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第九守秘局》 序章（上） 贼王 三月惊蛰，宁川贼王洪金喜被捕。 宁川在国内只能算是一个二线城市，经济发展比较落后，也没有出名的旅游景点，但自从九十年代末出了这个贼王，宁川贼都的名号就算打响了。 可以这么说，以宁川市为中心，往外划三个省。 这其中的上百城市乃至于县城，都被洪金喜带出来的徒子徒孙偷过，别说是白道，就是黑道也不愿意去招惹这个贼。 光是贼王这个称呼，这些年上报纸都不下十回。 不过要真论起来，洪金喜是贼，但却是一个颇有追求的贼。 小买卖不干，能让他亲自出手的，几乎都是大买卖。 宁川市最有钱的莫过于林儒生老先生，他算是80年代就在本地崛起的商业巨鳄，也是国内著名的古董收藏大家。 毫不夸张的说，他家金库储藏的那些古玩，总价值能买下四分之一的宁川市。 这些价值骇人的古玩藏品，都被林儒生藏于郊外别墅下的私人金库，那是林儒生年轻时出资修建的，近些年来也在利用现代科技不断完善，安全系数堪比国家金库，根本不存在有被偷盗的可能。 但就是这么“高端”的金库，也没能阻挡贼王的脚步。 1998年，林家别墅下的金库被盗，共失窃文物藏品六十余件，其中最贵重的文物，莫过于那尊唐代的七宝鎏金落燕佛，据说那是林儒生在90年于香港拍下的藏品，目前估值至少三个亿。 林家失窃的新闻被曝光后，宁川贼王这个称呼，算是在国内彻底出名了，越来越多的人得知了贼王的大名洪金喜。 其实洪金喜最出名的硬功夫就三门——出手快，开锁快，外加一个跑得快。 这些功夫也能算是他安家立命的本事。 其中最让警方头疼的就是他第二门功夫，开锁。 贼王开锁的速度绝对是不科学的，从林家提供的监控录像就能看出来，连着五道门都没能防住他，甭管是什么样式的锁，在他手底下都撑不过两秒。 要知道，林家的金库堪比大银行的金库，密码锁、指纹锁一应俱全，但两秒不到就让贼王给开了......这科学吗？ 一个知道密码的人，开锁还得十秒左右，快的也就五秒，但要是不知道密码呢？ 1998年底，被洪金喜盗走的七宝鎏金落燕佛出现在英国，并被某富商花高价拍走，而林家提供的监控录像也被送至四九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领导们不是因为洪金喜骇人听闻的偷术而震惊，而是他们发现，洪金喜手里有一个不该出现的“东西”。 不得不说洪金喜是个极有能耐的贼，在接下来的数年里，任凭警方围追堵截，在四九城上级的安排下天罗地网抓他，这老贼都没被逮住过。 渐渐的，贼王就开始消声灭迹，仿佛金盆洗手了似的，再也没犯过案。 可谁也想不到，在近二十年后的今天，他竟然会变成警方的“座上宾”。 外界都觉得他是被抓进去的，可是内部的人都很清楚，他是自己进来的。 三月十日，洪金喜第二次被带进审讯室。 审讯负责人赵孟坐在一旁，手里夹着一根烟，但没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貌不惊人的胖子。 五十三岁，大众脸，身高一米七五不到，体重一百七十多斤。 就这种丢进人堆里都找不见的人，是怎么变成贼王的？ “你们有病啊？” 洪金喜皱着眉头，看着身边的几个审讯员，表情很不乐意：“我都说了，我是良心发现浪子回头，你们要问几遍才信？” “不是不信，只是想不明白。”赵孟皱着眉，目光如同刀子一样，似乎要一层层剥掉洪金喜的伪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这种人渣也会浪子回头？” 听见这话，洪金喜笑了起来，倒是没有因为赵孟骂自己人渣而生气。 “我就是浪子回头，没其他理由。”洪金喜笑道，眼睛眯着，满是横肉的脸上充斥着一种得意，“既然我是自首，应该是从轻发落吧？会挨枪子不？” 他问这话的时候，那种语气里的自信任谁都能听出来。 “不一定能毙，但至少是无期。”赵孟冷笑道。 得到答案，洪金喜满意地点点头：“无期也行。” 说着，洪金喜抬眼，左右扫了一圈，笑呵呵的说，没事就让我回去吧，一宿没睡好困死我了正好回去补个觉。 “不行。”赵孟点上了烟，慢慢抽着，“还没审完呢。” “你还有什么话要问？”洪金喜皱紧了眉，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 “今天不是我们提审你，是上级安排过来一个人.......” 赵孟说着，把桌上的台灯往旁边挪了挪，凑上前，仔细看了看洪金喜的脸。 “他要见你，说想从你身上拿走点东西。” 一直都不拿这些审讯员当回事的洪金喜，听见赵孟的话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很明显的僵硬了几分。 但不等他说什么，审讯室的门已经让人推开了，最先走进来的是两个警察，后面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穿着便衣的胖子。 他的身材跟洪金喜差不多，但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笑眯眯的样子说不上来的亲切。 “贼王？”他问。 洪金喜愣了愣，正想着要不要点头。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洪金喜来不及反应，脑袋就被这个胖子按在了桌上。 “第一次见面，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霍。” 胖子按住洪金喜之后，脸上笑容不减，很客气的跟在场其余人打着招呼，从兜里拿出自己的证件，似乎是认识赵孟，直接就递到了他手里。 接到手里一看，赵孟愣了一下，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个姓霍的胖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又把证件递了回去。 “我想单独跟他谈谈。”霍胖子笑道，“麻烦各位回避一下。” 如果没有看霍胖子的证件，或许赵孟还想多问几句，但现在......赵孟觉得这事比他想象的复杂，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审讯室，霍胖子也没松开洪金喜，依旧按着他的脑袋开始慢慢使劲....... 洪金喜冷笑着也没求饶，看他那意思似乎是想硬扛到底。 在宁川市内，乃至于周边几个省，洪金喜都属于那种黑白通吃的人物，要是没点本事他能活到今天？ “打吧，孙子。”洪金喜笑道。 霍胖子嗯了一声，只说了一个字。 “好。” 话音一落，霍胖子双手使劲一按，洪金喜便止不住的开始流鼻血。 到这时候洪金喜才发现霍胖子的手劲不对，那简直就不是人类的力气，跟机械的液压机一样。 虽然霍胖子手上加力的速度很慢，但那种颧骨仿佛被慢慢挤碎的感觉，的确不是洪金喜能受得住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那种像是骨骼被挤压变形的声音，也渐渐在审讯室里回荡了起来。 “停下！！我认怂还不行吗！！” 听见洪金喜的惨叫声，霍胖子还是那种满是亲切的笑容，那眼神就跟看自己的老朋友一样，伸手把桌上的台灯拿起来，照着洪金喜的后脑就砸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霍胖子看着贼王脑袋上的血，满意的点点头，这才问他。 “钥匙呢？” 洪金喜是个标准的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他的人生信条，但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再嘴硬下去，信条就得变成墓志铭了。 这胖子是真想玩死他。 “什么钥匙？”洪金喜反问道，装得一脸的疑惑，语气已经明显放软了。 “你说呢？” 霍胖子笑着，拿起台灯照着他脑袋又给了一下，比之前的还重，几乎都要把洪金喜砸得翻白眼了，但他还是一脸的笑容，笑眯眯地问道。 “如果你没钥匙，那你走千家串万户靠什么开的门？保护那么严密的林家金库都被你开了？你开门不靠钥匙靠意念是吗？” 说到这，霍胖子把台灯放下，拽着洪金喜的胳膊横着一甩，丢垃圾似的把他丢到了审讯室的角落里。 “1973年，马王堆出土了五把钥匙，结果在往京城运的时候意外丢了一把......”霍胖子从兜里拿出来一盒熊猫烟，慢吞吞地点上，跟唠家常一样，笑呵呵的跟洪金喜聊着，“其实我挺好奇的，那把钥匙是怎么流落辗转到你手里的？” “什么钥匙！？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洪金喜瘫在角落里，脸上满是惊慌失措，一边擦着头上的血，一边躲避着霍胖子的目光。 霍胖子从兜里拿出来两张照片，轻轻放在洪金喜面前。 一张照片是从监控视频里截取下来的，成像清晰色彩饱满，照片右下角的日期，与洪金喜盗窃林家金库的日期相对应。 另外一张照片则要显得模糊许多，日期也要更加久远，上面是五把金属制钥匙状的器具。 霍胖子抽着烟，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斜着眼看着洪金喜。 “你可能不知道钥匙的来历，但你肯定知道它的作用，我现在不想问你别的，你就告诉我钥匙在哪儿？” 洪金喜在看见那两张照片后，整个人都显得失魂落魄，眼神极其的矛盾，像是在做什么心理斗争。 过了两分钟，洪金喜才开口。 “钥匙丢了。” 听见这话，霍胖子没多说，直接把桌上的台灯砸了过去。 “你再说一遍？”霍胖子笑呵呵的盯着洪金喜。 洪金喜被台灯砸得头破血流，精神似乎也恍惚了起来，跟疯了一样窜起来冲霍胖子吼道：“你以为那钥匙是我故意丢的？！我.......” 霍胖子没吭声，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如果说一个人的眼神凌厉得可以如同刀刃，那么霍胖子的眼神，绝对就是刮刀。 像是真实存在的刮刀，可以一层层刮掉对方身上的伪装。 被他盯着，洪金喜也觉得背后发毛，慢慢的冷静了下来，盘腿坐在地上，一脸颓然。 “我......我是进来避难的.......” 听见洪金喜的话，霍胖子第一次变了副表情，皱了一下眉：“避难？” “一个星期前，我儿子不知道从哪儿打探来的消息，说是雾山精神病院从外省买了一批金砖......” “精神病院买金砖？”霍胖子半信半疑的看着洪金喜，“他们不买医用品买金砖干什么？” 洪金喜道：“我也纳闷啊，再说了，什么精神病院能这么有钱，买他娘的一车金砖。” 说着，洪金喜找霍胖子要了支烟抽。 “金砖有多少？”霍胖子好奇问道，还算友好的帮洪金喜点上烟。 洪金喜说：“一吨。” “你拿我开涮呢？”霍胖子皱紧了眉，“一吨金砖？你确定没弄错？” 洪金喜摇摇头，抽烟的时候身子也一个劲的颤抖着，不知道是被霍胖子打怕了，还是想起什么让他恐惧的事了，眼神都变得恍惚起来。 “一吨金砖，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医院又不是银行金库，去偷也费不了多少工夫，本来我都金盆洗手不干了，但是这......我确实贪了。” 据洪金喜说，金砖的具体数量，送到精神病院的日期，都被他儿子查了个透，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他还特意要自己出马，跟他带人一起去办这事。 “你儿子也是贼？”霍胖子好奇的问道。 “龙生龙，凤生凤。”洪金喜说道。 霍胖子呸了一声，你直接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呗，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儿子不错，底子好，悟性高，在白道上也没挂名，都被我瞒着呢，我都准备过几年把钥匙传给他，结果谁知道.......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失手了？”霍胖子好奇的问道。 洪金喜没吱声，垂着头，身子不断的颤抖着。 过了一会，洪金喜才哑着嗓子，说，失手了，但也不仅仅是失手。 霍胖子愣了愣，问他什么意思？ “我儿子，还有我那三个徒弟......” 说到这里的时候，洪金喜颤抖得越发剧烈，脸色煞白，很明显是受到了极大惊吓的后遗症。 “他们被吃了。” 序章（下） 食人 洪金喜被霍胖子扶着坐了回去，自己身上的烟，也全拿出来放在洪金喜面前。 霍胖子审过的犯人不少，他能看得出来，洪金喜不是在说谎，虽然他说的内容光怪陆离任谁来听都会觉得是在扯淡...... “从头到尾，详细的跟我说说。”霍胖子坐在洪金喜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洪金喜的脸，想要从他脸上的表情里找到一些答案。 洪金喜也不见外，自顾自的拿起烟点上，默不作声的抽了几口，情绪变得平静了一些。 “一开始都挺顺利的，潜入精神病院比进银行金库简单多了......”洪金喜说着，用手指在桌上虚画了几下，“我们进去的时候是在夜里两点多，虽然没地图，但进去溜一圈，差不多就摸透了.......” 据洪金喜说，雾山精神病院的安防措施很一般，对他们来说，基本上可以随意出入，但进去溜了一圈他们才发现，这地方是一个回字型的建筑。 入口跟大厅在南面，北面是住院部，剩下两边则是医疗室等等。 在回字的正中间，不是给病人放风的露天场所，而是一个小空堂，还有一个彻底封死的单独建筑。 那建筑只有一层，面积跟篮球场差不多大，但墙壁外面贴满了银白色反光的锡纸，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能进去。 那些运送金砖的人进入精神病院后，先是在院长室那边接头，之后又推着小车，轮番把金砖往那个小屋子里送。 “我当时也琢磨呢，估计那应该是精神病院的金库......”洪金喜喃喃道，“它在这个回字的正中间，面积挺大的，跟天井差不多，主建筑的那些走廊，住院部的房间，办公室，那些地方的窗户都冲医院外面，没有一个能看见这里面.......”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建筑的？”霍胖子好奇的问，“一路跟过去的？” “我们在天台上。”洪金喜摇摇头，“一开始也没发现那地方，天台是一个整体，都是被封死的看不出端倪来，但我发现回字中间的天台有窟窿，像是透气的那种，跟乒乓球一样大，有十几个吧。” 说着，洪金喜想了想，否定了之前的话。 “也可能不是透气的。”洪金喜忽然想起了什么。 “怎么说？”霍胖子问。 “窟窿都是三个一组，排列成三角形，左右两个都是堵死的，只有一个是通着的。”洪金喜嘀咕道，“堵死的那两个窟窿里面都是水晶，碎的那种，看着跟水钻特别像。” 听到这里，霍胖子都迷茫了。 “你说的那家精神病院到底是干什么的？”霍胖子忍不住问道。 “就是护理精神病的那种疗养院，在本地不算出名，比它规模大的有好几个。”洪金喜抽了口烟，缓缓说道，“但它好像还是慈善机构，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收容一些脑子有病的流浪人员.......” “精神病院啊？”霍胖子一愣，“我知道的精神病院也不少，但还没一个是这种.......” “那不是人待的地方。”洪金喜说道，打断了霍胖子的话。 洪金喜掐灭手里的烟头，紧接着点上第二支烟，脸上满是对于回忆的恐惧，说话的声音也在止不住的颤抖，但能听出来，他的思维逻辑没乱，还不至于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想要进到那个空堂，必须从院长室后面的那个走廊进去，那里有四个保安把守，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精神病院保安带枪呢......” “什么枪？”霍胖子问。 “正规的54黑星手枪，不是那些随便弄出来的土货。” 听见这话，霍胖子忍不住皱起了眉。 像是枪支这种热武器在国内绝对是违禁品，除了正规单位有能力配备枪支之外，其余的......别说是精神病院了，就是省级医院也不行。 “还好我们早有准备。”洪金喜说到这里，表情也略有些得意，“我有个徒弟是搞医学的，半路走岔了，进了我们贼道，他别的本事没有，但制作麻醉针的手艺......那真他娘的是一绝！” 四个人，四把麻醉枪，再加上他们轻车熟路的操作，那四个保安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放倒了。 “那扇门有密码锁，如果没钥匙，我也得头疼。”洪金喜叹道，“打开门之后，我们就进去了，想着速战速决，哪怕拿不走全部的金砖，多少也得带走一批。” 门后就是精神病院的天井空堂，那个独立建筑就在里面。 跨过门，地面也出现了变化，铺的不是地砖，而是数不清的玻璃碎粒。 每一粒都是黄豆那么大，没有成块的。 四周的墙壁上也没有窗户，只有分散开的四盏灯，橙黄色的，看着很昏暗。 “我们刚走进去，入口的门就关上了。”洪金喜说着，身子细微颤抖了起来，之前才平静下去的情绪，此刻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慌乱，“那个小屋子的门开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站在里面，笑呵呵地看着我们，就像是早知道我们会来，没等我们来得及反应，直接就晕过去了。” 等洪金喜醒来，他已经被绑在了椅子上。 他所处的位置像是一个餐厅，中间有一张长桌，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还有六个医生，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我醒来的时候只有我，我的几个徒弟.......我儿子都不见了.......”洪金喜颤抖着说道，脸色煞白，“我想问其他人的下落，但我说不出话，嗓子眼就像被堵住了一样，根本发不出声音。” 接下来的一切，都让洪金喜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那些医生跟病人都没在意洪金喜有没有醒来，自顾自的细声聊着，但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反正每个人都是嘻嘻哈哈的，好像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 没一会，一个戴着厨师帽的人推着餐车进来了。 有一口盖着的大锅，还有几个罩着金属罩的大盘子。 煮锅很大，就算没打开盖子，洪金喜都能闻见里面那股炖肉的香味，浓稠的香气略显刺鼻，但那种奇异的味道，却又让人垂涎三尺。 洪金喜忙活一宿已经饥肠辘辘，在闻见锅中肉香的同时，肚子就已经叫了起来。 周围的医生并没有虐待洪金喜，反而帮他解开了右手的束缚，热情地递给他碗筷，厨师则亲自为他满上一碗肉汤。 肉汤有浓重的腥气，但也掩盖不住那种沁人心脾的异香，汤汁粘稠浓郁，每一口喝下去都感觉神清气爽。 洪金喜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能吃。 在那种极端诡异的气氛里，他仿佛失去了理智，也没有了思考的能力，疯狂般的喝着肉汤，啃食着碗中被炖的骨和肉烂的肉块。 直到他发现碗底有两根指骨，才意识到自己都吃了些什么。 听完洪金喜的讲述，霍胖子没吭声，他直视着洪金喜的眼睛，默默分辨着这些话的真假。 虽然他见过很多光怪陆离的事，但像是洪金喜说的这种情况，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洪金喜大口抽着烟，眼神愈发恍惚。 “我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胃酸也反出来了......我当时真的想死，但又怕死，我不想变成锅里的东西。” 洪金喜神神叨叨地嘀咕着，身子不停颤抖着。 “当时外面走进来一个戴着口罩的人，说看在钥匙的份上，他暂且放我一马，让我来自首，他说只要我在外面，我一定会死，如果我嘴巴严点乖乖去坐牢，他们就不杀我。” “然后你就跑来自首了？”霍胖子半信半疑地看着洪金喜，“我感觉你不是那么怂的人啊，你儿子让人给弄死了，你还听他们的话乖乖来自首？” “不......你不知道......他带我去一个房间里......看了几个怪物......它们来了！！” 洪金喜毫无预兆的惨叫了起来，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不断往后退着。 “你们不是说要放了我吗！！我都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你们放我一马！！” 洪金喜的眼神已经满是恐惧，目光一直停留在审讯室的门上，凄厉的求饶声不断在房间里回荡着，连霍胖子都被他冷不丁的变化吓了一跳。 “你别害怕，这里只有我。”霍胖子走上前去，轻声细语的安慰着洪金喜，“你现在很安全，不会有人找到你。” 洪金喜此刻已经发不出声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瞳孔放大到了人类的极限。 在那瞬间，霍胖子看得很清楚，洪金喜的眼睛里有倒影。 除了自己的倒影之外，身后好像还有......三个人？ 霍胖子的头皮瞬间炸开，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几乎是下意识抽出随身携带的枪，猛然转身看去。 但身后什么也没有，昏暗的审讯室里，只有自己跟洪金喜。 等他松了口气，慢慢转回身子，这才发现洪金喜已经没了声息。 霍胖子先是一愣，之后咬紧牙，扒开洪金喜的眼皮子一看。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老小子竟然被吓死了.......” 洪金喜已经没了呼吸，心跳也停住了，双眼瞳孔涣散，死得不能再死。 确定洪金喜死透了，霍胖子也有些头疼，他从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 如果洪金喜没有说谎，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事就变得麻烦了。 那家精神病院绝对不是普通的精神病院，而且看那意思，他们也知道钥匙的事，甚至很有可能知道钥匙在洪金喜身上，是故意把他引过去的。 像是洪金喜这种挂号的重犯，只要被抓，肯定会把那些事都给吐出来，但他们我们不选择杀人灭口？那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霍胖子想不到，感觉头疼得厉害。 “这钥匙可真是个祸患......一见光就引来这么些牛鬼蛇神.......” 霍胖子叹道，随即便起身推门出去，跟外面的人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了市局。 在洪金喜死前，霍胖子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洪金喜眼睛的倒影里一共有四个人，审讯室的门在最左侧，是在一眼可以看见非常直观的位置，中途有人进来也必然会被发现。 那么除了自己之外，洪金喜眼里的另外三个人是谁？ 不是人，难不成是...... 霍胖子感觉有些头疼，但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没有说话，等霍胖子先开口。 “老周，案件有点复杂，可能属于异常案件。” 霍胖子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胖乎乎的手，用小萝卜似的指头扣了扣鼻子：“办这种案子不是我的强项，要不你们派个人过来，我一个人怕招架不住。” “稍等，我看看......”那边是个老头，说话声音沙哑，还能模糊听见他翻动纸张的声响。 过了会，老头才跟霍胖子说：“省内没人，必须调人的话最快也得后天，这几天任务比较重，有不少人都被派到秦岭去了。” “我有点急啊，不能想想办法？”霍胖子皱着眉，显得有些焦虑。 这事要是摆不平出了岔子，挨上级处分都是轻的，那可是马王堆出土的“钥匙”，在上级眼里比国宝还国宝，出问题还了得？ 电话那边的老头也知道轻重，想了一会，说道：“宁川没有咱们的分部，只有一个登记的高级临时工，我们原来的案子都是外包给他的，要不我叫他过来帮忙？” “谁啊？靠谱么？”霍胖子压着嗓子，低声问道。 “靠谱，我看过他的资料，这孩子根正苗红，挺年轻的，但确实是个能人。”电话那边的老头说道，“最主要是底子干净，脚底不带灰我们才敢外包，你说是不？” 霍胖子想了想，觉得也行，关于钥匙的事他肯定不会往外说，只要自己嘴巴紧点，应该不会出岔子。 “他叫什么？” “陈闲。” 第一章 陈闲 午后的老巷，在春天总是被阳光格外青睐。 光线透过巷道顶上那个狭窄逼仄的空间，无声无息地撒在漫地青砖上，透着一种慵懒自在的韵味。 历史气息浓郁的青砖巷道，经不住岁月蹉跎，被来往的人们踩得油滑反光，在阳光下甚至会散出一种奇怪的光晕，看起来朦胧虚幻。 在老巷深处，藏着一座古色古香的青砖瓦院。 院子里青砖漫地，房檐还滴落着昨夜留下的春雨，一张老年人钟爱的竹编躺椅摆放在角落。 陈闲躺在竹椅上面午睡正酣，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逸。 “请问陈先生在吗？” 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院中的静谧。 陈闲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呵欠连天地坐了起来，起身走去开门。 “你是？”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胖子，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我姓霍，我找陈闲先生。” “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陈闲点点头道。 霍胖子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敢相信，他仔细看了看陈闲，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你是陈闲？” “这条巷子就我一家姓陈的。”陈闲说道。 “那什么......我可能找错了......”霍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转身欲走。 霍胖子这种反应，陈闲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他今年刚从宁川大学毕业，对于那些上门找他办事的人而言，确实显得面嫩了些。 “大叔，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霍胖子没吭声，表情非常纠结。 陈闲轻轻往前凑了一下，在霍胖子身上仔细闻了闻，满怀好奇地问道：“你身上有股死人的气味，还挺新鲜，你是不是碰见脏东西了？有人介绍你过来找我？” 听见这话，霍胖子惊疑不定地看着陈闲问道：“你能闻出来？” “先进来吧。” 陈闲并没有回答霍胖子的问题，而是客气的邀请霍胖子进去。 古色古香的院子，被屋主整理得井井有条，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院子角落种的那棵百年大槐树。 风一吹，树叶就会哗啦啦作响，阳光透过树冠间隙洒了进来，衬得整个院子都有了种慵懒的味道。 陈闲将霍胖子引入客厅，走到一旁给他倒水，嘴里说着。 “在宁川我没几个朋友，能上门点名找我的，十有八九是为了找我办事，你是别人介绍来的私活，还是说......官方的？” 闻言，霍胖子略微迟疑了一下，这才答道：“我是守秘局的人。” 守秘局的人？ 陈闲倒茶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不禁多看这胖子几眼，然后才将热茶给他端过去。 “说说案子吧。”陈闲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脸上满是好奇。 霍胖子点点头，端着架子喝了一口，但下一秒就想吐出来。 妈的隔夜茶！ “这起案子的内容比较复杂，而且保密等级很高，所以不管你接不接这案，关于这起案件的所有信息都得保密。” 霍胖子放下茶杯，不打算再喝了，说话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听见他这么说，陈闲也不多话，安静地点点头。 “宁川市贼王洪金喜，你一个本地人应该听说过他吧？” “知道，在电视上见过他的报道，但没见过本人。”陈闲笑道。 霍胖子有些沉闷地点点头，缓缓说道：“他偷了一件国宝。” “国宝？”陈闲稍微愣了愣，但并不觉得意外。 多年以来，在宁川市媒体的渲染下，洪金喜在市民眼里几乎就等于神偷了，连林大富豪的金库都被他搬过，还真不知道有什么是他不能偷的。 “什么样的国宝？”陈闲好奇地问道。 霍胖子深深看了陈闲一眼，过了会才说道：“一把青铜制的钥匙。” 见他不愿意多说，陈闲就没再追问，继续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把钥匙最先是在我们手里，不过后来因为一次意外丢失了，直到1998年，我们才得到线报，说钥匙在洪金喜手里.......”霍胖子叹道，一脸的疲惫，“我们找他，可足足找了二十一年呐！” 霍胖子说这话时，抑扬顿挫有声，简直是在吐肺腑之言，让旁人听来，定会觉得感慨万千，但陈闲却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呢？” “......” 霍胖子沉默了几秒，这才说道：“他是上警局自首的，经过初步审讯，我们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洪金喜自首是被人威胁的，并且威胁他的那伙人，已经把钥匙拿走了，据洪金喜跟我们交代，那些人有点奇怪......他们吃人。” 听到这里，陈闲喝茶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了一丝变化。 “你确定他们吃人？”陈闲问道。 “不确定，所以我才会来找你。”霍胖子答道。 严格说起来，陈闲跟霍胖子算是隶属同一部门，都在守秘局侦破部旗下，虽然陈闲只是临时工，但在处理某些特殊案件的时候，内部员工搞不定的都得他来出面。 这次的案子也是如此。 “你这儿能抽烟吗？”霍胖子问道。 陈闲点点头，从茶几下拿出烟灰缸给他：“没事，抽吧。” 点上烟，霍胖子抽了几口，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稍微好了些，眼里的疲惫也被尼古丁驱散了不少。 “在审讯过程中洪金喜死了，据我初步判断，应该是心肌梗塞，是被吓死的。” 霍胖子一边抽着烟，一边回忆着之前在审讯室里出现的画面。 “他死之前好像见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陈闲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是灵体？” “不知道。”霍胖子摇头说道，“审讯室里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我一个人，但我在他眼睛倒影里确实看见了另外三个人影，可能是灵体吧。” 死亡对人类或是其他生物而言，并不是真正的终结。 在死之后，意识与精神能量会脱离肉体，以另一种状态继续“存活”，这种状态用科学点的说法应该是非物质特殊能量体，但其实就是所谓的魂魄，也被行业内称之为灵体。 如果洪金喜的死与这些灵体有关，甚至就是它们直接造成的，那么可以肯定，它们与一般的灵体有巨大差异。 因为一般的灵体无法杀人，并且过完头七后就走了，不会留在阳世。 陈闲一言不发的思索着，略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有些出神。 “你是需要我帮你查出洪金喜的死因吗？”陈闲问道。 霍胖子摇摇头，说不需要，这个有内部的特殊人员去做，而且在这起案子里，洪金喜是无足轻重的存在，最重要的是那把钥匙。 “威胁他自首的人，就是拿走钥匙的人......他们是谁？”陈闲好奇地问道。 “你知道雾山精神病院吗？”霍胖子问，“就是你们市郊紧邻雾山的那家。” 陈闲回忆了一下，说不知道，没听过。 “那家精神病院在前段时间买了批金砖，大概有一吨。”霍胖子说道，“就是因为这事，他们被洪金喜盯上了。” 一吨金砖？ 陈闲有些不敢相信，什么样的精神病院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那天晚上，洪金喜带着自己的团伙潜进了这家精神病院，打算不声不响的把这批金砖偷摸着运走，结果全都栽了。” 霍胖子说着，也忍不住摇摇头。 “除了洪金喜之外，其余人都被精神病院的医生杀了，好像还被.....吃了。”霍胖子沉着脸抽烟，眉头紧皱，“洪金喜是唯一的活口，也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说是看在钥匙的面上就不杀他，但我有点想不明白，他们就不怕暴露吗？” 陈闲喝了口茶，没说话。 “这次的任务可能有点危险，你......” 霍胖子看了一眼陈闲，感觉心里有点打鼓，虽然他知道在这种特殊案件上，联络人老周不会胡乱塞临时工给他，没点本事的人根本进不了老周的眼，但是......这个临时工是不是有点年轻了？ “你多大？”霍胖子忍不住问道。 “二十三。”陈闲答道。 霍胖子拿烟的手哆嗦了一下，看待陈闲的目光有些惊疑不定。 在他们部门里，经过认证的临时工有近千人。 这些临时工的年纪大小各不相同，有八九十岁的老爷子，也有十七八岁的小后生，但临时工也有职称之分，分为高级，中级，低级。 这三个区分明显的职称，代表着他们的个人能力高低，也意味着他们薪资福利不同，能够接触到的案子也不同。 如果没记错的话，老周之前打电话说过，登记在册的陈闲是高级临时工？ 高级临时工有这么年轻的吗？ 记得原来见过的那几个高级临时工，最年轻的也得四十岁往上了！ 霍胖子虽然是这么想，但他也很清楚，部门里从来不养废物，既然陈闲能拿到临时工的高级职称，那自然就说明他有这个本事。 思来想去，也唯有那个可能。 “小陈，你是异人？” 听见这问题，陈闲看了霍胖子一眼，展颜一笑：“如果我不是异人，这案子也安排不到我这里吧？” 霍胖子自嘲地笑了笑，感觉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 异人这个概念，最早是在80年代由霍胖子他们部门提出的，特指那些有特殊本领，异于常人之人。 简单来说，就是拥有特异功能的人。 在近些年来科学的耳濡目染下，特异功能已被斥之为玄学，甚至有些还变成了科幻的题材，导致普通民众早已失去了分辨真假的能力。 但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真相。 历史上80年代的气功热现象，对现代人而言只是一个虚假与谎言的狂欢盛宴，那个时代盛产骗子与假大师，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个充满闹剧的时代也多产异人。 国家建立的507所，在80年代就是用来研究这些异人的，官方的说法是研究人体科学与超自然现象，要进行一场科学的大革命，但久而久之，这个研究所也默默淡出了众人的视野，气功热也变成了一场盛大的闹剧。 到现在也有许多人好奇，特异功能真的存在吗？ 特别有些人看过美漫电影后，时常会产生这个疑问，但很快他们就会从自己心里得到答案，不可能存在，电影漫画都是虚构的，现实没那么科幻。 但事实呢？ 异人确实没有电影里那么夸张，但他们确实存在，而且跟现实社会密不可分，甚至许多人都听过见过这样的人。 譬如道士、和尚、风水师、算命先生、出马弟子等。 只要是有真本事的，能够动用某些超自然力量，或是引发超自然现象的人，都能称之为异人。 目前国内的异人分两种类型。 一种是后天异人，天生没有奇异之处，生来就是最普通的普通人，但通过宗教的系统修行，得到了某些超自然的力量，大多数道士僧人都属于这种情况。 第二种就是先天异人，也是极为少见，能被霍胖子他们部门特殊对待的异人群体。 他们的特异功能天生就有，大多数在成年前就会觉醒，每个异人的能力都有所差异，其中最常见的能力就是阴阳眼，用科学的说法是可以用肉眼观测到阴气粒子，也就是所谓的阴气，从而可以直接看见空气中的灵体。 除了拥有独特的能力之外，先天异人对于阴阳粒子的感应能力更高，如果进行宗教类的系统修行，他们的修行进展速度会比普通人快上百倍还不止。 就因为如此，先天异人在部门内可以说是香饽饽，在霍胖子他们部门里，满打满算都才不过近百人。 而那些得到高级职称的临时工，也几乎都是先天异人。 “这么年轻就能当上高级临时工......你是先天异人吧？” 霍胖子在客厅里来回扫视着，倒是没有看出端倪，这里没有供奉祖师爷，也没有供奉什么神明的牌位，干净得就像是普通人家。 “你修行的是哪一脉？”霍胖子问道，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异人都需要修行来增加自身的实力，毕竟特异功能不是万金油，很多情况下都不一定用得着。 “哪一脉都不是。”陈闲笑着摸了摸鼻子，“我先说好啊，我不会算命看相测字看风水，我只会收拾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也只揽这一门活。” “只会收拾那些脏东西？”霍胖子怔了怔，疑惑地问道，“你到底是哪门哪派的？” “无门无派。” 霍胖子想了想，试探着问：“祖传的哈？” “自学成才。”陈闲笑道。 “卧槽。” 霍胖子被堵回去憋住了，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说。 “你牛.逼。” 陈闲只是有些害羞的干笑，那副青涩不经世事的模样，倒也把霍胖子看乐了。 “收拾那些东西还能自学成才？”霍胖子凑趣地问道，跟逗小孩似的问他，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你怎么收拾它们？” 听见这问题，陈闲毫不迟疑的答道。 “见面就骂，逮住就打，打不听就吃了它。” “......” 霍胖子沉默两秒，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确定咱们说的是同一件事？” 陈闲并不做声，而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吃过它们？”霍胖子问话的时候更小心了。 陈闲笑了笑，露出了两排亮晃晃大白牙，笑得干干净净倒是怪好看，只是接下来他说的话却让霍胖子有些紧张，听得这胖子心里发毛。 “吃过不少了，但大多没什么味道，还不如吃白米饭呢。” 见陈闲不像是开玩笑，霍胖子也沉默了。 抽完手里的烟，霍胖子掐掉烟头，起身说道。 “精神病院那边已经被我们的人盯死了，暂时没有发现人员外逃的现象，你现在跟我去看看，如果你之前说的话不是跟我开玩笑......办这案子的时候只能靠你保护我了。” “懂，保镖呗。”陈闲一乐。 “差不多吧，反正你......” 没等霍胖子把话说完，他兜里传出一阵老气的手机铃声，霍胖子拿出电话看了一眼，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霍胖子问道。 电话那边是霍胖子的手下张大海，这次在精神病院盯梢的行动，就是由他全权负责，算是一个小领导了。 “头儿！这边出事了！” 张大海的破锣嗓子透过电话传出来，几乎跟专攻重低音的破喇叭一样，连站在一旁的陈闲都能听见。 “精神病院失火了！！” 第二章 大火 当陈闲跟着霍胖子赶到雾山精神病院时，消防人员已经开始了灭火作业，精神病院外围满了前来封锁现场的有关部门人员。 除了通过特殊检查的消防单位之外，其余人一律不准进出。 “这火怎么还没灭？！” 霍胖子将轿车停在马路边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带陈闲从车上下去，一边走向人群一边问：“消防的人呢？他们进去了？” 人群里挤出来一个大光头，他穿着身得体的黑色西服，右手还戴着一枚金戒指，看着不像是内部工作人员，更像是一个暴发户。 大光头急匆匆地走到霍胖子身前，特别小心地跟他汇报着：“十分钟前消防的人就进去救火了，现在还在努力，争取尽早把火扑灭。” 这个光头就是调查组的领导人张大海，之前给霍胖子打电话的人就是他。 发现精神病院起火后，他第一时间通知本地的消防单位赶赴现场救火，不过现实情况却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任凭消防员们怎么努力扑救，火势依旧得不到有效的控制，甚至还在愈演愈烈。 精神病院位于宁川市郊，紧邻的便是雾山。 作为一个没有被标记为风景名胜的山区，雾山拥有大面积原始森林，如果火势得不到控制，反而侵入这片山林之中，那会是一场谁也不想看见的灾难。 “需要多久？”霍胖子问道。 “不好说啊，主要是今天晚上风大，再加上这栋精神病院的建筑结构复杂，就跟个烟囱似的，大火刚起来就窜到顶上了。” 张大海着急忙慌地解释道，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一边解释还一边擦着头上的热汗，急得老脸通红：“现在消防单位的人还在努力，争取尽快把火势控制住！” “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听见这个年轻的声音，张大海便转过脸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上级身边还站着一个面生的年轻人，顿时有些愕然。 虽然张大海不认识陈闲，但他还是挺有眼力见，知道这是跟着上级领导一起进入现场的人，所以不做迟疑直接答道：“好像有什么东西炸了，因为我们不在里面，所以具体的情况也不清楚......但很多人都听见了爆炸声。” “爆炸？”霍胖子一皱眉，表情变得难看了几分。 难道那帮龟孙子知道自己的事暴露了，这片区域也被彻底盯死了，所以一了百了把医院炸了？ “霍叔，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陈闲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一听这问题，霍胖子皱着眉说道：“暂时还不能确定。” 陈闲轻轻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望着不远处的火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整个人看着有点出神。 宁川市属于环境保护比较完善的城市，没有过多的工业污染，所以从来没见过雾霾，春雨季节过后时常能看见夜空。 这一夜无风无雨，但注定不会平静。 冲天的火光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正疯狂撕咬着这家医院的残躯，身上燃烧的熊熊大火，几乎都照亮了整个南郊的夜空。 在多部门的努力下，火势慢慢得到控制。 于夜里十一点多，这场烧了几个小时的大火终于进入尾声。 山上浓雾弥漫，空气也变得潮湿又闷热，精神病院的残垣断壁还带着余温，散发着一种烧焦的气味。 陈闲站在废墟旁，仔细闻了一会，渐渐从病院烧焦的气味里分辨出一种奇怪的肉香，那是人类脂肪被烤干的味道，比夜市的烧烤气味更加浓烈。 “这医院里到底死了多少人......死气重得过分啊......” 比起站在一旁跟个没事人似的陈闲，霍胖子明显要忙许多，忙前忙后地跑着，跟其他部门通气交接。 等无关人员全部撤走，精神病院外也只剩下了霍胖子他们部门的人。 “陪我进去看看？”霍胖子说道，走到陈闲身旁，拿了瓶矿泉水给他。 陈闲接过水，拧开盖喝了两口，点点头说行。 “头儿，我带点人跟你一起进去。”张大海说道，他是知道案件内情的人之一，对于这座精神病院他还是比较警惕的。 霍胖子嗯了一声，说话时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外面的封锁不能破，让人继续给我盯着，哪怕是只苍蝇都不能给我放出去！” 之前在消防单位进行灭火作业的时候，霍胖子就三令五申的强调了几次，只能在外面进行作业，不能进入精神病院的内部，原因也比较复杂，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危险。 精神病院里到底有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霍胖子心里依旧是个问号。 不过可以肯定，这座看似寻常的精神病院里，必然有一些普通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洪金喜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据。 在霍胖子他们整装待发的同时，陈闲也围绕着这座废墟转悠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每走出十几米，就会抬头往医院的方向看一眼。 等陈闲这一圈转悠回来，霍胖子他们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每个人都穿上了部门里特制的“背心”，腰间别着武装带，腿上还绑着手枪套，其中有几人还拿着录像机，似乎是要把里面的情况一一录下。 陈闲不是第一次跟这些人打交道，所以对于他们身上的这套装备还算是比较了解。 背心是特制的防弹背心，面料的夹层里还有一块巴掌大的金属板，上面印刻着道教的某种符箓，正好在背心的胸腔部位，可以避免背心主人出现所谓的灵体附身。 枪械子弹，军用战术匕首，这些都是特制的东西。 子弹是夹心的开花弹，里面全是被特殊加工过的秘制矿物粉末，军用匕首则是在刀身上印刻着符咒，据说可以碰触到灵体。 光是用看的就知道，霍胖子他们这一次是武装到了牙齿，十几号人堵在精神病院的大门外，就等着陈闲领头进去。 “你刚才在那边转悠什么呢？”霍胖子开口问道。 陈闲随口解释了一句：“数数里面有多少灵体。” 话音一落，陈闲摸了摸下巴，表情显得有些意外。 “但我逛了一圈，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可能它们在医院里面吧。” 听见陈闲这话，霍胖子也不禁沉默了一会，忍不住问道：“你觉得这里面有多少？” “死了多少人就有多少灵体。”陈闲皱着鼻子仔细嗅了几下，眼里闪过一丝沉重，低声说道，“这医院里面死的人不是少数，我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重的死气，给我的感觉就像乱葬岗一样。” 得到陈闲给的答案，霍胖子的反应还好，毕竟资历摆在这里，遇事都比较冷静，但其他人的反应可就不怎么样了，几乎每个人都开始紧张。 再怎么说他们也只是调查员，只在极少的情况下才会参与进来，所以直面灵体的情况并不是很多。 漆黑的夜里，医院大门看着说不出的瘆人，就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怪物，张开了散发着血腥味的巨口，正等着食物自己进去。 大门里面是一条幽深黑暗的走廊，哪怕在门外打着手电往里照，也一眼望不到头。 “进去之前有什么要说的吗？”霍胖子说道，看了陈闲一眼，提醒了一句，“比如在里面要注意什么，或者是......” “这次的行动以什么为主？”陈闲再次问道。 “搜索。”霍胖子答道，“目标是那把钥匙。” “那就你跟我进去吧，其他人别进去了。”陈闲说着，抬手揉了揉鼻子，似乎这里的气味对他而言有些刺激，眼睛略微有些发红，“这里死气太重，灵体的数量可能比我想象的要多，如果这些人都跟着进去，我可护不住。” 听见这话，霍胖子仔细思索了一下，随后便点头应下。 看霍胖子答应下来，在场的调查员都松了口气，唯有张大海有些担心，似乎是不放心让领导一个人跟着陈闲进去。 “头儿......这能行吗？”张大海欲言又止地问道，不动声色地看了陈闲一眼，眼里满是怀疑。 霍胖子笑了笑说能行，也没解释那么多，看似对陈闲信心挺足的。 “放心吧，只要我在，二十米内，灵体都近不了霍叔的身。”陈闲主动开口说道，算是在给张大海宽心。 不得不说，陈闲的这番话，没有夸大其词的自负，也没有过于盲目的自信，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淡定，像是拥有一种平静心神的魔力，让每个人都莫名其妙的放松了一些。 “咱们进去吧。” 陈闲说完，便跨过被烧得漆黑的门槛，缓步走进了医院大门。 那种闲庭信步的姿态，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是来办案的，反而像是在逛大街，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感觉不到。 “头儿，他靠谱么？”张大海凑了过来。 霍胖子叹了口气，感觉有些无奈。 “谁知道呢，希望他是个能人吧，不然这一次......” 突然，天空中响起一阵雷声。 霍胖子止住声音，抬起头往天上看了一眼，略显浮肿的眼窝变得深邃了几分，眼神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张大海是个很有眼色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了霍胖子表情的变化。 “头儿，怎么了？”张大海小心翼翼地问道， 霍胖子拿出烟来点了一支，然后把烟盒丢给了张大海，说道：“要下雨了。” “下雨又咋了？”张大海有点不明白。 霍胖子摇摇头没再解释，拿着手电大步跑进医院里，略显急促的跟在陈闲身后。 “下雨了。”霍胖子低声问道，“现在进去勘查搜索会不会出事？” 按照部门内的科学说法，深夜是阴气粒子剧增的时刻，而雨水又是一种助长阴气粒子的天然物质，两者融合在一起，再结合上这医院里横死了这么多人......再普通的灵体，说不准也会拥有伤人的能力。 “听我指挥就不会出事。” 陈闲头也不回地答道，语气依旧那么平静。 但在下一秒，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并抬手示意让霍胖子停下。 “怎么了？” 霍胖子问道，本能般地抬起手电，往前方走廊里照了一下。 这随意的一看，却给他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本应该空空荡荡的走廊，此时却站满了人，他们每个人都背对着过道，面朝墙壁，像是在面壁思过一样。 那些人似乎站不稳，又像是脑子不正常一般，身体前后晃动着，不断用头撞着墙壁，发出很轻微的声响。 声音一开始很小。 但渐渐的，越来越大。 “砰......砰......砰......” 第三章 院长室 现在早已不是旧时代，许多迷信的东西在科学研究下，也逐渐变得清楚明了起来。 譬如灵体的研究。 霍胖子他们部门里发放的基础资料，就有不少关于灵体的介绍，包括陈闲对灵体的了解也是来源于这些资料。 灵体是生物的精神能量与意识汇聚的最高体现，它们的能力高低也与自身磁场有关，磁场强则自身强。 空气中的阴气粒子越重，灵体的磁场就越强，这是异人们公认的常识。 此刻是深夜，是宗教学中阴气剧增的时刻，又逢瓢泼大雨，算是碰上了道家所谓的天阴盖顶。 所以像是这些刚死不久的灵体，能够以如此真实的状态出现在陈闲他们面前，倒也不算奇怪。 “这些应该是精神病院的病人吧？”陈闲随口问道，左右打量一眼，这些灵体都赤着身子并没有穿衣服，所以他也不敢确定这些灵体的身份。 “有可能。”霍胖子答道，说话都显得特别小心，压低了声音，生怕引起这些灵体的注意，“我看过这家医院的资料，病人有几百号，医生护士只有几十个，这里的灵体至少有上百吧？” “可能不止。”陈闲摇摇头。 被大火烧毁的走廊漆黑幽深，那些本不该存在的“人”，都来了精神病院的一楼，在走廊里背对陈闲他们，不断用头撞着墙壁。 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密闭空间，稍微说话大点声，回音都会变得很大，所以在这时候，陈闲他们能够听见的只有那种砰砰撞墙的声响。 那一个个烧至焦黑的头颅，发出的撞墙声沉闷，又富有一种节奏感，似乎能让人莫名其妙的沉浸在其中。 霍胖子只稍微听了一会，双眼便变得无神，好像失去了控制自主的能力，身体也跟随着撞墙的声音，缓缓左右摇晃起来。 陈闲看他一眼，伸手使劲在他人中掐了一把。 剧烈的疼痛感让霍胖子回过神来，好像他还没意识到之前发生什么，捂着嘴瞪了陈闲一眼：“你干什么！” “你也想去撞墙？”陈闲好笑地看着他。 霍胖子愣了一秒，似乎想起了之前自己的异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灵体对我们的敌意不大，没必要跟它们动手。” 陈闲低声说道，轻轻在霍胖子胳膊上拍了一下，示意让他松开枪别乱来。 “它们本就是横死之人，心中有怨有恨，不受到刺激或许还能平静点，如果我们弄出的动静大了......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霍胖子松开握住手枪的右手，感觉自己确实有点失态了，只是一些灵体而已，原来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可紧张的？ “现在怎么办？”霍胖子问道。 “屏住呼吸跟我走，注意别碰到它们。” 陈闲说完这话便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带着霍胖子向走廊深处行去。 走廊本来就狭窄，左右两侧都站着背对陈闲他们的病人，所以只能通过中间狭小的缝隙走过去，并且还得注意走过的姿势，要尽可能保证自己不会碰触到那些病人。 在霍胖子手电的灯光下，幽深的走廊依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像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隧道。 两人都不敢发出声音，连走路的声音也压到了最低。 一时间，幽深沉闷的走廊里就只剩下了病人撞墙的声音。 砰。 砰。 砰。 每一个病人都赤着身子，皮肤被烧得焦黑，有些部位甚至皮肤都破裂开了，破裂处微卷像是被油炸过的鱼片，露出了皮下被烧熟的肌肉组织。 那种烧肉的气味，最初闻着还挺香，但慢慢就变得恶心反胃了，香气里夹杂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油腻腐臭，那种高温烹调人类脂肪的气味，简直像是一罐被阳光暴晒过的变质猪油。 虽然说出来很丢人，但霍胖子确实想吐。 时间在这种时候过得格外慢，每一秒的流逝，都变得异常清晰。 当他俩彻底穿过这条犹如地狱般的走廊，时间已经过去了大概三分钟。 中途陈闲跟霍胖子一直都屏着气，直到从病人堆里彻底走出去，才敢恢复呼吸。 “需要怎么搜？”陈闲开口问道，回头望了一眼那些被烧焦的病人，白皙的脸上挂着笑容，“这里病房不少，需要地毯式搜索的话，可能得忙活到第二天早上。”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去院长室看看。” 霍胖子说道，指着前方的拐角处：“这家医院的平面建筑图我看过，院长室就在一楼拐角的后面。” 在审讯洪金喜时，霍胖子就得到了大概的信息。 精神病院这栋楼的结构是个回字型，四条边分别是住院部、医疗部、以及其他医用的房间，中间则是一个巨大空旷的天井空间，那里有一座小型独立建筑，之前洪金喜他们就是栽在了那里。 据洪金喜说，精神病院购买的那批金砖，也是被运进了那个屋子里。 那里究竟有什么？ 这个答案霍胖子很想知道，因为在他看来，整座医院里最让他难以捉摸的地方，就是天井里面的那座小型独立建筑。 那建筑是干什么的，这个霍胖子猜不到，但就它藏得那么隐秘......肯定有不得了的东西在里面！ “行，那我们现在就去院长室。” 陈闲说道，继续在霍胖子身前开路。 这家精神病院的走廊看着很不吉利，虽然这个形容有点抽象，但它给陈闲的感觉就是如此，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墙壁，天花板，地板。 在那层被烧焦的漆黑痕迹下，又透着一种血的颜色，暗红且又深沉。 是血？ 好像不是。 它们比血的颜色更深，也更沉闷。 “小陈，你有没有感觉不大对劲？” “有。” 得到陈闲的答复，霍胖子抬手在胳膊上挠了几下，表情说不出的难受。 “我怎么感觉心里有点慌呢......”霍胖子嘀咕道。 “你第六感挺准的。”陈闲露齿一笑，秀气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凝重。 或许是因为异人的身份，陈闲的感知力比普通人强得多，特别是有些危险还处在未知状态时，他大多都能提前感应到。 这是生物的本能，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此时，他已经感觉到了危险，而且这阵危险的感觉......是从前面拐角后的走廊里传出来的！ “小心点。”陈闲说道。 下一秒，他便带霍胖子越过拐角，来到了院长室所在的那条走廊。 在看见这条走廊时，陈闲忍不住皱紧了眉，霍胖子也惊讶得失去了声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霍胖子瞪大眼睛问道。 这条走廊干净得令人发指！ 瓷白透亮的地砖一尘不染，被粉刷过的墙壁如雪般洁白，根本看不出半点遭受过火灾的痕迹。 难道这场火没有烧到这里？ “小陈，这是怎么回事？”霍胖子问道。 陈闲仔细打量了一阵，摇摇头说不知道，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之前火势之大可是有目共睹的，要说没烧到这里，那应该是不可能的，但是这条走廊确实没有被烧过的迹象，反而像是刚被人精心打扫过的。 难道...... 突然，陈闲想到了一个可能。 但他仔细看了看四周，却又感觉拿不准了。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陈闲喃喃道。 在走廊中间，有一扇极其显眼的房门，与其他房间的门差异很大，透着一种要高人一等的感觉。 “那应该就是院长室了。” “小陈走，咱过去看看！” 那是一扇崭新的红木房门，似乎刚安装上不久，甚至还能闻见上面未消散的油漆味。 霍胖子一脸的跃跃欲试，只想着赶紧打开门进去看看，说不准就能在院长室里找到那把钥匙。 但与他相比，陈闲的表情不那么好看，甚至他还有点压抑。 距离这扇门越近，那种危险的预感就越强烈。 “说不准钥匙就在这里面......如果他们没有转移的话......” 霍胖子兴奋得自言自语着，抬手便握住了门把，刚要使劲推门，陈闲却突然伸出手拦住了他。 “别开门！” 听见陈闲冷不丁的话，霍胖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急忙松开门把手，转脸看着陈闲问道：“怎么了？有情况？” “有声音。”陈闲低声说道。 霍胖子急忙安静下来，支起耳朵仔细听着，想听听陈闲说的是什么声音。 但走廊里依旧是无声的死寂，用落针可闻来形容都毫不夸张，哪儿有其他的声音？ “会不会是你听错了？”霍胖子问道。 “没听错，在里面。” 陈闲说着这话，往前走了一步，用耳朵贴在了门上。 里面悉悉索索的，还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里面写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陈闲很是熟悉。 “有人。”陈闲低声说道。 “人？”霍胖子一皱眉。 陈闲想了想，说，不确定。 “我打头阵进去，你小心点。” 说着，陈闲握住门把手，轻轻扭动了一下。 伴随着一声极其清脆的机械转动声，办公室大门瞬间就打开了。 霍胖子拔出手枪，严阵以待地紧靠着墙壁站在一侧，只留陈闲一个人站在门外。 院长室里很黑。 窗帘都被拉上了，也没有亮灯，找不到任何光源,可以说这里面的能见度低得可怕，哪怕霍胖子壮着胆探头看了一眼，也什么都看不见。 这间办公室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那种诡异的气氛，连陈闲都觉得不安。 霍胖子正要用手电往里晃一下，但刚抬手就被陈闲叫住。 “别用手电，我能看见。” 陈闲的视力比较一般，跟普通人差异不大，但他却可以在黑暗中视物，这点也是他与普通人最大的区别之一。 在他眼里，这个屋子的能见度很低，但还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院长室装修得非常简约，而且出人意料的狭窄逼仄，还不如之前路过的那些病房。 大概有十平方左右。 这里面只放着一张办公桌，一张皮质的椅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家具。 在那张唯一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怪人”。 这也是陈闲不敢让霍胖子打灯的缘故，生怕惊动了它。 那个赤着身子的人骨瘦如柴，枯瘦的身躯，只像是一层皮肤裹着骷髅架子，根本看不见半点脂肪，眼窝深陷得吓人。 这里的光线太暗了，哪怕是陈闲能在暗中视物，也照样分辨不出它的皮肤是什么颜色。 此时，它如枯枝般的手指紧抓着一支钢笔，不停的在某个记录本上写着什么。 好像不是灵体？ 陈闲看向怪人的目光中有些好奇，打算凑近了再观察一下。 不等霍胖子说什么，陈闲便往前迈了一步，跨过门槛走进了这间院长室里。 在走进这间屋子的瞬间，他并没有发现。 身后的办公室门...... 消失了。 第四章 怪人 从他迈进院长室的那一刻起，那扇门就如同被黑暗鲸吞了一般，从这间屋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门外站着的霍胖子也在这时慌了神。 “人呢？！” 霍胖子一下子冲到了门口，毫不犹豫的用强光手电往里照去，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这间办公室究竟有多诡异。 任何光都会被它吸走，或是说......被它吞噬。 手电照过去的时候，就像是照在一面会反光的黑色墙壁上。 除了黑还是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怎么搞的......” 霍胖子皱紧了眉，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平心而论，霍胖子不是那种没见识的调查员，他在成为小领导之前，见识过数不清的诡异案件，什么样的妖魔邪厄没见过？ 但这一次，他算是开了眼。 院长的办公室就像与这个现实世界撕裂开了，变成了独立存在的空间，霍胖子也壮着胆把手往里伸了几下，触感非常奇怪。 好像手掌不是在空气里，而是在一滩冰冷粘稠的水里，那种粘稠滑腻却又阴冷刺骨的感觉，让霍胖子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灵体.....真的有能力做到这一步？ 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灵体作祟？ “小陈！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霍胖子顾不上这里情况危险，冲办公室里大喊了几声，脸上的表情愈发紧张。 “小陈你没事吧！小陈！” 与霍胖子的惊慌失措不同，当陈闲发现院长室大门消失后，表现得异常冷静。 陈闲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只是往回走了几步，仔细找了找，确定找不到大门的位置，眼里这才闪过一丝明悟。 怪不得门外的走廊干净如新，找不到半点火灾后的痕迹，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这里的灵体还厉害，竟然搞出来这么厉害的域。”陈闲左右打量着，忍不住啧啧称奇。 在过去老旧的传说里，常有一种鬼打墙的说法，说的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迷人眼，导致人失去方向感，在原地不停的打转，走不出那个被鬼打墙锁住的地方。 事实证明，这种情况确实是存在的，不过在现代，应该被称之为“域”。 最初级的域，既是传说中常见的鬼打墙，会让人失去方向感，但并不是绝对完美的，也有能够走出去的办法。 至于高级的域......例如现在这种。 其实从一开始陈闲他们就走进了这个灵体制造的域里，外面那条找不到火烧痕迹的走廊，就是域中的一部分。 简而言之，“域”并不一定是虚构的画面。 灵体越厉害，道行越高，它们能制造出来的“域”就越真实，甚至能够达到构造另外一种现实的效果。 “覆盖面积很广啊.....”陈闲心里估算着之前那条走廊的面积，忍不住啧啧称奇，这么大规模的域，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感慨之余，陈闲也将目光移开，向前方看去。 那个坐在办公桌前写字的“生物”，很像是人，而且是活着的那种，胸腔会随着呼吸起伏，干枯的皮肤下隐约还能看见脉搏的跳动。 不过它再怎么像是人，陈闲也能闻出来它身上的那股死气。 它绝对是灵体，但与以往见过的灵体相比......好像又多了一些活性？ 没错，就像是一个还活着的人，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描述出来。 望着那个枯瘦干瘪的身影，陈闲默不作声地思索一会，便抬起脚慢慢走了过去，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对这种画面已经司空见惯了。 在此之前，陈闲跟霍胖子说的那些话，并不是胡扯敷衍，他确实不是宗教类修行者，根本不通那些所谓的阴阳术法。 所以说在遇见这种情况时，陈闲只有一个破掉“域”的办法。 除掉制造域的灵体，再真实的域也会灰飞烟灭。 “能听见我说话吗？” 陈闲走至那个怪人身旁，伸出手在它面前晃了晃，动作随意轻松，似乎并不害怕它会一口咬上来。 “沙沙......” 怪人没有任何反应，对于陈闲的声音以及肢体动作，都表示不为所动，依旧低着干瘪凹陷的头颅，拿着笔疯狂地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 对于这种情况，陈闲还是有点头疼，毕竟他并不是很喜欢跟灵体动手，能够用语言沟通解决的事，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但现在看来......好像沟通的可能性不大啊！ “写什么呢这么专心......” 见怪人写得这么入迷，陈闲忍不住凑过去，在那个破旧的记录本上看了一眼。 上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字。 每个字之间都没有空隙，看着让人非常压抑，而且满篇的内容就只有四个字。 是四个不断在重复的字。 “她出来了！” 记录本上的字迹颇为潦草，甚至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写字人的那种恐慌感，那种透过字体传达出来的恐惧，是陈闲从未遇见过的。 “她出来了她出来了.......” 陈闲看着纸上不断出现的这四个字，只感觉满头雾水。 她出来了？ 她是谁？ 难不成又是一个灵体？ 陈闲正想着这些，面前的怪人突然停了下来。 它不再动笔，而是低着头看着记录本上的一行行字迹，诡异地笑了起来。 “嘻......嘻嘻......” 它的笑声断断续续，像是癫狂到极致的精神病人，声调起伏非常大。 那种嘶哑扭曲的声音，通过它干瘪如同枯树枝的喉咙不断传出，身体也随之颤抖起来，仿佛是忍不住要大笑出来一般，肩膀不停地颤动着。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陈闲再度确定了一次，略微弯下腰，用手在它面前晃了晃。 这一次，陈闲得到了不一样的回应。 只见干瘪怪人毫无预兆地抬起了手臂，直接用之前还拿来写字的钢笔扎穿了陈闲的手掌。 整个过程在一瞬之间，连陈闲都反应不过来。 “嘻嘻......”干瘪怪人依旧笑着，枯瘦如柴地手掌握着钢笔，扭曲凹陷的脸庞上，布满了疯狂的笑容。 那只钢笔就像是硕大的钉子，死死钉在了陈闲的手掌上，伤口处的皮肤也被带得凹陷了下去，散发着腥味的血液，瞬间就从边缘的缝隙里流了出来。 感受到这阵刺骨的疼痛，陈闲几乎是本能般地抬起手臂，横着一记肘击砸在了这个干瘪怪人的脸上。 嘭！！ 怪人被肘击砸中后，发出了极其凄厉的惨嚎，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但在半空中它却突然掌握住了平衡，像是一只枯瘦的野猫，四肢着地的落在了不远处。 陈闲看了一眼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怪人，又低头看了看手掌上的伤口，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他能感觉到疼，但他却意外的不怕疼。 那种刺骨的疼痛感对普通人而言是种折磨，但在他眼里......或许真的不算什么。 握住钢笔，猛地一拔。 陈闲面无表情的将笔身从手掌里拔了出去，而那些被撕扯开的皮肤也随着翻了过来，狼狈不堪地搭在钢笔留下的窟窿上，整个伤口看着血肉模糊极其的骇人。 这时，趴在不远处的怪人已经按耐不住，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嘶嚎，它并未站立起来，而是开始四肢着地的奔跑，直奔陈闲就冲了过去。 它的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影子，几乎瞬间就跑到了陈闲身前，张牙舞爪的向他扑上去，似乎是想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但它怎么也想不到，陈闲的动作比它更快。 陈闲没有闪避的举动，反而一步上前，抢先用右手拽住怪人的胳膊，横着一甩就赏了它一记过肩摔。 待这个干瘪怪人落地，陈闲又乘胜追击，直接用脚踩住了它的脖子。 如果说之前这个怪人的动作像是野兽，那么陈闲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怪人凄厉的惨叫声中，陈闲缓缓张开嘴，露出了两排明晃晃的森白皓齿，不待怪人再有反抗的动作，照着它胡乱挥动的手臂一口就咬了下去。 用肉眼来看，这个怪人的躯体非常真实，简直就跟活人没什么两样。 但在被陈闲撕咬后，那一团肉直接脱离了实质状态，转而变得像是一团绿色的烟雾，一股脑的让他给吞进了肚子里。 从科学角度来说，灵体是一种处在异常状态下的生命，也是一种非常规物质能量的聚合体，它们构造身体的能量中，除了百分之十的物质暂时未知之外，剩余百分之九十都是阴气粒子。 阴气粒子对人是有害的，如果有其他异人像是陈闲这样，直接将灵体的部分躯体吞入腹中，那么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轻则被阴气入蚀五脏六腑，重则阴毒攻心当场毙命。 在霍胖子他们部门的异人登记档案里，唯有陈闲能做出食用灵体这样的壮举。 临时工是有编号的，也有代号，陈闲的代号也是因此而来。 食异者。 一个能够食用异常生命的人。 “嘭！！” 随着这声闷响，陈闲被怪人冷不丁地踢了出去，不偏不倚的落在几米外的办公桌上。 由于这猛地一下撞击力过大，略显粗制滥造的办公桌直接就塌了，一时木屑纷飞烟尘四起，桌上的物件也散落了一地。 “大意了......” 陈闲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嘴角有明显的血迹，但他也不在乎，抬手随便擦了擦，然后将手掌放在右肋部，轻轻地摸了几下。 肋部有明显的凹陷，应该断了几根肋骨，剧烈的疼痛让他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可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冷静得可怕，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是别人，只是稍微深呼吸了几下，便再次站了起来。 “你是谁？！” 就在陈闲准备上前继续教育它的时候，那干瘪怪人突然开了口，虽然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但能大概的听出来内容。 嗓音沙哑，像是声带受损后的声音，声调起伏非常大。 “你为什么在我的办公室里？！” 听见这震耳的咆哮声，陈闲止住脚步，有些惊讶地看着它：“恢复神智了？” 从它说的话，大概就能判断出来，这个怪人就是雾山精神病院的院长。 “你不是我们医院的人......你是谁！” 院长还在愤怒的质问，并且步步紧逼，开始主动往陈闲身边靠拢。 但慢慢的，它就意识到了某个重点。 “我......我死了？” 院长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貌似这才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枯瘦如老树皮的脸上，瞬间又多了几道褶皱，它低着头不断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语气越来越惊慌。 “对......我想起来了......她出来了......所有人都死了......” 院长说到这里，身体突然颤抖起来，本就恐怖凹瘪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人性化的表情。 恐惧。 “谁出来了？”陈闲下意识地问道，对于这事他还是比较关心的。 从院长透露出这些简短的信息，陈闲就能大概得知，医院的变化......包括这场大火，说不准都跟“她”有关。 但她究竟是谁？ “十三号病人......她出来了......不不行！我要躲起来！” 院长已经失去了神智，跟真正的精神病人一样，被陈闲啃掉一只手后，只用仅剩的右手抱住了头，疯疯癫癫的胡乱大叫着，转身就往黑暗的角落里跑去。 待陈闲反应过来追上去，院长已经消失了。 对于灵体而言，穿墙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这是它制造的“域”，在这片被鬼打墙围困的空间里，只要它存心想逃，陈闲也不一定能拦住它。 “你好歹把话说清楚再走啊......” 陈闲郁闷万分地停住脚，随之也察觉到了院长室的变化，四周的黑暗在渐渐消失，而之前被黑暗掩盖的大门，也悄无声息的恢复了过来。 “小陈！你没事吧！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陈闲皱了皱眉，并未转过身去，而是不动声色的将之前受伤的右手放进口袋里，他并不想让霍胖子发现手上的伤口。 陈闲抬手摸了摸肋部，能感觉到骨骼在“活动”，凹下去的肋部正在重新鼓胀起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如初。 “小陈你没事吧？！” 霍胖子已经大步跑进了办公室里，站在陈闲身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拿着手电不断左右扫视着，生怕这里还有潜藏的危险。 “我没事。” 陈闲笑了笑，脸上还是那副亲切十足的笑容，放在口袋里的右手一动不动，身体也站得笔直，让人根本看不见他肋部的异状。 “刚才我遇见院长了，但它跑太快没能抓住，抱歉啊霍叔。” 第五章 域 “你遇见院长了？他人呢！往哪儿跑了？！” 霍胖子有些激动地问道，拿着手电筒在院长室里左顾右盼，想要找到那个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身影。 院长必然是这家精神病院的领头羊，钥匙的下落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只要逮住他那一切就顺理成章的搞定了。 “穿墙跑了。”陈闲保持着一只手插兜的动作，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之前院长消失的方向，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无奈，“其实这片区域都是它制造的鬼打墙，咱们一开始就被它忽悠了。” 说着，陈闲带霍胖子走出办公室，来到之前的走廊。 这条走廊的景物已经变了，或是说，这本就是它最真实的样子。 墙上尽是被大火灼烧的痕迹，之前还雪白崭新的墙面，此刻只有大火留下的熏黑，透着难闻刺鼻的焦臭味。 “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劲......我也想过这会不会是域......但这一切看着太真实......我都被它骗了......” 陈闲站在墙角，用手轻轻擦拭着墙上被熏黑的痕迹。 这么多年来他见过的灵体不在少数，但大多灵体制造的域都有漏洞，想从其中摆脱出来也很容易，费不了太多的工夫。 但院长制造出的域却真实得可怕，在没有进入办公室前，根本就察觉不到，也看不出任何漏洞，能够将域塑造得如此真实.....院长真的有那么强吗？ 陈闲在心里盘算着，感觉有些没谱。 从近身交手的情况来看，院长挺强的，这是实话。 在遇见院长之前，陈闲眼中力气最大，动作最敏捷的对手，应该是半年前在宁川殡仪馆遇见的那一只尸首。 用道教的说法，那个起了尸的怪物，应该叫做九尸孽。 “枉死之人，葬于阴眼，秽聚于灵台而不散，三魂飞其一，胎光幽精藏七魄中，尸孽借气成祟，有二魂七魄，是以为九尸。” 九尸孽是一种极其难以对付的怪物，至少在陈闲眼里是这样，只要它的气门不破，这玩意儿就跟永动机差不多，不知疲劳也不知痛苦，能永远保持全力厮杀的状态。 而且它身上的尸气还有极其强大的腐蚀性，别说是活人的肉身，就是普通的金属制物也会被这种尸气极快的腐蚀。 这也是九尸孽最难对付的原因之一。 院长死后变成的这种灵体，战斗力也丝毫不弱于九尸孽，但它没有九尸孽那种腐蚀性极强的尸气，而是更善于制造“域”。 这一条走廊之前都被院长制造的域覆盖了，除开办公室不谈，这里的面积至少都有三四百个平方。 能将域扩大到三四百个平方，并且还能把控好每一个细节，从而让陈闲这种资深异人都看走了眼，可见院长构建域的能力有多夸张。 这种能力看似鸡肋，对人很难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在陈闲眼里，这种能力却是最让他头疼的。 他不怕正面搏杀，只怕遇见这种麻烦的局面，想找到正主都得花不少工夫。 “你之前跟院长发生接触了？” 霍胖子想要从陈闲这里找到突破口，毕竟院长死后变成了灵体，最了解它的人也只有陈闲了。 “对。”陈闲点头。 霍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说什么了吗？” “一些有意思的话。” 陈闲露齿一笑，略显青涩的脸上，有些许掩盖不住的好奇。 “精神病院之所以会起火，他们之所以会死，好像都是因为一个精神病人。” 说到这里，陈闲也有些兴趣盎然，到底是多可怕的病人才能把院长吓成那样？ 哪怕院长都已经死了，变成了灵体，竟然还会那么害怕.....陈闲真的很好奇，因为他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我不建议继续进行勘查工作，就算要继续进行，也不能再带着你了。” 陈闲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难得认真起来，对于目前的局势也表示很无奈。 “这所精神病院比我想象的麻烦得多，之前那个院长制造的域你也见过了......” 话到这里，陈闲叹了口气。 “如果它再搞一次把我跟你隔开，在那个时间里，我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如果你遇见了其他灵体，死亡的可能性非常高。” 对于陈闲这番话，霍胖子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之前所见的一切都是证据。 不说院长，就之前遇见的那数百个灵体就足以震慑住他了。 如果没有陈闲的保护，在这种极端情况下进入目标地搜索勘查，风险怎么可能不高？ 想了一会，霍胖子冷不丁的开口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继续搜索现场，直到找出那把钥匙。” “钥匙有这么重要吗？”陈闲忍不住问道，心里也满是疑惑，只是一件文物而已，有必要赶在这个时候找到它？ “那把钥匙是上级点了名要找回去的文物，之前老周还发信息跟我说过这次事件的严重性，如果不能及时找到那把钥匙，别说是我，就是其他参与本案的人员也得被追责......” “你们上级挺不讲理啊。”陈闲皱了一下眉。 “讲理就不是上级了。”霍胖子叹道。 说罢，霍胖子有些沉重地点了支烟，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既然所有人都死在了这场大火里，那么有很大的可能，钥匙还在这所精神病院里，并没有被他们转移。” 霍胖子说着，眼底有一丝担忧：“不过那把钥匙很脆弱，毕竟是古代文物，跟咱们现代的钥匙没法比，稍微受力就会弯曲，受力再大一点，更有折断报废的风险......” 这时，霍胖子沉默了下去，闷头抽着烟，一言不发。 “你就这么想找到那把钥匙？”陈闲问道。 “就算我不想，上级想也等于我想。”霍胖子苦笑道，“有时候上面的话不能不听，如果不按照规矩办事，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毕竟这几年内部的变动比较复杂.......” 陈闲深深看了霍胖子一眼，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行，那我们继续找吧。” 听见陈闲这话说得非常干脆，霍胖子都不禁愣了一下。 “你不怕这次的任务有风险？”霍胖子忍不住问道，想了一会，还是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表情也特别惭愧，“这案子的性质比较复杂，如果你没保护好我，导致我死了或者遇见其他意外，你也会被追责的，你可想好了啊。” 话音一落，霍胖子狠狠抽了口烟，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看着陈闲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要不咱们还是撤了吧，等后续支援来了再进行搜索工作，毕竟你是无辜的，如果我出了意外把你牵连进来......不值当！” 听见这些话，陈闲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他低下头，把一直放在裤子口袋里的右手抽了出来，不动声色地看了两眼，确定之前被钢笔贯穿的伤口消失了，这才将目光移开。 “霍叔，我也不是无偿帮你，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 陈闲摸着已经恢复原样的肋部，笑容里有种兴致盎然的意味，借着这个给霍胖子卖人情的机会，他问出了一直想得到答案的问题。 “那把钥匙应该不是古代文物那么简单吧？为了一件古代文物就让你过来玩命，这事我可不信。” 听见这话，霍胖子忍不住转过脸，一脸警惕地看着陈闲。 “你问这个干什么？” “单纯的好奇。” 陈闲青涩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霍胖子一眼，见他有些为难，便主动说道。 “不方便就不说了，我也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听见这话，霍胖子抽了口烟，仔细端详了陈闲一会，最后又把目光移开。 “那是一把万能钥匙。” 第六章 万能钥匙 “你知道马王堆墓葬群吧？” 重新点上一支烟，霍胖子开始跟陈闲讲起了关于“钥匙”的事，同时他们也再度返回院长室，在这个被烧成废墟的空房里寻找接下来的路，那条被洪金喜提到过的秘密走廊。 “长沙的马王堆？”陈闲想了想，问道，“是出土不腐女尸的那个墓葬群吧？” 霍胖子点点头，在屋子里到处转悠着，继续跟陈闲说道。 “在1972年的时候，马王堆出土了五把钥匙，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们超出了现代人对古代文物的概念，更像是一种高科技的产物。” 听到这里，陈闲的兴趣顿时又浓了几分，眼神变得愈发好奇。 “怎么高科技了？” “你听下去就知道了。” 当年这五把钥匙出土后，上级很快就重视起来，并且布下了严密的保护措施，要求所有部门必须全力协作，必须尽最快的速度将这五把钥匙送往京城总部。 但任谁都没想到，在这种严密保护下竟然也会出现意外。 在路途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触存放钥匙的保险箱，周围有数十名武装人员看守，上下左右还各安置了八台二十四小时开启的监控录像器，以保证这五把钥匙的安全。 可以说在那个年代，能被保护成这样已经算是极致了。 但等运输车辆到达总部研究所，专家们打开箱子一看...... 五把钥匙只剩下四把，其中一把钥匙已经不翼而飞。 “谁也不知道那把钥匙去哪儿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丢的。”霍胖子说到这里，似乎又想起了当年的那场混乱，不禁摇头，“我们部门也乱了，上级下命开始大彻查，先查我们内部的人，之后又查其他人，但到最后也没查出线索。” “直到九十年代末，洪金喜盗窃林家金库的监控录像曝光，我们才发现那把钥匙在他身上。” “当初是他把钥匙偷走的？”陈闲好奇地问道。 “应该不是，时间对不上。”霍胖子摇摇头，说道，“我们也纳闷为什么钥匙会在他手里，但现在洪金喜死了，这条线索也算是断了。” 说罢，霍胖子抽了口烟，表情微妙的继续说了起来。 “经过专家鉴定，这些钥匙与马王堆汉墓关联不大，并不是汉朝时期的产物，可追溯年代之久远，甚至超过公元前的夏朝，而且钥匙上凹刻的字体也是没有见过的，比甲骨文更复杂也更难解读。” 陈闲兴致盎然地听着，示意霍胖子继续往下说。 “当然了，再古老的物件也算是文物，我之所以说它们超出了现代人对文物的概念，就是因为它们的特点。” “什么特点？”陈闲追问道。 霍胖子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语气变得有些复杂，低声答道。 “开锁。” 没错，这些古代钥匙最让人难以相信的能力，就是开锁。 电子式，机械式，数字式，密码式。 无论是什么样的锁，这些来自于远古的“钥匙”都能打开，并且开锁方式之诡奇，非普通人可以想象。 “那些钥匙好像比较智能，能识别一切锁具，只要让它靠在开锁的位置，它顶端就会流出许多粉末强行侵入锁具的内部，看颜色像是铅粉。” 霍胖子见过其余的四把钥匙，所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也不禁闪过一丝惊奇。 “那些从钥匙里流出来的粉末，最开始比较粗，后面的粉末都很细，到最后就直接看不见了，至少肉眼看不见。” “这么说......钥匙是靠那些粉末开锁？”陈闲若有所思地问道。 “对。”霍胖子点头。 “什么样的锁都能开，这是万能钥匙啊。”陈闲笑了笑，对于上级这么着急寻找钥匙的举动，大概有点理解了。 且不说他们拿回这把钥匙后，能发挥多大的用处，从洪金喜这事就能看出来，光是让钥匙流落民间的后果他们就受不了。 谁有这把钥匙，再有点反侦察意识，那不就变成神偷了么？ “该说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的嘴可得严实点，别往外瞎说，关于钥匙的事在我们部门内都算是机密，说出去是要有麻烦的。”霍胖子叮嘱道。 “我知道。”陈闲笑着点点头。 满足完陈闲的好奇心，霍胖子也慢慢着急起来， 因为在院长室里转悠了十几圈，依旧没有找到那条秘密走廊的入口。 霍胖子猛抽着烟，大脑飞快运转着，回忆起了那些审讯洪金喜的画面。 他不是说这里有条走廊吗？为什么找不到？难不成他是骗我的？ “这他娘的得找到哪年去啊！”霍胖子有些着急了，掐灭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实在不行我让人把建筑平面图找来，我就不信了......” “你确定这里有条走廊？”陈闲问道。 之前霍胖子就把那条走廊的事告诉他了，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陈闲也觉得头疼。 “反正洪金喜是这么说的。”霍胖子皱紧了眉，表情很苦恼。 陈闲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开始挨着墙角走，一边走一边用手在墙壁上敲起来。 按照精神病院的建筑建构来看，应该是常规的框架式结构，除开部分的非承重墙外，其余的墙面应该都是实心的混凝土墙。 院长室靠走廊内部，左右两侧的非承重墙，敲击声显得较为清亮，而前后这两堵墙的声音回馈就要沉闷很多。 在陈闲耐心的敲击下，渐渐的，他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 “砰。” 这一声响，极为清脆。 有些许的回音，能听出来里面是空心的。 “难道在墙里？” 陈闲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堵墙，霍胖子也急忙凑过来，用手在墙上敲了几下。 “这里......应该没错了！” 霍胖子也松了口气，沉重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笑容，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洪金喜说过，走廊就在院长室的后面，这位置正冲着院长室的大门，能对上号，咱们就......嗯？” 霍胖子愣了一下，看着正在做压腿运动的陈闲，满头雾水地问道：“你干嘛呢？” “开门啊，咱们总不能穿墙进去吧？” 