来通报,脚步止在寝殿门口,他精瘦的身子颤颤巍巍地跪下来。 “陛下!” 他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皇后抹了眼泪,长舒了口气,她把皇帝的手握在胸口,对吉公公说:“陛下驾崩!” 四个字,皇后每说一个字,她的胸膛都起伏一次,都要吸一口气,似乎这一辈子的气啊!恼啊!都随着这四个字,烟消云散了。 “父皇……”我唤了声,这人与我并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还是我这副身子的仇人,但是叫得顺口了,也没有机会再改口了,我不能不说,皇帝突然的死,让我很难过。 吉公公颤巍巍地走了出去,我听到他在殿外喊道:“皇帝驾崩!” 外面顿时哭声四起。 举国大丧,我跪在皇帝的灵柩前,看着被雪白点缀的御龙殿,一代皇帝就这么匆忙地离开了。云霁寒跪在最前面,他一身丧服,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四皇子从边城回京奔丧,他跪在殿外,眼神悲凉。他比从前瘦了很多,也变黑了,从前总是笑眯眯的眼睛里,如今满是埋怨和恨意,即使是在皇帝的灵堂之上,虽然这表情只是一瞬间的,可是还是好巧不巧地被我看到了。 一切经历都快得来不及反应,我还整日担惊受怕地担心会被皇帝发现我的身份,皇帝就突然驾鹤西游了。 皇帝的死,最伤心的是皇后,她好几次晕过去,又醒过来,直到她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并且主持大局,拿出了皇帝早就拟好的圣旨,把传位之事给敲定了。但我看,皇后被皇帝起码牵走了半条命。 夜里,云霁寒一人守在皇帝棺椁边,他如今即将继位,不必亲自这般守礼,可他还是这么做了,我想,他大概有许多话要和皇帝说。 我跪到云霁寒身边,云霁寒瞥头看到我,说:“回去。” 我摇头,“我陪你。” “三哥,父皇他走得急,是因为天上的神仙召父皇上天上做天帝呢!所以,你不要太难过。”这种骗小孩子的话,云霁寒不会信的,但我还是讲给他听,想让他心里好受一点儿。 云霁寒愣愣地看着我,又突然释然地笑了。 云霁寒说:“父皇从来都是偏心的,你没有出生之前,他疼爱四皇弟胜过我,因为他小,父皇总叫我让着四弟。我让他,可是有一次,先皇后的宫人给我的点心,差点毒死我。母后找不到证据,反而被泼了一身脏水。你出生之后,我就再未见父皇出现在母妃的宫中。我跪着求他的时候,他把我拒之门外,凤仪宫的大门沾上了我额头上的血,换来的只是一道把我派到边关的圣旨。从那之后,在我眼里,他是皇帝,我是臣子,父子之情,早就在一次次的期待变成失望中,被消磨光了。” 云霁寒这话,不像是抱怨,只像在讲一件别人的故事。 我拉过云霁寒的手,他的手今天有点冷。 “前日,他突然倒下去的时候,我觉得好似心中那面筑了十几年的墙,也倒了。” “三哥,你那不是恨,你不过是怨,怨父皇为何要把爱分成那么多瓣儿,给了那么多的人,就是没有分给你一点儿。所以你才会拼命地证明给他看到你的机会。其实父皇心里是有你的,他只是太愧疚了,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的过去,所以,父皇选择把将来留给你。” 第150章 京师,陛下呀 云霁寒盯着我,听我把话说完,他呆愣了半晌,可能是在思考我的话。 “你……”云霁寒眨了下眼睛,盯着我的眼神突然清明了。 我靠在云霁寒肩头,我说:“三哥,我再也不与你吵架了。” 云霁寒说,“我说过不打你了。” 我摇头:“人生太短,留着吵架做什么?” 云霁寒吸了口气,应了声“嗯。” 翌日一早,我顶着一双黑眼圈儿往宝月宫走,准备回去补个觉,正好遇到了李叔夜,他也是一身孝服,我见到他,连忙行礼:“见过李太傅。” 李叔夜摸了摸自己的额角说:“把为师叫得好老。” 我说:“师父,你如今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兴国寺的和尚,算得的确准。 李叔夜说:“我还是你师父。” “辅明君,保天下,师父,我信你是个识大局的人,不会为了个人恩怨,失了本心。” 李叔夜仔细地听着我的话,眼里多了一丝落寞,他该是明白我的意思,他爹李政道不管是不是云霁寒杀的,云霁寒是最适合做承国的皇帝的人。 “师父,谢谢你。” 即使李叔夜没有回答,我也要先谢他,让他没有拒绝我的理由。 “翊儿,你还小。”李叔夜笑着说的,眼光却是落寞而悲凉的。 我知道,他终不是真心辅佐云霁寒的。 “师父,你送我的种子,发芽了。”我冲李叔夜晃了晃脑袋。 我问:“师父,如果那颗种子开花了,你愿不愿意放下恩怨与恨意?” 李叔夜愣了下,他随即说道:“好,答应你。” “好,我会用心浇灌的。” 我对李叔夜摆摆手,“早安,师父!” 五月二十五,云霁寒明天就要正式登基为帝。 我坐在勤政殿的内室里,听着外面的礼部尚书向云霁寒交代登基大典的事宜。我喜欢的人,要做皇帝了,这份心情既欢喜又沉重。 云霁寒与四皇子,云霁寒与李叔夜,云霁寒和百鬼窟,我想云霁寒会一一把账算清楚。 我的人生,也将因为云霁寒的登基,开启新的篇章。 可即使云霁寒打算护我一辈子,我那“死于非命”的不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云翊这个身子,我又能用多久呢? “想什么呢?” 云霁寒不知何时进来了,我晃了晃神,下了榻跪在地上,对云霁寒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把眼睛贴在手背上,真心诚意地给云霁寒行了礼。他是皇帝了,是天下人的皇帝,是一个注定不能专属于我的男人。 云霁寒把我从地上捞起来,两手捧起我的小脸,说:“叫三哥。” 我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又收回了目光,说:“于理不合。” 云霁寒却勾了唇角,说:“你想抗旨不遵?” 我伸手摸了摸云霁寒黝黑的眉,明媚一笑:“不敢!三哥最好了。” 云霁寒满意地把我搁在榻上,拿起我要交给他的“作业”,说:“像人写的了。” “以前也不是小狗扒拉的呀。” 我见他如从前那般坐在我身边,便下意识地往他身边凑了凑,忘了他穿的是龙袍。 “无双城有消息。” 云霁寒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交给了我。 “尉迟念文就不怀疑吗?”我一边拆信,一边问云霁寒。 云霁寒说:“隐贤山庄本就是朝廷的。” “哦?那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喽!打着江湖旗号的朝廷衙门,隐藏得够深的。”我以前竟然没发现,怪不得那个江庄主一天大门不出的。 我把信的内容念出来:“城主亲启,新皇登基,为保无双城平安,劳城主北上拜见新帝,探探皇帝口风,要打也提前有个准备。城主深入龙潭虎穴,万事要小心,听说新皇帝是个喜怒不定难打交道的,望城主行事三思,且不可逞一时口舌之快。” 第一张念完了,后面又附了一张,“霜儿妹妹,一别两月,甚是想念……” 我还没有念完,信就被云霁寒抢走了。 我捧着肚子乐,喜怒不定,难打交道。 “三哥,你真是圣明在外啊!” 我打趣道。 云霁寒下榻,借着烛火把信给烧了,被尉迟念文这般形容,脸色自然不好,但还谈不上生气。 “笑出褶子了。” 云霁寒看我一眼,眼神里却是带着宠溺的。 “这么说,我们还得再演一场戏了?” 我收了笑容,趴在小榻上,把两条小腿翘起来晃啊晃,云霁寒走过来,拉过我一缕头发,编小辫子玩儿。 “这么贪玩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云霁寒闻了闻我的发香,似乎还有些忧愁。 我算了算,手指掰了几掰,说:“还有20天,我就及笄了,可以约会相亲交男朋友了。” 云霁寒揪了下我的小辫子,瞪着我:“交什么?” “只恋爱不成亲。” 云霁寒把我的小辫子一甩,说:“你胆子又大了?” 他两只大手抚上我的小手,阎王爷马上就要上身了。 “小气。” 我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别过脸不看云霁寒,云霁寒把我拎起来,他捏住我的鼻子警告我:“你敢!” “不敢,不敢!”被捏着鼻子,我声音都变了音。 合着他能三妻四妾,我连想一下都不成?不平等!我在内心呐喊。 “不诚心。” 云霁寒太了解我了,他说,“等朕抓到那人,剐了他,看还有没有男人敢觊觎你。” 那人,指我之前提到的那个人吗? 听听!醋气熏天的皇帝要剐了他自己! “噗嗤!” 我实在忍不住了,“嘻嘻。” “罚你给朕念折子。”云霁寒又找了个理由,把我多留在他身边一会儿。 翌日,云霁寒终于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成为承国新一任皇帝。他封杨素衣为皇后,慕容烟岚为岚妃,吴婉儿为婉妃,其他的妃嫔又封了一通,多少都给了名分,皇后做了太后。没我什么事儿,我还是我,承国的六公主。 因为是国丧,云倾城的婚事被搁置下来。太后住进了慈安宫,杨素衣移驾住进了未央宫,慕容烟岚住玉芙宫。 这依旧没有我什么事儿,我还在我的宝月宫呆着,我的宫殿离勤政殿依然最近,不知道云霁寒当初为我选宝月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顶点 第151章 京师,太傅呢 云霁寒一道圣旨,派四皇子去守皇陵,无诏不得出。 九公主依旧养在从前的敏妃,现在的敏太妃那里,我回京之后,她一直称病不出,我只在皇帝的葬礼上见了他一次,她见我就躲我,不知道是不是被我那日在佛堂的话吓到了。 关于我的变化,那就是云霁寒下旨,许我在勤政殿自由行走,管理勤政殿琐事,名正言顺地把我随时留在他的身边。 这引来了慕容烟岚和婉嫔的不满,向太后抱怨,太后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发走了:“为我皇儿挡刀的,是你,还是你?陪着我儿走南闯北,屡次犯险的,可有你们?你们好好伺候皇帝,为本宫添几个孙儿,本宫就烧高香了。” 但是云霁寒忽略了一点,我在勤政殿,就有机会遇到李叔夜,譬如说此刻。 我站在云霁寒的身边,为他研磨,听到外面长生的声音: “太傅大人最近很积极上进,来得挺勤啊!” 我急忙走进内殿,免得云霁寒吃味。 我听到李叔夜向云霁寒叩拜,然后正儿八经地和云霁寒扯闲事儿,刑部的案子李叔夜随便拿出来一个,就要和云霁寒聊一会儿,然后被云霁寒找个理由撵出去。 云霁寒今日没撵,而是对李叔夜说:“太傅大人兢兢业业,事无巨细,朕手头正好有个悬案,交与卿亲自办。” 我在内殿偷听,云霁寒这是要让李叔夜忙起来了,没时间过来撩我了。 “这是……”李叔夜的声音。 “瑜贵妃并非自戕,太后中毒之事,也一直没有找到犯人,劳太傅大人亲自调查。” 云霁寒说完,又加了一句:“事关皇家声誉,太傅大人只能暗中调查。” 怎么感觉云霁寒给李叔夜挖了个坑? “臣遵旨,但臣需要自由出入后宫,请陛下恩准。” 李叔夜扳回一局。 “准了。”云霁寒说完,又加了句,“朕只给太傅一个月的时间。” 你们看,坑在这儿呢! “若是一个月之后,这案子结不了……”云霁寒果然是要收拾李叔夜了。 “皇兄。”我从内室走出去,“见过李太傅。” 我冲李叔夜行了礼,云霁寒脸色变了变。 “皇兄,天气晴好,我们去看看母后吧?”我拉了拉云霁寒的胳膊。 我又冲着李叔夜说: “太傅大人,接了案子,就赶紧去调查吧,你是先皇器重的人才,可不能叫陛下失望。” 李叔夜立刻接过我的话,谦卑地说:“公主殿下所言极是,臣立刻去查。” 李叔夜迅速撤离。 云霁寒甩来被我拉着的胳膊,“哼”了一声,转头不看我。 我知道他在气头上,搞不好又要吵一架,便对他服了服身子,道:“翊儿告退。” 云霁寒却拉住了我,把我的手腕握紧,他冷冷地道:“还要去追他?” 我叹了口气,不讲道理还要公报私仇的,可是皇帝陛下你呀! “我错了,罚什么你说。” 云霁寒冷笑一声,“给朕老老实实地呆着。” “哦。”胳膊拧不过大腿,特别是皇帝的大腿。 我继续为云霁寒研磨,袖子滑下来,我连忙把袖子捞上去。研完磨,又为云霁寒念折子,直到天黑了宫门下了钥,云霁寒确认李叔夜出宫了,才放我离开。 回去的路上,我一路走一路想,云霁寒让李叔夜查这两件案子,他知不知道这些毒是出自青龙堂呢?他是不是想抽丝剥茧,把百鬼窟在朝中的眼线都揪出来呢? 百鬼窟的人一开始疯狂的寻找百鬼夜行令,为何现在又没有动作了?上次抢夺无双城城主之位的时候我就有些纳闷儿,双儿是百鬼窟的人,为何百鬼窟还要派青龙堂和白虎堂的两位脑残少主去呢?双儿害我们掉进冰湖的计划,他们两个为什么不知道,不仅与我们一同掉下去,还被周琦玉算计进了死门。 百鬼窟人行事,真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活该他们要被收拾。 “主子!主子!” “啊?” 原来是春华在唤我。 “怎么了?” “下雨了主子,您到那里等一下,奴才回勤政殿取把伞。” 春华把手里的灯笼给了秋实,她自己往回跑。 只是小雨罢了,我头发都还没湿,有一滴雨落在我的鼻尖,我摸了摸,真是调皮的雨。 有熟悉的气息环绕过来,雨水打在雨伞上噼噼啪啪,我回头看,云霁寒怎么来了? “顺路?”我问。 云霁寒拉着我,和我共打一把伞,缓缓走在路里。 “我来吧。”不好叫皇帝给我打伞。 云霁寒低头看到我的手腕,眉毛立刻皱了起来,我连忙转到他的另一边,用另一只手打伞,那只手腕却还是被他捧在手心。 他吹了吹,轻声说:“还疼吗?是朕手重了。” “什么?没事。”我把手抽了出来,打着伞继续走。 云霁寒跟着我的步子,我们走得很慢,雨水不大,没一会儿就变成了雨丝,但我贪恋雨下的温存。 “翊儿……” 云霁寒的手落在我腰侧,他说,“不许再帮他,他不配。” 我低下头,我知道他的意思,云霁寒和修都把李叔夜当仇人看,但父债子偿,这样对李叔夜不公平。 见我不说话,云霁寒又说:“等你再大一点,就会明白了。” 不,我不明白。我和李叔夜不是恋人,但也不至于是仇人。云霁寒今日明明做错了。 可是,我不想吵了。 “陛下这是要去哪位娘娘宫里呀?” 我转移了话题。 云霁寒又不说话。 “今日给母后请安的时候,婉妃娘娘称病没有去。”她不是病了,是懒得起。 “嗯。” “我给母后做的酸奶应该可以吃了,陛下要不要先验验?” “好。” 嘿!我心里窃喜,成功把云霁寒引到我的宝月宫。 我坐在榻上,云霁寒为我的手腕擦药,他长长的睫毛投在灯影里,真是越看越养眼。 “都说了没事儿,你把我养得太娇,轻轻一碰就红了。” 我知道云霁寒也不是故意的,不想让他觉得我靠这个博同情。 “贵女娇养,朕乐意。” 云霁寒擦完了药,正好酸奶也盛出来了,上面放了仙桃果肉和蜂蜜,底下镇着冰,云霁寒用勺子舀着吃了一口,眉毛一挑,又多吃了几口。 “好吃吧?母后吃了,一定会有胃口。” 我说。 “你不怨她?” 顶点 第152章 京师,仙客来 云霁寒看向我,我用手指擦掉他唇上沾的一点酸奶。 “没有她就没有你,没有你,哪有这般养尊处优地我啊!” 其实不是因为这个,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怎么会不怨呢? 只是先皇驾崩的时候,我看皇后那个样子,觉得她若是倒下去了,云霁寒这个皇位也不好坐稳,有太后和太后的母家压场,才能平稳过渡。 云霁寒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舀了一勺给我吃。 “只能吃一口。” 他还在担心我的寒疾。 “不碍事,我最近觉得身子暖多了,没从前那么怕冷了。”可能是因为那颗丹的关系。 “吃多了胖。”云霁寒把酸奶都吃了。 喝酸奶是可以减肥的,我的好三哥。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话提醒了云霁寒,云霁寒进入雨露均沾模式了,牌子天天翻,但是翻得比从前公平了,皇后那里留得多一些,然后论资排辈的跟着,这可乐坏了杨素衣。杨素衣来我宫里串门子的时候,笑容明显多了。 “好妹妹,还是你厉害,一句话,就叫陛下冷落了婉妃。” 杨素衣一个劲儿的夸我,我心想,我的目的真不是帮你。 “我不记得我说什么了。”我无辜地看着杨素衣。 杨素衣拿出了一盏琉璃灯送给我,她倒是知道我喜欢什么。 “你这丫头,就爱宫外这些小玩意儿,姐姐替你想着哪!改日再给你带几盒凝香斋的胭脂,好用着呢。” 杨素衣是高兴了,婉妃就恼了。之前我见她低眉顺眼的,还以为她挺温柔的,没想到她这么善妒。 “婉妃娘娘指不定怎么恨我呢。”我对杨素衣说。 “妹妹别担心,自家姐妹再护不住,这皇后岂不是白当了?” 我连连点头,你们去掐吧!斗吧!云霁寒烦了,又会到我这里躲清闲了。 “主子!” 我们正聊着呢,就听到了春华进来通报,“主子!太傅大人来了。” “啊……”我应了声,心想,李叔夜有点过分了啊!打着查案子的名头,来撩我。 “我有些乏了,你就说我睡着呢。” 待春华出去了,杨素衣问我:“他还好意思来找你?害得二哥不得不离京,去了军营,哼!” “嘘!”我佯装害怕的样子,“姐姐莫要怨怼,被有心人听到,添油加醋就不好了。” 杨素衣说:“不错!反正来日方长。” 杨素衣也记恨李叔夜。 李叔夜回来才多长时间,就把帝后都得罪了,以后在官场可怎么混啊! 夜里,我又把那本秘籍拎出来背,背着背着,突然感觉眼前变亮了,我的脑子里好像开了一个空间,云气缭绕之间,有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远远站着。 “你是谁?来我的潜意识里做什么?” 我问那男人。 男人转身,一派清冷气质。 “你是无双城的第一任城主吧?”我问。 男人冲我笑道:“你挺聪明。” “我不是聪明,我是不笨。”和我相关的神仙,则就只有无双城城主了。 我想了想,说:“谢谢你上次帮我,不过,那个女人说让我好好养她的丹,所以你不能剖我的丹,她都已经灰飞烟灭了,你们就彼此放过吧。” “于我而言,若是没有那颗丹,我也不会选你当城主。于你而言,若是没有那颗丹,你也会死在无双城。所以,这是你我的缘分。” 听到缘分二字,我就知道,这男人现身,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你别收我当徒弟,我有师父,而且我命也不好,修不了仙。”我连忙拒绝。 男人愣了下,说:“你想做妖?” 我摇头,“我想做人。” “剖了丹,你会死。” 我惊住,眨巴了几下眼睛,对男人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于是乎,我又多了一个师父:姬处默。 我废了好一会儿才记住他的名字。他和韩子渊不一样,韩子渊和他一比,就是个路边算命的。 “为师该唤你什么?”姬仙人问。 “魏南青。” 姬仙人一点儿也不吃惊,看来他能看出来我不是原装的。 “小南,此事,不可外泄。”姬仙人说。 “必须保密!不然别人会把我当精神病的。”我吐槽。 姬仙人不苟言笑,他盯了我一会儿,说:“开始吧。” 说着,他便盘腿而坐,对我说:“都背下来了?” “三分之二,但是无法理解。” “你投胎的时候磕到脑子了吧?”姬仙人也吐槽我。 “也不知道是谁写的,300年了,没一个人能练成。”我继续吐槽。 姬仙人表情有些不自然,看来我猜对了,这破玩意儿真是他自创的。 第一天,基本没学到什么,都用来绊嘴了。 六月十六,承国皇帝在清竹轩接见了无双城城主。呵呵! 我戴着面纱,一级级地爬上了清竹轩的台阶。 好玩吗?让我爬这么高。而且还是在我生日这一天。因为国丧,我的及笄礼都泡汤了,云霁寒连过生日都不给我放假! “小鸡崽子!” 我才爬上来,就被林智周吓得又退了一个台阶。 “修!” 看到林智周身前的木制轮椅上坐着的修,我决定原谅林智周。 刚才的抱怨一扫而光,我跑到修身边。 “你……你……皇上呢?” “里面呢!陛下邀请我们来的。”林智周明了我话里的意思。 “那你们昨天不告诉我?”我小声问。 林智周说:“惊不惊喜?” 清竹轩的桥上,是一众侍卫,在门口候着的是长生和元亮。我们三人走到门口,林智周却住了足。 我回头看他们都没有进去的意思,长生附在我耳边说:“小主子,主子在里面等您半天了。” 我小声嘀咕了句:“搞得跟真的似的。” 我拉开了门,抬脚走了进去,见云霁寒坐在堂上,他面前是一方桌案。 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来谈判的。 门又被长生拉上了。 我上前两步,规矩地跪在地上向云霁寒行礼:“无双城城主江采霜,叩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第153章 京师,及笄了 云霁寒这般正儿八经的样子弄得我也紧张了。我起身,拘谨地走上前坐在云霁寒对面。 云霁寒面无表情地看我,我也歪着脑袋看他,心想,他到底是要干什么呀? 云霁寒把一张小卷轴推到我面前,上面写着两个字:“约书。” 还真签约啊!条约呢? 等我签完了,他想写什么都行了呗。 不用云霁寒发话,我拿起毛笔,工工整整地在约书上写下了“江采霜”三个字。 云霁寒把卷轴收进袖子里,起身往内室走。 我跟着云霁寒进去,发现这里好像重新装饰了,屏风也撤掉了,床上的被子都是新的,梳妆台上还摆放着胭脂水粉和珠钗首饰。 云霁寒拉着我坐到梳妆台前,他坐在我身后,把我脸上的面纱摘下来,把我的头发散下来,他拿起梳子,一下下地为我梳头。 “三哥……” “嘘!” 云霁寒动作很轻柔,好似每根头发,在他看来都是珍宝一样。 我闭上嘴,透过镜子看他脸上认真的表情。 他为我把头发束起来,梳了髻,是女子成年时该由家中长辈梳的。他这是打算给我行及笄礼? 其实我想说的是,一大早上,太后来我宫里,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他不必这样纡尊降贵地来护我的自尊心。 等头发束好了,云霁寒又对我说:“闭眼睛。” 我照做。 我感觉有凉凉的东西在我的眉毛上划过。云霁寒在给我画眉! 心尖儿被暖了下。 熏香特别好闻,我感觉脸颊有点烫。 我被云霁寒捧着脸,他端详着我的妆容,我不知该做个怎样的表情开回应他眼底的宠溺与柔情,被他端详的不自在,我只好把眼帘垂下来,不敢再瞧他了。 云霁寒又拿出一只簪子,仔细为我插在头上,我听到他说:“我的翊儿,成年了。” 他的眼光很亮,不知是不是被阳光照得,他眼里的那潭水泛着微微的光。他的唇微微勾着,脸上的棱角被阳光打磨得圆润了许多,好像他微微泛青的下颚,都显得俏皮起来了。 “我该庆幸三哥还没有老吗?” 一时忘了形,说完我就后悔了。 云霁寒竟然也不恼,他捏了下我的鼻尖儿,道:“翊儿,歇下吧?” “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云霁寒却已经抬脚,出了房间。 走,走了? 还不过午时,我歇什么? 我坐在席子上,回想着去年这个时候,云霁寒在北疆征战,他不远千里差人送来的那件云裳和那些珍珠。 当真是当局者迷,云霁寒在我心里的位置,我迟迟没有发现过。 我真是太笨了。 “哈……” 云霁寒总是会叫人搁置些暖色调的装饰,叫我看见就懒散了,心里不自觉就暖了。 今日是起得早了点儿,这么想着,我在榻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翊儿……” 有人在唤我。 “嗯…三哥,我困了。”我没睁眼,翻了个身。 “嗯。”云霁寒应了声,周围也静了。 如是,我的及笄礼就这么在一个甜蜜无比的梦里度过,我本还想把那个梦继续下去,却听到外面有打斗声,我陡然间精神了。 我腾地起身,额头却撞得生疼。我被捂着下巴的云霁寒拦住了,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说:“不怕。” 夕阳无限好,垂入轩窗,我愣了几下,眨巴了几下眼睛,又抬头看云霁寒气定神闲,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外面打斗声没有断,我动了动还在休克中的脑回路,刚才我进清竹轩的时候,外面也就十多个侍卫,可是现在听外面的声音,感觉得百十号子人。 我点了点头,下榻为自己倒了杯茶,抚了抚颤动的心弦,说:“皇帝陛下心眼儿就是多。” 云霁寒却刮了下我的小鼻子,说:“江城主得罪的人也挺多。” 我偷笑,冲着云霁寒行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宽和仁厚,光风霁月,举世无双,小女子还得依靠陛下照拂。” 云霁寒正了衣冠,也低低地笑:“哦?翅膀不是长硬了吗?怎么?不飞了?” 一连几个问,把我噎得说不出话来,我那些酒后胡闹的话,他倒是都还记着呢! “飞,当然要飞。”我依然嘴硬。 云霁寒上前夺下我的茶杯,抿着唇看我。 我讪笑:“只怕有人心眼儿太小,不够小女子安巢的。” 云霁寒把杯中茶饮尽,道:“不试试,怎知道有否给你留了位置?” 我摇头,开什么玩笑,他可是皇帝。 “陛下,我们这样不务正业,不太好吧?外面打得正激烈呢。” 我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云霁寒却不依不饶,他把嘴巴靠到我耳边,轻声说:“翊儿,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知道你不信,但我会护你一辈子,你也不许背叛我。” 我点头,又多点了几下。 云霁寒连爱的给予与索求都是不公平的,难怪我从前那么多年都没有发现我喜欢他这件事。 我叹了口气:“三哥,你不觉得热吗?” “噗!”云霁寒被我逗乐了。 云霁寒重新为我戴上了面纱,与我一同出了房间。 我和云霁寒坐在正位,房门被拉开,元亮和一众侍卫都站在那里,而他们每个人面前,都跪着一个被抓起来的刺客。 长生、林智周和修他们在廊下,林智周手里的鞭子刚刚收起来。 元亮把他身前的那个刺客的头抬起来,长生把一杆墨竹棒呈给了我们,我瞧着那刺客,心想时间真的是一把杀猪刀啊,白虎堂堂主脸上的沟沟壑壑都可以犁地了。 云霁寒把墨竹棒从桌案上拿起来,用手指抚了下墨竹棒的纹路,他问我:“你可知,他是谁?” “百鬼窟白虎堂堂主。”我回答云霁寒。 “不错。” 云霁寒转而对谢二虎说,“你活够了?” 谢二虎说:“我儿死在玄都塔,本堂主还不能为亲儿子报仇吗?” 我看了眼云霁寒,谢二虎不是来刺杀皇帝的?而是来找我寻仇的? “江采霜,就算老子的白虎堂被你掀了,又如何?百鬼窟的人,你是杀不尽的。” 听了谢二虎的话,我有些懵,我大门不出,什么都没做呀! 第154章 京师,被偶遇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手持无双城城主大印的云霁寒,是他下令围剿百鬼窟。 云霁寒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付百鬼窟了?还是打着无双城的口号,背锅的可是我呀! 云霁寒每天坐在龙椅上,都在想什么啊!我天天在他身边呆着,竟然不知道他都部署了什么。 可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就是要护着他。 “是吗?百鬼窟再怎么神出鬼没,也不是真的鬼。” 我反驳谢二虎的说法:“你儿子在玄都塔里,是他心存害人之心,你百鬼窟残害武林同仁,在下替天行道。要说做错了什么,就是没有把你一网打尽,让你还有机会出来行刺圣上,如今,你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了。” 谢二虎嗤笑一声,他道:“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隐贤山庄就是皇帝的一条狗!你江采霜,就是个狗皇帝的……” “呃呃呃!”元亮用剑柄勒住了谢二虎的咽喉。 那几个字没有骂出来,但是在场的众人都变了脸色,云霁寒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生气来形容。他的眼里深沉如海,却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百鬼窟从前在南越,也是南越朝廷的马前卒。”云霁寒说道,“你可以随你的属下,一起入地狱了。” “陛下!”我拉了拉了云霁寒,“这里是佛寺。” 桌案下,云霁寒把我的手握紧,他隐忍到青筋暴起。 “朕不想再看见他们。”云霁寒冲着元亮道。 “遵旨。”元亮等一众侍卫,把白虎堂的人带下去了。 “为何?留着还有用。”等人都走远了,我低声问云霁寒。 云霁寒没有回答我,他起身出去,带着长生离开了。 “恭送陛下。”我恭恭敬敬地对他的背影行礼,等云霁寒的人撤了,才起身。 “皇上震怒,谢二虎生不如死喽。”林智周进来,对我说。 “嗯,我知道。”我心里有些空,毕竟今天是我的及笄之日,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些扫兴。 “小鸡崽子!”林智周把我拉出了房间,他说:“走!哥哥们带你出去玩儿。” “嗯!亲哥,今天也不是我真正的生辰,是吧?”我看向修。 修摇头,说:“不重要,你开心最重要。” 我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会心一笑。 我推着轮椅,和林智周在怡心湖边上行走,湖边的人见我和林智周一个带面纱,一个带面具,都避而远之,可能是觉得我们不像好人。 “小鸡崽子,及笄有意思吗?”林智周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有些困乏,昨晚太晚回去了。”我甩了甩不知为何有些酸的胳膊。 “啊……”林智周“啊”得莫名其妙。 “妹妹……”修唤了一声,“夜里还不能安睡吗?” “好一点,现在还有点杯弓蛇影。”我指了指倒垂在湖边的柳树,“细的长的绿的,看着就浑身发麻。” 林智周一听,立刻跑到那棵柳树下,飞身折了一根柳条,冲着我喊道:“小鸡崽子!” “啊!”我蹲下身子,缩到修的轮椅后面。 我听到修恼怒的声音:“你敢欺负她!” “切!小鸡崽子!”林智周绕过轮椅,“小鸡崽子?” 我看见他鲜红的衣角,拔腿就跑。 林智周拿着柳条在后面追,嘴里还说着:“蛇来了,蛇来了……” “你!太欺负人了!”我绕着轮椅跑,林智周耍恶作剧,简直就像个三岁孩子! “你等修好了的!看他不劈了你!”我躲到修身边,修消瘦的脸上挂着恼怒的眼神:“你再吓她试试!” 林智周不跑了,他掐着腰,趾高气昂地冲着我们身后说:“呦!这不是凤栖坞的家主吗?如今的太傅大人?你是来游湖的,还是来寻人的?” 我转身,歪着脑袋看向李叔夜,冲他挥挥手:“师父,好巧!” 李叔夜朝我们走过来,俯身笑眯眯地对我说:“寻人游湖来的。” 我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李叔夜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修,又看了看我,有些诧异地问:“陛下,允的?” 我摇摇头,抖了抖面纱,道:“他忙。” “翊儿,走。”我不过和李叔夜打了个招呼,修已经冷了脸。 如果修现在能动,说不定会拔剑搁到李叔夜脖子上。 “嗯。”我过去把住轮椅,我的手却被李叔夜握住,他看向我,说:“本官有几件案子上的事情要单独问翊儿。” 我把手抽出来,蹲到修身边,修用不太灵便的手抓住我,说:“别信他的。” “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冲着修点点头,道:“放心,没事。” 我与李叔夜到了一处凉亭,李叔夜站着,我坐着,修和林智周在凉亭外候着,我对李叔夜说:“师父,你这个理由真是太牵强了,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啊!” 可是我找到毒害太后的毒物的。 李叔夜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锦盒,道:“找你可真不容易。” “谢谢。”我接过礼物,把它打开,是一根发簪。 “看来我送晚了。”李叔夜盯着我头顶的簪子。 我把簪子收下,说:“师父,你的案子,查了这么多天,可有些眉目?” “嗯。”李叔夜道,“不过,我不想查了。” “为何?”我心里突然慌了。 李叔夜看向我:“我不想伤了你。” “我都说了,与我无关了。”我辩解道,“你不信我?” 李叔夜摇头苦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怎么了?”我问。 “翊儿!”李叔夜抓住我的手,问道,“你去凤仪宫,做了什么?” 我惊住,手哆嗦了下,李叔夜查到了什么线索? “瑜贵妃与我说我生母的死有问题,我便去看看,结果一无所获。”我说,“你不也知道吗?还救了我。” 我扮鬼吓唬皇后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半真半假,才应付得过去。 “喂!你放开她!”林智周跳着脚冲过来,把我的手从李叔夜的手中拽了出来,林智周拉起我,把我护在身后喝道,“你做甚?” 顶点 第155想 京师,查罪证 李叔夜看了下自己被打开的手,拂袖放到了身后,他皱着眉,看向被林智周遮住的我,他道:“翊儿,你要说实话,我有许多关节,真的想不通。” “今天是她的生辰,你打算把她当犯人,拉到大理寺审问吗?” 林智周拉着我就走,我心绪很乱,李叔夜他到底得了什么线索,为什么查中毒案会查到我身上。 林智周拉我离开,我回头看李叔夜在亭子里,复杂难辩的眼神,我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回到宫中,我坐在榻上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不踏实。 “春华、秋实!”我喝了口茶,定了定神。 “关门窗。”我冲她们两个说道。 春华和秋实把门窗都关好后,我对她们说:“找。” “主子,找什么?”春华问。 “找罪证。”我说。 “什么?”春华肯定没听清。 秋实问:“主子,你怎么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觉得宝月宫要倒大霉了。”我说完,也起了身,到了床下翻找。 “你们跟着我这么久,什么东西被挪动了,什么东西不是咱们宫里的东西,你们肯定都识得,总之,快找吧。” 春华、秋实面面相觑,但见我连床缝都不放过,便也开始了动作。 我先从床下找起,又在床上翻找,没发现问题。 秋实去翻找衣柜,而春华也去找了梳妆台,我的鼻尖冒了汗,我又上了榻,把桌子撤下来,把那张我待客用的小榻翻了过去。没什么发现,我又下榻去翻花瓶和那些平时放零碎物件的小匣子。 这时,我听到秋实“咦”了一声,她手里提着一串香包,其中一个红色的很显眼,秋实把她抽下来道:“主子,这不是您的东西呀!您最不喜红色,这东西昨儿奴婢还拾掇过……” 我盯着那荷包,走过去把香包放在鼻尖闻了闻,深深地闭上了眼,又缓缓张开,还好还好,我第六感够强。 “再找!” 秋实见我快要把香包碾碎了,便又立刻去查找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呵呵……”我冷笑了声。 云霁寒,你会信我吗? 我揉了揉太阳穴,百鬼窟,果然在宫中也有眼线,李叔夜一查中毒案,这些东西就出现在了我宫里,分明就是要嫁祸于我。 会是谁呢? 我尝试从李叔夜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李叔夜对我有所怀疑,是因为我曾经进入过凤仪宫,那或许是意味着凤仪宫里有这些毒物,那也就是证明了先皇后杨纯如是百鬼窟的人的想法,瑜贵妃不是自戕,那就是被百鬼窟的人杀死的,瑜贵妃与先皇后是好姐妹,那是否意味着,瑜贵妃也有可能是百鬼窟的人呢?为了杀人灭口,保守住百鬼窟的秘密,所以才杀了瑜贵妃呢? 可是不对呀!杨纯如她不是圣女,拿着百鬼夜行令,也不会有人听她的,除非她是圣女。可是老齐国公说过,杨纯如从小养在将军府的呀!难道说,是因为,夏曼!我想到了巫马毅和夏曼的戒指,巫马毅知道夏曼是重生者,那如果巫马毅在百鬼窟的时候,和同是夏曼的圣女是恋人。后来夏曼因为什么原因死了,重生在了杨纯如身上,然后她再重新找到了巫马毅,让巫马毅带着陆机等人叛逃出百鬼窟和南越皇族的阵营,心甘情愿地帮她做事…… 无论是不是这样的,都证明了一件事,夏曼,她又重生了,而且,她现在就在承国皇宫中! 瑜贵妃说不定就是夏曼杀的,可能瑜贵妃知晓夏曼如今的身份。而皇后中毒,也定是夏曼的手笔了,因为她恨皇后害死了她和她的孩子。 夏曼要陷害我,是不是因为她知道我不是她的孩子?可是如果她知道当年的事情,她为什么要把孩子调包? 还有许多矛盾之处。 但是有一点确认了,那就是夏曼,就在宫中,而且,她还要害死我。 我想着,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的身份早晚会被揭穿。 是夜,我来到了“紫枫林”,林智周喜出望外,他扑过来要抱住我,被我及时躲开了。 “小鸡崽子,白天才见过,就这么想哥哥呀?” “我不是来投怀送抱的。” 看我一脸严肃,林智周觉出我的不对劲儿,他把我带进密室,说:“你又要来换秘密?” 我摇头。 林智周把面具摘下来,他狐疑地问我:“到底怎么了?” “锡麟哥哥,我们做比生意吧?”我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摞的银票,放在桌案上,都是我偷偷把各宫送来的东西当卖所得。 林智周盯了下那些银票,说:“你每次叫我名字的时候,都没有好事。” 我说:“这是我现在能拿出来的所有,我会把后续给你填上,保证你不白忙活,稳赚不赔。” 林智周这回不开玩笑了,他定睛看向我,道:“小鸡崽子,到底怎么了?” 我握了握手里的剑,对林智周说:“有两件事求你务必帮忙。”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儿。”林智周抱着胳膊道。 “第一,我要你把我亲哥送走,送出承国,送到一个不会有人知晓他真实身份的地方。给他一个新的身份,让他过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道。 “这个好办。”林智周见我脸色没有缓和,又说,“那第二件事情呢?” 我抿了下唇,好似做了好大一个决定,我道:“把这个盒子交给云霁寒,等我死了再给他。” 林智周“腾”地站起来了,他走到我身边,问我:“你脑子坏了吧?我那假死的话,是逗你玩的。” “我不要假死,你给我那颗毒药,我准备用了。” 林智周抢下我手里的剑,把剑扔出去了,他喊道:“今天是你生辰,姑奶奶!” 我说:“我怀疑,宫里有人知晓我的真实身份,虽然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我不能允许一丝可能性发生。李叔夜在查下毒案,他已经查到了凤仪宫,那就是查到了先皇后的事情,他那么聪明,很快就会查到巫马毅,陆机说不定还活在世上,万一查到了孩子调包的事情,怎么办?” 林智周说:“这不是还没查出来吗?我紫枫林这头儿,不会把修的身份说出去的。” 顶点 第156章 京师,我不能 “就算查出来,又如何?风兄那么疼你,一定会护着你。” “就是因为这个!”我对林智周说,“我不能让云霁寒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护我一个罪臣之子,无论司徒家是不是真的造反,史官就是这么写的,司徒家在民间名声狼藉如过街老鼠,他如果为司徒家翻案,就是不孝不忠不仁不义,如果他在群臣面前护我,他才刚登基,你觉得群臣还会不会拥护他?他把罪臣之女养在了身边,他会被天下人嗤笑。如果四皇子借题发挥怎么办?” “云霁寒他有他远大的政治理想,他是一代明君,可是李叔夜不是真心辅佐他,我现在已经和李叔夜分手了,如果李叔夜借这件事,威胁云霁寒呢?我不能让他再处在那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我对林智周笑了下:“对不起,我很笨,我不能拿云霁寒冒险,我死了,一切秘密都不会被揭开,他可以去做千古一帝,他后宫美女如云,不缺我一个,没有我,他能活得更轻松,他可以大刀阔斧地做任何事情。” “如果你死了,你觉得修会怎么做?他不会原谅自己。”林智周不肯松开我的手。 “我们早就约法三章了,他的命是他自己的,不是我的。修一辈子够苦了,你帮我把他看住了,实在不行,就把他弄失忆了,我谢谢你。” 我抽出了被林智周拉着的手,从怀里拿出一包糖,放到他手心:“我知道你不吃,就留个纪念吧!” 说完,我便冲着林智周摆摆手,转身离开。 “你打算怎么死?” 我一愣,身后这个声音……不可能的,我明明看他翻了婉妃的牌子。 我回头,看到密室又开了一个小门,原来里面还有一间密室! 我看到里面的黑影缓步往外走,他的身子被烛火照亮,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你!”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云霁寒,他偷听! 林智周摇摇头,把我刚才给他的锦盒放在了桌上,抓起面具离开了。 云霁寒一步步地朝我走过来,我低头拾起刚才被林智周丢掉的剑,拔剑架在自己的脖子处。 “云霁寒,你不要过来,你不能……”我连连摇头,手中使了力道,云霁寒却比我快,一个跨步走到我身边,手下力道很重,抓住我握剑的手腕,他喝道:“你敢!” 我手里的剑没有松,说:“既然都听到了,那就放手吧。你是皇帝,不必执着我一个女人。我死了,你就没有把柄了。” 云霁寒却抓着我握剑的手,放到了他的脖子处,我立刻就松了手,剑“咣当”就落在了地上。 “云霁寒,你不懂。” 我想甩开云霁寒拉着我的手,可是云霁寒的手比钢筋水泥还硬,就跟长在我手腕上一样。 “放开吧,我死了也没关系,我还会回来的。” “你拿这种骗小孩儿的话,来搪塞我?”云霁寒把我抵到墙上,我已经无路可退。 “云翊!”云霁寒突然喊我的名字,他的目光从来没有这般悲痛,这般灼热。 我连连摇头,把眼里的泪水都甩飞了。 “云霁寒……放开吧……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他吼道。 “我是你妹妹。” “你不是!”云霁寒喊道。 “我是罪臣遗孤。” “你不是!” “你别幼稚了,我是什么,在世人眼里,就是那样的,改变不了。” 我看向云霁寒,我说:“这世上就没有永远能守得住的秘密啊,三哥!你何必自欺欺人呢?就像刚刚,我怎么会知道,这密室还有个隔间,若是里面的人不是你,后果不言而喻。” “我会护你一辈子,这话我说了这么多次,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信,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信我?”云霁寒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我不能毁了你!反正我终究都是要死于非命的,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为什么我还要拖累你?我说过,要做你城墙上最坚实的那块砖,如果我做不到,那我就把我自己抠下来!你是皇帝,你爱谁不是爱?你宠谁不是宠?爱是有保鲜期的,云霁寒,你从来就不是我的……” “我们不要再掰扯这些没有用的了,我死了,一切就解决了。” 云霁寒却捧起我的脸,他斩钉截铁地说:“你敢死一个试试!我到黄泉路上,把你追回来。” 我愣住。 “翊儿……不要再折磨我了,我错了!” 我惊呆了,我被他说的最后三个字吓住了。 此生,云霁寒第一次,也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向我认错,我竟不知道,他错在了哪里。 “不许走……不许提死这个字……”我看到了云霁寒像哄孩子一样的神情,“翊儿,一切都有三哥,你怕什么,不怕啊,三哥在呢……你信三哥一次,我能护你……乖!” 我泄了气,云霁寒他不会放手的,和他这样纠缠,是没有结果的,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你放开我……”我想把两只手抽出去,云霁寒却不肯。 我叹了口气,哑着嗓子,“你太不讲理了,咳咳……” 嗓子都喊哑了。 “怎么了?” 云霁寒松开了我,把我揉进怀里,还是不放心,拥着我,把我搁在小榻上,轻轻为我拍背。 我清了清嗓子,舒服了一点儿。 “还难受吗?”云霁寒还不放心,从后面环住了我。 “难受。”我摸了摸心口,是真被他气到了。 “不吵了,吵不过你。” 我盯上那间密室的小门,下了榻到门边,往里面看去,里面是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里面空荡荡的,一看就是听墙根的好地方。 “呵!” 我摇了摇头,转头看拉着我生怕我跑掉的云霁寒,我说:“林智周是没有把秘密卖给你,你都偷听到了,是不是?有多少次?这样很好玩?” 云霁寒却把我拉进了小门里,两只手拉着我的手,用身子把小门关上了。 这间屋子里没有掌灯,是完完全全的黑暗,我立即全身起鸡皮疙瘩,也不顾着刚才我们还在为生死争执,我抓住云霁寒的胳膊,寻找一棵救命稻草。 第157章 京师,心眼儿 “云霁寒!我要出去!”我浑身都开始疼起来,就好像那日被百里重光关进蛇瓮里一样。 云霁寒任我挂着,却不扶我。 “信不信我?”云霁寒低低地问。 “信!我信!信信信!”我连连点头,“我认怂!信还不成吗?” 云霁寒的身子往右挪动了下,也不知碰到了什么机关,房间里“嚯”地就亮了。 我吓得浑身冷汗,我的大脑已经不会转了。 “呜呜……”除了哭,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云霁寒得逞了,他抱着我坐下来,他拍抚着我的后背,任我把鼻涕眼泪都往他身上蹭,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现在害怕黑暗,他还这么吓唬我! “云霁寒,你太损了!” 云霁寒却在低低的笑,他居然还有心情恶作剧,刀都悬在他头顶了。 我哭累了,不再抽泣,我揪住他的衣服,开始质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司徒若雪的?” 云霁寒抚了抚我乱七八糟的脸,说:“三年前。” “你骗人的水平,真的天下无敌。”我后知后觉地,竟然这几个月才发现。 “那你为何没有早一点救修出紫枫林?”我又问云霁寒。 “紫枫林有紫枫林的规矩。” 我想了想,三年前,那就是锡麟做林智周的时候。 林智周果然是个奸商。 “而且,听风之前也怨我,恨着我,他非要凭着自己的实力离开紫枫林。” “你们两个,真是朋友?”我问云霁寒。 “嗯。”云霁寒亲了下我的额头,“先帝心里认定司徒家会造反,李政道伪造了证据,恰逢你的父亲司徒彦祖在宁远城战败,李政道制造了司徒家卖国通敌的罪证,一时间墙倒众人推……” “所以,你到凤仪宫跪求先帝,求的是这件事?” “嗯。”云霁寒点头。 “那我亲娘和亲哥,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又问。 “柳谊。”云霁寒眼光沉了沉,“老师用死囚换了当时尚怀着你的母亲和听风,但他们被秘密送出京的路上,被人齐国公府的人追上,你母亲带着听风跳了崖,所有人包括我,都以为你们死了。” “好乱啊!” 还有齐国公的事情? “翊儿……”云霁寒摩挲着我的手,“司徒家的账,你算在我身上,我无话可说。” “是!我都算在你身上!我恨你!” 我直起腰,看云霁寒眼里闪过的痛,他的大手却不肯松,好似我下一刻就会跑掉似的。 我低头对云霁寒说:“今天起,我就成年了,不用你护我了。” 云霁寒喉结动了动,隐忍着。 “我说我恨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我紧紧地蹙眉,勾起云霁寒的下巴,“皇帝!你不能有软肋!” 云霁寒却把我贴在他身前,他抬头看着我,眼里突然变得格外平静,他听到他说:“朕与你同归于尽。” “嗤!”我扶额,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了,他的模样,他的眼神,都会让我无法抽身离开。 我抬起头,想让眼泪倒流回眼里,可是我的眼睛太小了,容不下这么多的泪水。 我哭着哭着,就笑了,这世上最傻的男人,居然是云霁寒! 云霁寒不说话,就一直盯着我又哭又笑的。 “夜深了,三哥,我们回家吧。” 理智,终究还是败给了情感。 这一次,我真是比猪还笨,从前,我总是会选择远离是非,逃得越远越好,可如今我却为自己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云霁寒他把头靠在我肩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甚至有一点抽噎,我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 我们出了暗室,我把那锦盒又揣回了怀里,云霁寒拉开密室的门,林智周的身子就跌了进来,扑到云霁寒身上。 林智周及时刹车,讪笑着看向我们,道:“哎呦!小蛇养大了,还知道报恩了?” 蛇自然,指的是我。 我躲在云霁寒身后,把一张花猫脸埋在云霁寒背后。 “小鸡崽子,给哥哥瞧瞧,害羞是什么表情?” 我连忙摆手,道:“奸商。” “什么?”林智周指着自己,“冤枉啊!” “晚安。” 我推着云霁寒往外走,云霁寒也任我这么做。 等出了门,我就立刻溜到云霁寒身前,不叫林智周瞧见我的脸。 “哈哈哈!你太惹人爱了!小鸡崽子!”林智周笑到捧腹,我急匆匆往外走,全然忘了我是个路痴,还好被云霁寒拉住,带着我出了紫枫林。元亮候在外面,我们骑马往回走。 可是即使这样,我的忧心还是没有结束。 夏曼她是个比我多活了几百年的人,伪装技术肯定比我好啊,她如今是以什么样的脸面活着呢?她到底是谁? 云霁寒却没有带我回皇宫,而是带我去了清竹轩。 “白天不是来过了?” 我在摇椅上伸了个懒腰,见云霁寒到床边打开被子,我攀着躺椅的边沿,瞧着云霁寒又把床幔放下了来了。 “三哥,我们还是回宫吧?” 我从摇椅上跳下来,往外走。 “翊儿!” 云霁寒唤住了我,我转身时,见他竟走到了窗边,月色打在他脸上,他说:“今日是你及笄之日。” “嗯!”我点头。 云霁寒从袖中掏出一轴小卷,我一愣,这不是上午的约书吗? “你的。” “什么?”我挠挠头,“这算是及笄礼物?” “嗯。”云霁寒点头,他一只胳膊搭在窗边,身子也靠着窗子,似乎十分惬意。 我上前把卷轴接过来:“我看看,陛下跟我们无双城签了什么不平等条约。” 我把卷轴打开,却看到上午的约书两个字,竟然变成了“婚书”! 我的手一抖,卷轴没拿住,掉在了地上,“唰”地,卷轴打开了,里面竟然是火红火红的红娟,上面还写着小字。 而那上面我的名字旁边,竟然写着:“风露白”三个字,正是云霁寒的笔迹。 “啪”地,我打了下自己的脸,真疼!不能乱签字,不然容易被骗,这句话真是真理啊! 云霁寒回头看着我的反应,他幽幽地说:“紫枫林的墨水,就是好用。” 林智周!又又是他! 第158章 京师,挑事的 “翊儿,十五及笄,二十而嫁。”云霁寒转头,看向头顶的圆月,说:“可是,我现在想,花好月圆。” “啊?”我的手又一抖,“花好月圆”这个词儿,好像云霁寒大婚的时候,我对他说过。 “那,那什么,三哥,咱俩谈点正事儿。”我把那烫手的婚书胡乱卷起来,搁在桌上,又掏出那一个匣子。 “三哥……” “一块破令牌,我还不稀罕。” 云霁寒走过来,不甚在意地把匣子随手一丢,胳膊一揽,我就被他拥进怀里。 “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开挂了吗?”我突然有种做什么事情都被窥视的赶脚。 这里面装着的,可是百鬼夜行令啊! 难道我做什么事儿,都逃不脱云霁寒的法眼? “一言已定,白首不离,翊儿……” 我使了力气,却把云霁寒推开了。 “嗤!”云霁寒嗤笑一声,又要过来拉我。 “腹痛,你出去。” 我想不出更好的拒绝理由了。 云霁寒先愣住了,继而又低低地笑了,他捏了下我滚烫的脸颊,说:“笨!” 云霁寒还是走了。 我想了想:和皇帝脱单…… 我太难了! 云霁寒放我休沐,我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在床上赖了2天,第3天的时候,我的懒觉被打扰了,内侍监的太监们冲进了宝月宫,我迷迷糊糊地坐在榻上,看他们把我宝月宫翻了个底掉儿。 “六公主,有人向圣上举报,说宝月宫中藏有毒物,公主殿下意图谋害皇上和太后,奴才也是奉旨行事,还请六公主配合。” “嗯,注意轻拿轻放,碰坏了你们可赔不起。”我坐在榻上,喝了口茶,春华在我身边为我打扇。 “赵公公啊!”我浅笑着唤了声趾高气昂的赵公公。 “奴才在。”赵公公俯身向我行礼。 “反正时辰还早,赵公公慢用啊!” 秋实把茶点送到了赵公公的那张小桌前,我打了个哈欠,我宝月宫里平时连个太监都没有,今日一下子拥进来这么多,倒是挺新鲜的。 “皇后娘娘驾到。” 呦!这么快就有来看热闹的了? “翊儿!” 杨素衣一进门就过来拉我的手,安抚我道:“翊儿,莫怕,我们清者自清。” “谢娘娘,翊儿明白。”我可怜兮兮地把身边的位置让出来,叫杨素衣坐到我身边。 杨素衣小声问我:“你可知这举报之人是谁?” 我摇头,再摇头,说:“我已经够忍让着她们了,为何还要这样欺负我。” 杨素衣道:“这回,你真想错了。” 我惊讶地看向杨素衣,还能有谁呢? “璇儿,这孩子,本宫看她是疯了。” “咳……”我呛了口口水,竟然是那个小妮子! 九公主,她要么就是疯了,要么,就是死了,夏曼重生在她身上了。 夏曼是什么时候穿的,我怎么没有察觉呢? 正想着,又听到外面一声通传。 “倾城公主驾到。” 呼!又来一个。 我喝口茶的功夫,云倾城已经冲进来了。 她直接忽视了杨素衣,“呼”地拉过我的胳膊,把我从小榻上拽了下来。 “五公主这是做什么?”杨素衣抓住云倾城的胳膊道,“兴师问罪也轮不到你!” 云倾城对她身后的宫人喊到:“你们,把这儿,这儿,都仔仔细细地搜,把那些席子,褥子,被子,都给本公主剪了!” 说完,她就直接拉着我往外走,直接把我拉到了庭院,外面日头正高,云倾城把我往庭院中央一搁,道:“你给我在这儿跪着,等一会儿找到了罪证,我看皇兄还怎么护着你。” 我把手放在眼睛上,抬头看了看这火热的骄阳,心想着,这个丫头,为什么这么酷爱磋磨我。 “皇姐,你钗子歪了。”我说。 云倾城抬头去弄头顶的钗子,我打了个哈欠,道:“皇姐回去忙活自己的事儿吧,我不牢你操心。” 说完我就往屋里走,云倾城拦下了我,她说:“你不许进去!” “五公主!”杨素衣过来,把我拉到了身后,她对云倾城说,“五公主,你是公主,怎么能这般失礼?六公主是你妹妹,她身子不好,受不了你这般欺负。” 我在杨素衣身后冲着云倾城做鬼脸,云倾城气炸了,却碍于杨素衣还在这儿,只能跺了下脚,道:“你等着。” 云倾城气鼓鼓地进了殿里,然后抱着一个花瓶出来了,“啪”地在地砖上摔了个粉碎,瓷瓶的碎渣渣蹦到我鞋子上,我往后倒了倒。 我对身后的秋实道:“给五公主记一下账,摔了多少,都报到皇上那去。” “啪啪啪!”我听到内殿里的声音,真为云霁寒心疼,有这么个败家妹妹。 内侍监的奴才们一见五公主帮着砸,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了,顿时“噼噼啪啪”的声音充斥着耳朵。 云倾城摔累了,宫人们搬了几张椅子,我们坐在廊下,看着内侍监的人忙里忙外,查了一大通,就连茅房都查了,太监们连地缝都不放过,也终究什么都没有查到。 “赵公公!”我讪笑着冲着一开始趾高气昂如今站在庭院里用袖子擦汗的赵公公,问道:“我宫里的糕点,好吃吗?” “谢六公主赏赐,奴才,奴才这就去给皇上复命。” “等等!” 我从椅子上下来,喝住了猫腰往外溜的赵公公说:“赵公公,你们内侍监的把我这好好的宝月宫翻成了垃圾场,光是这上好的金丝纱幔,就千金一匹,还有你们刚才砸的瓷器,有几件儿可是孤品哪!你们是把我这宝月宫当成了菜市场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赵公公抹了把汗,弓着背回我的话:“六公主,奴才也是奉了皇命……” “皇兄是让你们来查找罪证,又没让你们来拆房子!是吧?赵公公!” 我走过去,用力的拍了拍赵公公的肩膀,又回头看向了杨素衣和云倾城。 我揪着赵公公的后衣领子,把他的头往上抬了抬,对他说:“这上面,还坐着一国之母,皇后娘娘,你们都敢这般放肆,若是今日皇后不在此,你们是不是打算把本公主直接定了罪,下了狱,生吞活剥了?” 第159章 京师,作妖了 “今日内侍监的所作所为,本宫会一五一十地报给陛下,等陛下圣断。”杨素衣适时发了话。 云倾城却从椅子上跳下来道:“就算什么都没找到,也不代表你就是清白的。” “好呀!我们就到皇兄那去和那诬陷我的人对质一番。” 我抬脚就走,日头很大,秋实为我打伞,春华在后面为我打扇,我才不管他们身后一干人等是否跟过来,大喇喇地朝御龙殿而去。 御龙殿内,云霁寒坐在龙榻上,正和太后说着什么,殿内跪着九公主,还有一人站在殿内,居然是李叔夜。 我跨进了殿内,才要跪,向云霁寒和太后行礼,就听到云霁寒说:“过来。” 我愣了下,抬头看向云霁寒,他的手已经伸过来了,我怎么好驳皇帝的面子呢? “是。”我服了服身子,上了台阶,走到云霁寒身边,把手搭上他的手,云霁寒十分自然地把我拉进他身边。 “吓坏了?”云霁寒摸了摸我冰凉的手。 我点点头,委屈地挽上云霁寒,刚才训斥赵公公的姿态荡然无存,成了一只小猫。 我低声啜泣道:“皇兄,翊儿无能,皇兄赏给翊儿那么多的宝贝,都被砸的砸、摔的摔,宝月宫没了,成破烂儿市场了。翊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进殿内复命的赵公公一只脚跨进来的时候,我的最后一个字刚好说完。 云霁寒阴沉着脸,低头问我:“你就任他们砸?” “翊儿虽然被怀疑,可还是要记得皇兄教过的话,凡是要以礼待人,以理服人。翊儿请赵公公用了点心,还特意嘱咐了千万千万别砸坏了父皇赏我的宝贝,翊儿还想留个念想……” 说着,眼泪已经唰唰唰地打在裙子上,我心想,原来白莲花这么好当,几滴眼泪就搞定了。 “赵公公,六公主说的,可是真的?那好,可曾发现了毒物?”太后一听“念想”两个字,也有些不高兴。 “奴才……奴才回太后娘娘、陛下的话。” 赵公公咽了下口水道:“奴才在宝月宫内……” “发现了什么?”一直跪着的九公主瞪着一双急切的大眼睛,问赵公公。 “奴才……什么都没发现。”赵公公抹了把汗,两腿不停地哆嗦。 “没发现?” 云霁寒一边为我擦眼泪,一边阴鸷地对赵公公说:“还砸了宝月宫?” “扑通!” 赵公公跪在地上,连忙跪地求饶:“奴才该死!皇上息怒。” “不可能!”九公主激动地站起来,她指着赵公公说:“赵公公,你查利索了吗?怎么可能没有呢?我母妃就是她害死的!就是她!” 我看九公主这般激动的样子,心知她定不可能是夏曼了。那么背后指认她的人,是谁呢? “九公主,你口口声声说毒物就在宝月宫,还说瑜贵妃是被六公主毒死的,如今你可看见了,宝月宫都被掀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你所说的那几样毒物,你……”太后顿了下,道,“你该不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 九公主道:“不是,我确实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太后问。 九公主说:“儿臣曾亲眼看到六皇姐在为母后准备的膳食里洒药粉,就在前几日。” 我从席子上跳下来,问九公主:“什么时候?你提醒我一下?” 九公主道:“就是前几日往未央宫的路上,当时春华端着汤,你亲手放进去的!” 我想了想,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母后你看!她已经招供了。”九公主指着我。 太后看向我,就连李叔夜都望向我,唯有云霁寒状若无事的盯着九公主。 我在腰间掏了掏,拿出了两个牛皮纸的小包。 “你说的是这个?” 把其中一个丢到桌案上,把另一个打开,直接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不要!”李叔夜喝了声。 “翊儿!”太后也来拦我。 我把药粉含在嘴里,拿起云霁寒的茶,喝了口,云霁寒瞥我一眼,没做声。 “你!你居然自杀!”九公主怒指我。 我无所谓地笑笑:“九皇妹,你听说过用酸梅粉自杀的吗?” “酸梅粉?”李叔夜愣住,长生把另一包给了李叔夜,李叔夜打开后,看了看,闻了闻,舔了舔,脸色缓和了许多。 “回太后娘娘、陛下的话,确实是酸梅粉。”李叔夜拱手道,“酸梅粉是民间良方,可以养颜排毒,开胃健脾,酸甜适口助消化。这不是毒药。” “啊?”九公主跌在地上。 我跪到太后身前说:“天气炎热,母后胃口不好,翊儿见皇兄忧心母后的身子,心里也着急,就去询问宫里的太医,太医便教了翊儿这么个法子,翊儿在宫里研究了好些日子,总算是做成了,那日刚刚做成,便迫不及待地想给母后尝尝,没有告诉母后,是翊儿的错,造成这样的误会,还请母后责罚。” 太后把我扶起来,拍了拍我的手道:“本宫不怪你,哀家还在纳闷儿,怎么同样的汤羹,你们宫里送来的就入得了口,原来是你又在背后默默操劳。快起来吧,哀家该赏你才是。” 我坐到太后身边,偷偷冲云霁寒眨了下眼睛,云霁寒脸上闪过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不信!不可能!”九公主站起身,冲到李叔夜面前,抢过了李叔夜手里的酸梅粉,她吃了一口,脸色巨变,连退了几步,说:“不是的,不可能的!” “九公主,哀家当日罚你跪冰,是你六皇姐跪求哀家,你才保住了两条腿,哀家还以为你活明白了,想不到,你今日又来诬陷你六皇姐,哀家对你真是彻底失望了。”太后起身,对身后的妍若姑姑说,“妍若,把九公主带回慈安宫,这等事,皇儿你就不用操心了。” “恭送母后。”我恭恭敬敬地行礼,心想着九公主不过是个马前卒,她背后的那人才可怕。 九公主被带出去后,云霁寒冲我挑了下眉,我便乖巧地坐回到他身边。 “长生!”云霁寒下了旨,“内侍监办事不利,对六公主不尊,一人赏三十板子。” 顶点 第160章 京师,吵啊吵 “陛下!陛下饶命!是五公主,是五公主吩咐奴才砸的呀!”赵公公被拉出去的时候,还把云倾城给卖了。 殿下还剩李叔夜站着,云霁寒对李叔夜道:“李太傅,你查了这么些日子,就查出这么一出闹剧,你这个大理寺卿,也没什么本事。” 完了,云霁寒这是打算迁怒于李叔夜了。 我拉了拉云霁寒的衣角,云霁寒回瞪我一眼,我咬了下唇,对李叔夜狂眨眼,千万别认错,云霁寒借着这个由子要收拾了李叔夜。 李叔夜拱手对云霁寒道:“禀陛下,微臣今日进宫,不是为了六公主,而是微臣确实查到了一些线索。” “哦?”云霁寒牵过我的手,“朕怎么没见你,替六公主说一句好话?” 哎呀妈呀!云霁寒真是看李叔夜一万个不顺眼哪! 李叔夜回话:“六公主研制的酸梅粉味道很好,可否赏微臣一些?” “好呀!”我笑着答应李叔夜。 “好什么好!”云霁寒又瞪了我一眼。 我吐吐舌头,低头不说话了。 “微臣记下了。”李叔夜当着云霁寒的面儿,就这样,真是太不把云霁寒当皇帝了。 李叔夜说:“经过微臣的调查,发现瑜贵妃和太后所中的毒,都源自于江湖中的一个门派,百鬼窟。” “嗯。”云霁寒应了声,我低着头摆弄手帕,心想,他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百鬼窟是源自于南越的一个门派,在江湖中有魔教之称。经过微臣的调查,发现近年来百鬼窟四分五裂,四堂之中,白虎堂、青龙堂其实早已自立门户,玄武堂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而朱雀堂则于去年,被朝廷歼灭。如今白虎堂也已被无双城围剿,白虎堂堂主正关在大理寺监狱。而论制毒,该属青龙堂。” 李叔夜说完,云霁寒也只是微微应了声,“哦?” “青龙堂人人会制毒,见过他们的人不少,但还活着的所剩无几。青龙堂的位置,微臣已经派属下去调查。”李叔夜又说道。 青龙堂的位置,呵!如果没搬家的话,我知道在哪里。 “嗯!看来太傅大人,还有点用。”云霁寒的话叫我不禁汗颜,他一句“有用”里,得是多少人跑断腿得来的结果啊! “朕只是有一点不明白,还请太傅大人帮忙解惑。”云霁寒声音突然冷了,冷到周围的空气都含着冰碴儿。 “微臣不敢,微臣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霁寒又要给李叔夜挖坑跳了。 云霁寒说:“百鬼窟之人毒害瑜贵妃,做什么?” 我蹙眉,云霁寒为什么这么问? “微臣以为,瑜贵妃许是掌握了百鬼窟的秘密,百鬼窟杀人灭口。”李叔夜道。 “一个深居宫中的妃嫔,如何得知一个江湖魔教的秘密?”云霁寒又问。 “这……”李叔夜摇头,“微臣不知。” “李大人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呢?”云霁寒脸上的表情很吓人,就好似李叔夜是他的玩物一样,而他就是那只不吃老鼠但却要把老鼠玩死的猫。 “太傅大人,你之前与四皇弟交好吧?” 我倏地看向云霁寒,难道说,云霁寒怀疑四皇子勾结百鬼窟?这…… 我就说皇帝给李叔夜挖坑吧! 殿上的李叔夜跪地,对云霁寒道:“微臣是奉先帝之命,调查四皇子结党营私,意图篡位之事。微臣在是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凤栖坞辅明君,保天下,微臣身为凤栖坞的家主,不敢有辱门楣,辜负皇恩。” “嗯,朕确实没有证据,不过……”云霁寒对李叔夜道,“太傅大人最好莫要存些不该有的心思。” 不该有的心思?云霁寒觉得李叔夜会造反? 我握着帕子的手握紧了,云霁寒是准备用皇权打压李叔夜了,还是说,云霁寒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我看向李叔夜,不经意地觉得此刻的云霁寒和李叔夜,都是这么的陌生。他们平日里对我,都完全是另一种态度。 “朕再给太傅大人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一个月后,太傅大人抓不到罪魁祸首,朕……” “皇……” “你闭嘴!”云霁寒冲我吼了声,我愣住了。 我看见云霁寒对李叔夜说:“到时候,请太傅大人辞官,带着你的凤栖坞离开。朕,永不录用!” 我闭上了眼,松了口气,还好,没说要了李叔夜的命。 “微臣遵旨。”李叔夜告退,他起身的时候,看向了我,他眼里是担心,我冲他笑笑,便不再看他。 等这殿内安静了,我转头看云霁寒还黑着脸,就知道他又酸了。 “知道了,我错了。”是我会错了他的意,我真的以为云霁寒会杀了李叔夜。 “我回去了。”我起身要走,却被云霁寒拉住了。 “去哪儿?” “回宫啊!”我揉了揉眼睛,“不是放我三天假吗?” 云霁寒起身,扳过我的脸,见我不是在哭,才道:“宝月宫都拆了,你睡哪儿?” “也对。”我想起我那惨不忍睹的宫殿,对云霁寒说,“去未央宫吧?那里地方够大!” 云霁寒蹙眉,低声说:“生气了?” “去母后那里也行,给她老人家做点儿开胃的。” 云霁寒从后面拥住我,轻声哄我:“不闹了。” 我掏了掏耳朵,说:“去你那儿也行,你那里也够大,你也爱吃我做的。” 云霁寒这回满意了,低笑了声,拉着我往勤政殿去。 “两句话就被你哄好了,我真是怂货。”我走在云霁寒身后,小声嘀咕。 云霁寒拉着我,说:“下次争取说三句。” 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天气热,云霁寒不喜热,我就呆在小厨房里,给他做冰,做好了,他一个人吃,我干瞅着。 “好吃吗?”我舔了舔嘴唇,看云霁寒吃冰奶昔。 “尚可。”得了云霁寒这样的评价,就是好吃的意思了。 “我……” “不可以。”云霁寒直接否了我。 “就一口。”我做央求状,云霁寒摇头,“前年,吃了一碗冰沙,高烧不退。再前年,吃了一块冰镇西瓜,然后呢?你自己说说吧。” 凤命娇惯 凤命娇惯2015 第161章 京师,又多事 “可是今年不一样啊!”我连连点头,“好歹我也是无双城的城主,学了点儿东西的。” 云霁寒挑了下眉,明显不信,但还是舀了一勺,对我说:“啊……” “还跟哄孩子似的。”我张口咬住勺子,含含糊糊地说。 “嗯……需要改良一下,果汁放少了。” 我对自己做的甜品做出十分客观的评价。 我一边为云霁寒打扇,一边看他批折子,一到下午就犯困,我看着云霁寒,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笨蛋。”云霁寒刮了下我的鼻子,我是有感觉的,但我不想从他的溺爱中醒过来。 我的身子一轻,再落下时,是松软的龙榻。 我换了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云霁寒并不在,我出了内室,发现长生也不在。呦!稀奇了。看了看时辰,天还没黑呢,云霁寒就翻牌子了? 我努努嘴,出了殿,见到春华和秋实在外面候着,“哗哗”的雨水顺着檐角淌下来。 “主子,您醒啦。”春华上前,为我撑起伞。 “我没想出门。”我觉得春华越发殷勤了。 秋实也撑了伞,她小声在我耳畔道:“主子,大事。” “嗯?”这宫里怎么没一天消停? 秋实低声说:“皇后娘娘忽然晕倒。” “哦。” “太医诊断,皇后娘娘有孕近两月。” “嗯?” “嘶!”我捂住嘴,牙突然又酸又痛。 秋实又道:“太后和陛下都在未央宫,主子按理也该去关怀一下。” “哦。” 我心中五味杂陈,但脸上不能显出什么,冒着雨往未央宫去,路上,正好看到两顶轿子从我们身边匆匆而过,秋实说:“主子,那是岚妃和婉妃的轿撵。” “哦。” 我看着她们的轿撵也是朝着未央宫而去的,有点不想去了,这几个女人凑在一块,特别恼人。 这时,我看到了一顶轿撵的帘子被拉开,是慕容烟岚,她回头看着我,表情难辨。 她放下了帘子,轿撵越走越快。 而后面婉妃的轿撵却停了下来,我看到婉妃的宫人撑着伞来到我身边,对我行礼,然后道:“六公主,我家娘娘邀您与她同乘一轿。” 我心下思忖她不是瞧不上我天天粘着云霁寒吗?说不定是有话与我说。 “好。”我们快走几步,宫人为我掀开帘子,我便进了轿内。 “多谢婉妃娘娘。” 我先对婉妃道谢。 婉妃看上去低眉顺眼的,脸上的笑容也很温柔,她轻声说:“听说今日,宝月宫里闹了好大一通。” “是,动静是大了些。”我说。 婉妃说:“太后经常说六公主是个温顺懂事的,果然不假。” “嗯,翊儿从小性子如此。”从我得知夏曼在皇宫中之后,我说话都格外小心些,绝不说那些不符合时代的语言,免得暴露身份。 “太后还说,陛下怜惜你,胜过自己同母所出的亲妹妹,可见,殿下就喜欢六公主这性子的,所以,才选了本宫。” 我转了下眼睛,难怪婉妃不喜欢我,婉妃觉得自己是我的替代品? “婉妃娘娘与翊儿性子并不像,皇兄宠爱娘娘,是真心觉得婉妃娘娘有与他志同道合之处。” 我得先把自己摘干净。 婉妃微微一笑,她笑的时候那份略带忧伤的神情,确实像我。 “六公主也成年了,还和陛下这般亲昵,是否不太好?”婉妃终于说到正题了。 “咯咯!”我掩嘴笑了,“你们怎么都把我当敌人呢?我是凤命,总有一天,是要作为交易品被卖掉的,历代和亲的公主,都命如浮萍,皇兄不过可怜我罢了。” “六公主说笑呢,陛下那般疼惜你,依本宫看,百里红妆,鲜花铺路这样的事情,陛下也做得出来呢。” 婉妃的意思,就是云霁寒太惯着我了,“本宫未进宫之前,总是听闻太后对六公主十分冷落,进宫之后,才发现,这是谣言,太后真是仁厚宽爱啊!” 我说:“太后娘娘待翊儿,还好的。” 这女人……她真多疑。 “主子!未央宫到了。” 婉妃先下了轿撵,我跟在她身后。 “婉妃娘娘到!” “珍月公主到!” 我们一前一后进了未央宫,未央宫甚为热闹,我向众人行了礼。 “翊儿,你来了!”我听到内室里,杨素衣在唤我。 我冲着众人服了服身子,便进了内室。 内室里,居然还有一大群太医跪在那里。 “翊儿!”杨素衣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哪里是怀孕了,根本就像是流产了。 “这是怎么了?” 太医正在为杨素衣诊脉,我立在床头,问杨素衣。 “本宫跌了一跤,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怎么办,本宫的孩子,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我见杨素衣捂着自己的肚子,似乎很痛苦。 不是晕了,而是摔跤?那是人为,还是无心?我的脑子想了许多,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我……我也不知道能帮到你什么。”我见太医起身,指了指太医,对杨素衣说:“我出去帮你听听。” 杨素衣点头。 我跟着太医出来了,云霁寒面如黑炭,朝我招手,我便坐到了他身边的席子上。 太医跪下对云霁寒和太后说:“回皇上、太后的话,皇后娘娘这一跤跌得不轻,动了胎气,怕是……” “这可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太后指出了问题的重要性。 古代女人都这么脆弱吗?摔一跤,孩子就没了。 “臣等只能拼尽全力为皇后娘娘保胎,但是胜算不过5成。” 那就是还有8成把握,若是不说的严重点,万一有个差池,也赖不到他们身上。 “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保不住,你们都给哀家陪葬!” 太后真的是太想抱大孙子了。 云霁寒全程黑脸,一句话都不说,只要现在有谁做错了点儿什么,那这个人一定倒血霉了,会被云霁寒的戾气给废了。 “姑母,您别急,消消气。太医自有法子的。”岚妃在一旁安抚着太后。 “皇后娘娘年纪小,又是第一胎,胎气不稳也是常有的。陛下和太后娘娘担心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这孩子定是有福气的,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婉妃确实长了张巧嘴,知道怎么说能叫人舒心呀。 第162章 京师,微表情 嫔妃们也都七嘴八舌地开始唠叨起来了,我看着外面天黑了,大家这是准备夜谈会吗?还好我下午睡了。 我一句话不吭,老老实实地坐在云霁寒的身边,他也一声不吭,简直就是气到快要爆炸的样子,我瞧着有些心疼,就偷偷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云霁寒没分眼神给我,看来是打心眼子里气了。 我便不说不做,静静地看着这些女人在一块比拼情商。 太后可能也听烦了,见云霁寒脸色太黑,便对众嫔妃说:“天色不早了,都别在这儿耗着了,你们也帮不上忙!都回吧!” “是!” 其实我看这些女人是想多留一会儿的,毕竟平时也不能天天看到云霁寒,但太后嫌她们烦,她们也不能不走。 总算清净了一点,就剩嫔妃和慕容烟岚。 云霁寒这时起身,进了内室。 太后转头看我,说:“九公主哀家罚她抄写佛经。” “谢母后做主。”我心想,太后现在更年期可能是过去了,从先帝驾崩之后,她脾气越发好了。 这若是从前,若是换做犯事儿的是我,哼!不跪碎我的膝盖骨的。 慕容烟岚白了我一眼,在她看来,我没被治罪,才是一件坏事儿。 过了一会儿,云霁寒就出来了,他对太后说:“母后,朕还有政务没有处理完,这就回去了。” “回去吧!”太后对儿子总是100个温和。 “翊儿你留在这儿,陪陪母后和皇后。” “是。”我起身,进了内室,心里却纳闷云霁寒怎么不带我走? 我坐在床边,喂杨素衣喝药,别的我也不会做什么了。 杨素衣眼角的泪水一直在淌,她喃喃地说:“本宫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嗯!你没看到皇兄那张脸,都能蘸毛笔了。你再不好,整个皇宫的人都要倒霉。所以你别哭了,你得宠着呢。” 云霁寒一个大龄青年,肯定期待有孩子的。 “本宫的孩子,怎么这么命苦?” “说来也是的,怎么就摔了呢?长春园的砖铺得挺齐整的。”我把气球抛给了杨素衣。 “天气闷热,本宫想去御龙殿,走着走着就有些晕,然后一个不注意,唉!怪本宫自己不小心。”杨素衣苦恼地皱着眉,揪着肚子上的被子。 她是为了我? “这回你知道了,万事要小心,什么都不及孩子重要。”宫里那些嫔妃,都快酸死了。 “主子!”秋实进来了,附在我耳边说,“敏太妃娘娘来了,要见主子。”我心想,太后罚得那么轻,她还来求什么? “不见。”我说。 “主子!敏太妃娘娘说,陛下刚才遣了元亮,把九公主从她宫里带走了。”秋实说。 元亮,不是长生吗?云霁寒要吧九公主带哪里去? 可是转念一想,九公主是他妹妹,又是个孩子,云霁寒再凶狠也不至于残忍到连个小丫头都不放过的地步。 “不见。”我选择相信云霁寒一次。 我接着给杨素衣喂药,杨素衣低声问我:“可又是敏娘娘?” 我点头。 杨素衣叹了口气:“敏娘娘也可怜,两个女儿都夭折。” 我听着,看向杨素衣的肚子,说:“不想那些不吉利的,你好好养身子。” “嗯!好妹妹!”杨素衣说着,又流泪了。 等太后和慕容烟岚离开了,我也回了勤政殿,夜已经很深了,我不是很困,雨也停了,我和春华、秋实慢悠悠地往回走。 “主子!” 春华提着灯笼往前照了照,“主子您慢点儿。” “主子今日劳累,应付九公主,还要照顾皇后娘娘,宝月宫咱们暂时还还回不去,只能委屈主子住在勤政殿里。”秋实说得我都觉得自己委屈了。 “主子,敏娘娘也真是的,九公主害的是你,她还来求你帮她,害得主子不高兴。”春华瞧我一直无话,以为我是被她们这些人又给弄得抑郁了。 “只能说有惊无险,太傅大人的话提醒了我,不然,真的死定了。”我想起那天我交给云霁寒那些毒的时候,云霁寒脸上浓重的杀意,依旧心有余悸,还好云霁寒没有怀疑我。 “咦?主子您怎么称太傅大人了?以前不是都叫师父的?” 我被春华地话问愣了,她说得不错,今日云霁寒和李叔夜在御龙殿的对质,我觉得他们两个在我心里的印象都不一样了。 我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李叔夜对我说的:云霁寒给我看的,只是他想我看到一面。李叔夜又何尝不是呢?他这个人,又有几面呢? 从瑜贵妃的死抽丝剥茧,他智商那么高,不可能查不到四皇子与百鬼窟的关系,为什么他不报告给云霁寒呢?是我想多了吗? 刚下了雨,夜里特别凉快,我不想睡,索性就这么慢悠悠地走回了勤政殿。 云霁寒正伏案看奏章,见我回来了,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乖巧地坐在他身边,一会儿,才问他:“敏太妃来求我。” “嗯。”云霁寒脸色依旧黑。 “我没见。” “嗯。”云霁寒又应了声。 “我相信你,不会把九公主怎么样。” 云霁寒这回放下奏章了,正儿八经地看着我。 “什么?”云霁寒问。 “九公主受人蛊惑,被人拿枪使了。”我说。 云霁寒搂过我,脸色好像好了一点儿,还有了笑意。 “三哥说得对,不能滥用同情心。”我正经地说。 “这么凉。”云霁寒摩挲着我的手,动作轻柔,我瞧了瞧那些还没批的折子,对云霁寒说:“饿吗?” “嗯。” 云霁寒抚了抚我的额头,我推开他,我说:“我去叫长生备宵夜。” 云霁寒勾了下唇,我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烫。 和云霁寒一起用了宵夜,我便为云霁寒读奏章,最后倒在云霁寒肩头,他太能熬了。 九公主第二日一早就回了敏太妃那里,云霁寒叫她见了什么我不知道,听春华说,她像只老鼠似的钻进屋子里,再也不出来了。 夜里,姬神仙来探班,他大约隔半个月来一次,学秘籍都是次要的,和我聊天倒是真的,可能是当神仙都寂寞吧? 顶点 第163章 京师,太师府 我问姬神仙,“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看到人的灵魂的?” 就像他能看出我不是原装的一样。 姬神仙打坐,不理我。就是不肯教了呗? “那你交我点儿实用的小法术呗!关键时刻,没准儿能保命呢?”姬神仙终于睁眼了,他说:“你这么怕死?” “对呀!我们承国有个镜缘天师你知道吗?他给我批言:凤命而非长命。我倒不求一定要活个七老八十的,至少别让我死于非命,就行呀。” 姬神仙说:“逆天改命,会遭雷劈的。” “……”我鼓着腮帮子,和神仙也讲不通道理。 “那能不能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死?”我问。 “叫师父!”姬神仙特别喜欢纠结于这两个字。 我翻了个白眼,在我心里,师父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叔夜。 “不要岔开话题。”我对姬神仙说。 姬神仙睁开了一只眼睛,又闭上了,说:“暂时死不了。” “呵呵……”我努努嘴,“什么师父啊!当我没见过修仙的吗?起码也教个御剑飞行什么的吧?怎么天天就让我学这些心法?” 姬神仙不说话。 以他这个教学进度,我看我是甭想出徒了。 “小南。”姬神仙说,“为师饿了” “啥?”我瞪大了眼睛,“你们神仙不是喝露水就能饱的吗?” 姬神仙脸色有些不自然,说:“为师馋了。” “哦!可是我怎么把吃食带给你?这里是幻境。再说你想吃什么呀?”我说。 姬神仙说:“你给皇帝做的那个什么奶昔。” “……”我阴沉地说,“偷窥是要长针眼的。” “教你解缚术。”姬神仙怕我不答应,又加了一句,“以后谁也绑不住你。” 我想了想,“挺划算的,怎么给你呢?” “做好了,我自会去取。” “虽然有个神仙师父挺牛的,但是我有种失去隐私的感觉。”我实话实说。 姬神仙却说:“多做几份。” 我眨了眨眼,敢情天上的神仙都是吃货吗? 翌日,我和云霁寒练完了剑,准备回去补个觉,云霁寒用帕子为我擦汗,他说:“好好打扮一下。” “嗯?”我抬头看今日的天色,这么热要去哪儿呢? 云霁寒刮了下我的鼻子,说:“打扮漂亮一点。” 这就更稀奇了。 “好!”但我还是用力地点头。 我看着春华捧来的衣裳,有点似曾相识,这是云织。 去年生日的时候,云霁寒送我一套蓝色的,然后用废料给杨素衣做了条帕子,之后我都没敢再穿。 今年云霁寒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叫我在宫里走一圈,我得招多少人嫉恨啊! “三哥,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惹眼了。”我问云霁寒。 长生伺候云霁寒穿龙袍,云霁寒从镜子里看我,说:“朕乐意。” 我想,今日可能是有什么大事儿。 春华今日也精细,光化妆就用了一个多时辰,坐得我腰都酸了。 等到云霁寒下朝的时候,我才刚刚穿戴好。 我在云霁寒身前转了两圈,见云霁寒脸上流露出的宠溺,便问:“美吗?” 云霁寒道:“差强人意。” 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把我惊艳的妆容擦掉。 嗯,果然今天有大事。 他也换了常服,便带着我坐上了马车。 “去见谁这么隆重?是不是相亲呀?”偶尔扎云霁寒的小心心一下,成了我最近的乐趣。 云霁寒用胳膊环住我,他只说三个字:“你试试。” “好呀。”我期待地戳了下小手手,见云霁寒脸上的笑垮下来,我把两只手食指放到他的嘴角往上提起来,我笑着说:“还有谁能比我三哥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呢?” 我扇着梨花扇,轻轻哼着调子,云霁寒则闭目养神,气氛融洽又惬意,我真舍不得打破这去小夫妻一般的感觉。 “喵喵喵……” 小九和雪儿在马车里翻滚,他们两个的套路是先吵,吵完了打,打完了再和好,然后热乎几天。 不管怎么吵,也没有谁另觅新欢或者离家出走的,这可真是打是亲,骂是爱啊! “吁!”马车停下来,我撩开帘子,看到有工人正在往大门上安牌匾,匾上写着:“太师府”。 我回头看云霁寒,他还没睁眼,我听到马车外,长生说:“主子,到了。” 云霁寒这才睁眼,看我表情严肃,他摸摸我的脑袋,道:“不怕。” 他拉着我已经出汗的手心下了马车,长生和元亮把我们往府内引,才上台阶,就看到迎面而来拄着拐杖的老头儿。 柳谊,真是他! 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云霁寒却拉住了我。我抬头看他,云霁寒分给我一个眼神,那是温和,宽慰和期待。 可是此情此景,我感受到的只有危险。 “老臣叩见陛下。”柳谊上前行礼的时候,我脑子还乱着。 云霁寒把柳谊扶起来,说:“老师,不必行此大礼。” 云霁寒把柳谊接回来,还封他为太师,当初云霁寒在柳园的时候那么低三下四地求他,他都不肯。怎么现在,柳谊又愿意了? 云霁寒回头,看我一眼,我才回过神儿来,冲着柳谊行礼。 “拜见太师。” 柳谊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道:“这位是……” 我撇撇嘴,素颜和化妆差别这么大吗? “柳老太爷眼神儿越发不好了……”我吐槽了一句,柳谊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吼吼!恕老臣眼拙,没能认出六公主来。” 柳谊又要行礼,我连忙阻止:“别别别!我受不起。” 柳谊把我们迎了进去,我看了看云霁寒,他还没有告诉柳谊我的身份是吗? 云霁寒安抚似的抚着我的背,和我一同进了太师府。 还好他够理智。 我们进了厅堂,云霁寒和柳谊同席而坐,中间是一张桌,我如上次一般,为他们二人沏茶。 “皇上来的正好,老臣近日结识了一个后生,潇洒英俊,一表人才,老臣觉得与这位后生颇为有缘,便把他接到了老朽的府上小住。”柳谊说着,就冲着候在门外的人影说道,“快进来吧。” 第164章 京师,祖宗呀 一身灰色素服的男子走进来,果然是潇洒英俊,一表人才,就是胳膊处还夹着一副拐杖,看上去有点滑稽。 “哎呦,漾了。”柳谊指着我倒茶的手,他说,“六公主,痴了?” “我……抱歉!”我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一下,用帕子把漾出来的水渍擦干净,低头整理自己的表情。 “属下叩见陛下,太师。”修不掩饰自己的身份,跪下来行礼。 云霁寒道:“老师,修是朕宫中的侍卫,一直在宫外养伤,他与朕,出生入死过。” 柳谊道:“好,甚好。陛下,老臣有个心愿,老臣无儿无女,这小子也无父无母,柳家诺达的家业无人继承,老臣无言面对列祖列宗,这小子无姓无家,没有家族依仗,老臣想,让他姓柳,老臣想认他做孙子。” 我猛地抬头看向云霁寒,听他道:“自然是好的,柳家后继有人,修也算是认祖归宗,朕也很欣慰。” 认祖归宗!听到这四个字,我的心泛起波澜,我想,此时的修,也定不会比我更平静。难怪云霁寒叫我盛装打扮。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云霁寒回头看了我一眼,道:“翊儿,你觉得呢?” 我望向修,如今他眼里有了光。 我压住嗓子里的哽咽,舒朗地露出笑意,说:“全凭三哥做主。” 柳家祠堂里,柳谊把“柳修”二字,写在了柳家族谱之上。 我站在云霁寒身边,握上了他温热厚实的手掌,云霁寒转头冲我微微一笑,他眼里的温柔如阳光,照暖了我的心,似乎也照亮了我的前路。 修跪在地上,给柳家的列祖列宗嗑了头,虽然,他再也不能叫司徒听风,但云霁寒还给修一个家,一个好前程。 我想起当初为修起名字的时候,我对云霁寒说:“就叫修,改往修来。” 改往修来,洗心易行。司徒家的功过是非,任世人去评说,他是柳修,不沾污尘,从头开始。 我们留在柳府用膳,一看柳老太爷就是早有准备,好似一切都是他们排练好的似的,一个个都特别有默契,我心道,云霁寒他背后,到底培植了多大的势力呀?为什么他好像做什么事情,都那么的轻而易举? “一别经年,老臣离开京城,足有15年之久,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柳谊饮下一口酒,这般感慨道。 15年,柳谊本来是能救下自己的女儿和外孙的,如果不是齐国公府的追兵的话。我居然还叫了老齐国公外祖父,我这个身份,真是怎么瞅怎么尴尬啊! “齐国公府衰败,老齐国公自愿辞官,告老还乡,他大概是心中有愧吧。”柳谊又说道。 “有愧无愧,前朝后宫都有他埋的雷,杨家并未真真正正退出明堂之上。” 我就是一时心直口快了,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呵呵……六公主,你跟谁,是一伙的?”看来柳谊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抿了下唇,道:“我只信三哥的。” 云霁寒眉毛一扬,他大概以为这是我的溜须拍马,而并非真心,没有看向我。 “老师,朕并不打算完全打压杨家,忠君之臣,朕不想为了私人恩怨把好好的将才弃之不用。” 云霁寒说的应该是在宁远城镇守边关的杨伯耀。 柳谊捋了捋胡子,他笑着说:“老臣这一生,最骄傲的事情,就是陛下呀。” 看来柳谊也赞同云霁寒的看法。 “只是现在有些事情,还比较棘手。”云霁寒这回看向我了,意思很明显,我得回避。 我点头,一手拿起一块糕点,出去晒太阳。 15年了,云霁寒从被皇帝一道圣旨赶去军营到如今登上帝位,他的手段绝不会比别人差,他手上粘着的血不知有多少。他想把自己最干净的一面展示给我,他不想我看到他恐怖的一面,我可以理解。 如今的我对云霁寒了解越深,却我没有想过惧怕他,逃离他,看来,我真的变了。 我身边多了一道影子,我便跟着那影子进了他的房间。 我看了看修的房间,格外的简单,显得很空旷,我扶着修坐在席上,小声问他:“亲哥,你怎么搞定这个老头儿的?他这么怪!” 修说:“他知道了。” 我愣住,突然憋不住笑了。 “你们演技真高,都能当影帝。” 修却摸摸我的头,说:“就是委屈了你。” “哦。”我会意地点头,柳谊还不知道我是谁,也好,不然又会添许多麻烦。 “这几日三哥怎么不许我去找你,原来是这样,害我担心。”我表示对这个惊喜并不十分惊喜,一开始真的很吓人。 修说:“今日早朝,皇上宣旨,封柳谊为太师,主管吏部和兵部。” “难为他了,都这么大岁数了。”我说。 修摇头:“莫要被他骗了,他身子骨硬朗着呢。” “哦?”我还是有些怀疑。 修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去前厅吧!叫人看见,不好和老太爷解释。” “嗯。”我不舍地离开了。 云霁寒和柳老太爷也喝得差不多了,老头子喝多了酒,看见我又有点儿不顺气。 “你一个杨家的丫头,学我们柳家的茶道,老夫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你可要好好伺候皇帝,他把你一个杨家的丫头片子拉扯这么大,真是……嗝!” “学就学了呗!你也没少块肉。”我用蚊子声嘀咕,“再说,我要是知道三哥教我的是柳家茶道,我还不一定学呢。” 他们俩喝得都有点多,谁也没听见。 我扶着云霁寒往外走,长生却带我们往后门走。 “皇帝也得走后门啊?”我问长生。 “小主子,前门被堵上了。来给太师送礼的队伍都排到隔条街上了。” “啊?这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我没敢把自己放肆的想法说出来,云霁寒喝得有点醉,我怕他忍不住糊了我。 我们坐在马车里,云霁寒继续闭目,不过这次是睡着了。 “酒品好,真可爱。” 不像有些人喝多了就唠唠叨叨、唠唠叨叨没完。 我坐在云霁寒的身边,突然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 第165章 京师,情绪来 “三哥?” 云霁寒不语。 睡着了,好!我心中的小恶魔在心里蹦迪。 我轻抚云霁寒好看的下巴,又往上摸他的侧脸。 “三哥……谢谢你……”我碰了一下云霁寒的嘴,“云霁寒……” 我轻轻地附在他耳畔,很轻很轻地,我说:“好喜欢你。” “扑通!” 我倒在马车里,云霁寒抓着我的肩,马车里铺着松软的毯子,倒是没摔着我,但是吓了我一跳。 云霁寒用两条胳膊紧紧地拥着我,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格外清明,根本没醉! 他把胳膊分开,一只去抚我的头,另一只手去点我的鼻子。 云霁寒一边点我的鼻子,一边轻声问:“你说什么?” “啊?没说什么呀?”我矢口否认。 心思微动,我撑起身子,对云霁寒说:“反正时辰还早,你也没醉,不如我们来玩……” 我顿了下,勾起云霁寒的一缕青丝,说:“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什么?” 云霁寒可能没听清。 我说:“三哥,你玩过石头剪刀布吗?” “嗯?” 云霁寒可能懵了。 我娓娓道来:“很简单的,我教你,这可是撩女生必备技能呢!” 云霁寒蹙眉,捏住我的下巴,低声训斥:“你和谁学的?嗯?李荀?” “不是啊!”我看他又要吃醋,便说,“话本子里看的。” 云霁寒手下力道松了些,言不由衷地说:“嘶!” 他抬头冲着马车外喝道:“长生!把你小主子的话本子都烧了!” “啊?”外面的长生惊住了,“是!主子!” 他反应还是很快的。 “别呀!”我连忙阻止,“你不喜欢?” 云霁寒道:“有话就问。” 我扯了下嘴角,摇摇头:“哎!不懂风情。” “好!我就开门见山了,在三哥心里,翊儿,排第几位?” 我自欺欺人地问了一个,不应该问的问题。 云霁寒沉思片刻,拉过我,说:“你说的那个剪刀石头布,怎么玩儿的?” 求生欲这三个字,对云霁寒似乎不好用。 从前我一直觉得云霁寒和大臣的相处是老虎对狐狸的那种,许多年来他头顶都被我扣上了暴君两个字。事实证明是我主观臆断了,他是霸道,但是不是不讲道理,政务上他半点不糊涂,赏罚分明,就事不就人,所以即使丞相是云霁寒的亲舅舅,也得按章办事,即使柳谊有时候说话不中听,云霁寒也愿意虚心接受。 这一日,我正在给云霁寒念奏章,一只手为云霁寒打扇,我念完了,云霁寒的朱砂笔还没落笔,就听到外面一阵啜泣声。 “婉妃娘娘,您回吧!陛下说了,不见您。” 是长生的声音。 “外面这么大的太阳,您在这儿跪着,是在打陛下的脸面呢,婉妃娘娘,您还是别……” “皇上!臣妾的父亲是冤枉的!还请陛下明查!” 一滴朱砂落在了奏章上,云霁寒“啧”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 我会意,走出了殿。 太阳可是烤得慌,婉妃跪在地砖上,不烫膝盖骨吗?她依旧那样低眉顺眼的样子,穿了一身素服,头发披散着,她脸上敷了一层薄粉,看上去特别白,再加上那两行泪和眼里的委屈,不得不说,她这眼神儿可真像我。 “小主子……”长生走到我身边。 我对长生说:“三哥恼了。” 长生连忙下了台阶,小声对婉妃说:“娘娘,皇上正在批阅奏章,您在这儿惹陛下分心,一会儿,不光是您,就是奴才们,都得跟着挨板子!您这样跪着,根本帮不到您父亲,还得连累自己呀。” 婉妃不听,她抹了眼泪说:“本宫不吵了,就在这儿跪着,等陛下出来。” 我摇摇头,走下了台阶,春华在我身后为我打伞。 “婉妃娘娘,您安好。”我蹲下身子,为婉妃擦眼泪。 “六公主,本宫求见陛下,你……” “皇兄不会来见你的。”我说。“户部侍郎贪墨的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你去求皇上、太后都无用。” 婉妃不依,她带着哭腔说:“本宫愿以性命担保,本宫的父亲,没有贪污户部一钱。” “承国是讲究律法的,婉妃娘娘。皇兄没有迁怒于你,就是不愿意你掺和进来,太后不是也经常赞你懂事识大体吗?”我为婉妃扇了几下扇子。 “六公主若是不愿帮忙,就不要在这这儿幸灾乐祸了。”婉妃话里带着怨气。 幸灾乐祸?又不是我把他爹丢进刑部大牢的。 “呵呵……”我从春华手里把伞拿过来,放在了她的身边,“你嫁给皇兄,是为了什么?皇兄给你那么多荣宠,甚至风头盖过了未央宫的皇后,你可曾从心里信任过你的夫君?你可曾真心真意地为他着想过?我想你也没有想过,不然也不会来这儿跪着,叫他难做。你都不曾信过皇兄,又如何叫皇兄信你的话?我回去了,你爱跪就跪,这块砖有福气,跪过这么多蠢女人。” 我把扇子放在头上,才站这么一小会儿,我脸就烫了,婉妃怎么受得了的? 我气鼓鼓地进了勤政殿,云霁寒正站在窗边,一只手把窗扇刚刚放下。 我白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什么品味,喜欢这么赖的妖精。” 云霁寒回了龙榻上,埋头看奏章,话却是对我说的:“你不也一样赖?” 我拉下脸来,居然把我和婉妃比,想起婉妃举手投足与我的相像之处,我就酸了。可是又不想和他吵,像小九和雪儿似的,琐琐碎碎,烦。 “不赖着你!”我转身就走,“我回去看看我宝月宫修没修好?给宫人们发点儿高温补贴,有了动力,没准儿明儿就能搬回去了。” 出了勤政殿,婉妃真不开窍,还跪着呢!我用扇子掩住半边脸,对长生说:“给三哥备一盘水果,降降火气。” “是!还是小主子贴心哪。” 长生麻溜地去了,看看,人人都瞧得见我对他的好,云霁寒就只会挑我的不是。 我带着春华秋实去看望了太后,又往未央宫去看还病殃殃的杨素衣,路过长春园的时候,正巧看到了李叔夜。 第166章 无双,有脾气 他正站在湖边,好像在深思,我从他身边走过,他都没看见。 “正好,有事情问他。”我又折了回去。 “师父?”我在李叔夜身后唤了声,李叔夜才转头看向我,他今日心事很重。 “翊儿……”李叔夜有些喜出望外。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看湖里的鱼,“这鱼有什么特别的吗?师父你看的这么认真?” 李叔夜收起了他眼底的落寞,笑着对我说:“今日怎么有空来逛园子?” “哦,我去看表姐。”我指了指未央的方向,“师父,你有时间吗?” 李叔夜点头。 我们找了处背阴的回廊,我先发了问:“师父,你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啊?” 李叔夜微微皱眉:“能聊点儿别的吗?” 我瞪着眼睛:“你想被赶出京城?” 李叔夜的眼睛亮了下,他说:“翊儿,你舍不得我?” “你是我师父,而且,你也是人才,从前的事情,皇兄与我说过的,你父亲真的不是他害的。” 我是舍不得,但我不能说。 李叔夜苦笑:“你就这么信他?” “师父,你是查不到,还是不愿查啊?”我这么笨都能想到的事情,你怎么会想不到呢? “翊儿,你知道些什么?”李叔夜脸上的笑消失了,他似乎有些紧张。 “四皇兄他,还不死心吧?”我说,“杨仲宣在军中,暂时还没什么建树,但他一直在游说杨伯耀,对吧?不止这些,瑜贵妃被杀,是因为她知道,谁是朝中百鬼窟的人吧?四皇兄与百鬼窟,是一伙儿的,对吧?” “翊儿……”李叔夜不可置信盯着我。 “师父,只要你说,四皇兄的事情,你没有参与,我就信你。” 我也收了笑意,我想看到李叔夜眼里那清明的星光。 李叔夜却把眼睛眯起来,他说:“翊儿,你若信我,我便没有参与。” “那就好。”我对李叔夜说,“师父,那粒种子,开花了,是红色的。改日,我拿给你看。” 李叔夜有些震惊,但他随即又摇着头,无奈地笑了,他说:“好。” 我也对他笑了。 李叔夜月白色的长衫被夕阳打成了橙色,他的背影,金色的阳光好似一朵朵金色的梅花,飘落在他的头上,脸上…… 我低着头往回走,却撞上了一堵人肉墙。 云霁寒的两只靴子的尖冲着我,我不用抬头,就知道他又阎王爷附身了。 我把手伸给了云霁寒,云霁寒却没有接。 “见他做什么?”云霁寒这么平静地说话,见我很意外。 “案子的事情。”我诚实地回答。 云霁寒却说:“问出了什么?” 我摇头,“没什么结果。” “哼!”云霁寒声音冷冷的,“退下!” 我抬头去看云霁寒,他说什么? “回宝月宫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宫。” 我的心抽了一下,他居然要禁足我? “你认真的?”我颤着声问。 云霁寒背过身子,说:“退下!” “好。”我忍住心里的难受,忍住要哭的冲动,也忍住那即将脱口而出的“我错了”三个字。 醋坛子,不就是禁足吗?看谁先忍不住。 长生跟在我身后,他说:“小主子,您别伤心,主子消气了,就会放你出宫了。” “啊……好。”我随口答应着。 “小主子,您在宝月宫里,吃的用的玩的一样都不会缺,主子不会委屈你的。” “嗯,我知道。”我说。 “小主子,宝月宫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是还差点摆设,奴才这就去安排,给您备齐了。” “哦。” “小主子,您要是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吧。奴才们都当听不见。” “不哭。” “小主子,您别害怕,虽然是禁足,春华秋实还是要跟着伺候您的。” “知道了。” “小……” “别吵。” 长生不说话了。 进了宝月宫,宫人们都被清出去了,只有春华和秋实还跟着我。 我坐在台阶上,看着还没有完全收拾利索的宝月宫,凄然地笑了。 云霁寒,你给我等着! “主子!奴婢给您做点膳食吧?” 春华站在我身边,看着我,担心地看着我。 “好,我还要沐浴。” “是,主子。” 春华和秋实去忙活了。 我进了殿,把大门关上了。 殿内没有掌灯,我回到寝殿,坐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鼻涕先于眼泪流下来,我真没出息。 “我还不够让着他?这么不公平的爱,我还没嫌他三宫六院,美女如云,他天天酸什么呢?醋坛子,醋皇……” “哭了?委屈了?”寝殿里突然的人声害得我鼻涕一抽,我四下看了看,没人啊! “哎呦!你和皇帝,真是胆大包天啊!”我回头看,吓得跳下了床。 “琴魔!” “别叫的那么难听,叫前辈!” 琴魔拄着胳膊,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他倒是惬意,我魂儿快被吓出来了。 “你怎么进来的?”我问。 “我是魔,除了天上,哪儿不能去?”琴魔指了指天。 我歪着脑袋,笑眯眯地问他:“前辈,帮个小忙呗!” 翌日一早,我站在尉迟念文的面前,他寝衣带子没系,就被我堵被窝了! “城……霜儿妹妹!你!” “早安。”我嗑了把瓜子,看了眼还搂着他腰的女子。 尉迟念文腾地红了,从脸红到了身子。 我把瓜子皮吹到地上,叹了声:“渣男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我在外面等你!” 我磕着瓜子出去了,留下尉迟念文一个人凌乱着。 琴魔在外面的席子上躺着,他扶着自己的腰,说:“不是说帮我找夏曼吗?怎么还要我带你回无双城?” “掀了百鬼窟,夏曼就在那儿。我们需要人马。” 我坐下来,为自己倒了杯茶。 “那你也不用把宝月宫烧了吧?你烧的是钱啊!”琴魔翻了个身。 “烧的也不是我的钱。”我瞥了琴魔一眼,“我都没心疼,你心疼什么?” 那么多的回忆,就被我烧掉了。 “既然要走,为什么还要回无双城?这样他不就知道你还活着?”琴魔坐起来,给匆匆收拾得当的尉迟念文腾了个位置。 顶点 第167章 无双,我是我 我冷笑一声:“我就是要看他心疼的样子,就是要扎他的心,就是要告诉他,我受够了!我天天看着他左搂右抱,美女如云,为了一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黑脸,为了一个女人的父亲纠结,他有没有想过我的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口口声声说要我信他,他信过我吗?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他一个人,他心里呢?早就不知道分成多少块了!他凭什么还要禁我的足!凭什么不让我穿红衣裳!凭什么不让我化妆!凭什么不能和我师父说话!” 我一股脑儿地说了一堆,把尉迟念文惊呆了,他大叫了一声:“啊?原来风兄那般风流,看不出来啊!” “说风流都是抬举了!”我吸了把鼻涕,“他爱怎么着怎么着,从今天起,我要做我自己,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尉迟念文连连拍手,“霜儿妹妹,我支持你。” “谁是你妹妹!谁也不许在我面前再提妹妹两个字!” 我气得拍桌子:“从此时此刻起,我用回我的本名,魏南青。我与隐贤山庄,与他风露白,一刀两断!” “不是!你怎么就叫魏南青了!”尉迟念文这回彻底惊住了。 “甭管我叫什么,我现在一肚子的火,需要排解!”我起身,一提起云霁寒,就坐不住了。 “你去给风露白写封信,就说我借他的人一用,用完就还他。他送我的东西,我一样都没有带走,他就抱着那堆废墟哭吧!他养了我10年,这情分我会还他,我不赖着他,没有他,我活得才好呢!叫他不要过来找我,也不用再拿自己要死了那种话吓唬我,小九和雪儿我都留给他了,他死不了。” 我呼呼呼地说完了一大通,我回头问尉迟念文:“你都记下了吗?就按我说的写,一个字都不许差。” “哦!”尉迟念文点头。 “给我点100人,要精英。” “哦。” “再给我取5000两的银票。” “哦。” 我把城主大印丢给了尉迟念文,这是昨晚琴魔在勤政殿偷的。 “城主还有什么吩咐?” “沐雨、更衣、用膳,我要出门,下午就走。” “哦。” 尉迟念文说:“带我一个呗!” “不用!你给我守住无双城,以后这就是我的大本营了。” 我又加了一句:“珍惜生命,远离渣男。” 尉迟念文没听明白,麻溜地去办事儿了。 等尉迟念文走了,琴魔才开口,他说:“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 我白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前辈您先歇着,想干什么随便,我收拾收拾,咱们就出发。” 现在还不能得罪他,他还有很大用,至少这御剑飞行的本事,我就很需要。 我穿上了那身云霁寒绝对不会叫我穿的红裙,为自己化了个妖媚的妆容,不是说女人黑化都靠眼影吗?我瞧着,挺对的。 “不要女剑,要男式剑。”我对尉迟念文说。 “啊?”尉迟念文说,“你是不是被风兄给刺激了,疯了?” “我打败你爹的时候,不是用过男式剑吗?干嘛要大惊小怪?” 尉迟念文把城主印还给我,有些质疑:“你行吗?一个人出门。” “离了他地球还不转了?”我甩了句气话。 尉迟念文只能又差人取了把男式剑,一边出去一边说:“还说没疯,简直就是失心疯。” 我耸耸肩,摇了摇头,不过是失恋了而已,有什么疯的? “前辈!委屈您了。”他御剑就可以到,还要跟我们骑马。 “嗯?无妨!你这丫头一个人上路,我也不放心。”琴魔说。 我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 出了无双城,我们一路朝北而去,琴魔问我:“咱们这是往哪儿去啊?” “去碰运气。”我说。 琴魔似有些不明白,我说:“百鬼窟之所以叫百鬼窟,就是因为狡兔三窟,分成四堂十六个分舵,从前的时候,教主一般和圣女一般都为夫妻,他们共用百鬼夜行令,但是后来配不上对儿了,百鬼夜行令由教主保管,所以圣女就在暗中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这些人不在百鬼窟中,关键时刻,只听命于圣女一人。” “这么说,你有那个什么令?”琴魔思考了我的话,问我。 “他不稀罕,正好给我用。” 我一想起云霁寒,就有点烦躁。 琴魔说:“你这个小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挺不简单呀!这事情,我都不知道。” 我说:“您不知道也正常,前辈进玄都塔的时候,这江湖中还没有百鬼窟呢。” 琴魔嗤笑一声,“百鬼窟,听着挺厉害的。” 我们一路来到了无双城北的江州府,众人包下了两个大客栈,才住下了这么多人。 琴魔见我也不吃饭,窝在房里描画东西,便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在夏曼的房间,发现了一本《静山杂记》,一开始我以为是密码本,但是后来,我在巫马毅的那本里,发现的《静山杂记》里面圈的字,却是不一样的。于是我想到了巫马毅给夏曼的笛子,我又仔细看了这些字的排列,发现都没有超过那一排的第7个字,于是,我想到了音乐的简谱。这些日子我都呆在云霁寒宫里,没功夫整理这个,一会儿整理好了,正好试试。” 琴魔看我在纸上写的都是1234567,他摇摇头,表示不懂。 “我一会儿把他们转码,变成宫商角徵羽,您就能看懂了,到时候还得麻烦前辈你弹奏,我的内力时灵时不灵,琴声散播得不够远。”我一边写,一边说。 琴魔盯着书,问我:“你认识的夏曼,是谁?” “我没有见过这个她,她是齐国公的女儿,曾经的皇后杨纯如。”我回道。 琴魔吸了口气:“你是她女儿?” “我另有身世。”我说。 琴魔恍然大悟:“哦!所以不是亲兄妹。” “啪!”我把毛笔摔在桌子上,“别提他。” 嘴上气,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来。 我抹了把眼泪,继续写。 “你想一生一世一双人,还和皇帝谈恋爱?自作自受呀。”琴魔百无聊赖地,揭我的伤疤。 顶点 第168章 无双,疯狂了 我说:“前辈,夏曼教了您不少新词啊?” “你与她一样,来自那个世界吧?早就觉得你与众不同了。”琴魔抱着胳膊打量我。 “嗯。”我点头,拿起毛笔继续解码。 琴魔也不说话了,盯着我的动作,等我的肚子叫了三次的时候,总算是搞定了。 我和琴魔一齐飞到了江州最高的楼,琴魔只把谱子看了一遍,就记住了,他盘膝而坐,把琴搁在腿上。琴声穿过空气,响彻江州城。 一曲终了,半晌,也没有动静。 “曲子是成了,难道我猜错了?”我有些泄气。 突然,从黑暗中冲过来一颗明亮的东西,我轻巧地躲过,暗器落到了楼下。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落了下来,看上去三十多岁,梳着发髻,手指缝里还夹着好几个暗器,她一脸杀气,上下打量着我。 “嗨!原来是你!” 这不就是那个打扮妖娆的搭讪云霁寒的女子? 我从怀里掏出来百鬼夜行令,亮给她看。 “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无双城的城主居然是圣女!” 女人也吃了一惊。 我勾起唇,从腰间掏出匕首,割破了手指,手指的血滴落在令牌上,令牌散发出黝黑黝黑的烟。 “圣女!”女人呼出声。 我把被割破的手指用帕子包好,嘟囔了句:“非得让我试,本来就饿。” “圣女在上,请受属下一拜!” 女人单膝跪在我身前。 琴魔挠挠头,问我:“你到底是谁?” “这你得问夏曼了。”我对琴魔说。 琴魔把琴收起来,我转头问那女人:“还有别人吗?” “回圣女的话,没有了。” “哦。” 我点点头,我说:“两条路,追随我,或者,死。” 女人抬头看我,我冲她明媚地笑,但可能是因为我的妆太妖了,明媚就变成了邪魅。 “属下胡蓁蓁愿听从圣女调遣。” “打点你的东西,明日就走。”我冷漠地说。 “属下遵命。”女人起身,又问,“敢问圣女,我们此行,去哪儿?” 我瞧着黑漆漆的夜色,道,“百鬼窟。” 女人道:“是!” 第一次在凤仪宫中找到百鬼夜行令的时候,我就如此验证过,那时候,我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能用上它。 一路上,快马前行,但凡路过的地方,我都要如此,通过琴谱找到了部分百鬼窟中从前杨纯如培养的自己的心腹,这些人士农工商什么身份都有,这些年杨纯如死后,百鬼窟又四分五裂,他们已经多年没有动作,毒害太后的事情,相信与他们无关。 这一走就是七日。 “小丫头啊!我们下一站去哪儿啊?” 我指了指右手边的方向,问身后的人,说:“那是往庆州方向的吧?” “不是的城主,那边才是。”身后的人道。 “哦!”我抿了下唇,作为一个路痴,需要一个导航。 琴魔看着我这样,说:“你这丫头傻乎乎的,命还挺好的。” “多谢夸奖。”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挺难受的,毕竟我是个不长命的人。 “圣女,庆州可是青龙堂的地盘儿,我们还是绕道走吧?咱们得罪不起啊!”胡萋萋一定吃过青龙堂不少亏。 “只许他给我添堵,就不许我来和他算算账?你们这些人之所以还听从我,其实不是因为那张破令牌,是因为上一任的圣女给你们吃了蛊,只要我一弹那曲子,你们身体里的蛊就会蚕食你们的血肉,让你们生不如死。” 我说完,身后这些人都变了脸色,面面相觑。 “这种蛊就出自于青龙堂,你们帮我就是帮你们自己。等我们把青龙堂掀了,你们解了蛊毒,你们就不用效忠于我,去留随意。” 我说完,看他们有的在窃窃私语,我又说:“我说话算数,而且,你们看看你们的年纪,最年轻的也27、8了,还混什么江湖啊,回家哄孩子去吧!” “噗呲!”琴魔憋不住笑了,“有意思,你这个丫头,太有意思了。” “不止有一个人像您这么评价我了。”我表示并不在意。 “走吧!到了这个地界就得小心了,我们只吃自己带的食物和水,都提前服用一颗解毒丹,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我对着身后的队伍说。 “是!属下遵命!” 众人回复倒齐刷。 我长吐了口气,当首领的感觉真好。 沿途再没有驿站,我们便原地扎营,我踩在树枝上,远望青山,庆州,我是来过的。 我之所以能坐在朱雀堂堂主的位置上,都要感谢他,上一任的青龙堂堂主。 他是我见过的最毒的男人,却是整个百鬼窟里最有人情味的人。他毒的人多得可以垒成山,却养了半座山的动物做朋友。 朱雀堂是培养杀手的地方,那是我的心最冷的日子,可只要这个人不该死,我便不会执行堂主的命令。 任务失败,挨罚的自然是我,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就这么被打死了,也好。偏偏这个手欠的,每一回都用他的灵丹妙药把我救回来。 他告诉我,他叫清风。我不信,我还心相印呢! 他做青龙堂的堂主已经5年,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带我去他的药庐,给我吃各种他所谓的“毒药”,其实是各种强身健体的补药。 我最爱看他一身青色的衣衫,坐在案前安静捣药的样子,夕阳会把他的侧脸照得格外暖。 我不知道清风在教主面前说了我多少好话,居然叫我这个无名小卒得教主青眼,和教主混了半年后,朱雀堂易了主。 后来百鬼窟北迁,我在平山上建了朱雀山庄,清风便搬来替我吸甲醛,一呆就是八个月。 他与我说过,待他回来,要送我一份大礼。 半月之后,我却死在了紫枫林。 三十多年了,许多记忆都模糊了。 我用手指抠树皮,抠到指甲都疼了,如今的青龙堂,怕又是另一番景象吧? 那半山的动物,怕是也散了。 “城主!” 树下有人唤我。 “何事?” 我低头往树下看,只见几个侍卫带着一个人,那人两只胳膊被抓住,脖子上架着刀。 我飞下来,有个侍卫向我禀报:“城主,这个人在咱们的营帐外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甚为可疑。” 第169章 无双,不装了 我上前两步,去看那被抓住的人。 有侍卫用火把照亮儿,我抬头一瞧,这男人身着粗布衣裳,脚上一双破烂的草鞋,倒是长得魁梧。随着火把往上照,照到了男人的脸,我登时一惊,差点叫出声来。 这男人脸上交叉着两道长长的刀疤,看上去是旧伤了,但是乍一看还是格外吓人。 我问那男人:“哪里人?” 男人不说话。 “这么晚在这儿做什么?”我又问。 男人依旧不说话。 有侍卫上前,说:“城主,可能是个哑巴。” 这时,琴魔走了过来,也打量起这人,说:“宁可错杀了,要不,我帮你?” 我摇头,对那侍卫说:“算了,估计就是山上的猎户,放了吧。” “欸?别呀!” 琴魔阻止了我,他把我拉到一边,与我小声说:“我们正好缺个探路的。” 我摇头,觉得琴魔的思路有问题:“你就不怕他是青龙堂派来的?万一把咱们带沟里去了……” 琴魔回头看了眼那刀疤男人,叹了口气,说:“好吧!好吧!你说了算。” 我转头看向那男人,他的双手不知怎么了,两只手掌红红的,好像是烫伤。 我从腰间寻了个药瓶,丢到男人脚边,说:“刚才唐突了,我们是外来客,凡是小心为上,你走吧。” 说完,我又飞上了树。 那男人瞪大了眼睛瞧着我往上飞,我转头不再看他,我得找一根粗的树干,休息一会儿。 两日后,我们站在青龙台的门口。 “李叔夜说他寻不到青龙堂的下落,根本就是说谎,这么大的旗帜,占山为王,什么青龙台,就是个土匪窝子,他会查不到?”我嗤笑了声,李叔夜,他果然骗了我。 “李叔夜又是谁?”琴魔最近很喜欢探听我的生活。 “前男友。” 琴魔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他说:“你就是因为见前男友,才被禁足的吧?” “哎呀!”我甩了下马鞭子,“前辈!这篇还能不能翻过去了!” 琴魔耸耸肩说:“要是我,这么漂亮的媳妇,最好一辈子都别出门!” “你们!”我咬牙,“大男子主义!” 等等,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而是李叔夜他要么就是和四皇子一伙儿的,再糟糕一点,他也是百鬼窟的人。 “切!什么凤栖坞的家主!虚伪!”我甩了下马鞭子,带人到了门口。 “等等!”门口的守卫把我们拦下来。 “你们这么多人,哪里来的?”守卫把我们拦住了,我冲着那守卫笑了下,说:“麻烦小哥,帮忙通传一声,无双城城主江采霜亲自来拜见青龙堂堂主。” “无双城?”那守卫一看我们身后是个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咽了下口水,道:“你等着。” 那守军跑着去通报,其他的守军也跟着退进了门内,还把山门关上了。 过了半刻,我看到山门楼子上出现了一个青年男人的身影,他看上去不到40岁,比白虎堂堂主年轻许多,。 “江城主亲临青龙台,可是来围剿青龙堂的?” 男人的两侧,已经有弓箭手做好了准备,看来他们也知道白虎堂被无双城端了,早有准备啊! “嗯……其实是想来吃顿便饭,不过看样子,上官堂主不愿意请客啊!”我耸耸肩。 “青龙台也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江城主,我这青龙台里毒物多,不方便留江城主用饭。”青龙堂堂主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见青龙堂堂主的手抬起来了,弓箭手也都箭指我们。我便从袖中掏出了百鬼夜行令。 “上官城主,你瞧瞧,这是什么?” 青龙堂堂主立刻把手收了,仔细盯着我手里的牌子。 “这是……”青龙堂堂主身子往前倾了下,道:“百鬼夜行令!” “一令在手,莫敢不从。”我冲着青龙堂堂主笑笑,“这东西,上官堂主应该不陌生吧?” “这……”青龙堂堂主犹豫了下,他道:“就算令牌是真的,如今我们只听教主号令。” “嗯,你们开心就好。”我看了看天色,把五个手指头伸了出来,“五、四、三、二、一。” “唔!” “啊!” “哎呦!” 除了青龙堂堂主,所有人都丢下了武器,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儿。 “这是怎么回事?”青龙堂堂主回头看他青龙台里面,本来还气势汹汹的教众们都捂着肚子躺在了地上。 他俯身抓起一个教徒的手腕,冲着我质问:“这毒!你怎么会有!” 我冷下脸:“我还要请教一下上官堂主,你这堂主之位,是如何得来的。” “你们吃饭的水井,饭食都被我下了药,你女儿在玄都塔也是用了同样的法子,残害了不少武林同僚。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对青龙堂堂主说,还好,清风给我的毒药,还没有过期。 “不过,漏网之鱼还是有的,比如说你,百毒不侵的堂主。” “不可能!青龙台机关重重,到处都是毒物,你怎么进来下药的?”青龙堂堂主问道。 “这就要怪你了,几十年的老机关也不知道改一改,我都玩遍了,再说了,我还有外挂呢。” 外挂自然指的是琴魔。 我拍了下马背,对青龙堂堂主说:“咱们来算算账吧。第一笔,清风,算是我朋友,你踩他上位,该死。第二笔,你给四皇子的蚀骨散,伤了我很重要的人,这更该死。剩下的几笔,虽然不是你做的,但是毒是你研制的,你也有连带责任。” 琴魔听了我的话,偷偷笑了下,小声说:“还说要一刀两断呢,这就替人家来报仇了。” “你个黄毛丫头!把百鬼夜行令交出来!”青龙堂堂主怒指我。 我把百鬼夜行令在手里掂了掂,说:“就不给。” “去死吧!”青龙堂堂主冲了下来,同时无双城的人和我那十几个手下也冲进了青龙台,琴魔飞身跳到了城楼上,拄着胳膊看我和青龙堂堂主打在一起。 “前辈、前辈!你不帮我吗?”我一边躲过青龙堂堂主的毒爪,一边对琴魔喊道。 “不帮!”琴魔摇头,“这么点儿小事儿,你自己就能解决,我观战。” 第170章 无双,久不见 “呵!” 我专心对付青龙堂堂主,他那两只手天天摆弄毒物,自带毒性,早就黑了,看着格外骇人。 “你保养的挺好的。”我不得不夸他。 “少废话!小丫头片子!” 我小心翼翼的,不敢被他触碰到,这男人有可能连头发丝儿都带毒。 身体里的内力又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而且比从前更强了,原来心法真的不是白背的。 “呲!”我的剑撕破了男人的衣服,可以,没有伤到他的胸口。 男人惊愕地盯着我手里的剑,又问道:“你这功夫,和谁学的?” 我冷笑了声:“我属杂家的,什么都学一点儿。” “不可能,文四娘三十年前就死了,你怎么会与她一样,会使梨花落?” “哥们你今天已经说了多少个不可能了?姐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做没有不可能!”我说着,又朝他刺了过去。 青龙堂堂主躲过了我的攻击,他突然从袖中射出了几枝短箭,我仰面躲过,抬腿踢向他身侧,他倒在地上,但又立刻挺起来了。 “可惜!剑血封喉让你躲过了。”青龙堂堂主说。 “那我挺幸运的。”我回头看了那几只短箭射在草地上,绿草立刻枯萎了。 “哼!”男人另一只袖子一挥,甩出来几条蛇,看到蛇,我的手立刻麻了,浑身都僵硬了,我连动都动不了。 “啪啪啪!” 蛇还没有扑到我,就被砍成了两段,掉在了地上。 我抬头看琴魔,他刚刚收了琴弦。 “多谢!”我低头看这些蛇的尸体,都觉得一阵恶寒。 “还有吗?”我挑眉看向青龙堂堂主。 青龙堂堂主朝后退了一步,说:“你放过我,我带你去找教主。” “教主我自然是要找的,”我说,“我想知道,清风的墓在哪儿?” 青龙堂堂主突然捧腹大笑:“哈哈!那个男人!他被我喂了蛊了!如今,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我把手里的剑握得“嘎吱”响。 “你可以死了!” 我一剑刺穿男人胸膛。 我看着青龙堂堂主的尸体,喃喃地说:“不是所有男人穿青衣都合适的。” 我抬头望了望夕阳,叹了口气,想起了从前那个整日把自己关在药庐里却把蜈蚣当儿子养的男人,莫名地笑了。 文四娘,你也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了。他的仇,我报了。 青龙台很快被清扫干净,我先去了蛊房,把其中一个红色的罐子打开看了看,然后交给了胡萋萋。 “这东西怎么做的,我也不知道。”我说,“不过吃法我知道。你们第一次吃三颗,然后把手腕割开,在手腕边上放一块生肉,等着蛊虫自己爬出来,等蛊虫爬出来之后,你们把那块生肉烧掉,记住一定要烧干净了,不然它们还会想念你们的。第二次吃两颗,然后再用同样的方式放一次血。第三次只吃一颗,也不用放血。” 我见他们一脸欣喜,我又提醒了一句:“过程挺痛苦的,和抽筋扒皮似的疼,你们互相鼓励着,挺过去就好了。” “谢圣女。”众人纷纷致谢。 “不要叫我圣女了,我根本不想当这个圣女,你们解完了毒,我只是有几个问题要问,然后你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我诚恳地对他们说。 胡萋萋道:“圣女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属下,属下跟在上任圣女身边的时间最长。” “好,多谢。你们先解毒去吧,一会儿再来找我就行。”我说着,就把这些人先打发了。 琴魔走过来问我:“你觉得他们解了蛊还能告诉你吗?” “告诉不告诉的,凭良心。”我笑道。 琴魔挑眉,想说什么,却见有一个无双城的侍卫向我走过来,对我拱手道:“禀城主,地牢中发现几个人。” “过去看看。” 我来了兴致,和琴魔一同到了地牢。 地牢里没关着什么人,有几个可能是犯了错的青龙堂的人,身上还穿着青龙堂的衣裳,而另一边的地牢里,关着三个人,一大一中一小。 我看着那个头发已经长到腰的男人,唤了声:“陆机。” 陆机抬头,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的眼睛,是两个空洞。 “你是……”陆机虽然瞎了,还瘦的骨瘦如柴,却还是把两个孩子本能地护在了身后。 侍卫把门锁砍断,我走了进去,看到陆机畏惧地带着两个孩子往后缩。 我抓起那个小男孩的小细胳膊,把他往外拽,小孩儿吓得用另一只手挠我的胳膊,他的指甲很长时间没有剪了,给我划出四条血道子,我不得不松开他。 “我就说你养活不了他们。” 我冲着陆机说。 陆机瘦削的脑袋动了动,说:“你是……六……” “知道就行了,不必说出来。”我喝住了陆机的话。 我见那两个孩子都缩在陆机的身后不出声,我蹙眉,问陆机:“他们被喂了哑药?” 陆机点头:“上官詹嫌孩子们太吵了。” “你还真废柴,连两个小孩儿都护不住!”我要不是看他眼睛瞎了,可能就说得更难听点。 我冲身后的侍卫说:“把这个大点儿的,喂了解药,给……给他!” 我指了指琴魔。 “你干什么?”陆机双臂张开,护住了两个用畏缩的眼光看我的孩子。 “你以为,你能护住谁?” 陆机愣住了。 我把陆机推到一边儿去,那侍卫就把大的带走了。 “你还不跟去?”我看着木讷的琴魔。 “我为什么要跟去?我又不是保姆。”琴魔说。 “哦。”我应了声,又说,“可她是夏曼的女儿。” 琴魔立刻来精神了,冲出了牢房。 陆机吃惊地看向我:“你都知道了?” “不然呢?”我甩出一句话。 我对那个小的说,“姐姐带你吃好吃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小孩儿还在害怕,不敢上前。 我指了指自己:“你看我,长得美不美?” 小男孩儿点头。 “你!”陆机要起来,被侍卫的刀拦住了。 我把小孩儿抱怀里,真轻,一拎就拎起来了。 我指着陆机,对侍卫说:“把这个人收拾干净,好生看着,别让他死了。” 第171章 无双,这教主 我又冲陆机说:“陆机,我不怨你了。青鸾死前,告诉了我真相,谢谢你救了黄雀儿,虽然最后救出来的是一具尸体。你好好活着吧。” 说完,我就把小孩儿抱了出去。 到了厅堂,我找了些药物给自己擦在胳膊上。小孩儿吃了解药,可以说话了,就是嗓音跟风箱似的,特别难听。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问。 小孩儿怯生生地说:“李俊宁。” “几岁了?” “6岁。” 长得好小,就像4岁小孩儿。 我说:“姐姐给你好多好吃的,你能不能告诉姐姐,这半年,你们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嗯。” 我一边给自己的胳膊上药,一边看小孩儿吃得狼吞虎咽的。 “宁儿……”我唤了声。 小孩儿吓得糕点都掉了,我有那么吓人吗? “你叔叔的眼睛是怎么伤的?”我问。 小孩儿使劲儿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敢说?那个上官堂主已经死了,你有什么尽管说。” 小孩儿还是摇头。 “那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我拿出一幅画像,展开给小孩儿,小孩儿立刻吓得往后缩。 我画的是百鬼窟教主。 “你听过他说话吗?”我问。 小孩儿点点头。 “是女人的声音吗?”我又问。 小孩儿摇头,“一个很高很瘦的男人。” 我皱眉,难道不是夏曼吗?能在后宫里的,也不会是男人。看来我想错了。想想也是,我见过那人的身影,该是个男人。 “一会儿他吃完了,把他交给琴魔,把他们姐妹两个看好。” 我正说着,琴魔就带着那个女孩儿回来了。 “这女孩儿……说她没有娘。”琴魔对我的话有怀疑。 “这个我可以解释。” 我先安抚琴魔焦躁的情绪,我又把画像拿给女孩儿看,“见过他吗?” “见过。”女孩儿把弟弟抱起来,一脸敌意地看向我。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又不是我绑了你们。” 我对那个女孩子印象挺深的,他那双总是对我充满戒备的眼睛,让我过目不忘。 “每次遇到你,我们都很倒霉。”女孩说。 我把擦好药的胳膊撸给女孩儿看,道:“谁比较倒霉?你说说?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说我的不是,那好!你回你地牢去吧,当我没救过你们。” 女孩儿想了想,可能觉得她迁怒于我确实不对,便不再反驳我了。 我对女孩儿说:“这个男人,都做了什么?能不能给我讲一讲?我该问的问完了,自然会放你们走。” 女孩儿盯了我半晌道:“这个人每隔一段时间都来,他总是折磨叔叔,叫叔叔交出令牌和扇子。叔叔不肯给,这个人就把叔叔的眼睛挖掉了,每次他来,都要把叔叔折磨得遍体鳞伤。” “那你有没有见过,他的脸?” 女孩摇头。 “哦。”我应了声,又问道:“你们在宁远城被抓之后,有没有再看到你爹?” 女孩儿摇头。 那就怪了,巫马毅难道是在刑部大牢咬舌自尽的吗?他为了守护夏曼的秘密,居然愿意放弃两个孩子的命? “唉!” 我叹了口气,“这么痴情的男人,我怎么遇不上。” 我起身,想了想,又坐下了:“你愿意跟着我吗?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笔钱。” 女孩儿低头想了想说:“我们可以自己活下去。” “我不强留。”我起身离开,琴魔也跟着我。 我又去了看管陆机的地方。 站在门口,我深吸了几口气,才走进去。 陆机正坐在床边,身上盖着被子,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我走到他身边,陆机动了动,抿了抿唇,他说:“你来了。” 我抓住陆机的手,把他的袖子撸起来,上面是交错纵横的鞭痕。我有些不明白了:“你为什么没有把秘密告诉百鬼窟的教主?” 陆机把胳膊收回去,沉默地低头。 我又吸了口气,我说:“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为什么总是这么唯唯诺诺的,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你如何得知我从前的样子?”陆机反问。 我眨巴几下眼睛,我摸了摸鼻子,说:“青鸾说的。” 陆机露出一丝惨白的笑容,他说:“我教你的《雀歌》,与外传的,有几处音是不同的。” 我挠挠头,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我跟青鸾学的。”为防止他诈我,我不能承认。 陆机却说:“我再也不能看你跳舞了,雀儿。” 我的手握成拳头,我说:“你误会了。” 陆机又凄然地笑了下,他说:“上一次,我没有护住你,至少这次,我不会让人再威胁到你。” 我扶额,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这个男人,一点也不蠢。 “所以,你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问陆机。 陆机点头。 “谢谢你,守住了这个秘密,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站在这里。”我终是不带什么感情的,说了这句话。 “我会差人送你会无双城,下半辈子,你会平安度过的。”我说。 略微思考了一下,我又问:“依百鬼窟的规矩,不可能放过这两个孩子的,教主为什么没有杀他们?” 陆机说:“我告诉那教主,那女孩子是圣女,他为了以后能控制圣女,也不会杀了小不点儿。” “呵呵……”教主竟然也信了。 “没有百鬼夜行令,教主也验不出圣女是真是假。他不敢贸然杀掉女孩。”陆机又补充了句。 我笑道:“你真挺鬼的。” “那个教主……” 我又问了句,“你就没见过他的脸吗?” 陆机摇头。 “无妨。”我笑着对陆机说,“你好好休息吧。” 出了门我看到胡萋萋朝我跑过来,我冲她挥挥手:“你们解得挺快的。” “多谢圣女救命之恩。”胡萋萋等人单膝跪地,对我说。 “别老是跪来跪去的。”我把胡萋萋扶起来,“还得麻烦你为我解惑。” “属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我拉起胡萋萋就走,琴魔一路跟着我,可能是怕我骗他吧。 我们找了一处僻静之处,我坐在席子上,琴魔也坐在我身侧,他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顶点 第172章 无双,真实的 我对胡萋萋说:“坐吧。” 胡萋萋有些惊讶,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问胡萋萋:“我想知道,当初圣女为什么要叛出百鬼窟。” 胡萋萋说:“当时巫马大人是北护法,与圣女两情相悦。教主练功,需要圣女每日供血,圣女却很有野心,不愿再受人摆布,便起了反叛之心,没想到我们的刺杀行动失败了,圣女重伤,巫马大人就带着圣女和我们逃走了。” “嗯。”我想这个时候,夏曼不是重伤,而是死了。 胡萋萋接着说:“巫马大人进了紫枫林,属下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得到了紫枫林家主的位置,我们也有段时间没有接触到任何任务。可是有一天,巫马大人突然给我们发信,重新召集我们。我们这一次,去的地方,却是皇宫。” 听到皇宫两个字,琴魔的眼睛登时亮了。 胡萋萋见我不惊讶,又接着说:“圣女摇身一变,成了皇后,虽然脸变了,但是举手投足却是圣女姿态。但是圣女的血却再也无法使用百鬼夜行令,我们迫于身上的蛊毒,不得不听命于圣女之命,寻找下一代圣女。” “找到了吗?”我问。 胡萋萋说:“找到了,孩子是属下与巫马大人一同送到皇宫的,听说,是紫枫林的一个奴隶所生。” “一个孩子送进皇宫,就没人察觉吗?”我又问。 胡萋萋回答:“天佑圣女,皇后也怀有身孕,恰巧生下的,也是一个女孩儿。巫马大人就把两个孩子调包了,皇后有了圣女,便利用圣女之血,修炼神功。” “都做皇后了,还练功?”我说。 “是!我教神功,可以助圣女长生。” “哈哈……”我干笑了两声,“这种话,她居然也信。” 胡萋萋说:“圣女确实信了,但是,圣女的神功并未练成,她就因为走火入魔,离世了。” 我有些惊奇:“哦?她不是因为小产而亡?” 胡萋萋道:“圣女并未怀孕,她开始练神功后,肚子就鼓起来,可能是练习的方法不对,也可能是圣女太过急功近利,她每日都取小公主的血,一开始一日只取一次,后来变成了早晚各一次……” 琴魔看向我的表情,又变了,变成了心疼。 胡萋萋见我不说话:“圣女死后,巫马大人万念俱灰,遣散了我等,我们便隐姓埋名,多年未曾再入江湖。” 我问胡萋萋:“巫马毅为什么没有把小公主带出皇宫?” 胡萋萋说:“小公主被天天放血,哪里有好啊?巫马大人可能是觉得那个孩子也活不长吧?而且当时百鬼窟的人在满江湖地找百鬼夜行令和圣女,把他们放在皇宫里,是最安全的。” 我说:“巫马毅本来就不是为了神功,也不是为了权利,他做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女人。或许巫马毅也不是万念俱灰,他只是一直在找你们那个圣女的新身份,但是无奈,即使紫枫林本事再大,也再没有寻到她的一点儿信息,他这才放弃了。” 我长舒了口气,又问:“你可知道,那小公主的真实身份?” 胡萋萋道:“属下无能。” 我心想:“你的无能,救了你一命。” 你若是知道我是司徒若雪,我必定要杀了你。 “我的问题问完了。”我对胡萋萋说,“皇后死了,巫马毅也死了,你们的蛊毒也解了,从今以后,你就把这些秘密烂在肚子里吧,你走吧。” 胡萋萋却没有走,她抬头看着我,突然问:“属下斗胆问一句,圣女今年芳龄何许?” 我勾起唇角,对她说:“别问了。” 胡萋萋却跪到我面前,说:“属下孑然一身,还愿效忠圣女。” “我不想做什么圣女。”我指了指外面的人,道:“我这城主之位,也是要还回去的。” “属下……属下其实一直在皇后身边,伺候过小公主……”胡萋萋说。 “别说了。”我打断了她的话,我说,“就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相识一场,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属下,明白。” 胡萋萋走了,其他从前那些受夏曼辖制的人,也都走了,我想他们应该早就厌恶这样的生活了。 琴魔说:“你这个小丫头,还挺好心的。” 我自嘲地笑了:“你错了,我是不信任他们。” 琴魔摇摇头,他对我说:“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我说:“把所有人都留在这里,等陛下的人马。” “什么?”琴魔说,“那我们呢?” “我要走了,做回魏南青,过我想过的日子。” 我说:“抱歉前辈,夏曼的事情,我判断有误,她不是百鬼窟的教主,你容我再思虑一段时间,等我找到了关键线索,会到玄都塔寻你的。” 琴魔说:“夏曼那般对你,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我说:“不如何。一次次死于非命,一次次重生,我累了,我想中断这如诅咒一般的命运。她比我有经验,所以我才想找到她。” “唉?”琴魔突然问,“你为什么会百鬼窟的功夫?那个清风……” 我白了他一眼,起身就走。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哈哈……” 琴魔笑起来真难听。 琴魔说:“我跟着你!” 我摇头,把怀里的城主大印交给了琴魔,我说:“帮我把这个还回去,偷偷还,什么都不要与他说。” 我见琴魔不接,又道:“前辈!拜托了。” “你这弄得跟要交代后事似的。”琴魔还是没接,“皇帝恐已收到你未死的消息,你又帮他除了青龙堂,你觉得,皇帝会不会满世界的寻你?” 我摩挲着手中的城主大印,我说:“除了这条命,他给我的,我都还了。他寻到我,我还他一命就是。” 我把城主印塞进琴魔手中,冲他行礼:“前辈!此次让您白忙活一阵,着实对不住,近日您的帮扶,翊儿改日再报!” 走在陌生的街道上,身边即使人潮拥挤,我仍然觉得空荡荡的,手很冷,却再不会有人暖了。 “面具喽!卖面具喽!” 前面的一个卖面具的摊主声音很大,吸引了我。 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有几个人也被吸引住了,我的手终是落在那张狼面具上。 第173章 无双,离去吧 “一模一样的。”我浅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这位姑娘喜欢这张面具?”小贩走过来问我,见我落泪,他惊讶地说:“姑娘,你哭都这么美!” 我抹了把眼泪,心想小贩为了卖个货,嘴上都抹蜂蜜了。 “我要了。”我给小贩一个碎银子,小贩说:“姑娘,您给多了。” “哦。”我指了指上面的那只小鸡的面具说,“我还要一个那个。” “好好。”小贩把小鸡面具摘下来给我。 我低着头走在街上,左右手一张面具,从前觉得这面具挺般配的。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三哥,恕我自私,我不能再做云翊,那样只会害了你我。” 我把小鸡面具戴在脸上,那张狼面具,走着走着,就丢了。 找了间成衣铺子,我换了身男装,我特意挑了件朴素不显眼的,便拎着简单的行装离开了庆城。 才走出不到一里,就瞧见胡萋萋正牵着两匹马站在路边,她向我行礼,我停下脚步,真心不想与她同行。 胡萋萋牵马上前,她道:“你既不做城主,也不想做圣女,叫我如何称呼你?” 我叹了口气,才想拒绝,就听胡萋萋说:“我知晓你不信我,我也不粘着你,你为了帮我们解蛊,暴露了身份,又灭了青龙堂,百鬼窟定会穷极追杀于你,姐姐我就护你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我又叹了口气,就不能叫我一个人清净清净吗?不过,她既然这般说了,我若是再不留她,恐怕她也会一路跟着我,反而尴尬。如果她真是什么人派来的细作,我就放长线钓大鱼好了。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魏南青。”我走上前,行了礼,道:“你真名呢?” 胡萋萋道:“没你那么多小心眼子,姐姐我就叫胡萋萋。” “哦哦!胡姐姐,我们走吧。”我上了马。 胡萋萋也上马,问:“咱们去哪儿?” 我深吸了口气,道:“北行,去戎国。” 胡萋萋连忙摆手:“舍近求远!去昭国吧!离得近呀!” “就是因为离得近,所以才不去。” 我没有向胡萋萋细解释,暂时还不知道胡萋萋嘴巴严不严,更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心帮我。 “哦!你这是反其道而行之,明白了!”胡萋萋讪笑道,“青儿妹妹,你那师兄,该不会是……” “什么师兄!渣男一个!”我抽了马鞭子,乘风而去。 胡萋萋在我身后掐着腰笑:“哎呦!这是生了多大的气呀!” 到了驿站,我们要了两间房,胡萋萋与我同席而食。 “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我用布巾擦了擦脸和手,坐到席子前,夹了口面前的小菜,就立马吐了。 “怎么了?有毒?”胡萋萋用银针测了一遍,看着锃亮的针尖儿,说:“没毒啊!” 我放下了筷子:“难吃。” 胡萋萋摇摇头,自顾自的吃得津津有味,埋汰我:“娇生惯养!” 我撅噘嘴,心想着这些年云霁寒确实养得太精细了,便又拿起筷子勉强吃了几口。 “你这样不行!” 胡萋萋伸手捏了下我的脸,她说:“老娘长得丑不遭人惦记,你就算换了男装,也一副白面书生样子!等会儿吃完了,姐给你易容!” “胡姐姐比我遭人惦记多了。”我挑了下眉,“你是电线杆子托生的吗?腿怎么这么长?分我三分之一就成。” “啧!”胡萋萋用筷子点了下我的脑袋,道,“姐说什么你听进去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哪里是姐姐,根本就是个管家婆嘛!”我努努嘴,等她把一桌子菜扫荡完,乖乖做着任她在我脸上折腾。 胡萋萋手法也没多高明,点了痦子,加了胡子,但确实不太像我了。 “行了!”胡萋萋抬起双腿,道,“明儿姐也换装,不给你添麻烦,成了吧?” 我点头,拉她起来,把她往门外推。 “黑了,我要睡了,你快回去吧!” 胡萋萋道:“小没良心的!把窗户关严实了!” “知道了!” 胡萋萋被我推出房门,我把门合上,对于胡萋萋的热情,我真心受不了。 我顺着门滑下来,以云霁寒对我的了解,他一定以为我会去昭国,因我与周琦玉有交情,而且昭国气候温暖,我一直喜好暖的东西,所以我要反其道而行之。 而且,昭国与戎国比的话,昭国国力不够强大,云霁寒一个恼羞成怒把昭国灭掉都有可能。戎国就不一样了,只要我低调点儿,躲着点儿破壁机,就还是安全的。 两害取其轻,我还是选戎国。 我反复对自己说:“魏南青,我是魏南青,我再也不是云翊了,也不是什么江采霜!” 我猛然想起,云霁寒写的那张婚书。 “风露白,江采霜,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我抱着膝坐着,云霁寒,谢你给了我十一年的舒适生活,从此以后,你我天各一边,这样,最好。 我不用担心云翊的身份被揭穿,连累到云霁寒和修,也不用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他翻妃嫔的牌子,更不用去琢磨那些叫我烦心的事。 这回,我算是自由了吧? “唉!”脑海里一声无奈的叹息,姬神仙盘膝而坐,冲我连连摇头。 “我会护好你的丹。”我对姬神仙道,“不会随便就一命呜呼的。” 姬神仙冲我打了个哈欠,他道:“师父我不过打了个盹儿,你叫为师拿什么吃食消遣?” 我撇撇嘴道:“神仙师父你不觉得您最近脸变圆得像烧饼吗?” 我想了想,又道:“不过神仙师父,徒儿现在反正也没处去了,不如您教我点儿实用的,我在人界再帮您开创个仙门,收点儿徒孙,叫他们日日给您供奉美食,如何?” 姬神仙“哈哈”笑了两声道:“不可。” “为什么?”我指了指自己,“我觉得我是块修仙的好料子,您要不先测测我是什么属性的灵根的?” 姬神仙又重复了句:“不可。” 第174章 无双,惊呆了 姬神仙沉默了会儿,道:“心性不定,易入魔道。” “就像琴魔前辈那样?”我问姬神仙。 姬神仙点头,又说:“不是前辈,该叫师叔。” “哦!”我恍然大悟地点头,“难怪他心甘情愿为你守玄都塔那么多年。” 姬神仙盯了我半晌,道:“你不问?” “问什么?”我不明白。 姬神仙说:“师弟与夏曼。” 我摇头,道:“没必要知道吧?” 姬神仙闭上眼打坐,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一只眼睛,道:“真不问?” 我撇撇嘴道:“我若真想知道,琴魔前辈,啊,不,师叔会告诉我的,不劳神仙师父费口舌。” 我眼珠子一转道:“我也不曾问过神仙师父和我身上这颗丹的主人的风花雪月,不是吗?” 姬神仙被我噎住,继续打坐,不再言语。 除非利益相关,否则我不想揭他人伤疤,我承载着自己百年来的记忆已经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情开别人的番外? 翌日一早,我与胡萋萋离开庆州地界,一路向北在官道上疾驰,十分幸运的,一日里竟平平安安地,我意料的百鬼窟的人并没有出现。 胡萋萋勒了马,用马鞭子指着路边的界碑,提醒我:“前面便是蜀州地界了。” “哦!”我点头。 胡萋萋摇头道:“青儿,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若是真要去戎国,可穿过蜀州和金城,我们便可直接进入戎国的西部。” “嗯!近路!”我表示赞同。 胡萋萋又摇头,道:“从蜀州向东,过广陵,北上至花都,便可回京城。” 我瞥了胡萋萋一眼,明白她的意思了,向北表示天涯,向东,我与云霁寒还有回旋的余地。 “走金城。” 我把马缰绳握紧,深吸了口气,回复胡萋萋。 “驾!”我抽了下马肚子,朝蜀州进发。 “喂!你慢点儿!”胡萋萋冲着我喊,“到底为什么啊?从前我与他抛个小眼神儿你都吃味,如今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如果爱情不公平,我可以不爱。” 于我而言,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工具,再过几百年,我说不定连心都硬如磐石。 蜀州是承国西部经济十分发达的城,我与胡萋萋进了一个蜀州一个比较偏僻的县城歇脚,这里的集市到了亥时还没有散,人声鼎沸,热热闹闹,虽然比不得京城繁华,但也是格外喧嚣的。 我与胡萋萋在集市里转了一圈,补给了些出行所需,便找了家正街的客栈准备歇息。 “小二,来两间客房。” “老板!来两间上房!” 胡萋萋的声音与我们身后一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客栈里的人纷纷侧目看向我们。 胡萋萋不理会身后的声音,拉着我进了客栈,把一锭银子抛到了掌柜的算盘上。 说来也巧了,比我们后进来的一个男子也奔到柜台前,搁在柜台上的却是一锭金子。 “喂!你们故意的吧?” 胡萋萋转身看向进来的人,我也回头看他们,顿时愣在原地,然后下一秒,跳到了胡萋萋身后。 破壁机一身生意人装扮,才跨进门槛儿。 刚才丢金子到柜台上的,是他其中一个随从,他身后还跟着三个随从。 我咽了下口水,才说要躲着他的,怎么这么快就碰上了? 胡萋萋回头瞥我一眼,我抿抿唇,硬着头皮强装出镇定,走到柜台前,把算盘上的银子拿在手里,对掌柜的说:“不好意思,我们不住了。” 说完我就拉着胡萋萋往外走。 “哎哎哎?”胡萋萋满脸不愿地被我拉了出去。 在众人看来,我们只是怕惹是生非,躲着一看就不好惹的破壁机,破壁机也趾高气昂地完全没有瞧我们,我心里窃喜,多亏了胡萋萋不算高明的易容术,不然我今日真是撞枪口上了。 “怎么了?”胡萋萋也觉出了不对,低声问我。 我把拴着的马解开,惊魂未定,翻身上马骑行了百米远之后,才松了口气,对赶上来的胡萋萋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有人能一拳砸碎一面墙!” 胡萋萋点点头,回头看了眼客栈,没再多说什么。 我们在另一条街上寻了个规模小一些的客栈住下,第二日便匆匆北上,没有停留,我不想再偶遇任何熟人了,特别是杀伤力强的。 蜀州湿热,这两日走下来,我觉得我日日走在桑拿房里,皮肤都蒸白了。胡萋萋抹了把头顶的汗水抱怨:“青儿妹妹,你可怜可怜姐姐这副老骨头吧!咱们歇一歇可好?” 我在马上也是摇摇欲坠,心道确实应该歇歇了,正好前面就进城了,我点头:“歇!玩几天再走!” 胡萋萋听我这么一说,如是大赦一般地长吐了口气,说:“老娘我当年要是有你这个劲儿,早就是一教之主了。”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 胡萋萋摇头:“青儿妹妹,你要么不笑,要么不正常笑,姐姐我看你是过不去这个坎儿了。” “谁说的?” 我白了胡萋萋一眼,不再言语。 活了百年,我还是第一次来蜀州,在这里留连几日,也未尝不可。 我们下了马,先寻了个客栈,把马安顿了,然后我与胡萋萋便一同前往集市。 “新鲜玩意儿倒是不少。”我与胡萋萋从街头开始扫荡,这里与京城相比更为开放,有许多摊子卖的是别国的特色产品。 胡萋萋逛街的兴致本不高,但见到这么些充满异域风情的东西,也被吸引住了,我们从街头逛,没一会儿,她手里就拿着几个礼盒。 “青儿,没有你心仪的?”胡萋萋见我两手空荡荡地,问道。 我点头,虽然这些东西稀罕,于我并不稀奇。 云霁寒是个很会哄小孩儿的,他总是能变戏法似的送我新鲜玩意儿,似乎我与他说一声:“太子哥哥最好啦!”云霁寒就可以得到莫大的满足感。 我的宝月宫!那么多宝贝,说烧就烧了。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我听到一个妇人的喊声。 “来来来!大家来瞧瞧!” 顶点 第175章 无双,又变故 我抬眼望去,看见一个小摊子的女摊主揪住了一个乞丐模样人的耳朵到了路中间,那乞丐嘴里还叼着一个包子,他两只手里还有两个包子,在不停地往嘴里塞,集市上的人被吸引了过去,对着那乞丐指指点点。 “你这个人真是毫不知礼义廉耻!老娘看你可怜,才赏你个包子吃!你怎么能把你这脏手往我那笼屉里伸,偷东西可是要被重罚的!你这小子是不想要你这双手了是吧?” 卖包子的妇人话说得句句在理,叫人挑不出毛病,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乞丐,指指点点就算了,还有几个也是小贩模样的人上去就扇乞丐一巴掌,道:“就是他!整日混迹在集市,偷偷摸摸地,偷吃了我们多少东西啦?” “就是!有手有脚!做什么不能混口饭吃!” 有个小贩从摊子里掏了条绳子,把乞丐的手绑起来,喝道:“今儿你偷包子,明儿还不得偷金子,我们可不能再纵容这样的人了!把他送官!” “对对对!打他几板子,叫他以后还敢偷!” 我本不想管,却看见那乞丐被吓得哆哆嗦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的样子,又莫名地心烦。 我挤进人群,仔细瞧地上乞丐的模样,他衣衫褴褛,脚上没有穿鞋,身上都是泥污,头发乱糟糟的看不清模样。乞丐身材瘦弱,看上去也就15、6岁的样子。 “走!”有个身材稍胖的小贩,拉着乞丐在地上拖行。 “住手!” 等我喊出声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众人把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把荷包丢给了那个拿着绳子的小贩,说:“里面的钱赔偿你们,放了他。” 小贩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却没有松绳子,道:“那可不成,这小子不给他点教训,以后还会来偷!” 我走上前,一剑割断了乞丐手上的绳子。 “欸?你这个后生!” 那小贩失了面子,要过来抓我,胡萋萋拦在他面前,手里的剑横在众人面前。 众人瞧了,知道我们是江湖中人,不好惹,便匆匆散去,卖包子的妇人和周围几个小贩冲着领了荷包的人去分钱了。 我把乞丐脸上的碎发剥开,愣了下,又掏出帕子把他脸上的脏污抹去一些,我眨巴了几下眼睛,又挠挠头,把乞丐扶了起来。 “周琦玉!”我冲着乞丐说话。 乞丐身子猛地一震,然后迅速地往后缩,一直缩到了墙角。 “青儿,你认识这小孩儿?”胡萋萋指着缩到墙角的乞丐。 我点点头,我走到墙角,在袖间摸索了一阵,把双鱼玉佩在周琦玉面前晃了晃,周琦玉惊愕地抬头瞧我。 我把玉佩收了,蹲在他身边,他把脸别过去,扯着被打肿的嘴角道:“我不是周琦玉。” “嗯!”我点头,冲他笑笑,“我也不是云翊。” 周琦玉又愣了,他转过头看我身后的胡萋萋,又看了看我。 “人多眼杂,咱们都是亡命天涯的人,是不是应该低调点儿?” 我要把周琦玉拉起来,他却没起,依旧不解地瞧我。 我说:“放心,我三哥不在这儿。” 周琦玉这才起身。 到了客栈,我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周琦玉才完成沐浴更衣的工程,坐在我对面的席子上。 “还是温的。”我指了指面前一口未动的饭菜。 周琦玉拿起筷子,又狼吞虎咽了小半个时辰,才打了个饱嗝,不吃了。 我把帕子递给周琦玉,说:“你被扫地出门了?” 周琦玉脸色极差,听我这么一说,脸色更不好了。 “别误会!我没有挖苦你的意思,是庆幸你还活着。当年的湘王周琼玖可没有你的好运气。” 周琦玉神色复杂地盯着我,他说:“湘王是叛国谋反,本王……”他顿了顿又改口道,“我不是。” 我的手微微曲了下,嗤笑了声,和他多说无益,从前的事已成定局,总不好叫周琦玉质疑自己的祖爷爷。 我声音冷了几分,问他:“你又是为何?几个月前,我们还在争夺无双城城主之位吧?” 周琦玉眼神闪烁,苍白的嘴唇微微抖着,我心道这许又是一段难以启齿的故事。 我勾起唇角,冲他拱手道:“魏南青,我的名字,我们彼此重新认识吧?” 周琦玉震惊地盯着我,他半信半疑:“你……” “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我也没有告知周琦玉我的事,既然我们都不愿意透露心事,不如就此翻篇儿吧! 周琦玉沉默地瞧了我一会儿,我胳膊快端不住的时候,他说:“我要回去!” 我愣了下,他还不死心? 我对周琦玉说:“看你武艺也废了,怎么回去?” 周琦玉放下手,两只手揪住自己的膝盖,道了声:“报仇!哪怕粉身碎骨!” “那我们不同路。”我直截了当地说。 周琦玉蹙眉,问我:“你要去哪儿?” 我耸耸肩,道:“没什么目的地,但你我的终点注定不一样。” 周琦玉惊住,他眼里闪过一道难以理解的光,他说:“从前我只觉得你是个顶着凤命帽子的摆设,想不到云霁寒手里还真护着个宝贝。” 我撇撇嘴,他果然也是冲着我是凤命才与我搭讪的。 “那时在无双城,当你成为城主时,我想,你我就注定是敌人了。云霁寒绝不会再把你嫁与他国了。”周琦玉说起了那天玄都塔的事情。 “就因为这个,你就不辞而别?”我正想问他这个。 周琦玉却摇头。 周琦玉说:“那日你才进门,云霁寒就一口血喷了出来,要不是他身边的那个侍卫扶着。他在你面前,装得很强大。” 我的瞳孔猛地放大,云霁寒为我挡下琴魔的攻击,受了内伤,可我不曾想过他竟然这般严重。 “然后?你做了什么?”我敛去脸上震惊的神色。 周琦玉犹豫了下,道:“承国太子死了,国本动摇,于我昭国是件好事。” “唰!” 我手里的短箭正对着周琦玉的咽喉,这动作,我几乎是下意识地。 第176章 无双,真来了 周琦玉说:“从前听昭国将士传言承国太子是打不死的铁人,我一向不屑相信。” 周琦玉没有躲,他平静地道:“事后,云霁寒并未派刺客阻拦我回国之路,我输了,实力与气节都不敌他。” 我眯着眼,喝问周琦玉:“你伤他哪里?” 周琦玉自嘲地笑道:“受伤的,是我。” 我这才缓缓把短剑放下。 周琦玉依旧平静,我听到他说:“我要娶你。” “通常情况下,说这句话的人都会死得比较惨。” 我把玩着手里的短箭:“且不说你就没喜欢过我,如今我心向天涯,不是你这么个小屁孩儿三言两语就能追上的。” “咱俩谁是小屁孩儿?”周琦玉不服气。 从怀里掏出玉佩,放到桌上,道:“谢秦王殿下垂爱,这世上任何一个意欲害我三哥的人,都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更不可能是爱人。” 我又从袖间掏了一张银票给周琦玉,道:“第一桶金,是我给你的,这钱,是我三哥的。所以将来无论你要如何做,请你莫再害我三哥。” 我起身,道:“周公子,魏某先行一步,祝你重归庙堂,我们后会无期。” 我转身就走,我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你想躲过凤命,不可能!” “多谢提醒,我会当心。” 我没有停留,出门与早就候在楼下的胡萋萋汇合。 胡萋萋问我:“青儿,你刚才唤那孩子周琦玉?是……是哪个周琦玉?” 我没有回答她,她明明猜到了。 胡萋萋说:“江湖传言,昭国秦王非皇室血脉,此事,你可知?” 我摇头,又叹了口气,道:“他还小,经历这些变故,自然要恨。” 当年,若是我有周琦玉今日的幸运,也定会绝地反击。可如今想来,就算重新穿越回去,改变了一切,又如何?都是孤家寡人罢了。 “啧啧!说得老气横秋!”胡萋萋说,“我们是不是该再寻一处地方歇脚啊?城门还要两个时辰才开呢!” “随便吧。” 集市已散,街道萧条起来,有细细的雨丝打在身上,我打了个哆嗦,想起从前这时候,云霁寒宽阔的怀抱比披风暖和许多,心又一揪。 “吁!” 才走了不过十几步,胡萋萋突然勒了马。 我抬头看向前面,十几个黑袍人挡了前路。 “还是来了。” 我低叹了声,拔剑而立。 黑袍人各个举着刀,步步向我们走来。 “青儿,你先走。” 胡萋萋挡在我身前,低声与我说:“城北再会。” 我收了剑,冲胡萋萋点头,道:“多谢。” 说着,我便调转那头意欲离开,却看到从空中又落下十几个黑袍人,他们手里各各拿着弓弩,箭尖儿直指我。 “走不成了。” 我咽了下口水,这种被当做靶子的感觉,着实不爽。 “狗鼻子吗?这么快就寻到了。” 我揭下了脸上的伪装,就知道胡萋萋这两下子糊弄不了百鬼窟的眼线。 “教主有请,姑娘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黑袍人中有一人发了话。 “那我还是死在这儿吧!长痛不如短痛!” 话音未落,我已经举剑飞了出去,箭羽立刻如雨般射向了我,我连连旋身躲过,一边用剑挡住袭过来的弓弩,那头胡萋萋也和黑袍人打了起来,我飞到房上,借着黑夜在房檐上飞速地跑,身后十几个弓弩手也紧追不舍。 我脚上极速倒腾,一路回身挡箭,突然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然后眼前被罩上了一抹红,有人握住我的肩膀,带着我飞起来,我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狡黠地笑声:“找到了!” 我回头,就看见黑袍人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紫衣人打在一起,那些弓弩手遇到短兵相接,就被拦住了。 我们落在了一处更高的楼宇上,那人把我的身子摆正,上下打量着我,一张狐狸面具挡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到他说:“小鸡崽子!你哥快被你吓死了!” 我呆愣地看向林智周,身后的打斗声叫我的脑袋有点短路,少顷,我才问了句:“我亲哥?” “你说呢!”林智周摇晃着我的身子,他又说,“听风要不是腿脚不好,非一剑砍了风兄不可!” 听风?司徒听风?我亲哥,他要杀了云霁寒? 我无力辩驳,这回我确实做得过分了。 “我……对不起。” 我回头看战况,黑袍人占不到便宜,纷纷撤退,紫枫林的护卫聚在楼下,只等林智周的号令。 林智周挥了挥衣袖,护卫们立刻散去。 我从林智周的双臂间脱离开,飞下了楼宇,去找我的马。 林智周紧跟着我下来,他抓住我的手腕,喝道:“翊儿!跟我回紫枫林!” 我想扯开他的手腕,却被握得更紧! “我不是云翊!放开我!” 林智周另一只手一挥,本来意欲朝我走过来的胡萋萋就被他一掌打得飞出了一丈远。 “你知不知道!风兄为了你,一连几日不理朝政,他像疯子一样,在宝月宫的废墟里寻你的尸首!” 我蹙眉,我对云霁寒,这么重要? “你这招金蝉脱壳玩得好!多少人牵挂着你!你有没有想过,听风他这么多年是为了谁在活着!你死了,他还会想活吗?你!跟我回去!” 林智周拉着我就走,我使尽了力气,也挣不开他的手,只能喊了声:“我不回去!” 林智周不理。 “我不回去!我不是云翊,也不是司徒若雪,我是我自己!” 林智周全当听不见。 我端起林智周的手狠心咬上一口,林智周吃痛,只回头瞪我,却没有松开。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这条小蛇,最会伤人心!” 林智周顿住脚,他说:“你还是背叛了风兄。” “是!我就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一个人!怎么了!我只想重新做我自己!他爱哭就哭,爱伤心就伤心,爱疯,疯他的去!与我无关!” “至于我亲哥!我命令他为我活了吗?我强迫他为了我忍辱负重了吗?他自己找罪受,与我何干!” 我冲着林智周大声喊,林智周握着我的手却依旧没有松,他冲着我喊道:“小鸡崽子!到底怎么了?是谁在威胁你!我早就说过,你的秘密,我会替你守住。” 顶点 第177章 向北,铁了心 我摇头:“没有,是我打心底的主意。” 林智周终于松开了手,他的手掌缓缓握成拳,他只是抖着声音说了句:“魏南青!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惊住,但又立刻回过神来,是呀,他早就知道。 林智周道:“我不管你是谁!都得跟我回去!听风,他在等你,” “你……” 我一阵眩晕,抚了下额头,腿也软了。 “林智周!你给我下迷药!” 我晃了晃脑袋,强迫着自己清醒。 林智周却说:“我没啊!小鸡崽儿……” 林智周两手拉住了我,他道:“你被箭划伤了!” “啊?难怪,后背疼……” 最后,我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等我再醒来时,睁眼便瞧见了马车的棚顶。 身上盖着松软的薄被,我身边是靠着马车休息的胡萋萋,另一边林智周盘膝而坐,我的手腕还被他掐在手里,他在为我诊脉。 见我醒了,林智周赌气地把我的手一丢,转头不看我。 我撑起身子,胡萋萋也醒了,她扶着我坐好,对我耳语道:“青儿,紫枫林的家主,原来这么年轻呀!” 我白了她一眼,她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对美男子没有抵抗力。 我撩开帘子,撞见的却是漫漫黄沙,这是!金城! 林智周不是要带我回京城吗?他南辕北辙是何意? 我转头半信半疑地看向林智周,咽了下干涩的嗓子,才想张口,就听见林智周抱着胳膊,道:“风兄有话。” 我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听。 林智周眯着眼瞧我的反应,说:“风兄千里传信,只一句话:闹够了,就回家。” 我的心猛地一抽,眼睛疼得厉害,我只能低头叫泪水盈满了泪水,缓解这份疼。 可这泪,偏偏又,不可,滴下来。 “多谢。” 我抽了下嘴角,用手拂去泪水,继续撩开帘子,看风景。 我道:“周琦玉在蜀州,他会掀起大风浪来的” 林智周道:“皇后娘娘,小产了。” 我道:“百鬼夜行令在我这儿,恕我不能给他。” 林智周道:“婉妃被打入冷宫。” 我眼里神采变换,心情复杂。 我对林智周说:“告诉我亲哥,他该有他自己的人生,这世上必定会有一个人,是值得他倾心付出的。” 林智周道:“借你吉言。” 我拿起剑,走到马车门口,对林智周道:“谢谢你。” 林智周嗤笑一声,喝了声:“停车!” 马车停下来。 我跳下了车,胡萋萋也下了车,马车调转马头离开,帘子没有被掀起,我对着马儿扬起的尘土,又添了句:“三哥护我十年之恩,我必当一朝奉还。” 胡萋萋身上背着包袱,她指着东北方向,道:“青儿,过了那座沙丘,便是戎国了。” “嗯。” “你不后悔?”胡萋萋又问了句。 我摇头,道:“走吧。” 我们踩着金色的细沙,阳光洒在脸上格外滚烫,重新踏上戎国的疆土,时光已悄然过去了九十年。 林智周说得对,我是没有心,否则我不会走到这里。 云霁寒,别了。 沙漠里的夜是十分危险的,我和胡萋萋匆匆赶路,总算是在黄昏时分寻到了一小块儿绿洲,说是绿洲,其实不过是一汪碧水,周围有几株沙枣树罢了。 “今夜就在这里凑合凑合吧!”胡萋萋燃起了篝火,我坐下来烤火,听得远处的狼嚎声,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掏出水袋,喝了口,却被呛住了:“酒!” 胡萋萋解释道:“紫枫林的家主给你特意准备的。” 我抿了下嘴唇,这酒又辣又苦,回甘又带着参甜,分明是他珍藏的宝贝酒。 这么随便就送给我了?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阵马嘶和人声,我和胡萋萋立刻噤了声,我与胡萋萋拔剑而立,此处没有任何可躲避之处,百鬼窟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只见三、五个人骑着马走过来,月光照在为首那人脸上,我立刻躲到胡萋萋身后,蹲下身子在脸上抹了把沙子,把脸弄脏,又把自己的头发弄得更乱些,我对胡萋萋小声道:“从现在起,我就是傻子了。” “啊?”胡萋萋回头瞥了我一眼,见我倒在地上蜷着身子背对着她,我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会意地点头。 我听见那头传来的人声:“主人!这里还有人。” “赶走!” 果然是破壁机! 我听到有人朝我们走过来,那人说:“这里我们家主人征用了!快滚!” “嗤!”胡萋萋嗤笑了声,“这位小兄弟,先来后到不知道吗?再说了,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这大晚上的,外面都是狼,你让我们两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去哪儿呀!” 我不禁汗颜,胡大姐你哪里娇滴滴了? “滚!”我听到了拔刀声。 “小兄弟……”胡萋萋发起了嗲,我偷偷用眼睛的余光瞧她,只见她袅娜的身段立在那护卫面前,“您行行好,赏奴家一个地儿安睡一晚,你瞧我妹妹傻里傻气的,奴家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了……” “滚!” “啧!”胡萋萋不耐烦了,手里的剑出了鞘,“你非得惹老娘是不是?” 我汗颜,胡萋萋是装不下去了。 “哼!承国的!滚!”护卫也不依不饶,“惊了主人,拿你们喂狼!” 谈崩了! 胡萋萋才要冲过去,我立刻起身,扑过去抱住了胡萋萋的脚,阻止她我全程低着头,生怕露出马脚。 我捏着鼻子说:“姐姐!姐姐!青儿饿啦!” 胡萋萋低头小声与我道:“你想喂狼啊!” “青儿要吃好吃的!”我继续捏着鼻子说话。 胡萋萋无法,只好把我拉起来,搂着我离开,她耳语道:“你怕什么?上次也是,怎么一见这人你就怂啊!” 我不言语,迅速带着胡萋萋走了大概半里地,才停下来,长舒了口气。 “这人咱们可惹不起。”我说。 “你怎么这么怂!”胡萋萋环顾四周道:“这里可不安全,狼闻着咱俩得味儿就能寻到这儿。” 我挠挠头,此地确实不宜久留。 “嗯……”我想了想,“是该收他们点儿学费了。” 顶点 第178章 向北,狼来啦 我和胡萋萋候了半个多时辰才往绿洲走,果然,破壁机他们已经歇下了。 我从怀里掏出马哨,吹了两下,马儿立刻精神了,破壁机他们似乎没想到我们会去而复返,马都没有栓起来,正方便我了。 我和胡萋萋翻身上马时,许是动静大了,其中一个护卫醒了过来,指着我们喊道:“不好!有偷马贼!” 破壁机也醒了,喝了声:“追!” “驾!”胡萋萋骑上马就跑。 我吹了下马哨,与胡萋萋一起扬长而去。 在马哨驱使下,五匹马齐齐疾驰,戎国的良驹就是不同凡响,没一会儿就把破壁机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你这个!厉害呀!”胡萋萋见另外三匹马儿一直跟随着我们,又不说我怂了,改口夸赞我。 “我是路痴!告诉我往哪儿走!”我抬头瞧着满天繁星,“北在哪儿呢?” 胡萋萋捧腹大笑:“青儿,你真是太好玩了!” 可能是胡萋萋的声音太大了,我瞧见从远处突然跑过来一群狼,个个矫健,来势汹汹,足有十几只。 “糟了!”我拔剑立在马上,凛了脸色,冲着胡萋萋道,“你说狼喜欢吃马肉还是人肉?” 胡萋萋咽了下口水,也拔了剑。 狼群把我们五匹马和两个人团团围住,却不攻击,只是个个呲牙咧嘴地冲着我们嘶鸣,我挨个瞧着这些狼,猜测哪一只才是头狼,斩了头狼,就好办了。 胡萋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又撕下一块衣角,裹在剑上,又掏了个瓶子,把里面的液体倒在上面,火折子一点,火光便映亮了黑夜。 她举着剑在逼近我们的狼面前晃,可那些狼竟然不害怕火光,反而似乎更加兴奋了! “怎么回事?狼也学会不按套路出牌了?”我绕到胡萋萋身后,免得背后被偷袭。 胡萋萋说:“你觉不觉得,这些狼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胡萋萋的话提醒了我,我猛然想起在宁远城一战时,那对狼群。 “坏了!破壁机!” 我心道这些狼说不定是破壁机的隐形护卫队,我忘了这里是戎国,是到了破壁机的地盘儿了! 真是欠手爪子!只想到偷了破壁机的马能跑得快些,哪里想到这一点。 “火油!还有吗?”我问胡萋萋。 胡萋萋点头,从腰间又掏出三瓶给我,她说.“紫枫林的家主给了我不少,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多谢林智周! 我把火油往狼群里抛,一只狼跃起,咬碎了装着火油的瓶子,火油溅了它一脸,它甩了甩头,我冷笑一声,我把手里的火折子往它脸上丢去,“呼!” 火光燃起,狼在地上打着滚儿,我其他的狼见了,纷纷背过耳朵,发出如狗儿一般的哀嚎声,围攻我们的圈子也松懈了,我胡萋萋和我立即提剑而过,跃过了那滚滚火苗,飞驰而去。 狼群立刻反应过来,在我们身后紧追不舍,它们果然是训练有素,胡萋萋胆子更大,直接用火折子把装着火油的瓶子点燃,回头往狼身上砸。一会子她就扔出了五、六个,身后的狼群被如此甩掉了一小部分,可还有一大半对我们穷追不舍! “还有吗?”我冲着胡萋萋喊道。 “快没了!” 胡萋萋说着,又扔了两个出去! “别跑了!”我勒了马。 “啊?”胡萋萋回头,她也停下了。 狼群又把我们围起来,在我们前面,还站着三个人,为首的那个正是刚才呵斥我们“滚”的破壁机的护卫。 我问胡萋萋:“你也是路痴?” 胡萋萋摇头。 我蹙眉,这三个人是土拨鼠吗?怎么追得这么快! “承国女人!”为首的护卫手里的刀直指我们两个,他喝道,“偷马贼!”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偷了?马儿自己跟我来的,怨得了我?” 我故作无辜地耸耸肩,那护卫更气了,他指着我喝道:“装傻!承国女人!可恶!” “抓了!抵主人的损失!”其中一个护卫道。 另外一个护卫指了指那些在地上打滚儿的狼,说:“杀了,也赔不起!” 我和胡萋萋彼此对视了一眼,胡萋萋对那三个护卫道:“你们是一个个的打,还是一起?” 为首的护卫撸了撸袖子,二话不说,冲向了胡萋萋。 我抓紧了缰绳,看另外两个护卫已经朝我攻过来,没法子,作死是要负责人的。 我和两个护卫打在一起,戎国人体格本就高大,再加上我又属于身材娇小的,它们两个向我冲过来就像是两只长臂猿抓小老鼠似的。 “啾啾!”远处传来口哨声。 两个侍卫互相对视一眼,都停了手,和胡萋萋打得正不可开交的护卫也停了手,他们三人走出了狼群包围的圈子,冲着西边的方向单膝跪地,道:“主人!” 从黑暗中走出来两个身影,破壁机,还有他的另外一个护卫。 破壁机信步走过来,脸上写满了狠厉,我不禁握紧了缰绳。 他抬抬手,三名护卫起身,把破壁机护在中间,破壁机冷眼扫视了眼受伤的几只狼,双手握成了拳,他说:“谁干的?” 胡萋萋把我护在身后,道:“我!” 破壁机又问:“马,你偷的?” 胡萋萋点头。 “杀!” 话音才落,那些狼就个个弓起了背,要朝我们冲过来。 “等等!” 我从胡萋萋身后走出来,下了马,把剑丢到他们面前,对破壁机说:“马是我偷的,狼是我伤的,与她无关。多少钱,赔给你就是。我们也不想偷你的马,只是你们独占了绿洲,我们无路可去,没有马,也会被野狼吃掉。总之还是你先做错了。” “慢!” 破壁机抬手,他缓步朝我走过来,我咬着后槽牙,不让自己发抖,脚步却不禁连连后退。 我回头,身后的狼冲我呲着獠牙,不能再退了。 我定了定神,我脸上现在沾满了尘土和汗水,又黑灯瞎火的,破壁机应该认不出来。 我壮着胆子,从怀里掏了锭金子,塞进破壁机怀里,直视他:“够不够赔的?” 第179章 北上,真亦假 破壁机愣了下,把金子丢到了身后,抬起了手,我赶紧抬起双臂护住脸面。 胳膊被抓住,掰到了身侧,破壁机用袖子为我擦脸,我吓得要往身侧跳,却发觉根本动不了了,肩不知什么时候被抓住了! 我要挣脱:“你!” 破壁机很认真地擦,他天蓝色的袖子都变黑了,他才停手,说了句:“真像。” “放开!” 我抖着声,盯着破壁机的拳头,说:“好男不跟女斗,我已经赔钱了!” “叫什么名字?”破壁机完全没听进我的话,捏住我的下巴,问道。 我讨厌这个姿势!这个动作,他做起来,我就是烦! “无妨!”破壁机把我勒紧了,好似怕我跑了似的,下一刻,我感觉身子转了180度,我就被扛在了破壁机的肩膀上。 破壁机上了马,把我像丢麻袋似的丢到了马上,我的肺都被砸碎了。 “青儿!” “咳咳……放我下去!” 我才要跳下马,就感觉脖子吃痛,失去了意识。 “我是不是晕了?” 我问姬神仙。 姬神仙点头。 “咋办?师父,能帮我叫个外援吗?” 姬神仙说:“可以,为师有些公事要办,明儿帮你叫。” “你的公事难道不是吃吗?”我吐槽。 姬神仙睁开一只眼睛,警告我一眼。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是这么换算的吧?我等不了那么久,您能不能办个加急?”我双手合十求姬神仙,“要不您老亲自来救也成。” 姬神仙咳嗽了一声,道:“不可。” “别不可啊!” “欸?您别走啊!” 半晌,我才睁开眼。 我看到了湛蓝湛蓝的天。 我打了个机灵,猛地起身,却被什么东西拦了下来。 “当心!” 身后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回头看,破壁机在我身后,我再低头看,我们正在马背上。 我扶额,我在马上睡着了?再低头瞧,刚才拦住我的,是破壁机的胳膊。 我环顾了一圈,除了破壁机的护卫,没有看到胡萋萋。 “她人呢?”我回头问破壁机。 “没带。” 破壁机回得干脆。 我回头,胳膊朝下要去摸靴子里的短剑,却发现,是空的! 我又摸了摸腰间,还有袖子,我准备的药呢? “想跑?”破壁机的声音叫我打了个哆嗦。 我抿了下唇,心道:“糟了!羊入虎口啊!” 我又摸了摸胸前,脸顿时白了。 “还给我!”我回头盯着破壁机。 “什么?”破壁机明显是在明知故问。 “牌子!”我咬牙。 “不给。”破壁机瞥我一眼,继续瞧前路。 我冷笑道:“也好!送你了。催命符罢了。” 说完,我就要往马下跳,却被破壁机差点捏碎了肩膀。 破壁机低喝了声:“敢跑一次!试试!” 我咽了下口水,这个人,比云霁寒可怕多了! “叫什么名字?”破壁机又问了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没好气地回答。 破壁机愣了下,说:“没名字,就是奴隶。” “魏南青!”我脱口而出。 破壁机满意地笑了。 “青青。”破壁机这么一叫,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却说:“在你们承国,是不是该这么叫?” 我不理会他,他爱怎么叫怎么叫,我把精力都放在观察周围环境上,这是一座人烟稀少的小村子,我可以尝试逃跑。 破壁机没得到我的回复,很不满意,他道:“回答我!” “哦。”我随口应道,继续东张西望。 破壁机说:“不用想跑,狼群就隐在暗处。” “我知道,但我和你不同路。”我说得坦然,没必要隐瞒他。 “你知我要去哪儿?”破壁机问。 “你去哪儿我都和你不同路。”我说。 破壁机又不高兴了,他说:“你必须跟我走,” 他顿了顿,又唤了声,“青青。” 我揉了揉后脖颈,又涨又痛,肯定是被破壁机一记手刀打肿了。 “咕噜噜。” 我的肚子在叫。 破壁机对身后的护卫道:“前面歇脚。” “是!主人!” 护卫寻了一家小茶馆,破壁机下马,伸出手,要扶我下马。 我没理会他,从另一侧下了马,进了茶馆,护卫清了场,四个护卫各站四个角,破壁机把干粮摆在桌上,又为我倒了杯茶。 我瞅着干粮实在没食欲,但确实太饿,便抓了一块,小口小口地噎。 破壁机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搁在桌上,问我:“谁教你的?” 我看着他放在桌上的东西,是我的马哨。 我把马哨揣回怀里,破壁机并未阻拦,看来他真有自信我跑不掉。 “谁教你的?”破壁机又问了一遍。 我喝了一大口茶,才把干粮噎进去,我道:“从小就会。” “说实话。”破壁机不耐烦了。 我放下干粮,眨巴水汪汪的眼睛:“真的。” 破壁机又重复了一次,声调高了几分:“说实话!” “你没听说过天才吗?” 我不屑地拍了拍手上的干粮渣子,只喝茶。 破壁机的拳头捏得嘎嘎响,他道:“一个承国女人,如何会用戎国的马哨?” 因为我以前重生在戎国呀!我自然不能这般告诉破壁机。 “不知道,从小就会就是从小就会。”我一脸无辜,他能奈我何? 破壁机道:“你怕是还没见过戎国的奴隶吧?” 我摇头:“见过。” “啪!” 破壁机把桌子拍成了两半!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我摸了摸脖子后面现在还肿着的地方,刚才的脾气是耍得过分了些。 “砰!” 就在这时,我听到头顶的茶棚子碎裂开,我起身往茶棚子外面蹿,等我跑到了外面,茶棚子正好倒下来。 破壁机比我慢了几步,他用胳膊把砸到他头顶的那块板子掀下去,护卫们把我们保护起来,我看到倒塌的茶棚子上五六个身着黑色铠甲的人,他们手持兵器,没有蒙面,直接指着破壁机喊道:“狗皇帝!拿命来!” 暗处又冲出来十几个刺客,都与他们同样打扮,说是刺客,更不如说他们是士兵。 我想起云霁寒之前与我提到的,破壁机登基为皇之后,有两三个小部落不愿听从破壁机的号令,自立为王了。 顶点 第180章 北上,发狠了 如此危险的时候,破壁机为何还要乔装打扮到承国去?他轻骑简从地到承国找谁? 顾不得想那么多,刺客们已经朝我们攻过来。 我连连后退了几步,撤到破壁机抓不到的地方,飞身上了房。 破壁机已经和刺客们打在一起,他还真是一手一个,他回头看我要逃跑,便吹了个口哨,我听到了远处的狼嚎声,我管不了那么多,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哪里跑?” 才跑出了几步,我就被两个刺客一前一后拦住了去路,我的剑和短剑都被破壁机收走了,此时身无长物,只能赤手空拳地与刺客打起来。 “你们要杀的不是谢泓景吗?与我打什么?” 我一边躲避刺客的攻击,一边吐槽。 两个刺客选择无差别对待,招招杀意十足,我只能摘下头顶束发的头钗做武器,头发立刻散开了,刺客微微一愣,但立刻又和我们打了起来,凭着身材娇小灵活柔软,我刺中了其中一名刺客,我本不想和他们缠斗,眼见着地平线处朝破壁机而来的狼群,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把另外一个刺客踹下了房,迅速逃离。 才飞出了不过半里地,就听见身后传来口哨声。 “嗖嗖嗖!” 我面前的路被两只狼挡住了。 我没有气馁,朝反方向跑,破壁机迎面朝我而来,他抓住我,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提了起来。 “想跑!” 我指了指身后,对破壁机说:“你不跑?” 破壁机大眼睛往身后看去,把我放了下来,转而抓我的手腕。 在我们身后,是身着黑色铁甲的骑兵,足足有百十号人,看来这个村子,早就是破壁机的政敌给破壁机扎的口袋阵了。 “跑!” 破壁机拉着我,一只手就把我擎上了马,他自己也翻身上马,往村口跑去。 “不行!口袋已经扎紧了!” 我提醒他。 破壁机低头瞥了我一眼,又吹了个口哨,为首的一只白色的狼冲着天啸了声,远处便可听到依稀的狼嚎。 “这边!” 破壁机调转马头,朝村东北方向跑,那些骑兵在我身后猛追,破壁机的四个护卫与他们打在一起,但毕竟寡不敌众,我回头看到一个个倒下,带头的那个护卫喊道:“陛下!快走!” 破壁机的马骑得更快了,但是那些骑兵也是训练有素,很快便追上了我们。 破壁机一只手把我环住,一只手举剑刺杀,我与他喊道:“给我把剑!” 破壁机没有应我,他臂力强大,一剑便可撂倒一个,狼群们也和骑兵们撕打起来。 我看得心惊肉跳,破壁机带着我一路朝山坡上撤退,可山坡的尽头,却是断崖。 “喂!你不想做皇帝,我还想活呢!” 我见破壁机没有要停的意思,要挣开他,却听到他说:“和朕一同死,是你的荣幸!” “喂!” 我感觉身子被握紧,然后眼前的风景在迅速地流转,快速地下坠叫我一阵头晕目眩,我喝了声:“谢泓景!跟着你真是倒了血霉了!” 一路坠落,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我定睛往上看,破壁机居然用一只手抓住了一颗突出来的石头,他的臂力是有多强啊! 破壁机说:“跳!” “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丢了出去,身子被摔进了一个小山洞。我被摔得七荤八素,看见破壁机也跳了进来。 “咳!” 我揉了揉先着地的胳膊,破壁机起身,把我扶起来。 我甩开他的胳膊,这个拉仇恨的家伙,如果不是遇到他,我至于这么倒霉吗? 破壁机没理会我,走到我对面的空地坐下来,从怀里掏出药瓶,洒在自己的左臂上,我这才发现他的左臂有两道刀伤,他的右手,手心处也磨破了皮,是他刚才抓石头的时候磨破的。 我咬了下唇,走到他身边,抢过他手里的药给他处理伤口,又撕下衣服的一角为他包扎好。 破壁机一直在盯着我,我对他说:“右手伸过来。” 他乖乖地把手伸出来,我把剩下的一点药粉都洒给了他,一边包扎,一边状若无事地问他:“一个皇帝,不在你的幽都老实呆着,跑别人家地盘去,现在好,回不去了吧?” 破壁机说:“你一定要句句挖苦朕吗?” 我道:“不然呢?从摄政王到皇帝,你难道不知道出行该多带人手,前后打探吗?这村落地处偏僻,人烟稀少,你就没怀疑过?” 若是云霁寒,才不会遇到今日这种事,他从来都是做一步想三步的。 我把他的手包扎好,又添了句:“以为自己是个开动物园的,就万事无忧了,真笨!” 破壁机别过头,道:“与你无关。” 我坐到他对面的空地上,现在是又累又饿,也无力再教训他了,便盘膝而坐,把头发重新束好。 头发太长,我挽了半天,也没有扎上,破壁机起身,说:“朕帮你。” “不用!”我做了个禁止前进的手势,破壁机抬起来的身子又落下了。 这世上能为我束发的男人,只有云霁寒。 我又撕下一条衣服,把头发扎成马尾,用布条扎好。 这金钗是修送给我的新年礼,我把它用帕子包好,揣进了怀里。 “这么宝贝?”破壁机问我。 我点头,抱着胳膊靠着石壁,忍住肠胃翻腾的饥饿感,强迫自己不去想食物的事情。 破壁机起身,朝山洞里走去,山洞昏暗,他连火折子都不打,就不怕里面有怪兽? 几声利剑破空的声音后,我见破壁机捧着几个雪白的拳头大小的蛋走出来,他用剑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蛋埋了进去。又见他捡了些地上细碎的树枝,然后在刚才埋蛋的上面引了火,山洞里潮湿的空气逐渐暖起来。 破壁机一边用手把火苗挑得大一些,一边抬头与我说:“你与她很像。” “嗯?” 我装听不懂。 “朕的皇后。” “啊?” 我抬头看破壁机,他在胡说什么呢? “朕本打算向承国皇帝,求娶她,无论承国提出什么条件,朕都可以考虑。” 破壁机一言,惊得我脸都红了。 破壁机说:“朕不信她会烧宫自焚!定要亲眼看她一眼,才甘心!” 第181章 北上,假情敌 我的下巴快惊掉了,破壁机既然如此喜欢我,我就站在他面前,他竟认不出我来?这可真够讽刺的。 “你见到了?” 我问破壁机。 破壁机的手一抖,他说得信誓旦旦:“朕!此生不会立皇后。” “别!你该干啥干啥?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话未说完,破壁机抬头瞪了我一眼,他眼睛本来就大,这么一瞪,我立刻闭嘴。但我说的是事实。 “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问。 破壁机把篝火挑到一边儿去,剥开了地上的土坑,掏出了里面的蛋,把其中一个滚到我脚边,说:“吃饱了,去解城。” “哦。” 我等蛋不烫了,才拿到手中剥开吃。 “青青……”破壁机这么一叫我,吓得我蛋差点掉了。 “好吃吗?”破壁机问我。 “不好吃。” 我言不由衷地答。 破壁机说:“你就不能乖一点?”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 破壁机问:“你有百鬼夜行令,那你是百鬼窟一直找的圣女?” “你知道?”我惊奇地瞧他。 破壁机说:“沿途听说了。” 我点头,道:“不假,所以我说,我们不同路。” 破壁机不屑地笑道:“你觉得朕护不住你?” “嗯。”我诚恳地点头。 破壁机盯了我半晌,道:“你与她不像。” “嗯?为何?” 我不像我自己? 破壁机说:“她习惯依赖。” “哦。” 我摇头,破壁机啊!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难怪你认不出我。 依赖,只能给自己最信任的人。 夜里极凉,我抱着胳膊睡不安稳,梦里,我又回到了宝月宫,暖暖和和的,云霁寒坐在席上看书,我看到他把还是小孩子的我拥在他身前,他的大手握住我的小手,用我的食指点着书上的字,我念他听,我一行行地念着,若是手突然不动了,便是我又是断句错了,他会轻捏一下我的脸蛋儿,说:“笨,这里不对……” 他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 “三哥……”我冲着云霁寒唤了声,他没有听见,只宠溺地看着他怀里那个小小的我。 “对不起……” 我轻声啜泣着,哭着醒过来。 入眼的是黝黑的石壁,阳光洒进来,我起身,发觉自己身上盖着东西。 