陈闲笑道，继续压了几下腿，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对于自己的力气，陈闲还是很有信心的，在他看来踹开这种空心的墙皮根本不是事，与其费事费力的用工具凿墙，还不如一脚踹了干脆。 不等霍胖子来得及阻止，陈闲已经一跃而起，如有千钧力地踹在墙面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 一瞬间，墙凹进去了。 从陈闲踹出的那个大窟窿来看，这里面确实是空心的。 “果然在里面！咱们真没找错！”霍胖子透过凹坑的缝隙，看见了里面的金属门框，顿时松了口气。 看样子洪金喜没说谎，这里确实就是那条走廊的入口，只要通过这扇金属门，再穿过门后的廊道，最终就能到达那个最隐秘的天井空间了。 “你说的走廊就在这扇门后面？”陈闲问道。 “对，等开门你就看见了。” 霍胖子说罢，再次凑到墙上的那个窟窿前，仔细往里看了看。 外面的墙皮只有砖块那么薄，也怪不得陈闲可以一脚踢穿了，而里面那扇门距离墙皮还有将近二十厘米的空隙...... 他们为什么要把这扇门藏在墙里？ 难不成每一次进去都得把墙凿开？ 他们不觉得麻烦吗？ 霍胖子想到这些，心里更是疑惑，但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声音很嘈杂，浊音很重，是从那扇门里传出来的。 听起来很像是某种喘气的声音，而且从声音来判断...... 喘气的还不止一个人。 第七章 神秘的广场 精神病院是一栋回字型建筑，按照洪金喜的说法，这栋建筑中心的天井空间是完全独立存在的。 周围的墙面全部处在封闭的状态，唯一通向外界的出口，就是这条隐藏在院长室里的秘密走廊。 大火是在外面烧起来的，火势虽大，但应该只在“回”字的外层燃烧，那会不会有一定的可能......走廊尽头的那个独立空间，碰巧避开了这场大火？ 如果这个假设是成立的，那么有很大的可能，这家精神病院里还有活人。 因为那个独立空间里有个小型建筑物，据洪金喜说，那批由医院购买的金砖就是被送进了那间小屋子里。 “小心点。” 突然，陈闲的声音让霍胖子回过了神，不等他说什么，只见陈闲伸出手拽着他，硬生生将他拽到了自己身后，让他远离了那扇奇怪的门。 陈闲的鼻子一直很灵，在这时候也不例外。 在被霍胖子正完骨之后，他稍微往大门这边一凑，瞬间就能闻见门里传来的尸臭味。 没错，就是尸臭。 闻起来就像是那种在闷热环境下严重腐败的尸体，恶臭的气味里还夹杂着一种猪油似的腥味。 “十一个......十二个......” 陈闲把头伸进了墙上的窟窿里，一脸平静的自言自语着，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 “四十四......能辨别出来的声音有四十四个......” 听着陈闲说的话，霍胖子也不免觉得有些诧异，虽说门后的喘气声很重，听起来比较嘈杂，可以肯定不是一个人能发出来的。 但是......他到底是怎么听出来有四十四个人的？？ 而且看他这意思，门里好像还不止四十四个人，只是能暂时辨认出来四十四个不同的声音。 “你先往后退，我开门看看。” 陈闲一边说着，一边用脚猛踹着墙，尽最快的速度把剩余空壳墙体给踹塌了，墙中的这扇门很快就完整暴露了出来。 那是一扇金属门，有一个可以扭动的圆形把手，但在把手上方还有个密码电子板，上面有许多按键，貌似还有个指纹认证的小黑框。 看见这扇门拥有这么多的高端配置，陈闲不禁回过头，跟霍胖子面面相觑了一阵，然后都沉默了下去。 卧槽。 这特么要怎么进去？ 也怪不得洪金喜要用“钥匙”打开这扇门，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谁能把密码锁指纹锁全给解开？ “要不我们撤了？”陈闲试探着问道，“你回去叫支援，等武装部的人来了，直接拿炸药把这扇门给炸开！” 霍胖子白了陈闲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在没有找到钥匙之前，这里的搜索工作不能用含有破坏性的手段。” 陈闲无奈地叹口气，没说什么，不能用破坏性的手段？那这不就扯淡了么！ 收拾灵体他在行，但说到开锁......这个他是真不会啊！ 看着这些复杂的密码按键，陈闲的眉头越皱越紧。 一般的密码锁都是1234这类的数字式，但这个键盘上怎么全是图案？ 或者说是一种类似图案的象形文字。 是甲骨文吗？ 但看着又不太像啊。 陈闲皱着眉站在大门外，看了看那个神秘的密码输入板，不知道是心痒手欠还是想随便试一试，他抬手在上面瞎按了几下。 果不其然，什么反应都没。 没有按键声，没有任何回馈，什么都没有。 正当陈闲一筹莫展的时候，霍胖子突然走上前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也学着陈闲在密码输入板上按了几下。 “没声？难不成是坏了？” 霍胖子嘀咕着，抬手转动了一下门把，只听咔的一声，门打开了一条缝。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霍胖子不禁愣了一下，随后看向陈闲，只感觉惊喜来得太突然，让他有点猝不及防。 “门没锁啊！”霍胖子惊喜道。 “没锁就行，你跟在我后面，小心点。” 陈闲走上前，从霍胖子手中接过门把手。 待霍胖子握着手枪往后走去，陈闲这才慢慢拉开这扇金属门。 门后是一条幽深黑暗的走廊，呈直线约莫有十米长，宽只有一米左右。 地面上铺着灰色的复古砖，还散落着许多玻璃碎渣，每一颗都有黄豆那么大，看不见成块的。 在打开门后，之前陈闲他们听见的那阵喘气声也渐渐变大了，变得更加清晰。 “好像是在走廊里面......”陈闲喃喃道，确定这条走廊里没什么危险，便带着霍胖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在跨过大门的瞬间，陈闲打了个冷颤，霍胖子也是。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霍胖子略显惊慌地问道。 “好像突然冷了一点。”陈闲点点头答道。 霍胖子急忙说道：“不是这个，我刚才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好像是个人，冷冰冰的，擦肩走过去了。” “我怎么没看见？”陈闲一愣。 在先天异人的群体里，陈闲也算是天赋异禀的那种人。 一双眼睛不敢说能洞观阴阳，但要看见灵体的话肯定没什么问题，只要灵体没有躲藏在墙里地里，只要它们处在能一眼见到的位置，陈闲必然能看见它。 但之前在往里走的时候，陈闲就已经确定了，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还有我见不到的灵体？ 陈闲心里在嘀咕，突然想起了之前跟自己交手过的院长。 “不会又被它拉进域里了吧......”陈闲细声喃喃道，仰起头仔细在空气里嗅了几下，然后否定了自己的推测。 院长制造的域确实没有太大的漏洞，但却有一个特点，在陷入院长的域之前，陈闲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特点，不过在事后他倒是想起来了。 由灵体制造的域，唯一无法掩盖的特点就是阴气粒子超标。 虽然院长构建的域非常完美，阴气的味道也被掩盖得淡薄了许多，但空气中却多少都飘浮着一些，勉强能够闻到。 本以为那都是无辜枉死的病人们散发出来的，但事后想想应该不是，其他走廊里可没有那些阴气粒子的味儿，只有院长室外面才有。 陈闲仔细观察一阵后，确定感觉不到半点阴气，也就把院长的可能性排除了。 这里应该是真实的，至少不是院长构造出来的虚幻场景。 “小心点。”陈闲叮嘱道。 霍胖子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枪。 在这种凝重的气氛里，陈闲带着霍胖子从走廊里缓缓走出，来到了这座建筑物最隐秘的地方，那个位于天井之中的独立空间。 当然，这个空间更像是一个宽阔的圆形广场。 面积跟足球场差不多大，地面上铺满了类似玻璃碎渣的东西。 这里只有四处光源，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是四盏橙黄色的油灯。 它们高悬在墙上，看着既昏暗又压抑。 从廊道里走出来的第一时间，陈闲与霍胖子就停下了脚，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惊讶。 倒不是因为这个广场太过于震撼，而是因为整个广场跪满了“人”。 “我就说一进医院味道就不一样了......” 陈闲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人影，感觉心里有点发毛，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尸体，难免会感觉瘆得慌。 医生，护士，工作人员，病人。 在火灾来临之前，所有在这个医院里的活人，此刻都应该跪在了这个小广场上，谁也没落下。 粗略一数，这里的尸体至少有三四百具。 “要......要不咱们先撤出去？”霍胖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说话的声音放得很细，根本就不敢大喘气，生怕惊动这数百位“死祖宗”。 之前他跟陈闲听见的喘气声，就是这些尸首发出来的。 没错，死人在喘气。 每呼吸一次，它们的胸腔与肋部就会鼓胀起来，然后再慢慢凹瘪下去。 周而复始，不断重复着这同一的动作。 第八章 金色的脊椎骨 “难道它们要起尸了？” 陈闲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些死尸，表情略有些沉重。 在这种情况下，霍胖子自然知道轻重，不敢随意用手电去照它们，在有四盏油灯的情况下，他选择关掉手电筒压低了呼吸声，小心翼翼地站在陈闲身后。 陈闲没有别的动作，他借着自己能暗中视物的能力，一直都在观察。 整个广场的概况，每一具尸体的细节，他都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尸体的不同点很多。 年龄，样貌，性别，甚至是身份。 但它们也有一个共同点。 每具尸首的死状都是相同的。 瘦弱枯槁得像是一具具骷髅，仿佛全身上下的脂肪都被蒸发掉了，皮肤呈一种诡奇的暗灰色，出现了许多显眼的褶皱。 在它们后背，还有一条像是被人为切割出来的伤口，两侧切面整齐光滑，从脖颈下至尾椎，露出了一条完整的脊椎骨曲线。 对于眼前所见的一切，陈闲都有些迷茫了。 先不说那些穿着工作服的医生护士，单说那些病人。 他们不是被大火烧死的吗？ 之前在走廊里陈闲跟霍胖子就遇见过它们的灵体，每一个都是被大火烧焦的模样，为什么现在从尸体上看不出来？ 这些尸体根本没有被大火烧过的痕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能看清吗？”霍胖子突然问道。 “能。”陈闲答道，语气里满是疑惑，“我有点搞不明白他们的死因了，看起来不是被大火烧死的，反而像是被人为杀死的。” “人为的？”霍胖子一愣，没想到会在陈闲嘴里听见这个答案。 “有可能。”陈闲低声说道，“他们的死，应该跟背上那条伤口有关系，而且看起来有点不大对劲.....霍叔，借你手电给我用用。” 听见这话，霍胖子没多想便把手电递给陈闲。 打开手电之后，陈闲也不敢一直用灯照着同一目标观察，而是不断地晃着，借着自己极佳的视力细心观察着这些死尸的伤口。 看不见半点血污，也看不见多余的身体组织，好像内脏都被人为取走了，唯一能看见的只有脊椎骨。 而且最显眼的，也就是脊椎骨。 “霍叔你看。”陈闲说着，用手电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尸体上晃了一下，但为了保证霍胖子能看见，手电光停留的时间明显比之前要长一些。 霍胖子顺着指引看过去，只见到尸体背后的伤口里，有一条金晃晃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霍胖子疑惑地问道。 “脊椎骨。”陈闲低声说道。 霍胖子愣了两秒，问道：“金色的脊椎骨？没看错吧？” “不会看错，虽然现在没办法确定是不是真金，但我感觉......”陈闲点了点头，眼神里的疑惑愈发浓重，“我好像知道那些金砖去哪儿了。” 霍胖子在审讯洪金喜时，洪金喜就曾交代过，雾山精神病院买了一批金砖，那也是整个案件的源头，就是那一吨金砖勾起了他的贪欲，这才引出了这么多事。 “你是说那些金子都用来给它们打脊椎骨了？”霍胖子惊疑不定地问道。 “有可能。”陈闲低声说道，抬手指了指最前排的那些尸首。 那些医生护士工作人员，他们的死状跟病人几乎一致，但却看不见这种金色脊椎骨。 “那些医生跟病人的死状是一样的，说不准是遇见了同样的事，但他们身体里却没有这种金色脊椎骨，骨头是最普通的颜色，所以我觉得......”陈闲皱着眉，细心分析道，“说不定这些骨头与他们的死无关，那些金色的骨头可能有另外的作用。” “另外的作用？”霍胖子愣了一下，急忙追问，“什么作用？” “暂时还不清楚。”陈闲摇了摇头。 之所以精神病院给病人换植纯金的脊椎骨，肯定是因为有一些目的，不可能无目的拿钞票去打水漂，但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这点陈闲还没有想明白。 “小陈，他们跪成这样，是不是有什么说法？”霍胖子突然问道。 在这个广场上，每一具跪在地上的尸体都低着头，面朝广场中间的那座小屋，双手合十像是在虔诚的祈祷着什么。 那画面已经诡异到了极点，霍胖子越看心里越没底，感觉邪性得吓人。 在群尸的呼吸声中，陈闲不为所动的往广场中间望着，像是在观察什么，并未回答霍胖子的话。 广场的正中间有一座约四米高的小屋。 看似只有一层，外面也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发黑的金属门。 这些尸体跪拜的方向就冲着那座小屋......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陈闲想了一会，这才开口：“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 “你一个人过去？”霍胖子有些担心。 陈闲嗯了一声，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些尸体有没有攻击性，贸然带着你一起过去风险太大了。” “小心点。”霍胖子提醒道。 陈闲点点头，随后就屏住呼吸慢慢往前走去。 无论对方是灵体还是尸体，想要不刺激它们，那最好就屏住呼吸，尽可能保证自己体内的阳气不外泄。 它们都是阴属性的异常生命，对阳气粒子极其的敏感，在某些情况下，别说呼吸，就是你不经意的放个屁，都会有刺激到它们的风险。 这里的尸体太多了。 说实话，陈闲一点都不想跟它们动手，双拳难敌四手这话不是开玩笑的。 两个三个能对付，二三十个呢？二三百个呢？ 一想到这群尸体被刺激得起尸攻击活人，陈闲心里就有点打怵，脑海之中全是电影里丧尸围城的画面。 如果这些尸体真的大规模起尸，陈闲第一选择就是带着霍胖子从这里撤出去，这也是唯一的选择。 想要跟它们玩命，陈闲不一定会死，但霍胖子百分百死定了。 “呼......呼.......” 整个广场上的呼吸声都很整齐，规律声调几乎一致，越往前走，这种声音就越大，感觉气氛也在越变越压抑。 陈闲行走在尸群中，逐渐发现了许多奇怪的细节。 这些尸体的金色脊椎骨，并不像真正的骨骼那样有凹凸起伏，而是大面积平滑如镜，有许多凹刻的咒文。 符咒的样式以及结构，都很像道家的符咒，但内容字迹太过于潦草，陈闲也看不出这些符咒是干什么用的，毕竟他不是道士，对符箓知识了解得不深。 陈闲正犹豫着要不要走慢点，凑近了再仔细观察一下那些符咒，说不准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但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痛苦的惨嚎，突然从广场中间的那座小屋里传了出来。 “她要杀我！！救命！！快来人救我！！！” 这声音不光陈闲能听见，霍胖子也能，所以霍胖子当即就愣了一下，心里满是诧异，难不成这地方还有活人？ 此时陈闲也是诧异万分，因为他能分辨出来，那声音根本就不是活人发出来的，太熟悉了......那是院长的声音！ 这阵凄厉的惨嚎只持续了短短数秒，很快就安静了下去，而那座屋子也从头到尾保持着一种死寂的状态，紧闭的大门，让人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陈闲从尸群中走出，万分警惕的在那座小屋外停下了脚步。 看着眼前这座平平无奇的小房子，陈闲陷入了犹豫。 要进去看看吗？ 陈闲回头望了一眼，有些不放心把霍胖子单独留在外面。 而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机械声，好像有许多齿轮跟某种机械装置在工作，隐约能听见电流的声响。 不等陈闲搞清楚状况，这座小屋的金属门，便像是自动门那样往两边开启，开门的过程中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很快，里面就伸出了一只洁白纤细的手臂，将院长灵体的“残躯”轻轻抛了出来，如同丢垃圾般丢到陈闲面前。 “难道......她就是十三号病人？？” 第九章 通往地底的电梯 在之前院长制造的“域”中，或许有许多虚假的成分，但它无意识时撰写的笔记，必然是含有很高真实性的，因为那就是它内心最真实的投影，死亡也磨灭不了院长对十三号病人的恐惧。 一个女病人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陈闲对于这个问题一直很好奇，而现在他也得到答案了。 看着院长仅剩下的半个头颅，陈闲眼里闪过了一丝凝重，看样子这个十三号病人也属于异人的一种。 能徒手触碰灵体，还能......肢解灵体？ “救.....救我.....” 那半个头颅躺在地上并不安分，残缺的上下颚张合着，发出了古怪又瘆人的求救声，眼眶里不断往外飘散出绿色气体，有很浓重的阴气味。 那是浓度极高的阴气粒子聚成的，对于灵体而言，那就是它们最本源的生命力。 灵体的身躯可以不断重塑，因为它们本就没有实体，但这一切都得建立在阴气粒子充足的情况下，就现在看来......院长应该是死透了。 残缺的头颅不断化作绿雾消散，根本没有重新凝聚起来的可能。 她是徒手杀掉灵体吗？ 陈闲心里正在琢磨，抬头一看，那只纤细的手臂已经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并没有出来攻击陈闲的打算。 远处的霍胖子有些着急，见陈闲站在小屋外一动不动，还以为他着了道，忍不住拿手电晃了他一下。 陈闲知道这是霍胖子在给他打信号，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生怕霍胖子那边有什么意外。 只见霍胖子费力地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急红着脸也不敢出声，很努力的用嘴型跟陈闲打哑语，问他是不是有危险？ 陈闲摇摇头，示意他别担心。 站在屋外犹豫了一阵，陈闲还是决定进去看看，说不准会找到那把钥匙的线索，而且他对于群尸朝拜小屋的现象也很好奇，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才会引发这种现象？ 难不成是因为里面藏着十三号病人？ 就算她是异人，也不可能一次性影响到这几百具死尸吧......至少在此之前，陈闲从未听说过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陈闲压着呼吸，身子略微弓起，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缓缓向小屋里走去。 金属门并没有闭上，依旧保持敞开的状态。 在跨过门槛时，陈闲还能看见门上亮着的电子触摸屏，下方有个手掌形的图案，应该也是一种特殊的密码锁，门框上还装着一些从未见过的精密金属零件。 “这家精神病院到底是干什么的......” 陈闲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着，心里有些纳闷，这里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了，跟传统意义上的医院不搭边，处处都透露着一种“高科技”的感觉。 穿过厚重的大门，他来到一个白色的房间。 四周的墙、顶上的天花板以及脚下的地板，都像是涂抹了一层带有弹性的胶状物质，全部是最极致的白色。 由于地面不是地砖或地板构成，没有明显的分割线，所以整个房间都仿佛连成一体，让人待在里面莫名的有种焦虑感，连空间辨识感也被减弱了许多。 头顶上数十盏照明用的筒灯，在大火之后也依旧亮着，可见这里的供电系统与外面医院建筑不是一起的，应该是独立了出来。 在白色房间的正中间，有一部古怪的电梯，像是上世纪遗留下的产物，四面透风被生锈的铁栏包围着，由于这种电梯有许多暴露在外的空隙，所以陈闲在电梯外一样可以看见电梯内部的情况。 电梯内有许多还未风干的血迹，地上散落着一些类似肉块内脏的生物组织，闻着有一股说不出的腥臭。 从电梯老旧的铜制按键来看，这部往下走的电梯一共有二十一层。 没错，二十一层。 一家看似普普通通的精神病院，竟然在医院里挖出了深至二十一层的地下建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陈闲细心观察着，心里也有点疑惑。 在这里他并没有看见十三号病人，难不成她坐电梯下去了？ 想到还在外面广场上等待自己的霍胖子，陈闲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霍胖子接过来，在房间里四处勘查搜索一下算了。 对陈闲而言，首要任务不是找到那把钥匙，而是保证霍胖子的安全。 外面那几百具还在呼吸的死尸就是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诈尸窜起来，如果真到那一步，而且陈闲跟霍胖子还在广场上，那么死亡几率会变得非常高。 目前安全性最高的选择，就是带着霍胖子一起进入这个房间，并关上房间那扇金属制的厚重房门。 进门的时候，陈闲就已经确定房门是可操控的，里面只有一个很简单的拨动式开关，左右各有on/off的指示。 有这扇门作为抵挡的防御措施，就算外面的几百具尸首都窜起来了，在短时间内肯定也伤害不了他们分毫...... 当陈闲再次穿过尸群来到霍胖子身边，时间才刚过去一分钟不到。 “你刚才进去看了，里面怎么样？”霍胖子问道，满是热汗的脸上有些着急，“有钥匙的线索吗？” “暂时没有线索。”陈闲摇了摇头，“那里面有一部电梯，是往地底走的，地下有二十一层，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霍胖子听到这话，也觉得很诧异，他转动着肥胖的身躯在广场上来回扫视，只觉得这地方越来越古怪了。 精神病院，古代钥匙，喘气的群尸......这些怎么看也联系不到一起啊！ “你跟我走，咱们过去看看。”陈闲说道。 霍胖子犹豫了两秒，偷偷别过头，瞄了那些死尸一眼，颇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吐沫，不过最后他还是点点头，随着陈闲走了上去。 穿越尸群的过程有惊无险，不过霍胖子心里一直是悬着的，毕竟这里死尸的数量太多，光是看都能让他头皮发麻。 直到陈闲带他走进那个古怪的房间，并利用门口的拨动开关，将金属门牢牢关上，把那些死尸隔离在外，霍胖子这才松了口气。 “之前我看你在门外面站了一会，你在看什么呢？”霍胖子突然问道。 按理来说，在十三号病人出现的时候，从霍胖子所处的位置看过去，肯定是能看见她的的。 但当时陈闲站的位置比较凑巧，恰好挡住了霍胖子的视线，所以他并没有看见从金属门里伸出来的那只手臂，再加上院长灵体残躯的能量极低，远低于常人能见的水平，所以霍胖子压根看不见那半个头颅。 “我之前不是跟你提到过么，那个精神病人。”陈闲说道，凑近那部古旧的电梯，细心研究着，“精神病院的这场灾难好像就是她带来的，之前她露面了。” “什么样的？”霍胖子急忙问道，对于这个问题万分的好奇，也万分凝重，毕竟能把这么古怪的精神病院折腾成这样，没有三头六臂可不成。 “人样呗。”陈闲答道，同时抬手按了一下电梯旁边的按钮。 伴随着复杂的机械声，颇有上世纪风格的铁栅门缓缓打开。 “下去看看？”陈闲征求着霍胖子的意见。 “行。”霍胖子点头又问，“你想去几层？” “去最深的一层看呗。”陈闲笑了笑，说道，“从底往上，咱们一层层的搜，说不定就能找到你要的那把钥匙。” 闻言，霍胖子也有些兴奋，既然医院里藏着这么奇怪的一个地下设施，那么必然有他们的道理。 说不准这就是医院的秘密基地，虽然这个地下设施是用来干什么的，他们暂时还不清楚，但从这规模来看......把钥匙藏在最底下，应该算是最安全的。 上了电梯，陈闲按动地底二十一层的按钮。 伴随着机械齿轮转动的声响，电梯轻微地震动几下，之后便颤颤巍巍地开始往下走。 电梯下降的很慢，这也给陈闲他们制造了绝佳的观察条件。 每到一层，电梯都会停顿两秒。 在手电灯光的照射下，陈闲他们能透过电梯的铁栅门，清楚看见外面的状况。 这个巨型地下设施是用来干什么的，这点他们无法确定，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里已经如同人间炼狱。 每一层地面都被腥臭的血液覆盖，地面上堆满了人类碎裂的肢体，还有许多内脏似的不知名块状物。 在没有坐上电梯的时候，陈闲跟霍胖子都以为这医院只有几百人，至少从广场上的那些死尸数量就能看出一二。 但在此时，这医院到底死了多少人，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了。 从第一层开始，直到二十层，每层都是相同的景象。 霍胖子脸色煞白的紧靠着陈闲，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拿出一支烟，点上猛吸了一口。 伴随着霍胖子吐出烟雾，电梯井道里的腐臭也被冲淡了几分。 在尼古丁的安慰下，霍胖子冷静些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陈闲。 “你不觉得恶心吗？” 霍胖子抬手向上指了指，表情很奇怪，似乎想不到陈闲会是这种反应：“那些碎尸都那样了，你......” 陈闲转过脸对霍胖子笑了笑，没说什么。 在电梯昏暗的照明灯下，陈闲像是站在了阴影里，安静得几乎都要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在黑暗中他那双眼睛却依旧隐隐发亮。 那种安静的目光，让霍胖子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电梯的机械声还在持续着。 一直向下。 直到地下二十一层。 第十章 地窟中的怪人 门上红灯亮起，电梯也随之停下。 在电梯门缓缓打开的同时，陈闲跟霍胖子都情不自禁的往后靠了一步，因为这里与前面的二十层不同，差异大得诡异。 这是一个洞窟。 除了垂直下降至此的电梯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岩石跟泥土，看不见半点人工的痕迹，面积也不算大，差不多只有一个篮球场的大小。 左前方有一个洞口，里面黑暗弥漫，见不到光。 “小心点，跟着我。”陈闲低声说道。 霍胖子只敢点头，慌忙掐灭嘴里的烟，拔出手枪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洞窟内的气氛很压抑，或许跟气味有关。 顶上二十层那些人类肢体散发出的腐臭味，似乎都顺着电梯井道蔓延了下来，充斥在地底这个古怪的密闭空间，本来这里空气的含氧量就很低，现在更是让人呼吸困难。 “小陈，这里有没有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霍胖子忍不住问道，心跳加速得让他脸色涨红，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灵体？”陈闲问道。 霍胖子嗯了一声，说道：“死了那么多人，有一个两个也不奇怪吧？” 陈闲沉默着，细心观察了一下四周，很快就给了霍胖子一个肯定的答复。 “没有灵体，但这里的血腥味很重，可能有别的东西。” 刚听见没有灵体这几个字的时候，霍胖子还表现得极其兴奋，脸上紧张的表情也变得松缓不少，但一听后面的话......还有别的东西？？ “有呼吸声。” 陈闲说这话的同时，略微转了一下头，仔细听着洞窟角落传来的声音。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什么也看不见，但陈闲确实听见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呼吸声。 “呼吸声？”霍胖子一愣，顺着陈闲看的方向看过去，表情非常疑惑，“那里什么也没有啊，我也没听见呼吸声，是不是你听错......” 霍胖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陈闲扬起了头，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表情变得极其诧异，这是他第一次在陈闲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顺着陈闲的目光，霍胖子也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 洞窟顶上，在那个被阴影遮掩的黑暗角落中，隐约趴着一个人。 “好像不是灵体，是实体。”陈闲说道，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将霍胖子往后拽了拽，死死盯着天花板上趴着的那个人。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源头就在这个人身上。 当然，用“人”这个字来形容它，其实并不准确。 如果按照霍胖子他们部门内的系统描述，应该是这样。 目标大致呈人形，身长约230厘米左右，暂无法判断性别，目标皮肤组织严重缺失，双腿出现异常变化，大腿至脚腕曲线有鸟类生物特征，脚掌只有四趾，脚长约为正常成年男性的两倍。 从基础形态即可判定，目标属于异常生命。 “你能对付它吗？”霍胖子将枪口对准了那个怪物，手指搭在扳机上，但却不敢随意开火，只是焦急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在霍胖子眼中，陈闲虽然是异人，但他的本事好像只能对付那些灵体。 灵体在异常生命的概念中只算是一类大分支，除开灵体之外，“异常生命”这个概念里还包含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现在他们遇见的这个怪物就是例子。 “不好说。” 陈闲仰着头，看着那个趴在洞窟顶端的怪物，眼中闪过了一丝凝重。 异常生命的危险程度，可以通过它们体内携带的能量判断，阴阳粒子的含量越高，它的能耐也就越大，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陈闲还感知不到这个怪物的能量。 这个怪物就像是一团会呼吸的空气，并没有散发出半点能量，如果它没有发出呼吸声，陈闲甚至都很难发现它，毕竟它所处的位置太偏，一眼扫过去很容易就忽略掉。 怪物身上穿着一件破烂的衣服，被血污浸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但从领口与两肩的曲线结构来看......这衣服挺眼熟。 陈闲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此时，怪物也意识到被陈闲他们发现了，粗糙的呼吸声逐渐变大，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睁开，紧紧盯着下面的两人。 “闪开！” 陈闲喊出声音的瞬间，急速拽着霍胖子往旁边迈了一步。 只在一瞬间，之前霍胖子所站的位置就多了一个窟窿。 地面上的窟窿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边缘不规则且非常粗糙，像是被某种钝器猛击砸出来的，里面散发着腥臭刺鼻的气味。 “什么东西？？”霍胖子有些慌了，脸色煞白地问道，“刚才什么东西落下来了？？” 陈闲仰着头死盯着那个怪物，沉着嗓子答道：“舌头。” 在怪物出手之前，陈闲很清楚看见它有个张开上下颚的动作，在本能般拽着霍胖子躲闪时，它嘴里就窜出来了一条血色的条状物，从形状来看好像是舌头。 随着一声闷响，怪物从洞窟顶落了下来。 霍胖子一只手拿着强光手电，一只手握紧了手枪，肥胖的身躯因为紧张而轻微地颤抖着，细密的汗珠也不断地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滑落，整个人都处在了精神紧绷的状态。 “别怕。”陈闲轻声说道，“有危险我会挡在你前面，毕竟这是我的工作，我不死你也死不了。” “你这话听着怎么丧得慌呢......”霍胖子颤抖着，硬是从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闲瞥了霍胖子一眼，见他满脸的紧张，不禁有些诧异。 按照常理，侦破部应该是跟这些异常生命打交道最多的部门，但看霍胖子这模样，怎么像是有点怕呢？ “你别看我，看那玩意儿去！”霍胖子注意到了陈闲的目光，表情有点不自在，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委屈几分，“我又不是经常上前线的战斗人员，就算上前线，我负责的也是远距离狙击目标，我又没跟它们近身交过手......” 陈闲忍不住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 怪物在落地后并没有急于攻击陈闲他们，而是转动着畸形的眼球，不断打量着他们，似乎是在观察什么。 “你枪法准吗？”陈闲突然问了一句。 霍胖子本能地点点头：“还行。” 陈闲挡在霍胖子的身前，头也不回的说道。 “它的目标是你。” “是我？”霍胖子一愣，“凭什么啊！我又没攻击它！扳机都没扣过！” “跟枪的联系不大，估计是因为它觉得你比我弱吧。”陈闲一脸的冷静，说这话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而像是在认真分析着什么，“柿子挑软的捏，这本来就是无法违背的生物本性。” 异常生命的特征与普通生命没什么两样，在对付敌人或是猎物的时候，它们有近乎于野兽的本能。 在面对多个目标时，它们通常都会挑选最薄弱的一个目标下手。 它们判定一个目标强弱的方法，与陈闲这类的异人判断敌人强弱的方法一致，都是通过观察对方的“气”来判断，换言之就是对方体内扩散出能量粒子的多寡。 无论是阴属性还是阳属性，能被人感知到的粒子能量越多，能耐就越大。 所以在那个怪物眼里，霍胖子是弱势的一方，而陈闲则是一个极具危险性的目标，因为它从这个瘦瘦弱弱的人类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它觉得危险。 “砰！” 伴随着这声古怪的闷响，一条粗壮且遍布脓疮的舌头从怪物嘴里弹射出来，如蛙类动物捕食昆虫一般，舌尖直奔霍胖子的头颅射去。 而在这瞬间，陈闲也有了动作， 没等怪物反应过来，陈闲悍然伸出右手拽住了那条舌头，如同拔河一般，使出浑身的力气开始往后拖拽。 “我牵制它，你找机会开枪打它眼睛。” “明白！” 第十一章 猎人 异常生命这个纲目科属里的物种很多，灵魂化成的灵体只占其中一部分，还有许多未知的生物被囊括其中。 这些生物，有时比灵体更可怕，也更难对付。 陈闲从十八岁那年挂牌成为临时工开始，也陆陆续续接触到了一些奇怪的“生物”。 这些如同从噩梦中走出的异常生命，只有少数是由人类变化而成，并呈现出了各不相同的生命形态，但它们最低也持有三成的人类特征。 陈闲他们遇见的怪物就是如此，身体保持有大量人类特征，而且还穿着一件近乎于残片的破衣服，应该是“生前”的残留物。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霍胖子已扣下扳机，子弹裹带着一股朱砂燃烧的气味，准确无误的击中了怪物右眼。 那只眼珠就像是装满脓水的气球，直接被手枪里的特制子弹击爆，肮脏恶臭的血水，混合着不知名的浑浊液体流了一地，发出了浓重刺鼻的氨水味，像是下水道的味道。 霍胖子捂着嘴干呕了几下，强忍着恶心，抬起枪口便准备再来一枪。 “小心！” 听见陈闲的声音，霍胖子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往旁边跑去，在这瞬间他身后也传来了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墙上。 回头一看，被砸在墙上的是陈闲。 “力气太大......有点控制不住......” 陈闲无奈地说道，整个人都被那条舌头顶在墙上，身上沾满了污秽恶臭的液体，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这怪物比普通的异常生命要强，比陈闲想象的难对付。 霍胖子打出的那一发子弹，并非是普通手枪的制式子弹。 子弹表层凹刻有道教天师派的符箓，子弹内部还含有朱砂赤硝等数十种矿物原料，用宗教学的说法，这种子弹可破阴阳，科学点来说就是能影响阴阳粒子的变化。 就拿灵体来举个例子。 普通的子弹无法击中灵体，因为灵体对子弹而言相当于空气，但这种被加工过的特殊子弹就不一样了，不仅可以击中灵体，还能破开某些异常生命的防御，比如刚诈尸起来刀枪不入的“僵”。 曾经陈闲见过有人使用这种子弹，威力的确很大，类似于达姆开花弹，击中目标就会瞬间炸开一个大窟窿。 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子弹对于这怪物杀伤力有限，只是击破了它的眼球而已，眼眶以及内部的神经都完好无损，这都是陈闲观察过后得出的结论。 “啊啊啊！！” 怪物疯狂的嘶吼着，受伤并未让它失去战斗能力，反而激怒了它，让它陷入了一种无休止的狂怒里，从它另一只眼里透出的眼神来看......它现在只想活撕了面前的这两个人类！ 陈闲虽说拽住了怪物的舌头，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样没什么用，双手很难控制住怪物的动作，因为它的力气跟自己相比，简直强了不止一倍！ 那画面，就像是怪物拿了根棍子戳着陈闲到处甩一样，轻轻松松的没有半点压力。 霍胖子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下意识的扣动扳机，瞄准怪物的头部连打了四枪。 不得不说他的枪法准得可怕，在第一枪击爆了怪物另外一只眼睛后，剩余的三发子弹，都打在了同一个眼眶里，想要借此来给怪物造成更大的伤害。 但事实证明，这种轻型热武器对它没多大用处。 哪怕子弹爆炸的威力骇人，也无法摧毁怪物看似由腐肉组成的眼眶。 此时，洞窟里那种化学氨水的气味越来越浓。 陈闲感觉头晕得厉害，霍胖子也是如此，只是他的抵抗力要比陈闲弱很多，在陈闲感觉头晕的时候，他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 霍胖子臃肿的身躯摇晃了几下，在快要失去平衡前，用手撑住了墙壁，颤颤巍巍地举起枪口打算再开两枪试试。 不过等他吃力的把枪举起来，也彻底失去了扣动扳机的力气。 陈闲见情况不妙，急忙开口向霍胖子喊：“你赶紧往远处跑！屏住气别呼吸！” “我他娘......”霍胖子口齿不清的骂了一句，眼睛一闭就仰头倒在地上，嘴里好像还嘟囔了几句什么，陈闲也没能听清。 在陈闲注意力分散时，怪物抓住机会将舌头抽了回来，舌肌猛地绷紧如鞭子般甩动，轰然砸在了陈闲腹部。 只在瞬间，陈闲的本能反应让他有了躲闪的动作，那条怪舌只击中了他的侧腹部，划开了一条深可见骨的半圆形伤口。 透过那条血肉模糊的伤口，完全能看见陈闲森白的肋骨，还有那些蠕动着，正处在工作状态中的内脏。 陈闲低下头看了一眼伤口，又看了一眼倒在旁边昏迷不醒的霍胖子，不禁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 像是霍胖子这种身份特殊的人死在这里，势必会给陈闲带来一系列的麻烦，特别是建立在他还活着但胖子却死了的状况下，虽然上级不一定会迁怒到陈闲身上，但肯定也会盘问他暂时拘捕他等等...... 曾经他遇见过这样的事，所以他对现在的处境很是担忧。 他只怕霍胖子死，他并不怕自己死，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不会死的。 在陈闲开始与侦破部合作办案以来，这些年也落入过不少危险的境地，甚至有数次极端的情况，让他被某些目标从生理层面上“杀死”了。 或是被开膛破肚，或是被挖出心脏，更是有一次被推入了浓度极高的硫酸池中。 这些事放在普通人身上，恐怕早该死一百遍，但陈闲则不然。 他总是能活过来。 以至于他都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杀死自己，所以他从不担心自己会丢掉性命。 这是陈闲的秘密。 除开他早已逝去的爷爷之外，没有一个人知晓。 对于自己身上几乎可以看见内脏的伤口，陈闲的表现仿佛司空见惯，一边躲闪着怪物不断甩动砸来的舌头，一边熟悉地扯着衣角，很随便地擦拭着伤口周边的血迹。 “不能让他死在这......” 陈闲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霍胖子，准备实施之前就想好的计划。 在许多临时工眼里，像是这种刀枪不入的怪物是很棘手的。 想要消灭它们就必须另寻它法，或是使用更高一级的特殊制热武，或是使用宗教类的某些术法。 总而言之，这些方法陈闲都用不上，因为他现在没有这个条件。 不过他倒是有一个特别的办法，说不准能除掉这个怪物，这办法在之前他就想到了，只可惜有霍胖子在场，他不是很想在霍胖子面前做这些事。 “嘭！！” 又是一声巨大的闷响，洞窟的边缘再度被怪物砸出一个窟窿，空气中弥漫的氨水味越来越重，几乎都要让人窒息了。 在这种情况下，陈闲真心觉得霍胖子撑不了多久，洞窟里的味道比下水道还恶心，就像掉进了大型粪坑里。 连陈闲都觉得缺氧，更何况体质差了他不止一筹的霍胖子。 “啊啊啊啊！！” 怪物凄厉的嘶吼着，扭曲的叫声不断在洞窟内回荡，那条遍布脓疮的舌头无比灵活，如同活过来的一条长鞭，看似毫无章法的在胡乱抽打。 陈闲不断变换位置，时不时还会抽空看怪物一眼，他的表情非常纠结，像是即将要做什么事，但打心底又不想这么做。 过了差不多半分钟的光景，陈闲这才一咬牙，彻底放弃逃窜，转而向怪物跑了过去。 长舌是这只怪物独有的武器，它与人类的长兵器有一个共同的特性......就是被近身之后它会非常难受。 陈闲起跑的位置，距怪物恐怕不过八米。 几乎眨个眼的工夫，两步一窜就到了怪物身前。 看见猎物近身，那条古怪的舌头也开始往怪物口腔里收缩，似乎是打算缩回去一部分再收拾陈闲，但它却没想到陈闲的速度更快。 如同山林里捕杀猎物的猫科动物，陈闲直接从侧面扑到了怪物身上，一口咬住了它颈部的那块肉—— 一瞬间，怪物惨绝人寰的尖叫就在洞窟回荡起了来，而陈闲也吐出了嘴里散发着臭气的腐肉，满脸厌恶地张嘴又咬了上去。 在这时候怪物才猛然意识到，它面前的并不是猎物...... 是猎人。 第十二章 生吞活剥 黑暗洞窟里不断回荡着怪异的咀嚼声，像是有野兽在生撕啃咬猎物，那种怪异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在空气里，腐臭的血腥味逐渐压过了氨水味，虽然闻起来让人作呕，但比起之前的刺激性气味而言，已经显得温柔了许多，至少让人没那么难受了。 当陈闲最后一口咬断怪物的颈椎，不断抽搐颤动的怪物残躯才逐渐安静下来，终于有了一种死物该有的样子。 “咳咳......” 陈闲咳嗽了几下，靠着洞窟边缘缓缓坐了下去，对于之前发生的这些事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此刻他没有太多的反应，倒是很平静地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四周随处可见怪物的残肢碎体，都是它之前挣扎时被陈闲咬下来的，大块的残肢占据多数。 地上到处都是散发着恶臭的粘稠血液，用脚踩过去都会粘鞋底，拉丝得有半米多长，那画面极其挑战普通人的心理底线。 为什么陈闲不想在霍胖子面前出手，原因就是如此。 在没有合适的武器攻击目标时，他能够依靠的只有一嘴天生好牙，还有怎么都吃不坏的肠胃。 不过他这种作战方式是很难被普通人接受的，曾经就有一个侦破部的临时工跟他搭伙办案，也遇见了类似的事......结果办完案就被送进医院进行精神诊疗了。 从那以后开始，陈闲在部门里就变成了独狼，基本上不会跟别人搭伙办案，因为他自己也清楚，真跟那些玩意儿动起手来，那画面确实感人，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太难吃了......怎么长的啊这是......” 陈闲不停地吐着唾沫星子，满脸的嫌弃，虽然他一般只会食用灵体，对于这种有实体的异常生命是能不碰就不碰，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在之前的过程中，他已经尽可能注意别吃这怪物的肉了，可是固体好吐，液体可不容易控制，那些像是腐烂了数月的血液，还是多多少少流进了他的胃里。 如果非要比喻的话，那味道就像是从粪坑里捞出来的变质胶水，既有下水道的恶臭，又有胶水那么粘腻。 “哎我......我怎么晕过去了......” 霍胖子这时也醒了过来，脸上迷迷糊糊的像是刚睡醒，特别迷茫地爬起来左右看了看，然后目光在陈闲身上聚焦。 “那怪物呢？”霍胖子迷迷糊糊地问。 “这儿呢。”陈闲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衣服，遮住了腰间还未愈合的伤口，然后指着身边的畸形头颅说道，“已经解决了，暂时没危险了。” 一听这话，霍胖子顿时清醒了八分，着急忙慌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陈闲身边仔细看了看那个畸形的脑袋，这才松了口气。 “你可以啊！” 霍胖子双眼发光地看着陈闲，眼里惊讶之余，也有说不出的好奇：“你怎么解决它的？我记得你没带什么武器吧？” 说着，霍胖子左右扫视了几眼，脸上的表情慢慢僵硬。 “这怎么看着跟屠宰场似的......你把它咋了？” “拆了。”陈闲平静地说道，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眼里也闪过些许的无奈，“这个异常生命的活性太强，断手断脚对它来说没什么影响，最后是颈椎被我弄断了才咽气......” 无论是人类还是异常生命，体内的骨骼都有不同的差异。 就拿这只怪物做例子，它身上最脆弱的骨头是腕骨，最坚硬的就是它的命门颈椎，这都是陈闲一口一口啃出来的答案，绝对保真不掺水。 但这些事，也就只能在陈闲心里想想，可不敢跟霍胖子说，免得把这胖子吓出阴影来。 “你下手够狠啊.....”霍胖子皱着眉，用脚踢了一下地上的碎肉，表情有些恶心，“这里应该没别的危险了吧？” “暂时没发现。”陈闲答道，安静地看着霍胖子，“要继续搜索吗？” “那就随便看看吧，实在不行就回去，等支援来了再说......” 听见这话，陈闲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肉，头也不抬地跟霍胖子说道：“那边有个洞口，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行。”霍胖子应道。 捡起地上的手电，陈闲领着霍胖子向洞窟最深处走去。 但在经过怪物的某部分残尸时，陈闲的脚步顿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低头看了过去。 这部分残缺的肢体，应该属于怪物主躯干，身上还有几块破破烂烂的布片，是以前衣服的残留，右胸前的布片上挂着一个金属牌，被血污浸染后看着脏兮兮的很不起眼。 在手电灯光下，它隐约反了一下光，顿时就引起了陈闲的注意。 “等等。” 听见这话，霍胖子刚要问怎么了，只见走在前面的陈闲突然蹲了下去，从怪物的衣服上扯掉了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是块金属制的工牌。 【雾山精神病院院长：宋寒生】 看见这行几近模糊的小字，陈闲跟霍胖子不禁面面相觑，心里都活泛起来。 院长？ 难道这个怪物就是院长变的？ “它的魂魄早就离体了.....变成灵体之后还在办公室那边堵了我们一次.....”陈闲看着手中的工牌，耐心地分析着，“最后它是被那个精神病人给除掉了......也就是说这怪物无魂无魄.....无魂无魄能起尸吗？” 说到这里，陈闲眉头紧皱，好像碰见了天大的难题。 他不是没有遇见过死尸转变为异常生命的情况，但在那些情况之中，死尸的体内是有魂魄存在的。 按照道家的说法，死人若要返阳，体内至少需要一魂一魄，如果有某些方术的加持，这个条件也能放低一点，但至少也得有一魂或者一魄。 无魂无魄的尸体能起尸？ 这种情况真的存在吗？ 陈闲越想越迷茫，逐渐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见识太少了，说不定真有这种事呢？ 与此同时，霍胖子点了支烟，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陈闲一句：“你说院长在这里干什么？” 陈闲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但既然他的尸体在这里，那就有很大的可能......在外面起火之前他就待在这儿了。” 话音一落，陈闲也不再多想，将那块工牌丢在地上，带着霍胖子继续向那个洞口走去。 “不管他想干什么，但既然他的尸体在这里，那就必然有他的道理......” 黑暗的洞窟中，只有手电作为照明的光源，惨白的灯光在这种时候格外瘆人，许多平时看不见的灰尘，在这种情况下都变得异常显眼。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尘埃，仿佛扑火的飞蛾一般，不断的往手电的灯罩上撞。 行走在这种地方，陈闲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愈发压抑，连霍胖子都感觉有些不大自然了。 “你没事吧？”霍胖子突然问道，假装不经意地往陈闲脸上看了一眼，“之前你跟它交手没受伤吧？” “还行，没大碍。”陈闲简单的回应道。 霍胖子抽了口烟，感觉陈闲有点不对劲，情绪上有一些很明显的变化，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更沉闷了。 是之前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霍胖子心里嘀咕着，想要问问陈闲，但一看他那副死人脸，话就憋了回去，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没大碍就好......唉......” 跨过漆黑的洞口，穿过一条狭窄短暂的隧道，陈闲他们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是一个古怪压抑的房间，大体呈一个规整的正方形，面积约有五十平方米左右，地上满铺着深灰色的石砖，四面墙上还有许多模糊的浮雕壁画，看着不像是近代的东西。 陈闲四处又扫视了一遍，借着手电的强光，他发现这个房间的东北角，那个最阴暗的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 由于距离较远，所以他也不敢断定，但从整体轮廓来看...... 那东西很像是一副棺材。 第十三章 落殍阵 “棺材？” 陈闲将手电灯光停留在那里，眯上眼睛仔细辨认着。 那个物体呈现出一种让人费解的黑色，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都未出现反光现象，似乎能吸收大量可见光波段电磁辐射。 “那是什么东西？”霍胖子也注意到了角落的黑色轮廓，便主动问了陈闲一句。 “看轮廓像是棺材。”陈闲不确定地答道。 得到答复，霍胖子左右看了几眼，表情愈发诧异。 “棺材？” 霍胖子嘀咕道，手里也没闲着，正忙着给手枪换弹匣：“看这地方的装修不像现代的风格啊，不会是古墓吧？” “说不准。”陈闲说道，拿手电在四周晃了晃，“这里的浮雕壁画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轮廓都有点模糊......霍叔，你能看出这里是什么朝代的吗？” “我又不是考古专家，我上哪儿知道朝代去？”霍胖子无奈道。 陈闲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问道：“过去看看？” 霍胖子自然知道陈闲想干什么，所以他才急着换弹匣做准备。 见霍胖子没异议，陈闲便带着他往东北角走。 “小陈，如果那真是一副棺材......棺材里的玩意儿不会诈尸吧？” “有可能。” “那咱们这么过去......会不会太轻敌了？”霍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见陈闲没什么反应，便急忙补充几句，“我可是见过古墓里起尸的那些玩意儿，没一个善茬！” “放心吧，没事的。”陈闲安慰道，“它只要敢跳出来，我就能把它再按回去。” 听见这话，霍胖子稍微宽了点心，没那么紧张了，不过一想起之前经历的事，他还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上前线跟这些异常生命打交道......真特么不是人干的活！ 霍胖子心里嘀咕着，但有陈闲在场，他也不敢抱怨太多，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一双小眼睛乌溜溜转着，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附近的风吹草动。 距离东北角越近，陈闲就发现了这个“墓室”里的更多异状。 特别是在走到这个“墓室”的中间部分时，陈闲极其突兀地停下了脚，低下头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霍胖子也急忙停下脚，见陈闲低头看，他也学着把头低了下去。 地面上有一个赤红色的巨大图案，总体由三个大小不等的圆圈组成，一环套着一环。 最小的圆里画着三道符箓。 中等大小的那个圆里，则有许多抽象模糊的小人图案。 至于最大的那个圆......全是符。 那些符的字体非常细小，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在这个约莫三四平方米的圆里，至少画了几百甚至上千道符箓！ 勾画这个图案的颜料应该是朱砂，从味道以及灯光下的反馈就能看出来。 “这好像是个阵局。”陈闲突然说道，眼神变得深邃了几分，仿佛是在回忆，“我记得在部门里的资料上见过......” 部门里的资料非常繁杂，可以说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普通人花一辈子也看不完，再加上这些资料并不是公开的，需要花大价钱去买，所以陈闲也跟大部分员工一样，都是选择性的去买适用于自己的资料。 他买过一些异常生命的研究报告，一些对付异常生命的特殊教程，还有一些宗教类的科普书籍。 在两年前，他就买过一份名叫《万阵广集》的资料。 提供这份资料的人是龙虎山的上一任天师，据说是从龙虎山典藏古籍之中摘录下来的部分资料，原著作人是唐朝的一个道士，同样从师龙虎山，道号风名子。 这份资料的大致内容就是科普阵局，比如一些道教常见的阵局，或是民间的某些偏门邪阵等等。 资料中只有粗略的讲解描述，并没有破阵的方法，但好在它是带插图的资料，所以陈闲也能拿它当百科全书看。 其中有一个阵局的插图，与地上的这个图案极其相似。 仔细回忆了一阵，陈闲已经可以断定，那个阵局的插图与地上的这个图案......相似程度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个阵！ 也只有那个阵才能解释通一切。 为什么精神病院的人在取走钥匙后，没有杀洪金喜灭口，反倒是把他放回去自首，从而导致引来了霍胖子他们...... “霍叔，我们部门的敌人应该挺多的吧？”陈闲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听见这问题，霍胖子下意识地点点头，说道：“那肯定啊，国内不守规矩的异人都得咱们办，不守规矩的异常生命也是咱们负责处理，敌人能不多么？” 说完，霍胖子一皱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你问这个干嘛？” “你不是想不通他们为什么放走洪金喜吗？”陈闲抬手指了指地上的阵图，意味深长地说道，“答案就在这个阵局里。” “这是个阵局？”霍胖子愣了一下：“你确定？” “确定。” 陈闲点点头，回忆着资料里的描述，跟霍胖子说道：“这个阵局，起源于道家分支的一个北方民间法脉，最早出现是在唐朝，叫落殍阵。” 殍，顾名思义，指受饥而死的人。 用道家的说法，那些饱受饥饿之苦而死的人，死后大多心有不甘，三魂怒七魄怨，堕入饿鬼道后便不离阳世，喜欢横行作祟于人间。 但这只说到他们的魂魄，他们的肉身呢？ 肉身亦是如此，甚至犹有过之。 在有限的资料记录中可以找到相关的记载，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一旦饿殍的尸体被窜阳导致起尸，后果大多都很严重。 落殍阵是一种特殊的控尸阵，从名字就能看出，它控制的死尸是以饿殍为主。 据《万阵广集》记载，被落殍阵操控的尸首名叫殍孽，极其非常的难缠，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连各法脉的阴阳方术都对它们不起半点作用。 其中最重要的还有一点。 在饿殍阵能够影响的范围里，只要有人死去，那么死者的尸首就会变成新的殍孽。 唯一能克制这个阵局的方法就是破阵，但资料里却明确提到过。 落殍若灾，无方可解。 这句话的大致意思就是，落殍阵几乎等于自然灾害，根本没有办法可以破解。 “照你这么说，这是个无解的阵局？”霍胖子紧皱着眉。 “差不多吧。”陈闲蹲在地上，用手抚摸着阵局最中间的三道符箓，“这里是阵眼，应该有起阵的法器插在符箓上才对，但这里没有法器.....只能说明起阵的时候失败了。” “你感觉是谁布的阵？”霍胖子问道。 陈闲笑了笑道：“说不定是院长，毕竟这一层只有他在，也没有别人了。” “起阵失败了......”霍胖子的眉头越皱越紧，“如果起阵成功了会怎么样？” 陈闲轻抚着地上的阵图，像是在观赏一件艺术品，头也不抬地问霍胖子：“你见过别人钓鱼吗？” 霍胖子嗯了一声，说见过。 “有可能，我只是说有可能......院长他们放过洪金喜，是想拿他当鱼饵，既然他们知道钥匙的事，也必然知道洪金喜在被你们追捕，知道你们也在寻找那把钥匙。” “洪金喜投案自首，你们肯定会出面找他要钥匙，一来二去，你们只能被牵着鼻子来这所精神病院。” “广场上跪着的那些病人死尸，应该就是他们准备用落殍阵操控的殍孽，至于这个阵局失效了它们为什么还能喘气.....这点我也解释不了。” “总而言之，他们布阵就是为了杀人，他们事先就猜到你们会来，所以才会做这么多的准备，就怕你们不来。” “如果不出意外，在你们得到总部的全力增援之前，肯定是来多少死多少，甚至有我在也保不住你们。” “他们想把我们一锅端了？”霍胖子瞪大眼睛，表情又惊又怒，“这他娘的手笔也太大了吧？！拿几百个病人布阵就为了杀我们？？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我也想知道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陈闲看了霍胖子一眼，又回过头去，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他们在宁川市开了这么多年的精神病院，不会真的只为了一把钥匙吧？贼王在宁川他们就守在宁川？就这么有耐心吗......” “说不准。”