我眨眨眼,把破壁机的外衫拿下来,轻轻盖在破壁机身上,他立刻睁开眼,抓着外衫自顾自地穿上了。 “跟我走。”破壁机拉着我往山洞里走,他说,“昨日朕探过,有出口。” “哦。” 我应了声,低头看脚下,走了一段距离,我瞧见地上有一条蟒蛇的尸体,我抬头看向破壁机,昨天我吃的是蛇蛋? 山洞狭窄昏暗,我又想起了蛇瓮的事情,脚有些软,身子又痛起来,破壁机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护着我往在走。 又走了一会儿,总算是看到了光,我快步往外走,把破壁机丢在后面,往洞外跑,我对黑暗的恐惧似乎又严重了。 “呼!” 终于出来了,我疯狂地呼吸新鲜空气,瞧见山洞外是一块荒无人烟的草地,虽然荒凉,但总好过漫漫黑暗。 破壁机走出来后,吹了声口哨,远处便传来了隐约的狼嚎,破壁机欣慰地笑了声,说:“走吧。” 我被他拉着走,我问他:“它们为什么这么听你的?” 破壁机道:“从小一同长大的朋友。” “你该不会是狼孩儿吧?从小在狼群里长大,后来才被人收养的?” 我只是随口一说,却见破壁机大眼睛里的光晦暗了。 这样的故事并不新鲜,但如果故事的主人公是你身边的人,就总觉得特别扎心。 我们一路走了快二十里地,一路上没什么话说,没有水源,我真的不想废口舌。我站在沙丘上朝远处望了望,前面便是大片的绿洲了,再往前还可看到城镇。 我之前在戎国做牧羊女的时候,甚少到城镇去,我抬头看了看头顶城镇的名字:解州,这个地方,正是破壁机昨晚提到的。 我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城门口有士兵把守,我又是个典型的承国人模样,怕是要被盘问,我躲到破壁机身后,他冲着守城的士兵亮了枚腰牌,士兵立刻对破壁机恭敬起来,恭敬地与我们说:“大人,请随小的来。” 我们随着士兵登上了城楼,进了一间房间,里面有一白衫男子正在屋子里踱来踱去,门开了,那白衫男子恰好转过来看,他紧绷的神色立刻变成了喜笑颜开,我见那白衫男子朝着破壁机奔过来,扑到了破壁机的怀里,勾住破壁机的脖子,说:“陛下!您吓死臣妾了!” 我愣了下,重新打量那白衫男子,虽然比我高挑,也长得略微粗犷了点儿些,但确实是个女子,刚才是我眼拙,没认出来。 我觉得自己是个大电灯泡,没有跨进门槛儿,转过身看风景。 破壁机把那女子从身上扒下来,道:“朕无事。” “臣妾有罪,没能及时赶到与陛下汇合,臣妾已把那些黑骑狠狠收拾了,陛下,我们回宫吧?好不好?” 我静静地听这女人所言,看来这女人还是个巾帼英雄。 “嗯……” 破壁机应了声,回头对我说:“青青!” 我只好转身,冲着女子行礼:“拜见皇妃娘娘。” 女人却怒指我:“承国人!承国女人!” 破壁机走到我身前,道:“瑶光,她是朕带回来的,你不可伤她。” “陛下?”女人错愕地瞧着破壁机,不可置信加恼羞成怒,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杀意。 我放下手,对那个叫瑶光的女人说:“皇妃娘娘莫要误会了,小女与皇帝陛下并无男女之情……” “朕要封你为妃!”破壁机打断了我的话。 “你!”瑶光指着我道,“妖精!祸患!陛下!承国女人只配做奴隶!” 破壁机说:“朕要如何做,不需你教。” 我叹了口气,对破壁机说:“陛下,强扭的瓜不甜,我还有事要做,请您放了我吧?” “你这女人,怎敢对陛下这般态度!” 女人说着就越过了破壁机,举拳朝我打过来。 我接下女人的拳头,对女人说:“你别冲动!本也不是我所愿!” 顶点 第182章 北上,真朋友 “承国女人!就是该死!”女人眼睛红红的,看来是怒极了。 “好啊!打呀!”我旋身躲过她的攻击,对瑶光说,“一个区区皇妃,本姑娘还不稀罕!” 我与女人打了起来,破壁机居然也不拦着,女人力量强,但不够轻盈,我虽然灵巧,但力气小。 我俩在城楼上打了三十多个回合,竟然不分上下。 瑶光气急,她顺手从一个侍卫手里夺了刀,朝我袭过来,我见她是动真格的,也想夺件兵器再打,却没想到这女人刀法这般好,逼得我连连后退。 我的手被拉住,我被护进一个格外宽阔的怀抱,我抬头看破壁机,他怒喝了声:“住手!退下!” 瑶光在刀离破壁机还差一寸的地方及时停下来,我看到那个女人眼里的愤恨、不甘、痛苦。 我推开了破壁机,对他说:“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放我走!” 破壁机却一个跨步,又把我拥起来,他说:“休想跑!” 我气得头疼!用力挣了挣,对破壁机说:“谢泓景!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你敢忤逆朕?”破壁机喝道,却是冲着瑶光说的。 “你!”我用力推破壁机,却感觉脖颈又一痛,眼前又黑了。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比云霁寒还不讲道理的人,与破壁机相比,云霁寒简直太惯着我了。 这一回,我是被吵醒的。 “不就是被打晕了吗?她再不醒,朕砍了你们!”又是破壁机! “你们倒是说话啊!”还是破壁机。 “回陛下的话,奴才以为,这位患者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怕是……无个把月可活了。” “回陛下,奴才以为,这位患者只是身体虚弱,长期劳顿,又加上寒病缠身……” “陛下,奴才觉得,这位患者该是多年缠绵病榻,体弱多病之人……” “回陛下……” 我睁开眼,侧过头冲着地上跪着七嘴八舌的穿得花里胡哨的巫医说了句:“出去!吵死了!” 床头站着的破壁机回头惊愕地瞧我,我指了指地上的一群庸医,道:“你能长这么大,真是万幸啊!” 破壁机转怒为笑,冲着那些巫医喝道:“都下去!” 我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破壁机身着一身蓝色锦服,他坐下来,我立刻跳下了床。 “你做什么?” “避嫌啊!”我说,“那个叫瑶光的女孩子,是真心喜欢你,你何必如此?” 我把外套穿好,对破壁机说:“这是哪儿?” “解州。” 我说:“谢泓景,你把百鬼夜行令给我,放我走,我真的有事情要做。” 破壁机却不动。 我正色道:“你要如何才肯放我走?” 破壁机说:“你只能是我的人。” “我不愿。” 我摇头,说:“你何必这般执着?” 破壁机起身,对我说:“要么为妃,要么为奴,朕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破壁机离去后,我在屋里坐立不安,凤命这东西是吸铁石吗?为什么我这么招皇帝青睐啊? 门开了,进来的却是瑶光,她身后的侍女手里呈着一餐饭食。 “承国女人!” 侍女把饭食放到桌上,瑶光坐在席子上,她似乎冷静了不少呢。 瑶光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我的名字是魏南青。” 她对我的称呼令人生厌。 “魏南青。” 瑶光把饭食往我这边推了推,她说:“吃吧!吃饱了,我们再打一场。” 我挑眉,她不是来杀我的? “若我赢了,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我对瑶光说。 瑶光思考片刻,点头。 “好!一言为定。” 三日后,我答应了破壁机,做他的皇妃,破壁机很是欣喜,布置了新房,要在解州就把婚礼办了。 我坐在新房内等着破壁机。破壁机也穿了一身大红喜服,是承国人婚礼的服饰。 我瞧他这般隆重,便巧笑嫣然地冲着破壁机说:“陛下,可曾听说过,合卺酒?” 破壁机摇头。 “合卺,为承国夫妻结婚的一种仪式。仪式中把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而又以线连柄,新郎新娘各拿一瓢饮酒,同饮一卺,象征婚姻将两人连为一体。”我柔媚地说,“今日无卺,臣妾寻来这对白玉酒杯,倒也精致。” 我举着两个酒杯,把镶着蓝宝石的酒杯递给了破壁机,挽过破壁机的胳膊,道:“陛下!臣妾可不好养,喝了这杯酒,您就不能后悔了。” 破壁机笑言:“朕不后悔,你也不许。” 我眯着眼笑,将杯中酒一干而尽,破壁机也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他把我的酒杯夺走,搁在桌上。 我顿时感觉身子一轻。 我指着床头的纱幔道:“陛下……” 破壁机还以为我是害羞了,起身去把纱幔放下,身子却一个不稳,他扶额,甩了甩头,我起身扶住他,只听他说:“这酒……” 我等破壁机彻底闭上了眼,扶着他倒在床上,对着昏迷不醒地破壁机说:“谢泓景,后会无期。” 我在从他的喜服袖口掏出了百鬼夜行令,他果然不放心,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门开了,瑶光走了进来,我换下了喜服,换上她准备好的一套男装,对她说:“多谢。” “你此生,都不要再来了。”瑶光对我说,把出城令牌交给了我。 我点头,说:“我争取。” 瑶光把我的佩剑和短剑寻了回来,她说:“你这把剑挺漂亮的。” “嗯。我三哥送的。” 我提着剑,说:“多谢你的迷药和解药,不用送了。” 我冲着瑶光行礼,匆匆离开,我见瑶光坐在床边,痴恋地望着床上的男人,心道,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傻女人。 破壁机,你且行且珍惜吧! 骑上瑶光提前准备好的马,我连夜出了城,一路快马加鞭朝北而行,瑶光会想办法帮我拖延破壁机的。 黑水,戎国中北部的一条河,我用了五日才到,时值七月,黑水却如深秋般萧瑟。我只好裹紧了披风,舍了马,租了一条渡船。 过了黑水,便再无城池,唯有连绵青山、青青莽原和山中零散的几家猎户。 第183章 北上,还活着 我走了半日,才找到一座木屋,该是猎户打猎为了临时歇脚而盖的简易房子,里面有十分简单的炊具,和一张兽皮。 我把门栓挂上,生了点儿火,便陷入了睡眠。 “神仙师父?”我唤了声。 好半晌,姬神仙才走出来,我对他说:“我过了黑水了。” 姬神仙点头:“挺快的。” “话说神仙师父,你给我找的外援哪辈子能到啊?”我问。 姬神仙坐下来打坐,他说:“最近比较忙。” “行吧。”我撇撇嘴,“咱们说正事儿。” 那一日,我在蜀州受伤之后,我心知总是这么跑,不是个办法,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这百鬼夜行令是万不能落在他人手中的。 这东西惹得众人哄抢,当年又害得先皇后练功走火入魔,我既不贪恋权利,也不想做什么天下第一。 百鬼夜行令,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不如毁了它,免得惹出更大的乱子。 于是我便询问了姬神仙,他与我说:入戎国、渡黑水、毁令牌。 前两样我都做到了,只剩下这第三样,我要如何毁? 这令牌也不知是什么材料造的,猫抓不烂,狗挠不烂,刀枪不入,斧凿不碎,可是叫我伤透了脑筋。 姬神仙说:“望月日,老黑山。” “老黑山?神仙师父我是路痴啊!这地方东南西北都是山啊!” 我欲哭无泪。 姬神仙说:“东北方向。” “东北在哪儿?”我两只手戳来戳去。 姬神仙无奈,道:“罢了罢了!我已通知你师叔,他不日即到。” “好!多谢神仙师父,待徒儿办完了正事儿,做美食犒劳师父。” 我赶紧拍马屁。 我又跟着姬神仙背了两遍心法,才沉沉睡去,依旧睡不踏实,但不得不强迫自己适应。 “砰!砰!” 撞门声把我惊醒,我看了眼外面,天还是黑的,哪有猎户这么晚才下山的?我提起心,偷偷地走到门那一侧,有一块木板漏了个洞,正好方便我窥探,这一看,我的心脏差点停了。 两个黑袍人正站在门口,不停地敲门,而在门外的空地上,还站着三十几个黑袍人,这些还不是最骇人的,主要是为首的两个,我看到了一身紫衣的男人,他的手里还握着把扇子,只是这把扇子不是紫色的。 男人虽然戴着半边面具,但是我一眼就看出他是谁……苏璧,苏七! 而他的身边,是着一身浅黄色衣衫的男子,他断了一条胳膊,袖管里空荡荡的,脸上同样戴着面具,把自己搞得跟杨过似的,但是我对这人可是过目不忘,百里重光! 他们不是被先帝处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黑山黑水? 我仔细瞧了眼他们的脚,都结结实实地立在地上,那就不可能是鬼魂了,而且他们两个身后的那些黑袍人还都拿着火把呢! 这可真是独木桥上遇敌人……冤家路窄啊!我一路伪装,以为出了承国就没事儿了,居然还是被追上了。 “砰砰砰!” 门口的二人见无人应门,开始踹门了。 我没有时间去想苏璧和百里重光为什么没有死,现在我得赶快寻个地方躲起来才行,这屋子陈设简单也没有地窖,根本无处可藏,我只能把屋后的窗子打开,走为上策了。 “砰!” 一声巨响,门板碎了,而我才刚刚翻出了窗户,我迅速飞身躲进屋后的树林,在百鬼窟的人把木屋里外围起来之前。 我攀上一棵老树,树枝蟠扎,我在树枝上,偷听起后屋几个守卫的对话。听不着里面的墙根儿,听听外面的也好。 “哎呦!连赶了十几天的路,腿都快断了。” 其中一个黑袍人抱怨道。 “你们说,咱们不远万里到这儿来,到底是做什么啊?” 另外一个黑袍人问。 “我听说啊!是为了找寻一件圣器!” “竟瞎说!那圣器不是被一个小丫头偷走了吗?”其中一个黑袍人反驳道。 “百鬼夜行令是圣物,不是圣器!” “这么说,这深山老林里,还藏着宝贝?” “是呀!” “也不知这圣器长什么样儿?” “不知道,听说连屋里那两位,都没见过呢!” “没见过怎么找啊?” “谁知道!只听说,那圣器是聚天地灵气所化,有起死回生之效呢!” “喔!那不就是天上的神物?” “不管了!教主叫咱们找,咱们就找呗!” “哎呀!这地方也太冷了,你们瞧,这才几月份哪!这树叶都黄了。” “是啊!是啊……” 后面的对话,就没什么营养了。 我攀越着树枝,飞得离木屋远了一点,也不敢生火,直捱到了天擦亮了,见黑袍人们在木屋门口等候,我也做好准备,打算看看百里重光和苏璧要如何动作。 过了一会儿,阳光透过树丛照进来,百里重光和苏璧才走出来,他们两个脸上都带着面具,看不清二人是什么表情,只见百里重光对苏璧耳语了几句,苏璧便把队伍分成了两组,自己带着20多人先进了山,而百里重光则又进了木屋,剩下的10多个人呈留守状态。 我心思微动,但毕竟分身乏术,只得先跟在苏璧的队伍后面,瞧瞧他们寻找的“圣器”,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老黑山人烟稀少,偶尔能看到树林中有黑熊的身影闪动,从前我在戎国做牧羊女的时候,常听说老黑山里又有猎户有去无回,怕是被黑熊掏了,还听说这老黑山里藏着骇人的怪物,可毕竟是传说,多是不知实情的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可全信,总之小心为上。 我一路上攀着树枝跟个长臂猿似的远远跟在苏璧的队伍后面,他们一路朝山里走,茂密的树林把阳光遮挡在外面,越往山上走,越阴凉,走到山脊处,苏璧他们终于停了下来,我见苏璧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放在手心查看方向,敢情他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就是这里了。”苏璧道。 他拿着罗盘指了指他右手边的一片茂密昏暗的松树林,说:“就往这里走。” 顶点 第184章 北上,火山口 于是众人便又进了松林,松林的地势不是攀高,而是越来越低洼,我的视线逐渐昏暗起来,沿着松林走了二里,才终于看见老松林的尽头,是个……火山口! 不过这火山口并不炙热,也看不到汩汩岩浆,看上去还是死火山或者是休眠火山。 苏璧差了两个人到火山口去查看,他们则原地歇脚,我也掏出干粮对付了几口,垫垫肚子,胃又在抗议,但现在我没时间搭理它。 “嗷!” 一声不知名的野兽嚎叫从火山口内传出来,我打了个激灵,手里的干粮差点没哆嗦着点地上,苏璧等人也听到了,纷纷侧目朝火山口瞧去,有人的刀已经出了鞘,又过了一会儿,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就是众人的呼吸声,半晌,也不见那两个跑腿儿的回来,看来是凶多吉少。 “簌簌!” 林中又有细微的响动,我环顾四周,那声音又不见了。 该不会这么惨吧? 这个季节正是黑熊囤积皮下脂肪的好时候,它们吃饱喝足才会乖乖地冬眠,看来苏璧还挺人味十足的,这么招黑熊待见。 我噤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周围安静地风声显得更加萧瑟,苏璧他们脸色稍微缓和一些,苏璧说:“情况不清,吾等点上火把,一会儿跟紧了,莫要掉队。” “是!” 众人起身如苏璧所言,人人手持一只火把,朝着火山口而去。 我等他们走得远些,才跳下了树,跟上苏璧,才走出两步,突然,被捂住了嘴巴。 “唔……” 我的手还没抓住剑,就被扼住了手腕。 此人动作之快,好似知晓我每一步要做什么,这人都了如指掌,两只手都是。 轻轻地,有什么靠在我肩膀上,温热的气息,清淡的熏香,我怔住了。 眼泪决堤,滴到他的捂着我嘴的手上,我浑身都抖起来。 被扼住的手腕被缓缓松开,捂着嘴的手转而环住我的肩,丝毫不给我逃跑的机会。 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只能任眼泪默默地流,我咬着唇,待到苏璧他们进了火山口,我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翊儿……” 怀抱更紧了,耳畔传来那人哽咽的声音,“三哥错了,跟三哥回家。” 我更不敢动了,这绝对是做梦,绝对是我幻听了,云霁寒怎么可能,认错呢? 我被云霁寒把身子扳过来,他用帕子轻轻地擦着我的眼泪,可我却刹不住闸了,眼泪越流越多。 云霁寒蹲下身子,把我身上沾着的松树枝一根根地拨掉。 我低头瞧着一身玄衣之下的他,他瘦了,眼神更加深邃了,他的硬朗里,夹杂着一丝阴鸷,可他望向我的时候又是笑着的,笑得温柔,溢满了宠溺。 我抬头看向云霁寒身后,林智周抱着胳膊不屑地盯着我们,他身边还站着胡萋萋,元亮身后还带着十几个侍卫,他们都自动抬头看天,要么就是转头看林子里,处于屏蔽信号状态。 “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后退了一步,手却又被拉住了。 我听到云霁寒说:“过来。” 我绝对是中蛊了,不然为什么云霁寒一声召唤,我就乖乖过去了? 云霁寒把我重新拥进怀里,他用指腹轻轻拂去我脸上的泪痕和灰尘,把我的碎发捋到耳后,我这才看到他的手掌都红红的,似乎是烫伤,我抓住他的手在身前摊开,斑斑驳驳地伤口还有些感染,分明就是没有好好上药。 我想起林智周与我说的,他在宝月宫的废墟上扒我的尸身…… 滚烫的泪滴在他的伤口上,痛得却是我的心。 “我把小九留给你,是为了什么呀?” 我抓起云霁寒另一只手,也是如此。 “你!” 我甩开云霁寒的手,我该推开他,离他远远的,可是我偏偏就是挪不动脚。在云霁寒面前,那些狠话,我发过的誓言,我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你是谁都无所谓,留在我身边吧?翊儿……”云霁寒的话,是个问句。 这于云霁寒而言,几乎是哀求了。 我转身,背对着云霁寒,往火山口走出了一步,却终是没办法,再迈步…… 等等,我又回头看向云霁寒的双手,歪了下脑袋,我又眨了下眼睛,我抬手,挡住了云霁寒的脸,然后打量他的身段,我咬着唇摇了摇头。 “嘶!”我把手放下了。 “你真是太会玩了!”我倒退了一步,“易容?刀疤脸?试探我?看我把你无双城的人马带哪里去?看我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你?” 我本来还暖和一点的心,这时候又凉了。 我冲着云霁寒摇摇头,又往后退了两步,却挪不动这第三步,我该转身离开,身子却不听话。 曾经,我可以轻易地几句话,就甩开李叔夜,从前,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拒绝任何一个说喜欢我,要娶我的男人。 可偏偏如今,我明明已经斩断了与云霁寒的一切相关,却还是想要飞蛾扑火般地,选择跌进他的网里。 我现在的状态,是我曾经最嗤之以鼻的,被感情所牵绊,于我这样的人来说,等于慢性自杀。 云霁寒的唇动了动,似乎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他才说:“怎样你才肯跟我回家?” 我不怒反笑:“家?好啊!你把宝月宫原模原样的还给我……” “好!应你。” 我话都还没说完,云霁寒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还顺势朝我这边走了一步。 我提了口气上来,说:“不许再冤枉我!信不过我!” “好!应你!” 云霁寒声音也提了两度,他一个大跨步走过来,拉住我,说:“还有什么?都应你!” “你容我绞尽脑汁再考虑……呃!云霁寒!你要勒死我了!” 我在云霁寒怀里,想着他上次这么紧的拥着我,是在宁远城,我们重逢的时候。 “翊儿……”云霁寒的声音衬着他胸膛有力的心跳声,“确认你活着的时候,我就想把你从树上拽下来,把你捏紧,让你再也跑不了!” 云霁寒这发狠的话,听着却莫名地悲伤。 我叹了口气:“我给你的伤药,为何不用?嗯?刀疤脸?” 第185章 北上,叫姐姐 云霁寒抚了抚我的发,说:“收藏。” 呵呵!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痴情了? “三哥… “嗯?” “对不起……” “嗯,无妨……” 云霁寒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听到他说:“回来,就好。” “喵!” 我感觉衣角被什么东西拽着,我转头看,原来是小九,它似乎肥了一点儿,不过它的脸都湿了,哭得鼻涕泡儿都流出来了。 我推开云霁寒,把小九抱在怀里,小九把它的大鼻涕蹭了我一身,冲着我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我摸了摸它脸上湿漉漉的白毛,“真有出息,哭成这个样子!” 我把小九塞到云霁寒怀里,对云霁寒说:“先治伤。” 众人都找了地方歇脚,我走到胡萋萋身边,问她:“你把他们找来的?还是说,你们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胡萋萋摇头:“你被掳走后,我也被打伤了,差点死在那里,可醒来时,却是在紫枫林家主的马车上。” 我转头看向林智周:“怎么回事?” 林智周漫不经心地说:“某人改主意了呗?” “什么意思?”我听得云里雾里。 “小鸡崽子,你是只小笨鸡吗?” 林智周指了指那边正在疗伤的云霁寒,说,“那日在蜀州救你的时候,风兄就一直躲在暗处,后来也一只乔装隐藏在紫枫林的护卫里。你眼神儿真是太不好了,根本没注意到他。” 我惊住,所以我对林智周说的话,云霁寒都听见了? “本来也没准备再回来寻你,只是我们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百里重光和苏璧,风兄猜想你一心往戎国去,必定不仅仅是为了躲他这么简单,其实还不是给他自己找个台阶下,找个理由过来寻你?” 林智周白了眼云霁寒,好像在说:“你个没出息的,丢脸!” 云霁寒完全不在意林智周啥眼光看他,眼睛一直盯着我,好像要把之前这些天没看到的都补回来似的。 “我们半路捡到了胡萋萋,她说你被掳走了,风兄就急了。派了探子去寻,也没下落,便先跟着百里重光到了此处,哪里想到误打误撞又遇到你了!” “知我者,三哥也。” 果然还是云霁寒最了解我。 我突然想到了云霁寒刚才说什么不管我是谁都无所谓的话。 我质问林智周:“我的秘密,他怎么知道?你卖给他的?” 林智周耸耸肩,道:“不然呢?我可不做赔本儿买卖!” 我咬了下后槽牙,白了眼林智周,又叹了口气,望向云霁寒的时候,多了几分复杂。 云霁寒冲我伸出了手,道:“过来。” 我乖乖地走到云霁寒身边,蹲下来看他手上的伤。 我低声问云霁寒:“说实话,我这样不人不鬼的,又骗了你十几年,你心里不犯膈应吗?” 云霁寒只顾着看我,他可能是不明白犯膈应是什么意思。 我鼓着腮帮子,任云霁寒抚着我的脑袋靠在他肩头,仿佛这些天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是你,就好。” 眉心凉了下,我的心却暖了。 我听到胡萋萋道:“欸?怪了!青儿妹妹平日里浑身带刺儿,得理不饶人,怎么一见到这人,就怂成了小白兔似的?” 林智周给胡萋萋解释:“一物降一物。” 我用手指掐算了下日子,问:“京中怎么办?这么多天,肯定乱作一团了?你不怕有人趁虚而入?” 云霁寒刮了下我的鼻子,不答反问:“我该唤你什么?” “妹妹呗!”我随口一说。 云霁寒无语,被我噎住了。 我戳戳手指:“要不,叫姐姐?” 少顷,我听到云霁寒问我:“你多大年纪?” 我谢谢他,他没有问:“您老今年贵庚?”我倍感万幸。 我挠挠头,讪笑道:“你就当我是江采霜好了,师兄。” 云霁寒眉眼一弯,他附到我耳畔轻声说:“那该唤作娘子,有婚书为证。” 我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 我指着火山口道:“咱还进不进了?” 云霁寒低低地笑了声:“好。” 众人一路朝着火山口而去,沿途都是斑驳的岩石,元亮开路,林智周垫后,我和云霁寒走在队伍中间,他用手指轻轻勾了勾我的手心,我便乖乖任他拉着,我身后的胡萋萋又吸了口气,小声道:“奇了!奇了!” 我汗颜,我平日里看上去有那么高冷不可靠近的样子吗?我自己怎么没感觉自己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呢? 进了火山口,却不似我一开始设想的一块去盆地的地方,随着万年来的地质变迁,这里被分割成了一块块的坡地,坡上长着奇形怪状的松树,并没有人工开凿的路线,我们也点起了火把,我们沿着碎石满地的坡路往下走。 这里冷而干燥,松枝上都结着霜,越往下走,越冷,云霁寒驻足,把他的披风解下来给我裹紧了,还觉得不妥,蹲下身子,道:“上来!” 我摇头:“我可以走。” “乖!” 云霁寒没有如从前那般威胁我,反倒是一改常态地柔声细语,弄得我不上去都像犯错似的。 我只好让他背着,他掂了掂,往前走。“天哪!” 我回头看到胡萋萋捂着老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至于这么震撼? 胡萋萋回头见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样子,便也沉默了,全当看不见。 云霁寒步子很稳,我听他道:“轻了许多!一日几餐?嗯?” 我靠在云霁寒肩头,说:“三哥也瘦了。” “还敢吓哥不?”云霁寒又把我往上擎了擎。 我摇头。 “下次肯定是真死。” 云霁寒说:“无妨!你换了什么皮相,哥也识得。” “八爪鱼呢?”我调侃道。 “噗!”云霁寒轻笑了声,“越来越笨了。” 地上的路从黑色的石头变成了惨白的冰面,洞里更冷了,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云霁寒的步子变缓了,他小心地在石头和冰的结合体上行走,身子却极稳,我对他说:“我下去吧。” 云霁寒没回应我,继续往前走,走了大概三十多米,冰渐渐消失了,坡上的松树变得稀疏,换做了株株错落有致的桦树,层林尽染,落叶满地,再往前看却又瞧不清了。 第186章 北上,打怪兽 我听到元亮说:“有岔路,大家跟紧了,不要掉队。” 我抬头看向前面朦朦胧胧地路,又抬头看向被高大的桦树遮住的天空,说:“这里好像仙境,居然能感受到四季变化,这雾气缭绕的,说不定,真有仙人在此羽化成仙呢!” “嗷!” 又一声野兽的嚎叫从洞内传出来,这东西要不要这么快就打我的脸啊! 我问云霁寒:“三哥,你说苏璧他们,还活着吗?” 云霁寒说:“他早是个死人了。” 我心道云霁寒的话确实有理,明明是先帝亲下的旨意,大理寺卿监刑,他们两个主犯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听到云霁寒问我:“你还信他吗?” 我知道云霁寒所言的“他”,是指我师父,李叔夜。 我说:“放了他们两个,对师父有何好处?” 云霁寒说:“你该去问他。” 云霁寒面上阴鸷,我心知他依旧是对李叔夜心存芥蒂的。可这般带着有色眼镜猜度别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百鬼窟能在天牢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巫马毅,找替身这种事情,应该也不难。”我更愿意相信是百鬼窟所为,“而且,玄武堂我们至今都还没有找到他们的任何踪迹呢。” 云霁寒没有与我争辩,他只是状似随意地“嗯”了一声,便不再提这茬儿事。 雾越来越浓,我本就不明确的方向感此刻更加懵了,只能下意识地搂紧了云霁寒,我小声说:“我收回刚才的话,这里不是仙境,更像是黄泉。” “莫怕,哥在呢。” 云霁寒的话,就是一颗定心丸。 “阿嚏!” 我打了个喷嚏,我缩在云霁寒的披风里,这里确实太冷了。 “啊……” 我捂住了即将打出来的喷嚏,不想叫云霁寒担心。 “何人?” “啊!” 前面有人声和打斗声,我听到元亮的声音:“主子!是百鬼窟的,只有两个,应该是掉队了。” “嗯!小心。” 云霁寒应了声,继续前行。 越往下走,反而变得温暖了,雾也渐渐散去了,足下出现了青青绿草,周围的树木也变得翠绿起来,太阳已经偏西,火山口更黑了,我忍不住心里的恐惧,趴在云霁寒背上,不敢再看黑漆漆的石壁。 “好似有流水声。”胡萋萋说。 元亮朝我们走过来,道:“主子,前方有岔路,一路有潺潺水流声,却可感灼热。” 苏璧他们会去哪儿呢? “嗷!” 又是一声野兽的嘶吼声,是从有水流的那一处传来的,依稀还可听见打斗声看来苏璧他们,走的是前者。 云霁寒还没开口,就看见有人影从那一边跑了出来,他们身上都被湿透了,有好些个脸上的面具也掉了。 苏璧也跑了回来,他手里还拿着一块石头,形状并不规则,斑斑驳驳的,那石头黑红黑红的,看上去与周围的石头颜色截然不同。 苏璧身上同样狼狈不堪,他抬头见到我们,先是诧异,后又是兴奋。 他指着我说:“小丫头!你在这儿呢!正好!百鬼夜行令,也是我的了!” 他话音刚落,我就感觉云霁寒身子一歪,然后我发现周围的人和物都剧烈地摇晃起来,云霁寒把我放下来,拉住我的手说:“翊儿!快跑!” 说着他便带着我往另一条岔路跑,众人也跟着跑起来,我正诧异,回头一看原来是苏璧身后,一只巨大的长得像鳄鱼又像蜥蜴又似恐龙的怪兽从苏璧他们刚才跑出来的口冲进来,它体格庞大,目测大概有三十米长,它直接撞碎了挡住它的石壁,它的爪子就像四个凿地机器,每走一步都崩起地上的碎石,可它偏偏是个行动敏捷的。 我已经来不及估算它的长宽高面积体积了,不得不拼命奔逃,这东西两眼冒着绿光,冲着苏璧攻过去,我看向苏璧手里的石头,这该不会就是百鬼窟所谓的圣器吧? 云霁寒拉着我跑得飞快,其他人动作也快,周围的岩石变得火红,空气也灼热起来,我心道不妙,再往下,该不会是岩浆吧? 怪兽速度极快,但它大概是个近视眼,总是看不准,好几次都被苏璧逃掉了,我回头看那怪兽用鼻子去拱前面挡住它的百鬼窟的黑袍人们,直冲苏璧而去,黑袍人们纷纷把武器刺向怪兽的眼睛,有一只居然中了,怪兽吃痛地停了下来。 云霁寒突然不跑了,我撞进他怀里,抬头看他阴鸷的脸色被岩浆照得火红,再一瞧脚下,再往前尺步,便是万丈悬崖之下的岩浆。 云霁寒从包里把雪儿放出来,雪儿立刻变大,我惊奇地看着,云霁寒不需要喂血,雪儿就这么听话了? 雪儿弓着背,用硕大的身躯把我们一伙人护在它身后。 苏璧和百鬼窟的人也停下了脚步,他们见无路可退,便冲向了怪兽,和怪兽打了起来。 苏璧冲我们这边喊道:“这怪兽吃人的,我们一齐消灭了它!” 我们谁都没有动。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只从远古就守护着这石头的神兽,它是有灵识的,它想要的,只是苏璧手里的石头,我们又没有碰过它,怪兽夺回石头,自然会离开这里。 “哼!冷血的女人!” 苏璧见我们袖手旁观,又看向我身边的云霁寒,眼里闪过一丝阴毒。 苏璧转攻为退,朝我们这边跑过来,怪兽也朝我们这边攻过来,苏璧飞身越过雪儿,把手里的石头往我怀里一抛,他说:“幽姬的命!你来偿!” 然后他立刻旋身飞走。 几乎是一瞬间的,那怪兽朝我们拱了过来,雪儿朝它奔过去,咬住了它的头顶,却被怪兽甩飞了出去,它直奔我而来。 那一刹那,我看到云霁寒迅速地把我怀里的石头丢到了悬崖之下,可为时已晚,挡在我们前面的众人都被怪兽顶飞了出去,我脚下一空,极速地往下落去。 “翊儿!” 怪兽从我头顶蹿了出去,掉下了火红的熔岩之中,我的身子悬在半空中,一只手被吊在头顶,云霁寒单膝跪在悬崖上,双手紧抓着我的衣袖。 悬崖上一片混乱,苏璧见没有害成我,转而向我们攻击,众人和百鬼窟的人打在一起。 第187章 北上,松手吧 熔岩火热的气蒸得我浑身是汗,云霁寒的脸上也冒着豆大的汗珠。他要拉我上去,可才动一下,这悬崖突然裂了缝儿! “别动!” 我看到有土块从崖臂上落了下去,掉落在熔岩下。 “这地方擎不住我们两个!”我对云霁寒说:“云霁寒!你放手!退回去!快!” “你休想!” 云霁寒吼道。 “三哥,你那么多女人,你可以再养一个?一样听话的!” 我见云霁寒脸黑了,知道他在生气,便笑着吐槽自己:“反正我还会回来的,只要不变成八爪鱼,不被爆头,哪怕是一只蚊子,我也去叮你。” 说着,我的剑已经拔了出来,在云霁寒还没有开口训我的时候,我挥剑斩断了自己的袖子。 “翊儿!翊儿!” 头顶云霁寒的模样越来越小,我看到林智周用手里的鞭锁索住云霁寒的腰,把他拽了回去,那块崖角,也随着我一齐落了下来。 这一回死于非命,绝对是史上最惨,直接被烤成蒸汽了! 三哥……我的泪水还没有流出来,就被热气蒸没了。 “哎呀!好险好险!” 我没有继续下坠,而是慢慢升上去,我被揪住了衣服领子,然后丢到了一把巨大的剑上,这剑我是乘过的。 我回头,看见琴魔盘膝坐在剑上,身上背着琴,一只手掐着剑决,一只手擎着石头。 “前辈!” 火红的岩浆背景之下,琴魔一身雪白衣衫,简直就是神仙来到地狱普度众生的化身。 琴魔御剑往悬崖上飞,一边解释道:“实在对不住,师兄传信不算晚,只是我之前练功又走火入魔了,失了心性,闭关静心几日,还好赶上这最后一刻。” “不晚!正好!” 我想坐好了,却感觉眼睛格外地疼,其实刚才就痛得厉害,只是刚才又惊又怕,又觉得自己大概是活不成了,所以就没理会,这会儿知道自己不用死了,才觉得眼睛有强烈的灼热感,再睁眼时,我竟有些看不清琴魔了。 “前辈!” 我一动不敢动,唤了声琴魔。 “到了!” 我感觉剑停了下来,琴魔说:“下去吧!” 还不待我反应过来,只感觉一个模糊的黑影朝我冲了过来,把我整个抱起来,拥在了怀里。 我嗅了嗅这人身上的味道,听着他急促慌乱的呼吸,唤了声:“三哥?” “小鸡崽儿?” “青儿?” 我听到他们的声音,却只能看到一个个带着颜色的模糊影子,看不清五官,再细致的就更看不清了。 “太好了!小鸡崽子!你救了好几条人命啊!风兄刚才都要杀人了。” 红色的影子走到我身边,我的头顶被摸了摸。 “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云霁寒松开了我,我感觉他捧着我的脸摸了摸,又摸了摸我的后背和胳膊,我蹙了下眉,感觉衣服好似沾在了衣服上,后背好像烤焦了。 为了云霁寒不再发疯,我只好忍着痛不喊出声来。 我听到琴魔说:“毕竟是肉体凡胎,受点伤正常。” 我又听琴魔说:“小丫头!接着。” “咣!” 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我没看清,根本连接的动作都没做出来。 众人都噤了声,气氛立刻降到了冰点。 “哈哈!”这笑声,是苏璧的? 我寻着声音,找到了一抹紫色的影子,他好似正趴在地上,活着,躺着。 “你们这群笨蛋!看不出来吗?她的眼睛,瞎了!哈哈哈哈!” 苏璧笑得太猖狂,可能是谁踢了他一脚,他又痛苦地“哎呦”了一声。 云霁寒用温热的手掌抚摸我的眼睛,他的呼吸都是抖的。 “没有!只是暂时看不清。你们穿不同颜色的衣服,我还是能分清谁是谁的。” 没有一个人笑,更没有人回应我的话。 我听到琴魔说:“你算命大的了。” “小鸡崽子!你这样,哥哥好想哭!你叫哥哥回去,怎么向你亲哥交代呀!”听林智周的声音,他好像真的要哭了。 “不怕啊!我在呢!”云霁寒又如从前哄小孩儿的方式安慰我。 “嗯。”我摸索着,想抓住云霁寒的手,等我的手被他紧紧握住,我问:“今日是初几?” “十五。”云霁寒轻声应我,口气里带着一丝胡疑。 我从怀里掏出百鬼夜行令,拿在手中,冲着那抹紫色的影子晃了晃,说:“苏七,你可以见证这东西的消亡,也是很幸运了。” 说着,我缓缓走到炙热的边缘,把百鬼夜行令丢到了一片火红之中。 “不!”苏璧大吼着。 我低头看到火红之中,一抹黑色的影子在缓缓升腾,耳畔还传来哀嚎声和铁甲相撞的声音。 我听到琴魔说:“此物甚为诡邪,吸收了古战场上的千万亡魂,不可久留于世!” “听见了吗?”我冲着苏七说,“根本没有什么神功,从前的教主,都是被令牌中的怨气所吞噬,走火入魔、爆体而亡而死。” 我听见那幽怨的声音越来越小,看见黑影渐渐地被火红吞噬掉,这一场持续了十几年的风波,终于可以平息了。 “那为何江湖上会有圣女一说?”林智周提出了疑问,“小鸡崽子与这东西可没什么渊源。” 琴魔道:“祖上有冤,且冤情极重,宗祠不留,魂魄不宁,怨气难散,百鬼夜行令吸收这样人的血,怨气将更胜。” 云霁寒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被云霁寒背在身上,我听到云霁寒阴冷的声音,他道:“丢下去。” 丢谁?自不必说。 “是!” “该死的丫头!你以为你是凤命,就能活得久吗?啊!” 苏璧的声音随着蒸腾的水汽,越来越远。 这回,他该是死透了。 我攀在云霁寒的背上,眼睛痛得直往下流眼泪,没一会儿,云霁寒的背就该被打湿了,我忍住想控制一下,无奈现在两只眼睛处于短路死机状态,根本不听使唤,而且,似乎视线变得更加模糊了,我想,苏璧还是说中了一点的。 我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云霁寒没有把我带出火山口?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感觉自己被放下来,但紧接又被放进了冰凉的水里,旁边有瀑布的轰鸣声,我听不清云霁寒说了什么,只感觉被他拥着,后背感受到湍急的水流带来的冰凉,舒服了许多。 第188章 归家,不承认 “阿嚏!” 我打了个喷嚏。 云霁寒把我护得紧了一点。 我不会游泳,被瀑布的水呛了好几口,过了半个时辰,我后背不再觉得烫而是凉的时候,我又被抱上了岸。 “三哥?” 我趴在云霁寒的背上,身上是他的披风。 “嗯?” 云霁寒的声音还是抖的,他也在水里泡了半个时辰,他也冷吧? “天黑了?” 眼睛不那么痛了,但我也彻底地,什么都看不到了。 “嗯。”云霁寒顿足,把我往上掂了掂,应道。 众人都不说话,一向以逗我为乐的林智周都沉默着,我想,天可能是黑了,但他们都点着火把呢! “三哥,山下小木屋里,百里重光还有百鬼窟的人,还在。”我想起早上离开的时候,百里重光留守山下,他似乎在等什么人来。 云霁寒道:“嗯!乖,三哥知道。” 云霁寒的样子,像极了我儿时,那时候我真的是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云霁寒便会与我说:“乖!三哥知道药儿苦。待三哥下朝,就带你玩儿。” 那时候的云霁寒特别的朝气蓬勃,可以工作生活两不耽误,你们有谁见过一朝太子为了哄病中的妹妹吃药,和妹妹玩跳格子的? 我回想着从前的事,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我感觉云霁寒好似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又听到云霁寒说:“下一次……不!没有下一次!” “知道知道!”我趴着,缓缓闭上眼,“打折腿这种话,说了十几年了,谁还信呀!” 我却听到云霁寒低声说:“我若是有一天疯了,绝对是因为你。” 好似在抱怨,又好似劫后余生的心悸。 我浅浅地笑了,说:“嗯,不吓你啦!我可以睡一会儿吗?” 云霁寒在的时候,我特别嗜睡。只有在他身边,才能享受毫无戒备的深度睡眠。这些日子,我真的很累了。 可才眯了一会儿,我又被颠醒了。 我感觉自己正靠在云霁寒背上,好像还骑着个毛茸茸的东西,“嗷!” 真是雪儿,四周有刀剑相撞的声音,我猜想可能是冤家路窄,遇到百里重光了。 我感觉腰间缠着什么东西,把我和云霁寒系在了一起,即使如此,我还是抓住了云霁寒的腰,怕被颠下去。 我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对话声。 “锡麟,你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锡麟,是指林智周,那现在说话的人,就该是百里重光了。 “是呀!我没你们那么记仇。”这是林智周的声音。 “你!真是家族的耻辱!” 百里重光这般与自己的亲弟弟说话,叫人不免唏嘘,他们两个,若没有南越国被灭一事,该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我就这样!没你们那么多远大抱负。更何况,我娘亲,本就是承国人,你又何必与我上演这种亲兄弟戏码?”林智周这话听着像破罐子破摔,却又饱含了对百里重光的讽刺之意。 “你这个家族的背叛者。”两个人好像打起来了。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复国有何意义?不过满足你们的私心罢了。反正我也不是来和你讲道理的,束手就擒吧!” 那头打起来了,而这头,云霁寒却没有动,他好似和什么人对峙着。 山里的夜风极大,我闻到了一股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香气,那梅花的清香灌进鼻腔的时候,我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吓得我打了个哆嗦:“师父!” 李叔夜? 对面的人,是他吗? 这一刻,我的耳朵和眼睛一样,是完全失灵的,我听不清到外界所有的声音,只感觉从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面镜子一样,碎成了千万块。 那个如玉般完美无瑕的男人,好似一瞬间被泼了墨般地,再也无法纯粹了。 “不可能的。” 我晃了晃脑袋,眼见为实,气味就更不准了! 这时,我听到百里重光凄厉地一声叫喊:“教主!救我!” 教主? 我想起李叔夜第一次回来的时候,他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黑色的手套,银制的面具,难道那样的,才是真实的他吗? “我不信!” 我出了声,想要说服自己,可是,脑海里却有个声音告诉我:“他,李叔夜,就是那个差点要了我找命的,百鬼窟教主!” “把她和圣器,都留下。”李叔夜终于说话了。 这话一出,我四肢百骸都痛了下,这声音,我太熟悉了。 云霁寒没有回答他,我听到他的剑出鞘的声音。 “陛下既已对外宣称,六公主已死,凤命之女便是消亡了,翊儿,无需再履行凤命之责,还请陛下,放了她。”李叔夜的声音极冷,冷到我快要不认识他了。 “翊儿,与师父走。” 这话,是对我说的。 可他把这话说给我听的时候,我却怕极了,怕到打了个哆嗦。我对云霁寒,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有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我的,我听到云霁寒低声说:“不怕,不会叫他带走你的。” 云霁寒对李叔夜说:“百鬼夜行令,已经被朕毁掉,你要她,作甚!” “什么?”李叔夜惊呼一声,但他又即刻说,“即便如此,我也要带她走!” 我的心又凉了几分。 “我曾经猜想过,隐藏在朝中的百鬼窟的人,会是谁……” 我滴下一滴泪:“我猜过许多人,唯独没有怀疑过你!即使多少次,我思虑过后,发现了那么多可疑之处,我都立刻就把那些念头掐灭了……可为什么,还是我最不愿意承认的,你!” 我忍着身上的寒意,心里的痛,我说:“师父,我不和你走,我们不同路。” 我听到云霁寒说:“听到了吗?” 他不是得意,似是希望李叔夜即刻就走,他是在心疼我。 “翊儿……师父不会害你!” 李叔夜说这话的时候,我又猛地打了个哆嗦。 “你还想把她害得怎样惨,才肯罢休!” 我听到云霁寒一声怒吼:“她身上的伤,哪一样不是拜你所赐!如今她都看不见了,你还要她为你落泪吗?” “你说……什么?”李叔夜的声音似乎有些错愕。 顶点 第189章 归家,骗得苦 “你恨朕,报复朕就是!朕承认,凤栖坞是朕烧的!你爹,是朕设计陷害的!如何!司徒家300余口人命,李政道当草芥视之,朕没有叫你们一一还回来,没有斩草除根,还留着他一条命,是给足了你们情面!你牵连她做什么?她曾经,那么喜欢你!” 云霁寒的背在抖,他的声音却是冷硬的,他从前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他从不承认自己做错了,今日,却拿出来在众人面前,承认了。 “翊儿,你……”李叔夜探寻地问。 我只把头埋进云霁寒后背,我不想说话,我不知道对李叔夜说什么。 “翊儿,师父可以解释……” 我捂住了耳朵,我也不想听。 从一开始,我就在骗自己,自欺欺人的以为,李叔夜不是那样的。 其实他曾经露出过太多的破绽,我都不曾多想过,不是他聪明,是我太傻,对他的期望值太高,以至于在心中造了一个假的李叔夜,套在了这个人身上,自恋地喜欢上一个,带着套子的他。 “你走吧!师父!别让我!恨你!” 我捂着耳朵,歇斯底里地喊着,眼泪叫我的眼睛灼得更痛了,感觉有比眼泪更粘稠的东西从泪腺处流了出来。 “都是假的!大骗子!” 我不知道自己在宣泄怎么的情绪,悲痛?伤心?恼羞成怒?什么都有吧!曾经,老齐国公与我说:“李荀的命,杨家的命,都只在你一念之间。” 哈哈!多么讽刺的笑话。 曾经的外公,亲人,是一个连身怀六甲的孕妇都不肯放过的狠辣之徒。 曾经的恋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还曾经发誓,要以一己之力保众人的周全,呵!我简直就是个傻子! “翊儿!翊儿!” 我跌在云霁寒的背上,除了痛,再没有其他知觉。 我的神仙师父,他又来了。 “我晕过去了?”我明知故问。 姬神仙说:“小南,控制情绪。” “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师父没有尝过吧?” 姬神仙沉默不语。 我心想,哦!可能是扎他的心了。 “当我啥也没说。”我对姬神仙说。 姬神仙道:“你心绪不定,最易入魔,所以为师才不教你仙门功夫。” 我点头道:“明白。” “再把心法练习两遍。”姬神仙说。 “是。” 我应了声。 姬神仙道:“你的眼睛,没那么快恢复,我已将药交给你师叔,你七日换一次药,无需心急。” “哦!”我应道。 姬神仙又说:“此次算你命大,有那颗丹护体,才没有被烧成灰,下一次,莫要这般鲁莽了。” “我总不能看着三哥与我一起掉下去。”我说。 姬神仙道了声:“怎么都是你的理。” “静心。” “哦。” 被姬神仙压在幻境念了几遍心法,才被放出来,这次没有那些恼人的梦,我沉沉地睡着,感觉背上冰冰凉凉的,说不准又上了什么治烧伤的药。 我听到耳畔传来云霁寒低低地哄:“乖!翊儿!喝药了!” 我配合地把递到嘴边的药汁一口口喝完,连声都不想出。喝完又继续睡。 如此又反复了有十几次,我才觉得睡到自然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我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瞎子,摸了摸眼睛处,有布条遮着,我嗅了嗅,还有股药味,听姬神仙的意思,看来这样的日子还要一段时日,我需得适应才行。 “三哥?”我唤了声。 没有回应。 “三哥?” 还是没有任何的答复。 我有些慌了,撑起身子,四下摸了摸,除了柔软的被褥,什么都没有。 我静静地听外面的动静,不是在马车里,没有车辙声,也没有人声。空气里暖香味,我先把腿挪了挪,确认自己应该是在床上,脚接触冰凉的地砖,我试着起身,伸出两只手摸索着往前走。 “咣当!” 我踢到了什么东西,不敢走了,尴尬地立在那里。 “嘎吱!” 是开门声。 “欸?你这么快就醒了?” 是琴魔的声音。 我循着他的声音,大致判断了一个方向,伸出手,问琴魔:“这是哪儿?” “宁远城。” 我稍微放心了一点!回到承国了。 “是不是觉得很迅速?前辈我带你们先回来了。”琴魔自卖自夸起来。 “我们?” 我被琴魔抓住衣领,放到了席子上。 “你!皇帝!还有那个侍卫。” 琴魔解释道。 “我觉得我需要一只导盲犬。”我摸了摸身前的桌子,去寻茶杯。 “犬没有,你那猫儿,先将就用吧!” 我摸到了一手毛茸茸,听到小九“喵”的一声,我浅笑着,摸到小九的头,多摸了几把。 小九跳到我怀里,在我怀里蹭了蹭,我掂了掂,说:“它好像胖了许多。” 琴魔道:“不是胖了,它当娘了。” “哦!”我恍然大悟。 我摸索着为自己倒了杯茶,只试探性地倒了一点儿,担心倒漾了。 琴魔说:“搞成这个样子,后悔不?” 我不知如何回答。 “他还是不能完完全全地属于你。你不逃了?”琴魔问了我心中还在举棋不定的事。 我低头沉默。 “前辈啊……” 我抚摸着小九的毛,我说,“我们这样的人,一生很长,又很短。长到云霁寒老态龙钟,我可能还活在一个孩子身体里,短到我可能稍有不慎,就会死,下一次,我又会是谁,还能不能见到云霁寒,都说不定。这就好似一个癌症病人,说不定今天,就是最后一天,我不想,再计较了。” 我顿了顿,又说:“我真的很羡慕夏曼,她从来没有动过真心,就不会痛。 我真的很委屈,杨素衣、慕容烟岚,还有那么多女人,以后只会更多……就算他与我说了那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又如何?我做不到大度宽容理解,我宁可眼不见心不烦,永远不见他,只与从前的回忆相伴,从此青灯古佛,不再动情。” 琴魔道:“唉!” 他这一声叹息,见我心里更不是滋味,没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我刚才提到夏曼,可能也让他想起了伤心事了。 琴魔说:“你好生修养吧。” 第190章 归家,许诺了 然后,屋里就没有了动静。 我坐在席子上,又喝了两口茶,胃里火辣辣的,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好饿!” 我把头搁在桌子上,颓废了一下。 我叹了口气,把小九放在地上,起身继续摸索,这屋子莫名的熟悉,这该是我们去年在宁远城住的那一间,我凭着记忆小心地往前走,小九在我面前“喵喵”两声,示意我不要走了,前面有障碍物。 我左转弯走,却左脚踩到了右脚。身子一轻,我被捞起来,熟悉的温暖拥住我,我被云霁寒放回了床上。 头被他的大手摸了摸,他说:“怎么了?” 我愣了下,对云霁寒说:“你正常说话就行,你这样,我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好了。” 我的手被他拉在手中轻轻摩挲着,我听到云霁寒说:“你想要的,我会给你。” “什么?” 云霁寒握着我的手紧了点,他说:“不许走。” 我愣了下,刚才琴魔进来时,难道没关门吗?云霁寒都听到了。 “三哥……” “我不用你报恩,我们早就算不清了。” “云霁寒,你耳力真的不差,但我真的很饿了……” 我的脸被捏住了,有什么碰了我的脸一下。 “乖。” 软软糯糯的粥被一勺勺喂进嘴里,我的胃终于被拯救了,还是云霁寒最知道我的口味。 “你怎么和杨大将军说的呀?我可是已经死了呀!” 云霁寒为我擦了下嘴角,说:“无双城城主,江采霜。” “那……”我抿抿唇,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他跑了。” 云霁寒又喂了一勺粥给我。 “你们没有打起来?” “没有。” 云霁寒这不是瞪眼说瞎话吗? 没打,李叔夜跑什么? “不难过了,他不值得。”云霁寒这话,以前是说过的。 “你是不是早就怀疑过他?”我问。 云霁寒不答,那就是默认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感觉自己特别像个傻子。” “说了你会听吗?”云霁寒一句话,噎住了我。 我抱住膝盖:“我错了,又是我错了。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 云霁寒低笑了声,继续喂我吃粥。 我抿了下唇,鼓起勇气问了一句:“若抓到他,你会如……” “杀无赦!” 我心里“咯噔”一下,云霁寒都没有等我把话说完,他对李叔夜,是有多么的讨厌,不,该是恨! “所有伤你害你之人,朕都不会姑息。”我抬头,下意识想看到云霁寒的表情,才意识到,我已经看不见了。 我唯有沉默,这件事,我无法评价。 身处黑暗之中,是没有安全感的,当这种老掉牙的剧情真的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我才深知,黑暗的可怕,这黑暗恐惧症,我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克服了。 失去了视觉,一向很安静的我也变成了话痨,格外地讨厌安静,无时不刻不想找个人和我说话。 导盲犬的工作,没有落在带着崽子的小九身上,云霁寒主动担起了这份责任。 “三哥不急着回京?”我心道,太后该是急疯了。 “不急。” “没批的奏章,有一人多高了吧?”我又继续吐槽。 “还好。” “杨大将军与你都聊了什么呀?他是怎么规整杨仲宣的呀?” “收拾!” “不知道林智周现在走到哪儿了。” “嗯。” 我东一句西一句的,云霁寒只是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我说得嘴皮子都薄了,他似乎并不嫌烦。 “不知道我亲哥的腿好没好。” “好着呢!都能打人了。” “他打你了?” 我伸出手去寻云霁寒,“打哪儿了?” 云霁寒抓着我的手,放到了他脸上的一块地方,我摸了摸,好像是他的眉骨。 “啊?你也任他打?”我轻轻给他揉了揉。 云霁寒轻笑:“不然呢?总归是我的错,把你弄丢了。” 我有些心虚,摸着云霁寒如今完好如初的手掌,当初烧宝月宫的时候,我没想到云霁寒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从前在我的认知里,我以为我还没有重要到非我不可的程度。 “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往云霁寒那边靠了靠,说,“而且我现在也跑不了了,什么也看不见。” 云霁寒说:“不跑了,不然我又要挨揍。” “你俩不是好朋友吗?打打闹闹很正常。” 嘴上这么说,还是又为他揉了揉眉骨的地方,修是要把云霁寒打破了相吗?打人专打脸。 云霁寒低笑,道:“你亲哥小时候啊,可是个柔柔弱弱的白面书生,比庙里的和尚,还要更慈悲。” “把胳膊伸出来,主动做蚊子盯的那种?” 我不遗余力地吐槽起修,反正他也听不见。 “嗯……”云霁寒应了声,笑道,“差不多。”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林智周待得久了,我亲哥都变得阴郁了。”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修的时候,林智周还放野兽出来,真是坏的肠子都黑了。 “也不能这么说。”云霁寒否决了我的看法。 他说:“若是没有锡麟,你亲哥许早就死在紫枫林了。” “这么说,我亲哥和林智周,也不是敌人了?”我突然好奇起来,“三哥,你和那老狐狸,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呀?” 我手里多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珠子,听到云霁寒说:“蓝莓,杨大将军送来的。” 我吃了一颗,酸酸甜甜,还是新鲜的。 “这东西,在宁远城,还是挺稀罕的。” 我说:“杨伯耀五大三粗的性格,可不是会做这种谄媚之事的人。” 云霁寒又给我一颗。 我想了想:“是杨仲宣吗?” 我立刻摇头摆手:“我不吃了,害怕有毒。” “只是试探。”云霁寒道。 也是的,毒物在云霁寒那一关就过不去了,又怎么会摆到我面前呢。 “杨仲宣以杨伯耀的名义送蓝莓来,我若是没有吃,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证明我是那个知晓杨伯耀性格又讨厌杨仲宣的云翊。是这样吗?”我脑子转了转,“哈?他们杨家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鬼啊!” “只是其一……”云霁寒说。 第191章 归家,脑袋大 “其二……”我想了想,“是要看我在你心中是什么地位?他们担心杨素衣的安危?”我继续猜想。 “可是这些蓝莓,又能证明什么?”我觉得刚才我说得这个“其二”说不通。 我又连吃了几颗,不知道蓝莓能不能补脑。 杨伯耀是效忠云霁寒的,但杨仲宣却未必是,他可是四皇子的死忠粉。云霁寒现身在宁远城十分突然,杨仲宣是不是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了? “哦!蓝莓最多只能搁置两天,便不新鲜了。若是三哥下旨向杨伯耀讨要,就是有打算常驻宁远城的打算,若是三哥没有再下旨,就是要走了。” 鼻子被刮了下,我听到云霁寒说:“总算开窍了。” “杨仲宣这点儿聪明劲儿都用在算计别人身上了!” 我不吃了,对云霁寒道:“那怎么办呀?我们此番你才带了元亮一个人,我现在又只有拖后腿儿的份儿,你出来这么多天了,京中是不是出乱子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腮帮子,道:“都怪我!害得你这回连皇帝都做不成了!” “呵呵!”云霁寒的笑声特别有趣,他这样笑的时候,总是在挖一个坑,等别人跳。 我听到他憋住笑的话:“那,家财万贯的江城主就负责养你三哥一辈子吧!” 哦!这个坑!是挖给我的呀! 我想了想,道:“不行!” “嗯?”我想云霁寒此刻毕定是挑了下眉毛,噙着笑看我。 我说:“无双城不养吃闲饭的!” “噗!”云霁寒笑了,“江城主觉得小的可以做点啥?” 云霁寒用我的家乡话问我! 我咬了下嘴唇:“除了一日三餐,别的我不想操心。” “哈哈!”脸又被捏住了,云霁寒说:“怎么把你养得这样懒啊!” “后悔也来不及了,没有回炉重造的机会了。” “叩叩!” 有敲门声。 “主子!齐国公求见,说是军中有要务汇报。” 我噤声,收了笑容,感觉手被握紧,我听见云霁寒的低语:“不怕,琴魔前辈一会儿就来。” 我点头,可是没有云霁寒的黑暗,真的很难熬。 云霁寒把我摆到窗口,又把小九抱到我怀里,他说:“阳光是暖的。” 云霁寒知晓我害怕的是什么。 等门关上了,我抱着膝盖,两只手不停地抚摸小九柔软的毛,这样能稍微缓解一些,不然我真的会汗毛诈起! “哎呦!瞧把你吓的!脸都白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抖着声说:“哪有!” 琴魔把什么东西放在我手上,我摸了摸,冰凉的触感,是个瓷瓶。 “师兄给的好东西,喝了。” “哦。”我应了声,“神仙师父昨日与我说啦,谢师叔。” 我把瓶塞打开,一股清冽的香气扑鼻而来,我没有多问,神仙送的东西,自然不是凡间俗物。 喝起来有淡淡的花香,但是什么花,又猜不出。 “托她的福,师兄多年不曾过问世事了。” “她?”我想起无极阁里,那一缕幽魂,她消逝时那最后一滴泪,道不尽她与神仙师父的种种纠葛。 “谢谢。她的丹遇到我这么个好惹麻烦的,也是够倒霉的。”我是真的心怀感激,我无法看淡死亡。 “不不不!要说闯祸惹麻烦,三界都不够她闹腾的!”琴魔这是在变相夸我吗?我没感觉。 “那颗石头呢?”我问琴魔。 “玄都塔。”琴魔说,“我加了十几道禁制,有备无患,除非是天上的神仙,谁也盗不出来。” 看来这石头也是个棘手的烫手山芋。 “既然如此危险,为何师叔不叫它掉岩浆里,融了它?留着它作甚?” 琴魔回道:“天机……” “不可泄露?”我撇撇嘴。 琴魔道:“时机……” “时机未到?” “你这孩子,怎么变成话痨了?”琴魔说。 “呵呵!我尽量改。”心里却想,一般情况,都是这么个梗儿! “那这东西,到底怎么用?”我还是很想知道。 琴魔说:“你猜?” 我第一次觉得这个300多岁的老怪物,挺欠揍的。 “我不猜。好不容易解决一个烫手山芋,我可不想再抱一个!” 我说的是实话,我再也不想再无意触碰什么机关,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了! 琴魔却不以为然,他说:“别人不大可能,不过你这种体质,就不一定了。” “我什么体质?” “嗯……就是那个词儿……”琴魔思索片刻,说,“主角光环!对!就是主角光环!” “快拉倒吧!” 和琴魔聊天的时候,我可以多冒几句家乡话。 “哪个作者会创作出我这么个人物?我两只手加一块都不够历数我次次死于非命的悲惨经历!别个不说,就这一副身子,从我还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倒霉了,搞到现在我眼睛都瞎了,命都没了一半了,我还主角?如果我是主角,那个作者就绝对是个身患重度抑郁症的……傻……呃……” 我说得太急,噎了一口气。 “轰隆隆!” 我抬头看天,啥也看不见。 空气变得潮湿,阳光也没了,我捧起小九,想找个墙角蹲一会儿。 “小丫头!你不至于吧?百里重光都死了!” 可这个家伙的蛇瓮,我此生难忘。 “话说那个狐狸脸的孩子呀!他终是没下去手啊!”琴魔说的,是林智周。 我叹了声:“他若真的杀了百里重光,才是真的没人性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刚才我问云霁寒他与林智周是如何相识的,他故意打岔,转移话题。 我真笨!真的!兔子怎么就斗不过狼呢? “那百里重光……是谁动的手?”是云霁寒? 琴魔说:“那个戴金面具的。” 我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下,当时在场之人,还有第二个戴金面具的吗? 李叔夜,你到底有多少张面目啊!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我不愿相信,李叔夜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至少,在他第一次离开之前,他还是那个我认识的李叔夜。 “百鬼窟没了百鬼夜行令,又得不到那圣器,小丫头,你说,他们会如何做?” 我想了想:“要么逃,要么反。” “以你对那个人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如何?”琴魔又问。 顶点 第192章 归家,你快走 李叔夜,他会如何?要报仇,他就必定会反,可他要师出有名,李叔夜要拿什么反?他父亲李政道当年陷害的良臣,不止司徒延祖一人,没人会愿意为了这样一个人给当今圣上扣上一个残害忠良的帽子。他以百鬼窟的名义反,他赢不了。 “四皇子?”我想到了守皇陵的四皇子,想起他在先帝葬礼上看向云霁寒的眼神儿,他与李叔夜还有杨仲宣本就是拜把子兄弟。若是他趁着云霁寒不在宫中,搞什么宫变,怎么办? “杨仲宣!”我直起身子,杨伯耀的军中要务,是什么?会不会……他变节了,转而向着杨家人了? “师叔!我要去找三哥!”我掀开身上盖着的毯子,想下榻去,却被琴魔拦了下来,他说:“小丫头,我随口问的,你不必紧张。” “可是……”我的心已经提起来了,得不到云霁寒安全的消息,我如何放心? “杨仲宣是没什么本事,但若是他撺掇杨伯耀呢?杨伯耀可是狗熊啊!他绕不过杨仲宣那些弯弯肠子的!”我心烦意乱,开始胡思乱想。 “叩叩!” 正说着,就听到又有叩门声,我的心又紧了一点。 “谁?”我握紧了一直放在身侧的剑。 “嘎吱!” 没有人应,门却开了! 我的剑提起来,感觉那人气息阴沉,我一只手握剑,一只手去寻琴魔的影子,我唤了声:“琴魔?你说话啊!” 手被粗糙的触感握住,厚厚的茧磨得我手背有些疼。 “哎呀!来得够快的!”我听到琴魔的声音,“柳大人,皇帝刚走!” “轰隆隆!” 又是一声雷,我的剑应声而落,我感觉自己的头被护住了,隔住了雷声。 “亲……哥?” 修身上好像穿着铠甲,硌到了我的额头,我把他微微推开了一点儿,我听到了琴魔的声音:“哦……这个才亲生的!那没我啥事儿了,小丫头,我喝酒去啦!” “哎呦这一天,让你整得一惊一乍的!” 琴魔的声音渐行渐远。 修捧起我的脸,伸手去摸我眼前的布巾,他的声音有些哑,就像刚吃完一根儿干鲜似的,他说:“下次,他再欺负你,哥收拾他,不许再拿死吓哥。” 我点头:“对不起。” “只是暂时的,修养一段时日就好了。”我又补充了句,“这回不是为了他受伤,就是个意外,真的!” 我生怕修把这伤又怪罪到云霁寒身上,再把云霁寒打破相了。 修叹了口气,他抚了抚我的头发,说:“好妹妹,别作了,回去吧!” 作? 这个字,绝对是修跟我学的。 “我还以为你会说,天涯海角哥带你走呢!” “你是凤命,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我回想了此次出逃的经历,修说得确实有点儿道理,但是,能不这么直白地,把你妹托付给别人吗? “亲哥你总向着他说话!而且,凤命的云翊已经死了。”我还在死鸭子嘴硬,如果不是修一语点破,我还不会把对云霁寒的感情称之为喜欢。 我又摸了摸修身上的铠甲,问他:“亲哥你带兵来的?京中如何?是不是发生了异动?” 修摸了摸我的额头,道:“后悔了?” 我无语,这回确实把祸闯得大了一点儿。 “到底如何了?”我有些急。 修却只说了四个字:“一切如常。” 我歪了下脑袋,心知不可能一切如常,可若修不说,我也再寻不到别人问了。 “我不是小孩儿了。” “就是一切如常。”修可能不会说谎,他这个尾音往上飘一点儿的样子,已经穿帮了,我都不需要看他的表情了。 “哦。” 定是云霁寒告诫过修了,我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再与他纠结这个了。 “哥还有军务。”修扶着我到了床边,又把我的手放到了毛茸茸的什么东西上面,这毛要比小九的硬,我唤了声:“雪儿?” “咕噜噜……” 雪儿发出高兴地声音,小九跳到我腿上,它也“喵喵”地叫了两声,我虽然看不见,但猜想肯定这俩小东西又在秀恩爱了。 我躺在床上,修帮我把被子盖好。 “有雪儿在,你安睡吧,我们稍后就回来。” “嗯。” 嘴上应着,心还在悬着。 “哗哗……” “轰隆隆!” 好大的一场雷雨,被子被我咬湿了一角,我依旧心乱如麻。 我曾经说过:我会做云霁寒城墙上最坚实的一块砖石,可我却一时冲动,害得他腹背受敌,此时此刻,我真的后悔了。 “铮!” 窗外传来了刀剑相撞的声音,还有琴声,这是琴魔的琴音。 我起身,摸了摸雪儿的背,雪儿起身,我探索着骑到它的背上。 “喵!”是小九的声音,“喵喵!” 我循着小九的方向,摸到了自己的剑。 “砰!” 门不知是被风吹开了,还是被踹开了。 我感觉有雨点溅到我身上,我先听到了琴魔刺耳的琴声,还有他不屑地话:“后生!奔命去吧!你带不走他!” “噗!” “教主!” 是李叔夜?他受伤了。 “翊儿,与师父走。” 李叔夜哽着喉! “嗷!”雪儿一声吼,身子往后退了两步,背弓起来,做攻击的姿势。 我摇头。 “啪啪啪……” 许多人踩水奔跑的声音,刺耳的琴声,刀剑相撞声,打斗声,众人吵闹声不绝于耳,透过所有嘈杂,我还是听到了李叔夜的声音,孤寂又可怜,他道:“翊儿,师父求你,跟我走!” 我没有应答,还是摇头拒绝。 “走吧!教主!” 这声音,我好似在哪里听过,想起来了,这是胡炎,李叔夜身边的随从。 “撤吧!教主!皇帝洒下天罗地网,杨大人已经被擒,咱们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栾玉,他也是李叔夜的人。 从李叔夜回来至今,都是骗我的! “师父,徒儿不才,不值得您一次次这么骗我。” 我缓缓把剑拔出来,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兵马声,对着李叔夜的声音传来的地方,喊道:“你走!什么凤栖坞!什么辅明君,保天下,都是假的!既然一切都是假的,你我,本无恩无情,更无需说那恩断情绝的话。你李叔夜是谁,善与恶,生与死,都与我无关!” 顶点 第193章 归家,又又吵 “教主!快走!” “翊儿!”李叔夜的声音反而近了。 我把剑丢了出去,冲着他歇斯底里地喊:“走!你走啊!走!” “翊儿……” 李叔夜,好像哭了。 我摸了摸雪儿的脖子,雪儿转过身子,甩了甩尾巴,背对着门。 “少主!对不住!” “撤!” 打斗声渐渐平息,只留下雨声,雨水太大了,湮没了人声,待到兵甲声又起,空气又从躁乱变得肃杀,我听到元亮的声音:“清场。” 门被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雨声、人声,云霁寒脚步沉重,他的脚步声在我身边停下,我听到他冰冷的声音:“不许哭。” 湿漉漉的手,不那么温热,在我脸颊划过,这样不是越擦越多水了? “你还想不想眼睛好起来了?” 我点头,不是故意哭的,就是觉得特别委屈。 “如你所愿,人都放走了,不是该高兴吗?嗯?” 我琢磨着这话,嗅到了股醋味。 我抓住云霁寒的手,顺着他的胳膊往上摸,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生怕不止是雨水。 “没受伤。”云霁寒的声音还是冷的,他在生气。 我的手僵住,拿不起放不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知不知道,后患无穷,是何意?” 我无言以对。 “不长记性!”云霁寒又道了句。 “你心里尚且有他,朕为何就不能纳妃?” 云霁寒话锋一转,他怎么扯上这件事儿了?这,有可比性吗? “在他之前,也还有别的男人,对吧?” “云霁寒!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不能再让云霁寒误会了,他还在气头上,解释再多也无益。 “对不起,是我坏了你的计划。我不想吵架,你去忙吧。”我扶额,就知道会是这样,云霁寒对与他无关的,我那100多年的过去,不仅仅是好奇,更多的是心有芥蒂。 我忘了,云霁寒是个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的人,可是李叔夜,我不想看到,他因为我,被抓。 我心里,还有那么一丝奢望,李叔夜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看到的,不全是假的。 我听到云霁寒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忍着怒气不爆发,他那副阎王像,我不用看见也能想象得出来。 他什么都没有说,甚至离开的时候,都没有摔门,我们又因为李叔夜,冷战了,和去年的时候,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云霁寒好几日都没有再回来,没有抓住李叔夜,他真的生气了。 修每日会过来,也只能呆一会,他似乎很繁忙,我听外面的人唤他将军。 “陛下这几日忙于军务,过几日才能回来。” 修是特别不会撒谎的人,他这样还不如明着告诉我,云霁寒还在气头上,不愿意见我。 “我知道,我习惯了。”我摸了摸怀里小九的毛,掩藏起心里的落寞。 修摸了摸我的头发,把什么东西放到我手中:“拿着。” 我摸了摸,又细又长,说:“导盲棍吗?我用不着,又不出门。” 修把着我的手,把棍子的一端转了90度,“唰!” 有刀出鞘的声音。 “防身用。”修说。 “亲哥你做的?” “嗯。”修应了声。 我滴亲哥,你是公输盘吗?上次的玉簪子也是的! 不过,他把这东西送我,是否意味着,我要和黑暗有场持久战要打。 “这回可以告诉我了吗?发生了什么?”我问。 修说:“那要从瑜贵妃自戕时开始说起。” “哦?追溯到这么远?” 我问。 修说:“当时太子妃开始拉拢你,要你为杨仲宣求情。” “哦。其实我并没有求情。” 修接着说:“不错,先帝念在杨家却是功大于过,只是削去了杨仲宣的爵位和官职,本已是仁至义尽。但杨仲宣还私下与被贬出京的四皇子有书信来往。” 我回道:“这个我猜到了,四皇子见杨仲宣在京城已不可能有建树,便叫杨仲宣投军,对吧?” “不错,杨仲宣在军中,李叔夜在朝中,四皇子即使无官无爵,也可以掌握朝中局势。他只需静待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 我点点头,忐忑地问修:“那我师父,他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李叔夜二次入京时,陛下就已经查出李叔夜是凤栖梧家主的身份,只是一直寻不到更多的证据。即使是现在,也未查出李叔夜是如何当上这百鬼窟的教主的。李叔夜只掌握着百鬼窟玄武堂和朱雀堂的势力,而青龙堂和白虎堂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自立门户,他们与李叔夜只是利益相关的合作关系。所谓的玄武堂,便是那些入朝为官的百鬼窟的人,他们有双重身份,平日里只是普通的文武官员,甚至分属于不同阵营,而其实他们私底下都听命于百鬼窟的教主。” 我吐槽:“他们个个都是演技派啊!这不是陪皇帝玩过家家,把皇帝耍得团团转吗?” 修说:“无奈先帝偏信李叔夜,还封他为太傅,先帝却不知刺杀太子、抢夺无双城、控制南越王,都有李叔夜在背后遥控。” “苏璧,也是李叔夜安排的人?”我问修。 “不,苏璧和百里重光是在刺杀太子不成之后,才与李叔夜达成的合作关系。”修应道。 我连连摇头,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后来呢?” “陛下深知若是直接羁押李叔夜,第一个不乐意的就是你,更会打草惊蛇,四皇子会有所警觉,便叫李叔夜调查太后中毒和瑜贵妃遇害的案子。” “太后中毒,是瑜贵妃所害,瑜贵妃自戕,是谁?杨素衣吗?” 修揉了揉我的头发,说:“你真的很聪明。杨素衣转而撺掇叫九公主陷害你,她自己则把所谓的证据偷偷放在你宫里。但没想到被你发现了,杨素衣担心自己被查出来,同时也担忧被四皇子当做废棋舍弃掉,便导演了一出小产的戏。” “那我诈死之后呢?”我更想知道后续剧情。 修说:“陛下先是疯了几日,又被我打伤了,实在没脸上朝,就躲在勤政殿里灌酒。” 顶点 第194章 归家,改错题 “略过这一段。” 我摆摆手,实在不敢想象一只狼发疯时会不会比哈士奇还惨绝人寰。 “尉迟公子传信来之后,他又握着那封信坐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一早,便对外称病,带着林智周去寻你。真实情况唯有太后、丞相、太师知晓。” 修说到这儿,又顿了顿,他说:“皇陵内外,早就被陛下安排暗卫和兵马,百鬼窟那教主还是趁虚而入,把四皇子从皇陵救了出来。” “然后呢?宫变?” “陛下早以掌握朝中百鬼窟官员姓名,皇陵那头一有动静,那些官员的府邸外埋伏的兵马便将他们擒住,而禁军中百鬼窟的人也被清除掉。四皇子还未进宫门,便不得不随百鬼窟教主退出皇城。” “三哥人不在京城,竟然能把百鬼窟打得落花流水!” 云霁寒当初夺下兵权时,就是在酝酿着这一天了吧。 “这不是赢了吗?为何你们都对我三缄其口的!” 害得我自责了好几日,以为我害得云霁寒连皇帝都没得做了呢! 修沉默了半晌:“翊儿,你不怕吗?” “什么?”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修又沉默了一阵,道:“没有哪个杀手,愿意让自己的家人知晓,他的身份。” 我咬了下唇,也沉默了。 “陛下担心,你对他的面目了解的越多,会与他产生隔阂,甚至有一天,当他为了权谋身不由己地骗你时,你会像如今对待李叔夜一般,无法原谅他,甚至是恨他。” “那前几天,发生了何事?”我问修。 “杨仲宣尚且不知京城之事,说服了老齐国公两个旧部,准备夺下宁远城,杨伯耀对自己的弟弟毫无防备,若不是陛下突然来此,他就只等李叔夜来到,与他里应外合了,琴魔早就传陛下口谕,命我带三千轻甲来此,埋伏在内城,当日晚上,杨仲宣偷偷地为百鬼窟的人放行,进了宁远城,虽是早料到的事情,谁也不曾想,李叔夜武功如此高超,若不是琴魔,怕是谁也挡不住他带你走。” 我沉默了。 云霁寒所言“后患无穷”,并非空穴来风。我的确是妇人之仁,难怪云霁寒会生气了。 我的心沉了下,把头埋在膝盖里,心里五味杂陈,我捅了好大个篓子,坏了云霁寒的计划。 眼睛热,一热又有些痛。 “我可不可以去找他?” “女子不可进军营。” 修立刻回绝了我。 我心道不对,这不是修一向的风格。 “亲哥,你与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受伤了?” 我去抓修,修也把手递给了我,他说:“外伤小九已经处理了,只是断了两根肋骨。” “李叔夜打的?” 修不语,就是默认了。 “呜呜……”这回我忍不住了,眼泪把眼睛上的布巾打湿了。 “唉!陛下不许我讲给你的。”修这么一说,我更扎心了。 搞来搞去,被扎碎小心心的,是我! “哎呀!怎么了这是?”琴魔一身酒气地进来了,“你要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三哥,就使劲哭!” 我抹掉脸上的泪,我也不想哭,可是这么多年被云霁寒惯得娇滴滴的,改不了! 我用手扇风,给眼睛降降温。可是问题并不会因此而解决。 “师叔!我要飞!” 我去抓琴魔,只抓到一手酒气。 “不成!御剑不喝酒,喝酒不御剑!”“砰!” 定是这家伙倒在席子上了。 “亲哥……” 我央求了声。 修却说:“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说完,他也溜了。 那么问题来了,我眼睛看得见的时候就是个路痴,如今眼睛瞎了,连门槛儿都瞧不见,怎么去和云霁寒道歉呢! “跑这么快!就不能捎个话过去?” 我抱着腿,叹息此刻我这个废柴样子。 我下床,磕磕绊绊好一顿摸索,才找到了桌案,光是研磨就废了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把毛笔握在手中,我左手把着纸张,才落了一笔,只听“砰”地一声,“小鸡崽子!” “啪!” 毛笔吓掉了。 “小鸡崽子!”我的脸被捧起来,有个人在我的头顶好顿揉,“哎呦!总算是见到活的了!哥哥我放心啦!” “摸头顶,不长个儿!”我用手把乱糟糟的头发抚顺了。 一个,两个,三个的都要摸头,会不会导致脱发? 我推开热情异常的林智周,说:“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不能怪哥!哥得赚钱呀!” 瞧林智周话里的兴奋劲儿,此番又赚得腰包鼓鼓的。 他是在用赚钱来排解自己的丧兄之痛? “你在干嘛?” 我低头,伸手把毛笔和纸推了出去,摸了摸鼻子:“画画呀!” “怎么无聊成你这样?”林智周又问,“风兄呢?” 我讪笑道:“我亲哥刚走,你可以随他去找三哥。” “啊?听风来了?在哪儿呢?我刚才来的时候怎么没遇见?哈哈!我这就去找风兄啦!你乖乖地哈!” 我打着哈哈和他摆手,屋子里除了琴魔前辈的鼾声,便寻不到林智周的气息了,这家伙溜得也挺快的。 我摸索着坐在窗边,外面又响起了雷声,阳光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和云霁寒一样,不肯见我。 没一会儿,便又是噼里啪啦的雨点声,我想这样的情绪得需要排解一下,不然容易得抑郁症,总之我既然不能带着云霁寒穿越时空,把这百十年来经历的事情让他看个遍,这又不是看电影,还带回放的,再说我确实曾经对韩子渊和李叔夜动心过,他既然还抱着古代女人该从一而终的思想,我与他多做解释只会更讨人厌,还显得自己低三下四。 不想了吧! 我用了一场雨的时间去思考,等雨过天晴,便不再踟蹰。 “青儿……” 胡萋萋来了,还带着饭香味。 “胡姐姐,快坐。” 我拍了拍身侧的席子。 胡萋萋把什么东西搁在了桌上,我听到她说:“该用膳了。” “搁着吧,还不饿。” 真不饿,因为没有运动量。 胡萋萋说:“你决定了吗?不走了?” 顶点 第195章 归家,诱饵出 “我走得了吗?”我指了指自己,“出不了这个门,就要摔三跤,算了。” “哦!那好吧,那咱们姐妹只能分道扬镳了。” 胡萋萋的意思,她不会与我进宫的,也是的,她这种性格,在宫里不是吃不开,是吃的太开了。 我点头,说:“你要往哪里去?” 胡萋萋道:“接着浪迹江湖呗!姐姐我这把年纪了,也不想委屈给人家做小,坦荡荡一人,也不错。” 我想了想,道:“不如姐姐与我回京,我倒是有些别的打算,不知姐姐是否愿意帮青儿的忙。” “哦?你这个小丫头,主意真不少呢!无所谓,我且与你进京,若是做不来,可莫怪姐姐无能啊!”胡萋萋说得谦虚,但我觉得,这份活计,舍她其谁? 刚才听到胡萋萋说不愿给人做小,我心里突然打了个激灵。 说到底,云霁寒还是不讲理,他就是心眼儿太小了,他现在抓住了我的小辫子,那以后还不得动不动就拿这个说事儿? 如果我想跟云霁寒回京,这样别扭地活着,也太委屈了。 那还不如不回去。 琴魔睡得正香,我走到屋外,雨后的路并不好走,湿滑路面我深一脚浅一脚探寻着往前走。 修送给我的导盲棒正好用着正好,只要小心一点,台阶和障碍物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凭着从前在将军府那些日子的记忆,我还是轻易地找到了后院马厩的位置。 我掏出马哨,听到左前方有一只马儿正回应我的哨声。 磕磕绊绊地走过去,我摸到了马的缰绳,正想去解开,突然听到身后有个急切的声音:“你是干嘛的?” “我?” 我没有回头,就算回头也瞧不见那人模样,只能凭声音判断是个男的。 我正想着怎么编排自己的身份,就听到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啊!原来是贵客!小的多有冒犯,贵人千万别怪罪。” 看这人的恭敬样子,看来这府上的人都是知道我的。 我转头,微微点头,对那人说:“我想借你们的马一用。” 这个人立刻回道:“是!将军吩咐过,贵人有什么需要,奴才们都要照办。” 得了马,我顺势叫这个马夫把我送出了府上。 在马上,总好得过在街上被匆忙的行人撞倒的好。 我吹了个马哨,都说老马识途,马的方向感应该比我这个瞎子好才是。 空气依旧潮湿,也感受不到阳光,看来天气依旧阴沉,说不定还会下雨。 马儿载我走着,宁远城不大,道路也不多,我一个瞎子在街上慢悠悠的闲逛,应该挺显眼的。 突然,我听到不远处一声马哨声,不是我吹的,我的马却停了步子。 呵! 我侧耳倾听,想去辨别声音的方向,却感觉马儿突然朝前奔去,我摇摇头,苦笑了声,松开了拉着缰绳的手。 感觉身子微倾,可能是马儿在拐弯,我感觉有什么突然勒紧了我。 我听到有嘈杂的呼喊声:“穷寇莫逃!” “主子有难,快去回报!” 然后便是一阵打斗声。 胳膊被勒得很痛,这感觉大概是锁链,耳畔的风刮落了我遮眼的布巾,我还以为自己会摔在地上,可我却是被抱住了。 “翊儿!” 熟悉的温润声音,我却没有闻到那股梅香。 我还没来得及张嘴,嘴就被堵住了。 我听到一阵打斗声,可这打斗声却越来越远,我似乎被扛着,有些颠簸,风速很快,可能李叔夜在带我飞。 我任由着他带我走,事实上,我骑马在街上,就是在守株待兔。 过了一会儿,没有风了,我听到开门和关门声,还有人唤李叔夜,他们都叫他:“教主!” 李叔夜果然没有离开宁远城,他不找云霁寒报仇,怎会罢休! 而能够提起李叔夜的兴趣,叫他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现身的人,就是我。 我被搁在了一把椅子上,锁链一道道缠过来,嘴却被松开了。 我对李叔夜说:“我都瞎了,你还怕我跑?” 我并没有得到回应,只感觉那只冰凉的手搭在了我的眼皮上,又顺着我的脸颊,覆上了我的嘴角。 “嘶!”我吃痛地把脸别了过去。 有带着药味的东西被抹上了嘴角,我听到李叔夜说:“抱歉,师父刚才手重了。” 又有东西抹在我眼皮上,然后有布巾重新包扎在我的眼睛上,一系列动作轻柔,是李叔夜亲力亲为。 我全程没有说话,任李叔夜又喂我吃了一颗药丸。 等我把药毫不犹豫地吞下去后,李叔夜才问:“翊儿,你不怕有毒?” 他的声音就在我面前,他好像正蹲在我面前,盯着我的反应。 “你说过不会害我。”我对李叔夜说。 我听到了李叔夜的笑声,笑得却有些悲伤。 我听到他问我:“翊儿,你引我出来,是要替云霁寒做什么?” 我抿了下唇,咽了下口水,原来我这点小心思,李叔夜早就知道。 “师父,我不是来求你放弃报复云霁寒的,我来,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我顿了顿,确认李叔夜的气息就在我身边,我才说:“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云霁寒一步步设计,强迫你和他站在同一个阵营里,他骗了你那么多,你都不曾计较,为何我骗你,就不成了?” 有冰凉的触感抚上我的侧脸,我感觉李叔夜就站在我身后。 “翊儿,你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吧?从我回来,你就一直心存怀疑,处处不与我托底。若你早告知我,百鬼夜行令在你手里,事情远比现在简单太多,你与我,才应该是一起的。” 我躲过李叔夜的手,说:“巫马毅,是你派人杀的吧?陆机的眼睛,也是你挖的吧?因为你怕他认出你,毁了你光风霁月的形象?还有修!他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敲碎了!师父,你这么残忍,为什么不干脆对我也残忍一点,这样我们一开始就是敌人,我现在心里至少好过一点!” “你以为,我不敢?” 第196章 归家,不惧死 李叔夜的手覆上我的脖子,他微微用力,声音却依旧是温润的,道:“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很失望是吗?你为了云霁寒,远赴北疆毁了百鬼夜行令,为他瞎了眼睛,云霁寒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效忠于他?” “还有那颗圣石,云霁寒把它藏在哪儿了?翊儿!我若用你这个凤命之女交换,云霁寒必定会双手奉上!” 我的心抽了下,居然就这么谈崩了! 我抖着声,忍住眼睛灼热的痛,我说:“所以,一切都是演戏?你也是为了我的凤命?李叔夜!你为了报仇,连心都硬了!” “难道我报仇,有错吗?”李叔夜反问我,“我爹在火海里,眼睁睁的看着凤栖梧烧成灰烬,是!云霁寒是没有杀了他!可他生不如死,他疯了!司徒家谋反,先帝才是始作俑者,为何要我爹来承受所有的罪过!云霁寒他怎么不敢把御龙殿给烧了!翊儿,难道我不该恨他?难道我不该叫你看清他?难道我不该,把你抢到我手里吗?” 李叔夜的手没有更加用力,反而松开,他的声音就在我头顶,我感觉自己被他拥着,他的声音那般轻柔,却又那般叫人恐惧,他说:“再待一会儿,我的手下就会带着你那个心爱的侍卫的人头回来了。他每日往返于军营和将军府,居然死心眼而地每日都走同样的路。师父先杀了他,过几日再去杀了云霁寒,这样,你便愿意跟我走了吧?” “李叔夜!” 我暴怒地喊道,使劲儿挣了挣,我冲着头顶喊道:“你才是个疯子!我至亲至爱的人,就剩下这么两个,你!” 我咬着牙,冲着他喊道:“李叔夜,你不如杀了我吧!” 霎时间,我在心里念了个诀,锁链立刻都松开了,我登时抓住了李叔夜的手,另一只拳头朝着李叔夜打了出去。 可是,预想之中的内力却没发挥出来,我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就被握住了。 “呵呵!翊儿!你怎么这么傻呀!你都看不见了,还要帮云霁寒?” 我现在两手被李叔夜钳着,根本使不上力气,我这才想起刚才李叔夜给我的药。 我嗤笑一声,我是真的傻! 李叔夜把我摆回了椅子上:“你就在这里静候佳音吧!” “你敢!他是我亲哥!你怎么能下手!” 李叔夜却甩开了我的手,他喝道:“亲哥?翊儿,当初皇后是如何对你的?你小时候是如何艰难地活下来的?云霁寒,他不过是利用你!只因你是凤命罢了!” “有了那颗药,至少三日你使不出内力。”李叔夜把导盲棍交给了我,又抬起我的下巴,他说:“我去会一会你那好侍卫,和你的好三哥,到时候,我把他们给你一并奉上!” 我推开李叔夜,凄然地说:“真的是,鸡同鸭讲!李叔夜,我是谁,你都不晓得?” 亏李叔夜还是凤栖梧和百鬼窟两个门派的家主,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我的真实身份。 这也难怪,他若是知道我是谁,可能早就想杀了我了吧? 我拿着导盲棒,却连站起来都觉得吃力,李叔夜口口声声说不会伤害我,还不是给我喂了散功的药? 李叔夜似乎对我推开他十分不满意,他用胳膊把我圈在椅子上,说:“翊儿,从前你那么喜欢我,也总是推开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对我动心?你这般守身如玉,我真是烦了!你可是凤命啊!有你在,我何愁大仇不得报?” 我的头被扳住,有呼吸要扑过来。 我把导盲棍上半部分旋转了90度,抽出了匕首,刺向了李叔夜。 我感觉面前有风带过,我该是刺中了他的。 “哼!” 李叔夜吃痛地一声。 “云霁寒真是把你养成了狼!翊儿!我对你不好吗?你居然伤我!” 我反手把匕首搁在自己的脖子上: “李叔夜,你再过来一个试试!” 匕首划开了皮肤,我听到李叔夜说:“翊儿,怕是今日,由不得你!” 我勾着唇,我又往里刺了一点,对李叔夜笑着说:“师父,和疯子打交道,就得和你一样变成疯子!我不管你与云霁寒之间那些恩怨,我只知道如今这世上,不会有比他更适合做承国皇帝的人。做帝王,心不能是软的,不能有顾虑,你说的对,我今日来,确实是来帮他的。” 匕首冰凉,刀刃锋利,修为我准备这个,是为了防身,我对不住他。 “李叔夜,因为你,我做错了好多事,好几次差点害死云霁寒,我真的无能再帮云霁寒做什么!可如果我死在你这里,我想,你,你的那帮手下,你百鬼窟的余孽,都会成为云霁寒雷霆震怒下的亡魂。将来,当他做四方霸主,受万人敬仰,享千秋帝业、万方盛世之时,我只要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了。” “好!你动手吧!就算是一具尸体,我也要带你走。”李叔夜真是疯了。 “砰!” 我手腕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匕首便拿不稳了,落在了地上。 几乎是一瞬间的,我的肩膀被环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云霁寒略微急促的呼吸在我耳畔响起,我刚才听到那一声踹门声时,就该猜到的。 云霁寒的脚力,一向不错。 “放开她!” 这是李叔夜的声音。 外面的打斗声此起彼伏,云霁寒带了多少人来? 云霁寒一只胳膊就可以把我揽在怀里,我感觉唇被碰了下,云霁寒的声音抑扬顿挫到气人:“朕的女人,爱怎么,与你何干?” 对面半晌没有动静,李叔夜可能是惊住了。 云霁寒又碰了下我的额头,柔情蜜意地说:“乱跑什么?不是说晚上就回来陪你?” 呵!这话分明就是说给李叔夜听的。 云霁寒又附在我耳畔,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激将法?迫我现身?干得好!如你所愿!” 我苦笑了下,云霁寒还在生气。 我点头:“人是我放走的,亡羊补牢。” 云霁寒捏了下我的肩,我吃痛地一缩:“自保都不能,逞什么强?” 第197章 归家,震惊中 我感觉云霁寒的手抚上我的脖子,我这才觉出疼来,感觉我被搂得更紧了点儿,我听到云霁寒说:“千秋帝业、万方盛世,朕只想与你共享。” 我愣住,他在外面,听见了?他偷听了多久? 我才想问,就听到对面有破空而来的声音,我被云霁寒带着在空中旋了个身子。 “你!” 李叔夜问的,是哪个你? 我听到云霁寒说:“接着!” 然后我的身子就被送了出去,话说我是个球吗?可我还是被接住了,我被放在地上,这人把后背借给我靠着。 “妹妹!就知道你不会消停!” “亲哥!你脑袋还在?” 李叔夜派人刺杀修,看来没有成功。 修没有回答我,倒是不远处有人在喊:“谁敢伤我紫枫林的人?还能不能好好做个生意了!哼!” 我听到了李叔夜更加不可思议的呼声:“妹妹?!” “李荀,你不是要杀朕吗?就怕你,本事不够大!” 不用看都能猜到,云霁寒定是冲过去和李叔夜打起来了。 云霁寒一边打还一边说:“朕早就说过,翊儿若是伤了一根汗毛,朕都不饶你!” 我仔细地回想着云霁寒的话,这句话好像是云霁寒第一次带我去见李叔夜时说的话。 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云霁寒记性真好。 李叔夜刚才应该是被我刺伤了,此刻他气息有些不稳,我想今天,他应该会体会到三观尽毁是什么感受吧? 云霁寒也是疯了,我的身份怎么能拿出来说?他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修拉着我,说:“我先送你出去。” 不待我说个“不”字,我已经被他背起来了。 “可是,三哥……” “他没事儿!一肚子火,正好让他发一下怒气。” 我回头,知道自己看不见,却还是不放心。 我听到李叔夜说:“云霁寒!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云霁寒却说:“很难找吗?为了翊儿的情绪,朕还犹豫要不要放你一马,如今看来,是朕多此一举。” 呵!为了我?云霁寒特别喜欢当众撒谎。 他不过是还没有钓到大鱼罢了。 我被送回了将军府,听修说,百鬼窟损失惨重,但李叔夜还是跑了,我的导盲棍被云霁寒没收了,他依旧在生气。 他说:“你对你三哥就这么没自信?我闻着味都能找到你。” 我瘫在席子上,乖乖候着让云霁寒上药,听他的训斥。 “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再敢乱跑,打断你的腿!” 我点点头,心里却想,云霁寒这句口头禅,就不能改改? 可这话说完了,云霁寒却把我紧紧拥住了。 可云霁寒却疼惜地说:“把自己当饵这种事,不许再做了,翊儿……” “谁叫你说那样的气话!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一想起云霁寒那天的不讲理,就不想和他服软了。 “知道是气话,还使性子!笨!”云霁寒的怀抱又紧了点,“真是越来越棘手了,扔给谁都养不起,还是我自己留着吧,祸害我一个吧。” 我揪住云霁寒的衣襟,还是道了声:“我错了。” 云霁寒没有应,许久都没有松开我,云霁寒甚少说这么多话,可这些话虽然带着怨怼,却是暖心的。 云霁寒对事不对人,杨仲宣犯的罪行,丝毫没有连累到杨伯耀身上,云霁寒甚至没有怪罪他的失察之罪,杨伯耀依旧是齐国公。而杨仲宣则要随着皇帝归京的队伍,回京受审。 我坐在回程的马车里,心境与从前任何一次回京时都要纠结。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用膳的时候,我小声嘀咕了句。 勺子递到嘴边,我把勺子叼住不松口,云霁寒才肯应我的话:“朕的家事,无需他人多嘴。” 我细嚼慢咽地,琢磨着云霁寒此话是何意思。 “吃饱了。” 我去摸茶杯,却听云霁寒说:“再喝碗汤。” “真饱了。”我已经打三个饱嗝了。 云霁寒却说:“今天的不一样。” “好。”温暖的小碗被放在手心,我心道我若不喝,云霁寒又要给厨子出难题,便象征性地喝了两口。 “三哥……” “嗯?” 云霁寒的手帕在我嘴边轻轻地擦着,我抿了下唇,与他道:“你知道狐狸为什么会掉湖里吗?” “不知。” “因为他狡猾。” 我其实是想听云霁寒一声笑,却终是没得到什么回复。 我撇撇嘴,老老实实地歇着去。 我听到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云霁寒这么闷的性格,我到底喜欢他什么? “主子!” 是元亮在马车外。 “何事?” “犯人自裁,被救下了。” 元亮所说的犯人,是杨仲宣吧? “犯人嚷着要见……见江姑娘。” “让他闭嘴。” 云霁寒只说了这四个字。 “三哥。”我想去拉云霁寒的衣服,我知晓这“闭嘴”二字,是有多么深刻的含义。 “别让他死了。”云霁寒的声音。 “是。” 元亮遵命行事。 马车里静得吓人,我把头埋进膝盖里,咬着唇,心知自己刚才又多了嘴。 有温暖的手,把我的手捂暖了,我听到云霁寒说:“不该挂心的人和事,不要管。” “哦。”我应了声。 这几日与云霁寒说话的时候,都格外地尴尬,聊不下去的那种。他对我那日在李叔夜面前的自尽的事情格外生气,时时刻刻看着我,什么都不许我做,外界的事情,也不许我打听。 身子被轻轻扶起来,背后靠上了软枕,我的脸又被掐了一下。 嘴被什么东西碰了下,凉凉的。 我愣了下,听到云霁寒一声低低的笑。 “咳……该换药了啊!” 琴魔的声音响起的,真不是时候。 云霁寒抚了抚我的头发,他说:“别动。” 我被环到云霁寒身前,他的手在我脑后系的布结上动了动,眼前敷的药被缓缓拿了下来。 马车里光线并不刺眼,我尝试着缓缓张开,入眼的,依旧是黑暗。 云霁寒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听到他问:“能看到吗?” 我不想叫他失望:“一点点。” 琴魔说:“那可是地狱火,哪能这么快恢复,更何况……” 第198章 归家,新皇后 “什么?”我轻声问了下。 “何况你从前不就是体弱多病的?”琴魔把新药敷到我眼皮上,又说:“我还是那句话,情绪不可波动,不许哭。” “这个有点难,我从小就是个怂包,挨欺负的那块料。” 我耸耸肩,望了云霁寒的脑袋还搁在我肩上,感觉鬓角的头发动了动,我听到云霁寒一声低哼:“扮猪吃老虎。” 我想解释一下,其实我从前的从前就一直挺怂的。云霁寒却先我一步发了话:“谁敢欺你,就是找死!” 我的手被握紧,他粗糙厚重的手总是能给我更多的安全感。 “哎呀!这就对了,不念过往,不惧将来,珍惜现在的好日子吧!”琴魔前辈说起现代流行语来,一套一套的。 云霁寒为我重新把遮眼的布巾系好,琴魔的话,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那可不一定,翊儿胆子再肥,也不敢在三哥面前放肆。” 我把话题绕了回来,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云霁寒揉乱了。 “我乏了。” 我缓缓闭上眼,这样惬意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我想过云霁寒会把我安置在清竹轩,或者是太师府,甚至可能会是紫枫林。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会把我的马车直接拉进了皇宫。 “要朕抱你下车吗?” 云霁寒捏了下我的脸,见我一直没有动,便这样问。 我眨眨眼,虽然琴魔说这几日白日里可以不用敷药了,但我还只是可以见到模糊的人影和颜色,看不得更仔细。 “我是谁?”我的手有些抖。 云霁寒说:“朕的皇后。” “杨素衣呢?”我揪住自己的膝盖。 “跑了。”云霁寒答得利索。 “陛下,还能收回成命吗?红颜祸水,你该知晓!” 云霁寒冷着声说:“不能。” “你这不是把后宫嫔妃的智商摁在地上摩擦吗?” 云霁寒瞥我一眼,说:“云翊已经烧死了,你就是江采霜。” 我扶额,小声嘀咕道:“这得多大个脸啊?我以后还是不要出门了?” 云霁寒却说:“赶紧好起来,还没办封后大典呢。” 我拍了拍心虚的小心脏,问云霁寒:“我是不是你人生最大的污点?” 云霁寒终于不耐烦了,把我勾进他怀里,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朕的妻,朕爱怎么亲怎么亲,爱怎么宠怎么宠,谁看不顺眼,就卷铺盖滚蛋!” “三哥,你说脏话了!”我感觉云霁寒变了。 “云霁寒……” 我理了理思绪,抚摸云霁寒的脸,我问他:“你爱我吗?” 云霁寒挑眉,低头过来,我却躲开了。 云霁寒吸了口气,点点头:“嗯。” 我说:“我不想做皇后。” 云霁寒反驳我:“你是凤命。” 我说:“我回来,不是强迫你娶我的。” 云霁寒却说:“做了皇后,就不能随便乱跑了。” 我咬牙,云霁寒这是笃定我以后还会跑了。 “我做不好一个皇后。”我对云霁寒说,“我从来没重生在皇后身上过,没有经验。” 我却听到云霁寒说:“不怕,三哥在呢!” “这是哪里?” 我指了指外面。 云霁寒说:“关雎宫。” 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下信息,关雎宫,太后还是皇妃的时候,就住在关雎宫。关雎宫,也是云霁寒长大的地方。 我心里暖了下,不知道云霁寒又在背后,默默地做了什么。 我轻轻摩挲着云霁寒那双手,与他应了声:“好。” 关于我册封皇后的事情,是太后提出,太师上奏,明面上是没什么过不去的。宫里都在传,珍月公主烧死了,皇帝伤心欲绝,后四皇子杀害皇后杨素衣,密谋篡位之时,无双城城主江采霜结无双城全力,歼灭百鬼窟叛贼,助皇帝劫杀反贼,皇帝与江采霜一见钟情,便立为皇后,结为一段良缘。 皇宫、朝堂、武林,天下,都因为一个女人掀起了风浪,我真配得上祸水二字了。 所以从我进了关雎宫之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老实实呆在关雎宫里,云霁寒不来,我也不去找他。可这依然不能阻挡那些好奇心重的人到我宫里来探虚实,结果,都被妍若姑姑挡了回去。 春华、秋实不便再陪伴我,太后便指了妍若姑姑来我宫里,这叫我觉得奇怪,太后的态度,对慕容家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再不想见,还是要见的。 比如说太后,从前的后妈,现在的婆婆,想想关系也不会处得太好。 “霜儿啊!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用膳啊?怎么又瘦了呢?” 太后现在这副热情慈爱的样子,特别的不符合她的人设。她从前可是恨不得我死的。 我说:“没有啊!好吃好睡不用干活,儿臣都觉得自己胖了。” 太后却摸上了我的脸,她说:“长大了,越来越像了。” “像谁?” 太后说:“自然是像你母亲!和你母亲一样,吃不得茯苓。” “欸?”我回想了一下,几个月前和太后的某次用餐。 “哦!”我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之后太后对我的态度明显变好了,原来不是因为她更年期提前结束了。 看来太后和司徒夫人是相熟的,甚至有可能关系还更亲密一些。 太后说:“不怪寒儿疼你,你这样子呀!哀家看着,都心疼呢。” 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皮,微微笑了下。 我说:“这样子,她们不是就认不出我了吗?” 我的话把太后逗笑了,我也笑了,有太后压场,那些怀疑我是云翊的人,应该也不敢说什么了。 不管堵不堵得住悠悠众口,云霁寒都下决心,要娶我的。 第二个来探望我的,是胡萋萋。 “皇后娘娘,那醉霄楼,我已经替你买下来了。” 我们坐在席上,妍若姑姑把汤婆子放到我手上,我轻轻抚摸着。 我说:“胡姐姐,你还是叫我青儿吧?多谢你帮了我,这醉霄楼,还请你帮我打理。” 我把一个匣子推给了胡萋萋,我说:“这些资金,姐姐尽管使用,只消把醉霄楼经营下去。” 胡萋萋笑言:“一座酒楼而已,姐姐我还管理得了,那可是姐姐我的老本行儿啊!” 顶点 第199章 宫斗,知命数 我挑了下眉:“姐姐可别把醉霄楼做成兰香坊啊!” “哈哈哈哈!” 胡萋萋捧腹大笑。 笑过之后,我一个人坐在席子上,许久都没有动。 京中百鬼窟已被清扫干净,云霁寒举各方势力捉拿四皇子、百鬼窟和凤栖坞的余孽,李叔夜,他会逃到哪里? 云霁寒把修留在了宁远城,暂时接替杨伯耀的将军大印。 杨伯耀回京述职,如今杨家涉嫌谋反,杨仲宣身陷囹圄,杨素衣与四皇子逃跑了。杨伯耀这头老牛,即使云霁寒不打算收拾他,但也要让他长长记性。 从我在凤仪宫发现了百鬼夜行令到今日,两年多的时间,我已体味尽了人世变化,物是人非,连我自己都变了。 “哎呀!小丫头心思真重啊!又在思忆什么呢?” 即使我眼神儿再不好,也知道琴魔是从窗户跳进来的。 我身边只有妍若姑姑守着,她全当看不见。 “对不住师叔,没有帮你找到夏曼。” 我对琴魔说。 “无妨!找她本也不是最要紧的事情。” 琴魔坐在我对面,他说:“护你,才是正经事。” 我“呵呵”笑了两声,琴魔护的是我身体里的那颗丹吧? 也不知这曾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叫一个神仙一个半吊子魔,将她的一缕魂魄锁在玄都塔里,又这样千方百计的想护住她的灵丹。 我冲妍若姑姑说:“姑姑,我想吃燕窝。” 妍若姑姑知晓我的意思,退下了。 “凤命,而非长命。”琴魔突然与我说,“小丫头,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这么快?这副身子,今年才及笄呢。” 我心里莫名地抽了下,虽然不会真正的死去,但想到云霁寒,我就格外难舍。 “我还能活多久?” 我问琴魔。 琴魔掐指,在我眼前摆了个数字,模模糊糊地,我伸手摸了摸,是“三”。 “三天?”我做好最坏的打算,心凉到了底。 “没有那么惨!”琴魔把手指收了回去,安慰我道:“三年。” “我师父不是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我宽了心,调侃起来。 “他是仙,我是魔,没他们那么多忌讳!”琴魔拄着胳膊,说,“你以为他不急?三年时间,够不够师兄找下一个合适的寄主,都未可知。” “哦……”我有点明白了,“难怪神仙师父不教我修仙,我这种扑街的体质,修了也没用。” “多谢师叔提点,我会好好活这三年。”我对琴魔说得坦荡,心里其实还十分可惜。 “嗯……你这丫头,真有意思。其实……” 门外有熟悉的脚步声,琴魔像做贼似的又从窗户跑掉了。 身子被云霁寒拥住,他坐在我身后,把头靠在我肩上,我听见他低低地笑,便是心情不错。 “杨家,三哥打算如何处置?” “该留则留,该用则用。” 我琢磨云霁寒的话,他不打算杀杨仲宣,他也会成全杨伯耀的报国之心? “好。” 真后悔,曾经把云霁寒想得那般穷凶极恶。 “再换一次药,便可痊愈了。”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眉眼,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百般的轻松愉快。 “好。” 我握住云霁寒的手,惬意地闭上眼睛。 “下月初六,封后大典。” 云霁寒现在是报喜不报忧,烦心事一件不让我想。 “好呀。”我眯着眼笑。 “嗯?”云霁寒掐了下我的脸,“怎么了?” 果然还是云霁寒最了解我,我心里有任何波澜,他都瞧得出。 “没有,就是腻歪了,想出去逛逛。”我摸了摸鼻子,却被云霁寒抓住了手。 “不许撒谎。” 云霁寒声音冷了几分。 我眨了下眼睛,他也知道?我撒谎时习惯摸鼻子。 他早就知道吧?可还是一次次的听我的谎话,没有拆穿我。 我坐起身,摸着身下的席子,转过了身子。 我抓起布条,遮住了自己的眼,不想叫云霁寒看到我的眼泪。 三年,只剩下这么点时间了。云霁寒,我还能再见到吗? “三哥……” 我笑了,去摸云霁寒的脸,手却被抓住了。 “嗯?” “我……心悦你。” 对方,愣了片刻,我看不清云霁寒脸上什么表情,只听到他说: “嗯……好!” 这是一句,好奇怪的回答,好在,云霁寒是个喜欢用行动证明一切的人。 我以为下一个来我关雎宫的,该是慕容烟岚,却没想到,来的却是老齐国公,与他同来的,是太师柳谊。 “您二老要文争还是武斗,外面地方敞亮得很。” 云霁寒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个放进我宫里来,他自己却不来陪我。 一个是认了十几年的假外公,真仇人;一个是一直看不上我的假仇人,真外公。他们两个身份如此尴尬的垂垂老矣的病号,来看我才得了新身份的这个小病号,我真的如坐针毡。 “哈哈哈……”先是柳谊打破了沉默,他道,“老夫就说嘛!能习得我柳家茶道的,就得是老夫的亲外孙女儿。” “哼!没有老夫,你还能有福气见着你亲外孙女儿?”老齐国公虽卸下官职,归园田居,又不占理,却还是要在嘴上和柳谊争个高下。 柳谊又言:“我柳家女儿当日选了司徒家那窝囊小子,虽然老夫看不上眼,如今瞧着,还是吾家修儿,比你家那惹祸郎儿,更出息些。” 惹祸郎儿,指的是杨仲宣吧? “我杨家的事,杨家的人,轮不到你这个糟老头子管!” “好好好!别吵!别吵!别吵!” 在老齐国公起身挥拳之前,我赶紧出面打个圆场。 “您二老今日来,是来吵架的话,不如换个地儿,到勤政殿吵去,让陛下圣断。”我揉了揉眉心,作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老齐国公道:“墙倒众人推,我杨家如今深陷谋反案中,我大孙儿被陛下召进宫有三日了,小孙儿……唉!我糟老头子无法,只得舔着老脸求太师大人带我老头子进宫,求娘娘念在多年情分上,替我大孙儿求个情就好。” 哦!原来云霁寒还不知道老齐国公来我宫里了。 顶点 第200章 宫斗,见嫔妃 柳谊说:“老夫可是以德报怨、无愧于心了!能不能求得动陛下,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想当年,若是先帝肯听老夫一言,莫受那李政道的蒙蔽,也不会叫我孙女儿,白白叫了你十几年的外公。” “好好好!别吵!”我连忙压下二老的火气,对齐国公说,“后宫不得干政,我无法向陛下求情,而且杨仲宣也确实做错了。他们当初在围场刺杀还是太子的陛下,就已起了异心。” 我顿了顿,又说:“我信陛下,会给杨家一个公正的裁决。” 谋反之罪株连家人,这是历来不成文的规矩,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个道理,云霁寒不可能不明白。 可老齐国公此生,毕竟功大于过,杨伯耀更是一心为国的将才,云霁寒已是仁至义尽了。 “外祖父,”我终是叫了老齐国公一声,“您安心回府等候吧,您从前与我讲,李荀的命,杨家的命,都只在我一念之间。其实这世间的人事,都是要凭着一颗心的。人心,是要去暖的。虽然你们都不与我说,但我知晓,当年司徒家亦如今日的杨家一般模样,当年的我父亲也如今日杨大将军一般境遇。我信陛下是明君,也信杨大将军爱国忠君之心不会变。” “嗯!好!”柳谊赞许地应道,“果然是陛下手把手带大的,识大体明是非,担得起一国之母的封号。” 我讪笑道:“你们二老就不要在此寒碜外孙女儿我了,我肚子里几两香油,你们还不知道吗?要是没什么事儿,您二老把心揣进肚子里,就回府下棋喝茶作乐吧!” “哈哈哈!”柳谊笑得爽朗。 待他们走后,我靠着躺椅晒太阳,眼睛看不得太刺眼的东西,便用布巾遮住了。 从前的怨与恨,怎么会算得清楚呢! 如果太师司徒敬没有迷恋权利,妄图操控先帝,先帝又怎么会仇恨司徒家?说是受了李政道的唆使和蒙骗,先帝心中又何尝不想早日拔掉司徒家这根刺?若不是老齐国公一心想扶持先帝,助自己的女儿为皇后,也不会对司徒家遗孤斩尽杀绝,在朝中打压柳家和慕容家。若不是司徒家被斩尽杀绝,云霁寒不会绝地反击,有了夺位之心。 我不想说什么因果轮回,善恶有报。在命运的洪流中,你我都太渺小,谁都有迷失过,我只求以后的日子,可以顺遂平安。 额头上碰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然后是眉间,鼻子…… 身子一轻,我落入一片温暖,天气渐凉,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不自觉地被逗地“咯咯”地笑。 “想什么呢?”云霁寒捏了下我的小鼻子。 我捧着他的大手放在脸颊上,“想你呀!” “有件事,我想征得你的意见。” 云霁寒把我的脸蛋儿当成包子捏起来。 “我的意见一般都是馊主意。”我含含糊糊地说。 “但说无妨,说得不好,不罚。” 手里多了块糕点,我听到云霁寒说:“事关九公主,朕不想因为处置了她,寒了你的心。” 我小口地吃着,寻思着云霁寒话里的意思,四皇子如今是反贼,与他一母所出的八公主、九公主自然也要受牵连。 八公主还好,已经跟着韩子渊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而九公主一直心存害人之心,自然留她不得,可九公主毕竟年纪还小,又是受人唆使。 “嗯。敏太妃不是皈依佛门了吗?她也挺清苦的,叫璇儿也去陪她吧! 若是将来,她能想明白,再接回来就是。”我说完,没有听到云霁寒的声音。 我气了?我要把眼上的布巾揭下来,却感觉有什么压过来了。 “好!赏!” “才过了未时,陛下。” “叫三哥!” 来不及改口了,嘴被堵上了。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三千宠爱在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 云霁寒面对那自己无中生有的假想敌的策略就是,使劲儿的宠,使劲儿地惯着。 杨伯耀在皇宫里呆了七日,第八日,他手捧着皇帝的圣旨,出了宫。 这圣旨,可是千斤重,因为云霁寒把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嫁出去了。 “成了皇亲国戚,杨仲宣便可不死,不然朕也不能枉顾律法。”云霁寒与我这般解释道。 “可是五皇姐……能愿意吗?她可是颜控!还有太后!你怎么说服的呀?”我规规矩矩地坐着,任云霁寒为我擦眼睛。 云霁寒坐在我对面,说:“倾城自己选的,朕不过顺水推舟。” “哈?”我努努嘴,“一物降一物啊!想不到古灵精怪的五皇姐居然喜欢大狗熊!” “什么?” 我连忙捂住嘴巴,得意忘形,说漏了嘴。 云霁寒把布巾收起来,说:“看得清吗?” 我缓缓睁开眼,眨了几下,摇摇头。 我看见云霁寒那硬朗的脸上显出一瞬间的失落,但他立刻又换做了笑意,他捧起我的脸,说:“无妨!三哥养你一辈子。” 我“嘻嘻”地笑,搂上他的脖子,说:“背!” 云霁寒把我放在背上,问:“想去哪儿?” “勤政殿,给三哥念折子去。”我靠在云霁寒肩上,笑言。 “哼……”云霁寒低哼了声,道,“该罚!” 他背我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三哥,我错了!” “乖!” “那放我下来呗!”我赶紧求饶。 “知错就改!乖!该赏!” 我只听到了云霁寒的低低地笑。 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新皇后也要见嫔妃。封后大典之后,我理应露面了。话说云霁寒的后宫还真是环肥燕瘦,闭月羞花什么美女都有,我都做不到面不改色,更何况他一个男人。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众人向坐在后位上的我行礼。 我今日特意化了个妖娆的妆容,与我从前做云翊的时候,气质上有很大变化,而且,不知是谁把我宣扬成了个母夜叉,这些女人,除了慕容烟岚,都挺怕我的。 我挥了挥手说:“平身。” 众人坐在席上,我自顾自地喝茶,并不把她们探寻的目光当回事儿。 “咱们也算是第一次见,本宫从前在民间,听闻这宫廷都是多少女子挤破了脑袋也想进来的。本宫只给众位一句忠告。” 第201章 宫斗,蚀把米 我顿了顿,接着说:“既然嫁给了皇帝,那陛下就是你们的夫君,若你不是真心真意的想要关爱你的夫君,你是端茶倒水还是揉肩捏背,只要别当着本宫的面儿,本宫都能忍。但若是你们想给陛下吹耳旁风,玩美人计、离间计,动不动就哭天抹泪儿的,再弄点麝香,夹竹桃什么的,那就不要怪本宫手里的剑不长眼睛了。” 众人面面相觑,可能是觉得这个皇后说话有点太直接了吧? “哦!还有一样,做皇妃呢,也不能太懒散了,三宫六院的本宫管理也比较麻烦,所以咱们就按宫划分责任范围,你们把自己的宫人管理好了,宫人犯错,本宫就先找你们。每三日给本宫报上来一份工作报告,每半月上交一次工作总结,每个月结算一次各宫的账务。咱们承国家大业大,但也不能助长奢靡之风。至于具体的工作细则,本宫会稍后派发到众位宫里,还望各位及时查收,认真学习,抓紧时间把工作落实下去。” 说完了一大通,我见众人都面露苦相,便加了一句:“各位若是有异议……” 我顿了下,改口道:“不许有异议!本宫就是这么不讲理!” “行了,都散了吧!” “是!” 妃嫔们出了门就开始窃窃私语了。 只剩下慕容烟岚一个人了,我也可以解下伪装了,瘫在席子上,我为自己扇风“皇后娘娘,注意仪态。” 我从床上坐起来,把脸上糊的粉往下擦,说:“气场不够,妆容来凑,否则就会听到人设崩塌的声音。” 慕容烟岚摇摇头,一脸的嫌弃,她说:“陛下看得上你,眼光真是……” “嗯……”我摊开手,表示我也不知道。 慕容烟岚起身道:“祝你圣宠不衰。” “祝你荣耀永驻。”我回道。 慕容烟岚冷冷地瞥我一眼:“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立你为后,希望你拿的起那颗凤印。” 我抿抿唇,深知我以后,不可能再做那个坐吃等死的云翊了,我如今,再也不能偷懒了。 “多谢提醒。”我心知,慕容烟岚的提醒,是作为丞相嫡女的忠告,也是作为陛下皇妃的提醒。 送走了慕容烟岚,我呆坐这凤椅上,其实心里还是酸的,即使云霁寒多少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喊的是那句:“翊儿,不要走!” “做了皇后,要端庄,要大气,要隐忍,要识大体,要把自己的男人送到别的女人的床上,然后那个女人还要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脸。”我喃喃自语,“我怎么就给自己选了这么一条路!” 我对这样的自己,嗤之以鼻。 妍若姑姑立在我身侧,她说:“娘娘听奴婢一言,陛下对娘娘的心思,天下人都晓得,唯独娘娘不晓得。” 我愣住:“要不要这么夸张?” 妍若姑姑却说:“娘娘,无论您是谁,换了什么身份,奴婢敢打赌,陛下都能一眼在人群中,感知娘娘的存在,识得娘娘。” “这样?”我挑了下眉。 是夜,我换上夜行衣,溜到了勤政殿。 揭开一片瓦,云霁寒正在席子上看奏章,与平日里的他没什么区别。长生捧着茶进了殿,对云霁寒说:“主子,关雎宫那边传来消息,皇后娘娘今日乏了,已然睡下了。” “嗯。”云霁寒抬眼看了下天色,应了一声,便又低头看奏章。 长生又上呈:“主子,您今日要去哪个宫?” 云霁寒连眼皮都没抬,长生自讨没趣地离开了。 趁着后殿无人,我偷偷溜进勤政殿,偷偷蹑手蹑脚地朝云霁寒身边潜伏过去。他全程盯着手里的奏章,与平常无甚异样。 我躲在柱子后面,就知道妍若姑姑和长生一样,都是把嘴里抹上了蜜糖,变着法子地在我面前给云霁寒刷好感值。 云霁寒一手拄着头,一手拿着奏章,打了个哈欠,看来是要闭目养神一会儿。 “呼!” 我吹了下眼前的帘子,云霁寒也毫无反应。 我低头瞧了下身上的夜行衣,不如给他个“惊喜”? 正想冲出去,云霁寒突然起身了!他合上了奏章,又打了个哈欠,进了寝殿,半晌也没出来。 我勾起唇角,机会来了! 我蹑手蹑脚地才迈出了一步。 “呃……” 殿内传来一声云霁寒痛苦的呼声。 “糟了!” 我立刻朝寝殿奔过去,就被一抹黑色的朝殿外冲的身影给撞了出来,我旋身躲过这刺客的攻击,却见到一张顶着金色面具的脸! 李叔夜! 我还没来得及喊出刺客二字,李叔夜已经朝我攻过来。 我一边躲避教主的攻击,一边在腰间摸索迷药,今日本就是来逗云霁寒的,连剑都没有带,这下子可怎么办? “刺……” 我想喊出声,李叔夜已经挥拳而出,朝我的面门而来。 我翻了个身,想着云霁寒还在寝殿里生死不明,心里一急,那股强大的内力又顶了出来! “好啊!打啊!就看看今日能不能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师父!” 我甩了甩拳头,飞身朝着那教主冲过去。 李叔夜轻松躲过,往后退了几步,我紧追不舍,李叔夜挥手打灭了烛台的火,殿内立刻暗下来,视线不好,我摘下头上的簪子,作为武器,我朝着李叔夜冲去。 “李叔夜,你疯了!我三哥呢?” 我们打进了寝殿,我却没见到云霁寒的身影。 “云霁寒在哪里?李叔夜!你!” 我一拳要打到李叔夜身上,还没有打上去,就被扼住了手腕,我顺势倾身飞过去,骑到那教主的脖子上,才想用胳膊扼住了那教主的脖子,却被直接揪住了腰,在空中被翻了个180度,下一刻,我已被那教主捂住嘴,紧紧勒住了! 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要咬那教主的手,却听到那教主低低地笑,我愣住。 “自学成才的武功?嗯?” 我的眼睛倏地睁大,松了口,眼泪哗啦啦落下来。 这人把面具摘下来,把我的身子扳过来,说:“什么时候,内功这般强了?三哥都快制不住你了!还有啊,怎么还唤他师父!朕不准!” 第202章 宫斗,不存在 我瘪着嘴,泣不成声。 云霁寒还是一脸的玩味,他蹲下身子,用宽大的袖子为我擦眼泪,笑道:“笨啊!换身衣裳就认不出了三哥我啦?李荀,比得上朕?” 我的眼泪噼里啪啦,心里这叫一个委屈,虽是虚惊一场,但确实吓到了我。 “你还知道,你是我三哥?你这么多年,不知道我最不抗吓唬吗?” 我擦了眼泪,瞧着云霁寒眼底的宠溺,不想和他计较,但真的是惊魂未定。 “不怕了啊……” 云霁寒起身,把我的身子靠在他身上,轻轻拍我的背,我顾不得那些,失声痛哭起来。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又当如何? “好啦……” 云霁寒把我散乱的头发捋顺了,我手里的簪子早就掉了,我把眼泪鼻涕都蹭到云霁寒这身伪装上,叫他没机会再穿这身衣服吓唬我。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来的?”我问云霁寒。 云霁寒指了指头顶,我不可思议地看云霁寒,我问:“你是狗鼻子吗?” 云霁寒摇头,下一刻,我已被他拥住,他说:“是狼是狗,翊儿还不知道?” “唉?我眼泪还没干呢!” “呵……无妨,反正也是要哭的。” 宫里的日子不会太无聊,太后忙活着倾城公主的婚礼,自然还是她的老心腹妍若姑姑用着更顺心,我把妍若送回去,又把春华和秋实叫了回来给我。 无需我多说什么,长生定是把一切都讲给他们听了,我只需看着她们俩老泪纵横地进了关雎宫,主仆重逢,分外感人哪! 我把凤印搁在案上,往云霁寒那边推了推。 “给岚妃吧,她更适合管理后宫。”我说。 云霁寒摇头。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不想日夜操劳变成一个黄脸婆,到时候你就不喜欢我了。” 云霁寒摇头。 我问:“那你会帮我吗?” 云霁寒放下奏章,隔着桌子,赏了我一口,说:“乖!” 就是不打算帮了呗。 “哦。” 我把凤印又收了回来,“做得不好,别罚我哈!” 云霁寒扬眉:“这些日子,皇后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怎么能说做得不好呢?” “我只是嫌吵,给她们每人都找点儿活儿干,不叫她们到我宫里来哭哭嘤嘤地。再说了,织布、养蚕、绣花这些活儿,不本就是承国女子人人都会的吗?怎么?有人抱怨啦?不乐意干,可以辞职呀!本宫明日就放她出宫!”我说的是实话,连我这个外来人都入乡随俗学会了,有什么难的? 云霁寒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席子,说:“过来。” “嗯。”我乖乖地点头,坐到他身边,搂上他的胳膊。 云霁寒把我抱进他怀里,把折子放在我手里,说:“勤能补拙,宝贝儿,念吧。 宝贝儿? 我还在他怀里抱着的时候,他也没叫过我宝贝儿,现在叫,倒也不算违和。 “好。” 我心里说不出来的美滋滋,忘了他说的勤能补拙四个字好像是在变相地嫌我笨。 其实我派发给各宫女人的工作,并不算累,但还真有人爱嚼舌根子,嚼给太后,太后最近忙,没时间理她们。嚼给皇帝,皇帝最近除了勤政殿,剩下的时间都在我宫里,她们也没机会。 “要不,你把后宫遣散了吧?”我对云霁寒提议。 云霁寒歪头看我,一脸的不可思议,像看疯子似的。 我也向看怪物似的瞧他,毫不避讳地说:“言情里是这么写的呀!” 云霁寒不语,继续理会他手里的奏章。 生活过得太安逸,我心头的压抑缓解了许多,对付那些女人成了我的日常娱乐,云霁寒也是护短,凡是无论对错,都是我对。 转眼到了十月,秋叶上结上最后一层霜,我穿着狐裘,坐在梧桐树下等云霁寒下朝,手里的汤婆子热乎乎的,春华和秋实忙里忙外的,我叫她们不用管我。 “小丫头!” 头顶传来琴魔前辈的声音,声音与平日的慵懒相比,急切了一些。 我眉头微蹙,心知该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 “小丫头!我与你说哈!你别急哈!”琴魔说。 我连连点头,深呼吸了好几次,应了声:“好。” “反贼,落网啦!”琴魔前辈一言,我眼睛瞬间亮了。 压下了心头难言的情绪,我问了句:“谁?” 琴魔说:“那不知道,听说被秘密押解回京了,关押在哪里我还暂时没寻到。” 琴魔顿了顿,说:“这其中。可有夏曼?” 我咬了下嘴唇,有些坐不住了,可若是我去问云霁寒,我们必将再一次因为李叔夜争吵,陷入冷战。 刚过了几天消停日子,我不想剩下来的三年时光里,再有遗憾。 “患得患失,愚者所为。”我想了片刻,对琴魔说:“师叔,待我想想。” 我起身进殿,如从前一般化了个清丽的妆容。 秋实正好进来,把一个匣子交到我手里。 “主子!当日宝月宫大火,奴婢只从您的寝殿救出来这么一个匣子,本想着给我们姐妹两个留个念想,如今主子回来了,奴婢们自当物归原主。”秋实说。 “嗯!多谢!” 我抚摸着匣子上熟悉的纹路,这匣子也是云霁寒送的。嘿!我什么东西不是他为我精心备好的呢? 把匣子缓缓打开,我不是收纳达人,里面只胡乱的放着些物件。 我拿起里面的一颗孩童拳头大小的玻璃珠子,这是我第一天入住东宫的时候云霁寒送的。我记得那时候云霁寒把这玻璃珠子交到我手里,问我:“孤的东宫,如何?” 我心道云霁寒这么问可不是臭显摆,他是不是在等我说错话,然后想着惩戒我,给我个下马威? 我把玻璃球捧在手里,透过玻璃球看他那张硬朗英俊的脸庞被放大变得滑稽,奶声奶气地对他说:“没有,笑声。” 说完,我就“咯咯”地笑了,走到云霁寒身边,想顺着他的大腿爬上去,无奈手里还拿着东西,便把一只胳膊绕过云霁寒的小腿,抱住不撒手,又笑了两声。 “我一笑,就好多了。” 我心里鬼尖鬼尖地想:我不信,他真敢踢! 顶点 第203章 宫斗,不见我 云霁寒俯身把我捞起来,抱在怀里,厉声问:“城儿见了孤都害怕得躲起来哭,你不怕?” 我把玻璃球捧着放在云霁寒的眼前,不甚在意他的话,说:“三哥你看,我笑得好不好看?” 透过玻璃球,我瞧见云霁寒眼里一瞬间的惊讶,然后,他也笑了,他说:“丑。” 我笑得更灿烂了。 云霁寒抱着我小小的身子出了殿,走到庭院内。 “呼!” 他突然把我抛了起来,抛得很高,感觉我像是他手里的皮球,可我还是借着耳畔的风声叫我欢快地笑了声:“好玩儿!” 我稳稳落在云霁寒怀里,我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就感觉,他会接住的。 我抱着玻璃球,生怕它脱手摔坏了,用袖子把它擦得锃亮的。 “真不怕?嗯?”云霁寒脸色缓和了许多。 “三哥,我饿了!”我把玻璃球贴到肚子处,撅噘嘴说,“我能吃下十个这么多!” “哈哈……”云霁寒放声大笑。 后来我听长生说,那是云霁寒7岁以来笑得最开怀的一次。 如今再看这颗玻璃球,我还能记得当时云霁寒眼里一瞬而过的欢愉,虽然我不明白,我那句话的笑点在哪里。 又在匣子里翻找了一阵,一条手帕被我握在手里,摊开手帕,素白的帕子上绣着一只可爱的小鹿。 小鹿,鹿儿,我猛然有了一个联想。 在匣子里又翻找了半天,终是没再找到什么有价值的。 竟然,是这样的! 天气不热,但我走得太急,满头大汗的,长生正在勤政殿外,见我过来了,却把我拦下来,他说:“小主子,陛下说了,不见您。” 我咬了下唇,云霁寒这是主动屏蔽信号,不想我俩再因为李叔夜的事情,吵架了? 我看了眼殿内,窗户也关得挺严实的。 “你去传个话,就说我有另外的事情找陛下。” 我从袖间掏出那方手帕交给长生。 “好嘞。”长生两手捧着帕子进了殿,我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就听见云霁寒在殿内的训斥声:“谁是你主子?嗯?出去!” 他一声吼,惊得我心肝儿一抽,怎么这就恼了? 不待长生出来,我也来了脾气,冲着殿内高声一言:“不见就不见!谁还会傻傻地跪下来求你,等你赏巴掌吗!” 我甩手就走,谁还没脾气了?想起当年被云霁寒误伤的我,那张胖头鱼一样的脸,我就不想和云霁寒解释了。 我冲着身后跟着的春华和秋实说:“从今日起,本宫不见任何人。” “啊?”春华一听,先不干了,“主子,别人不见就不见了,陛下呢?” “难道他不是人?我说不见就不见!”我喝了声,气得又跺了下脚,气急败坏地道了声,“惯得他!” 我气得回了宫,把众人屏退。 “师叔!”我唤了声,没人应,这酒鬼又去哪里讨酒喝了? 我挠挠头,心想着琴魔那句什么“喝酒不御剑”的宗旨,看来今晚得单独行动了。 等到天黑,我换了一身夜行衣,依旧沿用老方法,把春华和秋实迷晕了,我飞出了皇宫,先去了紫枫林。 “你也成酒鬼了?借酒浇愁?你愁什么呀?”我连续三个问,一边问一边冲着摇晃着林智周软成虾米的身子,把他手里的酒壶扔到一边儿去。 “风……风……”林智周打了个酒嗝,指着我迷迷糊糊地说,舌头都捋不直了。 “我三哥没来!我有事儿找你!” 林智周却把头靠在我肩上,哭了! “呜呜呜……” “锡麟哥哥,你怎么了?” 我把林智周的头扶着靠在椅子上,扶了扶额头。 “唉!”我只能静静地坐在林智周对面的席子上,冲着林智周的手下说:“再上点儿酒,多谢?” 紫枫林的手下如今也算是和我混了个脸熟,又给我上了两坛酒,我瞧着搁在桌上有我脑袋那么大的酒坛子,听着林智周嘤嘤的哭声,嘴角抽了声。 这帮家伙,都是千杯不倒型的? 没法子,我只能一边喝酒,一边等林智周醒酒。 “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笔难算的账,平时见你嬉皮笑脸的,想不到这一丧起来,也这么泪流成河的。”我一边喝酒一边吐槽。 “呜……”林智周继续哭他的。 “你哭起来,也是个美男子。话说你基因这么好,不能娶妻生子真是太可惜了。” “呜呜……”林智周哭得更凶了! 我又灌了自己两杯酒,说:“不过你没有我惨,我都活了100多年了,才告别单身,如今啊……” 想起云霁寒那幅小心眼儿的样子还有他今日发火的样子,我不禁苦笑了下。 “三哥那坛酿了10年的醋,真是越来越酸了!” 我叹了声,又灌了自己十几杯酒。 “你知道什么?风兄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好歹如今也算是夙愿得偿了!你再瞧瞧哥哥我……呜呜……”林智周总算是认人了!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参加过他婚礼的人!”我指了指自己,“我其实,特别特别的羡慕杨素衣,三哥以前在东宫里,由着她作!我呢!最后认错的,总是我!” “杨素衣!哼!那个蠢女人!” 林智周不屑一顾,“怎么可能入得了风兄的眼!” “我不信!”我仰头,一杯酒穿肠而过。 “啪!” 林智周一拍桌子,待他把手拿开,我瞧见桌上多了一串钥匙。 “不信,就去问她呗!” 林智周撑起了身子,用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道:“忘了你是路痴!走!哥哥带你去!” 哎?我搁下酒杯,误打误撞的,居然问到了正地方! 我想起那句:“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 真理呀! 我跟着林智周七拐八拐好几个弯儿,在暗道里转到我快吐了,林智周才摇摇晃晃地带着我到了一处暗门处。 林智周按了机关,暗门打开,又是往下的台阶,里面风光昏暗,我们终于到了地方! 烛火昏暗,林智周靠着墙保持身子不倒,钥匙挂在他的右手中指上,我把钥匙接过来,掂起门上的锁,却发现房门竟然是打开的! 第204章 宫斗,反转了 我转头看林智周,林智周却露出会意的笑容,我蹙眉,退了一步,却又抵不住好奇,又上前悄悄地走到门口,把门轻轻推开了一点,偷听里面的声音。 “啊!” 我的心抖了下,这声音,是谁? “云霁寒……你不得好死……”这回我听得清楚了,是四皇子云霁斐。 “你以为,你赢了是吧?这皇位,你坐不稳的!”四皇子又道了声! “多谢四弟记挂着。”我听到云霁寒冷如寒冰的声音。 “呸!你如今这副人模狗样的!当年还不是狼狈如狗,卑微如泥地被我踩在脚下!哈哈……三哥,你可还记得啊!小时候,你被我和宫人们,扔到假山的洞里,我们在假山口点火,你被困在里面,差点被熏成狗熊,你还挨了父皇一巴掌哪!还有那次,我们的特味糕点,那滋味,你可还记得呀!唔……啊……哈哈……”四皇子又挨了打。 四皇子这般故意气云霁寒,他是想叫云霁寒杀了他吗? “让他说。” 这些话,我都听不下去,云霁寒却能这么平静的对待。 “咳……哈哈!” 四皇子单是听声音,已然癫狂了。 “只怪李政道当年太心急,不,都怪柳谊,拼了老命要为司徒家翻案,不然父皇不可能起疑,否则,只要外稍加运作,慕容家还有你根本不可能还有翻身的机会!我真是小瞧了你,没死在战场上,反而战功赫赫。呵!悔不当初啊!当初,在你出京前,就该毒死你!” 四皇子说这话的时候,又似哭,又似笑。 “你命可真好!蚀骨虫都杀不死你!云翊那凤命的小丫头,一次次地破坏我的计划!她真是死心塌地的替你挡了不少灾!” 四皇子又把话题扯到我身上。 “你起意杀翊儿之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谁都一样!动她一根头发丝儿,都是找死!” 我眉毛一跳,云霁寒的话说的,我鼻子登时一酸,云霁寒从前吃那么多苦,他都可以清淡看淡,对我,却…… “哈哈哈……你瞧瞧你这副样子!悔不当初了吧?别不承认!你当初把她带出锦绣宫的时候,存的是什么心思?是利用!凤命之女,福泽天下,庇佑苍生,呸!你口口声声地保护,别人不能伤她一分!哈哈!你说这话的时候,云霁寒,你难道不觉得丢人吗?她是云翊也好,司徒家的小崽子也罢!她可能还不知道吧?她岂止是凤命,还是你的良药!” 我瞪大了眼睛,这是何意! 我抬头,见林智周摇摇头,扶额而立,不敢看我。 “闭嘴!”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虚了?即使你练了一身好武艺,也压不住那深入骨髓的寒毒,你把它渡到云翊身体里了吧?” “闭嘴!”云霁寒声调又重了些。 “那年!她才4岁吧?她可能现在还以为这么多年所受的寒疾之苦,是因为掉入冰湖里,才落下的病根儿呢!果然是凤命啊!体内带着寒毒,还活了10年。想不到吧?你心心念念地,找了15年的那个孩子,就是你当初恨之入骨的人吧?哈哈……” “云霁寒!你当初把他带离锦绣宫的时候,本就是打算把寒毒渡给她,让她死吧?可为何偏偏你又后悔了?这10年来你差人遍访天下名医,为她续命,我当真被你骗得团团转,以为你还真是个深明大义以德报怨之人!原来如此,你是何时发现自己对她动了那份心思的?怕是在你知道她真实身份之前吧!哈哈……” “柳谊还真是蠢,以为你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罪臣之女,他的好外孙女养在身边,笃定你重情重义,为你重新出山,稳定朝堂局势。怕是只有我才知道,你当初是有多么的恨云翊!多少次深夜,你都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她纤细的脖子掐断吧!” 我站在门口,手拂着门,一阵尴尬。 想走,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办!进去,云霁寒这个秘密,就兜不住了。 “云霁寒,你从恨她,到护她,疼她,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她每每病痛缠身的时候,你肯定后悔了吧?我还真是傻!这么多年,没看出半分端倪,直到逃亡之时,才得知云翊的真实身份!不然,父皇在时,仅凭她一人,我便可以扳倒你!晚了!晚了!父皇!哈哈……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选择的太子!你觉得他配当这个皇帝!我不配?凭什么!凭什么!” “云霁寒!当初没毒死你,如今我也输得彻底,成王败寇,你若有胆量!就在菜市口,当众把我剐了!把我关在这鬼地方,算什么本事!我云霁斐无能,也不至于你去怜悯!那所谓的兄弟情,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从小到大,我就把你当成人看!何谈兄弟!我做了鬼,会日日夜夜地盯着你,看你那把龙椅,什么时候翻!呵呵!凤命,而非长命!就算你把她护得再紧,她也要早早死掉!我就诅咒她,让她死无全尸,死在你面前!啊!” 听动静,四皇子又被收拾了。 “朕会护好自己的女人和江山,叫你死不瞑目。”云霁寒的声音,才像是从黄泉蹿上来的,冷得不禁叫人打哆嗦。 我深吸了口气,缓缓推门而入,云霁寒转头正看到我探进去的半个身子,他的瞳孔骤地一缩。 我冲着云霁寒打了个招呼:“三哥!” “快救救我!老狐狸快把我灌晕了!” 我舔了舔嘴唇,冲着云霁寒露出痴痴地笑,顺势还用还没进门的腿踢了下要开口反驳的林智周,意思就是别插嘴,不想叫云霁寒知道我趴墙根了。 云霁寒先是一愣,然后大步上前,走到我身边,把我拉进了门,顺便瞥了眼门口靠着墙装傻的林智周。 云霁寒解下他身上的披风给我,眼里满是担忧,他声音低哑:“翊儿,你怎么孤身来这儿?怎么还在恼?” “来多久了?”云霁寒拉过我的手,把手心的暖意传给了我。 “来了好一会儿了。” 第205章 宫斗,换来的 云霁寒的动作明显一滞,和云霁寒认识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瞧见他这么心虚地看着我。 我挽过云霁寒的胳膊,笑言:“老狐狸喝得七荤八素的,又哭又闹,我套了好一会儿话才骗他带我来这儿!话说这紫枫林的酒,还挺好喝的,就是酒坛子大得吓人了!” 云霁寒好似松了口气。 “哈哈……我当是谁呢!皇妹!你来得好巧啊!我们正谈到你呢!唔……” 监房里的四皇子还要说话,已经被元亮用布巾勒住了嘴。 “就他一个吗?杨素衣呢?”我抬头问云霁寒,没有把目光多分给四皇子。 “来此,找她?”云霁寒有些诧异。 “不然呢?”我反问,白了云霁寒一眼,“小气!唉!不见就不见呗!本姑娘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在意某些人的小肚鸡肠。” 我说得摇头晃脑的,云霁寒捏下我的脸蛋儿,拥着我朝更里面的监房而去。 “小鬼!”云霁寒低头宠溺地瞧我,用身子挡住了四皇子监房的方向。 我们绕了一个直角弯,云霁寒领着我在另一个监房门外停下来,监房外的墙上挂着一只火把,里面的情况瞧不太清,只看到角落里蜷着一个灰色的人影。 “杨素衣。” 我唤了声,里面的人影动了动。 我往前走了两步,云霁寒没有拦我,只是也跟着走了两步,护在我身后。 我靠在栅栏前,瞧见杨素衣倒在地上,手脚摊在地上,只有她的头和身子在动。 “云翊……” 杨素衣脸上都是泥污,像是从泥里抠出来的土豆,她头发都散开了,犹如一个乞丐。 “你真的没死……” 杨素衣眼睛明亮,上下打量着我。 “还好,命大,没让你们百鬼窟的人追上。”我说完,冲着杨素衣勾唇笑了笑,道,“外祖父的意思,叫我尽量保住你与杨仲宣的命。” “嗤!司徒家的崽子!你根本不是杨家人,还叫什么外祖父!当初就不该留你!” 杨素衣咬牙切齿。 我问她:“你所言的当初,是哪个当初呢?” 杨素衣惊住。 我道:“瑜贵妃,是你毒死的吧?这事儿,四皇子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杨素衣满脸不屑,看来她对四皇子,也不过是审时度势的一时权宜罢了。 “也对,你也不怕死。”我说,“今日来,不是来寒碜你的,我有问题想向你请教。” “哼!从前的六公主,如今的皇后娘娘,所有的荣华富贵你都得了,这世上最好的男人,你也得了,你还有疑惑?”杨素衣冷笑。 我苦笑了下,道:“父皇如果知晓你的那些诗词都是抄的,当初就不会封你做才女,更不会有你风光大嫁的那天。” 杨素衣倚着墙,撑起了身子,她说:“一派胡言。” “今日我特意询问了下当日父皇封你为京城第一才女时候的情景,听宫人们说,父皇凭你的诗词有当日先皇后的风采,太后也曾与我说,你为人处世处处与先皇后一般模样,当时,我只是觉得你们是姑侄关系,都是杨家人,脾气像也正常。我曾在凤仪宫寻到一张手帕,上面绣着一只小鹿,你也曾送过我一张绣着小鹿的帕子,这更加深了我的怀疑。所以,我特意多询问了几个宫人,我觉得吧,苏东坡估计不太喜欢被反复拿出来炒作。” 我顿了下,见杨素衣眼睛瞪得老大,又道,“你好!杨纯如!” 我又舔了句:“或者,该叫你夏曼!” 听得此话,我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云霁寒走上前,他眼里藏着两把利刃,指着里面的杨素衣,沉着声问我:“翊儿,你说……她是谁?” “三哥,她会重生,你杀不死她的。”我拉过云霁寒的胳膊,立刻打消了云霁寒想要报复的冲动。 我安抚已经把手握成拳头的云霁寒:“三哥稍安勿躁,翊儿今日来,就有法子替司徒家和慕容家寻一个公道。” “休得胡言!”杨素衣竟然还不承认! “好玩吗?夏曼!整个承国因为你搞得乌烟瘴气,你还真把人命当卡牌玩吗?” 我瞧见杨素衣不可思议地瞪向我,她冲我喊道:“你!你是谁?” 我却打断了她的问题:“咱们先把这两世的恩怨缕清楚吧!我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整好有闲心去想事情。司徒敬再怎么手握大权,好歹也是三朝老臣,又是先帝的恩师,先帝怎么就下得去手,他怎么就这么恨!恨到司徒敬都死了,把权利都还给先帝了,先帝依然要杀之而后快,把司徒敬的子子孙孙屠了个干净!是你吧?是你给先帝吹得耳边风吧?” 我说完,杨素衣却不震惊了,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我又接着说:“夏曼,你到底是物质生活太富足还是精神生活太丰富了,好好过日子不成吗?难道非要搅得天下大乱,你才甘心?” “不然呢?像你这个怂货一样,躲在这个男人身后畏畏缩缩地过日子?”杨素衣突然有了力气,抬手指向了云霁寒。 她妩媚地冲着云霁寒笑道:“陛下,你若是如先帝一样好骗,该多好哇!” 云霁寒脸色更为阴鸷,若不是这还隔着一道门,不然云霁寒绝对会冲过去掐住杨素衣的脖子了! 杨素衣又把手指向了我,她挑了下眉毛,看向云霁寒:“就因为这么个病秧子!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连我为你费心熬的羹汤,你都不肯用一口!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对这个不起眼的丫头都心思,因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凤命?” 云霁寒嗤笑一声,没有回答她。 夏曼放下了手,不屑地笑笑说:“不错,司徒家不倒,哪里有我杨家做皇后的份儿?这世上只有我夏曼不想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一次不行,下一世从头来过呗!反正漫漫长日,实在太无聊了!这不,这一世,我也做了皇后了,如果不是因为你!” 杨素衣瞪向我,她说:“凤命啊,真是天赐的好命格,当年我给你放了多次的血,你都没死,长大了还一次次地坏我好事,李叔夜那个傻子,还三番五次地坏我好事,他真是糊涂到里外不分的地步了!你怎么都死不了!” 第206章 宫斗,不同类 我微微蹙眉,见杨素衣一副看傻子似的看我,她说:“你真是榆木脑袋!李叔夜喜欢你都来不及,会派刺客杀你?” “你说哪一次?”我真的让杨素衣说懵了。 “哈哈!云翊啊云翊!你真是笨到家了!”杨素衣笑地更加猖狂。 我还要问,就见云霁寒挡在我面前,他对杨素衣说:“照翊儿的意思,当年司徒家入罪,你才是始作俑者。” “不错!先帝、李政道、巫马毅,都不过是我的裙下之臣,他们替我办事,把天下和江湖搅和得鸡犬不宁,我才开心!” “你真是病得不轻!” 我吐槽了句,回想着杨素衣刚才的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李政道! “你你你!”我从云霁寒身后又跳了出来,我终于找到我最服气的人了!如果这是个游戏的话,杨素衣绝对是一个巨大的bug! “那那那!” 我咽了下口水,真的难以问出口。 杨素衣不屑地白我一眼:“不错!那个被我扔掉的孩子,那个和你交换的丫头,与皇室毫无血缘关系,更与巫马毅没半点关系!” “你!”我把云霁寒扒到一边去,怒气冲冲地甩了下袖子:“你知不知道你把多少人拉下水!巫马毅他为你牵肠挂肚、为你隐姓埋名!李政道疯疯癫癫,李叔夜好好的凤栖梧家主不干了去做反派!还有我和修!好玩吗?啊!好玩吗?” 我在腰间摸了摸,没摸到剑,不然我真想砍了杨素衣! “好好一个世家公子,成了卑贱如泥的奴隶,和野兽抢食,被人当成商品标价!眼睁睁地看着这世上所有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觉,你体会过吗!杨素衣,这不是游戏!这是人命!你长心了吗?你说啊!” 云霁寒拥住我,在我耳畔轻声唤着:“翊儿!冷静!” “哈哈哈哈!那又怎样!你杀了我也没用!”杨素衣狂妄地笑着。 我跺了下脚,冲着夏曼喝道:“是!我是不能杀你!与我,你也同样!咱们俩就残杀到地老天荒好了! “你什么意思?你也是重生者吗?”夏曼突然双眼熠熠闪光。 “我是谁干你何事!夏曼!你这个疯子!”我吼道。 杨素衣抬头看向我,她说:“无尽模式的重生,有什么不好?我玩得很尽兴啊!这就像是真人版的游戏,难道不爽吗?” 我摇头,忍住眼睛的热,努力平复心绪。 “云翊……” 杨素衣低头,看我,她说:“不管你是谁,你给我记住了!咱们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咱们俩,只会是敌人!永远的敌人!” “住口!”云霁寒喝了声,把我揽进怀里。 “蠢男人!她与我是一样的!她的过去里没有你,将来也不会有你,你于她而言,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品罢了!妄你这个蠢人,还真把她当孩子一般护着呢!她多大!你问问她!她心里到底装着多少男人!你问问!” 杨素衣冲着云霁寒吼道,“你还为了她,给我下迷药!你真是蠢死了!” 云霁寒却把我护在怀里,抚摸着我惨白的脸,他低声说:“不怕了,我们回家。” 两行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 云霁寒用粗糙的指腹抚摸我的脸,把我的眼泪擦掉,我抽了下鼻子,深吸了口气,冲着头顶道了声:“前辈!你醒酒了吗?收快递啦!” 话音刚落,我就瞧见从拐角处走出来的琴魔,他手里提着剑,眼里喷着火。 今晚听墙根儿的人还真不少。 琴魔轻轻挥手,监牢的锁头就开了,杨素衣一见走进去的琴魔,瞪着眼,嘴巴也不可思议地张得老大,都可以塞个苹果进去了。 琴魔把杨素衣地上揪起来,扛在了肩上,杨素衣终于大喊了声:“啊!你!你怎么还活着!” 琴魔没有理会杨素衣,他冲我和云霁寒拱手,道了声:“多谢。” 云霁寒冲琴魔颔首,我冲着杨素衣摆手:“再见!” 杨素衣用力挣扎,把自己弄得跟个羊癫疯似的,她不停地大喊着:“阿宣,对不起,你!” 琴魔手指一抬,杨素衣立刻动弹不得,说不出话了,更不用说咬舌了。 “小丫头!再会!”琴魔说完,便带着杨素衣离开了。 姬神仙说过,没有夏曼,琴魔不会入魔。 琴魔与夏曼的恩怨,怕是也要算一阵子了。 云霁寒帮我把披风裹紧,扶着我往回走,到四皇子监房时,蜷缩在地上,我听到他说:“素儿……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对不起”三个字,真是特别地好说,世上的事,总是不能用“对不起”就可以了结一切! 我停住脚,转头看向四皇子,我问他:“四皇兄,丞相寿辰那晚,刺伤我的,是你吗?” 四皇子过了一会儿才把目光聚到我身上,他说:“我要杀的,本不是你!” 我长舒了口气,抿着唇笑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是李叔夜,就好。” 四皇子问我:“云翊,你为何就是不肯,站在我与母后这边。”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口:“从前三哥虽恨我,我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是冷漠。可是四皇兄,当年三哥抱我出锦绣宫的那天,我在你眼里看到的,是杀意。” 四皇子微微怔住,他大概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四岁孩子会看懂他人眼底的情愫。 “我本想着得过且过吧,反正将来远嫁了,就见不着你们了!直到那一天在猎场……” 我握紧了云霁寒的手,说,“我还得谢你!” 不是四皇子的几次刺杀,我不会意识到云霁寒在我心里已经填得满满当当,容不下任何人,甚至容不下我自己! 我算什么呢?不容于三道六界,不入轮回,我不在乎! 只要我将来惨死的那一天,不让云霁寒看到,不叫他伤心,我这一次重生,就算是圆满了。 脚下的路像棉花似的,我想我是醉了,亦或是,挺不住了。 “翊儿!” 失去意识之前,云霁寒的手紧紧抓住我的,他的手,总是那么的暖。 “三哥…” “嗯?” 梦里,我看到了小时候的我,趴在云霁寒的背上撒娇。 “冷…” 顶点 第207章 宫斗,顾念谁 只需要一个字,云霁寒就会把整个屋子弄得犹如春天。 “三哥真好。”我趴在云霁寒的背上,这样,便可安心地睡。 “好起来吧!翊儿……你病好了,想去哪儿,想做什么,三哥都陪你……想吃什么,三哥都不拦着……” 我病着的时候,云霁寒什么都应我。 “嗯……好!”我应着。 “三哥不好……”云霁寒总是自责。 那时候的我,哪里知道自己遭的罪都是拜他所赐,还傻傻地说:“三哥好!最好!” 然后就伴着他哼出来的调子,沉沉睡去。 云霁寒,你说的对,我们早就算不清了! 我醒在云霁寒的勤政殿里,他的声音在隔壁响起,想来又是在召见大臣。 我撑着身子,平顺了下呼吸,在床上发呆。 云霁寒进来的时候,我还在呆着,她见我醒了,也并不意外,嘴角该挂着隐隐的笑意。 看他这副与往常无甚区别的模样,我想林智周应该是把我得知真相的事情当成真相收藏了。 这样便好,我真的不想和云霁寒计较那些了! “三哥!” 我抓住云霁寒的衣袖,云霁寒暼了眼,与我说:“何事求我?” 云霁寒知晓我每个动作的意思,我想他甚至猜到了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深吸了口气,把云霁寒的衣袖又抓得紧了点儿,可我的嘴还没张开,就听到云霁寒说:“不可能!”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云霁寒,他的我拽着的衣袖抽出去,他把身子侧了过去,说:“翊儿,你不必张口替李荀求情,他已经死了。” “死了?” 我刚才准备的所有为李叔夜开脱的话,都化作了吃惊,被我咽了下去。 云霁寒终于转过头,他眼里的寒意叫我打了下哆嗦,他好久没有这样看我,我竟有些陌生。 “翊儿!你该知道,李荀必须死。” 云霁寒起身,说:“你顾念谁都不该顾念他,否则就是活得太糊涂!” 他缓缓把床幔放下,遮在我与他之间,隔着床幔,我听到他说:“李荀已坠入万丈悬崖,尸骨无存。从今日起,没有朕的许可,你不得出宫半步!朕不许你替他收尸!若你觉得他是个好人,也轻点哭,对孩子不好。” 我看着云霁寒一步步离开的坚决,心里抽痛了下,云霁寒真是太了解我了。 隔着纱幔,我听到他在门口对长生吩咐:“皇后娘娘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不许任何人叨扰。” “是!奴才明白。” 长生回道。 明白?长生真是瞪眼说瞎话。 云霁寒摆明了就是要把我圈在皇宫离,隔绝与外界所有的消息,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对付李叔夜的残部。 不,云霁寒没有看到李叔夜的尸体,是绝不会相信李叔夜已经死了的。 等等,他说不叫我哭,对孩子不好。谁家孩子?哪里来的孩子? “三哥!” 我撩开帘子去寻云霁寒,见他正缓缓把殿门关上,我一换他,他微微侧目看我,眼里依旧冷漠。 我顾不得穿鞋,跳下床想问云霁寒个清楚,脚下却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头有些晕,身子也提不起力气,我试着感应身体里的那颗丹,它还在,但我确实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 我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奔过来的云霁寒打横抱起来,他怒目瞪向我:“又作什么?不听话!” “我……”我揪住云霁寒,不让他有机会跑,“我……你……” 一时间我竟忘了自己要问云霁寒什么。 云霁寒依旧冷脸看我,他警告我:“你给我好生待着!若是你肚子里那个有什么差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又是这么一句吓唬人的话,可我却听愣了。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我把云霁寒抓得更紧了。 “哭什么?”云霁寒用他的下巴碰了下我的额头,“这就怂了?不是不怕我吗?” 我摇头,哭出了声。 云霁寒声音柔软了些,他说:“一时的气话,从前也没见过你这么长记性。不哭了啊!” 我点点头,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云霁寒脸上的不忍,我搂住云霁寒,说:“三哥,我错了。” 我听到云霁寒胸膛里传出来的一声闷哼,他可能还在生气,总有办法哄好他的。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没有时间吵架。 时间飞速地过,我与云霁寒过上了男主外女主内的日子,琴魔只来过一回,他把夏曼关进了玄都塔里的幻境,琴魔说夏曼内心的秘密越多,幻境就越幻境就越复杂,她怕是永远都走不出去了。 姬神仙最近顾不上我,忙着帮琴魔克服心魔,虽然一仙一魔,但似乎身份不能影响他们师兄弟间的情意。同时他还要为寻找下一个宿主做准备。 关雎宫我甚少回去,云霁寒恨不得前后脚地跟着我,我也绝对没有叫他失望,整个孕期都吐得七荤八素,最后连下榻的力气都没有了。那颗丹我不敢再用,它每次耗费的体力都在成倍增长,我真担心一不小心三年没到就把自己作死了。 隔年,云霁寒的第一个皇子出生了,举朝同庆,皇子满月云霁寒便册封其为太子,赐名稷。 直到太子过了百日,云霁寒才许我出宫,还是与他同行,这男人,心眼小的不剩啥了。 太后去了广陵城的避暑山庄颐养天年,一年回来一回,过个年,广陵四季如春,确实适合养老。 我去神秀山找过八公主,韩子渊以这个徒弟太笨,课程进度太慢为理由,把我打发了,要再留八公主几年。我见八公主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索性也不管他们俩,对于心无城府的八公主而言,神秀山确实是她的风水宝地。 云倾城三年抱俩,杨伯耀在家憋坏了,请了好几次愿,云霁寒才许他去北疆,把修调回来,封濮阳侯,主管京城防御。 林智周常来宫中玩儿,给我送许多宫外的新鲜玩意儿,但他得偷着来,云霁寒看见,会揍他。 对了,无双城的尉迟念文在得知我嫁给皇帝地消息之后,消沉了3天,对,就72个小时,然后他就闪婚了。果然是花花公子。 顶点 第208章 宫斗,画册子 就这么一晃,两年多的时间匆匆而过。 初冬时节,天气渐冷,我宫里的暖炉早早就点起来,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我的寒疾再没有发作过,这对云霁寒来说,是个意外之喜。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那颗丹的关系,我依姬神仙的嘱咐勤练心法和一些不痛不痒的小法术。他不真心教我修仙,他说我没有那个缘分。 这一天云霁寒告知我:“戎国皇帝亲来承国。” 我们正坐在席上用膳,我把肉都夹给云霁寒,云霁寒蹙眉看我,问:“怎么了?” 我说:“又要打仗了,你多吃点,上阵杀敌有劲儿。” “哈哈哈……”云霁寒的笑声响彻整个关雎宫。 我却正儿八经地说:“难道三哥不觉得他是个有实力的对手吗?” 云霁寒过了一会儿,才摸了摸我的头说:“你觉得,我会输?” “当然不会了!”我骄傲地回答。 云霁寒在我面前,很少用“孤”“朕”什么的,我们两个就像普通人一样说话,听着很舒服。除了,他生气的时候。 云霁寒满意地把我的脸捧起来,亲了一口,然后才继续用膳。 我吃完了一碗,还觉得饿,可是云霁寒在这儿,我又不好为了一碗饭和他吵,便放下了筷子,低头喝汤。 “稷儿呢?” 云霁寒今日下了早朝还没抱过他儿子,此刻又手痒了。 我说:“睡着呢。” 云霁寒声音小了些,与我说:“和你一样不好学。” 我点点头,表示这个锅我这个做母亲的背了。 然后我才说:“两岁的娃娃,不着急哈!再说他也不用高考。” 云霁寒突然转移话题,说:“你这几个月,把那些女人折腾得够狠的。” “谁呀?在你耳边又告我小状?”我状若吃醋的模样说。 林智周与我说过,云霁寒从他的紫枫林定期拿走一批林智周特制的迷药,我觉得那些女人也挺笨的,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过。 云霁寒问:“在哪里学来的一套?叫什么考勤,打卡?” 我把汤喝光,说:“还有好几套没用呢?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受不了可以辞职啊!我可以发失业补助金。” 云霁寒伸手,说:“过来!” 我走过去,他一把把我拉进了怀里,掏出帕子为我擦嘴,眼里的宠溺流露出来,他说:“今晚来你宫里。” 我心道,你哪晚不来呢? 可我掐着手指算了下,说:“不行。” “为何?”云霁寒点了下我的鼻子,道:“今晚又有约?谁?” “我还没赢过太师呢!他让我3个子,我都没赢!今晚必须赢!”我信誓旦旦地说。 云霁寒拉起我往外走。 “干嘛?” “带你去赢。”云霁寒说着,已经出了宫门。 “政务啊政务!”我对云霁寒说,他就是充耳不闻。 到了太师府,柳谊在门口候着呢,我四下看了看,修可能还没有办完差事,没见到他人影。 “三哥又派濮阳候去做什么坏事了?”我故意调侃云霁寒。 云霁寒勾了唇,挑了下我的下巴,说:“皇后的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与我这般说话了?” 我低头嘻嘻笑,云霁寒则拥着我下了车,我们一同进了太师府。 棋局一上,师徒二人就对弈起来,我只有端茶倒水的份儿。 “丫头哇!”柳谊拾起一颗白子,一边唤我。 柳谊每次这般动作,就是有正事要谈。 “是!”我洗耳恭听。 柳谊把白子落下,静待云霁寒落子。 只听柳谊说:“你近日越发懒散了。” 我琢磨着柳谊话里的意思,是说我最近不曾去勤政殿的事情? “外公,不是翊儿不想去,翊儿确实是分身乏术,稷儿身子随我,小毛小病的离不开人。男孩子长大了就和母亲疏远了,我也想趁着……”我顿了顿,掩去心里那份心酸,又说,“趁着孩子还小,多陪陪他。” 我低头饮茶,一想起琴魔所言三年之期将至,我就要命不久矣,我便想多看那孩子几眼,谁知道我下次重生,会在哪里! 柳谊捋了捋胡子,微微点头,说:“倒是有了几分做母亲的样子了。不过在外公这儿你还是个孩子,外公提前备好了几分糕点,你去尝尝?” “好呀!” 我起身,云霁寒拉了我一下,他勾了勾我的手心,说,“不许乱跑。” 我努努嘴,我在自己娘家还得受他拘束。 “知道知道!”我吐了下舌头,出去了。 来到旁厅,果然一盘盘精致的糕点已经备好了,云霁寒不在,我可以不必在意什么“食不过三”的规矩,我执起一块咬了一大口,就立刻吐了出来。 这糕点,是苦的! 心思微动,我又把其他盘子里的糕点都藏了个遍,果然个个都是苦的。 柳谊这份特意为我备下的糕点,是何意?他与云霁寒该是一条心才对,他苦,是否意味着云霁寒遇到了什么难处?但我在宫里并没有听到什么负面的新闻呀? 莫非是云霁寒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正思忖着,我看见一个糕点盘子下隐约压着书角。 心里陡然生出一丝不安,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是云霁寒不愿与我说,柳谊却要这么拐弯抹角地与我讲的? 我把书拿出来,封皮上没有书名,把它翻开,是一本街上随处可见的画册罢了。 我翻看了几页,本还在想柳谊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可再往下翻看,就不淡定了。 这画册大致内容就是,一个大户人家总是丢银子,后来主人亲查,竟然是自己家的账房先生,也就是自己的舅舅监守自盗。 这寓意还不明了吗?难怪柳谊非要约我来下棋,难怪云霁寒非要跟着我,原来柳谊是想与我讲这件事! 而云霁寒,他居然会向我遮掩隐瞒此事。 丞相慕容大人,太后的亲哥,皇帝的亲舅,这是何等的荣耀,荣华富贵世世代代享之不尽,怎么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诺大的承国,看来也还是逃不过外戚干政这个弊端,往往这外戚的下场也都不会太好,想当年司徒家不也是瞬息间就成了反贼? 第209章 宫斗,苦糕点 我回头看着这一桌子的苦糕点,云霁寒苦啊!收拾自己的亲舅舅,这不是自己跺自己的手吗?可若是听之任之,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只手就会不受控制,扼住自己的喉咙! 那么柳谊把这件事告诉我的目的是什么呢?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云霁寒呢? 我揣起满腹的胡疑,又回到了厅堂,还要言笑晏晏地看着这师徒二人各怀心思地在棋案上对弈。 我要表现的自然,不能被云霁寒看出端倪,这个男人把我的小心思都看在眼里,我若是要绕过他帮柳谊查丞相的事情,就要揣一万个小心。 这比当年背着云霁寒偷偷和李叔夜见面,危险多了。而丞相可比李叔夜根基要稳,手段更高了。 回宫的马车里,云霁寒拥着我,为我暖手,他刚刚又和柳谊喝了两杯酒,这会子一呼一吸之间都是淡淡的酒香。 “三哥?” 我唤了声。 云霁寒的头靠在我肩上,他微微抬了下眼皮,应了声:“嗯……” 我张了张口,却只是问他:“你猜稷儿醒来是找你,还是找我?” 云霁寒哼了口气,把我环得紧了点,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娘子似的,说:“你就想着他!” 这男人,居然跟自己儿子吃醋! “我也想你!一会儿我便与你回勤政殿过二人世界,行了吧?” 瞧着云霁寒微微勾起的嘴角,我心想,一孕傻三年的是他吧? 两日后,破壁机他的车撵入了皇宫,皇帝和朝臣在御龙殿内接见。 我在关雎宫里梳妆,听到外面迎宾的号角,心里有点担心朝堂上会是怎样的剑拔弩张。 “主子!您镇定一些,这样子,陛下会觉得你在害怕。” 连秋实都看出来了? “嗯,我尽量。” 当年宁远城那场战役,我仿佛还历历在目,破壁机这几年平定了内乱,稳定了朝廷,就说明他不仅仅是凶残而已,他的脑子肯定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笨。 终于,晚宴时辰到了,该是我出场的时候了。重华宫的大门被打开,我身着浅黄色的宫服走进去,我勾起笑,看到云霁寒的眼时,我所有的畏惧,都消失了。 我缓步走进殿内,踏上台阶,走到了云霁寒身边,云霁寒握住了我的手,把我拉到席上。 这一切,台下众臣和戎国的使臣都看在眼里,包括破壁机。 破壁机说:“贵国的皇后娘娘,看着很眼熟啊!” 我明媚地笑道:“戎国与我无双城相距千里,该是不曾见过本宫。” 破壁机盯着我看了会儿,说:“许是朕看错了吧!” 我如今与14岁的时候长开了许多,从前脸上的稚嫩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娇媚与高傲,今年我也18了。我在云霁寒身边,过了14年了,这大概是我这些重生的身子中用得最长的一次。 破壁机似乎还不死心,他问对云霁寒说:“皇后娘娘让朕想起了一个人。” “哦?”云霁寒很平常地接话。 “从前在陛下身边的小公子,听说他乃是贵国的一位公主女扮男装,可惜了,那样与众不同的女子,再也见不到了。”破壁机饮了口酒,他说:“若是陛下当日答应了朕的和亲提议,她就不会葬身火海了。” 云霁寒眼里闪过一丝悲痛,没有说话。 我心想,云霁寒演技可以呀! “是那般特别的女子吗?能叫贵国陛下念念不忘,可惜本宫不曾见过。”我也演。 修适时地把话茬儿接过去了:“从前贵国陛下也还不是陛下吧?” 言下之意,当年他的身份,凭什么娶凤命之女! “哈哈哈……”破壁机干笑了两声,这个话茬儿总算是过去了。 我喝了口酒,是温的,我瞥了眼云霁寒,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去牵他的,这男人就是特别有行动力,贴心牌的。 破壁机说:“朕此次来,给贵国皇帝备了一份大礼,还望陛下笑纳。” 我见戎国的使臣往舞池中抬上了一个箱子。这么大的箱子,看来是要大变活人啊! 果不其然,音乐声响起,箱子的盖子被从里面打开,箱子从四面打开,里面蹲着一个舞娘,身着戎国服饰,手拿两面小鼓,鼓的外圈挂着小铃铛,她赤着脚,脚上也栓着铃铛,舞娘在舞池中跳起了欢快的舞蹈,节奏感很强,确实特别。舞娘把身子转过来,果然长相明丽,热情奔放。 我白了眼破壁机,他也正在看着我,我又多瞪了他两眼。这两年,后宫队伍又壮大了不少,这些大臣一个个都可没有眼力价儿了,就欺负我这个小皇后。若不是云霁寒守身如玉,我的醋坛子都能腌黄瓜了! 这回好,破壁机也来给我添堵。 我小声问云霁寒:“好看吗?” 云霁寒眼睛盯着舞娘,状似被吸引住了,说:“没有九雀翎惊艳。” 我喝了口酒,想起四年前跳那场舞时,云霁寒脸颊绯红,我当时还傻傻地以为他喝醉了,天知道小心眼的他看我在各国皇子面前献舞时候,是有多么的生气,周琦玉送我紫翡的时候,他有多恼。 舞娘跳完了,跪地向云霁寒行礼:“叩见陛下。” 破壁机说:“此乃朕的胞妹。” 不是舞娘,是戎国公主? 云霁寒对舞娘说:“近前来。” “是。” 舞娘又往前几步,抬头看向云霁寒。 “唔……呕……” 我捂住嘴,一阵恶心,我用帕子捂住嘴,身后的秋实立刻为我拍背。 云霁寒本来的兴致都被我破坏了。他倾身把我捞起来,轻声问:“怎么了?” 我干呕了两口,心道这种感觉不太对呀! 我冲云霁寒摆摆手道:“抱歉……扰了陛下雅兴。” 云霁寒要把我抱起来,我拉住了他的手,我说:“没大事儿,我自己回去。” 云霁寒拍了拍我的手,说:“委屈你了。” 我心道,你不跟来才好,不然又要给太医阿尔卑斯山一般的压力。 众人都跟着紧张起来,因为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后娘娘的健康直接关系着皇帝地脾气和他们这段时间的工作压力。我离开的时候看到破壁机也在盯着我,还有那个公主,大眼睛里都是嫉恨。 第210章 宫斗,远小人 我全当看不见,日子还长着呢。 出了重华宫,我坐在轿撵里,又恶心了一阵,春华急坏了,一边走一边催宫人:“快点快点!” 我被癫得有些头痛,我自己掰着手指算了算,心道,云霁寒,你又要当爹了。 云霁寒带着微凉的空气和清香的酒气进了门,他步子匆匆,走到我床边,把我从床上搂进他怀里,他声音有些急躁,说:“到底怎么了?为何不许宫人说?什么时候春华秋实这么听你的了?” 他把我揉得又紧了点儿,说:“别怕,凡事有三哥,我现在就去把林智周叫来。” 我环住云霁寒微凉的身体,把头靠在他肩头,问:“封那公主什么阶位呀?”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头,说:“没那个心情。” “破壁机会生气的。”我说。 云霁寒说:“不许岔开话题。” 我笑了,揉了揉他皱起来的眉心,他是真急了。 我在云霁寒的耳畔说:“还有九个月。” 云霁寒身子一震,气息抖了下,他把我搂得更紧了。 我说:“不吓你了。” 我啄了下他的脸颊,我说:“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云霁寒怔了一下,绷紧的身子终于松弛下来。 他松开了我,把我很轻很轻地放到了床上,温暖地手摸上了我的肚子。他一向冷冽的脸暖了许多,他俯身吻我的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 云霁寒说:“公主,像你一样。” 我摇头:“从你养我的经验看,你会成为女儿奴,到时候我和儿子都得靠边儿站。” 云霁寒把我搂在怀里,我连忙推开他,我说:“你干嘛?” 云霁寒俯身,碰了下我的侧脸,他说:“歇会儿,我懂。” 深夜,云霁寒睡得沉,我睁开眼,隔着空气去抚他好看的眉眼,去摸他凉薄的唇。 三哥,对不起。 第二日早朝,云霁寒才传了圣旨,封戎国公主为宸妃。 我喝了药,觉得不那么恶心了。又去小宴上露了个脸儿,便被云霁寒要求老老实实地回宫呆着,他的紧张我完全能理解,我自己都觉得这孩子摊到我这么个喜欢飞檐走壁的母亲挺倒霉的,而且因为生儿子的时候差点去了半条命,云霁寒这一次更是事无巨细了! “主子!”春华进来,手里捧着个匣子。 “谁呀?消息这么灵通?”我说。 追云说:“主子,是濮阳侯。” 心思微微颤了下,我缓缓把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套银制的首饰,长命锁,小镯子,看这大小,是给孩子戴的。 “送的有点早了吧?”我把匣子扣上,看了眼窗外飘起来的雪花,修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呢? 待春华和秋实离开了,我才翻来匣子里的内衬,里面果然藏着一张纸条。 “除奸佞,辅君王。” 亲哥啊!你们真的觉得我的智商能挑得起这六个字吗? 外面下起了薄雪,勤奋的宫人们赶紧把小道都清扫出来,生怕我摔了跌了,到时候她们的屁股就得开花。 屋子里又加了个暖炉,长生送来了一箱子书,对我说:“小主子,主子说了,看不完这些书……” “不许出宫对吧?”我拄着胳膊,心想,又来这一套。 长生把在软席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九和雪儿抱走了。 我说:“他俩挺干净的。” 他们可是灵宠。 长生说:“小主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好好好!”我连忙摆手,“哦,对了!” 我拄着胳膊,状似平常地问了长生一句:“三哥的私库里有什么新鲜宝贝吗?我这宫里的摆设也旧了,不新鲜了,从前我都是喜欢些小丫头的样式,如今也想换点儿高端大气上档次的。” 长生把小九和雪儿还有他们那一大家子小猫崽子放进笼子,才过来回我的话。 “小主子喜欢什么,告诉奴才,奴才这就去办!”长生回答得倒是利索。 “不用知会陛下?”我问了句。 长生连连摆手,与我说:“小主子可千万别在陛下面前提这些,主子这几日正恼着呢,前几日还一怒之下砸了那套琉璃灯盏。” “哦!”我没有再细问,担心长生警觉。 “那我过几日差人去找你。” 送走了长生,我更加确定云霁寒这几日心情贼拉不爽。 柳谊今日来传信的意思,说不定丞相还不仅仅只是贪墨这么简单。云霁寒既然如此恼怒,却还隐忍不发,没有降罪于丞相。云霁寒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宫里的香料都被扔掉了,茶杯和餐具每日都要消毒,桌子边儿都包起来了,被子又加了两床厚的,狐裘又加了两件,云霁寒是要把风险降到最低了。 我瞧着云霁寒这样期待的样子,实在不忍告诉他,这个孩子,我大概是没福气等来的。 我没有那个时间了。 破壁机也送来了礼物,我还没看到是什么,就被秋实收走了。 这一日,破壁机来我宫中探望,破壁机坐在侧位,云霁寒搂着我的肩坐在正位,破壁机胆子也肥,一直在看我。 “贵国陛下与皇后伉俪情深,叫人艳羡哪!”破壁机定是察觉出来了什么。 云霁寒说:“哦?这么说,贵国还没有国母?” 破壁机说:“朕心中的女人就那一个,不管她如今做了谁的女人,朕都会把她抢过来。” “呵呵……”我听了,笑出了声,“戎国陛下口气倒大,也不问问人家女孩子乐不乐意?说不定,人家根本没看上你呢?” 破壁机对着我,那种掠夺的眼神是那样明显,他说:“我们戎国的习俗,喜欢的女人,就算是把她抓回去,也要把她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云霁寒温柔地低头抚了下我的脸:“在承国,女人就是用来宠的,最好是从小宠到大,才贴心。” 云霁寒又轻轻抚了下我的侧脸,他满眼的宠溺,声音却是冷的:“说到抢这个字,也要凭本事,只怕是有心无力,自取灭亡。” 说完,云霁寒抬起我的下巴,在我的唇上贴了下。 拉仇恨好玩吗?为了一个女人发动一场战争,我自己都想指着自己的鼻子骂:“祸水!” “你俩!能不能有点出息!” 第211章 宫斗,回来了 我把茶水搁在桌上,力道用得大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孕期的关系,这几日脾气愈发不好了。 我白了破壁机一眼,道:“放着宫里那能文能武对你一往情深的皇妃不要,千里迢迢地给别国皇帝使美人计、离间计,戎国百姓都脱贫了吗?你没事干了是吧?闲着没事儿打什么呀!” 破壁机被我骂愣了。 “还有你!”我又白了云霁寒一眼,却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了,只能努着嘴,“得意什么?” 云霁寒却眯着眼笑了。 我要起身,云霁寒立刻扶住我,还细心地为我拂了拂衣裳的褶皱,低声说:“乖!不气了!累了就歇着去吧!” 我冲着云霁寒眨眨眼,有必要在外人面前拼命撒狗粮吗? 我别扭地道了句:“吵!” “嗯嗯!好!我俩这就出去吵。”云霁寒捏了下我的脸,满心满眼的宠溺,他一直把我送到内殿门口,才不舍地离开。 我心知破壁机这几年刚缓过来,若是要战,他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占,他不会冲动到为了我一个女人发动战争,不然他不会还用自己的亲妹妹和亲。 但是云霁寒就不一定了,他多年前就一直有把戎国收入囊中的打算,如果破壁机一时逞口舌之快恼了云霁寒,云霁寒说不定真的寻个借口就打过去了。 云霁寒还真的把破壁机带出去了,我叫秋实给长生传个话,万一苗头不对,立刻来报。 “主子啊,您放心吧,陛下会处理好一切的。”春华安慰着我。 我趴在席子上,说:“好想去看看小九和它的孩子们。” “是呀!奴婢也好几日没有见到猫主子和几个小家伙了,毛茸茸的就是长不大,捧在手心儿里真是可爱。” “那当然了,双尾灵猫,长得可没那么快。” 当初我一直担心小九和雪儿的黑白配会生出几只斑猫来,看来我是多虑了,白的胜雪,黑如炭墨,个个古灵精怪,讨人欢喜。 “娘娘!娘娘!娘娘!”有宫人冲进来,春华把我扶起来,我端端正正地坐好。 “急什么?”春华训斥了声,“莫要惊着了娘娘。” 宫人跪地,急切地说:“娘娘!不好了!岚妃娘娘,掉湖里了!” “啊?”春华惊呼了声。 “现在如何了?”我问。 “陛下正巧路过,把岚妃娘娘救了上来,太医已经去了。”宫人道。 掉的真是时候。 我脸上却不能显出什么表情。 春华道:“主子!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么?”我勾起笑,我冲着宫人拂拂手。 宫人退去后,春华见我低头不语,她说:“主子,奴婢觉得,岚妃娘娘兴许不是故意的,可能就是赶巧了。” “巧不巧的,云霁寒亲自下去救了没?”我拄着胳膊,看着殿内挂着的琉璃珠帘,喃喃地轻声问。 “回娘娘的话,救……救了……”宫人说的都结巴了。 我会心一笑,都说女子不得干政,可这些女子,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云霁寒才恼了丞相,抓住了慕容家的把柄,慕容烟岚这头儿就往冰水里跳,博同情来了! “主子,咱们去瞧一眼吧?”春华已经去为我拿外套了。 我摇摇头:“看什么?不辣眼睛吗?” “主子!您糊涂啦!咱们就是寻常人家的主母,也要想尽办法把夫君留在自己身边,不叫那些妾室得了便宜的!娘娘您怎么还把陛下往外推呢?” 春华说。 “早晚都是要有这么一天的,他是皇帝,不是乡野村汉。岚妃坠湖是怎么回事,陛下心里比你我清楚,至于他要如何处理,那是他的事,我们去碍眼做甚?我想啊,岚妃此刻,定是有许多掏心窝子的话,要与陛下说。我们莫不如静观其变,探探陛下的态度。”我把心里话道了出来。 云霁寒不该再任由丞相势力扩张,太师一党人的势力制衡丞相。 他想不想整治丞相,我正好借这件事看个明了。 “哦!奴婢明白了,那主子您不是太委屈了?”春华心疼起我来。 我摇头:“你去象征性地调查一下,毕竟我还管着后宫呢。一会儿秋实回来了,你们俩去私库里挑几样像样的送到岚妃宫里,待陛下回勤政殿,你再去探望她。” “是。”春华应了声,离开了内殿。 我缓缓躺下来,打了个哈欠,若是换了别人,云霁寒也不会抬脚去救,慕容烟岚毕竟和他青梅竹马,说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慕容烟岚这几年在后宫,高冷女神范儿丝毫未减,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对云霁寒,她就立刻温热起来了。这几年她一直在千方百计的寻时机多在云霁寒这边找存在感,我在她眼里可以明确地看到她对云霁寒的情愫。 云霁寒与慕容烟岚一同长大,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正想着,我突然嗅到一股清香,这香味,熟悉又陌生,我尝试动了下手指,果然,动不了,想发声,嘴也张不开。 我转了转眼珠子,瞧见从梁上落下的黑衣人。黑衣黑手套,裹得严丝合缝。 他俯身,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掐了下我的脸。 他的面具在我面前放大,上面雕着一只白色的鸿鹄鸟,鸿鹄奋翼,翔于云间。 师父……李叔夜……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抓起一缕发丝在手里,又去摸我的侧脸。 “徒儿,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没了从前的温润和暖,仿佛是被浓烟呛过似的。 “见到为师,可欢喜?” 他缓缓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他的脸变得更加瘦削了,皮肤比从前白了许多,他双目冷冽,带着恨意。 李叔夜侧躺下来,拄着胳膊瞧我,我想起身,却完全动弹不得。 “听说,你们有了太子?你又怀了他的孩子?” 李叔夜用手指点了下我的鼻尖,他脸上噙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我瞧向他那双眼,从前那方浩瀚的星空,早已晦暗,被阴云遮住。 李叔夜捏住我的下巴,十分用力,似乎掐得是我的命脉。他把我的脸甩了出去,不屑地嗤笑一声: “皇后娘娘,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212章 宫斗,我等着 李叔夜起身离开,他的身形瘦了整整一圈,但却不颓废,他决绝地离开,步履坚定。 我的眼前模糊了,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那一年,武林各派把百鬼窟残余势力一网打尽,李政道被活捉,被处以极刑。李叔夜身受重伤,坠崖后,生死不明。 我知道这些细节的时候,已经是生子之后,这些年我也托付琴魔和胡萋萋帮我打听李叔夜的下落,却没有得到任何下文。 我知道李叔夜不会轻易地死,他还会回来。 我也知道,当他再次回来时,我也将成为他的靶子。 我从前认识的那个男人,那个总是爱笑的男人,终是在命运洪流的推动下,死掉了。 如今的这个李叔夜,我已经不认识了。 过了片刻,我能动的时候,才有机会去拂去湿润的脸颊。 想起李叔夜刚才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我凄然笑了声: “好啊……我等着,师父。” “娘娘!”是宫人的声音,“宸妃娘娘来了。” 宸妃?破壁机的妹妹,这么快就来叨扰我了? 本想找个借口打发了她,却又听宫人的声音:“宸妃娘娘给您带来了戎国特产。” 特产?她带了一只羊来吗? 既然带着盛情而来,便不好拒绝,见个面,寒暄几句就是了。 我整理了下妆容,出了内殿。 宸妃已候在那里,见我走出来,大步上前两步,向我行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她行的礼,却是他们戎国的礼仪,她身后带着的宫人也行的是戎国的礼仪。 我身后的宫人要张嘴提醒,我拂了拂手,她们便也不言了。 前日她在宫中宴席上,行的也是这样的礼仪,看来她并非是想借此表示什么,或许只是她心思不够缜密,没有想那么多吧。 “免礼。” 我坐在席子上,宫人们上了茶点,我没有一点胃口,便把茶搁下,与宸妃说:“本宫近日来身子不爽利,还望宸妃见谅。” 宸妃摇头,她笑得很灿烂,与我说:“臣妾初来乍到,许多规矩还不懂,也请娘娘莫怪罪。” 她说着,就叫身后的宫人呈上来一个盒子,道:“这是臣妾给皇后娘娘准备的见面礼。” 我只是看向桌上的盒子,没有打开,对宸妃笑着说:“多谢。” 宸妃又把另一个盒子呈上来,她道:“这礼物是我国皇贵妃娘娘为皇后娘娘准备的礼物。” 皇贵妃,莫不是破壁机那个脾气又臭又坏的妃子,她也荣升了? “皇贵妃才诞下太子殿下不久,又忙着操练兵马,无缘来见皇后娘娘,特意嘱咐臣妾,请皇后娘娘务必手下这份礼物。” “自然,贵国贵妃娘娘有心了。” 又与宸妃寒暄了几句,我身子着实不舒服,便把宸妃请了出去。 回了寝宫,我在孩子的摇篮边,呆坐了许久,满脑子都在重复李叔夜的那句话: “皇后娘娘,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瞧着摇篮里熟睡的孩子,我曾经设想过,我这一世是否可以安安静静地死在爱人怀里,看来,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魏南青啊!怎么什么事儿都能让你摊上呢? 后宫禁卫森严,李叔夜来无影去无踪,他的武功,又精进了。 我该把李叔夜的事情告知云霁寒才行,叫云霁寒做好准备。 “春华、秋实!”我唤了声,进来的却只有秋实。 “主子,奴婢在呢!”秋实近前,帮我把床上的纱幔打开,她说,“春华在小厨房为主子查看宵夜,主子若是不能安睡,奴婢扶您回去躺下,给你点支安神香吧?” “不必了,我在这儿,能安心。” 暼了眼摇篮里的孩子,我对秋实说:“从明日起,太子的饮食起居都要多加防范,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娘娘放心!” 秋实听出我话里的紧张,郑重地回应我。 “陛下还在岚妃宫里吗?”我起身,腿却软了,若不是秋实扶着,我直接就跌了下去。 “主子!你怎么了?”秋实觉出我不对劲,“奴婢给你唤太医。” 我脸上顿时下来一层冷汗,好一阵子的心悸,我尝试运功,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李叔夜来时,那股香。 看来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李叔夜防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无事,我再歇一会儿。” 秋实扶着我靠在床边,她说:“岚妃娘娘没什么事儿,奴婢们也询问过当时在场的人,据说是岚妃娘娘自己不当心,一时脚滑了。陛下也早回了勤政殿,刚才长生传话来,陛下稍后就来看娘娘。” 我点点头,抚了抚心口,说:“帮我备笔墨。” 秋实瞧我脸色不好,也不好多问,便应了我的意思,带着我到桌案前,我把李叔夜归来的消息写在信里,一封是写给修的,一封是写给宫外的胡萋萋的。 “即刻差人送出去,不可耽搁。”我把信交给秋实,手还没放下来,就见云霁寒阴沉着脸进了寝殿。 “去办吧。” 我冲着秋实道了声,瞧着云霁寒走过来,坐在我身边,阴阳怪气地道了声:“这么上心?” 呵!我无奈地摇摇头,把头靠在云霁寒肩头,环住他的胳膊,说:“三哥,你那句后患无穷,应验了。” 云霁寒身子震了下。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又添了句。 云霁寒把我拥进怀里,他说:“声东击西,他变聪明了,跑得也更快了。” “哦?岚妃不是自己不当心才落水?李叔夜本事挺大哈!”我收拾了桌案,手却被云霁寒握住,他把我的手握在怀里,与我说:“吃味了?” 我点头:“是呀!酸着呢!” 云霁寒刮了下我的鼻子,我靠在云霁寒身上,他轻轻拂着我的背,他一手抓过我的手腕为我诊脉,又低头抚了下我的额头:“不怕啊!他再进不来了。” “躲不过去的。” 我的时限就快到了,我有预感,我这一次绝对会死在李叔夜手里。 死不可怕,我只是觉得,很难受。我还有该做的事情。 “三哥,若是有一日,我变成了别人,你还能认出我吗?” 第213章 宫斗,背信者 我抬头摸了摸云霁寒的下巴,触感微微粗糙,我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云霁寒点头,紧接着又摇头。 “没有那一天。”云霁寒说得笃定,我眼眶一热,笑着哭了。 云霁寒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他说:“不怕了,三哥护你到老。” “嗯……谢谢哈……”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老这个字刺痛了我。 我才18岁,就老了吗? 夜里,林智周来拜访,这回他是从门进来的,一同进来的,还有修。 “咦?风兄呢?”林智周见我一个人坐在席子上,“他叫我们来,自己怎么不见了?” 修淡定地坐在我身侧,抚了抚我的额头,温声道:“自然是去别的宫里做样子。” 我说:“岚妃真掉湖里了,他去也正常,而且,我想今夜,岚妃是绝不会叫云霁寒走的,她得和云霁寒好好叙旧。” “啧啧啧!哥哥我听着牙都倒了。”林智周坐在我对面,把狐狸面具摘下来,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修说:“过来过来!你们兄妹俩天天能见面,不腻歪呀!” 修白了眼林智周,把我的手腕翻过来搁在桌案上,才起身去了林智周那边。 林智周自觉地把手搭上来,修紧张地盯着林智周的脸,似乎想从林智周的表情上判断我的身体状况。 “近日胃口不好?” 我点头:“吃什么吐什么。” 林智周又问:“近日心绪不宁?” 不待我回话,修抢先一步说:“李荀回来了。” “小鸡崽子,你可是皇后,承国的国母,风兄的心尖尖!至于为了一个骗子伤神?”林智周说完,把手收了回来,从袖中掏了颗药丸递给我。 我服下药之后,才问:“这是什么?” 林智周嬉皮笑脸地说:“毒药呀!哎呦!” 林智周捂着脑袋,修把剑搁在席上。 “噗!” 我笑出了声。 “李荀呀!是演着演着,把自己演了进去,对你动了真情。不然,他干嘛冒着生命危险进宫来看你?” 林智周揉着脑袋,见修又把剑抬起来了,他连忙说:“我说的没错呀!若是我,真恨一个女人,早就把她碎尸万段了,还过来看她?” “我不想探讨这个,我与他,早就是过去式了。眼下,李叔夜要报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倒是不急。亲哥……” 我抬头看向修,深吸了口气,说:“我们与丞相一党作对,还是背着云霁寒。若是云霁寒打算不打算惩治丞相一党呢?” 修暼了眼身边的林智周,林智周立刻把双耳捂上了,摇头道:“我什么秘密都没听见。” 我摇摇头,林智周居然会对修认怂?他当初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才会把修扔去斗兽的? 修与我说:“陛下不是不想,而是不忍。妹妹,此事非同小可,陛下当年请外祖父出山就是防着慕容家借着外戚的身份专权,如今丞相一党贪墨了这一大笔白花花的银两,这是绝佳的削弱丞相一党势力的机会。但是此事若是由陛下去做,在情面上却是过不去的,太后那头,更不好交代。” “可我觉得云霁寒做事,一向都不看别人脸色的。说实话我不愿意做这个坏人。” 这最后的日子,就不能让我平平安安地过完? 修点头,他瘦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无论丞相是否参与,既然已经触怒龙颜,我等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你既然不愿出面,由我来做,也是一样的。” 我垂下眼帘,反正我日子也不多了,得罪了丞相,惹怒了云霁寒又如何?修不仅仅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我心里觉得最为亏欠的人,此事若是让修去做,两派相争,最后两败俱伤,受损的还是我们。 我思忖片刻,对修说:“丞相罪不至死,我去折他的面子,总好过你和他拉一笔仇恨的好。还是我来吧。” “妹妹,你怕吗?”修问我。 我缓缓摇头。 修低头看了下自己的佩剑,说:“妹妹,外祖父知道你无心参与政事,但你是皇后,有些事,你必须做。” 我是皇后,可我也是云霁寒的妻。若不趁机削弱丞相的势力,给丞相提个醒,早晚会酿成大祸。 只是云霁寒,他会不会怨怼我又参与了他不叫我管的事? 我想这样反驳,可我知道柳谊还有修,他们同样也是忠于皇帝的,他们不过是希望云霁寒能秉公执法,不能任人唯亲。 “亲哥,云霁寒叫我在关雎宫老实看书,就是不想我参与此事,他这几日也不留宿我这里,分明就是不想听我吹的耳旁风。你先与我说说,丞相一党贪墨之事,到底是怎么个原委?” “这个哥哥我知道!”还不待修说话,林智周先举手发言了。 修白了林智周,却没有阻止他。 林智周说:“小鸡崽子,你该知道,风兄之所以能坐上太子之味,除了他战功赫赫,深得民心之外,太后的母家也就是丞相,在背后可是没少做操盘手。后来风兄顺利登基,丞相不仅仅是皇亲国戚,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我点头,这些事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云霁寒当年能在回京之后迅速培植自己的一方势力,多亏了丞相的倚仗。 林智周见我听进去了,便又接着透露免费秘密给我:“风兄登基之后,丞相势力日益扩张,风兄一直把兵权握在自己手中,但丞相的门客却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把持着各部中重要的文官职位,久而久之,官官相护,私相授受,便恶化成了今日这般丑事。” “丑事?”我反问一声,该叫犯罪吧? 林智周把头发甩到背后,看了一眼修,才说:“这些人呢,脑子也是够不好使的,拿着贪墨的库银到紫枫林来挥霍,我牵住线头就拽出一串小老鼠,可没想到这背后的还真有只黄鼠狼!” “黄鼠狼?不是大老虎?”我终于听出一点端倪。 林智周拄着胳膊,打了个哈欠,说:“不都一样吗?说丞相茫然不知情,你信吗?如今他该也是后悔这黄鼠狼一个屁,惹得大家都臭了吧?” 顶点 第214章 宫斗,大乌龙 我努努嘴,心里十分赞同林智周的看法。 “亲哥!”我呼了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对修说:“亲哥,你待我想想对策,再与你联系。” “好。”修温和地笑了。 我准备送客,冲着他们二位嘱咐了句:“一定要小心,我猜不出李叔夜要如何报复。我不想他伤害任何一个我关心的亲人朋友。” 林智周高兴地眯着眼,漂亮的脸庞跟开了花似的。 “小鸡崽子,哥哥这么多年还真没白疼你。至少紫枫林这边,你无需担心,哥哥武功高强长得又好看,他李叔夜,还入不了我的眼。” 林智周洋洋得意,还拍了拍修的肩膀,说:“还有你亲哥,毕竟也是我们紫枫林出土的,哥哥帮你负责到底,不会再让他出事儿的。” 修嫌弃地把林智周的手拂开,嘟囔了句:“不用!自给自足,挺好。” 林智周却不依不饶:“别呀!你主明,我主暗,保准京城防御固若金汤。” “亏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修自从不装哑巴之后,嘴皮子练得越来越利索了,主要是林智周还心甘情愿做他的陪练。 “小鸡崽子!你听听,你亲哥就知道欺负人……呜……” 林智周作势要哭。 “出门左拐,慢走不送。”我送他俩八个字。 “总感觉,师父他挖了个巨坑。” 我不想恶意揣测李叔夜,“如今戎国皇帝尚在京城,谢泓景可万不能出事,不然承国就落入百口莫辩的境遇。” “小鸡崽子,哥哥问你,你会不会杀李荀?”林智周问我。 我抬头看了看修,他怕是也早想问我这个问题。 我却沉默了,这一夜,我没法给他们答案,因为我心里也没有答案。 关于李叔夜,我还有好几个关节想不通,他的黑化,总让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到底是他的演技太高,我被他蒙骗的太深,还是另有原因?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可以心平气和地和李叔夜聊一聊,孰是孰非,我与他立场不同,这个无法争辩。但是孰真孰假,我想辨个清楚。 翌日一早,春华和秋实才把宸妃送来的匣子摆在我面前。 “主子,这是宸妃娘娘给您的,戎国女子的服饰和头冠。” 我瞥了眼,应了声,不太新鲜。 “这是戎国的皇贵妃娘娘给您的礼物。” 秋实把另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朵雪莲。 “嗯,这千年雪莲,可是难得的稀罕物。” “留下备用吧。” 想起那个热烈如火的女子,我个人以为她和破壁机是绝配,破壁机却不自知,破壁机品味真是不怎么样,我除了是凤命,真不觉得自己还有别的优点了,也就云霁寒这么多年已经见怪不怪习惯了。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春华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们去看望岚妃吧!整日呆在这宫里,也不利于养生。” 春华为我梳头发,却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踹门声,然后是打斗声,我心道除了云霁寒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脚力呢? “你……您不能进去!” “滚开!” 怎么?不是云霁寒? 我急忙起身,把殿门打开,只见庭院里乱作一团,宸妃手里握着根长棍,见人就打,院落里已经倒下了几个侍卫,更不用说那些不懂武功的宫人了。 “礼物都还没揣热乎呢,她大白天发什么疯啊!” 我掐了个决,召出了剑,冲出去接下宸妃的招术。 “来人呐!宸妃刺杀皇后娘娘啦!” 春华这一喊,直接把宸妃定了性,只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身着墨绿色衣衫的侍卫,十几个人一齐向宸妃攻过去,宸妃却是个力可扛鼎的女汉子,甩着棍子十几个回合就打倒了几个,她飞身而起,朝我攻过来,我举剑劈过去,她的武器被我截成两半,她还不依不饶,对我步步紧追。 “宸妃,你魔怔了?”我冲她喝了句。 宸妃不听,说:“皇后!你这个奸人!” “我怎么了?” 我狐疑地问,手里的剑已经出了三分鞘,但又不好伤她,毕竟她是戎国的公主。 这女人力气大的很,又不听我的话,上来就打,现在我可不是一个人,可不能乱作。 我飞身撤回殿内,春华和秋实赶忙把殿门关上了。 隔着窗子,我看着宸妃这个彪悍女子和十几个侍卫打得不可开交,我转头问春华和秋实:“发生了何事?” 春华和秋实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过了片刻,宸妃总算被打趴下了。我走出去,问宸妃:“非常时期,不然我奉陪到底。” 我走下台阶,躲在宸妃身边,问:“杀我也要给我个理由吧?” “理由?嗤!”宸妃不屑地瞧我,说:“你以私会为名,加害我皇兄,在这儿装什么糊涂?” “这关雎宫,我三日未出了,何来加害你皇兄一说?再说了!我找死啊,私会你哥!” 我指了指宫门口,道:“他不是好好的吗?” 我起身,侍卫们也把宸妃放开了,跪地向走进殿门的云霁寒齐齐行礼:“叩见陛下!” 云霁寒拂拂手,越过满园狼藉,把我拥进怀里。 云霁寒抚了抚我的发,安慰道:“不怕啊,不怕!乖!” “没吓着,就是有点莫名其妙。” 宸妃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珠钗起身,回头也看见了进了宫门的云霁寒和破壁机。 “皇……皇兄?” 宸妃又惊又喜,还有点怕。 “皇兄,你不是被皇后重伤了吗?” 破壁机喝了声:“你从哪里听得的谣传,朕好好的,哪里来的刺客?” “就刚刚,你的鹰隼亲自送来的信!” 破壁机又骂了声:“废物!炖了吃!” 说着就把宸妃提着衣服领子,揪出了关雎宫。 躲在云霁寒怀里,看到此情此景,我道了句:“女汉子也有害怕的人呐!” “唉?” 身子一轻,云霁寒已把我打横抱了起来,进了殿。 我坐在席子上,云霁寒坐在我身后,一下下轻轻地为我梳头发,动作比春华还轻。 “到底怎么回事呀?” 我捏了下自己的脸蛋子,“宸妃入宫才几天呀?我何时又多了一个敌人?” 第215章 宫斗,要解释 “昨夜,确有刺客扮成你的模样,引谢泓景出去,不过我早就安排下眼线和侍卫,刺客还未出手,已被制服。” 我接下云霁寒的话:“刺客抓住了谢泓景的鹰隼,传了假信,宸妃也好骗,就这么大喇喇地冲进了我宫中。” 云霁寒的梳子停下来,转而拥住了我。 我苦笑:“师父的计谋可不止这些,这种小伎俩,不过是一种宣战。他是要告诉我,他再也不会对我心慈手软了。” 云霁寒把头搁在我脸上,摩挲着我冰凉的手,他道:“你还愿意当他是师父?” 我点头,低头看云霁寒带着薄茧的手,我说:“叫顺口了而已。” 云霁寒把我的手握得紧了点。 “为什么?你心里还有他?” “醋坛子,能不酸吗?”我转头看云霁寒,正碰上他的侧脸,用手指点了一下。 云霁寒抓着我的手,放到我心口,说:“这里,只能有我。” 我笑了。 “三哥,我可以当做你在撒娇吗?” “呵呵……”云霁寒低笑了声,起身转到我面前,他用一只手指挑起我下巴,“胆子大了?” “不敢!不敢!” “哼!罚!” “什么?唔!” 宸妃好惨,云霁寒不许她再进关雎宫。 这事之后,破壁机麻溜地离京,他不愿成为炮灰,为云霁寒挡灾。临行前,他又到我宫里叨扰。 我在正殿与他见面,云霁寒就坐在我身侧呢,可破壁机上来就说了那么一句话:“若是他待你不好,朕踏着铁骑来接你,许你万里红妆,毕竟我们可是喝过合衾酒的。” “咳咳咳!” 我被茶水呛道,半天没顺过气儿来,愣是不敢看身边云霁寒的脸色。 我对破壁机说:“你真傻!真的。” 那合衾酒!里面可是迷药呀! 破壁机却不以为意,他道:“皇后之位,朕永远为你留着。” “若我不是凤命之女,你也会这般吗?我自认,咱们俩缘分不深哪!” 破壁机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他说:“在鹤颐楼看到你的第一眼,朕心里便有个声音说,这个姑娘,是我的。” 破壁机说完,冲着脸已经黑得发亮的云霁寒道了声,“朕在戎国,坐等你护不住她的一刻。” “那你就等到油尽灯枯吧!” 云霁寒咬着牙,伸手把我揽进他怀里,低头看我,话却是对破壁机说的:“天色不早,恕不留客。” 破壁机冷笑了声:“不过近水楼台,你得意什么?” 云霁寒笑言:“朕乐意。” “二位,这不是菜市场买菜,好吗?”我挣开云霁寒,起身离开:“吵!烦!” 破壁机终于走了,他却给我惹了大麻烦。 是夜,我坐在床边,看着云霁寒睡在床里,背对着我。 “我解释得够清楚了吧?真的是为了逃开破壁机,才假意答应他,然后在酒里下了迷药,我得骗他喝呀!破壁机这么多疑,我不想功亏一篑,就与他喝了合衾酒。真的是没办法的办法的下下策。” 我越说声音越小,越心虚,云霁寒纹丝不动,就是不理会我。 “除了喝酒,没别的,真的。”我用手指戳了戳云霁寒的肩膀,云霁寒完全不理会。 “真的什么都没有,你还不知道?你可是百年来第一个。”我知道云霁寒不会信,可还是说给云霁寒听。 “哼!”云霁寒只回了我这么一声鼻息。 我咬了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我急忙亡羊补牢,云霁寒身子只往床里挪了挪,没出声,也没回头。 我疯狂扯头发,这男人这么难哄啊! “唉!”我叹了口气,裹上披风出了寝殿。 空口白话,谁会信? 翌日一早,我还在被窝里缩着,纱幔外云霁寒正在更衣准备上朝,却突然听到殿外元亮的声音。 “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心里迷迷糊糊地想,元亮平日不会到关雎宫报业务的,看来是有急务。 “嗯。”云霁寒应了声,出了殿。 我又睡了个回笼觉,却被“啊”地一声尖叫,惊醒了! “何事?不是不可抗力的话,不要吵啊!”我揉了揉额角,翻了个身,想继续赖床,却听到外面有乱七八糟的人声。 我打了个激灵,该不会又是谁来闹事儿? 抓起衣裳披上,我唤了声:“春华!秋实!” “主……主子!” 秋实进了殿,脸色惨白。 “外面怎么了?”我问。 秋实却把我又拉回了床上,说:“主子!您再歇一会儿,奴婢给你打水去。” 说完她就匆匆出了殿。 定是出了事儿。 我下床到窗边,见宫人们围成了一个圈儿,好像在看着什么。 秋实出去了,冲着宫人们说:“快散了,娘娘都被吵醒了,若是再惊了太子,你们就等着陛下罚你们吧。” 宫人们尽数散去,唯有春华和秋实留在那里,我看到地上好像有个灰色的袋子,离得远,看不清袋子里的东西。 “快去寻陛下。”秋实与春华说,“还有啊,叫宫人们都把嘴闭严实了,不可告知主子半分。” “好好!”春华连连点头。 我见秋实把那袋子揪起来,捏着鼻子侧要把它拿走,又是一阵心慌。 “秋实!”我唤了声,把窗子大开,说,“给我看看。” “主子……这……”秋实把袋子挡在身后,可我还是看到了。 “无妨。”我又招呼了声,秋实才走了过来,把袋子打开了一个口子给我看。 我眼睛瞪得老大,这是,胡萋萋的衣裳!鲜血淋漓的衣裳! 我坐回床上,半天缓不过神,难道又是李叔夜吗? 我重新钻进被子,想暖和一点,却摸到了一个粗糙的触感,我伸手摸出来,竟是一个信封。 我离开这张床,不过片刻功夫,到底是谁? 信上写着:“翊儿,欲救胡萋萋,独来醉霄楼,为师与你解释一切。” 我深吸了口气,醉霄楼?前几日我已经修书给胡萋萋,叫她出京避难,怎么还是被抓到了? 李叔夜,你要见我,竟然拿我身边的人做要挟,你……刚才秋实拎走的那个袋子,就是可以证明胡萋萋身份的东西。 第216章 宫斗,韶华负 我不能不去,当初是我拜托胡萋萋帮我打理醉霄楼的,今日她也是因为我受罪。我得救她。 可是,出了宫,去了醉霄楼,我怕是就回不来,甚至活不成了。 李叔夜的武功,我绝打不过,更不用提救胡萋萋了,更何况,他不可能独自一人前往。 “还是告诉三哥比较稳妥。” 我把信拿在手里,要揣进怀里,正巧这时候,门开了,云霁寒还穿着朝服,急匆匆地进来。 我把手里的信交给了云霁寒,他直接说:“不许去。” 我凄然地摇头。 “我得去见他。”我说。 云霁寒面色冷了下,他说,“翊儿,你又不听话了?” “你别生气。” “你就这么在意他?”云霁寒眼里又起了火。 “不是!我……” “够了!承认吧!你还喜欢他,对吧?” “你!不讲理!”我别过脸去,又立刻转回来,拽了拽云霁寒的衣角,“好,我不去!你帮我救胡萋萋,行吗?” 云霁寒点头,挽着我的手把我拥在怀里:“不怕啊……” 我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夜里,我迷迷糊糊地,突然听到身边一阵诡异的声音:“你不来,我把她还你就是。” 这声音,我再确信不过,是李叔夜。 我却丝毫动弹不得,连声“你给我站住”都喊不出来! 翌日一早,我看到的,却是胡萋萋烧焦的尸体。 “娘娘,我们救下来时,已经凉了。”元亮在我身边说。 “嗯。”我清冷地答了声。 我走到胡萋萋身边,盘膝坐在她身侧,昨日我该去赴约的,李叔夜不过是想见我,如今我恼了他,他便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了! “醉霄楼呢?” 我抬头问元亮。 元亮拱手应道:“回娘娘的话,醉霄楼付之一炬,不止胡老板,醉霄楼所有伙计,都死了。” 我的睫毛抖了下,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盯着这具黑漆漆的尸体,心里越发沉重。 当年云霁寒一把火烧了凤栖梧,如今李叔夜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他火烧醉霄楼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为何要把醉霄楼留下来,又为何叫人好生打理? 他还记不记得他酒后的那句话:“生辰礼物,送给你,喜欢吗?” “娘娘,注意身体呀!” 秋实把我从地上扶起来,与我轻声说,“娘娘,节哀顺变,还有许多事等您做呢!太子殿下还小,您要保重身体呀!” 我微微蹙眉,想起了尚在襁褓中的儿子,我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秋实,备笔墨。” 我吩咐道。 我坐在书案前,胡萋萋的死状我历历在目,我连闭上眼睛都觉得痛苦。 突然,我又闻到了那股香味。 “以为多加侍卫,就能拦得住我?” 李叔夜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面前。 我动弹不得,说不出话,只能见李叔夜朝着我一步步走过来,他把剑搁在床边,把我捞起来,放在了榻上的席子上。 “哼……” 李叔夜低头,与我四目相对,他说,“翊儿,想师父吗?” “师父,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呢!” 李叔夜坐在我身侧,胳膊搭在我肩膀上,手臂用力一环,便圈住了我。 他抬起我的下巴,大声说道: “当年,你为了保我,委曲求全地,呆在云霁寒身边,答应云霁寒不背叛他。师父知道,你心里一直都装着师父,对不对?你是为了师父,才委身于他的?对不对?为了师父,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如今,师父回来了,师父带你走!” 李叔夜在说什么呀?他疯了吧? 眼见着李叔夜的唇就要落下来,突然“砰”地一声,门被熟悉的脚力踹开了。 云霁寒提剑冲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侍卫,他冷眼看了我一眼,就冲过了过来,却是冲着李叔夜地! “呵!皇帝!!你紧张什么?”李叔夜分明就是要挑起云霁寒的怒火。 云霁寒“唰”地割下纱幔,扔到了我身上。 “哼!” 云霁寒冷哼了声,朝着李叔夜攻了过去。 “你觉得她有多在意你!她从来都怕你!”李叔夜分明就是在刺激云霁寒。 “她从小就喜欢的是我,从来惦记的是我!你不过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 不是的!我想反驳,却丝毫发不出声音来。 “不信?不然你杀我一个试试!她不会允许的!” 李叔夜躲过云霁寒的攻击,从袖间掏出一颗烟雾弹,摔在了地上。 待烟雾散去,李叔夜不见,亦不见,云霁寒的影子。 不待日落,春华便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殿,我冲着春华招手:“来得正好!没有你,我头发都梳不好。” 春华却瘫坐在门槛上,她喘着粗气,急得直拍大腿:“主子!你心咋这么大呢!” “嗯?”我吐槽春华,“说说,看看你说的,和我料想的一样不?” “唉!主子啊主子!都火烧眉毛了!” 春华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子,说:“陛下刚刚下旨封岚妃娘娘为岚贵妃。” “好事啊!这新鲜热乎的圣旨会叫整个后宫都沸腾起来的。慕容烟岚悬着的一颗心可以放下了,户部库银丢失案,陛下不仅没有迁怒丞相,还给了岚妃恩尚,这此后的朝堂呦!可是有的好看呢!” 我眯着眼笑。 “陛下还着礼部准备,要选秀啦!” “啪!” 我看到镜中自己手里的梳子掉在地上,手指颤了颤,镜中女子眼里终于起了雾,她却噙着笑说:“好……挺好的!甚好!” 我身后的秋实把梳子捡起来,呈给了我。 春华说:“娘娘!陛下这是和您赌气呢!要不,您再去服个软,认个错,陛下说不定还能收回成命。” 我接过秋实手里的梳子,把长发梳到身前,说:“我错了吗?嗯?” 春华不说话了,秋实跪到我身边,说:“主子,您要做什么,奴婢姐妹两个定会拼了命的帮您,主子您且不可再如儿时那般逆来顺受,您不为自己争,也得为主子肚子里的孩子争啊!为小太子争一争啊!” 秋实的话倒叫我吃了一惊。 “你们俩,可都是云霁寒的眼线。这话说不出来,你们不怕掉脑袋?” 第217章 宫斗,都深藏 我这么一说,春华却从门槛子上蹦起来,又“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她哭嚎着:“主子您这么说!奴婢好伤心!奴婢可是全心全意地服侍主子,为了主子好啊!奴婢知道,奴婢嘴巴不严,总是坏了主子的事儿,可奴婢也是觉得把实情说给陛下听,那是为了主子好呀!主子您这话说的,奴婢心里好难受!呜……” 秋实则又往前跪了一点,说:“主子!奴婢姐妹俩愿用性命护您和太子安康!所以,主子您万不可自暴自弃啊!” “主子您想想太后当年境遇,现在吃了多少苦都是值得的呀!”春华就差爬过来抱我大腿了。 我会心一笑,道:“我没有自弃啊。” 此话一出,春华立刻破涕为笑。 我起身把秋实和春华扶起来,我把梳子交给春华,说:“戎国千军万马,本宫都不怕。区区几个女人而已,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主子……” 我替春华抹了眼泪,说:“你们别对我这么没信心,搞得我都没有自信了。” 春华被我逗乐了。 我又说了句:“快为我梳妆吧,陛下既然不来,本宫也好出去溜达溜达。” “主子您能想得开,奴婢就放心了!”秋实长舒了口气,“就怕主子您又想不开,再一把火把关雎宫点了。” 我勾唇笑着说:“他选他的秀,宠他的女人,秀他的恩爱。过河就拆桥的事情,本宫也会。” “你们说,本宫化个烟熏妆,如何?”我调侃着自己,掩去心里的酸楚。 我,没什么值得畏惧的了。 我换了一身夜行衣,本是要出宫找太师和修的,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就去了岚妃,不,现在是岚贵妃的宫殿了。 我趴在兰贵妃的寝殿屋檐之上,我轻轻剥开一片瓦,果然云霁寒正和慕容烟岚用膳。 这么晚了才用膳,云霁寒白日里在忙什么? 一桌子的膳食,都是按照云霁寒的喜好做的。云霁寒与慕容烟岚并排而坐,他把嘴贴在慕容烟岚耳朵边儿,低声说着什么,慕容烟岚“噗嗤”一声笑了,她用帕子掩嘴,平日里冰雕似的脸此刻软萌软萌的,她侧过脸碰了下云霁寒的下巴,云霁寒顺势拥住了她…… 我抽了下嘴角,突然觉得头顶天雷滚滚。 我默默地合上了瓦片,翻身面朝着头顶烂漫星辰,我到底为何要来这儿看这个?早就会有这么一天的,我自取其辱做什么! 泪水冲淡了繁星点点,等岚贵妃寝宫的灯熄灭了,我才抹去了脸上冻成冰碴的眼泪,踏雪而去。 云霁寒,你有了新欢,这样也好。 趁着琉樱水榭的梅花看得正艳,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承国的皇宫里搞了一次品梅赏。 朝中命妇和官家小姐,都来陪我赏梅饮酒作诗。 席间,我饮了一壶梅花酒,春华一个劲儿地拽我,小声提醒我:“主子,咱能不作了吗?” 我不想说那句老套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可我真的是喝一壶少一壶了。 我无所谓地笑笑:“反正陛下也不回来,我还不能放飞自我……” “陛下驾到!” 我听到长生一声高喝,打了个机灵,莞尔一笑,小声低估了句:“这么快就来打我的脸啦!” 我眯着眼看着云霁寒大跨步地冲走进琉樱水榭,他是负手走进来的,这说明他在生气。他眼里的那潭水在翻涌着,这说明他在的怒气值达到了上限。 “呦!陛下,好久不见!” 我连礼数都不顾,先冲着云霁寒招了招手。 云霁寒的脸颊微微颤了颤,我看到他在使劲地咬后槽牙,他也是够能忍的了! 众人都给云霁寒行礼,我却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席子,与云霁寒调侃道:“陛下嗅觉就是敏锐,闻着香味就来了。” 云霁寒面色不善,却还是坐在我旁边,他的背挺得很直,他把我手里的酒杯抢过去,交给了长生,又掐住了我的手腕,转头问我:“什么香味?” 我嗤笑一声:“陛下愿意闻什么香,喜欢什么口味,自己还不知道?” 云霁寒握着我手腕的手更紧了,他咬着牙问我:“你要做甚?” 我抽出被云霁寒抓着的手,挥了挥衣袖,指着还跪在地上的众人,笑着说:“喝酒,聊天,讲笑话,不行?” 云霁寒愣了下,又要来抓我的手,却被我躲开了。云霁寒直接大臂一揽,把我擒在他怀里,他沉着声问我:“翊儿,你到底要如何?” “不如何!”我抬头冲着云霁寒笑得痴傻,“不过瞧瞧而已,陛下不必紧张嘛!” 云霁寒渐渐松开了我,我打了个哈欠,与众人说:“大家冬雪日来陪本宫消遣,真是辛苦了!本宫为众位都备了礼物,你们且收下,咱们以后聚会的时日还多着呢!” “谢皇后娘娘恩赏!”众人谢礼仪。 “哦!对了!” 我给春华和秋实二人递了个眼色,春华和秋实即刻差人把几个装饰精致的酒杯呈了上来。 我点了几家命妇出来,瞧见云霁寒脸色突变,我勾起唇角,拂手叫秋实她们把酒分给这几个女人。 “几位夫人这一趟辛苦,你们的夫君都是肱骨之臣,陛下甚为器重,本宫深知这一家主母不好当,上得厅堂还要算得一手好帐。这杯酒,饱含本宫对尔等的谢意,本宫今日与尔等共饮!” 说完,我便取了那剩下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云霁寒还来不及拦下我,我已经笑看那些女人把这一杯杯酒饮了下去。 待众人退去,我一只手拄着头,侧目去看云霁寒,他怒气未消,冷眼看向我,斥责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我点头,又点头,打了个酒嗝:“我知道啊!这些可都是丞相大人的好下属,优秀的狗腿子,拍马屁的高手,他们的家眷也都是好样的,一上午这恭维的话啊,我都听了一箩筐了!” 云霁寒单手捏住我的脸颊,捏得有些疼,他说:“此事!你不许管!” “怎么?陛下以为,臣妾赐酒,是要杀人?” 第218章 宫斗,发发威 云霁寒面色一凛,他把我刚才喝过的那个酒杯拿在手里,问我:“翊儿,你在玩什么把戏?” “我无聊啊……”想起看到慕容烟岚贴在云霁寒怀里的样子,我就不想再给云霁寒一点好脸色。 我拂开云霁寒的手,转过头看满园春色红梅,“陛下回吧!你的岚贵妃等着听你讲的笑话呢!” “啪!” 桌子没被云霁寒拍碎,真是稀奇了。 云霁寒起身,我感觉他的两道目光正死死地锁定我,他说:“翊儿,你可是要效法那个女人?” 我知道云霁寒口中的那个女人所指,是夏曼,也就是先皇后杨纯如。那是云霁寒此生最恨的女人,云霁寒竟然拿她与我相提并论了! 我苦笑了下。 他终是不了解我,不信我的,不然他怎么提到夏曼?那个和我来自同一世界害得云霁寒吃尽苦头的女人! 他忘了!我有多少次,差点死在夏曼的算计里。他早就忘了。 “恭送陛下!”我不待云霁寒抬脚,已经冲着云霁寒摆手了! 云霁寒的手抬起来,我以为他要违背自己的誓言了,可他只是挥手指向这满园的红梅,喝道:“长生!把这些红梅,都给朕砍了!” 云霁寒走了,走得步子特别地急,也格外坚决。他早就讨厌这些梅花了吧?因为李叔夜,就像这惹眼的红梅一样,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人心啊!有些槛儿!终是过不去的!” 李叔夜,你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云霁寒,他不要我了。也好,我死了,他也就不伤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必再多做什么,修从宫外传消息来,百鬼窟突然在京城死灰复燃,一夜之间,斩杀了几位大臣。那几位大臣,都是丞相的党羽,是丞相织就的大网中,关键的关节点,是贪墨案的关联人物。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家眷,前几日还风风光光地被皇后娘娘请进宫,赏赐颇丰。 云霁寒不再来看我,夜夜留宿在岚贵妃宫中,甚至还有一日,误了早朝的时辰,长生日日带着赏赐往岚贵妃宫里送。宫里这些见风使舵的女人们,立刻调转风向去巴结岚贵妃。 这一日,岚贵妃又一次没有来我宫里请安,我打着哈欠进了正殿,嫔妃们把窃窃私语的姿态收起来,又几个看向我的眼神却是带着不满的。 我端坐在席子上,扫视了底下的一众嫔妃,说:“礼数都没了?” 众嫔妃这才姗姗起身,我摆摆手道:“不愿拜就甭拜了。” “是。”嫔妃们又坐了回去。 唯有宸妃不依不饶地冲我行了礼。 我饮了口茶,冲着众人道:“陛下年轻力强,选秀充实后宫,新人一来,咱们这些旧人也甭闲着。宸妃刚刚入宫,就不劳你挪动了。剩下的,凡是嫔位以上,入宫满一年的,五日之后大选,都与本宫一同去观瞻观瞻。鲜花儿太多,陛下怕也要挑花了眼,如今太后不在宫中,本宫身子也不爽利,你们就多帮陛下把把关。”我压了口茶根儿,又道了声:“不许缺席。” 底下的嫔妃互相递眼色,沁嫔先开了口,她掩嘴笑道:“皇后娘娘您自己爱吃醋,臣妾们可不敢去给陛下添堵。” 她身侧的安嫔也说:“皇后娘娘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有陛下给您兜着,臣妾等人微言轻,就不去凑热闹了。” “是吗?”我从秋实手里接过账册,对沁嫔说,“沁嫔,你父亲外放林州回来,在户部做了几年了?” 沁嫔脸色变了变,道:“回娘娘的话,已有三年。” “嗯……”我低头看了下账目,道了声,“听闻沁嫔心如蕙兰,做得山河图颇得陛下赞赏。” “臣妾能得陛下怜惜,是臣妾三生修来的福分。”沁嫔说得倒也无错处。 “是呀!人不错!账做得也滴水不漏!画呢!也没错!错在那墨石!” 我凛了神色,冲着沁嫔冷笑了声:“户部的风水就是好!为了搏陛下欢心,你父亲贪墨了多少银子买来了世间难得的丝筠彩墨呀?” 沁嫔急忙辩解:“皇后娘娘!空口无凭,您可不能胡编滥造。” 我把账册合起来,道:“本宫虽深居宫中,但毕竟还是无双城的城主,有些事情,你们以为只有天在看,其实不然,只要是假以人手,就必定留下线索。” 我见沁嫔脸上冒出了细汗,精致的妆容也垮掉了,便冲着秋实道:“差人,送沁嫔娘娘,到天牢等着与她父亲回合吧。” “是!” 秋实拍拍手,立刻就有两个侍卫冲进了正殿,揪住沁嫔的胳膊,沁嫔花容失色,连声道:“本宫父亲是冤枉的!本宫是被陷害的!本宫要见陛下!陛下!” 我高声呵斥道:“陛下见不见你,是他的事儿,莫在本宫这里里大喊大叫,你想被割了舌头吗?” “还不快拉出去!”秋实喝了声。 我甩了下袖子,不理会沁嫔的撒泼打混。 我又慢慢地、仔细地查看账目,我用眼睛的余光瞥向下面的妃嫔,个个低头黔首,我冷哼了声,说:“人之初,性本善,是不假,可惜,有人就是不懂得知足常乐,撞到枪口上,也怨不得本宫。” 宸妃回头瞧着那些大气不敢出的妃嫔,脸上好不惊奇,可能在破壁机的皇宫里的那位皇贵妃处理后宫之事,没有我这般腹黑。 “安嫔啊……”我又唤了声,话音未落,就见安嫔跪伏在地,脸快贴到地砖上了。 安嫔哆哆嗦嗦地说:“皇后娘娘!臣妾诚惶诚恐!臣妾知罪!” “哈哈!”我捧腹大笑。 安嫔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下了。 我对安嫔说:“你有何罪?说说!” “臣妾……”安嫔头上的珠钗掉了下来,“臣妾顶撞皇后娘娘!臣妾有罪!” “哦!” 我抖了抖手里的账册,冲着安嫔笑道,“本宫原本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多学学算数,你这账目十回有八回都是错的,再不行,就把袜子脱了,把脚指头也用上。” “臣妾知错!请皇后娘娘责罚!”安嫔叩头,头上珠钗又落了两支。 我笑了声:“也好!这可是你自己求的!” 第219章 宫斗,扎刀子 我说:“选秀在即,宫人们都忙得很,就麻烦安嫔多挪动挪动,把选秀要准备的物件儿都备好了!还有五天,你一人去办,可千万别再算错了,到时候出了岔子,你就自己卷铺盖卷到冷宫去,给新人腾地方哈!” “啊!” 安嫔花容失色,却不得不叩首,“臣妾领罚!” 我挑眉看向其他宫人:“五日后,御龙殿,不见不散!” “是!臣妾遵旨!”妃嫔们这回异口同声了。 “这账册啊……”我把账册丢到地上,“你们每人都回去重做一份,再敢有任何怠慢,本宫绝不姑息!” 我顿了下,拍了拍手,道:“本宫的剑,有段时日没用了。” “是!” 我起身,朝着寝殿而去,留这些妃嫔们在殿上慌乱。 “娘娘!您方才真是太……”春华冲我连连竖拇指。 秋实把我扶到小案边,说:“主子,您累了,歇一会儿吧?奴婢们一会儿便到勤政殿帮您要猫去!” “不必!” 我摆摆手,“阎王爷还有三秒到达战场!” “什么?”春华没听明白。 我掰着手指头道:“三、二、一!” “砰!” 我冲着春华和秋实耸耸肩,道:“下次安个铁门。” 云霁寒阴沉着脸进了殿,春华和秋实还没弯腰请安,就听到云霁寒一声喝:“滚!” 春华和秋实抖了下,麻溜地出去了,秋实回头瞥我一眼,我冲她微微颔首,秋实这才把门关上了。 “沁嫔,怎么了?”云霁寒冷声问。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多余来这一趟。”我无聊地回答了一句。 “怎么?动不了慕容家,就拿表亲出气?”云霁寒咬着牙道。 “正是因为是你家亲戚,我一直容忍着,如今不想忍了,不行吗?”我高声道。 云霁寒走上前,抓起我的手腕,大声喝道:“你给太师传了什么信?” “一封家书而已,陛下恼什么?” 我忽略掉云霁寒眼里奔腾不息的怒气,笑着与他说。 云霁寒俯身,逼近我的脸,道:“太师称病不上朝已有半月,你觉得这样,就能威胁朕?” “臣妾何时威胁过陛下?陛下手眼通天,没有太师不是照样做上龙椅了?既然陛下要高抬慕容家,臣妾何必叫自己的外公在朝堂上难堪?” 我甩开云霁寒的手,“不止太师,只要陛下希望,这皇后的位置,我让出去便是!我乐得逍遥呢!” 说完,我便起身,站着与云霁寒对视“陛下莫要再问那一句,你要去哪儿?我知道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那我们就这么互相扎心玩儿,看看谁血厚!” 云霁寒嗤笑一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无双城城主的大印,都敢偷!皇城禁卫,你也敢调!说抄家就抄家,说下狱就下狱,你可敢说,这是你一个皇后的本分?柳修也是疯了,纵容也要有个限度!” 他终于说出口了。 “我才是无双城城主!”我声音高了三分,“那是我用命换来的!你凭什么不能用它?有些事,皇上既然不愿做,臣妾帮陛下分忧,有何不可?” 云霁寒瞳孔骤缩,他被气着了,也被惊着了。 “好!” 云霁寒冷笑道,“朕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作!” 云霁寒拂袖离开,春华和秋实进来,我撑着桌子,缓缓坐下。 “娘娘……” 我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云霁寒离去的方向,惨然地笑了:“他怎么不废了我?还没到底线吗?” “娘娘,你在说什么?”秋实胡疑地看我,她把视线落在我的裙子上,“娘娘!” 我捂着肚子,低头看了看,心想,这回确实作大了。 “娘娘!”秋实指着我的裙摆上点点鲜红。 “天哪!” 春华喊完,捂住了嘴,冲了出去。 头顶冒着冷汗,我做了几个深呼吸。 秋实搀着我到了床上,“娘娘!陛下他……” “不管他。” 我蜷在床上,那种冷到骨髓的寒意许久我都没有体会过了,如今,又来了。 “娘娘,还是告诉陛下吧?陛下一心疼,说不定就不生气了。” 秋实哀求,“皇嗣,可是大事儿啊!若不然,您与陛下的误会只会越来越大。” “谁稀罕!” 我闭上眼,不想再谈及云霁寒。他都没有走远,若愿意回来,谁拦得住他。 有些人,强留是留不住的。云霁寒是这样,这个孩子,亦是这样。 “主子,您真是太可怜了!” 我虚弱地躺在床上,还得听春华的哭哭啼啼。 “主子!您干嘛非得要跟陛下对着干呀!惹陛下生气,对咱们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啊!” 春华喂了我一口药,又说道,“从前你们俩多好呀!主子您脾气怎么变得这么……” “是我的错吗?沁嫔的父亲没有罪吗?一桩大案,就不了了之?难道非要等到殃及国本,抽筋剔骨,他才出手?”我拍了拍床板,“出去,让我静一下。” “主子!”春华急得直跺脚。 “你少说两句!”秋实打断了春华,“主子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秋实训完了春华,又安慰我说:“主子。太医已经去勤政殿告知陛下了,咱们当如何应对?” “他不会再来了。”我微微一笑,把汤药干了,准备睡觉。 “娘娘……长生公公来了!”外面有宫人通报。 “哼!”我冷笑了声,秋实为我撑起身子。 长生进来,见我靠在床上,先是一愣,然后又把手里的笼子放下了,说:“小主子,陛下叫奴才把小九给您送回来,还有小九的崽子,陛下也一并带回来了。” “嗯。”我应了声。 “陛下还传旨,说太后娘娘的寿辰快到了,叫小主子十日内抄佛经十卷。”长生说完,又道了句,“小主子脸色不好,奴才这就去回了陛下,叫陛下收回成命。” “不必,不需他施舍的可怜。” 我冷着脸道。 “是。”长生又道了声,“小主子,陛下还有一道旨意。” 我微微蹙眉,云霁寒是没完没了是吧? “有什么,就说吧。” 长生犹豫了一阵,才说:“陛下有旨,要把太子带到勤政殿,亲自抚养!” 顶点 第220章 宫斗,最后的 我双手缓缓握成了拳头,又缓缓松开了。 长生眼里闪着泪花,他哭着说:“小主子!您和陛下认个错吧?您还不了解陛下吗?只要您一句,我错了,陛下便可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摇摇头,拍了拍长生的肩膀:“长生啊!我累了,你回去吧!” “小主子!”长生见劝不住我,又与我说,“小主子,一旦太子被带出关雎宫,您又……您将来……” “将来?我的将来,也与云霁寒无关了!” 我拂拂手:“出去吧!都出去吧!” 关雎宫,这回无疑是冷宫了。雪花也来凑热闹,我站在庭院里,想起当年在宁远城堆的那个雪人。 只有回味无穷,这便是老了吧? “主子!您怎么出来了?”春华今夜值夜,见我从寝殿出来,眼睛往寝殿里瞄了眼,她低声问我,“您怎么了?主子!你脸色不好。” “没有啊!”我否认,“我饿了。” “哦哦!主子您在这儿候一会儿,奴婢这就给预备点清淡的。”春华扶着我上了小榻,匆匆去预备了。 我轻哼着调子打发时间,哼到一半才发觉自己哼的是《浮生梦》,我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子。 我坐在门槛上,用手指地上胡乱地画,画着画着,竟是云霁寒那张冷寒的脸。 “笨蛋是你呀!三哥!” 我抱着膝盖,看着地上的“云霁寒”。 “养了这么多年,我从小怂到大,你还不知道?” “主子,面好了。”春华捧着面回来,见我坐在门口,连忙提醒我,“不可不可!主子!地上凉!” 春华奔到我身边,脚步却戛然而止,她盯向我身后,“扑通”跪下来。 我回头,看见云霁寒竟然站在我身后,正低头瞧着我。 “陛下……”春华见云霁寒摆摆手,便呈着面进了殿,然后又麻溜地冲出出去,溜得跟条鱼似的快。 我顾不得想太多,急忙把地上的涂鸦抹掉,手却被抓住了。 云霁寒把我拉起来,与我说:“吃面。” “你怎么来了?不……不气啦?” 云霁寒没回我的话,我被云霁寒抱到小榻上,他把面推给我,我搓了搓手,嗅了嗅面的香气。 挑起一根面条,一口还没有咽下去,就听到对面的云霁寒说:“想去哪儿?不许乱跑。” 我吃下一口面,心道这男人又以为握要跑。 “我能去哪儿?”我耸耸肩,鼻子却被捏住了。 云霁寒低头,把脸凑过来,轻声问:“不许说谎。” 我点头,云霁寒才松开了我的鼻子。 我继续吃面,云霁寒就耐心地看我把汤都喝干了,放下筷子,打了个嗝儿。 “我和夏曼不一样。”我说,“老和尚和韩子渊算得一点不错,凤命,而非长命,每一次,无论各种身份,何等境遇,我都会死于非命,死得特别惨。” 云霁寒坐直了身子,脸上却明显是茫然的,他可能是觉得我在说笑话。 “这一次,也是。” “不会!” 云霁寒声音高了些,他说,“命这东西,我从来都不信。翊儿,不如我们就斗一斗。” 我愣住,随即笑了,就连姬处默那样的神仙都不敢这样说,云霁寒一个肉体凡胎的,这种牛可吹不得。 “我不走。”我下了榻,往寝殿踱去,“睡觉睡觉!困了!” 身子却被紧紧箍住了。 “朕,不许任何人带走你,老天,也不行!”云霁寒低头吻着我的发。 “嗯……我们试试。” 我猛地睁开眼,发觉自己在床上,身边空空的,寝宫也是冷的,炭火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 刚才,是梦啊! “他怎么还会来呢?是我亲手把他撵走的呀?我怎么忘了?” 阶凉如水,我裹上披风,立在梧桐树下,听着瑟瑟风声,心又静了些。 “伤心了?” 我听到身后的声音,回头去瞧,见有个黑衣人借着月色站在屋顶上,正居高临下俯视着我。 “如今我一只脚跨进冷宫,你满意了?” 我盯着那人的银色面具,除了那双死气沉沉地眼睛,再没别的点缀了。 我们伫立在各自的位置,谁也没动,也没说话。 终于,还是李叔夜捱不住了。 “交出城主大印,我带你走。” 我摇头:“就算你得了无双城,也乱不了天下。” “师父,谢谢你。”我把胡裘裹紧了点儿,对李叔夜说。 “哼!” 李叔夜转过身,“借我的手,替你除了宰丞相的人,翊儿,你怎么就确定,我会那么做?” 我摇头:“因为你恨我嘛!你恨不得云霁寒早点废了我吧?” “事到如今,你还帮着他?” 李叔夜从房顶跳下来,声音阴冷如鬼魅,“他到底,哪里好?” 我却反问李叔夜:“承国那么多公主,你骗谁不好?骗我!” 李叔夜愣了下,随即道: “若我说,对你的情,是真的,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我摇头,对李叔夜说: “你只是我师父。” 李叔夜手里的剑却出了鞘。 “我再最后问一句:你走不走?” 我凄然地笑了,摇摇头。 “你还要拿谁的命威胁我?” 李叔夜退了一步,似乎是咬着牙说的:“我不会再手下留情。如果你不想我对太子动手,就乖乖跟我走!” “李叔夜!”我喝了声,“你就这么……” 你就这么恨吗? 李叔夜点头:“那是云霁寒的孩子!翊儿,你可想和为师赌一赌,为师能不能杀的了他?” 我摇头,缓缓点头。 “翊儿……”李叔夜抓住了我的手,“我在醉霄楼,等你。” 我眼见着李叔夜满意地飞身离开,远望那方璀璨的星空,如这星空般的那双眼,我再也看不到了。 今日,重华殿格外热闹。 云霁寒坐于高位,他身侧是新近得宠的岚贵妃,我坐在云霁寒的另一侧,把身子离他们俩远了一点。 云霁寒转头看向我,脸色有点黑,道:“选秀而已,劳皇后大驾了。” 我浅笑道:“选秀可是大事,这不……”我挥了挥衣袖,指了指殿内两侧的众妃嫔,“各宫姐妹都来为陛下加油鼓劲儿,陛下可要好好表现,擦亮眼睛,巧辨白莲,慧眼识绿茶,为后宫能百花齐放,多多努力。” 第221章 宫斗,弃光芒 我明显看到云霁寒本就阴鸷的脸又黑了几分,他抽了下嘴角,唇却紧紧抿着,没再多说什么。 “听闻皇后娘娘前日小产,臣妾也以为皇后娘娘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关雎宫里。”慕容烟岚揽过云霁寒的胳膊,话却是对我说的。 云霁寒的大手探过来,微微蹙眉:“怎么这么凉?” 他这样,是做给台下众人看的吧?因为他脸上明显地写着不情愿。 我勾起唇角,拂去云霁寒伸过来的手,道:“陛下,时辰到了。” 然后我便正襟危坐,不理会云霁寒还擎在半空的手。 我没有回慕容烟岚的话,最大的蔑视,便示无视。 长生冲着殿内高喊了声:“宣众秀女入宫。” 宫人们把几十个衣着华丽打扮艳丽的少女领进了殿。 “不是一个个的看仔细吗?怎么?陛下打算狮子大开口?”我挖苦云霁寒。 云霁寒只看了我一眼,罕见地没有追究我的对错。也是的,他不在乎的人,他总是会不屑一顾的。 长生捧起手册挨个报名字,右侧第一排的少女上前一步,跪地行礼。 “兵部尚书之女……” “等等!”我打住了长生的话,“不必念了。” 长生转身,躬身询问:“娘娘的意思是……” “太矮了,不利于下一代。”我指了指跪着的少女,道,“比她更矮的,一律淘汰。” “这……” 长生为难地看向云霁寒,询问皇帝的意思。 云霁寒撇了下嘴,却又微微颔首。 “是。” 长生带着几个宫人,把几个长得矮的少女直接带出了殿。 跪着的那个女孩子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却又不能多言,也只能跟着出去。 长生又要继续念,这回他才把嘴张开,我就抢在了前面。 “那几个头上戴红花的,本宫不喜。”我又言了句。 长生冲云霁寒恭恭敬敬地问:“陛下?” 云霁寒瞥了我一眼,微微蹙眉,冲着长生拂袖。 下面的少女们又被带走了十几个,她们戴红花,本是为图个好兆头,却不想弄巧成拙。 “不会茶道的,淘汰!” “不会跳舞的,淘汰!” “不会吹笛弹琴的,淘汰!” “不会……” 一批批少女被带下去,云霁寒终于忍不住了,打断了我,低声呵斥我:“你还想怎样?” 我嗤笑了声,最后道了声:“不会折千纸鹤的,淘汰!” 云霁寒愣了下,唇动了动,终没有再说什么。 我瞄了眼台下本来就紧张如今更加紧张的少女们,后排的有的在窃窃私语,她们肯定在想,千纸鹤是怎么个梗? 当年,云霁寒出征前,那个包着千纸鹤的荷包,可能他早就扔掉了吧? 我点了点头,笑道:“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 云霁寒放在膝上的手指跳了三下,却没抬起来。 慕容烟岚转头看我:“皇后娘娘,您又身高几尺呢?” 我挑了下眉,说:“嗯,没养好,赖不着我。” 云霁寒盯着我,喉结动了动,喷火龙即将上身。 “陛下,这剩下的,就交给贵妃娘娘和众位姐妹发挥了,该认亲认亲,该拉拢拉拢,本宫乏了。” 话音未落,我已经起身,我冲着云霁寒行礼:“臣妾告退。” 我走的决绝,不再分给云霁寒一丝目光。 出重华宫的时候,雪花又飘起来,春华她轻声与我说:“主子,小心台阶,您当心。” “主子,您刚才干嘛故意气陛下呀?” 我勾起唇角,接下几片雪,笑着说:“你们看,这雪都还没活够,就在我手里化掉了。” “娘娘?” 春华没听清,但秋实的脸,“唰”地就白了。 “啪!” 一声惊雷,冬日居然会打雷! 我抬眼望向黑压压的天,长舒了口气,走下了台阶,进了轿撵。 回了关雎宫,嗑了一盘子瓜子,外面雪都停了,春华从关雎宫带来了消息:“主子!陛下亲选了……” “多少个?”我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十……十六个。” 春华结结巴巴地答道。 “嗯。”我说,“告诉各宫,本宫身体不适,叫她们不用来请安了。” “是。” 我指了指桌上的盒子,与秋实说:“你去把这个送到岚贵妃宫里,新人入宫后的事宜,都交给她了。” “主子……这是……”秋实缓缓把盒子打开,眼眶顿时红了,“主子!您把凤印交出去了!” “嗯。” 我点头。 “主子,为什么呀?” “别跪!”我指着春华和秋实的垂下来的膝盖,“我只是回无双城住一段时日。” 我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说:“这场宫斗,我输了。” 可她们俩还是跪了下来:“主子,奴婢们随您一同去。” 我说:“带着你们,我怎么跑?” “跑?主子您……” “云霁寒宁可把我关进冷宫里,也不会叫我离开他,这是他的执念。你觉得他会叫我从正门走出去吗?”我说。 “别哭!” 我打断了她们俩要垂下来的泪帘,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搁在了桌上,“此信,我就搁在这儿,我走后,陛下若是还肯进这关雎宫,他自然看得见。若是他不愿进,三日后,把它烧掉吧!” “主子……”春华上前抓住我的胳膊,“主子,您别走!只要你和陛下解释清楚,陛下会听的。” “我累了。”我说。 “一会各宫落了锁,我便走,你们帮我收拾下简单的行李吧。”我说。 “是。” 春华和秋实抹着眼泪出了宫门。 我坐到榻上,把小九抱到怀里,抚摸着它的毛,小九舔了舔我的手背,我冲它笑着说:“我在三哥那里,留了我的心头血,所以,你要把他当成你的主人一样对待。” 小九抬头冲着我“喵喵”了两声,似乎没听懂我说的是什么。 我又多摸了它一会儿,把它放在了它崽子的小窝里。 月上宫檐,我最后再望了眼勤政殿那还没有熄灭的烛火,道了声:“这一次,别来追我了。” 我飞出了皇宫,来到了醉霄楼。 从前的鹤颐楼,后来的醉霄楼,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惟余落寞。 第222章 重生,被秒了 我立在一片废墟之中,想着前段时日胡萋萋葬身火海,还被李叔夜拿来威胁我,心里就越发为自己的无能而愧疚。 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怨云霁寒呢?他说的不错,我去了,也于事无补。 “翊儿,想不到,你真的来了!”身后的冷漠声音传来,我转身看向李叔夜。 “不然呢?等着你继续拿我的亲人报复我?你一直就隐在皇宫里吧?师父的易容术,真是出神入化。”我冲着李叔夜冷笑道。 李叔夜缓缓摘下面具:“不然怎么能无时无刻地知晓你在做什么?” 我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把它打开,里面是一朵干花,虽然干了,但是红得格外鲜艳。 “你不是答应了,只要花开了,你就和云霁寒放下恩怨了吗?”我把花放到李叔夜的手心,我说:“我种出来了。” 李叔夜看着手心里的花,无奈地摇头,说:“翊儿,别骗师父,这种子是昭国的特产,承国的水土,很难养活,更不用说开花了。我当时给你,只是想逗逗你。” 我点头,道:“我知道啊!所以我用了我的血。我在皇宫中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补品,我的血自然是最好的养料。” 李叔夜惊住,他把花握在手中,自嘲地笑:“你为了云霁寒,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师父,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四皇兄说,丞相生辰那日伤我的人,不是你。我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居然莫名的欣喜。你不是他们口中那般十恶不赦的人,可如今的你,我全然不认识了。” 我不想再错过听李叔夜解释的机会,可他们所作所为真的叫我后悔当初放他走的决定。 “虽然你骗了我,可我不信,你既然还留着凤栖梧的家主令牌,就说明……” “说明什么?”李叔夜打断了我的话,“翊儿,你太天真了吧?你觉得我还能做个好人吗?” “师父,你到底是回来报复我的?还是回来折磨你自己的?你该知道,你斗不过云霁寒的!”我拔剑指向李叔夜。 “哈哈哈!”李叔夜却笑了,“翊儿,这么多年,我在凤栖梧和百鬼窟家主两个身份之间转换,我黑得不彻底,又白的不干净,我报不了仇,更何谈抱负二字。当初,我步步算得精细,却错漏了你!你在一次次拒绝我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去怀疑你的身份,你居然是司徒家的遗孤,你还……嫁给了我的仇人!你还有了他的孩子!”李叔夜缓步朝我走过来,我没有躲,等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把剑丢掉了! “翊儿……” 李叔夜过来捧我的脸。 “师父,若我和你走,你还要报复云霁寒吗?”我抬头寻李叔夜眼里的光。 李叔夜的眼却是深邃不见底的,他说:“翊儿,你不是要回无双城?师父陪你。” “你是为了我,还是城主大印?”我抬手去摸李叔夜的脸。 李叔夜点头:“我两个都要!” 我踮起脚尖儿,附到李叔夜耳边,轻声说:“师父,你说的对,我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师父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我皱了下眉:“我不信你会死,但确实,我从前认识的李叔夜,真的死了!” “哼……”李叔夜闷哼一声,猛地把我推开。 他捂着脖子,惊愕万分,他盯着我,我手里的簪子落了地,我吐出一口血,低头看着从胸口穿出来的剑,栽倒下去。 “翊儿!”李叔夜顾不得自己的伤,冲过来抱住了我。 “师父,你怎么这么傻呀?我想杀了你呀!”我咳出口血,看着李叔夜的脖子被划破了一点儿皮,“簪子里面的毒药,都还没扎进去,呵呵,因为是师父,所以还是犹豫了……” “少主!” 从暗处冲出来几个黑衣人,为首的那人我瞅着眼熟,好像是那个总跟在李叔夜身后的胡炎吧? “谁叫你动手的!”李叔夜冲着胡炎喊道。 “呵……师父,我早已经吞了毒药了!” “什么?”李叔夜握住我的手腕,他真傻,这个时候为我诊脉,还有什么意义? “师父,对不起,从你回来的那一刻,我就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我吐出一口血,“凤命,而非长命!我早知大限将至,这毒药,当年我得到的时候,我就料想到这一世,我是这般悲催的结局。也好,死在你手里,我不后悔,我对不住你的地方,太多了。若是没有我,你可能会赢吧?可我偏就从来没想过让你赢!处处防着你!” “翊儿,师父会救你的!你不会死的!”李叔夜把我抱起来,带着我跑起来。 我摇了摇头,我对李叔夜说:“师父,云霁寒害死了你至亲的人,我把我的命赔给你!你,别再找他报仇了!你别忘了,你是凤栖坞的家主,你要扶明君,保天下……” 我的手垂下来,不想再看李叔夜的眼泪,这一次,我终于可以死透了,这一世,我活得痛快精彩,死得委屈一点,没什么,我不在意。 我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侧目去瞧,是云霁寒,他身后,还有修…… “对不起……亲哥……” 闭上眼之前,我道了句:“三哥,你输了……” 脑海里浮现起那一日我发毒誓的时候,我说:“如果我有生之年,你寻到了我喜欢的那个人,那我死后,就葬在你的墓穴里,我死都不背叛你。如果你寻不到他,那你就把我的骨灰扬了吧。” 我爱的,自始至终,就是你呀!云霁寒!笨蛋! “翊儿!”我听到一声歇斯底里地呼唤,便没了意识。 我吐出了口气,觉得呼吸又顺畅了。 我醒了,这一次重生,又会是什么?六感渐渐恢复,大脑又可以运转了。 我尝试像人似的翻了个身,确定这感觉是熟悉的,我才敢睁开眼。 入眼的,是耀目的阳光。 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窗明几净,我一时竟然忘了惊讶,愣了好半晌。 抬起手,看着手背上插着的输液管子,我才下意识地去摘氧气罩。 “嘀嘀嘀!” 第223章 重生,又被秒 仪器里传来我的节奏。 这是现代!我回来了? 一时兴奋,我立刻坐起来,又扯动了贴在身上的各种管子,我不耐烦地把这些设备扯掉!头上居然还贴着什么线,我一把都扯开了。 摘了点滴,我下了床,激动得忘了穿鞋,我要找个人问问,我是谁?这是什么时代?这是哪儿? 然后我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在这个世界,被我遗忘的19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脚才沾地,我就瞧见正对着床的那扇门,门把手被压了下,“刷”地,一片惨白冲了进来,五、六个身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冲了进来。 “抓住她!” 什么? 顾不得想太多,我只能本能地出手,躲开这些人的钳制。 然而,我的手使出去的力气,却如棉花一样打在这些人身上,这身子连正常人能使出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回事?我……”我说话的声音竟然如此陌生。 两个人高马大的直接把我按在地上,他们像是约好了一样,谁都没有说话。 我冲着他们喊道:“你们是谁?这是哪儿?” 呃! 脖子处有刺痛传来,然后紧接着是麻木的身体,最后,连大脑都麻木了。 模模糊糊地,我看到房间门又一次被打开,一双皮鞋出现在门口,却没有走近,标准的八字脚立在门口,我想抬头去看,却被一个白色身影挡住了,有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冲着那八字脚说:“惊扰了主人,属下这就处理掉。” 处理掉?把我处理掉?这里是哪儿?明明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却不是医院吗? 我双手握拳,还想挣脱,又感觉颈后一痛,视线便黑了。 身体被打晕了,我的脑袋却是清醒的,就好像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这副躯壳,在虚无中行进,确实是在行进,但却完全找不到方向感。 我该去哪儿? 我问不出口,只能这般问自己。 周遭变得炙热,灼痛叫我行不得半步,只能缩成一团。 这又是怎么回事?那些穿防护服的家伙不会真的把我处理掉了吧?不,我现在应该没有实体吧?为什么还会有感觉? 正想着,灼痛突然消失了,一阵阵沁凉包裹住我,我忍不住想松一口气,然后我就真的,吐出了一口气! 我? 我猛地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黑咕隆咚的岩壁。抬起手,我身上竟然发着微微的白光,而且…… 这身上的衣裳…… 我猛地坐起来,打量着身上的蓝色牛仔裤,白色衬衫。 “我的妈呀!” 我直接蹦了起来!这又是何处啊?重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怎么这般诡异? “这这这!” 我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帆布鞋,又看了看四周,这是个不算幽深的山洞,我正坐在山洞正中央的一块石板上,而那石板下面,芳草萋萋,百花争艳,花草明艳也就罢了,这石壁上还斑斑驳驳地写着一些梵文,在微微泛着白光。不需细看,我半个字都不认识。 “我……”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镜子!”山洞里哪有那东西! “水!” 我忙不迭地冲出山洞,入目的却是碧绿的山林,树木青苔,翠竹青柏,还有倾泻而下的瀑布。 “我这是穿进画里了?” 我沿着不能被称之为路的草径往有水源的地方而去,这身子与我格外契合,一呼一吸都熟悉的到骨头缝儿里,我总有种感觉,这身子,就是我自己,魏南青。 走了半个多时辰,我才七拐八拐地到了瀑布边上,瀑布之下,天然形成一个深潭,我跳上一颗石头,低头去瞧水中的自己。 “哎呀呀……”我摇了摇头。 这张脸,怎么说呢?啧啧啧!感谢我爸我妈! “好!挺好!甚好!”我给自己点个赞。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水中的面容给我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 “不管你是不是我本来的身体,你就是我了!” “啊!啊!啊!” 我回头看声源,只见一个修士打扮的人正指着我,他正瞪着一双惶恐不已的大眼睛瞧我,他身上的校服我瞅着也挺眼熟,我才想开口唤他一声,可这小修士脚底抹油似的撒腿就跑。 “我是鬼吗?”我上下打量自己一身现代人的衣着,又想起刚才那修士的服饰装扮,我微微蹙眉,“我怎么还在古代?” “那也不用大喊大叫呀!奇装异服这么难以接受?” 我坐在石头上把鞋子上沾着的泥巴一点点抠掉,跳下时候,伸了个懒腰:“新身体,新生活,云霁寒,李叔夜,你们自己打去吧!本姑娘不奉陪了!” 我低头又看了看自己,想起自己最后的死法,道了声:“这一回,应该不会再死于非命了吧?” 才走出两步,第三步的腿还没落下呢,就见从刚才修士跑走的路,噌噌噌地又跑过来了十几个修士。 “啊!” “啊!啊!” 我掐着腰看着这些人在我面前一脸惊奇惊恐外加惊吓的表情,道了声:“你们会说第二个字吗?” “天呀!活了!活了!”修士们有的激动得都快跳起来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声清亮的女孩子声音:“让开!让开!师尊到了!” 小道士们让开一条路,我瞧见从小路拐过来的,先是一个女孩子,肉嘟嘟的,一身水蓝色校服,手握长剑,长相可人,小短腿倒腾地特别快,我咽了下口水,嘀咕了句:“不是吧?” 再看女孩子身后缓步踱过来的仙风道骨的清瘦男子,一头白发,手里的浮尘随意搭在臂弯。 “韩……韩……” 我结巴了。 众人向韩子渊行礼,道:“拜见师尊!” 八公主云莹傲娇地跟在韩子渊身后,比上次见她,又高了点,瘦了点,虽然现在也不算苗条,但那张脸确实长得更加明丽了。 韩子渊踱步到我身前三尺处,居然躬身向我行礼:“拜见先师。” 先师?仙师?是哪个? 我以前也修仙?看韩子渊这恭敬样子,我还不会地位还挺高? “这也太扯了!” 我踩到石子,身子往后一仰,韩子渊手里的浮尘勾住了我的手腕,又把我拉住了。 “先师小心!” 第224章 重生,回来了 “咱们到底谁吓唬谁呀!” 我甩开韩子渊,也就是镜缘天师的浮尘,“多谢你出手相助,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先师!我只是借贵处山路走一遭,可不认识你。” 我说完,就要走,八公主反应快,伸出双臂拦下了我。 “师尊不让走!你不许走!” “莹儿……”韩子渊轻轻摸了摸八公主的头,“不得无礼,她是师祖!” “师祖?” “师祖!” 我与八公主异口同声。这师祖之名,我可担不起,就算这身子真是韩子渊的师父,我也要走。 只是韩子渊的师父为什么还穿着衬衫牛仔裤?这太诡异了吧? 远离红尘是非,我出家还不成吗?为什么才一重生就遇到这些故人! 八公主上下打量着我,狐疑地看向韩子渊,道:“师尊,她穿得好生奇怪。” “嗯?”有这么和你姐姐说话的吗? 我下意识地掐了下八公主依旧肉嘟嘟的脸蛋子,眯着眼笑:“云莹,你长得越来越好看啦!” “那当然了!”八公主大言不惭,复又狐疑地问,“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愣了下,挠了挠额角,忘了自己现在不是云翊了,一时说漏嘴了。 “我是你师祖,怎么会不知道?”这回我倒愿意承认做师祖了。 韩子渊说:“师父您沉睡了125年,今日苏醒,不知可是有什么天机要启示弟子?” “没有没有!”我摇头,“我……我失忆了!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至于我为什么会重新醒来,我更不知道。” 我在心里纳闷儿,往次的重生我都是借着刚刚去世的人或物,为何这副身子都死了125年了,我还能用? 等等!我重生在周琼玖身上到现在,也100多年了。 “失忆?”韩子渊这回懵了。 我点头:“我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 韩子渊沉默了。 “要不你们就当没见过我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转身就要走。 韩子渊摇头,上前一步拦住我,又冲我行礼道:“还请师父随徒儿回去,徒儿尽量治好师父的病。” “哈哈……好尴尬!”作为路痴,我只能先跟着韩子渊到了他位于这座山中的神秀派。 山为神秀山,派为神秀派,倒是方便记。 八公主为我带来了一套修士的衣裳,我先将就换上,然后我坐在席子上喝茶,韩子渊为我诊脉。 过了好半晌,韩子渊才收了手,道:“师父的身子,没什么大碍。” 那他还诊了这么长时间? “我既然是你的师父,为何感觉你对我态度十分疏离,难道从前我待你不好?”我又吃了块糕点。 韩子渊拱手回道:“并非师父想的那样,实在是徒儿拜师时,十分年幼,并未入山门,后来了却尘缘后,再上山之时,师父已经仙逝。” “哦!难怪!”我点头,“那我当年,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我死了,尸身却没有腐烂?” “此事,怕是只有已经仙逝的掌门师兄才知晓秘密,当年之事,一直是掌门师兄绝口不提的事。”韩子渊回道,“至于尸身不腐,徒儿只知道神秀山确实神奇,在此下葬,都可保尸身不腐。” “这么神奇,你们靠卖墓地,应该比算命赚钱,哈哈。”我有些失望。 我开个玩笑,见韩子渊没有笑,便只好尴尬地抿了下唇,收敛了我这张口无遮拦的嘴。 “那我是谁?你总知道吧?”我又想到了一个关键性问题。 “师父的姓名,徒儿不好直言。” “无妨!”我摆摆手,“没那么多忌讳。” “是。”韩子渊依旧拘谨,“师父姓魏名南青,自称无尽天师。” “咳!” 我怎么会给自己起这么个彪悍的称号呀!无尽?真是尴尬! 不过好在兜兜转转百年,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为何。 我压了口茶,顺顺气儿,说:“你如今是神秀派的掌门,我虽然醒了,但我不想管事儿,也不爱管事儿,过些日子,我就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去,你就全当我没有出现过。” 韩子渊应道:“徒儿也想叫师父好生休养身子,只是……” “怎么了?”我问道。 韩子渊道:“不瞒师父,神秀山来了贵客,刚才师祖您突然死而复生,您的徒孙咋咋呼呼吵吵闹闹,已经扰了贵客……” “你是说,这贵客?要见我?”我指了指自己。 韩子渊点头,抬头看向门口,大门已经缓缓打开,一个男人负手立在门口,高大魁梧,脸色阴晴不辨。 “呃……” 我瞧见身着一身素服的云霁寒,脑瓜子“嗡”了一下。我这么点儿背吗? 怎么就绕不过云霁寒这个梗了呢? “上帝啊佛祖啊老天爷啊,你们这么喜欢和我开玩笑吗?”我咽了下口水,小声嘀咕着。 我才想挺直了腰板为自己做主,岂不是又要装怂?“那个那个那个……我茶喝多了,出去一趟。” 我起身就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啊!我溜着墙根就跑。 “皇兄你来啦!” 韩子渊身后的八公主冲着云霁寒喊了声,她指着已经溜到门口的我说:“这位就是我们起死回生的师祖,无尽天师,魏南青。” “砰!” 本来我一只脚都跨出门槛儿了,却突然撞到了一堵人墙! 几乎是一瞬间的,云霁寒就一个大跨步挡在了我面前。 “你说,她叫什么?” 云霁寒声音沙哑,还带着颤音儿。他身子挡住我,话却是问八公主的。 “魏……魏南青……皇兄,你这个样子,好吓人!”八公主见云霁寒脸色不好,说话都没底气了。 云霁寒低头,用低沉的嗓子问我:“她说的,可不错?” “啊?” 我心道,我做过的最无脑的事情,大概就是告诉了云霁寒我重生的秘密,还有我真名!不然现在我就可以逃之夭夭,离这这人远远、远远的! 不过没关系,这世上叫魏南青的人,多了! 我回头指了指身后的韩子渊,说:“他说的,魏南青。这名也挺好的,我且用着。” 谁能想到啊!我重生才多大会儿功夫!就又遇到云霁寒了! 难道我这么悲催注定逃不过他的魔魇了? 顶点 第225章 重生,逃开你 不行,要是再和这个醋皇纠缠不清,我不是又要死得特别惨? “这位公子,麻烦您借过一下。” 我故作镇定地装作初次见面,把云霁寒打量了下,心里偷偷地想,原来云霁寒穿白衣服才是最好看的! 云霁寒却没有让,两只深邃的眼盯死了我。 “欸?”我故作后知后觉地回头望向八公主,道,“她刚才叫你皇兄?你是哪国的?虽然我啥都不记得了,但说不定我以前还认识你爷爷的爷爷呢!哈哈!” 我打着哈哈,想从云霁寒和门板之间的缝隙溜出去,谁知云霁寒直接按住了门板,挡住了我的逃生之路。 “她才下葬,你就活了!”云霁寒眼里波涛汹涌,“朕不信,会这么巧!” 什么?云霁寒把云翊的尸身葬在神秀山了? 我心下思忖,这和我回到自己的原身,没准儿还真有点关系呢。 只是眼下,我该怎么跑? “而且,你叫魏南青!”云霁寒把最后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我心道这可怎么办,绝对不能露馅,我不想再做个深宫怨妇了! “我是叫魏南青啊!怎么了!你是皇帝,我是半仙儿,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 我使了股内力,推开云霁寒的胳膊,撒丫子开溜。 等我跑下了台阶,再回头看云霁寒,他愣在门口,低头看地,应该是放弃了吧? 快跑!快跑! “该死的姬神仙,就是不肯教我御剑,不然我现在就能飞出这座山头了。” “再不齐教我个隐身术啊!” “再不齐给我个指南针啊!” “怎么走啊!大门在哪儿呢?” 我朝着山下的方向走了好久了,周围的建筑物都长得差不多。 “天哪!原来韩子渊这个算命的臭道士资产这么丰厚!不对!他可是正儿八经的一派之主,从前真是太小看他了。难怪先帝对他礼遇有加!”我走了十几米,还是分不清东西南北。 “算了,还是飞吧!” 我飞身上了房,却一个趔趄,差点又栽下去。 “不是吧?”我转身要飞下去,却被后面的人叫住了。 “何人?” 修的声音,还是这么好听。 我转身,看他也是一身素服,手里提着剑,我咽了下口水,定了定神,冲着他笑了下。 “那个,上面凉快!哈哈!”我甩甩胳膊,“我这就走!不打扰大人。” 我小声嘀咕着:“下次重生得看好黄历呀!” 我飞到了另外一个楼宇之上,这回可是得飞了,这身体里内力格外充沛,既然曾是一派掌门,那我肯定是还有丹元的,从前的丹元是别人的,这回可是正儿八经自己的,虽然我还不太会用。 看来这个身份应该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身体了,我这个怂包曾经居然是这么牛哄哄地的仙师,我突然有种从言情剧穿越到仙侠剧的错觉。 反正无论怎样,我现在算是无牵无挂了! 站得高望得远,我这才发现这神秀山不是一般的高啊!都可以看到山间浮云了! “走喽!” 我瞧准了下山的路就飞,一路心情爽得不知该怎么形容。 再飞得快一点,云霁寒就抓不到了! “啦啦啦……” 我一边哼着调子,一边飞,终于到了山门,可是! “这是哪个傻子建的门派啊!门口大江东去的!” 说完,我才想起来,我好像把自己给骂了。 我落在地上,门口倒是有船,也有船夫,可是我没有钱啊! “唉!潮平岸阔,风正帆悬,没好命过啊!” 我掐着腰,飞得太急,需要歇会儿。 我摸了摸身上,连个可以当船钱物件儿都没有,无奈只能望江沉默。 “师祖!师祖!” 我回头,那个第一个发现我的小修士上气不接下气地朝我跑过来。 “师祖!您怎么跑这么远呀!”小道士似乎还很焦急,“您快回去吧!掌门正找您呢!” “我可以不回去吗?”我都到这儿了,就差一步就能远离云霁寒了。 小修士却说:“师祖,师父说您还不能下山,不然容易……” 小修士喘顺了气才说:“容易死!” “不早说!”这可是我自己的身体,我可珍惜着呢! “走走走!”我扶着小修士的肩膀,“辛苦啦!师祖带你飞!” “哎哎哎?啊啊啊!” 小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跟我飞了起来,这回有他当向导,很快就飞回去了。 “我发现你们派的人特别愿意啊啊啊。”我吐槽了句小修士,小修士捧着剑早奔没影了。 “嗨!”我冲着堂上的韩子渊打招呼,自动屏蔽云霁寒。 “师祖!您……要这么久啊!”八公主上来就吐槽我。 我坐到席子上,摸了摸鼻子,说:“我去观览一下我堂堂神秀派,有多神多秀多气派!哈哈。” 韩子渊冲我拱手道:“莹儿只是天真,并非对师祖不敬。” “啊……无妨!”我不甚在意,八公主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什么脾气我最了解,“她可是公主,有点儿小脾气,正常。” “我有小脾气?我再有脾气还能有六皇姐有脾气吗?”八公主说完立刻捂上了嘴,她对脸色不好的云霁寒道了声:“皇兄,莹儿的意思是……六皇姐她……唉!莹儿错了。” 云霁寒没说话,他低头不知再思索着什么。该不会是想着怎么再把我抓回宫里去吧? “你们叫我回来,有事儿?没事儿,我可走啦!” 看到云霁寒这副表情,我心里扎了一下,不能看,我要走。上一世都是你,这一世,不见了。 韩子渊说:“师父您刚刚重生,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贸然使用灵力,徒儿怕师父的身体承受不住。依徒儿的意思,不如徒儿给师父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处,歇息几日……” “几日?”我立刻问道。 韩子渊沉默了会儿,回道:“三日。” “好。” 三天而已,我只要老老实实呆在屋里不出去,不就可以躲过云霁寒了吗? 我一路跟着八公主到了一处僻静的竹屋。 “师祖,您就住这间。” “好!挺好!甚好!” 我瞧着周围环境,倒是和从前的清竹轩挺像的。 “那徒孙可先走啦!”八公主说完就溜走了,还溜得特别快。 “跑这么快做什么?” 第226章 重生,一口茶 我坐在院子里的小席上,桌案上只有茶壶茶具茶叶,就是没有茶水,看来还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呀! 门口的缸里有水,我用葫芦瓢舀了一壶水,然后掐了个诀,便有火苗在水壶下烧起来了。 “感谢姬神仙,这些小法术还挺好用。” “临溪赏竹品茗,这日子多惬意。” 一边沏茶,我一边自言自语,“当师祖多好呀!不用看别人脸色,不用委曲求全,不用互相猜忌,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做回了自己,我可得为自己好好活啦!真好!” “簌簌!” 树上有动静! 我握紧了茶杯,凛了神色,却见从竹子上跃下来一个白团子,而且是直奔我来的。 “喵!” 小九想扑到我怀里,结果坐标没掌握好,正好扑到我胳膊上,手里的茶被打落,落在我左手背上。 “呼!好烫!” 小九拱到我怀里,两只爪子搭在我手上,去舔我被烫红的手背。 这么殷勤? 我明明换了皮相,小九该是认不出我来才对。 有阴影落下来,我抬头看,云霁寒正站在小案边看着这一切,我急忙把手收起来。 “什么时候来的?走路没声音的!”我白了眼云霁寒,小声嘀咕着,把小九往外推了推。 “喵喵喵!”小九深表抗议,追着我的手,用爪子扑住我袖子,又要舔。 我急忙用另一只手抓着小九的脖子把它拎起来,感觉它好像又胖了。 “是你的猫吗?还你。” 我把小九递到云霁寒面前,云霁寒接过,清冷地道了声:“我妹妹的。” 我差点咬到舌头。妹妹?呵!云霁寒你脸啥时候变这么大了! 你还好意思提这茬儿事儿? “哦。”我应了声,用布巾去擦案上的茶渍。 云霁寒却一屁股坐在我对面,他抱着小九,小九冲着我“嗷呜嗷呜”地叫,我怕露馅,便急忙转移话题,“你来寻猫的?” “我住这儿。”云霁寒回答。 “啥?”我惊住。 云霁寒指了指我身后的另一间竹屋,说:“那间。” “啊!”我淡定地点了点头。 八公主是不是故意的呀!怎么把我们俩安排得这么近! 难怪她刚才溜得快,是怕露出马脚被我揍吧? 云霁寒突然说:“姑娘,这猫儿虽顽劣,但可治外伤,不如叫它将功补过如何?” 呵呵…… 怪不得那么多女人都对云霁寒倾心,他也有对女人这么彬彬有礼的一面。可他以前对我,明明不这样。 难道是他觉得我是他的囊中物,所以用不着花心思? 见小九可怜巴巴泪眼朦朦的样子,也有些不忍,便把手放到了桌案上,小九终于心满意足了。 我为自己倒了杯茶,喝茶缓解尴尬,把头别到一边儿,看向竹林,就不理会云霁寒。 “喜欢吗?”云霁寒突然问。 “什么?”我没有转头看向云霁寒,不想看他。 “这里。”云霁寒环顾四周。 好吧,既然你问了,我就只能扎心了,我说:“我喜静,不喜与人为邻。” 想不到云霁寒不仅没有表现出失落,反而有些欣喜,他说:“我妹妹也如此。” “不要把我和她强硬建立联系,本天师是百年前的人,而且,你该怕我才对,我这应该算是诈尸吧。” 我知道我的身份另云霁寒特别怀疑,可见他脸上的表情,又好似真的为这么一点儿相像而开心。 他是太会演了,还是真的以为我失忆了? “抱歉,在下失礼了。” 云霁寒低头,为自己倒了杯茶,他只喝了一口,眼睛倏地亮了。 我心道,完了,他喝了我十年的茶呢!我泡的茶什么味,他可品得透透的! “那个!好了!”我把手收回来,对云霁寒说,“我累了!慢走不送。” 说完不待云霁寒离开,我匆匆进了屋子,把门关严后,我才敢长舒口气,抚了抚因为紧张而蹦得怦怦跳的小心脏。 “不行!”我等不了三天了,“我必须尽快走。” 可是渡河需要钱哪!既然偷着走,就不能管韩子渊要了!那就只能从八公主下手了! 我的好皇妹,除了吃,应该也有自己的小金库才对。 我顺着窗户朝院外看,云霁寒还在喝茶,他喝不完了?就这么好喝?嘴角还勾起来了? 曾经好像有人与我说过,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云霁寒都能一眼在人群里找到我。现在我有点信了。 好不容易等到云霁寒离开了,我问了好几个人,我才找到了八公主的房间,她的房间和韩子渊的房间就在一个院子里,韩子渊住正房,八公主住厢房,还好他俩现在都不在,不然韩子渊一定会发现我偷东西的。 “皇妹呀!你当年吃了皇姐那么多糕点,到了你贡献的时候了。” “我要飞,飞跃伤悲,一种接近光的感觉……” 坐在渡船上,我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朝辞白帝暮至江陵了。 原来从神秀山一路顺流而下,便可以到达无双城。 虽然已经入了冬,无双城还温暖如春,只是有些潮湿。 我买了身男装换上了,我这副身子身形和身高与瘦小的云翊有挺大区别,我还需要适应一下。 虽然找回了自己的身体,但是我是谁,为什么我会成为神秀派的掌门,还是得等云霁寒离开了神秀派之后,我再回去找韩子渊问去。即使韩子渊不知晓,我到神秀翻翻典籍,应该也能找到些线索。 我先是回到了现代,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穿回了古代,这太诡异了,而且那个八字脚被称为主人的人,是谁?我总感觉我这百年来的遭遇,都与这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我现在若是贸然自尽,却不一定会不会就重新回到现代,刚才那次重生就好像是游戏里写错了的代码一样,处处违和。 那些穿着防护服的人是谁?我为什么又一瞬间被打回了古代?还莫名其妙地回到了自己本来的身体里? 我当初是怎么死的?韩子渊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诓我的?这神秀山,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总之我如今找到了自己的身体,就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无双城好吃好玩儿的不少,我先在这里逍遥几日再说吧。 第227章 重生,牛皮糖 上一次来无双城主要是为了夺城主之位,如今我则是单纯地为了玩。 无双城一切如常,看来云霁寒瞒得很好,还没人知道皇后已经去世了,可能云霁寒压根都没有对外宣称皇后薨了,不然就不会想把云翊的尸首放在神秀山安葬了。 我走在街上,身着男装也不方便吃零食,只好把喜欢的零食打包,一会儿带到客栈再一饱口福。 “面具喽!!卖面具喽!” 走过一个卖面具的摊位,本来我都已经走过去了,却还是又折了回来。 “这位公子,选一个面具吧?” “好啊!谢谢。”我客客气气地道,上一次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物,我就是被一个出场不过4次的小子给秒掉的。 挑来选去,还是觉得那兔子面具最顺眼,可是一想起那几次和云霁寒在一起时戴的都是兔子面具,便不想再戴了。 “就买这个吧。”我指着一只非常独特的老鹰面具,戴在了脸上,付了账。 一条街走到了头,我两手已经满了,便准备回客栈。 “驾!驾!” 谁呀!在集市里骑马! 不待多看一眼,就看到一只黑色的马头已经朝我这边扑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自保,就听到熟悉的呼唤。 “小心!” 我感觉腰被环住,然后身子旋了圈子。 等我的脚尖儿再点地,我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揪住这人的衣领子。 我抬头看向这张看了十几年的脸,松开了手,把云霁寒往外推了推。 “多谢公子搭救。”我转身就走,小声嘀咕着,“脚程够快的,这么快就追来了。” 我回头看向那匹已经跑得没影儿的马,看那人的穿着服饰,好像是沧海楼的。 “这么猖狂了吗?就不能低调一点儿?”我踮起脚又看了看,突然瞥见我身后不远站着的云霁寒,他身后还站着修。 我赶紧快步走,再回头,他们俩果然跟着我,却又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跟屁虫!”我吐槽了句,“爱跟你就跟,反正你也没证据。” 回了客栈,我把零食袋子打开,挨个尝了一遍,这身子估计已经过了辟谷期了,不吃也不饿,如今倒是有些想念春华了,有她在,什么好吃的都能被扫荡光。 “叩叩!”有人敲门。 “谁?”我没有去开门,唤了声。 没有声音,我便接着吃,没理会。 “叩叩!”门又响了。 我下意识地想握剑,却意识到自己连银子都是偷来的,哪里来的剑? 我趴在门缝往外看,看到一身素服的云霁寒,他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公子,你我萍水相逢,夜已深了,我要睡了。”我冲着门外说道。 我听到云霁寒说:“受神秀派掌门所托,为姑娘捎来些盘缠。” “哦。”我这才把门栓打开,把门开了个小缝儿,接过云霁寒手里的包袱,冲他说了声,“多谢。” “啪!”我雷厉风行地把门又关上了,挂上门栓,透过门缝,我见云霁寒还没走,心知他可能是有话说。 就不给他说的机会,我全当他走了,坐在床上,把包袱打开。 简单的几件衣裳,还有一个鼓鼓的钱袋子。 “还不错。”不过一瞧就知道这是云霁寒准备的,这钱袋子的布料可是贡品。 既然云霁寒追到无双城,那我又得开溜了。 吃完糕点,走人! “叩叩!” 还来? “还有事吗?”我冲着门口问道。 门外也没动静。 我说:“你不说,我就熄灯啦!” “有事相求。” 云霁寒总算是说话了。 “我不答应。”我拒绝得干脆利落。 见门口那影子没走,我干脆把心一横,把烛火熄灭了。 挑了几块糕点包起来,嘴里叼着一块,我背着包袱顺着窗户飞到了对面的房檐上。 “我!”我瞧着站在房顶上的,抱着剑看向我的修,心道云霁寒真是把我拿捏地死死的。 我摸了摸鼻子:“今天星星真好看,哈哈。” “今天没有星星。”修连头都没抬,仔细打量我。 我抬头看天,确实没有。 “没有星星意味着明天要下雨,所以我要赶路,后会无期哈!”我对修说完,往后退一步,却撞到了什么。 我没有回头,扶额道:“你们俩到底要干嘛?” 身后的云霁寒只说了四个字:“有事相求。” “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本尊的对手吧?” 说完,我的拳头已经发力,打了出去,却被修一只手就轻松接住了。 怎么回事?我的丹元还在,怎么就是使不出力气?这可是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的丹元,怎么就不听我的了? 活了100多年,我才真正体会到 云霁寒绕到我身前,抓过我被修扣住的手说:“姑娘,镜缘天师有话,你刚刚苏醒,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可大量使用灵力。” 我没大量啊!我觉得我还可以再用一点儿,只要让我逃开他们两个就好。 修也开了口:“小妹,我俩当真有重要的事情相求,还请小妹帮我们这个忙。” 这一声“小妹”,叫得我鼻子一酸。 对于修来说,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他的妹妹。我却把云翊给作死了。 “好好好!办完事儿,就过河拆桥,咱们各走各的!后会无期哈!” 我说完,就转身绕过云霁寒回了房间。 看在修的面子,就帮他们最后一次。可不过五分钟之后,我就后悔了。 “什么?”我指了指自己,“你们让我假扮无双城城主?不行不行!” “在下觉得你和家妹挺像的。”修说。 “哪里像?身高体重身材长相,哪个像?”我立刻反驳。 “你又没见过在下的妹妹,怎么就知道,不像么?” 云霁寒说。 我抽了口气,这以后说话得注意了,云霁寒是个细节控。 “就算像!我也不敢哪!被发现了,不是又拉了好大一笔仇恨!我可不想死。” 我连连摇头。 修指了指云霁寒说:“他是皇帝,小妹尽可放心!而且,我会保护你!” 我看他们俩这不依不饶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肯定有阴谋,想抓我小辫子,让我承认是云翊。 我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云霁寒也一定会跟来。 那还不如演一场戏,让他们俩彻彻底底地死心。 顶点 第228章 重生,等不到 “假扮可以,不过……”我冲着他们两个点了点头,又说,“二位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我搓了搓手指,修看了眼云霁寒,云霁寒点头。 修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说:“五千两银子,如何?” “成交。”我要去拿那银子,修却又把银票揣回去了。 修说:“事后方付账。” 我拍了下桌子,把他们俩都下了一跳。“那不成!至少先付一半!” 修从怀里又掏出三张一千两的银票交给我。 “这还差不多。”我把银票收起来。 我指了指门口,说:“出门随便往哪边拐,慢走不送。” 他们俩面面相觑,只能起身走人。 “别再敲门了!敲完门又不说话,吓唬鬼哪!”我警告云霁寒之后,又把门锁好了。 “呼!两块牛皮糖,我不信我揪不下来你们!” 翌日清早,就有人敲门。 “叩叩!” 不用猜都知道是云霁寒。 “大哥现在才卯时,鸡都没你起得早!” 我翻了个身,不打算理他。 谁知屋外的男人却道了声:“鸡叫了3遍了。” “云霁寒!”我猛地掀开被子,咬着被子,气得想捏方便面的那种。 我冲着门外的男人道:“有你这么求人办事儿的吗?我真的很困啊!午时!有什么事午时之后再说!” 我听到外面修的声音:“翊儿就爱午时起床,她现在虽然失忆了,但是生活习惯应该不会变。” 哦,我说失忆,他们还真以为我重生的时候摔到了脑袋呀! “我以为这么多年,已经给她改过来了。”是云霁寒的声音。 “你就会惯着她,能管得住她吗?”修像是夸云霁寒,又像是在批评他。 “罢了罢了,估计她也不饿,我们先用膳吧。”修劝云霁寒离开,原来他们俩是来招呼我吃饭啊! 不管了!我再睡会儿。 我蒙上被子打算继续睡,却听见窗子被打开的声音,我掀开帘子一瞧,眨巴了几下眼睛,道了声:“前辈呀!我都这样了,你还能找到?” “哎呀!小丫头!这张脸好靓丽呀!”琴魔上来就夸我。 “本尊!原身!”我冲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我想了想,又抱歉地说道:“对不住哈!还是没越过哪道坎儿。帮不了你们养丹了。” 琴魔摆摆手,坐到席子上:“无妨!你已经帮了大忙了!师兄已经把那丹,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我不明所以。 琴魔从袖里掏出一个盒子,搁在桌案上:“这是师兄给你的谢礼。” “哦?”我下了床,拿起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颗通体幽兰的珠子,蓝色的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不愧是神仙哪!知道我缺钱,谢啦!也帮我谢过师父。”我对琴魔拱手谢礼。 “你可千万别卖!”琴魔指着珠子说,“这可是避水珠!你不会水的吧?” 我眼睛瞬间亮了。 琴魔说:“师兄其实也是有私心,他一直没有教你修习仙法,那丹始终无法与你的身体彻底相融,可那丹还要吸收你的能量,不然你真的可以不必死,”琴魔说,“说不定会入魔,也可能被妖化,也可能……” “呵呵!”我抽了下嘴角,听着哪一种都更痛苦吧? “姬师父他人呢?”我赶紧转移话题。 琴魔罕见地缄默不语。 我会意地点头,自然是去寻那颗丹的主人的转世了:“哦!” “姬师父也无需有心理负担,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一切的重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琴魔一副悠闲惬意的样子,便问,“你不看着夏曼?你还把她关在幻境里?” 琴魔说:“随她怎样。” “执着百年,释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不禁感慨,感慨晚了,又颇有种隔墙有耳之感,便说:“前辈!你得走了。” “他们俩楼下用膳呢!听不见。”琴魔说。 我摇头道:“表面上看只有两个人,但其实这前后左右东西南北都可能有他的暗卫。皇帝嘛!” “哎呀呀!放心!你师叔我藏踪匿迹的能力,你还是需要再高估一点儿。再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咱俩再唠十两银子的?”琴魔不甚在意地摆手。 “前辈活了几百年,可曾听说过神秀派的无尽天师?”我指了指自己,“就是我。” 琴魔摇头,道:“我守着玄都塔,两耳不闻窗外事。” “哦!姬师父他应该知道,不过他现在估计没时间搭理我,搞不好又是用那一句,天机不可泄露老掉牙的话来搪塞我。” 我拄着胳膊,见琴魔连连点头,看来最近姬神仙是不会出现了。 “那就没什么可聊的了,我要睡个回笼觉了,反正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我又钻回了床上。 琴魔道:“成!我得准备准备,给自己加加戏。” 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动不动就讲现代人的段子,居然一点儿都不违和! 被琴魔这么一打扰,我又晚起了半个时辰,换回自己的身体之后,我觉得自己的身心都特别舒坦,睡眠质量更高了。 相比之下,云霁寒和修等得花都快谢了。 我开门的时候,云霁寒正把一只手抬起来,准备叩门。 “你俩再去吃一顿儿?我还得一会儿。”说完我又把门关上了。 这头发太长了! 我瞅了眼快到脚踝的头发发愁,虽然很美,但是我真的不擅长打理。从前都是春华秋实管,她们俩不在的时候还有云霁寒,他总是随身带着梳子的。 “叩叩!” 我摆弄着头发,又听到叩门声。 “在下帮你。”云霁寒隔着门都知道我在干什么? “不必!” 我在靠墙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没发现剪刀,只有一把短小的匕首。 “凑合着用吧。” 我把头发缕到身前,拿着匕首正准备一刀切了它,门却开了。 糟了,忘关门了! “你做什么!” 云霁寒奔到我面前,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可惜已经晚了,如瀑的长发轻轻飘下来,落在了地上。 修走进来,惊愕地看着地上的长发,他艰难地吐了个字:“你……” “怎么了?” 第229章 重生,过得惨 我甩开云霁寒的手,把过肩的头发利索地扎起来,擤了擤鼻子:“我不会束发,这么短我扎个马尾辫就可以了。” “小妹,割发,不吉利!”修的表现让我感觉自己割掉的不是头发,而是谁的命。 我说:“没那么多讲究。我不信那个。” 说完我便起身离开房间,跨出门槛的时候,我见云霁寒竟然俯身去拾起那些掉在地上的头发。 我知道云霁寒是一向珍视我的头发的,逮个机会他就会摆弄摆弄,可现在这毕竟不是云翊的身子,云霁寒干嘛还把那头发当回事?就因为现在这个人是我? “不至于吧?”我抽了下嘴角,连头发都这么金贵?既然这么珍视,他还开后宫!还选秀!他还能和慕容烟岚你侬我侬温声软语! 我不理会二人,独自下楼吃了碗面,云霁寒和修过了好一会儿才下来,我看到云霁寒眼眶有点红,阎王爷也会落泪? 我捧碗喝了碗面汤,全当看不见。 修把一方面纱放在桌上,说:“小妹,一会儿你带上这个。” “嗯!可以。我们去哪儿?做什么?”我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其实早知他们是要带我回沧海楼。 “去……” “欸?你这个瞎乞丐,不许进来!”店小二一声高喝打断了修的话。 客栈里的客人纷纷看向门口。 一身灰色衣衫,上面沾着黑一道黄一道的淤泥,这人眼前的白色布巾也皱巴巴地,虽然挡住了一部分面容,我还是看清楚了,他是陆机。 我掐算着陆机的年纪,他应该还不到不惑之年,为何鬓间已生出了白发?我还记得当初在青竹轩与陆机重逢时的场景,那时候他虽然也落寞,身上却也精神,与他现在这副乞丐像真的一点也不搭边儿。 陆机脸上的疤比从前看起来更加可怖了,他的头发却不脏乱的,他背上却还背着那把琴,他手里握着个棍子,在敲打着地面。 “这位小哥,在下不是来打扰你生意的,在下是来寻人的!”陆机冲着面前的空气作揖。 “我们店里可不收留乞丐,你到别处寻去!”小二作势要把他陆机推出去。 “等等!”我把筷子搁在桌上,冲着小二高喝了声。 我走上前,给了小二一锭银子,说:“小二,看人下菜碟不好吧?我买单,给他备一餐饭。” 这一锭银子吃十顿都绰绰有余。 小二收了钱,立马办事:“是!您里面请!” 我扶着陆机进了门,让他坐在我的席子身侧。 “你是,陆机?” 陆机坐下后,修才瞧清楚这人是谁。 云霁寒没见过陆机,但他也是听说过陆机的名号的。 “他就是陆机?”云霁寒这么问,却看向了我。 我装作无知地问:“你们认识?” 修说:“有过几面之缘。” “阁下是……”陆机不安地握紧了棍子,可能作势要跑。 修寻思片刻,答道:“在下以前在清竹轩当值。” 不消多说,陆机会意地点头。 “那,你家主子……” “咳!”我打断了陆机的询问,对陆机说,“这位大叔呀!你刚才说你要寻人?” 陆机愣了下,才点头,说:“是,我家侄女和侄子,五日前离家,至今未归。” “嗯……说不定是被她的别的亲人接走了呢?”我对陆机说,“父母?祖父母?毕竟你只是他们的叔叔吧?” 说完我又觉得不妥,说:“或是伯伯?” 陆机惨然一笑,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陆机说得笃定。 我心思微动,想想也是的,老齐国公并未向我问过先皇后的真正女儿的下落,他大概是觉得先皇后生下的毕竟是个血统不正的孩子,有污门楣,根本也不愿意承认这么个外孙女儿吧? 这女孩儿还真是不幸运,颠沛流离这么多年……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两个,离家出走了?”我打量了下陆机,说,“看你这样子,养得起两个孩子吗?” 陆机却摇头,说:“还好,看着这门琴技,勉强还能养活得了两个孩子。姑娘心细,在下只是几日来不眠不休地寻找两个孩子,衣着不整罢了。” “哦!” 陆机脾气一向好,即使我的话说的再难听,即使都是我的过错,他还是只会挑自己的毛病。这样的人,有时候他不觉得自己太憋屈了吗? 我也不知怎么,心里也有股子气撒不出去,随口说了一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被掳走了,女孩儿呢,年轻貌美卖到教坊去,男孩儿卖给地主家当苦力呗。” 陆机立刻慌乱起来,说:“在下也是担心这个,所以这几日一直在寻找。” 小二上来了饭菜,陆机顾不得吃,就要走。 我按住陆机的手,说:“救人不在一时,凭你一个瞎子,不拖后腿就不错了。你先吃饱了,待我想想,看能不能帮到你。” 我转头看向云霁寒和修,云霁寒却在低头盯着我抓着陆机的手。 “看什么呢!”我白了他一眼,还是把手拿开了。 “这样,剩下的酬劳,不用付了。”我把面纱戴在脸上,“你们的忙,我帮到底。你们帮这位大叔找到他家两小孩儿,这生意可不赔吧。” 修神色莫名地看向我,他问我:“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骗子?” 一句话就把我噎住了。 我当然知道陆机不是骗子,因为我认识他!可这副身子却是该不认识陆机的,我刚才表现得过分热情了。 我转了下眼珠子,反问:“你们不是认识他吗?应该不假吧!” 云霁寒这才后知后觉地道了声:“陆机的侄女儿……” 他眯了下眼睛,厉声道:“不救!” 陆机口中的侄女,正是先皇后的女儿,也就是云霁寒的仇人。 “你不是那什么吗?应该体恤民情!”我劝道。 “不救!”云霁寒说得斩钉截铁,若是旁人见此,怕是会问一声为什么,但我知道,我没资格问。 我瞧着云霁寒眼底的厌恶之意,突然就想起前些日子,他视我为敌地日子,他搂着别的女人时,也是这般厌恶我的吧?那日我俩争吵时,他也是这副表情,我鼻子微微一酸,眼睛突然就湿了。 云霁寒咬着后槽牙:“仇人!” “呵!”云霁寒一句话把我气笑了! 顶点 第230章 重生,假惺惺 那女孩儿是先皇后的女儿不假,可是云翊身世还没有被发现之前,我不也是云霁寒的仇人,云霁寒还不是捧手心护了十多年? 我咬着下嘴唇,如果不是装失忆,我真想指着云霁寒的鼻子骂他一声:“口是心非!” 我把银票掏出来,搁在桌上,推到了修的面前。 “我把钱退给你们,免费帮你们,总行了吧?”我对云霁寒说。 云霁寒继续把脸别过去,意思就是不答应。 “那行!”我又把面纱摘下来,说,“咱们大路朝天,各有一边,你们这忙,本姑娘还不帮了呢!” 说完我就要陆机扶起来离开。 “欸?”修上前拉住我,说,“小妹,别走,我……” 云霁寒转头,抱着胳膊与我说:“也不是不能帮,银子照样付给你,我不缺钱,你只需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又坐回席子上,问:“什么条件?” 云霁寒扬起下巴,看向我,得意地撇了下嘴角:“你需得改个口,唤在下三哥。” “你!” 我下巴快掉碗里了。 我指了指自己:“你知道老身多大年纪吗?” 云霁寒又把头别过去,孩子气似的说:“免谈。” “好好好!不就吃点嘴亏吗?” 我撇撇嘴,心里真是佩服云霁寒的执念,待办完了陆机的事儿,看我不躲得远远的。 “嗯?” 云霁寒转过来,歪头看向我。 “哦!”我会意,“三哥。” 云霁寒笑了,笑得相当得意、舒心。我就郁闷了,我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了,他愿意疼慕容烟岚也好,开多少后宫也罢,我不想再看了。 “真幼稚!” 云霁寒租了辆马车差人把陆机送回家,然后他与修一人牵着一匹马,我则两手空空。 “我去买马,你们等会儿。”我说完就溜,不给云霁寒让我碰黑羽的机会。 黑羽是个奇怪的家伙,除了云霁寒和我,不许别人骑,若是黑羽也对我表现出善意,我这馅儿不就露得更大了吗? 我跑的快,却还是听到修说:“确实像,举手投足像,说话的口气也像。” 云霁寒则说:“不是像,就是本人。” 就算你认出了我,云霁寒,这回本姑娘可是仙师,你想抓我回宫,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一行三人朝着沧海楼而去,离沧海楼还有一条街呢,就可见火红的地毯铺在街上,边上都是沧海楼的护卫和围观的群众,沧海楼大门口张灯结彩,尉迟念文和一众管事的都候在门口台阶前。 我转头看向云霁寒,这自然都是他安排好的,他到底,要干什么?以为这样就能挽留我? “城主!城主回来了!” 有眼尖的向尉迟念文报告。 尉迟念文急忙奔上前,到了我的马前,他身后的众人也跟着跪地行礼:“叩见皇后娘娘!” 我转头看向云霁寒,冲他瞪了下眼睛,云霁寒却当没看见,这是要我自己处理了呗。 我咽下一口恶气,道:“平身。” “谢皇后娘娘。” 我们三人下了马,尉迟念文比从前显得富态了点儿,有点朝着他爹那个体型发展了。 “娘娘,您多年未归,可把我们众人惦记坏了。”尉迟念文把我们迎进门。 “嗯,你辛苦了。”我点了下头,没有多理会他,生怕自己又说漏了嘴。 尉迟念文又走到云霁寒身边,碰了下云霁寒的胳膊,小声说:“呦!风兄啊,你还跟着人家哪!人家如今是皇后娘娘了,可不是当年任你摆弄的小师妹了!我听说当年因为你沾花惹草的,把人家气走了,都怪你自己,这回可是连拉一下手都不能了吧?活该!” 对了,对于无双城的人来说,云霁寒不是皇帝,而是隐贤山庄大弟子,风露白。 我觉得此情此景,尉迟念文这话,说得十分应景,十分解气。 “咳!”修咳嗽了声,却没能提醒到尉迟念文。 “风兄啊!你说说你,有一个这么美若天仙、温柔可爱的小师妹你不珍惜,非得去碰这个霸王花、白莲花啦!结果自作自受了吧!” 几年不见,尉迟念文什么时候变成话痨了?但是他此话说得真的太准确了,几乎可以概括云霁寒的前半生了。 我回头看云霁寒,他也正瞧向我,眼里的情绪我一时判断不好,被他盯得发毛。 我转而对尉迟念文道:“你没事儿干啦?” “哈哈……”尉迟念文挠挠头,尴尬地笑了几声。 无双城变化还是挺大的,尉迟念文引着我往里走,边走边说:“半年前风兄传信说娘娘意欲回无双城,属下就开始准备了,这庭院全部是按照风兄发过来的图纸改建的,娘娘可还满意?” 我心肝儿颤了下,半年前?我何时说过要回无双城了?我何时给过他什么图纸? 我顿足看了庭院里的摆设,素雅如兰的风格,确实都是按我的喜好去设计的。 “娘娘里面请,里面还有惊喜。”尉迟念文引着我往里面走。尉迟念文从前是一副生无可恋、百无聊赖的颓废样子,如今怎么这么积极能干?这一副跑堂小二哥的低姿态叫我浑身不自在,就感觉眼前这个尉迟念文,就不是从前我认识的那个。 我转头看向修,修抱着剑,四下观察着,他是第一次到无双城来,自然稀奇。 我又把头转向另一边去看云霁寒,他还在盯着我! 这只狡猾的狼,分明是要试探我,看我到底是不是真失忆! 我转头对尉迟念文说:“挺好看的,就是缺了点儿鲜亮颜色。” 其实这装修这陈设我都爱惨了,但现在我必须撒谎。 尉迟念文又带着我绕过几条回廊,到了正院。 踏进院门,我竟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宝月宫竟然就这么摆在我面前。 曾经被我付之一炬的宝月宫,就这么被复制在我面前。一块砖、一方檐、一花一草,都被复制粘贴过来。 我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不可能,云霁寒怎么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鼻子一酸,我差点儿就落泪了,如果不是把袖子下的手指狠狠抠进手心。 “娘娘?” 第231章 重生,再无视 尉迟念文唤了两声我才听见。 我踏步而入,只听尉迟念文说:“这里就是给娘娘预备的园子了。” “嗯。” 我抬头暼了眼“宝月宫”三个字,走在熟悉的小路上,看着那颗梧桐老树,仿佛又听到了云霁寒背着儿时的我在庭院里讲的那些个不太好玩儿的蹩脚故事。 缓步上了台阶,我抬手抚上廊下柱子上的那一条条用匕首划出来的印子。 “三哥!你看看!我又长高喽!” “嗯?不许踮脚。” “不要拆穿翊儿嘛!” “实事求是,三哥给你记下来!” “好!” 从前的一幕又冲进脑子里。 “皇帝还真是人傻钱多。”我放下手,道了声。 进了殿,一切都是从前模样,连桌案上的摆设,都与从前一模一样! 人还是那人,只是心变了。 我呆不下去了。 “这里不错,这半年,怕也忙坏了你吧?”我对尉迟念文说,“咱们可以用膳了吗?” 尉迟念文说:“宴席已经备好,娘娘这边请。” 我匆匆往外走,真希望风能把眼睛吹干,若不是我戴着面纱,早就露馅了。 席间,我坐在上位,云霁寒和修坐在侧位,尉迟念文坐在云霁寒的对面,他身边坐着一位身着水粉色绸裳的女子,这该就是尉迟念文的妻了。 “开宴吧。”我说,“大家随意。” “谢娘娘。” 众人应道,云霁寒也装样子拱手谢恩。 我喝了杯酒,是温的甜酒。 我瞥向云霁寒,这是他吩咐的? “娘娘此番归城,我无双城也便有了主心骨,此次剑道宗会,我们无双城必定要拔得头筹。” “咳咳……”我被呛到了。 我被套路了。 “五年一届剑道宗会,是给各派的后起之秀上台切磋的机会,这是娘娘继任无双城城主以来第一次参与,娘娘能回来,我无双城必定声威大震。” 我冲着云霁寒挑了挑眉毛,云霁寒微微颔首。 “好,一切事宜就交与尉迟大哥和师兄了,本宫长途跋涉,又有些水土不服,有什么要紧事就交给你们了。” 我冲着尉迟念文说,“尉迟大哥这些年把无双城打理得井井有条,本宫甚为欣慰,听闻尉迟大哥喜当爹,本宫特意备了一份薄礼,还望尉迟大哥和大嫂莫嫌礼薄。” 有护卫把礼物呈上来。 “娘娘说话还是这么客气。”尉迟念文接过礼物,他那媳妇就拘谨了,连忙跪地谢恩:“谢娘娘!” “不用这般,本宫对待朋友,没有那么多规矩。” 我连忙招呼她起身。 “娘娘,听闻皇帝最近在选秀,娘娘您此番回来……”尉迟念文试探地问,“不过如今皇后娘娘身怀龙裔,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那都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啊!” 听到这些,我心头一阵难受,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瞥向云霁寒,见他连灌了自己两杯酒,他这副借酒浇愁地样子,是后悔了? 我白了他一眼,才想回应,就听到修说:“尉迟公子莫要以讹传讹。” “宫里日子确实乏味,本宫出来吃喝玩乐一圈再回去,陛下心急,就叫他候着,不过他该也是不急的,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我饮了杯酒,盯着酒杯里映出的自己这张陌生的脸,再抬头时,见云霁寒抬起的酒杯在空中停下,诧异地看向我。 我也把酒杯举起来,对云霁寒说:“本宫以为,这世上就没有不会变质的感情,偏偏这世上最难买到的,就是时间,师兄你说,对吗?” 云霁寒苦笑了下,没有回答,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哈哈……还是娘娘看得通透啊!”云霁寒笑得尴尬。 “本宫乏了,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叙旧。” 我起身离开,留下他们凌乱去吧。 回到了宝月宫,我抚摸着小榻上暖和的静山暖玉,半年前我还没有死,云霁寒叫工人们建宝月宫,是否有意要带我回来,亲自给我这个惊喜? 谁想到,变心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 “来人!”我冲着门外喊道。 从门外进来一个低眉顺眼的丫鬟。 “备酒。” “是,娘娘。” 我不信,这副身子也是个一喝酒就断片儿的! 我提着两坛酒上了房,揭开酒盖子,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我捧起一坛,灌进嘴里,入口沁凉,进了嗓子,却是辣的。 “原来喝酒真的能止痛。” 我又连喝了两口,随口哼着曲调,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儿。 “没醉?怎么还越喝越精神了?” 我晃了晃酒坛子,“果然还是原装的身子合我心意。” “不是说累了吗?” 我身边落下一个身影,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累了?可不嘛!和云霁寒相处,心累。 云霁寒手里也提着个酒坛子,高大的身影像钟摆似的摇摇晃晃,他嘴角还挂着酒渍。 他上前一步,却跌坐下来。 “欸?小心点儿,这是房顶!” 我抓住云霁寒的手腕,云霁寒晃了晃脑袋,眼睛也是迷离的,看来是真喝多了。 他从来没有喝成这个样子过,从前他若是喝多了,自己就先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任人掺回去,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发生了什么,第二天都还记得。不过我看他今日醉成这个程度,看来是不会记得了。 “翊儿……”云霁寒反手拉住了我,一把把我拽到他怀里。 我把他推开:“干什么?耍酒疯?我把你踹下去了!” 我说了狠话,云霁寒却低低地笑,他笑得越来越难看,直到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再也装不下,两行泪落下来。 云霁寒会哭,说明他真的醉了!原来他喝醉了,脸上才会有这么多表情。 “翊儿……”云霁寒用大手捂住面部,“为什么……要忘了我……” 忘了你?是你先不要我的! 云霁寒转而抱着自己的膝盖放声大哭,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可是受委屈的,明明是我。 “云霁寒你别哭了,你哭起来这么难看,从来都只有我哭的份儿,你这是做什么?” 我抱着另一个酒坛子继续喝,边喝边问云霁寒:“你有多喜欢我呢?你真的爱我吗?你真的有在意过,我怎么想的吗?你只是习惯了我,觉得我一定不会背叛你,所以才想和我在一起吧?” 第232章 重生,降大祸 云霁寒哭得委屈,他说:“你是我的。” 又是这句执着了十几年的话,他不能换点儿新鲜的吗? 我反问云霁寒:“你是我的吗?” 云霁寒狠狠地点头。 “都喝醉了还骗人!” 我灌了口酒,把酒坛子推到他面前,说:“啥也别说了!咱们俩,没有可能了!喝酒吧!” 云霁寒哭得更厉害了,就像是一个买不到心怡的玩具的孩子似的,哭得一抽一抽的。 我把酒坛子捧起来,哗哗地倒进嘴里,脸上沾上了酒水,就没人看得见我的眼泪。 等酒坛子空了,我还没醉!真是奇了。 “你为什么要建造这个地方?”我问云霁寒。 云霁寒抬起头,把脑袋搁在膝盖上,他红着眼睛说:“翊儿,我答应你的,你忘了吗?” “我不记得了。” 我摸了摸云霁寒的头,说:“三哥,记性不好的人,是你吧?你弃了我,却不肯放我走,你当我是什么?” 云霁寒一把抓住我的手,放在自己挂着泪痕的脸上,依旧是从前那副疼惜的样子:“翊儿,你是我心尖儿上的人!” 我满不在意地说:“你那心尖得有足球场那般大吧?装得下那么多女人哪。” 云霁寒眨了下眼睛,他没有再说话。 我抽出被他抓着的手,呼了口气,对云霁寒说:“云翊已经死了,我与你的缘分,便尽了。云霁寒,你再在你心尖上搁一个就是,你是皇帝,再建百十个这样的宫殿哄骗女人的真心,应该不难。” 说完,我起身把面纱戴在脸上,要跳下房子,却被云霁寒抓住了手。 “别走,翊儿!” 我没有回头,云霁寒脸上有什么表情,我不想看见。 “翊儿……你听三哥说……” “我不想听,没有你,我可以活得更自在。” 我甩开云霁寒的手,我如今这副身子,就算云霁寒抓得再深,我都能甩得开。 我跳下了房,却没想到云霁寒也跟着云霁寒跳下来!不,他不是跳下来的,他是顺着我甩开他的手劲儿直接栽下来的! “喂!” 我还没来得及接住云霁寒,他已经落地了,而且还是脑袋先着的地! 云霁寒不动了,双眼紧闭,瘫在地上。 “喂!云霁寒!云霁寒!” 我奔了过去,使劲摇了摇云霁寒的身子,丝毫没反应,我心道不妙,连忙去摸云霁寒的脑袋。 没有血! “吓死我了!” 我扶着云霁寒,大喊道:“来人!来人!” 修先奔了过来,我见了他,连忙喊道:“快!找郎中!” “小妹,怎么了?” 修问。 我指了指房顶:“掉下来了!” 修连忙冲着朝这边跑过来的护卫喊道:“把城里所有的郎中都带过来!” “是!” 修走上前,和我一同把云霁寒扶起来,往屋里走,他问我:“怎么回事?” “灵力没控制好,把他甩下去了,他又醉了……反正挺混乱的,我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寸!” 修说:“这回你可闯大祸了!” 我当时也是一时气急,就想着不想再被云霁寒拿捏住,哪里想到会是这样! 我站在云霁寒的床边,紧张地瞧着一个个郎中排着队地给云霁寒看诊,心乱如麻。 云霁寒安静地躺在床上,胸膛的起伏都十分微弱,他怎么这么脆弱,这个打不死的铁将军,如果被人知道他是摔死的,破壁机绝对睡觉都能笑醒了。 修站在我对面,抱着剑,脸色更紧张,他一会扶额角,一会又要冲我黑脸,却又生生忍住了。我都不好意思看他,谁能想到事情就会变成这样。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负责到底就是,你们莫要去追究神秀派的不是。” 我想了想,道:“你们到时候把罪责往我身上一推,叫太后把我千刀万剐了好了。” 修用手指了指我,欲言又止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也只能受着。 他最后说了句:“小妹,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我若是不能把陛下原模原样的带回去,天下乱掉我不在乎。可是你……” 修转过身,说不下去了。 “我不信一个皇帝就这么被摔死了我就在这儿,等他醒来。” 云霁寒若是这么死掉了,修怕是也小命不保,所以,我必须得想办法叫云霁寒平安地醒过来。 各位郎中看完了诊,就围在一块窃窃私语,各各神情紧张,我瞧着情况不妙,掐指一算,我重生才两天,就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不用更惨了。 终于,有一个看起来挺权威的老头儿捋了捋胡子,点了点头,走到修身边,拱手道: “这位公子的伤在头部,比较棘手,目前来看,公子的头部里有一块瘀血,我们只能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待瘀血散去,公子应该可以醒来。” “什么叫应该可以醒来?”我插了话,“他也有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唰!” 修的剑架到了郎中的脖子处,他冷笑道:“你们想给他陪葬?” “不不不!我们这就开药!研究新方案!”老郎中“扑通”一下跪了。 “对对对!还是有办法的!”其他郎中也跟着附和着。 说着,这些郎中又忙活开了,修把他们带了出去,离开时回头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冲我点了点头。 我坐在云霁寒床边,抱着胳膊看了半晌。 “还装!快点醒来!” 我推了推云霁寒的身子:“这么多年了,你骗我多少回了?我双手双脚加一块儿都数不过来!” “我才使了多大力气!能把你这么大坨甩出去?不是说醉酒的人特别沉吗!” “你再装!” 我往前凑了凑,去挠云霁寒的双肋两侧:“痒不痒?快点醒!” 云霁寒纹丝未动。 我伸手去探云霁寒的鼻息,真的十分微弱。 “不是吧?你不是一向很强大吗?怎么如今这么脆弱了?当年在宁远城时,你可是连续恶战了十几个时辰啊,那都没倒下,不是吗?” 我用手指点了点云霁寒的脸颊,这才发觉他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三……三哥!” 第233章 重生,混乱了 我抓起云霁寒的手,冰凉如雪的。 他的手,从来都是热的。 “不会的,我不信!”我摇了摇云霁寒,“你给我醒过来!我很不抗吓的!” 云霁寒,连根手指都没动。 我慌了,我居然错手杀了云霁寒!我没想杀他!我就想他离我远一点,从此两两相忘就好了。 我掏出帕子为云霁寒擦脸,怎么会这样!我当时只是不想叫云霁寒再辩解那些无意义的事儿。 “云霁寒,你就不能放过我吗?你死,还得让我陪葬!” 我抓住自己发抖的手。 “我肯定从前欠了你好大一笔钱,不然怎么就和你纠缠不清呢!” 我守在云霁寒身边,一直到三更天,修端着药进来了。 “小妹……”修把药给了我。 “哦。”我老老实实地给云霁寒喂药,可云霁寒也得配合呀! “喂不进去?”修焦急地踱了几步。 “我闯的祸!我解决!” 我把药搁在桌案上:“你等我一下,我去寻个东西,放心,我不跑。” 在院里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种花茎是空心的,我把它折下来当吸管,回屋里吸一口药,用手指堵住一端,另一头顺进云霁寒嘴唇里,反反复复折腾半个时辰,总算是完成了艰苦的任务。 “呼!” 我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在席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修坐到我对面,想对我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有一声通传:“侯爷,倾城公主到了。” “啥?”我惊住,那个冤家怎么来了? 修低声与我说:“我正要和你说,想不到她提前来了。” 修又说:“小妹,哥不会叫她再欺负你的。” 我摇了摇头:“我死了。” 若是平时,我尚且有本事和云倾城周旋一阵,可如今我根本不占理,我要如何辩驳? 正想着,门已经被推开了,修立刻起身去迎,我把面纱戴在脸上,也跟着起身迎接。 云倾城一身藕荷色的长裙,妆容明艳动人,我在云倾城跟前认了那么多年的怂,都没有如今日这般心虚过。 “不必行礼了。” 云倾城冲着修拂拂手,眼里带了几分厌嫌之色,她跨进了门槛,问道:“皇兄呢?” 云倾城看不上修,多半还是因为我,修从前是云翊的侍卫,后来身份被证实是云翊的哥哥。云倾城从小就讨厌云翊,如今也不会给修什么好脸色。 修已经走到我身前,用他的身子挡住了我。 侍卫们把门关上了,修冲着云倾城行礼,道:“回公主的话,陛下刚刚醉酒不甚从房顶跌下……” “什么!”还不待修说完,云倾城就炸了庙! 云倾城甩了下袖子,上来就要扇修的巴掌,我赶紧把修从推到一边去,云倾城的巴掌落了空,她错愕地瞧了眼自己的巴掌,再抬眼是,瞪向了我。 “你是谁?” 云倾城上下打量起我来,修把我拉回他身后,才要回话,只见云倾城指着他身后的我道:“这是皇兄为云翊寻的替身吗?” 修回道:“公主说的正是。” 怎么?云倾城也知道云翊已经死了? “哼!且不管她!皇兄在哪儿?现在如何了?” 云倾城没有等修的回话,已经越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修回头看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小妹,别进去。” 我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叫你替我背锅!” 修抓着我的手,说:“情况不妙,你快跑!” 话音刚落,我们就听到内室里传来的一声哭嚎:“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来人!” 云倾城风风火火地跑出来,面上两行热泪,她怒气冲冲地,冲着外面喊道:“来人!” “砰!”门被踹开了,进来的不是云霁寒的侍卫,而是几个身着盔甲的士兵,这不是杨伯耀的亲兵吗? 云倾城直指修:“把他给本公主拿下!” “慢着!” 我瞧着云倾城满脸的戾气,再瞧着那四个亲兵五大三粗的样子,心想此事绝对不能牵扯到修身上。 我从修身后走出来,修过来抓住我说:“你!” 我冲着修微微笑了下,转头对云倾城说:“倾城公主,此事与濮阳候无半点关系。” “没关系!” 云倾城气得脖子都红了,她从小就是这样,认定别人有错,就绝对没有轻饶他人的说法,定要把这人死死地踩在脚下。 云倾城说:“你知道什么?皇兄带着云翊到神秀山治病,怎么现在倒下了却是皇兄?皇兄身体一向康健,武功高强,怎会轻易醉酒,性命垂危?定是他在捣鬼!” “云倾城!”我走上前,“你又没有亲眼所见,凭什么诬陷他人?我不妨告诉你,他就是我从房上不小心推下去的,柳大人当时并不在场!你若是不信,等云霁寒醒了,你自己问去!” “啪!” 云倾城这么多年练就的“铁砂掌”,又一次糊在我脸上。 我光顾着和云倾城争辩,没有防备,十成十地打了。 嘴角有一丝腥甜,看来云倾城是真气急了! “你是什么东西?直呼皇帝名讳,谋害皇上,来人!把这杂碎拉出去直接砍了!” 手腕被握住,修的剑已经出了鞘,和那些亲兵打了起来。 “走!” “别想跑!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本公主拿下!” 院子里动弹地,只有云倾城带来的亲兵,其他的侍卫完全充耳不闻,不听云倾城的号令。 修一人和十几个侍卫打,就算他武功再高,以寡敌众,根本不占优势。就算我和修逃了,从此亡命天涯,可只要云霁寒这边一咽气,京城,无双城,整个承国,都要乱。 “别打了!” 我冲着院子里打成一团的侍卫喊道。 我又对云倾城说:“这里是无双城,你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吗?他现在只是昏迷,我有法子救他。” “嗤!本公主没有那么好糊弄!今天我若看不到一个活蹦乱跳的皇兄,你们两个休想活着走出去!” 我皱了下眉:“云倾城你成了亲之后怎么更加不讲理了?” 第234章 重生,我不信 眼见着修被团团围住,我真的没那心思再与云倾城分辩,我冲进了院子,和云倾城的亲兵打了起来。 毕竟我也这副身子是个修士,没几个回合,这些亲兵就像叠罗汉似的被我摞了两堆儿。 “你你你!”云倾城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云霁寒的侍卫,喝道:“你们怎么不动啊!快把他们拿下!” 侍卫们纹丝不动。 这些侍卫平日里只听云霁寒一个人的号令,连我都支使不动更不用说云倾城了。 “她是大逆不道的逆贼,你们快抓人啊!” 云倾城气得跳脚。 我走到云倾城身前,对她说:“他不会有事,我现在就去找人救他!” 说完我已经飞身上了房,云倾城指着我,咆哮道:“你还敢跑!快抓人!抓人!” 云倾城带来的人都在地上前仰后合着呢!谁能顾得上她? “肯定是那几个郎中水平不行,我去找神医。” 说着我便出了门,飞上房,直奔玄都塔而去。 “前辈!开门!救命!” 我把玄都塔的大门拍得震天响,不怕琴魔听不见。 “前辈!求您应一声!我着急救命啊!”门板被我拍得“啪啪”响,琴魔肯定听到了,为何不肯应我? “前辈!”我冲着里面喊道,“前辈!求您!救救他!” 许久,门没开,门后面却声音:“我帮不了他,你也帮不了。” “为什么?”我急切地问。 “他命中有此一劫,非死即残,我也没办法。” 听琴魔的意思,云霁寒不就是没得救了? “不可能!他不会这么轻易就倒下的!云霁寒若是如此荒唐地死了,或者残了傻了……” 我不敢想明天会混乱成什么样? “小丫头,你不是不在乎他了吗?不是不想和他再扯上关系了吗?那他死不死与你何干?承国乱了,你去别国嘛!以你这副身子的修为,再修炼个百十来年的,说不定能和师兄一般呢!” 我琢磨着琴魔的话,心道这老家伙是在故意激我呢! 我定了定神,对门里的老怪物说道:“前辈!您就别拿我开涮了!你知道我不会舍得云霁寒死,故意吓我是吧?您不就是想听我哭哭啼啼地说,我还舍不得他,还想和他再续前缘吗?成!你赢了!” “哈哈哈!就知道你小丫头是刀子嘴豆腐心。那我就给你指条明路,只是此事得你自己去完成,稍有不慎,还可能有去无回,你可愿做啊?” “好!我愿意!” 反正我是重生体质,大不了再死一次。 琴魔说:“先得想法子把他的命吊住。脑子这病,寻常药可去不了根儿。我是魔,把魔气渡给他,他直接就去见阎王了。” 琴魔说得也有理。 我说:“可是姬师父现在去护他家那兔子去了,哪有功夫管我啊!” “哎呀呀!小丫头你换身子了又不是换脑袋了!怎么变笨了呢?”琴魔说,“你不就是现成的药引子嘛!” “我?” 我指了指自己,“可是我不会渡仙气呀!” 琴魔却说:“和渡内力差不多,你多试几次就会了。” “哦!”我放下了拍门的手。 “不过,除了渡灵力,还得需要药物。” “哎呀呀!你来找我,不就露馅了?”琴魔吃惊地问我。 “他们早就猜到了。”我对琴魔说,“我亲哥还护着我,和云倾城的亲兵打起来,若是云霁寒再不醒,云倾城非得闹得把无双城翻个底掉儿不可。” “哦!就是那个刁蛮公主?她怎么会来无双城?哈哈,该不会听到了什么风声,来找皇帝回去另立皇后吧?” 琴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就与我无关了,当初可是云霁寒他先不要我的。我还是想着怎么把云霁寒救回来吧,他若是真一命呜呼了,修第一个掉脑袋。” 我冲着门拱手谢礼,“多谢前辈!” 琴魔说:“哎呀呀!口是心非!你可悠着点,虽然曾是一派掌门,但是你这身子曾经受过重创,灵力受损严重。别到时候皇帝没救回来,自己先挂了!” “好,我记住了。” 说完我又急匆匆回了宝月宫。 云倾城还在门口和修对峙,我落在他们之间,修立刻站过来把我护在身后。 “你还敢回来!” 云倾城那副恨不得把我吃了的模样真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我能让他醒过来。”我对云倾城说完,已经跃上台阶冲进门。 “抓住她!” 云倾城的亲兵们冲了进来,我从袖中掏出把匕首,“铛”地一声插在床头。 众人噤声,谁也不敢动了。 “你们再往前半步,我就把他杀了!” 我放了狠话,众人纷纷退步,唯有修走过来,守在床前,手里的剑握得极紧! “柳修!你这个死奴隶!你要造反吗?” 云倾城不肯退后,指着修破口大骂! 修没有理云倾城,他微微回头看我一眼,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没有回答修,把云霁寒扶起来,他地头无力地耷拉下去,我的心真是沉到底了。 我低头对自己那只把云霁寒甩下楼的手说:“欠你的,还给你就是。” 我把手放在云霁寒后背,让丹田的气息在身体里悠走到手上,我感觉有东西正在流逝,好像流逝的是我的生命一样。 “三哥……” 头有些晕,我把手放下,见云霁寒脸上终于有点血色,我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冷汗。 这身子也没有多少灵力嘛!果然后天修炼地,和生来就有的,还是有着很大差距的。 更何况琴魔刚才还说我这副身子的灵力曾经受损严重。 “再来一次。” 我又试着往云霁寒的身体里灌输了一些灵力,直到我看到云霁寒的头自己抬了起来,看到他的眼皮动了动,我才收手。 我把云霁寒平放好,想要起身,却感觉手被云霁寒抓住了。 “翊儿,不要走。” 我抬头看见云霁寒已经微微睁开眼,但只是睁开了,却没有神,他并不是看向我。 他的嘴反反复复地嘟囔着:“翊儿,不要走……不要走……” 这就是琴魔说的,非死即残?云霁寒是傻了,还是疯了? 第235章 重生,迷雾谷 “皇兄!” 云倾城推开了修扑过来,又把我推开了,她力气很大,推得我肩膀痛,我直接被她推到了地上。 “小妹!” 修连忙上前把我扶起来。 云倾城抓住云霁寒的手,云霁寒也毫无反应,嘴里只是不停地含含糊糊地说着那句,不要走。 众人都面面相觑,修冲着那些护卫和亲兵说道:“禁言,出去。” 众人退去,我拂了拂头上的汗水,对云倾城说:“要想痊愈,还需一味药。我现在就去取药,在我回来之前,你若是敢动修一根手指头,就别怪我把你这儿都屠了!” 我放了狠话,云倾城抹去眼泪,起身看向我,她看向修,又看了看我,才说:“你本事大,我拦不住你,也抓不住你,不过我只给你一天时间,若是你到时候回不来,我就把这个死奴隶五马分尸!” “你再叫他一声奴隶,云倾城,我就把你扔到斗兽场去!” 我走到墙边,把云霁寒的剑拿起来,对修说:“我会回来的。” 按照琴魔的指示,无双城西南五十里处,有一个迷雾谷,传说这谷中住着一位药仙,从来不问世事,但他的医术却天下无双,只要是活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有的救。 这样的神人,自然不是那么好找的。 琴魔说:“迷雾谷听着浪漫,其实里面极为凶险,一人一生只能进去一次,而且我也不想再进去第二次了。” “你去救谁?”我问。 琴魔指了指头顶的天,我明白了,琴魔用一生仅此一次的机会救了姬神仙的命,难怪如今他们师兄弟一仙一魔,还能相处融洽,相互扶持。 琴魔送我到了迷雾谷之上的一处山头,他说:“小丫头,只有这一次机会。” “嗯!找不到药仙,我就不出来了。” 我飞身跳入了谷中,才一进去那迷雾之中,我就闻出了不对劲儿,这雾气里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花香,可我根本连一朵花都没有瞧见。 这只能说明一点,这花香,有问题。 我落在地上,四周除了白茫茫的雾气,就是斑驳的碎石,阳光透不到这里来,昏暗潮湿死气沉沉。刚才那股子花香不见了,入鼻的是一股霉味和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我掩住口鼻,这里果然如琴魔所说,处处都是艰险。 我尝试使用灵力,已经晚了。刚才那股花香,绝对有问题。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了。 “嘶!嘶!” 我立刻汗毛直立,这声音至今还出现在我的梦魇里。 突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脚面上滑过去,隔着鞋子我都能感受到它身上的纹路和冰凉的触感。 我不敢动了。 “嘶嘶!” 它似乎没有走,声音还更大了。 “嘶嘶!” 左边有,右边也有,这哪里是迷雾谷,这分明就是蛇窟! 我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把手帕引着了,丢到了自己脚下,照亮了四周。 只看了一眼,我就从头发丝一路凉到了脚趾甲。 这岩壁上,地上攀着地,爬着的,都是碗口粗的大蛇,它们就是一人一口,我也被吃个渣都不剩了! 我咽了下口水,从腰间掏了一包药粉,撒在自己身上和脚背上,雄黄粉不多,估计也挺不了多久,我点着火折子继续往前走。 地上的蛇闻到雄黄粉纷纷避而远之,我感觉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可越往谷底走,蟒蛇越多,我打着冷战缩着脖子,越走心里越没底,按照以往的经验,我总感觉路的尽头还是一只庞然大物在等着我给它打牙祭。 这时,一阵悲催的笛声响起,为何悲催,因为这些蟒蛇立刻躁动起来,它们似乎突然不害怕我身上的雄黄粉了,纷纷朝我聚集过来。 “啊!” 剑出鞘,我一剑砍断了一条朝我迎面扑来的蟒蛇,血溅了我一脸。 这似乎激怒了这些蛇,或者说是御蛇的人,他的笛声更加急促,这些蛇纷纷成群结队地朝我咬过来,嘴里的毒牙即使这么黑,还是闪着寒光朝我冲过来。 我顾不得再害怕了,若是死在这里,云霁寒就没得救了,修也会死。 云霁寒受伤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必须要负责到底。 “就算要死,也不能在这儿!” 我把腰间所有的药粉都撒了出去,希望可以以毒攻毒,把它们消灭一部分。 现在我手上唯一能用的,就剩这把剑了。 体力在一点点消耗,蛇的尸体越来越多,那笛声依旧没有停。 “不愧是药仙啊!一点点毒就叫我使不出半分灵力,只是你这么做有点不地道吧?你要吃全蛇宴也不用请我来给你做厨子吧!” 回应我的只有时远时近的笛音。 “还迷雾谷,杀人谷还差不多。” 我气不打一出来,只能拼命厮杀。 突然,我感觉腰间一痛,我回头一瞧,一只蟒蛇正咬在我侧腰上。 我突然很想念小九和雪儿,也不知它们俩跑哪里秀恩爱去了,从进了无双城我就没见过它们。 我一剑斩断蟒蛇的头,把它还咬在我身上的脑袋拽下来。 “真是死了还要找个垫背的!” 我单膝跪地,拄着剑,嘴里有黑色的血流了出来。 “呵呵……”我倒在地上,有蟒蛇缠上了我的脖子,我的身体。 “药仙?狗屁!见死不救!” 我使了最后的力气骂着,反正也要死了,估计用不了多久,我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笛声渐近,我身上的蛇都撤去了,可我已经看不清了,我只听到有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再闯迷雾谷者,死!魏姑娘,你怎么忘了?” 这人还认识我? 我曾经来过迷雾谷? “是啊,我忘了……噗……”吐出口血,感觉七窍都在流血。 “我连我是谁,都快忘了……” 云翊已经死了,我为何还要为前尘人事劳心费神,如今命丧于此,救不了别人,更救不了自己。 “百年不见姑娘,姑娘变得更有趣了。好吧,姑娘所求之药,本仙就赠予姑娘……” 我感觉手心里多了个什么东西。 嘴里好像也被放进什么,我感觉混沌的大脑一点点清晰起来。 第236章 重生,命换的 “至于姑娘的命,从今日起,就是本仙的了,本仙改日再向姑娘讨要。” 待我醒来时,竟然是在一条船上,身边有“哗哗”地流水声。 我坐起来,依旧迷迷糊糊的,四周是一片湖水,我摊开手,果然有一颗药丸在手心里,捂得很暖。 抬头瞧了瞧天色,星空晦暗,我立刻起身。 “要迟了!” 我飞身上了岸,脚下却不稳,栽在了岸边。 “咳……那个什么药仙,真是往死里玩儿我啊!” 我爬起来,借着仅剩的一点儿灵力往回赶。 “云倾城!你可得有点耐心等着。”我手里揣着药,一步不停地进城,朝着沧海楼而去。 我飞上宝月宫顶,里面已经乱做一团,琴魔与云倾城带来的亲兵打得不可开交。 琴魔抱着琴守在门口,他身后是修,修嘴角沾着血,身上也好几处伤,云倾城越过打斗的人群冲着琴魔喊:“你是哪儿来的妖怪!拿着把破琴就敢在此造次!” 琴魔则稳如泰山地坐在门口,拨弄琴弦的功夫就把这些人收拾了。 “云倾城!” 我冲着云倾城喊了声,“你又不讲信用!我就知道!” 我飞了下去,到修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打不过就跑呀!” 修身上好几处刀伤,虽然都是皮肉伤,他也没有痛感,可这不代表我不心疼啊! “小妹……皮肉伤罢了。” 修笑得特别欣喜,也不知为啥。 我拉着他缓缓坐下,对着护在我们面前的琴魔说:“前辈,幸好有你。” “哎呀呀!你这个姐姐,很不讲理嘛!” 琴魔借着抚琴,回头说,“你快进去吧。” “好!多谢!” 我冲着琴魔道谢,才推门而入。 云霁寒安静地躺着,他好像睡着了。 我把药丸放进云霁寒嘴里,给他喂了些水。 门外还一片混乱,过了好一会儿,云霁寒都没有一丝反应。 “赌输了,呵呵。”我惨然地笑了。 我把云霁寒头上的冠摘下来,替他把头发散开,说:“你呀!真是我的克星。你明明都不要我了,为何还要苦苦纠缠?如果你觉得我还欠你什么,我真的无话可说,只能还清了。” 我走出了房间,缓缓把门关上,修立在门口,他的目光扫了眼屋内,我冲他摇了摇头。 修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但他立刻又上前抓住我的手腕,与我说:“小妹,我们走。” 我却对挡在我们前面的琴魔说:“前辈,把柳大人带走。” “小妹!你……” “什么?他没醒吗?”琴魔回头暼我一眼,收了琴,走过来问我。 我摇头,叹了口气:“我连药仙长什么样子都没见到,只含含糊糊地听到有人和我说了什么,往我手里塞了这颗药。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云倾城带着亲兵把我们围起来,说道:“你这个女人,又对皇兄做了什么?” “云倾城,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柳大人无关,我任你处置就是。” 我把手里的剑交到修手里,说:“多谢柳大人多次相护,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对不起。” 对不起亲哥,我不能认你,云翊已经死了,你不用再替她活了。 “小妹!” 修却不肯松开我,他执拗地说,“你明明就是。” 琴魔走到修身边,掰开修的手,冲着修摇摇头。 我走下台阶,任云倾城的人把我抓起来。 “你这贼人,到底是何人,竟敢谋害皇帝!” 我舒了口气:“云倾城,你抓紧时间再寻个替身吧,尉迟念文不是傻子,他听到风声,很快就会过来的!无双城若乱了,凭你这么点儿人马,根本无法带云霁寒安全离开。” “那就不用你费心了,本公主先就地正法了你再说!” “谁敢伤她!” 一声怒喝,所有人都惊住了。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我挣了挣被抓住的两条胳膊,扭过身子去瞧。 琴魔和修把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云霁寒一脚跨出门槛,他负手而立,面色如常,居然连头冠都戴好了。 “放了她!”云霁寒又吼了声。 云倾城的亲兵把我松开了。 “皇……皇兄!” 云倾城刚才的气焰在她看到云霁寒的那一瞬间立刻灭火了,她唯唯诺诺的看向云霁寒,就像是小老鼠见了大老虎一样。我心道,云倾城这些年怕云霁寒已经成了习惯,不管自己在外有多嚣张,对着云霁寒,她连大口喘气都不敢。 “退下!” 不待众人行礼,云霁寒又是一声怒喝,底气十足,他前十分钟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看来我遇到的那个吹笛人,真的就是药仙。 云霁寒缓步朝我走过来,众人立刻把路让开。 云霁寒冷着脸,云倾城连退了三步,嘴里喃喃地说:“皇兄……这个女人……啊……我……”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云霁寒的低气压,除了我。 我看到的云霁寒,眼里翻涌着那潭深沉的水,眉宇间挂着心疼二字。 他朝我走过来,我还没判断好他是打算说什么,突然心口一阵发闷,喉咙里一阵腥甜涌出来,我便再没有力气支撑下去。 再醒来时,我竟躺在床上,我猛地坐起来,看见云霁寒正坐在席子上和云倾城说着什么。 “什么时辰了?”我晃了晃仿佛有两个大的脑袋,好像晕过去和醒过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连梦都没有做。 “你!你!你醒啦!” 云倾城起身,对云霁寒说,“皇兄,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哈哈。” 她哈哈什么? “我们还在无双城吗?” 我问完之后,才发现自己问得问题有多么的蠢,这个房间就是从前宝月宫我的寝殿呀。 “你去了哪儿?” 云霁寒立在床边,冷着一张脸。 “没去哪儿。” 我拽过被子,却被云霁寒抓住了,他扯开我的两只袖子,上面有好几个蛇齿印。 云霁寒说:“你不用挡!我都看过了!十三个,你也不怕被蛇分食了!” “我怕!” 我抽回手,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不提了行吗?皇帝,你出去吧!我还想再休息会儿。” 云霁寒却拥住了我:“你还不承认吗?翊儿!” 第237章 重生,重新来 我不承认!我已经把你的命救回来了!不欠你什么了。 “我不是。” 我说得斩钉截铁,心却堵得难受。 我把云霁寒推开,说:“皇帝,请自重,你无事,我也算将功补过了。” 我自觉没用多大力气,可云霁寒却被我推到了地上,他一只手捂着头,似乎很痛。 正在这时,修走了进来。 见我俩的情状,修赶忙上前把云霁寒扶起来,扶着他到席子上坐好。 “他还没好吗?”我见云霁寒捂着头,皱着眉头忍痛的样子。 修说:“琴魔前辈说,因为救治不及时,人随时有可能再晕倒,而且会经常伴有头晕头痛的后遗症。还需小妹每日为陛下渡灵力,一个月后,方可痊愈。” “一个月?” 我还要面对云霁寒一个月? 我摊在床上,让我死一会儿。 “这银子赚的,把我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了。” 我嘟囔了句。 可看到云霁寒忍痛的模样,又确实不像是装的。 琴魔与云霁寒交情不深,也没必要骗我。 我又重新撑起身子,走到云霁寒身边,抓起他的手,把灵力渡给了他。 这回头疼的人是我了,我才刚起来,现在又要晕了! “皇后娘娘!副城主求见。” “进来吧。” 我戴上面纱,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尉迟念文进来,惊喜地瞧我:“娘娘,你醒啦!属下还以为你赶不上剑道宗会了呢?前几日您这里来了贵客,热热闹闹的,属下也不敢叨扰……” 热热闹闹?都快闹得把房盖顶开了! “啊……无事,姑嫂矛盾古来有之,皇家也不能幸免,叫尉迟大哥见笑了。” 我状似随意地说,我猜想尉迟念文该是猜到云霁寒身份不一般,不然他不可能这几天消消停停地从不来查看,任宝月宫里斗得人仰马翻的。 尉迟念文只是觉得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对他没有半点好处,甚至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如今这沧海楼,都是云霁寒的人。 我算了算,离这个什么剑道会应该还有三天吧? 见我一脸奇怪,尉迟念文道了声:“娘娘,您已经睡了两天了!” “啊?”我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子,“可能是太累了。” “娘娘一路奔波辛苦。” 尉迟念文讪笑,“风兄亲力亲为地照顾娘娘,风兄也辛苦。” 他是冲着云霁寒说的,还把照顾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我白了眼云霁寒,这狗皮膏药是撕不下去了。 云霁寒眼里泛着点莫名的情绪,转头看我,我无视他的视线,对尉迟念文说:“各派的人都到了吗?” “已然到了,擂台也已经搭好了,今日晚宴,娘娘可要出席?”尉迟念文眼怀期待。 “娘娘身子不适,不宜劳累。”修接过话,“一切事宜交给大师兄处理。” “好,娘娘贵体重要。”尉迟念文笑着,“风兄可要好生照顾好娘娘啊!” 这个“好”字,尉迟念文也咬得重了些。 “嗯!” 我又瞪了眼云霁寒。 在我昏迷的时候,尉迟念文是看到了什么,这般揣测我与云霁寒的关系? 尉迟念文说:“娘娘亲临武林大会,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毕竟这首徒,还是得亲自收。” “首徒?”我的眼皮跳了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呀!从各派小辈中选一人作为城主的徒弟,五年选一位,既可以培养心腹,又可以拉拢别派势力……” “你确定这不是在拉仇恨?” “师妹!”云霁寒接下我的话,“不怕!师兄在呢!” 我翻了个白眼,后悔自己踏进这无双城了!我就说云霁寒亲自来无双城,不是那么简单的故地重游来的! 修也低声与我说:“娘娘,别紧张。” “是呀,娘娘!你可不是往届身世普通的城主,您就算指个小乞丐做徒弟,也不会有人敢有个异议!”尉迟念文道,“而且咱们无双城的实力有增无减,一家独大,真无需多有顾忌。” 我摸了摸鼻子道:“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能忽悠啊!我明日绝对会随便选的。” “师妹开心就好。”云霁寒盯着我还放在面纱上的手。 我的视线定在我这只手上,这个毛病必须改掉了,一撒谎就摸鼻子,我又被云霁寒发现破绽了。 “我出去散心,其他的事情你们商量着办吧?”我起身要走。 云霁寒也跟着起身。 “不用你跟着。”我连忙拒绝。 云霁寒却不以为意地朝我走过来,把剑握在手里,道:“你不帮陆机寻人了?” “你借我几个人就行,不劳你大驾。”说着我就冲出了屋子,云霁寒不依不饶也跟着走出来。 我听到屋里尉迟念文的声音:“兄妹情深哪!” 我心里憋着口气,对云霁寒说:“你别跟着我!” 云霁寒却死缠烂打:“我还没痊愈呢!随时可能晕倒!你得跟着我!” “你说得在理,但是……”我实在反驳不了,抬头看了看房顶,我发誓,“我再也不在房上喝酒了。” 都怪这房顶,害得我俩都成了病号! 我骑在马上,云霁寒还真是除了黑羽谁都信不过,我们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沧海楼的侍卫。 “这是去哪儿?”我问云霁寒。 云霁寒说:“陆机家里已经派人打探过,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陆机如何了?”我又问。 云霁寒面露不悦,他问我:“你关心他?” 我耸耸肩:“我不能吗?一个瞎子养两个小屁孩儿多不容易,还遇到这等倒霉事儿,既然撞到了,多一点同情心,有错?” 云霁寒眼神晦暗,他说:“既深知其中艰辛,还要离开,谁知道是不是个傻子!” 他话里有话。 我与云霁寒相处了十几年,从他把我强留在身边到我心甘情愿地留下来,该有的默契没有,却愈发疏离猜忌。只因为李叔夜几句挑唆的话,他就大摇大摆的选秀。只因为我动了无双城城主的大印,他就把我的孩子抢走了。今时今日,他好意思这般说吗? “那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了。” 第238章 重生,这孩子 我冷声回了一声,快马走出一段距离,本想晾云霁寒一会儿,却没想到他居然紧步跟上! “你知道东西南北吗?路痴!”云霁寒抢过我的缰绳,牵着我的马走。 “我说了我不是云翊!”我要抢回缰绳,云霁寒却把缰绳拽得更紧了。 他说得是那么义正辞严:“如果错了!就重新来过!你……” 云霁寒猛地皱眉,身子晃了下。 “三哥!” 我见云霁寒又要倒下去,赶忙飞到他的马上,扶住了他。 我握住云霁寒的手,把灵力渡给云霁寒,他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好好好!不气你了!” 我抚了抚自己的小心脏,抱怨了句:“早晚被你吓死!” “白眼狼!”云霁寒说得有气无力。 我咬了舌头,没法子反驳他。云霁寒没说错,我就是一只不想再认主的白眼狼。 我叹了口气:“回去吧!你该好生休息。” 云霁寒摇头:“办正事。” 我重新回到自己马上,云霁寒说什么就是不肯松开缰绳,我真是拿他没办法,控制欲太强了。 “现在流行暖男,霸道总裁不吃香。”我吐槽了句。 云霁寒歪头看我,他可能需要思考一会儿暖男和霸道总裁是什么意思。 “我……” “哎呦!这谁家孩子!横冲直撞的!” 抬眼一瞧,只见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男孩子正在街上乱跑,逢人便“啊啊”地叫,生拉硬拽的,骇得行人都避而远之,还有的胆小的干脆落荒而逃。 云霁寒把我的马牵得离他近了点,身子挡在我身前,一切如从前一般做得从善如流,我又被扎心了,他都这样了,还要护着我! “哪里来的小疯子!”边上的小贩护住自己的摊位,生怕小孩儿来捣乱。 我越过云霁寒身后,去看那个好似发了疯了小孩儿,他身上穿着灰色布衣,衣角绣着蓝色的鸢尾花。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我一声高喝,云霁寒微微瞥头看我。 我急得眼睛都快冒光了,我揪住云霁寒的胳膊,说:“三哥,快呀!一会儿跑了!” 云霁寒抬起手,做了个“上”的手势,侍卫们就把那男孩围住了,没几下就把男孩钳住了。 “怎样?”云霁寒拿了人,却转头问我。 怎么在不被云霁寒怀疑的情况下,能让云霁寒知道,这就是陆机家失踪的那个小的呢? 我指着那个男孩一直“啊啊啊”个不停的嘴说:“你看!他好像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男孩一直想挣脱侍卫的,可当侍卫把男孩儿带到马前,他看向我,突然不挣扎了,冲着我叫。 “啊啊啊……” 我想起了当年在青龙堂,我也是这副打扮。 “带回去。”云霁寒瞧此情状,对侍卫吩咐道。 “是!”侍卫们把男孩儿带走了。 云霁寒却没调转马头,他带着我在集市闲逛。 “想吃什么?”云霁寒突然问。 我摇摇头,心里惦记着那个小孩儿。 云霁寒无语,默默地走到一个卖烧饼的摊子面前,买了两张饼,却只分给了我一个,另一个他放在嘴边,很大口地咬了一口,嚼了起来。 不可能! 云霁寒居然吃地摊儿,还吃得这么香! “你不验验吗?”我拽过云霁寒没吃完的饼,借尸还魂的是他吧? 云霁寒却把饼抢了回来,说:“陪你。” 一瞬间地,心里就痛得连呼吸都不顺了。 云霁寒说:“尚可。” 我咬了口饼,呼了口气,平复了下心绪。 我们一边走一边吃,我随意地哼着调子,云霁寒沉默地吃饼,又买了些零食放在马背上挂着。 “养猪的节奏。”我嘴里叼着零食抱怨着。 云霁寒全当听不见,继续买买买。 我发现他不是盲从选择,买的都是我爱吃的。原来他从前虽然没有吃过,却会暗暗记下我的喜好。 那又怎样!还不是个渣男? “味道一般。”我违心地说了句,嘴里去没停过。 “哎呀你快点儿嘛!慢了就来不及了!”从我身边走过一个女孩子,手里拿着团扇,焦急地冲着身后另一个女孩子唤道。 身后那女孩子跑不动了,弯腰拄着膝盖道:“急什么呀?” “哎呀!快点儿!” 前面的女孩儿跑回去拉着后面的女孩儿就跑。 我瞧着路上好几拨儿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跑,勾了下唇角道了声:“前方必有帅哥!” “你怎知不是别的什么?” “赌十两银子的。”我自信满满。 云霁寒却摇头,说:“没意思。” “不敢赌吧?怕那帅哥比你好看?我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挺大的!”我故意挑衅。 云霁寒挑了下眉,说:“瞧瞧去。” 循着人流方向,果不其然,我俩都被那粉红泡泡给包围了。 “哇!好美啊!” 云霁寒挡在我面前往路尽头望了望,我急得左右摇摆寻找突破点,云霁寒却把位置给我让开了。 只见从拐角处走出来的,只是一辆马车,马车拉着一个笼子,笼子里的是,一只孔雀?! “哇!你看看它那靓丽的屏,城主命可真好!” “人家命能不好吗?人家可是皇后娘娘!” “陛下可真疼皇后娘娘,上个月还从北疆运回来一只银狼,这是要网罗天下奇珍异兽,搏娘娘一笑啊!” “唉!若是我能给皇上做妃子,让我死都愿意呀!” “哼!就你这副模样,赶不上皇后娘娘万分之一,你进了宫,给皇上端洗脚水都不配!” “皇后娘娘也没多漂亮嘛……” “嘘!你不要命啦!这里可是无双城,有的是皇上的眼线!敢说皇后娘娘坏话,不怕被沧海楼的人抓去,拔了你舌头!” 听了人群里众人的议论,我转头看向云霁寒,他则不以为意地拉着缰绳,准备往回走了。 又是重建宝月楼,又是开动物园,云霁寒到底要咋滴! 我低头寻思半天,总觉得云霁寒的种种举动十分矛盾。他在宫里,明明不是这样对我的。 “表面功夫,倒是做得面面俱到。” 可是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无心去理睬那开屏的孔雀,从荷包里掏了十两银子,丢给云霁寒。 “我输了。” 第239章 重生,死忠粉 我拽过缰绳,策马离开。 我听到云霁寒身后随风而逝的声音:“翊儿,你输的,何止这一场……” 回了沧海楼,我第一时间去找那个男孩儿,他被安置在西苑的客房,可巧,正是当初我们与众人争夺无双城城主的时候,住的那间屋子。 推开房门,男孩儿正攀在修的胳膊,正张开大嘴咬在修的胳膊上! 我挥了下手,男孩被我使出的灵力打飞了出去。 “你敢咬他!” 我冲着男孩儿喝了声,抓过修的胳膊要查看他的伤势:“你傻呀!就算你没有痛觉,也不能这么任个孩子欺负啊!你看,都出血了!” 修却抓住了我的手,他把我拥住:“妹妹!你还愿意认我吗?” 修这么卑微的一问,叫我心里一酸。 “我是给了你多大的恩惠?值得你这么执着?”我低头看着修胳膊上的伤,心里更别扭了,这男人就从来没有爱惜过他自己。 “傻妹妹,为什么不认哥哥?” 我想用力把修推开,可终究没有下得去手,谁我都能狠心推开,矢口否认,唯独修,我都做不到。修,始终都在为他妹妹而活。 “亲哥……”我哑着嗓子,“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为自己想过啊!你是个人,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我早晚还是要死的。” 修却不肯松开我,他把头靠在我头上,说:“只要你还是我妹妹,我就必须保护你。” 我哭了。 “求你了,我不想回宫!那样卑微的爱,我太累了!”我抽着鼻子。 “翊儿……哥知道你受了委屈,可陛下也有他的苦衷。” “我都死了!你还替他说话!” 这回我可恼了,“你敢告诉云霁寒,我立刻再死给你看!” 我瞪向修,把他往门外推去:“出去!找你那好兄弟去!” “妹妹!你听哥说……” “砰!” 我把门关严,气得长吐了口气,“又是一个云霁寒的死忠粉!哼!” 刚才一时情急,方才使劲大了点儿,男孩儿还倒在地上,捂着肚子露出痛苦的表情,嘴里却只能发出“呃呃呃”地痛呼。 “你咬人做什么?” 我没去扶男孩,蹲在他身边,说,“我好心帮你救姐姐,你居然敢咬我哥!” 我走到桌案前去拿笔墨,一边走一边说:“当年就是我把你们俩从青龙堂救出来的,我记得你那时候还挺瘦的,这几年陆机做了什么买卖?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我差点没认出来。” 男孩两手撑地,总算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你的舌头是麻的,我治不了,我尽量找郎中帮你医治,我们抓紧时间吧,你识字的吧?把事情简述一下,我们好尽快动身去救你姐姐!” 我把笔墨纸砚搁在男孩儿面前,我说:“若是不识字,就用画的,好吧?” 男孩点头,冲我“啊啊啊”了两声。 他在纸上写道:“抱歉,我以为那人要杀我!” “嗯,接受你的道歉。”我点头,“他对陌生人的确杀气腾腾。” 男孩用幼稚的小手向我拱手。 他又执笔写道:“姐姐被黑衣人掳走,我尾随其后,发现姐姐被带进一个布庄。” “布庄?”我点了点纸上那布庄二字,道,“布庄在哪里?你还能找到吗?” “啊啊!”男孩儿连连点头。 “我趁守卫睡着,要去救姐姐,却被他们抓住了,被喂了药,锁进了柴房!” 我激动地一拍桌子,道:“坏了!你这么一跑,又在街上乱跑,这些人定会转移藏匿女孩的地点,我们得趁早。” 我对男孩儿说:“走!姐姐带你飞!” “啊!”这回男孩儿真的惊讶了。 我拎着男孩儿的衣领子朝男孩儿所指的布庄而去,待到了地方,果然有一处布庄,前面是店铺,后面是作坊,再往后才是宅院,到处人来人往,看上去生意非常兴旺。 “又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走!端了它!” 我和男孩儿来到了宅院后面的一处落着锁的空院子,我指了指那里面,问男孩儿:“是这儿吗?” “啊啊啊!”男孩儿连连点头。 “没有守卫,希望不大。”我对男孩儿说,“不过你也别急,你姐姐福大命大,没事儿的。” 我嘴上这么安慰,心里可不这么认为。 我对男孩儿说:“你就在此等着,千万别乱跑。” 我沿着房顶走过去,跳进了院子,院落破败,不像是住人的,我缓步走到门口,门上依旧落锁,我念了个决,锁便开了。 “感谢姬神仙。” 我把房门推开,里面干净得异常,连一个物件都没留下,地面连灰尘都没有,看来是被清理过了。 我在屋里走了一圈,想找到点儿有用的线索,我在脏兮兮的墙面上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斑驳地歪歪扭扭地“王”字。 “这是何意?”我拂着那个字,想不大明白。 突然,门动了,门被“嚯”地推开了。 云霁寒提着剑立在门口,他身后是庞大的雪儿,我拍了拍心口,道:“吓死人了!” “过来!” 见我没动,云霁寒朝我走过来,拉着我就走,“一会儿不看着你就闯祸!快走!” “雪儿什么时候回来的?小九呢?” “嘘!” 云霁寒把门锁重新锁好,然后把我拎上雪儿的背,自己也跃上来,他刚带着我上了房,就听到一阵错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声。 “快快!” 废院的门被打开,我和云霁寒立刻趴伏在瓦片上,雪儿化了身形,钻回云霁寒腰间的袋子里。 只见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领着一群小厮,走了进来,他们个个手里拿着打扫工具,还有几个小厮抬着桌椅板凳。 “快点儿,赶紧收拾利索了!”中年人焦急地吩咐着,小厮紧锣密鼓地忙活。 “动作够快的!我这么紧赶慢赶,也没赶上!这回线索可断了。”我有些恨自己没第一时间询问男孩儿。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做得,尚可。” 我愣了下,这句话,好几年没有听到了。 “我们去买布吧?我对这老板,挺好奇的!”我对云霁寒说。 云霁寒却摇头,说:“不必!你我都识得。” 顶点 第240章 重生,感情牌 “嗯?”我搜索了下引擎,没结果,“谁呀?” 云霁寒眼里晦暗了下,我这才发现他一直拉着我的手。 “云霁寒,你来无双城,到底做什么?”我问云霁寒,能叫云霁寒露出这等表情的,唯有一人,李叔夜。 云霁寒没有回答我。 “啊啊啊!”我听到男孩儿的乱叫声。 “糟了!忘了那小孩儿了!” 我拍了下脑袋,去找还挂在房上一动不敢动的男孩儿。 “瞧你,跟个耗子似的!一看平日里就是被你姐姐护着惯着,胆子怎么这么小!”我提着男孩儿,带着他飞出了布庄,在一个巷口落了地。 “你先回家吧!陆机已经快疯了!”我拍了拍男孩儿的肩膀,道,“你姐姐她没事儿,我会把她救出来的。” 李叔夜抓她,无非是想手里多一张牌,毕竟这女孩儿是杨家的血脉。 “我会叫郎中去给你看病的。”我又添了句,“不会叫你做哑巴的。” “啊啊啊!”男孩儿跪在我面前,吓得我往后一跳,抵到一面软墙,不用想也知道又是云霁寒。 “别磕!举手之劳!而且……”我也欠这女孩的。 “再会!”我赶紧溜,这种场面我可不善于处理。 云霁寒紧跟在我身后,他道:“别跑!” 我不听,走得更急了! “哎呀!”身子一趔趄,踩到裙子了,我身子却没倒,被云霁寒利落地扶住,捞了起来。 “小心点儿!都多大了!还这么冒失!” 云霁寒拂了拂我的发,这一拂不得了,搞得我眼睛一热差点哭出来。 “你真是……”干嘛要把一切动作做得这么熟练,和从前一样! 我踩了云霁寒的脚,跳出他的怀抱,道了声:“我再也不穿女装了。” 我甩手就走,却没走出去,云霁寒还扣着我,他把我的手挽起来,把我的手心摊开,他从袖间顺出一个东西,竟然是一把梳子。 “把头发续起来。” 他把我的手指曲起,叫我握住那把梳子,才从我身边走过。 我低头看着这把梳子,他竟然随身带着,我听到背后云霁寒的声音:“它从来都是你一个人的。” 我伸出右手,抚摸着它的一根根齿,这把十几年来,云霁寒用它为我梳过无数次头发,上一次用它,是几个月前的时候,那时我们还其乐融融的,什么时候,竟然断了一根? “过来!” 在巷口,云霁寒冲我伸手,阳光洒在他的一半脸颊,叫我看不清他那半边脸上是什么表情,可那半边脸,是平和而温柔的。 我把梳子揣进怀里,朝云霁寒走了过去。他真是知晓我所思所想,怎么叫我感动,怎么叫我服软,他都知道。 我把手交给了云霁寒,我们走在街上,云霁寒把他身上的披风给了我,我说:“不冷,我是天师。” 云霁寒不依,为我系好披风,我歪头看街对面那布庄硕大的牌匾:“彩衣园”。 我想起几年前和李叔夜办的那件失踪案,当时捉到的犯人是彩衣阁老板和太医院院首,还是太子一党的。我还为李叔夜没有借查案牵连到云霁寒而感谢他。 “彩衣阁、彩衣园,他真的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我喃喃地说。 云霁寒为我系披风的手顿了下,又立刻恢复了。 “不然呢?”云霁寒状若无事的领着我往沧海楼走,我抬头看他面色如常。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没失忆?我哥告诉你的?”我问云霁寒。 云霁寒把我的手又抓得紧了些,他摇摇头,没有转头看向我,只说:“你猜?” “我不回宫。” 我顿住脚,作势要跑。 “不行,你必须回去。”云霁寒也驻足,他依旧没有回头,我听到他有些哑的声音:“稷儿,在等你。” 他抓着我的手上青筋暴起,他握得紧极了! “你不是把稷儿从我身边抢走了吗?何必现在又拿稷儿来打感情牌?” 我接着走,低着头走,不敢看云霁寒的表情,我怕我自己看到他脸上露出一点点的伤心,我都会反悔。 “师祖!” 身后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尴尬。 我回头看到八公主朝我奔过来,她身后还有韩子渊,不止韩子渊,他身后还带着十几个神秀派的弟子。 “你!你们!” 八公主指着云霁寒拉着我的手,不可思议地盯着我们,最后她掐着腰看向云霁寒:“皇兄!你!你对得起六皇姐吗?” 说完,她就揉着眼睛吧嗒吧嗒地掉眼泪,跟小时候一样,是个哭包。 “莹儿……” 韩子渊走到八公主身边,掏出帕子递给她,低声哄着,“外面风大……别哭肿了。” 我眨巴着眼睛,我看到了什么? 我脑子一热,指着韩子渊为八公主擦眼泪的手,说:“韩子渊!你!你对得起小九吗?” 手腕一紧,云霁寒低头看我。 韩子渊的手擎在空中,怪异地看着我。 “啪!” 我拍了下自己的嘴巴,今天这张嘴是怎么了?怎么到处露馅! “你……你们继续!” 我甩开云霁寒的手,却又立刻被他抓住了。 “陛下,师父,出大事了!” 韩子渊唤住了我即将转过去的身子。 我用手遮住眼睛,不去看韩子渊那张脸上的探寻表情,冲他们摆摆手道:“回去再说。” 我拉着云霁寒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飞上了房。 “你果然早就认识他!”云霁寒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我韩子渊的事。 我点头,拉着云霁寒飞起来,我在他耳畔说:“醋皇!别酸了!你要是再摔一次,就算修是我亲哥,也饶不了我!” 云霁寒紧抿着唇,他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黑一阵绿,好一个变化无穷。 “哦!对了!那封信,你看了吗?”我在关雎宫给云霁寒留的信,不知道云霁寒有没有看,我说,“离婚协议,你签字儿没?” “你想气死我吗?”云霁寒又一脸阎王像了。 “好好好!算我欠你的!反正我也死了,离不离都一样。无双城的事儿办完了,把你的脑袋治好了,你就得放我走!你现在可拦不住我!” 第241章 重生,柠檬皇 我们落在沧海楼门口。 云霁寒死死地握着我的手腕,他看向我,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醋皇!不,是柠檬皇!柠檬皇!” 我笃定地说,“你承认你是柠檬皇,我就告诉你,我所有的过去。” 云霁寒挑了下眉。 “你不是喜欢给自己找假想敌吗?这回我告诉你几个真的!这个疙瘩你放在心里好几年了吧?你既然心存芥蒂,我今天就给你解开。” 我手下使了点儿灵力,云霁寒吃痛,只能放开了我的手。 说完,我也不管云霁寒承不承认,答不答应,转身进去。 回了宝月宫,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见韩子渊和八公主、云霁寒和修都进来了。 我又装出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道:“何事找老身啊?兴师动众的!” 韩子渊冲我拱手道:“师父,皇后的尸身,被盗了!” “咳!咳!” 我被口水呛到。 见云霁寒和修也面色凝重,心知这事儿,是真的了! “这个……徒儿啊……”我摸了摸额角,“那可是神秀山哪!咱们安保这么差吗?” “哼!都怪师祖你!把结界给破了个口子,才叫贼人趁虚而入。” 八公主指着我的鼻子训我。 韩子渊惭愧地道:“不能怪师父!师父刚刚重生,无意间破了结界,是徒儿没有及时恢复……” “别在这儿掰扯怪你还是怪我的事儿了。”我打住了韩子渊的话,转头看向自动地坐在我身侧地云霁寒,低声说:“李叔夜偷我尸身做什么?他还想再杀我一次?” 云霁寒两手握成了拳头,他一直没有说话,他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我对他说话,他似乎也没听见。 “三哥……” 我揪了揪云霁寒的衣袖,他才收起了眼里快溢出来的怒火。 “皇后的死,一直秘而不宣,莫不是百鬼窟想借皇后已死大做文章?”修的话叫我一激灵,看来我猜对了,真的是李叔夜的手笔。 我说:“明日便要开大会了,众门派都将出席,李叔夜该不会是想把武林大会变成新城主争夺战吧?” 我摘下脸上的面纱,说:“玄都塔不难进,再得一次城主之位,也不是没有胜算。我只是觉得,李叔夜做这一切,似乎另有目的。” “玄都塔一开,”云霁寒终于开了口,“便有机会拿到那块玄石。” “那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实在想不出那么块废铁能做什么用。 “总之,必须把皇后抢回来!也不能叫你的身份被揭穿。”修说道。 “李叔夜,他此刻该就在无双城,他会把六皇姐藏在哪儿呢?”八公主挠挠头,“没有了神秀山的仙气,六皇姐……” 八公主说着,眼泪又涌出来了,她说:“不要叫我抓到那个家伙!都是他害了六皇姐!” 韩子渊摇摇头,道:“天命如此,凤命之人福泽天下,却非长命,皇后半年前曾修书一封与我。” “咳!” 我咳嗽一声,“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明日怎么对付暗处的敌人吧?” 云霁寒却突然发了声:“信上她说了什么?”“那个,徒儿,我叫尉迟念文给你们找地方先安置一下,八公主肯定饿了……”我起身要把韩子渊领出去,却被云霁寒抢了先。 他立在韩子渊面前,问:“她信上何所言?” “皇后说她大限将至,此生必定会死于非命,说有些事,陛下做了,会很难看,她做了,别人爱怎么骂怎么骂,她不期待什么什么身后名,还叫我好好照顾莹儿,若是可以,便把莹儿永远留在神秀山,莫再回宫。” “你!” “你!” 云霁寒和修异口同声亦同行地看向我。 我的手被云霁寒抓住,他拉着我出了正殿,八公主起身要来抓我,嘴里喊道:“皇兄!你怎么可以这样!六皇姐她伤心死了!” 修拦下了八公主,韩子渊也把八公主拽了回去。 云霁寒拉着我走在回廊里,阴沉着脸不说话。 “你别这样!” 我拽住了云霁寒,他转过身,大手一揽,把我拥进了怀里。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被云霁寒拥着,看不到他的脸,可我感到肩头有东西滴下来,是烫的。 我推了推云霁寒,终是叹了口气: “我想趁我死之前,做点儿皇后该做的事儿,把那些不听话的都替你收拾了,你做个老好人,不至于和自己的亲舅舅撕破脸皮。反正我都是要死于非命的……慕容烟岚她从小就喜欢你,和你很相配,如果没有我,你们本来就该是一对儿……怎么,你发现我不是无理取闹,你后悔啦?” “别说了!翊儿!” 云霁寒吼了声,大手拂着我的头。 “你不用感动,其实我也后悔过,可是有些路,我必须自己走,三哥,这是你教我的。”我推开云霁寒。 “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你把稷儿从我宫里抱走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不要我了。” 我惨笑一声,“也好,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回去把慕容烟岚扶正了,你们郎才女貌坐稳江山,我潇潇洒洒地修仙问道。与君同舟,达岸相离,挺好的。” 我要走,却被云霁寒扯了回来,抵在了墙上。 “离?”云霁寒嗤笑一声,“你不回宫?好!十皇弟身子差了点儿,好歹还下得了地。稷儿虽然小,有母后扶持着,也够支撑一阵了。再不齐,四皇弟觊觎江山这么多年,江山,朕给他也可!” “你疯了!”我喝了声,“你怎么成恋爱脑了!” 云霁寒捏住我的下巴,道:“管你前生怎样,今生,来生,永远,你都是我的!” 云霁寒眼里都是血丝,他是被我气昏头了。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很伟大?朕的江山,不用牺牲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去换!”云霁寒吼道。 “放手啊!”我甩开他,把他推得趔趄,他却仰面倒了下去。 我急忙蹿到云霁寒身后,扶住了他,见他双目紧闭,身体虚脱。 “不是吧?这就被气晕了?以前不是对我挺有抵抗力的吗?” 第242章 重生,又生事 我扶着他靠着廊柱坐着,把自己的灵力渡给了云霁寒。 云霁寒脸色好了点,依旧没有醒。 “三哥?”我拍了拍云霁寒的脸颊,“不会被我气得旧伤复发吧?” 我又往云霁寒身体里渡了些灵力,额头起了汗,我感觉自己脱了力。 “我真是活该!” 我哭了,“云霁寒!” 我抹了把眼泪,接着发力。 “翊儿……”云霁寒缓缓睁眼。 我冲他笑笑,眼里却盛不下那么多泪水了。 “醒了……就好……” 我松开了云霁寒的手,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总算松了口气。 云霁寒挽过我的手,道:“翊儿,三哥错了,不赌气了……” “对对错错的,咱能不算计这个了吗?我有点晕。” “翊儿,三哥与你说……” 我身子往前一栽,本来不打算挣扎了,想睡一会儿,却不远处有一声极其愤恨的声音朝我们冲过来:“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师祖!你太过分了!” “唰!”利剑破空而来,八公主眨眼间已经朝我冲了过来。 “不要!莹儿!”韩子渊的声音离这里远一些。 我却下意识地把云霁寒推开了,哪只根本没推动云霁寒,反而被他拥着,他旋了个身子,从回廊上跳下来,我在他怀里有一种晕车的感觉。 “哼……” 云霁寒闷哼了一声。 “三哥!” “铮!” 修冲过来,和八公主打了起来。 我跳下云霁寒的怀抱,去查看他的后背。 “伤哪儿了?” 云霁寒的后背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淋漓。 “你傻呀!那是仙剑!” 我扶住云霁寒,见韩子渊已经冲了过来,抓住了八公主的手腕,扼住了她出剑的动作! “莹儿,你怎么这么冲动!”韩子渊把八公主的剑夺下来。 “六皇姐!你死得好冤啊!”八公主还觉得挺委屈,坐在地上哭嚎。 韩子渊本来要冲出口的训斥又都憋了回去,把八公主的剑放在地上,蹲下身子拍了拍八公主的后背,安慰道:“莹儿,你还小,别不懂事。” 我摇头,我把云莹送到神秀山,不是叫韩子渊往自己裤兜里揣的! 我白了韩子渊一眼,转而拉着云霁寒,修也走过来,和我一起扶着云霁寒回了殿内。 “你觉得替我挡一剑,我就会跟你回宫?” 云霁寒趴在床上,小九趴在云霁寒背上为云霁寒疗伤,修拿着布巾为云霁寒擦掉血迹。 我坐在席子上,喝杯茶压惊,顺道数落云霁寒一顿。 “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皇帝?”见云霁寒没说话,我又吐槽了句。 哪知阎王爷居然只回了我一句:“你没事就好。” 我把茶杯咬得“嘎吱嘎吱”响,道了句:“一个死鸭子嘴硬,一个哭包!你们云家真是人才济济。” 云霁寒又不说话了。 “幸得莹儿那个吃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连点皮毛都没学会呢!不然你当场就……” 我越想越气! “若是换了别人呢?李叔夜!或者别的更厉害的?你替我挡什么?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天师,有仙法护体呢!” “人家皇帝都是稳坐御座,指点江山,万花丛中过,那叫一点儿不留情,最是无情帝王家。你倒好!为了个女人,这天下都让你走了个遍!真的!云霁寒!咱俩能不能不这么消耗粉丝……啊,不,百姓的耐心,这苦情戏,咱不演了行不?我厌了!” 我见修给云霁寒喂了几颗药丸,心里又揪得疼。 许久,云霁寒都没说话。 “晕了。” 修把床幔放下来。 “被我气晕了?”我把茶杯搁在桌上,抓了抓头发,“我都换马甲了,为什么还要和云霁寒纠缠不清?头都大了!” 修坐在小案的另一侧,说:“这就是命定的缘分。” “亲哥你又向着他说话!我不听!出去飞一会儿,透透气!” 我猛地起身,眼前却黑了。 “妹妹!”修扶住了我。 我又坐回席子上:“你看看!这是缘分吗?分明是冤家!” 我喘了好几下气,才感觉好一点。 “灵力消耗太大了,歇一歇就好了。” “翊儿……你别嘴硬了。你根本走不了,你放心不下他。” 修为我倒杯茶。 “亲哥,就因为你曾经做他伴读的时候,结下了兄弟情,你就这么向着他说话?亲哥,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和云霁寒才是一家人。”我嘴上这么抱怨,却老实地把茶水都喝了。 修却笑了,点头。 “还真是……” 我心碎了。 修却说:“若我们司徒家没有那场变故,你也该在最好的年纪,嫁给他的。” “啥?” 我被最后那点茶根儿噎到了。 “还有婚约?” 修点头,说:“翊儿,陛下和你,失而复得,得又复失,你折腾这么多次,陛下没疯,算是万幸。” “这么大执念?”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亲哥你知道吗?他刚刚与我说,他要退位!你说,他会不会动真格的?” 修笃定地点头。 “翊儿……” 床幔内,是云霁寒的呓语,不甚清楚,却声声撞进我心里,“对不起,三哥食言了……” “不要离开我……你想要的,三哥都给你……” 十多年了,我才发现,云霁寒这么脆弱。 眼泪就这么流下来,我说:“我真是……服了!” “叩叩!” “何事?” 修冲着门外喊道。 “侯爷,有个疯和尚在沧海楼外吵闹,嚷着要见城主。” “打发出去。”修厉声喝道。 “等等!” 一听到和尚二字,我就打个激灵,连忙阻止修,“亲哥,这和尚,我们真得见见。” 修一脸疑惑,却还是冲着外面,改了口:“带进来。”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床幔,见云霁寒又睡熟了,才起身去了前厅。 前厅里,那和尚正席地而坐,双手合十在地上打坐,木鱼声被他敲得特别响。 修坐在席子上,面色冷峻。 我则绕着和尚走了三圈,我瞧着和尚一脸不修边幅的大胡子和身上灰黄色僧袍上罩着的类似渔网的不知该不该称之为衣服的东西。 “难怪被认成疯子!”我在和尚面前站定,吐槽起和尚来:“大师?您去赶海了?您是不是被水母蛰了?” 第243章 重生,宗主亡 和尚睁开一只眼睛瞄了我一眼,说:“施主魂魄归体,还这般愚钝,妄为天师之名。” “我!”我真想在和尚溜光的上敲两个包,给他敲成哪吒的发型。 我躬身向和尚行礼,道:“晚辈不识大师,不知者不怪,晚辈向您赔不是,请您莫怪罪。” 和尚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把木鱼收入袖中,说:“什么晚辈!你才是前辈!” “啊?”我直起身子,指了指自己,问:“我到底多大年纪?” “唉!”老和尚连连摇头,道,“施主本可以免去死劫,与皇帝安然度过余生。唉!天命不可违啊!” “你说话能别老说一半吗?”我拂了拂衣袖,“我都快抑郁了!” 和尚绕着我走了几圈,才说:“罢了!罢了!” 我快被他转晕了,席子上的修也是莫名奇妙。 “当年于兴国寺,贫僧便与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陛下说过,龙凤呈祥,只要凤不离巢,便可保命。唉!贫僧如此泄露天机,你还是死了,果真是,命该如此!” “凤不离巢?”我蹙眉,“这么多年,我天南海北都去遍了呀!” 老和尚道:“陛下乃真龙天子,龙气可护你无虞。” “大师的意思就是,只要陛下在妹妹身边,妹妹便可躲过死劫?”修起身,他似乎听明白了,可我却懵了。 “这不科学。” 我否认。 修说:“妹妹,陛下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确实都挺倒霉的。” 我转了转眼睛,回想了从前的种种,好像确实如此。 “所以,云霁寒才会时时刻刻地把我放在身边,这不许那不许,我回外公家他都要陪着,整天草木皆兵的……” 我一直以为是云霁寒怕我跑了,时时刻刻看着我,我还曾以为他是控制欲太强了。 “可能不仅如此,但陛下定是为了妹妹你好。” 修又在帮云霁寒说好话,我听着却顺耳了许多。 想起当年在兴国寺,云霁寒和老和尚谈完话,脸上露出来的笑意,他是觉得可以把我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很开心? 老和尚又摇摇头,道:“阿尼陀佛,事已至此,老衲受人之托,来为施主解开封印,待封印解除,施主恢复记忆,自会知晓一切。” “你?”我往后退了两步,“你受谁的托?” 老和尚还没回答,就见有个沧海楼的侍卫冲进来。 “城主,东苑出事了,副城主急唤您过去处理。” 东苑?不是给各门派住的地方吗? “谁这个时候闹幺蛾子?”我心烦意乱不打算去管,“副城主一个人解决就成了。” 侍卫却面露难色,他说:“城主,您还是去一趟吧?” 我和修递了个脸色,便对和尚说:“大师,我安排您在这儿先住下,您也搞好个人卫生,稍晚些,我再去拜访您。” 和尚说:“你不急贫僧更不急了。” “多谢大师。” 说完我抬腿就走,修走在我身后,问那侍卫:“何事这般焦急?” “就是呀!尉迟念文见过的大场面挺多的,什么事儿能是他都处理不好的?” 那侍卫刚才没有说明事宜,是碍于和尚在一旁,此刻他总算能说了,他冲我们俩拱手道:“城主,不好了!百君宗宗主,死了!” “啥?”我顿住脚,看向修,小声嘀咕了句,“怎么死的这么寸?” 明日就是剑道宗会,今日下午就死了,是谁在背后做文章? “凶手可抓到了?”我问那侍卫。 侍卫却说:“城主您到那儿就知道了。” 我心里开始慌了,身陷陷阱不能自拔的感觉向我席卷而来。 进了东苑,各门派的大人物小喽啰挤满了庭院,侍卫高喊了一嗓子“城主到!” 这才有人给我们绕开了一条路,众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我,路尽头,尉迟念文立在那里,地上有一张白色麻布盖着什么。 “城主……”尉迟念文转身,冲我拱手行礼。 修蹲下身子,缓缓把麻布掀开,我瞧见久违了的百君宗宗主雪白的衣裳被鲜血染红了,胸前一处并排的窟窿。 我的眼皮跳了下,看向尸体边上放着的两把染血的剑。 尉迟念文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娘娘!这是明摆着的陷害呀!” 我抿抿唇,把那两把剑拾起来,转头看向众人。 “江城主!就算你贵为皇后,也不能草菅人命吧?” “当年您那一手双剑耍得那叫一个天地无色,几下子就打败了尉迟老城主,百君宗宗主的剑伤,可是出自你的手啊?” “当年百君宗宗主百般刁难羞辱你们隐贤山庄,这事儿我们还历历在目,您可是因为此事,就对武林同道,下此毒手啊!” “您虽贵为皇后,也不能如此残害武林中人,我等虽然势单力薄,但也不能任你们朝廷欺压?您今日若是不给个交代,这无双城是武林的,不是你们朝廷的!” 修起身,走到我身边,护住了我:“你们还敢造反不成?” 我在修身后小声道:“确实是我的剑法。” 修回头看看我,整个身子都护在我身后,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伤口可以伪造,杀死百君宗宗主对城主没有任何好处,众位莫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我们宗主死得好冤呐!”百君宗的人哭得稀里哗啦。 尉迟念文也对众人道:“放眼整个江湖,会用双剑的又不只城主一人,众位怎可偏听偏信,眼见为实,城主这几日从未踏入东苑,又怎么会来杀百君宗宗主?” 我把剑丢在地上,心想果然是个致命的大坑啊! “你们无双城的人自然都是向着城主说话的。” “城主若是不能给大家一个交代,难道叫一派之主白死吗?” “哈哈哈!” 头顶一声狂傲的笑,可这笑里又掺着点儿媚。 修比我先回了头,他本来布满杀意的脸缓和下来,他对着那抹从天上缓缓落下的红色影子,唤了声:“锡麟?” “哈哈哈哈……”林智周的笑声没有停,他落了地,走到修身边,他们俩把我挡得严严实实。 “就凭你们!敢上来一个试试?” 第244章 重生,气死了 林智周眼含利刃,扫视众人,绝美的脸上却是噙着笑的。 “你怎么来了?”修脸色缓和了不少。 “凑热闹呀!” 林智周把手肘搭在修的肩上,回头瞥向我,又侧目看向修说:“来得及时不?” 修还没回答,就听到人群里又有了不和谐的声音:“林智周,你一个黑市老板,来凑什么热闹?” “呦!”林智周收了手肘,摸上腰间的鞭子,说,“我不能来?没了我们紫枫林,你们玩得转吗?” “猖狂什么!”人群里有人质问。 “我喜欢呀!”林智周嗤笑一声,把额前的发抚到后面,说,“说到这世上会使双剑的,却是不止江城主一人。” “可会这剑法的,江湖上怕是没有第二个了吧?”人群里又有人反驳。 “有啊!”林智周立刻回答,“百鬼窟的朱雀堂堂主,文四娘,可是使双剑的高手,这套剑法,她也会。” “开什么玩笑!文四娘都死了30多年了!” 听了人群里的话,我也表示赞同。 “就是!那要再往前推,百年前昭国的湘王周琼玖,也使的是双剑!怎么?他们还能死而复生,跑过来杀人吗?你林智周想为江城主开脱,也该动动脑子。” 我扶额,这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智周却说:“用不着那么远!我紫枫林卖的消息从来不假,百鬼窟的文四娘当年就死在紫枫林,她那套剑法教给了她的属下,那属下陷害文四娘自己坐上了堂主之位。那剑法,说不定就传下去了呢?” 人群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我不禁佩服林智周脑子转得真快,我作为当事人都没有想到这个细节。 “那也只是可能!林家主可有确凿证据?” “就是的!空口无凭!我们凭什么信你!” “哼!紫枫林说不定是收了朝廷的好处!” 人群里非议声四起,我当真听不下去,便拨开修和林智周,走了出去。 “众位!”我高喝了声,“提到证据,你们又有谁亲眼看见我杀了百君宗宗主的呢?” 我接着说道:“百君宗宗主嘴巴毒,当年争夺城主之位时,说的话甚为难听,在场的各位都知道。不过我江采霜是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众位这几年与我无双城打交道,心里也该有数。口说无凭,三日后,我把凶手带到众位面前就是。” “哼!皇后娘娘找替罪羊还不容易?” “就是!” 我冷笑了声:“你们心里打得如意算盘,千万别崩了!想要无双城,也要问问玄都塔里那位让不让你们进!” “就冲着百君宗藐视皇族一条,灭了你们全宗又如何?”我顺手拿过修手里的剑,指向了众人,“给你们脸,不接着,当心我翻了这武林!” 众人往后退了半步,因着我手里的剑是发光的。 “天哪!她练了无极决。” 有不识货的错误引导,叫众人又退了一大步。我其实只是在剑上灌输了灵力罢了。 “我说三日就三日,你们愿意谁敢踏出东苑半步给我捣乱,当心我手下剑不留情。” 我手腕一弯,剑又回了鞘。 我气鼓鼓地走出东苑,身后的林智周却又笑起来了。 “哈哈!小鸡崽子!原来你霸气起来,也这么嚣张啊!不愧是风兄教出来的呀!一个模样!” 我顿足,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回头问林智周:“我脸上写字了吗?你怎么认出来的?” 林智周指了指身边的修,说:“你哥他这辈子只会拼命护你一个女人。” 我转头继续气鼓鼓地走,越走越气,忍不住伸手掐了下我身边的尉迟念文。 “哎呦!”尉迟念文捂着胳膊,“娘娘!这……不是我的错啊!” “怎么不是你的错!安保措施那么差!混进内鬼都不知道!”我说完,又使劲掐了尉迟念文一把。 尉迟念文小声嘀咕:“几年不见!你怎么这么凶了?皇帝真是把你惯坏了!等等!你说内……内鬼?” “当然了!”我指着天上四面八方,道了声,“暗卫满天都是,有人进来我师兄会不知道?定是有人浑水摸鱼了!”我见尉迟念文还在心疼自己的胳膊,跺着脚喝了声,“还不快去查!” “是是是!”尉迟念文挠头,“怎么就这么凶了?”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哪儿呢?