霍胖子冷笑道，“那把钥匙对于有心人来说，价值可是无法估量的。” “我怎么觉得是有其他原因呢......”陈闲嘀咕道。 “可能是你想多了。”霍胖子说道。 陈闲抬头看了他一眼，虽说语气有点不确定，但眼神却十分肯定。 “不是想多了，是我的直觉.....” 说着，陈闲转过头，打量着四周的古怪浮雕，眼神变得愈发肯定。 “我总觉得这里藏着另一个的秘密......说不定是跟钥匙无关的秘密。” 第十四章 麻瓜 “小陈，外面广场上的那些尸体，应该算是落殍阵的起阵要素吧？” 霍胖子倒是不在意陈闲口中的秘密，转而问着其他感兴趣的事。 在他看来，陈闲是个有点神经质的人，谁都有想多的时候，霍胖子自己也不例外，所以他并没有把陈闲的话放在心上。 “应该是。”陈闲答道，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搓了搓手指上残留的朱砂，“饿殍就是饿死的人，我看那些病人一个个骨瘦如柴的，倒也符合饿殍的条件。” “他们都是活生生被饿死的？”霍胖子紧皱双眉，表情有些不忍。 陈闲点点头，没说话。 “医院的这帮龟孙子还是不是人啊！” 霍胖子气愤地骂道，眼里满是愤慨：“那些精神有问题的人本来就是弱势群体，好像还有不少流浪汉，把事情搞这么大也不怕.....” “不怕是因为没人在乎。” 陈闲打断了霍胖子的话，把手指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确定闻不见朱砂的气味，这才放下去。 “社会上没人在乎这些病人的死活，所以医院的这些人更不可能在乎，国内的人口总数太多了，只是少了几百个而已，没人会注意到。” 话音一落，陈闲拿起手电往前照去，说道：“但他们办的这事确实挺丧尽天良的，这不就遭报应了么。” 霍胖子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陈闲倒是没注意到霍胖子的沉默，反而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试探着问道：“霍叔，我记得部门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侦破部的骨干领导都必须是异人......你应该不是吧？” “.......” 霍胖子看着陈闲，表情特别的微妙，像是想骂人但是又忍着没骂。 足足沉默了半分钟，霍胖子这才开口。 “什么叫你应该不是？你都不问我是不是......难道我长得不像异人吗？” 听见这个问题，陈闲倒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回想起之前遇见那怪物霍胖子吓得脸色煞白的样子...... “不像。”陈闲有些严肃地皱着眉，大脑里不断分析着霍胖子是异人的可能性，嘴里念念有词，“你可能有从军的经历，身手也不错，但我感觉你就是个麻瓜。” “麻瓜？什么玩意儿？”霍胖子一愣。 “麻瓜就是普通人，这是前几天我新学的词，我觉得挺贴切的。”陈闲皱着眉说道，看霍胖子的眼神有些怜悯。 侦破部是异人数量最多的部门，所以这个部门里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其中有一条就是骨干领导必须是异人。 这倒不是歧视非异人。 主要是异人大多心高气傲难以管理，让一个普通人去当异人的领导，只会迎来无法服众的局面，所以就有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 看霍胖子这膀大腰圆的模样，真的不像是异人，那他是怎么当上领导的？ 陈闲陷入了深思，但稍稍一想，就会为霍胖子感到心疼。 霍胖子要么是走关系要么就是出身不一般，他也就这两条路了，像是他这种不是异人的麻瓜......在部门里应该很受排挤吧？ 想到这里，陈闲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胖子还挺好相处的，也没架子，在部门里那么受排挤......可惜了！ “我特么真的想把你的头给锤下来！”霍胖子最终还是憋不住脏话，开始对陈闲口吐芬芳：“你用你的猪脑子想想！我如果不是异人我能当领导？我拿屁去服众啊？” “难道你是异人？”陈闲露出了一副特别惊讶的样子，兴致勃勃地问道：“你的特异功能是什么？介意展示一下吗？” “我特异功能是能把人脑袋锤下来，你信不信嘛？”霍胖子反问道。 陈闲一愣，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说道：“你这种特异功能挺特殊啊。” 霍胖子气得翻起了白眼，也是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陈闲的脑回路看似正常，实则是有点不大对劲的。 平常不跟他交流还好，怎么这一深入交流就......觉得他是个傻子呢！ “我的能力是视力，动态视力比正常人高几十倍。”霍胖子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也不敢再胡乱说了，生怕陈闲这个二傻子相信：“以前没当领导的时候，有任务上前线我都是狙击手，知道什么叫百发百中吗？知道什么叫百步穿杨吗！” “是这样啊......我就说呢......” 陈闲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想起之前跟怪物交战的画面，顿时就信了霍胖子给的答案。 那怪物的神经反应速度很快，而且会有意识做出躲闪的动作，再加上交战双方的距离很近......在那种情况下，想随便用子弹打中它眼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霍胖子就做到了，并且弹无虚发。 “说起能力......我记得你的能力是吃灵体吧？”霍胖子冷不丁地问道。 陈闲没吭声，默默地看着他。 “那怪物跟被碎尸了一样，你说是你拆的，你怎么拆的？徒手拆？”霍胖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陈闲，对这个问题也是很好奇。 “我们还是过去看看那副棺材吧。” 陈闲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打着手电，指着远处的黑色棺椁：“说不准那里就有钥匙的线索。” 说罢，陈闲大步走了过去，并用手势示意霍胖子跟上。 霍胖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陈闲的背影，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跟着陈闲便向东北角的黑棺走去。 在行走途中，陈闲显得异常的沉默，而霍胖子也不言语，默默地跟在陈闲身后，还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烟，看着颇有些悠闲。 但就在他拿打火机点烟时，只听“砰”的一声，房间西北角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高空坠落下来，但听着不像是重物，因为声音并不沉闷。 陈闲反应最快，几乎在瞬间就用手电照了过去，霍胖子反应也不慢，飞快地拔出手枪瞄准了发出声音的方向。 在手电强光的照射下，那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发出怪响的角落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刚才是什么东西？”霍胖子不敢放下枪，转头看着陈闲问道：“你是不是也听见了？应该不是我听错了吧？” 陈闲摇摇头，表情也逐渐凝重起来，低声说道：“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霍胖子似乎被之前的怪物弄出心理阴影了，听见那声怪响之后，目光时不时的都会往天花板上瞟，生怕上面再吊着一个吃人的祖宗。 “什么都没有......难道真是我们听错了......”陈闲拿着手电扫视一圈后，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疑惑起来：“但不应该啊......我们不可能一起听错......霍叔你刚才是不是.......” 说到一半，陈闲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霍胖子背后站着一道黑影。 不等陈闲将霍胖子拉开，那个黑影已经伸出双手拽住了霍胖子的一条胳膊，如同甩垃圾似的，直接将霍胖子砸到房间的角落里。 这一系列的变故，只发生在瞬间。 陈闲根本来不及阻止，霍胖子也来不及反抗。 待手电的灯光打在那道黑影身上，陈闲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诧异起来，眼神惊讶之余又有些许的奇怪。 袭击霍胖子的人，其实就是之前在广场上见过的，那个手撕院长灵体的十三号病人。 本以为病人进了电梯去往了其他楼层，毕竟在这里没见到她，但现在看来......她好像一直都跟在队伍后面。 陈闲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个女人。 但陈闲却怎么也想不到......十三号病人竟然是这副模样？！ 第十五章 十三号病人 陈闲怎么也想不到，让院长闻风丧胆的十三号病人......竟然只是一个看似长期营养不良的女孩子。 她站在距离陈闲一米左右的位置，赤着稚嫩的双脚踩在石砖上，消瘦的身体也只搭着几块破烂不堪的棉麻布片，凭感觉来说，她的年龄应该在十六七岁左右。 这个女孩的个子不算高挑，与陈闲相比只能勉强到他胸口的位置，身上沾满了污秽恶臭的血迹，脸上则残留着许多类似黑色沥青的不明物体，遮住了她本来的样貌。 唯一没有被那些污秽沾染的，只有她的眼睛。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一种独特的灵性，虽然这么比喻或许有些许夸张，但在陈闲眼里，女孩的眼睛看着真如初生的婴儿般纯洁。 陈闲从未见过那么干净的眼睛。 仿佛女孩从未被这个世界污染过，在她懵懵懂懂的眼神里竟然见不到半点世俗气，只像是两汪清澈见底的溪水。 谁能想到让院长闻风丧胆的十三号病人......竟然是这模样？ “你......” 陈闲刚说出第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女孩已经飞扑过来拽住了他的手臂，奋力一甩就想把陈闲也砸出去。 如果放在平常的情况下陈闲说不准就中招了，因为那女孩的出手速度太快，再加上是毫无预兆，几乎瞬间就对陈闲发起了攻击......想躲开确实很难。 但在霍胖子受到袭击后，陈闲的精神一直都是绷紧的，可以说他完全处在了一种战斗准备的状态里，每一秒都不敢大意。 所以在被女孩拽住手臂的瞬间，他也本能般的往外挪了一步，伸出双手飞快的反扣住女孩肘关节，借力使力将她甩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闷响，女孩吃痛地摔在地上，但很快就爬了起来，似乎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这一次女孩眼里很明显出现了对陈闲的敌意，那种危险的眼神，让陈闲想起了几年前在深山里遇见过的异常生命“狼身种”。 与人面狼身的那个异常生命一样，这个女孩的外表看着再怎么像是正常人类，也无法掩饰那种充满兽性的眼神。 她的眼神里已经失去了人性的光辉，只能看见充满兽性的残忍与愤怒，似乎瞬间就完成了人类到野兽的蜕变，那种诡奇可怖的变化，让陈闲不免有些诧异。 经过简单的交手，陈闲对十三号病人大概有了点了解。 从之前肌肤接触传来的反馈来看，她应该是处在一个普遍认知“活着”的状态下，呼吸频率与脉搏接近普通人的水平，暂时可以确定她是活着的。 但她是普通人吗？ 明显不是。 别看她一副弱不禁风营养不良的样子，这女孩的肢体力量，神经反应速度，运动协调性，这些都不弱于陈闲。 有很大的可能.....她是异人......这也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不是这样就只有另外一个可能，她跟那些怪物一样，也是一种异常生命。 当然，在两种猜测中，陈闲倾向于前者。 见那女孩又跟疯了一般扑了上来，陈闲本能地退后一步，瞬间抬起双臂架住了她挥来的巴掌。 没错是巴掌。 陈闲在这过程中已经看出来了，这女孩的身体素质确实很强，但她似乎没有跟人真正的动过手，攻击时完全没有招式套路可言，乱得毫无章法，基本上是能打到哪儿就打哪儿，看起来倒有些泼妇风范，尤其喜欢用指甲去挠人，或者就是大嘴巴子抽人。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是这么个理。 陈闲跟人交手的次数也不算多，但哪一次不是论拳脚功夫？像是十三号病人这样大嘴巴子加鹰爪功谁顶得住？ 在女孩近乎疯狂的高频率攻击下，陈闲显得有些应顾不暇，从一开始还能有来有回的还手，渐渐的就只能被动防守，逐渐有了种被女孩压着打的趋势。 “只能这么干了......” 陈闲咬紧牙关，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突然放弃了防守的动作，转而让女孩的右手抓住自己左肩，整个人不顾一切地反扑了上去。 女孩的指甲如金属利器般划破了皮肤组织，毫无阻碍地抠进了陈闲肩膀上的肉里，几乎都快要触及到骨骼，带着浓重腥气的血液瞬间就从伤口里流了出来。 由神经传来的剧痛，让陈闲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秒。 但也仅仅是一秒。 女孩来不及反应就被陈闲按在了地上，双腿的骨关节处被陈闲用膝盖死死压住，两只手也被陈闲分别按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我们不是你的敌人......”陈闲皱着眉说道，神经紧绷根本不敢松懈。 为了控制这个摸不清来路的精神病人，陈闲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但就算如此也无法彻底制住她。 女孩握着拳头哇哇地怪叫着，使出浑身解数开始挣扎，手臂不断挥动又砸在地上，带起了一阵呛人的灰尘。 在这过程中，陈闲不敢有丝毫松懈，哪怕肩上的伤口疼得刺骨也不敢松手，咬着牙观察她的呼吸节奏以及反抗的频率，花了大概半分钟才找出破绽。 当女孩的手臂再次放下，陈闲从她呼吸的节奏中抓住了机会，在她准备再次吸气时，陈闲已经瞬间抬起右手，横着一拳砸在她太阳穴上。 陈闲并不想杀她，所以在出手时刻意控制了一下手上的力道，这么一拳砸上去顶多就是脑震荡，还不至于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但陈闲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拳砸上去后女孩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晕过去，而是梗着脖子反口咬住了陈闲的手腕。 陈闲属于经常受伤的那种异人，俗话说久病成良医，对于伤势的初步诊断，他还是很有心得的，所以被咬住的一瞬间就知道骨头伤着了。 剧烈的疼痛感让陈闲有了下意识的动作，猛地抬起另一只手，作势就要挥拳砸下去，但拳头在半空中却停下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女孩就放弃了挣扎反抗，哪怕看见陈闲举起拳头，也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就那么默不作声地咬着陈闲的手腕。 任凭伤口的血流进自己嘴里，她依旧瞪着眼睛，死死地咬着不肯松口。 “我.....我们原来是不是见过？” 陈闲突然问了一句，看女孩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在这过程中，他并没有将手腕抽回来的打算，只是安静地直视着她的眼睛，又问她。 “我们是不是认识？” 在这相隔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女孩的面容似乎变得真切许多，陈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突然觉得心里难受，眼睛像是进了沙子一样发涩。 陈闲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个女孩，但此刻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她很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也记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见过。 突然间，女孩毫无预兆地松了嘴，目光变得如同陈闲的眼神一样复杂。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陈闲轻声问道。 女孩眨了眨眼睛，又一次张嘴咬住了陈闲的手腕，但这次却没有使上力气。 她只是轻轻含着正在流血的伤口，吮吸着不断往外流出的新鲜血液，脸上出现一种回忆的表情。 陈闲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却能看出她眼里的变化。 从回忆，到疑惑，再到迷茫。 “我好像真的见过你......但我不记得是在哪儿了......” 陈闲苦恼地说道，又仔细打量了女孩几眼。 这张脸熟悉却又陌生，根本没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但直觉却在告诉他，这女孩你真的见过，只是你忘记在什么时候见过了...... 这时，女孩突然松开了口，用一种极其迷茫的眼神看着陈闲，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见她眼里失去了敌意，陈闲想了想便放开了她. “你先起来吧，我不是你的敌人，你不用害怕。” 女孩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陈闲的话，“唔唔”的哼了两声，看着特别笨拙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她的动作幅度比较大，在她起身的过程中，一个沾满了血污的铜制物件突然从她身上的麻布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陈闲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 就只是这么一眼。 瞬间让他脸上失去了血色。 陈闲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铜制物件，动作僵硬地抬起头来，眼白布满了血丝。 “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第十六章 身世之谜 从女孩身上掉下来的铜制物件是一块类似身份证明的牌子。 差不多有两指宽，近一指长。 铭牌上凹刻有许多类似云纹的图案，在正中间则是刻着“013”的字样。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数字应该就是她的编号。 013，不就是指十三号病人吗？ 如果这只是一块普通的身份信息编号牌，陈闲肯定不会这么惊讶，他之所以会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就是因为......他也有一块这样的牌子。 造型，质地，编号格式，字体大小，完全相同。 唯一与这块铜牌不同的是编号。 他那块牌子上的编号是“000”。 “这块牌子是你的？” 陈闲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眼里血丝逐渐变得明显，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一种极其焦虑的状态，说话的节奏非常快也非常急。 “这块牌子是从哪儿来的？？谁给你的？？” 也许是被满眼血丝的陈闲吓住了，女孩呆呆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陈闲捡起地上的金属编号牌，拿到女孩面前示意她仔细看，想让她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复，但女孩却一直呆呆的不说话，像是听不懂陈闲的话，根本没有反应。 深呼吸了几下，陈闲逐渐冷静下来。 “对不起，刚才可能吓到你了......”陈闲握紧了手里的金属牌，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也不顾女孩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细声解释着，“这块牌子的来历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有点激动......” 这种并无太多特点仅是带着编号的铜制金属牌，对普通人而言可能没什么意义，哪怕放在家里也是破铜烂铁一块，但对陈闲来说.....这关乎到他的身世！ 在那些认识陈闲的人之中，绝大多数都只知道陈闲是宁川市的土著，他的父母很早就离世了，自小是被爷爷带大的。 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陈闲其实是个被收养的弃婴。 抚养陈闲的爷爷名叫陈跋，是一个特别喜欢旅游并且极其富有的老头子。 在二十二年前的七月，他游至广东沿海地区时在某渔村落脚，据说他是想体验一下沿海地区渔民的生活，所以在渔村足足待了近一个月才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他打算离开的那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打乱了他的计划。 狂风，大雨，雷暴......重重极端天气将渔村折磨了个遍。 当第二天太阳升起，台风已经过境到了湛江，渔村风停雨歇迎来了难得的平静，老人也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打点好行李准备前往广州， 前往汽车站的路有些漫长，需要沿着渔村码头边上的小道走，在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借助的情况下，大约需要徒步两个小时。 陈闲就是在这过程中被老人捡到的。 当时陈跋徒步行走在码头边上，突然看见海上有一团像是泡沫板的东西，随着咸湿的海风在浪花里翻滚着，不断被海浪淹没又再度浮起。 在喧嚣的风声里，老人隐约听见那块泡沫板上传来了婴儿的哭喊。 “你命大啊......才那么小一点就知道活着比死了强......”在陈闲十八岁生日那天，陈跋吃完蛋糕擦着嘴，这么跟陈闲感慨着，“那时候你的手还没有猫爪子大，但力气倒是大得有点出奇，我们把你救上岸了，你还死拽着泡沫板，费老劲才让你把手松开......” 当时的陈闲还只是一个刚出生不久处在襁褓中的婴儿，身上没有任何保暖措施，连裹身子的布都没有，如同垃圾一样被丢在泡沫堆里随着海浪肆意漂流。 陈跋将孩子救上岸后就立刻联系了当地的有关部门，开始着手寻找陈闲的亲生父母，因为一开始他以为是天灾人祸，但事实证明陈闲就是个弃婴。 他只是被父母丢在了波涛汹涌的海里。 仅此而已。 陈跋捡到他的时候，找不到半点与他身世有关的线索，唯一有可能与他身世相关的东西，便是那块从泡沫堆里翻出来的古怪金属牌。 甚至陈跋都怀疑那块牌子与陈闲无关，只是在台风过后凑巧冲到泡沫板上的垃圾，没什么实际意义，但他还是把牌子留存下来，待陈闲成年后交到了他手里。 这些年来，陈闲将那块金属牌标记为重要信息，一直在不声不响地寻找任何有关这块金属牌的线索，但也一直无果。 直到今天他见到了女孩的金属牌...... 除了编号有出入之外，其他的特征竟然跟自己的牌子完全相同！ 难道这会是一个巧合吗？ 陈闲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这世界上不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如果那块“000”的牌子跟自己身世有关，那么眼前的这个女孩会不会跟自己也有所关联？ 如果有关联，那看见她觉得眼熟也就可以解释了，至于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关联......暂时还不能确定。 “唔？” 女孩突然凑到陈闲身边，歪着头看了看他，似乎在好奇陈闲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见陈闲还在沉默，女孩就试探着拽了拽他手臂。 “有点麻烦。” 陈闲突然开口，皱着眉看了女孩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处在昏迷状态的霍胖子，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带女孩离开这里，但同时他的心里又有点矛盾，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将女孩带走会不会有点太过自私了？ 毕竟在这起案子里，自己只是来帮忙的临时工。 按照行内的规矩，这所精神病院里的所有东西包括人，自己都不能私自带走。 因为这都是可能与案件有关的线索，哪怕还没有确定对案件是否有帮助，也都必须交由部门来处理，可一旦这样，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无论这个女孩是什么身份，是参与者还是受害者，她都会被送到京城的总部进行调查研究，到那时再想接触她可就难了。 还是说跟霍胖子合作，让他们帮忙从女孩身上找找线索？ 但很快陈闲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陈跋曾经给他交代过，他的身体异于常人，也不同于一般的先天异人，所以他的亲生父母有比较大的概率也是异人，抛弃他说不定是有原因的。 正因如此，陈闲的身世背景很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像是寻找亲生父母这种事一定要掩人耳目，绝不能过于张扬。 守秘局并不是不透风的墙，至少在这些保密等级较低的事上，他们的嘴可没那么严实，如果自己寻找父母的事传了出去...... 绝对不行。 陈闲咬了咬牙，这事决不能让守秘局掺和。 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先把女孩带走，等挖出线索后再把她交给守秘局，这样对谁都没有损失。 “也只能这样了。”陈闲叹了口气。 在进入精神病院勘查前，陈闲就绕着医院走了几圈，虽说本意是想看看这里面的灵体分布情况，但也无意识的记住了其他某些信息。 比如在外面盯梢的调查员总数有多少，又有多少人配备武器弹药，具体的分布情况以及各自负责巡逻的区域..... 这种种信息混合在一起非常繁杂，想在短时间并且无意识的记住，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非常困难的事，但陈闲则不然，他的记忆力在大学里都是出了名的可怕。 “北边有十三个流动的巡逻调查员.....其中有六个人配枪.....固定岗哨三个......南边的流动巡逻员有十一个.....其中配枪有九人......” 陈闲喃喃自语着，眼神变得恍惚起来，正在回忆进入精神病院前的那些画面，无数信息开始在他脑海里交缠显化，仿佛凝聚成了一条条可见的文字数据。 这次出任务的都是侦破部的人，战斗成员是极少数，绝大部分都是临危受命来盯梢的调查员，真正能够发挥出战斗力的没几个。 如果自己想在这种局势下把她带出去，成功率应该有九成，那些调查员几乎不可能拦住自己，哪怕动了枪也很难留住人，但如果想不被盯梢的人发现，无声无息地离开这所精神病院......成功率几乎为零。 在这种局势下，还有什么办法能出去吗？ 陈闲竭尽全力地思考着，感觉有些头疼，但还不等他想出对策，女孩突然“唔唔”的叫了两声，跟脚下踩着风火轮似的一溜烟跑了出去。 当陈闲下意识地追上去时，女孩已经在东北角的黑色棺椁旁停下，并开始挥动手臂示意让陈闲赶紧过来。 那具深黑棺椁，是这个房间最引人注目的东西，陈闲很早就发现了它，原先还打算带着霍胖子过去看看，但看现在的情况...... 那胖子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 距离棺椁越近，陈闲眼里的疑惑就越重，因为他渐渐发现这玩意儿不是棺椁，只是一个轮廓类似棺椁的大型器具。 如果真要比喻的话，它更像是一个养鱼用的大水缸。 长约240厘米，宽约80厘米，里面有许多不知名的黑色液体。 上方并没有棺盖类似的物件，完全是敞开式的，边缘两侧搭着六条透明的橡胶管，整体给人的感觉非常奇怪。 见陈闲走过来，女孩显得非常开心，唔唔叫着，熟悉地爬了进去。 在女孩爬进去后，缸里便溅出了许多黑水，闻起来有种奇怪的中药味，而那六条古怪的橡胶管也随之颤动起来，好像是某种未知的装置突然启动了，底部传出了低沉又诡异的机械轰鸣声。 正当陈闲惊讶于这种变化时，女孩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拉进了这个古怪诡奇的“水缸”里。 第十七章 黑色液体 水缸里很温暖，也很.....温馨。 这都是陈闲的第一感觉。 前者可以通过触感体感来解释，但后者呢？ 陈闲想不明白，为什么掉进这个水缸里会有安心的感觉，那些古怪的黑色液体怎么看都不是好东西，可是浸泡在其中的自己却没有抗拒感，反而像是在融入它们，根本没有想要爬出去的欲望...... 