暗卫?我怎么没看见?” “你再不去我扣你薪水!” 我真急了,“最讨厌被陷害!被冤枉!被误会!最讨厌!” 我甩了袖子,想起湘王的死,文四娘的死,云翊的死,我真是吃三堑也长不了一智!又掉坑里了! 林智周摸了摸下巴,俯身问我:“小鸡崽子!湘王和文四娘……不会都是……” “你再说!” 我撇撇嘴,感觉胃里一阵火烧的感觉,烦忧地看了眼修,咬牙切齿地。 我指着林智周,威胁道:“你要是敢告诉三哥,我!我就!我就重生得离你们远远儿的!” “哈哈哈!”林智周笑弯了腰。 天已经擦黑了,宝月宫华灯初上,我才进庭院,就看见八公主正在门口徘徊。 我想唤她一声“莹儿”,可一想起这丫头是个冲动的,还不能叫她识出我的身份来。 八公主看到我,眼睛瞪得溜圆的,指着我身后:“师祖!你!太过分了!” 我转头看了看妖孽林智周和暖男修,我想我在八公主心里的形象,算是彻底崩了。 “公主殿下,陛下已经歇下了。” 修对八公主说。 我们已经够焦头烂额了,这小丫头就不要再生事了好吗? 八公主的剑出了鞘,指向我,说:“我本是来向皇兄道歉的,可是看到师祖,此刻只想和师祖打一场!” 话音刚落,她便朝我刺了过来。 修立刻拔剑挡在我面前,和八公主打了起来,八公主在神秀山学了好几年,真是好的没学到脾气还见长了! “够了!”我使出一道灵力,冲开了八公主和修的剑,“去找你师父闹去!我们还有正事要谈。” “不!你不是个好师祖!”说着八公主又要攻过来,我一记掌风把八公主推了出去,她没站稳,却也没倒下,有人撑腰。 第245章 重生,索命人 韩子渊把八公主藏在身后,冲我们拱手道:“徒儿顽劣……” “罢了罢了!你看好她就是。”我不忍看韩子渊又一次护八公主,连忙说话,想把他们打发走。 “师父!”八公主在韩子渊身后跺脚。 突然,从高处传来一阵笛音,众人立刻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夜空之下,一个青衫男子手持一枝玉笛,奏着一曲舒缓的笛声而来,他的头发散着,没有束成冠,宽松的长袍随风摆动,他从暗夜中飞来,落在檐崖之上,这笛声我分外熟悉,正是在迷雾谷底,用笛音控制蟒蛇的那个药仙。 “这人谁啊?” 林智周用鞭子指了指药仙。 不待我回答,韩子渊却先回答了他:“药仙?” 我愣住,韩子渊居然认识药仙?难道……他也曾下过迷雾谷? 正想着,就见这药仙从房顶飞下来,直接飞到了我身边,他收了笛子,把披散的头发撸起来,我登时愣住。 “清风?” 我唤出这张脸的名字,可他明明…… 我按捺住心头的激动:“你还活着?青龙堂堂主说你被他练了蛊……不对!” 药仙指了指自己,笑着说:“只有我拿别人练蛊的份儿,谁敢杀本仙?” 药仙又上下打量我一下,说:“怎么?魏姑娘恢复记忆了?记得本仙的名字呢!” 不!他不是清风,清风是三十多年前的人!这药仙估计得比琴魔资历还深,不然琴魔怎么会去迷雾谷向他求药呢? 可他明明是清风,还和清风长得一模一样?职业也一样,都是药师,难道这只是巧合? 我还没来得及想通其中关节,就被这药仙扣住了手腕:“魏姑娘,你的命,该还给小仙了!” 众人愣住,我也惊住了。 “姑娘忘了吗?那日在迷雾谷底,你我说好的。”药仙还说的一脸无辜。 修立刻过来拉我,药仙却快他一步,把我拉到他身前,他抓着我的肩膀,说:“那救命的药,本仙破例叫姑娘送出迷雾谷。姑娘可得信守承诺,把命交给本仙了。” “师祖,这是怎么回事?” “我可不管怎么回事?你凭什么动他!” 林智周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鞭子甩过来,可药仙只是微微抬了下手,林智周的鞭子就变了攻击对象,转而甩到了林智周脸上,林智周脸上的面具被打碎了。 药仙又随意一甩手,这么多人就被一股气浪都打飞了出去。 “清风,住手!” 我见药仙又要动灵力,连忙阻止他。 “我的命,就在这儿,你随时取。”我对药仙说,“你不要再出手了。” “妹妹,不要!” 修撑起身子,又体力不支倒了下去,从嘴里吐出一口血。 药仙不急不慢地说:“聪明人都会如此,魏姑娘,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说着,药仙拿出一颗药,他擎在手中,放在我面前。 林智周捂着心口,把修从地上扶起来,修挣扎着往前走:“妹妹……” 我冲着修笑了笑,又看向了云霁寒的房间,叹了口气,说:“没有。” 药仙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我点了点头,说:“魏姑娘在这世间辗转百年,似乎还活得挺明白的。” 我伸手要去接过那颗药丸,却有一抹影子抢在我前面,把这药丸抢了去。 我定睛一瞧,只见琴魔把这药丸揣进了腰间,冲着药仙说:“您老不用这么斤斤计较吧?人家小丫头也不容易!” 药仙歪了下脑袋,随即又欣然地笑了:“原来是你呀!这么多年不见,你师兄还好吗?” “托您的福,已经成了真正的神仙!和您这个假神仙不一样!” 琴魔指了指天上。 药仙点点头,“呵呵”了一声。 他说:“再闯迷雾谷者,必死!我这规矩,不能破。” 琴魔拱手,冲着药仙说:“那本魔今日也斗胆破一破这规矩!” 说完,琴魔已经冲了过来,拉着我的手,把我甩了出去,他冲着我喊道:“小丫头!快带着你的皇帝回神秀山!那里有结界,这老家伙可进不去!” 跑就跑!我为什么要带着云霁寒? 可我还是推开了殿门。 “三哥!” 下意识的一句话,我仿佛又穿越回了10年前。 可床幔是被撩起来的,人却没了。 “难怪外面这么大动静也不见你出来,我还以为你晕死过去了!”我转身就要出去。 “喵!” 小九见我回来了,立刻跳下了床,它扯着我的裤腿,把我往床边拽。 “小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把小九抱起来,“你们俩去哪儿玩了?” “喵喵!” 小九甩着大尾巴,急得喵喵叫。 我眯起眼看空空的床铺,上面还有一把箭,一张纸。 那箭的箭羽,即使离得这么远,我还认得,百鬼窟的东西。 我把那张纸翻过来,上面写着:“城隍庙,皇后在此。” 林智周扶着修走进来,我把信纸拿给修看。 林智周瞥了眼信纸,冷笑了声:“呦!陷阱呀!明知是陷阱还去!风兄绝对傻了。” 我捏皱了那封信,缓缓闭上眼,这是,李叔夜的笔迹。 “何止是傻,简直傻透了。”修也过来添油加醋。 “别指桑骂槐了。”我抓起墙上的一把女式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我去召集人马。”修把我拉住,说:“陛下无事,他身边时刻有暗卫跟随。我去,你先回神秀山,我带陛下去找你。” 林智周则抓住了修,说:“我知道你们都着急,李荀这个人心眼子贼多,百君宗的宗主说不定就是他授意手下做的,城隍庙那里定是布满陷阱,说不定风兄现在已经中计了。” “外面还打着,这可怎么办?” 那个要我命的药仙还在呢! “小丫头!我带药仙到玄都塔喝茶去了!”外面的琴魔喊道。 “多谢前辈!” 药仙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云霁寒的事更要紧。 修踩了林智周的脚丫子,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脸色不好看。 “我去把自己人叫来。” 林智周说完就灰溜溜地往外走,这是怎么了?奴隶给奴隶主脸色看?一定是我眼花了。 第246章 重生,城隍庙 哪知道林智周才跨出门槛,就有一名侍卫匆匆冲了进来,险些和林智周撞个满怀。 “干什么?找骂呀!”林智周掐着腰冲着侍卫发脾气,那侍卫分明是躺枪了。 侍卫极为窘迫,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我见他手里还拿着封信,心里又一沉,指着侍卫手里的信说:“给我的吧?” 侍卫这才反应过来,把信递到我身边:“回城主的话,方才在沧海楼外,一个小乞丐赖着不走,把这封信送过来。” 我接过信,手心已经出了汗。看来李叔夜,得手了。 “乌鸦嘴。”我白了眼林智周,他和修都神色凛然,我把信纸摊开:“欲救皇帝,独来城隍庙。” “李叔夜的亲笔信。”我把信纸上的内容念了出来,又确认了笔迹。 “李荀把一切都算好了。”林智周见我把信纸折好,又装回了信封里。 “妹妹,你不能独去。” 修立刻拦在我面前。 “我带着小九。”我冲着小九勾勾手指,小九立刻跳上我的肩膀。 “那也太冒险了。”修仍不相让,“我不能让你再……” “亲哥,你把心揣心口窝里,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天师,还怕李叔夜的天罗地网不成?我不会在他手里死第二次的。”我说的是实情,但修没有一丝动摇。 “我先去,你们稍后再去追我,这样可以吧?”我说完,又冲着修身后的林智周挤眼睛,示意他帮我说说好话。 “刚才还说哥哥我是乌鸦嘴呢!”林智周嘴上不饶人,行动却很真诚,他把修拉到一边,说:“我们迅速调动兵马,那些个天师不是都会御剑吗?寻几个在天上暗中保护好妹妹,不就万事大吉了?” 修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我握着手里的剑,这把剑自然比不得云霁寒送我的那把,可如今也没心思去再寻更好的了。 我乘风而起,还没脉出两步,就听到地上的林智周喊道:“错了!错了!那边!你个路痴妹妹。” 我挠挠头,朝着反方向飞去。 城隍庙这东西,还是很好认的,因为年久失修,香火不好,破败萧条成了它的代名词。所以很好认。 “会飞真好呀!才一刻钟就到了。”我拂了拂衣服上的灰尘。 我想起玄都塔里的药仙,希望琴魔能用幻术多抵挡一阵。 镶嵌着“城隍庙”三个大字的牌匾歪了,我好心飞上去扶一扶,也不知是我手抖还是我牌匾会碰瓷,“啪嚓”!牌匾掉在了地上,惊起一地灰尘。 “师祖!你在干什么哪!你到底救不救皇兄啊!” 从我头上的玉簪子里发出八公主歇斯底里的不满和抱怨。 这法器是神秀派发明的传音器,谦虚的韩子渊一直宣称此物乃是我发明的,开玩笑,我有那本事,这时代早就普及智能手机了。 “师祖!你还愣着做什么?我和师父在上面,都等不及了!” “师父没急,莹儿,你也不要急。” 玉簪里传来八公主的抱怨韩子渊的安抚声。 “牌匾掉了这么大动静,连个人影都没出来,是李叔夜能忍?还是里面就没人?”我立在门口,把掉了一半的门踹开,把牌匾丢进院内。 “砰!” 牌匾被炸得碎成了刨花。 “啧啧。”我摇摇头,面纱下的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火药味道。 烟尘退去之后,我瞧见正堂大门缓缓朝内打开,里面却漆黑一片。 “呵!”我抬脚跨进门槛,却没着地,直接飞进了正堂,谁知道有没有别的什么陷阱?我可不当淌雷的。 我的脚才沾到正堂的地面,背后的门就关上了。 庙内黑漆漆的,我依稀听到有破风声传来,却没有躲,任那人的弯刀扼住我的咽喉,那人身处我背后,只要我稍微动一下,就会被他秒杀。 就在这时,一颗烛火的亮光从内堂走了出来,那手持烛火的黑袍人把大殿内的烛火慢悠悠地一颗颗点起来,我依稀觉得这人很熟悉,待他从我身边经过,去点另外一边的烛火时,我看到他的脸上并没有戴面具,竟是栾玉。 那我身后的这人,该是胡炎不错了。他们俩是李叔夜的得力属下。 我不是打不过他们,但此刻我要确认云霁寒的安全。 殿内逐渐亮堂起来,外面的夜却更瘆人了。 殿内唯有一尊倒了的雕像。地上遍是灰尘和杂草,我却没见到云霁寒,更不用提李叔夜了。 “我要见皇帝。” 我朝着把最后一盏烛台点亮的栾玉说道。 栾玉没有回答我,他只是默默地退出了寺庙,有拧锁的声音,他怎么把殿门锁死了? “走!” 身后的胡炎推着我往内室走,我任凭他推搡,听话地跟他走,在见到云霁寒之前,我什么都不能做。 才一进内室,我便见云霁寒正静静地躺在内室的榻上,后背被狠狠推了下,身后是一声更为沉重的关门声,待我回头,胡炎已经不见,门从外面被落了锁。 我撑起身子,走到榻边,终于看到了云霁寒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格外地平静,格外地安静,他的眉毛舒展开,既看不到宠溺,也看不到怒气,他的唇紧紧的抿着鼻间没有一丝丝的气息,他的手在胸前交叠,我轻轻地把自己的脸贴在他胸前,异常的安静,没有一丝的心跳,那个我喜欢听着助眠的声音,就这么样停止了,再也不会再跳动起来了。 “三哥……” 我轻轻唤了声,他睡得好沉呀! “三哥?” 我用脸去蹭他的脸,他怎么不会摸我的头,说我像只小猫了呢? “醒醒……”我把头埋在他颈窝,轻声唤他:“三哥……你怎么这么傻呀!明知是陷阱。” “云霁寒,你醒醒好不好?我回来了。我再也不气你了,我错了!” 眼泪决堤,流在他的脖颈处,他都不嫌脏。 “云霁寒,我求求你,求求你别再骗我了,也别再吓我了,你怎么可能死呢?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救星,到什么时候都能化险为夷的呀!云霁寒,你不可能被打倒的!你明明那么帅,那么强,那么地无坚不摧。” 顶点 第247章 重生,魔怔了 “你怎么能是个死人呢?我拼了命才把你救回来!你不能是凉的,你永远都要是热乎乎的,永远都是!” “三哥!”我歇斯底里地喊着,把他的身子晃了又晃,却换不回云霁寒的一丝反应。 “呼!”门外窗外突然一片火红,火苗蹿得极其快,这间屋子被四面包围起来。 外面还传来了刀剑交错的声音。 “师祖!师祖!你别哭啦!” 头顶是八公主的声音。 “着火了,我知道。”我凄然地笑了,“我不走了。” “别别别!师祖!你是不是中了幻术?皇兄正在院里和李荀打得不可开交呢!” 八公主此话一说,我抓着云霁寒的手立刻松开了。 “幻术?”我掐了下自己的脸,“哦!疼。” 浓烟冲进来,火势越来越大。 我在床上的云霁寒腰间探了探,果然没有那个荷包,里面放着我的心头血的荷包。 我又把手在这人脸侧摸了摸,果然,一层人皮面具的边儿被我撕下来。 “李叔夜!老套路了!我居然又被你骗了!” 我气得把那张面皮狠狠一撕,那张面皮就被我撕破了。 “咦?师祖?你还认识李荀吗?”八公主又在我头顶说话了。 火势越来越大,是我大意了,现在想起来,从进庙内开始,就有一股淡淡的火油味道。 刚才殿内地面也不是水渍,而是火油,栾玉之所以点那么多烛火,就是要叫我烧死在这里。 内室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高高的透气小窗。 “里外都是火,我出不去了。”我对八公主说。 我又抬头看向头顶:“房梁也着了。” 话音刚落,那房梁就歪了下,掉下来一团火苗在我脚边。 “师祖,我们在外面呢!百鬼窟的人太多了,他们把城隍庙团团围住了,看来李荀的目的就是要把你烧死,你和李荀有什么仇吗?”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插我刀了,行吗?我的……我是说,皇后的遗体呢?”我问八公主。 “六皇姐的遗体也被架在火架上,外面同样围着百鬼窟的人。沧海楼、紫枫林、还有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人都在打,乱七八糟的。”八公主说“皇兄真是被你迷住了,居然不救六皇姐!哼!我要下去救六皇姐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喂!喂!喂!” 我连唤了几声,“别这么快挂呀!我就是你六皇姐呀!喂!” “这丫头!”我摇摇头,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后悔当初招惹了这两个男人搞得自己惨不忍睹。 “云霁寒!我倒是要看看,两边同时起火,你选哪一个!” 外面是李叔夜的声音。 “让开!” 云霁寒的声音满是急促。 “师父……”是韩子渊的声音,“师父,你在哪里?” “我……我是路痴啊……我刚才被胡炎带着拐了好几个弯儿,早就找不北了。” 我盯着头顶噼噼啪啪作响的房梁,身后的墙壁也火热火热的,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关键是,烟火呛人啊! “咳……”我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韩子渊,你就没有什么厉害的法器,比如说玉净瓶啥的。” “……” 我拔剑而立,努力向墙壁挥去。 “啥?这是搁哪个二手市场买的?”我才吐槽一句,可能是这剑也是个有脾气的,居然碎成了渣! “凝神,运气。”我对自己说。 “砰!” 是爆炸!这庙里也有火药!我被一股气浪掀起来,顷刻间,地面、房梁,都在打转,伴随着强烈的耳鸣,我在空中打了好几个滚儿,终是没有落地,而是被人架着腰,拎了起来。 “咳咳……”我吐出一口血,若不是有修为,我估计会被炸烂吧? 头顶又传来韩子渊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他好像唤了声:“小九……”后面的,就听不清了。 我没顾得上捂鼻子,新鲜空气闯进来,肺总算保住了。 四周依旧是熊熊大火,韩子渊飘在半空,把我扶正了,我立在他身侧,摸了摸火辣辣的后背,“嘶”了声。 “每回都把自己搞得这么惨。唉!我运气当真不好。我可能是个假天师!” 韩子渊握剑的手青筋可见,他一向清冷的脸上有了点儿变化。 “小九在这儿呢!”我把腰间早就被吓成龟缩的小九拎出来,丢给了韩子渊,示意小家伙还好好地活着呢! “多谢了。”我走到韩子渊身边,夺过还在发愣的韩子渊手里的剑,“借你的剑一用。” 话音刚落,我已经飞出了火场,飘在空中,再低头瞧手里的剑,这不是周琼玖的剑吗?不就是我的剑?我望向默然从火场出来的韩子渊朝我走过来,他把自己的披风给我披上,我指了指远处混乱的场面。 林智周带着他紫枫林的人,八公主和神秀山的人,还有变大了的雪儿,正朝着高高的火架上冲,要把云翊的遗体夺下来。 “你去帮八公主吧。你可是她师父。” “……”韩子渊嘴动了动,没说什么,便冲过去帮八公主。 而这头,云霁寒、修,还有皇宫里的暗卫,和李叔夜还有百鬼窟的人打在一起。 百鬼窟的人还挺耐打的,胡炎和栾玉两个人的武功也不容小觑。云霁寒正和修一齐攻向李叔夜。 “三哥!” 我唤了声,飞到云霁寒身边。 云霁寒顷刻把我紧紧地拥在怀里。 “哦!疼疼疼!”我把他的胳膊挪到我肩头。 云霁寒脸上的杀意更浓了,我却抓住了意欲冲过去的他。 “等等。”我把头靠在他心口。 “熟悉的温度,是热的,是活的……” 我抬头看向云霁寒的脸,“我刚才没有晕,也没有死,是吧?” 云霁寒的手抬起来,抚了抚我的发,他说:“笨。” 我靠在他胸前,“真好听。” 这样有力的心跳声,真好听。 云霁寒的拥抱,从来没有这么暖过。 云霁寒说:“为什么来?” “为了你呗,废话。” 我想,这句话我还是说出来的好,免得云霁寒老是假想出一堆不存在的人。 “乖就对了。” 第248章 重生,真幼稚 云霁寒用下巴碰了下我的额头,“容后再说。” 他把我揽到他身后,与我说:“老实呆着,不许插手。” 说完,他就冲过去,和李叔夜打起来。 李叔夜却把目光定在我身上,他比从前更加阴郁了,他冷笑一声:“命真够大的。” “呵呵,托你洪福。”我回了一句,低头看着手里的剑,问李叔夜:“百君宗宗主,可是你派人做的?” “是我。” 不待李叔夜回答,已经有人替他回答了。 “栾玉?”我看着朝我走过来的黑袍男子。 “你师承何人?” 我问栾玉。 “我母亲。”栾玉答得爽快。 我问栾玉:“你母亲可姓温?” “不错。”栾玉点头,他头上的黑袍被风鼓起来。 我眼光动了动,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父亲,可是那朱雀堂堂主?” 栾玉举剑而来。 “难怪身形这般像,当日陆机错认你,我还以为他是老眼昏花了,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你们破绽百出,我都没看出来。” 我接下栾玉的剑招,见他手里双剑都出了鞘,也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剑。 “来吧。祖宗今日就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双剑梨花落。” 我冲着栾玉道,“当年你娘博得文四娘信任,学了一手双剑,后陷害杀死文四娘,扶持自己的夫君做了朱雀堂堂主,如今,我收了你这一身武功,就算是了结了这笔账吧。” “我只用梨花落剑法,不欺负小孩儿。” 我攻向了栾玉。 不过二十个回合,栾玉就败下阵来。 “不过学了个皮毛,就用来杀人栽赃嫁祸。”关键还嫁祸在本尊身上。 “拿命来!” 背后又传来一声怒喝,我心道,“我这是拉了多少的仇恨啊!” 我旋身躲过,拉扯了背部的伤口,但也得忍着,胡炎、栾玉二人两面夹击,居然有了1+1>2的效果。 我在剑上灌注灵力,懒得再和他们纠缠了,那头林智周已经骑着雪儿,冲入火中把云翊的遗体成功带了出来。 不过几剑,胡炎和栾玉就被我钉在了墙上。 “不好意思,这把剑不能赠送。”我拔出了栾玉肩头的剑,他痛得倒在地上。 “还是自己的东西用着顺手。” 我冲着几个暗卫指了指栾玉,道:“把他交给百君宗,他们要如何处置,无双城不插手。” 暗卫把栾玉架走了,我又看向了胡炎,上次,我可就是被他给秒掉的。 “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那女孩儿,在哪儿?”我的剑指着胡炎的咽喉。 胡炎嘴角鲜红,却忍着痛不说。 我举剑刺向他另一侧肩膀。 “我没有耐心!当年轰动京城的失踪案,和这个女孩儿有什么关系!她明明不是圣女,那她对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我把心头疑问倒出来,胡炎却笑得越来越猖狂,突然,大量的血从他嘴里流下来。 “你!” 迟了!胡炎咬舌了。 “翊儿!小心!” 身后有锁链声传来,我即刻飞身躲过,那弯刀正刺进胡炎胸口。 我立在锁链之上,看着李叔夜脸上金色的面具,突然觉得自己从前的那些悯善是多么的自作多情。 “你还要杀我几次?” 我歪着头问李叔夜。 云霁寒朝李叔夜攻过来,李叔夜即刻收到,我在空中翻身,顺势把我的剑也拔了出来,奔到云霁寒一侧。 李叔夜丢了面具,他瞪着黝黑的眼冲着云霁寒喝道:“你说,她是谁!” 云霁寒不答话,我本来想攻击李叔夜,我想知道李叔夜把那女孩子送哪里去了。 修却拉住了我。 “妹妹……”修冲我摇了摇头。 “可是!” “小心!” 修推开了我。 一把剑刺进了修的左肩,我错愕地看着那刺剑的黑袍人的帽子被风刮落。 “亲哥!” 修俯身蹲了下来。 那人收了剑,又朝我这边刺过来。 我旋身躲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张脸:胡萋萋! “胡姐姐!你没死?” 我快被这些人弄得怀疑人生了! 醉霄楼烧了,胡萋萋被烧死了,怎么现在又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 不!醉霄楼是李叔夜的,胡萋萋以前是百鬼窟的人。不!从一开始,胡萋萋就是李叔夜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 “姐姐?胡炎是我弟弟!可他刚才死了!” 胡萋萋拔剑刺向我,我抵剑与她打在一块儿。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懵了! 所有人都在我面前戴着好几张脸面,孰真孰假,我真的分不清了! “妹妹……” 修要起身帮我,我从混乱的思绪里抽出来,对修说,“亲哥你别动,这笔账我自己算!” 这世上,唯一一个不存私心的人,就是修了。 修对我说:“妹妹,你信我,陛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嗯!亲哥,这话是你说的,所以我信!” 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不准许再有人伤我的亲人! 我的剑灌输了灵力,胡萋萋如今可不是我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胡萋萋就被我打倒在地。 “你是胡炎的姐姐,那从一开始,你就是李叔夜的人?” 我的剑刺在胡萋萋的腹部,从前我对仇人不会心慈手软,如今更加不会。 “是!” 胡萋萋抹了嘴角的血,对我说:“教主叫我在你身边,为他打探宫中消息。没想到你除了春华和秋实根本不信任任何宫人。” 我冷笑了声,像这样无谓的辩解,我真的听够了。 “胡姐姐,账我们慢慢算!带下去!” 我走到修身边,对修说:“亲哥,你说……呃!” 心口一阵钝痛,紧接着,我一口血喷出来,我捂住嘴,险些跪倒,还好修及时扶住了我。 “小鸡崽子!” 林智周也冲过来,韩子渊也想冲过来,却被八公主拦下了。 “师父!你怎么了?” 韩子渊愣愣地看着我,没有再走过来。 “翊儿!” 云霁寒也不和李叔夜打了,朝我奔过来。 他把我从修身上抱过去,把我的头搁在他腿上,轻轻摘下我的面纱。 “妹妹……” 修拂去我脸上沾着的血,他满眼通红,我的血却是黑的。 我蹙紧了眉,颤巍巍地把那封信从怀里掏出来,转头看向不远处依旧错愕的李叔夜。 这信,有毒。 顶点 第249章 重生,神转折 “你……你是谁?”李叔夜整个身子都在抖。 “金蝉脱壳,还是被你杀了……噗!”我含含糊糊地说,“我两条命,换李政道一条命,够了吧?师父……” “你唤我师父?你是谁?”李叔夜不是错愕,不是惊吓,看鬼似的。 “翊儿,你不会再死的,你不许死!” 云霁寒把我拥着,韩子渊把腰间的小九放下来,小九满眼含泪地奔到我面前,我的眼里也落入云霁寒的泪。 “告诉清风,就是那个药仙,这条命,我还他了!” 我合上眼,掺杂着我和云霁寒泪水的那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不要啊!翊儿!” 云霁寒哭起来,真难听啊! 我缓缓睁开眼,周遭景色却是倒着的。 “呜呜……六皇姐……对不起……莹儿错了……莹儿有眼无珠……呜呜……莹儿把所有好吃的都给你,求你别死!” “咳!”我清了清嗓子,“好呀!” 我撑起身子,从雪儿背上滑下来,腿软,没站稳,我顺势就抓住了离我最近的八公主。 “莹儿,说好了,好吃的都给我。” “啊!六六六……六皇姐!” 八公主惊愕地被我搂着,脸上五颜六色轮流交换。 一瞬间地,所有人都被八公主的尖叫声吸引过来了。 最先转过头来的自然是八公主身边的 韩子渊,他上下打量了我两下,问了句:“皇后……娘娘?”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居然不是云霁寒,而是李叔夜,他直接朝我奔过来,还好韩子渊冲了过去,挡住了他的来路。 我身子还是软的,却还是冲着还围在我那副身子身边的众人露出一个微笑,做了个“剪刀手”。 “嗨!要不要重新认识一下?” 我瞅着自己又赚了大家不少眼泪,本来是想调侃一下,哪知林智周直接掩面嚎啕大哭起来,跟个孩子似的。 “小鸡崽子,你真是要了活人的老命啊!” 小九比他们腿脚都快,“嗖嗖嗖”奔过来,落在我肩头,舔我的脸。 “好啦好啦!快把我那副身子修好,说不定哪天还得用呢!” 那可是本尊啊!绝对不能扔。 “妹妹?”修脸上也是一阵青白交换,他看了看云霁寒怀里的魏南青,又看了看八公主身边的云翊,也就是我,哭花的脸上,大写着不可能。 “亲哥,你看我这波操作厉不厉害?”我开起了玩笑。 云霁寒还抱着那个“我”哭,他把那个我搂得快要碎了,还不甘心,整张脸都埋在我肩头。 “云霁寒?” 我唤了一声,云霁寒动了动,却是去拿他身侧的剑。 他把那个“我”板板正正轻轻地放在地上,哑着嗓子道,“翊儿,稍等。” 说着,他起身,他的眼里红地骇人,他手里的剑都在瑟瑟发抖。 云霁寒怒目而视,冲向了李叔夜,即使当年在战场上,我也没见过这样气势的他。 “云霁寒!”我又唤了声,又没力气了。 “六皇姐,你安心,皇兄这是要为你报仇呢!” 八公主倒是心大,她把我扶上了雪儿的背。 小九倒是听话,跑回去修复我那副身子了。不过我觉得能修复的可能性不大,毕竟那是具尸体了。 “风兄是不是疯了?” 林智周不哭了,走到我身边,抓住我的手腕为我诊脉。 我趴在雪儿的背上,心道此次重生,着实蹊跷,居然又重生回来了。 难道是因为这副身子用得比较长?还是因为离得近?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小鸡崽子!你这个……可以呀!什么时候也传授给哥哥一下?”林智周嘴上调侃着,脸色却不好,我心知自己这脉象必定不好。 没有了那颗妖丹,我这副身子,撑不了多久。 “我是不是,很快又要死了?”我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 林智周却说:“紫枫林什么好药材没有?怎么不信哥哥我啊?” 林智周信心满满,我知道,这不过是哄我的话罢了。 “不要告诉三哥,我不想他再疯一次。” 我望向被杀意笼罩的云霁寒,“好冷……” 到了这副身子,我立刻就不抗冻了,看来没有妖丹,这顽固的寒疾,压不住了。 “好!”林智周明白我的意思,冲了过去,他拉住云霁寒,说:“醒醒!翊儿在等你!” 云霁寒握剑的手微微抖了下,他本来迈出去的一步又退了回去。可他还是冲了出去,他的剑直冲着李叔夜心口而去。 “朕从前没想过要杀你!如果你没有回来招惹翊儿的话。” 云霁寒对负伤在身的李叔夜说道。 “呵呵……” 李叔夜笑得极为残忍,“凤栖坞的事,永远都是你的罪孽。” “是,朕乐意,如何?”云霁寒这个猖狂劲儿,莫名带着点儿喜感。 “天下、名利、女人,你都有了,云霁寒,你赢了。”李叔夜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丢给云霁寒,“给翊儿服下。” “你又想怎样?”云霁寒的剑抵在李叔夜心口,进去一分。 李叔夜吃痛,他看向了我,说:“寒毒的解药。” “寒毒只能转渡,无法解。李荀,你骗傻子呢!” 林智周抢了话。 李叔夜看向我,说:“翊儿,师父不会害你。” 说完,他又自嘲地摇头,道了声:“我真的不是有意,伤你。” 我无言,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铮!” 只见一个黑袍人突然出现,他用手里的暗器打飞了云霁寒手里的剑。烟雾弹模糊了视线,待看清时,李叔夜已经不见了。 “还是跑了。”林智周叹了声,走到云霁寒身边,把他手里的那颗药丸取过来,说,“待我研究一番。” “嗯。”云霁寒点头,把剑丢在地上,这才转身朝我走过来。 “哦,才想起我来呀!”我哆嗦着,被云霁寒从雪儿身上抱下来,我想我此刻脸色必定不好看,便努力扯了个笑容。 “好久不见。” 我想在云霁寒怀里撒个娇,云霁寒刚才冒火的眼睛总算平静下来,又换做平常模样。 他一如往常地低头,用侧脸碰了碰我的额头,眉头又皱紧了。 顶点 第250章 玄石,话唠们 “不行!”我把云霁寒推开,云霁寒脸色立刻阴沉了,他把我打横抱起来,往黑羽那里走。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挣了挣,“还有大事儿,玄都塔里,琴魔和药仙还打着呢!” “嗯!带你回家。”云霁寒从未说得这么笃定过。可这根本驴唇不对马嘴呀!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我又挣了挣,但云翊这副身子太柔弱了,和云霁寒完全不是一个体力值的。 “只要你在,一切,都安好。” 云霁寒眼底的温柔叫我心安,可我依稀还是看到了他眼里的恨与杀。 李叔夜不死,他不会甘心。 “我们得快点赶去玄都塔,你这马不成,我和韩子渊御剑。” “嗯,乖!不闹了。” 这是什么对话?答非所问嘛! 我坐在韩子渊剑上,看他飞快地御剑,云霁寒则站在八公主剑上。 我裹了两层披风,还是冷得难受。 突然,韩子渊微微转头问我:“皇后娘娘,你为何给猫儿起名小九?” 我摸了摸鼻子,说:“啊,因为小九来我宫里那天,是初九。” 韩子渊转过头去,没有再说话。 我总不能告诉韩子渊,因为我曾经是周琼玖,所以我给自己的猫取名小九吧?那样,只会惹来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打着神秀山的弟子的“滴滴打剑”迅速赶到了玄都塔,在一众江湖人士众目睽睽之下。这些江湖人那嘴巴张的,塞榴莲都够了。 玄都塔大门紧闭,只从里面传出来如野兽一般的嚎叫声。 云霁寒把我从韩子渊的剑上扶下来,我听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感觉更冷了。 “琴魔前辈又发疯了!” 尉迟念文最先反应过来,奔过来了,他冲我拱手道:“娘娘,玄都塔里有异动,我等又进不去,属下去宝月宫寻你,又寻不到,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我打着哆嗦,云霁寒拥着我,尉迟念文又用那种异样的眼神看云霁寒,他说:“风兄,你们的人也太凶了,我好歹也是副城主,连宝月宫的大门都进不去。” “不怪师兄,我去调查百君宗宗主的事情,守好宝月宫,是这些护卫的本职工作嘛!”我指了指玄都塔,“这塔就没有后门吗?没有琴魔,我们就进不去了?” 尉迟念文挠挠头,说:“我爹要是能找到后门儿,他就用不着卸任城主了,是吧?” 尉迟念文说得也对。 八公主走过来,与我说:“要我看呀,就叫他们俩在里面斗上一辈子,省得那药仙又要管六皇姐要性命!” 云霁寒低头问我:“怎么回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岔开话题,“琴魔前辈发疯了,我得进去瞧瞧。” “可是我们现在进不去呀!” 尉迟念文指了指他身后的那些武林人士,“这帮人就凑热闹行,谁有那通天的本事啊?” 我想了想,对尉迟念文笑道:“有一个人,说不定有办法。” “谁?”尉迟念文满脸好奇,众人也洗耳恭听。 修抱着剑到我身边,他的伤小九刚刚已经为他治好了,只是来不及换一件干净衣裳,显得有点狼狈,他对尉迟念文说:“和尚。” “和尚?”尉迟念文回想了一下,说,“你说那个疯子啊?他可怪了,给上房不住,非要住柴房!给干净衣裳不穿,非要穿他那身破烂儿!热乎乎的洗澡水不用,跳进湖里一顿倒腾!又怪又疯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是谁在说老衲的坏话啊?”从天上落下来个什么东西,落地不够稳,在地上滑行了几米,正好在尉迟念文身前刹了车。 尉迟念文一见是那和尚,立刻就把鼻子捏住了,冲着和尚拂拂手:“走远点儿,走远点儿,臭和尚!” 和尚哈哈大笑,转头看了看云霁寒,又看了看我,对我说:“龙凤呈祥,恭喜施主,凤命一劫,已破。” “听您这么说,我不用当皇后了呗?”我突然如释重负。 云霁寒的怀抱又紧了点儿。 “哈哈哈!” 和尚又哈哈笑,说:“非也非也!凤命之女,福泽天下,劫破缘起,入主四方。施主怕是要把凤椅坐穿了!” 我琢磨着老和尚的几句话,意思就是我还要再用云翊的身体了呗!而且这回我应该会活得很长久了。 “你不是来给我解什么封印的吗?” 我觉得老和尚前后表现很矛盾。 “哈哈哈!” 和尚又笑:“非也非也!老衲是来为魏施主解封印,不是施主。啊!看来时机未到啊!” “什么玩意儿!”我听不下去了。 “行了,此事以后再说吧,先办正事儿。”我指了指玄都塔的大门,对老和尚说,“前辈您这般神通广大,晚辈如今只能指望您了。” 和尚双手合十,走到玄都塔门口,摇了摇头说:“哎呀!这禁制乃是仙人所做,以老衲的修为,只能将此门打开一瞬,且只能支撑两个人进去。” 我咬了下嘴唇,这不就相当于你住店的时候,只有一间情侣套间吗? 这明摆着就是给我和云霁寒制造独处的机会呀! “那个,论修为的话,我觉得镜缘天师进去,应该能控制局面。” 我看向韩子渊,韩子渊也微微点头。 我以为我说完这话,最先不乐意的是云霁寒,可先跳出来阻止的居然是八公主! “不行不行不行!”八公主连剑都不要了,挡在韩子渊面前,对我说,“六皇姐你不知道,我师父他之前受过重伤,今日又耗费了好多灵力,他若是进去,很危险的!我不能让师父冒这个险!若是……若是师父有个三长两短,莹儿怎么办?” 哦,我的天! “这么多年的好吃的,都喂小狗了!”我咬着牙,“八皇妹,新一届白眼狼得主非你莫属。” “咯咯咯!” 身后传来一阵嘲笑,我循声去看,果盘是云倾城聘聘婷婷而来。 “我说皇后娘娘,你就别为难八皇妹了,你看不出来吗?人家皇妹的心思,早就不在皇宫了,说不定人家早就不把自己当云家人了!” 第251章 玄石,吵累了 我扶额,她怎么还没走? 我问云倾城:“你怎么还在这儿?你到底来做什么的?来气死我的吗?” “是呀!你看不出来吗?” 我抚了抚心口,云倾城这几年脾气见长啊! “退下!” 云霁寒只说了两个字,云倾城立刻老实了,云倾城或许没有想到云霁寒会在此处众目睽睽之下对她这般说话,这很容易暴露云霁寒的真实身份,可云霁寒却还是冲着云倾城吼了出来。 云霁寒吼完,又低头把我的披风整理好,低声哄着我:“不闹了,我们进去吧。” 他不知何时手里竟然多了把剑,正是当年他送我的那一把。 “要进你一个人进,凭什么拉着他!” 云倾城今日可能是吃了豹子胆,冲着我喊道。 尉迟念文怼了下修的肩膀:“哥们儿,你是京城来的,这是什么戏码,呆会儿给我们讲讲呗!” 修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智周突然冲过来,插在修与尉迟念文之间,对我说:“小鸡崽子,哥哥陪你!” “呵呵……”我抚了抚额角,“这活儿还挺抢手哈……” 云霁寒把剑揣进我手里,又回头警告似的瞪了眼云倾城,云倾城可能是还想说什么,现在也只能选择闭嘴。 云霁寒对修说:“你们在外收拾残局,放心,我会把她带回来。” 尉迟念文看向修:“呦?还有你的事儿?” 我发现尉迟念文今天特别的欠儿! 和尚盘膝而坐,念起了经,过了会儿,他手上灵力显现,手心一道光打在门上。大门终于缓缓开了一半。 “趁现在。” 和尚似乎甚为艰难,额头都是汗水。 云霁寒拥着我进去,我们才刚进去,大门又立刻关上了。 玄都塔内黑漆漆的,偶尔可见从上一层流露下来的灵光。 “嗷……” 我打了个哆嗦:“这声音根本不像人发出来的,倒像是野兽。” 云霁寒掏了火折子,把前面的路照亮,他拉着我上台阶,一级级台阶不难走,关键是不知哪一步又踏错了,落入琴魔设置的幻境。 “不怕……” 云霁寒的手依旧暖,微弱的光照得他脸上的棱角时明时暗,我看到他的嘴角是微微勾起的。 他就这么得意? “翊儿!” 云霁寒突然唤我,他握着我的手紧了下,他问:“你可还记得,当年玄都塔里,你说的话?” “那句?我忘了!” 云霁寒想和我玩回忆杀,我不接信号。 云霁寒吐了一口无奈地笑意,说:“你在城隍庙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什么?这家伙不会就在一墙之隔的外面吧? 我只得继续装傻:“你说什么?我不记得了。” 云霁寒回头看我,我别过脸不去看他。 无法,他只能领着我继续走。 我们爬到了第二层,门推开之后,墙壁上的灯也立刻亮了。 “夏曼!” 我一眼就瞧见了被锁在半空中的人,正是当年被琴魔带走的杨素衣,也就是夏曼,和我一样的重生者。 夏曼的身体悬空在半空中,她双目紧闭,表情却是痛苦的。 我伸手去抓,却似乎被夏曼身边的空气电了一下。 我缩了手,云霁寒立刻抓过我的手指,轻轻吹了吹。 “她是被封在这儿了吗?看样子琴魔给她编织的幻境挺复杂的。” 云霁寒连看都没看,柔声对我说:“万事小心些,跟我走。” 云霁寒扶着我往上一层走,我百无聊赖地瞧着塔里的样子,似乎与三年前又不一样了。 琴魔是个整理狂魔吗? “我吃了林智周给我的毒药,为何这副身子还能用?我怎么没有毒发身亡?是不是你又捣鬼呢!”我一边走一边问。 “并非毒药,补药而已。” 云霁寒回答得言简意赅,我琢磨着林智周当年给我毒药的时间,那是我去宁远城之前,那时候我和李叔夜关系亲密。 我微微蹙眉:“林智周在试探我?试我会不会为了师父背叛你?会不会想毒死你?是这样吗?” 云霁寒把前路照亮,说:“你没有。” 我顿足:“三哥,是你叫林智周这么做的?” 云霁寒也停下脚,回头俯视我,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他说:“翊儿,你就这么不信我?” 我点头。 云霁寒眼里的光闪了下。 “为何?” 我摸了摸鼻子:“你都不要我了,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也不喜欢你了!真的。” 说完,我就绕过云霁寒往上走,却被云霁寒揽了回去。 “喂!唔……” 许久,云霁寒才松开。 “再说谎,还罚你。” 云霁寒擎住我的身子,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在他背上。 他把火折子递给我,我还没说话,云霁寒就说:“你走得太慢了。” 心痛了下,云霁寒的背,是我一辈子都愿意依赖的,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的一切,都是我值得依赖的一样。 我低头看着台阶,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云霁寒往上走,暼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想起方才修与我说的话,便对云霁寒说:“三哥,这几天事情很乱很杂,我一直没有时间问你。这里没有别人,求你告诉我,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云霁寒笑了下,说:“笨。” 他背着我继续走,我趴在云霁寒的背上,等着他的答案,却没有听到。 这一层似乎特别长,我们走了许久,还没有到,我却愈发冷了。 “翊儿,你发病了!” 云霁寒走得急促了些。 “嗯……没事……死了这么多次了,不怕了……” 我趴在云霁寒背上,想起儿时发病时,云霁寒也是这般背着我,心里又酸了。 “我快些,去寻那药仙,他定有办法。”云霁寒脚步快了,背却不颠,我有点昏昏欲睡。 “云霁寒……” “嗯?”云霁寒其实不太喜欢我直呼的名字,可我其实挺喜欢这么唤他的。 “我和慕容烟岚,同时掉河里,你先救谁呀?” 我问了一个蠢到家的问题。 云霁寒很明显地愣了下。 “你还愿意信吗?翊儿……” “我不知道。” 云霁寒苦笑了声:“呵呵,你倒是不说假话了……” “我信你才怪,我明明看到你和……” 第252章 玄石,回现世 “看到我和岚妃耳鬓厮磨?你那瓦片掀得也未免太大了!” 这么说,云霁寒是知道我在看,故意演给我看的? “呵呵……你个大骗子!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云霁寒把我的身子往上掂了下,说:“我错了,好吧?” 错了?说得好听。 我不理云霁寒,闭上眼想睡一会儿。 塔上那类似野兽的吼叫声早就停下来了,塔上半点声音都没有了。 琴魔和药仙他俩这是打完了?还是把自己打没了? “到了。” 云霁寒停下来。 “嘎吱!” 云霁寒把门推开了,我还被他背着。 这一层亮如白昼,不是阳光,而是满墙的符咒和那颗在半空中漂浮着的石头。 “这就是我们在老黑山带回来的那块石头?怎么会发光?” 我拍了拍云霁寒的肩膀,对云霁寒说:“三哥,放我下来吧。” 云霁寒却没动,只是背着我往那石头边走去。 “琴魔不在,那药仙也不在,难道他们进了无极阁?不可能啊?那里只有城主能进去!” 我正琢磨着就见云霁寒居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那块石头。 “不要!” 等我喊出这句话,已经迟了。 这石头发出一股巨大的吸力,把我和云霁寒吸了进去。 “当当当!” 有耀目的光刺得我完全睁不开眼,耳畔一声接着一声的钟声撞荡得我的脑袋也跟着嗡嗡作响。 这光好似一根根炙热的针,刺进我的毛孔里,害得我忍不住蜷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快忘了。 巨大的冲力撞得我迅速下坠,我无力去反抗这股力量,只能任自己落入不知名的深渊。 可即使在这种不可抗力之下,我却感觉自己的手是被紧紧握住的。 这感觉不是别人,正是云霁寒。 “抓住!翊儿!” 云霁寒居然还有力气说话,我感觉自己被他捞起来了,被他拥着,那布满全身的刺痛感就消失了。 云霁寒为我挡住了一切? “翊儿,不要放手!” 我知道。 云霁寒又说:“不要放开我的手。” 我愣住,云霁寒这个时候,还想撩妹?可我就这么被感动了。 下坠的速度变得缓和了,我才想睁开眼看看,就感觉“咚”地一声,脚底踩在什么东西上,然后一阵强风吹来,我和云霁寒都倒下了。 跌下来却不痛,身下是柔软的,这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我推开云霁寒,坐了起来,云霁寒吃痛地仰面倒下来,我却来不及顾及他了。 “这!” 这是一间卧室,我的意思是,有床垫有床头柜有电灯的卧室。 我激动地跳下床,几乎是跳着去拉开了窗帘,看不到漫烂星空,却有着闪烁霓虹,车水马龙。 “呵!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我真的是一蹦三尺高,辗转了百年,我终于回来了。 “这是真的吧?” 我颤抖着手去摸窗户清凉的触感,把手边的转椅转了个圈儿。 “真的!我可以碰到它们!这不是梦!我回来了!” 我闪烁的泪花滴落在地板上,我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 虽然我还是想不起我过去19年的记忆,但我的人生终于回到了正轨,真的是万幸。 “翊儿……” 云霁寒两只胳膊支着身子,愕然看着我笑得痴傻,他环顾了四周,下了好大的决心,才问我:“这是哪儿?” 听到云霁寒的问话,我才从狂喜回到现实。 “我是回来了,你怎么办?” 云霁寒尴尬地起身,走到我身边,他缓缓蹲下身子,又把周围瞧了个遍,才抓住我的双肩,郑重其地问:“翊儿,这是哪儿?” 我还没想好说辞,就看到门把手被压下去,紧接着门开了,一双白色的棉拖鞋先走了进来。 云霁寒本能地把我护在身后,可他的身子立刻猛地一震,我听到他嘴里吐了三个字:“魏南青!” 我越过云霁寒的身子去瞧同样愣在门口的人,她穿着一件艳红的两件套睡裙,化着成熟妖艳的妆容,火红明艳的唇叫我差一点认错自己。 这确实是我,不,该说是魏南青才对,不过这个魏南青比我之前使用的那副身体看上去老了几岁,看上去成熟不少,怎么也得有25岁了。 “你,们?” 魏南青掐了自己的胳膊两下,似乎在确认她没做梦,才问了一句,可还没等我们回答,她又突然不屑地笑了。 她把及腰的长发捋到身前,娇媚一笑,袅娜着身姿走进来,她坐在床边,翘着腿,用眼睛的余光暼了我一眼。 “你们怎么来的?” 魏南青这话问得,就好像是过年时候富亲戚开门看到穷亲戚来给她拜年一样。 云霁寒拉着我起来,依旧把我护在身后,我刚才蹦哒得太欢了,忘了自己是个病号,这会儿完全脱力了。可能是大喜大悲后遗症。 我拉过转椅坐下来,又仔细瞧了眼这屋子内的摆设,最后把视线落在床头柜那个完全陌生的手机样式上。 “这是203几年?” 魏南青嗤笑了声:“我才21岁!我有那么老吗?”21岁?那就是我19岁之后的第2年了? 我又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魏南青却用通红的指甲指着云霁寒,说:“云翊!你怎么和这个渣男在一块儿?” “啊?” 我怎么看着这个魏南青,是我完全不认识的? 魏南青又对云霁寒说:“呵呵!云霁寒!你怎么还活着啊?你不是早该被谢泓景枭首示众了吗?” “你疯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我抓住云霁寒的手,质问这女人,“你真的是魏南青吗?真的是我吗?” 魏南青盯住我拉着云霁寒的手,有点莫名其妙:“我倒想问问你呢!他百般害你,你都忘了?” 我抿了抿唇,又挠了挠额角,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我俩是一个魏南青吗?我俩拿的是一个剧本吗? “那个……可能有点误会,要不,咱俩吃点儿,慢慢聊?” 我觉得这事儿要讲起来,怕是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是不是应该,先从我的房间出来!”魏南青说着,已经起了身,“聊可以,不过……” 魏南青怨恨地盯着云霁寒,道:“他不行!” 第253章 玄石,渣男相 我现在确信了,这剧本绝对是拿串了! 我们出了卧室,我先需要把云霁寒安置一个地方。 魏南青到厨房忙活去了,我拉着云霁寒坐到了电视机前的沙发上。 沙发的柔软度似乎惊到了云霁寒,他蹲下身子点了点,戳了戳沙发面儿,才敢往上坐。 不得不说,看上去好萌。 “三哥,你等会儿哈!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我把电视打开,随便点了频道,把遥控器交到云霁寒手里:“那个三哥,这个是控制那个显影盒子的音量的,这个是换画面的,你随便点这个,但是里面画面演什么你可千万别当真,你要是把这电视砸了,我保证我们赔不起。真的!” 我只能这么危言耸听地吓唬云霁寒,云霁寒提着遥控器,眼睛已经被电视机画面吸引了。 适应能力倒是够快的。 我进了厨房,魏南青正在煮饺子,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厨艺应该不错,不需要我帮忙。 我坐在餐桌前,对着魏南青的背影问她:“你现在单身吗?” “不然呢?” 魏南青冷着脸回头看我,“你还相信爱?”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讲我的故事了。” 我就把我这百年的故事讲给了魏南青听,长话短说,我真的饿了。 魏南青一开始还不屑地转身翻腾饺子,后来干脆连饺子噗锅了都不管了。 “你说他因为师父吃醋?” “可酸了!” “这个渣男还娶了你?” “大婚,十里红妆那种。” “不可能!你脑子进水了吧?” 我摇头:“没进水!清醒得很!” 魏南青捧着两盘饺子,嘴角一直抽搐着,一脸的不可思议。 “所以呀!我怀疑,这个空间,不是我以为的我的空间,它就是你的空间!” 魏南青分给我一盘,说:“还好你聪明,反应地快,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他。” “哈哈……” 我接过饺子,顺手拿了一听桌上的啤酒,对魏南青说:“不介意吧?” 魏南青直接从柜子里掏出一瓶伏特加:“这个才够劲儿。” 我心里叹道:“这个我可是完全与我不一样的性格啊!” 魏南青为我倒了一杯,她自己直接对着瓶子喝。 她喝了一大口,才说:“我就没你那么幸运了!” 魏南青拿筷子指了指在客厅里老老实实看电视的云霁寒,说:“你知道吗?这个渣男,弑父杀兄,坐上了皇位,明明把我许给了昭国的周琦玉,却在大婚前对我……” 我看着另一个版本的魏南青,又回头暼了眼云霁寒,惊得猛咬筷子。 “这男人,后来灭了昭国,把我接回了承国,我对他有所期冀,他却狠心把我再次嫁去了戎国!你说,我该不该杀他!” 我摸了摸鼻子:“该杀!可恨!” 魏南青白我一眼:“你撒谎!” 我讪笑:“别生气,气大伤身!” 我终于明白为何这个魏南青会对云霁寒充满恨意,又为何年纪轻轻却是一副历尽沧桑之相。 所以这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前面的一个决定,就会使得故事的发展方向和结局完全不一样。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更关心这个。 魏南青又灌了自己一大口,她说:“谢泓景灭了承国之后,我便想和师父找个地方隐居……” “你去了老黑山?”我有些迫不及待,“等等,你说的师父,是……李叔夜?” 魏南青点头:“可惜,谢泓景追兵却到了,我与师父一同坠入了火山口,我回来了,师父……” 魏南青眼睛红了,泪水滑落。 我从前还觉得自己的这个版本太悲催了,可不曾想魏南青的那个剧本比我的悲惨太多了! “都怪这可恶的凤命!” 魏南青猛地拍了下桌子,我一哆嗦,魏南青指着我说,“同样是凤命,为何你就可以得到他所有的宠爱和心疼?不公平!” 我想了想,把酒杯握在手里:“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比较怂吧?” “噗!哈哈!”魏南青笑了。 “那块石头呢?”我问道。 “石头?什么石头?我不知道……呃……醉了醉了!” 魏南青摇摇晃晃地起身,打着酒嗝,进了卧室,“你们随意,我的就是你的!” 等她关上门,我端着两盘一个没动的饺子到沙发前,不用我多说,云霁寒自动接过两盘饺子,等我坐下来。 “好看吧?这东西叫电视机,有这个东西,宅在家里一个月也不会腻歪。” 云霁寒喂了一个饺子给我,自己才吃一个。 “这里原来是你的家?”云霁寒又喂了我一个。 我上一个饺子还没嚼完,又被塞了一个,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云霁寒微微点头,我想刚才的对话他应该也听到一些。 “翊儿……” 我咽下饺子:“三哥,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回去的。” “送我回去,你不回去了吗?”云霁寒眼里的光被电视的光打得忽明忽暗,我看得入了迷。 “真好看!” 我点了下云霁寒的眉心,说:“我有说过不和你回去了吗?” 我用手提着一个饺子递到云霁寒嘴角,云霁寒犹犹豫豫地,过了一会儿,才叼住饺子,似乎还不信我说的话。 “是!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有点儿兴奋过了头。不过我刚才已经确认,那块破石头把我们吸进了一个未来的平行空间,并不是我们的那个时间线。所以呢,我还得继续和你混,先和你回去,不然承国没了你,会乱掉的!” 云霁寒还叼着饺子没有吃,眼神有些晦暗。 “也不知琴魔和药仙前辈他们被吸进哪个空间了!” 我缩进沙发里,靠在云霁寒肩头,喝酒身子有些暖和了,这酒还挺上头的,电视里的画面都重影了。 “翊儿……” 云霁寒过来捧我的脸,他的手热乎乎的,我的脸也热乎乎的。 “嗯?”我迷迷糊糊地应着。 “翊儿,有时候疏离,是一种保护。我算得都不差,却算不到你想和李荀同归于尽……” 我抓住云霁寒的衣襟:“你做戏做得太真!如果你不要我了,我还能去哪儿呢?唯有重生,我才能忘了你。可是,偏偏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第254章 玄石,打扰了 我抓住云霁寒:“三哥,我不想听抱歉,你和我说一句,一句就好,说你爱我!好不好?你从来都没说过!” “翊儿,”云霁寒张了张嘴,却说,“你该知道我的心意……” 我摇头,抽噎着。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没有读懂过你。我只是一味地讨好你,做一个安分的老实的听话的皇后。从前我还残存着自己是魏南青的立场,可是渐渐的,我彻底变成了你心目中云翊的样子。我现在不确定自己对你的感情还是不是当年的那份爱意,我……” 我打了个酒嗝,抽噎得嗓子都哑了。 “我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当我发现我把自己置身于两人情感中的被动位置,为时已晚,我想我就已经输了。我的爱越来越卑微……这些你都不懂。你真的特别讨厌你与那些妃嫔逢场作戏的样子,即使你说都是假的,可我好像心里挖了好大一个窟窿,越挖越深,怎么也填不满。” “你说你只是哄骗她们,可谁知道你是不是也在哄骗我呢?我是凤命,你才喜欢我的?还是十年陪伴,你只是习惯?每每你为了你那些阴谋阳谋,去了别的妃嫔的宫殿,我一个人缩在榻上,就会想,我到底算什么呢?我帮不到你,不能扶持你,我做这个皇后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我说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喝了酒,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会有这么多小九九。 果然是酒后吐真言呀! “翊儿,” 云霁寒把我整个人拥着,他最喜欢在这个时候玩个暖人的摸头杀。 “我……” “砰!”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把地面砸了个坑一样。 我打了个激灵,云霁寒愣了下,也转头看声源。 “砰!”又是一声。 我心觉这声音不太寻常,便走到窗前,拉开了遮光窗帘。 只见对面的楼顶上,两个白点在跳来跳去。 对面的楼比我们所在的楼矮许多,我推开了阳台门,走了出去,俯瞰那两个神奇的白点。 “我……” 我又打了个激灵,“这两人怎么在这儿打?不知道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吗?他俩明天想上热搜吗?” 云霁寒先是观察了一下阳台的环境,才走过来,把我拉离了阳台,说:“太高了,危险。” 琴魔回头看我,先是愣了下,然后 窗外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就好像回头冲着药仙摊开手,药仙本来还要和琴魔打,听到琴魔说了什么之后,便放下了手,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朝我们飞过来,落到了魏南青家的阳台上。 药仙上前一步,先是抓起了我的手腕,云霁寒过来挡住他,被药仙毫不留情地推到了角落。 药仙不是来抓我的,而是在探我的脉象。 “他说,魏姑娘死了,可是真的?” 药仙递了个眼神到琴魔身上,我见琴魔和云霁寒站在一起,两个人好像小声说着什么,我转头对药仙点点头:“是!” “你活在这个病秧子的身体里,可是真的?” 药仙似乎不愿相信,又渴盼着这是事实。 我点头,说:“我这招金蝉脱壳用得可妙啊?清风前辈。” 药仙愣了下,说:“你怎可直呼本仙姓名?” 我心想,若是药仙清风真的就是我曾经认识的青龙堂堂主,那他该盼着我叫他名字才对,因为我从前只会唤他作老毒怪。 看来此清风非彼清风呀! “啧!你这毒……有十几年了?”药仙暼了我一眼,“谁这么恨你,给你下这种毒!” 云霁寒撑着阳台的手骤然收紧,他脸上的镇定瞬间垮掉了!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只是笑了下,把手抽回来,说:“什么毒不毒的?老毛病了,总之这身子我也用不了多久,你要索我的命,现在取走就是了。” “不行!”云霁寒宽大的身子挡在我面前,把我护得死死的,他冲着药仙说,“翊儿欠了前辈何物?非要取她的命不可?” “哈哈……”药仙笑了。 “何物?一颗救你命的药丸罢了。” 药仙从腰间取了笛子,在手上转了几转,上下打量着云霁寒,“魏姑娘是信守承诺之人,本仙相信魏姑娘会兑现诺言。” “我说了,不行。”云霁寒回头看向我,眼里又挂着心疼,我冲他努努嘴,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反正他也杀不死我,我可以再换一副身子嘛!” 药仙不甚在意地笑了声,琴魔却毫不客气地把药仙推到一边,说:“哎呀呀!小丫头,这就是你们的世界?” 我摇头,又点头。 “比较复杂,是也不是。” 我指了指头顶,说:“比起打架和索命,我们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下,怎么回去?” “哎呀呀!我可不着急,我俩打了好一阵子,我顺便也溜达了一阵子,这个世界挺新鲜的,我想多呆一阵子。”琴魔一屁股坐在地上,作势还想躺着看夜空。 “前辈,咱正经一点好吧?你不回去,玄都塔谁来守呀?” “爱谁谁!”琴魔一副尥蹶子不干了的样子,“就行师兄天南海北寻他的前世小情人儿,就不许我出来野游几日呀?” 好吧,我无力反驳。 “我也无所谓,跟着你就行。”药仙冲着躲在云霁寒身后的我挑眉。 敢情这俩人都放浪不羁什么都不想管了? “我和云霁寒可不行,我们不回去,无双城和承国都会乱掉的!”我说完,又小声嘀咕了句,“云倾城现在肯定在骂我!要是她再麻利一点儿,把这事儿和太后飞鸽传书了,太后掐死我的心都有了吧?” 云霁寒听完我的吐槽,只是回身把我搂住说:“叫三哥。” “你!” 怎么你也不着急,是吧? 正想着,门铃突然响了。 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特别是我,在纠结着要不要去开这门。 门铃又响了一阵,卧室门开了,魏南青打着哈欠去开门,我眼疾手快地把遮光窗帘拉好,把手指放在鼻子前,冲着身后三位狂眨眼睛。 这三位终于会意了,都盘膝坐了下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第255章 玄石,非故人 我偷偷地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去看里面的情况。 门开了,我听到门口的吵闹声:“魏南青,你干毛呢?叫了半天门你也不开!” 然后是“啪嗒啪嗒”的拖鞋声,再然后,走进我视线里的,竟然是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小百褶裙的女孩儿! “夏曼!我家门铃坏了,我就找你赔!”魏南青一句话,叫我打了个激灵,我的肩膀被握住了,我回头看了眼云霁寒面色不善,冲他微微摇头,意思就是叫他先不要发作。 夏曼眼睛特别贼,一眼就瞧见了放在茶几上的两盘饺子,她抱着胳膊回头冲着魏南青喊道:“哎呦!我说怎么半天也不开门呢!敢情是屋里藏着帅哥呢!快,拎出来给我观瞻观瞻!” “哪有,客人罢了。”魏南青揉着脑袋走进来,四下扫了眼,她可能是在找我和云霁寒。 “客人?那看来是贵客呀!”夏曼这说话语气,怎么让我感觉夏曼和魏南青成了朋友呢? 对此,我只想说,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耗子都给猫拜年了。 夏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睛却在瞄着紧关的卧室门,她的这张脸长得格外清秀,就是属于邻家大姐姐的样子,但是看她的举止不拘小节的样子,应该是那种神经很大条的女生。 我怎么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女生和我所认识的夏曼联系在一起。 看来在这个空间里,夏曼的人设也完全变了,而且魏南青和夏曼还成了闺蜜。想想我都汗毛直立。 琴魔也拨开一条缝往外看,他和夏曼爱恨情仇颇深,他不好奇才是不正常呢。 只见魏南青坐在茶几上,从睡衣兜里掏了盒香烟,抽出来一支,她又去拿茶几上的打火机,还没有点,就被夏曼抢先了。 “还抽!你这么不惜命!当初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死?” 夏曼口中的那个“他”是指谁? 魏南青把烟夹在两指之间,她的头发乱七八糟地,再穿件火红的睡衣,其实还挺像女鬼的。 魏南青眼睛瞄着茶几上的那盘饺子,挑了下眉,又漫不经心地骂了声:“真是瞎了老天的狗眼,不公平!” 我心道她这是在骂老天,还是在骂我呢! 夏曼耸耸肩,展开双手搭在沙发上,说:“别这么丧嘛!快说说,里面那位,谁呀?多大了?做什么的?” 魏南青抓了两把头发,说:“大半夜的不要来扰民,出门右转,慢走不送。” 你别说,这个“我”和我说话方式还挺像的。 夏曼连连摇头,说:“我不走,我要堵门!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不神不圣,你管不着的人!”魏南青失了耐心,“回你家去!” 夏曼干脆躺在沙发上了:“不走,就不走!” “咦!” 夏曼惊奇地抓起了沙发边上放着的云霁寒的剑。 “这不是?”夏曼转头瞪了眼魏南青,“你还留着!真是丢脸!” 魏南青撇撇嘴,似乎也不想和夏曼解释我们的存在,她夺过剑,把夏曼拉起来,往门外推! “快走吧,快走吧!我困了!” 夏曼不情不愿,可还是任魏南青把她送了出去。 我吐了口气,虚惊一场,我抬头看琴魔把窗帘淡定地合上了,心道他真的是能沉得住气的主儿,见到夏曼本尊还能不动声色,厉害呀。 正想着,突然感觉肩膀被往后拉,我倒在云霁寒的怀抱里,然后只见眼前的窗帘“哗啦”一声开了,魏南青怒气冲冲地瞪向我:“你们看够了没?” 然后她才意识到阳台还多了两个古装人物,她指了指琴魔和药仙:“你俩谁啊?不知道这是我家吗?” “不知!” 药仙转着笛子,眯着眼睛笑,真是欠嘴又欠揍。 魏南青摇摇头,像是在极力忍住喷薄欲出的怒火。她说:“你,们,赶紧,滚出,我家!” “那个那个……” 我戳戳手指,“滚可以,可不可以支援一下你异时空的好姐妹,我们需要money。” “你这个不要……” 魏南青想骂,可能是觉得骂我就是在骂她自己,便又收了口,裹紧了身上的睡衣,咬着牙回了卧室。 “慢着!” 云霁寒把我扶起来,他一发话,魏南青果然停了下来。 云霁寒对魏南青说:“我们叨扰姑娘,是我们的不是。只是我们得尽快回去,还请姑娘指点,那颗石头的下落。” 魏南青回头,歪着脑袋看向云霁寒,她的眼睛有点红,不知是不是酒劲儿头了,她扯了下嘴角,对云霁寒说:“石头吗?我凭什么告诉你!你算什么!” 不待云霁寒回话,魏南青又怼了句:“我卖了,怎么,你要杀我吗?” “哎呀呀!这……这是有仇呀!”琴魔算是说到点儿上了。 我实在看不过眼,走上前对魏南青说:“咱能不怼了吗?你要是心里不平衡,可以找个沙包撒撒气。” 魏南青冷笑了声,对我说:“你这么傻,他到底喜欢你什么?” “嗯,可能就是喜欢我傻?”我笑笑,魏南青愣了下,也笑了。 “成!我可以带你们去,至于你们能不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可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魏南青进了卧室,给了我一部手机和她的钱包,说:“悠着点儿,别把老娘的卡刷爆了!” “多谢。” 我美滋滋的目送魏南青进屋,等她把门关上,终于脱了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翊儿!” 云霁寒反应最快,把我抱起来,我抱着手机和钱包,打了好大一个哆嗦,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好冷。” 刚才一直紧张地神经现在一放松下来,身体终于扛不住了。 云霁寒要为我诊脉,却被另一个人抢先一步。 “还是本仙来吧!” 药仙单膝跪在地上,抓着我的手腕好半晌没憋出一个字儿来,我只看到他的眉毛一皱再皱,看来我现在挺棘手的! “你这副身子……”药仙终于开了口,“死前受过重伤。” 呵!这谁都知道。 “不过,有人给你吃了补药,这补药药效极强,一直压制着你体内的寒毒发作,不然你该早就一命呜呼了。” 药仙这么说,我倒是愣住了。 我看向云霁寒,他后知后觉地,又拿了什么秘药给我吃? 第256章 玄石,不交易 云霁寒却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我回想着之前我死去的情景,想起来当时我去与李叔夜见面之前,我吃了一颗毒药,是林智周从前给我的。 难道……真的如云霁寒所说,那是补药? 林智周骗我? 可是这么逗我玩儿,有意思吗? 药仙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他说:“我可以帮你解毒,保你痊愈,不过,你拿什么和我交换呢?”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你那老理儿,真是迂腐!” 琴魔看不下去了,吐槽了句。 “拿朕的命换,可行?” “可行!” “不可行!” 我推了把药仙,怒目瞪向他:“你这生意做得划算啊,两条人命你白赚,我们折腾一通白玩!” “哈哈哈!” 药仙仰面大笑,“你可真紧张他呀!看你急得,一脸冷汗!” 琴魔蹲下身子,拍了下药仙的肩膀,说:“兄弟,你还想挨揍吗?” 琴魔居然敢这么威胁自己的前辈,可见这药仙的武力值怕还不在琴魔之上。 药仙用笛子点了下琴魔搭在他肩上的手:“后生,可不是我要求的,是人家自己给我送命来,我何乐而不为呢?” 药仙说完,又冲着云霁寒说:“要我说你也是挺奇怪的,总喜欢拿自己献祭!” 我愣了下,琢磨着药仙的话,为何他要加个“总”字,献祭又是什么意思? “罢了罢了!”药仙从腰间掏出一个香囊,从里面掏出一个药瓶,交到云霁寒手里,说,“这笔账先欠着,等本仙想好让你拿什么交换,自会去找你。” “那不成,万一到时候你要的,我们给不起,你给三哥下毒呢?”我抓过药瓶,往药仙怀里塞,“我宁可不解这毒了,大不了再死一次呗。” 云霁寒却又把药抢了回来,他对药仙说:“晚辈记下了。” 药仙则拿笛子敲了下我的额头:“你这小丫头,一点儿亏都不肯吃!我活了几百年了,会做给人下毒那等蠢事?” “那谁知道你以前做没做过!” 我嘟囔了句,果断地又挨了药仙的笛子一番敲打。 “和你这小女子讲不通道理!走了!” 药仙说着,已经起身从阳台飞了出去! “他去哪儿?” 我看着药仙的身影迅速变成一个白点儿,“他会不会走丢了?” 琴魔一屁股坐地上,连连摆手道:“这老妖怪太难对付了……好累!有酒吗?小丫头!” “妖怪?” 我听出端倪。 “啊……那个我就是打个比方!” 琴魔说话闪烁其辞,我想这药仙身份肯定不一般。 琴魔自己寻酒去了,云霁寒宝贝似的把药倒出来,十分严肃地把药喂到我嘴里,然后就拥着我,紧张看我的反应。 我们坐在地板上,云霁寒身体的温暖叫我觉得心安。 如果云霁寒不是皇帝,或许我不会想着再回去,就这样过点老百姓的小日子,虽然辛劳,但挺惬意的。 但是没有如果,云霁寒必须回去,他也不会允许我不回去。我怕云霁寒真的发疯! “哎呀!” 我猛然想起了什么,抓住云霁寒的手,转身去摸他的脑袋,一边摸一边问:“疼不疼?晕不晕?难不难受?我现在不能给你渡灵力了,你要是病发了,我可怎么办?” 云霁寒轻轻抓住我的手,说:“换回这副身子,立刻就小鸟依人了。” 他低头碰了下我的手心,说:“骗你的,已经痊愈了。” “啥?” 我听到云霁寒低低地笑,他说:“就想拉你回宫。” “你!”我想抽回手,云霁寒却不肯。 “骗子!” 我扭过头,不去看云霁寒,眼泪却渗进云霁寒的衣衫里,我放肆地哭起来。 我用力捶着云霁寒,云霁寒不躲。 我们都想着不让对方牵扯进去,却没想到误会叠加另一个误会,赌气赌得命都没了! “云霁寒!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话了!我才不要跟你回宫!你个大骗子!” 我把云霁寒往外推,却只是徒劳。 云霁寒任我打得累了,拥着我坐在台阶上,说:“翊儿,三哥错了。” “我不信。” 我平复了下心绪,“试问我为你落了多少回眼泪了?从小到大的加起来,应该够把宝月宫淹了吧?可你呢?” 云霁寒心疼地捧住我的脸,把泪痕一点点拭去,他说:“翊儿,跟三哥回去……我……” 我摇头:“我不要回宫。” 云霁寒叹了口气,把我的头靠在他心口,我听着他的心跳声,一如从小到大,他总是这么拥着我,护着我,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动作,他都忘了。 “我困了。” 强大的困意袭来,我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迷迷糊糊地,我听到云霁寒说:“对不起……” 一大早上,我就被药仙的笛声吵醒了,他真的没迷路,还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套现代人的衣装,红色体恤和黑色短裤,还弄来一双人字拖,除了那一头长到脚踝的长发,没什么不违和的。 “前辈啊……现在才6点!你要不要去逛个早市?买点豆浆油条回来?” 我还想睡个回笼觉,把药仙打发走。 药仙指了指我身边,说:“皇帝呢?” 我四下看了下,确实没有。 想起某些穿越电影里的桥段,云霁寒不会用马桶洗脸吧? 我飞也似的进了卫生间,卫生间的门正好打开,我迎面撞上一块湿漉漉的东西,一股水蒸气扑面而来。 “我的天哪!” 药仙惊呼。 云霁寒勾住我的腰,他居然还好意思问我:“你做甚?” 我越过云霁寒往里面看里面朦朦胧胧地,顺手打开了排风。 “你居然会用热水器?” 云霁寒指了指茶几上夏曼的手机,又指了指昨晚忘记关的电视,说:“智能家居,生活必备。” “天哪!你来这个世界,还不到24小时吧?” 居然还学会了穿拖鞋和使用浴巾。 我酸了,如果这是本的话,这么好用的脑袋为什么脑残的作者不给我? “放我下去!” 我推开云霁寒,无地自容地钻到沙发里,摆弄起手机来。 “叮咚!叮咚!” 第257章 玄石,热闹了 门铃又响了,我立刻像触电了似的,要把云霁寒塞回卫生间,可惜为时已晚,云霁寒已经开门了。 “啊!” 这声音,绝对不仅仅是刺耳了! 夏曼捂着嘴走进来,云霁寒把路让给她,把门关上了,夏曼却像见鬼似的打量着云霁寒,她进了客厅,紧接着又是一声“啊”!这一声是冲着我来的。 夏曼一把抓过我:“亲爱的,你怎么又变回来了?” 我扯了下嘴角,才想解释,又听到一声门铃响。 “您好,您的快递,请签收一下。” 我打开手机上的某宝,脑袋彻底爆炸了。 云霁寒的适应能力也太强了!还学会网购了? 云霁寒把一个快递盒子放在沙发上,敲了敲它,冲我眨眨眼。 我会意地点点头,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着装。 药仙坐在沙发上拆我的快递盒子,还一副看好戏似的瞄着我和夏曼这边的动静。 “亲爱的,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好的宝贝?简直和云霁寒一模一样呀!” 我心里呵呵了,什么叫和云霁寒一模一样,是本尊亲临好嘛! “还有啊!你为什么换马甲了?你怎么换的,也教教我呗!这副身子我早就用腻歪了!” 夏曼话多,我根本插不上嘴。 “那个……” 我指了指卧室,“魏南青……” 卧室门正好开了,魏南青捂着耳朵走出来,冲着夏曼抱怨:“你怎么又来吵?” “啊!啊!” 如果不是我拉住夏曼,夏曼就会腿酸跌在地上了。 “这!这太瘆人了!”夏曼推开我,这才开始打量我的着装,“你,你是谁?怎么来的?” 夏曼的脑回路终于回归正常了。 魏南青趿拉着拖鞋要进卫生间,我急忙拦住他:“卫生间有人。” “哦?” 魏南青自然知道这屋里少了谁,“你教他用的?” 我正摇头,就瞧见药仙把快递里面的一条裙子拎了出来,他嘴里还艳羡地说:“哇……皇帝真是好眼光啊!” “皇帝?”夏曼问。 “你教他的?” 魏南青指着衣服问我。 我摇头:“无师自通,你信不信?” 魏南青嗤笑一声,正想数落点什么,就听到卫生间的门开了,云霁寒一身西装革履地走了出来,我抚了抚额角,看见魏南青脸上有几分羞恼,连忙越过夏曼挡在了云霁寒面前。 “那个……我三哥他对这个世界的钱没有概念,真的很抱歉。” 我把腰间的玉佩解下来,放在茶几上:“这个抵两身应该钱,应该够了,真的很抱歉。” 我转身看云霁寒不甚在意的表情,心想他何止是有眼光,还花的一手好钱哪! 魏南青耸耸肩,隐忍下这一口气,对我说:“麻溜收拾好了,我带你们去。” “哦哦,好。” 我连连答应,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其实看魏南青住在这种高档小区里,屋内装修也甚为豪华,她该是不差钱的,但是她那么痛恨云霁寒,她的钱被云霁寒花掉打扮他自己,魏南青可是一百个不乐意的。 云霁寒松了松领带,他把头发用发带简单地扎成了一个马尾,看上去确实养眼。 只是,这屋内的氛围不给我机会养眼,夏曼揪住我的衣袖把我拉过去,指着我说:“你们到底怎么来的?都有谁来了?李荀来了吗?” 听到李荀的名字,我愣了下。 昨日和李叔夜的百鬼窟一战,我才明白云霁寒和李叔夜之间的仇恨,是永远无法化解了。 “没来。” 我的心沉了下。 “哦,对了。”我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那边有个人,我想你大概认识。” 说完,我便抓起药仙手里的快递盒子进了浴室。 门关上了,却没办法阻隔外面的声音,只听见琴魔的呼喊:“救命啊!这里有个疯子咬人啦!” “啊!好哥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一定是在做梦,让我再咬一口试试你疼不疼!” “小丫头!快把这个怪物弄走!” “你们再在我家里吵,就都给我滚出!” 魏南青一嗓子,总算是消停了。 我听到琴魔的嚎叫声:“小丫头!我去也!” 估计琴魔是被夏曼的热情给吓跑了。 前辈你走好! 我换上这条抹袖的鹅黄色连衣裙,把头发编好,又洗漱一番,化了个淡妆,便走了出去。 云霁寒倚着墙的身子立起来,跟看怪物似的看我,他不是惊艳,是恼怒: “怎么没有袖子,换掉!” “三哥,这衣服是你买的吧?而且这里是夏天,起码30度!再说我们也没时间换了!” 魏南青也换了身衣裳,一身火红的职场小西装,御姐装扮。 我撇撇嘴,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身材是硬伤啊! 云霁寒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轻声哄着:“你不是怕冷吗?” “非也!她的寒毒已经解了。”药仙不合时宜地拆穿云霁寒的小心思。 又收拾了一通,总算是出了门。 然而出门才最麻烦,才进电梯里,就乱了套。 云霁寒和药仙果然都是见过大场面的,虽然他们眼里对这个可以动的大箱子很好奇,但并没有表现在言行上。 乱了套的,是与我们同乘电梯的其他居民,有两个小姑娘就像吸铁石似的挤在云霁寒身边,电梯明明还宽敞得很。而药仙那边,他穿的因为够随意,本来不那么起眼,可是到了4楼时进来一个老太太,老太太从毛线织的手包里掏出一沓子男孩子的照片,对药仙说:“闺女,多大了,有对象没?” 药仙随意回道:“没多大,500多岁吧?” 老太太揪了揪药仙的头发,说:“闺女真会开玩笑逗我老婆子,你这头发保养得真好。” 药仙这才反应过来:“你叫我闺女?” “你居然叫本仙闺女!” 药仙第一次在我面前炸毛,就是此时此刻。 我正憋不住乐,就感觉手被拉住,然后我被云霁寒拉进了怀里,云霁寒的唇在我额头上碰了下。 “麻烦让让,不要吵到我对象。” “对象”这个词儿,他打哪儿学来的?不会就是跟这位老奶奶现学现卖的吧? 第258章 玄石,有异动 呵!学的够快的! “切!” 有个小姑娘还很不服气地白了我一眼。 我也来了劲儿,这光天化日的就有人惦记我怀里的了,我挽过云霁寒的胳膊:“不是对象儿,是老婆。” 云霁寒愣了下,随即得意地笑了。 “好,老婆。” “哎呀妈呀,我瞎了!”魏南青终于忍不住了,捂住眼睛对我说,“赐我瓶硫酸吧!” 电梯终于到了地库,我们上了魏南青的车,离开了小区。 “这俩人太惹眼了。” 夏曼坐在副驾驶上,回头指着云霁寒和药仙说道。 “这还不是最惹眼的。”我指了指头顶,冲着上面说,“琴魔前辈,麻烦您隐身可以吗?交警叔叔就在路口呢!” “哦!” 琴魔应了声。 夏曼把头伸出车外时,琴魔已经不见了。 “啊!又叫他跑了。”夏曼气急败坏地甩着短发,真把自己甩成了疯子。 看来在这个世界,夏曼反而是死心塌地倒追琴魔的。 可惜琴魔前辈如今视夏曼为洪水猛兽,躲之不及呢。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怀里抱着小九和雪儿,他俩似乎对这车里很好奇,小爪子已经亮出来了,我生怕他们把车座子拆了,赶忙安抚着喂了些零食给他们。 魏南青的太阳镜挡住了她半边脸,瞧不清她是什么表情,但我感觉到魏南青的目光是锁定在云霁寒搭在我手背上的手的。 我听到她说:“这石头我拜托研究所的朋友研究其奥妙,却一直没什么成果,估计是坏了。” “或许是启动这石头还需要别的什么辅助,就像月光宝盒一样。”我随意调侃着,不想却叫车里的人都沉思起来。 药仙说:“昨日我与琴魔在玄都塔内打斗,那只老怪物突然就发了疯,整个塔差点被他弄塌了,也是他自己把玄石的结界破坏了,玄石突然发出了巨大的震颤,就这么把我们吸了进去。” 我想想昨日,是因为云霁寒鬼使神差地去碰了那玄石…… “三哥,昨日你为何要去摸那块石头?” 云霁寒把我的手摊开,与他十指相扣,说:“仿佛有个声音说,打开它,就可以带你回家。” 我觉得云霁寒不像在哄骗我,可能他为了我真的魔怔了吧? “这东西叫什么?” 药仙拍了拍车门。 “宝马。” 我随口答了句,又纠正道,“是车,宝马是它的商标。” 药仙依然很好奇,他看着迅速倒退的风景,感慨道:“真是个好地方啊!” “呵呵……” 夏曼像看土豹子似的看药仙,她竟然是不认识药仙的。 看来他们的故事,与我们的真的大相径庭。 魏南青可能是不耐烦了,便打开了音乐,一首首歌放下去,我却听得奇怪。 “怎么都是一个人唱的?” “怎么?这都是你唱的呀!你不知道?”夏曼胡疑地回头看我。 我微微蹙眉,我以前是个歌手?不,这是这个世界的魏南青唱的,不是我。 但如果魏南青的职业是歌手,那是否意味着从前我也有可能是个歌手呢? 我打了个哈欠,靠在云霁寒肩头闭上了眼睛,云霁寒拂了拂我的发,又习惯性地摸了摸我的额头,我说:“我就睡一会儿。” “嗯,乖。” “啧!牙疼!”魏南青抱怨道。 等我醒来时,对上了云霁寒的脸,我感觉自己正被他抱着走在什么地方。 “到了吗?” 我揉了揉眼睛,吃过药仙的药之后,我似乎特别困。 “嗯。” “那放我下来吧。” 我想跳下去,却被云霁寒抱得更紧了点儿:“不累。” 这不是累不累的问题吧? 我看了眼走在前面走路带风的魏南青,揪了揪云霁寒的衣襟,冲他眨眨眼,小声说:“三哥呀,我们不拉仇恨了,好吗?” 云霁寒只好把我放下来,心不甘情不愿的。 我们跟着魏南青在研究所里拐了好几个弯儿,下到了最底下一层,才见到玄石本尊。 它被安放在实验台上,四周被透明的玻璃罩起来,玻璃之外是各种管子和不知名的仪器。 “你来了?” 在一大牌电脑前坐着的一个人转身看过来,我转头一看,惊得立刻躲在了云霁寒身后。 “李叔夜!” 琴魔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指着坐在椅子上的某人,又指了指那块石头。 “原来一切都是你捣的鬼!” 椅子上的“李叔夜”莫名其妙地摊开手:“我怎么了?” “他不是李叔夜。”我提醒琴魔。 “不理他们,他们都有中二病。” 魏南青摘下太阳镜,坐在“李叔夜”身前的桌子上。 “这位是我的朋友,宋……”魏南青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夏曼的呼喊:“啊!啊啊!” 我本来对她的惊讶已经免疫了,可突然间,整个房间暗了下来,电脑和灯光瞬间短路。 “小心!”云霁寒把我护在后面,我只看见实验台上的玄石突然间发出耀目的光芒,把这昏暗的房间照亮了。 “啪!” 罩着玄石的透明罩子被玄石巨大的震颤震碎,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从云霁寒身后拽了出去。 “翊儿!” 云霁寒毫不犹豫地抓住我的手,和我一起飞起来。 “三哥,放手!这东西不知要把我们吸到哪里去!” 我冲着云霁寒喊道。 云霁寒却抓得更紧了。 实验室里的其他人也都被这股强大的吸力控制,悬浮在半空中。但他们都只是悬空,这石头似乎只想把我带走。 “你放手啊!” 我冲着云霁寒喊着,眼看着我的另一只手已经被石头吸了进去,云霁寒突然借着我的手臂攀了上来。 云霁寒紧紧地抱住我,他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带着十万分的坚定:“就是地狱,我也陪你走一遭。” 眨眼功夫,我们已经被吸了进去。 我们又在不停地下坠,有如刀子一样的东西割得我脸痛。 我睁开眼去看,只见一根根如银针的东西从我们身边穿梭而过,这与之前我们被吸进石头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痛感更加强,好像这些针都有了实体,可以对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是怎么回事? 第259章 玄石,又一界 “翊儿,别怕!”云霁寒把我拥得很紧,帮我挡住那份疼痛,可他的衣服却被这些银刀子划破了。 “三哥,你怎么这么……” 我真不想说云霁寒傻,可他就偏偏用这么傻的方式让我舍不得放开他,离开他。 脚下好像踩到了实处,然后又突然悬空了,我看到了看得天在我头顶越来越大,然后便是碧绿的青山,再然后,我感觉云霁寒把我擎了起来。 “小心!闭气!” 但是他说晚了,我听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闭气,就掉进了湍流之中。 “咳!” 云霁寒擎着我,我换了口气,感觉舒畅了不少。 “这!是!哪儿……咕嘟嘟……” 对于不会水的我来说,野外生存太难了。 “抓住我!” 云霁寒勾住我的肩膀,不叫我往下沉,带着我往岸边滑。 “咳咳……” 我呛得说不出口,却可以看见云霁寒那张放大了的侧脸,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冷峻与焦灼,他面对千军万马的敌人也未必会有这份焦灼。 终于被云霁寒送上了岸,我愣愣地任云霁寒把我抱到岸边的石头上,他迅速地升起一团篝火,为我取暖。 “云霁寒,我的寒疾好了。”我瞧着云霁寒把篝火弄得更旺些,他都还来得及把外套脱下来。 云霁寒背对着我,他用袖子抹了下脸面,说:“不成,若是感染了伤寒,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我18了,又不是8岁,我真的没事儿,啊嚏!” 一个喷嚏就出卖了我。 云霁寒回头暼我一眼,又继续弄他的篝火了。 夕阳无限好,云霁寒的脸被黄昏的光影打得特别好看。 我突然有点找到了初恋的感觉。 “云霁寒……” 我倒在石头上,望着滔滔而去的江水,“三哥……三哥……” 我不自觉地喃喃地唤着,云霁寒到我身边,探了下我的额头叹了口气,说:“果然……” “果然什么?” 我歪过脑袋看云霁寒。 云霁寒从后面拥住我,把头放在我肩头,摩挲着我的双手:“我的翊儿啊,唯有醉了,病了,才这么粘人。” 我回忆从前种种,好像确实如此。 “暖了吗?” 云霁寒拥得紧了些。 我点头。 云霁寒点了下我的心口:“这里呢?” 我愣了下,摇摇头。 “三哥啊,我们下一话题,可以吗?比如,我们现在在哪儿,是不是更为紧要一些?” 云霁寒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他可能是发觉我没有从前那般好糊弄好哄骗了。 云霁寒拉着我的手指了指对面那座山,说:“你看那里,觉不觉得眼熟?” 我摇头:“我是路痴。” 云霁寒无奈地摇摇头,说:“你个小傻子,对面就是神秀山。” “嗯?” 我坐起来,仔细瞧着对面的那座山,荒凉无比,寸草不生,怎么可能是神秀山呢? “不会吧?神秀派去哪儿了?”我转了转不太灵光的脑袋,“我们是回到了神秀派建派之前?还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神秀派了?” “恐怕是后者。” 我回头看云霁寒,他刚才还柔情蜜意的,这会儿怎么就满面阴寒了? 顺着云霁寒的目光,我看到一群京畿卫打扮的人骑马而来,带头的那个正剑指我们:“在那儿呢!废太子在那儿呢!快追!” “废……废太子?” 我脑子还没转过来个儿,已经被云霁寒拉着飞奔几步,他施展轻功,就带着我飞起来。 “快追!抓到他们两个,贤王殿下重赏千两黄金!” 身后的追杀声不断,他们的呼喊声让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也不是我们本来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皇权之争,输的人竟然是云霁寒! 云霁寒轻功不错,我的也不差,可若是和京畿卫的良驹比起来,我们俩的脚力还是差了点! “三哥,我们分头跑吧!”我的这个提议才说出口,就有十几只箭朝我们射了过来。 “小心!” 云霁寒拥住了我,他身影很快,带着我飞入了昏暗的密林。 丛林茂密,这里已经黑了,我们隐在粗壮的树枝下,屏住呼吸这些京畿卫一时半会儿还察觉不到。 我放慢动作,小心翼翼地去摸云霁寒的后背,他刚才又替我挡箭,我真的担心他又如当年在猎场那次,为了救我,险些丧命。 想起当年他身中蚀骨虫蛊时,还一味地担心我有没有受伤,我鼻子陡然一酸。 云霁寒的脸对着我,与我近在咫尺,我眼里盈着泪水,瞧不清他的表情,却突然感觉脑后什么东西捧住了我,云霁寒的脸就贴了过来。 都这个时候了!真是…… “搜!他们跑不远!” 底下的人声好像就在我们脚下,我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分毫,这可把云霁寒美坏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有人大喊:“大人,在这边!” “走!” 一阵马蹄声后,密林里终于安静了。 我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来,把云霁寒推开,云霁寒却紧紧抓住我。 “别动!” “你还来!”我依旧不敢大声说话。 云霁寒低头瞄了眼自己,说:“腿……” 我立刻明白过来,转而去搀扶他,带着他飞下了树。 “都说了分头跑,你又替我挡箭!你又叫我欠你的!你……” 我哽咽地说不下去了,我蹲下身子去看云霁寒被箭射穿了的左腿。 “怎么又是这样?你好好的做你的皇帝呀!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冒险!这要是射中了心脏,我怎么办?” 看到云霁寒的伤口,我的心立刻就乱成了一锅粥。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你是我的,谁敢伤你?” “呵!” 我拍了下云霁寒的伤腿,“都这时候了,你还卖人设!” 我起身扶着云霁寒坐下来,把他腰间的小九和雪儿都放了出来。 “你忍着点儿。” 我握着刺穿云霁寒腿部的箭,手抖得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你赢了你赢了!随你高兴!行了吧!”我胡乱地说着,自己说什么都不知,“只要你好好的,我跟你回去就是,你别再这么折腾了,你当你是我吗?可以无限重生吗?” 我的手被握住,云霁寒抓着我的手,轻声问我:“当真?” 第260章 玄石,适应力 “啊?什么?” 云霁寒拉着我的手,把箭拔了出来,小九立刻扑过来为云霁寒治伤。 而我,已经被云霁寒拉着,拥进怀里。 我们手里还握着那只沾了血的箭,云霁寒把他的脸贴在我耳畔,我听到他说:“翊儿,不疼。” 我的心随之一震,我想这句话,就是我的感点吧? 我在云霁寒怀里放声大哭,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怨怼与隔阂,好像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我自己都想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你也太好哄了吧?” 我抽着鼻子,把眼泪往云霁寒怀里蹭:“我只说回去,可没说原谅你了,你别得意。” “知道,知道……” 云霁寒低低地笑着,他拂了拂我的头发,“此地不宜久哭,把京畿卫引回来了,我们可是插翅难逃了。” 云霁寒居然还有力气开玩笑! “我们去哪儿?” 我问云霁寒,在这个世界里,那块石头会在谁手上呢?还是说它还老老实实地呆在老黑山? “说来也怪了,四皇兄是凭什么打败了这个世界的你呢?” 云霁寒掏出帕子,把我的花脸擦了,说:“我们得先去寻几件正常的衣着,然后……” 他抿了下唇,我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云霁寒却说:“然后,你和我好好地叙叙旧……” 什么! 云霁寒找了个识货的,用他那块镶满钻石的手表换了几千两的银票,带着我一路北上。我不得不惊叹云霁寒高强的适应能力,无论他穿到哪个世界,他都能把一切尽在掌握,不会叫自己失算一步。 神秀山确实被毁了,听当地人说,是朝廷的人毁的,镜缘天师下落不明,我想他可能时躲起来了。 朝廷的人毁神秀派做什么呢?我猜想可能是韩子渊给四皇子下了什么难听的批言,四皇子一怒之下,就把神秀派端了。 我和云霁寒乔装打扮,一路朝京城而去,各路都在戒严,听说太子意欲谋反,被皇帝废了,皇后和丞相一党都被下了监狱。废太子出逃,还带着六公主云翊。 而等我们进了京城,城门口贴着的告示则更让我看了背脊发凉:六公主云翊实乃反贼司徒氏余孽,明日午时,斩立决。而落款的大印,是大理寺卿。 我想,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估计这大理寺卿,也就是明日的监斩官,应该是李叔夜吧? 这么说,这个世界的云翊已经落网了,而且命不久矣。 “父皇怎么会?” 老皇帝怎么会信任四皇兄?又怎么得知云翊的身世的? 我落寞地走在街上,觉得自己绝对是这么多平行空间里最幸运的一个,既没有错失云霁寒,也没有连累到他。 “如果我是云翊,可不会等着明日你来劫法场。”我抬头望了望头顶惨白的太阳。 在我身份败露的一刻,我就会解决了我自己,绝不要别人拿我的事情给云霁寒做文章。 云霁寒把一顶草帽戴在我头顶,为我遮住了刺目的阳光,他说:“我也不会叫你落得这等地步,哪怕是……” 云霁寒没有再说下去,可他的眼底却多了一抹狠戾。 我知道,云霁寒默默地为我扫荡了很多的障碍,在我靠在他肩头安睡的时候。 “走吧。” 云霁寒挽过我的手。 “去哪儿?” 我不明白云霁寒的意思。 “紫枫林。” 去找林智周? “三哥,万一这个林智周不是锡麟怎么办?” 哪知云霁寒却笃定地说:“一定不是。” “为什么?”我不懂。 云霁寒说:“若是锡麟,他就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这个他,指的是这个空间的云霁寒。 “那我们去做甚?”我更不明白了。 云霁寒回头,把我的草帽又往下压了压,他说:“乖,有三哥在,不怕!” 我咬了下唇,云霁寒真是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看到那布告之后,就一定会为从前总总感到后怕。 说到底,云霁寒确实够有自控能力的,我在他身边十年,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如果没有宁远城的事,我想云霁寒或许在大婚之前都不会叫我知晓一切。 紫枫林的位置和我们那个空间是一样的,从前我们去紫枫林,因为与林智周的关系,不需什么,就可以成为紫枫林的座上宾。而这次,我们层层打点,花了足足1000两银子,才见到了这个空间里的林智周。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心口一惊,明白了云霁寒刚才为何那般笃定地回答我的原因。 因为这个林智周不是别人,正是杨素衣,也就是夏曼! 如果夏曼做了林智周,那么这个空间里的云霁寒会完败给四皇子,就不足为奇了。毕竟这个杨素衣和四皇子,可是一伙儿的。 怪不得云霁寒又把自己又易容成刀疤脸了。 “二位找在下,可要买什么秘密?” 杨素衣问我们两个。 云霁寒说:“不买,只想向家主卖一个祖传的秘密。” “哦?”杨素衣起了两分好奇心。 云霁寒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图,交给了紫枫林的护卫。 “家主想要的东西,就在此处。” 杨素衣没有打开那张地图,只饶有兴趣地问:“何物啊?” “一块石头。”云霁寒说完,杨素衣登时瞪大了双眼,接过了那张地图。 她把地图摊开,看得仔细,眼睛闪亮着,可她立刻发觉不对劲儿:“这……怎么只有半张?” 云霁寒道:“在下只有半张,不过听闻这另外一半,在皇宫中。” “什么!”杨素衣登时开了精神,他指着我们两个,对她的护卫说,“你们把他们两个看好了!” 然后,她便忙不迭地出去了。 我们被带到了一间密室里,门口有守卫,这不等于被软禁了吗?云霁寒怎么自讨苦吃? “三哥,你到底要做什么呀?” 我坐在床边,看云霁寒把被子用手掌熨平,他与我说:“累了吧?歇息一下?” “三哥!” 我拉着云霁寒的衣角,“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哪!” 云霁寒双臂揽着我,却说:“歇一会儿,不消半日,必定带你回家。” 顶点 第261章 玄石,回不回 我愣愣地看云霁寒一副就是要卖个关子给我的意思,我也只好满足他了。 我还是不放心。 “可是明天,这个空间的我就要身首异处了。” 虽然我也懂得那个不能改变空间秩序和人物结局的道理,可是想想这个空间的我死得也太憋屈了。 云霁寒却只“嗯”了声,我看到他的腰间又是空空的,小九和雪儿不知哪里去了,便想起之前在无双城的时候,他们俩也失踪了几日。 我便问道:“前几日,你派它们俩去做什么了?” 云霁寒说:“不是你拜托我帮你找那个女孩儿的?” 我眨巴几下眼睛,坐起来,惊异地看着云霁寒,那女孩是先皇后的女儿,他不是恨之入骨的吗? “你说的,我都记得。” 云霁寒重新把我揽过去。 我心里的不安一点点消失,换作一份笃定与依赖。 “谢谢。” 面对我的感谢,云霁寒只是用凉薄的唇碰了下我的额头,他说:“听话,三哥说了护你,就一定护到底。” “嗯。” 我缓缓闭上眼,原来求得一片心安的方法就是和自己最信任的人在一起。 可惜我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我是百分百信任云霁寒的。 再醒来时,云霁寒正坐在我身边,他的手里握着剑,而外面正打斗声四起。 “这是怎么回事?” 我揉了揉眼睛。 云霁寒说:“两虎相争,两败俱伤。” “啊?” 我突然想起云霁寒的另外一半地图,他给了谁? “京畿卫和紫枫林在外面斗得再欢些,我们也方便离开。” 我见云霁寒走到西侧的墙上,把上面的一块砖往里推了推,立刻就有一扇石门打开了。 “翊儿,我们走。” 我点点头,跟在云霁寒后面,云霁寒温热的手拉着我,他对这地道十分熟悉,看来他对紫枫林就和自己家后院一样熟悉。 “三哥,我们入京,你就是为了抱复京畿卫的一箭之仇?” 我觉得云霁寒的心眼子实在太小了。 云霁寒低沉地声音响起:“前日,我已潜入宫中,用半块地图,与皇帝换了云翊的性命。” “啊?” 云霁寒说:“我知你见到那份布告,定会心伤。” 所以,他又是为了我? “至于她与他,能否再相遇,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她与他?云翊和云霁寒? 我笑了:“嗯!一定会的。” 心里真的暖了,这个时候的云霁寒,卸下了那身沉重的龙袍,他所思所想的都是为我好,虽然我知晓这不可能是永远的,但至少这份幸福,是我曾经奢望不起的。 “我们现在去哪儿?” 出了紫枫林,云霁寒竟然早安排了马儿在紫枫林后面的密林里,虽然只有一匹。 云霁寒把我护在他身前,说:“大理寺。” “嗯?”我不明所以,“石头在李叔夜手上?不可能啊?” 云霁寒说:“镜缘天师,在大理寺狱。” 我真的很佩服云霁寒,他总是走一步看三步,把一切都算计得充分,在他掌握之间。 我捋了捋思路,朝廷围剿了神秀山,却不杀韩子渊,定是要从韩子渊口中探得什么消息。 皇帝垂垂老矣,也幻想着长生,他说不定是听到了玄石的一些传言,便信以为真地四处搜寻。 那么韩子渊,定是知道那玄石下落的人了。 “大理寺狱可不好进呀?”我琢磨着要不要对李叔夜施点儿美人计什么,就感觉脑后被弹了一下。 云霁寒警告我:“不许胡思乱想。小九和雪儿会带韩子渊出来。” “哦哦哦!”云霁寒什么时候学会读心术了? “你觉得大理寺监狱关的了堂堂天师吗?韩子渊只是在等你我罢了。” 我点点头,玄石的下落,只有真龙天子和凤命之人才能守护得住。 果然不出云霁寒所料,我们只在大理寺外候了半刻钟,韩子渊就自己跳出来了。 “天师真是好雅兴。”我吐槽了下韩子渊的蓬头垢面。 韩子渊拉住我说:“小九,我这就送你们走。” “啊?” 这个世界的韩子渊,知道我就是周琼玖了? “小九?”云霁寒挑眉看向我。 “哈哈~…” 我拉过韩子渊,说:“我们有点急事,那石头在哪儿?” 韩子渊手中念了个决,说:“正是此事。” 说完,韩子渊手里已经多了那块石头。 石头正泛着幽幽地光。 云霁寒拉着我的手,在我耳畔说:“翊儿,回去再听你解释。” 我眨眨眼,冲着韩子渊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我们又在迅速地坠落,这一次,刀变成了一把吧利剑,云霁寒紧紧把我护起来,可我却听见他隐忍的痛呼。 “三哥!放开我吧!” 云霁寒摇头:“无事,一会儿就好。” “三哥!” 我拥着云霁寒,“你放手!这些刀子……” “都说了无事!”云霁寒喝了声,“翊儿,你没错,是我……” “砰!” 我们重重地跌在了地上,云霁寒还在抱着我,我们又回到了玄都塔内。 “翊儿……” 我撑起身子,扳过云霁寒的身子,他的怀抱松了,他的后背却花了,全部是刀子划过的痕迹,鲜血淋漓。 云霁寒拉着我的手:“无事,我不会再放开你。” “你怎么……这么……”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我拉着云霁寒,要把他搀起来,云霁寒却顺势把我拉进他怀里,他说,“对不起,翊儿,出了这座塔,我就不能独属于你一人……翊儿……我……” “砰!砰!” 两个白影被弹了出来,同样被跌得七荤八素。 正是琴魔和药仙。 “哎呀呀!” 琴魔一眼就瞧见了我和云霁寒,他连忙捂住眼睛,“俺啥也没看见。” 药仙则涕泪纵横地,哭得稀里哗啦的,完全没在意我们,也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 “哼……”云霁寒似乎对他们俩的出现特别不满,挽过我的手,“我们回去吧。” 这一夜,格外漫长,玄石的光亮渐渐消失,琴魔把它又封印了起来。 我和云霁寒出玄都塔的时候,天都还没亮,好像时间都为我们放慢了速度一样。 城隍庙被祸害得破破烂烂,沧海楼自然要安排人手善后的。 第262章 玄石,讲清楚 尉迟念文瞧见云霁寒被我搀着,也连忙挡住眼睛全当什么都没看到。 修把宝月宫外又加了两成侍卫,自己亲自守在外殿,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林智周则彻夜研究那颗药丸,他恨不得替我先尝尝有没有毒了。虽然我已经告诉他,我的寒毒已经解了,不过他似乎还没打算放过那颗药。我想着反正我也用不着,就干脆送给他了。 小九为云霁寒治伤,云霁寒趴在床上,侧过头问我:“现在可愿解释了?” “啊?解释什么?”我故意装傻,想把这篇儿翻过去,可云霁寒嘴角吐出一声“啧!” 就是不说不行了。 我撅撅嘴:“听了你会后悔的,柠檬皇。” 云霁寒把脸别过去,半晌也不说话。 我叹了口气,他这副样子,和恋爱中耍脾气的小女生似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哄哄好了。 我说:“周琼玖,你可曾听说过?” 云霁寒把头转回来了,他把我上下打量了三遍,又看向放在榻上的我和他的剑。 他的脸色从白变红,然后是绿变黑。 “就知道你会这样。” 我起身要走,“我走了,你自己好好消化。” 手却被云霁寒抓住了。 “疼吗?” 云霁寒的问话,是不是该问他自己? 我转回身子,坐了回去:“什么?” 云霁寒眼里晦暗了些,他说:“你若恨,朕帮你灭了昭国。” 我愣住,我明白云霁寒的意思了。他是说周琼玖死得那么惨,死后还要背负叛国的骂名遗臭万年,我经历了太大的痛苦。 “好啊……”我随意答道,“这万方盛世,出自你手的话,我很欣慰。” 云霁寒摩挲着我的手,他抚着我手心的薄茧,突然说:“韩子渊,不许再见。” 啥?柠檬皇的脑回路转的太快,我都反应不过来了。 等小九为云霁寒治好了伤,我便腻歪在云霁寒身边,享受皇帝的服侍。 我拍了拍身侧:“三哥,累了吧?” 云霁寒为我把长发梳顺了,清淡地道了声:“不累。” “那好,我还有账没算。” 我气沉丹田,冲着殿外喊:“司徒听风!你给我过来!敢骗你亲妹妹了!你胆子肥了!” 修听见了,也不敢进来。 “你们两个!演得挺像哈!”我咬着牙,“你家灵力不要钱,是吧?” 云霁寒拥着我:“不气了!乖。” 我努努嘴:“要不是不想和你吵,我绝对会吵的。” 这是什么逻辑?我自己都无语了。 “嗯。”云霁寒把头靠在我肩上,轻轻拍我的背,“翊儿,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鼻子一酸,明白云霁寒的意思。我活过来了,可这个孩子,不会再回来了。 “知道……” “不哭……” 云霁寒自己先哑了嗓子。 “嗯……” “三哥不好……” “明天还要收徒弟……” “嗯,我陪你。” 兜了好大一个圈儿,我还是回来了。 而我更加笃定的是,我没办法离开云霁寒,即使是生老病死,也无法阻隔。 晨起化妆时,我问云霁寒:“哪个我?更好看?” 云霁寒为我画眉,说:“都顺眼。” “求生欲好强,就是太酸,脾气也大,心眼还小。” 云霁寒笑着,眼里的宠溺快淹死我了。 “三哥你说,百君宗的人,会因为一个栾玉,就闭口不言吗?他们会不会又闹幺蛾子?” 我还记得昨日,他们想借题发挥,把我这个城主撵下台呢。 “我差点儿就成了全武林的公敌,唉!我这个拉仇恨的体质呀!” 云霁寒把我从席子上捞起来,说:“不怕,我在呢。” “对不起。” 我听到云霁寒如此说。 不用抱歉,过去的,不提了。 我没有说出口,我不想叫云霁寒知晓我已经知道他当年把寒毒渡给我的事情,那样,他眼里的表情就又多了几分愧疚。 “翊儿,你……” “我心里搁不下他,但他还是我师父。”我打消了云霁寒的疑虑。 云霁寒却依旧不甘心,道:“当初就不该带你去马场。” “呵!不知道谁之前还全国大选来着。”我先云霁寒一步往殿外走。 “呵!不知道谁之前和别的男人喝了合衾酒?”云霁寒大步拦在我面前。 “好啊!算账是吧?来来来!笔墨纸砚伺候,我们一笔一笔……哎呦!” 我被云霁寒捞起来,我揪住他的衣襟,说:“不合适,师兄。” 云霁寒却不以为意,狡黠地笑了下,道:“知道你算数不好,不难为你。” 到了外殿,林智周和修早就等在那里,尉迟念文把脸都埋到脖子里,全当看不见云霁寒所作所为。 “可找到了?”我坐在席上,去询问尉迟念文。 尉迟念文点头:“问题不在我们,百君宗内部出的叛徒,那个百鬼窟的手下也交代了,那叛徒意欲夺取宗主之位,二人里应外合之下,百君宗宗主的死成了一颗好棋。” “嗯,看来他们这次也不会参加了吧?没脸呀!” 尉迟念文点头。 “小鸡崽子,关键还在于你昨日骂得好,压住了场。” 林智周什么时候也喜欢恭维别人了? 我不置可否,昨日只是太气愤了。 “至于昨夜之事,”尉迟念文看向了云霁寒和修,“昨日是皇后娘娘带人围剿了百鬼窟余孽,替百君宗寻公道,为自己正名,再无其他。” “尉迟公子辛苦。”修只说了一句话,尉迟念文冷汗就下来了。 亲哥你做了什么?我冲着修挤挤眼睛。 修示意我稍安勿躁,一切尽在掌握。 我便安下心来,与众人一同到了比武场。 “城主到!” 比武场四周,都是沧海楼的侍卫,我瞥了眼身后的云霁寒,要不要这么重甲威吓? 尉迟念文跟在我身后,说:“今日众人绝不敢再造次。” 昨日那几个煽风点火的,有的根本见不着人,就是在位的几个,也都正襟危坐,不敢交头接耳,还有的脸上还带着伤。 这回我明白了。 云霁寒和修,昨日在我歇下之后,定是把这些人好生敲打了一番。 这样?好吗? 顶点 第263章 玄石,收徒弟 我坐在正位,云霁寒和修坐在左侧,而尉迟念文和林智周则坐在右侧。 其余众门派则坐在台下各自门派的区域,今日风大,云霁寒特意提前吩咐在其主位加了帐子,我的精神好了一点儿,穿着狐裘、捂着汤婆子,暂时还不冷。 “开始吧。” 我喝了口不温不热的茶水,心想快点挑一个差不多的做徒弟,赶快结束这场比赛吧。 换了云翊的这副身子,就感觉特别懒,不爱管事儿了。 “众位,今日选拔各派中的一位后辈,作为城主的首徒,各派不必拘谨,凡是有胆量上台切磋武艺的,都会得到我沧海楼赠送的一个礼品作为纪念,若有人有幸能得到城主青睐,夺得首徒之名,自然是喜事一桩了。” 尉迟念文说完,我以为会冷场,毕竟昨日发生了那般尴尬又不愉快的事情,可没想到尉迟念文话音刚落,就有不少小孩儿起身,跃跃欲试。 “竞争力这么大?”我问尉迟念文。 “你爹当初也是这样?” “对啊!”尉迟念文骄傲地挥挥手,说,“这可是和无双城交好的绝佳时机呀!城主。” 我撇了下嘴:“目的不纯哈!” “十年后,城主的徒弟学成回到他的本门派,即使将来做不了门派掌门,却也是我无双城的有力臂膀。” 我点点头,道了声:“哦!这就和皇家选秀女、家族联姻差不多,只不过数量不一样罢了。” “咳……”云霁寒被茶水呛到了。 我是无心说的,真的。 我冲修使了个眼色:亲哥,你替我解释一下。 修把脸转过去,专心看擂台比武。 “那个……陛下其实还是很在意城主的,陛下知道娘娘身子不好,便为娘娘建了个园子,搜集了承国各地特色的珍奇异兽……” “欸?那个小孩儿看着骨骼清奇,是个好苗子!”我随手指着擂台上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儿说,我打断了尉迟念文的话。 “啪!”小孩儿摔了个狗啃泥,兵器也丢了。 “哈哈哈……”林智周捧腹大笑,“小鸡崽子!你挑徒弟的眼光和你挑男人一样不咋地。” 云霁寒瞪向林智周,林智周洋洋得意。 “嗯,说得也是。”我颔首,笑着道,“下次我争取把眼睛擦亮点儿。” 云霁寒盯着我,知道我在故意气他,嘴角是勾起来也不是,撇下去也不是,可他只能憋着,毕竟此刻他只能装我师兄。 “就是!风兄就不咋地。”尉迟念文继续补刀。 “噗!”我掩面偷笑,云霁寒现在肯定比身中数刀还难受。哑巴吃黄连的是他,忍住不笑的是我。 “你们看!”修及时把话题转移了过去,他指着台上的一个身着黑色衣衫小孩儿,“这孩子第一个站上台,他已经战胜了7个对手。” “那就要看他能不能笑到最后了。”林智周这副样子,估计是在估算这孩子在紫枫林能分到几等了。 “城主,您觉得呢?”尉迟念文问我。 “师兄,你觉得呢?”我把气球踢给了云霁寒。 云霁寒也把目光投了下去,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少年凌厉的一招一式,微微摇头。 “戾气过重,好胜心墙,怕是不好管教。”我发表了自已的意见,“不过看上去,是个有趣的小孩儿。” “你们看那孩子眼里的孤傲,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倒是和风兄你挺像的。”林智周继续给云霁寒插刀。 云霁寒倒不在意,可我听着心里却被刺了下,谁想生来就孤傲?谁想生来冷漠?不过是从绝境爬出来后,不愿再信别人了。 我从头上摘下簪子,朝着那少年刺了过去,那少年正和对方交手,他躲闪不及,簪子正好刺破了少年头上的发带,发带划破,少年长发散开,待他旋身落地时,他抬头望向台上的我,台上众人也看向他。 “是个姑娘?”众人哗然。 尉迟念文立刻去掏名单,查找一番说:“南海派少主,穆子义。妥妥的男孩儿呀!怎么?变了?” “女扮男装,不稀奇。”我冲着女孩儿招招手,示意她上台来。 “城主……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尉迟念文提醒我,他把名帖给我看:“南海派少主,穆子义,9岁,其父一个月前,门派险被灭门,其父被绞杀。” 女孩儿走上来,冲我拱手行礼:“穆子义拜见城主。” “你今日是志在必得?”我问女孩儿。 “是。”女孩儿坚定地应道。 “哦。”我低头,沉默了会儿,“为她置一席。” “城主……” 尉迟念文才张口,就听到云霁寒打断了尉迟念文:“依皇后口谕。” 既然是口谕,便容不得再反驳,尉迟念文只得照做。 “小鸡崽子,这丫头哪儿好?”林智周白了眼他身边的女孩儿,浑身不自在,便起身坐到修身边去了。 我心知这徒弟要收谁家的,自己说了不算,云霁寒要拉拢哪一路的江湖势力,他才是无双城真正的主人,我不想破坏他的部署,但这个女孩子,我确实挺喜欢她在台上的表现的。 如今她坐在席上,与这么多大人坐在一起,都不曾胆怯懦弱,反倒如大人般坦然无畏。她眼睛一直瞄着擂台,注意着台上的动静。我把这女孩儿叫到台上来,是不想她身处车轮战中,白白耗费体力,最终却得不到自己追求的,到时候就不是失望那么简单了。 “咳。”云霁寒突然咳嗽一声,我收回了打量女孩儿的视线。 我瞧向台上站着的一位少年,看上去不过15岁上下,面容清秀,妥妥的小鲜肉一枚。 云霁寒饮了口茶水,我会意地点头,冲着台下喊道:“召这少年上前来吧。” 尉迟念文把名帖拿出来端详了一阵,他似乎也十分满意,连连点头。 那少年收了兵器,走上来,先冲着我行礼:“玉屏山苍穹派弟子凌玉轩拜见城主。” 倒是大方得体,苍穹派也是武林中的大门派,确实值得拉拢,只是这一身白衣,再加上这秀气的长相,总叫我想起一个熟人。 “凌玉轩,即刻起,你便是我的首徒了。” 第264章 玄石,这也抢 我又打量了他一下,这气质真是越看越像,于是我情不自禁地道了声,“把你这身衣裳换了,我不喜欢。” “嗯?”尉迟念文不明所以,莫名其妙。 其他人都看得明白,凌玉轩这个小孩儿大概以为我不甚喜欢他,脸上略微露出些失落,但还是应了声:“是。” 我心想刚才光顾着自己的感受了,这样容易给小孩儿留下心理阴影,便又解释道:“你气质出众,这么穿,不知道多少女孩儿要心存惦记,还能不能好好练功了?” “哈哈……说的也是。” 尉迟念文半信半疑地打哈哈。 “是!师父。”凌玉轩顺便改口。 我松了口气,感觉云霁寒正在看着我,我垂下眼帘,收起心底的抑郁,对尉迟念文说:“敬茶吧。” 总算平安度过了,我也算是有了徒弟的人,做了师父,就要师父的样子,不能蹦蹦跶跶的,至少在徒弟面前,我是要这样的。 回了宝月宫,我理所应当地要把云霁寒和修介绍给凌玉轩。 “这两位,是你师伯。”我指了指云霁寒和修。 凌玉轩倒是有眼力见,冲着他们二人躬身行礼:“师侄拜见二位师伯。” 林智周在席子上坐不住了,修长白皙的手指着自己:“我呢?我呢?” “啊……对对对!这个也算!”我连忙安抚即将炸庙的林智周。 凌玉轩怎么会不认识紫枫林的家主呢?可他一瞧我们关系非常,便也不敢多问,又转身给林智周行礼。 “徒儿,你先出去,顺道把外面候着那个丫头叫进来。” 其实我也没比凌玉轩大多少,可是辈分毕竟在这儿呢!凌玉轩就算觉得不划算,也得受着。 女孩儿不情不愿地进来了,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 “拜见城主。” “穆子义,这是你的真名?”我问道。 女孩儿摇头,回道:“穆紫怡。” “哦。名字挺好听的。”我道了声,“你换回女装,跟着凌玉轩,一同回隐贤山庄。” 女孩儿却摇头,道:“没名没分,我这就走了。” 说完抬腿就走。 “哈哈……”林智周找到了“没名没分”的笑点,捧着肚子乐。 “真傻呀!”修也憋不住笑。 我心道,这丫头性子倒是挺轴的。她和凌玉轩两个人,肯定会冒出挺多乐子,我还是挺看好这一对儿cp的。 “咳!”我清了清嗓子,招呼她过来,“怪我刚才说得不够清楚,给我敬杯茶,你再走,行吧?” 杜紫怡停住脚,回头狐疑地瞧我。 “哈……”我打了个哈欠,“不敬就算了,少收一个徒弟,也少份劳苦。” 嘴上这么说,身子却没动,眼睛瞄向案上那早就预备好的茶。 杜紫怡眨巴了两下眼睛,总算是明白了,脸上的硬壳一点点被剥掉,嘴角总算勾了起来。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待一切都妥当了,我总算可以倒在榻上直溜直溜我的小腰板了。 “对付小孩儿真是废脑筋。”我吐槽了句,翻了个身趴着,云霁寒坐在我身边,从善如流地为我轻轻地捶背。 “没有你难拉扯。”云霁寒顺道给我补了一刀。 “哪有!我多听话呀!背书啊、用膳啊、学礼啊……样样都是按您老人家的意思做的呀?”以前是不敢,现在是不想。 “谁更老?嗯?”云霁寒揪住这个小辫子就不放手了。 我努努嘴,才想反驳,就听外面有吵闹声。 “城主正在休息。”外面的侍卫倒是敬业。 “让我进去!” 我挑了下眉毛,是八公主? 我立刻打了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 云霁寒也起身,帮我整理下妆容,自己坐在另一张席子上。 “莹儿,进来吧。”我冲着门外唤了声。 “六皇姐!”八公主冲进来,她头发都乱了,一看就是急匆匆而来。 “不好了,六皇姐!”八公主上前拉起我就往外跑,“快快!出大事儿了!” “怎么了?”我鞋子都还没穿呢! 云霁寒把我拉回来,对八公主说:“急什么?” 只听八公主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不好了!六皇姐,师祖!师祖!” 一听师祖两个字,我立刻就来精神了,云霁寒倒是比我镇定,他把我拉到身边,才问八公主:“何事?说明白。” 八公主急得直蹦,她说:“皇姐!不好了!那和尚呵那药仙,都在抢你!” “什么!” 我这回彻底急得连鞋都穿不好了。 我们匆匆往韩子渊的住处而去,一路上我的小心脏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完了完了完了!这免费的外挂怎么虽然过期了,但我现在这身子还病怏怏的,我还指着以后用她金蝉脱壳呢!”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云霁寒跟在我身边,道:“形势不清,莫急。” “我能不急吗?人生三大问我都没搞清楚呢,怎么能让他们打来打去抢来抢去,伤了我的外挂怎么办?” 才一到韩子渊的住处门口,我远远就瞧见那和尚正和药仙打得不可开交,而韩子渊则死死地守在门口,手里提着剑,不叫这二人越雷池半步。 和尚见我闯进来,居然一点也不惊讶,一边和药仙过招,一边和我打起了招呼:“施主来的正好。” “我能不来吗?再不来你们还不把我给撕两半了?”我为屋内我那副身子捏了把汗,多亏有韩子渊守着,不然除了琴魔,这沧海楼里再没人能治得了他们两个了! “施主,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凤命,就让老衲为你的前世超度吧。”和尚临了又来了句,“阿弥陀佛!” 呵! “不用你超度!我的魂儿就在这儿!” 我无心去理会老和尚话,抬脚就冲向了韩子渊,堵在门口,看着二人把好好的院子祸害成垃圾场。 云霁寒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可能他一直都在跟着我吧,总之他把我抱起往边上一搬,自己挡在我和韩子渊之间,该不忘揽过我的肩膀做保护状。 我的眼睛无意间看到了韩子渊手里的那把剑,那把曾经属于周琼玖的剑,如今成了韩子渊的佩剑。 我不禁又越过云霁寒多瞄了韩子渊两眼,却立刻被云霁寒扳过脑袋,挡住了。 顶点 第265章 玄石,消失了 我撇撇嘴,瞅向庭院里两个半仙打架。药仙与琴魔斗,尚能打个平手。可他与这和尚斗,就处于下风了。 是和尚法力更胜一筹?还是今日药仙不在状态? 我冲着药仙喊道:“前辈,您来抢什么呀?” 药仙收了攻势,飞身到我身边,他的笛子今日一直别在腰间,不曾用过,我猜想他并不想伤到老和尚。 云霁寒即刻挡在我面前,我歪过脑袋露出一双眼睛去看药仙,他今日与之前甚为不同,脸上多了几分悲怆之情,他看到云霁寒护住我,身子明显一顿,眼里不光是落寞,还带着极大的悲伤。 药仙对云霁寒说:“今日,要么我带魏姑娘的原身离开,要么我带魏姑娘走。” 我猛然想起了云霁寒之前对药仙许下的承诺,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兑现了。 云霁寒一只大手到身后拉住我,一边把身子侧过来,为药仙让出了一条路。 韩子渊瞧此情状,虽心有不甘,但他深知自己是打不过药仙的,便剑指药仙,喝问:“你要我师父的原身做甚?” 药仙没有理会韩子渊,而是看向了我,他眉眼间让我解读出了两个字:深情。 我打了个哆嗦,云霁寒自然也是解读得出来的,他把我护得更紧了。 “原身你带走,不许再来招惹翊儿。”云霁寒的话掷地有声,不仅仅是警告,更是威慑。 药仙目光缱绻地看向我,他才往前走了一步,就见房顶上的老和尚不乐意了,他也飞下来,对我说:“施主,你想把自己的原身给这毒仙做药人?难道你真的不打算解开封印,恢复从前的记忆了?” 噔!我眼前一亮,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我挠挠头:“万事两难全,当如何?” 我想了想,对药仙说:“前辈,您若是不急,不妨再等个几天功夫,我与和尚的事情办完了,那原身随你拿去!” 药仙愣住,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甩手离开了,走了半道,他又回头热切地看了我一眼。 我有点莫名其妙,还没想明白,就听老和尚说:“施主,我们还是进去谈吧?” “也好。” 我们一行人进了屋,我的原身被安置在榻子上,韩子渊在周围布了结界,可使其暂时不腐。 韩子渊说:“本来打算今日就带师父回神秀山,却被这两位拦住,耽误了时辰。” 韩子渊是冲我说的,但是我被云霁寒挡住了。 云霁寒防着韩子渊,韩子渊多看我一眼都不行。 我与和尚说:“您那日不是说我死了就解不开封印了吗?怎么今日又要解封印,又要超度的?您老是不是……” 老年痴呆了? 我想寒碜和尚,却没敢说,担心这和尚拿我的原身使坏。 和尚说:“能用原身解开封印自然最好,不过既然施主已经决定做抛却原身,做这凤命之人,怕也是天命难违。老衲也不敢再多泄露天机,只需完成施主您当年交代给老衲的事,老衲便可了却这庄心事了。” “哦,明白了。” 我点点头,“你是要甩锅呀!那您准备让谁背锅呢?” 和尚从袖中掏出一串铃铛,说:“施主聪慧,老衲会将封印解除,将施主从前的记忆托付于施主这件旧物之上,到时施主要如何处置这副原身,都无所谓了。” 我走上前,仔细去瞧和尚手中的铃铛,若和尚所言非虚,这铃铛曾经是我的东西,可我却对它极为陌生。 和尚又继续说:“缘起缘灭自由天,施主能否借由这件旧物打开尘封往事,就看施主您的缘深缘浅了。” 和尚说完,就走到了我的原身面前,韩子渊施了法术解开了封印,而和尚则盘膝而坐,念起了经。 那铃铛从和尚手中自己飞起来,飞到了我的原身之上,我看到我的原身泛着金色的光,渐渐的这些光都被吸进了铃铛之中,而铃铛则自己摇晃起来,叮当作响。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我原身的光渐渐消失了,那铃铛陡然落下来,落在了我的原身上。 “搞定了?” 我还没来得及窃喜,就见我的原身居然在一点点消失! “师父!” 韩子渊率先冲过去,想施法把我的原身留住,但不过是徒劳。 “这是怎么回事?”我扑过去去抓我的原身,可是它消失得太快了,腰部以下很快就没了。 “和尚!这是怎么回事!” 我上前如扑我的原身,可是她消失得太快了,看着自己的身体瞬间化作齑粉,真是岂一个心痛了得,我想,我这外挂是注定开不了了。 “坏了!” 和尚瞧我要发作,立刻跳起来,一阵风似的往外跑,他嘴里念了个决,起飞得比风筝都快。 众人都被眼前的画面镇住了,都把注意力放在我的原身上,只有八公主反应快,冲出去追和尚去了。 云霁寒走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他对门外的侍卫们下令:“全城戒严,追捕和尚。” 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原身彻底消失。我缓缓闭上眼,迟了,我终于一步退路都没有了。 “没用的,三哥,我又回到了原点。” 我抚摸着空荡荡的席子,说:“和尚怕是也没想到会如此,算了,别追了。” 就算把和尚追回来,也不可能重塑我的原身了。 “哎呀!谁叫我?” 门被推开了,琴魔手里拿着个酒壶,摇摇晃晃地进来了。 “前辈!你来晚了。” 我终究不再是我了。 琴魔哈哈大笑,栽倒在席子上,对我说:“她已无用,自然要消失了。” “什么意思?” 我问,我估计所有人都想这么问。 琴魔走过来对我说:“封印已解,你如今是真正的凤命了。” “不懂!我只知道,魏南青,彻底没了。” 我还在惋惜我那副外挂,却听见琴魔又说道:“小丫头!你死于非命的诅咒已经解开了,你以后,可以死劲地作,保证你不会有事。” “啊?” 这么一说,这还是件好事儿? 我把席子上仅剩的那串铃铛拾起来,铃铛叮当,这时,我听到头顶传来和尚的声音。 “陛下得偿所愿,莫忘了向佛祖还愿。” 第266章 玄石,没道理 这和尚隐身到哪里去了?他的声音缥缥缈缈的,并不像是从房顶上传来的,他是飞了有多么高啊! 云霁寒握着我的手紧了下,他眼光动了动,冲着和尚行礼:“谢大师。” 这两人,在说什么哑谜? “你许了什么愿?”我抓紧云霁寒的手,他何时与和尚进行了什么交易? 云霁寒却不语,他只是大手抚着那串铃铛,挂在了我的腰间,说:“小事,不值一提。” 小事? 云霁寒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做了件小事的模样。 就在这时,韩子渊突然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地看向云霁寒,说:“陛下,你用了连理蛊?” “什么?炼什么?”我没有听懂。 “哎呀!连理蛊?我可是听过的!”琴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师兄当年也为了他的那个谁下过同样的蛊。这个下蛊之人要把自己的一半阳寿分给中蛊之人……” 琴魔还没有说完,我冲着众人道:“都出去!” 我转而去拉紧云霁寒的手,韩子渊眼怀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还是出去了。琴魔最有眼力价,第一个就出去了。 等屋子里安静下来,我缓缓起身到云霁寒身前,然后缓缓要跪下来,云霁寒见此,眼睛瞪大了几分,即刻把我拉起来,环着我把我拥住,他的脸贴在我耳畔,轻声呵斥道:“你做什么?” 我却执拗地要推开云霁寒。 “三哥,曾经我为了李叔夜郑重其事地跪过你,求你饶他一命。我说过那是最后一次求你。” 我哽咽着,“对不起,我食言了。我今日再跪一次,求你告诉我,你到底又做了什么?为什么琴魔说我以后都不会再死于非命了,你叫老和尚帮你做了什么?难道,真如韩子渊和琴魔所言,你用了那个吗?” 我抖着声音:“你总是让我解释这个,解释那个,可你从来没有解释过,你为什么明明在无双城为我重建宝月宫,为我搜罗天下珍奇,却又要选秀,又要和慕容烟岚做戏给我看?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说啊!” “前前后后你做的这般矛盾,我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稀里糊涂的和你回京?” “我不稀罕什么凤命,更不稀罕长命百岁,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早就懵了,我不确定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份感情……” 我歇斯底里地说着,我感觉云霁寒好像打断我说了句什么,可我却没听清。 我感觉自己的脸被捏住,被迫与云霁寒直视,云霁寒眼里潭水翻涌着,他说:“翊儿,我说了。” “说了什么?”我诧异地看着他。 云霁寒嗤笑一声,他咬了下后槽牙,他说:“云翊,你听好了,你是我的,只要我在,谁也不能带你走,哪怕是死亡。” 我翻了个白眼,这霸道总裁上身的模样,我真是看烦了。 云霁寒把我擎到他腿上,他摩挲着我的手说:“翊儿,给我点儿时间,我也会是你的。” “嗯?”我更加莫名其妙,“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今日不说清楚,我就回神秀派去,叫韩子渊把结界加固几层,保证你这辈子见不到……” “你敢!” 云霁寒拍了下我的腿,“信不信我!” “我不信你舍得打折我的腿!” 云霁寒被我噎住,气得死劲儿咬他的后槽牙,他突然松开了我,却突然乐了。 我听到他说:“就知道你不老实,云翊,你想跑哪儿去?你我同为连理,共享此生,你跑不到哪儿,我都能感应到你!” “我本来没打算跑,听到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跑跑试试了。”我一时嘴快说了心里话,却不想云霁寒还没等我抬腿儿呢,已经把我又拉了回去,他翻了个身,我倒在榻上。 “你试试,天涯海角,朕都追得着你!” 云霁寒眼里闪着怒火,看他这般怒极还要忍着不发作的样子,我真的哭笑不得。 “和尚果然不做好事!”我舔了下干涩的唇,倔强的不叫眼泪夺眶而出,只委屈地对云霁寒说,“你抓得我手腕疼。” 云霁寒力气收了些,身子却没动,他说:“就是关,我也把你关在宫里!” “哦!所以你刚才说的那句我没听清的话,是你爱我吗?” 云霁寒身子一震,看来我猜对了。 “我就跑,只要你不把我看严实了,我随时都跑!” 我说得口是心非,瞧着云霁寒满脸愠怒,怒不可遏,他气得压根痒痒,却就是舍不得惩罚我一分的样子,我就想把那和尚抓回来吊打一番。 我说我怎么又莫名其妙地重新回到云翊的身体里重生了,原来不是巧合,那老和尚跑这么快,就是怕挨揍吧? “云霁寒,你真是疯了!拿你一半的命换我的,你真是脑残了。” 我算什么呀?我不值得他这样。 “是!” 云霁寒的脸缓缓贴过来,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云翊,翊儿,我的翊儿,回来了,好。” 我哭了,哭出了声。 这一天,我被云霁寒抱回宝月宫的时候,江湖上谣言四起,关于皇后江采霜和侠士风露白的八卦,够嗑好几袋子瓜子的。还有的人惋惜,皇帝头顶绿得发光,居然还不自知? 我听到这些消息,笑得前仰后合,瞧云霁寒满脸黑炭,就特别开心。 不过,云霁寒有了新的情敌,而且这个情敌他还打不过。 药仙没有再回迷雾谷,而是在沧海楼常住了下来,而且似乎有想与我们一同回京的意思。 这事情还要从剑宗会第二日说起,那日一早,我刚把铃铛戴在腰间,一步一摇间,铃声清脆,似乎直达魂灵。 “翊儿!” 云霁寒在我身后唤我,要拉住我,我转过身看他,却感觉周遭都变白了,下一刻又是黑。 “翊儿!” 我的身子倒下去,铃铛声撞击着我,我一阵晕眩,再没用力气去思考。 眼睛再次睁开,我却置身于一片陌生之地,不过装修风格还是挺熟悉的,这不是神秀派吗? 再低头看向自己,我穿着一身神秀派弟子的校服,脚上的靴子都没有脱。 “嘎吱!”门开了,一个高大修长的影子先于人被暖阳送进来。 待那人完全走进来,我下意识地唤了声:“三哥!” 第267章 玄石,你和我 可我的声音似乎没有传达到男人的耳朵里,我感觉突然有什么迅速地抽离我的身体,然后我看见从我的身体离抽离出另外一个我,扑向了男人。 “师兄!” 另一个我,长着魏南青的脸的我,亲昵地拉起男人的胳膊,男人也低头轻声唤魏南青,摸着魏南青的头,又摸了摸魏南青的眉眼,亲昵的动作极尽轻柔:“师妹,该起了。” 我从床上跳下来,伸手去抓云霁寒的另一只胳膊,发现自己可以穿过他的身子,心想这可能是梦境,亦或,这就是我失去了的记忆。 云霁寒,他竟然在这里。他居然,也曾是神秀派的人。 不,他不是云霁寒,他只是一个与云霁寒长相相同的男人。 门外传来了陌生的声音:“掌门,时辰到了。” “嗯。”云霁寒应了声,他的声音依旧冷,可他看向魏南青的眼里,却是暖的。 我心想,这男人,是神秀派的掌门? 他怎么会和云霁寒长得,一模一样? 我见魏南青对这男人的依赖,男人对魏南青眼底深藏的温柔,这不就是妥妥的云霁寒和我的另一番写照吗? 难道,云霁寒,和我,不是这一世才认识的? 突然,脚底一软,我往下跌去,经过短暂的黑暗后,我又落在了一方火红的地毯上。 环顾四周,一片火红景象,火红的烛台上贴着喜字,再瞧床榻边上,一身大红喜服的云霁寒一手握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喜秤,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他身上的酒香散在空气中搁在格外好闻。 我看了看周围的场景,并不是我与云霁寒大婚时的房间,那就只有可能是那个刚刚和云霁寒长相一样的男子,这个神秀派的掌门的婚礼了。 这个男人轻轻挑开盖头,女孩明媚的笑容伴着鲜丽的妆容叫人眼前一亮,原来魏南青化了妆这么美,这可是“真我”啊!我骄傲地连连点头,看着男人与女孩喝下合衾酒,心里一直别着的某个旮瘩突然就解开了。 “翊儿!” 有人在唤我,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消失,下一刻,我“腾地”醒了过来。 而且,我是笑醒的! 我撞进了熟悉的怀抱,我没有把这人推开,而是揽上他,靠在他的肩膀,我安心地说:“三哥,你是我的。” “呵呵……”云霁寒低低地笑,抚了抚我散开的发,“舍得醒啦?吓我,你很得意?” “咳咳咳!” 几声陌生的咳嗽声,叫我把视线从云霁寒背后放远,原来是药仙正坐在席子上,手中捏着一支毛笔,好像在写什么。 “前辈?你也在啊。” 我把云霁寒往外推了推。 药仙把他写完的那张纸拿在手中走了过来,递给了云霁寒,他的脸却是朝着我的,话也是对我说的:“以后唤本仙清风就好。” 清风?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清风……” 我试探性地唤了声,看到药仙的唇微微勾起,我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假设。 云霁寒把那张纸折了下,抬头时正好暼见了药仙的笑容,他面色一凛,起身帮我把床幔拉上了。 隔着轻薄的床幔,我听到云霁寒冷冽的话:“出去!” 一般他这么对人冷硬地说出这二字时,就是对他极为厌恶了。 药仙却完全当云霁寒是个小太监似的,说:“还不快去抓药,你可知她这副身子有多虚弱吗?” 云霁寒可能没想到药仙不占理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和他这个一国之君这般说话,隔着床幔我都看到他脸色又黑了两度。 “那个,这等小事自然有下人去做。”我撩开纱幔,把云霁寒往我身边拉了拉,对药仙说,“前辈,我既然醒了,就不劳烦您了。” 药仙愣了下,似乎有些失望,却不是气馁,他晃了晃手里的笛子,说:“好。” 药仙是出去了,可没一会儿就有笛声从外面传进来,这说明他根本没有走远。 云霁寒手里的药方快被他揉皱了,他回头看我,没好气地说:“又是和韩子渊一样的?” “别酸!柠檬皇!” 我瞧着云霁寒面色不善,生怕他一时之气再想法子把药仙杀了,关键药仙还不是他想杀就能杀的。 我穿好鞋子,把自己打理一番,去抓云霁寒手里的药方,说:“别生气,他不是故意把你当长生使唤的。” 云霁寒阴阳怪气地说:“明明就是故意的,你为他辩解做甚!” “我闲的行了吧?小心眼子!” 我抓过药方,转身就走,云霁寒却跟着我。 “做什么去?” 云霁寒跟着我迈出了门槛。 我顿住脚,不想叫云霁寒跟着,可我知道云霁寒不会善罢甘休。 “去抓药啊!” 我随口应着,故意走慢了些。等云霁寒与我并肩的时候,我挽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云霁寒脸色微微缓和,我也不理会沧海楼里的人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们俩的,带着云霁寒骑着黑羽离开了。 细细回想刚才梦到的画面,就觉得自己都不知道,梦里的那个云霁寒,叫什么呢,有些可惜。 “可以向韩子渊询问一下。” “什么!” 云霁寒捧起我的脸,虽然不高兴,却又小心翼翼地,他说:“询问什么?你还要见他!” 我瞧着云霁寒又要酸,觉得这男人可能是太久没吃糖了,得给他调剂一下。 我别过脸去,说:“正经看路。” 到了药店,我给自己抓了几副药,又抓了几副日常补药,到点心铺子里挑了几份我爱吃的点心,便又上了马。 我从腰间把小九放出来,小九跳到了黑羽的头上,回头扬扬得意地冲我“喵喵”叫。 我摸了摸小九胸前的红毛,对它说:“小九,带我们去陆机家。” “嘶!” 身后传来云霁寒的不满。 我没有多做理会,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他定是怀疑我与陆机也是前世的故人,其实云霁寒猜得不错,我心想着就叫他酸一会儿吧,不差这一会儿。 黑羽在小九的指引下,拐了在街上拐了几个弯儿,总算是到了一座宅子,宅子不大,不落魄也不豪华,就是寻常百姓模样。 “老齐国公真的不打算把这女孩子带走吗?” 第268章 玄石,想起了 我立于马上,环顾着这寻常的街,寻常巷陌,寻常家宅,没待云霁寒说话,我低头浅笑了下,“这也许是她最好的归宿吧。” 我把药材和糕点都打了个小包,交给了雪儿和小九,叫他们两个翻墙送进去。 云霁寒有些意外地看我重新上马,他大概以为我是来个陆机叙旧的。 看着门匾上的“陆府”二字,我不禁想,陆机活在这世上,他图的是什么呢?为了黄雀儿,他折了腿,毁了容,为了巫马毅的一双儿女,他又瞎了眼。 他有没有为他自己活过?他难道不累? 我还有许多疑问,可我不想过问,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从前总总,他对黄雀儿的一厢情愿,一片深情,终是错付了。 怪不得别人,那时候的我,谁也不信。 等小九和雪儿回来了,我也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我们回去吧?”我说出这话的时候,云霁寒明显松了口气。 陆机,我不扰你,望你余生,平平安安。 待回了沧海楼,我叫尉迟念文取了两坛子50年陈酿,提着两小坛酒,我去了药仙的住所。 进了庭院,药仙正坐在树上吹笛子,他没有抬眼看我,可他笛子的旋律却变得轻快了,想来他的心情也轻快了。 “清风!” 我唤他一声,把两坛酒搁在了庭院里的一张石桌上。 “下来,你我故人,各一坛,如何?” 我先坐了下来,药仙听了,果然停了笛声,睁眼瞧我。 他眼神迷离,可能早就醉了。 “你还记得?”药仙轻声问。 我讪笑道:“这话该我问你吧?” 药仙低头,他把笛子揣进袖间,说:“我不知该唤你魏姑娘,还是四娘?” 我打开一坛酒,浓郁的酒香瞬间溢了出来,果然是好酒。 “你还是叫我江采霜吧?”我冲着药仙郑重地说。 “你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我把另一坛酒丢给药仙。 药仙把酒塞打开,只喝了一小口,一副谦谦君子模样,谁能想到这是个成天摆弄毒虫的药师? 药仙说:“我与琴魔被那石头带回到30年前,我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药仙苦笑:“文四娘,你是我的情劫。” 我喝了一大口酒,调侃道:“那看来是渡劫失败了,不然你就和姬处默一样了。” 药仙跳下树来,他又喝了一小口:“可能吧。” 我突然想起来,便问他:“当年你说要回青龙堂办事,为何去而不返?你……真的被炼成蛊了?” “哈哈!” 药仙被我逗乐了,他要是真的被炼成了蛊,又怎么会在这儿呢? 药仙坐下来,举着酒坛,说:“我被重伤,被大浪卷走,若非如此,他们不敢动你!” 我点点头,当年我们都被算计了,后来百鬼窟大乱,新教主上位,百鬼窟四分五裂。我们俩的死,是为后面的一切埋下了祸根。 药仙说:“四娘,其实当年我回去,是要准备娶……” “别说!” 我及时打住了药仙的话。 “清风,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如今你我只能做朋友。” 我把坛中酒饮尽,对药仙说:“人生没有如果,我们回不到过去,如今我原身已毁,我就是江采霜,云霁寒的妻,承国的皇后。至于从前的,我们就当是,做了场梦吧。” “其实到最后,我对你的感情也是朦朦胧胧的,你若是觉得不公平,就怨我是个忘恩负义的薄情之人好了,我不会怨怼,甘愿承受。” 我把空荡荡的酒坛子搁在桌上,对药仙说:“谢谢你,抱歉。” 说完,我就扶着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往回走。 药仙没有拦我,我听到他悲怆的声音:“魏姑娘,你又一次拒绝了我。” 我喝的迷迷糊糊地,没有多想,出了药仙的居所,我缓缓走在花间路上,打了几个酒嗝,我清醒了一点,瞧见路上有个白色影子。 “韩子渊……” 我不禁驻足,见韩子渊也朝我走过来,他要扶住我的身子,我却躲开了。 “没事,我没醉。” 我晃了晃手,又打了个酒嗝,“八公主呢?她找不到你,该急哭了,你快回去吧。” 说完,我便与韩子渊擦肩而过。 “小玖!” 韩子渊突然唤我。 我愣了下,停住脚步,摸了摸腰间,没有回头,我怕韩子渊看见我眼眶中的眼泪。 “小九和雪儿陪着三哥呢,你想它,我明日叫八公主来我这儿把它抱给你玩一会儿。待回了京,我会如当年约,把小九的崽子送你一个。” 我故作轻松地说,然后迈步就走。 我走得很急,跌跌撞撞地,生怕韩子渊不依不饶地再追过来。 我不是!我不是周琼玖了!早就不是了。 一个不留神,我又踩到了裙角,跌在了地上,泥土裹了半身,我狼狈地坐起来,却感觉身子一轻,我转了个儿,待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趴在云霁寒的背上。 “三哥……” 我喃喃地唤着。 云霁寒任我把他搂得特别紧,“又醉了。” “我没有,没断片儿!”我反驳道,“就一小坛而已,我还能再来两坛!” 其实我舌头都有些打结了,可我的脑子还是转的,真的记得自己在做什么。 “三哥!” 我又唤了声。 云霁寒轻声应了声:“嗯?” 我努努嘴:“你知道吗?我有时常常会回想起小时候,五、六岁时候的事情,特别是住在宝月宫里,就会想起那时候的你,真的是只妥妥的小鲜肉啊,而且还特别好撩。跟你说几句好话,拍几句马屁,你就会领我吃好吃的,给我带宫外的好东西。” 说着说着,我又委屈地哭起来:“可是后来你变了!你强迫我去学那么多繁文缛节,还叫我读一箱子一箱子的书,整日把不许挂在嘴边,你不可爱了,你好凶,我好怕你。” “三哥,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儿吗?是因为我长大了,不可爱了吗?你说呀!为什么?” 我扭了扭身子,云霁寒把我往上擎了擎,说:“不许乱动!” “你看!又不许!” 我从云霁寒背上跳下来,朝反方向走,嘴里嘟囔:“我走了!” 第269章 玄石,没商量 可身子又被拉回了温暖的怀抱,云霁寒冷冽的气息洒在我身上。 “还说没醉?” 云霁寒把我打横抱起来。 “乖!翊儿最乖!三哥带翊儿回家……” 难得云霁寒这般温柔,我便老实地任他抱着。 “三哥啊……” “嗯?” “不酸了,我都讲清楚了!” “嗯。” “我只喜欢你一个,就你一个。” “嗯。” “你能不老嗯嗯的吗?说点别的。” 云霁寒不说话了。 “三哥……” 后来,我说了什么,宽恕我喝得太多,没记住。 云霁寒不会如从前一般对我刨根问底了,这或许是此次风波确实吓到他了。 醒来时,云霁寒正坐在我身边,拿着一本不知名的书安静地看。 我翻了个身,轻声唤了声云霁寒:“三哥,我们许久没有这么安静地过日子了。” 云霁寒暼了我一眼,没有把书放下,却说了一个字:“乖。” “嗯!”我点头,缓缓闭上眼,却没睡,只是竖起耳朵,听云霁寒均匀的呼吸声,和翻书声。 云霁寒在这儿,无双城的事根本不用我管,每日和八公主在城里吃吃喝喝成了我的日常。 韩子渊叫他那帮徒弟先回去了,自己带着八公主无双城七日游得正欢。 药仙清风对我依旧执着,不过云霁寒防得也严实,他闲来无聊,索性和琴魔前辈打起了交道,整日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去玄都塔找琴魔聊天,琴魔也是管不住嘴,有酒就跟着人家溜溜地走了。 云霁寒和修与武林中人们开了几个小会,切磋了几番武艺,最后也把这些武林门派请出了无双城。 这一日,八公主又拉着我逛街,我和八公主走在前,云霁寒和韩子渊走在我们身后一米开外的地方,他们身后,还跟着无双城的随从。 八公主从小就是个吃货,她一路走,一路吃,没一会儿,嘴里就塞满了。 和她一比,我真的是相形见绌。 我有些腿酸,气也不太顺,便停下脚,想寻个铺子,借机休息一会儿。 我指着道边的一家古董店,对吃糖葫芦的八公主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八公主摇头:“六皇姐,别逗了,好宝贝都被皇兄搜罗给你了!这小铺里的,能有你看得上眼的吗?” 我心想这孩子可真没眼力价,我腿肚子都转筋了。 “就是为了好玩儿。” 说着,我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二位客官里面请。”店里伙计殷勤地引我们进门。 我回头见云霁寒与韩子渊并没有进来,他们立在门口,似在极为认真地交流些什么。 我心中腹诽云霁寒该不会警告韩子渊不要借着八公主的名义约我出来吧?我和云霁寒说的还不够明白?他还这么小心眼儿? 好似有感应一般,云霁寒朝我这边看过来,我冲他微笑,又眨了下眼睛,意思就是他这个柠檬皇可千万别榨汁。 云霁寒勾了下唇,一副叫我放心的样子。我指了指古董店的里面,云霁寒微微颔首。 这间古董铺店面不大起眼,东西却是不错的。 “我就说没什么好看的吧?”八公主这个不识货的,真的是只对吃有研究。 我一路往里走,却是有几件老物件,看工艺和样式,像是从昭国淘来的好货。 “二位姑娘,里面请。”伙计带我们往货架隔着的里间去,“这一间,都是我家主人的私藏,只卖有缘人。” 我微微挑眉,跟着走进去,货架上,一副字画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对字画一向没什么研究,这幅画吸引我的原因,是因为,它只有残存的半幅。 “这是……” 我走到那幅画身前,残存的半幅里,是远山静水,颇有种潭面无风镜未磨的感觉,白银般的水面上,一个老者在江上垂钓,他身披蓑衣,手执一根鱼竿,只是这江上的船,只有一半,而且,这幅画也没有作者和落款。 我询问伙计:“这是哪位大师的作品?缘何只留下半幅?” 伙计摇头:“这个小的也不清楚,不过我们老板今日正好在,姑娘若是对这幅画有兴趣,可以和我们老板商量。” 我摇头道:“我不想买,只想听故事。” 伙计拉开了北面的拉门,我走进去,回头见八公主被伙计拦下来。 “小店的规矩,这幅画是姑娘看上的,只有姑娘能进入。” 我对八公主说:“你出去找三哥吧。” 八公主点头,还在往嘴里塞东西。 门被拉上了,我面前却是一张屏风,我听到细微的咳嗽声,房间里也是药香缠绵,我猜想这店主也是个病秧子。 绕过屏风,又是一层紫色的纱幔悬在那里,瞧不清对面的席子上,那人是什么模样。 我走到席子上坐好,对纱幔那头的人说:“我来听那幅画的故事。” 那头却没有动静,只能听到一阵猛烈的咳嗽。 然后,纱幔那人起了身,纱幔被撩起来,我瞧清楚,那人素白的手,一身月白衣衫,只是此刻他的脸,苍白如纸。 “师父?” 李叔夜走到我身边,他虚弱地俯身摸我的脸颊,他的手,凉的和死人一般。 李叔夜那夜被云霁寒刺中胸口,想来伤得不轻。 “师父,你怎么还没走?” 我把手指放在李叔夜的鼻尖,小声说,“师父,你不要命啦!云霁寒就在门外!还有镜缘天师,他耳朵灵着呢!” 我在这间屋子里看了一圈,陈设极为简单,应该是李叔夜临时避难之处。 李叔夜却满脸凄怆地看着我,他的视线落在我的手指上,他缓缓抬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叹了声:“怎么,是你?”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 我小声呵斥道,“你这里有后门吗?暗格也行,你快藏起来,云霁寒见到你,绝对会火山爆发的!” 李叔夜干涩的唇角扯了下,他说:“翊儿,我可以当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你废……” “翊儿!” 糟了!我的心立刻绷起来! 我听到云霁寒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就在门外。 门口有个身影挡着:“请这位客官稍等,我家老板正与您寻的姑娘研究古画。” “让开!” 第270章 玄石,又见了 云霁寒声音阴鸷,他第六感也太强了吧? 我急忙把李叔夜推到屏风之后,我看到他榻上摆着瓶瓶罐罐的伤药和染血的布巾。 我与李叔夜对口型说:“别出声!” 然后我又立刻整理了心绪,长舒了口气,急忙走到门口,把门拉开。 云霁寒已经抬起了脚,我想我若是不开门,云霁寒就会一脚连人带门板踹开了。 我歪着脑袋,莫名其妙地看向云霁寒:“三哥?你……你们谈完了?稍等会儿,我还没见到老板,没听到故事呢!” 我尽量让脸上表情显得自然些,其实手心已经出了汗,我生怕云霁寒鼻子太灵了,闻着药味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李叔夜。 “嗯。” 云霁寒越过店里的伙计拉过我就往外走,走得还有些仓促。 “怎么了?”我被云霁寒一路往外拉,云霁寒大臂一揽,直接把我护在他怀抱里,他拥着我,在我耳畔轻声说:“笨!当心有诈。” “啊?不过一幅画而已,不至于……”我假意安抚云霁寒,其实早就胆战心惊了。 若是我再磨蹭一会儿,李叔夜今天就插翅难逃了。 出了古董店,云霁寒脸色还黑着,把我摆正了,像儿时我每次犯错时候那样,他负手而立,我低头看脚尖儿。 劈头盖脸地,云霁寒就喝了声:“你可知你是谁?” 我挠挠头,点点头。 边上还站着韩子渊和八公主,还有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云霁寒真是不给我面子。 “说。” 我抬头瞟了眼,云霁寒脸拉得老长,看不到一丝笑意。 “皇后……”我用蚊子声答道。 “嗯?” 云霁寒脸色依旧不善,似乎还更黑了。 “哦,还是城主。” 城主颜面在这个男人面前,连扫地的资格都不配。 “嗯?”云霁寒皱了下眉,咬了下后槽牙。 我咬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说:“还……还有吗?” 果然做错事就心虚,一心虚就没底气,被云霁寒咬得死死的。 我不自觉地背过手去,多年养成的习惯,担心挨手板。 可是云霁寒却不许,他抓过我的两只胳膊往前一拽,我不得不踮起脚,才能让我的两手在云霁寒脖子后扣上。 “你是我的妻,我不许你有事。” 云霁寒瞪着我,他的目光不许我走神,更加不许我把脸别过去。 可是此时此地,不适合撒狗粮,真的。 我收回双臂,低下熟成柿子的脑袋,小声说:“我错了,回去吧,饿了。” “哼!” 云霁寒一只手捏了下我的脸蛋儿,把我揽着,拥着我走在街上。 我抬头看云霁寒的眼睛,竟然是定在韩子渊身上的。韩子渊正和八公主背过身子当什么都没看见,云霁寒真的是谁的醋都吃啊! 我们远离了古董店,我不敢回头,怕多流露出什么情绪,会叫云霁寒生疑,转而再把这古董店端了。 如今修日夜在无双城里搜寻李叔夜和百鬼窟的余党,李叔夜居然不跑,他是秉承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是他现在伤势严重,无力离开无双城? 我闭上眼,就会想到李叔夜那张惨白的病容和那些染血的布巾。 我不想让云霁寒抓到李叔夜,就算李叔夜做错了太多,可如果我是李叔夜,为了报父仇,说不定我会做得更加过分。 如果不想再给李叔夜带来更多的恨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送李叔夜离开承国。 趁着云霁寒和尉迟念文有公事要谈,我溜到了玄都塔。 “前辈!麻烦您开门!”我轻轻叩门,却突然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听到身后一阵阴森之气。 “你来此做甚!” 我的心哆嗦一下,不敢回头。 “喂!你吓到她了。” 药仙走到我身边,他一只手握着酒坛子,一只手转着笛子,我发现他真的特别喜欢转笛子。 我长舒了口气,转头看向琴魔,先递他一记白眼。 “前辈啊!我……” “打住!让我猜猜!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丫头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琴魔一语中的。 我连连点头:“前辈您真是,不去算命真是可惜了!” 我瞧着琴魔抱着胳膊,一副他不太想管的样子。 我把手里提着的酒坛子递到他面前,说:“前辈?帮人帮到底好嘛!” “哎呀呀,小丫头!”琴魔把酒接过去,直接开塞就喝,灌了半坛子他才说,“嗯,看这酒的味道就知道,你求我的事儿,不好办。” 我奉承道:“寻常人自然不好办,但是前辈您做得话,应该是小菜一碟。” 琴魔说:“你中了连理蛊,怕被皇帝发现,我呢,也能理解。只是这个……” “什么?”琴魔到底想要什么呀? 琴魔拉着我避开了药仙,他怼了下我的肩膀,说:“我是说夏曼啊,丫头,我跟你说,她近日来脉象极弱,我想她怕是……” “这么快!” 短短三年,夏曼就要死了? “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前辈……”我也怼了琴魔一下,“您怎么一点儿也不悲伤?” 琴魔把两个酒坛子碰了碰,对着天上的月亮说:“她活得比我都长,我还怕有生之年难再找到她一次呢!” 我微微蹙眉,有句话没敢问:“你对夏曼,到底是爱还是恨啊?” “不过我也不想找她了!” 琴魔对着酒坛子说,“终是我选错了,不怪她。” 琴魔一向放荡不羁的脸上显出那么点儿悲伤,但是又立刻消散了。 他说:“不如与酒为伴恣意。” 琴魔转头看向我,说:“待明日,我将幻境解了,你有什么想问她的,抓点紧。” 我点头,叹了口气,才想起来我还有正事儿求琴魔。 “前辈,我求您这事儿,只有您能帮我了!” 我压低了声音,对琴魔说:“求您帮忙,送一个人走。” “你师父?” 我点头,心想琴魔每次都能猜对。 琴魔点头:“哎呀呀,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是个心善的,舍不得他就这么死了。” “死?他怎么了?” 我有些诧异。 “怎么?你不知道?”琴魔回头看向药仙,对药仙说:“刚才没看错吧?” 第271章 玄石,更年期 药仙点头,他被突然问道,却不吃惊,我心想这在这帮半仙面前说悄悄话,是不可能的。 “你们看到什么?”我还没有想明白,就听见药仙说:“百鬼窟的教主落网,已经押回沧海楼了。” “什么?” 我顾不得和琴魔打招呼,转身就往宝月宫跑。 云霁寒果然是察觉到了,他动作够快的,才半日功夫,李叔夜就被抓回来了。 我说他怎么会突然说有事要和尉迟念文商量,原来是商量围剿百鬼窟呢! 我走出了一身冷汗,越想越害怕,云霁寒与李叔夜结了那么多梁子,他会不会直接一刀就把李叔夜结果了。 才回到正院,我就见到修提着剑正走过来,我看见他,他也瞧见了我,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满脸焦急:“妹妹!你去哪儿了?” “云霁寒呢?”我张口就问。 修拉着我到回廊,他低声道:“陛下怒气正盛,你先到我那里躲一会儿。” 修避过一队巡视的侍卫,才又接着说:“你见到了李荀,见都见了,如实和陛下讲清楚就是,为何还要包庇李荀?陛下正恼着,你要回去也想好了措辞再回去。” 云霁寒果然是循着我的这条线查到了李叔夜的。 “亲哥,我师父呢?”云霁寒一气之下绝对会拿李叔夜撒气的。 修摸了摸我的脑袋,说:“妹妹,你是承国的皇后!” 我抓过修的手,说:“我知道,亲哥,我知道你的原则,你只需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修点点头,说:“陛下要将他押解回京,再行处决。” 那就是还可以活一阵了,那就好。 修拉着我往他的住处走,我也不想回去面对云霁寒的河东狮吼,先躲着吧。 修突然说:“说来也怪了,我破门而入的时候,李荀居然乖乖束手就擒,一点儿反抗都没有。” 我心中生疑,问道:“没有别人吗?” 修摇头,他说:“古董店除了李荀,空无一人,他卧在榻上,咳嗽地厉害,我看他,也是病入膏骨,命不久矣。” 我顿住脚,鼻子酸得发疼。 眼里闪过从前他那般光风霁月、纤尘不染的模样,他笑得那般和煦。 如果没有上一辈人的那场恩怨,李叔夜怎么会落得这般境地!我不信谁生下来就是想做坏人的,李叔夜他做的诸多错事,我不信他没有后悔过。 不然,他不会遣散了他百鬼窟的人,独自留在古董店内,等着云霁寒的人上门抓他。 “对不起,亲哥。” 我抽回了被修握住的手,“我要见李叔夜。” 修并不意外,他说:“妹妹,陛下早料到你会来问我,所以,李荀被尉迟念文带走了,连我都不知道他把人关在哪里。” 云霁寒真是太了解我了,我所思所想他都猜得到。在云霁寒面前,我何来秘密二字? “无妨!” 我冲着修浅笑了下,挽过修的胳膊,说:“放心,亲哥,解铃还须系铃人,大不了被三哥训一顿好了。” 我嘴上好似鼓足了勇气,其实心里阵阵发虚,想起从前我和云霁寒因为李叔夜的时候热战也好,冷战也罢,都是我吃亏,最后还是我认错,我真是不想去见云霁寒。 “呦!啧啧啧!” 一阵刺耳的声音传过来,我回头一瞧,这不是云倾城吗? “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真的是很想不通,云霁寒召云倾城来无双城,到底是那颗牙闲的疼了! 云倾城施施然地把头顶的步摇晃得叮当响,她走过来,掩着嘴笑:“恭喜皇后娘娘,擒得百鬼窟教主,哎呦!可巧了,本公主今日才知道呢!您真是拜了位好师父呀!” “云倾城你是不是时间长不欺负我,又难受了!” 我本来就心乱如麻,被云倾城这么一气,脑仁都疼,说话也有些冲。 “我师父他再不好,再十恶不赦,就算他是全天下的罪人,也轮不到你在这儿冷嘲热讽。” 云倾城得意地笑起来:“你敢把刚才这话当着皇兄的面儿再说一遍吗?你这个怂包!李荀犯的可是谋逆大罪,你就算把双膝跪瘫了,把眼睛哭瞎了,皇兄也绝不会心慈手软。你师父李荀,必须人头落地!不不不,谋反是要挨千刀的,我怎么忘了!” “公主殿下!” 修挡在我身前,对云倾城说:“请您慎言。” “滚!你个死奴隶也敢在此与我趾高气昂的?” 本来我就生气,此刻云倾城嘴里吐出“奴隶”这个词,我彻底忍不了了。 我拨开修,大步上前一巴掌就糊在云倾城脸上。 “云翊,你敢打我!”云倾城一脸不可思议,这确实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以云翊的身份,对云倾城动手。 “我要告诉母后!我要告诉皇兄!”云倾城捂着脸,高喊着,路过的侍卫和下仆们纷纷绕道走。 “云倾城我说过,你再敢说那个词,我绝不放过你!这次只是一个巴掌,若你再敢吐出那两字儿,我管你是不是公主,割了你的舌头再说!”我也不管了,比嗓门大,谁不会似的。 云倾城指着我的鼻子:“你敢!我要告诉母后!我要告诉夫君!你们都欺负我!皇兄真是瞎了眼,养了你这条狗!现在还敢咬主人了!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云翊,你什么不是皇兄给你的,没有皇兄恩赏,你就是落地凤凰不如鸡!奴隶奴隶奴隶!你们全家都是奴隶!” “啪!” 一巴掌不够,那就再来一巴掌。 我甩了甩手,瞧着云倾城把两边脸都捂住了。 “你真敢说!” 我俯身把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掏出来,我用力扑倒了云倾城,掐住了她的脖子。 云倾城没想到我真的言出必行,敢冲她动刀子,连忙用双手抓住我握着匕首的手,她歇斯底里地喊着:“杀人了!来人!来人!” 可惜,这场面,没人敢来。 皇后和公主打架,寻常侍卫不敢来管,暗卫没有云霁寒的命令,谁也不会动,而云倾城自己带过来的亲兵因为那日为难我的事情,早被云霁寒清出了沧海楼。 简而言之,除了云霁寒,便没人能救云倾城。 第272章 玄石,看到了 “喂!你!还不快阻止你妹妹!她疯了!” 云倾城喊了几嗓子,看没人答应,就冲着我们身后的修求助。 刚才还指着人鼻子骂人家是奴隶,现在就找人帮忙,谁脑残才会帮你。 修转过身子,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我勾了唇角,手下用力,猛地把匕首刺了出去。 “啊!” 云倾城的惨叫声充斥着整个沧海楼,我坐起身子,把插在地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我没好气地踢了下云倾城,她可是被吓破了胆了,在地上打着滚儿,捂着她的嘴巴哀嚎着,就好像真的被割破了舌头似的。她身上的华服沾满了灰尘,此刻她也顾不及了。 我起身整了整衣衫,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云倾城,这么多年我让着你,是卖三哥的面子。今日我就告诉你,这世上我谁都不怕,我连死都不怕!你若是再敢惹我不高兴,我可以把你这么多年对我所做的一件件一桩桩坏事,都奉还给你!” 云倾城看鬼似的看着我,她依旧不敢起身,伺候她的宫人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也懒得管她,我把匕首收好,对云倾城说:“你把我当成人当成狗,都无所谓,我也没想过你把我当主子看。可你若敢再对我亲哥不敬,我可以让你尝尝被狗咬的滋味。” “云翊!” 云倾城抓起头上的步摇朝我刺过来,我轻巧地躲过,还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 “呦!杨大将军居然还教你武功?可惜下盘不稳,时机力道选的都不准,你再练几年,估计能伤到我衣角。” 我夺过云倾城的步摇,不想再和她多做纠缠。 “五皇姐,别搞得太难看了。” 我把步摇重新插回她头上,转身离去。 修跟在我身后,一直到了他的房间,他才问我:“妹妹,你真不怕倾城公主到陛下那里添油加醋地告状吗?万一……” “云霁寒不傻。”我喝了口茶水,缓了口气,头还有些痛,刚才我是真的动了气,如果云倾城不是云霁寒的亲妹妹,她的舌头早就不在她嘴里安着了。 我叹了口气:“看到她,我就不想回宫了。太后,慕容烟岚,还有那么多的女人,想想都晕。” 修把剑搁下来,他扶着我坐下,说:“妹妹,你脸色很差,就像……” “像鬼吗?” 我随口说道。 修摇头,说:“你早些休息,我再回去探探陛下的态度。” “没事儿,从小到大,云霁寒生我的气还少吗?这就是小打小闹……” 说话间,我就感觉头特别疼,视线模糊了,是真的被云倾城气晕了。 “三哥!” 我唤着,再睁眼,却是地动山摇,山体在崩塌,江水倒灌,远处火光四起…… 我抬头望见,神秀山的祭坛上,云霁寒立在那里,他的衣衫上却一片片鲜红,那是他自己的血。他的衣衫上,写着许多符文,正泛着金色的光芒。 祭坛之上设有结界,魏南青被结界隔在外面,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师兄!回来!你不能丢下我!你让我和你一起死!” 然而,云霁寒还是自己身为祭品,他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天地不再动荡,云霁寒则化作一缕云烟,消逝不见。 “三哥……” 我知那人只是云霁寒的前世,只是我丢失的记忆,可我还是流出了眼泪,那一世,居然是这样。 然后,我又陷入了长长的黑暗,没有再做梦,可就是醒不了。 这样的状态,叫我格外焦灼,我想醒过来,努力让自己清醒。 头还在痛,我耳畔仿佛响起一个格外辽远的声音,她在唱着:“天地崩卒,火凤南奔,天哭哭,天哭哭……” 这声音,是魏南青的声音,可是周遭明明是黑的。 “他回不来了。”这声音也是很熟悉,只是我一时懵住了,想不起来了。 “还有一个法子。”魏南青的嗓子是嘶哑的。 那个声音又响起:“织魂是要遭天谴的!你别疯了!” “哈哈哈哈……”魏南青笑得那般绝望,我听着她的笑,眼泪就不自觉地涌出来,最后,我竟然是哭醒的。 心里一阵阵的抽痛,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是特别特别的难过,就是特别的想哭。 我大声哭起来,好像除了哭,就没有别的法子不叫我的心不难受。 这份悲伤,仿佛是源自于灵魂深处,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这么哭过。 原来失去一个心爱的人,不是心死了,不是人伤了,而是你人生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无望。 “你又想起了什么?” 我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人。 药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冷眼看着我,他用笛子点了下我的脑袋,说:“气大伤身,你得控制一下你的小暴脾气。” 我拂去脸上的泪水,坐起身子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宝月宫的内殿。 “云霁寒准你进来?” 我有些好奇。 药仙自信地挑了下眉毛,说:“连那个什么家主都束手无策,他不求我,还能怎么样?” “求你?恕我不相信你的鬼话。” 云霁寒会求人?还求自己的情敌?天塌了都没可能。 药仙不置可否:“哼!” 他抬脚就走,他走到了门口,才说:“你们俩,还真是!哼!” 药仙到底想说什么? 门打开了,云霁寒正立在门口,他直接越过药仙奔过来,抓住我的手,又来拂我的额头,他摩挲着我的手掌:“怎么这么凉?” “没有,夜里风大。” 眼前的云霁寒与回忆里那个拿自己祭天的男人影子重合,我的眼泪飞出来,我靠在云霁寒肩头,难以名状的难过又一次袭来。 云霁寒轻轻拍着我的背,把我拥在他怀里,我把头靠在云霁寒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我抽了下鼻子:“三哥,我要你答应我,不管有一天,这天下有多么的需要你,你都不要放开我的手,可以吗?” 云霁寒把我的乱发捋直,他嗓子有点哑:“好,答应你。” “哼!” 门口的人又是一声冷哼,药仙还没走吗? “他定会再一次食言!” 第273章 玄石,巧舌辩 药仙这貌似嫉妒的话,我听着却心惊。 “不要!”我执拗地把眼泪埋进云霁寒心口的衣裳里,“你敢不带着我!凭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 “痴人!” 药仙摔门而去。 我愿做这痴人! “主子……”门外有侍卫通传,“倾城公主求见。” “宣。”云霁寒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神色又变得阴沉了。 我本来还想着趁云霁寒正心软的时候关于与他商量李叔夜的处置之事,云倾城可真是会赶时候。 我被云霁寒抱到席子上,云霁寒坐在我身边,用他的披风把我裹严实,我如今寒疾已经治愈,但为我保暖这件事,云霁寒这么多年早就习惯成自然,怕也改不掉了。 云倾城换了套素净点儿的衣裳,脸上不施粉黛,收敛了她平日里的嚣张气焰,看上去格外的软弱可欺。 她手里挽着个食盒,看到那个我就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她送来的东西,我可不敢吃。 门被关上,云倾城缓缓跪下来,对云霁寒行礼:“城儿给皇兄请安,给……” 云倾城偷偷剜我一眼,道了声:“城儿知错,特来给皇后娘娘赔罪。” 呵!黄鼠狼给鸡拜年! “城儿,你错在何处?说来给朕听听。” 云霁寒没有叫云倾城起身,上来就分析案情,我觉得他这是故意的。 云倾城好歹也是他亲妹妹,他这么不给赏脸,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云倾城绞着手帕,眼泪潸然而下,立刻抽泣起来,她哑着嗓子哭诉着:“是城儿不会说话,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本来是奉母后之命来无双城探望病重的皇后娘娘,不想这话赶话儿的,都怪城儿嘴快,说那李荀被生擒,千刀万剐了也不可惜,娘娘怒火攻心,要割了城儿的舌头……” “啪!” 桌案被猛地一拍,就裂成了两半,茶盏噼里啪啦地被摔下来,我瞧见云倾城冲着我挑衅似的一笑,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 云霁寒起身走向云倾城,云倾城立刻垂首把刚才那副得意模样收敛起来,哭起了丧,嘴里念叨着:“城儿深知皇后娘娘与那李荀师徒情深,还这般扎皇后娘娘的心,害皇后娘娘晕倒!啊!” 云倾城拭泪的手被云霁寒突然抓住,云霁寒提着云倾城的手把她提了起来。 “皇……皇兄!” 云霁寒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云霁寒的表情,可云倾城却是满脸惊骇。 “你可知,欺君之罪,是何等罪过!” 云霁寒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冷漠,他突然松开了云倾城的手,云倾城没站稳,跌在地上。 云倾城反应极快,她立刻俯首叩拜,嘴里说的信誓旦旦:“皇兄!城儿不曾撒谎,那柳修与皇后是亲兄妹,自然要偏袒自家人了。城儿说的句句属实,当时路过的侍卫们都该瞧见了,皇后怒不可遏扑倒了城儿,还要……还要割了城儿的舌头!” “是该割了!” 云霁寒一声怒喝,就连坐在席子上的我都微微一震。 这么多年,云霁寒都没对我这么生气的吼过,可云倾城是云霁寒一母所出的妹妹,云霁寒对她也太苛刻了。 云倾城咬着唇,委屈地哭起来,这回她是真哭了。 我听到云霁寒说:“朕与你如何说的?你还敢招惹朕的女人?” “我!”云倾城还想反驳,云霁寒的手已经举起来,云倾城立刻捂住了本来就有点肿的脸。 不过这巴掌终是没落下去,云霁寒说: “你是朕的亲妹妹,是承国的公主,当知道什么事不能做,什么话不能说。” 云倾城泪流满面地,指着我说:“皇兄就知道护着云翊,她到底哪里好?明明都是你膝下的妹妹,明明我才是母后亲生的,你为何从来不给我好脸色?她!她一个罪臣之女,凭什么!” “你还敢说!” 云霁寒的手负在身后,握得特别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我瞧着这场面,我若是去劝了,云倾城非但不会感谢我,还得把白莲花的帽子扣我身上。 罢了,今日就让云霁寒好好敲打敲打她,免得日后她这张口无遮拦的嘴惹出更大的乱子。 云霁寒说:“城儿,你扪心自问,你在宫里嚣张跋扈,到处仗势欺人,朕若再惯着你,宫里还容得下你吗?” 云倾城愣了下,不哭了,撅着嘴依旧不服气。 “生在皇家,就该学会自律自持,母后心疼你,让你无忧长大,朕不强求,你处处挤兑翊儿,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下哄哄翊儿,仍舍不得动你一分。当年你把翊儿推下湖,你可知她不会水,可能会死?也罢,那时你还小,可如今你已为人母,掌管一宫一府,是杨家的主母,你还这般胡闹!” 云霁寒说完,云倾城立刻就不乐意了,指着我道:“皇兄,我哪里胡闹了!我承认,我是懒了些,事事得叫母后操心,为我张罗。可云翊呢?她不配做皇后!她凭什么管理后宫!” 云霁寒冷笑了声,说:“翊儿是朕手把手教出来的,你说她不配做皇后,是不是朕也不配做这个皇帝?” 云倾城立刻瑟缩得收了手,转而去抓云霁寒的衣服,摇头道:“皇兄,城儿绝没有这个意思,城儿知道皇兄不易,是城儿错了,你别生气。城儿只是嫉妒六皇妹,城儿……” “回去吧,回你的杨府去,管好你们那一大摊子再来见朕!” 云倾城被云霁寒撵走了,我瞧着云倾城灰溜溜地抹着眼泪离开,松了口气。 我起身奔向云霁寒,从后面把他宽阔的身子拥住。 “谢谢你肯信我。” 云霁寒变了,他从前听到我与李叔夜有一点点的关联都暴跳如雷,哪还会去分辨是非,如今却能分辨云倾城的谗言了。 手被云霁寒握得很紧,他把我拉到身前,拍了拍我的背,说:“翊儿,不怕了。” 我点头:“原来我在你心里,是个听话的乖小孩儿呢。” 云霁寒被我逗乐了,他把我擎起来,叫我能够直视他,他问:“为何偷偷见他?” 顶点 第274章 玄石,认识我 “我真不知道是他。”我没有躲避云霁寒的直视,我说,“我只是不想……啊!” 天旋地转,我被扛起来了。 “罚!” “不要啊,我头晕。” 云霁寒不松口,他说:“不许晕。” “我错了……三哥……” “不好使……” 唉!天怎么还不亮啊! 琴魔今日一早就来堵门,我摸着身边的床铺还是温的,云霁寒去哪儿了? “哎呀呀,丫头,我们昨晚约好的,你不会这么会儿就忘了吧?” 我抓了抓头发,才想起来琴魔说的是夏曼的事。 我匆匆打理好自己,出门时发现修也不在,他又被林智周拐哪儿去了? 琴魔醒了酒,特别有精神。 我打量着琴魔一身雪白的劲装,头发也束得整齐,身后还背着剑,这样子倒配不上一个“魔”字了。 “前辈您今日很特别。”这么白衣胜雪的样子,如果再年轻一点,又是个妖孽。 琴魔把头枕在脑后,冲我眨了下眼睛:“哎呀呀,瞧丫头你这样子,看来昨晚皇帝没发火嘛!” “嘿嘿……侥幸混过去了。”我吐了下舌头,“那件事容后再说,夏曼的事比较紧急,我们这就去吧。” “得嘞!” 我瞧着琴魔这一脸轻松的表情,可不像是送别小情人的该有的表情。 夏曼是他的心魔症结之处,可瞧着如今琴魔这样子,他的病好了?不可能啊!他不是前几日还发疯了? 那就是这样子是装得了。 我怀着疑问与琴魔一同去了玄都塔,琴魔轻轻一挥衣袖,玄都塔的门就开了。 我与琴魔上了二楼,夏曼还悬空着,她双眼紧闭,面容苍白,确实像是病了。 琴魔召出他的琴,轻轻拨弄着琴弦,夏曼的身子慢慢落下来,被平放在地上,琴魔又转了旋律,夏曼身体周遭的光芒渐渐消失,待琴魔的琴音停下来,我瞧见夏曼的手指微微曲起来,然后她的头摇晃起来,身子也做出挣扎状,她嘴里喃喃地说着:“阿宣,求你,放了我吧?阿宣,你饶了我,你让我死吧!” 夏曼猛地睁开眼,她瞪着眼睛环顾四周,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她身边的我,她立刻坐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云翊!你怎么在这儿?呃……好痛!” 夏曼露出痛苦的神情,她捂住自己的心口,她突然喷出一口血来,血溅了一地,夏曼又咳嗽了几声,最后无力地倒下了。 她一双眼还瞪着我,冲我喷血沫子:“云翊!你怎么还没死?” 我摸了摸额角,对她说:“这声问候,不太好听哈!” 夏曼白我一眼,把脸别到另一侧,正对上琴魔,她吓得一瑟缩,挣扎着退了几寸,她嘴里喘着粗气,捂着胸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阿宣!你怎么能帮这个女人呢?这女人蛇蝎心肠,害死了不少人,你可不能被她蒙蔽了呀!” 我坐下来,拄着胳膊看夏曼的表演。 琴魔蹲下身子,掏出帕子将夏曼嘴角的血擦掉,然后把那帕子扔掉了。 夏曼要去抓琴魔的手,琴魔却躲开了。 “阿宣……我错了,是我不好,当初不该背叛你,背叛姬家,可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夏曼哀求着,琴魔脸上却一丝表情都没有。 “夏曼,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我忍不住打断了夏曼的话。 夏曼抚着心口,她转过了头面对我,恶狠狠地剜着我,她说:“云翊,你我这梁子,结下了,此后无论辗转多少次,我都会报复你,叫你杀你千百次也不够。” 我点头,说:“你越挫越勇的精神还是值得人学习的。哦,对了,你的女儿,我把她送到了一处好地方。” “哪儿!” 夏曼双手握拳,我继续说:“一个从前李政道经常光顾的地方,兰香馆。你听说过吧?” “云翊!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咳咳!” 夏曼气得又吐了口血。 我勾了下唇角,瞧着夏曼这气急攻心的样子,我心头已经有了定论。 其实那女孩儿好好的在陆机家里呢,我是故意这般说的。 “啊!”我拍了下手,“关于我们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也有了些线索,不需要你来指点了。所以呢?” 我望向琴魔,说,“前辈,她于我无用了,您尽管处置她,生不如死,最好。” 琴魔的剑登时出了鞘。 “慢着!”夏曼喝住了我转过去的身子,她声音有些激动,她说,“云翊,你杀了我,我绝对会再来找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倒无妨!” 我转回身,勾起唇角,对夏曼说:“你忘了,他是魔,死在他剑下,你就会魂飞魄散。而且你忘了,你重生的次数比我多,谁能保证这不是最后一次?保不准这就是你最后一副身体了。” 我冲夏曼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抬脚又要走,琴魔的剑也要砍下来了,夏曼大喝道: “等等!云翊,你别走!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的过去!” 我没有停步。 “我认识你!魏南青!” 这回我停下了。 我走回去,到夏曼身边,坐下来准备听故事。 “我确实认识一个叫魏南青的人,但我不确认她是不是你!” 我微微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你又在撒谎。” “我没有!” 夏曼撑起身子,她抓住我的手,说,“魏南青,是个明星,唱歌的,歌星!” 夏曼有点语无伦次,我的耳朵却竖起来了。 平行空间里的魏南青,也是个歌手。 “接着说。” 夏曼喘了口长气:“你18岁出道,是个炙手可热的歌手,娱乐新闻都是你的八卦,听说你背后的金主是个惹不起的大人物,所以关于你的黑料就算上了热搜也会立刻被撤掉。” 听夏曼这么说,我就不信了。 “你当我没看过言情吗?这么脑残的情节你也给我编!” 我没耐心了,听夏曼胡扯瞎编,我还不如信我身上这只时灵时不灵的铃铛呢! 我转头对着琴魔作揖,郑重地对他说:“多谢前辈。” 琴魔收了剑,问我:“这就完了?” 第275章 玄石,困不住 我点头。 琴魔收了剑,他抚着他怀里的那把琴,冷着脸对夏曼道:“姬家待你如亲生女儿,你是如何报恩的?我待你如掌上至宝,你又是如何对我的?这三年,我叫你在幻境里为姬家赎罪,看来,没什么效果。” 琴魔躲开夏曼要来拉他的手,他说:“夏曼,我知道,对你来说,死即是生,我困不住你……” “阿宣,不是的,我是愿意与你在一起的。” 都这个时候了,夏曼居然还能扯谎。 琴魔说:“我不杀你,我的业障,再与你无关,你走吧。” 琴魔说完,就闪没影了。 夏曼一听自己逃过一劫,立刻来了精神,她捂住心口,撑着墙往外走。 我跟在她身后,看她逃荒似的下楼梯,对于琴魔这个过去恋人,夏曼一点都不留恋,她以她最快的速度逃出了玄都塔,我也跟了出去。玄都塔的门应声关上了,夏曼快步向前奔走,才走出几步,就又喷了一口血,然后倒了下去。 这次,她再也起不来了。 我走到夏曼身边,看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的眼睛,她吐了句:“不,可,能……” “再见。” 我们绝对还会再见的。 夏曼咬着牙,凭着最后一点力气,忿忿地说:“我!绝不!” 她话还没说完,就死不瞑目了。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绝不放过我。 我等着就是了。 我回头看向玄都塔,琴魔不打算出来吗?他是决定与夏曼非赴黄泉,不复再见了。 “还不放过我呢!最后还得我替你收尸。” 我挠了挠头,漫长的一天,才开始呢。 料理完了夏曼的事情,云霁寒还没回来,我寻遍沧海楼,也没见到修和尉迟念文的身影,这三个人是故意躲着我,担心我询问李叔夜的关押之处吧?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修和尉迟念文就不提了,我不信云霁寒敢夜不归宿。 云倾城昨日晚上就离开了无双城,她动作倒是利落,就是不知道脑袋开没开窍。 我带着一队人到了陆机家,我真的不想面对陆机,可能是我这个愿望打动了苍天?陆机正好不在家。 开门的是那个小男孩儿,他一瞧马上的人是我,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冲着门内喊道:“姐姐姐姐,大恩人来了!” 这小男孩儿的嗓子已经治好了,可以说话了,原来他说话嗓门这么大。 我们被迎进门,从正堂走出来一个身着粉色襦裙的女孩子,几年不见,她面容更加明丽了,眉眼间和夏曼十分像,只是面容略显清瘦,她身上衣衫虽然鲜艳,却不施粉黛,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配饰,但即便如此,也掩不住她的姿容。 “姑娘可安好?” 我见这女孩儿愣在门口不说话,便开口寒暄了。 这女孩儿打量了我几下,才想起来我是谁,那双澄澈的大眼睛绽开了笑意,却只是淡淡的,她要跪下冲我行礼,我连忙上前把她扶住了。 我可是占了她的名分,怎么好叫她拜我呢? “我与姑娘也算有缘,几次经历风雨,竟还不知姑娘的姓名。” 我总不好总是姑娘姑娘地叫。 女孩儿的手如今养得很白皙细嫩,与我当年看到的那个皱巴巴的女孩子完全不同了。看来陆机没有食言,把这俩孩子照顾得不错。 女孩儿说:“回城主的话,民女闺名紫鸢。” 紫鸢? “好名字。” 我拉着这位紫鸢姑娘进了屋,那男孩儿倒不怕我,他对我说:“我们没有好茶,城主若是不介意……” “不介意,你去沏一壶热茶,我与你姐姐好好叙叙旧。” 我冲着男孩儿摆摆手,有什么旧可叙的呢? 紫鸢显得有些局促,变得腼腆了许多,当年她可是伶牙俐齿地,特别爱没理辩三分的。 我坐在席子上,对紫鸢说:“其实我今日来,一是探望姑娘,姑娘前些日子被掳走,受了不少惊吓吧?” 紫鸢微微点头,说:“还好,多谢城主的两个灵宠,将民女救回。” 那得谢云霁寒,莫谢我。 我又说道:“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想请姑娘帮个忙。” 紫鸢连忙摆手:“城主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何来帮忙一说?” “确是帮忙。” 我对紫鸢说:“我今日来,是想叫姑娘,陪我去见一个人。” 紫鸢不明情况,问我:“谁?” 我想了想,道:“嗯,一位故人。” “故人?” 我点点头:“姑娘可愿陪我去一趟沧海楼?” 紫鸢有些犹豫。 我又说:“你们兄妹可一同去,我会在此留人告知陆机。姑娘放心,我不是坏人,姑娘从平安回家之后,你家四周都有我们沧海楼的人暗中保护着,不然,也不会这么消停。” 意思就是,她想不想与我一起去,她都得去。 我为紫鸢和她的小弟准备了马车,我听紫鸢唤她的小弟叫“莫儿”。 这名字还真有点难记。 才走到半路,我就看到修骑马飞奔而来,身边还跟着林智周。 林智周依旧一身红裳,在街上穿行而过本就格外惹眼,再加上他脸上的狐狸面具,对于街上普通的小市民来说,只有一个心理定位:这哥们可不像好人哪! 可这里是无双城,街上还有不少武林中人,他们一瞧紫枫林的家主从沧海楼出来,还有走得这般匆忙,心中只会想:武林又要掀起风浪了。 林智周可不管别人是如何看待他的,他直奔我而来,远远地就喊着:“小鸡崽子!你真是害哥哥我好找!” 这话有歧义,嘿! 我还来不及接话,修已经先奔到我身边了,他看了看我身后的马车,似乎没有多想,他胸膛一起一伏的,好似真的很着急寻我。 “亲哥,自己家地盘上,我还丢不了。” 我眉毛冲着林智周挑了下,说:“倒是他,真的好闲啊!怎么成天为你马首是瞻的?” 修忽视后奔过来的林智周,没回答我的话,只说:“陛下急了。” 我耸耸肩,深表无奈。 “怪我喽?一大早上是你们先不见人的。”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修这么听云霁寒的话,我才是他亲妹妹。 第276章 玄石,被识破 林智周勒了马,也暼了眼马车,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说:“小鸡崽子,你这是想尽办法叫风兄松口,让你见李荀呀。” “我还有别的法子吗?你们个个和三哥穿一条裤子,我就是把刀架你们脖子上,你们也不会告诉我。” 我拍了拍马背,见林智周坏笑,才寻思明白。 “你知道?” 林智周不置可否。 我忘了,林智周可是紫枫林的家主,他什么小道消息不知道? 林智周把手搭在修肩膀上,修嫌弃地躲开了,他悻悻地收回手,对我说:“你也没问我呀?你不是说,以后都不再向我买秘密了吗?” “呵呵呵……” 我假笑了两声,拉紧了缰绳,说:“走吧走吧,咱们大喇喇地往这儿一站,影响交通。” 云霁寒就候在沧海楼门口,阴沉着脸,阎王爷又上身了。 我如今身上有连理蛊,我离云霁寒多远,他都能感受得到。 我猜云霁寒定是知道我去了陆府,心里可能又臆想出我和陆机怎样怎样怎样了。 “呦!堵门哪!” 我笑着下马,过去挽云霁寒放在身后的胳膊,云霁寒身子没动,我见缝插针,先把胳膊环住。 “哼……” 云霁寒一声冷哼,见沧海楼的侍卫把马车门打开,紫鸢和莫儿走下马车。 “陆机不在家。” 我见云霁寒还往马车里瞟,小声提醒他一句。 我冲修努努嘴,修引着紫鸢和莫儿先进了沧海楼,林智周也跟着一起闪了。 云霁寒后槽牙动了动,阎王爷还在气头上,我抬头冲他眨眨水汪汪的眼睛,才说:“昨晚你做什么去了?” “你把他们接这儿来,做甚?” 我俩几乎是同时发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噗嗤”一下笑了,对阎王爷说:“咱俩谁先说?” 云霁寒眼里翻涌着,我心明了。 “好,我先说。” 我揪紧了云霁寒的胳膊,怕他听到一半就先跑了。 “紫鸢另有身世,她亲爹是李政道,所以,她还有个哥哥,我想见……” “不许!” 我连李叔夜的名字都没说出口,就被拒绝了。 我心道云霁寒连韩子渊都不许我接触,像李叔夜这个头号情敌,他可防得紧呢!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好,不见。” 云霁寒突然抬起我的下巴,警告我:“你若还想见到稷儿,就不许见他。” “好啊!那你也不许见慕容烟岚!” 云霁寒把我的下巴提得更高了点儿,瞪着我:“嘶!这是两码事!我知道烟儿是妹妹。” “呵!我还只当李叔夜是师父呢!而且我也没把师父娶回家!” 我直接顶了回去,然后我听到云霁寒咬后槽牙的“嘎吱”声,可别咬碎了啊! “反了你!” 云霁寒两眼通红,“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他脑袋提过来。” “我信!” 我连连点头,我松开云霁寒,别过头去。 “不见不见不见!我不见成了吧?每次都这样!提到李叔夜你就动这么大肝火!”我揉了揉有些酸的鼻子,对云霁寒说,“反正我人都带来了,人之将死,你以德报怨一次还不行吗?” 紫鸢是杨纯如和李政道的女儿,杨纯如和李政道都是云霁寒的仇人,可紫鸢毕竟被巫马毅保护得很好,她是个完全置身事外的人,云霁寒不会迁怒于她。所以我才敢把紫鸢带回来。 “只让他们见一面,没必要告诉紫鸢她的真实身世,她这样,挺好的。” 我说完,便自顾着进了沧海楼。 我不是非要见李叔夜,我只是想知道李叔夜被关在哪里了。云霁寒把李叔夜搞得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琴魔把沧海楼探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人,这叫我如何把李叔夜带走?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我已经交代紫鸢叫她把李叔夜的关押之地暗暗记下,回来告诉我,我也好叫琴魔帮忙。 和云霁寒赌气,我不想回宝月宫,可这沧海楼里也没别的我能待的地方,韩子渊如今和八公主住在东苑,狗粮一大把一大把地洒。药仙那里我不能去,新收的两个徒弟成了尉迟念文的迷弟迷妹,早就把我这个正牌师父忘了。 那就只剩一个地方了,玄都塔。 我敲了敲玄都塔的门,没有人应。又多敲了几下,也没人答应。 夏曼死了,琴魔不会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如死灰,自己了结自己了吧? “前辈!” 我拍了拍门,还是没有人应。 “前辈?您又喝多了吗?” 我冲着里面高喊,还是没人声。 我试着推门进去,门上立刻显出一个巨大的符咒,把我反弹了一丈远,我猝不及防,想抓住点什么,这时,一双手揽住了我。 “清风?” 药仙带着药香的长发滑到我脸颊,我还闻到他一身酒气。 “别白费力气了,我都进不去。” 药仙揽着我安全着陆,与我说。 我抬头仰望玄都塔,心里一沉。 药仙说:“塔内塔外又多加了好几道禁制,这家伙,许是在塔里闭关呢。” “魔还可以重新修仙?”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药仙摇头:“可能不是修炼,只是封闭,把他自己封闭在里面。” “因为夏曼死了?” 我可以理解,人是死了,但恩怨未必消。 我问药仙:“那琴魔前辈什么时候能出关?” 药仙摇头。 不出来了?还是他不知道? 我冲着玄都塔喊:“前辈!你怎么言而无信呢?说好了帮我的!该不会你也被云霁寒收买了,帮他不帮我!” 我真想把这玄都塔挖了,看看琴魔在里面鼓捣什么呢! 这可怎么办?我若是亲自去救李叔夜,还没走出宝月宫,云霁寒就得把我像逮耗子似的抓回去。 “算了!” 我颓唐地往回走,却听到药仙在我身后说:“你为什么不找我帮你的忙?”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台阶上,又连叹了几声。 药仙坐在我身边,又转起了他的笛子。 他转过脸,问我:“四娘,你不信我能救出那个叫李荀的?” 我摇头。 我苦笑了声:“三哥做的是对的。” 我站在云霁寒的立场,李叔夜确实不该救。 “我只是不信,我不信师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演出来的,我不信他不想做个好人。” 第277章 玄石,丢智商 我抱着双膝,眼里又想起儿时云霁寒第一次带我到马场去见李叔夜的场景,那个闪闪发光的男子,仿佛纤尘不染的仙人,就像匠人手中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容不下一丝污浊。 “至少那时候,他是个好人吧?” “好人?”药仙拿笛子又点了下我的额头,“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蠢!你真是死多少次都不够!” “怎么讲?”我揉了揉额头,见药仙又用笛子点了点我腰间的铃铛。 “你确定你丢的是记忆,不是你的智慧?从前的魏姑娘可精明得很!”药仙说着,嘴角微微上翘,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容又消失了。 他说:“四娘,你可记得你是怎么死的?” 我努努嘴:“自然记得,紫枫林的地牢特别冷。” “你一向很怕冷,所以我的药庐总燃着炭炉子。” “是吗?我……说实话,我从来没在意过,抱歉。” 我笑笑,把头搁在膝盖上。 “我知道,我不该轻信他人。信错了人,会死得特别惨。只是李叔夜他今日落得这般地步,太可惜。” “得失自主,是不可能的。” 药仙也叹了声,“你我皆是痴人,三千世界,尝尽苦涩,顿悟只在一瞬。” “那你顿悟了吗?释然了吗?”我反问药仙。 药仙执起笛子,吹了一曲,才起了个调子,我便听出这旋律正是我熟悉的。 “浮生梦?” 药仙竟然会吹奏浮生梦?这曲子是钟隐先生所创,钟隐就是李叔夜。 看来这药仙也不是整日呆在迷雾谷,与蛇共舞嘛! 我静静聆听着,浮生梦这首曲子,还是云霁寒教我的,当时这首曲子在坊间甚为流行,我便缠着云霁寒找个师父教我,云霁寒只在我五岁生辰时,千金寻来钟隐为我奏了一曲,我还以为此事便作罢了,却不想三日后,他便手把手地教我。 那时候的云霁寒,才不会动不动就脸红脖子粗的阎王像,只要我身子稍好些,他总是伴在我身边,很细心地教导我。 那时候他说什么,我都愿意听。而今…… 药仙只吹了一半,他收了笛子,指了指前面,说:“这么粘人的皇帝,本仙还是头一回见。” 我抬头瞧见云霁寒缓步朝我这边走过来,他手里拿着我的披风,他看见我和药仙坐在一块儿,脸色自然不好看。 云霁寒没理会药仙的挖苦,他走到我身边,把披风打开,为我系好了。 “哼……” 药仙晃了晃脖子,扶着腰起身,转头对我说:“我等你。” 等什么? 哦,他说的救李叔夜的事情吧? 等药仙走远了,云霁寒蹲下身子在我前面,说:“上来。” “不生气了?” 我刚才明明快把他气冒烟了。 “嗯。” 云霁寒低沉地应了声。 我趴在云霁寒背上,云霁寒步子和从前一样稳。 “三哥……” 我贴着云霁寒的耳朵,轻声唤了声。 云霁寒没有应我。 “我知道,李叔夜的事情,你不会让步。继四皇兄之后,总有人要为百鬼窟的事负责。药仙说得对,我不该轻信他人却不信你。” 我试探地把手放在云霁寒头上,也像他那样轻轻揉了揉。 “我……你可不可以,痛快一点?别……别真剐了他……” 我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 云霁寒把我往上掂了掂,转过头瞥我一眼,见我这怂样儿,突然扯了下嘴角。 他说:“翊儿,你明理,就是太心软。” “我不否认。” 我把头靠在云霁寒肩头,低头看他迈出一个个坚定的步子。他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到太子再到登基为皇,他的手段不比李叔夜少到哪里去,只是一赢一输,成王败寇。不杀李叔夜,不除百鬼窟,云霁寒不会甘心。 云霁寒突然问:“翊儿,若当年你选择他的立场,若今日被囚的是我,你又当如何?” “那是不可能的。” 我一字一顿地说,“从我登上宁远城城楼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我一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坎儿。还好,我没选错。” 从云霁寒鼻息里吐出一声轻笑。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如你所说,此时此刻,你与李叔夜调换了境遇,我想,我定不会向李叔夜妥协,拼了命也要保你一命。” 云霁寒停下脚,他回头看我,把视线盯在我手上,他是想看我有没有摸鼻子,有没有撒谎吧? “为何?” 云霁寒声音突然冷了,他不信我说的话。 我忍住心尖的疼,挑眉问他:“想知道?” 云霁寒没有动,他坚定地要听这个答案。 “嗯……”我想了想,“我打个比方吧!就算秋实技艺再好,我还是觉得三哥为我输的发髻最好看,最顺眼。你带我走路,总是把我护在里侧,所以你不在的时候,哪怕我走在人群中,我也会没有安全感。我手里拿着一味美食,总是先想到你爱不爱吃,要不要为你留一点。我寒疾发作的时候,我一想起你皱眉的模样,就盼着自己立刻活蹦乱跳地在你面前。惦念你,牵挂你,早就成了比习惯还要可怕的本能。当初李叔夜让我选的时候,我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就那么毫不犹豫犹豫地撒开了他的手,拒绝了四皇子一党。” 我嗤笑了声:“我还记得你骗我去宁远城那件事,我又不是真傻,怎么会不怀疑呢?可我特别害怕,怕到日夜奔波马不停蹄地去确认你是否安好。我看到将军府的人都戴着孝带,我脑子一下子就乱了,你那么强大,怎么可能出事呢?一定是有人害你,是谁?四皇兄? 还是师父?无论是谁,都得给你陪葬!后来你出现在我面前,我气你嘲笑我,心里却乐开了花儿,觉得世界一下子都暖了。我心安了,就可以睡觉了。哈哈……” 我把头埋在云霁寒肩头,不叫他看见我的眼泪。 “没有那个可能,我不许那个可能性存在!” “翊儿……”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输,在我心里,你就不会输。就算你输了,我陪你一起输,也输得起……” 第278章 玄石,想什么 “翊儿,别说了……” 云霁寒把我放下来,他粗糙的掌纹刮在我脸上有些疼。 “三哥对不起,是我胡闹了,你别气了……” “唉……不气了。” 云霁寒拥着我,他说:“翊儿,不怕,三哥没有质问你的意思……翊儿,跟三哥回京吧?” 我摇头,我不想回去。 “回去了,你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说得自私,又难受。 云霁寒一下下抚着我的发,他说:“好!那我们一辈子呆在无双城。” 我又摇头,这样的话,骗小姑娘还差不多。 “乖……” 云霁寒哄着我,最后还是把我背回了宝月宫。 我终是没有见到李叔夜,修、林智周、尉迟念文,他们所有人都对我守口如瓶。 那个叫紫鸢的女孩儿倒是被安排见了一面,听修说,是叫李叔夜远远的看了她一眼。紫鸢这头儿被蒙着双眼进进出出,根本连东南西北都说不清楚。 我无奈,只得差人要把他们兄妹送回去,却不想陆机居然找上门儿来了。 夜都已经深了,我累得腰酸背痛,头刚粘上了枕头,就听到外面有一声吆喝:“小鸡崽子!开门!” 是林智周? 我才伸手要撩纱幔,手却被抓住了。 云霁寒从我身后把纱幔又扯了扯,是往里扯紧一点,扯得严丝合缝。 “不管他。”云霁寒把我的手放回原位。 “啪!” 门板被拍得震天响,林智周怕不是用踹的。 “小鸡崽子!有人要见你,还不快出来!” 听林智周这语气,已经败坏到要在“出来”二字前面加个滚字了! “他平时不都是哥哥长哥哥短的?现在是吃了枪药吗?” 我的瞌睡虫被赶走了,只能起身,可云霁寒又把我摆了回去。 他掐了下我的脸,说:“你先歇下吧。” “哦。” 云霁寒披了件外衣,出去喝止了林智周发飙的神经。 我听到林智周阴阳怪气地一句:“坏了我的好事。” 他能做什么好事?他只做坏事! 然后外殿便没有了动静。 我哪里还能睡得着,只好起身去了外殿,我瞧着墙上云霁寒的剑不见了。 云霁寒是去见什么人?还要把剑带着? 我回了内殿,想把头发重新束起来,刚刚坐下来,就瞥见镜子里有个黑影迅速地闪过。 “谁?” 我回头瞧,并没有人,抬头看着房梁,黑漆漆得也看不清。 “呼!” 好像有风声!一瞬间,屋内的烛火都灭了。 “喵!” 小九和雪儿察觉出异样,纷纷跳下床来,跑到我脚边,一前一后的保护我。 我心道真是恶有恶报,当年我当鬼吓唬云霁寒的老娘,如今轮到我被吓唬了。 “轰隆隆!” 一声惊雷惊得我心一抖,然后便有一道闪电照亮了漆黑的寝殿,仅仅一瞬间。 “嗷!” 就在这一瞬间,小九突然朝着我的右前方扑了过去,他好像和什么东西撕咬了起来,连雪儿也扑过去一起咬。 “嗷嗷嗷……” 不对呀? 怎么感觉好像是猫和猫打起来了?小九和雪儿在窝里斗吗? 正想着,突然,一丝冰凉触到了我的脖子,我才想回头,却感觉那冰凉带给我不曾料想的刺痛。 “嗷!” 一声凄厉的猫叫之后,就再没有了动静。 “小九!雪儿!” 我唤了声,它们俩却没给我一丝回应。 它们可是双尾灵猫,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制服? 我不敢动,这人能越过沧海楼和宝月宫的暗卫潜入我的寝殿,还能制服两只灵猫,功夫绝对不在我之下。 “这世上根本没什么江采霜,你就是云翊,从前的承国六公主,是吧?” 这人嘴里是塞了棉花?还是故意哑着嗓子?我完全想不出这人是我认识的人中哪位我得罪的仇人。 “你是昭国人?” 我想了想,才问道。 脖子处的刀又迫近了一分,我已经感觉有血流出来了。 见这人这般反应,看来我是猜对了。 “能有法子以这般速度轻松制服两条双尾灵猫的人,只可能是出自双尾灵猫的产地,也就是昭国。而且,我猜你是昭国皇族派来的吧?普通人谁会关心我的身份?不错,我是云翊,你是来杀我的?” 我想微微转头看看这刺客模样,却听到身后的刺客冷声道:“你最好不要动,就算你是凤命之人,也不代表,我不可以杀你。” “那你就不是来杀我的。” 既然知晓对方来历,我也就不紧张了。 我问道:“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那刺客声音特别哑,和乌鸦叫一样难听。他问我:“李荀在何处?” “我不知道。” 刀子把伤口又划开了一点,他要是再用点儿力气,我真的又要重生了。 “你杀了我也没用,我真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还何必烦恼这么多日呢? 那人又问道:“百鬼窟的圣器,在哪儿?” “圣器?”我回想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回道,“你说那块破石头呀?在玄都塔里,你有本事你进,反正我进不去。” 我想了想又说:“就算进去了,你也拿不走,里面的封印只有神仙才打得开。” “你放屁!”刺客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这世上哪儿来的神仙?” 我把脖子往回缩了缩:“你不信无所谓,你主子他会相信的。你这么回去复命,你那主子他进过玄都塔,他会信的。” “什么?”刺客有些诧异。 我笑了下:“你还是快回去复命吧?皇帝马上就回来了。你回去告诉周琦玉,有问题直接大大方方来问,要什么东西就凭本事来抢,再这么下作地划我的脖子,我下次见面就划花他的脸!” 刺客愣了下,他哑着地嗓子吐了个:“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过来。 “三,二,一!” “嘎吱!” 门开了! 云霁寒举剑刺了过来。 “三哥小心!” 我喊了声,云霁寒抓紧时机往我身后刺去,但被刺客躲开了。 “抓刺客!” 云霁寒吼了声,他真是太了解我了! 从我被百里重光扔进蛇窟那次危难之后,我就怕极了黑暗,就算熟睡,也会留盏烛火。 第279章 玄石,坏事的 所以云霁寒一见屋内烛火全灭了,他就立刻反应过来,有刺客了! 这回可热闹了,霎时间就有十几暗卫破门窗而入,还有点着火把的侍卫冲进来。 我瞧见小九和雪儿躺在地上,两只猫都瘫成了面条,它们身边站着一只比它们俩体型大许多的黑色双尾灵猫,它刺客正呲着牙弓着背冲着冲进来的侍卫嘶喊。 云霁寒的剑直指刺客,他的脸被火把照得忽明忽灭。 “都别动!” 刺客的刀尖就对着我的脖子,他另一只手捏住我的肩膀。 “你看!这回跑不成了吧?”我吐槽刺客,刺客力道极大,他的手就像个钳子。 “呃……啊!” 耳畔传来我的骨头被掰碎的声音。 “闭嘴!”刺客冲我吼道。 他把我肩胛骨都掰碎了,居然还叫我闭嘴! “放了她!”云霁寒双目又红起来。 我听到这刺客对云霁寒说:“皇帝,你若是不想你的皇后被我捏成碎沫,就叫你的手下放下所有的武器!” 这刺客够猖狂的。 云霁寒立刻做了个手势,所有人包括云霁寒自己在内,都把武器放下了。 刺客使劲往我的腿弯处踢了下,我跪下来,他那只钳子手又掐住了我的脖子。 “交出李荀!不然,我轻轻一捏,你的皇后立刻就断气!” “你要滚,就麻溜的,休想带走李叔夜!” 我回头看那刺客,突然感觉左手像被两个斧子对面砸过来一样,“咔嚓!” “翊儿!” “啊!” 我的痛呼被刺客掐在了嗓子眼儿。 我抬头瞪了这刺客一眼,我现在只能用眼神表示我的不满! 云霁寒双手都握成了拳头,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额头上的青筋我隔得这么远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听到云霁寒冲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带李荀过来。” “是!” 有几个人退了出去。 我脸上的汗落下来,又是一声雷声响起,打了两下闪电之后,外面下起了“噼噼啪啪”的大雨。 把李荀带来还需要一会儿,我疼得脸上都是汗,它们顺着额头滑到我眼睛里。 “你一个人……根本没法带李荀走!” 我忍着痛,对身后的刺客说。 “你真当沧海楼是你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李荀已经被陛下打断了双腿,你根本没法带他走。” 我开启胡言乱语瞎掰模式,这刺客蒙着面,他低头暼我一眼,没再理会。 “城隍庙那晚,把李荀救走的人,是不是你?” 我问那刺客,刺客依旧不答。他怎么就这么甘愿做个聋子? “让我猜猜,你主子和李荀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块的?李荀当年被打下山崖,该不会好死不死地,就被你家主子给救了吧?” 这回,这刺客低头看我了,看来我猜对了。 “怎么?昭国容不下他,他就跑到别人国家来,动别人抽屉里的奶酪,乱别人家的朝纲?他怎么就那么欠儿!那么闲呢?” 那刺客手劲儿加了几分,他冲我道:“闭嘴!” “我不闭嘴!反正你不敢杀我!你若是杀了我,你主子绝对会把你剁成八瓣儿!” ““闭嘴!啊!”” 刺客松开了我,他捂住自己的眼睛,退了两步。 又一颗银针飞过来,刺中刺客的手腕。 云霁寒已经飞身过来,把我揽起来,又旋身撤到了暗卫身后。 “这么多年,我才知道,你还会用暗器!” 云霁寒把我换了个姿势好好抱着,然后他从容不迫地对护卫们说:“不必留了。” “不不不!得留着,还得顺藤摸瓜呢!” 得揪住周琦玉呀! 可是云霁寒没听我的,他已经跨出了门槛。 雨下得特别大,头顶雷声滚滚,云霁寒走得马不停蹄。不,不是走,是跑。 有一些热的东西滴到我脸上,我想雨水是不会加热的。 云霁寒,他哭了? “马上就到了,坚持会儿,疼,就喊出来,哭也没关系,翊儿,”云霁寒低头看了我一眼,“你不出声,我会以为你晕了……” 我不是不疼,云霁寒头发脸面衣服都湿透了,他这样在雨中狂奔的模样,我有点担心他又要发疯。 “是挺疼的……” 我现在手不是手,胳膊不是胳膊,确实痛彻心扉,可我心里遗憾的却是,我现在不能搂着云霁寒的脖子,或者揪住他的衣襟。 我冲着云霁寒笑笑:“让我晕一会儿吧,反正这么久了,也不是头一回了……” 云霁寒歪过头,用肩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还要气我?” 我讪笑了两声。 “说来昭国人还真是喜欢碎骨!从前……呵!不提了!” 我想到了浑身骨头都被砸碎的周琼玖,想想那时候有多痛,就觉得现在都是小儿科了。 “砰!” 门被踹开了,我抬头看,这不是沧海楼的正堂吗? 此刻正堂之内,林智周、修还有陆机,都坐在里面,见云霁寒这般狼狈模样进来了,林智周和修立刻从席子上跳下来奔过来。 “怎么回事?小鸡崽子,你的手怎么了?” 林智周立刻瞧出不对劲,把席子上多余的东西扫到一边儿去,云霁寒把我放下来,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过来握住我的手。 “是雷声太大,还是我们吵得太凶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林智周一边说,一边过来查看我的伤势。 云霁寒用帕子捂在我脖子处的伤口上,冷着脸说:“有刺客。” 修听了,立刻拔剑冲了出去,哎呦我后知后觉的亲哥啊! 席子上的陆机也倾身探过来,他的唇抖了抖,可能想说什么。 “陆机,我不是留了人吗?你怎么还来寻人?” 我看向陆机,他一个盲人,跑这一程,着实没必要。 陆机眼睛遮着布,他的手微微曲起来,我听到他说:“我不放心。” “不放心?你是有多信不过我?” 我既然已留了人给陆机传话,就是想告诉陆机,我会好好保护他们姐弟,陆机怎么就这么轴。 “你不想把他们姐弟扯进是非里,我也不想,他们俩一切安好,既然你来了,待雨停了,就把他们带回去吧。” 我别过脸去,陆机也太草木皆兵了,我在陆机心里,是有多么心机,多么不善良啊? 第280章 归去,被隐瞒 “雀……我……” 陆机垂下头,他双手揪住双膝,说:“我不放心城主,以为城主有了难处,特来,看看……” 我愣住。 云霁寒眼神一凛,我缓缓闭上眼,我还是晕过去比较好。 这一晕,可不太好。 伤口发炎加上淋雨,外加惊吓,所以我又发了高烧,等我好不容易能睁开眼皮,云霁寒的下巴已长出一片“草原”。 他正拄着胳膊在床边,眼睛闭着,看他这副疲惫模样,又是几日没休息了。 “三哥……” 我哑着嗓子唤了声,其实我更想摸云霁寒的胡茬儿,可是我现在两只胳膊和手都打着竹板儿,还是不动为妙。 云霁寒立刻就醒了,比我所料想的都快。 “翊儿醒啦?渴吗?饿不饿?” 云霁寒上前,抚了抚我额前的碎发,顺便探了下我的额头,他的声音真是温柔,像小时候那样。 我摇头,把身子往里挪了挪。 “眼睛好红……”我有点想哭。 云霁寒靠在床头,把我的手捧起来,放在他两只手掌之间,说:“怪我。” 怪他什么? “可千万别怪你,不然这些暗卫和侍卫又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想反握云霁寒的手,才动了一下,刺骨的痛就钻进了心尖儿。 “呜呜……我要回家……” 我靠在云霁寒身边,把头埋在他衣服里,假哭起来。 “嗯,好。” 云霁寒一点点为我顺发。 我抬头看他:“抓到了吗?” “一定。” 我点头,又小声问道:“陆机回去了吗?” “不然呢?杀了他?” “拜托不要这么开玩笑。”我打了个哆嗦,瞧着云霁寒又冷下来的脸,这回陆机可算是上了云霁寒的黑名单了。 云霁寒扶着我,让我靠着他肩头坐着,有些好奇:“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智周为什么要发那么大脾气?他说吵架?和谁吵?为什么还吵得那么大声?” 云霁寒捏了下我的小鼻子,说:“你不想知道。” “我想知道!”我摇头。 云霁寒揪着我的鼻子晃了晃,说:“不,你不想知道。” 我转头见云霁寒把唇抿得紧紧地,扯了下嘴角,我心想,一定有事情,他们这几个称兄道弟的,有秘密瞒着我。 “我会自己查清楚的。”我努努嘴。 云霁寒居然还一脸期待似的,说:“那你要加倍努力了。” “嗯?” 我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而这挫败感激起了我大侦探的潜在基因,我一定要查清楚,林智周的大秘密。 无双城戒严了好几日,依旧没有查到周琦玉和那个刺客,而百鬼窟的余党,也都消失了。 我被云霁寒护在怀里喝骨头汤,他还真是以形补形,我这几天明显圆润了。 我把最后一口汤喝完,说:“周琦玉说不定带着李叔夜的残部逃跑了。” “哦?” 云霁寒又喂我吃了一块月牙骨,他低头问我,“翊儿猜猜,他们会往哪里跑?” 我想了想,回道:“回昭国呗!他得不到百鬼窟的圣器,自然要回去搞阴谋论,夺回他失去的一切。” 云霁寒点头,那我就是猜对了。 “那我们要不要给昭国皇帝提个醒呀?毕竟,民间盛传周琦玉血统有问题呢。” 我把骨头嚼的嘎嘣嘎嘣脆,云霁寒嘴角勾了勾,他说:“不必。” 意思就是斗得越狠,对我们越有利呗? 我点点头,指着盘子里猪骨头,说:“那块儿,三哥,那块儿好吃。” 云霁寒把骨头拿在手里,我就伸脖子去啃好了。 雪儿把两只前腿搭在桌上,馋得两眼冒光,云霁寒瞪了它一眼,它立刻委屈地把爪子缩了回去。 我对雪儿说:“雪儿,你得减肥了,多锻炼锻炼,你看那天,人家一只双尾猫把你们俩打得落花流水,丢人!” 雪儿不高兴地晃了晃自己的尾巴,舔了舔前爪,上榻上寻他媳妇去了。 “三哥你看看你养的猫儿,和你一样油盐不进!难怪小九成天去找黑羽玩儿,都不理它的正牌老公。” “嗯?” 云霁寒晃了晃手里的排骨,轻佻地问了句:“翊儿说什么?” “啊……”我咬了舌头,糟糕,又口无遮拦了,我连忙圆话,我说:“我是说小九眼光不行,没挑个最好的回来。” 哎呀,这话好像也不对。 云霁寒把排骨放回盘子里,用帕子把他手上的油渍擦干净,又掏出一张为我擦嘴。 擦完了,他又顺势捏住我的嘴:“该罚了。” “可是我还没吃饱……”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林智周可能在我的药里放了安眠药,不然我怎么这么嗜睡,整天晕乎乎的。 这天之后,云霁寒几乎时时刻刻呆在我身边,处理公务时候,就带着我,不给我落单的机会。 用他的话说:“不可离我三尺开外。” 然后我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林智周和修不再同进同出了,他们俩像是故意的,有修在的时候,林智周就绝不会出现,反之亦然。 “真是奇怪。” 这一日,云霁寒正和修谈论回京的事宜,我不自觉地就把心头的疑问说出来了。 “什么?” 云霁寒被打了岔儿,倒没有不悦,他坐过来揽住我,低声说:“你不满意?” 我根本没听他们俩聊什么具体内容,有什么满不满意的? 我摇头,看了看云霁寒脸上的殷切,又看了看修眼里的担忧,我把脑袋往外探了探,我又摇了摇头。 “没事,哈哈……我就是刚吃完,又有些饿了,还困,特别懒,做什么都十分倦怠。”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肚子,又摸了摸我的额头,对修说:“你去唤他来。” 修没动地方,似乎有些不愿意。 这就怪了,以前我若是病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林智周呀。 犹豫了半晌,修才憋出了一句:“我去找郎中。” “快去!”云霁寒微微皱眉,又添了句,“这是圣旨!” 修这才不情不愿地出去。 我见云霁寒扶着额角摇头,看来他也挺苦恼的。 嘿!奴隶和奴隶主,有什么架可吵的?什么架能让修连宝月宫那么大的动静都忽略掉? 第281章 归去,大小姐 我不禁浮想联翩。 而作为那一日修和林智周吵架的目击者陆机,已经早早地被云霁寒“高抬贵手”送了回去,我只能自己想法子旁敲侧击询问了。 “翊儿!” 云霁寒突然唤我,我心肝一颤。 “欸?” 我端坐好,听云霁寒号令。 云霁寒刮了下我的鼻子,轻声问我:“小脑袋又在想什么不着边际的事?” “没有啊!”我立刻反驳。 云霁寒把胳膊放在桌案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他突然问:“你想见李荀吗?” 嗯? 我两只兔子耳朵立刻竖起来,云霁寒为什么这么问,他在试探我? 我大脑飞速地转了下,思考着怎么回答才能叫柠檬皇不酸。 我对云霁寒说:“我想和你一同去见。” 云霁寒摇头。 怎么?我的回答,他不满意? 云霁寒脸色没什么变化,他只是捧着我的脸,说:“李荀要见你,单独见你。” 我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脑海里闪过五个字:“这是个巨坑。” 我才不跳。 “噗嗤!” 云霁寒笑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他转过头,右手握成空拳,掩住嘴乐,他至于这么开心吗? 我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不要欺负我,我是个病人。” 云霁寒又捏了下我的脸,说:“翊儿。你这一百年都是这么怂过来的吗?嗯?你就这么怕我?” 我撅撅嘴,摇摇头。 “以前我也很牛气的!真的!”我亟待云霁寒的认可。 云霁寒揽我到他怀里,他嘴角还微微扬着,他说:“不怕啊……三哥会为你安排好。” 我茫然地点点头,云霁寒怎么突然就松口了,同意了? 我思索了下,突然就想到了那句成语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该不会…… “三哥……”我咽了下口水,很小声地问了句,“见过之后,你是不是就要下旨了……” 云霁寒摩挲着我的手指腹,道了声:“是!” 这么说,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李叔夜了。 说心里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我曾经一度以为李叔夜是韩子渊的转世,可后来才知道韩子渊没死。等等,那李叔夜为什么会和韩子渊长得那么像?难道…… 天哪!我怎么忘了这茬儿事情? 不行,我得去找韩子渊一趟。 “哎呀!烦!” 林智周骂骂咧咧的声音正好传进来,我朝门口看去,只见门被很用力地拍开了,林智周摔摔打打地走进来,他满不情愿地过来,一张笑嘻嘻地狐狸面具也掩不住他此刻的气急败坏,他抱着胳膊,斜眼瞪了我一眼,道:“是谁找我?” 云霁寒顺手撇了枝毛笔扔了出去,那毛笔是刚用过的,还带着墨汁呢! 林智周轻巧地躲过,但衣摆还是被墨汁溅到了一点儿。 “你瞪谁呢?” 云霁寒虽然语气好似愤怒,其实嘴角挂着坏笑,分明就是在故意逗林智周。 “怎么!瞪人又犯你承国哪天律法啦?我堂堂紫枫林家主还不能瞪人……” “锡麟!” 林智周的话被他身后的人打断了,修走过去拉住骂骂咧咧的林智周,修脸上永远都是那副削瘦淡漠的样子,他扯了扯林智周的衣角。 “跟我来。” 咦?修怎么会喊林智周的真名? “不是你请我来的吗?哦!现在又嫌我吵啦?哎呦我长脚了,你别拉我!” 修拽着林智周的袖子拽不动,干脆拉着他胳膊,把他拉出去了。 “你拉我做什么?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林智周的声音渐行渐远,我这边脑仁真的有点疼了。 我举起打着竹板的手,放在额头上我问云霁寒:“三哥,林智周是长这个角了吧?脾气好大呀!” “按林智周的岁数,他该是过了青春期了,也远不到更年期的年纪,难道他也会内分泌失调,每个月都有看谁都不顺眼的那几天?” 云霁寒抓住我头顶的“犄角”,说:“你是猫,不是牛。” “喵!” 我回头看了看,小九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我身后,它攀在我背上,十分巧合地叫了一声。 “喏!你的猫儿在那儿呢!还买一送一外加一个大礼包呢!” 以猫的生育能力来讲,再过几年,估计整个勤政殿都成了猫窝了,到时候勤政殿的梁柱都给给小九的孩子做猫爬架用。 云霁寒把我的胳膊往他那边一拉,我不得不倾身过去。 云霁寒笑着说:“我的大礼包呢?” “呵呵呵呵……” 我往回缩了缩,指了指桌上从京城快马送来的奏章,说:“公事!您忙!我……我出去溜达溜达。” 云霁寒却不松手,他眼睛有点迷离,他压低了声音在我耳畔:“不许走。” “这是圣旨吗?不是圣旨我就走了。” 云霁寒被我气笑了,他盯着我的伤处,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的意思,就是我要是伤的是腿,不能跑了,多方便他。 “圣旨。” 云霁寒郑重地说。 呵!这不就是帝王版的借职务之便吗? “嘎吱!” 门开了。 我用胳膊肘把云霁寒顶回去。 开门的是修,他低着头,并没有瞧见屋内情景,他侧过身子,把火红的“狐狸”林智周请了进来,林智周面色如花,喜笑颜开的,跟刚才完全是变了一个人。 “小鸡崽子?哥哥来了!” 林智周张开怀抱扑过来,还好有云霁寒挡在我身前。 我缩在云霁寒肩头,狂咽口水,原来林智周是人格分裂?! 修把林智周送进来,又默不作声地低头出去了,我伸长了脖子去瞧修的背影,他怎么把头压得那么低? 林智周,该不会吵架吵不好!打人打得爽吧? 敢叫我亲哥受委屈? “林智周,你敢欺负我亲哥!”我若不是现在手不好用,肯定要和林智周打一场。 “我没有啊!” 林智周还一脸无辜地,他摊开双手原地转了个圈儿。 “小鸡崽儿,你瞧!哥哥为了见你,连鞭子都没带!” 我努努嘴,说:“我会去问亲哥的,若是你再敢拿从前的身份压着他,你看我不把你紫枫林的房盖儿掀了!” “好哇!好哇!你快去问,快去!” 林智周坐过来,满眼都是小星星地期待。 第282章 归去,诀别日 “你等着!”我咬咬牙,才想再说点儿狠话,云霁寒把我扶好。 “咳!” 云霁寒白了林智周一眼,说道:“正事要紧。” 云霁寒拂了拂我的脑袋,柔声说:“乖!你哥是大人了。” “哦。” 我只好老老实实地任林智周诊脉。 林智周笑嘻嘻地跟吃了蜜似的,我越来越怀疑他的神经不太正常了。 林智周为我诊脉,云霁寒就在我身边守着,林智周诊了半天,也没定论,他暼了眼云霁寒,冲他拂手:“你别这么紧张地看着我呀?看得我都紧张了。” “事儿真多。” 云霁寒拉着我的手,把脸别到一边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在云霁寒不耐烦地要发作的前一秒,林智周才把手抬起来。 “没事儿,啊,没事儿。” 林智周起身,扶了扶自己的腰,又揉了揉脖子,才说,“身子底子差,本就刚刚醒,再加上最近事情比较多,累着了,外加有那么点儿水土不服。没大事儿。” 我冲云霁寒挑挑眉,云霁寒也看了看我。 云霁寒抬脚就踹了林智周一脚,力道不大,就是闹着玩儿的。 我拿出侦探做派:“你今天,说话很奇怪。” 我上下打量了下林智周,他刚才的诊断根本就是敷衍,也完全不像他平日说话的风格呀! 林智周往后跳了一步,躲过云霁寒的第二脚,他说:“真没事儿,你多休息多喝水,我有事儿,先走了。” 然后还不待云霁寒留他,林智周就脚踩风火轮儿似的跑了。 “所以呢?只是我心理作用?” 我打了个哈欠,我好像又有点困。 “三哥我回去补个觉。” 我才起身,又被拉回来。 我身后那人说:“在这儿也能补。” 我是真困,我发誓。 因为云霁寒看得太紧,我只好派我的两个小萌宠帮忙了,我叫雪儿给我传信给修。虽然不知道修和林智周到底因为什么吵架,但我觉得吧,修好像是吃亏了。如果林智周真拿住了修的小辫子,我才不管谁对谁错,我绝对会把林智周一脚踢出沧海楼。我就是这么不讲理。 我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小九,我把信别在小九的背上,抚了抚他胸前的红毛,对小九说:“小九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就是你展露身手的好日子,你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镜缘天师,就是韩子渊,就是那个那个,白头发的,浑身仙气的那个。你肯定记得他,小时候他还养过你一段日子呢!你以前不是一见到他就很嗨皮吗?” “喵喵!” 小九眼光锃亮,冲我喵喵叫,我喂给它一整棵红参,对他说:“事成之后,你想什么时候找黑羽玩儿,我绝不拦着!好不好?” “喵!” 小九答应得倒是痛快,它兴奋地越出了窗户,跳上了房,化成一条白色闪电。 话说写这两封信可费了我好大功夫,因为两只手都不能握笔,我只好用两只手腕夹着毛笔鬼画符了几个字,也不知道修和韩子渊能不能看懂。 办完了大事儿,我偷偷溜回内殿,云霁寒正熟睡,我叹了口气:“三哥,对不起。” 翌日一早,两只灵猫都回来了,我想这信该是送出去了。 云霁寒亲自为我梳妆,他把我的一缕长发握在手心,突然说:“今日带你见李荀。” 这么快!昨日才提到此事,今日就见面,云霁寒该不会算到我不会甘心李叔夜死吧? “见面就见面,要不要这么华丽?” 我瞧着云霁寒为我准备的那套宫服,心里就沉重了几分,云霁寒这是在提醒我,我是承国的皇后,李叔夜的事,我不能糊涂。 云霁寒为我戴上发饰,说:“自然要把我的妻打扮得倾国倾城,朕要让他知道,你在我身边,才是最圆满的。” 这话,太肉麻了吧? 云霁寒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不像他了。 可那个“我的妻”,这个称呼,我喜欢。 我们坐上了马车,我的手一直被云霁寒握着,他眼里不带什么多余的情绪,也不多言,他的手温一点点传到我心里。 我也不知该和云霁寒说什么,安他心得话,我之前掏心掏肺地说了一大堆,云霁寒估计也听腻歪了。 只是他真的放心我单独见李荀吗?他不打算偷听? 不,他要是想听,自然会大大方方的听,用不着委屈他自己。 马车在城里绕了几圈,终于停在了一座普通的家宅之外。 作为路痴的我,完全没记住路线图。 唉!先不说这个,先见人吧。 这宅子从外面看,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简陋,云霁寒把我抱下了马车,他推开了门,门内有两个守卫,见到云霁寒,他们立刻跪地行礼:“属下叩见主子。” 院子里还有两个守卫,他们正守在正屋门口,有一个我看着特别眼熟,走近一瞧,竟然是元亮。 元亮可是云霁寒最信任的侍卫,平日里云霁寒都把他带在身边,这些日子却不见他,他是什么时候来到无双城的? “属下等叩见主子,叩见皇后娘娘。” 我环顾着这个伪装成民宅的暗卫栖息之所,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云霁寒来无双城不是临时起意,不是跟着我来的,他本来就打算来无双城了。 那么他原本打算来无双城做什么呢? 他来这无双城之后,在暗处又做了什么呢? “快起来吧。” 暂且搁下心中的疑惑,我还是及时做出了反应。 元亮起身,冲着云霁寒拱手道:“主子,一切都安排好了。” “嗯。” 云霁寒微微颔首,转头对我柔声道,“我们进去吧。” 我点点头,随着云霁寒进了正屋。 元亮引着我们往里走,正屋里摆设十分简单,只有一桌一椅子,正对着门,就好似衙门大堂一般。 堂内地面上,有一滩污渍,我看得清楚,那是一滩血迹的残痕,虽然已经刻意清洗过,但我还是看出来了。 云霁寒带着我绕过正堂,到了内室,内室的一角堆着一些干柴。 元亮掀开地上铺着的一张旧麻袋,露出地窖的入口,谁家会把地窖修在正堂啊,分明就是暗卫为了掩人耳目精心设计的。 顶点 第283章 归去,在面前 元亮把扶手拉开,里面是亮的。 云霁寒扶着我走在有些潮湿的台阶上,我看着这别有洞天的诺大地窖,四四方方的空间,墙壁上嵌着火把,云霁寒拿了一枝,带着我走下去。 这地窖,就是一座地牢。 火把照得地牢里面的陈设和刑具都红扑扑的,连水桶里的水,也被照红了。 云霁寒带着我往地牢最深处走,越往里面走,我的心越往深渊里跌去。 其他牢房都空荡荡的,隔着纵横交错的栅栏,远远的,我就看到了那抹月白的影子。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的一堆干草上,那件衣服,看上去像是新换上的,白白净净的,他的头发依旧束着,只是微微有些乱。 我走到牢房门口,云霁寒替我把牢房的门推开。 牢房的门,竟然没锁。 云霁寒把火把插在门口的墙壁上,他揉了揉我的肩,对我说:“翊儿,我在外面等你。” 我转头见云霁寒往外走,他真的准许我与李叔夜单独见面? 听到人声,地上的人微微动了动,他面容干净,只是嘴角有些发青,额角也肿了,特别狼狈。 李叔夜身上没有一点束缚,只是他脸色苍白,显得很虚弱。 我想起那日在古董店看到他的情景,又见他抚着心口坐起来,心知他被云霁寒刺伤的那一剑,还没有痊愈,如今进了这里,也只会更坏。 李叔夜微笑着坐着,他后背靠着墙,那双曾经盛满了满天星空的眼睛,又弯弯地像两枚新月。 “翊儿,你来了。” 我跨进了门,缓步走到李叔夜面前蹲下来,我嗓子好像塞了一块馒头,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地我心都堵住了。 “都让你快点儿跑了……” 我别过脸,不想叫李叔夜看到我哭。 “他们打你了?” 李叔夜的衣裳虽然是新换的,可并不能掩住他身上的鞭伤。 “凭你的功夫,你逃不出这里?我才不信你会被他们抓住!明明从前来去皇宫片叶不沾的……” 我才抱怨了一半,手就被握住了。 “翊儿,你的手,怎么了?” 我转回头,看见李叔夜抖着手去摸我折断的左手,他的唇抖着,脸色又白了几分,冰凉的手指一点点拂过我手上的竹板。 “没事,前几日从马上摔下来,是我自己不小心。” “是周琦玉那个手下做的!” 李叔夜说的不是问句,他说的是个笃定的陈述句。 我要把手抽回去,却被李叔夜抓得特别紧。 “是师父不好,又害你受伤。” “真的是意外!与你无关。” 李叔夜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情绪,他说:“明明是我一次次的害你,却还要让你迁就我的情绪。翊儿,你还要让我有多愧疚?” 我没想让他这样。 “你无心的,无论哪一次,你都不想我有事,只是你没有控制住局面。” 我笑了笑,“也怪我,因为我从来没有信任过你,其实我从宁远城回来之后,就知道我就是司徒家的遗孤了,是我故意隐瞒你的。” “难怪……”李叔夜好像想到了什么,李叔夜咳嗽了两声,他的脸色更差了。 “怎么会怪你?是我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李叔夜捂着心口,他似乎特别难受。 “你的寒毒,解了吗?” 我点头。 李叔夜摸了摸我的侧脸,他说:“翊儿,其实你也没多么的喜欢我吧?” 从前,我真的很喜欢他,就像看待天上皎洁的明月一般,喜欢的不得了。可是,我们却在一次次抉择之后,越走越远。 我咬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 “你都从来没让我亲过你!可云霁寒……他无论做什么,都能讨你高兴。” 李叔夜闭上眼,他无奈地笑笑,“翊儿,如果我可以更早的遇见你,就好了。若我从一开始就可以改变你们家族的命运,就好了。” “师父你说笑了,那时候你才几岁?” 等等,我愣住了。 李叔夜他千方百计地找百鬼窟的圣器,找那块破石头,该不会…… 李叔夜从身下的稻草堆里掏出一个荷包,我愣了下,这荷包,上面绣着小兔子的,好像是我的吧?不知什么时候,稀里糊涂地丢了。 “师父……”我的眼里起了雾,我瞧见李叔夜把荷包打开,掏出里面的一块玉佩,这是凤栖梧家主的玉佩。 “翊儿,那日,若是你收了这玉佩,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李叔夜把玉佩揣回去,把它系在了我的腰侧。 我的眼泪落在李叔夜苍白的手上。 “师父,你故意被抓,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李叔夜摇头,他凄然地说:“翊儿,师父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我没有想到会活在那个女孩子身体里,我不该给你下毒,害你又死了一次。” 李叔夜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水。 我摇了摇头,哽咽道:“我没有告诉你,对不起。” “翊儿,凤栖梧,就交给你了,以后,你就是凤栖梧的家主了,凤栖梧的人,还在那儿,我的事,与他们无关……” 说完,李叔夜垂下了手,他的头靠在墙上。 “师父,我会找人来救你离开承国,你改名换姓,可以重新开始,这玉佩是你的,你才是凤栖梧的家主……” 李叔夜摇摇头,他抚着我的脸颊:“翊儿,你怎么还这么傻?万一,我又要利用你呢?” “你不会的,我不信那些全都是假的……” 李叔夜听完我说的,却笑了。 “翊儿,你要好好学习如何做一个皇后,别那么懒了。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轻信他人,就算是你最亲的人,你也不可全信。你是凤命,你的皇后之位,有多少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你!你真的要聪明一点,强大起来,师父把凤栖梧交给你,就是要你学会保护自己,我愿你路长无阻,心念既安……” “师父别这么说!跟交代后事似的,云霁寒还没下旨杀你呢!你有什么话,等你平安出去了再说。” 我不想听,越听越难受! 李叔夜抚着我的头,一如从前,我想起了我们重逢时,他也是这样,他温润的声音特别好听,他问我:“好久不见,想师父了吗?” 第284章 归去,师父啊 我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他说:“翊儿,回去吧……” 有什么碰了下我的额头,然后我感觉抚着我头的那只手,不见了。 有什么压在我头上,我抬头,看到李叔夜眼帘紧闭,他的嘴角,挂着一抹黑色的血迹。 “师……师父?” 我撑起身子,李叔夜的身体就顺着墙面滑了下去。 “师父!” 我唤了声,用手臂想把他扶起来,可是李叔夜怎么变得比石头还沉了? “师父,你醒醒,你就受了这么点伤,怎么会死呢?我还没救你离开承国呢!你起来呀!你可以重新开始的!你……” “小九!小九!” 我焦急地唤着,小九从包里跳出来,它走到李叔夜身前,嗅了嗅他的手指,又跳回了包里。 “小九!你出来!他……” “翊儿!” 我的身子被拥住,云霁寒把我扶起来,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云霁寒瞧向李叔夜,愣了下。 他紧紧拥住我,拍了拍我的背:“不怕……不怕……” 我推开了云霁寒。 “三哥,你不是说,要回京之后,再行处决吗?” 云霁寒抿着唇,他要过来牵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我冲云霁寒扯了抹笑意,我说:“三哥,我谢谢你,谢谢你给他一个痛快,你还给我师父留了个全尸。” “翊儿,你还是想救他,不想他死。他就这么值得你救吗?” 云霁寒从怀里掏出那封本该被小九送给韩子渊的信,里面有我歪歪扭扭的鬼画符,我写着:“救李荀。” 云霁寒看懂了,可惜他不该是收信人。 我长叹了口气:“所以呢,你就叫他吃了毒药,死在我面前?你让我背负这样的痛苦,一辈子吗?” 我瞧着李叔夜的脸,他走得这般平静,却又是多么的不甘。 李叔夜,你曾说,我们不误,不负,可终究是我误你半生,负你一世。我不能还你一世情,至少你托付的,我会守护住。 “三哥,算我求你,赏我师父,一副棺材吧?” 我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又对云霁寒说:“圣上,我们,回京吧。” 我与云霁寒擦肩而过,却被云霁寒抓住了胳膊。 “翊儿,就算你怨我,我也不准你再离开我。” 云霁寒转身,他说得坚决,火把照在他脸上,我看到他眼睛里两团喷薄的火光。 我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想和云霁寒吵,我也吵不过他。 我看着云霁寒握着我的手上,青筋赫然可见,他为了我,也是忍了不少。 我叹了口气:“我不走,你放开,我需要冷静一下。” 我必须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不敢看向李叔夜,只要微微侧目,我的眼泪又要往下淌,我现在有点头疼,我能感觉到心脏特别不舒服,耳朵也嗡嗡作响,我的情绪太激动了。 “我不放!” 云霁寒把我往他身前一拉,我两腿失了力气,直接往前栽了过去。 “翊儿!” 云霁寒扶住我,他这才发觉我的异样。 “怎么了?” 云霁寒扶住我,我却没力气去抓住他。 “难受……” 最后,我只说了这两个字,体力就再支撑不住了。 “叮!叮!” 清脆的铃铛声,引着我不停地往前走。 我又陷入了魏南青的回忆了,这几日,我都没有再回忆起从前的记忆,我还以为这铃铛坏掉了! “青!” 有人在喊我,声音温润如玉,我竟有些慌张。 周遭渐渐明亮起来,高耸入云的大厦,匆忙的人群和车水马龙,这久违了100多年的场景是我曾经想努力回忆却寻不到半丝痕迹的地方。 我有些激动,甚至热泪盈眶,我才想深吸一口空气,突然瞧见了马路对面朝我跑过来的男孩儿。 斑马线上,他穿着卡其色的卫衣,脚上一双白色篮球鞋,是我完全陌生的短发,他笑着跑过来,穿过我。 我回头看去,他正紧紧拥着一个女孩儿,女孩儿戴着口罩,两只手里都提着购物袋,也是卡其色的卫衣,与男孩一个款式,那是魏南青,也就是过去的我,扎着马尾辫穿着现代装的我。 看着男孩儿抢过女孩手里的购物袋,用闲下来的手拉着女孩子在街上闲步,他们的背影彻底把我的思绪扯乱了。 “又来晚了哈!” 女孩儿戴着口罩,用卫衣宽大的帽子把头藏在里面,她踮着脚,数落起男孩儿:“你知道我出来逛一次街有多难吗?我要冒着被粉丝围攻的风险……” “不气啦……”男孩儿搂过女孩儿的肩膀,“都是我不好,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饶我最后一回?” 女孩儿眨眨眼,冲着男孩儿雪白的鞋面踩了一脚,才罢休。 这是怎么回事?这男孩儿怎么长得和李叔夜一模一样?难道在最开始的开始,那个人是李叔夜吗? 天哪!绝对是孽缘无疑了! 我都为自己的朝三暮四感到可耻! 男孩低眉浅笑看着女孩的表情,李叔夜对我做了不知多少次,可我都只是一笑置之,毫不犹豫地站到了云霁寒的队伍里。到底孰真孰假呀!到底谁才是对的? 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随着他们二人前行,魏南青似乎心情不佳,一路低头沉默不语,而男孩儿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似乎沉浸在不知名的喜悦中。 路过一家甜品店,男孩拉着女孩买了一小块蛋糕,巴掌大的蛋糕被女孩捧在手里,可她脸上依旧没什么笑容。 他们两个走上了江上的大桥,分食一块蛋糕,男孩挖了一点奶油到女孩的眉心,宠溺地说:“别不开心,四年,我就回来,回来,娶你。” 女孩扫了眼地上的购物袋,微微一笑,道了声:“好。” 男孩拎着几个袋子,收获满满地走了,独留女孩在桥上,女孩没有去望男孩的背影,她低着头,眼泪滴到她的黑色皮鞋上。 “你不会回来的。”女孩轻声抽泣着。 这般懦弱、阴郁的模样,和我倒是一模一样的。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女孩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她却没有接。 她擦干了眼泪,转身往桥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285章 归去,另一面 期间电话又响了几次,她都没有接,而且下桥的速度越来越慢。 她明显就是在磨蹭时间嘛! 突然,她不走了,她抬头望向桥头的一辆汽车,刚才的柔弱和阴郁不见了,脸上只剩下平静。 这平静的表情,明显是硬装出来的。 我看这表情与我真可说是如假包换,面对我不想见的人时,我也是这副生无可恋的熊样。 车门开了,下来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他朝着女孩跑过去,在女孩一米之外站定,说:“二小姐,老爷命您立刻回家。” 女孩绕过男人,穿过了我,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扔进了滚滚江水里。 这熊脾气,也是和我一模一样。 看来这女孩的手机是可以定位追踪的,所以她才会被家人找到。 车子扬长而去,我瞄了眼车标和车牌,看来我魏南青的家世在这个地方,还是不错的。 正想坐车上跟他们兜一圈,我突然感觉有强烈的痛感向我袭来。 看来,我要醒了。 “呃……我的头!” 我捂着额头,这脑袋还是我的吗?怎么跟有一群人在我脑袋里踢足球一样! 我的手被拉开,又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贴上了我的额头,好像是一条布巾。 我睁眼去瞧,云霁寒披散着发,一只手把我的手握在手里,另一手掀开被子,把我的手塞了回去。 不用说,我又晕了,又劳云霁寒不眠不休地照顾我。 “头疼。” 我想翻个身,身子也酸疼。 “嗯,别动,又高热了。” 云霁寒眉头皱着,他起身去案上拿药,我抬头问他:“这次是几天?” 云霁寒端着汤药坐回来,说:“一昼夜。” “我病秧子的绰号是甩不掉了。” 我想撑起身子,云霁寒却不许,他小声喝止:“快躺好。” 我身子往里缩了缩,道:“你歇一会儿吧,我都是大人了,还要你喂。” “你的手能动?” 云霁寒一勺勺地把药喂给我,等药见了底,他突然说:“李荀,已经安葬了。翊儿,此事……” “此事我们不提了。” 我接过云霁寒的话,冲他笑笑。 云霁寒愣了下,把药搁下,又把我头上的布巾拿下来,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他摇摇头说:“烧糊涂了!” “我没说胡话。” 我掩住心中的难受,冲着云霁寒扯了抹笑意。 “三哥没错,翊儿怎会怨三哥呢?”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鼻子,说:“你说谎都不打草稿了。” 我知道云霁寒不信,我笑笑,缓缓闭上了眼。 师父,凤栖梧,我会替你好好守住。 我这皇后之位,我也会为我自己,好好守住。 李叔夜临终前,所言非虚,我这个位置,高处不胜寒。云倾城那日挖苦我时,说的话也不假,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云霁寒给我的。 反观我自己,我有什么可以握在手里的牌面吗? 寥寥无几。 我若要想保全凤栖梧,保全我的亲人,我就不能再做从前那个云翊。 我记得当年齐国公知晓我与李叔夜的事情时,他就说过,我会害死李叔夜,真是一语成箴! 是我太想当然,以为所有事情只要我努力了,就可以让它们往好的方向发展,殊不知,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而其中最不可靠的,大概,就是感情了吧? “想什么呢?” 云霁寒拥住我,他的身子暖暖的,驱赶了我的寒意。 我用不灵便的手去抚摸云霁寒的一双剑眉,又抚到他的光滑的没有一丝皱纹的眼角,我撅着嘴,老天真是偏心。 “书上说,女生比男生老得快!” 我算了算,云霁寒也是快要奔三的人了,可单看面容,他却像是刚刚行过冠礼的少年郎。平时也不见他怎么保养,怎么皮肤状况这么抗打! 云霁寒似乎没听懂我话里的意思,他用手指一下下戳着我的鼻子尖儿,玩儿得甚欢。 头一阵阵地疼,我也没心力多想,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梦里,我见到了魏南青,她出现在我对面,我们之间似乎阻隔着什么,我过不去。 魏南青问我:“你伤心吗?” “伤心。”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为什么?你还爱李荀?” 我摇头。 “我……”我顿了顿,下了好大决心,才说,“我害怕。” “你怕什么?”魏南青追问我。 我坐下来,说:“云霁寒,我看到了,他的另一面,我现在,好怕他。” 魏南青说:“你是他的妻。” 我摇头:“你没读过历史吗?” 魏南青沉默了许久,她的身子一点点消失掉,我缩在黑暗里,抱着膝盖哭。 云霁寒,当我看到面具后的你,你还是你吗?我还能信你吗? 五日后,我结束了这次荒唐的行程,离开了无双城。 我坐在回程的马车里,撩开帘子看后面的那辆马车,那里面坐着韩子渊和八公主。 我问云霁寒:“三哥?为何韩子渊也要回京?他又要给谁批言?” “你该不会叫他为稷儿下批言吧?我不许!” 云霁寒把手里的书放下,把我拉回他怀里:“为何?” “等稷儿再大一点,我会告诉他,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他若是不愿做皇帝,我就让他浪迹天涯,做个侠客,岂不逍遥!” 云霁寒重新端起书,却没放开我,他说:“不可。” 我偷偷白了云霁寒一眼,心想与他争辩无益,不如补个觉。 我把云霁寒往外推了推,云霁寒“啧”地一声,不满地用书拍了下我的额头: “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 “哦。” 我发现我就不能过问韩子渊的事情,云霁寒是不会正面回答我的。 现在云霁寒不许我离开他三尺开外,他几乎屏蔽掉了所有人,就连修,都被他派去了西南边关,明着是为了防着昭国有变,暗着还不是因为我那日叫雪儿替我传信给他的事。 云霁寒就不许我有秘密。 所以我最终也没有机会问修到底他是怎么叫精神不正常的林智周恢复常态的。 林智周则在修离开的那一日,赶回京城打理他紫枫林的生意去了。 第286章 归去,吃糖吗 林智周终于想起无双城不是他的地盘儿了。修与林智周一个向北一个往南,两厢无话,连道别都没有。 修临行前反复嘱咐我:“不可使性子,不可胡闹,有什么事就回太师府寻外祖父。” 我连连点头,修抓着我的断手,眼里全是不舍。 “若是陛下……哥随时回京。” 我明白修欲言又止的话外音,意思就是云霁寒若是欺负我,他会护着我。 “嗯!好!” 我答应地爽快,我又踮脚附在修耳边,小声说:“亲哥,打不过就跑,千万别学咱爹,你可是咱们司徒家最后一根独苗了。” 修暼了眼我身后的云霁寒,也在我耳畔轻声说:“你也是。” “亲哥,你放心!几个女人而已,我还玩得转。” 这说的底气十足,才不管云霁寒脸色怎么样。 回想起这些,我就忍不住踩了云霁寒一脚。 “怎么了?” 云霁寒放下书,“书不好看?” 我白了云霁寒一眼:“承国无良才可用了吗?我亲哥他真是听你的,就这么被你派去边关,你看看他一身的伤,看看他那瘦身板子,你怎么不派慕容子衿那个富贵公子哥去呀?” 云霁寒盯着我,面无表情。 我收了脚,忘了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踩他的脚。 我死了。 我想起身坐得云霁寒远一点,免得他阎王爷上身波及到我现在这个半残的身子。 云霁寒却把手搭上了他身侧的匣子,他十分正经地问我:“翊儿,吃糖吗?” “啥?” 云霁寒刚才有听到我抱怨了什么吗? 云霁寒说完,真的就打开了匣子,从里面取了一包糖果,从里面掏了一颗,他把包糖的牛皮纸打开,捏住糖块,说:“乖,不酸了,三哥请你吃糖。” 酸? “我牙不酸啊!” 我含住糖,“要说心酸的话,那确实有一点。” “呵呵……” 云霁寒又摊开我的手掌,把一包糖都给了我,我看到他好像在忍着笑,他说: “多吃点儿,补充糖分,可以补脑吧?” 云霁寒在说什么呀? “哦。”我应了声。 可是,吃这么多,确定不会越来越笨吗? 云霁寒满意地捏着我的鼻子,说:“怎么还像个孩子?嗯?你忘了,子衿这几年闭门不出,潜心向学,已经许久不曾进宫了。” “呵呵……他那样的性子若是能把书读好,猪都会爬树了。”我用鼻音说话,表示对慕容子衿的不屑。 云霁寒只当我是戏言,又去读他的书了。 我低头琢磨着云霁寒给我糖的初衷,过了好一会儿,我的反射弧才反应过来。 云霁寒该不会以为我在吃慕容烟岚的醋吧? “我不是小孩儿了,不是!” 我反驳了句。 云霁寒用大手摸了摸我的头,他的眼神还定在书上。 “嗯嗯,你最大!” 这也太敷衍了吧? “我……” 我才刚张口,就突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何事?” 云霁寒眼睛转向窗外,果然窗边有个人影,那人影说:“主子,京中有急报!” 听声音,该是元亮。 听到“急报”二字,我立刻就警觉起来。 这一趟云霁寒离京的时间稍长,不知识哪方面有了变故。 一封密信顺着窗口递了进来,云霁寒放下书,把它摊开,他的眼睛在信上扫了下,目光骤冷,不,不是冷,是杀意顿显。 他“啪”地把密信一合,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我现在手不能动,没办法看到信上的内容,便唤了声:“三哥?” 云霁寒转过来,我看到他的下颌骨动了动,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翊儿!” 云霁寒连声音都变冷了。 “怎么了?”我心道此事不妙,怕是还与我有关。 云霁寒扶住我的肩膀,他说:“我们必须尽快回京!” “哦!”这应了声,“何事这般急?” 云霁寒犹豫片刻,才说:“翊儿,不怕!稷儿他患了急症,我们必须尽快赶回京城!” 稷儿! 我的脑子里猛然间窜出来各种各样的急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我们快马加鞭,半月应该可以赶回去。” 云霁寒的话却让我起了疑心,如果仅仅是急症,宫里不是没有太医,为何云霁寒现在的表情这般吓人? “三哥!真的只是急症吗?”我急迫地想得到真实的答案,我总觉得,能惊动皇帝的这千里之外的急症,定是会动摇国本的大病。 “我这就去安排!”云霁寒没有回答我,作势要下车。 “三哥!” 我急忙唤了声,我做了两次深呼吸,才叫小心脏不要跳得太快! “哪里不舒服?” 云霁寒抓住我手腕要为我诊脉,我摇头,对他说,“三哥,我们俩即刻启程。” 云霁寒愣住,待他反应过来,我瞧见他眼中那潭水,光影明灭了下。 当夜,我与云霁寒便进了宫,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回京,自然要感谢韩子渊。 我当时对云霁寒说找韩子渊帮忙的时候,云霁寒的脸立刻就黑了。 “事分轻重缓急,你就别酸了!” 我把手里的糖抛给了云霁寒,下车去找韩子渊帮忙。 韩子渊和八公主御剑飞行,一人带一个,云霁寒一路都阴沉着脸,他站在韩子渊的剑后面,一个下午都没理我。 我也懒得理他,对我前面的八公主说:“莹儿啊!还能不能再快一点啊?” “六皇姐,莹儿知道你心急,你担心太子的安危,可我们真的不能再快了!不然你和皇兄会掉下去的!” 八公主对我说完,又转头对云霁寒说:“皇兄你也别生气,小太子福大命大,会平安度过的。” 云霁寒没有应声,他整张脸上就写着个大大的“气”字呢!而且还一路气到了皇宫。 我们直接落在了勤政殿外,正好瞧见了长生在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他身上的宫服都皱了,北方还是冬日,长生却急得一脸汗水。 “皇……皇上!” 有眼尖的小太监瞧见了云霁寒,惊得“扑通”一声跪下来。 众人纷纷行礼,长生这才反过来,他没跪,而是直接扑向了云霁寒,长生几乎是匍匐在云霁寒脚下,揪住他的衣角,涕泗横流地哭诉道:“主子!您总算回来了!” 第287章 玄石,怒火生 长生往自己脸上招呼巴掌:“奴才该死!奴才没照看好小小主子!奴才对不住主子和小主子!” 云霁寒把长生拎起来,冷着脸道:“待会儿再治你的罪!” 云霁寒拉着我,推开了勤政殿的大门,呦呵!真热闹! 太后、慕容烟岚、丞相、太师,齐齐聚了一屋子!他们见到我和云霁寒,都惊住了。 话说太后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皇帝?” 太后有些惊讶,她缓缓起身,慕容烟岚看了看云霁寒,又看了看我,脸瞬间白了。 丞相和太师虽然吃惊,但还知道行礼,不过我和云霁寒都没功夫和他客套。 我回头看向刚刚进屋的韩子渊和八公主,对他们俩说:“没时间在意那些虚礼,随我来。” 勤政殿内殿里,伺候小太子的跪了一地,太医也跪了一地,还有几个在小太子的床前忙来忙去。 “稷儿?”我唤了声。 可我却没听到孩子的一丝回应,哪怕是哭一声,都没有。 “都给朕滚出去!” 云霁寒怒喝一声,殿内众人都哆嗦了一下,他们立刻纷纷跪地向云霁寒叩首。 云霁寒没有理会他们,拉着我越过众人,韩子渊和八公主跟在我后面。 我瞧见了床上的孩子,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肤色蜡黄且发黑,呼吸浅淡,完全就是一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模样! 殿内的宫人和太医们撤了出去,我瞧见为首的太医院院首抹着额头上的汗,走路都需要人扶了! “怎么会这样?” 我冲到孩子身前,云霁寒把孩子缓缓抱起来,他在云霁寒怀里,显得那么小,好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当日长生把他带出关雎宫时,他明明还白白胖胖的,还会说很多话了!” 云霁寒扶住了我,他轻轻撩开孩子的衣衫,孩子瘦得肋骨根根可见。 “这不是什么急病!” 我看到孩子心口处有一团黑色的好像淤青似的东西,孩子的指甲和嘴唇也微微发黑,这分明就是中毒了! “陛下!”韩子渊走过来,“可否给在下看看?” 云霁寒犹豫了下,还是把孩子抱给了韩子渊。 韩子渊接过孩子,他也瞧见了孩子心口的那团黑色淤青,他轻轻扒开孩子的眼皮,这时候,我听到孩子微不可查的一声:“母后……见母后……”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落下来,又立刻被我抹掉了,现在可不是脆弱的时候。 云霁寒脸色微变,他走上前,问韩子渊:“太子他……” 韩子渊压低了声音,小声说:“是虫祭。” “虫祭!” 八公主惊愕地叫了声,又立刻捂住了嘴,她的眼泪也滚了出来,嘴里支支吾吾地说,“怎么会这样?小太子太可怜了!” “何为虫祭?” 我无法抱孩子,更无法握拳表示我的愤怒。 韩子渊把孩子抱到了大床上,从腰间取了个药瓶,一边把里面的药水喂给孩子,一边说:“把毒虫的血沾在针上,刺入人身,再以人血养虫,是为虫祭。” “小九!”我急忙唤了声,小九立刻从我腰间的包里跳出来,它跳到孩子身边,嗅了嗅,“喵喵”地叫着。 云霁寒用匕首在孩子的手腕处割了一个小口,小九立刻开始吸起来。 “母后……”孩子唤了两声,便沉沉睡去。 韩子渊说:“为祭者,会逐日消瘦,最后毒血攻心……” 韩子渊为孩子检查,又摇了摇头,“这是最坏的情况了了……” “此乃何毒?”云霁寒问到了紧要处。 韩子渊也好孩子诊了脉,说:“怕不是一种毒。” “还好有小九。”八公主松了口气。 韩子渊却走到我身前,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皇后娘娘,你还年轻,还会再诞下皇嗣的!” “你什么意思?小九不是已经为稷儿解毒了吗?”我退了一步,我不想听,那个答案。 韩子渊说:“这孩子命数将尽……” “不可能!” 我疯了似的推开韩子渊扑到床前,抓住孩子冰凉的手。 “我不听你这个破算命的话!他还这么小,我好多日都没有好好抱他了,他明明前些日子还那么健康,跑得比我都快……” 我用残手抚过孩子的脸颊,也是寒凉如冰的。 “太子中毒已深,就是十个小九,怕是也……” “不可能!”我反驳了韩子渊的话,“只要叫小九喝了我的血,它一定能救稷儿的!” 韩子渊摇头:“我刚才看了,孩子的几处大穴都有被针刺过的痕迹,你看他心口都黑了,此刻太子五脏六腑,每一条血管里都是毒血,小九总不能把血都吸干吧?那样,太子也会死的!” 韩子渊转过身看着我,他说:“毒上加毒,我没有那个本事!小九也没有!真的,太晚了……” “朕的儿子,怎会药石无医!” 云霁寒走过来,他把孩子拥在怀里,低头去吻孩子的侧脸,我瞧见他的眼睛也红了。 “这是朕和翊儿的孩子,就算是再难取的药,朕也要为稷儿取回来!” 我转头对韩子渊说:“韩子渊,你不是天师吗?难道就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八公主也抓住了韩子渊的衣袖,央求道:“是啊!师父!你医术那么高,就不能帮他们一回吗?” 韩子渊摇头,他对八公主说:“莹儿,我是人,不是神。” 我如遭五雷轰顶 “我能。”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顷刻之间,殿内就显出一个人影,正是药仙。 他用手里的笛子指着云霁寒怀里的孩子,说:“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便救得回来。” “药仙!”八公主走过去拉住药仙,对他说,“你怎么出现的我不管!反正你得救小太子!我得把你抓住了,你可不许跑!” 药仙却挑眉看向我:“你说呢?” 这时,云霁寒挡在了我面前,他对药仙说:“前辈所求,尽管找朕!但不可伤翊儿半分。” 药仙抱着笛子,说:“不可。” 我绕过云霁寒走出来,对药仙说:“你要什么?” “我要你呀!”药仙直截了当地回道。 第288章 玄石,八皇妹 殿内的人脸色都变了。 “你!”云霁寒眼睛通红,他忍药仙已经忍够了。 药仙又冲我挑了挑眉毛,道:“你可快一点儿,不然你儿子就没气了!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我应你!” 我说。 “好!” 药仙立刻上前,药仙为孩子诊了脉,突然对云霁寒说:“我需要你的一滴血。” 我有些奇怪,但云霁寒没有犹豫,现在别说是一滴血,就是要他一条命,只要能救他儿子,他也甘愿。 云霁寒立刻拔出剑,划破了手指,药仙用法术接住了血珠,血珠在空中发出如红宝石一般的光芒,然后这血珠落在了孩子的额头处,显示不见了。 药仙解下他的酒壶,卸了瓶塞,却是他自己喝起来。 “师父,他这是干嘛呢?”八公主揪了揪韩子渊的衣角。 韩子渊拍了拍八公主的手,示意她安静。 一壶酒见了底,药仙把酒壶丢给云霁寒,傲慢地说道:“给本仙灌满!” 然后他又对我说:“安心吧,你们先出去,好了我再唤你们。” 我不想走,药仙冲我笑笑,他说:“放心吧,我不会再食言了。” 我只得揣着一百个不放心和云霁寒他们一同出去了。 出了内殿,我看见太后正坐在席子上哭泣,慕容烟岚在一旁劝着。丞相和太师都一脸殷切地看着我们。 殿外,太医和勤政殿所有的宫人都跪在雪地里。 我冲着太师微微点头,得让我们自己人先稳住阵脚。 太后在席上啜泣着:“哀家的孙儿……” 慕容烟岚在一旁宽慰着,见我们出来了,她起身走向云霁寒,轻轻挽上云霁寒的胳膊,说:“陛下,臣妾……” 云霁寒还黑着脸,他用另一只手拂去慕容烟岚的手,转而过来扶住我,他在我耳畔轻声说:“稷儿定会度过此劫,你身子还未痊愈,不可再心伤了。” 云霁寒又冲着外面唤道:“长生!” 长生跪着进来了,云霁寒冲他拂拂手:“还不快起来给你主子准备胡裘!这屋子太冷!快些暖起来。” “奴才遵旨!” 长生飞速跑出去了。 我见慕容烟岚低头瞧她空荡荡的双手,没有多做理会。我走上前,对太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连忙起身扶我起来,她扶住我的双手,诧异地问我:“皇后这是……” “一点小伤罢了,不碍事。” 我和太后同坐在席子上,云霁寒走过来,揽住了我,低声问我:“冷不冷?” 我微微摇头。 云霁寒说:“关雎宫不用回了,呆会儿朕叫伺候你的宫人过来就是,以后,你就住在勤政殿。” 我点点头,这些事不是我此刻最关注的事,我现在就想立刻揪出毒害稷儿的犯人!云霁寒你长没长心啊? 云霁寒拍了拍我的肩膀,柔声道:“你在此安心陪着稷儿,朕去去就回。” 长生正巧进来了,云霁寒接过长生手里的胡裘,为我披好了。 云霁寒这才对太后等人说:“太子并非急病,实乃中毒。” “啊!” 慕容烟岚惊得喊出了声,我白了他一眼,演技太浮夸。 云霁寒又对太后说:“母后从广陵城赶回来,一路奔波辛苦了,夜已经深了,您先歇下,儿子改日再去您宫里请安。” 太后抹了眼泪,抓住云霁寒的手,说:“那太子……” “太子好得很!”云霁寒声调高了几分,他冷着脸冲着外面喊道:“送太后回宫!” 太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慕容烟岚走过来扶太后起身,慕容烟岚对云霁寒说:“臣妾伺候母后回宫。” 云霁寒像没听到似的,完全忽视了慕容烟岚,慕容烟岚自讨没趣,与太后一同离开。 “长生!” 云霁寒对长生说,“一切相关人等,凡是与太子有过接触的人,全部带入天牢,朕给刑部尚书三日,把此事给朕查个明明白白!” “遵旨!”长生领命出去了。 云霁寒对丞相和太师说:“二位肱骨之臣,与朕一同去御龙殿。” 说完,云霁寒便先跨出了门,丞相吸了下鼻子,也出去了。 太师拄着拐杖到我面前,抚了抚我的眼角,说:“好孩子,你受苦了。” 我摇头,笃定的对柳谊说:“外公,我不会再忍了。” 太师愣了下,说:“好!你要做什么?我柳家全力支持。” “谢外公!” 柳谊走后许久,我才能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怎么可以这么没有人性! 八公主坐在我身边,她拉过我的胳膊,担忧地看着我,她说:“六皇姐,小太子一定会好起来的,莹儿相信皇兄一定能抓住毒害小太子的恶人的。” 我转头看向八公主,她虽说长大了,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她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我对莹儿说:“莹儿啊,这殿内的炭火太少了,我好冷,你去叫宫人在寻来一些,好不好?” “嗯!”八公主立刻起身出去了。 “唉!这单纯的傻孩子。”我看着八公走得远了,才叹了口气,我下了榻,走向韩子渊。 我暼了眼韩子渊手里周琼玖的剑,问韩子渊:“你说对不对?八皇妹是一株不受这宫中污浊气沾染的雪莲,韩子渊,你若真的喜欢八皇妹,就尽快带她回神秀山,不要再叫她回京来。” 韩子渊眼睫微动,他对八公主的心意,在旁人看来,好似是师父对徒儿的关怀,可我却看得清楚,他眼里对八公主的情愫,与当年李叔夜看我时一样。 韩子渊提起他手里的剑,说:“从前,有一个人,他也想远离是非,却还是被卷入宫廷纷争之中。” “八皇妹不一样,只要她愿意,我可以像陛下求一道圣旨,指婚给你们!在我心里,八皇妹就和我的亲妹妹一样,她没有心机,傻的可以,我希望她可以过得自由自在的,不再担忧这些是非。” 我说得是实话,可韩子渊似乎还有顾虑,他说:“那么你呢?你从前不是也最讨厌宫廷的尔虞我诈吗?” 韩子渊顿了下,他唤我:“小玖?” 第289章 玄石,心要狠 韩子渊果然认出我来了。 我退了一步,瞧着韩子渊提起来的剑,说:“我已经无法抽身了,但是我不后悔,这一次,我要保护好我的亲人。” 韩子渊缓缓把剑放下了,他说:“我会把莹儿送上山,但我会回来帮你。” “不必!千万别!” 我连忙甩手,“你把莹儿照顾好,我就心安了!八皇妹多紧张你呀!你若是少了根手指头,我该怎么向她交代呀!我可最怕她哭了。” 我指了指曾经属于我的剑,对韩子渊说:“若你要真的帮我,不如帮我回去找找神秀派的文献,看看有没有记载我重生秘密的。” 韩子渊陷入了犹豫,我又想起了一件事。 “另外,我想求你帮忙,到无双城找寻一下,陛下说他把李叔夜安葬了。我想你能不能把他找到,送回凤栖梧的原址去。” “凤栖梧?” 韩子渊猛然怔住了。 “是的,此事我本来想找你细细说来,可是陛下不许我去找你。天下谋士,关月在西,凤栖在东,你不是百年前和凤栖梧的女家主有过一场赌约吗?李叔夜说过,当时你输给了凤栖梧的家主,还答应了她一件事。我怀疑,李叔夜和你,可能有些渊源,毕竟你们俩长得挺像的。” 韩子渊眼眸猛地睁大,他可能是回想到了什么。 “这事儿你回去慢慢回想,反正不管你和李叔夜有没有关系,你就帮我的忙,让李叔夜落叶归根,这个忙你愿意帮吧?” 我说完,又添了句:“总之你尽快带八皇妹离开,这宫中将会掀起好大一阵血雨腥风,你记住,只要没有我的信物,不可叫任何人带八皇妹离开神秀山,我不想她成为别人威胁我的筹码。” 韩子渊这才收回心神,说:“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韩子渊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塞到我手心。 “锦囊妙计?你真会算命?”我不禁又调侃起来。 韩子渊说:“符咒,你随身携带,可保平安。” “哦哦。”我细心收好,“多谢!” 韩子渊看了眼他手里的剑,似乎还有些不舍,他说:“上次弃你而去,你可怨我?” “还好你走了,你若那时就当了炮灰,我现在找谁帮忙呀!” 我半开玩笑地说。 韩子渊担忧的神情松弛下来。 就在这时,内殿的门开了,却不见药仙出来。 我急忙跑进殿内,我的稷儿! 进了内殿,只见药仙正把被子轻轻盖在孩子身上,我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边,孩子的唇色已经恢复成从前的粉嫩,但脸色依旧苍白,瘦骨嶙峋的样子叫人看着心疼。 “喵……” 小九栽在床里,瘫成了一根面条。 药仙额前带着一层细汗,他长舒了口气,说:“你这猫儿,吃遍了天下补药,倒也不白吃,还好有他帮衬着,不然……” “可是又有变故?” 韩子渊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他询问药仙道。 药仙走到桌前,端起了一个盖着盖子的茶杯,他轻轻把盖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黑色的椭圆形虫子,虫子上还沾着血丝,正在蠕动着。 “这是寄生虫吗?小九吸出来的?” 我忍住想恶心地吐出来的难受劲儿,心里越大愤恨。 药仙说:“不错,应该是幼虫期被就被放进了太子的鼻孔里,你别看它只有成人指甲大小,却可以吸食人血,待它长大了,变会钻进人的脑子里,到时候人是傻了,还是疯了,寻常人是辨不出原因的。这下毒的人哪!是双管齐下,生怕太子死不了!” 药仙放下茶杯,用手指叩了叩桌子,说:“你该把这东西给皇帝瞧瞧,他口口声声说护着你,却连这点诡计都发觉不了。这虫子能长这么大,有月余的时间了。” 我没有回药仙的话,心里乱极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不正是踩着云霁寒离京的点儿吗?孩子的身体状况,每日都有太医诊脉,为何太子急病的密信,为何到了今日才送到云霁寒手上? 这背后,到底有多少人参与?有多少“牛鬼蛇神”在作怪? “好了,我需要喝杯酒,歇歇。至于那件事,我们改日再说。” 药仙说完,身影瞬间就闪没了,连韩子渊都没预料到。 “惭愧惭愧。”韩子渊摇了摇头。 “师父!” 八公主冲了进来,她跑到韩子渊面前,委屈巴巴地说:“师父,徒儿还以为你走了!” “师父等你。” 韩子渊又给八公主来“摸头杀”而八公主很受用。 八公主又转过来对我说:“六皇姐,事情办完了,还需要莹儿做什么吗?” “不需要。”我连连摇头,“你们回去秀,宫里吃狗粮的人很多。” 八公主挠挠头:“六皇姐你说什么哪?” 我摇摇头,冲他们摆摆手,又眼神示意韩子渊赶紧把他家小祖宗哄出去。 韩子渊拉过八公主的手,他说:“莹儿,师父带你去吃糖葫芦。” “糖葫芦?好呀好呀!莹儿好久没吃了!师父真好!”八公主这个吃货! 等殿里静下来,我颓废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孩子,无法想象如果我和云霁寒今晚没有赶回京城,事情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他们还真当把云翊当成个怂货了! 如今我有点明白李叔夜为何好好的凤栖梧家主不当,去百鬼窟做个反派。 当你没有实力去与强大的敌人抗衡,可你必须叫自己迅速强大起来时,迫不得已,把自己变成鬼,是李叔夜当时唯一的路。 我的手碰到了李叔夜留给我的荷包,里面放着的,是凤栖梧家主的印信。 谢谢你,师父,你给我留下了一条最好走的路。 如果我连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都保护不好,我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母后……母后……” 我低头看见孩子的唇微微动了动,他呓语了两句,又沉沉睡去。 我看了看自己断掉的手臂,那日的刺客好像是故意为之,断了我的左手和右侧的肩胛骨,就算接上了骨头,我以后怕是再也使不出完美的双剑梨花落了。 我凄苦地笑了下,我真的,选错了吗?搞得自己满身伤痕,一身劳累,最后我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第290章 玄石,言要准 我当真要变得不再是我,才能赢了这场这场争斗吗? “主子!” 门被猛地推开了,春华一个踉跄扑了进来,秋实也进来了,她抓住要跌在地上的春华。 “你轻点!” 秋实拉扯着春华到了我身前,她见我面色不善,又见太子正安睡着,连忙拉着春华跪了下来。 “奴婢该死!吵到主子!” 秋实压低了声音。 我现在并没有与她们俩久别重逢的心情。 “主子!你又瘦了!”春华泪眼婆娑的,说话间就抽泣起来,“都是奴婢不好,让主子受了那么多委屈,还负气出走!如果主子不走,小太子就不会生病了!” 生病?那真是好大一场病! 秋实眼睛也是湿热的,但她性子使然,不会像春华这般激动,她向我叩首,才说:“主子,如今您回来了,奴婢们也心安了。” “嗯。” 我指了指稷儿的那张小床,说:“即刻将太子的所有的衣食用换成新的,每一样用品都要重新验过,才可给太子使用。若是再出什么纰漏,一应宫人,包括你们俩,皆要重罚。” “是,奴婢这就去办。”春华立刻去办了。 我又对秋实说:“为我准备宫装,把后宫妃嫔,都招呼起来,叫到勤政殿来。” “是。”秋实才要起身,就被我拦下来。 我说:“你再带着几个厉害的,给本宫一个宫一个宫地搜。” 秋实抬头,小心翼翼地问我:“娘娘,搜什么?” “毒虫!” 我指了指趴在小九身边为小九舔毛的雪儿,说:“带上猫主子,它闻得到。” 秋实连忙起身,把雪儿抱在怀里,匆匆出去了。 我睡不成,别人也别想安睡。 这皇宫,这京城,是许久都未热闹了! 既然有人迫不及待的想扑腾,我就把水搅浑,让他扑腾得再欢一些。 本已经暗下来的夜色被通亮的灯火照亮了,我坐在太师椅上,冷眼看向庭院里的各宫嫔妃,她们来得匆忙,有的被从睡梦中叫起,还打着哈欠。 “春华,旧人新人,都来齐了吗?” 我身上裹着胡裘,手里捂着汤婆子,边上还有炭火烤着,反正我是不冷的。 春华恭敬地回复我:“回娘娘的话,除了岚贵妃在太后宫里伺候着,其他的妃嫔都到了。” “嗯!”我点点头,伸手去接落下来的一片雪花,嘴角微扬。 “太子身体抱恙,本宫还要进去照顾着,各位姐妹在此稍后,本宫去去就来。” 我抬头看了看飘下来的越来越多的雪花,对着她们说:“下雪了,当真应景。” 说完我便起身要进去,才转身,就听到一声不屑地“切”! 于是,我又坐了回去。 “看来,有人不愿意等呢!” 我瞧向站着的众人,我指了指站在排首的一个身着红色宫装的女子,道:“春华啊,本宫耳力不差吧?方才,可是她?” 众人纷纷目光斜视,看向了那红衣女子。 春华躬身道:“娘娘说得不错。” “嗯,既然不愿站着,那便跪着吧!” 我话音刚落,春华已经使了眼色,叫两个宫人过去,抓住红衣女子的胳膊往身后拧,迫使她跪下。 不过这女子可不好摆弄,她冲着我喊道:“皇后娘娘凭什么罚臣妾?臣妾并未犯错!” “对皇后娘娘不敬!就是错!” 春华走下台阶,走到红衣女子面前,“啪”地一巴掌招呼了过去。 春华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打起人来还真不手软。 女子半边脸肿起来,错愕地看着秋实,她啐了口,骂道:“狗仗人势!也不看看本宫是谁,就敢打我!” 春华对红衣女子说:“静贵人,无论你从前是哪家的小姐,进了后宫,就该听命于皇后娘娘……” 她被宫人压着跪下来,嘴里嘀嘀咕咕着:“听她的?弃妇!” 弃妇的?好新鲜的词儿!原来这阵子我和云霁寒不在,后宫里,就是这么传言的? 这也难怪有人赶对太子下手了。 “掌嘴三十,打入冷宫,谁敢求情,视为同罪。” 我不甚在意地吩咐,说话时依旧言笑晏晏,看向众人的眼神却是冷的。 这个被叫做静贵人的是个生面孔,是云霁寒选秀时矬子里拔大个儿,拔出来的。 那时候正赶上我和云霁寒打冷战,她会这么想,倒也不奇怪。 静贵人在我面前就这么口无遮拦,这种在宫斗剧里活不过三集的体质,我没必要多做理会,自然有人收拾她。 “本宫这些日子不在,还没来得及与你们这些初入宫廷的妃嫔讲清楚规矩,今日正好你们人来的齐,我便当众再重申一遍。” 我眼神扫过后面那一排新人,说:“后宫不是你们仗着家世撒野的地方,进了宫,就该知轻重,守本分,有时间多读读书,莫在陛下面前搔首弄姿,本宫最爱吃醋,本宫管你是什么家世什么背景,敢造次,就到冷宫凉快去!” 庭院里顿时安静了,只有巴掌声在一下下地提醒着众人:皇后满身戾气地回来了! 我对着其他人说:“你们若是不愿意站着,也可以跪着。” “皇后娘娘,您大晚上将臣妾等见到勤政殿来,到底所为何事?臣妾等若是做了什么得罪了皇后娘娘,娘娘大可直说,如此一竿子打死,所有人都跟着受罚,若是此事传到了陛下耳朵里,怕是陛下又会觉得您胡闹了呢!” 说话的,是慕容烟岚的一党,李嫔,进宫两年了,写得一手好字。 瞧瞧李嫔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来我不在宫里的日子,慕容烟岚风生水起,她的这些“闺蜜”们,也过得滋润了。 我还没说话,就听到“哎呦”一声,原来是夏嫔,她倒在雪地里起不来了。 说起这个夏嫔,也是慕容烟岚的好姐妹,还是个和我一样的病秧子,只不过我这个病秧子是真的,她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夏嫔被她身边的嫔妃扶起来,她状若扶柳的身子栽歪着,柔柔弱弱地说:“娘娘,臣妾当真站不住,臣妾恳请回宫!” “不准!” 第291章 陛下,是我的 我笑得浅淡,懒得看夏嫔装出的那副喘了上气没下气的模样。 夏嫔捂住心口,白眼一翻,就要晕。 我说:“来人哪!” 夏嫔一瞧有门儿,就不晕了。 我冲着春华说:“夏嫔身子孱弱,恐过了病气给陛下,即刻找个担架,抬到冷宫去,免得本宫在这儿看着晦气!” “啊!”夏嫔惊呼一声,连忙跪着叩首,“皇后娘娘,臣妾虽然身子不好,却还是会尽心伺候皇上的。” “嗯!”我点头,“那就接着站!” “皇后娘娘!” 李嫔声调高了几分,她眼里对我满是不屑,她说,“娘娘您才刚刚回宫,就这般折腾大家,这分明就是在报复大家。您离京修养期间,岚贵妃娘娘代为管理后宫,可不曾这般苛待臣妾们!夏嫔姐姐身子不好,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若是姐姐今日在这雪夜里跪上一夜,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娘娘对陛下,要如何交代!臣妾想,若是陛下在此,定不会容许皇后娘娘这般做!” 呵!又拿皇帝压我? 我点点头,说:“这后宫,是本宫的!陛下,也是本宫的!本宫想如何处置后宫事务,要不要看陛下的脸色,全凭本宫心情。你这般牙尖嘴利,春华,去给李嫔娘娘端来井口粗的大盆,盆内装满鸡爪子,李嫔不把这一盆鸡爪子的骨头给本宫剔出来,就不许停!” 听得此言,庭院里所有人都惊住了! 李嫔气得浑身发抖,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状若哭泣道:“皇后娘娘怎可这般随意处置臣妾,臣妾不过是说了实话,臣妾着实冤枉!” 夏嫔一听也来了戏,跟着哭了起来。 “怎么?吵不过,就会嘤嘤嘤地鬼叫,太子在殿内安睡。” 我不屑地瞧着夏嫔和李嫔这副哭丧的嘴脸。 “春华。”我唤了声。 春华使了两个宫人走过来,她们手里捧着酒杯。 我勾了嘴角:“为夏嫔和李嫔娘娘赐酒。” “什么?”李嫔惊住,她盯着朝她走过去的那位宫人呈上的酒杯,“啊!这是毒酒!本宫不喝!” 李嫔要退,却已经有两个宫人走到李嫔身后,抓住了她的胳膊。 “这可是一杯好酒!”我不怀好意地冲着李嫔和夏嫔笑。 夏嫔连连后退,她挥手推开那两个来堵她的宫人,往宫外跑得飞快! “呦!跑得挺快的嘛!哪里有病了?你们瞧,她们俩像不像猴子?” 我笑道,其他妃嫔可笑不出来,她们可能没想到我才刚回宫,就这么折腾她们吧? 夏嫔溜得还挺快的,她才提着裙子抬脚要迈门槛,哪知门外突然闪过来一个人影,竟然是长生,长生膝盖一弯,夏嫔就被生生弹了回去。 “圣上驾到!” 长生挺胸抬头喝了一声,云霁寒就从门侧走出来,现了身。 “陛下!” 李嫔见是云霁寒回来了,顿时泪流满面,跪倒在地。 夏嫔更甚,直接要往云霁寒怀里扑:“陛下!臣妾要被皇后娘娘赐死了!臣妾冤枉啊!” 我远远瞧见长生偷偷地伸出了一只脚,绊了夏嫔一下。 好家伙,夏嫔脸先着了地! “陛……陛下……”夏嫔栽在地上,还伸出一只手往云霁寒那边抓着,嘴里泣诉道:“救……救命!” 云霁寒一脚跨入高高的门槛,夏嫔往前爬了两下,抓住了云霁寒的脚踝。 我瞧着夏嫔这副可怜兮兮、凄凄惨惨的样子,心想着这帮女人不去做戏子,真的是可惜了。 庭院里的妃嫔这勤政殿真正的主子回来了,立刻纷纷叩首行礼,李嫔更是踉踉跄跄地跪爬着,好像活不起了的样子。 宫人们也都纷纷跪拜,整个庭院,只有我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 我见云霁寒另一只脚也迈了进来,微微收回了眼帘,不用看了。 男人哪!都是把怜香惜玉这种事情冠以逢场作戏的借口。 “哎呦!” 你们听听,这声音委屈地都会揉出眼泪来了。 有什么好娇嗔的!哼! 我不想看云霁寒一副阎王像,准备起身,却突然被两只胳膊擎了起来,我只感觉自己转了个圈,下一刻又坐了下来。 云霁寒坐在椅子上,从后面拥住了我,他把头搁在我的肩上,低头摩挲着我的手,他拥得紧,我的心也跟着紧了。 这么多年,从太子到一国之君,云霁寒再宠我,也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拥住我,给予我宠溺和呵护。 “又冰了……” 云霁寒的大手暖着我的手,还把它们抬起来,放在他嘴边,轻轻哈着气,好像他手里捧着的就不是我的手,而是什么至珍奇宝。 “怎么了?嗯?”云霁寒拥着我,像哄孩子似的,我有点受宠若惊。 可我心里系着疙瘩,决定任性一把。 “呵!” 我望向台阶下还跪着的妃嫔们,又收回视线,顺道白了云霁寒一眼。 “瞧瞧这些个,都是你选的,个个都不服管教,气得我头疼!” “呵呵……”云霁寒笑了,把我拥进他的胡裘里,他的唇附在我耳边,柔声安慰着,“乖!不气了。” “就气!不开心!烦!” 我不依不饶的,谁叫云霁寒回来这么早的,一会儿他又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放这些妃嫔回去了。 云霁寒收了笑容,我以为是自己的顶撞惹了他了。 云霁寒抬头,看向还趴在地上的夏嫔和哭哭啼啼的李嫔,冲着春华道了声:“没听到吗?全部按皇后娘娘的话处置!” “遵旨!” 春华得了令,立刻招呼宫人把夏嫔和李嫔架起来,要给她们俩灌酒! “陛下……陛下救命啊!” 夏嫔还在哭,她眼泪怎么比我还多? 李嫔挣扎着,对云霁寒说:“陛下!皇后娘娘欺辱我等,臣妾只是说了实话,臣妾是冤枉的啊!” 云霁寒旁若无人的为我暖手,他连眼皮都没抬,根本没理会夏嫔和李嫔,云霁寒只对长生询问:“给皇后备的参汤还没好吗?” “陛下!” 李嫔力气还挺大的,两个宫人都没有制住她,她跪伏着要上台阶来,却又被两个太监拦下,又给拖了回去。 “臣妾恳请陛下为我俩主持公道!”李嫔还不死心。 “吵死了!” 顶点 第292章 陛下,太惯着 我不耐烦地皱眉,道:“鸡飞狗跳,令人生厌!” 云霁寒抬了抬手,立刻就有四个太监把夏嫔和李嫔架住,把酒灌了下去。 李嫔伏地咳嗽着,恨不得用手把酒从嗓子眼儿里抠出来了。 这回夏嫔不用哭了,她的嗓子哑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其他嫔妃都战战兢兢,她们可能是怕李嫔和夏嫔死状难看吧?亦或者,他们怕殃及池鱼? 我不屑地笑了笑:“哑药罢了!看把你们吓的!” 李嫔双手握成了拳,她如今说不了话,她又想爬上台阶来,被太监们拦下了。 我吩咐春华:“去,为陛下重备一双龙靴,这双不必清洗,直接扔了。被某些人摸过了,本宫嫌脏!” 云霁寒听着我阴阳怪气的话,居然又笑了,而且,他当即就把两双靴子蹬掉了! “遵旨!” 春华憋住笑,这大概是在我身边呆的这十几年里,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还气?” 云霁寒捏了下我的鼻子,说,“叫她们跪着,我们进去?” 云霁寒这说话的口气,也太惯着我了吧? 我正犹豫间,突然瞧见秋实急匆匆地跑进来了,她怀里按着雪儿,雪儿呲着毛,尾巴上的毛一根根立着,正呲牙咧嘴的嗷嗷叫。 “主子!奴婢给陛下请安!给主子请安!” 秋实跪地行礼,雪儿趁机迅速窜上了台阶,它转过身子,背对着我们,继续炸毛,好像在和什么东西针锋相对似的。 我这才瞧见秋实身后还跟着几个宫人,其中一个宫人捧着个小瓦罐,有一个排球大小。 秋实抬头对我说:“主子,找到了!” 说着,秋实就带着那个捧着小瓦罐的宫人到我身前,把它打开,一股腥臭之味扑鼻而来,我往里瞧了眼,里面竟然趴着十几只大大小小的虫子! “嗷!” 雪儿跳到我的腿上,冲着罐子嚎叫。 “主子,这是猫主子找到的毒虫。” 足足十几只毒虫,难怪韩子渊说就算有小九也无法救小太子,毒上加毒,这是毒的几次方了? 云霁寒拂拂手,宫人将这瓦罐的盖子重新盖好,放在了台阶上。 雪儿跳下去,借着冲着瓦罐嚎叫。 云霁寒问:“何处寻到此物?” 不需详询,云霁寒瞧见雪儿这般样子,就知晓这瓦罐里装得的是什么了。 秋实回答:“回陛下的话,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带着猫主子搜查各宫,此物是在夏嫔娘娘的寝宫床下的一个竹箱里寻到的。” 我目光骤然冷下来,瞪向夏嫔,说:“怪不得,你刚才要借身子不适,吵着要回宫!是急着掩藏罪证呢!” 夏嫔被喂了哑药,说不出话来,只能跪地求饶,拼命地磕头。 “你这戏,演得挺真的。”我指了指夏嫔,又指了指这瓦罐。 “当初我在关雎宫里说过什么?谁若是敢在背后拿毒物害人,就莫怪本宫手里的剑不留情!”我从云霁寒怀里跳下来,走向被抓起来的夏嫔。 “本宫如今手不方便,也懒得叫你脏了本宫的手。天牢床位不够了,你们委屈委屈,有个地方,更适合你。” 我唤了长生,与他耳语了几句,长生便支使人把夏嫔带下去了。 “至于你!” 我走到李嫔身前,李嫔已经瘫坐在地上,她捂住自己的喉咙,“啊啊”地说什么。 我说:“本宫明白,你不就是想说,夏嫔的事,与你无关吗?你就去冷宫好好啃鸡爪吧,不把这一口伶牙俐齿啃掉了,就不许停。” 众妃嫔都倒吸了口凉气,个个战战兢兢的。 云霁寒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好像在为他又在我身上找到了新奇的地方而高兴。 李嫔也被拉下去了。 我俯视着地上跪着的这些女人,对她们说:“给本宫老老实实地站着,年根底下了,谁愿意当祭品,就使劲儿地作!” “是!” 一地的妃嫔,难得她们也有异口同声的时候。 雪花纷纷扬扬而下,我抬头望了望被雪花映亮的天,心里愈发憋闷。 身子一轻,我就落进了云霁寒怀里,“你还没穿鞋呢!” “嗯!无妨!” 对于我刚才的话,云霁寒竟然没反对,也是奇怪了。 云霁寒抱着我径直进了殿,殿门缓缓关上,云霁寒一路把我抱进内殿。 “放我下来。” 我嘴上这么说,却揪住了云霁寒的衣襟。 云霁寒微微一笑,抱着我坐在席子上。 “翊儿,”云霁寒唤我,“不怂了?” 我抿着唇,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云霁寒把我拥得更紧,他说:“你长大了。” “我都老了。” 我叹了口气,刚才是装出来的硬气,现在我只想慵懒地瘫一会儿。 云霁寒拂了拂我的背,说:“翊儿,不怕了。” 我点点头,但是我还不能放松。 我把桌上的茶杯拿起来,把里面的恶心虫子给云霁寒看,又把药仙的话说给了云霁寒听。 “这孩子遭的罪,都是因为我。”我低下头,“从前你总是叫我多读书,叫我好好学,可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算进了勤政殿,也不上心跟你学。是我太自私,太愚笨,害人害己。” 云霁寒一下下轻拂我的脸颊,他轻声哄着:“现在学,还来得及。” “你会帮我吗?” 我问了一句曾经问过云霁寒的问题,我记得上次问他,他说的是:“有些路,必须自己走。” “会!” 云霁寒毫不犹豫地回答我。 云霁寒的手捧起我腰间的荷包,他说:“你要做什么,朕都给你。” 我愣了下,云霁寒知道这荷包里的东西,是凤栖梧家主的玉佩吗? “毕竟,我是你的。” 云霁寒又添了句,他嘴角弯得特别好看。 我愣了下,脸颊渐渐热起来。 “你怎么又偷听!” 我当时就是脱口而出的一句,没怎么过脑子! “所以呢?朕的小皇后,你心情好了吗?”云霁寒就像个粘人的牛皮糖,粘上就揭不下来了。 我摇头:“今晚我陪稷儿,你呀!爱上谁宫里,就去呗!” 云霁寒轻笑:“就爱到你宫里。” “哈哈,勤政殿可是你的宫殿。”我反驳。 “朕都是你的,还有什么不是你的?是不是?” 第293章 陛下,去上朝 哼!云霁寒是不是糖吃多了! 回了宫,我便一如既往地准时在寅时醒来,手里握着云霁寒的一缕长发。 “翊儿,陪朕练剑。” 我把脑袋塞被子里:“冷!你自己去吧!我陪稷儿!” 我拿出孩子当挡箭牌。 “不许。” 云霁寒要把我捞起来。 我滑出他的胳膊,接着龟缩:“腰疼!” “呵呵……”云霁寒隔着被子摸我的头,便没了声音。 我以为这一回笼觉能睡得久一点,却听到秋实的声音:“主子!该起了!” 我没睁眼,打了个哈欠,半张着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脑子短路,还很困。 “是呀!主子!您快起来吧!早朝就快开始了!” 这是春华吧? 我转了下头,抬了抬手指,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床头的二人,道:“早朝……和我有一毛钱关系……” 说完,我又把眼睛闭上了,还顺手把嘴角的口水擦了。 突然,我被云霁寒拉了起来,都快上朝了,他还有心情和老婆说情话? 我感觉自己被扶着坐在什么地方,我的头靠在云霁寒的肩头,我听到他说:“再不起,朕就抱着你去上朝。” 啥? 我猛地睁眼,眼前是梳妆台,镜中是云霁寒的笑。 “三哥!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叫太医?” 我觉得云霁寒可能是病了。 云霁寒拿起梳子为我束发,他梳得精细,说:“天子无戏言,你不能离我三尺之外。” 我扶了扶额角:“要不,把早朝改成晚朝?我真的,困!” 云霁寒只是低低地笑,他挽起我的手,在我手指尖上吻了下。 意思就是不成了呗? 晚上睡不好,白天睡不醒,现在还要饿肚子。 我坐在御龙殿之上,觉得皇帝这活儿到底为什么那么抢手?这根本就是个遭罪的活! 云霁寒牵着我进御龙殿的时候,整个朝堂的官员一个个的眼神都快把我戳死了! 当他扶着我坐在龙座之上,我明显感觉有一种强大的压力向我袭来,好像空气里一瞬间就灌满了火药味,满朝文武就跟看怪物似的看我。 红颜祸水,一代妖后这个锅,我看我得背一辈子了。 大臣们惊讶地连给皇帝行礼都忘了,只有柳谊心理素质尚好,先行跪拜,众臣才想起来他们来御龙殿是要上早朝的。 云霁寒的手就跟长在我手上似的,他冲着重臣抬抬手,又冲着长生使了个眼色。 长生拿出一道圣旨,意思特别简单,就是从今日起,我可以跟我皇帝来上朝,和他平起平坐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云霁寒抓着我的手,我早就跑了。 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拎得清楚,在后宫蹦哒蹦哒还姑且压得住场,让我参政,不就相当于让仓鼠抓猫一样滑稽吗?无双城那一日,云霁寒是不是真的从房顶摔下来,把脑袋摔残了? 果然,圣旨一下,慕容烟岚的爹,皇帝的亲舅舅,丞相大人头一个就不乐意了。 只见他上前一步,拱手对云霁寒说:“陛下!我承国自建国以来,一直是女人不得干政,牝鸡司晨,本末倒置,必有祸患哪!” “丞相大人所言极是!” 柳谊也接过了话,“臣也认为,皇后娘娘不宜参与朝政,该给皇后娘娘备些糕点茶水,供皇后娘娘消遣才是。” “噗!” 殿內有人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丞相走过去,指着柳谊道:“老太师,你把朝堂当成了什么了?成何体统!” 我也觉得心虚,想跑,云霁寒却抓得更紧了。 柳谊却突然仰头大笑,道:“丞相大人好生糊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过是夫妻同坐一席罢了。人家是主,我们都是客,主人的家事,何时需要客人操心?” 柳谊啊柳谊,你是真拿皇帝的亲舅舅当外人看哪! 云霁寒居然也任由这俩老头在朝堂上掐嘴架,也不拦着点儿,真是看戏不嫌事儿大。 柳谊都70多岁了,吹胡子瞪眼起来,一点儿也不输丞相。其实平日里朝堂之事,柳谊一向是帮理不帮亲,可今日这事儿轮到了他的亲外孙女儿,也就是我,柳谊自然不肯松口。 霁寒准我随他上朝,对我,对修,都是一件好事。柳谊自然算账特别快,他可是拼了那副老骨头也要把我们兄妹俩扶持稳当了,才放心。 俩人正吵得开怀,就听到门外一声通传,有太监进殿通报:“启禀陛下,镜缘天师求见陛下。” 我微微一愣,瞟了眼云霁寒,韩子渊来做什么呀?这也有他能凑的热闹? 丞相瞪了下眼:“这是朝堂,岂是他一个江湖算命的能来的地方?” 太监没有走,反而躬身回道:“镜缘天师说事关国运,必要与陛下和众臣工当年相商。” 这回丞相不敢多言了,镜缘天师打先帝那会儿就吃香,列为臣工都要卖他面子,更何况提到“国运”二字,丞相想拦,是拦不住的。 韩子渊上了殿,手里的浮尘随风而动,还真是仙气撩人。 他走上前,先是叩拜了皇帝,然后便大大方方地开始胡扯:“臣夜观天象,发觉,凤星归位,天下大吉,四方之主,八方朝圣。” 凤星是谁?不言而喻。 我偷偷勾了勾云霁寒的手指,这定是云霁寒的示意了。 说的我好像承国的吉祥物一样,说的好像我往这儿一坐,云霁寒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自此天下太平,海清河晏了似的。 韩子渊也是的,就这么五洋胡咧咧,他可真敢说! 不过他敢说,云霁寒也敢接着,他们俩这里应外合就把我跟着云霁寒上早朝的事情给定下来了。 云霁寒还真的很会使用他身边的一切有利资源,如今我要盯着满朝文武质疑和打量的眼光几个时辰,我真的太难了。 丞相虽然不乐意,却也只能受着。 云霁寒多日没上朝,今日早朝便有些晚了,我今日只能算是旁听,把列位臣工识了个脸熟,并不敢贸然发表言论,免得被丞相借着由子直接把我拉下台。 总算下了朝,我的肚子都叫过三遍的。 本该面见各宫嫔妃的,不过昨日这些女人跪到半夜,云霁寒才许她们回宫,所以今日她们是没力气来给我添堵了,我正好可以把早饭和午饭并成一顿吃了。 顶点 第294章 陛下,夺回来 “翊儿,你在想什么?” 轿撵之上,云霁寒瞧我不说话,轻声询问我。 我摇摇头:“饿了。” 云霁寒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表情? “是觉得我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吗?”我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还是做天师好,可以辟谷。” 云霁寒嘴巴张了张,声音还没出口,我就听见外面的长生的声音。 “主子,太后娘娘来勤政殿了。” 我眼皮一跳,这么快就来了? 云霁寒握了握我的手,应了声:“嗯。” “小主子,那个……”长生唤了我,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我挽住云霁寒的胳膊,说:“岚贵妃邀我去哪儿?” 我瞧见云霁寒眼睛倏地一亮,随即他拂了拂我的头,赞许地笑了。 “小主子真聪明,猜得不错。”长生先把彩虹屁拍了,才说,“正是宜兰园。” 我点点头,并不意外:“那你让她等会儿,我得多吃点,不然吵不过她。” “噗!”云霁寒左手左手空拳,放在嘴边,掩去了笑意。 “是!奴才这就为安排得妥当。” 长生走了。 云霁寒拥住我,说:“等我,晚一点我陪你一起去。” 我摇头,下了决心似的:“我送出去的东西,我要自己拿回来。” 本就该是我的,怪我当初太蠢! 云霁寒愣了下,随即又笑了。 “三哥,我很好笑吗?” 云霁寒最近的笑点有点低呀! “嗯!” 云霁寒居然点头了! 宜兰园在琉缨水榭的西面,离韩子渊的居所只一墙之隔,我去的时候,顺便去找八公主,在她那里吃了一盘子糕点,又磕了几把瓜子,和八公主讲了好一会儿笑话,等我觉得饱了,才姗姗来迟地进了宜兰园。 当日云霁寒惹得我心伤,我已无心再回到这皇宫来,我又知自己大限将至,想着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把凤印差人送去给了慕容烟岚。 如今重生归来,我真想打自己两巴掌,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打败了!要想在这宫里生存下去,要想保护稷儿,离了凤印,怎么行? 昨日我在勤政殿大闹了一场,云霁寒不仅没发作,还纵容我嚣张跋扈了一把。看来我是该把权利往回收一收了。 该是我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要!该是我的男人,我凭什么跟你们分享!我是云翊,但不是从前的怂货云翊! 到了宜兰园,慕容烟岚已在此等候多时,她正在廊下的暖席上坐着,身侧的小桌上,茶水喝了半壶了,看来她没少喝,估计是当醋喝了吧? 我定了定神,和女神过招,打起十二分精神是最对方最起码的尊重。 我走在梅花树下,白石曲径,我走了二十六步,慕容烟岚的眼睛一直落在我脚上,等我踩上第一级台阶,一向高冷的女神居然先于我开了口:“皇后娘娘这几年来,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是呀!日子过得好了,闲着无事长长个子,也未尝不可。毕竟,我还年轻嘛!” 我没有停步,随口回应道。 我信步走到了席子上端坐好,把袖子轻轻挽起,为自己斟茶。 慕容烟岚这些不痛不痒的挖苦,我都可以一笑置之,这些没有任何实际杀伤力的话,我再也不会酸到心里去,再与云霁寒闹别扭。 慕容烟岚冲着身后宫人摆摆手,一个锦匣被放在了我的身前。 慕容烟岚说:“皇后娘娘刚刚回京,太子大病未愈,想来也是有许多事宜要忙碌。此乃当年大婚时,陛下亲手为我挑选的一套金锁,臣妾特意挑选其送给皇后娘娘,希望太子可以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慕容烟岚表面上是借花献佛,其实还是想说,她在皇帝心的位置并不比我轻。 而她还故意提到了,太子的病,她当我会轻易把太子中毒之事揭过去吗? 我佯装听不懂慕容烟岚的话中意,浅笑着把锦匣缓缓打开,端详起里面的饰品。 慕容烟岚又说道:“太子身子羸弱,这些日子又日夜思念母亲,皇后娘娘可千万要照看好了。” 我愣住,慕容烟岚这是何意? “年根将至,姑母要在京中过年。臣妾以为娘娘尚不急着收回统领后宫之权吧?毕竟,太子还需要娘娘多照料。” 我把匣子合上,冲着慕容烟岚笑了,这女人是说太后回来了,有人替她撑腰,这凤印,后宫大权,她不打算给我了? 呵!我偏不叫她如愿。 我把锦匣推到身侧,手指在茶杯璧上摩挲。 “劳岚贵妃费心了,本宫年纪刚好,精神头儿也足,宫里的闲人也都懒散好些日子了。这后宫啊,自然还是要陛下看重之人来管,不然就要出乱子。昨夜本宫召集各宫妃嫔,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岚贵妃掌管后宫才几日?这些宫人便不听管教了,更有甚者,还有在宫中饲养毒物,企图谋害皇嗣的大事!” 我顿了顿,说:“岚贵妃,本宫没有怪你渎职之罪,已是给足了太后她老人家面子。本宫可是清楚地记得,这夏嫔与贵妃娘娘平日里就以姐妹相称,私交甚密。听闻你们志趣相投,常在宫中小聚。那本宫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夏嫔爱养虫,岚贵妃也有同样的喜好呢?” 慕容烟岚一听,脸色立刻就变了。 “皇后娘娘,你这般信口雌黄,诬陷臣妾,如何担得了统领六宫之责?” “本宫是凤命,自然担得起。”我瞪向慕容烟岚,又突然莞尔一笑,说道:“本宫是陛下十里红妆、昭告天下娶回来的妻,本宫做得好皇后,更做得好陛下的爱人。此事,就不劳岚贵妃担心了,贵妃有时间,不如将你的爪牙收敛一点,本分一些。不是你的东西,飞蛾扑火,就成了自取灭亡!” 我朝着身后唤了声:“请圣旨。” 秋实从袖中掏出圣旨,双手呈给了慕容烟岚。 慕容烟岚清冷的目光闪出一道凌厉。 我见慕容烟岚没有要接的意思,便说:“岚贵妃,给你统领后宫之权,是当初我的意思,你既没了恩宠,又不可能有孩子,本宫可怜你而已。” 第295章 陛下,小酸酸 “如今看来是不必了,笼中雀你做得欢,本宫也可以多加几把锁。本宫会把后宫事务安排得妥妥当当,保证阖家团圆,平安喜乐。” 我缓缓起身,秋实把圣旨搁在桌案上,然后过来扶我。 消停了三年多,这宫里又要出乱子了。 慕容烟岚喝住了我:“云翊!” “你叫谁?”我没有转头,袖子下的双手不禁颤抖,“岚贵妃,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本宫是无双城城主,江采霜,当年那个任你们欺负的怂货,已然死了!” 慕容烟岚不屑地把茶杯搁在桌上,笑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你只会仗着陛下的恩宠罢了。没有陛下,你能做什么?若不是陛下请回了柳谊,你以为,你守得住后位?你以为,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李叔夜帮你铲除异己吗?” “是!”提到李叔夜,我的心就一抽。 我转头看向慕容烟岚:“我有的,你没有,不就够了吗?” 我抬脚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我一手扶着宫门,转头瞥了眼气得面颊绯红的慕容烟岚。 “慕容烟岚,从前我觉得你把这人世看得挺通透的,你不屑做那些龌龊事,如今你竟也糊涂了。罢了,你若要两败俱伤,我自会奉陪到底。只是到时候,可没有后悔药了吃。” 我快步朝前走,春华秋实都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主子!您多年没这么硬气了!” 春华两手都竖起了大拇指,一边走一边拍马屁。 我却没那个心情笑,太后找云霁寒,慕容烟岚来找我,她们俩是故意把我和云霁寒分开的。 太后会与云霁寒谈论什么呢? “主子!您走慢点儿,当心摔着。”春华小跑几步,追上了我,她过来扶住我,说道,“主子,您这次回来,又大不一样了。” “嗯。” 我应了声,心里还有好几个疑团没有解,也不知刑部那头有没有牵出什么线头。 “蚍蜉撼树,有胜算吗?” 我悠悠地道。 春华没听清我说什么。 秋实跟在我身后,她该是听清了,她说:“娘娘,我们姐妹俩虽然力量微薄,但必定会忠心为主子办事。” 我顿住脚,转身看向这两个跟了我十几年的姐妹俩,从前我只当她们是云霁寒搁在我身边的眼线,竟不想我们早就同气连枝。 我欣慰地笑了。 我瞧着春华眼里的殷切,心道可不能叫她们卷入过多,我有云霁寒护着,她们俩姐妹哪里来的靠山?我可不是个值得托付性命的好主子。 “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你们俩呀,就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平平安安地混到出宫的年纪,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就好。” 我希望这场风波过后,我身边的人还都好好的活着,至于我要承受多少,那都是我自己选的路,自己该受的,不可把旁人拉进来陪葬。 “小主子,小主子!” 远远的就听见长生的呼喊,我瞧见他飞毛腿般地往这边跑过来。 我心下思量,该不会太后又仗着身份压云霁寒一把吧?没可能啊?云霁寒对太后是敬重,但并没有到唯命是从的程度。 “小主子,小主子……” 长生嘴里呼出白气,挡住了他的面部表情,他跑到我身前,捂着肚子,看来是跑得太急岔气了。 “你别急,慢慢说。”我叫秋实把长生扶着。 长生说:“小主子!陛下叫您速回勤政殿!” 我心里“咯噔”一下。 “太……太子!小小主子,他……” “稷儿怎么了?”我抓住长生,这孩子怎么这么多灾多难的。 “小主子莫慌!是小小主子他醒啦!” 哎呦!长生,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大喘气! “小小主子听说小主子回宫了,哭闹着就要见您,连陛下都哄不好,主子便叫奴才快把您叫回去。” 长生话音未落,我已经匆匆往回走了,冰凉的空气灌进肺里,我却只觉得身心舒畅。 这几日来所有的压力和郁闷,都可以暂且搁在一旁。 我匆匆朝着勤政殿而去,半路上,我远远的瞧见太后的轿撵缓缓走过去,太后的贴身宫人妍若姑姑跟在轿撵外,她的脸红彤彤的,倒不像是冻的。 我们找了个掩护,没叫妍若瞧见我们。 “主子,您是害怕被太后刁难吗?”春华小声问我,紧接着她就被长生照着后脑勺捶了一个大包。 长生低声训春华:“怕?咱们小主子长这么大,除了主子,她还没怕过谁呢!” 我撇撇嘴,长生说到我的痛处了。 “怕,她们就会放过我?”我反问春华。 春华捂着脑袋“哦”了一声。 “小主子有主子护着,大可不必忧心。” 长生宽慰我道。 我缓缓摇摇头,单单如此,并不足以在皇宫里立足,我自己得来的,和云霁寒给我的,不是一个概念。 才跨进勤政殿,我就听到稷儿柔柔弱弱憋憋屈屈的哭声,我一颗冷硬的心瞬间就软了。 我即刻进了内殿,正好瞧见云霁寒两只手夹住孩子的腋窝处,把他从被窝里拎起来,严肃地威胁道:“再哭就把你丢到军营去!” 呵!云霁寒这个新手爹都当了两年了,居然会对一个还在咿呀学语的孩子做这样的威胁,孩子能听懂才怪! 可孩子居然真的不哭了,他好像听懂了云霁寒的话似的,瘪着嘴,委屈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一脸,软软糯糯地小嘴嘟囔着:“母后……” 我急忙走进去,说道:“原来三哥把稷儿带走,平时就是这么养的。” 云霁寒转头看我进来了,才把孩子正儿八经抱在怀里,孩子一见到我,立刻不哭了,嘴里焦急地唤着:“母后抱抱……” 云霁寒脸一黑,“啧”了一声,孩子吓得立刻缩手。 我坐在云霁寒身边,叹了口气,说道:“稷儿是你在煤堆儿里捡回来的吗?干嘛摆着张臭脸,跟后爹似的。当年你养我的时候,可没这么凶!” 云霁寒把孩子塞回被窝,我把手伸出去,孩子就抓住我的手不松开了,委屈地眼睛里雾蒙蒙的,却碍于云霁寒在这儿,不敢哭出声。 顶点 第296章 陛下,谈条件 “母后,稷儿,想……” “你看看,多懂事的娃娃!谁小时候没哭闹过啊?更何况稷儿都多久没见到我了!”我连连抱怨着。 云霁寒走到我身后,把我拥着,道:“你不一样,女子本弱。” 我不理会云霁寒,他的谬论总是怎么说怎么有理。 “太后给你施压了吧?”我突然问,“从小她就不喜欢我,现在估计更厌烦我了。” 云霁寒却只把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他说:“心里就只有这个小崽子,还能想起我来,真是不容易……” 我嗅了嗅,道了声:“酸!这是你儿子,不是狼崽子!” 我从云霁寒的怀抱里挣了挣,说:“常言道男主外,女主内。我在这儿陪稷儿,陛下去外殿处理政务去!” 云霁寒故意岔开话题,没有回答我的话,根本就是默认了我的想法。 太后她可曾是宫廷斗争的赢家,她不会看着她亲手建立起来的一切轰然倒塌,更不允许有人动慕容家的根基。 “哼……”云霁寒伸手捏了下稷儿的脸蛋儿,说,“早晚把你丢到军营去!” 我回头白了云霁寒一眼,用胳膊肘怼了下他的腹部:“柠檬皇,干点正事儿去!” 云霁寒收了手,悻悻地出去了。 我摸了摸稷儿刚才被云霁寒掐的脸蛋儿,轻声问:“稷儿,还疼吗?” 稷儿摇摇头,艰难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搂上了我的脖子,又“嘤嘤”地哭起来。 “莫哭!叫长生看见了,笑话你是鼻涕虫!” 我用不太灵便的手搀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母后不要稷儿了……呜呜!”孩子话语间满是委屈。 “谁说的,母后就是不要谁,也不会不要你呀!”我轻声哄着,孩子却哭得更凶了。 其实我不太会哄小孩,可毕竟是自己生的,怎么摆弄都觉得特别顺手。 稷儿坐在我腿上,可怜巴巴地揪着我的一缕头发,他撅着依旧苍白的嘴唇,抽了下鼻子,说道:“皇奶奶……” 什么意思? 我回想孩子刚才所言,才弄明白,原来是太后对稷儿说,我不要他了。 这老太婆更年期后遗症也太严重了吧?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那……”我把孩子的鼻涕抹干净,问他,“皇奶奶还说什么了?” 孩子不说了,只是一直哭。 两岁的孩子,可能听不大懂大人的言语,复述起来更加困难,但孩子往往也是最敏感的,他们能从人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判断出这人是什么情绪。 “不哭了啊……不怕……母后就是插上翅膀,飞到天涯海角,也会带上稷儿的。” 孩子扯着我的头发,握着我的手一会摇,一会摆,一边玩一边抽泣,最后握着我的头发睡着了。 他这个习惯倒是挺像我的。 “唉!”我把小家伙抱进被窝里,想把头发从她手里抽回来,却发现他握得特别的紧,就像握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这孩子,是真的被吓到了。 我想太后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以为我死了或者重伤不治了,才会叫云倾城到无双城打探我的消息,才会比往年提前回京,才会对稷儿说出这样的话。 太后大概以为孩子小不记事,她想撒撒火气。但稷儿从小就比同龄孩子聪明些,神童倒是算不上,不过记忆力确实是继承了云霁寒的基因了。 看来慕容家是等不及了。 从前韩子渊为我批言:“凤命,而非长命。” 所以太后当初才会提议封我为皇后,一是为了应凤命之言,为保承国国运昌隆;二是因为我活不长,待我死后,太后可以提议将慕容烟岚扶正,叫慕容烟岚做继任的皇后,以保慕容世家百年荣华,圣宠不衰。 可偏偏我死后重生,又辗转回到这副身体内,破了韩子渊的批言,如此这般,太后的如意算盘就打崩了。 所以她要提前回京,她要为她的慕容家谋福祉,为慕容烟岚的“公道”而反击,甚至一时之气对稷儿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这些我都可以理解,我只是不曾想到,她会纵容慕容烟岚,用如此狠毒的方式,对稷儿下手。 我坐在床头,犹豫着要不要去问云霁寒。 门开了,云霁寒负着手走进来,他走到床前看了看睡熟了的稷儿,又看见孩子手里我的那一缕长发,不悦地“啧”了一声。 “你还酸!”我真的有些气了。 云霁寒低头,在我的额头上印了下,他又把我的头发轻轻的一点点拽出来。 “你轻点,好不容易睡了。”我抱怨了句。 云霁寒的大手不怀好意地捏住孩子的鼻子尖儿,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下,可看在我眼里却心疼得紧。 “臭小子!”云霁寒松了手,对我说,“别太惯着他。” “谁身上掉下来的肉谁心疼!再说了,他才多大呀?” 云霁寒抓起我的手,说,“莹儿是你叫韩子渊带回去的?” “不然呢?你想拿她和亲!” 我惊得起身,瞥了眼睡得熟的孩子,压低了声音对云霁寒说,“出去说!” 我率先出了内殿,衣角却被云霁寒抓住了。 我想甩开他的手,却见云霁寒勾着唇角,有些戏谑地也起了身,任我拉着出去。 我和云霁寒促膝而坐,我郑重地对云霁寒说:“三哥,你放过莹儿好不好?她那么傻,拿她去和亲,也是做炮灰。” 云霁寒摇头。 我蹙了下眉,心知云霁寒定是有了什么长远的计划,可是莹儿是我的掌心肉,我真舍不得让她牺牲。 “我就不该叫莹儿回京!”我见云霁寒面无表情,他现在定是觉得我太护短了,可我不能不护短。 “好,你说吧,怎么样才能叫莹儿不去和亲,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云霁寒挑了下眉毛。 我一瞧这事儿有门儿,便对云霁寒说:“你说吧。” 云霁寒扯了下嘴角,他倾身过来,扶住我的后背,他说:“朕可以把八皇妹交给韩子渊。” 我点点头:“洗耳恭听。” 云霁寒把我的发拂到耳后,他说:“朕不许你再回神秀山,不许做什么天师。” 我有些诧异,“就这样吗?” 第297章 陛下,后悔啦 “我没想再修仙呀?”我觉得云霁寒这次的交易分明是他赔本了。 “且不说我现在的体质不是个修仙的料,我现在拖家带口的,哪有那个心思呀?” 云霁寒抓住我的断手,放在他的脸颊旁,心疼地揉着,眼底露出一丝愧疚。 “好,我不回,我饿了,可以用膳了吗……” 我冲着云霁寒莞尔一笑,草木皆兵的柠檬皇,竟然有些叫人心疼。 翌日一早,韩子渊和八公主离开了京城。 云霁寒和我在皇宫门外把这二位送上了马车,其实他们俩完全可以御剑回去,只是八公主嚷着要吃花都的美食,韩子渊也是够惯着八公主了,真的要一路向南,带八公主把一路的美味吃个遍。 “快走!不然我要瞎了。” 韩子渊堂堂一派之主,居然公然秀恩爱。我瞧着八公主在韩子渊的呵护下笑得又傻又灿烂,心想这孩子真是幸运,坏事儿都躲过去了。 “六皇姐,莹儿会回来看你的!” 我拂拂手。 “你这么能吃,还是别回来了。” 我冲着八公主抱怨,示意他们赶快走。 马车就这么缓缓地消失在了我视线里。 “皇宫有什么好的?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啦!” 我含着泪说道。 云霁寒扶住我,把胡裘的帽子为我戴好,他的声音和今日的天气一样冷,他说:“回去吧。” 我随着云霁寒进了宫门,却突然感觉有一道熟悉的视线从身后射进来。 我顿住脚,回头在人群中寻找,却终是什么也没寻到。 是我的错觉吗? “怎么了?”云霁寒轻声问。 我摇摇头。 云霁寒却了轿撵,拉着我缓步往回走,他说:“刑部那边,在太医院查到了一些线索。” “什么?”我立刻打起了精神。 云霁寒说:“顾太医承认,是他将蚂蝗的幼虫放进了太子体内。” “然后呢?” 顾太子背后的主子,是否就是我心中所想的那样? 云霁寒沉默。 我明白了。 “就是没有然后了,顾太医被灭口了,并被伪装成自杀?是不是?”我冷笑着,“手够快的,一点不拖泥带水,那些相关人,是不是也都被灭了口?呵!” 我咬着牙:“难道稷儿就这么该死?我作为一个母亲,就活该吃这个亏?” 云霁寒拉着我的手,他说:“翊儿,我的意思……” “从长计议是吧?”我反问云霁寒,“明明毒虫都在夏嫔的寝宫里被发现了,你连基本的问询都没有,她真的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 云霁寒说:“朕没有。” 我真的对云霁寒有些失望。 “翊儿……你等……” “好,我等。” 云霁寒话音未落,我已经接过了他的话。 “三哥要做什么,我自然都信你的。” 我冲着云霁寒说得信誓旦旦,心里却不这么想。 等?等到他们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关乎他亲子之事,云霁寒居然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稷儿该醒了,我们快些回去吧。”我的头突然有些疼,我摸了摸腰间的铃铛,心想该不会我又要晕了? 晕的真不是时候! “怎么了?翊儿!”云霁寒见我脸色不好,便说,“不气了,朕会还你和稷儿一个公道。” “我……回宫!”我甩了甩脑袋,视线开始模糊了,不行,我不能晕在这里,这样用不了多少功夫,宫中又会传言皇后旧疾复发。 我不能让旁人看到我的软弱处。 身子被抱起来,云霁寒大步流星地把我抱上了轿撵。 “好冷……” 我突然间特别的难受,就像从前寒疾复发时那样。 云霁寒拥着我,他的大手贴在我的头上,道:“你在高热。” “嗯,没事,不要叫太医,我睡一觉就好了。” 我的视线在缩小,我想我离晕过去就差一步了。 突然“叮铃”一声,我的眼前彻底黑了。 我又看到了魏南青,我看见她站在火山口处。 这火山口,与我们发现玄石的老黑山一模一样。 此刻的魏南青,显得有些狼狈,她赤着脚,衣裙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嘴角也挂着血,脸上青了好几块,好像是刚和人打完架似的。 而她的手上,拿着把断剑。 她身后站着几个人,仙气缭绕的,其中一个我居然认识,正是姬神仙,姬处默。 是他们把魏南青伤成这样的?我当初向姬处默报上我的真名时,姬处默就毫不惊讶,我还以为是因为姬处默道行深,看出我是重生之人,没想到姬处默早就认识我。 “魏姑娘,你已经完成了你的夙愿,为那人逆天改命,送他步入轮回。”那些神仙中为首的一个神仙说道。 “是。”魏南青点头。 “你不仅放弃了得道飞升的机会。”那个神仙又说,“你还违背了天命。” “我甘愿受天谴。”魏南青把手里的剑一丢,坦然地说道。 天谴是什么?天雷滚滚?那不把我烤熟了吗? 那神仙又说:“你不会死,却又将生生世世死于非命!你与他,再不能相见。” 魏南青无所谓地点点头,她一步步地往后退,她的长发飘散着,映着她的笑那般凄凉。 她一脚踏空,掉入万丈深渊之下的炙热岩浆之中,才掉下去一半,她就被烧着了,变成了一个火人,最后烧得灰都不剩。 我心中骇然,魏南青消失的那一瞬,我的耳畔仿佛有个声音在对我说:“师兄,对不起……” 师兄,不就是云霁寒的前世吗? 原来从前,我与云霁寒就这般纠缠不清了。 等等!如果这段记忆是真的,魏南青应该被岩浆吞没,渣都不剩,那神秀山后面的魏南青的尸身,就是我之前重生的那具身体,又是哪里来的? 那神仙说我永远不会再见到云霁寒,可明明这一世我小时候就和云霁寒相识了。 这些是魏南青的记忆,应该不会出错才对。 我微皱了下眉,头有些疼,我想我可能是要醒了。 才想睁开眼皮,就听到长生的声音:“主子,您已经两个昼夜未合眼啦。皇后娘娘,她只是睡着了……” “长生。”云霁寒打断了长生的话。 第298章 陛下,故意的 他的声音好像就在我耳畔,他该是坐在我身边的,能听得出来,他是很疲累了。 “长生,朕承认,朕怕极了,朕怕她睡着睡着,就离开了朕!她不属于朕。” 听了云霁寒的话,我特别吃惊,这个整日强调着“你是我的”,并且把这一点践行了十几年的男人,他居然会,怕极了? 我才想把眼睛睁开,安慰安慰这个可能“早更”了的男人,却又听到云霁寒说话了。 “长生,朕此生最懊悔之事,便是听从母后的提议,将寒毒渡给了翊儿。” “陛下!每次皇后娘娘大病,您都这般责备自己,若是当初做错了,可您也改过了,弥补了,您不必过多自责。” 我叹了口气,还是选择睁开了眼睛。 我一眼就瞧见云霁寒微微泛青的下巴,他也正低头瞧着我,眼里的忧心显而易见。 长生默默退了出去。 我冲着云霁寒摊开双手,道:“三哥想弥补点儿什么?” 云霁寒愣了下,把我揉进怀里,又用他的下巴扎我的额头。 我听到他说:“天下!” 我连连摇头:“那可不行,你说好护我一辈子的!” “怎么睡了这么久?”云霁寒脸上还是没有笑容,我心觉不对劲,从前他听我说这话,都美的眉飞眼笑的,今日为何面色如此凝重? “三哥?”我摸了摸云霁寒的眼角,他到底怎么了? 云霁寒把我放回去,拉着我的手,说:“翊儿,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是呀!”我点头,“你要不要听听?然后我们一起猜猜接下来的剧情?” 云霁寒摇头,捏了下我的脸蛋儿,他说:“翊儿,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你再不醒,我都快疯了……” 我抬手摸了摸我的枕头,确实是湿的。 等等! 我把两只手抬起来,白白净净的手上本来用来固定骨头的竹板怎么没了? 我又弯曲了几下手指,灵活自如,毫无疼痛感。 “我睡了一觉,手就好了?” 我看向云霁寒,见他并没有显得多高兴,心下思量,能有这等治愈能力的人,在我认识的人中,不会有第二个了。 “药仙来了?”我问云霁寒。 云霁寒别过脸,从喉咙里吐了个字:“嗯。” “你们吵架了?”见云霁寒又酸起来,我想不吵不可能,没打架就成,因为云霁寒会输。 我见云霁寒不说话,便去握他的手,云霁寒说:“朕的暗卫遍布这宫里,他竟然还能来去自如。” “人家好歹也算半个神仙……”我宽慰道。 “哼!” 云霁寒为我把被子盖好了,说道:“朕该去寻些捆仙索了。” “呵呵!人家救了我们好几次,虽然目的不纯吧,我们也不用恩将仇报吧!哈哈!” 我讪笑,云霁寒自然是明事理的,他只是担心药仙哪一天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带走而已。 “稷儿呢?”我在殿内寻了一圈,也没见到。 云霁寒把我扶起来,说:“他,好得很,在外面堆雪人呢!” 云霁寒把我抱起来,放在窗边的席子上,又轻轻地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儿。 只见稷儿穿着火红的锦缎棉袄,小脸也冻得红扑扑的,他手里捧着雪扬在空中,发出“咯咯”的笑声。 “恢复的好快!”我有些欣喜,把被子一掀,便要下榻去。 云霁寒一把把我揽了回去:“不准!” “我没事儿,我没病。”我努努嘴,却被云霁寒打横抱起来。 “不,你腰酸。” 云霁寒勾了抹唇角,笑了。 “主子……” 长生叩了叩门,小心翼翼地,可还是打扰了云霁寒。 云霁寒没好气地坐正了身子,他的手搭在腿上,长发也落到了身前。 我帮他把头发缕到肩头,顺道挑了下他一下下巴,云霁寒抓住我的手,冲着外面说:“何事?” “主子,岚贵妃娘娘来了。” “不见。” 云霁寒把我的手放在唇边,回答地干净利落。 “主子,”长生清了清嗓子,说,“岚贵妃娘娘是来给皇后娘娘还凤印来的。” 我正想着叫慕容烟岚把凤印留下,人可以走了,却突然听到殿外一声特别洪亮的哭声。 糟了,稷儿还在外面。 我立刻起身出去,长生已经不在门口守着了,我连忙找寻稷儿的所在。 雪地里,稷儿坐在地上,张着大嘴哇哇大哭,长生已经赶过去把稷儿抱了起来。 “稷儿!” 我推开了挡在我前面的慕容烟岚,从长生怀里把稷儿接过来,孩子张着小手搂着我的脖子,依旧哭得伤心。 “怎么回事!” 我回头询问一直陪着稷儿的春华和秋实。 “怎么回事?皇后就是这么教育太子的?你先别急着恶人先告状,倒是瞧瞧本宫的手!” 慕容烟岚把她的手伸出来,只见她白皙的手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红色牙印,看大小确实是小孩儿咬的。 慕容烟岚又把手伸给正走过来的云霁寒看,她白了我一眼,对云霁寒说:“陛下你瞧,臣妾只是想抱抱小太子,哪知小太子竟然反应这么大!这孩子从前可不这样。” 恶人,咱们俩谁是恶人? “咬都咬了,看太医就是,怎么?岚贵妃还想咬回来不成?” 孩子还在哭,搂着我的脖子就不撒手,还一直躲着慕容烟岚的目光。 稷儿从前虽然与慕容烟岚不亲,但并不是这样厌恶与惧怕。我不在京的日子里,慕容烟岚到底对稷儿做了什么? “不怕啊,不怕……” 我安抚着孩子,冲着慕容烟岚身后的宫人道:“凤印留下,可以滚了!” 说完,我便抱着稷儿回了殿内。 我没有给云霁寒好脸色,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对慕容烟岚无男女之情吗?我倒要看看今日的事情,他要如何处理。 春华和秋实跟着我进了门,我把孩子放在席子上,解开他的棉袄,秋实走过来对我说:“主子,还是奴婢来吧?” 我摇头,默默地为孩子褪去了外衫,一边把孩子流下来的清水鼻涕擦了。 春华抹着眼泪说:“太子玩得好好的,岚贵妃一来一抱,太子立刻就哭了,还咬了岚贵妃,岚贵妃把太子丢在了地上,还好地上雪厚,要不太子得摔个好歹的!” 第299章 陛下,见到了 我把孩子的里衣掀开,只见孩子腰侧有好大一块肉皮红了,红中还泛着紫,这可不是摔的,分明就是掐的。 慕容烟岚把孩子掐疼了,孩子咬她真是她活该! 我嗤笑了声:“慕容烟岚知道陛下不会见她,就想到利用稷儿的哭声。看来她今日不仅仅是来还凤印的。” 秋实一听此话,立刻往外走,嘴里唠叨着:“奴婢去为太子殿下寻膏药。” 我点点头,还是秋实更聪明些,知道去偷听。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好了,我坐在席子上喝茶压惊,云霁寒和慕容烟岚在偏殿说话也有一阵儿了,怎么还准备在里面过日子吗? 我下意识地摸到了眼间的荷包,又瞧了瞧孩子带着泪痕的小脸,给自己提了口气,我不能气馁,还没到我懈怠的时候。 “主子……” 秋实回来了,她有些忐忑不安,脸色也有些白。 “嘘!”我指了指睡熟的孩子。 我小声调侃秋实:“你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怎么吓成这样?” 秋实瞥了眼门外,才附在我耳畔,说:“主子,奴婢不敢离得太近,只听到岚贵妃说什么皇嗣,什么两个多月……” 我皱了眉头,真是“狗血”淋头啊! “我信陛下。” 我先给自己打一剂定心针,我与云霁寒相处了这么多年,我不该猜疑他。 “陛下不糊涂。”我浅浅地笑着,“你们去歇着吧,我又有些乏了。” 我把春华、秋实都支了出去,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云霁寒曾经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他不会与我之外的女人…… 可那是慕容烟岚啊!他们俩是两小无的情分…… 不行,不能想,想多了,心就乱了。 待云霁寒回来,我装作完全不知晓的样子,该如何如何。云霁寒也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他也瞧见了稷儿腰上的伤,下了道圣旨,以后不许慕容烟岚再进勤政殿,此事便罢了。 是夜,等云霁寒睡熟了,我悄悄起身,出了寝殿,我打了个响指,抬头冲着头顶说:“下来吧!” 转瞬间,殿内就多了个青色的影子,正是药仙清风。 我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药仙走到我身边,说:“放心吧,香里我掺了点儿东西,现在就是地震他也醒不了。” “嗯,多谢。” 我对药仙说,“还要多谢你治好了我的手,还有稷儿,总之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药仙摇头,转了下他的笛子:“非也,本仙不求人情,只求斯人。” “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会随你回迷雾谷。”我对药仙保证,“放心,我不会食言,不过在此之前,你不许将此事告知云霁寒。” 药仙点头,笑道:“四娘,我很傻吗?告诉那个疯子,对我可没好处。” 我摇头。 “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找他帮忙了,一回生二回熟。 药仙用笛子点了下我的额头:“你要出宫?” “暗卫太多,我瞧着你这瞬间移动的功夫挺好,方不方便我搭个顺风车?” 药仙搭上我的肩膀,说:“换了别人,自然不成。” 只是眨眼功夫,我的脚就踩到了宫外的土地。 “非常感谢。”我对药仙说着,指了指东面,“那边有一家很有名的酒家,你闻着酒味就能寻到。” “过河拆桥!和以前一个德行!”药仙嘴上抱怨,还是按照我的指示往东面走了。 我冲他的背影喊道:“少喝两碗,还得送我回去呢!” 我飞身上了房顶,一路上风很冷,但我却走得额头都出了汗。 终于到了。 我站在醉霄楼的废墟之上,这里李叔夜曾经说过,是他送给我的地方。可是他却亲手烧掉了。 那时候的李叔夜,到底有多么怨怼我啊? 我从袖间掏出笛子,缓缓吹了一曲“浮生梦”,是李叔夜创的曲子,可惜他再也演奏不了,也听不到了。 一曲终了,周围只有冷风吹来,还有那风卷起来的灰味。 “我猜错了吗?” 李叔夜临死前,曾说他把凤栖梧的人留在那个地方,而我与李叔夜之间能被称之为“那个地方”的地方,怕是只有这醉霄楼了。 突然,我听到了身后有稀疏的脚步声。 我回头,只见黑夜中,越过醉霄楼坍塌的梁架,一身素服的男子缓步走过来。 “夜黑风冷,姑娘缘何在此处停留?” 男子声音温润,眼睛里有晶莹地星光,如果不是他渐渐走过来,我看清了他的脸面,我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一声:“师父!” 真的,太像了。 我平复了浮动的内心,把腰间的荷包里,凤栖梧的玉佩拿在手里,亮给男子看。 男子步子迈得大了一点,他长得不好看,就是毫无可圈可点之处的一般人模样,我挑不出好听的词语来形容,因为真的不合适。只能说,长得不丑,而已。 这男子走到我身前,仔细瞧我手中的家主令牌,才出口问道:“我们家主……” 我对他说:“你们家主将此物给了我,并让我在此等你,还有其他凤栖梧的人。” 男子问我:“你是何人?” 我则反问:“你们凤栖梧的人,都是这身打扮吗?还是你在效仿你们家主的衣着?若是后者,我劝你换掉。这衣衫,他穿才配。” 男子也上下打量起我来,半晌,他吐了句:“哦哦,你就是家主的徒弟吧?皇后娘娘!” “看来你也不是孤陋寡闻。”我把家主玉佩小心地放进荷包,我对这人说:“凤栖梧就你一个人了吗?” 男子没有回应我,他冲我拱手行礼:“在下宋晩,林州人士。” 我心道这人对我十分防备,估计是怕我伤害凤栖梧的人。 我笑了笑:“无妨!以后便熟悉了。” 男子直起身子,道:“娘娘的意思是……” “师父要我护好你们。”我对宋晩道,“放心,我不是来夺家主之位的,但我确实需要你们的帮忙。” 宋晩脸上尽是半信半疑的表情。 “这家主之位,该是像师父那样光风霁月纤尘不染的人,我,不配。” 第300章 陛下,起疑心 我抬头望了望夜幕,悠悠地说道:“若师父一直都是师父,该多好啊!” 宋晩说:“既然家主令牌在你手上,皇后娘娘吩咐便是。” 我对宋晩说:“天下谋士,关月在西,凤栖在东,你做你的老本行,适当的时候,我会再找你。” 宋晩笑了,道:“倒是正合我意。” “哦?” 看来这个人倒未必如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其貌不扬。 “不知娘娘想要什么?”宋晩突然问我。 “我?”当真被当成一个问题问出口了,我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我只想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珍视的家人。”我苦笑了下,“想我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连自保都做不到,真是蠢到家了。” “娘娘无需忧心,宋晩既然今夜现身,便是有足够的能力助娘娘心想事成。” 宋晩这么说,我反而没底了。 我见他长相稚嫩,便问他:“你今年,十几?” 宋晩笑了一步,冲我拱手道:“娘娘好眼力,在下过完年才要行冠礼。” “是吗?”我眉眼弯了下,“师父当年,也和你差不多,只是……他比你好看多了。” “我以为娘娘更偏好粗犷点儿的,就像圣上!” 宋晩还是个自来熟,这么一会儿就调侃起来了。 “陛下听到了,会砍了你的脑袋。我如何联系你?”我问宋晩。 宋晩从袖中取出一把折扇,打开来扇了扇。 “很热吗?” 宋晩继续扇着,却转身离开了。 这是何意? 等他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才听到宋晩的回答:“在下会与娘娘联系。” 这个叫宋晩的人,是否可靠,还有待考证,但至少我知道李叔夜留给我的这个凤栖梧的令牌确实管用。 估计现在宋晩也在犹豫是否该把他自己和凤栖梧的人的命运交给我。毕竟我现在在宫里也是举步维艰。 而宋晩还会不会来找我,也是个未知数。 我能不能护住凤栖梧,也是个不定数,以我现在的实力,其实不该把宋晩拉过来帮忙,搞不好还会害死他。 修被云霁寒调到了西南边陲,太师柳谊年纪太大,他个性也清高,手下的门生佼佼者无几。无法,我只能自私一回,拉宋晩下水了。 回去的路上,我有些心疑,宋晩既然是李叔夜的手下,他为何不询问李叔夜的下落,还是说他已经得知了李叔夜的死讯! 家主死了,为何他都不问我,李叔夜的死因?他接受我继任李叔夜的位置,接受得理所当然,好似他早就知道今日来的人是我一样。 那么这招棋,是对是错?我真的做对了吗? 翌日早朝过后,云霁寒在御龙殿召见了今年科举的前三甲,云霁寒在意的是他们的才能,而我,在意的是颜值。 据说历届科举的探花郎都是貌似潘安的帅哥,我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位探花三遍,真没觉得他长得有多好看。 当宋晩迈步进御龙殿的时候,我的脑仁抽痛了一下,而当长生点出他就是今年的探花郎时,我真的觉得有点名不副实。 我冲着长生眨眨眼睛,长生躬身把耳朵附过来,我用扇子掩面小声问长生:“这探花郎,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吗?” 长生先瞄了眼与三位攀谈的云霁寒,然后更为小声的回复我:“回小主子,这位探花郎名唤宋晩,并非名门出身,乃是寒门布衣。” 寒门布衣?宋晩得的这探花之名,难道靠的不是颜值,而是才华? 可能是我探寻的目光太明显了,宋晩居然抬头看了我一眼,但他又立刻把视线缩了回去,与云霁寒继续讨论国事。 我小声对长生说:“我要看他的试卷,好搞到吗?” 长生讪笑了下:“小主子哪里的话,小事一桩,奴才一会儿就给您取来。” 我点点头,我对这个宋晩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云霁寒握住我的手,趁着台下三人谈论的空档问我:“无聊吗?” 我摇头,笑着说:“有趣。” 我瞟了眼宋晩,说:“我一直以为美男子该是林智周那样的。” 云霁寒勾了勾我的手心,说:“你不觉得,他像一个人吗?” “谁?” 我问出口时,已经明了云霁寒的意思。 宋晩的衣着服饰确实与李叔夜想像,但是气质和长相,也差太多了吧? “他死在我面前,还能有假吗?” 我心道不能叫云霁寒起疑心,若是他查出了宋晩的身份,以云霁寒对李叔夜的仇恨度,难保他不会对凤栖梧的人展开抓捕。 云霁寒说:“假不假?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愣住,云霁寒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多此一举,毒是你下的,人是你埋的,你连自己都信不过?”我有些紧张,云霁寒要怎么试?我心里没有底。 云霁寒脸上的笑意深了些,可目光却冷下来。 “你真是他的好徒儿!”云霁寒眼底抹了一层黑,显出一丝狠戾。 我想收回被云霁寒抓住的手,却被死死抓住。 “不想和你吵。”我别过脸,不理云霁寒。 过了半刻,云霁寒叫状元和榜眼先行回去,独独留下了宋晩一人。 “赐酒!” 云霁寒道了声,不一会儿长生就把酒呈了上来。 我心知这酒有问题,便冲着宋晩眨了眨眼睛,可宋晩却大大方方地接了。 “谢陛下。” 云霁寒对宋晩说:“此酒干冽,爱卿可喝得习惯?” “是。”宋晩饮下一口,微微蹙眉,道,“确是好酒,只是……” 宋晩扶了扶额角,他握着酒杯的手一松,整个人就栽在了席子上。 云霁寒起身走到宋晩身边,他把倒了的酒杯扶好,冷冷地道了声:“紫枫林的东西,再贵也划算。” 我也走下台阶,想看看云霁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宋晩侧身躺着,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在喃喃嘀咕着什么。 “这是……”我拿起酒杯嗅了嗅,没什么奇怪的异味呀! 云霁寒说:“酒后吐真言,就是此酒的奥秘。” 原来喝了就会说真话的药,是这个状态。 想起从前林智周用这个药骗我说秘密的事儿,我就觉得特别丢人!特别是眼前看见宋晩这个状态,真是又傻又丑。 我坐在宋晩身边,低头问他:“你是谁?” 第301章 陛下,很欣慰 “在下宋晩,字不离。” 不离? “你的名字,谁取的?这么难听。” 宋晩慢吞吞地回应:“父亲。” 我微微皱眉,看来宋晩的父亲,是个情种。 我又问宋晚:“你今年多大了?” 宋晩回答:“未及弱冠。” “李叔夜是你什么人?” “不相识。” 我抬头看了看云霁寒,冲他怂了怂肩膀,说:“林智周的药没过期哈!” 云霁寒脸色变了变,他左手搭上桌案,右手撩起宋晩的鬓角,在他的脸颊摸了摸,并没有带人皮面具,这是一张真脸。 “你是草木皆兵,神经过敏了!” 我对云霁寒说,“师父就算是诈死,现在也会逃得远远的,回来找死对他没有好处。” 云霁寒脸色阴沉,依旧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李叔夜!你是李叔夜吧?” 我不绕弯子了,直接问。 “在下宋晩。” 我清了清嗓子:“你可是百鬼窟的人?” “不是。” 我瞧见云霁寒似乎长舒了口气。 “算了,你自己解决他吧。” 我装作对宋晩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你怎么高兴怎么玩儿,我困了,回宫找稷儿去。” 云霁寒却拉住了我。 “不许走,”云霁寒拉着我回到龙座之上,我漫不经心地一手搭在桌案上,食指敲了两下。 “你有事儿啊?”我冲着云霁寒挑了下眉毛。 云霁寒问我:“翊儿,朕该用他吗?” 这种事情,云霁寒怎么突然问我的意见? 但这是让宋晩入仕的绝好机会,我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但我不能直接说,云霁寒多疑。 “呵!有色眼镜看人,原来你是这样的皇帝。” 云霁寒嘴角抽了下,他压住心头的怒火,道:“疑人不用。” 我点点头,指了指宋晩,对长生说:“拉出去吧!” “小主子,这……” 长生似乎有些为难,原来他正把眼睛落在云霁寒身上,等着他真正的主子发话呢。 云霁寒拥着我,拂过我的侧脸,附在我耳畔说:“那日,你与岚儿聊了什么?” 慕容烟岚这么快地就把我告到云霁寒那里了?估计他还添油加醋地说了些别的吧?呵!理在我这儿,我怂什么? 我对长生厉声说道:“本宫做什么还需得看他人脸色?带出去!” “噗!”云霁寒却突然笑了,他把脸别过去,低低地笑。 “是!小主子!”长生一瞧陛下又不生气了,连忙差了两个宫人把宋晩架了出去。 我从云霁寒怀抱里挣开,手里捧着热茶,美滋滋地喝。 云霁寒身子贴过来,却是伸手抢我的茶。 “不给朕吗?” 云霁寒把茶杯抢过去还不够,还都喝光了。 我白他一眼,说:“巴巴地候着陛下喝茶的人,排出二里长街去了。” “不喜。”云霁寒又倒了一杯。 我接着挖苦:“是呀!陛下最爱白莲啦!绿茶啦!我们这清汤寡水的,自然比不得人家演技高。” 我直起身子,与云霁寒说:“臣妾郑重其事地通知陛下一声,后宫大权,臣妾收回来了。从今儿起,臣妾照样折腾这帮宫嫔,非折腾得他们连告状都没力气。至于恩宠,妄求之人,尽管来抢。敢伤我至亲至爱的人一毫,就是找死!” 我说完,见云霁寒把茶杯搁下了,他不知为何,脸色不黑了,还喜出望外地,大手一抓,把我揽进怀里。 “我认真的。”我挣了挣,最后徒劳地靠在云霁寒肩头。 “哈哈哈!”云霁寒开怀大笑,他捧着我的脸,似乎有说不出的欢愉。 我推开云霁寒,起身离开。 到门口时,我却听到云霁寒说:“翊儿,十四年了,我终于看到了。” 我手把着门,不解其意。 我听到云霁寒说:“你的野心,尚可。” “我不是狼!” 云霁寒瞧我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看一件自己得意的作品,不,这更像是老师父看徒弟的眼神,好像在说,教了你十几年,你终于出徒了。 云霁寒嘴角还挂着笑,他似乎很不在意的说:“林智周有句话说对了,蛇还不吃你,是因为它的胃口,还装不下你。” 我回想云霁寒说的这句话,好像是多年前,云霁寒第一次领我到紫枫林的时候,林智周说给云霁寒说的。 我甩了下袖子:“慕容烟岚给你灌酒了吗?怎么猫一天狗一天的!你自己疯吧!我看儿子去!” 身后的云霁寒,却还在笑。 我真不明白,我变成这样,有什么高兴的! 我坐在轿撵里,心中暗暗为云霁寒超强的第六感而后怕,还好他的怀疑有失偏颇,宋晩不是李叔夜,却是凤栖梧的人。 宋晩也是够幸运,不然他今日就无法活着离开御龙殿了。 “主子!”秋实突然唤我,用我俩能听见的声音道:“夏嫔谋害太子,本是死罪当诛,其后就没有了下文。奴婢打心里为主子和小太子抱不平。” 我思虑了一下,才与秋实说:“陛下有他的思量,我们静待佳音就是。” 春华看着我和秋实嘀嘀咕咕的,便问道:“主子,您这回不会出手到一半,又反悔了吧?” 我点头,坐上了轿撵,才与轿子外的二人说:“为母则刚,现在我能体会到太后当年是多么无助,前车之鉴,这次的宫斗大戏,必须要打到底!不过,打蛇要打七寸,慕容烟岚有太后这张王牌,而王牌的背后,有整个慕容家的支持。夏嫔要为慕容烟岚顶罪,换家人平安,也可以理解。你们俩要处处小心才是。” “是!” 春华和秋实二人异口同声。 我坐在轿撵里,才敢把一直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指甲在手掌留下深深的指痕,我都没有感觉一点痛。 我撩开帘子,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把世界妆点成纯粹模样。 “新年将至啊!” “哎呀!” 轿子猛地一晃,外面有宫人的惊呼,我一下子栽了下来,我下意识地捂住脸面,却还是被撞得跪到轿子里。 我听到春华急切地呼声:“快落轿!主子!主子你没事吧?” 我撩开帘子一看,原来是有一个前面抬轿的宫人滑倒了。 顶点 第302章 陛下,有故事 我冲着春华说:“我没事!看看他!雪天路滑,摔得不轻吧?” 我冲着外面那些抬轿的宫人道:“不用拜了!回去歇着吧!今日算你们休沐。” “谢娘娘!娘娘不治奴才的罪,奴才对娘娘感恩戴德……” “得得得!快下去吧!找掌事太监寻点药去吧!”我连忙摆手,心想我若是有菩萨那本事,还好了呢! 待外面安静了,我才打开轿撵的帘子,春华和秋实两人立刻上前把我扶了出来。 “主子……” 春华俯身为我查看腿上的伤。 “无事,穿得厚,顶多擦破点儿皮。” 其实膝盖痛得已经没知觉了。 “那您还叫宫人们回去?” 秋实数落起我来。 我指了指地面上一大片冰,对春华和秋实说:“这可是从御龙殿到勤政殿的必经之路,清扫的宫人不想要脑袋了?在此留下这么一大片冰?” 秋实道:“奴婢即刻去查。” “不必。”我笑了下,“真不明白叫我摔这么一下对我能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们觉得我会把脑子摔傻吗?” 我对春华说:“我们且慢慢走。你现在火急火燎地回御龙殿去,该怎么与长生说,不用我教吧?” 春华眼睛一亮,欣喜地说:“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去!” 说完,春华就真的火急火燎地跑去了。 我把自己裹得严实了,我与秋实缓步往勤政殿的方向去。 秋实提醒我:“娘娘,这一摔,奴婢瞧着蹊跷。” 我瘸着腿,走得更慢些,道:“哦,你倒是说说?” 秋实说:“娘娘步行,回宫的时辰可就误了。” 嗯? “你是指稷儿?”我问。 秋实点点头。 “嗯,这倒是有可能。”我点点头。 “主子怎么不急?”秋实有些奇怪。 我说:“未雨绸缪也好,心有余悸也罢,你听说过有本书一千零一夜的书吗?” 秋实可能没有听懂,沉默着没有接话。 我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每日一个睡前故事,我把我脑子里能想起来的历史故事给云霁寒通晓了一遍,我不信他还会相信他的勤政殿是绝对安全的。 我觉得慕容烟岚应该没有这么笨,用这么不痛不痒的法子来害我,根本不会对我的性命或者皇后之位造成什么影响。 那么这宫中,还有什么人,痛恨我呢? 秋实搀着我,低声与我说:“娘娘,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一般秋实这般说话的时候,就是有事。 秋实说:“奴婢昨日在御膳房,见到了太后宫里的妍若姑姑,她特意指了御厨做山楂糕送到岚贵妃宫里,说是岚贵妃最近就爱吃这口。” “山楂糕?酸酸甜甜的,估计是慕容烟岚胃口不好,太后叫御厨做来给她开胃的吧?” 我不甚在意地回应道。 “主子……” 秋实提醒我,“你就不怀疑吗?说不定是岚贵妃她……” “没那个可能,你想多了。” 我砸吧砸吧嘴,觉得自己嘴里也挺没味道的,我问秋实:“秋实,你听说过麻辣鸭脖吗?我需要吃点辣的解解压。” “麻辣?鸭脖?”秋实瞪着我,说,“主子,奴婢刚才说什么,你有认真听吗? “我听了啊!”我又砸吧砸吧嘴,“确实想吃,你去问问御厨,谁做出来的味道合我得意,重重有赏!” “主子……”秋实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我,她是想数落我,可又找不着好词儿了。 隔日一早,云霁寒连下了圣旨,封宋探花做了大学士。 我深刻地觉得云霁寒是在给宋晩使绊子,下套,挖坑,原因仅仅是因为他的气质很像一个他讨厌的人。 但云霁寒颇为奇怪的就是,宋晩居然可以常伴君侧,也不知是不是宋晩的喜欢拍云霁寒的马屁,总之没几日功夫,宋晩就成为了朝堂上的新宠儿,云霁寒常常召宋晩入宫。直觉告诉我,云霁寒在酝酿一个大阴谋。 年根底下,总少不了筵席,太后回到宫中,因为太子的事情人心惶惶的,也没那心情大摆筵席。 如今也该叫众人放松一下,安安他们的心,而且稷儿的身子大好了,我也心安了几分。 席上,我怀抱着太子坐在云霁寒身侧,孩子张着小手非要让云霁寒抱着。 “父皇……抱抱……” 孩子的眼里水汪汪的,冲着云霁寒嘟着嘴,云霁寒大手一揽,就把孩子抱到他的腿上。 孩子低头去抓云霁寒腰间的香囊,云霁寒“啧”了声,孩子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孩子瘪着嘴想哭,却又不敢哭,我发现他真的特别害怕云霁寒。 “不可。”云霁寒见孩子这般模样,把我的酒杯拿走了,给孩子当玩具。 孩子倒也老实,真的就把玩起了酒杯,在手里捧着玩起来。 “那我用你的杯子?” 我问云霁寒。 云霁寒却对长生说:“为皇后换茶。” “为什么?”我不明白,这种大场面叫我搞什么特殊? 云霁寒没回应我,低头对孩子说:“听话!不哭!” “算了算了!” 看孩子真的玩得开心,我也就作罢了。 “皇后辛苦了。” 一侧的太后突然与我说话。 我转过头去瞧太后,从我回宫之后,一直没有去她的宫里给她请安,也没有与她有过正面接触,因为我知道她一开口,就不会有好事。 “皇后这一趟,身子可好了些?” 太后如今能迂回着先与我寒暄一下,真是不容易。 若不是碍于我是司徒家遗孤的份上,估计太后早就与我撕破脸皮了。 “儿臣叫母后担心了,儿臣的身子已经痊愈。” “痊愈”这两个字,我说得重了些,就是想要太后知道,我的寒毒已经解了,我再也不是从前的病秧子了。 “如此甚好,你十皇弟就没有你这般幸运,此番回京,哀家本打算带他一同入京,唉!” 太后说完,用帕子拭泪,这眼泪里是慈悲还是别的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自从四皇子谋反之事后,十皇弟就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他被太后带去了广陵城养病,也再未踏入过京城半步。 十皇子的存在对云霁寒来说从来不是威胁。 第303章 陛下,可惜了 太后的手段确实高明,十皇子从出生起就牢牢地被太后握在手心里。 我想无论他身子是否健康,他早就失去了争夺皇权的资格。 太后又说道:“哀家也老了,身子也不大好,只想看着陛下能儿女双全……” 看,绕来绕去的,还是绕到正题上来了。 太后说“哀家知晓你一向识大体,陛下年近而立,才有了一位皇子。你该提醒陛下,雨露均沾,绵延子嗣才对。” 我心里吐槽,太后把自己儿子当成什么? 正巧长生把茶水端来了,我端起了茶杯,听见太后说:“皇后住在勤政殿,倒也无伤大雅。只是皇后跟随陛下料理朝政,还要照顾太子,怕是分身乏术。” “母后说的是。”我喝了口茶,“稷儿也不小了,和母后都没怎么亲近过,不如就把稷儿送到您宫中去养吧?您可是稷儿的亲外祖母,稷儿是您的亲外孙,您定会把稷儿养得健健康康的,让他平平安安,风雨无忧地长大。” 我把稷儿拿出来当挡箭牌,我知道太后不喜稷儿,而且现在稷儿是太子,说不好听的,他是个烫手山芋,无论由谁来养,都容易粘包! 太后笑了声:“皇后前朝后宫两把抓,哀家是心疼你。本想着叫岚儿帮你打理后宫,可听岚儿说,皇后是不愿的。不愿就不愿嘛!不过,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你这个做皇后的,该大度些,陛下专宠于皇后,空置后宫,其他妃嫔们的日子,也难过不是?” 太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要云霁寒和慕容烟岚造个孩子,而我,还得做这件事的主力军。 我偏不! “是吗?”我冲着台下的众妃嫔问道,“你们的日子?难过吗?” 没人敢应声,谁也不敢得罪我和太后的任何一方。 我又转头看向身边的云霁寒:“你呢?寂寞吗?” 云霁寒眼底带着宠溺,连我一同拥在怀里,道:“朕以为,皇后刚才所言极是。母后若是还清闲,今儿晚上就叫太子住到您宫里去吧?” “哇!” 稷儿突然就哭了,搂上云霁寒的腰,“父皇……稷儿……错了……再……不碰了……” 孩子听懂了,但他以为是因为他碰了云霁寒的香囊,云霁寒生气了。 我瞧着这孩子的怂样,倒是挺像我。 “好啦好啦!你父皇逗你呢!” 我偷偷捏了云霁寒的手背一下,哪有他这么当爹的,整日只想着把孩子送出去! 云霁寒为孩子把眼泪抹了,道了声:“不哭。” 孩子立刻就忍住,不敢哭了。 我心想云霁寒这是把孩子当士兵训练呢! 太后脸上显出一丝不悦,她对云霁寒说:“陛下政务虽繁忙,也不能老在勤政殿里呆着。” “母后说得正是,朕这几日正打算到兴国寺还愿,已选定了吉日,后日起便要到兴国寺斋戒五日,皇后与太子也要随行。不知母后,可愿同行?” 嗯?云霁寒什么时候安排的,我怎么不知道? 太后这回是真的气着了,自己的儿子果然被我这只小白兔拐跑了。 “陛下既然已经安排好了,哀家倒是多此一举了。” 我看了看台下的慕容烟岚,她正把目光落在云霁寒上,她眼中的秋水配上她这副绝美的容颜真的是我见犹怜。可惜,她的感情,托付错了。 太后中途便离开了家宴,她可能是没想到,云霁寒真的就这么爱护着我,而且是公然地护着我,与她作对。 慕容烟岚自然要送太后回去,这筵席也总算是尴尴尬尬地吃完了。 从重华宫回去,要路过长春园,云霁寒一改从前的做派,从前像这样的冷夜,他绝不会允许我在外面逗留。 云霁寒带着我来到了湖边,湖面结了层冰,我捡了块石头丢了出去,把湖心的冰砸裂了。 “拿石头撒气,石头可够冤的。”云霁寒把他的胡裘解下来给我披上了,他的嘴里呼出白气,他说:“朕知你烦闷,有什么抱怨,朕愿意洗耳恭听。” “我没生气,就是烦。” 我又丢了个石子,我说:“我真恨不得揪住慕容烟岚的衣襟,问问她,我心爱的男人,凭什么要因为怜悯,就送给你!” “噗!”云霁寒笑了。 他抓起我的手里还没扔出去的石头,他说:“从前我不懂,去了那个世界,我明白了,翊儿你的执念在哪里?” “是啊,一夫一妻在我们那里是很平常的事情,可在这里,却成了另类。三哥,其实有时候我有点后悔,我宁愿这一切都不曾发生,我只需做那个混吃等死的六公主就好了!” 我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头,力气大了点儿,石头不疼,我疼。 云霁寒掂了掂手里的石头,俯身把它放回了原位。 “三哥……” 我顺势趴在云霁寒背上,云霁寒反应倒快,直接把我一擎,便背了起来。 “翊儿,你又瘦了。” 云霁寒回头看我一眼,往勤政殿走。 “三哥……” 我在云霁寒背上画圈圈玩儿,我说,“今天,谢谢你。” 云霁寒“哦”了声,“真不容易,你会对我说谢谢。” “我没有对你说过吗?”我问。 云霁寒说:“你从未这般说过。” 我努努嘴,好像是这样的。 今日不同,今日的事让我明白,云霁寒可以为了我,违背太后的旨意。而从前,这样的事,云霁寒在背后,定是做过不少。 “三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我有些忐忑,先把云霁寒的脖子搂住,“你听了,千万别生气,千万别把我摔下来。” “好。”云霁寒把我往上擎了擎。 我思来想去,又犹豫了一会儿,才对云霁寒说:“我曾经,那个……装鬼吓唬过太后……我错了!” 我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了。 云霁寒没有停下脚步,他竟然毫不惊讶,只是说了句:“是这件啊……” 我心虚地吐了下舌头,用蚊子声说:“你……知道?” “知道。” 云霁寒说得是肯定句。 “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是……”我越来越心虚了,“还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顶点 第304章 一局,没想法 “嗯。” 云霁寒应了声。 “你是不是气坏了?你当时是不是很想到我宫里把我抓出来?” 我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真的是个奇迹。 “嗯。”云霁寒点头了。 我无语了,神知道为什么他后来又打消了要收拾我的想法。 “怎么不问了?”云霁寒回头看我,我已经把脸埋在他后背上。 “没脸。”我真后悔当初自己的愚蠢行径。 “呵呵……” 云霁寒反而笑了,他说:“你那点小伎俩,我一早就猜到是你。只是没想到,你跑得还挺快。” “后来呢?”我真的想知道,云霁寒是因为什么消气的。 云霁寒抿着唇,嘴角微微勾起来,他说:“夜深了,回去了。” “你就告诉我呗!” “乖!” 看云霁寒这么笑,我越发好奇了。 这一夜,云霁寒喝了些酒,睡得很熟。 我趁着夜色来到了紫枫林,紫枫林的护卫对我早就熟悉,无需通传,他们直接将我带到了林智周那里。 今日紫枫林依旧喧闹,林智周坐在帘子后,正在看一场新的格斗,他专心盯着格斗场,我来了他都没在意。 林智周头一遭没有朝我扑过来,即使他用面具遮掩着,我光从他身边的酒坛子数量就猜的出来,林智周心情不爽。 我坐下后,见林智周依旧没分给我个眼神儿,拾起一个最小的酒坛子在手里把玩。 我对林智周说:“你和我亲哥喝过几次酒?” 林智周这才舍得理会我一下,他把一只手抚在头上,长发在他指尖滑下来,说不出的妩媚。 瞧不见林智周是何等表情,我只听他阴阳怪气地说:“小鸡崽子,我特别恨你!” 我点头,表示理解林智周。 “我亲哥,是因为你,才去的西南边境吧?”我问道。 林智周又把一个酒坛子的封口打开,伴着酒香,他喝得畅快。 “我只是对他说,他不该处处为你活着,他该好好为自己着想。我说错了吗?” “你说的没错。”我对林智周说,“修他其实是太害怕再一次失去我这个他世上唯一的亲人。” “哈哈……”林智周笑着,却笑得伤心决然。 “其实我亲哥他心里明白你是好心,当年他能在紫枫林活下来,多半也是因为你的帮助。你放心,我会叫亲哥平平安安地回来的。” 我也不知为什么,要对林智周做这样的保证。但我要修平安,是我现在想要做的。 林智周不笑了,抬头看我:“你怎么一人来?” 我摊开手,说:“三哥醉了。” “他会醉?”林智周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是故意放你出来的吧?” “可能吧。” 我说:“我要见夏嫔。” “夏嫔?”林智周装作一副好像想不起来的样子,他说,“我还以为你把这事儿忘了呢!” 那一日,我叫长生把夏嫔送到紫枫林来,就是担心夏嫔被慕容烟岚灭口,到时候就没办法指证慕容烟岚了。 林智周带着我七拐八拐地走,空气渐渐潮湿起来,我想是来到了地下。 过了一扇铁门之后,我来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因为这里,曾经关押过前世的我,文四娘。 林智周带我到了其中的一间,他把门打开后,又把手里的火把递给了我,便侧过身去。 我走进去,见到了被像晾衣服一样挂起来的夏嫔,她衣衫褴褛,浑身又脏又臭。 见到有光亮,夏嫔把她的头抬起来,她却立刻皱缩着往后躲。 “求求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 似乎所有来到紫枫林地牢的人,都这般哀求过,我曾经也是,因为这里,真的和地狱一般可怖。 “你吃了解药了?” 我记得那日我把她的嗓子弄哑了。 夏嫔拼命地把脸往后退,我用火把照了照,我发现她身上并没有大面积的伤口,只是皮肉上有许多的小眼,好像被什么咬的。 夏嫔看了我一眼,说:“皇后!求求你,放过臣妾吧!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夏嫔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两个字? “皇后娘娘,求求你与陛下说,真的不是臣妾,臣妾根本不知道什么毒虫!” “陛下来过了?” 我问道,那夏嫔此般情状,是云霁寒的旨意? “皇后娘娘,臣妾真的被冤枉了!臣妾是被陷害的!” 夏嫔真的没有死不认账的必要。 “我想你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进了这里,就不可能活着出去。你还要撒谎,还妄想脱罪吗?” 我不明白夏嫔坚持的点在哪里。 “不不不,真的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可是你的主子?”我问夏嫔。 夏嫔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些毒虫!我只是听岚贵妃说,她想要怀上龙嗣,她想让慕容家的孩子做太子,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的意思,慕容烟岚有针对太子的动作?你可有证据?” 夏嫔摇头。 我有些泄气,转身要走。 “娘娘!求求你,我不能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 我走出去,林智周把门锁上了,隔绝了夏嫔的呼喊声。 结果是徒劳吗?还是说夏嫔并没有说谎,那个装毒虫的瓦罐真不是她的? 如果不是夏嫔的,那就不可能是慕容烟岚的。慕容烟岚没有必要陷害自己手下的人。 难不成在这宫中,还有另一拨人,要害我和太子吗? 我正想跟着林智周出去,却突然听到黑暗的深处,在我的背后,有个沙哑的声音唤我:“六皇妹……” 我登时停步,我回头看向这黑暗的尽头,我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这个声音,是四皇子。 “云翊……”这人又唤了声。 我回头看林智周,蹙着眉,表示不理解。 四皇子云霁斐,他三年前不就被处以极刑了? 我要往里面走,却被林智周拉住了。 “小鸡崽子,你不能去。” “我会亲自告诉三哥的。”我缓步往里面走,在最里面的牢房外,我停住了脚。 牢房的门锁被灌了铅,门上只有几个出气口和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我只听有人声:“六皇妹,你过得可好啊?” 第305章 一局,离间计 “好得很!倒是你,怎么还没死?”我冷声对里面的四皇子说道。 “活着,好看看你们,都是什么下场。” 四皇子声音仿佛带着黄泉的冰冷。 四皇子又说:“李叔夜,他在哪?” “他死了。”我说。 “死了?哈哈哈……”四皇子的笑显得特别蠢。 “他是因你而死!哈哈哈………” 我听着刺耳,转身就走。 “那个蠢货,终于死了!李荀啊李荀,你口口声声说不想做一个恶人,结果如何?” 我停住脚,继续听四皇子的话。 林智周走过来,他说:“小鸡崽子,莫听他胡言乱语。” 林智周拉着我往外走,我却没有动。 我听到四皇子说:“云霁寒!他骗了你!百鬼窟的家主,其实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他!他只是掌管玄武堂,而其他三堂,都归我所有!” “够了!”林智周喝了声,他抓住我的肩膀,说,“小鸡崽子,我们走!” 林智周推着我往外走,我却听得更仔细:“所有的事,都是我支使的,李荀他只是想重振凤栖梧!哈哈哈!六皇妹,这些,你的好三哥,才不会告诉你!” 林智周把我带出去,他见我低头不语,便说:“小鸡崽子,莫信那疯子的,他被关在这里暗无天日三年,他早就不正常了。他这是在离间你与风兄之间的关系,你知不知道?” 我抬头看林智周,见他把面具摘了,他冲我笑着,他说:“你别信他的,你信我,我知道的秘密最多。” 我点点头。 “我没事。”我不知该做个什么样的表情来安抚林智周。 “师父他,已经死了,就算四皇兄说得都是真的,师父也活不过来了。我不怨三哥,我只怨我自己,我就从来没有信任过师父。” 我往前走,对身后的林智周说:“带路,我不认路。” 出了紫枫林,我一个人走在路上,手里牵着马,却不着急回宫。 风把身子打得冰凉,想起当年就是在前面的那个弯道,修向我承认了他的身份:司徒听风。 司徒家,成为修一辈子无法卸下的枷锁,而我,则是他卸下这枷锁最大的障碍。 难怪林智周说恨我,如果不是因为为了护我,修可以做一个安享富贵的濮阳候,不必镇守边疆,不必担心昭国来犯,不必处处以我为先。 我对得起这份守护吗?我担得起司徒家遗孤的责任吗?这么多年,我都觉得只要有云霁寒这个金大腿,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我真是又傻又自私! 还有李叔夜,如果他不是李政道的儿子,如果他一开始就把一切讲清楚,我就不会误解他,不会想杀他。 如果从一开始,我就是司徒若雪,我们司徒家没有经历过被灭门的劫难…… 可惜,没有如果。 “驾!” 远处有人声马蹄声,我的心激动了下,可待那匹马从拐角露了头,我的心又沉淀下去。 我牵着马停在道边,把大路让出来,那马却在我面前被勒了缰绳。 “吁!” 马上人跳下了马,他身上银色的披风看上去十分单薄,也不合身,看上去像是临时穿上的。 我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剑架在我与这人之间。 确认这人不会再向前一步,我才抬起头对他说:“宋大学士,深夜往紫枫林去,是去做什么交易?” 宋晩却抬手,利落地把我的剑拔出三分,冷剑寒光之下,宋晩的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意。 我又上下把宋晩的身形与李叔夜做了比对,确认这人不可能是李叔夜打扮的。 宋晩笑着对我说:“皇后娘娘这把剑,还没开光吧?” “来!你试试呀!” 我看不得他那如李叔夜一般的招牌笑容,虽然他丑,但是那感觉很像。我更不喜欢他好像对我了如指掌的说话语气,我抢下剑,冲着宋晩刺了过去。 宋晩身子侧过去,轻巧地躲了过去。 我今日一肚子的烦闷没处撒,宋晩却一而再地往枪口上撞,不是找死,就是别有用心。 我与宋晩对起了招,这男人的武功路数倒是与李叔夜不同的,但他出手软绵绵的,分明就是耍弄我! 我举剑刺过去,宋晩居然玩起了空手接白刃,他双手合十,把剑举过头顶,与我说:“皇后娘娘这一肚子气,怕是撒错了对象。莫不是紫枫林也没有娘娘想要的答案?” 我咬咬牙。 “不愧是凤栖梧的谋士,说话就是这么噎人!” 我松了剑,转身去牵马,甩给宋晩一句话。 上了马,宋晩也紧随着我,他立在马上,把我的剑递还给了我。 宋晩又抬头看了眼天,说:“娘娘,天色不早,再不回宫,陛下就等急了!” 我微微蹙眉,我回头问宋晩:“你是来寻我的?你如何得知我在紫枫林?” 宋晩戏言:“因为下官有千里眼呗!” “你这么能耐,倒是猜猜,我去见了谁?” “娘娘自然是去见了,谋害太子的凶手。” 他怎么知道的? 我歪头瞧了眼宋晩的背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忐忑。 “皇后娘娘不必忧虑,下官入朝也有几日了,既然做了娘娘的谋士,自然要了解娘娘如今的困境。” 我听到宋晩说完,心里对宋晩的神秘更加深了几分恐惧。 宋晩却上前一步,对我拱手道:“娘娘,下官绝不会做伤害娘娘的事。” 我本已经抬起来,往后退的脚又缓缓放下了。 我暂且搁置这阵心慌,对宋晩说:“宋大人既然如此说,本宫倒要问问了,本宫如今深陷何种困境?” 宋晩笑着说:“娘娘,恕微臣斗胆说句公道话,您的荣宠都记挂在陛下身上,可不长久。太师年老,濮阳候无兵权,年与时驰,容颜能撑到几时?” 宋晩说得难听,但却正说到了问题所在。 “陛下看上本宫,并非因为颜值。” “那便更危险,自古以来,长情的帝王,”宋晩侧过身抬头看了看,他的眼睛里盛着和李叔夜一样的星光,他笑着说,“娘娘能搬出几个为你这薄如蝉翼的根基找的借口呢?” 第306章 一局,就不认 我启唇想反驳,终找不到什么借口,抛却身份不管,我和云霁寒都是这世间最普通的痴男怨女,承诺与誓言即便当时是真情实意,长相厮守这四个字,却是世间最难守的一道情关。 可我终是觉得,云霁寒是不一样的。 “我信三哥,”我说了出来,我又对宋晩说,“这也不是借口。” 宋晩松开了他的马缰绳,脸上露出忡愣的表情,好像是受了多么大的打击似的。 我自觉刚才的话并不噎人。 “你不懂,你才多大年纪,还是单身狗吧?” 我调侃了下宋晩,夜风太凉,我打了个喷嚏,又对宋晩说:“宋大学士既然已经对本宫如今的处境了如指掌,不知您又有何高见,能帮本宫脱困?” 宋晩整理了下他的面部表情,才拱手说道:“一时安不难得,难在一世安。” “一世安?”我叹了口气,我真没想那么长远过。 宋晩接着说:“慕容氏根基深厚,又是太后的母家,对陛下有恩有义,所以就算是慕容氏有些许越权僭越之事,陛下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外戚权利过大,陛下不可能不忌惮,故而,陛下也一直在寻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削弱慕容氏权利的契机。” 我听得入神,觉得宋晩所言有理。 宋晩又道:“本来此次太子被毒害之事,可以将岚贵妃打压下去。但微臣这几日伴君侧,以为陛下并不打算这般冤枉了慕容氏。” “你说冤枉?慕容烟岚冤枉?”我反问道。 宋晩说:“娘娘刚才从紫枫林回来时,心情不佳,想必心中已经有了思量。这谋害太子之人,并不是岚贵妃。” “这你都猜得到?”我揉了揉自己的脸,我脸上又没写字。 宋晩笑道:“旁人看不出来,微臣为娘娘办事,察言观色是基本的。” 我抿了抿唇,怪不得云霁寒整日一张面瘫脸,也就面对我的时候表情才丰富一些,原来这些大臣整日干的是看脸色行事的活计。 “好吧。”我只好妥协,“不错,夏嫔全盘否认自己谋害太子,还口口声声地说她根本没有见过那个装着毒虫的瓦罐。怎么?这瓦罐还长腿儿了?自己跑到夏嫔宫里去的?” 宋晩道:“夏嫔所言,必定不是信口雌黄。” “你就这么肯定?” 宋晩点头,道:“娘娘,那装着毒虫的瓦罐,可还在吗?” “自然在,我还要用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呢!” 宋晩听完我的狠话,却笑了。 “娘娘睚眦必报,倒是真性情。” 宋晩道:“请娘娘将那瓦罐交与微臣,微臣自会为娘娘寻到真凶。” “真的?你可小心些,那东西毒得很。” 我好心提醒宋晩。 宋晩却说:“最毒妇人心,这些毒虫,还不算什么。” 我心虚地觉得宋晩好像是在说我。 “那我呢?该做什么?陛下今日晚宴之上,说要到兴国寺斋戒祈福,他是要给什么人埋什么坑?”我总觉得云霁寒说到兴国寺,不是心血来潮。 宋晩思索片刻,说:“娘娘只需做一件事。” “何事?”我询问道。 宋晩说:“忍。” 忍? 那不还是认怂吗? “并非装怂。”宋晩好像读懂了我的心思,他郑重地说:“您要真的认怂。” “啊?” 宋晩是不知道我从前怂了多少年,不然他可能不会这么认真地与我谈及此事。 可我瞧着宋晩这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还是决定暂且信他一回。反正认怂也不是头一天了。 偷偷溜回宫里,云霁寒还睡着,我脱了夜行衣,坐在孩子的小床边,捏了捏他这几日养得白嫩的小脸儿,又把他露在外面的小手掖进了被子。 这世上最可爱的就是小奶娃娃,软软的,每个动作都惹人爱。而且,眼前的这个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活了这百十年,想不到还会在这个世上留下一个自己生命的延续。 “睡吧!小可爱。”我在孩子额头上印了个吻,才起身。 我轻轻撩开纱幔,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角,手腕却突然被握住了,我被揪了过去,我心一慌,心道,完了。 云霁寒一手抓住我的一只手腕,把它们拎到我的头上,他的长发丝撩到了我的脸,痒痒的,我却不敢动。 “去了这么久?”云霁寒眼底黑得深不见底,我把脸别过去不敢看。 “哪儿?比朕的勤政殿还好?” 云霁寒把我的手腕交叠在一起,腾出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叫我不得不直视他。 我问他:“你没睡?还是没醉?” 云霁寒不答反问:“你觉得朕该不该干脆废了你的武功?” 我的心抖了下,云霁寒面色不善,我能想象待我出了宫之后,他在这屋子里来回踱步的焦灼模样。 想起刚才宋晩说的“认怂”,我只好瞪着一双盈着水的眼睛,说:“我错了。” 我挣了挣手腕,委屈地道:“疼!” 云霁寒却没松开我,他只是嗤笑了声,道:“没了?” “紫枫林,我见了夏嫔。”我还是老实交代的好,不然等林智周来告诉云霁寒的时候,我就死定了。 “没了?” 云霁寒挑了下眉毛。 我咬了下唇,说:“我还……与四皇兄说了话。” 云霁寒眉头一皱,抓着我的手却紧了。 “说了什么?”云霁寒声音一下子就冷了。 “夏嫔说那毒虫不是她养的,我不相信。” 我回道。 云霁寒手下又用了点力,这回我是真疼了,我瞧他那副阎王像,心里也被扎了下,眼泪就真的顺着眼角滑下来了。 “反正你不信我的,去问林智周好了。” 我闭上眼,不想看到云霁寒眼里的怒火。 “不长进。”云霁寒冷哼了声,松开了我。 我缩成一只虾米,睁开了眼,手腕被捏红了。 “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干脆把我关起来算了!”我起身,见云霁寒坐在床边阴沉着脸,他至于这么生气吗? “这么霸道,也不知当初是哪知眼睛瞎了,喜欢上你。” 我抓起一床被子到了榻上,把被子对折,像条泥鳅似的钻进去。 第307章 一局,祈福了 我枕着胳膊,背过身子不理云霁寒。 “我去查案,有错吗?难道我被蒙在鼓里很舒服?谁知道那里还关着云霁斐,我哪知道他还活着!还不怪你!”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越想越气。 “我还就不怂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怎么罚怎么罚,反正你家大业大,人多势众,可以随便仗势欺人,我一只小虾米,不敢与你这大人物一较高下,我受着就是。” 我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我真是自作自受,什么难走,偏选哪一个。早知道云霁寒会动这么大的怒气,我还不如直接多管药仙要点迷香呢! 有一点亮透进来,我用两手把脸面捂住,不叫云霁寒看到我。 感觉身子一轻,连人带被地,就被丢回去了。 被子掀开了,我被拽起来。 我撅着嘴,抱着膝盖,把脸扭过去不想理云霁寒。 有帕子递过来,我没有接。 “紫枫林不是去不得,为何不叫上朕?” 手腕冰冰凉凉的,云霁寒在为我擦药膏。 “只是捏一下,就会受伤的体质,还大大咧咧地上房揭瓦,你这么爱作死,朕不把你看好了,怎么行?” 云霁寒声调缓和了许多,我知道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我嘟囔着:“你喝了那么多酒,我怎么好意思叫你?去林智周的地盘,又不会有危险。” “万事没有绝对。” 云霁寒从后面拥住了我,“翊儿,就算你为我着想,好吗?你知道抱着你冰凉的尸身,是一种什么感觉吗?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 云霁寒轻轻地为我把眼泪擦了,一边擦,一边说:“你是觉得我无能?还是觉得满朝文武是一帮闲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啊嚏!” 该死的!这个喷嚏打得真不是时候。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额头,又为我诊脉,然后把我捂成了“木乃伊”。 “啊嚏!” 我发誓我这次感冒,不是冻的,是被云霁寒气得。 可是云霁寒不这么想,看来以后我连紫枫林也不能随便去了。 云霁寒无奈地把布巾放在我额头上,我两只手揪住被子,把半边脸埋进去,云霁寒肯定有许多要训斥我的话,可他都得憋回去。 “三哥……” 我唤了声,云霁寒却不应我。 “我……” 我说不出“我错了”三个字,事实上我真的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饿了……”我舔了舔嘴唇,“真是怪了,从前病了半点胃口都没有。” 可能是外出折腾得累了。 云霁寒却不意外,说:“你是该吃胖点儿了。” 咦?他不是一直要求我食不过三吗? 云霁寒掐了下我的脸蛋儿,问:“想吃什么?” 我小声道:“麻辣烫。” “何物?!” 我就知道,云霁寒肯定没吃过。 两日后,浩浩荡荡的队伍朝兴国寺进发,皇帝的车马行过京城繁华的街道,我撩开帘子,偷偷瞧了一眼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排排的人跪地叩拜。 我才看了一眼,就被云霁寒拉了回去。 稷儿坐在我腿上,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出宫,他滴溜溜的小眼睛还流连在外面的新世界,被云霁寒这么一拉,他就看不到了。 稷儿站在我的腿上,搂着我的胳膊,指着马车帘子:“看!看!” “不看。” 云霁寒直接驳了稷儿的意思,把稷儿从我怀里提了起来,放在了他的另一边,又随手丢给稷儿一个拨浪鼓。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一边玩儿去。 “陛下到兴国寺,不是斋戒祈福吗?”我早云霁寒一步起身,坐到了马车的另一侧,叫云霁寒没办法揽住我。 “既然陛下要吃斋念佛,那是不是应该离我远一点?” 我话音刚落,云霁寒已经坐到我的身边。 “翊儿刚才说什么?” 云霁寒侧过脸问我,十分自然地又把我揽了过去。 “今天天气不错。”我转移了话题。 云霁寒笑了下,从袖中掏出一支步摇。 “这是新年礼吗?今年送得有点早了吧?”我瞧见云霁寒为我把步摇带上了。 “嗯。”云霁寒戴好了,又低头问我,“我的呢?” 说实话,我还没准备呢!这几日我脑子里只想着怎么去抓到伤害稷儿的凶手了。 云霁寒拂着步摇上的点翠,说:“别忘了。” 云霁寒是在提醒我,要过年了吗? “哦,年关事宜我会处理好的,保证让你满意。” 云霁寒的手停了下,转而去摸我的头,他做出一副怀念的模样:“还是小时候可爱。” 云霁寒什么意思?我现在不可爱了? 兴国寺的方丈比三年前老了些,胡子有些花白了,但身体依旧硬朗。今日兴国寺只供皇族参拜,云霁寒带着我来到佛祖面前。 我跟着云霁寒一同跪拜佛祖,我见他神色穆然,好像在与佛祖交谈些什么,便也跟着正经起来。 我看着这尊佛像,想着这满天神佛,为何当年要让一个活人生祭了自己,镇压四方邪气。 他们真的有低头俯瞰我们这些生如蝼蚁的人吗?这苍生万物,他们是否真的悲悯过? 这世界如此真实,又是何等虚伪,千万年之后,谁还会记得有过我们这群人的存在? 或许这世界,本就不存在,它只是某个人思想意识里的一条神经,而我们,只是这条神经不经意间的一次震颤罢了。 突然,一只手捂暖了我的,我抽回思绪,看向身侧,云霁寒正转头看向我,他问:“许了什么?” 我摇摇头,说:“官方回答还是心头所想?” 云霁寒眼睛眸色好像深了些。 我深吸了口气,说:“还没想好。” 云霁寒把我拉起来,说:“无妨。” 方丈为我们一行人引路,最后我们的落榻之处,竟然是在清竹轩。 冬日的清竹轩要比宫里冷一些,虽然爬上去也花了些力气,我却没出汗,就是肚子开始抗议了。 我偷偷拉了拉云霁寒的衣角,小声说:“三哥啊,我……我饿了。” 正在和方丈寒暄的云霁寒反手勾住我的手心。 他与方丈又说了两句话,便叫长生把方丈送了出去。 第308章 一局,方向感 云霁寒拉着我往里走,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回头看了眼被春华抱在怀里的孩子。 “咦?我饿的怎么比这孩子还快?” 我小声嘀咕,按理说我思虑众多,胃口应该差才对。 这是化悲愤为食欲了吗?不符合我的人设呀! 清竹轩早有人提前打扫过,里面依旧如从前一般,只是多了暖炉,虽然简单,但却处处暖洋洋的。 我把稷儿安顿好了,又与云霁寒吃了顿便饭,便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了。 “去哪儿?”云霁寒拉住我。 “吃斋念佛这种事,不适合我。” 我冲云霁寒勾勾手指:“你可要与我一同去?” 云霁寒却把我松开了,他似乎并不打算拦着我。 “咦?怎么不拦着了?” 我换上一身男装,回头看见云霁寒就一直默默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眼神迷离得好像蒙上了一层彩色的光影。 我把云霁寒赠予我的佩剑挂在腰上,然后去招呼在躺椅上呼呼大睡的小九。 “再睡就成猪了哈!” 我把小九拎起来,它舍不得雪儿和它的崽子们搭起来的暖窝,我点了点他的小脑袋,说:“精神一点!” “喵!”小九连眼睛都没睁开,它应了一声,便继续睡。 我把它丢进装着药材的包里,便迈开步子走了。 走了两步,我回头去看云霁寒。 云霁寒坐在席子上,正悠哉悠哉地瞄着我,却只是瞄,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似乎在说:“你走吧,我不生气。” 可他越是这个样子,我就越不放心。 “三哥?” “嗯?” “我走了?”我忐忑地问。 “嗯。”云霁寒回应地相当之简单。 我大着胆子往外走,也没有见云霁寒追出来,这可是比九星连珠还难得一见的奇迹啊! 屋外的春华和秋实瞧见了我,她们见我这身打扮,又看了看我身后被关起来的房门,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我对她们两个说:“我出去溜达一圈,不用给我留饭。” 春华性子一向直,她直接挡在我面前,双手张开跟个老母鸡似的,她气冲冲地说:“娘娘,你到底要做什么?奴婢可以帮你!” 秋实也跪下来,说:“奴婢姐妹俩伺候娘娘十几年,娘娘为何还不信任我们?” “我没有不信你们!”我对春华秋实说,“到了你们发挥的时候,我绝不拦着。” 我把秋实扶起来,又抓住春华的胳膊,把她两只老母鸡翅膀放下来,说:“你们俩不会武功,去了帮我倒忙。” “真的?那!我们能做什么?” 春华怒气全消,忙不迭地等我派发任务。 我叹了口气,说:“你要真闲得没事儿,可以帮我做些盘点,毕竟又到了每年送礼的时候了。” 秋实立刻听出了我话里的苗头:“主子,盘点可以,这礼嘛!还得您亲自送。” 唉,秋实真是太了解我了,我是最讨厌这些人情往来了。 我把头上的发冠正了正,才说:“好吧好吧,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我拍了拍她们二人的肩膀,与春华、秋实说:“老话说的好,靠山山倒,如果自己不努力,没有人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努力吧,姐妹们!” 春华挠挠头,不解我的意思:“主子!