浸泡在这一缸污浊的液体中，陈闲的时间概念变得模糊，完全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好像连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陈闲才逐渐清醒过来，满脸“享受”地睁开了眼睛。 此时，水缸中的黑色液体已近枯竭，只遗下了部分较为粘稠的残留物。 陈闲保持着平卧的姿势躺在缸底，女孩则默不作声地蹲在角落里，用一种很开心的目光看着他。 “那些黑水呢？” 陈闲问这话时已经坐了起来，抬手轻轻揉了几下肩膀，感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好像一切疲乏困倦的感觉都消失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与舒适，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如果要比喻的话，那感觉大概就像长期失眠的人突然好好地睡了一觉，并且还是深度睡眠......醒过来时那种奇异的满足感、舒适感，就与陈闲此时的感觉相似。 清醒后的陈闲，似乎都听见自己灵魂发出了那种愉悦的声音，仿佛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高唱。 这种神清气爽的身体反馈让他很好奇，那些黑色液体究竟是什么？ 这时，女孩唔唔叫了两声，伸出手拍了拍两侧的橡胶管。 从之前的观察来看，那些黑色液体似乎就是从这些橡胶管里流出来的，但此时任由女孩怎么拍打，橡胶管也没了反应。 女孩很失望地回头看了陈闲一眼，唔唔叫着，就像是想吃糖却吃不到的小孩，委屈巴巴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先出去吧。” 陈闲说完便起身从水缸里走出，女孩也紧随其后急匆匆地跳了出来，如同小尾巴似的跟在陈闲身后。 站在水缸边，陈闲仔细观察了会，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这个器具奇怪的地方很多，目前暂时没办法确定它的制作材料是什么。 缸壁很薄不过5毫米左右，通过按压以及敲打测试，可感觉到那种如玻璃般的坚硬，根本没有半点韧性可言，而且从敲打声音的反馈来看，清脆有声，确实有点像是敲击玻璃的声响。 最让陈闲好奇的是这一层黑。 像这种反光率极低且不常见的特殊黑色，让他想起了原来在资料上见过的，英国某科研公司的特殊产品Vantabck，中文名又称纳米碳管黑体。 这种特殊物质是地球上已知最黑的物质，理论上能够吸收接近100%的可见光波段电磁辐射，换言之，它可以吸收绝大部分的可见光，反光率低得几乎可以忽略掉。 “如果没记错的话.....纳米碳管黑体都是作为涂料使用......”陈闲抚摸着水缸的边缘，喃喃道：“难道这水缸上面涂了一层这种物质？” 研究了一阵缸体，陈闲也没办法得出确切的结论，无奈之下，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六条黑色橡胶管上。 那些令人愉悦的液体就是从这几条管子里流出来的，管子看着倒没什么特别，触感也很普通，很像医院里输送液体的那种常见软管。 这时，陈闲突然回想到之前听见的机械轰鸣声，便下意识地低头看了几眼。 难道这个水缸下面有某种机械？ 从橡胶管的排布走向来看，确实是通往水缸底部的......下面有什么？ 之前的那些液体给陈闲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当浸泡在那些液体中，得到了那种仿佛回到了母亲怀抱的反馈，让陈闲根本控制不住心里的求知欲，对它们的来历产生了难以抑制且万分强烈的好奇心。 陈闲拽着水缸，试探性地拖动了一下，很快就得出一些结论，水缸制作材料的密度应该很高，总重量应该在400公斤到500公斤的样子，再联系上之前的敲击反馈声.....这水缸说不准真是玻璃做的。 当陈闲彻底将这个庞然大物移开，那六条连在缸体内部的橡胶管也随之断开连接，纷纷掉在了地上。 事实证明，陈闲移开水缸的这个做法完全正确，如果不移开这个水缸，他也不可能发现水缸底藏着的那些东西。 有一块像是被高温融化过的金黄色金属，以及两张残缺并沾满了血迹的表格，但最重要的是.....陈闲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入口。 是一扇上翻的金属门。 门上无锁，边缘有六个小孔，那些橡胶管就是从这里抽出来的。 抱着好奇的心态，陈闲没有急于去研究那扇门，倒是先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捡了起来。 先说那块金属。 从触感以及质地来看，与寻常的铜金属没什么两样，陈闲怀疑这只是某种零件或是边角废料，之前似乎受到高温熔炼失去了原本的形状，所以他也只能猜测，而不能断定这是究竟什么。 再看另外两张表格。 其中一张表格被血污完全浸染，字体模糊得无法辨认，没有半点研究价值，另外一张表格要稍微好点，只是大面积被血污浸染，有几行字幸免于难。 “3月1日，08点11分——维修部：郑钢。” “营养舱检修工作完成，舱体未发现破损，连续漏液现象已及时向上级报告并备案，后勤人员第三次开始为舱体补充营养液，目前补充进度63%，预计下午14点左右补充完毕。” “3月2日，04点01分——维修部：郑钢。” “营养舱全面检修工作完成，再次确定舱体无破损，但依旧未找到漏液原因，开始第四次为舱体补充营养液，目前补充进度12%。” “3月3日，05点24分——维修部：郑钢。” “营养舱再次出现漏液现象，第二次全面检修依旧未找到漏液原因，已向上级报备申请调换新营养舱，开始第五次为舱体补充营养液，目前补充进度1%。” 被血污浸透的表格上，能够辨认出的内容就只有这几行字，看起来像是某种打卡或临时的记录。 营养舱？ 陈闲放下手里的表格，转头看向一旁的黑色水缸。 “难道这就是里面提到的营养舱？”陈闲半信半疑地看着水缸，又看了看表格上略显潦草的字体，感觉有点懵了，“如果真是这个.....那些黑色液体不会就是营养液吧......” 营养舱这种器具陈闲从未接触过，只在科幻电影里见过某些类似营养舱的原型，但无论造型是什么样的，其作用都必然不会变。 按照电影中的营养舱概念来看，那是一种储存人体的特殊容器，哪怕营养舱中的活人不吃不喝，以它提供的营养液也完全可以满足人体所需要的能量，好像电影里的营养舱大多是用来疗伤的......难道这个大水缸也是起这种作用？ 陈闲疑惑不解地翻看表格，感觉这家精神病院的水越来越深了，怎么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呢？ 就在陈闲琢磨这些的时候，女孩突然伸出手将他手里的表格抽走，歪着头特别认真地看了几眼，似乎没怎么看懂，直接揉皱丢到了一边。 “哎你别乱扔啊！”陈闲赶紧弯腰去捡。 就在他捡起表格的一瞬间，女孩趁机抽走了他手里那坨铜色金属，以及那块属于她的身份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抢得陈闲措手不及。 这女孩到底什么来头？ 抢东西的手艺怎么这么娴熟？ “给我吧。”陈闲一本正经地对女孩摊开掌心，很认真地看着她，“这些东西放我这里比较好，我怕你一不小心弄丢了。” 女孩也不知道听没听懂陈闲的话，歪着头看了他一会，眼神呆呆的。 “来，给我。” 陈闲尽可能把语气放低，以免刺激到这个精神状态未知的女孩。但事实证明他声音再温柔也没用，女孩只是傻傻地笑着，并没有把东西还给他。 与此同时，房间角落里突然传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刚才......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撞晕了......” 没错，霍胖子好死不死在这个节骨眼醒过来了。 只见这胖子捂着脑袋呻吟着，满脸写满了痛苦两个字，好像刚清醒还比较迷糊，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眼睛也没能睁开。 “小......小陈你还在吗......” 那种哼哼唧唧的呻吟声，听着既幽怨又绵长，拿去给恐怖片配音都没问题。 “我他娘的不会死了吧......”霍胖子稍微清醒了些，慢慢把眼睛睁开，语气也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这里咋这么黑......” 黑？ 黑就对了。 陈闲心里嘀咕着，表情比霍胖子还紧张。 之前听见霍胖子呻吟的时候，陈闲直接就把唯一的手电给关了，拽着女孩躲在大水缸的旁边，俩人跟做贼似的蹲在地上不敢让那胖子发现。 “唔？” 女孩奇怪地看着陈闲，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发现会有麻烦的......”陈闲偷偷摸摸地观察着霍胖子那边的情况，也不管女孩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小心翼翼地叮嘱着她，“你可千万别出声啊。” 事实证明，女孩根本就没听懂陈闲的话，反而蹲在地上一阵乱摸，生怕霍胖子注意不到这里。 她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很快就发现了先前被水缸挡住的那扇金属门。 不等陈闲阻止，女孩拽住凹形门把，哐啷一声就把金属门给拽开了。 “哎卧槽！什么玩意儿？！” 霍胖子直接被吓得叫了出来，这里本来就黑，伸手不见五指也摸不清状况，再加上他也不知道陈闲在哪儿，一来二去都快被弄得精神崩溃了。 其实也不怪他胆小，经历了这家精神病院的种种诡异，突然被一个人丢在黑暗里谁能不怕？ “你小点声！” 陈闲压着声音不敢喊出来，着急忙慌地回头一看才发现...... 女孩不见了。 第十八章 神秘的图案 房间里已经没了女孩的踪影，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跳下去了。 在那扇金属门下，是一条有人工修缮痕迹的垂直通道，四壁似乎还被人为打磨过，触感较为光滑并不粗糙。 由于陈闲没开手电，所以一眼望下去也很难判断它的深度，但好在边缘安装有爬梯，从可辨识的台阶来看，这条通道的垂直高度至少有五十米以上。 现在要跟着她下去吗？ 陈闲犹豫着，感觉有点拿不准主意，毕竟有个霍胖子在这里，如果在自己离开后，霍胖子又遇见别的什么危险...... 突然，房间里响起了一种火柴燃烧的声音。 陈闲下意识回过头，只见霍胖子正挥动着一根类似荧光棒的物体。 那个发出极白色光芒的物体亮度很高，比强光手电看着还刺眼，几乎在瞬间就照亮了大半个房间，陈闲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霍胖子发现了。 “小陈你没事吧？！” 毫不夸张的说，霍胖子看见陈闲就跟看见救星一样，几乎是狂奔来到陈闲身边，跑得浑身上下的肥肉都在发颤，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哎呀我可算找到你了！他娘的可吓死我了！” 陈闲默不作声地看着霍胖子，嘴角抽搐了两下，憋了半天才闷闷地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我？我感觉还行啊！”霍胖子揉了揉肩膀，双手叉腰又扭了几下肚子，像是在做某种热身运动，“就是头有点晕，倒没什么硬伤。” 得到这个答复，陈闲情不自禁又沉默了两秒。 难道胖也能胖出道行来？ 刚才他可是被十三号病人直接砸飞的，至少飞出去十几米远，之后又撞在墙上掉在地上.....竟然没受硬伤？？ “你怎么样？”霍胖子这时问道。 陈闲缓缓起身，回答道：“我没事。” “你在这儿干嘛呢？”霍胖子问这话时，已经捡起了掉落在一旁的手电，打着灯左右晃了几下，看了一下大致的情况，“我刚才叫你你怎么不出声？” 听见这问题，陈闲心里发紧不敢作声，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想要找出一个符合当前情况的答案。 但还不等他开口，霍胖子就先一步问他：“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是......嗯？”陈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身上这些黑水是怎么回事？”霍胖子皱着眉头，肉呼呼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看陈闲时，眼神明显有了些担忧，“我记得之前有东西袭击我，但我没看清是什么.....你是不是跟它交手了？” 陈闲忙不迭地点头，答道：“对，我跟它交手了。” 话音一落，陈闲故作凝重地抬手摸了摸肚子，语气也逐渐严肃起来，根本看不出他是在瞎说。 “那是个很棘手的异常生命，我到现在也没弄清它的来路，看着黑乎乎的.....刚才你叫我的时候它正好跑了，对不起啊霍叔，我没能拦住它。” “这样啊......”霍胖子叹了口气，似乎是想安慰陈闲，让他别这么自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跑就跑了，你人没事就行。” 见霍胖子没有怀疑自己，陈闲顿时就松了口气，但脸上的表情还是一直绷着的，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像是霍胖子这种从守秘局里混出来的老油条，眼力绝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一般人的谎言伪装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陈闲不敢大意。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霍胖子注意到了旁边的黑色水缸，便走上前看了几眼，满头雾水地问道，“他们在这儿养鱼呢？” “我也不清楚。” 陈闲摇了摇头，然后看了一眼地上被揉皱的表格，见霍胖子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奇怪的大水缸上，短时间内不会注意到这边，陈闲便轻轻抬脚，把纸团踹进了地上的那个窟窿里。 这完全就是他下意识的反应，或许是因为他想把一切可能跟女孩有关联的线索都藏起来，并不想让霍胖子发现太多，所以才会有这种近乎本能的动作。 过了半分钟左右，霍胖子对那个大水缸也失去了兴趣，转而来到陈闲身边，蹲在地上用手电往垂直通道里照了一下。 “这地方都二十一层了......下面竟然还有......”霍胖子眯着眼睛，念念有词地说道，“垂直高度至少有八十米.....底下好像有水......” 突然，他抬起头看了陈闲一眼。 “要下去看看吗？” 陈闲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反而摆出了很认真地表情在思考，一会看看下面那条奇怪的垂直通道，一会又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风险。”陈闲说道，眼神不露半点破绽，仿佛在说一个认真思考后才得出的结论，根本不给霍胖子看出漏洞的机会，“之前袭击你的那个异常生命就是从这里跑了，现在下去很容易会撞见它。” 说罢，陈闲蹲下身比划了几下通道入口，像是在计算尺寸。 “内径才一米，稍微有点窄了，在通道里跟它交手我们会很吃亏。” “说的有道理......” 霍胖子一筹莫展地摸出烟来，点上抽了两口，脸上的表情稍微松缓了些，又趴在地上往垂直通道里仔细看了看，嘴里还嘀咕着钥匙不会在下面吧？ 钥匙在哪儿，陈闲并不关心，他现在心里就一件事。 怎么把那女孩带出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洞口往下看，根本看不见那女孩的身影，她去哪儿了？？ “算了，不下去了。” 霍胖子像是决定了破罐子破摔，哐啷一下把金属门掀起来重重地关上了，脸上的表情非常不满，似乎对某些事有很重的怨念，嘴里骂骂咧咧的。 “这家精神病院的危险程度太高，咱们俩能走到这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勉强走下去也只会......” 说到这里的时候，霍胖子很突兀地停顿下来，突然间就没了声音。 察觉到霍胖子的变化，陈闲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只见这胖子瞪着眼睛，死盯着地上的金属门，不停地喘着粗气。 仿佛看见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东西，肥胖的身躯细微地颤抖着，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陈闲有些不解地问道，又看了门板一眼，并未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它.....这个图案.....这事不归我们管了......”霍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 图案？ 陈闲低头看了一眼，门板上没什么特殊的，要说图案的话......也有，只是这个图案看着太普通，之前陈闲看见了也并未多想。 那是一个凹刻在门板上的圆形图案，整体看来像是某种徽章或是印记，但内部的凹刻内容太过于寻常，所以刚开始陈闲还以为是门板出厂时留下的logo。 图案非常简单，是七只手掌叠放在一起，似乎是象征着某种团结的精神，图案边缘还围绕着一圈不知名的琐碎藤蔓，画风简单又直观，总的来说并没有出彩之处。 这个图案有什么奇怪的吗？ 陈闲想不明白，但心里也生出了强烈的好奇。 “怪不得这家医院能弄出这种规模的地下设施......他娘的我早就该想到了！”霍胖子满头冷汗地骂着，特别着急的从兜里拿出手机，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端焦虑的状态，“这事不归咱们管了，必须让武装部的人过来接手！” “到底怎么回事？”陈闲忍不住好奇问道，又看了一眼那个普普通通的图案：“这图案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听见这个问题，霍胖子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你只是高级临时工吧？不是正式员工吧？”霍胖子问道，好像在确定什么。 陈闲点点头。 “不是霍叔给你卖关子，是你权限不够，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霍胖子焦急地按动着手机的按键，头也不抬地说道，“上头给我们下过保密条例，一切关于他们的信息都得封锁。” 陈闲没作声，安静地看着门板上的图案，眼里若有所思。 “他们的信息比钥匙的信息保密等级更高？”陈闲突然问道。 霍胖子点点头，然后蹲下去用手机拍了一张照，将门板上的图案清晰的照了下来，似乎是要发送给什么人。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霍胖子的手机响了。 陈闲听不清电话那边的人说什么，只能看见霍胖子不停地点头说是。 待霍胖子挂掉电话，他嘴里叼着的烟也被抽成了烟头。 “咱们出去吧。”霍胖子说着，语气与之前相比有很大的变化，好像莫名其妙的轻松了不少，再次露出笑容的同时又重新点了支烟，“钥匙不用找了，咱们的任务完成了。” “完成了？”陈闲愣了一下，急忙问道：“怎么突然又不找了？” “只是不需要我们找了。” 霍胖子叼着烟，深深地看了陈闲一眼。 “咱们走吧，这里待着不安全，先回去再说。” 第十九章 梦中的血树 陈闲已经懵了。 他完全想象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之前还拼死拼活要找的钥匙......就这么不找了？ 看霍胖子这意思，貌似这次的案件被转交到了其他人手里，而这一切的变故都源自于门板上的那个图案。 七只手掌叠放在一起到底代表什么？ 陈闲在领着霍胖子原路返回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并且在记忆中不断翻找着有关的线索。 可是无论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半点与那个图案有关联的信息。 “既然那些关于图案的信息都被保密了......那么网上跟民间肯定也找不到......应该只有部门里的人知道......” “之前霍胖子提到过他们两个字，那是不是就能暂时认定这是一个组织团伙？” 想到这里，陈闲感觉大脑里的线索信息开始从繁化简，那些对他能够用上的线索都不自觉的钻了出来。 记得之前霍胖子说过这么一句话。 “怪不得这家医院能弄出这种规模的地下设施。” 从这句话就能看出来，这个组织的势力应该很大，并且还非常有钱，如果没钱没势，他们也弄不出规模这么大的地下设施。 在这种种分析出来的信息中，陈闲提取出了几个关键的点。 这个组织有钱有势，并且还拥有许多关于“异常”的知识，甚至能人工制造出一些异常生命，比如之前遇见的院长。 在尸变之后他身体出现的异化指数很高，甚至腿部都失去了人类特征，那种诡奇古怪的变化，怎么看都像是被人工干预出来的。 当然，除开以上的几点，这个组织还有一个无法被忽视的特点。 威慑力。 没错，就是威慑力。 只是单纯的看见那个图案，霍胖子就能紧张到这份上，并且他的上级还同意把钥匙的案件转交，还让武装部的人立刻过来增援......这得是什么样的组织才能把他们吓成这样？ 要知道，霍胖子与陈闲所共事的部门机构并不简单，这是国内唯一的异人管理机构，也是唯一有能力处理全国各处“异常”的机构。 这机构全名为第九号守秘局，于1949年创办建立，与国内其他的异人组织或是宗教传承法脉不同，守秘局内设立的部门及其全面也分得非常细致，更像是某种分工明确的大型科研机构。 在守秘局中，除了霍胖子就职的侦破部外，还有武装部、后勤部、科研部等等数十个部门。 每个单位的分工都不同，像是侦破部这个单位就专门负责处理那些异常案件，有时案件的性质复杂，也会与武装部的战斗成员联手。 这里必须得提一下，武装部并非是由异人组成，部门内的战斗人员接近九成都是军队出身的普通人。 从某种角度来说，武装部的战斗力远胜于侦破部，哪怕侦破部内有大规模的异人存在，武装部的战斗力也是顶了天的。 原因很简单。 武装部是唯一可以配备重型热武器的单位，在守秘局内的地位极其特殊，调动他们的手续也极为繁琐，需要层层领导批准才能出动。 这些武装部的战斗成员不会什么阴阳术法，也不会任何宗教学的手段，唯一会的就是物理超度，近几年他们办过最出名的案子，便是圈子里熟知的西北鬼村案。 那起案件在守秘局中则有一个独特的代号，出井神。 此异常案件发生在2002年7月11日，案发地位于西北地区的某高山村庄。 作案的目标为灵体，又名井神。 只在一夜之间，它的出现就导致整个村子共两百一十二口村民全数死亡，没有留下一个幸存者。 昔日还人声鼎沸的村庄，也在一夜间变成了死寂的不毛之地。 最初负责处理这案子的是侦破部，他们派出面的也都是一些异人，不过在耗费了三天时间并付出二十多条人命之后，案件还是无所进展，目标依旧逍遥法外。 最终是由上级决定将案件转交武装部处理，这才解决掉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井神”。 不得不说，武装部办这起案件的速度快得惊人，从到达现场进行勘查作业，再到确定目标位置进行火力覆盖打击...... 从头到尾他们花了半个小时还不到，只以三发“42式特制单兵云爆弹”为代价，目标“井神”就彻底被炸成了飞灰，之前让异人们有进无出的鬼村也被夷为平地。 热武之下，众生平等，这句口号就是被当年那些武装部成员带起来的。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守秘局与其他异人组织最大的区别就是与时俱进，但这一切都得建立在绝对的财力上，没有金钱作为基础，守秘局也不可能发展到这个地步。 陈闲实在是想不明白，难道这家精神病院的后台就那么可怕？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会让守秘局忌惮到这个地步？ 既然这个组织能让守秘局视之为大敌，那就完全可以说明，它对于守秘局的威胁是非常大的，说不准也是某个庞大的特殊组织，但像是这么大的组织在异人圈子里不可能没有名字，怎么说也会传出点风声才对。 但陈闲却可以肯定，他从未听说过相关的消息，门板上那个七只手掌相叠的图案也是头一回见，之前从未见过。 想让这种大型组织在国内消声灭迹......唯一的可能就是所有关于它的信息都被守秘局强行封锁，网络与现实的信息流通也被他们进行管控，只有这样才不会有风声传出来。 但守秘局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陈闲紧皱着眉，越是思索越觉得抓不住头绪，因为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见，之前连想都没想过。 此时，他已经带领霍胖子坐上电梯，开始从地下往上走。 “你怎么了？”霍胖子冷不丁地开口，问这话的时候也在盯着陈闲，嘴里叼着半支还在燃烧的烟，目光有些奇怪，“看你一直都不吭声，感觉你情绪很低落啊。” “我没事。” 陈闲轻声说道，几乎整个身子都隐藏在角落的阴影里，只露出了一双能在黑暗中隐隐发光的眼睛，语气不变地说。 “只是感觉有点惭愧，毕竟这案子没办好。”陈闲的回答不露破绽。 霍胖子没多想，叼着烟笑了起来：“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在你这个年纪，我还是个屁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呢，也不怕你笑我，我跟你说，当年......” 离开那个二十一层的地下设施，再到回归地上的群尸广场，又穿过尸群原路返回，陈闲他们并没有遇见任何意外。 一路上霍胖子都在跟陈闲唠嗑，虽然陈闲不怎么喜欢说话，但这胖子的兴致挺高，根本不在乎陈闲给多少反应，自顾自地嘀咕个不停。 待两人走出精神病院，在外面驻守的工作人员便纷纷围拢过来。 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表情紧张之余，手里还拿着枪，好像是在防备什么。 见霍胖子安然无恙，不少调查员都松了口气，脸色稍微好看了几分。 “头儿，上面来电话了，叫我们先把这里封锁住......” 张大海凑到霍胖子身边细声说着，后面的声音很低，站在一旁的陈闲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的表情......好像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张大海走开了，霍胖子这才回到陈闲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陈你先回去，我让人送你。” 说着，霍胖子情真意切地看着陈闲，郑重的跟他握了握手。 “这次的任务虽然没有彻底完成，但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不管怎么说，我得谢谢你的帮助。” “客气了。”陈闲笑了笑。 “你该得的报酬不会少，过两天会由总部那边打到你账上。”霍胖子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重重地在陈闲肩上拍了一把，“以后有机会再合作，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要是你能加入我们侦破部正式就职那该多......” 霍胖子还没说完，陈闲就急忙摇头拒绝：“不行不行，正式员工的规矩太多了，听说还得天天坐班，我觉得当临时工挺好。” 互相道别后，霍胖子便叫来一个年纪挺大的调查员，让他开车送陈闲回去。 等回到老宅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在雾山精神病院里折腾一宿，陈闲的体质再好也有点熬不住了，之前他在车上就差点睡着，最后是硬撑着才没闭眼。 一进老宅的门，陈闲便打了个很长的哈欠。 前一秒还平淡无波的脸，此刻已经写满了疲惫不堪四个大字。 “现在想也想不出头绪......先去睡一觉......睡醒了再说......” 陈闲已经是半梦游的状态了，闭着眼自言自语似的嘟囔着，如同醉酒一般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卧室，往床上一扑便沉沉睡去。 就以往来说，陈闲是属于很少做梦的那种人。 他大部分睡眠都是质量极高的深度睡眠，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做梦。 这次或许是因为太过于疲乏，也可能是因为在精神病院里他经历了太多。 陈闲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陈闲来到了一个深海之下的古怪广场，四周的地面洒满了类似于水晶的残渣，头顶上则不时有成千上万的鱼群游过。 陈闲慢慢向广场深处移动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呼唤他。 穿过青砖漫地的古老广场，不一会他便见到了一棵腐烂在海底的血色枯树，残缺腐败的树枝绵软细长，正伴随着海底的暗流不断摇曳着，如同人体的毛细血管，它们互相纠缠又彼此连接，从而让无叶的树冠呈现出了一种古怪可怖的网状。 每当海水带着血色的网状树枝摇曳，陈闲便能模糊地听见一次尖叫，那声音似乎是从树冠里传出来的，好像有人藏在树冠里......正在冲陈闲喊一句不断重复的话。 ……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第二十章 意外 “什么东西？！” 陈闲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上的肌肉更是本能般地紧绷着，似乎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但很快陈闲就冷静下来，逐渐意识到之前的一切只是个梦，只是一个很真实的噩梦。 