您到底怎么了?奴婢听不懂……哎呦!” 春华被秋实踢了一脚,不再说了。 我不甚在意地笑笑:“我走了。 与从前不同,我今日走的是兴国寺的正门,这里络绎不绝的善男信女们把兴国寺的香火味淡化了许多。 本来个子就不高的我在人群里并不显眼,我四下寻了下,果然有好几个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应该是云霁寒安排的人。 我在庙里逛了一小圈,一路走得还挺顺脚的,毕竟曾经我在这儿也生活过一段时间。 在高高的山阶前,我俯瞰着台阶之下的山门,觉得还是飞下去更快一些。 我还没来得及动作,突然有抹熟悉的影子撞了进来。 宋晩? 他来上香? 可宋晩却是直奔我而来的,他还在我面前拱手作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娘娘安好。”宋晩穿着冬衣,拿着扇子,他不觉得违和吗? “这四周暗卫众多,宋大人不怕明日陛下就把你斩了?” 宋晩浅笑着看向我,悠闲地看向我,说:“微臣是来拜见陛下的,凑巧偶遇了皇后娘娘,何罪之有啊?” 我下了一级台阶,与宋晩平视。 “那本宫就不耽搁宋大人了。” 说完我就溜,可不管云霁寒叫宋晩来做什么。 “汀兰馆!”宋晩突然道。 我回头见宋晩把扇子展开了,扇面上好像挂着什么风景画,我没有仔细瞧,只觉得大冷天的他也不嫌冷地扇呀扇的,挺有病的。 “拜拜。”我转身就走,没给宋晩多说话的机会。 他这样做,无疑是在找死。以我家柠檬皇的酸度,宋晩是没有辨识度还是怎么着? 一路下山,我正大光明地走进太师府,我去紫枫林,云霁寒生气,难道我回来看自己的外公,云霁寒还能再动怒吗? 柳谊可是云霁寒的恩师! 柳谊似乎早就知道我要来,他在宴客厅摆了茶具,我才进门,他便指着那套茶具与我说:“丫头来啦!” “嘻嘻!翊儿给外公拜个早年。”我先给柳谊行礼,免得他把手里的拐棍敲得“得得得”响,冲着我骂道:“小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呀!” 我走进去,坐在柳谊的对面,才拿起茶壶,手就被柳谊打了下,力道不大,但可以看得出,柳谊很生气。 “小丫头!真是胆子肥大了!玩起离家出走了!京城这一大摊子事儿,都推给我这老骨头了!你要累死老朽是吧?” 听柳谊这么一说,我真的觉得他脾气真的是太暴躁了。 “这样不好,外公,好歹我也是您的亲外孙女呀!” 我赔着笑脸,一边为柳谊烹茶,一边为他降火。 “外公,翊儿这不也是迫不得已嘛!再说了翊儿也没想到这事情有这么多变数,翊儿还小,您多担待嘛!” “跟你娘一样不叫人省心!” 顶点 第309章 一局,两拨人 柳谊用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扒着我,又说,“陛下太娇惯你了!” “我错了!真的!”我露出一双眼,冲着柳谊真诚的认错,见他的气还没有撒完,我便又揪住我的两只耳朵,冲着柳谊可怜巴巴地说:“您舍得吗?” 柳谊又冲我翻了个白眼,说道:“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老头子我再白发人送黑发人,我……” “外公,对不起,都是翊儿思虑不周,害得您也跟着担惊受怕。” 我还要向柳谊真诚地认错,毕竟如果我没有这个重生的技能的话,我可不就是死得透透的吗? 可柳谊还没完,他又唠叨着:“回来一个,那个又走了,咋!这太师府的床长钉子了?不好睡?” “不不不不!”我赶紧连连摆手,“这事儿跟您也一点关系都没有,怪我!还是怪我!” 柳谊说:“昭国已然乱了,无论哪个做皇帝,他们也是迟早要打过来的,你兄长追随陛下多年,为国尽忠,老朽是不该拦着……” “翊儿知道外公的忧虑,外公放心,翊儿绝对不给亲哥为国捐躯的机会,我会叫他平平安安地归来。” 柳谊这才不那么生气了,我看他就是腿脚不利索,不然真的会到西南边陲,拿着拐棍儿冲着修的脖领子一挑,把他带回来。 行了,安抚好柳谊,也该说正事儿了。 “外公,翊儿今日来,其实有事想求您。” 柳谊并不意外。 “丫头可是想叫外公我,再查户部?” 柳谊这一说,我立刻就眼前一亮。 “外公您真是……” “老谋深算?”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柳谊对他自己的定位还真准确啊! “外公不是老谋深算,”我笑言,“是老奸巨猾!” 柳谊还以为我会说出什么好词儿,还期待了一下子。 “之前那件贪墨案,我总觉得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户部是一国财务的枢纽,丞相的人再糊涂,也该知道把账目做得滴水不漏吧?为何轻易就被人揪出了差错?翊儿觉得,这事儿,好像有第三只手。” 柳谊沉思了起来。 “丫头如何想到?” “三哥之前叫刑部彻查案子时,涉事之人被纷纷灭口,叫我失去了判断方向,我以为是太后出的手,可我去问了夏嫔,她又矢口否认自己所犯罪行。这便叫我对稷儿中毒的事情,有了怀疑。” 柳谊问:“何等怀疑?” 我说:“稷儿所中的毒,有两种,这个外公您当日也在场,您可还记得,那两种毒的下毒方式?” 柳谊点头。 “其实这下毒之人只用放在孩子鼻子里的寄生虫,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他的企图。” 我说:“毒虫之法,不是更容易暴露吗?” 柳谊捋了捋胡子尖儿,说:“毒虫之法,更像是报复。” “不错,一个孩子能拉什么仇恨?我觉得这缘由,多半是因为我。” “丫头的意思是,有两拨人?”柳谊说。 我点点头。 “这暗处,还藏着一拨我们不知道的人,他们似乎还打算做操盘手。” “丫头啊……”柳谊说道,“你这个小脑袋儿瓜儿,承袭了老朽的聪明才智,还真顶用!” 诶?这老头儿怎么还自卖自夸起来了? “哈哈哈……”柳谊仰头笑起来,他一边点头一边笑着说,“小丫头如今思虑也多了。” “所以今日翊儿才来向外公取经呀?您走过的桥比孙儿走过的路都多,孙儿不知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稷儿,保护好你们。” “哦呵呵!”柳谊笑着,他喝了一杯茶,对我说,“时辰尚早,丫头与老朽下盘棋再回去。” “好呀!今晚住这儿都没问题!这可是我娘家呢!” “那不成!”柳谊吹起胡子来,“你想叫陛下追过来吗?” “可今日是他放我……” “不成!一宿都不成!” 柳谊稀疏又雪白的头发被他甩得乱七八糟的,他是真的不打算收留我了。 出了太师府,天已经黑了,我却不急着回清竹轩,我记得今日遇到宋晩的时候,他说了三个字:“汀兰馆”。 这听上去像是什么地方的名字,我寻了几条街,从北走到南,才找到了宋晩所谓的汀兰馆。 汀兰馆!文雅至极的名字,害的我误以为是文人墨客饮酒作诗之地,想不到,居然深居花巷! 宋晩他不会是在坑我吧? 这地方我若是进去了,云霁寒还不宰了我? 我还是再寻机会来吧? 天色已晚,虽然灯火和喧嚣的人群让这里显得很热闹,我却突然有种异常的不安感。 “嗖!” 两枚银亮的东西朝我刺了过来,待瞧清时候,竟然是两枚银色飞镖。 我侧身躲过它们,但紧接着又是两枚银镖刺过来,这回没有刚才幸运,一枚银镖从我头冠处滑过,把我的束发打散了。 我的长发散下来,我瞧着不知从何处又射过来的几枚飞镖和慌乱的人群,我飞身跳到了楼宇之上。 脚才站稳,就有四名黑衣人朝我聚过来,把我护在中间。 对于他们,我并不陌生,他们都是云霁寒为我安排的暗卫,时刻跟随于我专门保护我安全的。 正想对他们道声感谢,我就看见从天而降的又一批人,是的,足有二十多人,两个足球队的阵仗。 这些刺客个个身着黑衣,戴鬼面,手拿弯刀。 百鬼窟? 李叔夜都死了,百鬼窟为何还敢在承国惹是生非? “真是久违了的装束啊!”我的剑也出了鞘,对着一群百鬼窟的手下,提起几分精神。 四个暗卫加我一人,想突围怕是不容易,更何况如今我的武力值远不及当年有那颗灵丹的时候。 “娘娘!属下护娘娘突围!” 其中一名暗卫回头冲我说道。 我他们说:“多谢你们!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想给你这个机会。” 我指了指前面,那些黑袍人让出了一条缝,从暗处走出来一个男子,他也是一身玄衣,脸上带着鬼面,只是他的装束明显是高配的,该是这些人的首领。 这人是谁?我也曾与百鬼窟打过几回交道,从前可没有见过他。 第310章 一局,犯错了 这人也不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这二十几个人就朝着我们攻了过来。 为首的这个人直奔我而来,他使得不是弯刀,而是一杆银枪,当他亮出兵器的时候,我想我认出他了。 当年在无双城在玄都塔内,那个没有几分钟戏份却傲慢无礼觉得自己多么了不得的百鬼窟白虎堂的少主。 我记得琴魔与我说过,他与那青龙堂少主都一命呜呼了。 那这个人又是谁? 想得太入神,我竟然忽略了这人的武功似乎还在我之上。 这人的枪又快又利,我竟连连败退。 那四个暗卫虽然人少,却精悍耐打,他们一个人打五个十分轻松。 眼看着我下一刻就要掉下去了,我只能走为上计,先跑为快。 “武功打不过你,轻功我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我刚想回头得瑟一下,却突然感觉耳畔有什么东西滑过。 感觉脸颊有一丝冰凉,我顾不得查看伤口,脚下生风更快了些。 可追我的这个人脚程却不比我差,他要是胳膊再长一点,他手里的枪就要刺到我了。 难道我今日要挂在一个NPC的手上? “阁下是哪位故人?你我因何结怨?就算你想我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我冲着身后紧追不舍的刺客说道。 刺客却一声不吭,追得更紧了。 “若是无怨,现在百鬼窟的主子,换成谁来当了?我想感谢他八辈儿祖宗!” 刺客还是不回话。 这人步步狠招,且招招致命,而且还带了这么多的刺客,看来就是专门来杀我的! 我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啊?我在心里暗自泪泣。 “小心!”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我的手被拉住,身子转了个圈。 我抬头看着这个高大的身影把我护起来,然后我瞧见我们周围突然窜上来一队护卫,为首的元亮已经拦下了那人的路,与刺客打了起来。 “三哥?” 我揪住云霁寒的衣襟不敢放手,“你不是……” 云霁寒不是应该在吃斋念佛吗? 想起我下山时候,云霁寒神神秘秘的模样,他该不会一直跟着我? “好玩吗?”云霁寒低沉着嗓子,阴沉着脸,“刺激吗?” “我真不是故意撞上的。”我往云霁寒身后缩去,“容我拿你当会儿挡箭牌,我需要压压惊。” 云霁寒提起我不叫我往后窜,说:“这时候知道怂了?” “嘻嘻!”我赔笑的样子一定特别丑。 云霁寒捏住我的脸,把我的脸扳到一侧,突然道:“啧!笨!” 我伸手抹了下自己的脸颊,这时候才想起查看伤势! “血!” 我看到手指上沾着的东西,如果不是小九,我可能会破相。 云霁寒掏了帕子,为我把脸上的伤口轻轻盖上,又把我裹进他的胡裘里。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碰到他们的。” 我赶紧向云霁寒解释,不过看云霁寒现在的脸色,好像是解释的有点晚了。 云霁寒低头看我,道:“这位公子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呵呵……” 我不知该做个怎么样的表情,反正是心虚得发慌。 “我说我是来查案的,你信吗?”我靠在云霁寒肩头,才想冲着云霁寒撒个娇把这个谎圆过去,却突然感觉云霁寒身子一转,我立刻反应过来,迈开步子跟上云霁寒。 这回云霁寒肯把我放他身后了,我瞧见云霁寒脚下有两枚银色的飞镖,是他用剑打飞的。 那个拿银枪的刺客见偷袭不成,自己又被暗卫缠住,无法再进前,便做了个撤退的手势。 “哼!”云霁寒声音阴冷。 刺客们撤退得十分迅速,他们借着天色很快隐去,而云霁寒似乎也没有想继续追的意思。 “呼!” 我偷偷松了口气,今日要不是云霁寒突然出现,我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刺客一撤,暗卫们也纷纷隐去,云霁寒拥着我飞了下去,他一路不说话,阴沉着脸领着我走到街尾的一家成衣铺子。 “换!” 云霁寒往柜台上丢了锭银子,把正在柜台上打瞌睡的伙计吓了一跳。 伙计抹了把口水,见到一个衣着贵气的男子领着个衣着狼狈、披头散发的小疯子,小疯子还直往男人身后躲。 伙计立刻捧着银子到云霁寒面前,对云霁寒说:“这位客官,不知您……” 云霁寒直接拽着我往里面走,他还顺手取了一件挂在墙上的水粉色衣裙,把还没反应过来的伙计甩在了后面。 到了里面的隔间,云霁寒先把小九拎了出来,为我把脸上的伤口处理了,然后又从袖中取了梳子,为我把刚才因为疲于奔命而散开的头发梳得规规矩矩。 这期间,他一句话都不说。 我偷瞄云霁寒,他也察觉到了我,回瞪了我一眼,我立刻缩着脖子不敢看了。 等换好了衣裳,我才敢在云霁寒身边蹦哒一下,我歪头唤他:“三哥?” 云霁寒不应,只瞟了眼我的穿着,他便起身就走了出去。 我只好跟在他身后,云霁寒本来步子就迈得大,再走得急,我小跑也跟不上他的节奏,只好踮起脚冲他喊着:“三哥!” 云霁寒还不理。 我远远瞧见身材高大的云霁寒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只好绕过人群跑得再快一些。 “哎呦!” 我撞到了一个人,刚才冲得太猛,现在反弹得也厉害,我却在落地之前被拉了回去。 我收回手,低头拍了拍衣裳,说:“对不住,谢谢。” “姑娘出门要小心。”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我抬头看向我撞到的这人,登时愣住了。 “破壁机!” 我看到谢弘景一双牛眼之后,立刻跳出他三尺之外,然后忙不迭地“蹭蹭蹭”地往前跑。 “喂……”身后的谢弘景好像招呼了我,我要是停步那才是真的傻了。 “云……”我想了想,只能喊,“风露白!你在哪儿?” 我回头看见谢弘景已经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我看着也挺眼熟。 这谢弘景离开京城才多久,怎么又回来了? 还是说他一直都没有离开我京城? 见谢弘景跟得紧,我只好借着身形优势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而去。 第311章 一局,汀兰馆 “风……唔!” 我的嘴被捂住,揽住我的人直接把我拽进了拐角的小巷。 如果不是对这个怀抱过于熟悉,我的剑已经出鞘了。 我的嘴还被云霁寒捂着,我抬头看向他,他正把脸别过去瞧着巷子外的动静,他眼神冷硬,带着愤怒的神色。 我也顺着云霁寒的目光看去,破壁机和他的手下在人群中追我,他从巷子走过,云霁寒才把手松开。 我立刻扒着巷子口,露出半个脑袋往外看,破壁机们寻不到我,正回头与他的手下吩咐着什么,然后他的其中一个手下便继续向前走了。 谢弘景这是要去哪儿? 我见谢弘景的视线往高处巡视了一下,然后负手进了街边的其中一个门面。 “那是哪儿?”我揉了揉眼睛,想看清那门面的牌匾上的字。 “汀兰馆。” 云霁寒两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的目光也是看向那个地方的。 又是汀兰馆! “我们去看看?”我回头对云霁寒说,“破壁机在京城逗留的时间也太长了,肯定有阴谋。” 云霁寒低头看了看我,说:“你回去。” “我不要!” 反正我本来也是打算去汀兰馆的,和云霁寒一起去,不是正好不用遮遮掩掩,光明正大地查案了吗? 云霁寒说:“女流之辈,不宜入内。” “性别歧视?” 我踮脚去瞧汀兰馆的门面,往来的客人确实都是男子。 “咦?” 我反倒对这个地方越来越好奇了。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头,说:“翊儿听话,在此处等我。” “好吧!” 我拉了拉云霁寒的衣袖,冲他撒个娇,“方才喊你,你都当听不见,我伤心了。” “那是你眼神不好。” 这种说话方式,不是我的吗?云霁寒居然拿我的话来怼我?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头,说:“不许乱跑,外面有狼。” “哦哦!”我乖乖点头,继续扒在巷子口,云霁寒混进人群里,也跟着进了汀兰馆。 “嘿嘿!三哥变得好骗了嘛!” 我等着云霁寒进了汀兰馆,便又飞上了房,到了汀兰馆的楼顶上。 这汀兰馆从外面看上去白墙青瓦,雕梁画栋,装饰甚为精致,不过我不是来寻宝的,而是来看人的,上房揭瓦我可是专业的。 我才想把瓦掀起一片,就听到一声咳嗽,是在我身后,这人还踩着瓦片向我走过来。 我的剑出了鞘,回身朝身后人刺去,却没有伤他,只是把剑对准了他的心口。 “宋大学士,好雅兴啊!” 我冷眼瞪着宋晩,我见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我手里的剑离他的心口只在方寸之间。 宋晩则上下打量了我的衣裳,说:“娘娘也是好兴致啊!” 我抬头瞄了眼星空,说:“我来数星星,不成吗?” 宋晩用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了我的剑,笑着说:“微臣为娘娘提供线索,缘何娘娘竟与微臣刀剑相向?娘娘新般满眼戾气,星星数得还明白?” “半个时辰前,本宫差点就死在这楼宇之上,宋大人好远见,把我送到刺客手里。” 我是根据宋晩的指点来寻汀兰馆,怎么就好巧不巧的就被百鬼窟的人围攻,我不得不对宋晩有所怀疑。 “刺客?” 宋晩松开了手,他眼里露出的惊异是真实的。 我把剑收起来,蹲下身子轻轻掀开了一片瓦,光线从屋内透了过来,喧闹和嬉闹声也漏了出来,这里正可以看到一楼的大堂,只见一张张酒桌在大堂内围成了一个半圆形,堂内的客人们觥筹交错,个个乐不可支,而为这些客人倒酒的,竟然是一个个穿红戴绿的男子,再看台上的舞者,也是清一色的少年…… “咳!” 我尴尬地揉了揉眉心,这回我知道云霁寒为何不准我进去了。 “陛下也来了?”宋晩蹲在我身边,用修长的手指指了指一个正走在一楼和二楼之间楼梯上的华服男人。 我看见云霁寒身前身后都拥着人,赤橙黄绿青蓝紫,都凑成彩虹了。 云霁寒负手走在这道彩虹之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被这些人簇拥着走进了二楼的一间雅间。 “娘娘可要转移视角?”宋晩这么说着,已经把瓦片盖上了。 “不看他。” 我对应着云霁寒的雅间位置,换了个方向,这回只敢掀一点小缝儿。宋晩也跟着走了过来,我冲着宋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头瞄着雅间里谈话的两个人,我轻轻俯身,把耳朵贴到了缝隙之处,听着里面的动静。 “如今是多事之秋,兄台刚才所言之事,若是办不好,小弟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就都搭进去了。” “欸?周兄何出此言,咱们兄弟俩当年受那位大人恩惠,结草衔环以报大人当年之恩情,方为君子所为。” 我听得云里雾里,只好把位置让给了宋晩,他应该认识这两位大人是哪个部门的。 宋晩低头瞧了两眼,又如我一般听了一会儿,冲着我微微点头,我想他大概是听出了些门道。 我把瓦片合上,想着再掀一处,看看破壁机来这儿到底消遣什么来,却突然听到有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什么?失火了! 我往楼下看去,只见汀兰馆的后院显出点火光,有人从那后院跑出来。 我正想去查看,突然听到“咔嚓”一声,然后我看到有个什么东西被从二楼的窗户扔了出来,那个东西跌在地上,滚了两圈,还吐了口血,就再起不来了。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破壁机身边的那个叫随从吗?他被摔下来了,那破壁机在哪里? “娘娘,得罪了!” 我见宋晩冲我拱手,然后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宋晩竟然拉起我的手,带着我飞到了街对面的楼宇之上。 站到了对面,我便从那破了的窗口看到了,破壁机正和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打斗,我看的时候,他的拳头正好砸在那青衣男子的腹部,那青衣男子像虾米一样躬身,但他手里的匕首却朝着破壁机的腰侧刺了过去。 “破壁机的拳头连墙壁都能穿透,怎么会没把人打趴下?” 第312章 一局,求援助 话音刚落,我就瞧见破壁机捂着腰侧连连后退。 “这不科学!” 在战场上,破壁机都能全身而退,他今日是怎么了? “许是桌上的饮食,有问题。” 我身边的宋晩指了指那已经被掀翻在地的桌子。 “嗯,那算他活该,吃饱了撑的!” 我说完,才觉出不对劲,转过头看向宋晩的手。 “松开!”我说。 宋晩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 “方才一时情急,多有得罪,还望娘娘海涵!”宋晩向我赔礼。 “涵什么涵!被三哥瞧见了,非把你的手剁……” “砰!”“砰!”“砰!” 一连三声巨响,打断了我的话。 整个汀兰馆的后院,不是烧着了,而是爆炸了!顿时,火光四起,旁人奔走,我瞧着那爆炸的位置,应该是库房或者柴房的地方。 这汀兰馆藏了多少火药啊!居然能引起这么严重的爆炸! 这种地方,需要火药来助兴吗? “糟了!三哥!” 大火燃起来了,可云霁寒还在前院呢! 我瞧着从楼下窜出来的人群,一楼已经不好进了,干脆我也破个窗子好了。 才想动作,我就瞧见破壁机的那间雅间的门被踹开了,正是云霁寒。 云霁寒的剑极为凌厉,几个回合就斩杀了刺客,他一只手把扶墙而立的破壁机抓住,带着他直接朝地上飞下去。 “拜拜!”我来不及与宋晩多讲,便朝着刚才和云霁寒约好的小巷口一直奔去。 云霁寒带着破壁机这个累赘飞回来的时候,我正好从小巷跑出来,我冲着云霁寒挥手:“三哥!方才好大的动静,你没事吧?” 我还要状似惊讶地看向流血不止的破壁机,调侃道:“哎呦!这是谁呀!” 破壁机面上挂不住,却又不好多言,他脸上挂着细汗,我瞧他这副狼狈样子,说道:“好好的皇帝不做,到别人家地盘来作死!该!” 破壁机白眼一翻,脱了力,倒了下去。 “呀!我说的话这么刺伤他吗?”我对云霁寒说,“三哥,把他丢到天牢去!说不定过几日,戎国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云霁寒用剑柄轻轻地点了下我的脑袋,说:“你呀!” 云霁寒似乎有些无奈,却又不好深说我。 我踮起脚看了看熊熊大火之下的汀兰馆,心头的疑问越来越多,今日在这汀兰馆里,到底有几拨人。 又是什么人,把这里毁掉的? 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泥足深陷的错觉? 因为这一夜的东奔西走,我到了翌日午后才起床,云霁寒并不在,我在春华和秋实的帮助下,成功风卷残云一般地扫荡了早饭,我突然意识到一个现实:“我要发胖了。” “趁着三哥不在,再给我上个果盘呗!” 我央求春华,想不到春华麻溜地就去拿了? “咦?你们怎么不提醒我要注意身材了呢?” 秋实说:“主子,这是陛下的吩咐。” 云霁寒真是变了。 “说到陛下,他人呢?” 连理蛊这东西是单向的,云霁寒可以感受到我,而我却无法感应到云霁寒。 秋实回道:“主子,宋大人上山来,说有要事禀报陛下,已经有一会儿了。” 又是宋晩! 他一个大学士怎么比一国丞相还上心呢! “哦,没什么事儿,我去看佛祖了。”我需要理理思绪。 “主子,不可!” “啥?” 秋实说:“宸妃娘娘已经在清竹轩外候了半日了,您若是再不醒,宸妃娘娘就要冻成冰雕了。” “你们是故意的吧?”我从起床到现在磨磨蹭蹭有半个时辰了,秋实才说此事。 “主子,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云霁寒这是要借机惩治宸妃呀!昨日破壁机出事,今日宸妃就上门来了,说明宸妃知道他哥破壁机还在京城的事情。 宸妃也是性子直,她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云霁寒没有直接治她的罪,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宸妃身为破壁机的妹妹,武力值爆表,但是脑回路不多。和这种脑袋简单的人相处,闲来时很轻松,遇事就等于多了个猪队友。 而且今日这事儿,宸妃真的不占理。 “兄长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你!我不管,你得帮我!” 即使宸妃占不着理,她还是会大嗓门子吵得别人耳朵疼。 我缩了下脖子,反问宸妃:“他自己欠赖我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云霁寒眼皮子底下得瑟!现在中了毒受了伤,被陛下软禁,还指望我能救他不成?” 我抱着胳膊先把破壁机吐槽了一顿。 “你也真是,脑袋被驴踢了吧?还是进水了?这么大喇喇地来找我,你是着急自己没把柄被陛下抓是吧?” 见宸妃没有反驳的意思,我便又加了一句,把她也数落了一顿。 宸妃拍了下桌子,桌面应声碎成了三面,然后干脆把碎桌子踢到一边去了,气呼呼地说:“让我抓到那个伤害我兄长的人,如同此桌!” 我愣愣地看着我的金丝楠木桌案悲催的下场,心想要不要让宸妃赔呢? “主子!”春华冒冒失失地冲进来,小跑着到我身边,附在我耳边说,“主子,不好啦!贵妃娘娘来了!” 我吐了口气:“她来做什么?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她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春华点头:“主子,人已经进了清竹轩了,咱们怎么办?” 我冲着宸妃努努嘴,说:“你委屈一下?” 宸妃会意,跳后窗出去了。 我喃喃地道:“慕容烟岚又闹什么幺蛾子?” 春华赶忙上榻收拾碎掉的桌案,她还没收拾停当,门已经开了。 我打了个哈欠,瞟了眼盛气凌人的慕容烟岚,她一向清高的脸上刻着些愠怒。她这是来我这儿闹了!因为我把云霁寒抢走了? “滚!” 慕容烟岚这是怒不可遏,女神形象都不要了! “噗!”我一时没忍住,笑出声。 我对春华笑着说:“你出去吧,别被贵妃娘娘的霸气崩着。” 慕容烟岚甩下袖子,让出了门口的路。 春华赶忙躬身出去,我冲她眨眨眼,春华点头,把门关上了。 慕容烟岚这才朝我冲过来,袖子又是一甩,一个巴掌就朝我糊过来了。 第313章 一局,冤枉啊 我没想到一向清冷不可一世的慕容烟岚居然会动手不动口,虽然本能地去躲闪,还是被她的指甲刮到了脖子。 “嘶!” 慕容烟岚做美甲就算了,干嘛做成猫爪! 我捂着脖子,见慕容烟岚又抬起另一只手,赶紧旋身下了榻,她力气冲得太大,就这么跪倒在小榻上,头发都乱掉了。 这一出疯婆子样,怎么瞧着和那个打小就欺负我的云倾城一般,难道疯病还能传染吗? “云翊!” 慕容烟岚回头怒指我,完全没了以往的淑女形象,她在我面前的人设彻底崩塌了。 我掏出帕子放在脖子上的伤口上,随口应道:“干嘛?” 慕容烟岚撑起身子,顾不得整理仪容,冲我怒喝:“说!你对子衿做了什么?” “谁?这名字我好几年没听到了。慕容子衿?他怎么了?” 慕容烟岚不是来质问我云霁寒的事儿?可是慕容子衿与我有一毛钱关系? 慕容烟岚很少大嗓门说话,今日却全然不顾了。 她喝道:“今日子衿行冠礼,本来早就有几位世家子对我们子衿有意,本宫也相中了几个,今日之后,就该为子衿安排婚事,可偏偏,偏偏是你!” 我? 我更无辜了:“这位大姐,你把话说明白点儿,我已经懵圈了。” 慕容烟岚拂袖道:“哼!你这般粗鄙,真不知陛下看上了你什么?如今竟然又迷得子衿神魂颠倒,他竟然在自己的冠礼上对外宣称六公主云翊离世,他已万念俱灰,愿终身不娶!” 嘎!嘎!嘎! 我脑海里居然听到了几声鸭子叫。 这个瓜有点大,我可吃不起。 “哦!” 慕容烟岚这么生气,也情有可原。 可我掐指一算,嘟囔了句:“恕我数学不好,不过我和他才见了四次面吧?这么印象深刻?我没觉得。” 慕容烟岚喝道:“云翊!你当初是故意招惹子衿的吧?我当他这些年闭门谢客真的是用功读书,哪里想到,居然是日思夜想着与你的魂儿相伴!” “我自问没做过什么多余的事,说过不该说的话。” 我真的不是强词夺理,当年我在知晓慕容子衿的身份之后,就一直有意对他避而远之,何来招惹一说?但是如今在慕容烟岚眼里,这个锅,我是甩不掉了。 慕容烟岚冷哼一声,用手指把我上上下下指了个遍:“你一个罪臣遗孤,凭什么得到这么多人的宠爱?你抢走了陛下,又害了子衿,陛下却都还在可怜你,护着你!” 慕容烟岚两眼火热,眼泪盈在眼眶里,她说:“我做错了什么?慕容家又没有对不起你!” 她退了两步,拂去了眼泪,又坚定地走到我身前:“云翊,本宫曾经让给你的,如今本宫要一一收回来。” 让给我的?慕容烟岚是指皇后之位,还是云霁寒?还是两个都是。 呵! 我叹了口气,任慕容烟岚又拿我房间里的东西撒了会儿脾气,等她走了,我才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叹了句:“皇后有什么好当的!” 后窗被打开,宸妃钻进来,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突然捧腹大笑:“哈哈哈……” “你还用不用我帮忙了!” 我冲着宸妃撒了气,说:“我这儿很乱,你先回去,昨日你兄长受了伤,陛下把他送到一处安全之处疗伤而已,你放心,陛下并没有杀他的意思,回头我再给你传信。我现在有点乱,脑容量不够了。” 宸妃却没有收敛自己的笑容:“原来岚贵妃那清高模样都是装得呀!我得多来找你,多开开眼界。” 我耸耸肩,这女人真是没有眼力价,看不出来我现在心烦吗? “行啦!别在这儿气人了!” 我拂拂手,把宸妃也送走了。 “主子……” 门外有叩门声,春华可能是要来收拾房间。 “不必了。”我伸了个懒腰,“我出去舒活筋骨,你们跟我走一趟。” 马车从清竹轩到丞相府,须得一个时辰,我在车里补了眠,突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吗?” 我问身边的春华。 “不是的,主子……”春华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我微微抬眼,就撞上一抹玄色,清淡的熏香袭过来。 “你怎么来了?”我把自己的位置腾给云霁寒,却直接被他捞到腿上。 他轻轻扯开了我胡裘的带子,说:“给三哥看看。” “没事。” 我白了眼春华和秋实,“你们怎么又多嘴!” 秋实眼泪汪汪地说:“主子责怪奴婢,奴婢也要说。从小主子被欺负了就知道忍气吞声,这回倒好,连药都不上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谢谢。” 秋实真是朵大白莲,眼泪说来就来。怪不得慕容烟岚说我卖可怜博同情,秋实和云霁寒这么一说,云霁寒可不就把我当弱势群体护着吗? 云霁寒扳过我的脸,说:“疼吗?” 我呵呵了!比这严重的伤我受了多少次?云霁寒好意思这么问吗? “怎么也不带小九?” 云霁寒唤了声,小九立刻从窗户跳进来,为我疗伤。 我觉得云霁寒也可以做驯兽师,他把小九和雪儿散养,小九和雪儿却从不远走,只在他附近远远跟着,无事时就玩玩闹闹,有事就立刻现身。 云霁寒握着我的双手,眼里的心疼显而易见:“你觉得你一个人能进得了丞相府?” 我摸了摸鼻子:“翻墙呗!” 云霁寒拥着我,低低地一笑。 “笨!子衿不过一时糊涂,朕都没有怪罪他僭越之罪,待再大一大,就想通了。” 我眨巴着眼睛,调侃道:“陛下来,是不是怕翊儿把陛下的亲舅直接气死?” 云霁寒点了下我的额头,说:“是,如何?” “哈哈!不会的!顶多气个半身不遂。”我又开始口无遮拦了云霁寒点头:“嗯,不占理还敢强词夺理,放肆!” 这么柔声地饱含宠溺的一声放肆,反正我不怕! 云霁寒牵着我下了马车,丞相正在门口,脸色不善,一个劲儿地翻白眼儿。 我想如果云霁寒不在,丞相说不定会直接拎着大刀杀出来吧? 顶点 第314章 一局,挡箭牌 我这个“红颜祸水”的帽子被扣得死死的,本来我还不太在意,但是这不该往我身上叩的罪名,我凭什么要替别人背锅? 慕容丞相冲着云霁寒行礼,轮到我时,便不情不愿的。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这礼数上,一朝丞相还是得做足的。 “陛下请进。” 丞相亲自把我们迎进门,我跟在云霁寒身边,见丞相还在怒瞪我,便歪过头,冲着丞相做了个鬼脸。 丞相气得脖子都红了。 丞相府的厅堂之上,丞相一副老头子我早就看不上你这副表情,他说:“皇后娘娘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可是来看我慕容家的笑话?” 我点头。 丞相气得吹了下胡子。 “丞相莫急,本宫当真是有事前来,不过不是来看谁的笑话。本宫是真心实意想过来解开误解,把问题解决的。” 桌案下,云霁寒勾了勾我的手心,意思就是叫我卖他个面子,正经一点。 我转过头看云霁寒,这男人面上什么都不显,甚至面色还有些阴沉,似乎是对丞相的话颇为愠怒,可实际上呢? 果然他还是向着自己家人呢! 我起身冲着丞相行礼:“老丞相,慕容公子是慕容家的独苗,您若是不想抱不上孙子,将来百年之后无言面对祖宗,您还是叫我见见这个足不出户好几年的死宅,啊,不,该是呆子才对。” “娘娘休得胡言,我儿不是呆子!” 丞相终于忍不住了!怒发冲冠就是形容他的。 我接着说:“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外面的世家子知道咱家公子是痴心错付,不仅惋惜,更会又多看这痴情男子一眼。毕竟这个时代,能说出为了一个女人终身不娶的钟情人儿着实是凤毛麟角的。说不定现在有多少家姑娘偷偷地给咱家公子写情书呢!” 我转头看向云霁寒,心想这男人怎么到丞相家就装哑巴,一句话都不帮我说。 “您说是吧!陛下!世间多见痴情女,痴情男当真是百年不遇的,能守住三生三世百年约,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我还得适当地扎一下云霁寒的小心心。 云霁寒嘴角抽搐了下,被我噎得脸色更不好了。 不过他还是张了口,他与丞相说:“需得知道子衿的心结在哪里,才方便对症下药。” 丞相又冲我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道:“全听圣上安排。” 丞相府一如当年模样,似乎并没有随着云霁寒登基为帝有所变化。看来丞相还是守得住底线的,只是他的门生不争气,总给他抹黑。 “娘娘请。” 仆人把我引到了慕容子衿的院子,庭院内的雪被清扫到墙根底下,挨着墙的位置还摆放着刀枪剑戟的兵器架。我微微蹙眉,走上了台阶。 仆人敲了敲门:“少爷,皇后娘娘听闻你病了,特来探望你。” 门“唰”地就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几年不见,慕容子衿起码长了整整一个头,面相也彻底没了从前的幼稚,他眼底微沉,看上去确实成长了。 只是,这一身粉蓝色的戏装是怎么个意思?这一脸不着调的油彩,画得四不像的,又是怎么回事?这披散着长发,不着边际的疯子像又是怎么回事? 我上下把慕容子衿打量了3遍,脑瓜仁突突突地跳着,我硬着头皮走上台阶,把胡裘的缓缓放下来,冲着慕容子衿笑着。 慕容子衿眼睛微亮,但随即又暗淡下去。 他把门口让了出来,说:“皇后娘娘请自便。” 我微微点头,见慕容子衿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心想: “装得挺像的嘛!” 我走进去,这是慕容子衿的书房,靠窗之处安置一张小榻,榻上胡乱地放着一堆书画,书画之上,竟然放着女孩子才用的胭脂水粉。 “慕容公子真是好风情啊!” 我踩着一张张描画着风花雪月的宣纸走到书架之上,书架收拾得一尘不染。 “得了,关门吧!” 我把胡裘脱了,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放着,不待慕容子衿把门关上,我掏出袖中匕首刺向了他。 慕容子衿反应极快,迅速旋身躲开不说,还抓住了我的手腕,只要他再稍加用力,我的手腕就会被折断。 “啪!”我把匕首扔了,冲着慕容子衿笑道,“跟本宫在这儿装娘娘呢?” 慕容子衿松开了我的手,我把匕首捡起来,重新收好。 “你屋外的兵器表面上像是闲置在角落,其实个个光洁,我猜想你这几年夜里应该常趁着夜深人静时到什么地方练武吧?” 我又指了指桌案上的胭脂水粉,回头瞟了眼慕容子衿地打扮,说:“你虽然打扮成戏子模样,但你的手上都是茧,穿得靴子边角磨损得也厉害,看来你的武功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 我又指了指书架上的书:“若你真是个戏子,该是喜好诗词歌赋更多,可你偏偏看得都是些兵书,有些书翻得边角都磨坏了。” 我指着慕容子衿:“你到底是为何不愿娶亲,该与丞相讲明白,不要拿死去的六公主当挡箭牌。” 慕容子衿被我指出破绽,眼神更加不甘,他抽了抽鼻子,把身上的戏服脱掉了,团了几下,随手扔到了地上,蹲在地上不说话。 我说:“你这个小子,有什么话可以与丞相讲明白,到宫中找你姐姐说,不是也可以?以前不是胆子挺大的?” 慕容子衿还是闷头不说话。 “几年不见,你怎么成了个焖锅了,什么都憋着?那成!既然此事与六公主无关,我就走了,你们慕容家的内部问题,你们自己解决去。” 我抬脚就要走,慕容子衿突然站起来,挡住了门口。 他垂着头,嘟着嘴说:“爹爹与姐姐都不许我上战场,说什么我是慕容家的独苗,我哪有那么脆弱!明明陛下那么小的年纪就可以上阵杀敌,为何我不可?随他们安排,做个酸腐文人吗?我偏不娶亲,我也要上战场!” “哦……” 顶点 第315章 一局,我赢了 我明白慕容子衿作这么一出的意思了,“你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娘娘腔,是想你爹主动把你送到军营历练?” 慕容子衿点头。 “这是多大的事儿吗?你可以直接与皇上说呀!干嘛扯上……” 干嘛扯上我? 我抚了抚被慕容烟岚挠过的脖子,与慕容子衿说:“你姐姐要是疯了,都是你害的!六公主都死了,还得被你污了清誉,她不能揍你,我来帮她!” 说完,我就一拳打了出去,却被慕容子衿轻松接住了。 慕容子衿终于抬头看我:“因为我想见你!” 我指了指自己,见我? “我知道,你就是云翊!”慕容子衿似乎有些激动,“表哥与丞相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就是凤命的云翊!你没死,可他们谁也不许我见你。” 我松开了拳头,原来他早就知道了,那我就不用装了。 我问他:“我有什么可见的?你不会真倾心于我吧。你是不是想死啊?” 慕容子衿摇头,他把乱糟糟的头发都捋到脑后,说:“你是凤命,表哥是你的,皇后之位是你的,你什么都有了。那你能不能对我姐姐好一点,让着她点儿,不要让她在宫里挨欺负,这样我才去打仗,我才能安心。” 我抽了下嘴角:“我俩谁欺负谁啊?你是不是瞎呀?” “姐姐只是太在意表哥了,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姐姐,她将来是要嫁给表哥的,所以从小到大她都是为了能成为和表哥相配的女人去要求自己的。她早就活得不像她自己了。” 我撒在慕容子衿抓着我衣角的手:“慕容子衿,你读了那么多书,也是白读了。” 慕容子衿却不依不饶地,他说:“我知道,这几年姐姐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可姐姐也是个可怜人,我不求你能宽宏大量,只求你,让姐姐好好活着。” “这场好戏,还是留给你爹去看吧。” 我走到慕容子衿身边,踢了他腿弯一下,又把他推开了。 “无理取闹!” 我拉开门,任冷风灌进来,我说:“慕容子衿,你清醒一点吧!你来求我,不如去求你姐姐莫再加害于我和孩子吧?” 怎么弄来弄去,我倒成了那个恶人,慕容烟岚倒成了弱势群体了! “我凭什么要因为她的可怜,就任她伤害我的亲人。到底是我有病还是你们有病!” “太子的事,不是我姐姐做的!”慕容子衿说得信誓旦旦,“若是我姐姐有谋害太子之心,那就叫我,叫我血染沙场,万箭穿心而死!” “是不是,我们讲证据!发誓有用的话,法律是废纸吗?”我反问。 我指着庭院里的那些兵器,对慕容子衿说:“今日这事儿,你最好给我到丞相那里自己讲清楚,以后莫再拿我当挡箭牌,不然我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了!” 撒完了火,我就往外走,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朝我扑过来。 只听身后的人喊道:“你别走!我要你陪我玩儿……” 我已经瞧见远处丞相和云霁寒正从回廊里穿过来,心想慕容子衿这是要给我挖大坑,往死里陷害我啊! 我躲过慕容子衿的怀抱,顺势往他大张着的嘴里丢了颗药丸。 慕容子衿躲闪不及,已经把药吃了下去,他掐住自己的喉咙,用另一只手往外抠,却也来不及了。 “没用的,你最好把实情说出来,不然半个时辰之后你就会毒发身亡。” “啊!” 慕容子衿又把手往嘴里抠了抠,药丸早就化掉了。 我附在慕容子衿耳边说:“如果你还想见到你姐姐,就老实地把此事给我平了。” 我起身整了整衣衫,去迎已经走近的云霁寒。 “三哥……你怎么才来呀?” 我故意唤云霁寒“三哥”,丞相见云霁寒嘴角过来扶我,本来就阴沉的脸上,气得毛孔都舒张了。 云霁寒才要张口询问,就见慕容子衿指着我冲着云霁寒哭诉:“表哥!快救我!她!她给我下毒!” “什么?”丞相立刻跳脚,大跨步地去扶慕容子衿:“我儿中了何毒?谁下得?” 云霁寒已经把我揽到他身后了。 “爹!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她!皇后,他给我喂了不知什么毒,儿子只有半个时辰的命了!” 呵!慕容子衿这副耍赖地样子,倒是和从前是一模一样的。刚才的那份成熟稳重,敢情都是装出来的。 “子衿,你……” 丞相把慕容子衿扶起来,慕容子衿则捂着肚子,居然还真的“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慕容子衿这种层次的演技,旁人一瞧就该知道是装出来的,可丞相却当局者迷地信了。 只见他把慕容子衿交给了身后的家仆,又安抚了几句,便走过来,冲着我行礼道:“皇后娘娘,你此番做法怕是不妥吧?您还是把解药快快拿出来吧?” 我叹了口气,对丞相说:“你那儿子什么事儿都没有,他在说谎骗你呢,你若不信本宫所言,可以即刻找大夫诊脉。或者,你也可以等等看,半个时辰后,他若无事,不就可以得出他在说谎?” 丞相脸上跟抹了碳似的,他转身对着家仆们喝道:“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快给少爷请郎中啊!” “不必!” 云霁寒走向坐在廊下还在捂着肚子哀嚎的慕容子衿,他还不忘把我护在身后拉着。 云霁寒俯身抓过慕容子衿的手腕,眼睛突然亮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冲云霁寒点头。 云霁寒撒开慕容子衿的手,转身走了几步,突然他袖子一甩,从云霁寒袖间射出什么东西,速度极快,直奔慕容子衿的眼睛而去。 “我儿小心!” 丞相喊出声时,慕容子衿已经接住了那枚暗器,其实也不是暗器,只是一枚我的耳环罢了,刚才在马车里云霁寒嫌碍事,帮我摘下的。 我冲着慕容子衿笑道:“小子,这就尴尬了。陷害不成,如今自己倒露了馅儿了。” 慕容子衿跳起来,气呼呼指了指自己:“你你!你居然诈我!我是不是根本没中毒!” 第316章 二局,好几拨 我耸耸肩,没理会露出马脚的慕容子衿,我转身对云霁寒和丞相行礼:“此事乃慕容家家事,丞相大人还是亲自问问您儿子吧,他那张嘴吐了多少谎言,最好趁早都收回去。还望丞相大人及时为六公主正名,六公主和这个小子,半点关系都没有!本宫先行一步。” 丞相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慕容子衿:“臭小子!你何时习武的?谁许你习武的!你个不孝子,给老子到祠堂跪着去!” 我小声对云霁寒说:“拜拜!” 然后赶紧撤出了战场。 我这个躺枪的,总算是把锅甩干净了。 出了丞相府,我看到春华和秋实在绕着跑。 我冲她们喊道:“你俩是冷的,还是闲的?” 春华先停了下来,上前来抓住我的胳膊,激动地鼻涕都出来了。 “主子,奴婢是急的呀!” “急什么?慕容子衿脑子还没有我好使呢,他那点把戏能逃过三哥的法眼?” 我说的洋洋得意,心里还是觉得今天满幸运的,毕竟慕容子衿真的称不上对手。 春华说:“主子,奴婢真害怕您再受伤!” “不会!天塌了有陛下顶着呢!” 我上了马车,所谓今日事今日毕,总算是解决了一件事,估计慕容烟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好意来找我的麻烦了。 至于慕容子衿的话,我听了并非没有触动,慕容烟岚也不过是权谋斗争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只是她一厢情愿地渲染了爱情的色彩。 慕容烟岚今日来清竹轩闹这么一出,真是失策,这不是主动送上门来找罚吗?可能她真的太在意这个家里唯一的弟弟,才会如此冲动。 无论怎么样,慕容烟岚这一局,是输了。 马车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我撩开帘子去瞧,原来是一条葬礼的队伍,满街都是飘散的纸钱。 春华对行车的宫人说:“快绕行吧!真晦气!” 秋实安抚着春华:“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抬头对把头探出来的我说:“惊扰了主子,奴婢该死!” “别动不动就把那个字挂在嘴边,估计队伍也不长,我们等等就是了。” 我把头缩了回去,才想再眯一会儿,就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巨响,听上去像是拖着棺材的绳子断掉了,棺材砸在地上的声音。 我才想再撩开帘子瞧瞧,却突然听到了许多刀剑交错的声音,然后我又听到外面有什么人在喊:“人在那马车里!杀呀!” 嗯?又有人要杀我? “来人哪!保护主子!”外面是春华的高喊声。 外面有人逃跑的声音,有人声,还有刀剑声,十分混乱。 我握紧了手里的剑,刚刚起身,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马车帘子飞了进来,竟然是两只并肩齐发的剑,如果不是我躲得快,我现在头顶就插天线了! 我感觉马车在调转车头,可能是想往回撤,但不知怎么回事,马车突然栽倒了! 我在马车里翻了个儿,我的后背被撞得又痛又麻,但现在还不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我撑起身子,才想把马车门踹开,却突然见马车门被什么东西顶开了,然后便有一个黑乎乎地巨大的东西朝着我冲了过来。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棺材吗? 谁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推动一口棺材? 然而我没时间想这些了,我还不想被夹成馅饼。 我举剑劈开了头顶的窗口,顺着窗口钻了出去。 我旋身飞起,瞧着那个把这口棺材推进马车里的壮汉,他的身高起码有九尺,又膀大腰圆,十分彪悍。 我找了个落脚点,见到那些披麻戴孝的人和暗卫们打在一起,还有几个朝我冲过来,我必须迎击。 “主子小心!” 我没有瞧见春华的声音,但我却听到了她的提醒。 我的剑毫不留情地刺进其中一个刺客的心口,才松了口气,就见那个刚才推棺材的男人朝着我冲了过来。 他的拳头都快有我的脑袋大了,我可不想找死。 此时不跑,留着当炮灰吗? 我连忙飞起,却感觉脚腕被什么勾住了。 什么? 我紧接着就被拽回了地面,还栽倒在地。 我回头去看那壮汉,他手里多了一条链子,链子的另一头连着钩子,此刻正勾住了我的脚踝。 壮汉面目狰狞,我瞧见他往手臂上灌了力气,心道不妙,他该不会准备玩“空中飞人”吧? 然而一切都来得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成了他手中的道具,被甩飞了出去。 完了!这一摔,我五脏六腑都得碎! “主子!”我听到春华的呼喊,我想,我这一世,终究还是挂了。 “啪!” 我感觉脚下一松,链子就断了,可是由于惯性,我还在被往外甩呀! 眼瞅着我就要撞上对面铺子了,我感觉自己被提了起来,然后我的视角被摆正了。 药仙扶着我,缓缓落在铺子的二楼。 我捂着心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是千钧一刻,差一点脑袋就不保了。 “太感谢了!” 我抚平自己这颗狂跳的心脏,二十四小时之内,我已经被刺杀两次了,而且一次比一次骇人。 “我到底是得罪了谁呀?” 我不是不想站起来,而是真的腿软了。 药仙蹲下身子,帮我把勾住我脚踝的链子解开了,然后他为我查看了一下伤势。 “没什么大碍,还站得起来吗?”药仙问。 我摇头。 “我……” 药仙搀扶着我起身,他说,“你还是和底下的人打声招呼吧。” 我才把头探出去,就又被药仙推倒了。 两只箭射进来,插在了墙上。 “什么情况!” 我心慌地厉害。 “嗖嗖嗖!” 又有几只箭射进来,都是两只箭连发。 药仙坐在我身边,他把我慢慢拉起来坐着,说:“你这皇后做的!还不跟我走吗?” 我摇头,说:“胆敢当街刺杀皇后,我必须找到背后的主谋。” 药仙白我一眼,气恼地甩了句:“我走了!” 说着,他便消失了。 我拍了自己一巴掌:“这时候撕队友做什么?” “噔!” 一双脚落在眼前,我抬头看去,道了声:“又是你!你到底是谁?” 第317章 二局,他是谁 对面的刺客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提起银枪就朝我刺过来。 “喂!你说话行不行?你和白虎堂有什么渊源?” 我躲过这刺客的攻击,趁着空档说道。 这刺客却只知道一味地刺杀,完全不答我的话,他的武功真的是一流,可惜这银枪是来取我性命的! 我才躲过这刺客的一次击杀,又看见有两只箭刺了过来,一只是朝我而来的,而另一只则是朝着这刺客而来的。 “你们还玩儿自相残杀!” 我躲过箭羽,与那刺客说道。 这刺客依旧不答话,又冲了过来。 突然,我身前被一道阴影挡住了,有另外一个黑衣人冲了过来,与这个刺客过了两招,这个黑衣人就带着我飞起来。 这黑衣人轻功极好,很快就把刺客甩在了后面,他带着我飞过两条街,朝一条偏僻的巷子飞去。 “不行了,可以歇一下吗?”我对这黑衣人说。 黑衣人还没回应我,我就看到我们前面横着一杆银枪。 我喘着气,对这个穷追不舍的家伙道:“你到底是谁?” 这戴着鬼面的刺客还偏偏就准备做哑巴,无论我问他什么,他都是保持沉默。 然而说话间,这刺客已经冲了过来。带着我的黑衣人拔剑和他打在一起。 “谢了,我就不在这儿给你添乱了。” 以我的武力值,还是不在这儿班门弄斧了。 黑衣人扫了我一眼,也不说话,继续和这个鬼面刺客纠缠。 这敢情好,我今日遇到两哑巴。 我才抬脚要走,却又被飞过来的黑衣人拦住了。 “干嘛?你该不会也想抓我?” 黑衣人把面纱揭下来,竟是宋晩。 宋晩又立刻把面纱戴上了。 “娘娘莫乱走!容易迷路。” 宋晩这边和我说着,右手又拆了那刺客的剑招。 宋晩也知道我是个路痴? “需要我帮忙吗?”我问。 宋晩应了声:“自然。” 我拔剑冲了过去,和宋晩配合着攻击这刺客,宋晩飘逸的剑花我看着有些熟悉,他的剑划到了刺客的胳膊,刺客见他捡不到便宜,突然朝我丢了两枚飞镖。 我十分轻巧地躲过,嗤笑道:“你家是铁匠铺吗?暗器还挺多的!欸?啊!” 糟了!我忘了自己是在房顶了! 脚下一空,我便掉了下去,这里可是三楼啊! 周围的景物迅速略过,我的手却被抓住了。 宋晩带着我飞了下来,他连剑都丢了,紧紧抓住我,好像我是一枚生鸡蛋一样怕摔。 落地时,我刚才被钩子拽住的脚踝一崴,又差点跌在地上。 这一日来,我一直处在被追杀的状态,我受到惊吓以至于怀疑我是否真的破除了那死于非命的厄运了。 “娘娘,你没事吧?” 如果不是宋晩搀着,我真想直接晕死算了。 “有事。”我心有余悸地抬头望着房顶,那刺客已经没了踪影。 “我的心脏严重抗议,我想它可能要报废了。” 宋晩见我不停地抚着心口,眼神里多了一丝我猜不透的情绪。 然而我没功夫多想,我瞧见了巷子拐弯处黑羽的头露了出来。 “你快走!” 我把宋晩推了出去。 宋晩愣了下,但他听到了马蹄声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回见!” 说着,他便飞入暗处,消失了。 云霁寒骑着黑羽朝我冲过来,他身后还跟着暗卫。 他骑马到我身边,只减慢了马速,俯身把我揽上了马。 “怎么才来?” 我抱怨道,“我差点被棺材怼死!” “不怕!” 云霁寒调转马头,把我揉进他怀里,自责地说:“我该亲自送你。” “那不成!”我反驳道,“那你不是一样被怼?还是让我一个人承受吧。”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头,又摸了摸我的后背和胳膊,我抬起那只已经肿起来的脚丫子,说:“扭了一下,不碍事。” “大事,驾!” 黑羽直朝着兴国寺而去。 上清竹轩的台阶有一百七十多级,云霁寒居然亲自背着我,一级一级往上走去。 “三哥,放我下来吧!找个担架把我抬上去不就行了?” 这么多的奴才不干活,主子倒是亲力亲为地勤快。 云霁寒不理,继续走他的,每一级都走得很稳。 “三哥你说,今日这一拨人又是什么来头呢?” 云霁寒又往上走了几级台阶,才说:“是来刺杀朕的。” 咦? “这些刺客以为马车里坐着的是你?” 我想想也有道理,“毕竟我平日是不会往丞相府去的。这么说,我又躺枪了?” 云霁寒不言语。 我把云霁寒搂紧点:“三哥既然这么说,是不是知道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呀?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往您的枪口上撞呀?” 云霁寒还是不言语。 怎么回事?就算沉默是金,也不用人人如此吧? “嗯……”我皱了皱眉头,猜测道,“破壁机尚在我们手上,戎国不会有心思自讨没趣。那就是昭国无疑了。” “翊儿!” 云霁寒停下脚,他唤了我一声,声音却是带着责备的。 “三哥你的事,不算多管闲事。” 我知道云霁寒是嫌我思虑过多了,所以我直接拿云霁寒当挡箭牌。 云霁寒侧过头,看我的眼里带着一份埋怨,又带着一份心疼。 “不怕吗?” “怕。” 我说得坦然,我对云霁寒说,“我怕你又像藏宝贝似的把我护起来,自己去挡这些风雨,我又不是还没长毛的小麻雀,三哥,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云霁寒鼻息里轻吐出一口气,似乎对我的话十分不屑,可他的嘴角却缓缓勾起来。 “朕不是寻常……” “对于我,你就是三哥,是我的夫君,就算是下地狱,你也得牵着我的手。” 我的脑海里闪过云霁寒前世以自身为祭,浑身经脉尽断倒在血泊里,最后一点点消失。可他却不叫魏南青越过半步到他身边去。 “我最怕的,就是没有了你……” 我把头埋在云霁寒后背,我想不起前一世是如何与云霁寒相识,更想不起为何我们要成为跌宕的命运之斩之下的牺牲品。 但我记得,百年之前,我就十万分地爱着云霁寒。 云霁寒笑了下,他说:“李荀死了,你不恨我?” 第318章 二局,一个人 我吸了下鼻涕,说:“你害怕我会恨你,为什么还要让他死在我面前?” 云霁寒继续往山上走,冷风把他的发吹得有些乱,我趴在他的背上,又困又冷。 怎么可能不怕呢? 我出宫才两日,就已经遇到了三次刺杀,京城的治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还是说,云霁寒的身边,也不安全了吗? “三哥……” “嗯?” “我就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我的精神需要放松一下,就一下…… 听着云霁寒的心跳,我缓缓闭上了眼。 我好像听到云霁寒说:“不是我……” 这一次,除了跑掉的手拿银枪的刺客,其他的刺客皆被制服,只是元亮还没来得及审一审,他们就全都自尽了。 特别是那个差点把我用棺材怼死的大个子刺客,我听春华说,他割破自己的脖子,血溅了一地,甚为骇人。 “主子,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清竹轩吧,外面太不安全了。” 春华这样劝我。 我和稷儿玩儿翻绳儿,他年纪小,玩得不好,却不哭,每一次都比上一次翻得更好,小手越来越灵巧。 “你们不觉得,这孩子的轴劲儿,和陛下很像吗?” 我没把春华的话放在心上,我躲着一日,就可以安度一日? 未必。 秋实把果盘放到桌子上,问我:“主子,您不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吗?” “什么?” 秋实说:“先是岚贵妃不顾身份,来到清竹轩大闹一场,待主子的车马从丞相府返程时,刺客就这么巧的出现在路口,还把前路后路都堵死了。” 我把葡萄皮剥了,自己先吃了一颗。 “这葡萄甜甜的,这个季节能吃到如此新鲜的,陛下有心了。” 我欣慰地笑了,给稷儿也喂了一颗。 “主子,这葡萄是太师府送来的。太师听闻你们遇刺,急得也差点摔跟头呢!” “太师可安好?他年纪大了,可不禁吓。” 春华回答我:“太师大人没什么大碍,主子还是照顾好自己吧,你的脚都肿成猪蹄了!” “有这么大的猪蹄吗?” 秋实深吸了一口气,她终于忍不住了,说:“主子,您到底有没有听奴婢说话啊!” “哦哦!对不住!溜号了。”我打着哈哈。 那拨刺客确实很巧合地出现了,但我想,丞相要杀我还情有可原,是断断不会对云霁寒动手的。 “叩叩!” “小主子!”外面的人是长生。 我又吃了颗葡萄,对春华和秋实说:“你们歇歇吧。” “长生过来吧。” 长生走进来,春华和秋实退了出去。 “小主子!”长生从怀里掏出一张卷起来的纸,“这是您之前要的,宋大学士的试卷。” “欸?你不拿来我都差点忘了!” 我用帕子擦了手,“来来来,让我瞧瞧,咱们其貌不扬的探花郎,是凭什么样的文章,一鸣惊人的。” “是。”长生把卷子摊开,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个英挺的文字。 我微微皱眉:“宋晩的书法也太好了吧?跟他比,我那个字真的算是狗爬字了。” 长生在我身后,也往卷子上瞄,他说:“小主子的字可是主子手把手教出来的,不丑,不丑!” “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哈!” 我吐槽起宋晩来,我细细将文章读过。 “这宋晩确实是有几把刷子,难怪陛下常召见他,他必定是给陛下出了不少馊主意吧?” “是是是!” 长生点头,又立刻摇头,改口道,“没有!没有!宋大学士为陛下出谋划策,小主子,您为什么如此关注宋晩呢?” “就是觉得他,”我顿了顿,说,“觉得他丑。” “啊?”长生听了,哭笑不得地。 “你把下巴收一收。” 我调侃长生,“话说三哥呢?怎么一整日也不见个人影?稷儿都想他父皇了。” “嘻嘻。” 长生笑着说,“小主子,是您想主子了吧?” “没有啊,我想他做甚!”我又吃了颗葡萄,说,“我就是饿了,我发现最近特别容易饿。” 长生说:“小主子您就安心在此养伤吧,您想吃什么,奴才这就去准备。” “所以呢?三哥到底去哪儿了?”我反应过来,差点被长生把话题转移了。 “这个……”长生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陛下与宋大学士一同去了,那个那个……” “哪儿?”怎么又是宋晩呀! 长生小声道:“去了紫枫林。” “啊?”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云霁寒也太信任宋晩了吧?居然带他去见林智周! “紫枫林……”我琢磨着这二位是要去找林智周那个奸商换什么秘密。 “长生,你说昨日的刺客,有没有可能,不是昭国派来的?” 我喃喃地道。 长生说:“小主子,奴才的脑袋瓜子可绕不过这些弯弯道道,奴才想不出来。” “你最圆猾了!” 我冲着长生拂拂手,道,“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我信你才怪。” 我打发了长生去弄点儿好吃的,然后把稷儿哄睡了,自己尝试着站起来。 “呃……” 我低头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脚,这副身子跟着我实在太倒霉了,隔三差五的就得伤一次,云霁寒也能受得了我这病秧子。 药仙昨日也被我气着了,今日怕是我唤他,他也不会出来。 我还是自力更生吧。 “啊!” 外面传来一声惊叫,是谁? “砰!” 门开了,长生端着一个空的点心盘子冲了进来。 “什么声音!”我挪动了位置,挡在了榻上的稷儿身前。 “小主子莫慌!” 长生把门插好,跑过来说,“闯进来一个刺客,抓住了秋实做人质。” “一个人?” 清竹轩周围都是护卫,看来这人武功不差。 “秋实如何?”我想起身看看外面的情况,长生却把我拦下了。 “主子安心,秋实不会有事的。护卫会即刻擒住刺客。” 长生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狼的嘶吼声,此起彼伏的狼叫声叫人胆寒。 “谢弘景手下来救他了。” 我知道这刺客是谁了,“你们没把破壁机的嘴巴堵上吗?” “啊?”长生摇头。 第319章 二局,差一点 “是我粗心,忘了破壁机是个开动物园的!这回糟了,他要逃跑!”我伸手去抓立在床头的剑,“你们把他关在何处?” “就……就在后院的柴房。”长生回道。 “不是吧?好歹他也是个皇帝,这么松懈的看守,难怪他能把狼招来。” 我握紧了手里的剑,破壁机跑了倒不要紧,重点是他可千万别跑到前院来对我们不利才好。 “小主子安心,柴房门口不仅有护卫把守,还有四位小猫主子呢!有它们在,来再多的狼也没用。” 长生这般安慰我,我心里却不觉得轻松。 我听着外面的打斗声,还有那越来越近的狼嚎声,心里越发没有底了。 “长生!” 我举剑的手有些紧,“你也在宁远城的时候,见过破壁机养的狼群,他们凶悍地顶得过一支军队,若是一会儿,真的顶不住……” 我回头暼了眼熟睡的孩子,对长生说,“你先带稷儿走。” “小主子!” “你一定要帮我把稷儿送到云霁寒身边,你告诉云霁寒,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等他来救我的。” 万一破壁机真的逃了出去,他若想出京城,那么最好的人质不是秋实,而是我。 “嗷!” 门上扑过来一只狼的影子,门剧烈的震动了下,我瞧见有侍卫朝这匹饿狼攻击,却被狼扑倒了。 “嗷!” “嗷!” “小主子!为什么这些狼不去就戎国皇帝,反而过来攻击我们!” 长生慌乱地把桌案推到门口,把门顶住。 “母后……” 稷儿拉了拉我的衣角,他从被窝里钻出来,他被外面的狼嚎声吵醒了。 “稷儿,不怕啊……” 我把孩子搂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不叫他听到那骇人的狼嚎声和护卫们的惨叫声。 “皇后娘娘快跑……” 我看见一道血影映红了窗口,一只血手掌从窗户上滑下去。 “啪!” 窗户碎了! 一头恶狼满嘴是血地冲了进来。 “小主子小心!” 长生把椅子扔到恶狼的脸上,恶狼只是低头甩了甩脑袋,发出“呜呜”声,便又朝向了我和孩子。 我见那恶狼躬起了背,便使尽了力气,把稷儿抛向了长生。 我割破了手掌,把血喂给身边的小九。 “嗷!” 小九立刻变大了。 “小九,带着他们俩快跑!” “嗷!” 小九眼睛闪着光,冲向了长生,把他和稷儿顶起来,顺着他的脖子,叫长生坐在它背上。 小九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冲它喊道:“快跑!越快越好!” “嗷!” 小九低吼了声,用长尾巴劈开了一扇门,冲了出去。 恶狼并没有理会小九他们,只把眼神盯在我身上。 它呲着牙,弓着背,做出捕猎的姿势,而这猎物,就是我! 我往后退了退,从袖中掏了两颗自制的烟雾弹,朝着这个大家伙撇了过去。 这烟雾弹里我放了许多的胡椒和辣椒,保证这狼眼泪鼻涕一大把。 “嗷嗷!” 恶狼十分愤怒,它吼了两声,只见从门窗外又跃进来两头狼,他们身形虽然没有这头狼大,却也个个龇牙咧嘴,獠牙上还沾着血丝。 “破壁机!你有病吧!” 我骂了一声,却没听到谢弘景的回复。 “那四个小家伙呢?” 也没有动静。 难道说!这些狼,不是破壁机养的? 这就糟了!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些狼的目的,就是把我生吞了!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握剑的手有些不听使唤,脑子有点乱,我起身,拖着残腿往后撤,到底是谁,这么想我死? 直退到不能再退,我立在墙角,瞧着这三头狼眼里的凶光一点点把我吞没。 “嗷!” 三头狼一同朝我扑了过来,我闭上眼,把剑高高地举起。 有温热地东西喷到我脸上,我听到恶狼发出如小狗一般的“嘤嘤”声。 我抬眼看到这狼的身子,被另一只银色的爪子抓着,一只银色的狼将一只狼按在地上,它的嘴紧紧咬住那只狼的咽喉。 另外两匹狼弓着背盯着那只银狼,却又不敢上前。 我的剑自然不敢松,我看到有一只黑靴跨进了门槛,不是我所期待的那样,进来的人,是谢弘景。 “破壁机!” 我又把剑抬起来了,我的剑尖指着破壁机,他手上只有一把断了的刀,另一只手还捂着他腰上的伤口,那里正往外渗着鲜血。 破壁机也看见了我,朝我走过来。 “你不许过来!” 我喝了声,抹了把脸上粘腻的血,冲着破壁机喊道,“这里是承国,皇城脚下,不是你造次的地方!” “哈哈……”破壁机也抹掉了嘴角的鲜血,他没有走向我,而是朝那两头恶狼冲了过去! 破壁机和狼打在一起,我扒着窗户瞧向外面,那四只双尾灵猫也和外面的狼打起来了。 看破壁机的架势,这些狼应该不是破壁机的,那这些狼是受谁驱使呢? “主子!” 秋实朝我冲了过来。 “主子,你没事吧?” 秋实把腿软的我拉出了墙角,带我到了外面。 “主子,你没受伤吧?” 秋实上下为我查看。 “秋实,你不是被抓了?春华呢?” 我四下看了看,瞧见春华倒在了木桥上。 “春华!”我唤了声,春华也没动静。 “春华!” 我要提着剑朝春华跑过去。 “主子!” 秋实从后面拉住了我,我回头问她:“什么?” 我瞧见破壁机把剑甩了过来,是向我身后甩的。 我猛然明白过来,拉住秋实,一起俯身趴在地上。 有两只箭从我的上面射过去,是昨日那个放暗箭的。 我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春华!” 我起身想去找春华,可桥头却站着一个蒙面刺客,他吹了个口哨,和破壁机缠斗的两头狼立刻聚到了这个蒙面刺客身边。 这又是哪一拨人啊?竟然和破壁机有同一技能。 “独身一人就能造成这么大的混乱,我倒想看看,你是何方神圣?”话音刚落,那刺客已经带两头狼跑了。 “休走!”我喝了声。 “小心!”破壁机朝我喊道。 “秋实,我的脚没事,你别拉我…啊!” 顶点 第320章 二局,做不好 我被扑倒了,扑倒我的,竟然是,雪儿! 透过雪儿黝黑的毛,我瞧见秋实狰狞的面容,还有她手里的匕首,她刚才,是要刺我吗? “秋实……” 我坐起来,见秋实被元亮从后面制服,她手里的匕首也应声落地。 “啊!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秋实的双手被扼住,她恶狠狠地瞪着我,好像我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翊儿!” 是云霁寒的声音,我被他扶起来,他心疼地捧起我的脸,“翊儿,三哥回来迟了……” 我却完全被秋实镇住了。 “杀了你!啊!差一点,就可以杀了你!” 秋实是疯了吗? “啊!杀了你!魏南青!” 听到魏南青三个字,我明白了。 “你不是秋实。” 我忍住强烈的心慌,我说,“你是夏曼,对吧?” 秋实笑得特别猖狂,她说:“为什么我怎么都杀不死你!啊!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我身子栽了下,如果不是有云霁寒护着,我真的就站不起来了。 “是你!伤害稷儿的毒虫是你下的!”我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提起剑朝秋实刺过去。 “噗!哈哈!” 秋实笑得就像个魔鬼。 “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我祝你早日不得好死,哈哈……” 秋实说完,便咬舌自尽了。 我瞧着秋实倒在我脚下,又瞧着这周围的一片狼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吗? “呵呵!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苦笑了下。 云霁寒拥住我,我瞧见有护卫将那刺客擒下,那两头狼被破壁机的银狼断了喉,可我完全不能轻松,我紧紧握着手里的剑,看到护卫们把春华抬了过来,春华的后心处被一把匕首贯穿了,是秋实的手笔。 刚才还在我面前有说有笑的,却都成了一具具冰凉的尸体。 云霁寒护着我到了兴国寺的另一处禅房,兴国寺的方丈也紧张地跟着忙前忙后,我瞧着周遭的混乱,心里也跟着乱了。 “不是谢弘景,如果不是他,我就被咬死了。” 我抱着膝盖在榻上,云霁寒轻轻地搓着我的胳膊,抚着我的背,轻声安抚着我,嘴里说着:“翊儿,不怕了,稷儿无事。” “嗯。”我连连点头,往云霁寒怀里又缩了缩。 “翊儿,你在发抖。” 云霁寒拥住我,把他身上的暖意传递给我。 “你在害怕……”云霁寒轻声说着,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没事了,翊儿,想哭就哭出声来吧。” 我摇头:“我不能哭,我不害怕,我是皇后,我不能害怕。” 我咬着唇,我的心慌害怕,我都要掩藏起来。 云霁寒抚着我的脑袋,轻声说着:“在我这儿,你就是我的翊儿,害怕就哭吧,你的委屈,都可以让我听见。” 云霁寒在我额头上碰了下,他捧起我的脸,说:“翊儿,三哥在呢……” “嗯……”我瘪着嘴,半晌,我说,“我哭不出来……” 云霁寒温暖的手摩挲着我的脸,他眼里盛满了疼爱与宠溺,抚平了我心里的惊骇。 “翊儿,你受惊了……” 云霁寒一下下地抚着我的头,我不敢睡,不敢闭眼。 “不行,”我推开了云霁寒,“我不能歇息,我不能让他们看我的笑话,我不能叫春华白死,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我把云霁寒推开,才下榻踩了一脚,又栽了回去。 “不行!”我捶着自己不争气的脚,“不行……我真没用!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我连我身边的亲人朋友都要牵连,我到底是为什么,活在这里啊!” “我不能输!不能!” 接二连三的刺杀,叫我快要精神崩溃了,巨大的压力感叫我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我明明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可我却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 我是不是得了神经病了! 我活了百余年,第一次感受到这般难解的危机感,我没有想到我在这场权利斗争中,处于被支配的地位。 “翊儿……” 云霁寒从后面拥住了我,他说,“翊儿,这条路从来都不好走……” “三哥,我输了,是吗?”我心里好像有个人在用刀子一刀刀的剜割。 “不是。”云霁寒说,“翊儿,我们才刚开始……” “三哥,那些年,你是如何一个人挺过来的啊?我回京才多长时日,我感觉我快挺不住了。” 这么多年,云霁寒为我挡了多少风雨啊! 云霁寒扶着我坐好,他为我倒了一杯茶水,说:“万事有三哥在。” 我接过茶水,却没有喝,我说:“这里面有药,我喝了又要睡上三天三夜,三哥你又要一个人去冒险……” 云霁寒无奈地笑了,他掐了下我的脸,说:“太聪明了,不是件好事。” 他把茶水放回桌上,又过来挽过我的手,说:“你倒是说说,你要如何做?” 我沉思片刻,说:“三哥,我要见破壁机。” 云霁寒眸色深了些,他说:“好,朕也去会会该见的人。” “谁?” 我见云霁寒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他这是要去见谁? 破壁机本来就有伤,和恶狼搏斗又伤上加伤,此刻正被安置在另外一处幽静的禅房里,有医师为他诊脉看伤。 云霁寒把长生留给了我,他和元亮趁着夜色又下山去了。 我推开破壁机禅房的门,医师刚好也忙活完了。 破壁机腹部和胳膊上都缠着纱布,他见我进来,把外衫披在身上。 我冲着门口说:“进来吧。” 一身紫色男装的宸妃走进来,长生在她进门之后,把门关上了。 破壁机见我把宸妃领来了,有些吃惊,宸妃见破壁机身上的伤,抱着胳膊坐到破壁机身边,讽刺道:“你活该!” 我以为这三个字该是我的台词,却没想到作为破壁机的亲妹妹,宸妃说话也这么嘴不留情。 我憋住笑,见宸妃还上脚踢了破壁机的腿一脚。 破壁机也受着,不仅没生气,还捂着心口说:“哎呦!心疼。” “少糊弄我!” 宸妃又伸脚踹在破壁机的另一条腿上,“叫你来招惹是非!活腻歪了!” “啊,我死了。” 顶点 第321章 二局,讲嫁祸 破壁机直接倒在榻上,做装死状。 破壁机在自己妹妹面前认怂,这可和他那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形象太违和了。 “那个,说点正事儿吧!”我打断了他们兄妹俩的打闹,“陛下回来,宸妃姐姐就危险了。” 宸妃这才不踢了。 破壁机也起身坐好,清了清嗓子,对宸妃说:“你清瘦了。” “你知道就好。” 宸妃没好气地回了句,说,“行了,看见你还喘气儿,本宫就放心了!” 宸妃又坐到我身边,说:“皇后,要怎么治他,本宫不拦着,给留口气就行。” “呵呵!” 我心说我要真把破壁机怎么着了,你就不这么说了。 “成!他若是答得不好,就直接叫你那大外甥登基为皇,把他给废了!” 破壁机牛眼一瞪。 “怎么?我说错了吗?好好的龙椅不在屁股底下坐着,非要到别人家地盘来得瑟。” 我拍了下桌子,指着破壁机道:“你倒是说说,你身现京城,是来做什么?你到汀兰馆,是要做什么?还有今日,那个和你一样,会驯狼的刺客,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你惹出多大的乱子!” 我撒了一顿火,破壁机却泼澜不惊,他一只手捂着自己腰部的伤口,说:“朕救你,你倒忘了。” “是,我感谢你八辈祖宗!”我指了指窗外,“我好好的清竹轩就被你祸害成了蜂窝煤,我上哪儿说理去?还有我的贴身宫人,昨日她们还活生生的,今日我就要为她们俩收尸了。” 破壁机说:“原来你这个女人也这么凶悍!” 我愣住,破壁机到底有没有听我讲! 破壁机不甚在意地道:“朕也不识得今日的刺客是谁,六公主,朕倒是觉得这刺客的目的,是你我二人。” 破壁机说得不错,今日这些恶狼的目标,还包括我。 “杀了你我,或者你我之中的一人,承国与戎国都会兵戎相见。” 破壁机的一句话点醒了我。 破壁机今日若是死在了清竹轩,戎国必定会起兵南下。而我今日若是死了,那么云霁寒也必定会发兵戎国。 总之,是有人想借着破壁机会驯狼的本领,趁机嫁祸于他。 “你是我和陛下救回来的,并未对外宣扬你的身份,为何还会招来刺客?” 我发出了疑问,但我心里立刻就有了答案。 “难道是奸细!” “不错,你们的人里,混进了敌方的奸细,只是不知这人,是哪一方的人?” 破壁机看了看外面,说:“你们承国,也没厉害到哪儿去。” 我扶着额头,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你觉得,这人,有可能是谁派来的?”我问。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昭国的奸细!”宸妃先说道,“咱们两国打起来,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昭国皇帝!” “朕看,倒未必。”破壁机的话叫我眼前一亮。 我好像猜到了,云霁寒是要去见谁了。 “对了,你到底为什么还留在京城?还有你去汀兰馆做什么,这些你都还没回答我呢!” 破壁机可别想趁机转移话题。 破壁机下了榻,朝我这边走过来,他说:“不是你修书叫我朕来的吗?汀兰馆,是你约见朕的地方呀!” “啊?!” 我把手搭在宸妃边上,我说:“难道你没告诉他,我和陛下都南下了吗?” 宸妃耸耸肩,说:“我告诉了,可能是送信的鹰隼迷路了吧?” “你那鹰隼若是再送错信,干脆炖了算了。” 这个坏事儿的。 “不对,破壁机你当我傻吗?这肯定是你找不到其他理由的借口。我让你来你就来,你若是真的傻,能当上戎国皇帝?” 破壁机指了指我的腰间,说:“正是你那猫儿,拦住了朕回戎国的车马,将信送到朕手里。” 这不可能,小九一直跟着我和云霁寒。 “那信上写的什么?”我问。 破壁机说:“真不是你?” “我们家小九这么多年送信,就没有一回送对过。” 听完我的话,破壁机才将信将疑地道:“信上言你厌倦了云霁寒的朝三暮四,看透了他对你的利用,伤心欲绝,愿与我一同回戎国。” “然后你就信了?”这摆明了是在扯瞎话嘛!破壁机是不是傻? “嗯,后来你又修书一封,叫朕到汀兰馆等你……” “谢弘景,你是不是……”我打断了破壁机的话,我真想骂他病得不轻。 “就算云霁寒不要我了,我宁可青灯古佛相伴,也不会去找你当备胎呀!你看我是那种特别愿意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吗?你那皇贵妃要颜值有颜值,要家世有家世,又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你辜负了她,于心何忍!” 我唠唠叨叨地把破壁机从头到脚数落了个遍。 “再说了,你也不是真心真意的喜欢我,若我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我没有凤命加身,我想你都不会高看我一眼吧?” 我从前还觉得破壁机比云霁寒好一点,至少没有云霁寒那么小心眼儿,哪里想到,这位也是个恋爱脑的。 “你们不要去信那个凤命的传言,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喜欢云霁寒又不是因为他会做皇帝。为了我争来抢去明争暗斗的,还不如战场上亮真招!” 我又想起那一日破壁机在汀兰馆的情景,问他:“那日汀兰馆里,与你接应的人为何又要刺杀你?还有那日的爆炸,是你做的?” “那一日……”破壁机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又突然不说了,他只说,“并非朕派人所为。” “你不说,我可不放你走。”我怼了下身边的宸妃,说,“你皇兄看来是真的不着急回去,那明日就叫他随我和陛下一同回宫吧?好吧?你们兄妹俩继续叙叙旧?” “别!你大人有大量,赶快把这尊神送走吧!” 我耸耸肩,深表无奈地说:“我现在是自顾不暇,好多人想杀我,你皇兄若是不配合,恕我难帮他。” “皇兄你就快说吧!你这丢人的模样,可别再让我看见!” 在宸妃的央求之下,破壁机终于开口了。 “朕确是遇见了故人。” 顶点 第322章 二局,正是你 “故人?故人还要杀你?这该是仇人吧?” 破壁机摇头,捂住腰上的伤口,说:“此人的主子多年前,曾相助于朕。” “哦!”我应了声,脑子里在猜想这故人到底是谁呢? “朕在汀兰馆遇到那人,起初也以为只是一言不合才被击杀,刚才听你所讲,这人应该是故意出现在汀兰馆,等着朕的。” “嗯。”我思考了下,“让我猜猜,这人应该就是假借我的名义送信的人,他约你到汀兰馆,与你商谈某一件事,但你们却并未达成共识。或者说,那人一开始就知道,和你谈不拢,所以早就在你的酒菜里下了药,趁机杀你。” “你怎么知道?”破壁机问我。 我自然知道,因为当时,我就在那看着呢。 “这杀你的人,就是送信人,而这送信人有一只与小九长相相似的双尾灵猫,我猜想此人,该是昭国人吧?” 破壁机没回答,等于默认了。 “昭国只有皇族才能饲养双尾灵猫,而这人多年前又曾帮助过你,帮助过你什么呢?我记得四年前在宁远城,你曾经设计偷袭过云霁寒,害云霁寒受伤吧?这计谋,可是那个人帮你出的?” 破壁机一双牛眼瞪得老大。 “哼!”我咬着牙道,“看来我当年,并没有看错。他果然去过。” “他是谁?”宸妃急了,“让我抓到,敢伤我皇兄,非剐了他。” 我说:“曾经昭国人称神童的,秦王周琦玉,那日在汀兰馆刺杀你的,是周琦玉的一位得力手下吧?” 破壁机不答话,那我就接着说了。 “当年戎国突然选择了一个不合适的时机进攻承国,我就觉得奇怪。我估计,当年,周琦玉这个小人就与你讲好了条件吧?只要你能占据承国北方重镇,他昭国便会趁机在西南起兵。你二人南北夹击,承国腹背受敌,必然吃不消,到时候你们俩就要把承国这块大蛋糕分食掉。我说的对吧?” 破壁机眼里的光越来越亮,他说:“不错,步步都对了。” 我笑了下:“难怪当年三哥已经把太子之位做得稳稳当当,却还要亲征,原来他是看透了这一点,要把承国的北方防线建筑得固若金汤,才能把你们的那次合作,扼杀在摇篮里。” 破壁机哈哈大笑,他挺直了背,说:“六公主,你可知,当年若不是你,宁远城一役,我戎国会赢得轻而易举。” 我摸了摸眉心,道:“你差一点杀了我,我也记得呢。” “哈哈……”破壁机笑声朗朗,旧事被揭开,他居然很开心? “所以,凤命之言并非子虚乌有,只要有你,云霁寒就不会输。” 我嗤笑了声,一派胡言! “朕早就觉得你很聪明,虽然你总是躲在云霁寒身后,却事事为他着想,关键时候,总能助他一臂之力。朕看上你,正在于此。” “换作别人,我就不会了。莫说是你,就算是……” 我没有再说下去。 就算是李叔夜,我也从为设身处地为他设想过。 “好了,如今我的敌人,已经非常明朗化了,我会与三哥说的,毕竟今日你于我有救命之恩。” 我起身想走,却听到破壁机说:“慢着!” “你还有事?” 破壁机说:“朕打算与你结盟,如何?” 我又坐了回去。 “昭国与我承国接壤,你插一脚,也得不到便宜吧?而且,你现在此情此景,有什么和我谈判的资本吗?” 破壁机道:“六公主,你既然已经坐了回来,便是也有此打算吧?” 我摸了摸鼻子,说:“我只是腿脚不方便。”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在我们要急于收拾的,应该是周琦玉。 破壁机说:“朕愿把戎国太子妃的位置,留给你的女儿。朕许诺,朕百年之后,你的女儿,将会是戎国的皇后。” “你扯得也太远了吧?” 这么没谱的条件,亏破壁机想得出来。 且不说我现在还没打算生二胎,就算将来真有了女儿,我也不要把她嫁到戎国那么远去!破壁机把戎国皇位当宝贝,我还不稀罕呢! “男主外,女主内,你还是和我三哥谈吧!” 我拉了拉宸妃,道,“咱们撤吧,估摸着陛下也快回来了。” 把宸妃拉出了禅房,我与她说:“你趁着夜色快下山,一定要注意安全。” 宸妃握着拳头到胸前,道,“放心吧,这帮不长眼的,若是敢来,我准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我拍了拍宸妃的肩膀,笑着说:“女汉子,嫁到承国做妃子,太委屈你了,你应该做戎国的女战神。” 宸妃又怂了怂拳头,才戴上厚大的帽子,离开了。 长生陪着我回到禅房,稷儿正在安睡。 “小主子安心,小太子白日里虽然受了惊吓,不过主子已经安排了太医看过了,小太子服了药,无大碍。” 长生连忙为我宽心,他扶着我坐到了稷儿身边,我却不忍去打扰孩子的睡颜。 “小主子,您可要用点儿什么?” 我摇摇头。 “那,天色已晚,小主子您可累了?” 我摇摇头。 “长生……” 我抬头看向长生,我问道,“我好像生病了……” “小主子今日被惊吓到了,是该宣太医好好看看……” “不。” 我摇头,我指了指心口,“我感觉自己,要得失心疯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是遇到了这么点小事,我就这样了,不知道三哥,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小主子,您别这样,主子又该心疼了。” “嗯,长生,我好害怕……”我感觉有些冷,“我做的,真的对吗?我会不会害了三哥?” “小主子……你说的哪里话!奴才别的不知道,只知道小主子对主子来说,是不一样的,主子无论在外有多疲累,多恼怒,但只要面对小主子,他都会露出笑脸。奴才觉得,主子那笑意,是发自内心的。” “主子总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小主子,不是想要隐瞒什么,而是太在意小主子了。所以小主子您可千万别害怕主子,主子对小主子的心意,小主子您应该感觉到的。” 第323章 二局,局促感 害怕吗? 是啊!我从前是很惧怕云霁寒的。 可如今,我却渐渐理解他了。 “主子都是情势所迫,主子是为了把小主子保护得更好。” 长生抹了把眼泪,他说,“主子说过,小主子是凤命,把小主子交给谁,主子都不能安心,他只有尽自己所能地让他变得强大到坚不可摧,才能护好小主子,这么多年,主子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活下来的……” “是这样吗?” 我第一次听长生说这样的话。 “小主子,主子手上染上的血,都是为了保护好你啊……” 我回味着长生的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长生用袖子把眼泪擦干,他说:“小主子,奴才知道李大人的死,是您心里的一个疙瘩,但是主子说不是他毒死李大人的,奴才就相信,小主子也一定要相信主子啊!” “不是三哥,” 我问长生,“是三哥亲口与你说的吗?” 云霁寒是没有必要对长生说这样的谎的。 长生连连点头。 李叔夜不是云霁寒毒死的,又会是谁呢? 除了云霁寒,还有谁,希望李叔夜死掉呢? 我收拾了情绪,李叔夜的事情,暂且搁下,今日的事情,我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我与三哥来兴国寺,京畿卫应该会把兴国寺看守住,不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也该差不多吧?为何那刺客孤身一人,就能闯进清竹轩?” 我不想说京畿卫玩忽职守,可我知道,以云霁寒的个性,有我的地方守卫不该如此松懈的。 “小主子就是小主子,这么一会儿就看出猫腻儿来了。从前京畿卫都是濮阳侯管制,自打濮阳侯去了西南边疆,管制京畿卫的官员,就换了。今日小主子遇刺,主子震怒,彻查护卫时,才发现此次被派来的两队京畿卫,皆是新招募来的,里面不乏有京中某些大人家的闲散公子哥儿,他们哪里来的战斗力呀!” 听完长生所言,我便有些理解今日为何会轻易陷入危机了。 “那如今管制京畿卫的,是何许人?” 长生回道:“此人名唤吴霄,是丞相举荐的门生。” “这么巧?”我不想污蔑丞相,但这位吴大人的做法,却是给丞相拉高了嫌疑度。 “又是丞相!三哥又要为难了。” 还好我没有舅舅。 “小主子您能体谅主子的苦衷,主子定会十分欣慰。” 长生宽慰着我,我也只能沉默。 一切,就看云霁寒打算如何处理了。 “长生,你回去歇歇吧。” “那不成,主子回来之前,奴才哪儿都不去,就陪着小主子!奴才得保证小主子的安全。” 我笑笑,长生真的是云霁寒忠得不能再忠的死忠粉了。 我低头看着孩子的睡颜,他的小脸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云霁寒,我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蛋,这孩子这么小,就要经历常人所不能经历的。 这个阴魂不散的夏曼,是什么时候穿到秋实身上的呢?我只觉得打从我回京之后,秋实每每与我言语,有些奇怪,却不曾深想过,她的身份出现了问题。 “厚葬了春华和秋实吧。秋实她的反常,并非出自她的本心。” 长生应了声:“是!小主子身边没有了趁手的奴才,待回宫了,奴才为小主子再挑几个更得当的吧?” “她们俩跟了我十几年,我之前还说要为她们备两套像样的嫁妆,万万没想到,她们会落得这样的结局。说到底,还是因为跟了我这么个没用的主子。”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说:“我云翊何德何能,值得这么多人牺牲性命保护我,如果这就是凤命之人应该承受的,为什么却要以别人的性命为代价?难道是因为……” 我想到了那一日恢复的记忆里,那些神仙好像是说,我的天谴,不仅仅是世世死于非命,还有我永远无法再无云霁寒相见。 是不是因为这一次,我与云霁寒的相遇,是错了,所以天命才要这般反复玩弄于我? “小主子!” 长生的一声急唤,拉回了我的思绪。 “小主子,你脸色很差,奴才伺候您歇下吧?” 长生担忧地看着我。 我开始莫名的心慌起来。 如果说我和云霁寒不该相遇却相遇了,那么我们俩在一起,我会不会牵连到他? “三哥……三哥!” 心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这种心慌意乱的感觉让我喘不过气来。 “长生!三哥去哪儿了?我要去找他!” 我抓起身边的胡裘要起身,长生连忙过来扶我,他宽慰着我:“小主子安心,主子稍后便会回来,小主子不必忧心。” “可是……”我安抚不了自己的紧张感。 云霁寒,他绝对不能出事,“三哥,他是我最重要的人。长生,我特别心慌,我……”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云霁寒带着些雪花走了进来,我看到他把帽子摘下来,我看到他那双深邃的眼。 “三哥!” 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云霁寒大步上前拥住了我,他轻轻拍着我的背,低沉而铿锵的声音叫我悬着的心终于回落下来。 “当心脚伤。”云霁寒把我打横抱起,他低头用他的侧脸拂过我的额头,说,“怎么了?还以为你睡了。” 我紧紧搂上云霁寒的脖子,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肩头落着一点薄雪,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我是怎么样的心情,只能忍住那份激动,说:“我想你了。” “呵呵……” 云霁寒抱着我到榻上,他捏了下我的鼻子,说:“回来了。” “嗯!” 我把头点成拨浪鼓,靠在云霁寒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我轻声唤着:“三哥……” “主子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小主子就要急哭了!”长生顺势煽风点火。 云霁寒低低地笑着,他拂拂手,长生便出去了。 云霁寒掐了下我的脸蛋,说:“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紧张?” “从前也很紧张。”我鼻子有些酸,却哭不出来,仍然心有余悸。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晚吗?你不是成天盼着我能晚些回来?” 顶点 第324章 二局,听戏去 云霁寒故意这么说。 “我……”我搂得更紧点,“我错了。” “嗯,知错就好,有赏。” 云霁寒从他怀里掏出了一包东西。 “我不要。”我抽着鼻子说道。 “真不要,那我吃了。” “什么?” 我嗅了嗅,云霁寒笑了声,在我额头上印了下,才缓缓把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打开。 “这是……”我看着纸上的吃食,“烤鸭腿?” “尝一口?” 云霁寒为我撕下了一块,我叼住鸭肉,辛鲜麻辣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味蕾。 “还是温的,你怎么知道……” 云霁寒不是从来不许我吃这个? 我抓起鸭腿往嘴里塞,云霁寒说:“办完了事,想起家里有只馋猫最近好这一口,便绕了一圈才回来,不就多耽搁了会儿,怎么?这么想我啊?” “我……” 我感觉脸颊有点热,可能是辣着了。 “三哥要不要尝一口?保证是宫里没有的口味。” 我说完,又改口道,“忘了你不吃路边摊,那我就独自享用了哈!” 云霁寒拥着我,眼睛微微眯起来,他说:“你先吃,我待会儿。” 待会儿不就没了吗? 我问:“三哥去见了谁?” 云霁寒却反过来问我:“你与谢弘景,谈到什么程度?” 呵!这话问的有点酸了。 我叼住鸭腿,用手在空气中画了好大一个圆。 云霁寒掏出帕子为我擦手,又点了下我的眉心,说:“想什么呢?” 我故意咬了一大口,细嚼慢咽地吃完,叫云霁寒等那么一小会儿,才说:“破壁机给我画了好大一张饼。” “怎么说?” 云霁寒眉眼里多了丝欣喜,我不知他在高兴些什么。 我一边啃鸭腿,一边把破壁机的那张饼讲给云霁寒听,云霁寒对于这次事件的背后主谋是周琦玉的事情,并不吃惊。 倒是破壁机提出来的结盟之事,云霁寒听得更认真,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准备吃破壁机画的饼了。 “三哥啊……” 我有些担心,“你怎么猜到是周琦玉做的?” “这并不难猜。” 云霁寒为我把发钗摘下来。 “也是,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云霁寒又为我把鞋子脱了。 “未必……” 云霁寒取了布巾,为我擦我这张花脸和小脏手。 “那是还有别人了?” “嗯。” “是谁?”我急忙问道,云霁寒今晚去见了谁? “不急,明日再说。” 云霁寒的手拂过我披散下来的长发。 “不成!” 我抓住云霁寒的手,“奸细还没抓呢!” 云霁寒勾了唇角:“朕现在,不愿想这些,朕腹饥。” 什么? 翌日,我又是日上三竿才起来。 “春华……” 我唤了一声,却没有往日那热情洋溢的咋呼声。 我忘了,春华和秋实,都不在了。 “喵……” 小九从床上蹦下去,伸了好大一个懒腰。 “你的腰不疼吗?” 都说猫是水做的,我就不行了。 我四下瞧了瞧,发现稷儿也不在,估计是被长生拉去散步了。 “这么安静,都不习惯了。哎呦!” 头被打了一下,我回头看。 “三哥?你在啊……” 怎么悄无声息的? 我下了榻,才发现云霁寒今日没穿龙袍,而是一副江湖人装扮,他刚才用来打我脑袋的,是一颗花生米。 “嘿嘿!对不住,一不小心就又起晚了。” 我披了件衣裳,坐在云霁寒对面,又打了两个哈欠。 “收拾好,随我下山。”云霁寒言简意赅地说。 “下山?我们不是该准备回宫吗?” 云霁寒把热茶递给我,说:“不急。” 我没急,只是云霁寒是要带我去哪儿呢? “带你去听戏。”云霁寒掏出梳子,坐到了我身后。 我不喜欢听戏,快饶了我吧! 云霁寒牵着我出了门,我瞧见长生正带着小稷儿在院子里堆雪玩,他们身边还有四只小灵猫,他们玩得太嗨了,稷儿都没注意到我。 “微臣拜见陛下、娘娘。” 身边突然的一个人声吓了我一跳,我这才看见立在廊下的人,是穿了一身素服的宋晩。 可能是宋晩穿得太白了,和这院落里的雪景的颜色靠上了,我真没瞧见他。 我转头看向云霁寒,轻声问:“他也去?” 云霁寒把我捞进怀里,应了声:“嗯。” “我的脚好多了,真的。” 我揪住云霁寒的衣襟,这么多护卫在呢! 云霁寒没答应,一路抱着我上了马车,把我安置在马车里铺着的松软的毯子上,他坐在我身侧,然后撩开马车帘子,头伸到外面,对前面的人说:“出发。” “遵旨。” 咦?这不是宋晩的声音吗? “三哥,你叫你的大学士,坐车夫?” 车子动起来,云霁寒满不在意地应道:“嗯。” 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而且,瞧宋晩穿得一副书生样,一看就不像个拉车的。 听戏就听戏,带宋晩干嘛? 云霁寒从抽屉里取了个食盒,放在我面前,一层层的打开,全部都是我爱吃的零食。 “呃……”我舔了下唇上的口脂,“三哥啊,你要养猪吗?” 云霁寒拿了一块糕点,喂到我嘴边,说:“太瘦了,胖一点好。” 好在哪儿? 从前云霁寒不是一直嫌我胖吗? 我嚼着糕点,嘴里念叨着:“最近怎么转性了?” 在美食的驱动下,我全程都没有睡,虽然我也不知道马车转到了哪里。 我一直不太喜欢核桃的味道,但是我喜欢看云霁寒徒手捏核桃。 “好吃吗?” 云霁寒居然还像哄小孩一般问我。 “好吃。” 我想云霁寒转性也就是这几天,所以我该抓住这个机会,多吃一点儿。 云霁寒两只大手放在我鼓起来的两腮处,摸了摸,说:“像松鼠。” “嗯嗯,好吃。” 我照单全收,见云霁寒全程看着,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我心里纳闷,云霁寒到底在想什么呢? 走了大半个时辰,车终于停了。 我擦了擦嘴边,见宋晩把马车门打开,对云霁寒说:“陛下,到了。” 我往外望了望,说好的戏园子在哪儿呢? 下了马车,我脚都没沾地,就被云霁寒捞起来。 “我可以自己走!” 这个时辰,街上正热闹,云霁寒是一点不怕被围观。 顶点 第325章 二局,亲手教 云霁寒不应,已经抱着我进了一间门面。 小二立刻过来相迎,宋晩与小二说了什么,又给了小二一张银票,小二忙不迭地把我们引至二楼的一间雅间。 这酒家生意不错,云霁寒这般大喇喇地把我抱进去,自然引得一楼的一些客人窃窃私语。 “这姑娘,该不会是个瘫子吧?” 我搂紧云霁寒,装作听不见那些不太好听的猜度。 云霁寒转过脸瞧向一楼的众人,我在怀里,不知道他用了怎么样的眼神,只感觉周遭突然就静下来了。 进了雅间,云霁寒点了几个特色菜,又点了一壶酒。 云霁寒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对立在门口的宋晩说:“爱卿,坐吧。” 宋晩有些尴尬,但还是应承了。 酒菜上来,云霁寒为我夹了我爱吃的,然后便与宋晩喝起了酒。 我刚才在马车里就吃饱了,现在也没什么胃口,便把窗子开了条小缝往外看,其实是认真听云霁寒与宋晩都聊些什么。 “新年将至,爱卿可有将家人接进京团圆?” 云霁寒又在给宋晩挖坑。 只听宋晩回道:“劳陛下挂心,家父早逝,老家已无什么人,家母和家妹跟随微臣赴京赶考,如今已安置在御赐的宅院中。” 原来宋晩还是个上有老下有小的。 “哦?”云霁寒似乎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不知爱卿可有婚配?” 听云霁寒这么问,我的眉毛跳了跳,云霁寒果然在挖坑。 “微臣从前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初来京城,还没有那份心思。” “甚好。” 完了,云霁寒这是要给宋晩指婚的节奏了,他若是打算重用宋晩,可不就得叫宋晩与他攀亲戚吗? 只是,五公主云倾城已经出嫁,我就不用说了。八公主随韩子渊去了神秀山。九公主那丫头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用不得。云霁寒手里还有牌吗? “陛下,微臣初来乍到。还未站稳脚跟,尚不打算娶亲。” 宋晩直接拒绝了云霁寒,他居然敢直接驳了云霁寒的意思,不要命了吧? “阿嚏!” 我适时地打了个喷嚏,把云霁寒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有点冷……” 我揉了揉额角,装作一副头疼的模样,云霁寒为我裹好胡裘,又拥住我,他把头靠在我的肩头,顺着我开的窗户缝往在看,他转头问我:“做什么呢?” “找戏看呢!” 我的眼神往窗外探了探,说:“年节前,人是多了些,就是没戏可看。” 云霁寒低笑了声,轻轻拂上我的左手,用我的手把窗户缝儿开得大了点。 他指了指街边的一个小摊子,一个穿棉衣的人倒在两堆扎好的柴火间,半眯着眼。 “卖柴的。”我说。 “非也。” “嗯?” 我撅撅嘴,又仔细地看了看,“太阳已经偏西,这卖柴的不急着卖柴,还在这儿睡大觉!不怕回家跪搓衣板吗?” 云霁寒转过头碰了下我的侧脸,说:“故而……” “故而,他不是真心卖柴。” 我接下云霁寒的话,“大冷天儿的,他也不可能是偷懒儿。我猜,他是在等人。” 云霁寒又抓起我的手,指了指路上的一个算命人。 “这个呢?”他问。 我上下打量这个算命的,说:“他的鞋子好新啊!一点磨损都没有……” “不对。” 我又仔细瞧了下,只见那算命的踱到了街口,再那儿停了一会儿,又走回来了。 “他不是瞎子,刚才是在放哨!” 云霁寒奖励似的又啄了下。 我笑嘻嘻地接着往下探查,我指了指那个卖水果的摊子,说:“摊子上的橘子都冻了,摊主也不管,看来他也不专业。” “还有那个那个……” 我指了一通之后,终于发现猫腻儿了。 “这些人,是杀手吧?” “不错。”云霁寒摸了摸我的头,说,“尚可。” “还是三哥教得好。”马屁还是要掐准时机,适当拍一拍的。 云霁寒说:“差不多了。” 我往楼下看去,这个时候,街角出现了一队车马,正是帝王的车撵。 看到回宫的马车,我瞬间明白了。云霁寒所说的好戏,是指这个呀。 只见那卖柴的从他的柴火堆里掏出了一把刀,朝着马车冲过去。那算命的,卖橘子的,也都亮出兵器冲向马车。 “嗖嗖!” 从楼上也落下来十几个黑衣人,朝着那马车冲了过去。 这时,窗户却被关上了。 云霁寒把我抱起来,说:“去看下一场。” 欸?这一场还没完呢! 马车在后门等候,宋晩继续做车夫,马车行得不急不缓,我坐在车里,脑补着那条街上会是怎么样的场面。 “三哥怎么猜到刺客会在那个地方埋伏啊?” 云霁寒揽着我,说:“以牙还牙。” 我不太懂,但还是点点头,心里不禁佩服云霁寒居然这么快就把暗处的敌人摸清了,还反将他们一军。 可是云霁寒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我们身边暗藏着周琦玉的奸细,云霁寒为什么不先找出这个刺客呢? 虽然想不通,可我还想夸夸云霁寒。 “三哥一出手,贼人无处逃。” 我才想竖起大拇指,却听云霁寒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他说:“还不够。” 马车又停下来,这一次,却是停在了一处宅院的后门。 我见云霁寒把雪儿唤出来。 “做什么呀?” 我问道。 云霁寒笑着说:“做点你擅长的。” 云霁寒把我抱上雪儿的背,他摸了摸雪儿的耳朵,说:“去吧。” 什么? 我被雪儿带上了房顶,雪儿趴在房上,我低头观察地面上熟悉景致,这不是齐国公府吗? 这个时候,齐国公杨伯耀应该还守在北疆,齐国公府应该只有云倾城在。 云霁寒带着我到这儿做什么呢? 我回头再瞧云霁寒和宋晩,他们俩居然驾着马车走了。 “三……” 就算我唤他们,也听不见。 云霁寒叫我做点擅长的事情,可是指叫我来听墙根吗? 我轻轻扒开一片瓦,这里是齐国公府的厅堂,此刻里面不仅燃着明亮的烛火,而且还很热闹。 坐在主位的,正是如今齐国公府的主母。 第326章 二局,认不出 这是五公主,云倾城。 我只能瞧见她的后脑勺。 而在厅堂之上,此刻正站着一个身材格外纤瘦的男人,他身上裹着一件黝黑的毛皮大衣,这屋子里点着炭火,他还穿这么多? 这男人脸上戴着半边面具,露出的另外大半边脸,是死人一般的惨白。 再看这厅堂内,四面皆有人把手,却不是齐国公府的家奴装扮,也不是杨家的亲兵。 我抬头望了望齐国公府之内,确实安静地有些异常,我记得老齐国公还在的时候,巡逻侍卫是半个时辰巡查一次,一日两班,今日怎么不见他们的人影? “咳咳……” 一声咳嗽把我的视线拉了回来,我瞧见那个裹着毛皮大衣的男子正在咳嗽,这一咳嗽,他的脸比刚才泛出点微微的红晕,看起来有点活人模样了。 “五皇姐,陛下怎么还不到呢?你是不是没有按我所言啊?” 这人叫云倾城五皇姐? 再看这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这人竟然就是十皇子云霁华。 打从云霁寒登基,十皇子就跟随太后去了广陵城,我也是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长高了,戴上面具我差点就没认出来。 他怎么变得这么阴郁了?从前虽然他的肺痨病症严重,但还是能从他脸上看到孩子的稚嫩和朝气,如今看着,只有死气沉沉。 “哼!”云倾城冷哼一声,我见她两手放在桌案上,握成了拳头。 “华弟你手里攥着两个孩子的性命,本公主敢多说吗?” “五皇姐,话不要说得这般不留情面,五皇姐的儿女,也是我的侄子、侄女,我会好好替五皇姐照顾他们。” 说完,十皇子又咳嗽了两声。 “话我说了,事我做了,皇兄来不来,那是他的事,就算皇兄来了,你又能奈他何?这天下都是皇兄的!” “咳咳……我要的也不是皇兄的天下。” 十皇子嘴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缓缓打开来。 “这瓶药,呆会儿还要劳烦皇姐将其混进皇帝的茶里,虽然只需一滴便足矣,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请皇姐把它们都倒进去。” 十皇子上前把药放到了桌上,又说:“皇姐放心,此药无色无味,皇帝不会察觉。” “华弟,你虽然不是母后亲生,可这么多年,皇兄与我,从未苛待过你,更从未为难于你。母后更是视你为亲生,你怎可恩将仇报!” 云倾城没有去拿那瓶药,她说:“小时候,我虽然霸道跋扈,却从来不欺负你,你从前也不这样,你到底受何人唆使,要加害皇兄?” 十皇子不屑地冷笑了声,他用帕子擦了擦手,说:“事到如今,还如此假惺惺地装可怜做甚!皇姐还是快些行动吧,时辰可就快到了。” 云倾城依旧没有动。 “不见棺材不落泪!”十皇子眼神狠戾,他冲着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一个人一手夹着一个孩子,夹在腰间。 两个孩子的头和四肢都向下耷拉着,好像是昏迷了。 “孩子!”云倾城登时站了起来。 “咳咳……” 十皇子又咳嗽了两声,他说,“不瞒五皇姐,这两个娃娃太吵了,扰得我睡不好,我便使人喂了些东西。” “云霁华!” 云倾城怒不可遏地冲到了十皇子面前,一巴掌就要打过去。 云倾城怎么这么爱打人脸呢? “啪!” 云倾城真的打下去了,十皇子也没有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 云倾城喝道:“他们那么小,你居然也下手!” “小?” 十皇子捂着脸,把被打歪的面具扶正了,他脸上挂着莫名的情绪,我读不懂。 “五皇姐最好立刻照办,不然,这俩娃娃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十皇子说完,那个人又把两个孩子带了出去。 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个十皇子的手下,他对十皇子说:“主子,皇帝来了。” “哼。”十皇子眼里闪过杀意,他说,“来了几个人?” “皇帝还带了一个手下。” 十皇子笑了声:“好,按计划行事。” 十皇子又对云倾城说:“皇姐,就看你的了。” 我瞧见云倾城把药倒进了热茶之中,这下可坏了。 我悄悄爬下雪儿的后背,对雪儿说:“快去找你主子吧。” 雪儿变小了,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跳下了房。 我紧盯着那杯茶,必要的时候,我只好找个实用的,把那杯茶打碎。 过了会儿,云霁寒就走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宋晩。十皇子躲到屏风后偷听,刚才那些手下都藏匿起来。 云倾城起身迎了过去,对云霁寒行礼:“城儿给皇兄请安。” 云霁寒负手而立,应了声:“嗯,起来吧。” 云霁寒坐在主位,宋晩站在他身侧,那杯茶,就在云霁寒手边,我祈祷着云霁寒千万别喝,千万别喝。 云霁寒对云倾城说:“今日怎么不见两个小家伙吵嚷?这些日子也不见你带着孩子入宫,可是心里还闹着别扭,怪朕?” 云倾城连忙跪下来,说:“城儿不敢,城儿回京之后,反思之前过错,已经彻头彻尾地反省过了。” “哦?”云霁寒顺手端起了那杯茶。 不要!我差点喊出声,却看见云霁寒手腕一顿,又把茶放下了。 呼!好险! “对了,你昨日不是说,你夫君修书与你,谈及北疆边防,你十分忧心吗?朕还收到北疆信函,你不妨先说说他信上所言。” 云霁寒指了指身边的席子,说,“过来说话。” “是。” 云倾城起身,坐到了云霁寒身边。 怎么办?云霁寒喜欢一边喝茶一边人说话的! 我紧紧盯着下面的动静,瞧见十皇子走到了屏风后云霁寒对应的位置。 十皇子手里握着一把长刀,他的刀尖儿已经隔着屏风指向了云霁寒。 我的手也摸到了藏在了靴子里的匕首,希望我会比十皇子动作快。 “十弟!” 云霁寒突然的一声,屏风后的十皇子手微微一抖,但他立刻便刺了出去。 “嗷啊!” 刀没有刺出去,十皇子手腕插着我的匕首。 而云霁寒竟然转过身,他一只脚踹倒了屏风,把十皇子压倒了。 顶点 第327章 二局,真想是 “皇后娘娘!” 我身边突然落了道阴影,我抬头一瞧,竟然是元亮蹲在我身侧。 “娘娘安心!主子早已安排妥当。” 元亮说完,便飞身跳下院落,而后,我身边一左一右便落下来两名暗卫,他们手里提着刀剑,背对着我,做保护的姿势。 一瞬间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二十多个暗卫,他们好像早就隐在了齐国公府的高处,此刻纷纷跳下去,把十皇子的手下轻易干掉了。 “快快!” 一队京畿卫冲进了齐国公府,把这厅堂围住了。 这速度,几乎就是眨眼功夫。 我低头往厅堂里面去瞧,十皇子从地上爬起来,他缩着半只胳膊,用完好的手捂着他那只手上的手腕。 “皇帝……” 十皇子脸上的面具掉了,露出了他那张像纸一样惨白的脸,他咬着牙,瞪向云倾城:“你什么时候通的信!” 云倾城把那杯毒茶往地上一摔,冲着十皇子喝道:“无需本公主多言,皇兄早知你不安分!” 十皇子愣了下,似乎有些吃惊,但他又立刻恢复了神色,他说:“杀不了皇帝,也无妨……” 宋晩接下了话茬儿,对十皇子说:“皇后娘娘安好,太子殿下亦安好。” “不可能!她们明明上了回宫的马车!”十皇子的手腕正汩汩地冒着血,云霁寒盯着那匕首,嘴角微微一勾。 宋晩说:“从你们进京,十殿下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算不得高明。至于那奸细,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人秋实,昨日她就已被处死,今日给十殿下传消息的,是微臣。” 奸细就是秋实? 不错,破壁机被带回清竹轩的事,除了长生和元亮,就只有春华和秋实知道了。 十皇子退了两步,有些站不稳,他跌在地上,脸色更差了。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何还陪我演这出戏?” 十皇子情绪激动,又咳嗽起来。 云霁寒说:“你是朕的弟弟,不过听信他人,受人唆使,朕不杀你。” 不杀?可刚才十皇子可是把毒药都准备好了,云霁寒差点就挂在嘴边儿了。 “哈哈……” 十皇子咳嗽了几声,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是,在可怜我?我受人唆使?难道我生母不是太后害死的吗?我这么多年,痨病缠身,药里被加了什么东西,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个皇位,来得多么不容易啊,太后和你,清扫了多少挡路的兄弟姐妹?皇帝,你又何必这般假惺惺呢?” 我听着十皇子的控诉阵阵恶寒,这些话,我也曾听死去的瑜贵妃说过。 谎言还可以编得一模一样吗? “除了你与五皇姐,其他的公主皇子,不是早夭便是重病缠身。老天爷真的那么偏袒你们俩吗?咳咳……太后为了你能登上皇位,下了不少苦功夫啊……咳咳……” 十皇子连连咳嗽,他用手捂住嘴巴,却从指缝间漏出鲜红的血。 我瞧十皇子这样,分明就是病入膏肓了,他居然还有力气策划刺杀皇帝,看来也是孤注一掷了。 “华弟,你错了,皇兄从来没有那样对待过你,至于你生母的死,母后也与你说过很多次,是你母亲身体虚弱,才生下你就撒手人寰的……” 云倾城就算解释再多,以十皇子现在这模样,也是不可能听进去了。 只需十皇子说的是真是假,这世上怕是只有太后才知道了。 “周琦玉一个外邦人的话,你都愿信,却不愿信朕的。” 云霁寒朝着十皇子走了过去,他走到十皇子脚边,他蹲下身子,与十皇子平视:“朕没有害过你。你若不信,你报复朕就是,牵连皇后和朕的皇儿,朕不能放了你。” “哼!六皇姐真是你的福星,明明太子已经喘完这口气就没下口气了,却还是被她救回来了……” 十皇子苦笑着,“就因为她是凤命吗?你才把她带在身边,为了她天南海北地寻医问药,真是好不公平……” 十皇子说完,似乎没有了力气,他缓缓躺下去,有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下去。 “咳咳……母后……” 十皇子突然唤了太后,“母后,华儿从来没想抢过,为何……咳咳……为何你这般狠心……” 十皇子的话叫我听着揪心,他是全心全意地把太后当成了亲生母亲,而太后…… 如果十皇子所言都是真的,那么太后真的是太不择手段了。 十皇子生下便有这痨病,是不可能长命的,太后其实完全没必要在十皇子的药里再下毒,可若这是谎言,十皇子为何就信了呢? “母后……我好冤哪……” 十皇子死不瞑目,他的脸色白得吓人,眼睛瞪着天,我看着他的死状,突然觉得有些窒息一般的恶心。 云霁寒伸手,为十皇子把眼帘盖上。那一日,他坐在十皇子的尸体前,良久之后,他才对宋晩道了声:“按王爷规格厚葬。” 我坐在房顶上,也吹了许久的风,可那种窒息的感觉,却一直萦绕着我。 儿时,如果没有云霁寒相护,以太后对我生母的仇恨值,我的日子不会好过。那时候十皇弟因为养在太后那边,我从来没有想过亲近他,甚至我还故意地去疏远他。 而今看着他孤零零的尸体,我竟然也悲伤不起来,只感到害怕。 这就是皇亲,千翻百转地,只为了一个权一个利字谋生。 “翊儿……” 我的脸被捧起来,云霁寒用指腹摩挲着我的脸,他脸色不好,却还是担忧地问我:“怎么哭了?” 我抓住云霁寒的手,我发觉他的手没有往常那般温热。 “三哥……”我低头看着云霁寒手上的茧子和疤痕,眼泪滴到了上面。 “我可能没什么用,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如果有一天,太后为了权利,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牺牲掉,我会陪着云霁寒,哪怕前路不再有光。 “笨啊!” 云霁寒把我的手握在手心,他低头拂过我的额头。 夕阳打在云霁寒的睫毛上,衬得他的眼神有些朦胧,云霁寒对我说:“回家了。” 第328章 二局,喝一杯 云霁寒带着我回宫了,但他才回宫就去了太后宫里,直到过了三更,他才回勤政殿。 我一直没有睡,伏在桌案上画些山水画打发时间,听到云霁寒的脚步声,我立刻抬头望去。 云霁寒眼里带着血丝,他看见了我,笑着说:“还不睡?” 可那抹笑是硬扯出来的,真的很难看。 我把毛笔搁下,想起身,云霁寒却先我一步走上来了。 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坛,捧到云霁寒面前。 “我酿的。” 云霁寒眼眉跳了下,接过了酒坛,晃了晃,说:“不会中毒吗?” “噗哈哈……” 我挠了挠额角,云霁寒好像确实还没有喝过我酿的酒,难怪他会提出这样的疑问。 “放轻松!” 云霁寒把酒放在案上,我把封口打开了,淡淡的果香冲进了鼻息间。 “这是……”云霁寒嗅了嗅,说,“桑葚?” 我点头。 “稷儿百日的时候,我偷偷埋在关雎宫那颗槐树下,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和那些琼浆玉露没法比,不过,我今日,想和三哥同饮。” 云霁寒没说什么,但他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了。 “哼……”云霁寒低沉地发出这么一声,“小心思还挺多的。” “那得看对谁,换了别人,我还懒得浪费脑细胞呢!” 我冲着云霁寒赔笑脸,我知道他今日心里必定郁闷,可有些话,明面上说不来可能更扎心。 “那,我们今晚,就不醉不归啦!”我对云霁寒说着,顺手打开了匣子,里面还有两坛。 “你想归哪里去?” 云霁寒刮了下我的鼻尖。 云霁寒饮下一口,眼神微亮,他手里擎着小酒坛,问我:“真是翊儿酿的?” “当然了!” 云霁寒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拍了拍身边,说:“过来。” 这一夜,我不记得我喝了多少酒,但我记得,是我先醉了。 一醉就断片,我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只知道翌日,云霁寒早朝误了时辰。 不知是不是喝酒起到了活血的作用,我的脚踝恢复得很快,总算是赶上了一年一度的烟火大会。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烟火大会上,有个不速之客,正是破壁机。 破壁机还真不着急回国,他这些日子一直粘着云霁寒谈联盟的事,整日蹲守在勤政殿外。 云霁寒对结盟倒不反感,只是他特别厌恶的一点,就是破壁机提出的条件。 用云霁寒的话说:“朕的皇女,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区区小国太子,还不配。” 听了这话,破壁机却不恼,他似乎对他的儿子特别有信心,居然信誓旦旦地说:“朕的儿子,自然是这天下最配得上贵国公主的。” 我打了个哈欠,打断了他们俩的话题,我说:“这一条好像不急着讨论吧?十八年之后再说!” 破壁机继续往外抛橄榄枝,他说:“朕连亲妹妹都嫁到贵国来了,还不能彰显朕的诚意吗?” 云霁寒十分不屑,对于情敌的话,他一向是油盐不进的态度。 但是眼下,和破壁机结盟,专心对付昭国,的确是云霁寒最好的一个选择。 “要不……” 我见破壁机这非得和云霁寒论亲家的态度,便提了个点子。 “孩子的事情,还是交给孩子来解决。” 我叫乳娘把稷儿带进了殿,稷儿见到我,立刻跑到我身边,拉住我的裙角爬了上来。 “稷儿啊……” 我拍了拍孩子的背,指了指破壁机,说:“你觉得那位叔叔,怎么样?” 稷儿小眼睛转了转,说了一个字:“丑。” “呵呵……”云霁寒得意地笑了,他对稷儿招了招手,说,“成何体统,过来!” 稷儿还真是听话,就从我腿上滑滑梯似的下来,溜到云霁寒身后,两只手抓住云霁寒的腰侧,露出半个脑袋偷偷看向被骂丑的破壁机。 我对稷儿说:“人不可貌相,这位叔叔可厉害了,会驯养动物哦!” 稷儿把脸露得大一点,他瞧了瞧我,又抬头看了眼云霁寒。 孩子用含糊的小奶音说:“稷儿不信,稷儿要看。” 我冲着破壁机挑挑眉,破壁机对孩子说:“叫声干爹!就给你看!” “不看就不叫!” 稷儿从云霁寒身后走出来,坐到云霁寒身边,用两条肉嘟嘟的小短胳膊往胸前一插,别过脸不看破壁机,其实小眼神儿还偷偷在瞄着破壁机的反应。 “哈哈……这脾气,和你一个样儿!” 破壁机现在忘了自己刚才被说丑的事儿了。 破壁机说:“成!就给你看看!” 破壁机吹了几声口哨,远处便传来一声狼嚎,不一会儿,我听到房顶又瓦片松动的声音,然后窗外便映出一头狼的影子。 “啪!” 窗子被拍碎了,一头银狼跳了进来,它呲着牙,在殿内转了一圈,矫健的身姿立刻吸引了孩子。 孩子立刻从席子上跳起来,去追那头银狼! “小心!快回来!” 我起身要去把孩子抓回来,却看到稷儿自己绊倒了,可他却一点儿也没哭,又起身继续追狼。 那银狼停下来,转过来看向稷儿,然后它把头低下来,把稷儿顶到了头顶。 稷儿顺着银狼的脖子滑到银狼的背上,他两手紧紧抓住银狼的毛发,嘴里却发出“咯咯”的笑声。 银狼带着稷儿在殿内兜了好几圈,孩子越玩越嗨,高声笑着。 我又坐了回去,这孩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兴奋地玩闹。 男孩子玩得就是不一样,他都不害怕。 破壁机又吹了个口哨,那银狼就缓缓停下来,走到破壁机身前,趴了下来。 稷儿一见狼停在丑叔叔面前,拔腿就跑,可惜破壁机胳膊长,一把就揪住了稷儿的衣领,把他拎到面前。 “小子!你这么怂!将来能打过朕的儿子吗?” 稷儿本来还乖乖地任破壁机提着他,听到破壁机这样说,他突然不干了,抓住破壁机的另一只手,上去就咬一口。 破壁机把稷儿丢下来,稷儿摔到席子上,却不哭,他爬起来,指着破壁机,用他独特的小奶音喊道:“谁怂了!你才怂!你最怂!” 第329章 二局,说定了 我在一旁憋不住想笑,这副样子简直就是复制粘贴的我啊! “哈哈……”破壁机被一个小孩儿骂了,居然还捧腹大笑,乐得伤口都痛了,他一只手抚着腰侧,另一只手揪住稷儿的手指,说道:“干儿子!咱们做个约定如何?” “啥!”稷儿没听懂。 “十八年后,你与朕的儿子比试一场。” “好!” 不待破壁机说完,稷儿已经答应了! 哎呀!这孩子,嘴也太快了! “哼哼……人不大,胆子不小!” 破壁机笑着说着,把稷儿抱了起来,掂了掂,说,“啧啧啧!太瘦了!你肯定输!” 破壁机真好意思,他家儿子比稷儿大了一岁多呢! “行了!干儿子也认了!这下满意了吧?” 我生怕破壁机那两只能穿透墙壁的大手把稷儿伤着。 破壁机说:“嗯!就这么定了!” 破壁机把稷儿放下,稷儿又去找那银狼,往银狼身上爬,那狼也任稷儿揪它的毛,一点儿也不恼。 破壁机对云霁寒说:“朕给足了陛下面子,陛下以为如何?” 云霁寒瞧了眼稷儿,冷着声对破壁机说:“朕的儿子,赢定了。” “此话该朕说。” 这两人又杠上了! “谁赢谁输,十八年后再见分晓。”我这个和事佬做得好累。 十皇子暴毙之后,太后便一直称身体不适,不再出宫,云霁寒也没有去太后宫里探望,今日的宫宴,云霁寒也没有去请太后。 也不知那一天,这娘俩说了什么。只是那日之后,伺候太子的宫人,又换了一批。 席间,云霁寒始终把太子抱在怀里,还十分正经地给这个奶娃娃介绍各位大臣,而一向软糯的稷儿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一直正襟危坐,应对得当,一副小领导做派。 我坐在云霁寒身边,看着稷儿一本正经的模样,他真的能听懂云霁寒的话吗?云霁寒是怎么教会这个小娃娃这般模样的? 我记得去年的烟火大会,云霁寒还把孩子举过头顶,孩子还张开小手要去拥抱天空这一抹明亮。而今年,云霁寒却全程领着孩子,他的步子很缓,孩子则昂首挺胸地跟着他,孩子尽量把步子迈得很大,跟上云霁寒的脚步。 昨日还是赖在我怀里撒娇的小娃娃,今日就仿佛成了个小大人儿。我对孩子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感到惊异。 云霁寒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的手指被云霁寒勾了勾,他状似不在意地问:“我的年礼呢?” “你猜?” 我卖了个关子,本来是给云霁寒猜的,可接话的人居然是破壁机! “皇后备了什么稀罕物件?朕能否开开眼?” 破壁机凑过来,我白了他一眼,侧过身子不理他。 “三哥你瞧,那一簇……”我指着天上的烟花,云霁寒也配合我,把我拉过去,低头与我耳语道:“是古董,还是字画?” “都不是。”我说得得意洋洋。 云霁寒低声笑了下,问:“又是别出心裁?” 我抿着唇笑,并不回答他。 破壁机自讨没趣,便去和自己妹妹宸妃聊天去了。 而破壁机的空位,却被另外一个人占了,我转头一瞧,还真是她,慕容烟岚。 “陛下……” 慕容烟岚想挽上云霁寒的胳膊,云霁寒却把身子一侧,顺势把我搂得更紧点儿。 慕容烟岚尴尬地抬着手,身后的妃嫔和大臣们全都看在眼里。 慕容烟岚悻悻地放下手,她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云霁寒此举,不仅仅是要公开地疏远和冷落慕容烟岚,更是告知列为臣工,他真正宠的是谁,他要护的是谁。 这不是在公然打丞相的脸吗? 我感觉身后的众人,好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云霁寒却完全不以为意,他摸了摸稷儿的头,说:“太子累了。” 然后他俯身把稷儿抱了起来,他奖励似的亲了孩子的脸颊,又转过头对我说:“冷了,我们回去吧。” 云霁寒刚才眼里流露出来的,是身为一个父亲的慈爱。流光溢彩之下,他是这个国家的君王,但同时又是也是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父亲。 我感觉周围都变得暖融融的,云霁寒望向我的眼里,也是温情的。 这一年,我与云霁寒分分合合,终于还是愿意牵着对方的手,继续走下去。 夜再黑,至少还有人愿意陪你一起照亮前路。我想,我没有选错。 翌日一早,我醒来时,云霁寒整侧着身子,拄着胳膊,用我的发丝搔着我的脸。 “翊儿……” 云霁寒眼睛迷离着。 我抬头越过云霁寒越过窗外,正好寅时。 “哦……”我揉了揉眼睛,“我陪你练剑。” 云霁寒没起身,他吐了口气,说:“不想去……” 不想去?这种话也是云霁寒说的吗?他是小孩儿吗? 我抓了抓脸,把眼睛闭上了,继续找周公,可是,我的鼻子却立刻被捏住了。 我只好用鼻音撒个娇:“好三哥,今日除夕,让翊儿睡个懒觉,好不?” “年礼呢?” 我睁开眼,对云霁寒说:“昨晚不是给你了吗?” “是吗?” 云霁寒摸了摸枕头底下,问,“放哪儿了?” 我把被子蒙在脸上,不想解释。 半晌,我听到云霁寒一声低低地笑。 “不算。” 就是不满意了? 我露出半张脸,小心翼翼地问云霁寒:“三哥,可愿借我半日光阴?” 云霁寒眼光一亮,唇角弯了上去,他说:“甚好!” 我换了一身男装,和云霁寒飞上了殿。 云霁寒拉着我,问:“从前就是这么跑出宫的?” “对啊!”我把不太舒服的腰带正了正,“走喽!” 飞檐走壁是我从前意欲逃离云霁寒时,最常做的一件事,今日和云霁寒一同做,便有了别样的心情。 我和云霁寒就这样飞出了宫。 “呼!” 我抹了把额前的汗珠,我回头望了望身后诺大的宫门,冲着它吐了吐舌头。 “偷得半日闲,这么开心?”云霁寒一直握紧我的手,他可能是怕我走丢了。 我指了指前面的路,对云霁寒说:“从这里一直向前,第八间铺子右拐,在巷口再左转向前走到第十间铺子,就到目的地了。” 顶点 第330章 二局,除夕夜 “没记错?”云霁寒反问我。 我是个路痴,我指的路,大概不可信。 我摇头,道:“不会错。” 我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荷包里塞着一张纸,我把纸摊开,指给云霁寒看。 “就是这里。” 目的地被我用红色朱砂笔标记了。 云霁寒接过我那张纸,抖了抖,看着我画得勾勾巴巴的“地图”,说:“比鬼画符还难看哪!” 哎呀!这个都不是重点。 我把云霁寒带到了地图所指之处,云霁寒抬头,念出店铺牌匾上的三个字:“聚缘斋。” “嗯嗯!”我整了整衣衫,先于云霁寒走了进去。 门口的伙计见到来人是我,向我作揖:“主人回来了!” “嗯!”我象征性地点点头,对他说,“最近如何?” “一切安好。”伙计应答道。 这时候,就有一个中年男子从柜台前走了过来,他说:“主子归来了。” 我点点头。 中年男子往我身后望去,我回头看云霁寒缓步而来。 “三哥,这位是刘掌柜。” 云霁寒打量了刘掌柜一眼,并未多言。 我对刘掌柜笑笑,说:“他是我家中兄长,一向不苟言笑,刘掌柜不必介怀。” 我又指了指楼上,说:“我上去瞧瞧。” “是。”刘掌柜拱手应道。 云霁寒往一楼的大厅瞧去,一楼空桌和空席很多,只有零星的几位客人在下棋。 我拉上云霁寒上了楼,二楼是一间间的隔间,隔间外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勿扰”。 我带着云霁寒又往上走,到了三楼的一个小间,里面十分简单,只有一桌一席而已。 “三哥请!”我引着云霁寒进去,云霁寒打量了一下室内,还是走了进去。 “翊儿何时,还为自己置购了店面?”云霁寒坐在席子上,用手指点了点桌面。 我取了一套烹茶的用具,端到桌上,坐在云霁寒身前。 “两年前,稷儿出生之后,你终于肯放我出宫,我心里实在憋得慌,就置办了些店面,想着就算以后你不要我了,我也有能力养活自己。” 云霁寒眉毛跳了跳,他心里肯定在想,朕何时说过不要你了! “这一条街上,有十六、七家都是我的。” 我慢条斯理地烹茶,瞧着云霁寒脸色又不大好,便说:“本来是想着随便做几家看看,赔了就不做了。没想到居然还都蛮赚钱的,于是我就盘了间房子,开了聚缘斋。” “嗯。”云霁寒冷硬地应了声。 “这里不是寻常人能进来的,需要办会员,所以能进这聚缘斋下棋饮酒听曲的,都是非富即贵。” “嗯。”云霁寒听着,敷衍地应了声。 火上煨着水壶,我起身走到墙边,转动了墙上的烛台,雪白的上面霍然往两侧打开来。 墙之后,摆放着密密麻麻地,一人多高的一本本书册,它们一堆堆地放在这里,有的高有的低。 云霁寒起身走过来,他拾起一本书册,书册上没有名字,他把书册翻来,翻看了两页之后,他把书册放回原位,又拿了另外一本翻看。 云霁寒又如此翻看了几本之后,他抬头看向我,说道:“这年礼,惊吓到朕了。” 我见云霁寒阎王爷上身,退了一步,要伏身跪礼,却被云霁寒拉住了胳膊,他把我拉进怀里,捏住我的下巴,说:“原来朕的皇后,如此……” “腹黑。”我抢在云霁寒之前说了出来。 “哼……”云霁寒瞟了眼身后的这些书册,道,“你把这些客人的谈话记录下来,意欲何为?” “保护好我的亲人。”我回答地言简意赅。 “为何今日,才告诉朕?” 我抿了下唇,说:“我只是爱你的女人之一,我害怕。” “怕什么?” 云霁寒把我的下巴捏得有些痛。 “怕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你怕朕杀你?” 我笑笑:“从前是这样想过。” 云霁寒松开了我,他负手背对着我。 “你这么不信朕?” “我不信我有足够的吸引力,让你爱我一生。” “呵呵……”云霁寒冷笑了声,他转身过来,上前抓住了我两只手腕,“你带朕来,是想表达什么?” “陛下为天下之主,不妨出点小钱儿,把这家店兑下来,虽然我也从来没用过,不过我如今,不需要它了。” 云霁寒微微一愣,他回头扫视了那些书册一眼,他说:“为何不给太师,或者听风?” “因为……” 我踮起脚,点上他的唇。 “因为在林智周那里买秘密,太不划算了。” “你这个……”云霁寒没有松开我的手腕,反而把他们扣得更紧了,他步步向前,我步步后退,直到我的身子抵到了那些书册,云霁寒也没有停。 “要倒了!啊……倒了倒了!” 书册都倒了。 云霁寒抚着我的脑袋,他说:“我的翊儿啊,你是妖精吗?” 我不是妖精,可以放过我吗? 除夕夜守岁,孩子虽小,也要从小守规矩。 稷儿白日里睡了一大觉,现在正有精神,家宴之上,太后终于露了脸,而作为唯一的皇孙,稷儿要向太后叩拜,辞旧迎新。 下午的时候,我与这孩子说话,我问稷儿:“昨日,稷儿表现得非常棒,能告诉母后,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稷儿把袖子撸起来,说道:“当然是……” 可他滴溜溜的小脑袋一转,又用两只小手把嘴巴堵上了。 “怎么了?” 小家伙警惕得看向我,冲我摇了摇头。 “你父皇不准你说?”我轻声问。 稷儿点了点头。 果然不出我所料,云霁寒当真对他儿子做了一番思想教育,迅速地就把儿子忽悠到他的统一战线去了。 “告诉母后呗!我可是你亲妈!” 我拿了颗糖果,对稷儿说,“想要吗?说实话。” 稷儿摇头,说:“小孩子不能吃糖。” “这也是你父皇教的?” 稷儿摇头,说:“舅舅说,吃糖变笨。” 稷儿口中的舅舅,不就是修吗? 他还真不惯着自己的大外甥。 修去了西南边境,一直没有往京城传消息,我前些日子给他发了信,也不知他收到没有。 顶点 第331章 二局,和事佬 “母后……” 稷儿揪了揪我的衣服,说:“母后不要气鼓鼓……” 我回过神来,摸了摸孩子的头,说:“母后没气,母后就是担心你舅舅在边关,他特别不会照顾自己……” “舅母会去……” 这就是孩子的天真无邪,修还没有成亲,孩子上哪儿找舅母? “傻孩子。” “稷儿不是傻孩子,稷儿过一年长一岁,稷儿要去给皇祖母拜年!” 我惊奇地看着这孩子,他怎么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你该不会也是穿来的吧?” 我捏了下孩子的脸蛋儿,对他说,“要学会收敛锋芒,不要事事都争第一。” 孩子没听懂我的话,可他还是点点头,把手里的布老虎交给我,说:“稷儿记住了。” “稷儿……”我把布老虎举在头上,“你看我,吓不吓人?” 稷儿摇头,说:“不,蒙蒙才吓人。” “啥蒙蒙?” 这是哪个玩具,被稷儿起了这么怪的名字? “蒙蒙就是蒙蒙……”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到底是蒙蒙,还是萌萌,还是因为孩子口齿不清,把梦梦说成了蒙蒙? 我心里升起隐隐的不安来。 “蒙蒙是什么?是人?还是玩具?还是别的什么?” 稷儿又把嘴巴捂住了。 “小不点儿,秘密还挺多的。” 我正想从稷儿嘴里问出些关于“蒙蒙的线索,就见长生进来了。 “长生,你来得正好!”我赶紧把长生唤过来。 “小主子有什么吩咐?” 我看了眼孩子,低声问长生:“蒙蒙是什么?” “啊?”长生耸了下肩膀,“小主子,你说的蒙蒙,奴才没见过。” 那么蒙蒙,到底是什么呢? “稷儿给皇祖母请安,祝皇祖母身体康健,福寿绵长,福如东海,如意吉祥。” 我的思绪被孩子的话打断了,我瞧见孩子端端正正地跪在太后面前,他正努力地叫自己说话更清晰一些,给太后拜年请安。 太后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就差把厌恶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平身吧。” 太后再不乐意,也得叫三岁孩子起来吧。 稷儿起身之后,我才想把孩子招呼过来,便看见了这孩子居然颠颠地朝着太后走了过去。 孩子走到太后身边,张开小手臂扑到太后身上,奶声奶气地撒娇:“皇奶奶抱抱!” 我的天哪!这个可甜可盐的娃娃,真是我生的吗? 太后可能也没料到这孩子会撵上他,两手有些手足无措。 我偷瞄了云霁寒一眼,用眼神问他:“是你的意思吗?” 云霁寒微微皱眉,盯着稷儿的动作。 只见这孩子搂着太后的胳膊,往太后怀里一扑,太后不抓住他,他就要倒下去了! 我忧心地要去把孩子抱回来,可是太后却在孩子摔倒之前,把孩子抱住了,抱在怀里,让孩子坐在她腿上。 “慢点儿!” 太后话语带着责备,却两只手抓稳了孩子,说:“和你父皇儿时,一模一样。” 孩子抬头捧起太后的脸,伸长了脖子,在太后的侧脸亲了一口,又奶声奶气地说:“皇奶奶,稷儿想皇奶奶了。” 我倒吸了一口气,这孩子是跟谁学的,嘴比蜜都甜。 我有些哭笑不得,她可能也没想到这个娃娃会来这么一招。 太后看向孩子的目光和缓了许多,她把一盘点心端到孩子面前,孩子拿了一块,自己却没吃,而是送到了太后嘴边。 “皇奶奶先吃。” 太后盯着孩子手里的糕点,眼睛突然有些湿润,我转头看向云霁寒,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眼睛也有点红。 “好宝儿!” 太后终于笑了,吃掉了孩子手里的糕点,说,“皇后把太子教得很好。” “稷儿是陛下的孩子,举手投足自然像陛下。” 我应承着,感觉桌下的手被云霁寒握住了。 “嗯……稷儿是哀家的好孙儿!” 太后笑得更开些。 这一场家宴,终于因为一个三岁孩子的惊人之举,找回了一些亲情的味道。 我终于得以松了口气,却突然听到慕容烟岚说,“太子天资聪颖,皇后娘娘教得也好,这么小的孩子就懂得阿谀奉承。” “阿谀奉承”这四个字听着真刺耳。 “亲孙儿亲近亲祖母,臣妾倒觉得,太子天真可爱,软软糯糯,人见人爱,太后见了亲孙儿,身子很快就会痊愈了。” 接话的是宸妃,她从前一向三缄其口保持沉默,今日却主动帮我说话,大概是因为我帮了破壁机吧。 “稷儿,莫叫皇奶奶劳累,过来吧。”我唤了声,不管这孩子是不是出自真心,我不想让人对孩子品头论足。 太后却端起了汤羹,亲手拿汤匙喂了孩子一口。 “太子的吃相,简直和陛下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太子为孩子擦掉嘴边的汤渍,太后搂着孩子,转头看向云霁寒,笑道:“稷儿哀家的孙儿,说什么都是好的。是吧?皇帝!” 云霁寒眼里泛起一丝波澜,他难得扯起一抹笑,说:“稷儿是个好孩子,朕心甚慰。” 太后一点点给孩子喂汤,她对众人说:“哀家的孙儿,想做什么都无需他人言论。只要有哀家在,谁也动不得稷儿!” 此话一出,连我也惊住了,再看慕容烟岚,可就难看了。 我看着还在太后那里撒娇的孩子,这小家伙,都哪里来的鬼心眼子呀!几句话就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云霁寒真会想法子,这几日孩子跟着他,变化越来越大了。 过了除夕,云霁寒就惨一点儿,他现在是“奔三”人士了。 他依旧每日拉着我上朝,这一次风波之后,云霁寒下了两道圣旨,一是准慕容子衿到西南从军,慕容子衿倒是一百个乐意,丞相却万般舍不得。不过现在慕容子衿也长大了,他有自己的主意,丞相也管不住他了。 第二道圣旨,便是册封宋晩为太子太傅。 我听到这个旨意,也十分惊讶,云霁寒要重用宋晩也就罢了,竟然叫宋晩做自己亲儿子的老师。 他是不是有点太放心宋晩了? 宋晩倒是毫不谦虚地接受了,可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也不怕自己在朝中树敌呀。 第332章 三局,我惨了 做了太子太傅的宋晩,经常出入勤政殿,除了要教授太子课程之外,云霁寒还会与他探讨朝政。 云霁寒在朝中开始大胆地启用新人,其中不乏有像宋晩这样的寒门新锐加入了士大夫阶层。朝中格局在悄然变化着,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后宫里,云霁寒每日都宿在勤政殿里,朝政繁忙时,他就把稷儿送到太后宫里。 几个月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我变得有些慵懒,胃口也越来越好,云霁寒似乎很满意,他终于把我养胖了点儿。 长春园的桃花又开了,按照往年的安排,该去皇家围场围猎了。 云霁寒居然提出要把稷儿也带去,这可太危险了。 “不行不行,太危险。”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对当年云霁中蚀骨虫的那一箭心有余悸,现在稷儿还这么小,又不会射箭,带着他我怎么放心! 云霁寒指了指在庭院里耍木剑的稷儿,说:“带出去见见世面,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 “你三岁就记事啊!” 云霁寒又哄骗我。 “朕说了算。” 我不同意,无奈拗不过云霁寒,也只好应了。 此次围猎,是云霁寒登基以来队伍最盛大的一次。 我不免觉得云霁寒有些不务正业,毕竟西南的昭国如今出了乱子,周琦玉没能成功挑起承国和戎国的大战,就把矛头对准了昭国的老皇帝,起兵造反了。 我担心周琦玉若是真的成了事,必定不会蜗居在昭国那个小地方,一场大战就要打响,云霁寒怎么一点儿也不紧张? “母后……母后……” 稷儿拉了拉我的衣角,指了指马车外骑马的元亮,“母后!稷儿也要骑马!” “不成!你才多大呀!” 我可孩子这小汤圆似的软软的小家伙摔着碰着。 正在看奏章的云霁寒却直接把孩子抱起来,说:“男子汉就该历练。” “不行!稷儿还太小了!” 我可害怕云霁寒直接顺着窗子就把孩子递出去了。 云霁寒不以为意,他说:“你拜李荀为师的时候,为不大吧?” “那……那不一样!” 我要把孩子抢回去,可云霁寒却躲开了,孩子也张开双手冲着元亮喊道:“元亮师父,教稷儿骑马好不好?” 什么时候又认的师父啊! 元亮停下马,调转马头到窗口,他拱手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属下这就去办。” 孩子两只手攀上窗口,水汪汪的大眼睛冲着元亮央求道:“元亮师父,教稷儿骑马。” 元亮有些尴尬,他拱手道:“殿下学骑马,需得陛下旨意,属下做不了主,更担不起太子殿下的师父。” 稷儿两条小腿已经往外蹬了。 “父皇允了……允了!” 瞧这迫不及待的小模样,我心想这孩子欢脱的性格是像了谁呀! “稷儿认你做师父,你应了便是。” 云霁寒对元亮说完,就把稷儿抱出了马车。 元亮忙不迭地把孩子捞起来,抱到马上坐好。 “稷儿……”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这孩子胆子这么肥,丢了怎么办? 元亮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护着孩子,看上去还挺专业的。 云霁寒把我揽过去,放下了帘子,道:“安心,过来,给我念奏章。” “你真的安心吗?”我心里像揣了兔子似的,担心孩子太活跃了,折下马去。 “稷儿是朕的儿子。” 云霁寒似乎格外有自信。 “小孩子磕磕碰碰是必要,他总要长大的。” 云霁寒这么一说,我更不放心了。 “什么叫必要!我儿子是你亲生的吗?呕……” 我突然有些干呕。 “怎么了?”云霁寒把奏章放下,一手递过帕子,一手为我拍背,我却只恶心了两下,并没呕出什么来。 “被你气着了。” 我抚了抚心口,这感觉真不妙啊! “不气了啊……” 云霁寒拥过来哄我。 “你等等!” 我把他推开,“待我掐指一算!” 云霁寒却直接抓住我的手腕,为我诊脉,他眉头皱着,又皱着。 “算了算了,还是召太医吧!” 我不想看云霁寒阎王上身的模样。 太医被召过来,我心里盼望着只是昨日的酸梅子吃多了,胃肠不舒服,却看到太医一直耷拉的眼皮突然“唰”地抬起来! 上一次,太医也是这样的。 “恭喜陛下,皇后娘娘身怀龙嗣,已有月余……” 什么?还真是! 我瞧见云霁寒的脸上挂上了毫不遮掩的笑意。我白了云霁寒一眼,他居然好意思笑! 太医又对云霁寒说:“陛下,娘娘小产后身体虚弱,虽然调养几月,但依旧不可掉以轻心,娘娘需得每日服用安胎药,再辅以药膳调养……” “药膳?” 我听到这两个字,就从嘴巴苦到了胃。 “娘娘不必忧心,微臣定当竭力为娘娘保胎。娘娘定要放松心情,万不可有心理负担,只要常到户外呼吸新鲜空气,适量运动。这一胎不会如投胎那般辛苦,娘娘可放宽心。” 我现在更关心我未来八个月的饮食问题。 外面是稷儿因为第一次骑马的兴奋叫声,而马车内,是我第n次怀疑人生的叹息。 “说!你是不是早有预谋!”我抱怨了一声,“放任我吃喝,还什么都惯着我,就是为了……为了……” “什么?” 云霁寒还在装糊涂,他拥着我,声音比从前显得清冽了许多,说不出心情是有多么的好了。 “别高兴地太早,万一是个公主……” “公主好啊!”云霁寒反而更开心了,“就生一个和翊儿一样可人的公主!” 好吧!这个男人已经提前预订女儿奴人设了。 “嘟……嘟……” “滴滴!” 突然,我听到了两声奇怪的声音,仿佛是在很远的地方,又仿佛离我很近。 “三哥,你听到了吗?有滴水声。” 我问云霁寒。 云霁寒侧耳听了听,眯着眼笑了,他说:“翊儿,你被惊到了,现在就开始紧张了。” 云霁寒为我揉了揉耳垂儿,又坐到我身后为我揉了揉眉心,说:“你有孕之事,朕暂时会秘而不宣,待恰当的时机再宣布,这一次,我会护好你。” “听你的,我可能幻听了,没关系。” 顶点 第333章 三局,有反常 “我们想想,给孩子起个什么乳名吧!” 我打起精神,过分忧虑不是好事。 夜里扎营之后,云霁寒把孩子交给乳娘和长生,就带着我出了营寨。 云霁寒牵着马,我坐在黑羽的背上,脚踩在带着露水的草苗上。 “三哥,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云霁寒有些反常,我之前怀稷儿的时候他恨不得把我关起来,一步都不许我出去,今天他居然主动说要带我出来散步。 云霁寒没有回答我,他脸上变得严肃起来。 “三哥,你上马来呗。” 云霁寒没有回头,他说:“稍后就到。” “哦!”我应了声,继续看着前面的路。 草地尽头,有几间星星落落的破败房子,荒废了起码二十几年了。我猜想这里可能从前有个村子。 云霁寒拉着马,越过了这些破旧房子,走到了一处幽静的山口,他又顺着这条山口往上走了一段路后,在左边的岔路口停下来。 云霁寒扶着我下了马,嘱咐道:“慢点儿。” 云霁寒一手牵着我往里走,另一只手拔剑砍掉了路边蔓延的灌木和杂草。 往里面走了一段路,云霁寒终于停下了脚步。 我在云霁寒身后捉住他的腰带,露出半个脑袋,咽了下口水。 云霁寒把我从他身后捞出来,抚着我的肩膀,道:“翊儿,不怕,这里是你的祖父母。” 我望向那座没有墓碑的坟包,上面长着今年的新草,云霁寒又指了指那座坟前面的一座低矮的小土坟,说:“这里,是你的叔伯和他们的家人,还有你的父亲。” “父亲?” 宁远城那座是父亲的空坟,而他此刻躺在这里。 当年先帝恨极了司徒家,就算我的父亲司徒延祖已经死了,可他还是被刨了坟,与司徒家地余党被当做反贼处以极刑。 司徒家三百二十五口,就只剩下这两座孤坟。 云霁寒说:“翊儿,恕我无能,不能为司徒家正名,你永远不能姓司徒。” 我看着这处隐在山间的坟墓,问云霁寒:“是你为他们收的尸吧?所以父皇那时候才会震怒。” 云霁寒说:“母后将剪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父皇想到了从前与母后的那些难熬的日子,才将我只是送到了边关军营里。” 我陷入了沉默,我明白了,云霁寒就算再怨怼太后,就算太后真的对十皇子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可云霁寒还是不忍与太后决裂,不仅仅是因为母子亲情,更是因为那些年,云霁寒生死不定无依无靠的日子里,太后孤身一人在后宫沉浮,她这一生,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云霁寒。 “三哥,我不怨你。犯错的,我们追究,绝不牵连无辜之人。” 于我而言,什么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我一直没有变过。 云霁寒牵着我的手,对我说:“我曾在你父亲的坟前立誓,定会找到你与听风,听风已经来过,今日,我把你带来了。只是,我没有办法找到你母亲的尸骨,无法叫他们夫妻团圆。我此生最大的敌人是杨家,却没想到,如今想要害你的,竟然是我曾最信任的人。是我太自私,想强留你在我身边……” 我堵住了云霁寒的嘴,他甚少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如今这般说着,我竟不忍心听。 “三哥,是我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的。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三哥,我信你。” 我拉住云霁寒的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笑着说:“这个孩子,我们会一同好好保护他的,让他平平安安地出生。那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我知道云霁寒一直因为我小产的事情而愧疚。 “叫不叫司徒若雪,我无所谓。无论是云翊、江采霜,还是魏南青,重点是,我还是我,我愿意,随你走。” 云霁寒看着我,月光下,他的眼睛里盈着一汪清水。 突然,我在这汪清水里,看到了两颗星光闪过。 “小心!” 我使了全身的力气扑向云霁寒,云霁寒反应极快,他立刻旋身把我护住,他抓住旁边的一棵树的树枝,带着我躲到了树后面。 “嗖嗖!” 两只箭射过来,却在半空中突然停下来,然后落在了地上。 我仔细瞧着箭落地之处,原来是一个身着黑衣的暗卫,是他徒手抓住了箭,并把箭丢到了地上。 “这暗卫,是白金级别的吧?”我小声吐槽着,头却被云霁寒扳过来,他两只手把我的脸盘儿捧着,眼里带着愠怒。 “还想为朕挡箭!” 我摇摇头,抓住他带着茧子的手,说:“他就是来杀我的!之前我就遇到过一次。” 云霁寒面色一凛,他一手抚着我的头,一手拍了拍我的背,说:“不怕。” 我抬头见云霁寒把头探出去,那头再没动静了。 “跑了吗?”我小声问。 过了一会儿,云霁寒才应了声:“嗯!回去吧。” 云霁寒拉着我往回走,我们身后跟着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四个暗卫,其中一个报告道:“主子,派了两人去追,不过此人轻功炉火纯青,差点被他得逞,请主子降罪。” 云霁寒拂拂手,道:“无碍。” 四个暗卫将我们送下了山,又隐到暗处去了。 云霁寒扶我上马,夜深了,黑羽跑得飞快。 “我还以为这射暗箭的人和十皇子是一伙的。” 云霁寒把我紧紧护住,他脸色阴沉,我想等回了营寨,他又要阎王上身了。 此次随君出行的队伍里,除了我,还有太后,慕容烟岚以伺候太后之名,还有每年都不落下的云倾城,也跟着来了。大臣里,太师依旧镇守京师,丞相随行,还有如今皇帝身边的香饽饽,宋晩也跟着。 “三哥,没有证据,就算你现在责难,他们也不会承认的。” 我知道云霁寒十分愤怒,但他不能不理智,如果再和太后吵一架,太后两头摇摆的态度就会变成了一头倒,反而于我们无益。 云霁寒把头靠在我肩上,他轻轻抚着我的侧脸,他说:“翊儿,我不想你再受委屈。” “暗杀、陷害,他们也不过这些手段,没什么稀奇的。” 第334章 三局,美人心 至少对付慕容烟岚的那点小伎俩,我还是能应付的。 云霁寒没有再说话,他回营之后,便不见了人影。 长生送了粥过来,还带了一碟小菜。 “小主子,放心吧,这粥是主子亲自试过的,一点儿都不苦。” “骗人!我不饿!”我把嘴巴捂住,表示我不会妥协的。 “小主子您不饿,小小主子可饿了。”长生与我相处了十几年,知道和我来硬的,是没用的。只有连哄带骗的,才是好法子。 我舀了一勺粥,极不情愿地吃了一口。 “咦?酸酸甜甜的,御厨怎么做到的?” 长生笑盈盈地说:“奴才也细说不出来,听说御厨备了山楂大枣枸杞什么的,虽然都不是名贵药材,但特别适合温补。” “哦哦,那再来一碗呗。” 说话间一碗粥已经见了底。 “好好好!奴才这就去。” 长生才把空碗捧起来,我就听到了外面的人声。 “岚贵妃娘娘,皇后娘娘今日劳累,已经歇下了。”这个说话的,是长生新为我安排的贴身宫人,名叫玲珑。人如其名,确实挺有眼力见儿的。 “刚才本宫还瞧见长生公公往里送吃食。” “娘娘,窥视陛下与皇后娘娘的营帐,这等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奴婢必定会报告给陛下。” 慕容烟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定是有事情与我说。 “小主子,您好生歇着,奴才出去应对。” 我想起今日放暗箭的刺客,便对长生说:“叫她进来吧。” “是。” 长生把餐食端了出去,我听到他说:“岚贵妃娘娘,我家娘娘醒了,唤您进去。” 慕容烟岚走进来,却没有叫她的宫人跟进来。 “岚贵妃请坐。”我指了指对面的席子。 慕容烟岚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华服,依旧高冷而端庄。 “皇后娘娘伴驾出行,辛苦了。” 慕容烟岚眼光明媚,嘴角挂着得意的笑意。 “贵妃日夜照顾太后,也辛苦了。” 我们两个在此做无用的寒暄,有什么意思,慕容烟岚有什么话,就不能直说吗? “本宫今日来,其实是有件事要告知皇后,就算是本宫好心,给皇后提个醒。” 慕容烟岚笑着说:“本宫有了陛下的孩子。” 我登时愣住了,抽了抽嘴角,慕容烟岚在说什么胡话呢? “已经快四个月了。” 我这才瞧见慕容烟岚今日的穿着有些宽松。 四个月,那不就是春节前后吗?慕容烟岚瞒得够紧的,我竟没有注意到。 “哦。”我应了声,“那你应该找的人,不是我,而是陛下。” 云霁寒都没有在慕容烟岚宫里留宿过,孩子是怎么回事? 可我既然选择相信云霁寒,就不该对他猜疑。 “岚贵妃如今身怀龙嗣,就请不要到处乱走了,本宫有些乏了,你可以退下了。” 既然她肚子里也揣了一个,我就不想与慕容烟岚有任何的接触了,免得被她拿去做文章,说我把她怎么着了,到时候我就被动了。 “云翊!”慕容烟岚一副不理解的模样,“你真的爱陛下吗?为什么你连一点点的嫉妒都没有!” “嫉妒有用的话,天下早就太平了。”我现在只想把她请出去,不想干别的。 “你就这么不在乎?” 慕容烟岚一定是想着她瞒了这么久,就是害怕我会害她的孩子,可没想到我竟然如此平静。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对慕容烟岚说:“要装也装得像一点儿,你这么大的脚丫子,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你是个男人。” 慕容烟岚愣了下,但又立刻笑出了声。 “嘻嘻嘻……” “慕容烟岚”掩嘴而笑,她把自己脸上的面皮撕下来,露出来那张邪魅的脸。 “小鸡崽子,几个月不来紫枫林,还以为你把哥哥忘了呢!” 林智周下了榻,在我身前转了个圈儿,说:“怎么样?哥哥这身行头,美吗?” 我为自己捏了把汗,我差点儿就信了。 林智周掏出一个布袋子,放在桌上,嘴里唠叨着:“没良心的小鸡崽子,也不知道来看看哥哥。气得我心一横,想来吓唬吓唬你,谁知还没吓唬住!” “呵呵呵……”我干笑了两声,“如果是真的,惨的哭的也不会是我。” 我绝对会叫云霁寒跪着榴莲,把肠子都悔青的。 林智周又重新坐回席子上,他把布袋子打开,说:“想不想哥哥?” “想不起来了。”我随口答道。 林智周从布袋子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在我眼前晃了晃:“那……你亲哥呢?” 我急忙把小荷包抢下来,兴奋地打开:“我哥回信了是吗?还是你去看他了?怎么不早说?想了想了,可想了……” “哈哈……”林智周从布袋子里拿出一颗干果,说:“不诚心哪!” 我把布袋子拢到自己怀里,努努嘴说:“我的,都是我的!” “嘿!” 林智周吃得津津有味,没生气。 “我哥怎么样?胖了瘦了?白了黑了?有没有受伤?”我把荷包打开,嘴里还在向林智周询问。 林智周酸溜溜地说:“哎呦!这亲哥待遇就是不一样。” 我白他一眼,把荷包里的信摊开。 “啧!我们司徒家的人,书法都这么烂吗?”我不得不吐槽修的字,真的和我写得一样丑。 信上说:“勿忧,安好。” “没了!就四个字!” 林智周解释道:“你哥不是一向不善言辞的?” 我抽了抽鼻子,问林智周:“还是做紫枫林的家主好,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林智周上下打量我一下,说:“半年不到,风兄就把你喂成了小猪吗?” “嗯!”我点头,“我要给亲哥回信,告诉他又要当舅舅了。” “啊!”林智周差点跳起来,他兴奋地捧着自己的脸,“太好了!我也要当舅舅了!” 林智周笑完,冲我勾勾手指,说:“哥哥给你诊脉,看看我大外甥如何了?” “还早呢。” 我乖乖把手递给林智周,趁林智周不注意,吃了几块干果。 “哦……原来如此……”林智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风兄果真是用心良苦啊……” 第335章 三局,又冲突 林智周捏了下我的脸,说:“身子调养得不错,这一胎应无大碍。” 林智周都这么说的话,那可能真的不用担心了。 “欸?稷儿呢?” 林智周瞧着空荡荡地小床铺。 我耸耸肩,道:“小家伙最近迷上了骑马耍剑还有拳脚功夫,得谁跟谁认师父学武功,三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风兄呢?他不怕家里的鸡崽子被鹰叼走了?” “去抓鹰了。” 干果吃得起劲,我随口问道:“你病好啦?不和我亲哥堵气啦?” “抓鹰!在哪儿呢?” 林智周答非所问,我却成功被他带跑偏了。 “就是嗖地两只箭,两次!还好我命大。”我把今日的事情讲给林智周。 “这就很明显了,一个能跟踪你们还不被暗卫察觉的高手,而且随行的人员中,有人给刺客通风报信。谁想你死,这很难猜吗?” “是不难猜,但是……” 正说着,门帘被撩开了,云霁寒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我对面的林智周,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我……” 林智周从袖中掏出面具戴在脸上,“我这就走!这就走!” 林智周立刻提鞋就要走。 云霁寒阴沉着脸,瞪向林智周,说:“来得够勤的!” “我就是来送个信儿,哈哈……”林智周冲我摆摆手,道,“小鸡崽子,哥哥下次再来哈……” “再偷着来试试!穿得什么鬼样子!” 云霁寒一脚要去踢林智周的腿,被林智周躲过了。 “嘿嘿……” 林智周嘻嘻哈哈地跑掉了。 我许久都没见到林智周这么喜笑颜开的模样了,看来他此次南下赚了不少。 林智周是溜掉了,我又能往哪儿溜呢? 云霁寒两脚蹬掉了靴子,一只手抚着桌案,另一只手搭在腿上。 我不敢看云霁寒的脸,他现在肯定阎王爷上身了。 “三哥?” “嗯?” 云霁寒应了声,声音冰寒。 “稷儿还没回来……” 我先把话题扯开,看看云霁寒是什么态度。 “宋晩留他背书。” 云霁寒回答得言简意赅,听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我溜到云霁寒身后,从后面绕过他的脖子。 “林智周真的是来传信的。” 我把荷包打开,要把修的信展开给他看,手却被云霁寒拉住了。 “我错了!” 我还是先认错的好。 云霁寒侧过身子,把我拉到他身前,他把我的发钗摘下来,却默不作声。 我觉得云霁寒心情不好,不是因为林智周,而是因为刚才那两只箭。 “你看,我连根汗毛儿都没伤到,真的!” 我要起身,云霁寒却顺势把我捞起来,打横抱着。 “怎么了?” 云霁寒有事瞒着我。 “粥,好吃吗?” “嗯!美味!”我连忙夸赞。 云霁寒说:“翊儿,朕……” “嗯?” 云霁寒低头碰了下我的额头,说:“朕腹饥。” 我问:“可是翊儿扫了陛下的兴致?那陛下,要不要再选秀?” 云霁寒眉毛跳了跳,深吸了口气,道:“胆子大了……给朕念奏章!” 所以呢?陛下要不要也来一碗? 翌日,我才得知,原来云霁寒是去见了丞相,他该不会直接就去兴师问罪了吧? 云霁寒做事一向精明,走一步看三步,我估计他也就是敲打了一下,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毕竟云霁寒还要顾念当年的帮扶之恩。 又是一日奔波之后,围场终于到了。我又跃跃欲试地想下场,可又担心云霁寒不允。 于是我特意下了厨,做了几道云霁寒喜欢的小菜,又备了壶酒,说不定云霁寒一高兴,就答应了呢。 “三哥,你尝尝这个!” “三哥,这道菜也好吃,我琢磨了许久呢!” “三哥……” 我把云霁寒的碗碟塞得满满的,云霁寒却拿着筷子不下嘴。 云霁寒端了酒杯,放到鼻下嗅了嗅,他道:“翊儿觉得朕是个昏君?” 昏君有点过了,吃软不吃硬是真的。 我抬起三根手指,说:“翊儿保证,时时刻刻跟在三哥身边,不偷跑,不乱跑,安全二字记心间,好不好?” 云霁寒唇角弯了下,下了筷子,吃了一块鱼,才说:“不好。” “翊儿保证接下来八个月的药膳,都吃得干干净净!” 云霁寒喝了口酒,摇头:“不划算!” “啊?这也不行啊……” 我大失所望,云霁寒这是铁了心让我坐冷板凳了。 “和一群扭扭捏捏的女人喝茶聊天,拍太后的彩虹屁,还有比这个更无聊的吗?我还不如现在就打道回府呢!” 我趴在桌案上,云霁寒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想入围场,也不是不可以。” 我立刻来了精神。 “有什么吩咐,请指示!” 云霁寒刮了下我的鼻尖,终于笑了。 “主子主子!” 长生突然冲了进来,打断了长生的话。 “主子!小主子!大事不好了!” 我立刻警觉起来了,紧张地盯着长生。 只听长生说:“主子!太子殿下和齐国公府小公子打起来啦!” “啊!” 我登时蹦起来了。 “齐国公府的,可是头倔羊!稷儿招惹他做什么呀!” 我整了整衣衫匆匆往外走,云霁寒拉住我,说:“朕一同去。” “在哪儿呢?” 我心里隐隐不安,我和云倾城本来关系就不好,这回两个孩子又掐起来了,这还不叫外人看一出好戏吗? 长生引着我们走在前面,说:“在马厩呢!小小主子相中了一匹小马,杨家小少爷也看上了,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就打起来了!” “就为了一匹马?那马厩里不是多得是吗?这俩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再说了稷儿好歹也是太子,想要什么没有,就把马让给那头倔羊呗!” “还有那倔羊也是,他从小就比稷儿长得高大,就不能给太子个面子?” 我唠唠叨叨地一堆,云霁寒温暖的大手抚了抚我的脸颊,宽慰我道:“待稷儿回来交给朕教训,翊儿别气坏了身子,伤了小的。” 那还是算了,被云霁寒教训一把,稷儿还不得半个月下不了床。 第336章 三局,是我的 我和云霁寒赶到的时候,云倾城正拉着她家的女娃娃,给自己家的倔羊加油鼓劲儿,她们那头可热闹了,不光有随行丫鬟跟着起哄,还有杨家兵在观战。 再看稷儿这边,就显得荒凉太多了,除了元亮和几个随行的侍卫,就只有宋晩一个人。 “这从实力上和气氛上,都比不过对手啊!” 我已经可以想象稷儿一会儿哭鼻子的模样了。 云倾城最过分了,她居然还用手比比划划地喊着:“打得好!儿子!打得好!” 长生吆喝了一嗓子:“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的哄笑声立刻停下来,纷纷跪下来向云霁寒行礼。 只有那两个打架的孩子,还像没听到似的。 倔羊名唤杨墨,杨伯耀给他起这个名字,是为了让孩子能多读些书,不过我看,这只是杨伯耀的一厢情愿,基因的力量是强大的。 杨墨从小身高体壮,虽然与稷儿生日差不了几个月,身形却能把稷儿装下了。 这孩子此刻正一脚绊住稷儿,两手拎住稷儿的衣服领子,稷儿往地上摔。 稷儿身上早就沾满了泥土,手背也不知在哪里划伤了,破了皮。他一手揪住倔羊的胳膊,一手抓住他的腰带,虽然被摔在地上,却一声都不吭,小腿一抬一勾,顺着手劲翻了个身,反倒把倔羊压在了身下。 云霁寒冲长生使了个眼色,长生便和另外一个宫人躬身上前,要把两个孩子拉开。 “等等。” 我唤住了长生。 众人都愣住,云倾城抬头看我,说:“皇后,你不会想仗着太子的身份,还想压我儿子一头吧?” “住嘴!” 云霁寒喝了声。 云倾城不情不愿地扭头看向儿子,嘴里嘀咕着:“打!使劲儿打!” 我指了指宋晩,说:“宋大人也在,说说怎么回事!” 宋晩拱手回道:“回娘娘,今日太子殿下来此选马驹,本来已经选完了,要走了。只是这时齐国公府的小公子也来了,瞧上殿下的马,就要抢走。太子殿下也不愿相让,杨小公爷抓起石子打那马驹,殿下为护马驹,手被打伤了,气急之下,就和杨小公爷打了起来。” “一个畜牲!也值得太子不顾身份相护!” 云倾城又了一嘴。 “放肆!”云霁寒一声怒喝,“谁放纵你如此言语!这孩子让你教得也不懂规矩!” 我挽上云霁寒的胳膊,道:“陛下消消气,臣妾倒觉得,这仗该打,有些人,就是欠打!” 云霁寒那即将攀顶的怒气被我一句话给压了下去。 我冲着还在和倔羊打得不可开交的孩子说道:“稷儿!这一仗,打输了不罚,打赢了有重赏!” 长生附耳到我耳边,说:“小主子,小殿下都受伤了,要不,就卖他们齐国公府一个面子?” “无妨!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不是正常的吗?那匹小马驹呢?拉过来让我和陛下瞧瞧。” 长生把元亮拉起来,和他一同去把那小马驹领过来了。 “狮子鬃!” 我一眼就看出了这马儿的品种。 元亮应道:“娘娘好眼力!此马出自戎国,毛色靓丽又极为聪慧,围场之内的马驹之中,只有这一匹。” “稷儿眼光也不错。”我称赞了声,抬头看向云霁寒,见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两个正在打架的小孩儿身上。 我顺着云霁寒的目光望去,只见杨墨这头倔驴正骑在稷儿的背上,一只手压在稷儿的脸上,一只手扳住稷儿的手腕,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从小就在习武。 虽然这孩子才三岁,可从他能走路开始,杨家的亲兵就都成了他的陪练。 反观稷儿,从小我就把他往谦谦君子的类型培养的,虽然大病之后,我就给他加强了锻炼,但和杨墨想比,差得太远了。 我叫孩子和杨墨打这一架,倒是不指望着他能赢,只是想给小倔羊一个教训,这世上的东西不是他想要就要给他,得不到就要践踏毁掉的! “噜噜噜……” 小马驹发出了叫声,我见它也正在观战,而稷儿正歪过脑袋看它。 “这匹马已认稷儿为主,这场仗,太子已经不战而胜了。” 宋晩说道,跪着的众人不禁惊奇,这狮子鬃会这么聪明。 “吁……” 小马驹嘶鸣了一声,一只前蹄在地上挠了挠,做势要朝着倔羊冲过去。 “莫过来!” 稷儿冲着小马驹喊了一声,小马驹立刻停下了动作,把头低下来,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稷儿眼里闪着泪光,他吸了吸鼻子,脸上都是灰尘,他咬紧了小牙,把嘴唇都咬坏了,他硬是撑起了身子,两只脚猛然夹住了小倔羊的脖子,把他压倒在地。 小倔羊杨墨捂着脖子咳嗽,稷儿站起来,用衣袖抹了抹嘴角,小马驹立刻跑了过去,用嘴巴抓住稷儿的衣袖,把他往外拽。 杨墨气急了,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挥着拳头朝着稷儿打过来,稷儿却转到了小马驹身前,把小马驹护住了,杨墨虽小,挥拳的架势确实十成十的,稷儿这是为了他的马放弃抵抗了? 可是就在杨墨的拳头快要打过去的时候,稷儿突然一脚上前,两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一个俯身钻到了杨墨腋下,一个大背摔,杨墨随之带起了地上厚厚的尘土。 稷儿揉了揉鼻子,冲着杨墨说道:“我赢了,它是我的。” 然后这孩子缓缓闭上了眼,身子就栽倒下去,小马驹叼住了稷儿的衣领,把他提着。 “稷儿!” 我急忙奔过去把孩子抱住,摇了摇他的身子,“稷儿!醒醒!” “呜呜呜……” 杨墨输了,就在地上打起了滚儿,冲着云倾城耍起了脾气,“母亲,我要马,就要!就要!” 我看着这个被云倾城惯坏了,摇了摇头。 “奴才去请太医。”长生马溜地跑了。 “属下把殿下的马牵走。”元亮见情势不好,也找个由子走了。 宋晩起身,他找不到什么借口离开,便走到我身边,拱手对我说:“娘娘,微臣护送殿下回去。” 第337章 三局,很自责 我把晕过去的稷儿交给了宋晩,宋晩离开后,马厩里终于空下来了。 我走到在地上打滚儿的倔羊身边,蹲下来,戳了戳他圆滚滚的小肚子,对他说:“你这头小倔羊,觉得自己输了,很丢脸是吗?” 杨墨撅着嘴,不理我,继续哭。 “你要是不嫌累,就继续哭吧!我们可要都走啦!” 我冲着云霁寒耸耸肩膀,我要是有这么个熊孩子,脑袋都会炸开的。 云霁寒冲着云倾城喝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 “皇兄!两个孩子还小呢,墨儿下手没轻没重的,皇兄您若是恼了,惩罚城儿就是,是城儿的错。” 云倾城你长脑子了吗?你这么说,云霁寒只会更生气! “给朕过来!” 云霁寒冷了脸,冲着地上打滚儿的杨墨喝了声。 杨墨立刻就不哭了。 “舅舅……” 杨墨从地上爬起来,他不敢再哭了,孩子虽小,却也会看人的脸色,云霁寒如今动了怒,熊孩子也得有点眼力见儿。 “现在知道叫舅舅啦?” 我俯身把杨墨身上的灰尘扑落了,把他乱七八糟的衣服整理一番,说:“快去向你舅舅认个错。” “哼!”孩子极不情愿地推开了我,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心道这孩子力气可真不小,再看他那个怨怼的眼神,一副我就是个坏人的样子。 “给朕跪下!” 云霁寒这一声怒喝,把周围的人都吓得跪下来。 “皇兄息怒!”云倾城瞧着自己家孩子要捅大篓子了,立刻要求情,却已经晚了。 云霁寒上前,揪住杨墨的脖领子,把他提出了马厩。 “皇兄!墨儿还小!”云倾城起身追了过去,云霁寒却丝毫没停步,走得越发快了。 我揉了揉眉心,云倾城何必要往枪口上撞,云霁寒能把一个三岁孩子怎么着?更何况还是自己亲妹妹的孩子。 也就是这气势吓人了点儿,以我对云霁寒的了解,对杨墨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暂不管他,我匆匆回到营帐去看稷儿,小九已经为稷儿把手背上的外伤处理好了,太医们正在为稷儿诊脉。 “今日本宫有些太争强好胜了,害了稷儿。”我有些自责,“我忘了,他不是我的工具,稷儿就是一个孩子。” “小主子,怎么是您的错呢?” 长生宽慰我,“奴才说句公道话,杨小公子本来就不占理,没大没小的,小殿下若是这次让着他,以后杨小公子还不处处争抢小殿下的!奴才倒是觉得,咱们小殿下的表现实在是这个……” 长生竖起来大拇指。 “唉!现在是熊孩子,将来就又是一头大狗熊!” 我叹了口气,小时候云倾城欺负我,如今她儿子又来欺负我儿子,那孩子见了我连声“舅母”都不叫。 将来这两个孩子长大了,杨墨必然是要和杨伯耀一样上阵杀敌,扬名天下的,可稷儿能像他的父皇一样,降伏这头狗熊吗? “娘娘不必忧心,太子殿下心性纯善,但又不失手段,只要稍加引导,必可成大器。” “那就要劳烦太傅大人多加费心了。” 宋晩如今做了稷儿的老师,又得皇帝器重,他对稷儿的教育,自然不会松懈。 “只是本宫与五公主的关系,还有缓和的余地吗?因为我与五公主交恶,导致这些子侄从小也失了和气,以后又当如何?” 我感觉有些隐隐的头疼,这个问题不解决,怕是将来会酿成大祸。 宋晩听了我的话,拱手道:“树敌太多,恐会深陷泥淖,无法自拔。娘娘所言有理,但微臣以为,今日之事,娘娘并未做错。” “孩童无辜,因在大人引导。” 今日之事让我对稷儿的未来感到隐隐担心,身为一国太子,他未来的路上,不仅仅有难缠的熊孩子,还有更多她看不到的潜在的危险…… 我正陷入沉思,就瞧见太医起身,该是为稷儿诊完了脉。 “回禀娘娘,太子殿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内伤。突然晕厥是因为体力透支,臣已经开了房子,太子殿下稍加调养,便可痊愈。” 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长生说:“小主子,您安心吧!太子殿下没有大碍。” “呼!”我长舒了一口气,孩子平安就好。 “太后驾到!” 听到外面的通报声,我知道自己松懈得太早了,这么快,兴师问罪的就来了。 太后是被慕容烟岚扶着进来的,才一走进来,就直接指着我道:“你这个不孝子,你给哀家跪下!” 还罚跪!她都罚了我十几年了,还不够? 长生立刻拦在我面前,跪下对太后说:“回太后的话,我们家小主子身体不适,跪不得啊!” 太后一口怒气上来,就要发火,谁知慕容烟岚居然朝我走了过来,说道:“母后叫你跪,也何不动作!” 慕容烟岚的手举起来,我心想她如今这副样子,女神人设是彻底立不住了,根本就是个女疯子,和骂街的泼妇也没什么区别。 我才想躲过去,却有一只手把慕容烟岚的胳膊抓住了,宋晩也挡在了我面前,道:“皇后娘娘的事,还轮不到岚贵妃插手。” “你大胆!放手!” 我见慕容烟岚瑟缩着那条胳膊,可见宋晩使了好大的力气。宋晩松开了慕容烟岚,又冲着太后拱手道:“微臣斗胆,以为太后不可偏信他人,此事皇后娘娘并无过错。” “你就是皇帝御封的太子太傅?如此年轻又如此莽撞!罢了,你是朝臣,哀家不好多言。你给哀家退下,此乃哀家的家事!” 太后这是要把宋晩清出去了。 宋晩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和长生二人把我挡在身后,我心头感激他们,但现在光感激是不够的。 “都退下吧!” 我终于起身。 帐内的所有人都退下了,宋晩回头看我一眼,眼中露出担忧,我冲他微微颔首,示意他我没事。 “母后,您先消消气!别动不动就罚人跪!您若是来瞧稷儿的伤势的,儿臣自然欢迎。您若是来兴师问罪的,不如改日吧。儿臣还要去照顾稷儿。” 顶点 第338章 三局,又冲突 我也没必要和太后讲理,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反正她从来都讨厌我,我就算跪下去讨好她,也是无用的。 太后坐到榻上,气得一拍桌子:“不要以为有皇帝护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如今身为皇后,指使太子去打架,就已是大错。你还敢怂恿稷儿和墨儿打架!你还敢欺负城儿!” 慕容烟岚为太后抚背,继续煽风点火地说:“皇后不知分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稷儿这孩子是好的,跟着皇后,只会学得无规无矩之事。” “不错,哀家看你这副样子,也做不了一个母亲!”太后指着我喝道,“稷儿哀家今日就带走了,岚儿心性敦和,我看她比你更适合做太子的母亲。” “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反问太后一声,“不分青红皂白,事情原委都没有了解清楚,你们就到本宫的营帐里大吵大嚷,罚不成就要夺人子嗣?”我冷笑了声,“母后既然想要把稷儿交给慕容烟岚扶养,起码也要知道,她岚贵妃都对稷儿做过什么好事!”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臣妾对稷儿一向视如己出,皇后娘娘不在宫中时,稷儿与臣妾十分亲近,臣妾从来不曾做过伤害太子殿下之事!” “好!” 我应承了慕容烟岚的话,“既然岚贵妃这般笃定,本宫便与你好好讲一讲,你是如何亲近稷儿的!” “大胆!”太后怒指我,指着我的那根手指上下颤着,“谁允许你在哀家面前如此颐指气使!你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吗?不要以为你是皇后,就可以随意污蔑他人!哀家是太后,是皇帝的生母,难道还治不了你不成!” “哀家是太后,也是你的婆婆,还教训不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媳了吗?来人!给皇后掌嘴三十!” 太后发起火来,和当年一模一样。可是过了许久,都没有人进来。 我听到外面妍若姑姑的声音:“主子,外面有护卫拦着,奴婢进不去。” 我嗤笑了声:“母后,你要教训,也该找应当教训的人吧!您这副样子,让儿臣觉得,您似乎是做贼心虚呢!” “你!你!真是气死哀家了!” 太后指着我,又冲着慕容烟岚喝道:“岚儿,你来替哀家好好教训这个大逆不道的皇后!” 慕容烟岚红唇微微上扬,便走到我面前,一脚朝我的膝盖处踢了上去,道:“还不跪下!” 我侧身躲开慕容烟岚的脚,反手抓住慕容烟岚的手腕,她吃痛地抿着唇,眼神狠戾地瞪着我。 “云翊!你好大的胆子!太后的懿旨都敢不从!” “该听的我听!不该听的,谁也别想再欺负我,还有我的孩子!” 我正要甩开慕容烟岚,突然感觉有什么朝我飞过来,我下意识地闭上眼,侧过了脸,只感觉额角一阵刺痛。 “啪!”什么东西在地上砸碎了! 我把慕容烟岚松开,刺痛和灼热叫我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右半边脸,我用左眼视物,瞧见了碎了一地的茶壶。 我不免惊诧,是太后用茶壶砸我! 腿弯一痛,我就栽倒下去,一条腿正好跪到了茶壶的碎片上。 “喵!喵!” 小九从包里跳出来,扑到了慕容烟岚脸上。 “啊啊啊!你这死猫!给本宫下来!” 小九在慕容烟岚脸上一顿做画,又在她的头上跳来跳去。 “来人!来人!把这猫给哀家打出去!拉出去打死!” 太后喊着,外面却一个人都没有人进来。 小九从慕容烟岚身上跳下来,站在我身前,他弓着背,冲着慕容烟岚和太后嗷嗷地叫嚣几声,确认他们两个不敢上前来,才回过身来舔我的手,又扒在我的右手上,要查看我的伤口。 “不急。” 我从地上撑起身子,右手还捂在脸上,我跌跌撞撞地到桌案前,把一个竹木盒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本子,还有一个小瓷瓶。 我趔趄着,把这两样东西丢到太后脚下。 “母后,翊儿尊你一声母后,是因为您是陛下的生母,您为了陛下,付出与牺牲了太多。翊儿有自知之明,知道从小,您就不待见我,这些,我都不怨您。”我顿了顿,又道:“但是稷儿,他何其无辜啊!” 我指了指那个瓷瓶,对慕容烟岚道:“岚贵妃觉得这东西,是不是很眼熟?这里面装着什么,岚贵妃也该心知肚明吧?” 我又指了指那个本子,说:“物证和证词,母后可以拿回去,好好推敲,研究,证实。翊儿没有作假。稷儿为何体内被置放了那可怖的吸血虫子,这虫子是哪里来的,被谁带进宫的,又是谁亲手把这虫子放进稷儿身体里的!呵呵!” 我冷笑了声:“岚贵妃,你真好意思说你对稷儿有多么的亲近,你不怕头上三尺神明一道雷劈了你吗?!” 我站不住,往后退了两步,靠在桌案上。 “稷儿?”太后俯身拾起那个本子,慕容烟岚想要抢过去,却被小九横在中间。 “嗷!” 小九冲着慕容烟岚尖叫着。 太后把本子打开翻看,空气骤然冷了下来,太后看过一页,突然横眉看向了慕容烟岚: “你!你干的好事!” 慕容烟岚跪地,对着太后叩首道:“儿臣是冤枉的,这一切证据,都是皇后伪造的!母后您不要相信啊!儿臣绝不会做出那种把寄生虫卵放进稷儿的鼻孔里的事!” “啪!” 太后把那个本子丢到了慕容烟岚身上,她浑身都在颤抖:“你,居然是你!” 慕容烟岚低头看着那个本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她把本子捡了起来,翻看两页,又往后继续翻,她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这些话,你怎么可能知道!” “参见陛下!” 我听到外面宋晩的声音,然后是众人的跪拜声。 “不不,不是我,母后……” 慕容烟岚匍匐着爬到太后脚下,被太后一脚踢开。 云霁寒走了进来,慕容烟岚正巧倒在云霁寒身前,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云霁寒已经直接越过她,奔到我面前,扶住我。 “翊儿!” 顶点 第339章 三局,做梦吗 “怎么回事!朕不过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云霁寒把我浑身打量一遍,他抱着我到榻上,见我一直捂着脸,便要来扒我的手。 “三哥……” 我用另一只手去把云霁寒的手挡住。 云霁寒回头看到那打开的竹木匣子,还有地上的一片狼藉,瞬间都明白了。 我忍着痛道:“三哥,我肚子痛……” 云霁寒转头看我,眼睛倏地瞪大了,他往我身下的席子上一探,面色陡然一凛! “太医呢!人呢!” 太医立刻走了进来,长生也进来了,他瞧着一地横七竖八的东西,又看了看我,一脸吃惊地跪了下来,他冲着太后哭道:“太后娘娘息怒!您要罚,就罚奴才们!您要打,就打奴才们!皇后娘娘她……她……” 太后走到榻前,唤了一声:“寒儿……” 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她就瞧见了云霁寒手上沾着的血。 “这!这是!” 太后脸色都白了。 太医为我诊了脉,对云霁寒说:“禀圣上,娘娘受了惊吓,情绪过于激动,又跌了一跤,这一胎怕是……怕是……” 这么严重! “不会的……不会的!”我抓住云霁寒的手,眼泪模糊了我眼里云霁寒的模样,“三哥,求你……” “不会有事的。” 云霁寒反手把我的手抓牢,另一只手抓住我捂着脸的手,扒开了我捂住的地方。 刹那间,空气都凝固下来了。 “微臣斗胆,还请圣上和太后暂行出去,微臣要为娘娘尽力医治。”太医跪在地上,也是战战兢兢地为自己抹了把汗。 “岚贵妃禁足。”云霁寒的目光越发冰冷。 “陛下!”慕容烟岚跪地呼唤云霁寒,但门外立刻进来两名护卫,把慕容烟岚带了出去。 云霁寒从后面拥住了我,他环住我的身子,对长生说:“除了太医,其余人都给朕滚出去!” 这一滚,不就把太后也滚走了吗? 我缩在云霁寒怀里,抓住他的手:“三哥,我好冷……” 云霁寒低头好像对我说了些什么,可我却突然听不清了。 “嘟嘟……” “滴滴……” 有什么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来,云霁寒的样子越来越模糊,眼前光景好像轮转了好几圈,我感觉抓着我的手上沾上了什么滚烫的东西,我的视线渐渐又清晰起来。 “滴滴……” 声音越来越清晰,这声音好像和我的心跳十分契合。 “呼呼……” 呼吸好困难,我的嗓子里好像插着什么东西。 鼻间嗅到很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眼皮被人扒开,有亮光冲进来,我本能地躲闪,抬起了手去挡光。 “醒了!” 有个陌生的声音说。 我皱了皱眉,再把眼睛睁开时,便渐渐可以看清东西了。 我看到输液袋子挂在输液架上,管子的那一头扎在我的手上。 我身上还插着其他的管子,而我的嘴里插着呼吸机的管子,叫我连说话都做不到。 “呼呼……” 除了呼吸,我不能说出半句话。而我病床的左侧,站着一个戴着口罩的大夫之外,而右侧,则站着一个男人,看到他,我才彻底傻眼了。 这男人西装笔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我顺着他的胳膊看到他正拉着我的手。 我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男人长着一张和云霁寒几乎一样的面容,相似度起码百分之九十。 我把周遭看了个遍,我确定这间病房,我是有印象的。云翊的身子第一次被我不小心挂掉的时候,我曾经短暂地来过这里,进入过这个身体。 “这是哪儿!你是谁!” 我想质问这个男人,却发不出声。 我拉住男人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男人抿可抿唇,对医生说:“把呼吸机撤了。” “先生,二小姐现在状况不佳,撤掉呼吸机,会危急到二小姐的生命。” 医生拒绝了,可我觉得我自己很有精神,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啊! “呼呼……” 我想狡辩,但没有用。没办法,我只好拉着男人的手,把他的手掌摊开,写了句:“我是谁?” 男人怔住,他好看的唇抖了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愠色,说:“出去。” 自然不是叫我这个病人出去,而是指那位医生。 待医生走了,男人坐下来,他盯着自己的手,说:“你再写一次!” “我,是,谁!” 我特意加了个感叹号。 男人这回把唇抿得很紧,他的眼光里闪过一丝悲伤,半晌,他才似无奈地扯了下嘴角,说:“魏南青,你又要耍什么把戏?” 魏南青! 我的眼睛瞪大了! 这里! 我回来了! 可是,云霁寒怎么办?我是不是死了? 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阴沉着脸盯着我。 他的面容比云霁寒显得精致,眼镜折射出我的影子,我的脸,是魏南青的那张脸。 我才想问着男人,他是谁,可这盆已经把抽走了。他起身整了下西装,对我说:“你给我老实呆着。” 然后男人便离开了。 喂!别走,我还有问题没问。 这男人,似乎很厌恶我? 他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哪儿?我怎么了? 这时,门又开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她拿着一个注射器,往我的输液里加了一剂药,很快我的困意就一点点袭来。 我的问题还没有搞清楚,我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唔……”我感觉自己翻了个身,然后便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但这个怀抱却把我松开了。 “别走!” 我抓住云霁寒,睁开了眼。 云霁寒摸了摸我的头,轻声说:“不走,倒杯水。” 云霁寒把我扶起来,才去倒水。 我环顾四周,我又回到了营帐里,云霁寒就在我身边,我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刚才,我只是做梦? “三哥,” 我还是感觉冷,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嗯?”云霁寒回来了,坐在我后面拥着我。 我喝了口温水,问:“我晕了多久?” 云霁寒把我拥得很紧,他说:“一个时辰。” 还好回来了,不然云霁寒可能会疯。 我抓住云霁寒略微粗糙的手,用手指点着他掌间的薄茧,低声说:“抱歉。” 第340章 三局,严与慈 云霁寒轻笑了声,手抚上我的小腹,说:“不怕,小家伙还在。” 我感觉空气都轻快起来。 “真的吗?好坚强的小家伙。” 我靠在云霁寒肩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云霁寒用帕子为我擦掉眼泪,又抚了抚我的脸,他叹了声,说:“是三哥没有护好你。” 我的脸恢复了,我的膝盖也不痛了,应该是小九治疗过了。 “不怨你。”我浅笑了声,嘟着嘴道,“就是有点冷。” 云霁寒把被子拉到我的脖子处,又把我拥得紧一些。 “稷儿呢?”我问道,“宋晩又留他背书?他服过药了吗?” “嗯,放心,他很好。”云霁寒轻轻抚着我的长发。 我舒了口气,问云霁寒:“岚贵妃呢?你若是惩治她,太后和丞相都会恼怒的。” 云霁寒说:“朕把她交给太后,让她自己处理。” 我点头。 “你怨我吗?”云霁寒见我不说话,便问我。 “三哥从聚缘斋寻得了线索,并查到了真凭实据,却把它们放在匣子里藏着,就是还不打算惩治慕容烟岚。今日若不是慕容烟岚想借机把稷儿从我身边抢走,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我知道三哥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我可能打乱了你的计划,我很自责。” 云霁寒静静地听我说完,他没有多言,只是把我紧紧拥着。 “明日不能去猎场了,我失望,好盼了一年了。” 我现在说话都有气无力,上场围猎,太颠簸了。 云霁寒道:“翊儿最懂事。” 我不是小孩儿了,云霁寒还像哄小孩儿似的。 “主子……” 长生进来了,他手里还端着一盅汤。 “主子,太后她老人家给小主子送来了补汤,太后她老人家嘱咐小主子一定要趁热喝。” 我缩了下脖子,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我……我还能再晕一会儿。” “小主子,这汤是妍若姑姑亲自送来的,小主子要不给太后这个台阶下?” 这不是给不给台阶的问题,我不确定太后真的喜欢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我不敢喝。 “端出去。” 云霁寒下了令,我就不用尴尬了。 “是……”长生应了声。 “父皇!母后!”正在这时,稷儿跑了进来,他一手拿着本书,另一只手则拉着宋晩。 稷儿红光满面,丝毫没有了打架时的狼狈模样,他晃动着手里的书,兴奋地叫着:“父皇!母后!稷儿把这一本书都背下来了!” “这么快!” 我盯着稷儿手里的书,就算我都活了百年了,背书依旧是我一提及就会头疼的事情。 我问宋晩:“稷儿不会偷工减料了吧?你可严格一些,帮本宫把好关。” 宋晩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他拱手道:“皇后娘娘放心,太子殿下已背得滚瓜烂熟。” “只知其文,不解其意。”云霁寒不兴奋也不惊讶,他只会泼凉水。 稷儿的兴奋劲儿被云霁寒泼灭了,耷拉着脑袋和落汤鸡似的,他低头说:“知道了。” 然后就耷拉着脑袋往外走。 “稷儿!” 我唤住了孩子,冲他招了招手,说,“过来!” “哦!”稷儿沮丧地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把孩子抱到腿上,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说:“稷儿今日打赢了杨墨,书也背得好,母后有赏。” “哦。” 稷儿点点头,却不看向我。 “你规矩一点!” 云霁寒要去揪稷儿的脸蛋,被我把他的手拂开了。 我拉住稷儿的小手,说:“母后儿时学会了骑马,你父皇曾送给母后一套上好的马鞍子,上面镶着暖玉的。母后一直珍藏着,待回了宫,就叫长生取来,给你那匹小狮子鬃配上,稷儿开不开心呀?” 稷儿小脑袋“嗖”地抬起来,大眼睛睁得老大,问我:“真的吗?” “嗯!母后不骗你。” “咦?”稷儿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母后儿时就和父皇相熟了吗?” “咳……”我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否认道,“不熟。” 我忘了我在孩子年前,是无双城城主江采霜,初遇云霁寒,是16岁的时候。 我揉了揉孩子的脸蛋儿:“虎父无犬子,母后相信稷儿一定会做得你父皇还好,背得书比父皇还多。怎么样?” “嗯!” 稷儿跳下来,又去拉宋晩,说,“师父,我们去读书。” “啊?殿下,天色已晚……”宋晩被拉着往外走。 “是啊!小殿下该用膳了!”长生跟在稷儿后面,想把稷儿留下。 “不晚,不晚……” 稷儿把宋晩往外拉,回头对长生道,“把晚膳给我们送去嘛!走了走了!” 待营帐里清净了,云霁寒抬起自己刚才那只被我拂掉的手,说:“朕受伤了。” 呵呵!云霁寒居然在撒娇。 我抓过他的手,揉了揉吹了吹,说:“好了吗?” “不好,把朕的礼物送人,朕伤心。” 我回头见云霁寒,道:“陛下对自己儿子也这么抠吗?” “眼里只有儿子……” 云霁寒把头靠在我肩上,揉了揉我的手,“就知道惯着儿子,朕呢?朕也没用晚膳呢!” “唉!”我拿云霁寒真的是无可奈何了。 “想吃什么?我下厨可以吗?” 云霁寒摇头,把手放在我小腹上,说:“安心等着。” “好。”我心里期待着,却又有些担心,云霁寒出去了,我独自坐在榻上,小九在我脚边卧着,雪儿压在它背上,两个小家伙睡得打呼噜。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如果没有小九,我就没有脸再见云霁寒了。 太后送羹汤来,其实也算是道歉,但我不需要这样的道歉,我需要的,只是她不要再对我有成见。 我是占了本该属于慕容家的皇后之位,可我却从来没想过要害慕容家,害慕容烟岚。不愿意放过的,是他们。 云霁寒将慕容烟岚交给太后,其实是给足了自己老母亲面子。慕容家的人还是交给慕容家来处理,铁证在此,丞相想为自己女儿翻案是不可能的。 太后会尽力留慕容烟岚一命的,丞相为不会叫慕容烟岚受一点伤害,我现在期盼着慕容烟岚能离开宫廷,不要再伤害我的亲人…… 第341章 三局,快跑呀 我把腰间的荷包打开,拿出里面藏着的凤栖梧的令牌。 “师父……” 云霁寒否认自己毒杀了李叔夜,可除了云霁寒,还有谁能进去那个隐蔽的监牢。 “师父,我会找到杀害你的人,为你报仇的。” 这人杀掉李叔夜,是为了从李叔夜那里得到什么,还是想让李叔夜为他守住什么秘密呢? “我也会保护好凤栖梧的人。” 宋晩如今受陛下重用,必然会招来朝中一些老臣的记恨,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像你一样…… 我摩挲着令牌背面的鸿鹄印迹,温润的白玉里好似夹杂着别样的温度。 “师父,我负了你,对不起……” 翌日一早,我身子好了一些,云霁寒却不许我出营帐。 “我不会有事。” “不许。” 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结果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云霁寒穿着劲装张弓舞剑,撅着嘴听着外面号角嘹亮。 我拄着胳膊在榻上无聊地翻书,掐算着时辰大概到了,云霁寒他们估计已经进了猎场了。 “娘娘,您早膳没怎么用?要不要奴婢为您准备些吃食?” “不吃!” 我嘟着嘴,不想理会玲珑的殷勤。 玲珑却不打算放弃,她把点心捧在手里,在我面前绕了一圈,说:“娘娘,这可是陛下特意吩咐御厨为娘娘备下的,陛下说了,娘娘把这些糕点都吃了,陛下就回来了。” 我坐起身,把糕点接过来,吃了一口,确实软糯香甜,是我喜欢的口味。 “还当我是小孩子!哼!” 我又吃了一大口。 玲珑掩着嘴,却笑出了声。 “娘娘,您这样子,就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呀!” “一言不合就喂口吃的安慰我……”我看着手里这个被做成小兔子形状的糕点,突然想到了什么,也笑了。 “殿下去叫长生公公陪着他骑马了,猫主子们都随着陛下去了猎场,咱们营帐今日可真清净!” “嗯!就这么清净才好!你去告诉外面的护卫,本宫身子不适,谁也不见!特别是太后,杀伤力太强!” 我自觉脑瓜壳不够硬,可不想再被太后丢东西砸到! “娘娘您说话真逗!”玲珑小声说,“娘娘放心吧,陛下临行之前已经吩咐过了!” 那就好! 玲珑又去取了一盘水果来,我觉得自己吃得撑了,想着反正也无聊,不如给自己找点乐子吧。 我对玲珑说:“你去取些颜料和笔墨,再去找个葫芦过来,本宫教你做面具。” 玲珑说:“娘娘,不必这么麻烦,奴婢从前是司制局的,奴婢自个儿留了几个现成的面具模子,娘娘若是不嫌弃,奴婢这就给您取来。” “好呀!” 看来长生选人还是很有眼光的,玲珑做事确实是八面玲珑,知我心中所想。 我下了榻,伸了个懒腰,却看见窗子突然被撩开,一个侍卫跳了进来,我正奇怪,却见那侍卫抬起头,是宋晩! “你玩cospy呢?” 玩笑还没开完,宋晩就用脖子上的围巾把自己的脸挡住了,他对我说,“快跟我走!” “啊?” 我被宋晩拉住,他拿起榻边的披风,给我披好,我见他面容紧张,也不敢多问。 他低声对我说:“呆会儿我再与你解释,先跟我走!” 我点点头,抓起了剑,跟着宋晩从窗子跳了出去。 “稷儿呢?他怎么办?” 宋晩带着我飞起来。 “他们要杀的只有你,稷儿不会有事。”宋晩飞得有些急。 “他们?” “丞相他们!”宋晩回头看我一眼,“你怎么变笨了!” 我没变笨,只是没想到丞相真的会下手! “不好啦!走水啦!” 我听到身后的营帐里好像有人隐约这么喊道。 我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我的营帐着起火了! “快走!恐有追兵!” 宋晩带着我飞进了猎场边的一座小山,说:“这里比较容易隐蔽。” 他的胸膛强烈地起伏着,看来是真的很着急。 “多谢。”我先道谢,然后往山上走。 “到底怎么回事啊?” 宋晩走在我身后,他边走边查看周围,十分警惕,他说:“我偷听到丞相与太后的谈话,丞相要釜底抽薪,趁着陛下围猎之时,直接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 “慕容烟岚谋害太子是重罪,就算我死了,她也做不了皇后。”丞相就不着急慕容烟岚的生死吗? “娘娘,你可以把人想得再坏一点。” 宋晩的话叫我哑口无言。 “丞相又不只岚贵妃一个女儿,这步棋废了,还有下一步,但只要凤命的你还在,慕容家就永远得不到皇后之位。” 我停住了脚,我转过头问宋晩,“这是丞相的意思,还是太后的?” 宋晩说:“是谁很重要吗?” 我点头。 “如果是太后,云霁寒的立场很难。” “你就只想着他!你只为他着想!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宋晩被气急了,他抓住我的胳膊,摇晃着我的身子,我瞧见他眼里的光亮,一瞬间竟然恍了神。 突然,宋晩的眼睛瞪大了,他把我推到了一边。 “嗖嗖!” 两只箭在我面前掠过,我喊道:“小心!” 宋晩旋身躲过一支箭,另一只箭却刺中了他的左肩。 “嗖嗖!”又有两只箭朝我射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拔剑,就被扑倒了。 宋晩把我两只胳膊撑着身子,把我护住,我看见他的两肋处也中了箭! “你!” 宋晩头顶的冷汗滴下来,落在我脸颊上,我扶住他要栽倒的身子,扶着他躺到草地上。 “你傻呀!想被射成筛子吗?” 我拖着他的身子,到了一块石头后面隐蔽起来,我见他好似脱了力,猜这箭上可能是有毒。 “嗖嗖!” 又是两支箭射过来,但是都被石头挡住了。 “这一天天的,不是追杀就是暗杀!早知今日,我还不如当初就和你们家主去浪迹天涯,估计也没现在危险!” 身边人却没有动静,我转头看宋晩,看见他也正看着我。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晕了呢!你可别晕啊!你这么大一坨,我可背不动你!” 宋晩额头上的冷汗流成了大门帘子,他冲着我扯了下微微泛紫的嘴唇。 第342章 三局,小看我 “你别再运功了,箭上毒性不小。” 我从腰间取了个药瓶,把里面的药丸取了两颗塞进宋晩嘴里。 “这个药特别灵,我师父他以前留给我好多,可以压制你体内的毒,只要不强行运功,死不了!” “嘘!” 宋晩突然把我的头按下去。 我顺着宋晩的目光往草丛外看,十几个黑衣人顺着我们刚才上山的路跑了上来。 “脚印没了!肯定就在这附近!搜!” 为首的黑衣人说。 “看到必定斩草除根,不可留活口!”黑衣人冲着身后的手下吩咐道。 我握紧了手里的剑,对付这十几个人,我自己脱身没什么问题,但现在宋晩中毒受伤,他若是被黑衣人发现,丞相也一样不会放过他。 黑衣人们开始在四周搜寻起来,有一个黑衣人朝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 我伸手去抓宋晩的剑,宋晩却不肯给我。我才不管他肯不肯,解下披风甩给他,把他的剑夺过来,俯身朝着那个黑衣人身后而去。 等我一剑抹了那黑衣人的脖子,我又冲着那些黑衣人喊道:“过来呀!互相伤害呀!” 说完,我就飞上了一棵树,那些黑衣人瞧见了我,都朝我聚过来。 “呵呵……”我往更高的树上飞,往山飞了一段,我回头看黑衣人们离我越来越近,我旋身落下来。 “知道为什么要带你们跑这么远吗?” 我看了眼头顶被树木遮起来的日头。 黑衣人把我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一个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说:“皇后娘娘,莫叫奴才们为难,您若是自行了断,也可以死得体面一点。” “呵……不要太有自信!别忘了,本宫还是无双城城主!” 说完,我已经举起双剑,和黑衣人打了起来。 我估计丞相可能是太低估了我的武力值,居然找了这么些虾米来对付我。 我扭了扭手腕,踩在被打趴下的黑衣人背上,道了声:“带你们溜这么远!好方便我动手啊!” 我勾起嘴角,抹掉脸上沾到的血星。 余下的黑衣人们不敢再轻易进前,个个面面相觑。 “哼!” 我举剑朝着黑衣人们而去,却突然看见黑衣人后面的树木影子迅速地跃动着。 “嗷!” 雪儿从树林里窜了出来,挡在了我面前。 “来得好!我们走!” 我飞到雪儿黝黑的背上,往山下跑去。 黑衣人是跑不过雪儿的脚程的,而且,雪儿来了,就代表着云霁寒已经感应到了我的异样,是他派雪儿来的。 我就不担心了,这些黑衣人自然有人去收拾他们。 “去找宋晩!”我拍了拍雪儿的头,雪儿应了声,“嗷!” 雪儿便往山下窜。 还没到那块大石头处,我就瞧见宋晩正和另外一队黑衣人打斗,他不能运功啊! 果然,他捂住心口,喷出一口血来,他看到我回来了,冲我扯了抹笑容。 我把剑刺出去,一剑贯穿了宋晩身后向宋晩袭击的黑衣人。 “走!” 我拉住宋晩的胳膊,把他拉上了雪儿的后背。 “你挺住啊!死在这儿多不值啊!” 我冲着身后趴在雪儿背上的宋晩喊道。 哪知宋晩这个脑袋不好使的,居然回了我一个字:“值……” 然后就两眼一闭,不动弹了。 “这么傻,早晚被卖了。”我吐槽了句,又拍了拍雪儿的背,说:“先寻个僻静的地方,三哥他估计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才叫你先过来的吧?” 虽然我知道丞相不会对自己亲外甥下手,但阻挠云霁寒来救我这种事情,他一定会提前安排好的。 “嗷……”雪儿低吼了声,抬起它高傲的头,冲着围过来的黑衣人呲着牙,黑衣人们便不敢上前了。 “来试试本宫新研究的催泪弹!” 我往地上砸了两颗,用帕子掩住自己的口鼻,雪儿高高跃起来,朝着山里奔去。 黑衣人们被呛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连哭带咳嗽,好一会儿才能恢复过来。 “做刺客的话,还是本姑娘比较专业!”我揉了揉有些痒的鼻子,总算是甩掉了一批人。 雪儿带着我们奔过了后山,越过一处短崖,奔到了另一座前头的一个小山洞里。 我把宋晩从雪儿背上扛下来,宋晩看上去挺瘦的,怎么这么沉!还好有雪儿帮忙。 “嗷!嗷!” 雪儿趴在山洞口,对着天空吼了几声。 山洞里除了潮湿的苔藓没有别的东西,也没有阳光照进来。我只得把宋晩先靠着山石壁靠着,然后把他手里一直抓着的我的披风拽下来,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 宋晩的嘴唇已经全都紫了,我现在必须把毒箭帮他拔出来。 “虽然你晕过去了,但你还要忍着点啊,不要突然瞪大眼睛咬人啊!” 我警告昏迷的宋晩,抓住它肩头的断箭头,用力拔了出来。 黑血从伤口处喷了出来,我取了些解毒粉撒在伤口上。 期间宋晩连吭一声都没有。 “不会没救了吧?” 我探了探宋晩的鼻息,呼吸虽然微弱,但至少还是个活人。 我又如此把他肋上的箭拔了,同样撒了些解毒粉。 “宋晩!”我唤了声,人没有反应。 我揣着手里的护心丹,不知怎么把药喂进去。 “宋晩,你可别死!你若是死了,到了黄泉,我师父肯定会埋怨我的。” 我摇了摇宋晩的身子,对着他的耳边大声喊:“宋晩,醒过来!我已经对不起李叔夜了,你就别再让我欠他人情了,行不行!” “咳咳……水……” 宋晩眼睛没睁,嘴却张开了。 “没水,你干噎吧!这可是林智周给我的药,给你保命用!居然虎了吧唧为我挡箭!” 我一边给宋晩喂药,一边用家乡话唠叨他。 宋晩倒也听话,真的把药丸吃进去了。 “我去给你找水,这里很阴暗,我再去找些柴火!你可给我挺住啊,千万别死!” 我起身把那两只毒箭丢到了山洞的另外一边,走到了洞外,我对雪儿说,“雪儿,你先别叫唤了,救兵没找到,万一再把追兵引来了。” 我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大概估计了一下方位,又对雪儿说:“你帮我看好他,我一会儿就回来。” 第343章 三局,得救了 “呜呜……”雪儿趴下来,舔了舔我的嘴唇。 “我没事,还挺得住,小家伙也没事,做我的孩子,就不能太脆弱。” 我朝前走了一段路,并没有找到水源。 真是诸事不利,我抱着些干树枝往回走,希望云霁寒能快些找到我们吧。 连理蛊会让他能感应到我的方位,云霁寒总说我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也找得到,我总觉得这里面有夸大其词的成分,我现在离云霁寒这么远,他真的能感应到吗?他现在,还好吗? 因为我路痴的属性,我不敢走太远,便摘了些树上的果子,又多捡了些干树枝,就赶紧往山洞跑。 洞口没有雪儿的身影,我心里一紧,该不会追兵这么快就追来了吧? “雪儿!”我唤了声。 “呜呜……”雪儿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 我跑了进去,看见雪儿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圈,它正用嘴叼着宋晩的衣服领子,把宋晩放到自己柔软厚实的小窝里。 我帮雪儿把宋晩放好,摸了摸宋晩的额头,果然高热了。 “得尽快帮他解毒,可我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毒!” 我为自己没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懊恼。 我把披风剩下的布料撕成一条条的,为宋晩重新包扎好,又用帕子包住了果子,用石头块去把果子砸碎,把果汁一点点挤到他嘴里。 天色渐暗,我必须生火,不然会招来狼群的。 我在宋晩腰间摸了摸,总算是找到了火折子。 “呼!一会儿就好!” 我忙活出了一身汗,等火苗升起来,我一屁股跌在地上。 “终于完活儿了,太不容易了!” 我吃了颗果子,才发现这果子又苦又涩,可又没有水喝,只能忍了。 天完全黑了,我想就算是云霁寒派人来救我,这么黑怕是也找不到我们。 我往雪儿怀里靠了靠,用它的皮毛取暖。 雪儿也累了,睡着了还打呼噜。 宋晩的烧不知怎么就退了,嘴唇也恢复成了正常的颜色,但还昏睡着。 “该不会是这果子的功劳?我这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吗?唉!我真不该把你扯进来。” 我有些后悔了。 “好困啊,可是又不敢睡,”我揉了揉困倦的双眼,感觉也有些冷。 “啦啦啦……”我随意哼着调子,让自己精神一点,哼到一半,我才发现自己哼唱的竟然是“浮生梦”。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强迫自己再坚持一会儿。 “那边!去那边看看!” 突然,外面的人声叫我打了一个激灵,不光有人声,还有马蹄声,看来来人不少。 我立刻拍了拍雪儿,然后起身,握住两把剑,把篝火踩灭了。缓步踱到山洞口。 我探出半个脑袋,瞧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篝火越来越近,心也越来越沉。 起码又三十人,以我现在的体力,就算有雪儿,也跑不远的。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叫自己冷静下来。 “原来,活着,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 我苦笑了声,提着剑站在了洞口,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喵!” 一坨才色的东西从黑暗中窜出来,往我怀里撞。 “小九!” 小九扑倒我肩头又哭又嚎,眼泪把脸上的毛都打湿了。 一群护卫朝山洞冲过来,为首的元亮喊道:“主子!娘娘在这边!” 云霁寒穿着一身铠甲冲了过来,我许久都没有见到他穿这副铠甲了,真难得啊! 我被云霁寒拥住,我手里的剑“当啷”掉在地上。 我的双臂环住云霁寒,我调皮地轻轻拍了拍。 “三哥……”我踮起脚,云霁寒的铠甲凉凉的,可他的怀抱是暖的。 “嗯?” “安全了吗?”我轻声问。 云霁寒似乎有些哽咽,他应了声:“嗯。” 我舔了舔裂开的唇角,对云霁寒说:“我好困,但是我不想晕,我特别饿,特别渴,吃得下一头牛,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云霁寒的怀抱紧了点,他把我打横抱起来,他脸上满是杀意,可那双眸子看着我的时候,却溢满了心疼。 他回头看了眼还靠在雪儿身上晕着的宋晩,我连忙解释道:“太子太傅替我挡了毒箭,差点被晒成筛子。” 云霁寒把我往怀里擎了擎,对我说:“小九会治好他。” 在众人的注目下,云霁寒把我抱下了山,我瞧着上山的人里,不仅仅有护卫和京畿卫,还有黑鹰军的将士。 待云霁寒把我扶上了马,我问云霁寒:“三哥,怎么了?” 黑鹰军为专属于云霁寒的军队,一般不会出动的。 云霁寒抚了抚我的头发,用披风把我裹紧了,说:“翊儿累了,好生休息,余下之事,交给三哥处理。” 云霁寒用鼻息在我的头顶深深地吸了下,经过这一天折腾,我头上早没了发香,只有树叶灰尘的味道,可云霁寒却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 “嗯,那我就不劳心了哈……” 云霁寒眼睛有些红,满身戾气,我心知他这是真的动了肝火。 “不怕,三哥不是生你的气。” 云霁寒叫我有些瑟缩,又把我的头发揉乱了,他把水袋递给我,冲我艰难地扯了下嘴角,说:“别怕我……” 我摇摇头,我不是害怕,我是担心…… 丞相一定是除了刺杀我之外,又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然云霁寒不可能这般神色。 不过现在我也不想管,我乖乖喝我的水,吃我的饭,好好看他们上演最后一场大戏就是了。 营帐里,玲珑看着我把第三碗面汤都喝干净的时候,下巴都要惊掉了。 “娘娘……”玲珑眼泪挂在眼角,看见我把碗递给她,连忙把碗接下来。 “娘娘可要再来一碗?” 我摇摇头,又喝了两杯茶,便要下榻。 “不吃了,随我去看看宋大人!” “娘娘您现在不能出去!”玲珑拦在我面前,一脸惊恐状。 “怎么了?”我伸手去抓床边的外衣,却被玲珑抢下来。 “娘娘!” 玲珑看上去紧张极了,她咽了下口水,说,“娘娘,太医嘱咐您不可四处走动,您怎么忘了?” “哦!”我拍了下混沌的脑袋,“你也不用这般紧张吧!” 第344章 三局,被察觉 “奴婢当然……紧张了!”玲珑说话的声调忽高忽低的,看上去有点不太正常。 她解释道:“您若是再有个什么闪失,奴婢小命就没了!” “哦。”我又把腿放回了榻上。 “你胆子也太小了,我又不是第一次遇险了,今日之事,怪不到你头上。” 玲珑为我把枕头摆好,我躺上去,侧过身和玲珑聊天。 玲珑把床边收拾好,便要跪下来为我守夜。 “得得得!我又不是稷儿那么大的孩子,你在我身边我反而睡不着了,你就到那席子上歇着,有事情我会叫你的。” 我瞧着玲珑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她定是被云霁寒敲打了。 玲珑照我说的话做了,我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小榻上早就睡熟了的稷儿,还是孩子心大啊!估计他可能都没发现我今日丢了的事。 “喵!” 小九钻进了营帐,我见它进来了,又坐起来,小九飞奔到我怀里,舔着我的手指。 “就是弄柴火的时候破了点儿皮,你再回来得晚一点啊,就长好了。” 我摸了摸小九的脸蛋,湿漉漉的,这小家伙都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没习惯我是个易受伤体质吗? “喵……喵……”小九为我处理完了伤口,就在我怀里跳来跳去,还不停地叫,十分得不安分。 “怎么了?” 我抓起小九的两只前爪,小九抽出前爪,在我身前又比划起来。 它一会做出一副惊吓的样子,两只耳朵都背了过去。一会儿又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没事啊……” 我抚了抚小九的毛,它今日可能被吓到了。 “喵喵喵!”小九一直不停地叫,它把用两只前爪在我面前又比划了几下,然后突然竖起来了耳朵,尾巴炸成了鸡毛掸子。 “喵……” 小九钻进被子,只留下两条尾巴在外面像两根天线似的竖着。 “小九?”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小九这种双尾灵猫,胆子一向比较大,很少会做出这副抱头鼠窜般的模样。 要论小九最害怕什么人,那就只有云霁寒了。 云霁寒? 我看向玲珑,问她:“外面发生了何事?陛下去了哪儿?” “外面没什么事啊!娘娘,您早些歇下吧。” 不待玲珑说完,我已经下了榻,玲珑却朝我扑过来,在我面前跪下来,她焦急地道:“娘娘,您现在是双身子,万万不可动了胎气!陛下临走前,特意嘱咐了,不能叫娘娘您出营帐半步,奴婢若是失职,脑袋就没了!” “本宫又不是瓷做的,回头陛下要你的脑袋,我护着你就是了。” 我要绕过玲珑走,却被玲珑抱住了大腿! “娘娘!娘娘您千万不能出去!千万不能!” 玲珑急得哭出声来,她抱着我的腿死不撒手,好像我若是出去了,天都要塌了似的。 “玲珑,”我俯身把她的下巴挑起来,我平顺了呼吸,问她,“你说实话,陛下,在外面做什么?” “娘娘……”玲珑摇摇头,回道,“奴婢就是个伺候人的奴才,不知道陛下要做什么。” “本宫也会杀人。”我冲着玲珑发了狠。 玲珑眼睛瞪大了,连忙跪下来叩首,她回道:“娘娘饶命!陛下不让说,奴婢才不敢说。” “说!”我喝了声。 “陛下,陛下今夜要肃清所有参与暗杀娘娘的人,在校场公开处决。” 听了玲珑的话,我倒吸了一口气。 “我不出去,你退下吧。” 我退了两步,坐回了榻上。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云霁寒大开杀戒,和自己的生母,和曾经对自己鼎力相助的亲人,反目成仇! 只是因为我! 我的存在,到底是对是错啊!我这个凤命对承国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云霁寒不许我出营帐,不让我看到他杀人如麻的一面,难道我就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被人尊为皇后吗? “玲珑!”我唤了声,我捂住了肚子,冲着营帐外喊道。 玲珑冲进来,见我忍痛的模样,惊得大呼:“来人哪!快来寻太医来!” 我倒在榻上,对玲珑说:“陛下,我要见陛下……” “好好!奴婢这就去!” 玲珑说着已经奔了出去。 我坐起身,叹了声:“就当我们司徒家还了欠你们慕容家当年相护之恩!” 云霁寒披着铠甲,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了,他脸上紧张又肃杀,他的手不是热的,冷得像冰一样。 太医正在为我诊脉,我倒在榻上,见云霁寒站在那里,他的左手一直摸着剑柄,满脸阴寒的阎王相看着瘆人,他并没有如从前那般上前来安慰我,我心里有些发虚。 我心想云霁寒不会是察觉出来,我是装病吧? 太医诊完了脉,对云霁寒禀报道:“回陛下的话,娘娘此胎来得不易,且不可再劳心伤神、行途颠簸,微臣会为娘娘施以针灸之法,为娘娘保胎。” “准。” 长生为云霁寒搬来了椅子,他低着头,对云霁寒说,“主子,您先消消气,宋大人他这个人比较耿直,说话虽不中听,但他对主子您是衷心的。” 宋晩?宋晩又怎么了? “耿直?”云霁寒喝了声,手臂朝着营帐外一指,喝道,“朕看他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我打了个哆嗦,我许久都没见到云霁寒这么生气了,而且他说话如此不留情面,看来宋晩又做了什么恼了云霁寒。 我抚了抚额头,这个宋晩,干嘛要去触云霁寒的眉头? “他愿意跪就跪,愿意为谁求情就为谁求,朕不见他!” 云霁寒又喝了声,吓得我蜷缩了一下。 小九早就吓到床底下去了,我现在想找个东西抱着也找不到。 “娘娘,您可是哪里不适?”太医手里拿着长长的银针,我看着那针又打了个哆嗦。 “主子!您别动气,吓着小主子了!” 长生最有眼力见儿,赶忙把云霁寒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三哥,头疼。” 头疼不是装得,是被云霁寒吓疼的。 第345章 三局,装糊涂 云霁寒这才收敛了戾气,自己摘了头盔,起身让长生把铠甲褪了。 “任他跪!将要下雨,朕看他能跪到何时?” 宋晩明明救了我的命,为什么云霁寒还这么恼他? “呜……”稷儿也被云霁寒吓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颜,跳下榻,奔到云霁寒身边,去摸云霁寒的铠甲。 “哇!”稷儿惊奇地摸着,“父皇的铠甲好亮啊……” 云霁寒脸色舒缓了些。 “小殿下,您饿了吧?奴婢给您备碗汤。” 玲珑拉着稷儿,把他抱起来。 “几时了?我要去找师父背书!”稷儿从玲珑怀里跳下来,去书案上拿书。 提到稷儿的师父,也就是宋晩,云霁寒脸色立刻又阴沉下来,我看他一股火就要冲上来,赶忙唤住了稷儿,对他说:“稷儿,天还没亮呢!再去睡一会儿!” “哦!” 稷儿乖乖任玲珑带去睡觉了。 我舒了口气,接下来就又是我的活儿了。 云霁寒卸了铠甲,才坐到床边,他轻抚着我的头,脸色却不好,阴沉地跟黑炭似的。 “三哥……” 我斟酌了下,还是开了口。 云霁寒却先我一步说了话:“不许替任何人求情!” 你看!云霁寒真是太了解我了,我那点儿小心眼云霁寒一下子就猜到了。 “好,我闭嘴。” 我闭上眼睛,长针刺进大穴有些痛,我抓住云霁寒的手,忍着痛不让自己出声。 外面响起了雷声,真的下雨了,潮湿的空气从外面侵入进来,带着浓重的腥味。 “娘娘这几日可否有失眠多梦,夜半惊觉的症状?” 太医询问我。 我点点头。 太医说:“娘娘睡眠不安,是受了惊吓,心情郁结所致,微臣会为娘娘的安胎药里加入安眠的成分。” 太医又磨磨蹭蹭地半个时辰,外面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弄得我心烦意乱的,我实在忍不住了,对着太医拂拂手,道:“出去吧,本宫没事了。” “哼……”云霁寒低沉地哼了声,脸上一阵阴一阵晴的。 太医退下了,我撑起身子,把被子丢到云霁寒怀里,白了他一眼,要下榻去。 “站住!”云霁寒喝了声,“回来!” “你不让我求情,还不许我出去淋雨啊?” 我赌着气,“要是没有宋大人,你就该给我收尸了!” “呵呵……” 云霁寒嘴角噙着冷笑,“朕都没有治他欺君之罪,你还要为他求情?” “欺君?”我回头看向云霁寒,“他欺你什么了?” 云霁寒嘴角撇了下,他眼里带着明显的猜疑,他问我:“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我的救命恩人呗!不然呢?” 我装作完全听不懂云霁寒话里的意思,云霁寒教过我,半真半假,才显得真。 云霁寒盯着我,盯得我头皮发麻,半晌,他才悠悠地说:“长生,宣宋大人进来。” 宋大人三个字,云霁寒咬得很重,我心下一沉,云霁寒对宋晩的身份起疑心了,还是说,他已经察觉到宋晩的身份了? 云霁寒走过来,把我抱到了榻上,他低声说:“老老实实给朕呆着。” 屏风挡在我前面,我只能借着灯影,看到一个消瘦的影子走了进来。 我想下榻去看看宋晩被浇成了什么惨模样,就突然听到屏风外,云霁寒的一声清咳。 天啊!连理蛊这么神吗? 我只好缩在榻上竖起两只耳朵听他们二人的对话。 “微臣叩见陛下。”宋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叩见?爱卿当众顶撞朕之时,可未曾顾及过身份!” 云霁寒啥时候变得这么不讲理了? 我见宋晩的影子依旧跪着,听到他说:“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当时情急,确有鲁莽之处,臣恳请陛下恕罪。” “爱卿今日舍命救下皇后,朕本该赏你。但你的表现,朕甚为恼怒!” “微臣有罪!但微臣所言,还请陛下三思,细细斟酌。”宋晩到底对云霁寒说了什么啊? “你说今日刺杀皇后之人与刺杀朕的人,并非都是丞相指使,还当众阻挠朕惩治罪犯!宋晩,你今日若是讲不出个所以然,朕便送你去校场,与那帮逆贼一同处置。” 云霁寒的话震荡着我的脑子,云霁寒今日也遇刺了? 难怪他那么晚才找到我,难怪当我遇险时,只有雪儿过来救我。 “微臣斗胆!”宋晩回道,“微臣以为,丞相派人刺杀皇后娘娘,还情有可原,但刺杀陛下,丞相大人是断然不会做的。表面上看,丞相若是杀了帝后,功成之后,可以挟持太子,号令天下,但陛下请细细想来,此举其实不妥。于私,圣上乃是丞相大人的亲外甥,岚贵妃对陛下,是动了真心。于公,圣上春秋鼎盛,若是此时被刺杀,朝中大臣必定会对丞相有所猜忌,丞相手中无兵权,齐国公是忠君之臣,必定起兵南下,到时朝纲必定大乱。而太子年幼,背后有太师坐镇,丞相刺杀圣上,岂不是相当于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等着世人指着他的鼻子痛骂吗?” 宋晩此言,确实有理。 “爱卿的意思是,有人洞悉了丞相的计谋,便将计就计,陷害丞相?” 云霁寒似乎还不大相信。 “微臣言轻,没有证据可证明这种推测,微臣只是不想陛下与太后的关系反目成仇,母子决裂,反倒叫这背后指使之人,得了便宜。” 屏风外没了动静,我想云霁寒应该已经想通了,他是今日气急了,才没有想到这一点。 还好宋晩这个局外人发现了端倪,及时提醒了云霁寒。 “宋晩!”云霁寒突然厉声喝了声。 “微臣在!”宋晩从容应道。 云霁寒那头又是一阵陈默,我猜不透云霁寒在想些什么。 “朕给爱卿十日时间,查明此事。”云霁寒说,“丞相之位,就由爱卿暂代。” 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愕然地看着屏风映出来的影子向着云霁寒叩首。 云霁寒不是怀疑宋晩的身份吗?为何还要给宋晩如此高的职位? 云霁寒到底是要提拔宋晩,还是在试探宋晩? 第346章 三局,都输了 待宋晩出去了,云霁寒才绕过了屏风,他坐到了我身后,掏出梳子为我把头发理顺了,他的呼吸一起一伏的,我听得很清楚。 “三哥……” 我回头抓住云霁寒的手,“你为什么瞒着我?你有没有受伤?” 云霁寒脸上没什么表情,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你是希望朕受伤,还是没受伤?” 我愣了下,松开了云霁寒的手。 “三哥,”我低下头,“你……我……” 云霁寒捏住了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抬起来,他冷冷地说:“朕应该再去一次紫枫林……” “什么?”我问。 云霁寒的脸贴过来,他凉薄的唇不带一丝笑容,他捏住我下巴手缓缓向下,握住了我的脖颈,我听到耳畔他冰冷的声音:“翊儿,为何骗朕?” “三哥,你说什么?” 云霁寒突然倾身过来,我倒在榻上,他的手还架在我的脖子上,虽然没有手紧,但云霁寒眼里的光是冷漠的。 “朕该去问问林智周,你对朕有什么秘密!” “我没有。”我否认道。 云霁寒冷笑了下,他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冰刀,割着我脸上强装起来的镇定。 “学聪明了,撒谎都不摸鼻子了……”云霁寒眼里突然发了狠,手下也用了力,我浑身战栗起来。 云霁寒,他想杀我! “我没有!”我忍着痛喊出了声。 云霁寒嗤笑了声,他缓缓闭上了眼,再睁眼时,眼里都是冷漠。 他松开了手,他起身整了整衣衫,他说:“不要让朕找到答案,不然……” 云霁寒没有往下说,他的手掌握成了拳头,我去抓云霁寒的手,却被他甩开了。 我在云霁寒身边十几年,他从来没有甩开过我的手。我被他突然的动作镇住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的手突然就麻了,我想去抓云霁寒,可却突然不敢了,我生怕伸出去的手再被打回来。如果再被打回来,我该如何自处? 云霁寒走了。 这一夜,我傻傻地倒在那个位置,没有动,周围渐渐冷了下来,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连呼吸都是多余的。 然后果断的,我卧倒了。 我把头顶的布巾撤下来,急得直跳脚的玲珑说:“你淡定一点儿,伺候本宫的宫人都知道,本宫打小就是个病秧子,五天一小病,十天一大病的,本宫都习惯了。你要是待不住,就去收拾东西,明日我们该回京了。” “娘娘,那您还不叫奴婢请太医,万一!万一你们要是严重了!奴婢脑袋就没了!” “本宫昨日已经假传一次太医了,今日再传一次,陛下会觉得本宫在装病博同情,我不想自己在陛下心里的印象更龌龊了好吧?” 我挪动了下无力的身子,道,“再说本宫这里也有对症的药,不会出大事儿的。倒是你,本宫叫你打听的事,可打听到了吗?” “是!” 玲珑接过我手里的帕子,放在水盆里洗了洗,又放在我头上,才说,“太后娘娘也病了,从昨日起就起不来榻了。” “哦。”我应了声,心里越发堵得慌。 真病假病,只有云霁寒知道,他可以对慕容家狠心,却断然不会对太后狠心,毕竟母子连心,太后也只是受了丞相的怂恿,刺客也不是她派出去的。 “娘娘。” 门外的护卫唤了声,“长生公公来了。” 长生来就来呗!还用提前通传吗? 我把头顶的布巾撤了,对外面的人说: “进来吧。” 我心知定是因为昨日我和云霁寒吵架了,长生担心我心情不好,拿他撒气,把他打出去。 “小主子……” 长生把脑袋探进来,见我没拿东西丢他,才敢进来。 “何事?” 我翻过身去,不叫长生看到我的病容,不然他肯定会向云霁寒打小报告的。 “啊,那个,小主子,慕容氏要见您。” 长生支支吾吾的。 “慕容氏?” “是,今日一早,陛下废了慕容氏的贵妃封号,贬为庶民。”长生说完,又加了一句,“至于日后的处置,还要等陛下回京之后在定夺。小主子放心,陛下定会为小主子和小小主子讨回公道。” “不用解释,那是陛下的事。”我冷声道。 “是是是,小主子您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还是肚子里的小殿下重要。”长生安抚着我,他知道我是故意说狠话,还在气头上。 “见,你安排一下吧。” 我没好气地说。 “是。”长生趁机赶紧溜了。 玲珑把我扶起来,担忧地问我:“娘娘,岚贵妃……慕容氏她会不会发疯,伤了您啊!” 我抱着膝盖,心里有些郁闷。 “怎么不是陛下来?我想他了。” 玲珑宽慰我道:“娘娘,依奴婢看,这事儿,是您的不对。奴婢小时候,若是爹爹生气了,只要娘亲哄一哄,给爹爹个台阶儿下,爹爹立马就好了。要奴婢说,您虽然是皇后,可也是女人呀!您就去向陛下服个软儿呗,陛下心里一顺当,什么矛盾都解决了。” 我摇摇头,委屈地鼻涕也淌出来了。 “玲珑,你不懂,这不是认个错就可以解开的疙瘩。” 我抹了面颊上的热泪,说:“三哥什么都惯着我,唯有一点,就是不能骗他瞒他。” “娘娘……” “不用劝我,让我哭一会儿,等我哭完了,你给我画个惊艳四方的妆容,出了这个门,我还是不可一世的江皇后……呜呜……” 只要被子够厚,我就可以再多哭一会儿,到了人前,我连一滴眼泪都不能掉。 捯饬了小半天,我“精神焕发”地出了营帐,远远的,我瞧见元亮正在教稷儿骑马,我欣慰地笑了。 慕容烟岚依旧被安置在她从前的营帐内,只是撤走了宫人,多加了护卫。 我走进营帐里,慕容烟岚正坐在席子上喝茶,她依旧一身华服,面容精致,丝毫没有被废黜的颓丧。 “人人都称赞皇后娘娘烹得一手好茶,今日本宫也请皇后娘娘品尝一下本宫的手艺。” 慕容烟岚依旧以本宫自居,我倒不在意,她是高傲的女神嘛,从前她不就一直是眼高于顶的? 第347章 三局,我的错 我坐上了席子,接过慕容烟岚递过来的茶,饮下一口。 “苦丁茶。” 我皱了皱眉头,我的嗓子眼儿都被苦透了。 慕容烟岚道:“你倒真不怕本宫下毒。” 我笑了声:“我死了,你也做不了皇后,根源在于云霁寒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慕容烟岚白了我一眼,说:“你终于得意了,你赢了,云翊。” 我摇摇头,苦笑了声,把杯中的茶饮尽:“我赢了你,却输了陛下,我们都是输家。” “云翊,你为何总是这般幸运,能呆在陛下身边那么多年,陛下眼里心里都只有你。我该早提醒父亲,查清楚你的身份,早早解决了你。如今你不仅扳倒了本宫,还把整个慕容家都连根拔起,你真是个不可小觑的女人,心机之深,本宫望尘莫及。” “心机?我有什么心机?我只想活下去,保护好我的亲人而已。” “本来本宫已经赢得了陛下的心,本宫都坐上贵妃的位置了,只要你死了,本宫就是皇后!可偏偏,你又活着回来了!你回来做什么?如果你不回来,一切都圆满了!寒哥和本宫,还有我们的孩子,就可以……” “你等等!”我打断了慕容烟岚的话。 我刚才是不是耳鸣了,听错了? “什么孩子?”我问慕容烟岚。 慕容烟岚不屑地笑着:“寒哥许诺本宫,给本宫一个孩子,就在那些日子,寒哥冷落你的日子!” 我眨了眨眼睛,揉了揉右眼皮,此刻正跳得厉害。 “可是,你又回来了!寒哥又说他后悔了,他要给你这世间别的女人都无法企及的恩宠,就这么,他狠心地抛弃了我和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一碗药,就打发了本宫!” “够了!”我打断了她的话,“慕容烟岚,编瞎话也编得圆一点,陛下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你真的清楚吗?云翊!” 慕容烟岚突然指向营帐外,她眼含热泪,说:“你可以去校场看看,昨日,本宫也在那里!陛下他为了惩治刺杀你的刺客,都做了什么?本宫从来没有见过陛下那副模样,杀人不眨眼,他就像一个疯子,一只恶鬼!从前的寒哥,不是这样!是你,把他变成了这副样子的!” 难怪玲珑拼了命地拦着我不叫我出营帐。 “云翊!” 慕容烟岚倾身过来,抓住了我的衣襟,她洁白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恶狠狠地恨不得把我嚼碎了吞了! “你把从前的寒哥还给本宫!把本宫的孩子还回来!” 我的脑子有些乱,我甩开慕容烟岚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营帐。 我对着外面的护卫说:“看好她,绝对不准她死!” “是。” 不待护卫回应,我已经匆匆离开了。 “娘娘您去哪儿?” “去校场!” 我分不清东南西北,就在营地里乱转,玲珑拉住了我,她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 “娘娘!奴婢求您了!您去了,包括奴婢,所有守卫您营帐的护卫都得死!”玲珑哭着,她拉着我的衣角,“娘娘!陛下不想您看见的,求您千万不要去看!奴婢求您了!” 他不想我看?就可以了。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了,是吗? “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我忍着心头的钝痛感,把玲珑扶起来。 “我去找陛下,总可以吧?” 玲珑引着我往前走,她一步三回头地对我说:“娘娘,您千万别和陛下生气,您现在生不得气,您要为您肚子里的小殿下着想,还要为太子殿下着想,陛下他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您……” “我知道。”我抓住玲珑的手,“我有别的事情问他。” “是,娘娘,奴婢带您去,您注意身子。” 玲珑扶着我走,我努力让自己心绪平稳些,头有些痛,但我得忍住了,因为我的问题,至关重要! “小主子?”长生高喊了声,给营帐内的云霁寒通风报信。 “小主子,主子正在商议要……” “起开!” 我把长生拂到一边去,直接撩开了帘子。 营帐内,云霁寒坐在主位,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奏章。侧位上宋晩似乎正在向云霁寒禀报着什么,见我进来了,宋晩的话被打断了,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云霁寒对我依旧面无表情,眼含冷漠。 长生跟进来,他冲着云霁寒说:“主子,这个……” 我瞪了眼长生,又对着宋晩说了两个字:“出去。” 宋晩对着云霁寒行礼:“微臣告退。” 云霁寒拂拂手,宋晩和长生都退了出去。宋晩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歪过头看向我,他皱着眉,脸上带着一丝担忧,但又立刻隐去了。 营帐里面,云霁寒没有理会我,他随手拿起一个奏章,在他面前批阅起来。 我走上前,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云霁寒说:“想好了,你的解释,朕只听一次。” “让陛下失望了,臣妾不是来道歉的。” 我抽了口气,好让自己说话更平稳一些。 “既如此,朕不想见你。” 我凄然地笑了,云霁寒会这般对我说话,还是第一次。 “云霁寒……” 我唤了声,云霁寒没有应,我也不管他应不应,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 “慕容烟岚曾有过身孕,是不是真的?” 云霁寒手里的笔突然顿住,我看到他的喉结动了动,他说:“不假。” 我的眼泪一下子模糊了我的眼睛。 “你……你让她打掉了那个孩子,是不是?” 我看不清云霁寒的面容,我也不敢看,他会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我。 过了会儿,我听到他说:“是。” 这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我认识的云霁寒,竟然是这样的,残忍到这种地步的他,不是我的三哥,他让我感到害怕。 “哦。”我应了声,意志让我强迫自己把身子转了过去。 “你既不想见我,便罢了。” 我用哭腔说道,拼了全力把那帘子掀开,走了出去。 阳光刺得我浑身都痛起来,我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因为我,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毁掉了多少人的生活。 第348章 现实,家在哪 我自作聪明地以为,顶着“凤命”二字,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云霁寒身边,而实际上呢? 没有我,云霁寒照样会是承国的皇帝,他依旧可以享这万方盛世。 没有我,或许李叔夜就不会死。 没有我…… 我何必,还呆在这里…… “娘娘!” “小主子!” 我听到有人唤我,可我却什么都感应不到了。 “滴滴滴……” “呼……呼……” 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得让她活着!我要她醒过来!” 有人在说话。 “先生,所有的医疗手段我们的用过了,最先进的进口药,我们也用了,我们已经尽力了,是病人没有求生欲……” “她前几天醒过来了!她还要和我说话!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先生,我们……” 好吵啊! 我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眼睛,周遭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也越来越吵了! 我缓缓睁开眼,见到病床前,又是那两个人,一身白大褂的医生,还有那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和云霁寒长得很像的男人。 他们俩吵起来了,特别是这个戴眼镜的,嗓门真大,震得我耳朵疼。 我伸手去扯了扯他的衣服袖子。 “呼呼……” 你能小点声吗?我头要炸了。 男人突然愣住,他错愕地低下了头,看着我扯他衣袖的手,突然反手一握,抓紧了我的手。 他脸上不知到底是喜是悲,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哭丧着脸,他过来摸我的头,又来掐我的脸。 那个医生就更夸张了,完全一副看鬼的样子,他盯着桌上的仪器,看了一下数据,说了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男人狠狠地瞪了那医生一眼,医生立刻改口道:“奇迹啊!” 医生立刻溜了出去。 “你醒了。” 男人的眼角挂着一滴泪,他把我的手贴上他的脸,我冲着男人艰难地点点头,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把管子撤了吧?我想说话。 “你等等。” 男人出去了,病房里安静下来,我也有时间整理了一下情绪。 我又回来了。 这才是我的现实世界,我不是云翊,我是魏南青。 这里才是我的家,这里才是我真正应该生活的地方。 我伸出两只手,左手握住了右手,是格外真实的触感。 云霁寒,只是我在这张病床上做得一场荒诞的梦,如今,该彻底醒了吧? 终于拆掉了呼吸机,我又被一群医生围着检查了一圈,确认我暂时没什么生命危险了,这些人才撤了。 我揉了揉僵硬的脸,又转了转脖子,觉得舒服了一些。 然后我把男人拉过来,继续上次没问完的话题。 “我是魏南青,那你是谁?我为什么会躺在这儿?” 男人坐在我床边,低头盯着我抓着他的胳膊的手,突然笑了,说:“你不是从来都不碰我的吗?” “啊?” 我没松开他,对男人说,“你别跑,我只是失忆了,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我不是基因突变,也不是科学怪人,你千万别再让那些医生回来研究我了。” 男人愣了下,随即眯了下眼睛,说:“想不起来,就暂且搁下,以后慢慢讲给你听。你不愿在医院里住,我们这就回家。” 男人把我的手塞回被子,他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了。 阳光洒进来,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男人为我倒了杯水,放到边上的床头柜,说:“一会儿就好。” 我把水杯握在手里,冲着男人扯了抹笑容,目送着他离开了。 我喝了口水,又喝了口,是这个世界的水。 这男人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我和他的关系,有什么问题? 我下了床,这副身体好像很久都没有动过了,两条腿有点不听使唤。 一只手扶住了我,这人在我耳畔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去哪儿?” 我打了个哆嗦,回头见扶住我的人正是金丝边眼睛的男人,他的脸比刚才冷硬了许多,眼里闪过寒意。 这表情简直就是和云霁寒的复制粘贴版,怎么?这个男人也想看着我,不让我跑? 我心思微动,浅淡地笑了。 我指了指窗子,一只手撑住病床的扶手,我吸了口被阳光照得温暖的空气,缓缓往窗口走过去。 男人抚着我走到窗边,我伸出手触碰玻璃,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楼房。 “我想看看,这个世界。” 这个被我遗忘的世界,我不记得我曾经以怎么样的身份活在这个城市,甚至现在这窗外的一切都不真实的仿佛一幅画。 “我的家,在哪儿?” 我转头问这个男人,可能是因为这男人与云霁寒长得有九分像,我对这个人有种本能的亲切感,但这个人至今却不肯透露他的身份,又叫我无法信任他。 男人冷峻的面容微微和缓了神色,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乎看着我觉得很陌生。 过了一会儿,男人才说了一个字:“好。” 好什么? 这男人好像比云霁寒还寡言少语,全程无话,只在我要出病房之前,拿出了一副口罩,为我戴上了。 戴完了,他似乎还不满意,又嘱咐我:“不许摘。” “嗯。”我习惯性地回应了声,男人紧皱的眉立刻舒展开了,他嘴角微扬,似乎很开心。 被男人扶着出了医院,这是一家私立医院,病患并不算多,但男人还是很谨慎地带我从医院的一个侧门走出去,门口停着一辆车。 我停下脚,这辆车,我认识。 在我已经恢复的记忆里,魏南青是不情愿坐上这辆车的。 我抬头看了眼这个和云霁寒长得别无二致的男人,他到底是谁? 一路上,我坐在车上,两手扶住车门,像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冒儿似的东张西望,瞧着外面迅速穿梭而过的风景。 我回头看向男人,他正抱着胳膊,一脸玩味地盯着我,就像是在看一场表演。 “可以开慢一点吗,我看不清了。” 我对男人道。 “你想找什么?”男人眼神又变冷了。 我觉得这男人可以去表演变脸艺术,翻脸速度赶上光速了。 第349章 现实,非一般 我摇摇头,转过头接着看风景,我也不知道我要找什么。 车子渐渐放慢了速度,我看着这些一一掠过的风景,确实有一点熟悉,但我想不起来什么。 看得累了,我便靠在车门看,两只眼睛又打起了架。 我才精神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又累了。 有什么披在了我身上,竟是他的西装外套。 “谢谢……”我揉了揉眼睛,靠回了座椅上。 “我就睡一会儿。”我扯了扯男人的衣袖。 “嗯。”男人应了声,他拂过我的头,让我靠在他的肩头。 “我不要回医院。”我闭上了眼。 我不知自己在那间病房里呆了多久,只感觉如果我若是再回到那里,我可能就永远也出不去了。 男人把我的手拉过去,放在他手心里暖着。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好,哥都依你。” “嗯。” 突然,我眉毛一跳,瞪大了眼睛,困意全无。 “你你你!” 我抽回自己的手,把男人的西装丢给男人,赶快坐得离男人不能更远。 “你说什么?刚才!”我没听错吧? 男人错愕地把自己的西装放在自己的另一侧,他推了推眼镜,说:“我不喜欢重复。” 我缩了下脖子,对男人说:“我没听错吧?这剧情不带这么狗血的!你是我哥?” 男人上下打量我一下,脸色有点黑,然后点了下头。 “是亲哥吗?” 我咽了下口水,我现在有点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 我的手把住了车门,只等男人的答案。 “不是。”男人眼神突然晦暗了下来。 “没有血缘关系?却在一起相处了十几年?”我提了口气,问道。 男人眼镜反着光,可他眼里的光却泯灭了。 我见男人点了点头。 车门打不开,定是司机锁住了。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才会梦到云霁寒,才会喜欢上云霁寒? 不对,这里真的是现实吗?这里不会也是梦吧? “再问一个问题,”我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我是不是,喜欢你?” 如果是那样!我真的会疯了。 男人眼眉一挑,冷哼了一声,道:“你真的不记得了!你喜欢我?呵呵!” 听这口气,就是不喜欢了呗。 我往男人身前凑了凑,突然抓住了他戴着手表的手。 手表正常运转,顺时针走得一分不差。 “这里不是梦?你是真的?” 我顺势抓住男人的胳膊,冲着男人讪笑一声:“对不住了,哥!” 听我喊他哥,男人眼里的光又亮了,可他立刻忍痛地“唔”了一声,因为我狠狠地掐了他手背一下。 “疼吗?”我认真地问道。 男人手背被掐红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瞪向了我。 然后他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两手突然要过来抓我,可惜我早就料到了,我轻巧地躲过了。 我借着娇小的身材优势,迅速地逃到了副驾驶坐好,还把安全带叩好了。 “过来!” 男人没抓住我,被我气得有点脸颊微红。 “我不!过去挨打呀!”我笑得开怀,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 “魏南青!你等着!” 男人不打了,他重新把眼镜戴好,又把衣服穿好了,他把手搭在腿上,别过脸看着外面的风景。 我喘了几口气,才和这男人闹了几下,我就累了,看来我现在的身体真的十分虚弱。 “还要多久啊?”我问司机。 司机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他答道:“二小姐,大概还需要30分钟。” “那我还有30分钟可以欺负人了?” 我回头看着男人一手拄着下巴,望着窗外,他可能感觉到我的目光,转头看我,我看到他用另一只手挡住了,就是刚才手背被我掐过的位置。 “你要欺负谁?” “嘻嘻!敌军还有三秒到达战场!” 我勾了勾唇角,我找到了回到这个世界第一个乐子。 “魏南青!” 云霁寒武力值高,我不敢和他比试,不过这个人就不一样了。 我把男人的手腕掰到身后,问他:“赶紧给本宫老实交代,你叫什么?” 男人转头白我一眼,不回话,冷笑了声,说:“病了这么久,胆子反倒肥了!” “说不说!”我手下使了力气。 男人抿了抿唇,说:“魏南铮。” “咱俩谁不是亲生的?” 我问。 男人眼神晦暗了下,脸色也阴沉了,这很明显了,他不是。 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我松开了男人的手,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倒了。 我的手腕被举过头顶,男人的手像钳子似的叩着。 “能耐了?” 男人嘴角勾起笑容,他说:“忘了谁是老大了?” “不好意思,我失忆了。我有正当理由,你能把我怎样?” 男人扶了扶眼镜,低头拂过我的脸颊。 “你等着!” “这是你的口头禅吗?”我完全不畏惧他,就算现在我的处境并不好。 男人咬了咬后槽牙,又生气又无奈,这表情真的和云霁寒一模一样,我都有点分不清,他们俩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这个叫做魏南铮的男人突然松开了我,他正了正脸色,脱了上衣,把领带也解开一些,随意地搭在自己腿上,靠着窗不说话了。 “小气!”我靠在另一边窗子,也不说话。 没一会儿,我的眼皮又开始打架。 半睡半醒间,我感觉自己被抱起来。 “到了吗?” “嗯。” 我点点头,没有睁眼,我问,“有必要见的人吗?没有我睡了。” 我听到魏南铮似乎有些得意的笑声,他说:“好啊。” 他回答地十分轻快,我往里缩了缩,便睡了。 一觉无梦,我把身体的疲乏感都赶走了,在床上翻了好几次身,觉得自己身心都睡得舒坦了,我才睁开眼。 周遭是昏暗的,夜色透过窗帘溜进来,我顺手往床头摸去,真的摸到了台灯,台灯边上还有一个遥控器,是控制灯光的。 我把所有灯都打开了,观察着房间的摆设,桌椅沙发都是我熟悉的模样,但又感觉有些模糊。 “醒了?” 第350章 现实,请出去 “啊!” 突然的人声吓了我一跳,我这才发觉身边的被子是鼓起来的。 魏南铮侧卧着,一手拄着头,正颇有深意的看着我。 “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了眼梳妆台,上面摆放的都是女士化妆品,这个房间肯定是女孩子的。 魏南铮耸耸肩,说:“我饿了,叫你吃晚饭。” “哪有你这样的逻辑?”我伸了个懒腰,穿上拖鞋。 其实我真的饿了。 我凭着感觉找到了衣柜,找了件家居服,却听到后面有个声音说:“不行,有外人。” 一只手从我身后伸出来,选了条红色的短裙,交到我手里。 “哦。”我接过裙子,“可是我不喜欢红色。” 我把红色放了回去,选了一条鹅黄色的长裙。 我把衣柜关上,回头看到魏南铮一脚愕然地看着我手里的裙子。 “有问题?那我再选一选。” “不用。”魏南铮突然笑了,“你以前从来不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我把裙子摊开,打量一番。 “咱们俩品味一致。” 我冲着魏南铮笑了笑,“你稍等。” 这房间应该是我从前住过很久的,因为我光是凭着感觉就可以找到换衣间。 换好衣裳,我坐在梳妆台前,为自己化了个清淡的妆容。 魏南铮坐在沙发上,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许久没有使用过现代的化妆品,我有些生疏,不过对自己的脸,还是比较好对付的。 我站起身,在魏南铮面前转了两圈,又冲他笑笑:“可以吗?不给你丢人吧?” 魏南铮又是一愣。 他嘴角挂上一抹莫名其妙的笑容。 “很难看?” 魏南铮摇头,他起身,把我的手搭上他的胳膊,他眼里的光忽明忽灭,他说:“你变了。” 我现在的生活习惯,就是云翊的生活习惯,也就是云霁寒教我的。而我从前什么样子,我早就忘了。 “变好变坏了?” 魏南铮没回答。 我跟着魏南铮往外走,看来魏家的生活水平不错,饭厅是在别墅的一楼。 我挽着魏南铮的胳膊往一楼走,却在楼梯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件米色的卫衣,卡其色的休闲裤,白色的球鞋,这人还是从前我记忆里的模样,他是那个和李叔夜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青青!” 他唤了我一声。 我顿住脚,转头问魏南铮:“哥,他是谁?” 我看到魏南铮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他凉薄的唇轻启,说:“不重要的人。” 瞧魏南铮这满眼的不屑,简直和云霁寒看李叔夜一模一样。 这位被称为不重要的人,他的眼睛定在我挽着魏南铮的手上,他脸上的温润笑意,瞬间崩坏了。 魏南铮往下走,我也跟上他的脚步,他与这个被称为不重要的人擦肩而过时,我都能感觉有火花噼里啪啦地响。 我坐在饭厅里,偷偷抬眼看这个坐在我对面的人,在我仅有的记忆里,魏南青应该是喜欢他的,和他的关系也不一般。 “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了?”这男人可没有李叔夜聪明,张嘴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魏南铮把他盘子里的半个鸡蛋给了我,状若无事的用餐,其实还不是明摆着地偷听。 “对不起,我失忆了。”我对这男人说,“你能不能先介绍一下自己?” “失忆?” 男人突然把矛头指向了魏南铮:“她现在根本不能出院,就算你是她哥,也不能这么独断专权!她还是个病人!” 魏南铮继续吃,不理他。 “是我要出院的。” “青青!我是程潜!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把汤碗拿在手中,喝了两口,说:“其实我是记得一点点的。” 话音刚落,我看到魏南铮手里的刀叉突然一顿,而对面的男人眼光一亮。 不用说了,这俩是情敌无疑了。 “我记得,你好像离开了,要四年才能回来。你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 程潜脸上的欣喜消失了。 “青青,你对我,为什么这么生疏?你不是说过,你不会遵从家族的安排,你不喜欢魏南铮,你喜欢的是我。” 我挑眉看向魏南铮,他正慢条斯理地分解手里的牛排,好像完全没听到我们的对话似的。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要照你的说法,我哥应该直接把你撵出去。” 魏南铮得意地勾了唇角,一副自己就是赢家的模样。 程潜说:“我去了医院,发现你不见了。我以为你是被魏南铮强行带回来的。” “哦。”我点点头。 魏南铮把他分割好的牛排推到我面前。 “现在是这样啊……”我指了指我自己,“虽然我失忆了,但毕竟我姓魏,这里是我的家,我不能头脑一热就和别的男人私奔,丢弃我的家人。” “其次,比起我喜欢谁,将来要嫁给谁,我现在更想找回我从前的记忆,我到底为什么失忆?我得有知情权吧?所以,感情问题,先抛在后面。” “对不起二位,我不是恋爱脑,我想让自己活得明白一点,就这样。” 我拍了拍手,说,“行,会议结束。我要用餐,你们俩自便。” 我一通话说完,魏南铮和程潜都不动了,二人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 程潜说:“你真的是青青吗?” 魏南铮反应快一点,他道了声:“程先生,慢走不送。” “青青……”程潜眼里写满了落寞,我不愿多看一眼。 对于我来说,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包括魏南铮。 程潜离开后,我看见魏南铮放下餐具,他正了正神色,道:“想问什么?” “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想知道我的一切。” “好。”魏南铮立刻应下,但他又说,“不过,不免费。” 我蹙了下眉,起身拿起一旁装饰的花瓶,我嗤笑一声:“你差钱吗?” 魏南铮回头看我,一手搭在椅子靠背上,说:“我们订婚,我就告诉你一切!” 订…… 我咬了下唇,对他说:“我可以请私家侦探。” “你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你觉得你的信用卡还能刷吗?”魏南铮一副吃定我的样子。 “你真是……” 和云霁寒一个德行! 顶点 第351章 现实,杀马特 “啪!” 花瓶脱了手,碎了一地。 魏南铮伸手把我拉离那一地碎片的区域,他笑着说:“砸吧!碎碎平安。” 我扶着额,头真的有两个那么大了。 我顺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坐下来。 “我不是说了,感情问题先放在一边吗?” 魏南铮点点头,说:“你想继承魏家所有的财产,就得嫁给我。” “我净身出户行不行啊?”我翻了个白眼,说完就后悔了。 “呵呵……”魏南铮笑了,他说,“可以,那要先订婚,再结婚,再离婚。” “合着怎么都是我吃亏了?咱们俩到底谁不是亲生的!” 我气得直跺脚,为什么我到了现实世界,还要被这个男人欺负啊! “你信不信我打你啊!”我可是会武功的! 魏南铮哈哈大笑,他笑得特别猖狂,整个别墅都可以听到他的笑声。 “你真的以为,我打不过你?” 魏南铮笑得更大声了。 “吃饭!不许笑。” 我拿起刀叉,不想和他讲道理了,反正也讲不过。 我揉了揉鼻子,却感觉有鼻涕流下来,我用另一只手到餐桌上抽了张面巾纸擦鼻子,却感觉今天的鼻涕有点多,还带着点腥味。 我低头一看,面巾纸上沾着的分明是鲜红的。 “洗手间在哪儿?” 我又抽了张面巾纸,仰起了脸,冲着魏南铮说。 魏南铮低头看了眼面巾纸,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青青!” 魏南铮直接把我打横抱起来,往楼上走,他冲着门口的佣人喊道:“快!请郑医生!” 我的头被空着,觉得血好像往回流了,流进了嗓子眼儿,锈味刺激着味蕾,我有点想吐。 看来这副身子确实生了病,瞧着魏南铮紧张的模样,估计这病还挺棘手的。 但是对于我这个当惯了病秧子的人来说,生病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我不光自己不紧张,还安慰魏南铮:“你别做出那么一副可怕的模样,我也不疼也不晕,真的。” 魏南铮把袖子挽起来,亲手为我处理鼻子,面无表情地好似面对一份糟糕的文案一样。 “所以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拉住魏南铮的胳膊,我说,“都这样的,你瞒着我也没有意义。” “我会找人治好你。” 魏南铮声音有些执拗,又带着一点哽咽,我叹了口气,看来我是命不久矣呀。 “你不说我就拒绝配合医生治疗。” 我往床里一缩,就露出个脑袋,等着魏南铮自己做选择。 “哼……”魏南铮两只手搭在腿上,无奈地对我说,“还是插管的时候比较听话。” “你又要和我订婚,又什么都不告诉我,这和骗婚有什么区别?我不傻也不甜,我要知道真相。” 说到“骗婚”两个字,我自己都说乐了。像魏南铮这样成熟多金有魅力的男人,好像是他被骗才对。 魏南铮也乐了,他把我的手从被子里掏出来,往床头柜方向拉过去,说:“你的手机、电脑都在里面,你自己查。” 然后魏南铮就松开了我的手,起身要走。 “欸?” 我唤住了魏南铮。 “你去哪儿?” “你不是烦我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烦你了?” 我眨了眨眼睛,掩饰自己的心虚。 “不然呢?” 魏南铮眼睛盯上了另半边床。 “沙发的干活,呵呵。” 魏南铮失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医生来了,做了些常规检查,又抽了血,就离开了。 检查全程,一句关于病情的话都不说,比如我问这位被称为郑医生的人,我得的是什么病,这人就当哑巴,一句话都不回。 等医生走了,我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把窗帘遮得一点外面的黑暗都透不进来,安心下来。 虽然这里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但我还是觉得不能心安。 我拉开了抽屉,里面确实躺着一部手机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手机已经没电了,我找了插线充电。 电脑也饿死了,我坐在沙发上,我插上线,把电脑开了机。 “哎呀!这电脑装饰花里胡哨的,真是不能再丑了,我以前是什么品味!” 我把电脑上贴得乱七八糟的钻啊,贴纸啊都抠掉了,看着就眼花,害死强迫症的节奏。 总算是视觉舒服了,我才有心情看里面的内容。 桌面上也是乱七八糟,完全没有归类,我大概看了一下,有什么行程安排,还有几个视频。 我想起了曾经夏曼说过的话,她若知道的魏南青好像是个明星。 我翻开行程安排看了看,无非就是些小网综还有就是什么商场的站台,直播带货什么的。 说明星有点过了,我就是18线艺人,或者说是网红还差不多。 其中一个行程我看到被打成了红色。 “代言游戏《一梦千年》初体验。” 我打开了浏览器,输入了这四个字,却发现根本没有这款游戏。 怎么刚刚代言的游戏就下线了? 我又去搜了一下关于这家游戏公司的信息,发现连这家公司也搜不到了,更找不到任何关于这家公司的注册信息。 心思微动,我又输入了自己的名字:魏南青。 这回出现了好多条检索,第一条标题就是:某网红傍上富三代总裁,同进同出跑车接送! 呃……这风评不大好啊! 再看第二条:真相了!魏姓女网红“乖乖女”人设崩塌,抽烟酗酒校园暴力,黑料吐不尽! 啧! 再看第三条:魏南青排挤同公司姐妹…… 哎呀妈!辣眼睛!我看不下去了! 我把笔记本扣到沙发上,抱着胳膊缓和一下心情。好一会儿之后,我把塞鼻子的棉花抽出来,抽了自己一巴掌。 “不是我,不是我,这个肯定不是我!不生气!不生气!” 我抓了抓头发,跺了跺脚。 “不行,我不服,我要洗白。” 我进了一个社区论坛的帖子,里面全部都是骂我的。 最新一条是去年的5月6日的。 “听说了吗?魏南青工作中出了意外,死啦!” “她一个小网红能出什么意外,该不会是被自己丑死的吧?” 我拍了下脑门子,我有这么遭人恨吗? 第352章 现实,被骂惨 “像她那种三儿,就该死!” 什么?我三谁了? “就是!人家天晟集团新上任的总裁彼得可是个大帅哥,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劝魏南青做个人!不要去破坏别人家的幸福!” 彼得?一听就是个渣男名!姐会看上他! “你们别骂了!我有个朋友是圈里的,听说她好像是被毁了容,自杀了,就算救回来了,也不可能再混圈了!” “是吗?那我得买7000只彩气球踩着玩儿,庆祝一下。” “她毁容相当于整容啊!” “这种人早死就是为社会做贡献了。” 咋不把你脚趾头崩掉了呢?这不是妥妥的网络暴力吗?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想和这些黑粉杠了,我怕心肌梗塞。 我把笔记本暂且搁在一边,取了手机来。 我先打开了相册,里面多数都是我的自拍,不得不说,以前我的品味确实有点杀马特。除了自拍,就是聚会、夜店…… 一大堆和狐朋狗友的照片。 “丑死了。” 这回我可以理解广大黑粉和键盘侠的心情了。 纸醉金迷虽然难听,但是用来评价我的前半生,应该足够了。 这些合照我真的没眼看。我找到了程潜,他居然受得了我以前的品味,不过好像和程潜的照片里,我的造型还都挺正常的,虽然都是戴着口罩,没有露脸,但我能感觉到,口罩下我的脸是笑得十分真诚的。 “咦?” 这手机里照片有几千张,居然没有一张里面有魏南铮的。 我又打开了自己录制的视频,也都是出去玩的,或者是搞怪的自拍。根本没有魏南铮的影子。 我的眉头皱得深了些,魏南铮该不会真的是个骗婚的吧? 我打开了聊天软件,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魏南铮的名字,我才把提起来的小心脏又放下了。 我点开魏南铮的名字,才发现我给他的标签是:最最最讨厌的人。 我以前是有多讨厌魏南铮啊? 我点了下“发消息”,进去了聊天界面。 里面都是魏南铮发给我的,我竟然一条都没回过。 我又往上拉了拉,发现我真的一条都没有回过。 既然讨厌,把人删了,或者加黑名单就好了? 直到我再往上拉,看到了转账记录。 以前的我是把魏南铮当提款机了? 我轻轻点开了一条语音信息。 “青青,你已经16天没有回家了,我不派人跟着你,也不去找你,你不要藏起来,你回来,爷爷生病了,他想见你。” 我抓了个抱枕,把魏南铮发给我的语音信息一个个的点开。 “青青,回家,我有话和你说。” “你不能去参加那种选秀节目,你是我妹妹,我不许你这么做。” “我限你半个小时之内回家,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一开始都是这样的话,听强硬的。 “青青……回家吧,那种男人,不值得你伤心。” “你在哪儿?你不要躲着我。” “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后来发的信息,就温和许多了。 甚至到了最后,带着无奈与祈求。 “青青,爷爷去世了,你得回来……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我不强迫你和我结婚,你平安回家就好。” 我把所有的语音信息都听完了,抱着膝盖抓着自己的头发。 “魏南青,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后悔回来了,让我回去做云翊吧!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原来我竟然这么叛逆,这么……啊……我想不出词骂自己了。” “魏南青,你真是太混了,爷爷去世你都不回家,你长心了吗?啊!你说啊!” 我握着手机,又点了其他联系人的信息,无非就是吃喝玩乐,哪里有什么正经工作啊! 我找了一百多年的记忆,却没想到自己是这么混蛋的人,我不仅仅是失落失望,我是心如死灰了。 看完一切之后,我又点了魏南铮的头像,犹豫了好一会儿,我才给他发了条信息:“睡了吗?” 半晌,都没有人回信。 我后悔发信息了,已经后半夜两点了,人家凭啥还在电话那头儿等你。 就在这时,门开了,魏南铮出现在门口。 “没睡。”魏南铮在门口道了声。 “那个……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尴尬地把沙发收拾了下,对他说,“请进。” 魏南铮走了进来,他走到我面前,看我手里握着的手机,说:“你可以随时联系程潜,但他不能带你走,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允许……” “我不走,你坐。” 我把手机放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魏南铮惊异地盯着我的动作,然后才坐了下来。 我把头靠在魏南铮的肩头。 “我突然对活下去没有信心了,因为我不是个好人。” 魏南铮抓住我的手,放在他手心里摩挲。 “你是。” “对不起。” 我听到魏南铮那般说,突然心里一酸,我苦笑了声,说:“我都被那些喷子骂懵了!” 魏南铮把我的手握紧,他说:“青青,你还年轻,从前的事,忘了,就不提了。” “我忘了,可是你还记得,我敢说我以前一定做过很多伤害你、让你伤心的事情。我不能这么这么自私地说重新开始,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 魏南铮转过头,摸了摸我的脸颊,说:“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从前你很好。” “嗯!” 我拉住魏南铮的手,说:“就算你这么说,我也需要适应。请恕我不能这么快地转变角色,毕竟……” 毕竟在那场漫长的梦里,我活了百年之久。 魏南铮揽过我,说:“当年爷爷一直隐瞒我的身世,后来爷爷突然当众宣布我们的婚事,你叛逆也是情有可原。” “嗯!”我笑了笑,“我猜到了。” “所以呢?那场意外,是怎么一回事?”我问魏南铮,“你还不打算说?” “你不怕我骗你吗?” 他把我的电脑放在我手里,说:“还是你自己找答案吧。” “好吧。” 我知道魏南铮与云霁寒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如果这件事让云霁寒摊上了,他才不会让自己受这么大的气呢!早把我牢牢困在他身边,才不管我愿意不愿意。 第353章 现实,又被骂 第二天一早,我被手机吵人的铃声震醒了。 “这是谁设的铃声啊!要把房盖儿震开吗?” 我赶忙抓起手机接听了电话。 “魏南青!你死哪儿去了!你跟我这儿玩失踪呢?好不好玩儿?刺不刺激?玩够了没?玩够了给我回来复工!” 我还一句话没说,就被对面震天响的声音吼得脖子仿佛都短了两截。 等那边吼完了,我才问了句:“你哪位啊?” 电话那头有十秒钟的沉默,然后又是河东狮吼:“你傻了吧?居然问我是谁!我是你爹!行不行……” 我心想这人脾气也是够坏的了,我等这人骂骂咧咧地说完了,才对对面那个听起来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说道:“你要是不说你是谁,我就挂了。” “誒?别别别!你先别挂呀!你一挂我不就又找不到你了吗?” 这回这人总算是恢复正常了。 “那么我问你答。你是谁?”我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我是你经纪人孙礼,你在这儿跟我装什么糊涂呢!” “哦!”我回了一声,“我问你啊,我离开之前最后一个工作是什么呀?” 既然网上有说我是工作时候出的意外,那我出意外之前的最后一个工作安排对我就很重要了。 “最后一个?你等等,我找找啊……” 对面沉默了会,突然说:“就是一场直播啊!” “然后呢?”我问。 “然后你就走了呀!我就再联系不上你啦!你还好意思问我!” “我没出意外?”我问。 “意外!你失踪了就是最大的意外了好不好!怎么着,你还想讹我一笔啊!我告诉你,咱们可是签了合同的,你信不信我告你违约,让你赔我这一年的损失啊!”对面的叫孙礼的不明性别的人,又开始吼了。 “魏南青心里有点数吧!就是那些红得发亮的明星不是照样有被骂的时候!你一个小小网红连一条小虾米都不算,在直播间里被骂几句,怎么了?你卖的不就是个绿茶人设吗?说不定哪天你就被骂火了呢!怎么着,觉得委屈了?不想干啦?那可不成!合同期没满,你想撤,得先赔违约金!” 我挠了挠头,这人嘴皮子怎么这么碎啊! 这时候,我手里的手机突然被抢走了。 “喂!”魏南铮衬衫的扣子只扣了最下面的两个,衬衫袖子也还散着,他脸色阴沉,对着电话那头说:“她辞职了。” 然后魏南铮就把电话挂断了。 魏南铮把电话放在床头,低头系扣子,他抬了下眉眼,看向呆在原处的我,说:“放心!律师会上门和他详谈。” 我还呆在原地,魏南铮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想什么呢?” 魏南铮腾出一只手,抚了抚我的头发,我才反应过来,对着魏南铮竖了个大拇指:“给你点个赞。” 魏南铮微微笑了下,说:“吃饭了,一会儿还有的忙。” “忙什么?” 我把刚才打电话来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魏南铮捏了捏我的鼻子,他说:“拍婚纱照。” “啥!” 我把自己缩进被子里,“我不做网红了,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我肚子里没有二两香油,所以我想读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最好是出国读。” 魏南铮扶了下眼镜,说:“不错的主意,不过要先订婚。” 我倒!怎么都逃不过了是吗? 因为昨晚也没吃好,今日早餐我吃了两碗粥,到了第二碗粥见底的时候,我才注意到魏南铮一口都没动。 “哦,我是不是应该少吃点,不然一会儿拍照效果不好哈。” 我心虚地放下了汤匙,不吃了。 魏南铮无所谓地点点头,说:“无事,吃吧。” 然后他才默不作声地吃起来。 我舔了舔嘴唇,跑去厨房想再盛碗汤,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什么拥过来。 一只手拂在我抓着汤匙的手上,可能是因为魏南铮和云霁寒长得像吧,我竟然没有多么的吃惊。 “你也要喝?” 我任魏南铮把自己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这个动作云霁寒经常做,以至于魏南铮做这个同样的动作时,我竟有些热泪盈眶。 眼看着眼泪就要落下来了,我急忙用手把眼睛挡住了。 “汤好热,蒸得眼睛疼。” “是吗?给你吹吹。” 我的身子被扳过来,有凉凉的风从手指的缝隙吹进来。 我的心痛了下,是切实的心痛,就好像现在站在我面前轻声哄我的是云霁寒一样。 眼泪噼里啪啦地打下来。 “怎么哭了?” 我拥住了魏南铮,哽咽道:“让我哭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云霁寒,我不知你是真是假,是现实还是虚拟,我只知道,我现在很难受,一想起你,就难受得五脏六腑都疼。 云霁寒,如果你是一场梦,为什么所触所感,又那般真实? “再哭,眼睛就肿了。” 魏南铮打断了我的思绪。 “好。” 我抽噎了一会儿,才平复了心绪。 魏南铮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满眼无奈地说:“看来我得换衬衫了。” “那我再哭会儿。” 我笑着说道,却见到魏南铮身后走过来一个佣人。 “先生,程先生又来了。” 连佣人都加了个“又”字,看来程潜来的次数够多,已经造成了他人的困扰。 魏南铮对我说:“我上楼换衣服,你们聊。” 咦?他不把程潜赶出去?不黑脸? 这倒是和云霁寒的一贯作风很不一样啊! 我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茶,见到程潜冲了进来。 “青青!”程潜好像是跑过来的,头上挂着汗珠,头发也被汗水打湿了。 程潜掏出手机,他打开一个界面,端着手机到我眼前,他问我:“这是不是真的?” 我接过手机,看到上面的今日头条新闻,是天晟集团总裁将于三日后和身份神秘的女友订婚的消息。 我往下拉了拉,有一张总裁的照片,西装革履的魏南铮戴着金丝边眼镜,撞进我的眼睛。 黑我的帖子里,好像也提到了天晟集团。 敢情是我自己三儿了我自己?这帮捕风捉影的狗仔,可真是害人不浅哪! 顶点 第354章 现实,找答案 “真的。”我把手机还给了程潜。 程潜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他质问我:“昨天你不是说暂时不谈感情吗?” “是。”我点头。 程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你和他订婚,那我呢?” 我想了想,问程潜:“我看了我们之前的聊天记录,你不是单方面和我提出分手了吗?” 程潜愣住。 我笑了笑,说:“我是失忆了,但我不是白痴。你出国第三天,就和我分手了。所以你今天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程潜摇了摇头,他过来要拉我的手,我却躲开的。 “青青!那都是魏南铮,他强迫我这么做的。” 程潜从手机里调出了一段录音,放给我听。 “这次出国留学的机会,你们学院只有一个名额,你不是一直很想把握住这次机会吗?除此之外,我给你一百万,资助你的研究项目。条件只有一个,离开我妹妹,永远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 “我知道你需要这笔钱,你错失这个机会,以你目前的实力,我也不可能把妹妹嫁给你。你想好,拿着钱,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出了国,我们两清。” 录音的声音,确实是魏南铮的,一点不掺假。 程潜放完了录音,抓着我的肩膀,对我说:“青青,我不是真的要与你分手的,我本来想着,四年后,待我学成归来,我的研究项目申请了专利,我便有足够的实力回来娶你。你记得我们约定好的,四年,你愿意等的。” 我推开了程潜。 “送客。”我冷冷地道了声,起身要上楼。 程潜却挡在我面前,他说:“青青,你不要被他骗了。” “让开!” 我绕过程潜,程潜却不打算让路。 我嗤笑了声:“程潜,第一,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和我分手的,我已经接受了。所以,我们现在没关系,这是我家,请你离开。第二,那笔钱,你收了,就继续出国好好做你的研究,我等不了四年,也不愿意等你四年,我又不是块石头,你们想捡就捡,想丢就丢。第三,你我都不是小孩儿了,我有自由选择爱人的权利,我现在心里喜欢谁,我要嫁给谁,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提醒。” “送客。” 程潜是程潜,他不是李叔夜。 我往楼上走,不管程潜在身后说什么我都充耳不闻。 到了二楼拐角,我撞上了魏南铮。 我踩了下他的皮鞋,赌着气说:“你妹妹才值一百万?我这么不值钱?” 魏南铮没躲,结结实实地受了我这一脚。 “你再把我当成商品估价,信不信我还离家出走!” “我告诉你,我把程潜赶走,是因为我心里真的没有那么的喜欢他。至于你,我还没考察完,订婚只是为了顾忌你的面子和你在家族里的地位,不是真的多么多么地喜欢你,我就是为了你不被董事会们借机会找你麻烦!” 我说不下去了,我被程潜的两个录音气到了。 魏南铮拥住我,拍了拍我的背。 “说!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做吧?像程潜这样的,你赶走了多少个?” 魏南铮说:“你别哭,不然我还得换衣服。” “你当我想哭,我控制不住。难怪我从前讨厌你,一点也不会哄小孩儿……” 我推开魏南铮,指着他说:“不许靠前,我生气呢!” 魏南铮拉住我的手:“不靠前,怎么拍婚纱照啊。” “魏南铮,”我正了正神色,对他说,“你要保证,我没有选错。” 魏南铮牵住我的手:“好。” 晚上,魏南铮说他有工作,我只好在卧室里一个人继续摆弄电脑,我打开了一个叫“魏南青”的文件夹,发现里面还有二十个文件夹。 每个文件夹都按照1到20编了号。 我点来了第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几张老照片。 应该是后来我把这些老照片扫描到电脑里的,最老的一张已经不甚清楚了。 里面有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个襁褓里的孩子,最前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笑容宽和。 我看到这张照片的备注是:“全家福”。 那这个老爷爷应该就是我的爷爷了,而那对年轻夫妇应该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可是这里,却没有魏南铮。 再翻看第二张,老爷爷还是老爷爷,只是手中多了根拐杖,而老爷爷身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看上去八、九岁的样子,他怀里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孩儿,小孩儿扎着两个羊角辫子。 照片里没有了年轻夫妇,老爷爷脸上也失了笑容,表情十分严肃。 我把照片放大,想细细瞧一下魏南铮小时候的模样,却发现一放大就模糊了。 我又接着往下翻看。 老爷爷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都是魏南铮和我的,有学习走路的,有玩球的,骑单车,还有魏南铮把我揣进他篮球比赛的奖杯里的搞笑模样。 可以说,魏南青整个童年,都都魏南铮的影子。 这些亲昵而温馨的照片一直延续到了17岁。 17岁以后的照片里,我的照片里,再也没有魏南铮的影子。 唯一的一张同框的,是备注着18岁生日的照片,坐在前面的爷爷已经垂垂老矣,表情带着一丝丝愠怒,魏南铮身着西装,身姿挺拔,而我穿着香槟色的晚礼裙,我一丝笑容都没有。我和魏南铮一左一右,完全不挨着了。 再往后的照片里,我的造型就变得越来越杀马特了,简直就像是骨灰级地扮丑。 我想,这该是魏南青不服从家族安排和叛逆,故意这么做的。只是这样,伤了家人的心。 魏南铮如今对我依旧小心翼翼,他今日一直躲在二楼偷听我和程潜的对话,我可以想象,他是有多么担心我会跟着程潜离开这个家。 “咚咚!” 桌面右下角显示我有一封邮件。 打开来之后,寄件人是周医生。 周医生?昨天来为我检查的不是叫郑医生吗?而且就算是要沟通病情,应该也不会直接给我发邮件吧? 我心里有些忐忑,总觉得这封邮件发来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顶点 第355章 现实,选择你 “魏小姐,根据您之前在我们医疗中心心理咨询科室所做的相关治疗,您的重度抑郁症通过之前的治疗有所好转,但这一年以来,您并没有再回我中心复诊,为了您个人的健康考虑,我建议您尽快到我中心复诊……” 像这样的邮件,一年以来,每天都有发到我的邮箱里。 我喝了口水压压惊,我像是有抑郁症的人吗?而且还是重度的? 心思微动,我翻找了下房间里的抽屉,有一个抽屉之前是上了锁的,但是很明显锁被撬开了,打开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我又走到了床所对的那面墙上,壁纸是新装的。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用指甲找到了壁纸接缝的位置。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开了。 “青青!” 魏南铮走进来,我看到他急促地走进来,没有回应他,而是用手把壁纸猛地撕了一大块。 可我只看到雪白的墙壁。 “怎么了?” 魏南铮捡起我撕掉的那一块,说:“不喜欢这个颜色还是款式?” 我摇摇头,对他说:“对不起,我只是有一点神经过敏。” 魏南铮眼镜之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对我说:“还不困?” 我又摇了摇头。 “我……”我指了指那个被撬了锁的抽屉,问魏南铮,“这里以前装着什么?” 魏南铮眼神明暗交替了下。 “是药吗?” 魏南铮深深叹了口气,说:“是。” “我都做过什么疯狂的事情?我的意外,不是因为别人,是我自己造成的,对不对?” 魏南铮不说话,可他脸上冷峻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有没有……”我吸了吸鼻子,“我是不是用了极端的方式,伤害了你?不然你为什么处处都对我提防着?你虽然叫我自己找答案,却在我的房间里安装了监控,对吧?” “你知道?”魏南铮有些惊讶。 我点点头:“不然你今天早晨不会衣裳扣子都没扣好就进我的房间。现在也是。” “呵呵……”魏南铮抚了抚额角,“青青,你还是这么聪明。” 我抹掉眼角的泪珠,对魏南铮说:“我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必这样,我现在很好,不会伤害别人,也不会伤害自己。” 我拉了拉魏南铮的手,我对他说:“哥,我们明天,去拜爷爷,好吗?” 魏南铮怔住了。 “无论我有没有恢复记忆,你都是我的家人。” 我晃了晃魏南铮的手,唤回了他的心绪。 “青青……” “你还有工作吗?我陪你好不好?” “对不起,青青。”魏南铮把眼睛摘下来,他拉着我坐在沙发上,他说,“有件事,我觉得你还是知晓比较好。” “好,我听着。” 魏南铮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程潜出国后,你不肯回家,连爷爷重病你也不出现,葬礼你也没有出席,我气极了!我把你抓回魏家,我限制你的出入,我那时候不知道你得了那么严重的病,我以为你都是为了能逃离我,才在房间里发疯似的乱涂乱画一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我以为你是装出来的。” 魏南铮说:“我监视你是因为我还不确定你的病痊愈了,我担心你会再伤害自己,再吃掉所有的药、吞掉不该吃的东西,或者做出些别的什么伤害自己……” 魏南铮的解释,十分无力,可我却都认真地听进去了。 我拥住了魏南铮,靠在他肩头,说:“不怕了啊,我没事了,我现在好好的,以前的事,我也不记得了。” 我拿出哄小孩而那一套,魏南铮把我拥得紧紧的。 “要不我们明天去做个心理调查?确诊一下?我真的好啦!” 我调侃道。 魏南铮也笑了,他捧起我的脸,用他的额头碰我的,这个动作我特别熟悉,好像多年之前,我们也是这么互相消磨彼此的孤独感的。 可是,为什么我的病,就突然好了呢? 难道说云霁寒他们都不是一场梦,是我吃药吃到灵魂出窍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活了百余年吗? 我无法解释这一切,也无法讲给魏南铮听,因为那一切都太荒诞了。 第二日,我早早地起了床,把自己收拾好了,在一楼等魏南铮下来。 “二小姐今日气色好多了。” 被称为邹姨的管家年过半百,看着我笑眯眯地向佣人们讨水果吃,她一直用手帕拭泪。 天哪!我以前的脸是得有多臭,人是得有多混啊! “邹姨,我哥这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我吃着水果,想从邹姨嘴里套出点儿话。 可这老管家可真能管得住嘴,她回复我道:“二小姐,先生不让说的事,您还是亲自问先生的好。” 我撅撅嘴,我要是好意思问,还会问你吗? “一口一个先生的,你们这么怕他吗?” 我随口嘟囔了句。 “这话二小姐可说错了,先生对我们,一向很宽和的。” “是吗?” 那倒是和云霁寒很不一样,能把这样的人祸害得要把人关起来的地步,从前的我,是有多能作啊! “唉!”可惜我都不记得了。 就在这时,我瞧见一个保安灰溜溜地进门,要到二楼去。 “干嘛鬼鬼祟祟的?出了什么事?”我唤住了那人。 保安在楼梯口上不上下不下的,尴尬地站在那儿,这时候,我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见青青!我有重要的东西交给她!” 我一听,这不是程潜吗?他还没走呢? “别吵我哥了,让他进来吧。”我对那保安说。 “是,二小姐。”保安出去了,很快,程潜就跑进来了。 “早啊!”我冲着程潜打了声招呼。 程潜手里握着一张存储卡,对我说:“青青!这里有你出意外的秘密,我拼了命弄到的!” “你看了?” 我问程潜。 程潜说:“青青,是魏南铮害的你,如果再晚一点发现,你就……” 我接过程潜的优盘,把他丢到了果汁的杯子里。 “你!” 程潜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已经知道了。”我对程潜说。 顶点 第356章 现实,成全你 “这东西对我没有用,程潜,我愿意嫁给魏南铮。” “这怎么可能!你从前……” “从前是从前!”我打断了程潜的话,“我可以确确实实的告诉你,就算不是魏南铮,我也不会喜欢你,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动,就这样,你走吧。” “魏南青!为什么你醒过来之后,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程潜怒吼着。 我耸耸肩,对邹姨说:“送客吧!别吵到我哥。” 邹姨走到程潜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她说:“程先生,是我请你出去,还是保安赶你出去?” 程潜依旧愤怒与不甘,我却不想再与他多说。 程潜走了好一会儿,魏南铮才下了楼。 “今天这么早?” “嗯!” 我溜到魏南铮身前,“哥,你领带歪了。” 魏南铮挑了下眉,停下步子低头整理领带,我走上前,抢在他之前,为他细心地整理。 一百多年不做了,有些生疏,我踮起脚,做得很慢,魏南铮也有耐心,就静静地等着。 “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哥可要打扮得帅气一些。” 我浅浅地笑着。 “怎么?”魏南铮揽上我的背,有些好奇,“安排了什么节目?” “嘘!” 我故作神秘,“昨天我们说好的,今天你得听我的。” “好好好!” 魏南铮连答了三声好,他眼底有了浅淡的笑意,虽然稍纵即逝,可我看着却特别安心。 终于收拾停当上了车,我对着司机耳语了一句,司机也明显一愣。 我们坐上了车子,出别墅的时候,我看到程潜落寞地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我微微叹了口气。 “还是舍不得?” 魏南铮也看到了,他一只手拄着头,一只手握着我的手,眼睛却盯着汽车的后视镜。 我摇摇头:“他还会再来烦扰你的,我惹出来的乱子,却要你帮忙收拾。” “换成别人,你看我管不管?” 魏南铮握紧了我的手。 “谢谢。”我靠在魏南铮肩头,哼着小调子。 “什么歌?”魏南铮问我。 “浮生梦。”我回道。 魏南铮静静地听我哼完,半晌都没有说话。 我有点累,靠在魏南铮肩头眯了一会儿,魏南铮始终把我的手握得紧紧的,他把自己的外套给我穿。 “你的手很冷。” “我是蛇,冷血动物。”我开了个玩笑。 魏南铮用侧脸碰了下我的额头,问:“想好了吗?去哪所大学?” “凭本事考上哪个去哪个,不要你帮忙。” “哼,有志气。”魏南铮笑了。 “先生,到了。” 司机提醒我们。 我直起身子,魏南铮瞟了眼窗外,问我:“来这儿?” “嗯!” 我点点头,从包里掏出身份证和户口本。 “你从哪儿拿的?”魏南铮盯着我手里的东西。 “你书房呀!” 魏南铮扶了下眼镜,才想说什么,却被我堵住了嘴。 我松开他,说:“你关注的点错了,在见爷爷之前,我得先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下来。” 我挽过魏南铮的胳膊,调笑着问他:“魏先生,请问你带身份证了吗?进了这个门,照了相,卡了戳,你就是我魏家的孙女婿,可不许后悔啦!” 我歪着脑袋等着魏南铮的回答,阳光打在他的眼镜上,我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看见他的嘴角勾了勾,对司机说:“出去到两条街以南,给我买包烟。” 什么? 这是什么脑回路? “好的先生。”司机也听话,就这么被打发出去了。 魏南铮! 我手里拿着火红的小本本,看着窗外的那个西装笔挺的男士排着长队去为我买奶茶。 “确实有点违和,不过你买回来的,足够甜。” 等魏南铮上了车,我还要适当地夸赞一番。 魏南铮只买了一杯给我,自己买的是咖啡。 车子又动起来,我慢吞吞地喝着,补充着热量,好让自己感觉不那么冷。 “这么好喝?” 魏南铮瞧我喝得认真,有些好奇地看着我。 “嗯。”我点点头,“要不你也买一杯?” “不用这么麻烦。”魏南铮直接用我的吸管喝了一口,难得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我也享受这难得的午后时光。 “魏南铮,以后我该怎么叫你啊?” “随你高兴。” “小魏子!” “啧!” “哈哈哈……” 终于到了爷爷的墓前,我把红色小本亮给爷爷看。 “对不起,爷爷,我来晚了。” 魏南铮把花束放在爷爷的墓前。 “爷爷,你眼光真好,选了一个好孙女婿。” 我挽过魏南铮的胳膊,说:“从前是青青不好,青青知错了。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他,让他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魏南铮一愣,他转头看我,问:“你呢?” “我有你呀!” 我撒了个娇,对魏南铮说,“魏先生,我累了。” 魏南铮俯下身子,把我背了起来。 “带我回家,好不好?” 我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背上。 “好。” 夕阳西下,烤得我的脸暖烘烘的,可我的指尖却感觉不到温度了,手指也僵硬了。 “如果人生能像走这个台阶一样简单该多好,就算走得不好,也可以重新来过。” 我说:“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想回到我18岁生日那一晚,我会告诉你,我喜欢你。” “可惜,我忘了一切,忘了我喜欢过你,甚至忘了你是谁。我把一切都忘了,却要让你独自承受所有的痛苦。” “我以前,一定对你说过很多伤人的话吧?你不要放在心上啊,我是病人嘛!我说话不过脑子的。” 我缓缓松开了魏南铮,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青青!” 魏南铮脚步快了些,他急促地说:“我带你去医院,你坚持住。” “不必了,你慢慢走就好。” 我死过十几次了,人死之前是什么感觉,我最清楚了。 “魏南铮,我知道,我们都互相伤害过彼此,如果可以重来,我会好好爱惜自己,我会做一个合格的魏家女儿,等你来娶我……” 我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了,这一次,我该是真的死了。 “叮!叮!” 是什么声音?遥远的,铃铛的声音。 第357章 碧海,我的缘 我好像途经了许多地方,我看到了神秀山前滔滔江水之上,我看到一个乘舟而上的男子,那是和云霁寒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是曾经我的掌门师兄。 我看到他从江里打捞出一个落水的女子,正是我的面容。 掌门师兄把我带回了神秀山,让我拜他的师父为师。 情不知何时起,后来,我如愿嫁给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 原来,故事是这样开始的,我竟然忘了。 风景迅速地掠过,日月轮转,沧海桑田,百年已过,我看到满天雪花中,我推开了云霁寒,替他挡了刺客的一刀。 那时候,我才确定,我此生的羁绊是谁。 痛!痛得我感觉自己这个光亮的小球将要爆炸。 我看到眼前那串叮叮响的铃铛一点点消失了。 直到那铃铛消失,我的痛感也跟着一点点消失。 有什么从我的眼角不断的滑落,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我感觉耳畔传来一声声低泣。 “呜呜,小主子,您怎么还不醒呢?小殿下还那么小,您怎么舍得啊!” 这不是长生吗?他能不能不要像哭丧似的? 我怎么没死?还回到这个世界了? “娘娘,您到底怎么了?这都十天了,娘娘就这么睡着,汤药喂进去就吐出来,太医也说不出您是得了什么病,娘娘,奴婢求您了,别睡了,您再不醒,天都要塌了。” 这是玲珑吧?她说什么呢?天塌不塌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过我确实有点饿,这倒是真的。 我看我还是醒过来吧。 “水……” 我唤了声,嗓子有些干。 “娘娘!娘娘说话了!”玲珑惊呼。 我还能睁眼睛呢! “啊!小主子醒啦!醒啦!陛……陛下!” 我看见长生屁颠颠地奔出了内殿。 “有水吗?” 我对玲珑说了两遍,玲珑才反应过来。 “唉!奴婢这就给娘娘拿!” 玲珑跑去倒水的功夫,内殿的门又开了。 云霁寒走了进来,他脸上不带什么表情,眼神依旧冷冰冰的。 “知道醒了?”云霁寒声音冷冷的。 我撑死身子,环顾四周,这里是勤政殿吗?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是云翊。 铃铛消失了,是不是代表着,我再也做不回魏南青,而只能做云翊了呢? “你身子虚,好好休息。” 云霁寒没有上前来,他只象征性地打了个官腔,就出去了。 我还沉浸在这次怪异的穿越之中,我真有些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虚拟了。 “娘娘,水来了。” 玲珑把水杯放在我面前,我才回过神来。 “嗯,谢谢。” 我接过被子,脑子还没有转过来,我以为我刚才就应该是死得透透的了。 “娘娘,您说什么呢?您谢奴婢,奴婢怎么受得起呀!” 玲珑跪下来,她泪眼婆娑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快起来吧。” 我把玲珑扶起来。 “什么受不受得起……” 我喝了口水,靠在床上,盯着头顶的纱幔,不知道魏南铮现在怎么样了。有了结婚证,他便可以坐稳天晟集团董事长的位置,就算没有我,他也可以活得很好。至于程潜,长痛不如短痛,他消沉了一阵子后,应该会出国继续搞他的科学研究吧。 作为魏南青,我的使命也算基本完成了,我没有什么后悔了。 但是作为云翊,我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我和云霁寒又又又一次陷入了冷战,而且这一次,我想他可能不会轻易就与我和解了。 “玲珑,这十日,都发生了什么事?把你知道的讲给我听。” 我的目光终于挪动了。 玲珑说:“是,娘娘,您晕倒之后,陛下就立刻起驾回宫,太子殿下得知了您的事,又急又气,顶撞了陛下,被圣上罚了抄书。” 好嘛!不愧是我儿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不过娘娘您别急,太子殿下后来也向圣上认了错,现在太子殿下白日里读书练功,有模有样呢!” 我点点头。 “还有吗?”我问。 玲珑凑得近了点儿,压低了声音说:“太后娘娘一直病着,圣上有旨,除了太医,任何人不得探视太后。” 那不就相当于把太后软禁了吗? “丞相一家暂被押在天牢,案子还没有结。” “至于慕容烟岚……”玲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说吧,本宫早晚要知道的。” 我叹了口气。 玲珑附在我耳边,说:“娘娘,那贱人还在宫里呢!” 我眨了眨眼睛,云霁寒这是何意? 玲珑又说:“娘娘您这头昏迷着,这贱人那头就给添乱,自杀了好几次,都被救下了。现在这贱人疯疯癫癫的,圣上将那贱人关在了凤仪宫,还派人看管着,听长生公公说,是怕这贱人自尽。奴婢说句不当讲的话,那贱人就是在装疯,圣上就是对这贱人还有情,舍不得她死。” “能舍得,才是绝情。” 我把被子放下,起身走到窗边,淡淡的花香从里悄悄溜过来,我抬头看了看那片被勤政殿圈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天空,苦笑了下。 “玲珑……”我唤了声,“将关雎宫收拾一下,本宫身怀龙嗣,不能伺候陛下,今日便搬走。” 玲珑没有应。 “去办吧,陛下不会阻拦。” 我掐落了窗口那株早开的月季。 “这花儿急什么呢?开得早,落得也早啊!” 玲珑犹豫了会儿,还是出去了。 我坐在梳妆台上,看着自己如今惨淡的模样,何必在此凄凄惨惨地等着别人的爱怜? 他是帝王,我是皇后,我们各自有立场,我们都有无论如何也要保护的人,包括对方。 我站在云霁寒身边,反而会给他招来麻烦,我成为众矢之的,使得云霁寒那般为难,我不想他为难。 “你又要走?” 镜子里照出云霁寒的身影,他负手而立,目光冰寒。 我冲着镜子里的他笑了笑,说:“只是搬回去,方便陛下而已。” 云霁寒走到我身后,他俯身抓起我的一缕头发。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遇事,就知道逃。” 云霁寒把我的身子扳过去,让我不得不面对着他。 “朕不准,你就是死,也得死在我怀里。” 顶点 第358章 碧海,我的债 云霁寒眼睛微红,他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我说:“陛下想多了,我只是不想做无谓的争辩罢了,到时候叫陛下失望,让陛下对臣妾生了厌,臣妾被废,是罪有应得,稷儿还小,他一个人在这吃人的宫廷里,活不下去。” “你也知高阁清寒,为何不能体谅朕?” 云霁寒捏住我的双肩,他使的力气很大。 “你叫柳谊清查户部,把丞相的老底儿翻出来亮给朕,你的聚缘斋寻着点蛛丝马迹,你便顺藤摸瓜,你牵出来好大一张网。丞相是被挤到了墙角,无路可退了,才会想到干脆来个鱼死网破。” 云霁寒半跪下来,他用一只手轻轻地捏住了我的下巴,说:“从出发去围场之日起,所有的一切,你都设计好了吧。翊儿,你是朕教出来的,这些事,你自己根本做不来,你不可能想得如此周全。你告诉朕,背后指点你的人,是谁?” “三哥,自古有多少王朝更迭,根源在外戚专权。我只是做了你想做却不忍心做的事。” 云霁寒松开了我,他抚着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碰了下我的额头,叹了口气:“你真的不打算说吗?” 云霁寒的袖中掉出一个玉佩,上面赫然刻着“凤栖梧”三个字,他把玉佩亮在我面前,说:“是他吗?他在哪儿?” 我推开了云霁寒,要去抢那玉佩,云霁寒却抢先把他高高举起。 “还给我!” 云霁寒深吸了口气,他说:“你还是不肯信我。” “云霁寒,李叔夜都死了,你放过凤栖梧,行不行?” 我见云霁寒把那玉佩握在手中,他的手指甚至在“咯吱”作响。 我伸手去抢,却被云霁寒抓住了手腕。 “行。” 云霁寒居然应下了,可他却把我的手腕抓得更紧了。 “只要你答应朕,永远不背叛朕!永远!” “我没有背叛你!我只是想保护好我的亲人,有什么不可以!” 我要甩开云霁寒的手,却根本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凤栖梧的玉佩收在袖中。 “既如此,此次丞相之事,朕就按你的意思办。以后,在承国的后宫,再不会有人妨碍你。至于朝堂,你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害苦了朕,你只想着除掉丞相,可有想过,丞相亦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当如何安抚老臣,又该如何制衡朝堂,你的那位幕后军师,有没有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 我不知道,我没有想得那么长远过。我当初让柳谊查户部,其实是想查到当初那个将户部银子贪墨案中,隐藏在背后的那方势力。 我没想过,会牵扯出丞相更大的问题。更没想到,我们的动作被丞相察觉。 慕容烟岚毒害稷儿,是我真心要扳倒的,但对于丞相,我只能说是误伤。 可我现在对云霁寒解释这些,他又怎么会信? “你是凤命,你的皇后之位,无人能撼动。你是朕此生唯一珍爱的女人,你就算把天翻了,朕也不会废你。但是,翊儿,朕不许你对朕有二心,你只能是我的!” 云霁寒甩开了我的手,他说:“关雎宫不许回,你给朕老老实实呆在勤政殿养胎,若是再背着朕做这些蠢事,朕不保证,会不会被李叔夜的凤栖梧斩草除根!你听到了吗?” 我揪住云霁寒的衣角,又缓缓松开了。 有些话,怕是永远也说不出,有些误会,也永远解不开了。 “臣妾……遵旨。” 我缓缓闭上眼,任云霁寒决然离去。 我坐在席子上,看着镜子中颓唐的自己,我抚过这张惨白如纸的脸,越来越陌生,我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娘娘!” 玲珑抓过我的手,说,“娘娘,您怎么受伤了?” 我低头看看手腕,紫青的手腕上,有一道划痕,应该是和云霁寒抢玉佩的时候,不小心被他身上的配饰划伤的。 “无事,小九会处理。” 我无所谓地笑笑,“像这样的伤,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娘娘!您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玲珑用帕子为我把伤口包好,说,“娘娘请稍候,奴婢去把猫主子抱过来。” 玲珑出去了,长生却进来了,他说:“小主子,宋大人来了,主子也唤您过去。” 云霁寒不是不许我插手他的事了吗?怎么又要让我去? 宋晩这个时候来,又是做什么? 想到宋晩,我明白云霁寒的意思了。 宋晩那一日拼命为我挡箭,定是叫云霁寒对宋晩的身份起了疑心。 云霁寒叫我去,分明就是要试探宋晩是不是凤栖梧的人,他甚至有可能已经盯上了宋晩,怀疑宋晩就是在背后为我出主意的人。 这下子,可就坏了。 “好。” 我面色如常的回复了长生,努力平复心绪,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应对。宋晩的身份绝对不能被云霁寒发现,他是个有才能的人,我不能害死他。 我换了件常服,把头发简单地挽好,便出了内殿。 宋晩已经到了,他正和云霁寒汇报什么,见到我从内殿出来,宋晩立刻跪地行礼:“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宋大人安好,平身吧。” 我坐在云霁寒身侧的席子上,双手轻轻交叠放在身前,便不再多言。 云霁寒果然把目光定在宋晩身上,盯着他的反应,观察着他的肢体反应。 我也不多言,长生上了茶点来,我用左手端着茶杯,细细品尝。 “爱卿继续刚才所言之事。” 云霁寒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些深意,我忽略了他的眼神,自顾着喝茶。 “是。” 宋晩应了声,说道:“经微臣对刺客所使用的兵器对照,发现刺杀陛下与皇后娘娘的两批刺客,所使用的兵器,从材质和做工上,都完全不同。” 宋晩从袖中取了一方手帕,他将手帕摊开,里面有两段断刀的残骸,将其呈给了圣上。 云霁寒拿起了刀片,缓慢地查看一番,他在军营里呆了十几年,不可能不知道这刀片是不一样的。 “果然如爱卿所言,这两者,确不一样。” 第359章 碧海,冤枉我 云霁寒转头看向了我,他把那两片刀片推到我面前,对我说:“皇后也瞧瞧,这刀片,是否感觉熟悉?” 我蹙紧了眉,转过头看云霁寒,他这是何意? 宋晩也看向我,他也愣住了。 “呵呵,陛下这话是何意?难不成臣妾还能自导自演一出戏博同情吗?” 我冷笑了声,又道,“还是说,陛下以为,这其中一部分杀手,是臣妾派出去的,要杀了自己的丈夫,自己孩子的父亲?” 云霁寒目光冷得像两把刀子,他哼了声,问宋晩:“爱卿以为呢?” 宋晩立刻反应过来,他跪在地上,对云霁寒叩首,道:“陛下,微臣无能,未能查出其中端倪。” “是查不出,还是不想查?”云霁寒嘴里噙着冷笑,我看他就要发作,便把手中的茶杯搁下了。 “陛下,你要治罪,也该找真凭实据,这般凭白无故污蔑臣妾,怀疑你的臣子,与昏君又何异!” “你叫朕什么?” 我看见云霁寒把自己的手握成了拳,心里像刀割一般疼。 “陛下!宋大人是为了您的亲舅舅,为了给他们洗清冤屈,才主动请缨调查此事的!你忘了吗?” 我拿起了两片刀片,将他们丢到地上,站起了身,说:“此事若是臣妾所为,陛下尽可以收押了臣妾审一审便是!” 我指着地上的刀片,说:“这两片刀片使用的冶铁方式确实不一样,其中一个承国的兵器,因为纯度不够,硬度也不够。而另一把断刀可谓是百炼成钢,这种技术在我这三国的认知里,只有昭国才有,而且这种程度的锻造水平,应该是专门供应昭国皇族和军队的一部分工匠。” “且不说陛下整日在臣妾眼皮子底下转来转去,臣妾有的是下手再嫁祸别人的机会,就算真的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更不会露出这个大的破绽给陛下,陛下要是真的这么无聊,想和臣妾找架吵,大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臣妾才不会顾忌陛下的身份,定要和陛下吵个够,分个高低!” 我气得自己都能感到脸上火热火热的,手攥成了拳头,真想打人。 我甩手就走,却被云霁寒抓住了手腕。 “嘶……” 我用力甩开云霁寒的手,云霁寒却直接起身,他大手一抓,我的手又落在他的手里。 真是我还飞不出他的五指山了吗? “怎么受伤了?” 我的衣袖上浸染出点点血花。 “要你管!” 我转身要走,却被云霁寒直接揽住了,我身子一倒,就落到云霁寒怀里。 “放开!”我要把手拽出来,却被云霁寒把得死死的。 云霁寒撩开我的手腕,才看到我的手腕上缠着被他扯松动的手帕。 “怎么弄的?” “你好意思问吗?” 我吼了声,推开云霁寒,却被他又抓了回去。 “放开我!”滚烫的泪水流出来,“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才不管你!我不想再和你吵!放开!” 可云霁寒却把我拥得紧紧的。 “出去!” 云霁寒喝了声,把宋晩撵了出去! 我摘下头上的珠钗,又从腰间取下夹带的药瓶,又把绑在小腿上的匕首都掏出来,丢到了地上。 “看!我这么多明的暗的法子,杀你还不容易!用得着去雇杀手!我要杀你!早十几年就下手了!还用等到现在!” “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个倒霉的皇后,我还不稀罕呢!” 无论我怎么推云霁寒,他就是无动于衷,紧紧地拥住我。 “不闹了,翊儿,三哥错了!好不好?三哥,只是担心你被人利用了。” 云霁寒抚了抚我的头顶,我愣住,别过脸不去看他,默默地流泪。 云霁寒抓着我的手腕,把帕子轻轻解开,手腕上一圈黑色的淤青,再加上那道划痕,弄得特别骇人,其实根本也没出多少血,可这伤是云霁寒弄出来的,他可能也心虚,他轻轻地吹了吹伤口,又用帕子把血渍擦干净。 “翊儿长大了,脾气越发大了,都说不得了!” “你那是说吗?你那是明目张胆的怀疑!你干脆把刀架我脖子上,一刀抹了我算了!下一世我保证离你八百里远,可不来招惹你!” 云霁寒抚了抚我的肩膀,轻声哄着:“朕错了,错了,朕就是试探……” 云霁寒不说了,正在这时候,玲珑抱着小九进来了,小九一瞧见我立刻奔了过来,他落在我怀里,攀在我手腕上嗅了嗅,舔了舔。 “喵!” 小九瞬间炸毛了! “喵!” 小九的爪子抓住云霁寒的手,另一只爪子伸长了照着云霁寒的脸就糊过去! “不要!” 我赶忙抓住小九,小九哪里肯听话,从我怀里蹭出来,就往云霁寒脸上蹦。 结果被云霁寒一巴掌糊在了地上。 “喵!” 小九窜到我怀里,冲着云霁寒怒目圆睁,呲着牙。 “你消消气!”我抚了抚小九的毛,小九这回好像是气急了,一个劲儿的冲着云霁寒叫唤。 “猫主子这是怎么了?”玲珑不明所以,问长生。 长生叹了口气,冲着玲珑摇了摇头,他怼了怼玲珑的胳膊。 长生使了个眼色,两人也出去了。 小九低头把我的伤口处理好了,依旧不放弃盯防着云霁寒,一直趴在我怀里,冲着云霁寒龇牙咧嘴。 “这回小九以后再不会替你治伤了!” 我抱着小九站起来,云霁寒揽过我的肩膀,他说:“你去哪儿?” “老老实实地呆着,做你的皇后。” 我用云霁寒的原话怼回去,抬脚就要走,却又被云霁寒抓了回去。 “你怎知这两把刀的区别?” 云霁寒眼神飘向地上那两片断刀。 “你不用没话找话,我以前是谁,你不是知道吗?” 我抱着小九就走,今日这闹剧,该结束了。 云霁寒总算是没有再为难宋晩,我想如果当时宋晩为我求情,哪怕是一句,云霁寒都会大大加深对宋晩的怀疑,那样宋晩就危险了。 然而我与云霁寒的这场博弈并没有结束,我与他之间的隔阂并没有消除。 当年在宁远城,云霁寒就拿李叔夜的命威胁我,如今他又拿凤栖梧威胁我,他多么不信任我。 第360章 碧海,风露白 信不信,由他,我没有做过的事,他也别想赖上我。 刺杀云霁寒的人,定是昭国派来的刺客无疑。只是为何这刺客能知晓丞相的计划? 难道说,这个奸细,不是藏在云霁寒身边,而是丞相身边吗? 云霁寒又召回了宋晩,与他长谈之后,二人便一同出了勤政殿。 我猜想云霁寒定然也是猜到了这一层,此番便是去找丞相了。 我终究没有成功搬回关雎宫,玲珑提出到长春园散散步,我也没有那个心情。 “娘娘,要不奴婢把摇椅给您搬出去,您肚子里的小殿下要多晒晒太阳,才健康呢!” 玲珑使着法子叫我开心,我也不忍再拒绝。 午后阳光正好,摇椅放在廊下,暖暖和和的,我被晒得昏昏欲睡的。 “娘娘,您可要用点什么?您昏睡了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进食。您脸色也不好,又不许奴婢唤太医,奴婢是真担心您。” 我想了想,说:“倒是有个吃食,儿时御膳房的老师傅常做给我吃。后来因为吃多了牙痛,三哥便不许我吃了。” “是什么呀?” 我舔了舔嘴唇,说道:“龙须酥。” “龙须酥?这个奴婢也听说过,奴婢这就去御膳房,叫他们备一盘来。” 玲珑点着小碎步去了。 我随意地哼着调子,观赏着廊下的几株盆栽,又不免惆怅。 “啪!” 一只风筝不知从哪里飞进来,越过宫墙落在了地上。 风筝线已经断了,彩色的蝴蝶图案跌在地上,有些可怜。 风筝? 我来了兴致,便唤了宫人,把那风筝拾起来给我。 这风筝做工不算精细,上面的彩绘,也有些粗糙,构图不算美,可怎么瞧着就是很顺眼。 “母后!” 从门口跑过来的小娃娃朝我招手,他跑得飞快。 “母后!” 稷儿扑进我怀里,脸上挂着独属于孩子的开心。 “来,母后看看,稷儿有没有胖一点。” 我把孩子抱到摇椅上,孩子拿起我手里的风筝,说:“母后,这是稷儿和父皇一同做的风筝!” 云霁寒还会做风筝? “做得真丑。”我松开了风筝,心里有点堵得慌。 “父皇说,只要稷儿能把这风筝送到天上去,母后就会醒过来。” 我捏了捏孩子的小鼻子,说:“你父皇还挺会哄小孩儿的哈!” 孩子却很郑重的指着风筝说:“母后,这上面的颜色是稷儿涂的,好不好看?” “呵呵呵……好看!好看!” 我打着哈哈,好看什么呀! “母后你看!” 孩子指了指风筝的一角,他说:“父皇还在上面提了字。” 字? 我仔细瞧了瞧,透过孩子涂得花花绿绿的颜料,果然上面并排提了六个字:风露白、江采霜。 我有一瞬的恍惚,想起了那一年,云霁寒带着我去了无双城,我们掉进冰湖里。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唇,眼睛又有点湿。 “母后你怎么了?” 稷儿摸了摸我眼角的泪花,他说,“是不是稷儿书背的不好?母后不高兴了?” “没有啊……风大,眼睛有些干。” 我把风筝交给稷儿,把他的乱发捋了捋,说:“趁你父皇不在,多玩儿一会儿吧。” “嗯!”稷儿搂上我的脖子,说,“母后不怕,等稷儿长大了,保护你和妹妹。” “这话谁教你的?”我一听就不是这孩子自己能想出来的。还妹妹!他还能未卜先知? “父皇啊!父皇说,身为男子汉,就要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家人。”稷儿说得头头是道,三句不离云霁寒,玲珑不是说稷儿之前还顶撞云霁寒吗?云霁寒是用了什么法子降伏了这只小怪兽的? “去玩儿吧。” 孩子跑出去了,却把风筝落下了。 我抚摸着风筝上我们的名字,我们永远不能做风露白和江采霜,我们都有必须完成的使命。可是偶尔,做一场这样的梦,也不是不可以。 “娘娘!” 有宫人匆匆跑过来,对我说:“不好了,娘娘。” “何事?”我微微抬眼,还能有什么人坏我的心情? “倾城公主来了!” 说话间,云倾城已经气势汹汹地进来了。 “下去吧。”我冲着宫人们挥挥手,估摸着又是一场闹剧,就不叫这些人看笑话了。 云倾城见我就在廊下,便直接朝我冲了过来。 我以为云倾城会如从前一样,直接指着我的鼻子就骂,却没想到今日她居然会向我行礼。 “拜见皇后娘娘。” 虽然这行礼带着怒气,不过也算是十几年来头一回,云倾城见我的面还能这么客气,这么能忍。 “快起来吧。” 我也先礼后兵,且看她又来找我什么麻烦。 “本公主要见母后。” 云倾城瞪着眼珠子,一副讨债人的模样,就好像我欠了几辈子都还不完的债一样。 “你是公主,想去就去呗。” 我佯装不知情的模样。 “废话!本公主要是能进的去,还用来这儿?你把皇兄迷得连亲娘都不认了,我到你这儿来评评理,凭什么本公主不能见母后?” 云倾城扯着脖子就喊,可见是急坏了。 “你进不得,我也进不得。你我是一样的,你找我也没用。”我耸耸肩,指了指殿内,“陛下恰巧不在,要不你等等?陛下若是回来了,兴许能准你见太后。” 云倾城嗤笑一声:“还不是你从中挑拨的?” “是我,你又能奈我何?” 反正云倾城也从来没把我当成一个好人,这个锅我来背,也挺合适。 云倾城走上前来,手抬起来,就要扇巴掌,这个动作她最常做了,她不累,我都看腻了。 不过她这回没打下来,她缓缓把巴掌收起来,说:“我可不想落得和岚姐姐一个下场。” 我勾了勾唇,起身与云倾城对视。 “五皇姐,我真心奉劝你一句。陛下是太后亲生,陛下不会伤害太后。你若是信任你的兄长,就回你的齐国公府,做点当家主母该做的事情。” “皇后娘娘还好意思笑话本公主吗?”云倾城眼里尽是嘲讽,“你对岚姐姐做过的事情,本公主都已知晓,你心肠怎么能这么狠!” 顶点 第361章 碧海,龙须酥 “本宫狠毒?敢情你们做什么都有理,我们就活该被祸害,都该死?”我听不下去了,对云倾城怒斥道。 “你这副嘴脸,皇兄还处处护着你,本公主一定会替岚姐姐讨回公道!” “够了!你这话是不是说反了?我对慕容烟岚做了什么?本宫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岚姐姐疯了,现在还被关在凤仪宫那种地方。本公主问你,为何她见了你之后,就疯掉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叹了口气,对云倾城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不和你争辩这些无用之事,你走吧。” 云霁寒刚才还说我替她收拾烂摊子,可他还不是一样要我为他和慕容烟岚这笔烂账买单? “呵呵呵……”云倾城不屑地笑着,说,“你害了岚姐姐,害了慕容家,怕是心虚,不敢去凤仪宫吧?” “五皇姐,有脾气要发的话,回您的齐国公府,你随便。翊儿就不奉陪了。” 我往殿内走去,云倾城要来抓我,被我躲开了。 “五皇姐慢走!” 我拾级上殿,不再理会云倾城的无理取闹,反正不管我是怎么样的,在云倾城心里,我就不是个好人。 我坐在云霁寒的席子上,看着面前的桌案,伸手拿起一折奏章,却突然想到了云霁寒手里攥着凤栖梧家主令牌时的骇人模样。 我又把奏章放下了。 手中执笔,我想我可以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个了。 我画的,是“水排”。 那时候我是周琼玖,我对水排只有依稀的印象,好像从前在什么书上看到过,便闲来无事讲给了韩子渊听,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韩子渊竟然上了心,琢磨了一个多月,他将一种可以利用水能提高冶铁效率的工具制作了出来,并将其交给了工部。 本来按我的意思,应该全国普及。英王却驳回了我的想法,并将水排之法秘而不宣,他大概是担心被承国的探子学了去吧? 后来我被陷害惨死,这么久一提起英王我依旧毛骨悚然,我早就把这件事情遗忘了。 今日偶然被提起冶铁术,我才想起这东西来,我努力回想着当初韩子渊的设计图,画得八九不离十,拿给承国的能工巧匠,但愿他们能明白这东西的做法吧。 刚刚搁笔,玲珑便进来了,我把另一张宣纸铺在画上,又随手拿了折奏章,压在上面。 “娘娘,您要的龙须酥好了。” 玲珑扶着我进了内殿,我拿起一块含在嘴里,香酥可口,入口即化,看着这细丝万缕的龙须酥,我浅浅淡淡的笑了。 “娘娘,看到您笑便万事大吉了,看来这龙须酥很合娘娘的口味呢!” “嗯,就算生活是一团乱麻,只要结果,是甜的,就还有拼下去的勇气。” “嘻嘻!”玲珑笑得神神秘秘的,她说,“娘娘,您知道奴婢为什么去了这么久吗?” 我摇摇头,分给玲珑一手一个。 “好吃吧?”可能吃甜食真的有益于调节心情,刚才被云倾城指着鼻子骂的我,已经忘了刚才心头的抑郁了。 “你去御膳房偷吃了什么好吃的?”我问。 玲珑摇摇头,说:“好吃的没吃到,倒是听到了一个好故事。” “哦?”我来了兴致,“说给我听听,讲得好有赏。” “是。” 玲珑服了服身子,说:“御膳房的老尚宫说,从前有个小公主,生病了不肯吃药,就吵着要吃龙须酥,可是整个皇宫的厨子根本就没听说过龙须酥是什么吃食,这可急坏了宫里的厨子们。小公主每日吃下苦药,愁眉不展,病情也不见好,小公主的皇兄也跟着急了,便发了道全国布告,谁能做出小公主想吃的龙须酥,便赏黄金百两。” 我听着玲珑讲得故事,怎么这么熟悉呢?可若是这个主人公是我的话,我怎么不记得龙须酥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后来呢?”我问道。 玲珑掩嘴笑了两声:“布告发出去,来尝试的人却寥寥无几,因为龙须酥这个东西,不光这位皇子闻所未闻,就连那些掌勺几十年的大厨,也没有听说过,更不用说吃过了,所以来尝试的厨子做出来的,根本是驴唇不对马嘴,小公主都不满意。后来,小公主的皇兄便叫小公主说一说这龙须酥是什么样子的。” “嗯。” 我应了声。 这个我记得,云霁寒不光问,还让我画来着。我当时还抱怨云霁寒是在叫我“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然后啊!整个御膳房包括京城所有的厨师都忙活起来了,凭着小公主的口述和画,各位厨子都各显身手,做了他们认为的龙须酥。他们把做好的成品一一呈给了这位皇子,皇子就挨个尝,直到尝到一个最满意的,最符合小公主所说的口感……” “啊?”原来我吃得那盘龙须酥的背后,还藏着这么一个故事。 “后来啊,小公主吃到了龙须酥,神奇的事,没几日,病就好啦!后来,这龙须酥就成了宫廷里常备的一种甜品啦!” 我鼓了鼓腮帮子,看着桌上的龙须酥,说:“过分甜了吧,有点齁。” 吃了一大口自己的狗粮,好噎得慌。 想到一脸阎王相的云霁寒坐在席子上,他身前是一排排的厨子手里捧着他们的龙须酥作品。 难怪云霁寒一口龙须酥都不吃,我每次喂他吃,他都说自己牙疼。 “噗!” 我情不自禁地乐出了声,原来云霁寒还有这么耿直的时候。 “所以啊,娘娘,您与陛下才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呢!咱们不和陛下吵,让外人看了,又要得意了!”我这才明白玲珑给我讲这个故事的用意。 “照你的意思,本宫得去向陛下认错?”我摇摇头,“就算我现在认了错,陛下也不会在意,肯定也以为我是在骗他呢。” “可是娘娘……” 我摇了摇头,打断了玲珑的话。 “玲珑,如果有一天你也有了喜欢的人,你大概就会明了这样的心情。我不想把自己很丑陋狠毒的一面亮给他看。” 第362章 碧海,有手段 “因为那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那就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覆水难收。” “奴婢不懂。” “你还小呢!怎么会懂呢!” 我把剩下的龙须酥都赏给了玲珑,她为了我和云霁寒之间的事,也是绞尽了脑汁。 “娘娘!说得好像您有多么老了似的!” 呵呵!说出来怕吓死你。 “下去吃吧!顺便想想再编个什么故事唬我。” 我把玲珑打发出去了。 我落寞地坐在席子上,连叹了三声。 “谁不想和你好好的?人家一醒来,你可好哈!横眉冷对的,好像我是个历史的罪人似的!” 我吐槽了云霁寒一句。 “你说说你堂堂一国之君,心眼子就不能大一点吗?婚也结了,孩子也有了,出生入死好几回,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啧!该不会是我真的老了吧?” 我揉了揉脸蛋子,又抚了抚眼角,“我这么快就年老色衰被嫌弃了吗?我该不会长白发了吧?” 我起身要去梳妆台看看,却突然被抱住了。 熟悉的熏香包裹着我,我身后的人轻轻抚了抚我的发,又低头闻了闻我的发香。 “依旧颜丹鬓绿。” “这么快就回来了?效率倒是够高的。” 我从云霁寒的怀抱里溜出去,到了梳妆台前,为自己卸妆。 云霁寒坐到我身边,一条腿弯着,他的手搭在上面,另一只胳膊拄着梳妆台,眼含秋水似的盯着我。 他说:“想你了。” “没看出来。” 从我醒过来,就和我吵架,还是连续的两场,说他想我了,鬼都不信。 我用帕子轻轻擦掉脸上的妆容,时不时地瞟一眼身边的云霁寒,他就这么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盯得我心里发毛。 “陛下有话请直说。” 我身子往另一边侧了侧,不敢直视云霁寒的目光。 我现在是彻底摸不透云霁寒了,他心里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翊儿……” 云霁寒唤了声。 “臣妾在。” 我心里堵着一块石头,故作冷漠地说。 “呵呵……” 云霁寒低低地笑了声,他拉过我的手,他的手心还是那般温热,我却不敢过多贪恋这样的温度。 “翊儿给朕,再束一次发,可好啊?” 云霁寒话音刚落,我的心立刻被揪起来,可能是太心痛了吧?倏地,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了出来。 “翊儿……” 云霁寒从后面拥住了我,他的大手摩挲着我的小手,驱走了我心头的暖意。 上一次,我替云霁寒束发,是在宁远城。 如今他这般说…… 我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好。”我抖着声说。 云霁寒正襟危坐在我身前,我缓缓把他的发冠摘下来。 “翊儿,这么多年,手艺可有长进?” 云霁寒抬手,用他略微粗糙的大手握了握我的手。 我吸了下鼻子,对云霁寒浅浅淡淡地笑着说:“自然,我云翊此生,只为我的男人束发。” 云霁寒愣了下,然后镜中的他微微扬了下唇角,似乎对“我的男人”这个说法很满意。 “还疼吗?” 云霁寒盯着我的手腕。 我点点头:“心疼。谁叫你老是没轻没重的!” 云霁寒微微垂了眼帘,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桌上。 我知道,那是治淤青的药。 “朕还有没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陛下这是话里有话吧?”我一下下缓缓地把云霁寒的每一寸发丝都梳到。 “今日五皇姐来了,因为母后和慕容烟岚的事,又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努努嘴,对云霁寒说,“所以啊,陛下,臣妾与你,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俩,谁也别怨谁,一齐把这桩事了结了吧?” 云霁寒转头,他说:“岚儿的事……” “别动!目视前方。不许动。” 我打断云霁寒接下来要说下来的话,把云霁寒的头扳正了。 “陛下,臣妾不傻。” 我取了一把匕首,割下自己的一小缕发,把它们编成了一根麻花结,作为发带,把云霁寒的头发再一点点束起来。 “臣妾是陛下教出来的,陛下也当有这个自信,你教出来的皇后,是精明的,是有手段的。” 我用自己的头发编成的发带把云霁寒的头发束好,我说:“陛下放心,后院臣妾会为你守好,臣妾是真软弱还是假软弱,陛下心里有数,对吧?” 云霁寒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他的喉结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从前种种,臣妾不提了,往后的日子,还请陛下多多提点,免得臣妾又做过了火。” 我把发冠为云霁寒戴好,两手搂上他的脖子:“出了这扇门,你是君,我是臣。而在这门内,你我是夫妻,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翊儿还是翊儿,没有变过。三哥信不信,还要不要翊儿,都由三哥。” 云霁寒抚着我的手腕,把药一点点擦在我受伤的手腕上。 “朕何时说不要你了?” 云霁寒小心翼翼的,他说,“我一早就发现了凤栖梧的玉佩,是李荀临死前给你的吧?朕一直在等你给朕一个解释,等得太久了,朕就害怕了……” 我抽了抽鼻子,我说:“我也害怕三哥不听翊儿的解释。” 云霁寒转过身,把我带进他怀里,他捏住我的脸颊,轻轻拂去上面挂着的泪珠,他低头轻触我的额头。 “朕这么像一个昏君吗?” “娇宠一人,不是昏君的表现吗?” 我点了点云霁寒的心口。 “故而……” 云霁寒点了点我的鼻尖,说:“朕绝不许你,背叛朕,对朕有二心……”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云霁寒黝黑的眸子,明媚地笑了。 “那就要看陛下的能耐了!” 这一日之后,朝堂上又发生了大事。 宋晩的代理丞相转正了,他成了承国开国以来上位最快,同时也是最年轻的丞相。而我的外祖父,太师柳谊,也荣升为承国腊肉级别的一位三朝老臣,成为与宋晩一派的新新青年一代十分不对付的老牌臣子。 然而丞相此生毕竟功大于过。 第363章 碧海,谁狠毒 我也亲自当着朝臣的面为丞相求了情,云霁寒就顺着台阶下,只是罢掉了丞相的官,没收了他一部分的田产地产,准他告老还乡。 至于后宫,云霁寒说什么也不愿再见慕容烟岚,他把慕容烟岚安置在凤仪宫,那个他曾经最痛恨的女人住过的宫殿,就是表明了,他不愿再给慕容烟岚任何希望了。所以这个坏人,还得我来扮。 我亲自捧着一壶酒进了凤仪宫,凤仪宫被慕容烟岚祸害得破破烂烂,她用簪子把我儿时睡过的小摇篮扎得碎了一地,簪子也折断了。 慕容烟岚是真恨我。 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坐在桌案上,用珠钗扎着一个布做成的小人儿。 “慕容烟岚,厌胜之术,于我无用。” 我是司徒若雪,我真正的生辰八字,恐怕只有我死去的亲娘才知道。 而且,就凭着慕容烟岚那拙劣的本事,无非就是撒气用的。 慕容烟岚抬头看向我,她虽然身处如此破败之地,但妆容依旧明艳,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看来她还时刻盼望着云霁寒能来看她一眼。 “我来替陛下,送你一程。” 我把酒壶搁下了,为慕容烟岚倒了一杯。 慕容烟岚冷笑一声,咬着牙说:“莫再拿寒哥当幌子,就是你这个女人的主意。” “不错,正是本宫的意思。” 我找了张席子,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坐了上去。 慕容烟岚望向那杯毒酒,脖子上的血管儿颤了颤,她用眼白扫了我一眼。 “云翊,我从前觉得你就是个毛丫头,没想到你城府如此之深,竟然都不介意吗?” “我介意!” 我提高了声调,“所以,像你这样的女人,必须从宫里消失!再过些日子,这宫里,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一败涂地的慕容家,曾经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里的事实,关于你的事迹将会被彻底抹杀掉,就像曾经住在这里的那个女人一样。” 慕容烟岚眼里盯着我,她好似从来都没有如此仔细地端详过我。 “云翊,本宫真是太小看你了……” 我从鼻息里吐出一声嗤笑。 “本宫要感谢你的小看,若是你再高看本宫一眼,怕是稷儿也没命活到现在。” 慕容烟岚把她手里的娃娃朝我丢了过来,我轻轻挥手拂落了。 “本宫也是寒哥喜欢的女人!凭什么不能和寒哥有一个孩子!” “因为什么?”我反问慕容烟岚,“因为本宫眼里容不得沙子,因为本宫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本宫不愿委曲求全!云霁寒是我云翊的男人,你有什么资格夹在我们二人中间?” “慕容烟岚,是你的痴心和愚蠢,葬送了慕容家两代元老积攒下来的荣华富贵,是你自己让你落入今日的地步。” 慕容烟岚上前来要抓我,我把她一把推倒在地。 我指了指那杯酒,对慕容烟岚说:“时辰到了,棺材已经为你备好,你不用指望任何人能来救你,太后和丞相现在自保都来不及呢!” 慕容烟岚用袖子狂扫地面,折腾起层层灰尘,她撕心裂肺地吼着:“不,本宫不死,你这种女人,凭什么赐死本宫!” 我走到门口,道了声:“再不会有人进这间宫殿,喝不喝这杯酒,你自己看着办吧!” “云翊!”身后的慕容烟岚唤住了我,“不是本宫,也会是别人!自古帝王,有哪个能一生一世只守着一个女人,你不要太自大了!你能杀得我一人,难道还能次次如愿?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总有一天,寒哥会厌了你,到时候他也会像今日一样,一杯毒酒斩断与你所有的关联!” “不!”慕容烟岚又改口道,“你的下场,会比我惨一百倍!你,柳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 我转过头看着慕容烟岚的癫狂模样,说:“你的诅咒,我记下了。这世上,痛恨我想要我死的人,每一个都比你说得更加可怖,不过不好意思,我不信这些,哪怕是天命!” “云翊!” “你走好!” 我走出去,立刻便有宫人将门锁住。 慕容烟岚扑到门板上,说:“云翊!你这个女人,好毒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吩咐身边的玲珑道:“所有宫人都撤走,从此刻起,凤仪宫封宫。” “云翊!你给本宫回来!云翊…啊……” 慕容烟岚锤着门板,我信步离开,把她的叫喊声甩到脑后。 “娘娘,要不奴婢叫人进去,直接把那酒给她灌下去吧?这样让她大吵大嚷地污蔑娘娘,万一宫里谣言四起,怕是对娘娘不好……” “就让她叫给陛下听,陛下自己的风流账,本宫还要替他受过。谁叫他当初娶慕容烟岚的?明明那时候他……” 明明那时候,云霁寒心悦于我,他却把我蒙在鼓里,害得我走了好多条弯路,伤心了那么久。 “也叫那些后宫的女人都听听,与本宫作对的下场就是如此,叫天叫地也没有用。看还有没有人敢动不动就冲着陛下抛媚眼儿!本宫就是这么小心眼儿!谁惦记陛下都不行!” “嘻嘻!娘娘!您这醋吃得有点多啊!要不奴婢给您备些点心?” 玲珑这几天胆子大了,都敢挖苦我了。 我撅撅嘴,没好气的白了玲珑一眼。 “不吃。”我坐上了轿撵,“咱们去会会太后她老人家。” 玲珑偷笑了两声,说:“娘娘,您呀,还是小孩子脾气。” 太后卧在病榻之上,面容惨淡,见我走进来,冷眼瞥了我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太后冷漠地说:“你是来像哀家炫耀的吗?” “是啊!” 我得意地笑了两声,见太后“蹭”地把被子一踹,坐了起来,一手拍着床板子,一手怒气冲冲地指着我喝道:“你早晚要遭报应!总有一天,你会像哀家一样,被亲儿子反了!” “呦!看到母后身体还有力气骂儿臣,儿臣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伤心呢。” 我弯了眉眼,跪下给太后行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请安!你分明是要来气死哀家的!哀家都听说了,你刚刚去了凤仪宫,你竟然杀了岚儿!” 第364章 碧海,要亲征 太后把床板子拍得啪啪响。 “母后……”我唤了声,“动气伤肝,对您身子没有好处。慕容烟岚谋害太子,是死罪!儿臣处置她,合理合法。” 我顿了顿又说:“母后心疼慕容烟岚,难道就不心疼稷儿吗?稷儿是您亲孙子,是承国的太子,是将来承国的国君啊。” “呵呵……”太后咬着牙,“你在本宫眼皮子低下猫了十几年,本宫今日才看明白,你才是那个最懂得韬光养晦,四两拨千斤的人。” “那都是母后您教导的好。”我讪笑道。 太后磨着后槽牙,估计是想把我抽筋拔骨了吧? “母后年老,竟不知庞大的慕容家族这十几年来,生了多少蠹虫。一只白蚁可以吃掉一艘大船,翊儿是为了母后着想,在慕容家翻船之前,把母后拉上了岸。” 我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帛,放在身前,往太后那头推了推。 “这些人,都没有干净的。若是再深挖,丞相怕是就要把牢底坐穿了。母后啊,您比翊儿精明得多,如果放任慕容家继续把持朝中大权,无非就是两个下场,一是如当年司徒家一般,族人尽灭,浪荡流离;二是丞相推翻了陛下,弑君而另立新君,陛下则身首异处。这两个结果,母后愿意选哪一条?” 太后沉默了,两只手抓住了被子。 我冲着抬头叩首:“母后,陛下是您的亲子,稷儿是您的亲孙,您看不上儿臣,儿臣往后不来讨您的嫌就是,不过儿臣还是要尊你一声母后,在稷儿面前,儿臣也不会说母后的一句不是。” 我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对太后说:“待这个孩子出生,还要劳烦母后,替翊儿将他和稷儿拉扯大,母后辛苦。” “你这是何意?” 太后追问我。 “有两个小家伙闹腾,您想装病也不成了吧?” 我嬉笑着。 “小崽子!” 太后把枕头丢向我,可我已经光速地溜出去了。 “小崽子,反了反了,寒儿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东西!你给哀家回来跪着……” “哼,还让我跪!到时候你儿子一心疼,再和你吵一架,可不真把你气病了吗?”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吐槽。 “哎呀!玲珑!本宫真是神清气爽啊!” 我却了轿撵,大摇大摆地在宫里走着。和太后吵架吵赢了的感觉真是比中彩票还爽。 “娘娘,娘娘,您注意点儿形象,宫人们都看着呢!” 玲珑抓住我的胳膊,说,“娘娘啊,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您多少安稳点儿嘛!” “嗯嗯,本宫就高兴一会儿,就一会儿!” 玲珑摇了摇头,只好扶着我,放慢我的速度。 “高兴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我登时顿住脚。 “呵呵呵……陛下今日散朝真早。” 我缓缓回头,可云霁寒已经走到我身边了。 “做了什么亏心事?嗯?” 云霁寒挽起我的手,捧在他手心里暖着。 “呵呵呵呵……” 我干笑了两声,眼睛落在云霁寒身后走来的,除了元亮和长生,竟然还有宋晩。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 宋晩说着就要跪,我连忙摆手。 “别别别!宋爱卿如今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本宫可不敢叫你跪。” 我拉了拉云霁寒,对他说:“你们有事要谈吧?我自己慢慢走。” 好不容易解决了事情,我还想到长春园溜达溜达,顺便去找宸妃切磋一下武功,可不想回勤政殿憋着。 云霁寒低头把我的手放在他鼻尖嗅了嗅,眼睛一眯,说:“想跑?不准!” 不是吧?云霁寒什么时候还学了读心术了。 “欸?” 说话间,我已经落入云霁寒的怀抱,他把我抱上了轿撵,说:“给朕念奏章。” 我揉了揉额角,往边上坐了坐,离云霁寒远一点。 “唉!天天在一起,不腻歪吗?” 云霁寒正撩开轿撵的帘子,好像在看什么,听我这般说,他转头看我一眼,说:“你敢腻歪?” “呵呵,不敢不敢。” 我叹了口气。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把语气放温柔一点。” 云霁寒抚了抚我的头发,说:“小心思还挺多的。” “陛下不喜欢?” 云霁寒无奈地笑了,拥住我,道:“尚可!” 回了勤政殿,云霁寒真的押着我一同批奏章,话说这么多年,我在政事上也没什么长进,云霁寒竟然还不死心。 云霁寒把一封信亲自交给我,说:“展开,念出来。” “哦。” 我瞥了眼我们堂下的宋晩,他低眉顺眼的,也不抬眼。 我把信纸摊开,念出声来:“叩拜吾主,昭帝于三月十二夜暴毙……” 昭国老皇帝死了? “属下等无能,刺杀周琦玉无果,其现已控制昭国朝堂,不日登基!” 哦!原来云霁寒也派了杀手刺杀周琦玉啊!他们俩这算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呀! “陛下,昭国明面上还是风平浪静,看来周琦玉是打算对老皇帝的死秘而不宣,待稳定了朝中政局,再正式登基为皇。”宋晩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我把信放下了,这才发现信封的一角带着些黑色的污渍,看上去像是血滴干涸的痕迹。 看来这些云霁寒派出去的刺客,恐怕凶多吉少。 我对宋晩的说法很赞同,我把信纸放到烛火前烧了。 “昭国老头儿肯定不是无缘无故暴毙,说不定就是周琦玉的手笔。周琦玉连亲爹都杀,真是残忍无情。” 云霁寒脸上面无表情的,他说:“据传言,周琦玉并非昭帝血脉。” “啊?还有这种八卦?” 我竖起耳朵,我最爱听八卦了。 “微臣也曾听过这样的传言,昭帝正是因为发现了周琦玉的身世有问题,才削掉了周琦玉的秦王之位,赐死了周琦玉母子。只是不知为何,这周琦玉竟然没有死成。” “唉!” 我叹了口气,做了个“五”的手势,又打了自己一巴掌:“真是啪啪打脸,他落难逃到承国,我还资助他银两来着,他居然好意思恩将仇报!” “啧!!” 云霁寒为我揉了揉脸颊,安慰我:“不怨你,他自己找死,朕若姑息,只怕将来,天下会乱在他手里。” 第365章 碧海,不舍得 我琢磨着云霁寒话里的意思。 “陛下要攻打昭国?” 我终于明白云霁寒为何把我叫回勤政殿了。 宋晩拱手道:“皇后娘娘,微臣以为陛下此时攻打昭国,可以借着昭帝暴毙之事起兵,不仅师出有名,还可以使得昭国内忧外患。” “话是这么说,可是周琦玉又不是好对付的,他一肚子花花肠子,濮阳候做刺客杀手护卫都在行,带兵打仗还是第一次呢!” 我不免担心起修来,他这个人别的都可以就是嘴有点笨,发号施令他可不在行。 “故而,朕打算亲征!” “什么?”我的心陡然悬了起来。 “不,我不准。” 我抓住云霁寒的手,心一下子就乱了。 “你你你,你是皇帝,好好坐在你的龙椅上指点天下就行了。承国又不是没有大将,不是还有齐国公吗?” “齐国公已经起兵南下。”云霁寒抚了抚我的背,“昭国可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陛下所言极是,娘娘,就算此番我们不攻打昭国,昭国早早晚晚也是要来侵犯我国疆土。此次陛下若亲征,必定军心大振,气势上,我们已经赢了。”宋晩也跟着添柴点火。 云霁寒捏了捏我的小脸,说:“朕从来没输过,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 不知怎么了,我就是特别心慌。 “周琦玉三番五次挑战朕的底线,朕此次,绝不能再容他。” “周琦玉确实是太欠揍了些,我也不是不同意承国起兵,我只是……我说不出来,我就是……” 我害怕…… 云霁寒反而笑了,他捏了捏我的小鼻子,说:“乖,三哥不会有事。” 我看了看宋晩,宋晩我笃定地点头。 “那,我和三哥一起去!” 一想起云霁寒要去西南那么远的地方,我就忐忑不安,还是让我跟着他比较安心。 云霁寒却摇了摇头,他抚了抚我的肚子,说:“你替三哥,守好这个家。” “我……” 听到“家”这个字,我的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止不住往下落了。 “都怪这个小家伙,来得真不是时候。” 我狠心捶打肚子,却被云霁寒抓住了手,他紧紧拥住我。 “不怕啊,不哭,最晚,明年这个时候,朕必定归来。” 我抽噎着,我舍不得。 “好啦,还有外人在看着,朕的小皇后啊,你控制一下好不好?朕快被你淹死啦?” 就这样,云霁寒要御驾亲征的事情就敲定了,宋晩现在成了云霁寒手底下的人,也一个劲儿地替云霁寒说话,根本也不照顾一下我的感受,他也支持云霁寒亲征。 其实,如果理智一点想,这个时候确实是承国拿下昭国最合适的时候,一方面北方的戎国与我们结盟,另一方面承国如今的国力足以吃掉昭国这个小国。 我不是太后,她可以对着佛祖日夜念经为云霁寒求平安符。我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和云霁寒在战场上同生死共进退。 我如今能做的,只有掩藏起所有的担心和不安,擦干眼泪,送他出征,对他说:“京中有我,三哥放心。” 我把小九和雪儿还有它们的四个孩子通通塞给云霁寒。 “你都带上,昭国皇族都会饲养双尾灵猫,咱们这几只整日除了吃就是睡,也不知能不能长点心,多帮你退敌。” 我又把几张锦帛呈给云霁寒。 “这些是百年之前,昭国东北大营的布阵图,还有各处要塞的地图,其中用朱砂标记的是当年我误打误撞地探出来的几条小路。已经过去一百年了,一点没变化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有没有用。” 我拎期最后一张,给云霁寒展开看。 “这一幅就厉害了,这是昭国的皇宫布局图,皇宫的布局一般改动的地方不会太大,运气好的话,那些机关和密道估计一个都没变呢!你一定把这些收好了,希望到时候能助你一臂之力。” 云霁寒捧起我的脸,眼含宠溺地说:“前有水排,后有布阵图,翊儿啊,你的脑子里藏着多少秘密啊……” “别闹!我还没说完呢。” 我抓起云霁寒的手,放回他自己腿上。 我从腰间把马哨掏出来,交到云霁寒手心里,让他握好。 “明日我教你驭马术,你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了。我跟你说这东西真的特别好用,你可千万别弄丢了。” “嗯!朕栓根绳系脖子上?”云霁寒握紧了马哨。 我白了他一眼,他倒是气定神闲地像没事儿人似的,我已经失眠好几天了,心一直悬着。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对了!” 我挠了挠头,“是什么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呵呵……”云霁寒把我拽到他怀里,低低地笑着,“不想了,翊儿,你太紧张了。” “我能不紧张嘛!”我揉了揉眉心,突然想起来了。 “你等着啊!我找找!放哪儿去了?”我推开了云霁寒,到装宝贝的小匣子里东翻西找了会儿,从一个匣子里,把一颗水蓝色的珠子拿了出来。 “这个这个!” 我把它塞进云霁寒手里,“这是琴魔前辈送我的,他说是避水珠,掉水里也淹不死。” 云霁寒笑了,摇摇头,又把珠子塞给我了。 “怎么了?” “翊儿,三哥会水啊!” 云霁寒又重新把我拉过去,这一次搂得紧了些。 “乖,别翻家底儿儿,三哥不会出事!” 云霁寒轻轻触了下我的脸颊,说:“只要你好好的,朕便可以毫无顾虑,横扫千军。” 我抓住云霁寒的大手,抚摸着他手掌上的茧子。 “翊儿,不怕啊……” 云霁寒一下下地安抚着我,夜里有些潮湿,屋子里还点着炭火炉子,可我还是愿意缩在云霁寒怀里取暖。 “翊儿,谢谢。” 云霁寒轻轻地拂着我的长发。 “谢什么?我们是夫妻。” 云霁寒把我的头发一根根拂顺了。 我努努嘴:“现在好啦!我这个恶毒妖后的名号,得戴一辈子了。” “哼……朕看谁敢!” “陛下可堵不住悠悠众口,不过臣妾宁当这恶人,免得被人当怂包欺负!” 第366章 碧海,想念你 “翊儿若是个怂包,这世上怕没有更胆肥的人了。” 云霁寒把我拥得更紧些,他低头闻了闻我的发香,云霁寒往我手心里揣了个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竟然是凤栖梧的玉佩。 “三哥……” 云霁寒突然郑重地说:“保护好自己。” “嗯。”我点点头,把凤栖梧的玉佩收好。 “等朕回来。” “好。” “嗯,这才乖……” 还把我当小孩子哄啊? 点兵点将点粮草,云霁寒又一次带着黑鹰军出征,我终于还是放心不下,便把韩子渊之前送给我的那个护身符给云霁寒挂上。 云霁寒喝下我亲手斟的酒,上了马,可他又冲我招了招手,他就这么当着满朝大臣和万千兵马之前,冲我伸出一只手,对我说:“过来。” 好嘛!这面子可得给足了。 我缓步走上前,伸手搭上了他的。 云霁寒俯身,附在我耳边,说:“不许乱跑,外面有狼。” “那就要看陛下能不能快点凯旋归来了,若是陛下回来的晚了,臣妾这只兔子,还可就指不定蹦哒到哪儿啦!” 云霁寒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些,却在我的脸颊上印了下,低低地笑了两声,道:“敢!打折你的腿!” 我感觉身前身后好像所有的人声都戛然而止,我只能听到耳畔那个人慵懒地又道了声:“睡不着了,就想想朕。” 那我不就彻夜无眠了? 云霁寒得意地松开了我的手,他眼中的柔情换作了冷硬,就和他这身铠甲一般。 我心里泛着酸,嘴角却还要挂着笑,送行本来就是难过一件事。 还记得当年,我偷偷从清竹轩下山,站在酒楼的一角送云霁寒出征时,我心里也是这般的酸楚,就像喝下了一口那未成熟的柿子汁一般,只是我那时候却不明白,这份酸楚里浸泡着一份怎样的情感。 “娘娘……”玲珑唤了我一声,我才意识到,云霁寒的队伍已经走远了。 “娘娘,今日风大,奴婢扶您回去吧?” 玲珑提醒了我一句,我转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忘了他们了。 “众爱卿平身。” “母后!”我身边的稷儿揪了揪我的衣角,他指了指城楼之上。 我往城楼之上扫了一眼,看到太后她老人家在迎风流泪。 “真是的,想送就送呗!当亲娘的还偷偷摸摸的。” 我俯身把稷儿拉到怀里,对他说:“你去找皇奶奶吧,你皇奶奶看见你,就不伤心了。” “嗯!”稷儿深刻地点头,然后便进了宫门。 我下意识地望向了宋晩,这才发觉宋晩好像也正在看着我,他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我侧目对玲珑说:“待会儿人散了,你差人把太师留下,本宫在勤政殿等候。” 然后我便无视了宋晩的目光,先进了宫。 宋晩有事与我说,但我现在还不能公然见他,一是宫中隔墙有耳,不方便详谈,二是我有更紧要的事情要与太师说。 柳谊拄着拐杖进来,他笑意盈盈地,完全看不出老态龙钟之态。 “哦吼!我家外孙丫头,一找我这糟老头子呀!准没好事儿!” 柳谊一句话噎得我不知哑口无言的。 “你这丫头就知道陛下会给老头子我三分薄面,处处叫老头子我出头做坏人!” 我为柳谊奉上一杯茶,讪笑道:“外公辛苦!外公心疼翊儿,翊儿对外公感激不尽。” “小鬼丫头!老头子我是看在我那还没出世的重外孙子的面子上,才在陛下面前替你周旋,你可不要得意忘形!咱们柳家可不能怀那份狼子野心哪!” 面对柳谊的衷告,我心知此次扳倒丞相,我确实太心急了些,虽然表面上云霁寒好似把这一篇儿翻过去了,但作为一个天生的帝王,云霁寒是不可能不提防柳家的,特别是修,他本来还是司徒家的血脉。 我把烹茶的小炉子里的火撤掉,对柳谊说:“外公放心,翊儿不会叫您成为刀尖上的鱼肉的。” “嗯,能知进退,就是好的。”柳谊捋了捋胡子,对我说,“那你这个丫头唤老头子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喝茶吧?” “嘿嘿!外公您放心,这杯茶,是甜的。”我笑着,又为柳谊添了一杯。 “翊儿知道外公最疼翊儿了!”我得先把柳谊捧起来,“外公您韬光养晦这么多年,蛰伏不出,却为了翊儿决战于朝堂之上,翊儿就算是来世结草衔环来报答也不及您对翊儿的一分疼爱。” 我见柳谊面色和缓了些,又说道:“翊儿只是想问问,我亲哥在西南,当真不曾给家里传来消息吗?翊儿总觉得这不太符合我哥的性格,我亲哥他一向是以家人为重的。” 柳谊饮下一杯茶,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然后他对我笑着说:“小鬼丫头,鼻子挺灵的嘛!闻到味道喽!” “难道真有事发生?怪不得三哥要急着攻打昭国!” 云霁寒不是那种看着人家地盘好就随便惦记的人,定是周琦玉在边关也做了什么动作。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最近边城,涌入了大批的流民。” “流民?” 柳谊说:“既无天灾,近无人祸,昭国通关贸易发达,百姓富庶,按理不该有如此多的流民才对。” 我心思沉了沉,这确实是个令人疑惑之处。 “那我亲哥是如何安置这些流民的?”我问。 “咱们承国可不比戎国人野蛮,若是在北边,这些人早就被抓了卖为奴隶。咱们承国一向宽厚包容,修儿将他们暂时安置在城西的一处寺庙之中。” “嗯,也好。”我应了声。 “怎么还是眉头紧锁的?丫头啊,你可是在忧心陛下?” 我点点头,对柳谊说:“外公,我能不能见见老齐国公?” “哦?见他做甚?你有我一个外公还不够?” 柳谊给自己倒了杯茶,似乎不太想让我见到老齐国公。 “外公您可别多想,这次陛下出征,我一直特别心慌。我想着老齐国公带兵打仗几十年,又多次与昭国兵戎相见,一直战无不胜,他定是对昭国人的打仗路数十分熟悉,说不定还有什么特别的克敌之法。” 顶点 第367章 碧海,去打探 我把自己的想法解释给柳谊听。 柳谊思考片刻道:“丫头说得也在理,只是……” “只是什么?” 柳谊微微叹了口气,道:“只是那老家伙居无定所,怕是不太好找。” “居无定所?老齐国公他只是告老还乡,不至于颠沛流离吧?” 我记得当初杨伯耀大婚之后,云霁寒便免去了杨仲宣的死罪,改为流放北疆,其实还不是送给杨伯耀眼皮子低下打工?杨仲宣不会受什么大苦难的,老齐国公根本也不至于落魄到居无定所的地步吧? “那老头子!哼!提起他你外公我就来气!” 柳谊说道,“说好的每年正月十五,他得回京一趟,和我对弈三百局的!今年没回来!我只听他上次提到说,他在信阳买了庄子种地!” “啊?外公居然会用握剑的手锄禾?”我惊住了,想想那画面也是很搞笑了。 柳谊立马不高兴了,敲了敲拐杖,道:“你叫谁外公呢!” “哦……”我怂了,赶紧冲着他老人家认错,“是您,是您,就是您呀!” 哎呀妈!口误了! “翊儿的意思是,老齐国公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哈……” “哼!他那是闲得没事儿干了!” 柳谊吹了吹胡子,他敲了敲拐杖,瞥了我一眼,训斥道:“莫忘了你母亲是如何死的!” “是!翊儿知错了。” 我连忙给老太师陪脸色。 唉!那么老齐国公,到底还在不在信阳呢? 云霁寒不在勤政殿,平日里能炒热气氛的长生也跟着去了,还有稷儿自己认的师父元亮也不在,整个勤政殿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 “玲珑啊……” 我唤了声。 “欸!娘娘!奴婢在呢!” 在什么呀,我明明看见玲珑刚才靠在窗口打瞌睡,口水都流出来了。 “本宫无聊……”我揉了揉自己圆润的脸,“稷儿去太后宫里怎么还没回来呢?” “娘娘,太子殿下才去没一会儿,没这么快回来。要不,奴婢陪您到长春园逛逛吧?” 玲珑提了个建议。 “好!咱们顺便去叫上宸妃,一个人逛也没意思呀!” 到了宸妃宫里,她果然在练武,见我进了殿,她只是抬眼看我一眼,问了句:“来不来?” 我摇摇头,可不敢瞎得瑟。 宸妃继续耍她的大刀,一会儿又换成了流星锤,动作如行云流水,英气十足。 “你在戎国做个女将军多好?嫁来承国委屈你了。” 这话我不是第一次对宸妃说了,宸妃都只是笑而不言。 “你在戎国的时候,有没有心上人啊?” 我捞了把瓜子嗑起来,准备听八卦。 宸妃收了兵器,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将我的那杯茶夺过去,一饮而尽,然后她冷漠地说:“没有!” “咦……这表情明明就是有嘛!” 宸妃“啪”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搁,我瘪瘪嘴,不敢问了。 “皇帝走了,可给你闲坏了!” 宸妃冲我又翻了个白眼,说道。 “真不像你的风格,我还以为你会偷偷跟着皇帝呢!” 宸妃说中了我的心思。 我摊摊手,无奈地说:“我也想啊,可惜暗卫跟得太紧了,我若是那么做,陛下直接拎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提回勤政殿了!” “嘿嘿嘿!”宸妃被我的话逗乐了。 “走吧走吧,陪我逛会儿园子。” 我拉着宸妃陪我一起赏花闲逛晒太阳。 “我的神哪!饶过我吧!我真诚地祈祷,皇帝陛下快快得胜归来,不然这个女人要憋疯了!” 宸妃就是个男孩子性格,骑马打架还行,让她做点淑女的事,她就受不了。 稷儿到了下午才回来,他一手拿着书,一手拉着宋晩进了勤政殿。 我正在伏案作画,看到稷儿把宋晩拉进来了,不禁眉毛一跳。 宋晩胆子够大的,他有什么着急的话想说吗?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 宋晩跪地叩首。 “母后!” 稷儿呲着一口小白牙朝我跑过来,说:“母后,稷儿想你啦!也想父皇啦!稷儿今日书背得好,师父称赞稷儿了。稷儿今日可不可以晚睡半个时辰?” 我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对他说:“好吧好吧!今日你父皇不在,就放纵你一回。” “好啊……” 小孩儿这样子,怎么也看不出想念他父皇的模样。 算了,还是个孩子。 我把孩子交给玲珑,对他们说:“一会儿摆膳,可不许走远了。” “是!母后最好了!” 这孩子天生就会拍马屁。 “起来吧!” 待稷儿出去了,我才叫宋晩起身。 “宋爱卿的伤,可痊愈了?” 宋晩那一日拼了命救我,我欠他这个人情,也不知道能不能还得上。 宋晩嘴角挂着浅笑,他说:“微臣得娘娘的灵猫医治,早已无大碍。” “那就好。下次记得,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搭上自己的命,不值得。” 我用帕子擦了擦手,偷偷用手指指了指头顶,又抬头对宋晩道:“稷儿最近的功课如何?” 宋晩会意地颔首,他说:“太子天资聪颖,功课进步很快。” “哦!虽然我觉得他习字有点早,但是陛下觉得现在正是时候,故而,还得劳烦丞相大人,对稷儿严加要求才是。” “是。” 宋晩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张,道:“娘娘,太子今日的大字,请娘娘过目。” “好。” 我接下宋晩呈上来的大字,上面只有一个字:“户”。 “嗯……不错,比本宫当年写得好。”我问夸赞了声,转头看了看天色,对宋晩道:“天色不早,宋爱卿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把字搁在桌上,手指在宣纸上点了三下。 “微臣告退。” 待宋晩离去了,我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瓦盖儿,冲着头上喊道:“本宫命你们下来!” 房上没什么动静,我心道这些人还真是听云霁寒的话啊。 “不下来,我可上去找你们啦!” 我说着便要起身,到时候我若是有个闪失,他们可就麻烦了。 果然,从房上闪下来三个人影,他们三个从窗户潜了进来。 我得意地抿嘴笑了。 “拜见娘娘。”三人齐刷刷地行礼。 “莫拘谨,本宫并非为难你们,本宫是有求于诸位。” 顶点 第368章 碧海,被告密 我把他们一一扶起来,对他们说:“这么多人保护本宫一个人,有些大材小用了,本宫打算临时征用你们一下,不是什么出生入死的大事,你们可愿意帮本宫这个忙?” 三个暗卫蒙着面,看不清表情,中间的那个和其余两个眼神交流了一下,对我拱手道:“回禀娘娘,陛下临行前有交代,奴才们要听从娘娘的安排。我等愿为娘娘效力。” 哦?云霁寒还能猜出来我是个呆不住的? 我心里被暖了下。 “既如此,我便放心大胆的安排了。”我说。 “你们替本宫去一趟南越。” “南越?” 为首的暗卫有些诧异。 “不错。”我回头到桌上,把那张自己刚刚画完的图折起来,交给了为首的暗卫。 “循着这个路线,找到这上面画的目的地,帮本宫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注意,无论那里有什么人,都不要与之有接触,要平安回京。” 暗卫们听了我的话,虽心里都打着鼓,却还是接下了任务。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三个暗卫拱手应道。 “即刻启程,早去早回。”我对三个人说。 “是。” 三个人退下后,我才舒了口气,希望他们看到的,是我想要的答案吧。 好不容易捱到了二更天,稷儿因为比平日里晚睡,这会儿正睡得很沉,我便把换了身夜行衣,翻上了殿顶。 我握紧了手里的剑,抬头望向黑漆漆的天,快要下雨了。 我赶去了聚缘阁,直接从后门进去。 我上了三楼,进了密室。 竹影下,宋晩正穿着一身月白衣衫,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他一只手轻轻撑在桌案上,另一手正用笔记录着什么。 “宋大人,你来早了。” 我摘下面纱,透了口气。 宋晩搁笔,他缓缓转过身来,冲我微笑,说:“是娘娘来迟了。” “行了,别卖关子了。” 我找了张席子坐下来,对宋晩说:“你那个户字,是何意?可是你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宋晩拎着桌上的册子朝我走过来,把它搁在我面前的桌案上,对我说:“娘娘所言不错,微臣确实发现了些端倪。” “哦?是谁?” 宋晩用手里的朱砂笔在册子上圈出了三个字,我看过去:常盛。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没什么印象,好霸气的名字,好不起眼的人啊!” 我跟着云霁寒也上了半年的早朝了,对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印象。 “此人,只是个候补的户部侍郎,娘娘没印象,倒不奇怪。” 宋晩用手指了下这人的名字,说:“本来微臣也没有注意过他,直至我丞相府那日摆宴,这人来送礼,微臣才发现,竟是故人。” “故人?有多故?” 我半开玩笑地说。 宋晩说:“此人,曾是微臣的师弟。” “曾?”我想了想,“你俩谁被逐出师门了?” 宋晩苦笑了声,道:“娘娘,您能严肃点吗?我们说得可是大事。” “哦!大事大事。”我正襟危坐,听宋晩讲。 “你继续,我不打岔。” 宋晩叹了口气,才说:“此人本命为严正,与微臣同年入门,但年纪比微臣小,故而是微臣的师弟。” 宋晩见我真的认真听了,便继续说:“严正与其他师弟不同,他身上总是看不到少年气,性格也孤僻,从不与师兄弟主动交谈,但他功课却是我们这些外门弟子中,最好的一个。故而师父当年将他从外门弟子中挑选出来,收他为关门弟子,改名为李严。” 我愣了下,问宋晩:“我师父还收了别的徒弟?” “不,娘娘误会了。”宋晩解释道,“家主乃是我们的大师兄,我们的师父,是李政道。” “天哪!” 我咽了下口水,“你的意思是,这个化名为常盛的李严,是李政道徒弟,是他的忠实粉丝?” “粉丝?呵呵,娘娘又口出妙语。”宋晩道,“当年凤栖梧大火,我们都以为李严葬身火海,后来师父发了疯,也说不明白李严到底是生是死,但我们确实没有在火场寻到李严的尸首。” 我叹了口气,原来又是这场大火,云霁寒当时是想要报复李政道,却无辜牵连了凤栖梧里的弟子。 我微微皱起眉,盯着这个常盛的名字,对宋晩说:“你的意思是,这个李严,很可能是回来复仇的?” “不错。” “那你不是很危险?因为他认识你,他知道你也是凤栖梧的人,可你现在却忠于云霁寒,还做了一朝丞相,他会不会连你一同报复?”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宋晩说,“此人自小性格孤僻,手段偏执,娘娘要多加提防,之前几次射暗箭之人,说不定就是他的手下。” 我摇了摇头:“他要报仇,该找云霁寒,不会冲着我。这个李严既然在你丞相府的筵席上露了脸,便是在向你宣战。你不要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你得好好活着。” 宋晩看向我,他没有说话,只是似很无奈地笑了下,点了点头。 “丞相在户部翻船,估计也是他把证据摆在我们面前,外公才能这么快就查到丞相一党里那几只蠹虫的不法之举。” 我说完,又问宋晩,“你约我来?可是有了对付他的法子?” “微臣……” 宋晩才张口,我就听到外面嘈杂的呼喊声,似乎还有兵甲声。 “搜!今日把这聚缘斋挖地三尺!本公主就不信了!” 这不是云倾城的声音吗?她怎么来这儿了? 又非常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云倾城连府兵都带来了? “唉唉唉?官家,你们不能这样啊!官家……”这是刘掌柜的声音。 “滚开!” “砰!” 说话间,我听到一声响亮的踹门声。 “官家!官家!我们聚缘斋一向本本分分做买卖,没干过违法的事啊!哎呀!别砸!别砸!哎呀呀!砸不得啊,小老儿的家底都被砸没了!” 我听到刘掌柜的哭嚎声,他好像是坐在地上哭呢! “没有?接着搜!每一间都给本公主搜个遍,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我冲着宋晩挤了挤眼睛,云倾城怎么来了? 顶点 第369章 碧海,活着的 宋晩摇摇头,把手指放在他的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被跟踪了?”我抓过宋晩的手腕,在他的手心写下几个字。 宋晩摇头。 “那她来这儿做什么?”我比比划划地写道。 宋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 云倾城来找我们?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外面云倾城的声音,她说:“本公主接到密报,你这里藏着两个反贼。” “啊?反贼?!冤枉啊,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们就是个棋社,赚点儿钱养家糊口,平日里连个收保护费的都得罪不起呢!怎么还敢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啊!哎呦!我小老儿不活了,不活了……” “哼!滚一边儿凉快去!等本公主抓到他们俩,再治你不迟!”云倾城底气十足,看来这告密之人,是笃定我与宋晩在这儿了。 宋晩反手抓住我的手腕,指了指书册上他之前画的那个圈。 常盛!也就是李严。 也只可能是他了。 这下子可坏了,我被抓到倒无所谓,这里只要云倾城一查,就会发现这里是风露白的产业,而风露白,就是云霁寒。我出现在这里,云倾城大不了敢怒不敢言。 可现在多了个宋晩,就不一样了。 深更半夜,我和宋晩在此相聚,那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我真后悔当初没在这间密室里挖个密道什么的,现在被堵在这儿,万一云倾城脑子灵光了,发现了这间密室,宋晩就死定了。 我把面纱给了宋晩,冲他挤挤眼睛,意思就是一会儿他蒙上脸,赶紧跑。 宋晩却在我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字:“无事。” 怎么可能无事! 就在这时我听到外面又有了人声: “回主子,没找到他们两个!” “没有!不可能!一定有密室!给我搜!” 我缓缓起身,手里的剑出鞘三分,今夜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主子!” 又有人声,我心头一紧,手心出了汗。 “回主子!属下去丞相家查了,丞相正在家中。” 什么? 听到那人的禀报,我吓得手一抖,回头惊愕地看向宋晩,如果宋晩在家,那这个宋晩是谁?是鬼吗? 同样惊讶的还有云倾城。 “什么!宋……丞相在家做什么呢?”云倾城问。 “睡……睡觉啊!主子!属下亲自冲进丞相的卧房,丞相被属下从床上拽下来,甚为恼怒。属下没得皇命,就把丞相府围了,丞相明日会不会到皇后那里告您的状啊!” 我听得又好笑又可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宋晩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你……你确定那是丞相?不是别人假扮的?”云倾城问的,也是我想问的。 “不会错,确是丞相无疑。” 这回不光云倾城,就连我也懵了。 “糟了!快!撤撤撤!入宫!” 云倾城撤走了,嘈杂的人声也没了,又过了一会儿,连刘掌柜的哀嚎声也没了,周遭都安静下来。 我的手还握着剑柄,此刻正在瑟瑟发抖。 突然,一只白皙的手握上了我的手腕,他缓缓地把我的剑插回剑鞘。 我听到这个人说:“我送你回宫。” 我抬头,看着男人,我挣开了他的手,但我没有推开他,反而两手拽住了他的衣领,用力一拉。 在这人的心口,有一处寸把长的伤疤。伤口已经愈合,可是这伤,是我亲眼看见他受的,我不会认错。 “好玩吗?回来做什么?还来抱你的仇?” 我嗤笑了声,把他的衣襟抓得更紧些,眼泪模糊了我的眼,我却在他眼里看到了满天繁星。 “你不是被毒死的,是你自己给自己下了假死的药,对不对?”我哽咽着,心尖儿也跟着痛起来。 这人用他温润的手把我的眼泪一点点抹净。 半晌,他终于应了声:“对。” “呜呜呜……”我号啕大哭起来。 “你个骗子,你知不知道你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有多伤心,多自责,是我害死了你,这个想法让我根本无法原谅我自己,是我把你变成了一个坏人……” “不是你……”李叔夜缓缓地把他脸上的面皮摘下来,露出他那张俊朗温和的脸。 “翊儿……”李叔夜皱了皱眉,他把我的头轻轻靠上他的肩膀,“不哭,师父得立刻送你回宫,必须赶在倾城公主之前。” “呜呜呜……”我抽了下鼻子,“我连哭都不行了吗?谁叫你拿死吓唬我!” “我怎么这么笨!我居然都没认出来你!” “都怪师父!师父再也不装死了,好吧?” “哼……” 我用袖子抹了把自己的眼泪,推开了李叔夜,“所以呢,为我挡箭的,也是你?” 李叔夜笑了下:“还好小九听话,给它些药材,就不乱叫了,不然师父就露馅了。” “我自己笨就算了,养的猫也笨!” 我掂了掂脚,和李叔夜比了下身高。 “真的不一样,宋晩比你矮一点。我这么长时间居然没发现!” 李叔夜挽住我的手,说:“叙旧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先送你回宫。” 我咬了下嘴唇,把眼泪抽回去一些说:“等今天这事儿了结了,我再和你算账!” “我是你师父,给师父留点面子,好不好?”李叔夜轻声哄着我,他带着我迅速地飞过了楼宇。 “师父,你回来做什么?”我问他。 李叔夜停下脚,叹了口气,把我脸上的面纱扶了扶,说:“傻丫头,师父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我低下头,我知道李叔夜不会害我,可他会不会还想着找云霁寒报仇,就是另一码事情了。 时间仓促,我来不及和李叔夜多说,就飞回了勤政殿,李叔夜只送我到宫门口,最后的时候,他说:“翊儿,师父回来,是来帮你的。” 当时,我怔住了。 说实话,听李叔夜这般说,我心里有些后怕。毕竟当年他也是这么说的。 “师父,你不能害云霁寒,不然我也死给你看!” 我纤细的脖子边,架着自己的剑我不确定李叔夜是不是真如他所说,死过一次,他就放弃了报仇。没法子,所以不得不拿自己的命威胁他。 第370章 碧海,我有理 李叔夜缓缓抬手,握住我的剑,让我的剑尖对着他的心口。 “啪!” 我的剑应声而落。 李叔夜的发被夜风吹起,有一丝雨打在他的脸上,他眨了眨眼睛,道:“师父答应你便是。” 李叔夜俯身为我将剑捡起来,他把剑插进鞘中,他说:“师父不为难你。” “师父,我对不起你,你的情,我此生还不起……” “翊儿!”李叔夜的大手抚了抚我的头,他笑得温柔又浅淡,“别想太多,师父不怨你。” 不能因为你不怨,我就消费你对我的感情啊! 我回到勤政殿,迅速换装,才把被雨打湿的头发擦干,就听到外面的喧闹声。 “公主殿下,皇后娘娘今日劳累了,您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啊!” “滚!” 我冲出了勤政殿,看见玲珑被两个宫人从地上搀起来,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痛得背深深地弯下去。 “云倾城!”我喝了声,走到云倾城面前,挥手甩了她一巴掌。 “娘娘!奴婢没事!求您了!外面雨大,您身子娇贵淋不得雨啊!” 玲珑抓着我的袖子,把我往殿内拉。 云倾城的府兵被拦在了皇宫外,她孤身一人进勤政殿,还敢这般撒野。 云倾城被我打了一巴掌,捂着那半边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云倾城!你大半夜地撒什么疯!本宫告诉你,陛下不在,本宫不需给你一点面子!” 我冲着外面的护卫喊道:“将这个泼妇给本宫打出去!” “云翊!” 云倾城要过来抓我,却被我躲过了。 “云翊!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你个……” 云倾城话还没说完,已经有护卫们奔过来,拉住了云倾城的四肢,像抬猪似的把她抬了出去! “放开本公主!云翊!本公主有要事和你说!” 云倾城挣扎着,喊着。 “你还好吗?”我回头把玲珑扶起来,我冲着其他宫人喝道,“看什么热闹呢!还不快去请太医!” “娘娘!奴婢没事儿!您快回去,别淋着雨,龙嗣是大啊!”玲珑弓着背,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把我往殿内推。 “本宫没那么脆弱。” 我指了两个宫人先把玲珑扶进去,才回头去看抓着还敢张牙舞爪的云倾城。 “云……皇后!皇后娘娘!我有要事!有……哎呦!” 云倾城被丢了出去,摔得四仰八叉! 眼看着宫门就要关上了,我抬了抬手,道了声:“慢着!” 我冷笑一声,对外面的云倾城说道:“你有事?” 云倾城从地上翻起来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她的珠钗都掉了,头发也散开了,衣裳被雨水打湿了。 “本宫准你进来,若再敢在本宫面前胆大妄为,你试试本宫会不会顾忌你公主的身份。” 说完,我便先行进了勤政殿。 殿内的烛火被一一照亮,我换了身衣裳,打了个哈欠,喝着刚刚熬好的姜汤,坐在正位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奏章。 云倾城跪坐在席子上,她身上湿漉漉的,我也没理会,只冷声对她说:“你今日出门没带脑子是不是?陛下今日刚刚离京,你就敢到勤政殿来撒野。今日这事儿,就算是母后来求情,本宫也不会轻罚!谁叫你非要往枪口上撞!” “那是因为!”云倾城要为自己辩驳。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小点声!吵到稷儿!” 云倾城缩了下脖子,道:“我是太急了。” “你急什么?后面有狼撵你啊!” 我没好气地挖苦云倾城。 云倾城嘴唇动了动,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呈了上来。 “我收到了这个。”云倾城咬了咬唇,“我也是一时情急,脑子一热,就……就……” “自己作出来的,又找别人替你背黑锅是吧?” 我接过信,却没有打开。 “真的!是真的!” 云倾城连连点头。 我这才半信半疑地把信纸摊开了。 “聚缘斋,皇后与丞相。” 我的眉毛蹙起来,故作不可思议地问云倾城:“丞相?你说宋晩?” 我心里却不禁吃惊,李严是如何寻到聚缘斋的? 云倾城支支吾吾地说:“我一时情急,便把聚缘斋给砸了,这!这倒不是最紧急的,我还派了府兵,把丞相家给围了,把丞相抓了出来。” 我扶了扶额角,道了声:“杨伯耀将杨家兵留给你,就是个错误!” “云倾城,聚缘斋事是小,照价赔偿人家的损失就行了。” 我顿了顿,又说:“丞相若是明日一早,参你一本,本宫用什么法子安抚丞相?难道要把这封荒唐的告密信,给丞相看吗?” 云倾城不说话了。 “你也太冲动了!被别人卖了,还为别人数钱!若是丞相误会了此事,以为是陛下指使你做的,君臣关系就此破裂,我承国刚刚稳定下来的朝堂,又当如何?” 我也开始信口胡邹起来,好吓唬吓唬云倾城。 “这告密之人,必定别有用心。”我把这封信揣回信封,又对云倾城说:“陛下如今不在京城,本宫已经忙得脚打后脑勺了,心里还要为三哥担心,你就别给我添乱了行不行?且不说本宫早就和陛下共同出入商议早朝,丞相更是稷儿的老师,我们有什么事情商议,还用得着偷偷摸摸的!” 我白了眼云倾城,道:“你该不会以为本宫与丞相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吧?” “啪!”我拍了下桌子,指着云倾城的鼻子骂道,“你!真是糊涂得紧!” 云倾城缩了缩脖子,心虚地往后退了退。 “罢了,谁叫你是陛下的亲妹妹!此事,我会在丞相面前,替你圆过去,就说你接到密报,有人要刺杀丞相,你一时情急才出动了府兵。你就不必再向丞相多解释什么了,免得再说漏嘴了,到时候更没有法子收场了!” “是。”云倾城俯首。 “你呀!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鲁莽,早早晚晚要闯出祸事来!到时候就是陛下也救不了你!” 我深深叹了口气,对云倾城说:“云倾城,就算是脑子再不好用,也该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 顶点 第371章 碧海,不能闲 “陛下不在,我们若是一家人起了内讧,还不叫外人钻了空子吗?云倾城,你就算再怨恨我,也该知道,咱们俩现在不能斗!” 我把身边的一套早已经准备好的衣服发饰推给了云倾城,对她说:“天快亮了,你这副样子,若是被别人看了去,谣言又要四起。你就别唯恐天下不乱了!若是真的在国公府里呆的闲,就常带着两个娃娃去陪陪母后,自从知晓陛下要亲征,母后就一直不能安睡,若是你在,情况会好许多。” “云翊……”云倾城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我急忙拂拂手,我揉了揉额角,这一宿被她闹腾的,有些头疼。 还好今日的对手是云倾城,不然今日麻烦就大了。 云倾城出去了,我又喝了两碗姜汤,叫太医诊了脉,确认我没有大碍,我才安静地躺下了。 可我却睡不着,李叔夜没死,他还活着,我本来很欣喜,可是冷静下来,我心里又特别难过。 如果让云霁寒知道李叔夜的身份,云霁寒肯定会继续追杀李叔夜,直到确认他死透透的,才肯罢休。 但李叔夜,我想让他好好活着,他不该再为了我卷入这是非之中。 不行,我要劝李叔夜离开,他是要浪迹天涯也好,要隐居山林也罢,我想让他活着。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寅时,若是云霁寒在,他该雷打不动地起床练剑了。 说实话,云霁寒离开我还不到十二个时辰,我就想他了。 我看着外面雨已经停了,便起身拿了剑,来到庭院,我缓缓闭上眼,想着云霁寒平日里耍得那套剑法的套路,手里的剑也不自觉地跟着动起来。 三哥,你的队伍,到哪里了呢? 你现在是否也像我一样,也在想着我呢? “娘娘!” 我瞧见玲珑端着脸盆出来了,她见我正在练剑,吓得手里的脸盆差点掉了。 “你醒啦!好些了吗?” 我和玲珑打了声招呼,对玲珑笑了笑,却没停下手里的剑招。 “娘娘!清晨露水重……” “无事,本宫心烦,睡不着。” 这么运动一下,萦绕在心头的烦闷感会少一点。 “本宫饿了。” 为了安抚玲珑,我只好支使她做点事情了。 “唉!陛下才走,娘娘就开始作了!” 玲珑摇了摇头,端着水进了殿。 我作了吗? 云霁寒不在,早朝也不上了,只是大臣们依旧会把奏章送到勤政殿来,小事情就由太师、丞相和我一同商议,大事情可以八百里加急给云霁寒送去,由他亲自定夺。 其实主要还是宋晩和太师决定完,到我这儿来卡个戳就是了。 我坐在正位,手里捧着奏章,眼睛不时地瞄向宋晩,我观察着他的身材,想判断一下,他到底是真的宋晩,还是李叔夜装扮的。 宋晩自然也感受到我的目光,他趁着太师不注意,冲我眨了下右眼,我猜想他该是假的宋晩。 “丫头啊!” 柳谊招呼了我一声,将一本奏章递到了我手里,他说,“这个你批一下……” “哦。”我应了声,把目光收了回来。 “丫头啊……” 柳谊又唤了我一声。 “你今日脸色不好啊!” 我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回复了声:“昨晚没睡好。” “那可不行!”柳谊捋了捋胡子,“圣上不在,你也得把自己照顾好!你现在不仅是母亲,更是一国之母,你得保重身子,替圣上守好京城。” “是,外公说的是。” 我揉了揉眉心,云霁寒不在我身边,我确实特别缺乏安全感。 “翊儿再辛苦,也没有外公肩上担子重。这满朝文武还得靠您压场。” 我顺便再拍个马屁。 “老头子我一把老骨头了,他们还能把我怎么着?还是你!你可是圣上心尖上的人,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陛下在前线也不能心安。” 我又想起云霁寒柠檬皇上身时候的模样,不禁弯了眉眼,笑出了声。 “对了,关于这份户部官员的任命名单,翊儿倒是有些疑义。” 我指了指那个“常胜”的名字,对柳谊说:“外公一向不爱启用新人,为何此次举荐一个如此年轻的后生?由他来做户部侍郎,是否有些不妥?” 我把奏章又递给了柳谊。 柳谊用拐杖指了指宋晩,对我说:“这小子不也是新人?圣上任命他为丞相时,也不见你有疑义!” 我瘪瘪嘴,冲着宋晩挑了下眉毛,宋晩却微微摇摇头,意思这事得按照柳谊的安排做。 “外公与这个常胜,可相熟吗?” 柳谊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个后生,倒是有点意思,文章写得不错,句句都能写到老头子我心坎儿里。” “不是吧?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是陛下吗?” 我表示不服气。 “该不会,丞相那事儿,是他给您举报的吧?” 我问道。 “欸?你这丫头,倒是不笨!” 瞧着柳谊满眼放光的样子,我就感觉脑仁疼,敢情柳谊也被这李严利用了。 虽然丞相那些贪墨的党羽是罪有应得,可这个李严毕竟是来为李政道报仇的,若是不早点除了他,将来只怕后患无穷。 “好吧好吧,不过……”我抿了下唇,对柳谊说,“我可不可以见见,这个叫我外公另眼相待的人物?”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柳谊还挺高兴的,我心里却是一阵阵恶寒,这人连柳谊都搞定了,该是有多么深的城府啊? 我看向宋晩,宋晩冲着我微微颔首。 就这样,我见到了这个化名为常盛的李严。 如果李叔夜的颜值可以打九十五分,宋晩的颜值有80分,那么这个李严的颜,撑死了59分。我真的不能给他及格。 唉!李政道收的徒弟为什么一个比一个丑? 论个头,这男人也就此我高一点点而已,身材十分瘦小,还有点驼背,看上去像是营养不良。 但是人不可貌相,这个男人有一双特别阴鸷的眼,就像鹰一般,叫人看上一眼,就觉得他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我饮了杯茶,对他说:“你就是太师举荐的新的户部侍郎常盛?” 李严从容不迫地答道:“回娘娘,微臣正是常盛。” 顶点 第372章 碧海,小白狼 “不知常爱卿是何方人士?”我开始刨根问底查户口模式。 “微臣乃是柳州人士。” “常爱卿今年多大年纪,可曾婚配?” 常盛是有一答一,有二说二,只要我问他都如实回答,与李叔夜告知我的李严的信息一模一样。 我笑了笑,问常盛:“不知道常爱卿,可曾听说过凤栖梧?” 常盛拱手应道:“天下谋士,关月在西,凤栖在东,微臣自然听说过,只是无缘一副凤栖梧风貌,听闻那里已经被付之一炬,就连凤栖梧的家主也已下落不明。” “哦?”我道了声,“常爱卿知道的倒是不少。” “户部乃全国银库,常爱卿年纪轻轻,可得禁得起考验啊!” 我起身,走到常盛面前,将一锭银子放在常盛身前,道:“银子虽白,却是百姓血汗凝聚而成啊!” 常盛接过银两,他的眼睛却突然盯上我的腰间,两只鹰眼紧紧被我腰间凤栖梧的玉佩勾住了。 我也发现了他神色有异常,便把腰间的玉佩摘下来,在常盛眼前晃了晃。 “常爱卿可是在看这个?” 我把玉佩握在手中,“这个可不行,这是本宫的师父,留给本宫唯一的东西,不能当做见面礼送给常大人。” 常盛怔住了,突然拱手应道:“不知娘娘,师承何人?” “是本宫,最敬重亦最不舍之人,可惜,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我把玉佩重新别在腰间,对常盛说,“常爱卿,既然太师百里挑一地看中了你,本宫相信太师的眼光,希望你不要让太师失望,也不要让太师失望,你,能做到吗?” 常盛这才从玉佩那里抽回了目光,跪地叩首:“微臣定当不负使命。” 待常盛走后,我摸着腰间的玉佩,心里有了另一番猜测。 “玲珑。” 玲珑走进来,手里端着水果盘。 “不吃了,我们去瞧瞧太子的书背得怎么样了。” 找到太子就相当于找到了宋晩,我要把我的想法说给宋晩听。 才进尚书房的大门,我就听见了稷儿的背书声,他稚嫩的小奶音听得我心都化了。 我和玲珑安静地走进去,不想打扰孩子的这股子认真劲儿。 “师父,我读得好吗?” 宋晩手里拿着戒尺,眼神却温和。 “好,殿下可以休息一会儿,我们稍后再讲下一章。” 宋晩温和地道。 “谢师父。” 稷儿冲着宋晩行礼。 我悄声走到稷儿身后,用两只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猜猜我是谁呀!” 稷儿抓住了我的手,突然嘻嘻地笑了,唤了我一声:“母后!” “咦?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我把孩子抱起来,孩子搂上我的脖子,说道:“母后的手,稷儿一摸就知道。” “油嘴滑舌,长大了可不许这么骗小姑娘。” “稷儿才不骗人呢!” 稷儿从我身上跳下去,跑过去抓玲珑的手。 “玲珑姑姑今日真漂亮,陪稷儿玩好不好?就一会儿。” 这还不叫油嘴滑舌吗? 玲珑无法,只好顺着稷儿的意思出去了。 我走到案前,翻看着稷儿的书,我压低了声音对宋晩说:“李严,未必是坏人。” “何意?”宋晩背着手朝我走过来。 “我觉得你们师兄弟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最好去见他一面。” 宋晩却摇摇头,他说:“我不能现身。” 也对,李叔夜还活着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你就以这个身份约他一次,我觉得他像是一只掉了队的孤雁。” 宋晩点点头。 “待此事了结,你快些离开京城,若是身份暴露,你插翅难逃。” 就算云霁寒现在不在京城,可要抓李叔夜,他也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宋晩却摇头,道:“我不走。” “你必须走!” 我瞪了宋晩一眼,他在京城无疑于送死。 宋晩没有应,而是转身走出了殿,和稷儿玩去了。 这男人从前没这么固执的,现在怎么也这么轴了! 我赶不走李叔夜,同样赶不走的,还有失眠。 没有云霁寒的陪伴,每一夜都太难熬了。 我记得上一次云霁寒出征戎国的时候,虽然也有不舍,但其实更多的是因为没有他的管束,我更多的还是觉得自由自在。 唉!看来我是真的老了,整日多愁善感的,整日失眠,这几日皮肤状况也不好了。 我会不会更年期提前啊! 没法子,我只好把被子折成一个圆滚滚的圆柱形,然后把一只脚搭在被子上。 “嘤嘤……”这是什么动静? 好像是从稷儿的房间传过来的。 “嘎吱……” 好像是开窗的声音。 不是吧?我勤政殿还能遭賊了? 我偷偷下了床,缓缓走到稷儿的卧房门口。 “嘘!小点声!被母后听见,你就惨了!” 是稷儿的声音。 这孩子背着我做了什么? “呜呜……” 好像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什么动物。 “蒙蒙,慢点吃……” 又是稷儿的声音。 蒙蒙? 我突然想到了数月之前,与稷儿的一次对话,当时他也提到了什么蒙蒙。 所以蒙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嘤嘤……” “哎呀,你的口水……” 天哪!该不会是什么怪物吧? 我实在忍不住,把殿门推开了。 只见稷儿蹲在自己的窗边,他身边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正往稷儿身上扑! “稷儿!” 我唤了声,稷儿脸色骤变,急忙把那团白花花的东西往床底下塞。 “母……母后!” 稷儿站起来,手背在后面,俨然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我把他殿内的烛火点起来,瞧见稷儿身前有一堆糕点渣子。 “你在干嘛?” 我缓步朝稷儿走过去。 稷儿涨红了脸,只见他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个,儿臣饿了……” 稷儿在撒谎,我撒谎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摸鼻子,这孩子和我一样。 我走到稷儿身边,俯身把床单子一掀,对稷儿说:“是你饿了,还是它饿了?” “母后!” 稷儿扑到我身前,跪在我脚边,对我说:“都是稷儿的错。” “你哪儿错了?”我冷声道。 稷儿眼睛湿润了,眼睛哗啦啦地就下来了。 第373章 碧海,萌蒙蒙 “求母后,不要杀掉蒙蒙!” “蒙蒙?” 这时候,我瞧见从稷儿的床底下,探出来一只雪白的小爪子,它勾了勾稷儿的手。 稷儿把手缩回去,又把身子挪了挪,不叫我看到那团白东西。 “什么东西?出来!”我喝了声。 只见从床底下钻出来两只雪白的三角耳朵,然后是冰蓝色的眼睛,等这小东西全部挪动出来,我不禁咽了下口水。 “这不是狗。”我看着那个东西把尾巴藏起来,用两只前爪捂住自己的脸,有些哭笑不得。 “母后……”稷儿抓住我的衣角,“求您了,它不吃人!” “你居然背着父皇和母后,养了一只小狼?”我往后退了一步,“虽然它长得挺好看的,瞅着也挺胆小,但这依旧是狼啊!你说说,这东西怎么来的?” “呜呜呜……母后不要杀蒙蒙!”稷儿居然搂着蒙蒙的脖子,拉着他一起哭,那狼也发出像哭一样的怪动静。 “你说不明白,我就杀了它!”我威胁道。 稷儿抹了眼泪,说:“是,是,是干爹送的。” 干爹?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个干爹指的是破壁机。 “胡说!你干爹送礼物就大大方方地送呗,干嘛藏着掖着?”我不相信。 稷儿摇头,哭着说:“母后,儿臣没有撒谎,儿臣真的没有撒谎!干爹说,父皇和母后一定不许稷儿养蒙蒙,若是被发现,父皇一定会打死蒙蒙的!” “你知道,那你还养!” 我蹲下身子,用帕子把孩子淌下来的眼泪鼻涕都擦干净。 “都养这么大了,再长大些,你还能藏住吗?幸亏你父皇现在不在宫里,不然直接将它拖出去打死!你忘了你父皇最讨厌别人欺瞒于他吗?” 我看着那只怂货小狼,看这个毛色,通体雪白,一根杂毛没有,应该也是破壁机精挑细选的。 破壁机这么有心,大大方方地送不行吗?真能搅和事儿! “行啦!别哭啦!”我起身,指了指地上的糕点渣子,对稷儿说,“光吃这些,它长不大的!他是狼,得吃肉!” 稷儿瞪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道:“母后,您同意养了吗?” “不然呢?”我叹了声,“只是它终究是狼,是有野性的,你不光得养大它,还得降伏它,让它忠于你,这才是最难的!” 还好发现的早,再大一点儿,这狼就不会满足于这些糕点了。 “嗯!儿臣一定能做到!” 做到什么呀?一个小屁孩儿! “行了,它虽然是你的,但也不能和你睡在一个窝。” 我伸手想去摸摸小白狼,小白狼把耳朵背过去,发出“嘤嘤”的声音,它舔了舔我的手背,好像在向我示好,但其实我做出这样的动作,是看在孩子在我眼前,我强装出来的镇定。 “稷儿啊……你确定你能控制得了它?” 我再三向孩子询问,这可不是随便养个猫猫狗狗,哪怕是个二哈我也能容许它拆家,这可是活脱脱一只狼啊! “母后!稷儿能养好它!蒙蒙是一只好狼!它是稷儿的伙伴!” 我瞧着孩子搂着小白狼的脖子,好像一个握着心爱的毛绒玩具的孩子似的。 可是这个玩具,可是会伤人的。 “唉!” 要是云霁寒在这儿多好呀!这种烧脑的事情才不需要我动脑筋。现在这只小白狼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若是把它捕杀了,稷儿肯定会伤心,可若是真把它当宠物养了…… “稷儿啊,母后知道你很喜欢它,可它毕竟不是人,也不是小九那种灵猫,它会认主吗?” 我蹲下身子,把孩子拉过来,孩子却不肯,他虽然小,但是个特别会看人脸色的孩子,他明白我是要把这小白狼和他分开了。 “会,蒙蒙会的!” 稷儿连连点头,把狼抱得更紧了,我想现在就算是把他们两个分开,稷儿也会死都不肯放手的。 “好吧。母后不拿大人的身份压你,母后给你五日时间,只要你能向母后证明它会服从于你,衷心于你,这狼你就养着。可若是到时你做不到,稷儿,母后只能叫你和这只狼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了。” “嗯!儿臣一定能证明给母后看。” 我听到孩子这般信誓旦旦的保证,心里只觉得更加没底了。 毕竟孩子太小了,他的心智根本不足以控制一匹狼的地步。 可一想着这几个月以来,小白狼都没有伤害过稷儿,不仅仅相安无事,还能在我和云霁寒眼皮子底下长到这么大而不被发现,想来这匹狼还挺通人性的。 “唉!” 回了正殿,我是彻底睡不着了。 破壁机到底怎么想的呢?他自己在狼堆儿里长大,和狼亲近可以理解。可是稷儿生在皇宫长在皇宫,如果不是破壁机,稷儿可能都不知道狼长什么样子。 拜破壁机所赐,我的失眠症更严重了。 于是乎,翌日一早,我就不得不去折腾破壁机的妹妹了。 我天不亮就推开了宸妃宫的大门,把她从被窝里拽出来。 “神啊!” “别神了!我都快神经了。” 我把宸妃的外衣丢到她身边,宸妃打了个哈欠,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指着我的眼睛,说:“眼底两片青,你一夜没睡?” 我掐着腰,焦虑地在她床前走来走去,对她说:“我睡得着吗?你可怜可怜我身为老母亲的心情好不好?我的心都提到这儿了!” 我捏了捏自己的嗓子眼儿。 “怎么了?皇帝应该还没到西南吧?你这是为谁担心呢?” 宸妃动作慢吞吞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没啥大事,”我咬着牙道,“我儿子养了一只狼。” “养就养呗!在我们戎国谁家不养点……等等!你说太……太子养了什么东西?” 宸妃这脑回路,才反应过来呀! 我指了指自己,说:“我儿子,养了一只狼。” 我又指了指宸妃,道:“你哥送的!” “蹭!” 宸妃从床上跳起来,一言不发地光速穿搭完毕,趿拉着鞋就往外冲。 “谢弘景!你就不能消停一天吗!” 我听见宸妃高昂的叫骂声。 第374章 碧海,旧故事 我们一齐回了勤政殿,稷儿也刚好起床,小白狼缩在床底下,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稷儿的一举一动。 宫人们都还没进来,稷儿今日比平时起得早一些。 我见他为自己换的是一身马装,这么一大早饭都不吃就要去马场? 我和宸妃进了殿,把稷儿堵在门口。 稷儿见到我,连忙回头冲着小白狼挥挥手,小白狼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儿臣给母后请安。” 稷儿跪下向我行礼,有些战战兢兢的,其实却正好挡在我面前,叫我没办法进前。 “快起来!” 我叹了口气,把心口那口郁闷之气先憋回去,俯身把孩子扶起来。 “稷儿,母后不是来打杀它的。”我得先打消孩子的顾虑。 我把稷儿拉到宸妃面前,对他说:“宸妃娘娘是你干爹的妹妹,她听说你养了只小狼,特意来看看你养得好不好,毕竟这几个月,你都是偷偷给它喂食的。我们稷儿生病了要看太医,小狼也需要找懂狼的行家看看它是不是健康的,对不对?” 稷儿咬着唇,看向宸妃的眼神又是戒备又是担忧,但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稷儿揪住我的衣袖,央求着:“母后!稷儿什么好吃的都不要了,求母后留下蒙蒙好不好?” “蒙蒙?” 宸妃问稷儿,“这是你给它起的名字?” “嗯!鸿蒙的蒙。” 稷儿十分认真地回答。 我还以为是反差萌的萌呢! “嘿嘿!”宸妃搓了搓手,撸起了袖子,笑着说,“好!就让我瞧瞧,你这个蒙蒙,长什么熊样!” 稷儿反驳了句:“蒙蒙是狼,不是熊!” “好好好……” 宸妃敷衍着答应,凑道了床边,把床单拉开,只见床底下,一团白色的东西正在瑟瑟发抖,发着“嘤嘤”的叫声。 “呀!”宸妃惊叫了声。 “哈哈。”宸妃又笑了。 “啪啪!”宸妃拍了拍膝盖。 我真受不了,问她:“到底怎么了?” 宸妃起身,又把床单盖上了。 “恭喜呀!小太子!”宸妃走到稷儿身前,俯身掐了下他的脸蛋儿,“你得是又多大的面子呀!我皇兄竟然把他心爱的宝贝送你啦!” “宝贝?不就是只狼吗?” 我承国又不是没有。 宸妃起身,把我拉出了殿。 “准没错的,这白狼一看就是那匹狼的崽子。” “啊?” 我被宸妃绕得云里雾里。 宸妃坐到席子上,说:“你放心吧,这白狼是格外有灵性的,在我们戎国有白狼王的传说。” 传说? 我坐在宸妃对面,沉下心来听宸妃的解释。 “说起这白狼王,还是我和哥哥的救命恩人呢!当时我才刚出生,我们家就被奸人陷害,全族人都没了。哥哥为了不被没入奴籍,背着我跑了三天三夜,一路往北跑,大雪纷飞的,我哥的脚趾都被冻掉了一根。” 我听愣了,想不到破壁机还有这么一段悲惨的故事。 “后来我哥实在跑不动了,累倒在雪地里。可是我哥和我却没死成,等我哥醒来时,我们在一个狼窝里,一只白狼救了我们,它刚下了一窝崽子,我哥醒来的时候啊,我正趴在狼肚皮上暖暖和和地呢!后来,我们就在那片丛林里与那白狼王生活了十几年,这白狼是狼群的首领。后来我哥决定为家人报仇,我哥带回来一只和我哥特别要好的白狼。” “就是经常跟着他的,总在暗中保护它的那只吗?” 我问道。 “不错。” 宸妃指了指从内殿走出来的稷儿,他怀里正抱着那只小白狼,小白狼把脸埋进稷儿怀里,怕极了似的。 “这个,估计也是那白狼的后代,而且完全继承了它母亲的长相呢!” “哦,这么说,你哥确实是好心。” 我眨巴眨巴眼睛,对稷儿露出老母亲的慈祥笑容,对稷儿说:“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哈。” “嗯!母后安心。” 稷儿点点头,把它的蒙蒙抱出去了。 待稷儿走后,我才对宸妃说:“照你的意思,本宫还得好好对待这小家伙了?哈!这下好了!勤政殿又是猫又是狗,成动物园了!等小九它们回来,会不会打起来呀?” 宸妃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附耳过去,我却没动,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你可知我哥为何把这小家伙送给太子吗?” 我摇摇头,我要是早知道,也不会被它吓得半宿不能安睡了。 宸妃别有深意地说:“我哥是认可了太子。” 承国的太子需要戎国皇帝来认可?破壁机这么担心自己儿子以后没有对手吗? 宸妃敲了敲桌子,说:“哎呀!你还没想明白吗?白王,就是皇啊!” 我抽了抽嘴角,说:“你哥想得好长远啊!我都没奢望过呢!” “怎么?你不想自己儿子做皇帝?” 宸妃满眼都写着不相信。 我抿了抿唇,道:“谁知道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且看将来吧。” 想想四皇子如今的处境,再想想十皇子的死状,我就觉得生在皇家是一种悲哀。 可对于稷儿来说,他出生时就被定义了人生,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虽然宸妃这么说,我还是不放心,亲自去马场,想看看小娃娃要想什么法子驯狼。 “娘娘,您慢点走,龙嗣要紧啊!” 玲珑要不是搀着我,我都想小跑过去了。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 马场外,我却见到了宋晩也朝着这边而来。 “不必拜了。” 我掐着腰,上下打量了一下宋晩,确认他是李叔夜,便问他,“可是太子叫你过来的?” “回娘娘的话,正是。” 我不高兴地拂了拂袖子,说道:“小娃娃还学会请外援了!” 李叔夜拱手回道:“微臣尚不知,殿下要微臣来此,有何要事。” “他可是要你这个好师父,给出主意,又来当说客呢!” 我没好气地说道,先进了马场。 李叔夜跟在我身后,他见我面露愠色,安慰我道:“太子一向文礼彬彬,进退有度,微臣恳请娘娘且看看情况再说。” “是呀,娘娘,您可千万别真跟太子殿下动气呀!奴婢看得出来,您心里一直憋着火呢!” 顶点 第375章 碧海,弹指间 我能不上火吗?这可是我的亲儿子,要是有个万一! “蒙蒙!快跑!再跑快点啊!” 远远的,我就听到稷儿的欢笑声。 “娘娘您听,太子殿下好久都没有这么畅快过了。”玲珑又劝道。 我抚了抚心口,道:“且看看再说吧。” 马场之上,稷儿正骑着马儿飞奔,而它身后,是那只小白狼在追赶着。 “娘娘你看,太子殿下玩得多开心哪!” 玲珑指着马场上恣意狂奔的孩子,对我说。 我瞧着稷儿骑得那匹马,有点眼熟,便问李叔夜:“本宫没看错吧?这马可是它打架赢来的那匹?” 李叔夜应道:“正是!娘娘,依微臣看,娘娘完全不必过分忧心,孩童都向往自由,微臣想,娘娘儿时也是这般过来的吧。” 李叔夜的话提醒了我,当年就在这个马场里,我也是不服气宫人们为我牵来的小马驹,说什么都要骑成年的马,还自个儿到马厩里挑了匹顽劣的马。 还记得那时候李叔夜拗不过我,只好坐在我身后保护我,马儿顽劣,我们差点就被颠下马去。那一幕正好被云霁寒瞧见了,我记得当时气得他罚我背了好厚一本书。 被李叔夜一提醒,我也勾起了这段回忆,眼见着稷儿比我当年还小一点儿,要说他这个执拗劲儿像谁,不正是我这个当娘的嘛! 我伸长了脖子去瞧那只小白狼,可能它从小就被稷儿偷偷养着,不曾在户外活动的缘故,这小狼的四条小腿儿略显虚弱,跑了几圈就没力气了。 “可它终究是狼啊!”我到底是不放心。 李叔夜宽慰我道:“于敌人是恶狼,于自己为忠犬,微臣以为,太子殿下定能做到。” 我瞧着李叔夜的手里好像握着什么,好像是哨子,我只好抿抿唇,点了点头。 “本宫就信你一回,反正五日很快就会过去,本宫到时候看效果。” 有李叔夜保护稷儿,我好歹能多几分心安。 “微臣跪谢娘娘仁慈。”李叔夜说着就要跪。 “别别别!你现在可是丞相,又是太子的老师,本宫受不起。这些虚礼,快免了吧。” 我连忙拉着玲珑走了,李叔夜这是叫我不好意思呆在这里,他好给稷儿支招,也不知道他能想到什么好法子。 “娘娘,咱们不看着太子了吗?” 玲珑回头望了望:“娘娘,丞相大人怎么说就是个文官,他能说服太子吗?” “谁知道呢?马场里那么多人,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再说,那小狼一看也有些先天不足,步伐并不矫健,也可能是对承国有些水土不服吧?这么小就和狼母分开了,看着挺可怜的。” 我对玲珑说:“你去叫御膳房每日给这小狼也备一份餐食,得把它平安健康地养大才行。你再找宫人把太子寝殿重新打扫一遍,找个毛甸子给那小白狼当窝。” “嘻嘻!娘娘,您又心软了不是?”玲珑又取笑我。 “唉!” 我叹了口气,当娘的真是太难了。 “娘娘!” 玲珑突然不笑了,她怼了下我的胳膊,眼神示意我往左边看。 呦!云倾城! 她一手领一个他家的娃娃,这是往太后宫里去吧? “娘娘,咱们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不了!去了也是挨骂,本宫已经不指望能和她和平相处了。” 我说着,便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娘娘您前几日不是才训斥过倾城公主吗?想来她也会收敛一些吧?” 玲珑有些不解。 我摇摇头,对玲珑说:“她是害怕得罪丞相,不是本宫。莫忘了,她不仅仅是公主,还是齐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西南战事吃紧,陛下正是用人之际。要知道,吃亏是福。这些日子,你多往太后宫里走动走动,有什么好的,都先往那儿送,回头太后就都赏自家闺女了,也能显本宫的孝心。” “是。”玲珑回道,“娘娘,您这样不是太委屈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可别让昭国人钻了空子啊!” 我抬头望了望天上缓缓变换形状的云朵,身外之物,有什么可在意的?唯有那个人,是我放不下的。 天气渐渐热起来,每到午后我便犯困,稷儿这几日和我较上了劲,每日早出晚归的,回来也不太搭理我,只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那只小白狼身上。 我身子慵懒,也不在意他是何态度,反正明日就是第五日了,我倒要看看,这小家伙有什么高招能让这小白狼认主。 “哗哗……” 外面下起了雨,吵醒了我的梦,我看着外面暗沉的天色,这个天气了,这孩子还在马场吗? “玲珑!” “娘娘!奴婢在呢。” 玲珑把嘴角的口水擦了,从地上的席子上站了起来。 这丫头,又在偷懒。 我下了榻,对玲珑说:“差人把太子和那狼崽子找回来,这么大的雨,当心淋雨伤身。” “娘娘,太子殿下方才回来了,用了点儿水果,见娘娘您还睡着,说是要把驯好的狼崽带给太后瞧瞧去,便去了太后宫里了。” “真驯好啦?” 我有些惊喜,这孩子还真不说假话,像极了云霁寒那股子冲劲儿。 玲珑回道:“太子殿下是这么说的。” “那敢情好,去备一桌好菜,今日本宫要好好犒劳犒劳我家小娃娃!” 我对玲珑吩咐着,起身伸了个懒腰。 “奴婢早就吩咐下去了,就等着太子殿下回来呢!” 玲珑扶着我坐到席子上,为我揉了揉肩膀,道:“娘娘,见您笑了,就万事大吉了。” 说得好像我是活菩萨似的。 我心想着也不知道李叔夜是用了什么法子帮稷儿把狼崽子驯好的…… “娘娘!娘娘!” 有宫人突然冲进殿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不好了!不好了!” 宫人们嘴里喊着,我心一抖,该不会是那狼崽子闯祸了吧? “皇后……” 太后冲了进来,她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了,头上的珠钗也散了,跟逃荒似的。 该不会真被我猜对了吧? “皇后!” 太后冲过来,抓住了我的手,我看到她的手上,沾着血。 “母后……” “皇后!哀家……哀家对不住你,稷儿……” 第376章 碧海,遭报应 “稷儿怎么了?”我反手抓住了太后的胳膊。 “稷儿他被掳走了!不……不光稷儿,还有倾城的孩儿,杨墨。” “什么!”我感觉头顶一声惊雷炸开了。 “玲珑,急召太师和丞相入宫。” 我扶住太后,对玲珑吩咐道,“召京畿卫,立刻关宫门,即刻封锁京城各个出口,连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妍若姑姑!”我唤了声,从外面进来一个落汤鸡,跪了下来。 “混账东西!这个时候,跪有什么用!” 我喝了声,“宣太医为太后诊治,还不快点!” 我顾不得外面的瓢泼大雨,冲了出去,没必要再顾什么影响了,我飞身上了殿,我喝了声:“人呢?都出来!” 从暗处突然跳出来十几个玄色衣装的暗卫。 “速速去查,定要寻到刺客踪迹。” “是!” 暗卫们迅速又隐到了暗处,我扫了眼地上忙碌起来的宫人,飞身冲进了雨幕中。 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在皇宫之中就敢掳人,带着两个孩子,还能甩开众多护卫和暗卫,这是有多么好的功夫! 会是谁? 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个问题。 直到我到了太后宫里,我看到了被宫人们抬到床上的云倾城,她身边还躺着同样被打晕了的云倾城家的女娃娃。 宫殿里并非我想象的一片狼藉,而是如平常一般整洁。 “说说怎么回事?” 我望向地上跪着的一众宫人,她们个个迷迷糊糊地,好像都被下了药似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晕了,醒来时就听到太后的叫喊声,才知道太子和杨小公爷被……” 有个太监往前探了两步,回道。 我缓缓闭上了眼,是我太疏忽了,若这个刺客是昭国派来的,稷儿的命可就! 不!我现在不能倒下!云霁寒不在,我要镇定,我要想出对策。 “都出去。” 我深吸了口气,把宫人们都撵了出去。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一股我熟悉的香味,这个味道,我曾经在哪里闻过呢? 外面的雨停了,这场雨来得不巧,他会冲刷掉刺客留下的许多痕迹,我想到了太后手上的血,那是谁的血? “我儿!” 床上的云倾城突然一声呼喊,打断了我本就混乱的思绪。 “你醒了?”我奔到云倾城身边,“告诉我,当时是什么情形?刺客有什么特征?” 云倾城下了床,她推开了我,她使了十分力气,我直接被她推倒了。 “云翊!都是你这个女人惹出来的!” 云倾城甩手走到外面,冲着宫人们喊道:“快!传本公主的命令,齐国公府所有府兵出动,就是把京城掀开三层地皮,也要把那刺客给本公主找到!” 云倾城撒完了火,又走了回来,她用手指头怒指我:“都是你!还有你那倒霉儿子牵连了本公主,还有我儿子!他犯了什么错……” “别吵了!” 我喝了声,从地上站起来。 “要吵架,要撒野,等救回孩子,随便你撒泼!” 我飞身上了上了房梁,在每一个房梁上仔细寻找线索,终于,我在一个房梁上找到了一根还没有燃完,只剩下一小段的香。 我落到地面,云倾城惊愕地盯着我,嘴巴一张,又要开骂,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冲她喝道:“闭嘴!” 我把香拿到鼻尖嗅了嗅,对云倾城说:“这是内宫暗卫使用的迷香。” 说完,我又加重了语气,说道:“内宫暗卫,承国的内宫。” “你什么意思!”云倾城可能没听明白。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承国的暗卫里,有昭国的奸细混了进来,他掳走稷儿和杨墨,是为了拿他们二人的性命,威胁陛下和齐国公。” 我顿了顿,见云倾城吓得面容惨白,又说道,“第二种,便是这暗卫因为他个人的事情,想要报复皇族。” “那你说,是哪一种?” “若是第一种,这两个孩子至少还是活着的,可若是第二种,就未必了。” 我握紧了拳头,时间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可是从这根香的燃烧程度看,太后她们被迷晕到醒来,就得有一个时辰了。 “如果是我,一个时辰都可以绕着皇宫跑一圈了,这刺客肯定是出了宫了,那么他会把孩子藏在哪儿呢?”我揉了揉眉心,又摇摇头,道,“不对!刺客带着两个孩子,不可能跑得很快,而且目标也很大,又下这么大的雨,他应该还在宫里。” “搜宫!”我看向云倾城。 云倾城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哪!所有的无人居住的宫殿,都要查一遍。” 我扶着床边坐下来,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我的脚,我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雪白的小爪子,正在勾我的脚踝。 “呜呜……”这动静不太对呀。 “蒙蒙!” 我立刻俯身蹲下来,把床单掀起来,只见蒙蒙趴在地上,它身上不再是雪白无痕的,而是沾着斑斑点点的红色。 我把蒙蒙从床底下拽出来,看到它的腹部有一处寸把长的外伤。 “你……你和刺客打斗了?” 我捂住蒙蒙的伤口,冲着外面喊道:“来人!传太医!快点儿!” “是!” 有宫人跑出去了。 “嘤嘤……” 蒙蒙发出可怜的叫声,它的嘴里好像咬着什么东西,它艰难地抬头,把它的嘴放在我的手心处,然后把那东西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玉环吗?还是半个?” 我把玉环用袖子擦了擦,亮给云倾城看,云倾城看过后,猛地退了两步,然后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怎么了?” 这时候,有暗卫冲了进来,对我说:“娘娘,找到了。” 我顾不得云倾城的狼狈样,匆匆和暗卫们冲了出去。 凤仪宫已经封宫,如今却又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冲进宫门,殿内一个黑袍人正站在那里,我冲进去的时候,他正好转过身来,我瞧见了他脸上戴着的,鬼面。 我打量了下这人的身形,对这人说:“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面,你怎么改套路了?不刺杀本宫,选择伤害两个无辜的孩子?” 第377章 碧海,偏不信 刺客手里的银枪在阳光下发着刺目的寒光,他的前胸和后背都绑着火药,看上去甚为骇人,而他的身后柱子上,是两个孩子。 我嗤笑了声,对男人说:“别装了,你根本不是百鬼窟的人。” 男人抬手,把面具缓缓拿了下来,他脸上有几道十分明显的刀疤,看上去十分骇人,这才是他戴面具的原因。 云倾城也赶了过来,她看向刺客,竟然一脸茫然。 “怎么?你不认识他?”我问云倾城。 云倾城摇头,白了我一眼:“我怎么会认识!” 太后也赶过来了,她被妍若姑姑扶着,她指着刺客,问道:“放了我两个孙儿,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笑了声:“你是想为慕容烟岚报仇吧?你觉得她死得很冤?” 我抬起手,把那半颗玉环亮出来,透过光,我看到这血红的玉环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岚”字。 “不错,她是在这个宫殿里,被本宫处死的。”我对刺客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冲着本宫来好了,拿孩子做文章,龌龊!” “龌龊?”刺客终于开了口。 “我再龌龊,会有面前的各位,更恶心吗?” 刺客将兵器指向了太后:“太后,当初可是你一手将岚儿送给了皇上的,你许诺了太多了,后位,荣华,可你给她了吗?最后她获罪了,丞相一家倒了,你却可明哲保身,岚儿就要受千夫所指,万人咒骂,惨死在这冰冷的宫里!” 我眼眉跳了跳,这是个痴心汉子呀! “还有皇后!你凭什么杀了岚儿!你杀的人,不比她多吗?难道你不更加该死吗?” “你骂够了吗?” 我问刺客。 刺客愣了下,怒指我:“皇后,我今日就要让你后悔莫及。这后面的宫殿里,装满了火药,洒满了火油,只要一点点火星,就会爆炸,两个小崽子,谁也别想活!” “本宫做事情,做过一定承认,绝不后悔。” 我对刺客说:“说到底,倾城公主也没做过伤害慕容烟岚的事情,本宫用自己的命,和腹中尚未出生的皇儿的性命,换杨墨的命,你应该不算赔本吧!” 刺客想了想,道:“看在杨大将军的面子上,就应你。” 刺客说着,便一枪刺向了绑着杨墨的绳子。 “皇后!你!” 云倾城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全部都退下,所有人退到凤仪宫之外。” “你疯了吗?”云倾城过来拉我。 “你不是老说我欠你的吗?我一次性还清。” 我扯开了云倾城,冲着云倾城说。 杨墨把塞嘴的破布扯掉,哭着冲向了云倾城。 所有人都退出了凤仪宫外,我对那刺客说:“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我找了一把落着灰尘的椅子,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坐了下来。 “炸死我们两个,你也要跟着陪葬。” 对于我这种死过太多回的人来说,死亡甚至不比人心更可怕。 “少废话。”刺客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指了指这满地的火药,对他说:“虽然你布置得不错,不过你可能没有提前看天气预报,刚刚下过雨,地面潮湿,这些火药根本点不着。” 刺客将火折子靠近他身上的绑着的土炸药的引信之上。 “有这个,也够炸死你们两个了吧?” 我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点吧,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慕容烟岚的话。” 刺客握紧了火折子,本来都打算引燃了,听我这么一说,动作立刻停下来。 “你说什么?”刺客问。 “慕容烟岚并没有死,不过没有本宫,你可别想找到她。” 我指了指他拎着的稷儿,对他说:“本宫要确认太子平安无事,才能和你做这笔交易。” 刺客嗤笑声,他不肯把稷儿给我。 “皇后娘娘,岚儿一直说你狡诈诡辩,我还不信,看来岚儿真的说对了。这样的瞎话你都能说出来,你赐她毒酒……” “那不是毒酒。” 我接下刺客的话,“陛下深觉对慕容烟岚有愧,便换下了毒药,慕容烟岚服下的,是假死药。事后,陛下已派人将其秘密运出京城,此刻她人已在千里之外。” “她在哪儿?”刺客问我。 我指了指稷儿。 刺客把稷儿放在地上,稷儿还昏迷着,栽倒下去,我立刻起身把稷儿抱住。 “稷儿!稷儿醒醒!” 我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脸,孩子微微动了动,好像睡得很熟,只是嘴里喃喃地唤了声:“蒙蒙……”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这孩子居然还惦记着他的小白狼。我不知该不该说这孩子心大,也不知该不该说这孩子是一只白眼狼。 “别蒙蒙了,快醒醒!” 我晃了晃稷儿的身子,稷儿才揉了揉惺忪睡眼,看向了我。 “母后……” 稷儿看了看周围,“这里是哪儿?蒙蒙!” 稷儿撑起身子,第一件事就是找那只小白狼。 “是你杀了蒙蒙!” 稷儿看到了刺客,两只小手握成了拳头,冲着刺客就要拳打脚踢,还好被我拦住了。 “稷儿!冷静!” 我拉住稷儿,稷儿却不依不饶地踢腿,他眼里盈着怒火,他要挣开我的胳膊。 “母后!蒙蒙为了保护儿臣,被这刺客刺死了,儿臣要为蒙蒙报仇!” “稷儿!不可冲动!蒙蒙没死!” 我紧紧地抱住稷儿,生怕他跑过去和刺客拼命。 “啊?蒙蒙还活着!” 稷儿不挣扎了,他眼里换上了一层欣喜。 “真的吗?太好了……” 稷儿终于没有冲过去。 我抚了抚孩子脏兮兮的小儿,轻声哄着:“稷儿,不急,蒙蒙不会有事,母后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把孩子护在身后,转身对着刺客。 我对刺客说:“慕容烟岚被安置在丰州,也就是丞相的老家。你若是真有心要见她,本宫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一马。你灭了火折子,把身上那土炸药拿下来,本宫可以命外面的人放你走。从前你多次刺杀本宫的事加上今日之事,可以一笔勾销。” 刺客沉思了下,却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就算这样,却也迟了!反正我早早晚晚也要死,皇后,我今日必须杀你!” 说完,他就要点了引信。 “你!” 第378章 青天,陪伴你 “嗖”地一道白光闪过,刺客手里的火折子被甩了出去,我飞身上前,把火折子接在手中,吹灭了。 “啊……” 刺客发出惨厉地尖叫,再看那道白光,竟然是蒙蒙!它腹部缠着纱布,还在渗血。 他咬住了刺客的手,刺客痛得呼出声来,他右手的银枪又朝着蒙蒙刺过去。 “蒙蒙快跑!” 稷儿高呼一声,蒙蒙立刻松了口,跳了下去。 刺客右手一刺,扑了个空,身子却一栽,我把绑在腿上的短剑掏了出来,挥了出去,正好刺在刺客的右肩。 “保护娘娘和太子!” 呼啦啦地,外面的护卫们一齐冲了进来,把刺客团团围住。 稷儿跑过去,把蒙蒙从地上抱起来,他心疼地一下下按住蒙蒙的伤口,又有血流出来了。 “蒙蒙!不要死!” 稷儿低低地唤着。 有护卫将稷儿和蒙蒙护住,我便不担心了。 我松了口气,唤了稷儿,带着他出了凤仪宫。 刺客很快被擒住,他也被押了出来。 “呵呵!皇后!你果然骗我!” 刺客跪在地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突然七窍流血,倒下了。 有护卫拎起刺客的头查看一番,惊呼:“是中毒身亡。” 云倾城走到我身边,问我:“你下的手?” 我摇摇头,叹了声:“我没骗他。” 算了,人已经死了。 “太师到!丞相到!” 外面有宫人喊道。 这俩人姗姗来迟的,不过有他们俩在,我就可以歇一会儿了,有点腿软。 云倾城扶住了我,她附在我耳边轻声说:“你这个病秧子可别倒下,你现在可是主心骨!” 呵!她就不能对我说声“谢谢”? 我看了眼被稷儿抱在怀里心疼的小白狼,对玲珑说:“把这俩祖宗,带回去给太医好好看看。” 听到祖宗二字,玲珑有些哭笑不得。 这场风波总算在最小的危险范围内解决了,可是此刻还不是歇息的时候。 太师、丞相、太后齐聚一堂,在我的勤政殿里个个把老脸拉得老长。 “哀家以为,皇后今日作为,并无过错,像这样的刺客,断不可姑息。” 我瘪瘪嘴,这刺客真不是我毒死的,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身为一国之母,就该有能耐有手段。” 太后还握住了我的手,安慰我道:“皇后今日受惊了。” 这握手的动作,可是好几年没做了,我有些战战兢兢的,心里寻思着太后在太师和丞相面前做戏,有意思吗? “关键时刻不慌乱,有决断,皇帝选了位好皇后啊!” “母后过誉了。” 我浅笑着应下,心里却在打鼓,太后是真情还是假意,这么多年真真假假的,我真有些分不清了。 太师敲了敲了拐杖,胡子翘了起来。 “皇宫暗卫里竟然出了这样的败类!老朽这几年是越发不中用了……唉!” 柳谊这话表面上是在自责,其实是在埋怨太后,毕竟事情出在太后宫里,而且这刺客还是为慕容烟岚报仇的,这笔账柳谊肯定是算在太后头上了。 “怎么是老太师的错呢?是哀家疏忽了,哀家前些日子身子不好,怕吵,故而才叫皇帝将哀家宫里的护卫都撤了的。” 呵呵呵,太后您是怕吵吗?您明明是和亲儿子赌气! 不过人老人家毕竟是太后,需要个台阶下。 宋晩一直沉默着,这会儿终于开口了:“如今陛下不在宫中,无论太后还是皇后娘娘,都应该加强防范,微臣以为,这刺客行事的时机有些凑巧,微臣担心这刺客是受了什么人唆使,只怕这背后之人,或许还与敌国有关。” 宋晩是一句话点醒了我,我猛然想起刺客说的那句话:就算这样,却也迟了…… “怎么就迟了呢?” 我反复琢磨着刺客的话,“他明明可以不必死的。” “若是真如丞相所言,为了哀家的皇孙,宫里必定要彻查一番,严加防守。” 太后抚了抚我的手背,说:“皇后如今身子不方便,可得多派些宫人和护卫守在勤政殿哪。” 柳谊捋了捋胡子,道:“防自然要防,只是这个背后之人,若是不把他揪出来,怕是将来还要生乱子。” 宋晩问:“敌暗我明,不知太师大人有何妙计?” “哼哼……” 柳谊胡子又翘了翘,他突然得意地笑了。 夜已经深了,稷儿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可是他的小白狼状况不太好,本就受了伤,又为了救稷儿与刺客搏斗,伤口又裂开了。 稷儿趴在小白狼的狼窝边上守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粉粉嫩嫩的小脸上还粘着两根狼毛。 我抚了抚小白狼的头,小白狼发出“嘤嘤嘤”的声音,却有气无力的。 “今日多亏了你!你是稷儿的好伙伴。” 我把一颗药丸喂给了小白狼。 “你要快点儿好起来,以后稷儿就拜托你了,你要代替本宫,好好保护他呀!” “母后,母后又要去哪儿啊?” 稷儿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他拉住我的手,说:“母后,不要走。” 我笑着摸了摸稷儿的头,对他说:“稷儿总有一天要长大的,要为父皇守江山,要保护弟弟妹妹们,不可能一直呆在勤政殿里呀!” 稷儿努努嘴,他说:“稷儿不想去东宫。” 我打趣道:“去东宫和去军营,你父皇只会叫你从中二选一。不过那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母后倒是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你还可以多陪母后几年。” “好吧。” 稷儿摸了摸小白狼,把头贴在小白狼的背上,我见他是真的喜欢这只小白狼,便说:“稷儿,你有没有觉得,蒙蒙这个名字,有点太女孩子了?” 稷儿摇摇头。 “你那匹狮子鬃,叫什么呀?” 稷儿很认真地回道:“雅雅,风雅的雅。” 好吧,一个蒙蒙,一个雅雅,这名字怎么柔怎么起是吧? 总算哄睡了稷儿,我又换了身衣裳,去了趟聚缘斋。本来还想去紫枫林的,可是听说林智周最近在闭关,看来也讨不到什么好药,我便不折腾了。 只是,林智周又不修仙,他一个商人,闭什么关呢? 第379章 青天,看不上 聚缘斋里,李叔夜已候在密室里,他今日没有易容,我竟突然有些不习惯。 “翊儿!” 李叔夜上来就抓住了我的手腕,为我诊脉。 “师父,我没事。” 李叔夜却很紧张,他说:“不成!” 李叔夜甚少这般坚决地对我说话,我也只好任他诊脉,确定我既没有中毒也没有动了胎气,他才放心。 李叔夜摸了摸我的头顶,说:“看来你可以出徒了!没有师父,也可以把事情妥善解决。” “毒真不是我下的,师父!”我又重申了一遍。 “师父知道。” 李叔夜坐下来,为我倒了杯茶。 “师父,我来是想问你另外一件事。” “关于李严?”李叔夜猜中了我的心事。 我看着李叔夜面色如常,便问道:“看来师父把他搞定了。” 李叔夜笑了,他说:“翊儿总是能说出与众不同的字眼。” 我问:“那是把他收拾了?还是招安了。” 李叔夜却摇摇头,道:“亦敌亦友吧?” “这么复杂?”我对这个李严更好奇了。 李叔夜说:“李严并不愿回凤栖梧,但他不会忘了凤栖梧的准则。” “辅明君,保天下?”我想了想,“这么说,外公并没有看错人。” 可是我转念一想:“不对啊!他要保天下,为什么还要陷害我和宋晩啊?” 我指了指自己:“难不成,他觉得我不是个合格的皇后?” 李叔夜抿嘴笑,不说话。 “啊?原来我名声这么差!” 我咬了下嘴唇,“我到底哪里不好了?” 李叔夜说:“翊儿,以后师父在,会慢慢教你。” “哦!”我嘟着嘴,“官场套路深,我还是回后宫蹦哒吧!” 李叔夜却晃了晃右手的食指,说:“陛下不在京城,翊儿要撑起京城,绝不可做小妇人之见。” “那师父说说,大女人,该怎么当?” 我把难题抛给了李叔夜。 李叔夜说:“赢得后宫不算本事,母家势大也不是根本,重在民心。” “哦!”我点点头,还是那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师父就是师父。”我竖了个大拇指。 于是乎,皇后娘娘出宫为国祈福,全城八个灶口施粥,这个消息一出,皇城炸了锅,身为户部侍郎的常盛果然来递奏章了。 “常大人,这米可是出的本宫的私房钱,没用国库的银子。” 我特意把这话说给常盛听,免得他再觉得我中饱私囊。 常盛没有多言,一副早晚要抓住我把柄的模样。 我看他不仅看不上我做这个皇后,更看不上我手持凤栖梧的玉佩。 话说常盛那双鹰眼盯着户部也挺不错的,这人虽然其貌不扬又不苟言笑,却是事无巨细,从国库里你连一个铜板都私带不出来。 至于出宫祈福的事,这事情说出来我就心虚,太师柳谊说什么要趁机吊刺客这条大鱼,所以并没有让我去兴国寺,而是找了个替身。 可是太师却跟去了,我身边的宫人可都真的跟着去了呀!要是有个万一,我怎么放心呢? 我在太后宫里磕瓜子磕到牙酸,便起身溜达,云倾城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冲着我连连摆手。 “云翊啊!你这么转啊转啊转的!本公主被你转得头都大了。” 我摸了摸肚子,只好拿孩子做挡箭牌:“运动有益于胎儿。” “切!你说说你,有个皇后样子吗?不就是那几个宫人吗?可把你心疼得紧呢!” 云倾城直接揭我的老底儿。 “哎呀!五皇姐你就当我是产前抑郁症了行吗?我是真不放心哪!”我瞧着外面偏西的太阳,心里越发没着落。 “还不如让我真去呢!我又不是打不过那刺客!” 我挠了挠头。 “瞅你那出息!” 云倾城冲我翻了个白眼。 太后一听我想去,从榻上起身,指着我的肚子道:“皇后啊,你给哀家老实呆着!伤了哀家的皇孙,你担待得起吗?” 我摊摊手,叹了口气。 这回好了,太后不拿身份压人了!整日把我还没出生的孩子挂在嘴边威胁我。 就在这时,妍若姑姑匆匆跑了进来。 “主子!” 妍若姑姑小跑着溜到太后身边,说:“主子!刺客抓到了!” “真的?!” 我先太后一步喊了出来,“可有人员伤亡?” “这个……老奴没有问,太师那头传了话来,叫娘娘即刻动身,去刑部一趟。” 我微微皱眉,柳谊至于这么急? “好。” 我终于可以出门了,在太后宫里憋了一天了。 “你等等!我也去!” 云倾城来了兴致,她走到我身边,说,“本公主倒要看看,是什么刺客,居然敢伤害墨儿!” 我说云倾城怎么这么积极呢,原来是要为她儿子儿子报仇呢! “五皇姐,你还是在这儿陪母后吧!母后一个人孤单!” 我可不想云倾城这个咋咋呼呼的过去,帮不上忙还吵吵嚷嚷的。 “不行!本公主咽不下这口气!” “城儿!” 太后唤住了云倾城,“过来陪母后赏花去,刑部那种地方,也就皇后这种野丫头才愿意去!” 太后成功把云倾城留下了,她冲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赶紧走。 我冲着太后行了礼,便匆匆回了勤政殿,换了一身男装,正好玲珑也回来了,看见她们平安,我也算有些安慰。 “照顾好太子,本宫去去就回。” 我对玲珑吩咐道。 玲珑应了声:“娘娘您放心吧,您可千万注意身子。” 坐上了马车,还没有使出宫门,马车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我问。 “娘娘,丞相大人求见。” 我心道李叔夜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唤他上来吧。”我应了声。 李叔夜顶着宋晩的一张脸上了马车,还好意思正儿八经地向我行礼,我连忙阻止他,对他说:“宋爱卿,有何事这么急啊?” 李叔夜见我不待见他,笑着说:“微臣听闻太师已成功拿下刺客,也想一睹此人面目。” “呵呵,丞相大人消息就是灵通。”我扶了扶额角,压低了声音对李叔夜说:“师父拜托把你那副仙风道骨般的气质收一下,如果是云霁寒,他一下子就识破你了。” 李叔夜笑而不言。 第380章 青天,假替身 过了好一会儿,李叔夜才低声说:“你这么怕他杀我?” “你们俩能不能不要把我当成三明治中间那片培根一样磋磨了行吗?” 说完,我抱着胳膊闭目养神,不想理李叔夜了。 李叔夜却笑了,他问:“何为三明治?” 啊!我的内心在咆哮! 到了刑部门口,我跳下马车,抬头看了看门脸,打趣地对李叔夜说:“眼熟不?” 李叔夜展开他手里的扇子,低头笑了。 “进去吧。”李叔夜随即温和地道。 我点点头,才上了一级台阶,就瞧见从里面走出来的一队京畿卫,他们个个神情严肃,他们离开后,紧跟着又走出来一个小厮,我瞧着眼熟,正是跟在柳谊身边的。 小厮把头往外探了探,正好看到了我们,连忙跑过来要下跪行礼。 “免了免了!”我连忙道。 “何事这么急叫本宫来?” 我一边跟着小厮往里面走,一边询问道。 小厮眼神落在李叔夜身上一下,然后才对我说:“回娘娘的话,小的也不知为何,只是太师说您得快点儿,晚了就见不着了。” “哦。”我应了声,回头看了李叔夜一眼,用眼神问他:这刺客究竟是什么人呢? 李叔夜只轻轻摇着手里的扇子,另一只手背到了身后,他冲我微微摇头。 就知道问了也白问。 到了刑部大牢门口,柳谊正候在那里,他坐在太师椅上,见我来了,他拄着拐杖要起身,我连忙奔过去把他扶住了。 我轻声道:“外公您就别折煞翊儿了,您今日劳累了。” 柳谊的手有力地握在他的拐杖上,说道:“老臣不敢居功,今日这群刺客来势汹汹,老臣着实后怕。” 柳谊奕奕有神的眼里投着我的影子,他显得有些激动。 “您放心,翊儿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 我知道柳谊是担心我,我从前与云霁寒外出经历的那些风险,我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从不曾和柳谊提起,就是害怕他为我这个外孙女提心吊胆,可能今日刺客们倾巢而出,把柳谊给惊到了。 “老太师妙计!晚辈佩服!” 李叔夜竟然也会拍马屁,真不容易。 柳谊打量了下李叔夜,冲着李叔夜寒暄了一句:“丞相也在啊!” 然后柳谊就把我拉到了一边去,与我耳语道:“丫头呀!这个宋晩虽然在陛下面前得宠,你也不能和他走得太近了。年轻人浮躁不经事,你可莫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看! 连柳谊都看得出来,我和李叔夜交往过密了。 “外公教训的是,翊儿会注意的。外公放心,翊儿和您才是一伙的。今日就是碰巧遇见了,哈哈,碰巧。” 我连忙安抚柳谊,看来我得注意和李叔夜保持距离,尽量少接触,不然会害了李叔夜。 柳谊多鬼啊!他才不会因为我这么两句话就放下对李叔夜的怀疑。 柳谊回头不怀好意地瞟了李叔夜一眼,而李叔夜则只是在原地站着,手中折扇一收,指了指大牢里面,对柳谊说:“老太师,我们还是抓紧进去吧。” 柳谊敲了下拐杖,对李叔夜说道:“丞相还是把那个老字去了吧,本太师还走得动。” 李叔夜依旧回以温和的笑容,说:“是,太师大人是老当益壮。” “噗!” 我憋不住笑了,但我立刻收了笑容。 “太师啊,正事要紧,我扶您进去啊。” 我哄着气呼呼的柳谊走了进去,李叔夜跟在我们身后,我回头偷看他一眼,发现他脸上还挂着那温和的笑,他眼里的星辰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却显得更亮了。 如果李叔夜继续以宋晩的身份和柳谊博弈,我估计柳谊会被气个好歹的。 “这些刺客极为猖狂,在兴国寺门口就敢行凶,还好老头子我早走安排,抓到了两个活口,不过也都受了重伤,他们要自杀,被我们拦下来,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就抓紧问。” 柳谊袖中掏出来一个面具,是金色的鬼面,我惊住,顿住脚,把那鬼面接过来,借着烛火仔细打量,确实是百鬼窟教主才戴的鬼面。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李叔夜,李叔夜却没有回应我的眼神。 这是怎么回事? 我跟着柳谊继续往里走,到了一间监房门口,我看到里面被吊着的两个黑袍人,门口有四个衙役看守,我们来了,他们才把门打开。 我走了进去,用剑柄挑起其中一个刺客的脸,又拨了拨他的手指。 刺客闭着眼,气息微弱,我见他左胸有一处很深的刀伤,看来他活不了多久。 “他的左手手掌,右手食指和中指茧子最厚实,他就是那个射箭的人。” 我回头对李叔夜说,就是这个人差点把李叔夜扎成了刺猬。 “正是此人,京畿卫用了些功夫才抓到此人。” 柳谊捋了捋胡子,道:“可惜了,这么好的功夫,却投错了主。” 李叔夜点点头,道:“应该是之前掳走太子殿下的暗卫将娘娘的行踪告知此人,此人才能三番五次地对娘娘下手。” “嗯,此人轻功了得,他若是早几年从暗处刺杀,估计本宫的小命早就不保了。” 正说着,另外一个黑袍人动了动,他晃了晃脑袋,发出了一个我熟悉无比的声音:“翊儿,是你吗?” 我惊住了,警惕地退后了两步。 这!怎么可能呢? 那个黑袍人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我。 “啊!” 我惊呼一声,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娘娘小心。”李叔夜扶住了我,我却惊得把李叔夜推开了。 只因为这个黑袍人竟然长着一张和李叔夜一模一样的脸。如果不是李叔夜就站在我身边,我当真要呼出了一声:“师父!” “咳咳……” 面前的“李叔夜”咳嗽了两声,吐出了些血。 “真不想你看到师父这般狼狈模样。” 他的声音、语气、表情都和李叔夜一模一样,甚至他眼角微微的颤动,那眼里的星光,都和李叔夜别无二致。 “你是谁?” 我的剑出了鞘,剑尖儿直指“李叔夜”的面颊。 “我是师父啊……” 这个“李叔夜”还在伪装。 第381章 青天,胖丫头 不可能的,李叔夜从来都没有说过他有一个孪生兄弟,而我身边的宋晩,才是真正的李叔夜。 “你是假的。”短暂的慌乱之后,我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我划开了“李叔夜”的面颊,又上前扳住了他的脸,抠下了一点点假脸皮,我猛地一撕,就撕下了一张脸皮。 “居然敢顶着我师父的俊颜招摇撞骗!” 我在黑袍人的脸上打了个“十字架”,对他说:“身形、声音,面容都可以模仿、伪造,只有一点,你永远模仿不了。” 黑袍人忍着脸上的疼,一双和李叔夜很相像的眼睛看向我,他说:“这一次,你怎么不认错了?” “你的意思,我以前也认错过?”我没明白这个冒牌货的意思。 这人的脸与李叔夜有三分像,但他的声音却与李叔夜几乎一模一样,再加上他的身影与李叔夜几乎可以重叠,如果是二人背对着我的话,我绝对会认错。 “呵呵,反正真的也死了,你可以用师父,聊表思念啊……” “你闭嘴!”我喝了声,“你个山寨货,还好意思跟我提师父!” 假的李叔夜却对我说,“咳咳,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认出了我,看来这几年,你确实比从前成长了,不那么好骗了。本来我还想借你的手逃脱生天,看来今日,我是必死无疑了,哈哈。” “你哈哈什么!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的剑刺在假的李叔夜的脖颈处。 “你唆使人掳走太子,要治我们母子于死地,一次次的要杀我,你肯定不是为了要为李政道报仇了!你说!你到底有何居心!” 我的剑划开了他脖颈的皮肤,毫不手软。 “别啊!乖徒儿!从前李叔夜分身乏术之时,可都是师父我,陪在你身边啊!”假的李叔夜露出邪恶的笑意,我忍不住又刺进一点。 “你找死是吧?” “呵呵!死?有何惧!反正我也得不到你!当年在宁远城,若是皇帝再去的晚一点儿的话,你就是师父……咳咳哈哈……” 假的李叔夜笑得格外嚣张,他的这个表情…… 难道说,当年在宁远城强迫不成就要杀人的,不是师父?而是眼前这个人! “当年李政道那个老家伙就是因为我与李叔夜相像,才肯让我入门,做李叔夜的替身。想不到吧,有一天,替身也有机会做正主。” 假的李叔夜的目光看向了我身后的宋晩,他冲着宋晩笑着,他说:“百鬼窟有什么不好?堂堂教主之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呵呵,你说是不是?师……” 糟了,这个假的李叔夜认出宋晩的身份了。 我毫不留情地刺了出去,在假的李叔夜说出下一个字之前。 假的李叔夜瞪着一双眼望向我,他无声地对我说:“你会后悔的!” 然后,他的头垂了下去。 一想到这个人曾经假扮李叔夜,我就觉得恶心,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丫头啊……”柳谊走了过来,对我说,“你下手太快了。” 我摇摇头,用剑挑了挑他的腰间,勾了一枚玉牌,上面刻着一个“秦”字。 “他在百鬼窟覆灭之后,投靠了周琦玉,这个就是证据,无需在多问什么了。无非还是因为我是凤命。” 我抚了抚玉牌上面的“秦”字。 “多讽刺,那年周琦玉来我朝,还信誓旦旦地要娶我来着。” 柳谊道:“凤命之人,福泽天下,丫头你庇佑了承国,于他国而言,就成了威胁。” 我把牌子丢给了李叔夜,对他说:“这之后的事情,就劳烦二位大人了,我有些头疼。” 李叔夜还在看着那具假扮他的人的尸体,他眼睛里情绪复杂,我无心去问李叔夜,曾经,还有什么其他时候,是这个冒牌货在顶替李叔夜,他都做过什么坏事。 我只坚信一点的是,真假二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李叔夜许诺不会害我,他就没有做过。 从前我对这句话存疑,而今我信了。 只是,若是当年李叔夜就把这一切解释清楚,是不是一切就和现在不一样了呢? 我靠在马车里,回想着和李叔夜从前的种种,真是应了那句话: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然而我们终究是错过了,我心里如今装着的,只有云霁寒而已。 他现在到西南边境了吗?他,还好吗? “主子……” 马车外的车夫,又把马停了下来。 “何事?” “主子,有人挡路。” 什么?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小心脏快受不了。 我才想撩开马车帘子看一看,马车门却突然开了。 “六皇姐!” 一团红扑扑的东西冲了进来,扑到我身上。 在这个世上还能这般亲近地唤我“六皇姐”的人,只剩下八公主了。 “莹儿!” 我捧起八公主肉嘟嘟的小脸儿,怎么几月不见,画风又突变了?她这是胖了几斤啊?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回京城吗?你怎么……” 八公主拉住我的胳膊,坐到我身边,对我说:“哎呀!人家想六皇姐想得都寝食难安的,回来看一眼还不许啊?” 我瞧着马车外,韩子渊一身白衣,背着他们俩的剑,手上还提着大大小小的点心盒子,正朝着马车走过来。 我冲着韩子渊微微颔首,韩子渊也微微点头,他现在也腾不出手给我行礼。 “不叫你师父上来吗?”我转头对八公主说。 八公主却嘟着嘴,不高兴地说:“就叫他在外面跟着咱们!莹儿才不要理他!这也不许吃,那个也不许买的!莹儿不高兴了!” 我摇摇头,捏了捏莹儿的脸蛋子,说:“好像又胖了,是该减肥了。” “哎呀!六皇姐……” 莹儿搂着我的胳膊,把头靠在我的肩头,撒起了娇,“好姐姐,你就别笑话莹儿了嘛!” “好好好!” 我打量这莹儿这身火红的裙子,鲜亮得很,衬得她的小脸儿也红扑扑的。 “你师父买的?” 莹儿抖了抖裙角,说:“不是,师父说这是神秀派的传家宝,叫我穿出去,给他撑场面。” “呵呵。” 莹儿啊,你这个小傻子。给韩子渊撑场面不假,更多是要在外人面前显示莹儿的身份,告知莹儿与韩子渊的关系呀! 第382章 青天,旧竹简 怎么说呢?我觉得韩子渊的男友力还是值得一赞的。 “莹儿啊!你现在长大了,不能太任性了,你见过哪个师父给徒弟提着大包小包的啊?还不快把师父请上来?” “有啊!六皇姐的师父对你就很好啊!” 莹儿脱口而出,又立刻意识到说错话了。 “六皇姐,对不起,莹儿忘了,你师父是不能被提起的,呼!还好皇兄不在。” 莹儿犯了错,才知道收敛一点,又下了马车,朝着韩子渊奔去。 我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为什么非要把八公主送出京城的原因,她这张嘴口无遮拦的,如果在皇宫里长大,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韩子渊和八公主上了马车。 “拜见娘娘。” 几月不见,韩子渊脸上多了笑意,不再如从前那般清淡了,我想他和八公主之间进展应该挺顺利。 “天师辛苦了。”在八公主面前,我还得把韩子渊当成镜缘天师称呼。 韩子渊很自然地挽着八公主的手,八公主却只顾着吃。 “六皇姐,小太子身子好了吗?” “好了,壮得像头牛。” 我接过八公主递过来的糕点,却只吃了一小口。 “那太好啦!莹儿还给小太子买了好吃的……” 莹儿吧啦吧啦地,一边吃一边说,她嘴角粘上的糕点渣子被韩子渊用帕子轻轻擦点了,我转过头不去看,要是云霁寒在这儿就好了,我就不用吃狗粮了。 “娘娘。” 韩子渊突然唤我,我转过头看韩子渊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此符可保娘娘和小公主平安。” “多谢天师。”我接过了荷包,挂在了腰间。 “小公主?在哪儿呢?”八公主摇头晃脑地找起来。 我挂好了荷包,对韩子渊说:“天师这眼神堪比四维成像,连男女都断好了?” 韩子渊笑言:“尚不曾看错过。” 这么说,稷儿真的要有个妹妹了? 八公主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啊!六皇姐,你该不会……哈哈……嘻嘻……我又要做姑姑了?” “呵呵……收起你的傻笑,还早呢!到时候我会向你讨份大礼的。” 八公主回来了,稷儿也十分欣喜,因为终于有人会撇开他太子的身份,真心真意地和他玩了。再加上蒙蒙,他们三个在长春园里好一顿闹腾。 韩子渊则与我在勤政殿喝茶,韩子渊上来第一句就是:“皇后,他没死。” “谁?”但我立刻反应过来,韩子渊指的是李叔夜。 “在下去了李荀的埋尸处,是坐空坟。” 韩子渊见我并不惊讶,便问:“可是那李荀,回来了?” 我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是回来报仇的。” 我没有告诉韩子渊,李叔夜如今掩藏的身份,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韩子渊似乎明白我的意思,说:“娘娘安心,此事在下未向他人提及,包括莹儿。” “多谢。” 我虽然不确定李叔夜回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是至少目前来看,他确实帮了我的忙,我不想怀疑他。 “娘娘对他,可还有情?”韩子渊问的一针见血。 我饮下杯中茶,说:“唯有遗憾,尚不能释怀。有时候我真不知,我这天生的凤命,是幸还是不幸。” 韩子渊沉思片刻,他从袖中掏出一捆竹简,对我说:“看来在下来的正是时候,娘娘看了这个,便可解心中疑团。” 竹简老旧,看上去就带着尘土味道。 “此乃何物?”我接过竹简,看到竹简上面还贴着一张符。 韩子渊说:“在下整理了前任掌门的遗物,发现了此物,此物上加了符咒印,恐怕只有该打开它的人,才能打开它。” 韩子渊眼睛盯着我,意思就是我就是那个该打开竹简的人。 “与我有关吗?”我冲着韩子渊行礼,道:“多谢天师。” 韩子渊却失了笑意,说:“小玖,以血为印,便可解开符咒。你想好了吗?” 我把竹简捧在手里,摸了摸上面的纹路,不知怎么的,这感觉好像是在握着某人的手一样熟悉。 “那老和尚给我的铃铛,之前曾带我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我解决了一些事情,之后那个铃铛就找不到了。如今,我还差拼图的最后一块,这个东西,说不定能帮我填补。” “好。”韩子渊应了一声,表情有些落寞。 遗憾这东西,我想韩子渊也有一份。 我为韩子渊和八公主设了宴,又留他们二人在宫中小住。八公主深讨稷儿的喜欢,我打算让八公主多留几日。 夜里,我把那竹简放在了桌案上,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对于这一部分失去的记忆,一直是我最在意的一部分。 我用匕首划开了手指,把血滴在符咒上,那符咒发着光,又立刻化成了一缕烟消失了。 我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地把竹简摊开。 闪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个金色的字,它们漂浮在空中,一个个地撞到我眼前。 我缓缓地在心里默念起来: “丁午年三月,吾下山历练,归途中,于水中救下一落水女子,带回派内,师父言此女子命盘奇异,却为吾命定之人,吾照料其五日,待其醒来,得其姓名,魏氏幼女,名为南青。吾曰:在下风乐,字露白。” 这…… 该不会是上一世的云霁寒的札记吧?这写的是风露白与魏南青的初次相遇,倒是与我的记忆没有出入,看来这真的是风露白亲笔写的。 风露白,这名字有点巧合呀! 我用手指滑动了一下漂浮起来的字,就像翻书一般到了下一页。 “此女甚异!此女甚异!” 这句话,风露白写了两遍,看来魏南青的一切现代人行为吓到风露白了。 “此女惧惮于我,又私下偷窥于我,言其恶我,又常唤我。男女授受不亲,此女却毫不避讳,与师弟相交甚密,独独苛待于我。吾何错之有!” 哈哈哈,我心里乐得前仰后合。 因为那时候魏南青还带着现代人的记忆,她那时候最讨厌的就是魏南铮,而风露白长得却和现代的魏南铮一模一样,所以魏南青绝对不会给风露白好脸色了。 顶点 第383章 青天,不由天 我又翻到下一页。 “师父收其为弟子,既为师妹,吾自当护其周全。前日砍柴,其不慎落水,其不会水,吾怎可不救?是夜,其高热不退,睡梦中唤吾姓名。” 写到这儿,这一页就没有了。 我又往后翻看了几页,发觉这风露白和魏南青关系逐渐缓和了。 这样的札记写了几十页,三年光阴也匆匆而过,魏南青成了风露白的小师妹之后,二人互生情愫,却又互相不说破。 “师妹下山历练,吾心难安,尾随其后,师妹果遇险,其经脉尽断,重伤不治,吾将其救下,送至迷雾谷,寻神医为其医治。吾告知师妹,吾心悦她。” 终于步入正题了,后面就是师父驾鹤西游,风露白成为了神秀派的掌门。 然后就是各种撒狗粮秀恩爱,百年之后,风露白终是打破了神秀派掌门不可娶妻的规矩,把魏南青风风光光地娶回家稀罕。 至于风露白是怎么说服他的师伯师叔之类的,虽然只有轻描淡写,不过我瞧得出来,风露白的修为应该是这些人中最高的,他可以放弃掌门之位,那些师伯师叔什么的,可不舍得。 我打了个哈欠,心道这二人也太甜了吧,我这个当事人都感觉齁得慌了。 “天罚将至……” 突然,我看到了这四个字,我来了精神,才想仔细翻看下一页,却发现下一页是空白页。 不是吗?到了关键时刻,却断了?难道这手札还有下半部? “太坑了吧?” 我用手抚了抚竹简之上,手指才碰到竹简,就有一道金色的光从竹简里透了出来。 在我的面前,显出风露白的身影,他穿着雪白的道袍,面容冷峻,嘴角微微含笑。 这是风露白留下来的影像吗?跟放电影似的。 “师妹,” 影像里的风露白唤了一声,他眼里饱含热切,这是云霁寒眼中总是遮遮掩掩住的爱意,可在风露白里,我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影像里的风露白绽开了笑容。 “师妹,师兄知道,你能找到这本手札。” “对不住哈,过了一百多年,我才找到。”我回了一声,即便我知道,影像里的风露白听不到。 “师妹,天罚将至,吾辈虽力量微弱,但愿保一方平安。吾将以己身为祭,平息这场浩劫。” “你真傻,老天罚他的就是,和你有一毛钱关系?”我吐槽了句。 “师父要预言我有此一劫,我身为神秀派掌门,不惧危险,只是放不下你。” 我的心跟着颤了下。 “掌门之位,就交给你了,你要替师兄守好山门。” 我的鼻子有点酸。 “师兄不在,你要好好的,不要做那些无妄之事,好好照顾自己,记住,风里、云间,我都在看着你。” 我哽了喉:“无妄之事?” 我苦笑了声,“我做了,我为你织了魂,我送你入轮回,我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要你从我面前消失。” 看着风露白的脸一点点消失,我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我缓缓把竹简收起来,说:“凭什么你说消失不见,就不见?你是风露白也好,是云霁寒也罢,你都是我的。” “啧啧啧……” 突然的人声惊得我手一抖,我面前突然多了一抹青色的影子。 “真感人哪!” 这人手里提着一个小酒壶,醉醺醺地坐到了席子上,身子栽歪着,看来是没少喝。 “清风?几月不见,你肯现身了?” 我把竹简收起来,放在袖中,问他:“你回迷雾谷了?” “不然呢?你又不肯跟我回去!你满心满眼地,只有这个男人。看来,你又要食言了……” 药仙醉得东倒西歪,我心道我自然是不愿意和他离开的,只是为什么他要说“又”? “四娘……”药仙突然倒下了,嘴里吐着酒泡泡。 我走到药仙身边,问他:“当年魏南青落入老黑山的悬崖,可是你救下她的?” “你知道了?”药仙苦笑了声,“知道又如何?当年风露白灰飞烟灭,你来迷雾谷求我救他,我耗费百年修为,助你为他织魂,你临终之时,你说要还我一世情,可是四娘,我们那一世,也没有善始善终,我又该怪谁呢?” 药仙仰面看着我,我用帕子把他眼角的泪水拭去。 “怪我,谁叫我那时候,是个世世死于非命的倒霉蛋儿?” 我找了颗醒酒丸给药仙服下。 “我不知那一世你为何会失去记忆和法力,可我们确实有缘无分,你我都为奸人所害,死得很惨。清风,为我斩断这宿命的,是云霁寒。” 有些话虽然伤人,但是如果我不说,对他更是一种伤害。 清风用袖子掩住了脸面,他说:“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没有。” 我回答地直截了当。 “呵呵……如今的风露白,一点修为都没有,我竟然也赢不了他?” 清风说着,坐了起来,他突然不颓废了,“然而你们也只有这一世而已,反正我的命还很长,下一世,我绝对要早于他,出现在你面前。” 我充楞地听着清风的话,过了半晌,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四娘,这一世,我姑且放过你。” 药仙摇摇晃晃地起身,“姬神仙感激你替他养丹,为你改了命,不过也就这一世而已,你与风露白,下一世,可没这么幸运!” 药仙手里多了个药瓶,他愤愤不平地把药瓶丢给了我,说:“以后不要到迷雾谷找我,当心我放蛇吃了你!” 我打开瓶塞嗅了嗅,对药仙说:“谢谢。” 药仙冲我摆摆手,又摇摇晃晃地消失了。 所以呢?药仙这几个月,真的回到迷雾谷了吗? 他这一世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了? “下一世,我命由我,哪怕是不可抗力。” 我喃喃地说道。 长春园里的荷花打了花骨朵,夏日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 “娘娘,丞相求见。” “不见,有什么事情叫他与太师商量去。” 打从那一日我在刑部大牢杀了李叔夜的替身之后,我就尽量避讳与李叔夜过多接触。 我曾给李叔夜修书一封,再次劝说他尽快离开京城,可李叔夜依旧不肯离开。 第384章 青天,又送礼 李叔夜的身份有多敏感,他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他的易容术再好,纸终究包不住火,我不想李叔夜再一次因为我,陷入危险的困境。 当日他在无双城时,就是因为我的疏忽大意,才导致他被云霁寒抓住,那样的事,我绝对不允许它再发生。 而今既然李叔夜不肯走,我就只能尽量减少与李叔夜的接触,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玲珑为我打着扇,说:“娘娘,奴婢看着丞相来得急,说不定是朝中有什么大事。” 我揉了揉眉心,道:“本宫这些日子下来,真心觉得陛下是超人,十几年间,朝中大小事都能安排得明明白白,承国也日渐强大。本宫要是能有三哥的十分之一的能耐,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苦恼了。” 我从摇椅上支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冲着玲珑摆摆手,道:“去请丞相大人进来吧。” “是。” 玲珑很快便引着李叔夜进来了,我瞧着李叔夜脸上伴着些欣喜,我用扇子把半边脸遮住,又打了个哈欠,对李叔夜说:“爱卿啊,本宫最近甚是乏累……” “娘娘,前线八百里军报!陛下率领大军,连拔五城,我军大胜!” 李叔夜的话立刻让我精神了! “真的?” 我起身接过李叔夜手里的军报,许久未激荡过的心此刻终于沸腾起来。 李叔夜身后又跟进来一个宫人,李叔夜指着宫人手里捧着的一个匣子,道:“娘娘,此物为陛下差人专程送来给娘娘的。” 我歪着脑袋看着那个精致的小匣子,不知这回又是什么礼物。 我的眉眼不自觉地弯成了月牙儿,抿着唇看着云霁寒送回来的礼物。 “娘娘……” 玲珑唤了我一声,意思叫我收敛一下表情。 我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李叔夜把脸转到了窗外,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对我说:“娘娘,京畿卫已将城中百鬼窟的巢穴捣毁,那刺客也已招供,确实为昭国指使。” “嗯,丞相辛苦。” 李叔夜清了清嗓子,冲我拱手道:“若无事,微臣告退。” 不待我说话,李叔夜已经退了出去。 都这么尴尬了,李叔夜依旧不肯走。 近日李叔夜不仅以我的名义安排了施粥,又以我的名义在京郊大开义学,穷人家的孩子可以读免费的私塾,全部都是李叔夜的主意,我心里是特别感激他的,可是我又不敢再向他感谢,因为那样,李叔夜只会更舍不得走,这对他太不公平。 “娘娘,快打开看看,陛下给您送了什么宝贝呀!” 玲珑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恍过神来。 “嗯,好。” 玲珑捧起匣子到我身前,把匣子缓缓打开。 “娘娘,是一套首饰。” 玲珑两眼放光地打开,见到只是首饰,却也不稀奇了。 我拿起一个玉镯,放在阳光下照,莹润的光彩映入眼帘。 “这是……紫翡。”我说。 玲珑问:“紫翡?价值连城的紫翡?可是娘娘,恕奴婢直言,娘娘私库里的首饰都快装不下了,陛下这礼物,可有点儿没新意啦!” 我摇摇头,把玉镯戴在了手腕上。 “你不懂,这是赔礼。” 那年父皇生辰宴上,周琦玉大老远地从昭国拜谒,当着众人的面,送给我一套紫翡的玉镯。 因为我收了周琦玉的礼物,云霁寒还小报复了我一下,气得我把镯子当场摔在他面前。 我想起在玄都塔里,云霁寒赌气似的对周琦玉说的那句:“江山,孤也有,地盘还比你大!” “嘻嘻,娘娘您终于笑了。” 我白了玲珑一眼:“本宫哪天不开心呀?” “是,只要有陛下,娘娘天天都跟过年似的。” 玲珑又开始贫嘴。 匣子里还夹着一封信,我把信纸抽出来,又是千里传信? 摊开信纸,上面只有三个字:可念朕? 我又笑了,凑近鼻尖闻了闻,淡淡墨香之上,覆盖着云霁寒常用的熏香味道。 “玲珑。” 我抚摸着纸上遒劲有力的三个字,对玲珑说:“召八公主。” 儿时,我特别不喜欢父皇给云霁寒安排出京的任务,一来是担心四皇子又暗地里给云霁寒使绊子,二来便是我的私心,那样我极度缺乏安全,会失眠。 虽然现在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但是云霁寒离京之后,我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是病,得治。 关月城三十里之外,承国八十万大军扎营于此,夜幕之下,星星篝火噼噼啪啪地响着,濮阳候柳修巡视完了军营,朝着主帅营帐而去。 “陛下!” 柳修把帘子撩开,走了进去。 帐内之人,双手负在身后,他的面前是一张羊皮制成的地图。 “嗯,都巡查完了?” 那人声音沉稳,带着些许的沙哑,似乎有些疲累。 “是。” 柳修拱手应道。 帐中那人身上铠甲未褪,他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地图上写着“关月”字的地方,说:“前方大雾,必有诡计。” 柳修想了想,说:“是,我们派出去的探子也是有去无回,此雾似人力所造一般,将关月城四周笼罩其中,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无法探清城内虚实。” 对方陷入了沉默。 这时候,从屏风里面传出来几声猫叫。 小九从屏风内窜了出来,连连“喵喵”地叫了几声,直接朝着柳修的身后奔了过去。 “欸?”柳修唤了声,想拦没拦住。 小九的动作引起了地图前男人的注意,他微微回头,道:“小九何时与你这般亲近了?” “喵喵喵!” 小九两行热泪地扑到柳修身后的人怀里,捧着那人的脸就开始哭。 “喵……” “陛下……”柳修唤了一声主位之人。 那人微微愣住,然后才缓缓转过了身子。 小九把我披风的帽子抖落掉了,跳到了我的肩头,蹭我的脸。 我只好冲着云霁寒招了招手,讪笑道:“想不到这么快就露馅儿了,哈哈……” 修拱手,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转过身来的人愣在了原地,他盯着我,喉结动了动,身子却没有动,他脸上有一瞬间的充楞,然后就立刻换成了面无表情的阎王像。 第385章 青天,谁准了 我把小九抱下去,它就在我脚边打转,我朝着云霁寒走过去:“三哥,我……” “谁准你来的!” 云霁寒一声喝,吓得我顿住了脚。 不是吧?这么生硬! 我还以为云霁寒会兴奋地奔过来,对我说一声:“好久不见,朕好想你。” 我眨巴眨巴眼睛,又努努嘴,我原来这么不招待见。 “哦。”我低下头,又退回了原地。 我摸了摸鼻子,对云霁寒说:“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我走了。” 我把披风的帽子重新戴好,又冲着云霁寒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小九用两只爪子环住了我的脚踝,不叫我迈步。 “乖!听话。” 我俯身摸了摸小九的头,把小九的爪子掰开,小九坐在地上,喵喵起来。 我左手撩开了帘子,要走出去,右手却突然被拽住了。 我的身子一轻,下一刻,我已经落入了一个冷硬的怀抱。 虽然知道这里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这样抱我,但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不是赶我走吗?” 我缩了缩脖子,不去看云霁寒的眼。 “谁准你走了!” 我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 云霁寒拥着我到了屏风后,把我搁在了席子上,一只手解开我披风的带子,一只手捏了下我的鼻子。 “没哭!真不容易。” 我低着头吐槽了句:“你养的是个怂包,不是个哭包。” “噗!”我听到了云霁寒的笑声。 我微微抬头,看到他脸上挂着点淡淡的笑意,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云霁寒腮边的胡茬儿,对他说:“瘦了。” 云霁寒低头,凉薄的唇碰了下我的额头,问我:“你来此,做甚?” 我故作玄虚地说:“自然是预知到陛下有难处了。” “哦?”云霁寒挑了下眉毛,粗糙的指腹轻轻抚上我的面颊:“翊儿和韩子渊,同来?” “啧!”云霁寒的脸贴近了些,嗅了嗅,说,“你胆子又大了。” 我推开云霁寒,嘟着嘴说:“别酸了!柠檬皇!” 我露出手腕,把那紫翡的镯子亮给云霁寒看。 云霁寒好看的睫毛颤了颤,把我捞了过去,他坐在我身后,紧紧拥着我。 “喜欢吗?”云霁寒问。 “嗯。”我应了声,用手指了指天上。 “八皇妹送我来的,御剑而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京城不会乱的,放心吧。” “呵呵……”云霁寒把头靠在我肩上,宠溺地说,“朕的小皇后,长能耐了,治得了刺客,收买得了民心。” 看,我在京城做什么,云霁寒都知道。 “嘿嘿。”我连忙转移话题,“本来只想带八皇妹一个人来的,只是她家镜缘天师嘛!一百个不放心,也非要跟来。不过翊儿看如今情状,倒是来对了呢。” “哼!小聪明。” “臣妾这叫做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只是能不能说服镜缘天师帮陛下处理关月城大雾,就要看陛下了。” 我打了个哈欠,往云霁寒怀里缩了缩,缓缓闭上眼。 “呵呵……” 云霁寒低低地笑着,又捏住我的鼻子,还不松手,我只好张开嘴呼吸。 “想朕了吗?” 我却笑而不答。 云霁寒摇了摇我的身子,非要得一个答案。 “想没想我?”云霁寒轻声在我耳畔问道。 我往云霁寒的臂窝里缩了缩,用鼻音说:“累了。” 原来最好的安眠药,就是这个人沉稳有力的心跳。 “变贼了……”云霁寒还不开我的鼻子。 “嗯……” “这才乖。”云霁寒这才满意。 千里迢迢的来看你,你说想不想?云霁寒真是拿准了我! “翊儿……”过了一会儿,云霁寒好像在我耳畔唤我。 “嗯?”我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我……” 云霁寒好像说了什么,可我已经睡得迷迷糊糊地,竟没有听见。 待我醒来,云霁寒正坐在床边穿靴。 “三哥……” 我拽了拽云霁寒的衣袖,云霁寒回头看我,眼里映着我的影子。 “再睡会儿。” 云霁寒抚了抚我额前的发,嘱咐我道:“千万莫乱跑。” “嗯,翊儿知道,不给你惹麻烦。” 我冲着云霁寒笑了笑。 我自然知道不可乱走,若是被敌军知晓我这个武力值不足的凤命之人来了,恐怕又要大做文章。我不想打乱云霁寒的计划。 我问云霁寒:“林智周可在此处吗?” 云霁寒有些惊异地看向我。 “我猜的。”我吐了吐舌头。 闭关只是林智周的幌子罢了,他与云霁寒和修都是好兄弟,他若是不在这儿,我把锅吃了。 云霁寒说:“以前我好像低估你了。” 我连连点头,指了指营帐外,对云霁寒说:“关月城从前可是本王的封地呢!” 云霁寒捏住我的脸颊,说:“你说什么?” “哈哈……该是臣妾……唔!” 真的是一时得意忘形,口误了! “该罚!”云霁寒低声地说。 喂!我可是来帮你的! “小鸡崽子!” 我倏地瞪大了眼睛,推开了云霁寒。 我吐槽了句:“真是来得比曹操都快。” “啊?谁?” 我都能听到林智周迫不及待的跺脚声。 果然,林智周隔着屏风就调侃起来:“小鸡崽子,快出来,让哥哥瞧瞧又肥了几斤呀?” 我才想说话,就见云霁寒腾地起身绕过了屏风。 然后我就听到了林智周“哎呦哎呦”的惨叫声。 为了保住林智周的小命,我赶紧收拾好走了出去,恰好修走进营帐来。 “呀!小鸡崽子!” 林智周张开双臂朝我奔过来,脖领子却被云霁寒勾住,没奔成。 修走过去,把林智周放下来,掸了掸他皱起来的衣衫,对林智周说:“我就不应该告诉你。” 我冲着林智周摆摆手,从袖中掏了包糖,递到林智周手里。 “锡麟哥哥,请你吃糖。” 云霁寒和修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抢林智周手里的糖果,林智周眼疾手快地溜到一边儿去,把糖袋子揣进了怀里。 “休想!这可是小鸡崽子孝敬我的!” 我对云霁寒和修说:“就一包,你们不是不吃糖的吗?” “谁说的?”二人异口同声。 我服了。 “主子!” 长生也进来了,他眉开眼笑地捧着东西进来了。 第386章 青天,有异象 “小主子,小主子!这两张面具,您喜欢哪个?” 我低头一瞧,一只鸡,一只兔子,好像戴哪个都非常有喜感。 “长生,有狼吗?”我冲着长生挑挑眉,“蛇也行。” “那个……”长生贼溜溜的眼睛看向云霁寒,等着他主子示意。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外面有一声通传:“主子,杨将军求见。” 好像是元亮的声音。 杨将军不就是杨伯耀那头大狗熊?不能让他知道我来边关了,不然就意味着云倾城也会知道的。 想不了太多,我抓起公鸡面具就戴在了脸上。 我戴好了,杨伯耀正好进来。 我躲在林智周身后,我们俩一只狐狸一只公鸡,大狗熊脑袋慢,只会把我当成紫枫林的人。 “陛下!昨夜派出来的探子,回来了!” 杨伯耀也不寒暄,上来直接说正事儿。 但他一句话立刻就叫帐内所有人都噤了声,就连云霁寒都提了一口气。 “甚好!总算有所收获。” 修打破了沉默。 可是我看杨伯耀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激动欣喜,反而很紧张,似乎还带着一丝恐惧。 “那个……陛下!” 难得一向直言直语的大狗熊也有欲言又止的时候。 只见杨伯耀冲着云霁寒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开了道路。 “陛下您去看看,就明白了。” 听杨伯耀这么说,我的心顿时一沉。 云霁寒点点头,率先出了营帐,其他人也跟着出了营帐,我跟在林智周后面,也跟着走了出去。 林智周回头冲我摇摇头,又把我塞回营帐里。 “小鸡崽子,你不许去!” 林智周把我拉了回去,紧张兮兮地说:“这关月城处处透着诡异,若不是这是攻打昭国都城的必经关隘,我想风兄也想绕道走了。” 我有些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 林智周走后,我坐在桌案上开始描描画画,我记得百年前我在关月城做湘王之时,关月城绝对是昭国最富庶的城池,而且因为韩子渊的老家就在关月城,韩子渊真的是煞费苦心地管理这里,治安上说夜不闭户绝对不过分。 可为什么,这里如今却迷雾叠嶂,毫无生气,好似一座鬼城? 有人走进来,我抬头一看,正是韩子渊和同样换上男装的八公主。 “六皇姐,你在画什么?” 八公主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画的弯弯道道,说,“这是地图吗?六皇姐你是路痴,却会画地图?” 八公主上来就揭我老底。 “我是路痴,又不是画痴。” 韩子渊也走到我身边,他看了眼我正在画的东西,微微愣了下。 “娘娘……”韩子渊摇摇头,抓住了我握笔的手,把我的毛笔搁了回去。 “这是何意?” 我画的是关月城的布局图,兴许对云霁寒有用呢!韩子渊为何却不让我画了? “没用的,关月城,早不复从前模样。” 韩子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他的眼里,闪着一种浓烈的悲伤。 “六皇姐,你还去过关月城吗?”八公主拉着我的胳膊,天真地说,“六皇姐真幸福,皇兄天南地北什么地方都带你去,师父就没带莹儿来过这儿。” 关月可是韩子渊的家乡,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带莹儿回来过呢? 我捏了下莹儿的小脸儿,对莹儿说:“你大外甥女饿了,莹儿帮皇姐去看看嘛!早膳什么时候送来?” “好!这点儿小事儿莹儿一会儿就帮皇姐搞定!” 莹儿蹦蹦哒哒地出去了。 我把那张纸撕掉了,问韩子渊:“莹儿不在,这回可以说了吗?” 韩子渊抿着唇,犹豫片刻,才说道:“你死后,我知英王不可能善待我关月派人,便带着他们隐居起来,这才躲过一劫。” “英王追杀你?”我问。 “何止呢?凡与你想交好的人,纷纷被屠杀,老弱妇孺也不放过。英王是要抹去你与这世间所有的关联,更是要让你的案子,永远没有翻案的可能。传言身为皇帝的英王一次微服出巡时,听到街市里仍有人谈论你对关月城的建设,英王一气之下,一把火烧掉了整条街,整条街的百姓不曾幸免。” 听着韩子渊讲起这些旧事,我竟然仿佛能在脑海里显现出英王那张狰狞的脸,还有那仿佛地狱业火一般的恐怖场面。 “人们纷纷背井离乡,离开了关月城,生怕英王哪天再因为你迁怒于他们这些无辜百姓……” “别说了。”我打断了韩子渊的话,“是我的错,是我太心软,辜负了你的一腔抱负,更害了那些无辜的百姓。” 我不曾想过,我从前同情的亲兄长,竟然是个暴君! 我还以为,我死了,就可以平息一切。 是从前的我,太傻了。 “小玖,往事已矣,我也早已抛却过往,你不必自责。” 韩子渊的宽慰并不能让我心里好受,把一手好牌打烂的是我,而我幡然醒悟得太晚了,晚了一百年。 “那么如今呢?我能做什么?”我问韩子渊。 韩子渊说:“关月城,是座死城!我在外围出了迷雾和毒物,感受不到活人生气。” 我有些心慌:“不是吧?关月城里,没有守军吗?” 韩子渊道:“也可能,守城的,不是人呢!” 我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了。 “这么说,周琦玉是请到了一位厉害的外援,这场仗我们并没有胜算。”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候,八公主闯了进来。 “六皇姐!六皇姐!不好了!” 八公主把我从席子上拉了下去。 “怎么了?” “快快!六皇姐!变天了!天变了!”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我被八公主拉出了帐外,外面的士兵们纷纷抬头看天。 “小玖?” “啊?”我还以为韩子渊在唤我,随口应了声,但我发觉不对,因为韩子渊也在看天。 只见那向着关月城的半边天之上,呈现出一个骑着骏马疾驰在空中的人,而骑在马上身着金色铠甲的人,正是百年前的我,湘王周琼玖。 周琼玖手里还拿着一把剑,正是我曾经的佩剑。 “这人是谁啊?” “天上怎么会有个人?” “这是神仙吗?” 第387章 青天,活菩萨 “是神仙吧?你看那马蹄子还在动呢!” “天马!是天马!” “天兵天将啊!快跑啊!” 士兵们立刻乱了,有的呆愣在原地,有的腿脚快的,已经跑到营帐里了。 “六皇姐!你快看!” 八公主拉着我的胳膊,指着天上。 天上的周琼玖举剑朝着我们的方向劈了过来。 “哎呀!”莹儿用两只胳膊挡住了脸面。 霎时间,天上的周琼玖的身影就像一缕烟一样淡去了,随之而来的,是从天而降的一个个拳头大的冰块。 “是冰雹!快进帐!” 我冲着那些士兵喊道,然后拉着八公主往营帐里跑。 韩子渊设了一道屏障,把冰雹挡住,“噼里啪啦”的冰雹打下来,个个都是拳头大的,我们三个才跑进营帐,营帐顶部突然“啪”地一声响,帐篷顶被砸露了个窟窿。 好在有韩子渊护着我们,我们倒不用担心被砸到。 可是那些士兵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有的还在外面奔走着,还有的避之不及,被冰雹砸到的。 “刚才那个人是谁啊?那么厉害!” 八公主居然还一脸惊奇。 “那不是人。” 我笃定地说。 “啊?难道是鬼?”八公主又露出惊恐的模样。 “哪那么多鬼啊!”我白了八公主一眼,若是云倾城说这句话,我早就骂出口了。 韩子渊握住八公主的手,说:“莹儿,不必惊慌,刚才只是幻术,是有人借天气做的文章。” “意在动摇军心。”我又加了句。 衣袖之下,我缓缓握成了拳。 若是仅仅做点幻术,我也不说什么了,居然敢拿我的脸面做招牌! “呵!” 我笑了声,刚才我对这背后操盘之人还挺畏惧的,不过现在我对他倒是开始感兴趣了。 然而,军心不能乱。 “小把戏罢了。” 我摘下了面具,看向韩子渊,对他说:“不知天师出场费多少?” 韩子渊抖了抖沾上雨水的浮尘,说道:“尽听娘娘安排。” 正当军营中众人为这有如天灾的冰雹战战兢兢之时,只见从另一半天上,飘来一朵祥云,顿时天光驱走了晦暗的天空,天边渐亮。 那祥云之上,有一莲花宝座,宝座之上有一尊身着白衣的菩萨,菩萨身后立着一位童子。 “快看啊!菩萨!是菩萨来救我们了!” 不知是谁高声喊出了这么一句,好像这声音叫整个军营中的人都听到了。 “欸!真是菩萨!” “菩萨!保佑我承国将士!” 又有人喊了出来。 士兵们纷纷从营帐里露出头来看。 童子手里捧着一个匣子,敬奉给菩萨,菩萨将匣子打开,菩萨取出匣子里金光闪闪的珠子掏了出来。 只见菩萨将那珠子放在嘴边轻轻一吹,无数的金色粉末洒向了大地。 就在这时,冰雹骤停,天光乍现,好似所有的光亮都照在这片军营之中。 “菩萨显灵了!保佑我承国将士所向披靡!” 人群里有人这样喊。 “什么天兵天将啊!根本就是妖兵!不然菩萨怎么会来啊?” “欸?刚才你不也说了吗?干嘛都骂我啊!” “去去去!咱们黑鹰军可是圣上的亲征军,不可传谣!” 士兵们从营帐里跑出来,指着天上越来越大的太阳,没一会儿,炽烈的阳光就会把刚才的冰雹都化成一滩水。 而这时,天边的菩萨已经架着祥云飞远了。 “六皇姐!真有你的!” 八公主把我头上的纱巾摘下来,说:“还是六皇姐聪明!这回军中不会谣言四起了。” 我捶了捶肩膀,对八公主说:“还得感谢你师父,不然光靠咱们两个,可做不了这么真!” “是!” 八公主立刻溜到了韩子渊身边,拉着韩子渊的胳膊,又摇又晃地。 “师父最厉害!师父对莹儿最好了!” 我抓起面具重新戴好了,对八公主说:“莹儿,一会儿三哥回来了,可不许说主意是我出的哈!” “咳咳!” 外面传来长生的咳嗽声,我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完了!阎王爷回来了! 云霁寒阴沉着脸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猫着小腰贼眉鼠眼的长生。 八公主立刻拉着韩子渊出去了。 “那个皇兄,我们待会儿再过来!” 八公主溜得飞快。 我往榻里缩了缩,把刚才那身雪白的菩萨装束都丢到小榻一角,缩了缩脖子,对云霁寒说:“三哥,我可以解释的。” 云霁寒的脸上沾着些雨水,铠甲亮亮的,再加上他现在脸色不好,看上去就像要杀人似的。 “主子,小主子肯定是一时情急才这么做的,小主子也是无奈之举啊!”长生终于壮着为我求情了。 “出去。” 云霁寒回头瞪了长生一眼,长生立刻噤了声,跟一只小仓鼠似的跑出去了。 这一清场,我可就陷入绝对被动了。 “我错了!我不应该出营帐!我再也不敢了!我一会儿就走!” 一只大手把我捞起来,冷硬的怀抱有点硌得慌,我不敢动,更不敢抬头看。 “嗤!”我听到云霁寒鼻息里吐出来的不屑。 下一刻,我脸上的面具被缓缓拿下来。 “人都说,凤命之女,福泽天下,朕看来,你这颗七窍玲珑心,还有你这不要命的性子,恨得朕牙根都痒,呵呵……” 云霁寒挑起了我的下巴,他脸上带着一点点的愠怒:“朕想到了,最好的法子,惩罚你!” “啊?唔!” 我错了,我真错了。我需要空气。 总算没挨训,我知道云霁寒有大事要谈,便溜到了林智周的帐子里继续装怂。 我拿起林智周的酒袋,打开嗅了嗅,问正在捣药的林智周:“味道变了,换配方了吗?” 林智周点点头,把酒袋抢了过去,说:“又不是给你喝的,孕期忌酒,你忍忍吧。” “反正我亲哥那儿肯定有。”我小声嘀咕了句。 “捣药这种活儿还得家主来干吗?需要我帮忙吗?”我问林智周。 林智周摇摇头,说道:“回头把你毒着了,风兄还不砍死我!” 我微微蹙眉,林智周又在配毒药? “毒谁呀?敌军吗?” 林智周却摇头:“以毒攻毒。” 顶点 第388章 青天,当年的 我思考了下,问道:“可是那几个从关月城回来的探子,出了什么事情?” “行啊,小鸡崽子,变聪明了。” 林智周说笑着,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是什么毒?也让我见识见识?” 林智周指了指我。 “我?” 我俯身嗅了嗅林智周药罐子里的药渣味道,又想了想,说,“该不会是寒毒吧?” “答对了!” 林智周抬头看向我,压低了声音说:“当年那个人,回来了!” “当年?哪个当年?啊!” 我突然明白了林智周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当年给三哥下毒的那个人?” “不错。”林智周说,“不过这回似乎变本加厉了,派出去的十五人,只有一人活着回来,其余的人,据生还者所言,他看到了鬼,是鬼杀了那些人,而且是一瞬间的,那些探子,就化成了白骨。” 我咽了下口水,林智周没必要拿这种事情吓唬我,可若他所言非虚,这可比恐怖片还刺激。 “鬼?” 林智周说:“所以啊,小鸡崽子,你来得真不是时候,要不你还是赶紧回京吧?” “回京?我今日已经露了脸,我想城中那个搞怪的方士定然是发现了,我现在前脚离开军营,后脚就得被他们抓住!” 我捏了捏自己的脸:“要是我也会易容就好了。” 再说了,我可不甘心回去。居然有人冒用我湘王周琼玖的名号杀人,我非得把他抓到不可。 “依我看,这种种异象,多半是与城外环绕的大雾有关,说不定那就不是什么雾,而是什么毒气!” “毒?”林智周突然两眼放光,“毒啊!” 林智周放下了药罐子,“啪”地一拍手。 “小鸡崽子!”林智周跳下榻,奔过来捏住我的脸蛋儿,兴奋地像个疯子。 “哥哥太爱你了!” 然后林智周就拉着我起身,可他却把我往外推。 “出去!出去吧!找你亲哥玩去吧!” “啊?喂!” 我被林智周推出了帐外。 “什么啊!” 说话只说一半,林智周卖什么关子呢? 我在军营里晃荡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修在巡视。 我冲着修招了招手,唤他:“柳将军!我们家主找你!” 修立刻顿住脚回头看向我,他的嘴角往上扯了扯,不得不说修这张板了十几年的脸笑起来不那么富有美感,可是看着却特别温暖。 修的营帐摆设格外简单,唯有一张矮榻,两张席子,一方桌案,我甚至怀疑他平时住不住在这里。 “亲哥,锡麟哥哥叫我找你玩儿,他好像有什么灵感要研究。” 我先向修交代一下,别让他误以为我是被林智周赶出来了。 修把我脸上的面具摘下来,说:“翊儿,你变了。” “哥也变了,变得像爹了,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 修为我倒了杯茶,说:“翊儿心性变了,变得像一个皇后了。” 我接过茶水,慢慢地喝着,任修用手指点了点我的眉心,道:“陛下没生你的气?”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是有气,不过他不忍心发火!不过以他的个性来说,这笔账他会记下以后慢慢算的。” 我笑着说,抓住了修的手,看到他的手掌掌心有一道横贯手掌的伤疤,伤疤还很新,看起来也就这几个月的事情。 “我不是给你祛疤的膏药了吗?你怎么不用啊!” 我抓住修的手不松开,从腰间取了一小瓶祛疤膏药,轻轻给他抹在伤疤上。 “无事。” 修只是这么浅淡地回应着。 我抬头看了眼修清淡的面容,问他:“亲哥,你还是没有痛觉吗?” 修点了点头,又道了声:“无事。” “那……”我咬了唇,问道,“你会心痛吗?” 修的眼睫颤了颤,依旧摇了摇头。 我沉默了,从当年巫马毅把我从修身边抢走,他就失去了痛觉。 看来,那个能让修心痛的人,让修卸下这身沉重盔甲的人,还没有出现吧? “好了。”我把药膏放在修的手心,把他的手指蜷起来,让他握紧药膏。 “记得按时用药。” 我拄着胳膊看修把药收起来,又问道:“外公那时候告诉我,关于大量从昭国涌入的流民一事,亲哥你是怎么解决的呀?” 修转过头看我,冷硬地道:“乞丐饥不择食,奸细不会。” 我看着修这个样子,竟然有些可怜。 我猜修给那些流民的食物,可能是馊的,或者是掺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的。奸细自然不会吃馊饭了。 我坐到修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对他说:“亲哥,你有你的人生,你不能总为我活着。我已经长大了,我不仅可以独挡风雨,我还能保护你和外公,所以啊,你要为自己想想,你向往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修转头看向我,半晌,才说:“没有想过。” “那等这场仗打完了,你好好想一想呗!翊儿希望哥你能活得自在,过得幸福。” 我靠在修肩头,不多时,眼皮便有些沉。 “翊儿?” 有人在捏我的脸,在唤我。 我知道是云霁寒,却抬不起眼皮看他。 “乖……” 额头碰上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我感觉自己趴在宽阔的背上,一种让我绝对心安的向我袭来,我便不再想提起精神了。 这个人,是最暖,最惬意的存在。 接下来的日子,我更多的时间是呆在林智周的帐篷里,和八公主鼓捣林智周的瓶瓶罐罐,研究各种养生和美颜的方子。 韩子渊和云霁寒一样,不许八公主插手攻城之事,我们俩也就不给添乱了。 “六皇姐,我们俩就在这儿什么也不管了吗?做甩手掌柜?”八公主总是不死心。 我往八公主脸上抹了点我们新研究出来的面霜,对她说:“不要乱跑,万一触发了隐藏剧情,可就全盘皆输了。” “哦哦。” 八公主应了声:“不过那也太无聊了。” “怎么?你还想干点儿什么大事?你皇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实践证明,有些事,我们去了只会添乱。” 八公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我感觉我都胖了。你说皇兄他们在营帐里研究好几天了,还有师父,问他也不说。” 第389章 青天,有任务 我对八公主说:“有需要你的地方,你师父肯定会用你帮忙的,放心吧。咱们两个如今在你师父造的结界里老老实实地呆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了。” 我嘴上这么安慰着八公主,其实心里也在纳闷儿,看林智周每日神采奕奕的样子,他应该是取得了解药才对,为何云霁寒还迟迟不发兵呢?他是在顾虑什么呢? 那日林智周说,当年给云霁寒下寒毒的那个人回来了,云霁寒该不会对寒毒有心理阴影,打怵了吧? “欸?对了,六皇姐,你听说过周琼玖这个名字吗?” 八公主突然提到周琼玖叫我打了个激灵,这丫头在哪儿听来的? 见我不说话,八公主才说:“莹儿听闻前几日天上出现的那个人其实不是什么天兵天将,而是百年前镇守关月城的湘王周琼玖。” “哦?”我应了声,想听听莹儿的下文。 八公主又说:“莹儿听说这个周琼玖其实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个叛国贼,在昭国的名声就像过街老鼠一般……” “莹儿!” 突然,韩子渊撩开帘子进来了,他打断了八公主的话,走到八公主身边,把她拉下了榻。 “不可妄言!知道吗!” 韩子渊训斥了一声,把八公主训愣了。 “师父……”八公主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能感觉出来,师父不高兴了,于是乎,这个傻丫头眼泪当即就落下来了。 “韩子渊!你松手!” 我一时情急喊出了韩子渊的本名,韩子渊愣了下,立刻松开了八公主。 八公主哭了起来,赌气似的推开韩子渊就跑。 正在这时候,云霁寒和林智周也走了进来,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要是御剑飞起来,谁能追回来!我顾不得许多,冲着云霁寒喊道:“三哥!堵住她!” 云霁寒一只胳膊把八公主揽了回来,把她拎到我身边。 “没出息的丫头!训你一句就要跑!” 我把八公主护在身后,对韩子渊说:“莹儿是我皇妹,你不许欺负她!”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她才多大年纪!她知道什么呀!莹儿不过是听人说什么就学什么罢了!” 我又回头用帕子替八公主把眼泪抹了,我说:“不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那都是百年前的死人了,骨头渣子都烂透了,后人如何评价,他也听不见!你师父是觉得你不喜欢你谈论别的男人,他心里酸。” 八公主抽了抽鼻子,道:“师父酸什么?” 我笑了,把她哭花了的小脸儿又擦了擦,对八公主说:“去问问你师父,不就知道了?” 我把八公主推到韩子渊身边,冲他使了个眼色。 韩子渊是哭笑不得,左右为难,他看了看云霁寒和林智周,拉过八公主,说:“不哭。” 然后韩子渊就拥着八公主出了营帐,出去哄他家祖宗去了。 “还好,没让这丫头跑出去!不然还不知道惹出多少乱子。” 可不能让这个单纯的孩子打乱了云霁寒他们的大计。 “百年前的死人?周琼玖吗?”林智周问我。 “哦,无事,这孩子就是随口说了几句,恰巧被镜缘天师听到了。”我轻描淡写地把这事儿解释了下。 云霁寒拉住我的手,他是知道的,我就是周琼玖。八公主当着我的面骂我,我不仅不能生气,反过来我还得照顾她的情绪。云霁寒大概以为我受了委屈。 我冲着云霁寒莞尔一笑,说:“我没事,真的。” “倒是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攻城啊?就这么按兵不动,对我们恐怕没什么好处。” 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云霁寒却满不在意,只说:“不急。” 我见云霁寒和林智周都神色惬意,并不像我所担心的那样,我冲着他们二人说道:“你们,找我有事?” 林智周鼓了鼓掌,一副佩服的样子,说:“看到了吧?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风兄都不用说,小鸡崽子就能猜到。”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我能帮什么忙?” 云霁寒宠溺地看向我,握住我的手紧了紧,说道:“翊儿,可否阵前,为三哥奏一曲《浮生梦》?” 就这么简单? “好失望,我还以为三哥要让翊儿上战场呢!” 我努努嘴,林智周却连连摇头,说:“这可比上战场难多了!要一直弹,且不能间断。风兄犹豫了好几日,要不是非你不可,他才不会张这个口呢。” 我拉过云霁寒的胳膊,说:“能帮到三哥,翊儿就不算白跑一趟。不过看你们两个的神色,估计已经安排好了,能保证我的安全。” 云霁寒会意一笑,抚了抚我鬓间的发,说:“聪明。” 真难得云霁寒会夸我一句聪明。 “好!”我来了精神,撸起袖子,对他们二人信誓旦旦地说:“且看本宫如何一曲退敌!” “噗哈哈!” 林智周傻笑起来真是太不符合他紫枫林家主的人设了。 “不怕吗?”云霁寒把欢脱地我揽进怀里。 我摇摇头,莫说是阵前奏曲,就是叫我提剑上阵,只要是与云霁寒一道,我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三日后,大风。 风大到似要把帐篷都刮起来了,云霁寒要在今日攻城。 冷风朝着位于南面的关月城而去,我撩开马车的帘子,眼望着远处的关月城四周的迷雾好似一圈白色的屏障挡在关月城外。 杨伯耀骑马立于云霁寒身侧,他抬手做了个手势,只听有人喊道:“弓弩手准备!” 杨伯耀所说的弓弩,并不是寻常习武之人手持的小弩,而是足有两个人高的弩车。 “小主子你瞧,那每一根弩箭的箭头皆用棉布裹着火油,把它们点着了,便可破这迷雾阵。” 我身边的长生抱着小九,他正在给我当解说。 “为何?这投射的距离,好像有点近了吧?”我十分不解。 长生却卖了个关子,对我说:“小主子,您就瞧好吧。” 我微微探出头去,看到一根根弩箭已经像一只只火蛇一般冲上云霄,却不是往关月城池之内射,而是直接射到了迷阵之上。 “呼啦啦!” 第390章 青天,有怪物 一瞬间,雪白的雾竟然被火苗点燃了,就好像是用火柴点燃了雪白的纸张一般,把雾气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借着猛烈的风势,笼罩在关月城外的雾气立刻散去了。 “以火攻雾?我还是头一回看见。” 我伸长了脖子往外想看仔细,可却只能看到那几乎窜上天的火苗。 长生把我拉了回来,对我说:“小主子,主子说了,那不是雾,而是一群盘旋在关月城外的蛊虫,镜缘天师算到今日必有大风,故而才定在今日攻城。” “这么说,三哥是在等天时了?” 我恍然大悟,云霁寒可真沉得住气,害我胡思乱想了好几日。 我拿出云霁寒早为我备好的七弦琴,对长生说:“现在就看咱们的了。” “好嘞!小主子,奴才帮您瞄着外面战事。” 长生把小九放下来,出去站在了马车门口。 “呀!小主子!关月城外趴着一只大蜘蛛,足足有三丈高,太吓人了!” “莫慌!那是幻术!看来咱们的对手,不仅善于用毒,还精通幻术。” 外面兵马声响起,我的琴声也应声而动。 这把琴是韩子渊特意回神秀派取回来的,说曾经是某位祖师辈的人的法器,琴音远拨数十里。 我如今的内力远不及这位前辈,但是将内力灌注在琴音里,姬神仙曾经是教过我的,再加上这把神器,能让战场上的人听见,应该可以做得到。 浮生梦的曲调渐渐响起来。 “哎呀!小主子,那大蜘蛛不见了!嘿!您这琴真是神了。” 我心下也在吃惊,“浮生梦”不是李叔夜自创的曲子吗?为什么还能破幻术呢? 但是眼下并不是该思考这个的时候,我人在马车里,不知外面情形,只能谨记云霁寒的叮嘱,就是琴音绝对不能停。 “小主子!敌军也放出双尾灵猫了,个头儿比咱们猫主子大多了,而且,他们的怎么都眼冒绿光,瞠目呲牙的,看上去凶狠异常。” 我想了想,回道:“此人善毒,说不定是给灵猫吃了毒虫毒草什么的,让他们变了心性。”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长生开始急了。 我心里也不免心焦,不知道云霁寒会如何应对。 我缓缓闭上眼,稳定心绪,不敢间断琴声,这时候,我听到头顶传来八公主的声音。 “六皇姐,有一队敌军骑兵朝咱们而来了!我带人拦住他们!” “莹儿!小心哪!” 自那日韩子渊训斥了八公主之后,也不知韩子渊怎么哄的,八公主不光不委屈了,对韩子渊反而更亲近了,时不时地还傻笑。 我常说八公主傻,其实傻人有傻福,我敢说她是我所认识的人里,最幸福的人了。 “小主子!奴才驾车带你跑吧?”长生说道。 “不必!对方是骑兵,我们跑不过他们。莹儿带着神秀派的弟子呢,对付几个骑兵,应该不是问题。” 我既是安抚长生,更是在安慰自己,既然跑不过,就安心做好眼下的事。 “呀!小主子!小主子!从城楼上飞下来一个穿紫衣的女人,和主子打起来了!” 我心头一顿,如果没猜错,这个女人可能就是使毒和使用幻术之人。 不仅仅如此,这人还有可能就是当年给云霁寒下寒毒之人。 “我信三哥,他一定能赢。”我对长生说。 “小主子,有件事,奴才得说。”长生说道。 “当年是这女人使阴损招数,在军中安插了奸细,主子一时不慎才会中了寒毒。主子寒毒缠身,虽然有林公子为主子压制寒毒,却终不能为主子解毒。这时候,是太后迷晕了主子,使人将寒毒渡到了小主子身上。主子事后才知道。” “小主子,其实主子不是就练纯阳武功,他是为了每次在您比病发的时候,能运功为你驱走体内的寒毒。主子一直愧疚此事,他不敢将此事告诉你,是担心你因此记恨于他。所以主子才不许你去紫枫林去见四皇子,也不许你离开他,因为他害怕你知道一切之后,离开他。” “长生,别说了!” 我对长生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啊?您早就知道了!您什么时候……” “这都不重要。” 我打断了长生的话。 我知道这件事压在云霁寒心底,一直是他的梦魇,所以每次我有了离开他的念头时,云霁寒都会纠结而又内疚,可他却终是不肯放开我。 “我没有怨过三哥……” “六皇姐!” 这时候,我听到八公主的声音。 “六皇姐!小心!” “什么?结界破了吗?”韩子渊上战场之前,明明设了结界的。 “呼啦!” 马车顶被掀起来了,一双黑乎乎的大手把住了那车壁,就像撕报纸一般轻松地把马车撕开了。 “喵!” 小九嚎叫一声,瞬间变大了,冲着那两只黑手扑了过去。 长生手里提着一把剑立在我面前,两只手哆哆嗦嗦地,嘴里的话却坚定:“小主子!奴才保护你!” 我看向地上和小九在地上打起滚儿来的士兵,他浑身上下都是黑乎乎的,离得这么远都可以闻道他身上的恶臭,这人身材高大,特别是那双手臂,足足有寻常人两倍粗细,极其有力,他正抓住小九的喉咙,不让小九咬上他。 我又转头看向八公主那边,只见她那边也正打得不可开交,骑在马上的敌军都头戴黑色盔甲,和刚才这个人一样,浑身皮肤都是黑褐色的,而且个个力大无穷! 他们绝不可能是寻常人!不然不可能连神秀山的修士都能压制住!定是什么邪物! “嗷!” 小九一声嚎叫,我看到小九被那人踢出了几丈远,小九重重地摔在地上,身子也变小了。 “小九!” 我唤了一声,却得不到小九的回应。 那人从地上站起来,翻着白眼,嘴里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吼叫声,他张着双臂,朝我冲了过来! “小主子,小心哪!” 长生一手提着刀,一手将他腰间的圆形烟雾弹扔了出去,砸在那人身上。 这些烟雾弹我又做了改装,里面放着的是可以侵蚀皮肤的药粉。 第391章 青天,差一点 “砰砰!” 烟雾弹炸开,我预想的那人的痛苦吼叫声却没有响起。 待烟雾散去,那人竟然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处,还呆愣地歪着脑袋看着我和长生。 “他是铜皮铁骨吗?这不是人!这是个怪物!” 我冲着长生喊道:“快跑!” 话音未落,那怪物已经朝着我们跑了过来。 长生的刀砍在那人肩膀上,那怪物的肩膀不仅一点血丝都没有冒,反而是长生手里的刀碎成了好几段。 长生被那怪物揪住了脖领子,甩飞了出去! “长生!” 那怪物紧接着就要来抓我,此处空旷毫无遮掩,我是防无可防,避无可避。 我就这么死了? 就在那怪物的爪子离我有一寸远的地方,那怪物却突然不动了,我看到那怪物心口插着一把剑,仿佛一瞬间的,那怪物就在我眼前化成了一个个的颗粒,化成了一堆灰烬。 我惊愕地说不出话来,瞪着一双眼看着眼前的人,这一头时髦的短发我差点没认出来! “几月不见,傻了?” 琴魔没有收剑,而是飞身越过了我,飞到了八公主那边,他的剑出了手,自动和那些诡异的黑皮怪物们打起来,不过眨眼功夫,那些人就都化成了齑粉。 我咽了下口水,不可思议地看着琴魔一招秒杀众人。 果然不是一个战斗级别的。 琴魔又飞回我身边,甩了下他的头发,说:“怎么样?帅吗?” “何止是帅!”我忍不住赞叹,“您若是再换一身西装,可以做新郎了。” “哈哈,借你吉言!” 琴魔指了指我身边,说:“帮我照顾好她,我去帮你老公。” 说着,琴魔就朝着战场飞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感觉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有个陌生的女声说:“你好啊,美女!” 我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人,吓得我差点跳起来,如果不是现在我手上有任务的话。 “夏……夏曼!” “把嘴张小点儿,姐们!好久不见啊!需要帮忙吗?” “你你你!” 今天才是颠覆三观的一天哪! 这不是我和云霁寒误入玄石之时,进去的另一个平行空间里的人吗?是另一个夏曼! 我上下打量着夏曼,她一头利落的短发,像一只刺猬头,身上却穿着一件水绿色的霓裳,脚上穿着的居然是一件白色网球鞋。 我咧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怎么来的?” 我的声调都高了三度。 夏曼并没回答我,她盘腿坐到我身边,指着我手里的琴,说:“你这把琴,比我家那口子的还厉害吗?” “啥?” 她家那口子?是意指琴魔吗? “没,没有。” 我深吸了两口起,努力平复心绪,暂且把满脑子的问号揣起来,专心抚琴。 “嘿!姐们!你和我认识的那个魏南青很不一样啊?你很适应这里的生活嘛!” “你与我所认的夏曼,也很不一样。”我应了声。 “六皇姐!” 八公主和神秀派的其他修士都飞过来,八公主立在我面前,背对着我,她举着剑,对我说:“六皇姐,莹儿一定护你周全。” “欸?这丫头还活着?” 夏曼指着八公主说道。 我冲着夏曼狠狠翻了个白眼,夏曼吐了下下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根本没听见的,现在浑身充满战斗力的八公主,哈哈大笑起来。 “长生!长生!你还好吗?”我唤了声,看见躺在地上成摔得鼻青脸肿的长生终于举起了右手,我才放心。 小九已经回到我身边,它的一只前爪瘸了,它坐在我和夏曼之间,冲着夏曼不友好又警惕十足地“哈哈”了两声。 “你还有双尾灵猫!” 夏曼不可思议地盯着小九,张着小爪要去撸猫,小九两眼圆睁,用还完好的另一只前爪要抓夏曼的脸。 “哎呦!你还挺凶的!” 夏曼把注意力都放在小九身上,一副不摸一下不肯罢休的模样,我真懒得理会她们俩了。 “莹儿,战况如何?” 我问八公主。 “六皇姐,敌军全部都是那些黑乎乎力大无穷的家伙,咱们的将士三个对一个也打得十分吃力。他们是吃了大力丸吗?怎么那般力大无穷!” 我想了想,对八公主说:“你师父曾说,在关月城里,感觉不到一点儿生气,那么恐怕这些人,也不是活人。” 我突然想起来,当年苏璧在南越城里炼制的药人,莫不是被周琦玉学去了法子? “这些人就好像刀枪不入似的,连师父的仙剑,他们也丝毫不畏惧。那个琴魔前辈倒是厉害,可他一人对几万人,也十分辛苦。” “他们只是被控制的傀儡,并没有生命。”我说:“现在必须把那个控制这些人的装置毁掉才行。” “可是那个装置在哪儿呢?我们也找不到啊?”八公主也急了。 我远远望去,城楼之上,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正在发着亮光。 刚才天光大亮,看得并不清楚,而如今天色渐暗,虽然离得太远,只是隐隐约约瞧得见。 我屏住呼吸,缓缓闭上眼,听着外界的声音,琴音、马蹄声、人声、风声…… 不,还有一种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转动起来的声音。 那声音和这光亮的节奏,好像是在一个频率之上。 “莹儿,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不过不一定对。”我对八公主说。 八公主回头看我,“六皇姐,你说吧,要莹儿怎么做!” 我摇摇头,道:“我们离得太远了!捣毁那个城楼里的机关必定有人看守,就算你御剑飞过去,也太危险了。” “师父!师父!”八公主突然摘下头上的簪子,对着簪子喊道。 我愣了下,我怎么忘了,神秀派还有这种千里传音器,信号比手机都好。 “师父!师父!快去捣毁城楼上的机关!六皇姐说,那个就是控制敌军的东西!” 八公主冲着簪子喊道,簪子发出白色的光亮,也不知道韩子渊收没收到。 “莹儿?你有没有受伤?” 这时,我听到了韩子渊的声音。 “可是那个光点?明白。” 韩子渊那头没了动静。 “六皇姐你快看!我师父飞到城楼上了!还有琴魔前辈!” 八公主兴奋地喊着。 第392章 青天,撒狗粮 “好。” 我继续抚琴,感受着云霁寒的方位。 都说连理蛊可以让男女双方感受到对方的方位,可是我一直觉得我和云霁的是单向的,因为我就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战况惨烈,云霁寒,你在哪儿? 那个紫衣女人就是当年害你中寒毒的人吗? “哎呀!你的手指出血了!” 夏曼看向我抚琴的手,八公主也回头看我,她抓住我的胳膊,对我说:“停下吧,六皇姐!” 我这才感觉到指尖的刺痛。 “不可,一旦停下,幻术攻击的不是眼睛,而是人心,这曲子可清散心魔,我不能停。” “可是……” “别可是了,给你你会弹吗?”夏曼突然打断了八公主的话。 “希望这场仗,能赶快结束吧。” 夏曼说。 我也希望,不过看着战场上烟尘四起,我也不免心焦,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一丈云霁寒准备多时,他绝不会输! 正在这时候,八公主又喊了起来:“六皇姐!快看哪!城门开了!又有敌军冲出来啦!” “笨蛋!你挡着她怎么看啊!” 还有敌军!我心下一凛,这下可麻烦了。 夏曼把八公主拉到一边儿去,我抬头望向城门,果然,城门口如蜂涌一般冲出来大批士兵,不过他们不是那些铜皮铁骨的敌军,而是穿着承国铠甲的士兵。 “天哪!那不是敌军!黑鹰旗帜,是皇兄的黑鹰军!” 八公主激动地指着从城内冲出来的骑兵手里握着的那杆黑鹰旗。 我的好皇妹,下次记得看清楚。 而紧接着骑兵身后的,是一身白色铠甲的将军,消瘦的身材,他的剑上,挑着一个敌军将军的头颅。 是修! 修身后的另一匹马上,是一身红衣的林智周。 林智周脸上的面具不知道哪里去了,半边脸上沾满了血。 连林智周都受了伤! 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天际,城楼之上刚才那个发光的地方,炸开来。 “师父!”八公主喊出了声,她直接御剑冲了出去。 夏曼也噤了声,紧张地盯着那个爆炸的点火光冲天。 而几乎是一霎那的,所有的敌军都化成了一缕灰色的烟,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就被大风刮走了。 “啊!” 我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不!不!” 听上去是个女声,看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看着自己辛苦炼制的士兵一瞬间灰飞烟灭,终于疯掉了。 “哎呦!” 突然,我眼前撞进来一团雪白,琴魔和韩子渊凭空出现,韩子渊惨一点,直接单膝跪地,吐了口血。 琴魔把韩子渊拉了起来,说道:“幸好,跑得快一步。” 我冲着韩子渊喊道:“莹儿去寻你了!” 韩子渊立刻不喘了,抹了把嘴角的血,又飞了回去。 “呵呵呵,那个是镜缘天师吧?她居然和八公主……这把狗粮喂得我一个措手不及。” 夏曼还有功夫在这儿吐槽别人,他难道不应该去看看琴魔的伤势吗? 琴魔收了法器,冲着夏曼勾了勾手指,夏曼这才想起来去扶琴魔。 “多谢前辈相助!”我向琴魔言谢,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了战场上。 不知是不是连理蛊起了作用,我一眼就看到了云霁寒,他的左臂受了伤,血把衣服打湿了,他的剑正指着地上的那个紫衣女人。 那女人此刻正跪在地上,双手捂在自己的脸上,待她把手拿来,我才看见她刚才还姣好的面容竟然布满了皱纹,不仅仅是苍老,让人看着只觉得可怖而恶心。 “啊!为什么?” 那个女人缓缓起身,仰面朝天,她的面容不仅仅开始变老,甚至开始溃烂。 琴魔说:“她给自己下了蛊,可保她容颜不腐,如今母蛊被我俩炸死了,这女人也活不成了。” “她是谁?”我问道。 夏曼说:“这个我知道,在昭国,她被尊为国师,其实不过是善于使用幻术和蛊毒的老妖婆。当年承国和昭国一战,昭国虽然丢了城池,这个老妖婆却给云霁寒下了寒毒,还以为能毒死太子,却没想到云霁寒居然狠心把寒毒渡给了你。” 我听着夏曼的话,心里五味杂陈,这就是我和另一个魏南青,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境遇的开端吧。 我看到城池之上立起来的黑鹰军旗帜,缓缓摇了摇头。 “我信三哥,这场仗会赢。” 我笑着,看着云霁寒的背影,看着星光打在夜幕之上。 “啪!” 有一根琴弦折了,我的琴声戛然而止。 “哎呀呀!小丫头!” 我心口有些痛,喉间一股腥甜涌了出来,正好喷在了琴上。 夏曼扶住了我,说:“你怎么了?” “累了,想歇会儿……” 夏曼抚着我躺下来,这个时候,十指的疼痛才传达心底。 “喵喵……” 手指凉凉的,好像是小九在为我处理伤口,我感觉头顶的天幕在快速地旋转着,就连夏曼和琴魔的脑袋也跟着转了起来。 我知道我只是内力消耗过多,毕竟韩子渊的这把琴是件法器,而我不是从前那个身怀妖丹的状态,能坚持下来,真的太累了。 夏曼数落起来:“呵呵……要是让南青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会为你不值!为了云霁寒受罪,打死她都不会做!”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脑子有点混沌,虽然听到了夏曼的话,却没办法做出反应。 “曼曼,安静一会儿吧。” 琴魔及时打断了夏曼的唠叨,他抓起我的手腕诊脉,过了会儿,对我说:“没什么大事。” “那我就放心了。”我闭上眼,眼前便黑了。 迷迷糊糊的,我感觉手指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着,还有苦溜溜的东西往我嘴里灌。 我感觉自己把脸别了过去,说:“苦,不喝。” 额头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了下,我听到耳畔有个低哑的声音说:“乖,三哥在呢。” 三哥,云霁寒,他回来了吗? 我终于安了心,沉沉睡去。 我这个没出息的,睁开眼睛看看云霁寒呀! 本来我料想着待云霁寒回来了,我就可以和他一起坐在黑羽的背上,一起踏进关月城的城门,那里曾经是周琼玖的封地。 顶点 第393章 青天,不必说 然而事实证明,我这个病秧子,就只能被抬进去。 “咕噜噜……”我的肚子叫了。 我听到一声轻笑,有什么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有熟悉的熏香袭来。 “饿了也不醒?” 我勾了下唇,微微侧了下身子,却没有睁眼。 “我在哪儿?” “京城。” 京……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对上云霁寒宠溺的眼,我眨巴了两下,突然鼻子一酸。 “就因为我,前功尽弃?” 我真不该晕!不然云霁寒就不会退兵,放过了周琦玉,再想南下,可就难了。 “都是我太没用了,我就不该来!当年在宁远城也是一样,都是我的错!” 我用被子遮住脸面,我哪还有脸见太后啊!还有柳谊,他肯定会敲着拐杖骂我的! “翊儿……” 被子被云霁寒揭开,他一手拄着头,另一只手把我乱糟糟的头发一下下捋顺了,他说:“你没错。” “别安慰我了。对了,你的伤好了吗?” 我抽了抽鼻子,抓住云霁寒的胳膊,完好无损的,应该是小九已经为他治好伤了。 云霁寒抓起我的手,仔细地抚摸着我的每一根手指,还把它们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 “再也不许你抚琴。” 我的手指小九早就替我治好了,云霁寒眼里却仍旧溢满了心疼。 “和那些出生入死的战士相比,我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想把手抽回来,云霁寒却握得更紧了。 “这话是谁教你的?”云霁寒冷峻地看向我,“翊儿,你在我面前,不必伪装成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云霁寒抚了抚我的头,又轻轻捏了捏我的小鼻子,说:“你不仅仅是皇后。” 我努努嘴,抱怨了句:“也不知是谁说要我好好学着怎么做一个皇后的。” “呵……”云霁寒坐起身子,从后面把我捞起来,“在我面前,你永远是朕的翊儿。” “等等!这不是勤政殿哪!也不是关雎宫!” 我抬头看向云霁寒,问他:“你又大兴土木了?” 云霁寒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把我的身子扶正了,说:“朝阳宫。” “朝阳宫?” 我歪着脑袋在脑海里搜索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朝阳宫,是昭国皇帝的寝宫。 “啊,哈?” 如果不是云霁寒扶着我的身子,我真的要从被子上滑到地上了。 我咽了下口水,做了个深呼吸,见云霁寒一脸的惬意,我问道:“我们没回承国?” 云霁寒点头。 “这是,昭国的京城,琔都?” 云霁寒点头。 我看了看周围,好半晌我依旧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我……晕了多久?” 云霁寒把我揽到他怀里,说:“朕懒得和周琦玉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我抬头看向云霁寒,他眼里的那潭水深邃而广阔,我竟情不自禁地跌了进去。 “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掐了下自己的脸蛋,疼! “我……我需要适应。”我靠在云霁寒肩头,依旧不敢相信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确实需要适应,昭国矿藏丰富,翊儿想要什么首饰?” “啊?”我没反应过来。 云霁寒笑着,他一下下抚着我的背,说:“不怕!万事有三哥呢!” “主子!” 长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林智周。 林智周看到我醒了,兴奋地奔了过来:“小鸡崽子!你可算是醒了!” 我指了指林智周的狐狸面具,说:“你的脸……” 林智周不笑了,说:“你怎么知道的?” 林智周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这张俊颜了。 看林智周笑容突然僵了,我心想该不会小九没给林智周治好吧? 林智周把面具摘了下来,徒然咧开嘴笑了:“嘿嘿,骗你的!” 还是那张让女人看着都嫉妒的好看又嚣张的模样。 林智周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伤到这儿了!不过……” 林智周原地转了个圈儿,说:“依旧往日模样!” “怎么?这么担心哥哥啊!” 林智周说着就要张开胳膊,不过云霁寒先他一步挡在我面前,还把我扶着躺下了。 “我没事儿,不是瓷做的。” 我冲着云霁寒笑笑。 “万不可再大意了!” 云霁寒都没说什么,林智周先开了口。 “你此次真气大动,肚子的小家伙也受了牵连,小鸡崽子,哥哥不和你开玩笑啊!接下来的几个月,你就粘在床板上好了!” 我面露苦相:“这么惨?” 云霁寒抱着胳膊在床边,说:“这样也好,免得到处乱跑。” 我鼓起了腮帮子,冲着长生道:“我饿了,吃总可以吧?” “好嘞!小主子!” 长生跑出去了,我这才发现他的腿有点瘸,可能是那日为了护我被敌军伤到了。 林智周回头冲着云霁寒使了个眼色,云霁寒俯身抚了抚我的侧脸,在我耳畔说:“听话,不用等三哥。” 我撅着嘴,点了点头,心里还在为未来几个月我该怎么打发时间而发愁。 “小鸡崽子,你不会太寂寞的,那个傻乎乎的八公主得了消息,肯定会来咋咋呼呼、哭哭啼啼,这几日被她闹得哥哥我脑袋都有两个大!” 林智周像我抱怨完八公主,还是把云霁寒拉走了。 我坐起身,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朝阳宫,又想起百年前,我在这里被英王提前埋伏好的人擒住,直到被踩在英王脚下,我才认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吧,无论重生多少次,我变换了多少身份,我都忘不了那抽筋拔骨的痛,它们时刻提醒着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至亲之人。 然而如今…… 我抱着被子,嗅着某人留下来的熟悉暖香,驱散我心底这份彻骨的寒意的,正是这个我曾经一度想要逃离开的人。 所谓世事无常,当我又回到这座宫殿,我却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取回了曾经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能清晰地记得,我的血喷在地上那块砖上,那种恐惧,似乎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它正朝我攀爬着,下一刻便要扼住我的咽喉。 “小主子!” 长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394章 青天,离开吧 他手里捧着羹汤,担忧地看着我:“小主子,你怎么了?奴才唤了您好几声,您也没应!” “长生,三哥什么时候回来?” 我突然有点想哭,没有云霁寒,呆在这里,我害怕。 “主子他,主子才走啊……” 长生把羹汤放下了,他看了看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对我说:“小主子是不是又怕黑了?奴才这就命人掌灯。小主子您要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奴才这就换……” “长生!”我抱紧了膝盖,问他:“周琦玉呢?” 长生笑着说:“原来小主子是怕这个呀?小主子不必忧心,周琦玉已经被黑鹰军生擒,此刻被关在大牢里。小主子放心,琴魔老前辈给他加了封印,他跑不出来!” 我点点头,总算放心一些。 “长生……”我接过羹汤,抿了抿唇,还是说出了口,“多掌几盏烛火,好吗?” “小主子您放心吧。” 长生是一向都知道我是个怂货的,他大概是以为我换了地方无法安睡。 门又开了,有护卫走进来,对我说:“娘娘,八公主求见。” 这丫头这么快就得了消息?不过有个陪我说话的,也可以让这冰冷的宫殿添一些暖意。 “宣。” 八公主跨进门槛,然后就张开双臂朝我奔了过来,八公主搂住我,差点没把我扑背过气去。 “六皇姐!你吓死莹儿了!莹儿还以为你……” 长生上前提醒八公主,道:“公主殿下,您可轻一点,娘娘才醒,身子还虚着呢!” “哦!抱歉六皇姐,莹儿太激动了。” 八公主总算把我放开了,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其实眼皮眉毛都在笑,也不知她是在高兴什么哪! 我见八公主好像连小手都无处安放了,便握住了,问她:“什么事惹得你这般欢喜?” 八公主双颊瞬间升腾起两抹绯色,她咬了下唇,还难得羞涩了一下,附在我耳畔说:“师父说……说他要娶莹儿。” 啊嘞!进展这么快吗? “好事啊!三哥知道吗?” 八公主眉眼含笑,点了点头。 “哈哈!恭喜恭喜!” 我笑出了声,摸了摸八公主的头,说:“这是六皇姐最后一次摸你的头了,以后呀,你就是大人了。” 八公主傻笑着,问我:“咦?六皇姐,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吃惊?” 吃惊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我笑而不语。 “六皇姐!你晕过去这些日子,可是发生了不少大事呢!你看,咱们连昭国的都城都打下来啦!” 八公主开始了讲故事模式,我也洗耳恭听。 “六皇姐你知道吗?皇兄在战场上可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他和齐国公还有濮阳候,带领咱们承国军队,就好像天降神兵一般所向披靡。你知道吗?本来莹儿还以为拿下琔城得个把月的,却没想到,仅仅七日,皇兄就攻破了。” 我莞尔一笑,在莹儿看来,攻下琔城是用了七日,但以我对云霁寒的了解,他恐怕是在有意攻打昭国之前,就已经步步为营,张开了大网等着周琦玉往里跳了吧。 “莹儿只是不明白,昭国的那些大臣也不知怎么了,不支持自己的新皇帝就算了,莹儿听闻现在这个皇帝是弑君篡位得来的皇位。可是为何,会有大臣临阵倒戈,向着咱们……” “莹儿!” 我打断了八公主的话。 “你为自己绣嫁衣了吗?” 八公主挠挠头,吐了吐舌头:“六皇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莹儿的女工岂止是马马虎虎,那是惨不忍睹啊!” “那可不行!自己绣的嫁衣,才能讨到好彩头,寓意夫君对自己的情义就好似那细长的丝线一般长长久久。” 我冲长生使了个眼色,长生立刻会意,对八公主说:“是呀,公主殿下,咱们承国可是一直有这样的传统呢。陛下马上就要给您和镜缘天师指婚了,您可得抓紧啦!” 八公主嘟起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道:“就我这小粗手,哪里比得上六皇姐心灵手巧。好吧好吧,六皇姐说的,莹儿就信。那莹儿这就去准备啦!” “嗯嗯!要绣得仔细些!”我又叮嘱了几句,才把八公主哄走了。 长生为我把背后的靠枕整理得舒服些,我长舒了口气,默默地看着长生的动作。 “长生,不许告诉三哥,八公主刚才说了那些话。” 我突然对长生道。 长生连连点头,对我说:“小主子放心,奴才什么也没听见。” 长生作为云霁寒的资深死忠粉和狗腿子,我还是不大放心。 我又添了句:“莹儿说话不过脑子,她虽身份敏感,但她这些年一直长在神秀山,她对三哥,对我,都是信任的。至于以后,我也不会让她参与宫廷事宜。” “小主子!放心吧!奴才绝不多嘴。” 长生再三保证。 莹儿是我最想保护的一个孩子,我希望她永远都快乐幸福。 “小主子,奴才看得出来,您是把八公主当亲妹妹一样心疼,八公主心性单纯,对您也依赖。可是奴才说句不当讲的话,八公主还是一直呆在神秀山比较好,她太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了。就像刚才那样的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就不好了。” 长生说得有理,我也一直担心这一点。 “大局已定,镜缘天师是明白事理的,估计过几日,他便会主动请辞。”我叹了口气,“我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点点天真,就让莹儿好好为我守护吧。” 果然不出我所料,两日后,韩子渊便带着八公主和神秀派的弟子回了神秀山。我为八公主备了份厚礼,她大婚我不能露面,但是祝福得到。 等我能下床了,云霁寒便叫琴魔前辈先带我回京城,我也不留恋,说走就走。 只是离开的前一夜,云霁寒又阎王上身了一次。 “真不说?” 云霁寒这句话,问了第三遍了,他眼里结着冰碴儿,坐在我对面的席子上,怒气爆发只在一瞬之间。 我状若无事地回了句:“你叫我说什么?” 云霁寒冷着脸,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啪”地拍在了桌上。 “还瞒着?” 第395章 青天,不接受 现在如果给云霁寒一扇门,我想他肯定上脚踹了。 我摊开那张纸,不禁笑出了声。 “三哥,我用你的暗卫替我做事,你觉得我智商是有多么低啊!我根本就没有打算瞒着你啊!” 云霁寒挑了下眉,问我:“此为何物?迢迢南越之远!你又作什么?”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觉得朕舍不得治你是吗?” 云霁寒声调高了几分,眼里却要喷火了。 “消消气!消消气!就算要治我的罪,也得给我个辩解的机会吧!” 我摸了摸肚子,对云霁寒说:“你别吼啦!吓着你闺女!” 云霁寒嘴角抽了抽,抱着胳膊,依旧一脸不相信的模样,一副朕看你要怎么圆。 “三哥可还记得,当年翊儿无意之间得来的那几把扇子?” 云霁寒挑了下眉,不回我的话。 当年在调查百鬼窟的时候,我好巧不巧地得了夏曼和巫马毅的扇子,还顺藤摸瓜,发现地百里重光和陆机他们都是南越国的后裔。 “那几把扇子,无论火烧,还是水浸,都不破不烂,就算用了显影粉,扇面依旧雪白一片,翊儿就把它们当成摆设随意丢弃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被稷儿拿了去。” “说重点。”云霁寒更加不高兴了。 我努努嘴:“我说的就是重点呀!我有一日带着稷儿玩耍时,稷儿无意间将茶水洒在了那把扇子上,我便拿到床前去晒,你猜怎么着?” 云霁寒不理我。 “唉!你别生气嘛!” 我指了指桌上的那张纸,对云霁寒说:“结果,那扇子上居然显出来画面来,我一看,这不是地图吗?我便把那几把扇子都倒腾出来,挨个如法炮制,又拼了好几日,终于拼成了这张图。” 云霁寒吸了口气,终于正眼看我了。 “我突然就想起了当年百里重光说过的话,他说过在几百年之前曾经有个古越国,后来不知怎么就灭亡了,不过留下了大笔的金银财宝。我那时候就以为百里重光是想复国,精神不正常了胡说八道。可是你看,如今地图竟然被我拼成了!” 我指了指地图上标记三角的地方,说:“我差了几个暗卫,叫他们去南越看看,这地方到底是哪儿。据他们回来报告,这里是个海边的小渔村。” 云霁寒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说了九个字:“你缺钱?朕很穷?不许去!” “我没想去!” 我把手抽了回来,对云霁寒说:“本来也不是什么着边际的事情,我便想着等你大胜归京,再告诉你也不迟,你专心对付周琦玉,莫分了心。谁知道又被你抓住小辫子不放!” 我委屈地撅了撅嘴,道:“你就老怕我跑了!我就这么不让你放心?好了!我交代完了!你要杀要剐,随你便!你还真以为我怕你怎么着!” 我起身就要走,却见云霁寒直接把我和他之间隔着的桌案拿脚一踢,桌案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想过这辈子会来个七百二十度旋转。 云霁寒倾身过来,大臂把我拉了过去。 “不接受道歉。” 我靠着云霁寒的肩膀,把脸埋着,就不看他。 云霁寒把我的头发放下来,一下下帮我捋顺了,也不说话。 过了会儿,云霁寒也无声。 我推了云霁寒一把,直起了身子,与他平视,问他:“你还真不道歉啊?” 云霁寒嘴角微微上扬,道:“越来越有脾气了,一声也训不得了。” “就事论事,就是你错了。”我不肯妥协,这回我可是绝对占理的。 我学着刚才云霁寒的模样,抱着胳膊,别过脸,其实还不时用眼睛偷瞄着云霁寒的反应。 “嗯。”云霁寒点了下头,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羊皮卷着,被一根线缠着。 “唉!本来还想和翊儿探讨一下,既然你不愿,那我走了。” 我转头看云霁寒手里握着的东西,问他:“这是什么?” 云霁寒抬腿要下榻。 “别走啊!” 我拉住云霁寒的胳膊,要去拿他手里的羊皮,云霁寒却把自己的胳膊高高举起来。 “不是不理我吗?”云霁寒挑眉,拿着羊皮的手躲闪着我。 “小狗才不理你!三哥最好了!” 我心急嘴快,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把自己骂了。 云霁寒却笑了,大手一揽把我捞到了他身前,他从后面拥住了我。 云霁寒低头,在我的侧脸上印了下,才说:“不气了。” “谁叫你老不信我。” 我抓起云霁寒手里的羊皮,迫不及待地摊开,立时愣住了。 “这不是?” 羊皮上所画,竟然和我画的地图一模一样!复制粘贴一点不差。 我抬头看向云霁寒,云霁寒望着不知所措的我,道:“从周琦玉那里搜到的。” 周琦玉? 我有点明白云霁寒为何要质问我地图的事了。 我又抓起我绘制的那张地图,和周琦玉的这张比对,并无差别。 我想了想,说道:“周琦玉是怎么得到这张图的?他和南越国的皇族,有什么关系吗?按他的年纪来说,他应该和南越国没关系。不过他手段非常,能拿到这张地图,倒也不稀奇。或许他是认识南越国皇族,从人家那里抢来的,或许……” 我大胆地做了个猜测:“或许他就是南越国的皇族后裔。” 云霁寒挑了下我的下巴,说:“长大了,脑子也灵光了。” “这话听着不太像夸我。我以前也不是很笨吧?” 我吐了吐舌头,问云霁寒:“所以是我猜对了吗?” 云霁寒点头,道:“八九不离十吧。” 我终于忍不住吐槽:“南越真是人才辈出啊!” 云霁寒轻笑了声,说:“周琦玉亲口所言,其生父乃是南越国皇族,虽然只是旁支,却因其曾在南越皇宫担任要职,故而在南越灭国之时,从皇宫中带出来了此物。他的话还有待考证,但这地方确实藏着秘密。”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古越国有可能是真是存在过的。看来我得回京找一些古籍查一查了。” 我总觉得,这个古越国遗迹里藏着的,不仅仅是巨大的财富,有可能其背后另有玄机。 顶点 第396章 青天,倏然间 若非如此,南越国皇族不可能神神秘秘地将地图藏于折扇之中,留给他们的后代保管。 云霁寒将地图收了去,重新卷好,警告似的说:“不许抱有强烈的好奇心,老老实实回宫去。” 说完,他又抚了抚我的肚子,道:“你和她,谁都不许出事。” “嗯,我还没活够。” “啧!” 云霁寒又面露不悦,生死是大忌。 “知道啦,我错了。” 我从后面拥住云霁寒。 “三哥……” “嗯?” 云霁寒将那张羊皮又收了起来。 “我等你。” 云霁寒粗糙的掌纹抚着我的手背,低沉地嗓音让我心安:“好。” “对了,三哥为什么让我阵前弹奏浮生梦呢?” 浮生梦可破幻术,这个有点玄妙了。 “创曲之人钟隐先生创作此曲之时,将太极之法融于琴韵之中。” 我愣了下,李叔夜不就是钟隐先生吗?想不到他居然还有这等本事!还好他现在不做反派了,还好他的心不够狠,还好他还是我当年认识的师父。 翌日一早,云霁寒将我送出了琔城。 我坐在琴魔前辈巨大的剑上,和夏曼面对面对视了半个时辰。 终于,我忍不住了,先破了功。 “夏女士,你和琴魔前辈,你是如何追到琴魔前辈的?” 夏曼连连摆手:“怎么可能?是他先追我的。” “呵呵,说谎都不打草稿的!” 琴魔前辈从前受到这个世界的“夏曼”的情伤,一度心魔缠身疯疯癫癫,怎么可能主动追求夏曼。 我对夏曼说:“这个暂且不说!我们琴魔前辈法力高强,貌似潘安,你入手可以,可不许伤他老人家的心!你要是敢始乱终弃,我第一个不饶过你!” 我可不想琴魔再疯一次了。 夏曼上下打量我,道:“果然是从内至外都迥然不同啊!跟你比,我认识的魏南青,简直就是黑暗系的。” “哈哈……”我讪笑两声,我腹黑的时候,你是没看着。 我又对琴魔说,“前辈啊,当日您不辞而别,原来是借玄石之力穿越时空了,您胆子这么肥,我姬师父知道吗?” 琴魔坐在剑上掌舵,他背对着我们,抓了抓自己在风中放肆飞舞的短发,道:“哎呀呀,小丫头,不要揭我的短嘛!你现在好好活着呢,我也不担心无双城会易主,师兄不会在意的。” “这倒也是,您这一路肯定游历了许多地方吧!有什么好玩儿的见闻吗?” 看琴魔的状态,他应该是完全打败了那心魔。 “有啊!”琴魔回答得爽朗。 我见琴魔如今模样,已经没有了初见他时那份恐怖疯癫,从前他是亦正亦邪,如今却恍若释然了。 而我眼前的这个夏曼,虽然我对她还不甚了解,但她给我的印象并不坏,也是个洒脱的性格。 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可能就是琴魔前辈一直向往的吧。 因为琴魔前辈相助,我当日便回到了勤政殿,玲珑涕泗横流地将我迎回了门,太后也头一个过来“兴师问罪”,紧接着就是老太师柳谊,又敲着拐杖训斥了我一顿。 众人纷纷给我留了警告,简而言之,就是四个字:不许出门。 我打着哈哈把这几个人一一请了回去,再三保证不会作了,这几位才肯罢休。 这几位还好糊弄些,至于另外一位嘛…… 便是稷儿了。 “母后又不带稷儿,私自出宫!” 稷儿小短腿一弯,坐到我腿上,抱着我的胳膊不撒手。 “母后只喜欢父皇,都不喜欢稷儿了!” 稷儿撅着小嘴,粉嫩的小脸故意装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看上去有点滑稽。 “你和父皇争风吃醋,被你父皇知道了,一定把你丢到军营里去!” 我故意吓唬稷儿,还以为他会认怂,却不想他居然掐着腰,信誓旦旦地说:“哼!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和父皇比试一场!” 我瘪瘪嘴,这孩子的雄心豹子胆是谁给他的?没遗传我的基因啊! “那是以后的事儿了。” 我把玲珑递过来的羹汤放到稷儿嘴边,让他嗅了嗅。 “和母后一同用膳,可好啊?” 稷儿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 我多给稷儿夹了几块肉,对他说:“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多读书,学习政务。等你再大一些,母后给你出宫历练的机会,可好?” 稷儿连连点头,说:“丞相也如此说的。稷儿一定会多读书。” 提到李叔夜,我的手不禁一顿,心里隐隐发愁,云霁寒可不比我好糊弄。 “乖。” 我摸了摸稷儿的头。 稷儿的小白狼蒙蒙就缩在他的脚边,它与稷儿寸步不离,此刻更是把自己圈成一个圆,假寐着。 也不知等小九回来,这勤政殿会是怎么样的鸡飞狗跳。 隔日,我见到了宋晩,是真的宋晩。我回宫了,李叔夜没有借机入宫看我,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放下了呢? 我不得而知,以后的日子里,李叔夜也是无大事不入宫,渐渐地淡出了我的视线。 如果他想开了,便会离开,与我俩俩相忘。可是李叔夜只是隐居于幕后,每次适时地出现,都是为了帮我处理手头棘手之事。他这样,叫我心里更觉亏欠于他。 短短五个月不到,承国就成功吞并了昭国,这是我完全始料未及的。云霁寒即将回京,我身子越发不方便,天气也冷下来,我提前开始了猫冬模式,早早地就在勤政殿里燃起了炭火。 我想安安静静地把最后十几日过完,到了日子一卸货,我就又可以蹦哒了。 不过似乎有个人特别不想我如愿,便是云倾城。 “太后宫里的糕点不好吃吗?” 我扶着腰,在躺椅上歇着也不舒服,云倾城却还要日日往我宫里逛,美其名曰是陪我聊天解闷儿,我看就是趁我现在身子不方便和她打架,过来故意气我的。 云倾城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满不在意地对我说:“你当本公主愿意来呢!本公主是受了母后所托,替皇兄看好你这个不安分的丫头,你还不领情。” 我领你的一份人情,你可以走了吗? 我叹了口气,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第397章 青天,不好了 其实我和云倾城最大的差异,就是云倾城喜闹,而我喜静。让云倾城陪着我,她闲得无聊,我又嫌烦。 “云翊。”云倾城又开始没话找话了。 我连眼皮都没抬一眼,只应了她一声:“何事?” “你说皇兄怎么会喜欢你么无趣的人?长相也就那样,脾气也不好,还整日病怏怏的……” 你看!云倾城又开始气人了,什么叫长相也就那样,什么样才算美呢? 我没接云倾城的话茬儿,不然能被她气死。 “从前吧,我觉得你特别讨厌,总是一副活不起的样子,博皇兄的同情。你说你为什么总是能赶上那些事儿,也是稀奇了,每次你都能绝处逢生。” 我心里“呵呵”两声,我都死了两次了,还绝处逢生? “现在我依旧讨厌你,你享着皇后尊荣,皇兄眼里心里都是你,我这个亲妹妹都嫉妒。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你之前救了墨儿的性命,这份人情,本公主一定还给你!可不欠你的!” 我睁眼看向云倾城,抠了抠耳朵:“啥?我没听清。” 云倾城抓了颗枣子丢了过来,恨恨地说:“你明明听见了!”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你谢我,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升起来的吧?” “本公主什么都没说!” “哈哈……” 我坐了起来,突然感觉肚子一阵抽痛。 “不是吧?” 我连忙抓住了身边玲珑的手,额头上冷汗也冒了出来。 “娘娘,您怎么了?” 我深吸了口气,对玲珑说:“太医……还有产婆……” 云倾城这才觉出我不对劲,也过来扶我。 云倾城摸了摸我的肚子,说:“小家伙!你你你,你着什么急啊!还没到日子呢!你父皇还没回来呢!” “快点!都麻利点儿!” 云倾城张罗起来,没一会儿,勤政殿就炸开了锅。 太后和稷儿就候在外殿,就连太师都来了。 我鼻子特别酸,眼泪哗哗地淌,云霁寒不在,我心慌。 “三哥……” 我特别没出息地哭了,却不是疼哭的,我突然特别想握住云霁寒的手。 “哎呀!怎么会早产呢!娘娘,您坚持住啊!” 玲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个场面,她的手抖得药勺子都握不住了。 有个婆子慌慌张张地出了内殿,我心道可能情况不妙。 外面说什么我听不见,只是过了一会儿,我见太后竟然亲自进来了。 “皇后啊!”太后握住了我的手,“哀家已经差人快马通知皇帝,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一定挺住,为了皇帝,也得挺住!” 我心下一沉,一般说这种话,那就是情况很不好了。 云霁寒,我是见不到了吗? 我冲着太后点点头,将布巾咬在嘴里。 我想起在很多年之前,有一日云霁寒上早朝去了,过了午时都还没回来,我等得不耐烦了,就偷偷地溜到御龙殿外,在门外偷看里面情景。 我急切地寻着云霁寒的身影,后来才发现他就站在第一排右侧,脸上不带什么表情,可那双眼镌刻着执着与坚定。 我一时看得痴了,就那么扒着门看了许久。 等群臣下朝出殿,我才意识到自己跑不掉了,被云霁寒抓了个现行。 云霁寒冷着脸,面上还带着点煞气,看到我时,微微一愣。 “过来!” 他朝我伸出了手。 我却没伸手,两只手还把着门,冲着云霁寒傻笑了下:“太子哥哥,腿麻了……” 云霁寒嘴角微扬,走过来,把我捞了起来。 “饿了?” 云霁寒的大手抚了抚我鬓角的发。 我摇头,小手在他的耳旁扣成了一个圈,我轻声说:“三哥,翊儿想你了……” 外面天光已尽,华灯初上,我已经疼了许久,力气也用尽了。 “三哥……” 我无声地唤了声,我看到玲珑在背过身子抹眼泪。 我不想闭上眼,我答应过云霁寒,要等他的。 “砰!” 好熟悉的踹门声。 我的手被挽起,温暖从那人的手心一点点传给我。 我看着他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翊儿!” 我听到他在唤我。 我冲他微微点点头,我笑了。 云霁寒把一颗药丸喂到我嘴里,我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不怕啊,三哥在呢。” 感官一点点回归,我听到了久违的低沉嗓音。 “嗯,好……” 听说那一晚,雪花铺地,竟然映红了勤政殿顶的一方天。 云霁寒如愿得了位公主,我则需要遵从医嘱,静养三月。 怎么想,我这个病秧子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我早就预测过,云霁寒会是个女儿奴,果然不假。 且不说下了朝就往内殿里扎,抱着孩子批阅奏章、面见朝臣,也是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没见过的名场面。 “你会不会太偏心了些?” 我其实也有些牙酸。 云霁寒用手指抚了抚二宝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儿,说:“翊儿拼了命为朕诞下的公主,自然要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 我咂吧咂吧嘴,觉得手里的汤都不香了。 “我明日回太师府住去。” 我没好气地把汤药往玲珑手里一推,冲着玲珑努努嘴,本宫不高兴了。 云霁寒瞥了我一眼,好像有些憋不住笑似的。 “哦,睡了,去吧去吧。” 云霁寒这才把二宝小心翼翼地交给了专门伺候二宝的两个经验颇丰的姑姑,这才想起我来。 “吃孩子的醋,瞧你那出息!” 云霁寒捏了捏我的鼻子说,“这话朕可原封不动捎还给你了!” 我咬了下嘴唇,当初我确实这么对云霁寒说过,现在收回也晚了。 我戳了戳手指,把被子推到一边去,拉过云霁寒的胳膊,与我说:“好三哥……” 不待我说完,云霁寒直接驳回:“此乃圣旨,不许出门。” “我在这屋子里都呆了六十多天了!这屋里的每一粒灰尘都认识我了,求你了!就出去一会儿,就一会儿!” 云霁寒把我的手从他胳膊上抓下来,道:“昨日已经许了你亲哥和林智周来,热闹了整下午,还不够?不许!” “再不出去,冬天就马上过去了,我今年又堆不了雪人,看不了烟火大会,我都不如小九它们自由!” 第398章 青天,小哭包 我把袖子撩起来,对云霁寒说:“三哥你看,我胳膊都粗了。” 我又捧着自己的脸蛋儿,说:“三哥你看我的脸圆不圆润?白里透红比咱闺女还嫩!太医他们就是危言耸听,我真的好啦!” “好了?” 云霁寒倾身过来,挑起了我的下巴。 “气色好了些。” 云霁寒抓了一缕我的头发,在他鼻尖嗅了嗅:“香味怎么不一样了?” “玲珑加了些薰衣草,说是有助于睡眠。” 我抓住云霁寒的手:“不要转移话题。” 云霁寒却极为认真地与我说:“朕就是在和翊儿,讨论此事。” 云霁寒松开我的下巴,却顺着我耳后的长发,抚到我脑后。 “以后就用这个味道,朕喜欢。” “什么呀!唔!” 我错了,我老老实实呆完三个月。 云霁寒为我们的二宝取了个闺名:彤。他本打算邀韩子渊来京,为闺女演算命盘,但是我不同意。 我靠在云霁寒的肩头,不想让云霁寒看出我的心慌,可还是被云霁寒察觉出来。 “翊儿……” 云霁寒抚了抚我的头。 “三哥,被别人定义命运,负重而行,太累了。” 从小到大,那句“你注定要做皇后”就成了我的梦魇,害得我一味地想逃离承国,逃离云霁寒,如果不是有那么一丝后知后觉,我可能会死得更惨。 云霁寒安慰我:“朕无心说的。” 我知云霁寒的心思,因为太喜欢这个孩子,所以想为她规避所有的风险。 “命运这东西,就算是老天定好的,我也要在荆棘丛中寻一条路,浴血踏过去。” 云霁寒抬起头,捧起我的脸,才发现我眼角挂着泪。 他轻轻为我擦掉,捧着我的脸:“小哭包,说得好好的,怎么又伤心了?” 我把头埋在云霁寒怀里,不想让他看到我脸上的不舍。 这一世还能有多长?下一次重生,我还能遇到你吗?云霁寒!你知不知道,我这一次能遇上你,是多么的幸运。 如果不是出现了另外一个重生者夏曼,或许我就不会被送到承国皇宫,或许我依旧会如从前的每一次重生一般,次次死于非命,却与你不复相见。 我还能这样看着你,靠着你,陪着你,多久呢?你叫我到哪儿去寻你呢? 可是这些话,我不能讲给云霁寒听,他还不知道这些前因后果,就算他知道了,也不过无能为力。 “我不哭。” 这一世,我要把它精彩地活完,我要好好地呆在云霁寒身边,看着他平平安安地老去。 哪怕最后一刻,我要握着他的手,永远离开他,我也不后悔。 “还像个孩子似的。” 云霁寒任我的眼泪鼻涕蹭到了他衣裳,也不急着擦,说:“是不是不能出门,憋坏了?待春暖花开,三哥带你南巡,到了暑夏酷热,再带你北上,再至冬日,你想堆多少个雪人,朕都陪你。再过几年,稷儿也大了,朕可以把担子卸一卸,你我化名,仗剑天涯,马踏天下,可好?” 云霁寒把我的手放到他心口,说:“用什么名字好呢?风露白、江采霜,如何?婚书朕还留着,师妹可不许,抵赖啊!” “噗!” 我笑了。 “还好意思提婚书,都是你骗我签的。” 我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向云霁寒下巴好看的弧线。 “三哥总叫我不能背叛你,不能骗你,反过来三哥却常哄骗于我。不公平。” “我那是哄你!就像你儿时一般哄你喝药一样。” 云霁寒矢口否认不说,还往自己脸上贴金,说得好像他多么为我着想似的。 “不和你吵,说不过你。” 我转过身子,看向窗扉之外,又落了雪。 来承国皇宫十几个年头了,还是最喜欢这个时候的雪,躲在暖暖和和的寝殿内,缩在某人宽阔的臂膀之间,窗子只开一条小缝儿,细细地数着这一瞬飘过了几片雪花,猜想着这一瞬的雪花是否和下一瞬也是一样,看着殿内的我俩。 身上被披上了斗篷,云霁寒点了点我的脸颊,也不说话,只是拄着头,冲着我笑。 其实云霁寒笑起来特别好看,只是他不笑给旁人罢了。 隔日修又来勤政殿看我,他把小小的二宝抱在怀里,孩子对着修“咯咯”地乐,逗得修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妹妹,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修这话说出来,显得有些笨拙,可我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软软小小的,就是还不会说话,真想听她唤我一声舅舅。” 修眼里有些难以掩藏的慈爱,好像捧着宝贝似的。 我笑道:“亲哥,你别急嘛!用不了一年,彤儿便能唤你了,我会好好教她的。” 修眼里的光彩明灭了下,他说:“那要等几年才能听到了。” 我琢磨着修的话,猛然明白过来。 “三哥怎么又派你去守边关!”我起身要下榻,“我去找三哥。” 修拦住了我,说:“妹妹,是哥自己要求的。” “你们就当我像孩子一样好哄!又是外公出了主意吧?为了制衡杨家而已。” 我顿时堵得慌,我抱怨着:“为什么每次牺牲的都是你!一去又是三、五年,我舍不得。” 修把彤儿抱回给我,安慰着我:“为了你们,守好这片江山,哥乐意。” “那你呢?你自己呢!要不……”我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让三哥为你开个相亲大会?” “小鸡崽子!” 林智周突然推门而入,吓了我一跳。 林智周走到修身边,对我说:“陛下找他有事儿,我们先走了哈!” 还不待我反应过来,林智周已经把修拉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歪过脑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二宝。 什么事?林智周至于这么着急? 修临行前,我将清风送我的那枚药丸转赠给了修。这样我还能稍微放心一些,边关千里之远,壮士一去,也不知何时归还。 不过我想修这一路应该不会寂寞,林智周说有生意在那边,也要与修同行。 从彤儿出生之后,稷儿读书更加用心了,他似乎一下子就长成了个大孩子。 我对稷儿说:“父皇和母后,对你个妹妹,是同样的,不会偏心。稷儿大可放心,你和妹妹,都是母后的心头肉呀。” 我的意思,就是这孩子不用装做很懂事的样子,他不用担心有了妹妹父母就不会爱他了。这大概是每个二胎家庭都会出现的问题。 可是稷儿却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母后您不用怕,稷儿会保护母后和妹妹的!只要有稷儿在,谁也别想欺负您和妹妹!” 第399章 青天,求放过 “呜呜……” 稷儿身边的小白狼也叫了两声,好像在附和稷儿的话。 我惊异于孩子懂事得这么早,心里却又不免担心,这样的孩子,是没有童年的。 “稷儿,其实你可以多向母后索要一点的,你想不想吃糖?想不想要玩具?” 稷儿眨了眨眼睛,用手托着腮,自顾着说道:“咦?母后说的怎么和丞相说得一样。” “哦?”稷儿指的是宋晩还是李叔夜? “丞相还说什么了?” 稷儿抬头,稚嫩的小脸儿带着一点点不熟悉他这个年龄的成熟:“丞相师父说,稷儿是太子,也是孩子。丞相师父还给稷儿带来了冰糖葫芦,稷儿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吃食。等妹妹长大了,稷儿也买给妹妹吃。” 我点点头,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果然,搞定一个小孩儿,一根糖葫芦就足够了。说到糖葫芦,我还真馋了。 我唤了玲珑,说:“叫御膳房做几根冰糖葫芦,可以多做点花样儿,香蕉葡萄啦,什么水果看着顺眼都可以串一些。本宫也许久未吃到了。” 玲珑小声说:“娘娘,陛下那边……” “自然要偷偷地,不叫陛下发觉。” 我吐了吐舌头,这些日子我除了喝药就是各种补汤,真是喝腻了。 “好吧好吧。” 结果糖葫芦吃多了,牙疼! 我忍着痛,看云霁寒把最后一份奏章批完了,云霁寒抬了眉眼问我:“还不睡?” 牙疼睡不着。 不过我不敢说。 我扯了个不太好看的笑:“等你,呵呵。” 云霁寒到我身边,抓起我的手,把我的手翻过来,手心朝上,放上一颗红色的药丸。 “这是什么?”我问他。 云霁寒大手抚了抚我的头顶,道:“笨!糖吃多了吧?” 我抿了抿唇,不敢抬头看云霁寒,低头把药丸服下,用蚊子声说:“谢谢!” 我听到头顶一声叹息:“孩子心性!白活了许多年!” “是是是!我错了。” 给台阶赶紧下吧,反正已经认怂很多年。 “好吃吗?” 云霁寒突然问。 “药不好吃。”我舔了下嘴唇,回味着冰糖葫芦的味道。 “没给我留一根?”云霁寒挑了下眉毛。 我抚了抚云霁寒的衣领,安慰道:“下次吧,下次。” 云霁寒摇摇头,说:“不成,就要今天的。” 我错了,我乖乖呆满九十天“闭关”,再也不作了。 次日一早,云霁寒依旧在寅时晨起练剑,他一动,我便醒了。 云霁寒撩开纱幔,天还未全亮,他回头与我说:“再暖会儿?” 我摇摇头。 “好。” 长生伺候着云霁寒更衣,云霁寒背对着我,突然对我说:“今日周琦玉及其党羽就要被处决,朕叫丞相做监斩官。” 长生插口道: “主子也要到场的,小主子您就不必等了。” “好。”隔着纱幔,我含糊地应了声。 长生退下了,云霁寒却没有走。 云霁寒走到床前,却没有撩开纱幔。 “城儿与朕说,她之前带兵围了相府。” “嗯?”我的耳朵竖了起来,云霁寒为何突然提起这茬事? 云霁寒的话不禁叫我深思了几分,按理说监斩官差事,就算犯人是周琦玉,也没必要安排到丞相头上。 难不成云霁寒这个狗鼻子嗅到了宋晩身份上的猫腻儿? 云霁寒没有撩开纱幔,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听到他结着冰碴儿的声音:“翊儿你说,若是朕亲自去搜,结果会否就不一样了?” 云霁寒说完,便信步离开寝殿,只留下惊魂未定的我。 云霁寒果然发现了!李叔夜的身份败露了! 我就知道,想骗云霁寒,那是难如登天的事。 云霁寒不会放过李叔夜的。 李叔夜此时不走,小命又要攥到云霁寒手里。不,云霁寒既然与我这般说话,那便是他已经把李叔夜的藏身之处琢磨地明明白白,他是志在必得。 李叔夜此刻已是砧板上的肉,云霁寒只是在斟酌下刀的时间罢了。 且不说我现在出不去,就算是给李叔夜传消息,已然来不及了。 我从枕下摸出那枚凤栖梧的玉佩,云霁寒是在强迫我说出所有的秘密。 云霁寒总是要我信他,可是我说了,他就会停止抓捕李叔夜的行动吗? “玲珑,为本宫更衣。” 我缓缓闭上眼,只好放手一搏了。 待云霁寒练完剑回来,我正候在正殿内。 云霁寒看到了我,却默不作声,他接过长生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汗。 “下去吧。” 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云霁寒缓步走到我身前,我抬头看他,才想张口,却听到他冷声道: “朕还要早朝。” 我心下一沉,这是连解释都不想听了? 突然额头一痛,云霁寒居然用手指弹了我一下。 “哦,我为你更衣。” 我才要起身,却感觉云霁寒突然俯身,他的脸就在与我近在咫尺之处。 “这么怕我?”云霁寒问。 我摇头,我不是怕你,我是怕你杀我师父。 云霁寒低头,声音喑哑:“笨。” 待云霁寒抬起头,我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唇上的口脂。 云霁寒把他手里的玉佩掂了掂,我一瞧,正是凤栖梧的玉佩。 “没收。” 云霁寒嘴角噙着笑,转瞬间就把玉佩揣进了怀里。 “三哥,我可以解释。” 我抓住云霁寒的衣角,他该不会打算把宋晩和李叔夜一网打尽吧? 这回居然连解释都不听了吗? 手却被挽住了,云霁寒把我扶起来,把我的头轻轻靠在他肩头。 云霁寒吸了下我的头发,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乖,不怕。” 这是什么意思?按照从前的套路,云霁寒应该先阎王爷上身,踹几道门,摔几个碗盏才对,怎么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李叔夜,他到底还抓不抓? “我没有背叛你,也没想逃开你。你能放过他吗?” 我心里还是忐忑,云霁寒是怎么想我的?我不确定。 “不能。” 云霁寒的话让我的沉了底,李叔夜果然性命不保。 “三哥……” 云霁寒扳着我的肩膀,道:“不许跪,也不许为他哭。” “我没有。” 我跪得下去吗?我没脸再求云霁寒了。 “翊儿,你曾问朕,若他是良才,朕可会用他?” 顶点 第400章 青天,救救我 我微微颔首,那都是几年前的旧话了,当时的李叔夜,还是大理寺卿,我亦不知,李叔夜那时候是百鬼窟的教主。 “朕给他一次机会。” 我抬头惊愕地看向云霁寒,云霁寒是何意? “朕可以暂且不揭穿他的身份,朕会派宋晩南下治水,百年水患,他若是能功成归来,从前种种,朕既往不咎。” 我呆愣地看向云霁寒,云霁寒果然早就看穿了李叔夜的身份,而且,还挖好了坑,等着李叔夜跳。 “你不杀他?” 云霁寒抚了抚衣领,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治不好水患,就不用回来了。” 果然是,用情至深风露白,腹黑不过云霁寒。这个男人,真是天生的帝王。 云霁寒叫宋晩做监斩官,意在震慑,就是要告诉李叔夜,谁才是胜者,谁才是天下之主。 他又将宋晩封了钦差,派出京城,实际上就是将他贬出了京城。 宋晩受了李叔夜这样的连累,李叔夜不可能不管,他得护着他凤栖梧的人呀!所以李叔夜也随着宋晩离开了。 这算是云霁寒对李叔夜最大的容忍,因为此事,我算是在云霁寒面前卖光了面子,以后什么事情,都不好再求他了。 宋晩离了京,太子太傅空置,云霁寒自然已为稷儿安排好了,但是稷儿却闹起了别扭,私下里与我说新太傅学识不及宋晩。 稷儿不明其中事,我只好哄着他。云霁寒安排的人,自是不会差的,稷儿只是对自己的启蒙老师印象更深些,多磨合一阵,就会好的。 宋晩和李叔夜离京那一日,我没有、也不能相送。我只叫稷儿在宫墙之上,替我放一只风筝出宫。 我当真老老实实地呆在勤政殿里,闲时为云霁寒念奏章,后宫之事这些日子宸妃会帮我打理,她甚少练剑了,开始修习承国的文字和典籍,还收藏了不少书籍,她宫里都快装不下了。 我曾问她原因,她回答得倒是坦然:“将来等皇帝没了,我带着承国的文化典籍,礼仪文学回戎国,哥哥也会欣慰。” 我不禁动容,宸妃到承国和亲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一箱箱的书吗? 我猛然觉得自己对幸福的定义过于狭隘了。宸妃与这宫里其他女人比较起来,真是太特别了。 “在想什么呢?” 眉毛被人轻轻抚平了,我抬头看向云霁寒,他一手拿着奏章,一手过来抚我的眉眼。 “怎么愣住了?” 我浅淡地笑了,舒缓了眉眼,摇了摇头,继续为云霁寒研磨。 “累了?去歇着吧。” 云霁寒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颊,说:“养了这么些日子,也不见气色多么好。” “我挺精神的呀。” 云霁寒拍了拍他身边的席子,道:“过来。” 我坐了过去,被云霁寒揽着,云霁寒宠溺地在我额头上留下一片温暖。 “思虑过多,不是好事。”他说。 “嗯,我心挺大的。” 云霁寒可能要说什么,可是突然间,他却不动了。 云霁寒的手擎在半空中,他腰间的玉佩穗子都停在空中不动了。 “三哥?” 我唤了声,云霁寒却没有动。 我四顾而望,殿内所有的人和事物都停了下来,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就好像这一刻,空间静止了一般。 可是我却明明可以动。 我正诧异,突然一道灵光闪现,凭空出现一个青衣男子,衣冠甚伟,神仙姿容。 “魏南青!抓到你了!” 我本来还恍恍惚惚,听得此话,我猛然想起,这男子不正是百年之前,把我一路追到老黑山火山口的神仙吗?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那男人伸手一抓,我就不由自主地被拽到了他手底下,他捏着我的一边肩膀,捏得骨节都“嘎嘣嘎嘣”响。 “你抓我做甚!” 我想甩开男子的手,无奈和他根本不是一个力量级别的。 “少废话!走!” 男人打了个响指,周遭便动起来。 “三哥!” 我呼喊着,却为时已晚。 只感觉周遭光景迅速轮转,身边一切都罩在忙忙迷雾之下,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抬头看向那青衣男子,问他:“你到底是谁?” 男子死死捏住我的肩,也不回话,像拎小鸡似的把我往前一提,横眉而对。 “说话不行吗?” 我受不了这种被人揪在手心,还要被迫打哑迷的状态。 男人冷哼一声,衣袖在我面前一挥,我便觉眼皮一沉,再无一意识。 该死!这突然冒出来的神仙,到底是哪一路的! “翊儿!翊儿!” 是云霁寒的声音,他在唤我。 我听得到云霁寒的声音,却闻不到那熟悉的熏香,也感受不到他双手的温热。 “翊儿……翊儿……” 这声音仿佛从我心底传来,我缓缓睁开眼,入目的却只有黑暗。 这是哪儿? 我挪动了下身子,整个半边身子都又痛又麻,我该不会是被那神仙扔在地上的吧? 我摸了摸,身下是冰冷的砖石,空气也是冷的,除此之外,只有无边的黑暗包裹着我。 “这老家伙快把我肩膀捏碎了!” 我吐槽了句,声音一出,还伴随着回声。 这里是有多空旷啊! 处于最大的恐惧之中,又这般空旷,我顿时不敢动了,抱紧了膝盖,我缩成了一团,把耳朵也埋起来,现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哪怕是只蚊子的叫声,我都能把心肝吓出来! 这到底是哪儿? 我不敢听、不敢看、不敢触碰任何东西,这黑暗就像一只只无形的蛇,在我身边逶迤而来,要扼住我的喉咙。 三哥,我怕…… 我连哭都不敢哭,大气都不敢出,只敢在心里唤着云霁寒。 云霁寒,快来救我…… 我就这样抱着自己,好像过了许久许久,又好像只是过了一会儿。 我要在这片黑暗里待到什么时候!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活下去,我要等着云霁寒来救我。 我努力克制自己发抖的身子,跪在地上一点点往前摸索,摸到的却只有一块块斑驳的地砖和石头。 不知往前爬了多久,我感觉自己的手碰到了阻挡,我又往上探了探,依旧是冰冷的砖石,好像是一面墙,不,这砖石圆圆的,好像是一根柱子。 柱子上斑斑驳驳的,可能是刻着什么,我想绕过柱子,看看有没有烛台之类的东西,却突然感觉腰上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我还没来得及往蛇身上想,就突然感觉那缠着我的东西将我往前一拽,我的后背撞到了什么,硌得我后背痛,我猜想可能是那根石柱。 紧接着,我的手和胳膊也动弹不得了。 “这么快就醒了!” 顶点 第401章 青天,得罪过 我望向头顶,眼前依旧一片黑暗,听那声音,好像就是那个抓我的神仙。 “你们神仙很穷吗?你连灯油都点不起?” 我冲着头顶的位置用力喊,我猜想这人现在肯定是抱着胳膊高高在上地俯视我,看我有多么的狼狈。 “啪!” 有什么打在我身上,痛得我脖子一缩。 “我不记得你了,你自己报上名来吧。” 我说的是实话,可头顶这人似乎不是这般想的,因为我感觉有什么扼住我的喉咙。 头顶的空气都变得压抑,我感觉到这人凌厉的气势。 “你偷了本仙的灵草,为你师兄织魂,竟然到如今,还不记得本仙的名字?” “是吗……幸会幸会……咳咳……” 我忍痛吐出几个字来,“你倒是让我瞧瞧你的脸……说不定姑奶奶我灵机一动还能……还能想起来…” 喉间被勒得更痛了,看来这个神仙,是恨极了我。 “不就是……一株草吗?你再种一株就是了……咳咳……” 再捏,再捏就不是缺氧的问题了! 脑子一点点膨胀,耳朵也嗡嗡地涨着,突然,喉间的力道松开了,我本能地大口喘着气。 头顶依旧一片黑暗,那神仙道:“魏南青,你沦落至此,还能这般嘴硬,真是活该你世世死于非命!” “咳咳……” 我咳嗽了一阵,觉得气喘得匀了,才哑着嗓子对头顶的声音道:“你是神仙,可不能随意杀凡人!话说你到底是谁呢?我失忆了,真不记得了!一个神仙这般记仇,不知是哪个山头的散仙呢?” “啪!” 这神仙脾气这么爆,当真是神仙吗? “本仙乃文渊仙君,你还敢说不记得?” 我笑了:“真不认识。” “你!”头顶这人真被气着了。 “好好好!”这个叫文渊仙君的连道了三声好,又说:“本仙不与那将死之人动气。” 头顶的人清了清嗓子,道:“本仙君不管你是如何躲过的,既然天命未改,你依旧要死于非命。这一次算你侥幸,居然遇到了风露白的转世,不过幸得被本仙君撞见,你此后生生世世,都休想再见到他一面。” 我冷笑了声,抬头对那神仙说:“呸!什么天命!上天忙得很,顾得上我这种小虾米?你就是为了报私怨吧!” 果然,那人不说话了。 “让我猜猜,我偷的那株仙草,可能耗费了你不少心思培育吧!不过我用都用了,也不怕你报复!苍天能收你这种人做神仙,估计也是个高度近视!你滚吧!回去再好好修炼个几千年吧!就你这悟性,早晚修成个老妖怪!” “啪啪啪!” 我痛得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无奈却躲不开。 “嘴硬!你这条命,早该用完了!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那人声音又靠近了些,好像就站在我面前,他说:“你不用指望着风露白能救你,此处被我下了结界,凡人无法进入。” “再见!拜拜!滚蛋吧!” 这个什么仙君能为了一株仙草特意下人界来报复我,我就不指望他能饶过我。 一声冷哼之后,就再没有动静,周遭安静地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我挣了挣,念了口诀,发觉姬神仙曾经教的那套,不管用了,看来这个仙君还有点本事,我便也不挣了。 这混蛋说的对,云翊这个身子,我用得够久了。这一百多年,我辗转世间,想找回我的记忆,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这重生的命运。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个行尸走肉。我是个另类,我不能好好活着,也不能安静地死去,有时候,我身不由己到连自己怎么活着的都选择不了,而我竟不知该如何结束这一切。 当世间种种在眼前略过,在我心里都泛不起任何波澜之时,我以为我可以就这么如一堆沙子任风恣意地拆分我搜刮我之时,云霁寒就像是一滴水,出现在我荒芜的生命里。 他看上去那么的触不可及,好像能博他肖看一眼,都是奢侈的,可他却愿意握住我的手,把我拉离那漩涡涌起的黑洞,叫我竟然学会了依恋。 可我终于还是坠入这无尽的黑暗之中,而且我将永远坠入于这里,我的灵魂游不过这汹涌的黑暗波涛,我的心被死死的钉在这柱子之上。 饥肠辘辘,意识模糊,伤口的痛感在一点点消逝,就连手指尖儿也变得麻木。我默默地把眼前的黑暗分割成无数块,安安静静地在心里默数,数错了也没关系。 很快,这片黑暗将会在我眼里凝结,结成一块黑色的礁石,就连空气,也不会再有任何质量的互换。 很快的,就快结束了。 当心跳下最后一下的时候,我就可以脱离这里,至于下一次,我又将在哪里重生呢? 哪里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再也见不到云霁寒,我连和他擦肩而过的权利,都没有。 莫不如归于虚无,什么都不做,无魂无魄无心,便可无情。 然而,我终做不得那无情人,做你手心捧住的那缕烟,让我感受你手心的暖,也好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身子无法支撑,久到呼吸都变得慵懒了,久到眼睛都不必要再睁开,久到头脑也不打算思考下去…… 什么东西,滚滚烫烫的,落在我的眼睫上,叫我更加不想将眼睛睁开。 汩汩暖流灌进来,这种感觉好像许多年前,寒疾复发的冷夜里,那一股股窜进丹田的真气。 有什么落在我额头、脸颊,伴着熟悉的熏香。 我的手指颤了颤,那粗糙的掌纹好像在催促着我,提上一口气来。 冰凉的水被灌进了喉咙,嗓子却好似闭塞着,咽不下去。 “翊儿,三哥来了啊……” 声音重新借着风吹进了耳朵,我才觉出七窍都通透了。 这声音抖来都去,飘来飘去,我不确定,这是我的臆想,还是真实。 “翊儿!求你……” 有什么贴在我心口上,暖暖的,叫我忍不住想抱一抱。 我动了动唇,吐了句:“好…冷……” “动了!我看到了!皇姐刚才嘴唇动了!” 这个吵闹的声音,是谁呢?怎么想不起来呢。 “翊儿!醒醒!三哥在呢!醒醒啊!” 三哥? 我吐了口气,往那片温暖里缩了缩,真的冷极了。 “活了活了!”这声音又是谁? “本来也没死!把这个给她吃了!” 到底有多少人啊! 好想睁眼看看啊! 嘴里被塞了什么苦溜溜的东西,我想吐,却突然感觉嘴动不得,有温水一点点流进嗓子。 有光亮打过来,我的眼珠动了动,才缓缓把眼睛睁开,我又看到云霁寒深邃的双眸,只是此刻竟然闪着泪光。 “三……哥……” 我唤了声,嗓子里就像塞了一把小米辣一般火烧似的疼。 心口突然一皱,不知是不是血液在回流,一种不知名的感觉直窜到了脑子,害得我眼睛又瞬间模糊了。 “我……怕……” 我扯着嗓子喊道,入耳的却是嘶哑而低弱的悲泣。 云霁寒把我的头埋进他怀里,轻轻地抚着我的发。 “不怕啊,三哥在呢……” 过了好一阵,我的身子都没有暖下来,我依旧在瑟瑟发抖。 好像我只要少喘那么一口气,我就再也见不到云霁寒了。 云霁寒轻声安慰着我,他的每一声轻唤我听着都有如丝竹般悦耳。他扶着我靠在墙边,我看见韩子渊和八公主、琴魔和夏曼,他们手上都拿着一颗夜明珠,在我们头顶,有一个好似穹顶般蓝汪汪的罩子,该是结界,可以瞧见穿梭其上的游鱼。 “这是哪儿啊?” 第402章 不会,忘记你 小九跳出包里为我疗伤,云霁寒抖着手抚过我脸颊上的伤痕,说:“古越国皇城。” 古越国?我又抬头看了看结界之外的鱼群,这里是海底? “呜呜……六皇姐太可怜了!”莹儿刚才已经哭了一场,这会儿有落了泪。 “六皇姐放心,莹儿一定抓到那个害你之人,打得他满地找牙!” 这 《凤命娇惯》第402章 不会,忘记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