陈闲坐在床上回忆着之前梦里的画面，感觉那些画面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特别是那棵血色巨树......是以前在哪里见过吗？为什么会越想越熟悉？ 默默地回忆了一阵，陈闲在记忆中也寻不到相似画面，只能认为自己是想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前在精神病院里经历的事太多，梦见一些诡异的东西也不算意外。 陈闲一觉从清晨睡到了傍晚，醒来后情绪有些低落。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特别讨厌的事，那么陈闲最讨厌的事之一就是午睡。 当然，也能说他厌恶的是睡至黄昏突然醒来的那种孤独感。 窗外是万家灯火，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喧嚣又自在，只有自己家里空无一人寂静无声，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宇宙间最大的黑洞里，那种扑面而来且深入骨髓的孤独，只让他觉得自己像被某种未知的力量从这个世界撕扯了出去。 从冰箱里拿出一包十斤装的冷藏酱牛肉，又拿出昨天剩下的两只烧鸡，陈闲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由于体质比较特殊，所以他的饭量跟正常人也不大一样，基本一顿饭的量等于别人一家三口一天的量，甚至还要更多。 如果不是当临时工的福利比较好，可能陈闲连自己都养不活，顿顿有肉十斤打底的这种吃法......着实有点伤钱了。 陈家老宅很大，除了作为客厅的正房之外，还有八间能住人的偏房，厨房是单独一间屋子，两个卫生间也是独立在外的小屋，如果再加上前院后院走廊等等，这户老宅的总面积至少在三百五十平方米左右，在老锣鼓巷算是最大的一户宅院。 陈闲很喜欢这里。 甚至都做好了在这里住一辈子的准备。 虽然宅院的装潢陈旧看着老气横秋，但陈闲却不嫌弃，反倒很喜欢院中那些经由岁月蹉跎留下的痕迹，每一点都是他童年的回忆，都能让他记起那些还算美好的日子。 宁川是国内著名的旅游城市，也是一座乐享安逸的城市，生活节奏与其他发达城市相比可以说是非常的慢，并且市内的娱乐场所一应俱全，空气良好也没有雾霾的烦恼，所以无论是想让老年人养老，还是想让年轻人在此挥霍青春，宁川都足以胜任。 但陈闲生活在这里二十来年，并没有觉得这座城市多有意思，活的不如同龄人那么多姿多彩，反而像是在这座城市里养老的老人，每天都在无聊中度过。 当然，说不定大部分老人过得比他有意思多了，至少还能找朋友下下棋打打麻将，或是结伴出去旅游踏青，再不济还能跳跳广场舞。 反观陈闲，除了必要的工作外出以及食物采购之外，陈闲几乎不出门，看似宅男却又不是真正的宅男，他不玩手机也不玩电脑，每天不是在睡就是在吃，要不然就是在发呆。 不用别人说，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在虚度光阴，但他却没想过改变这种生活，因为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说不上来，似乎也没什么能让他觉得感兴趣的事......不对，好像也不能这么说，他对于处理那些异常案件还是挺有兴趣的。 就在他百无聊赖之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陈闲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都快睡着了，听见铃声便精神了几分，一看来电显示，是侦破部内部联络人老周打来的。 “喂？小闲你能听见吗？”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还有许多人敲打电脑键盘的脆响，听起来那头好像挺乱的。 “能听见。”陈闲答道，对这个熟悉的联络人，陈闲的态度还算热情，“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有案子需要我处理吗？” “暂时没案子了。”老周笑道，但那边的声音还是很嘈杂，哗哗声不断，似乎在不停的翻阅纸质资料，“你现在应该在家吧？” “在。” “我看他们传过来的资料......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领导评价还挺高。”老周咂了咂嘴，显得有些感慨，“工资那边已经过账了，估计明天就能打到你卡上，我这边帮你跟一下账单，到时候你注意查收一下。” “好的。”陈闲客气道，“那就麻烦周爷了。” 电话并未就此挂断，老周那边沉默着似乎想说些什么，陈闲也没有追问，安安静静地躺在椅子上等着。 “我看资料上说......你发现那座精神病院里有道家的一个阵局......是叫落殍阵对吧？” “对。”陈闲答道。 “那个阵已经被破了吗？”老周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见这个问题，陈闲眼里闪过了一丝疑惑，缓缓从椅子上坐起来，“我们没破它，那个阵好像没有启动。” “没有启动......”老周沉吟了一会，突然问道，“你能确定它没有启动吗？” 陈闲想了想，说道：“起码在我们离开的时候，那个阵局是处在废阵的状态，阵眼处的阵图也被我擦了，虽然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在你们离开地下设施的时候，那些尸体还在喘气对吗？”老周问道。 陈闲回忆了一阵，答道：“它们还在喘气，跟我们之前进去的时候差不多，那些尸体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老周沉默着，一言不发。 陈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是不是精神病院出事了？” “这个......”老周犹豫不决，似乎在想要不要说出来。 “不方便说就不说了。”陈闲说道。 “我看了一下，也不是什么机密，事是这样的......”老周压低了嗓音，很小声的跟陈闲说，“武装部在六个小时前就赶到雾山参与行动了，最开始也没出事，但就是到了中间的那个广场......出问题了。” 出问题了？ 陈闲皱着眉，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武装人员采集样本的时候，好像触碰到了那些尸体的脊椎骨。”老周低声说道，语气有些紧张，“只是碰了一个，结果全都活过来了！” 听见老周这么说，陈闲一愣神，忽然想起在精神病院里的那些画面。 那些跪拜在广场上的群尸...... 那些古怪又刺眼的金色脊椎骨....... 当时陈闲就觉得奇怪，落殍阵中并没有关于脊椎骨的要求，可以说从布阵到起阵，没有任何一条要求与脊椎骨有关。 如果那些尸首真是落殍阵中的殍孽，那么这事就真有点想不明白了，精神病院的人为什么要用黄金给它们打脊椎骨？真是钱多烧得慌？ “需要我帮忙吗？”陈闲问道。 想起那几百具尸体一起活过来的画面，陈闲心里都觉得瘆得慌，武装部能抵挡住那么多殍孽吗？ “暂时不需要帮忙，武装部那边已经把雾山封锁了，那些异常应该逃不出精神病院，如果常规的处理方法不奏效，他们可能会采取更进一步的......” 话到这里，老周没有继续说下去。 “反正雾山的事你不用再掺和了，这段时间你也注意一下，千万别往雾山跑，我可知道你那好奇的性子有多害人。”老周说这话的语气明显严肃许多，很认真地叮嘱着陈闲，“这起案件的性质非常复杂，你如果被牵扯进去，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明白吗？” “我知道，周爷你别担心了。”陈闲笑了笑，对老周的关心还是很受用的，毕竟他跟自己爷爷陈跋是旧识，自己成为临时工也有他一半的功劳。 从某个角度来说，老周算是陈闲的特殊监护人，许多案子也都是由他的手转交给陈闲。 “不担心？你少干点危险的事我就不担心！”老周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埋怨起来，絮絮叨叨的就像是最普通的那种老人，每个字里都透露着对陈闲的关心，“就拿上次的案子来说，你拽着那灵体从六楼跳下去，你命不要了？还有上上次......” 陈闲无奈地眨了眨眼，但也没打断老周的话，反而很耐心的听着。 可就在这时，陈闲身后突然传来砰地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待他本能般地转过头一看...... “还有上上上次，不是我说你啊小闲，你真的不让人省心......喂？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电话里依旧响着老周的声音，但陈闲的注意力却不在他那儿，任凭他再怎么喊也没有反应。 陈闲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身前站着的人吸引了过去，根本移不开半点目光。 “怎么会是你？？” 第二十一章 大马猴 站在院子里的人，正是雾山精神病院的十三号病人。 自打从精神病院分别后，陈闲一直放心不下，甚至在吃饭时还在琢磨，要不要趁乱去一趟精神病院找她？说不准找到她还能有机会带出来！ 但仔细一想，现在的雾山病院已经被武装部封锁了，他们封锁异常区域的手段跟霍胖子他们不一样。 霍胖子他们只是观察，追踪，还有比较客气的堵截。 武装部呢？ 他们在对待闯入封锁区域的陌生人时，首先会判断对方是否属于异人，如果对方是普通人还好，说不准只会被打晕过去，或者强行控制暂时限制人身自由。 但如果对方是异人，武装部成员直接开枪击杀闯入者的可能性会很高。 陈闲并不怕死，但在武装部封山的情况下潜入精神病院......这种事他真的不敢做，牵扯进去之后麻烦会很多的，更何况就算找到那女孩，能不能完好无损的带她出来都是一个大问题。 这种想去救她却又不敢贸然行动的心理活动，已经让陈闲纠结半天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那女孩竟然能自己出来！ “喂？？小闲你还在吗？？” 电话里老周的声音依旧响个不停，陈闲这时也稍微冷静了些，把手机放在耳边说道：“周爷，我手机刚才闪屏了，听不清你说话，下次再聊吧。” “哦哦这样啊......”老周也不疑有他，爽朗地笑道，“行，下次再聊，我也得去忙了，毕竟这案子还没彻底结束，需要忙的事太多了。” 简单说了几句，老周便挂掉了电话。 陈闲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仔细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眼里依旧是难掩的诧异。 她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难道她有本事能突破武装部的封锁？？ “唔唔！” 陈闲还没从诧异中缓过神来，小女孩已经跑到他身边拽住了他的衣角，唔唔叫着拽了陈闲两下。 不得不说，她的力气还是那么大。 女孩看似没怎么用力，但只听刺啦一声，陈闲身上的白衬衫被她硬生生撕开了半拉。 “......” 陈闲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倒也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女孩不是故意的，毕竟看着不像是正常人，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也可以理...... 刺啦。 “......” 陈闲看着地上的半拉白衬衫，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还算客气友好地问她：“你能不能别撕了......” 似乎对于女孩来说，陈闲身上的白衬衫就是一个玩具，撕开布料发出的那种刺啦声简直不能再有趣了！ 所以陈闲的话对女孩基本没用，最后还是陈闲受不了她。 见她还准备继续撕，陈闲便急忙拽住她两只手臂，着急忙慌地说道：“你别撕了，我就这一件衬衫！” 陈闲这话可不是夸张，对他这种深度宅男来说，出门逛街买衣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再加上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爱交际，所以很少会花心思打扮自己。 这件白衬衫还是去年做临时工例行登记的时候买的，不是开玩笑，真的是唯一一件衬衫了...... 被陈闲拽住手臂，女孩仰起头看了看他，“唔唔”叫着眨了眨眼睛。 “你想说什么？”陈闲试探着问道，从女孩眼中他看出了一种倾诉的欲望，好像有话要对自己讲。 女孩有些焦虑地看着陈闲，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发出了两声意义不明的唔唔声。 陈闲有些迷茫，正想再问她几句，从而研究出她想说什么，但只听女孩肚子里传出一阵咕咕的声响...... 瞬间，陈闲就明白，她这是饿了。 带着她这个跟屁虫，陈闲去厨房里翻找了一阵，翻出三包泡面，两根肘花火腿肠，以及两袋没开封的饺子，这些都是老陈家最后的存货了。 “别着急，很快就好。”陈闲穿着围裙帮女孩煮着泡面，又切好一根肘花火腿，放在煎锅里加油慢煎。 伴随着滋滋的声响，锅中的火腿渐渐发出了诱人的香气，油煎之后的那种肉香更像是烤肉的气味。 女孩不停地吞咽着口水，中途有数次想要直接伸手从锅里拿，好在陈闲反应及时，都轻轻用筷子给她打了回去。 待陈闲煮完泡面加上火腿，时间过去了差不多八分钟，而小女孩也摆出了一副要饿死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盯着陈闲，给人感觉就是陈闲在故意饿她。 “吃吧。”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碗筷，女孩陷入了迷茫，但很快她就明白这要怎么吃了。 至少她觉得是这样。 “唔唔！” “哎你别直接用手啊！”陈闲着急忙慌地拽住女孩，生怕碗里的热汤烫着她，到现在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女孩没有任何的生存技能，感觉就像是一个跟世界脱轨的存在。 如果说她只是作为一个病人被关在精神病院，那么很多现象都有点难以解释，她连最基本的拿筷子吃饭都不会，给她叉子也不会用，说话也不会...... 虽然这么想有点侮辱人，但陈闲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女孩不太聪明的样子，难道是先天的智力有点缺陷？ “唔唔！” 女孩看了看陈闲，又看了看碗里的泡面，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陈闲不让她用手抓着吃。 “这个烫，不能直接用手......算了。” 陈闲叹了口气，耐着性子用叉子挑起面条，慢慢递到女孩嘴边。 待女孩兴冲冲地吃完这一叉子面，陈闲又挑起一块火腿，不断重复着以上动作。可以说他把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这儿了。 这是陈闲第一次照顾人，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有孩子是个什么感觉。 “就这么吃，明白吗？”陈闲尽可能表现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把叉子递给了女孩。 接过叉子，女孩眨了眨天真的大眼睛，又递给陈闲。 嗯。 她好像没听懂陈闲说的是什么。 见这情况，陈闲也彻底无奈了，只能耐心地一口一口喂她。 女孩似乎很享受陈闲喂她吃东西，也许是不用自己动手那么麻烦，很快就把碗里的泡面吃了个精光。 陈闲本以为她吃饱了，想借着这机会多跟她沟通沟通，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咕.....” 女孩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抬头可怜巴巴地看了陈闲一眼，唔唔地叫了两声。 “还饿？” “唔。” “......” 在陈闲近乎于保姆式的服务下，女孩把老陈家的所有存货全给造完了，并且还喝光了冰箱里仅剩的两瓶肥宅快乐水。 到这时她才觉得饱，很满足地拍着自己的肚子，不时抬头看陈闲一眼，笑得傻兮兮的。 此时的陈闲呵欠连天，感觉自己疲乏得不行，跟出去“上班”差不多，身上的围裙都懒得脱了，靠着餐桌盯着她。 “你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唔唔！” “算了当我没问。” 陈闲用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女孩，心里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这么把她留在老宅？ 然后想办法通过她找到关于自己身世的线索？ 这种想法会不会有点不现实啊...... 陈闲心里嘀咕着，这女孩看着不怎么聪明，笑得瓜兮兮的，指不定猴年马月才能学会说话。 “叮——叮——” 听见这阵悠长的铃声，陈闲稍微精神了点。 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哪位？” “陈闲？？是陈闲吧？？” 电话那边传来了霍胖子的声音，听语气非常的着急。 “我是陈闲，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陈闲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不时看女孩一眼，表情有些紧张，“精神病院那边又出事了？” “可不么！武装部特么栽了！算了不他娘的说这个......”霍胖子先是捶胸顿足地骂了一句，然后急匆匆地问，“你还记得咱们在地下设施里被人袭击的事吗？” “记得。”陈闲小心翼翼地答道。 “袭击咱们的对象你不是没抓住让它跑了吗？”霍胖子又问。 陈闲嗯了一声，看着坐在桌对面的女孩，摸了摸鼻子说道：“对。” “就是那个丧天良玩偷袭的东西！它趁乱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了！我看得可清楚！好像是一只黑乎乎的大马猴！” “......” 第二十二章 身份 “我们当时只看见它的背影晃过去，没见着正脸，他娘的太快了！”霍胖子还在电话那边咋咋呼呼地骂着，“小陈，之前你跟它交手的时候看见它正脸了吗？长什么样的？我们这边要做登记。” “它啊......” 陈闲沉默了几秒钟，做出了一副认真回忆的反应。 “身上黑乎乎的，脸上也是，我也没看清楚，当时的光线太暗了。” “我就说他不知道嘛。”电话那头的霍胖子，似乎在跟其他人说话，语气十万个没好气，几乎是在骂骂咧咧地跟其他人说，“你们武装部这么多人都没堵住它，真他娘的......” “姓霍的，说话注意点。”另外一个浑厚的男人声响了起来，听嗓音特征，应该跟霍胖子是差不多年纪的人，“受伤的不光有你们侦破部的人，我们武装部也有三个伤员，你长点脑子别把气撒在我们身上。” “你跟我说什么屁话呢？不要批脸了是吗？”霍胖子开始口吐芬芳，每一句都堪称妙语连珠，字字珠玑，“本来让它跑了就没什么事，你们堵不住也没办法，人力有穷时老子都能理解，但你们开枪打不中就丢战术特制手雷？丢的那颗手雷是几个意思啊？看不见旁边有自己人是吗？” “它动作太快了，我们也不想的，这真的是个意外......”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变小了，很明显能听出来他的惭愧。 “你他娘的！” 这时候电话才挂掉，看霍胖子那意思应该是要去骂人了。 从之前简单的对话就能看出来，女孩趁乱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时候，许多人都看见她的背影了，但没能看见正脸。 中途武装部想要拦截她，但开枪没能打中她，最后无奈之下丢了颗战术特制手雷，估计是想往她逃跑的路径上丢，结果一个失手...... “噗嗤。” 陈闲看着脏兮兮的女孩，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跟上一次见面不同，女孩现在的头发脏兮兮聚成了一团，身上也比上次多了许多黑水的印记，几乎从头到脚就没有白的地方。 要不是陈闲胆子比较大，就之前看见她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指定得吓个半死。 还别说，她瘦瘦弱弱的这模样，真跟个大马猴似的。 “唔？” 女孩歪着头看着陈闲，似乎不明白陈闲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 “干脆以后叫你马猴吧？”陈闲托着下巴，脸上的笑容比以往都要真实得多，也要灿烂得多，他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女孩也听不懂陈闲在说什么，见陈闲笑，女孩也就跟着笑。 那张傻兮兮的笑脸，不知为什么突然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在精神病院里她过得应该不好吧？ “你逃出来是好事，但是你被人发现就有点麻烦了......不过还好，应该还有办法。”陈闲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只要封锁雾山的那些工作人员没看见她的正脸，那么这事就还有挽救的机会，更何况从霍胖子他们的对话就能看出来，貌似他们把女孩当成某种异常生命了，并没有发现她是一个大活人。 陈闲默不作声地看着女孩，手指在餐桌上轻轻弹动着。 “虽然只是临时工.....但算起来我的身份也比较特殊......部门里必然会有人或多或少的注意到我......” “如果身边多出一个大活人......按照他们的风格必然会去查一下......” 陈闲叹了口气，看着傻兮兮还抱着可乐空瓶的女孩，突然觉得有些头疼，部门里的调查手段跟调查效率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只要他们去查，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点蛛丝马迹来。 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人。 没有任何资料能证明其来历的人。 陈闲一言不发的沉默着，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眼神有些犹豫不决。 过了两分钟，他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默不作声地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备注为“老骗子”的电话号码。 按下拨通，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很快就有人接了。 接电话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沙哑苍老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倦意，似乎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给吵醒了，言语中夹杂着些许火气。 “找谁啊？” “我是陈闲。” 听见这话，电话那头的人稍微沉默了几秒，隐约听见了悉悉索索从床上爬起来的声音。 “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老骗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不待陈闲多说，他着急忙慌地补充道，“上次我卖给你的法器真没问题，我可以对着老天爷发誓，那绝对是从龙虎山上带下来的，至于它为什么坏得这么快......这个我找厂家再问问，你可不能把这事怪到我身上啊！” 老骗子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陈闲就想起了上次出任务时用的那把法器。 那是一把黄铜铸的长剑，据说有龙虎山的某位高人为其开光施咒，具有破邪镇厄强大的功效，对付那些异常生命也如砍瓜切菜，算是顶了天的法器。 陈闲虽然有一口切金断玉的好牙，但他并不喜欢像是野兽一样与人交手，如果动不动就上嘴咬，那不是变成狗了么？ 就因为如此，他在老骗子那里买过不少法器，其中最贵的就是那把铜剑，据老骗子说给他的还是至低无下友情价，只要九万九千九，他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结果呢？ 上次出任务时，目标是一具诈尸而起的异常生命，刚打上第一个回合，铜剑就让那尸首两巴掌给拍断了，那响声清脆的......简直就是打在陈闲脸上啊！ 要不是后来又有别的事让陈闲忙得闲不下来，恐怕他早就得找老骗子算账去了，九万九千九的智商税，想想陈闲都觉得肉疼，那可都是他的血汗钱！ “现在不说这个。”陈闲压着心里的怨气，低声问老骗子，“原来我看见有人去你那里办过证，你现在还有这项业务吗？” “你问这个干嘛？”老骗子满头雾水地问道。 “我需要办一套身份证明，跟上次那个人一样要全套，居民身份证，个人户籍资料，个人档案......”陈闲说到这里，稍微想了一下，补充道，“只要是一个普通人有的，你都给我办一套。” “这个可有点麻烦......”老骗子嘀咕了一句，很疑惑地问陈闲，“你是给自己办还是给别人办？” “我朋友要办。”陈闲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转到了女孩身上，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非常认真严肃，完全让人听不出破绽。 “你朋友？男的女的？”老骗子显得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陈闲这种性格孤僻的人也会有朋友。 “女的。”陈闲答道。 “她没那些资料？” 陈闲没有回答，一言不发地沉默着，电话那头的老骗子也满头雾水，完全想不明白陈闲为什么要提出的这些要求。 小姑娘家家的又不是通缉犯，至于弄这么一整套新的资料吗？ 不对。 难道她真是通缉犯？ 老骗子心里嘀咕着，但也没再多问，毕竟听陈闲的语气好像也不愿意多说，问那么多也没必要，能赚钱就行。 “要什么价位的？”老骗子问道，耐心地给陈闲介绍起来，“我这里有三个档位，最次的只要两万，一般人绝对分不出真假，除非他们去官方系统里查。” “第二个档位二十万，我觉得你做这个就可以了，官方都不一定能查出来。” “最高的那档呢？”陈闲问道。 “那档位可不便宜啊，打底五十万，如果被通缉或者被官方盯上价格另算，我觉得你没必要弄那么真，除非你朋友被人通缉或者是......” 陈闲打断了老骗子的话，反而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最高那个档位的身份资料能真到什么程度？” “没人能查出来真假。”老骗子说道。 “所有人都查不出来？”陈闲不动声色地问道，“包括上面的？” “查不出来。” 话音一落，老骗子沉默了片刻。 “你到底想干什么？”老骗子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向陈闲问道，“我他娘的真要憋不住了，你快给我说吧，我给你打六折！” “以后再说吧。”陈闲笑道。 老骗子虽然喜欢坑人钱财，但不可否认他也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像是办证这方面的事，他绝对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野路子去办那些以假乱真的证件，但可以肯定...... 只要钱够数，假的他也能给你办成真的。 “我明天就带她过来，到时候得麻烦你了。” “行......行吧。” 老骗子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好奇心太重总喜欢听八卦，所以在这时候没能从陈闲嘴里得到答案，他心里就跟有小猫挠似的难受。 还想着再旁敲侧击的问几句，但陈闲却不给他这机会，很有礼貌的道过晚安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脏兮兮的。”陈闲走到女孩身边，用手摸了摸她沾满了泥土的头发，说话都有点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你应该会洗澡吧？” “唔？”女孩歪了歪头，表示不明所以。 看见这反应，陈闲的脸顿时就黑了。 如果她不会自己洗澡......那么谁能给她洗？总不能是我吧？ 第二十三章 洗白白 老宅的浴室看着非常复古，或许这跟陈跋老爷子的喜好有关。 浴室墙地砖都是抛光的大理石材质，总体颜色偏暗，而输送热水的纯铜管道以及铜制的淋浴花洒，看着都像上世纪留下的产物，质地厚重却也泛着时光蹉跎留下的暗光。 之中最亮眼的还是浴缸，与现代的浴缸相比，陈家浴室中的这个浴缸明显要特立独行一些，缸体四角各有一座巴掌大的纯铜人像抬着，它们将整个浴缸抬至悬空，旁边还搭着一个黄铜制的小花洒，看着莫名有种破落的旧时代气息。 “只能这样了......”陈闲唉声叹气地站在浴缸旁，看着里面升腾起的阵阵热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无奈了几分。 女孩似乎不知道陈闲要做什么，跟小孩子一样好奇，蹲在浴缸旁边用手划拉着水。 陈闲稍微计算了一下自己平时的用量，想了想便从浴室柜中拿出了六个泡澡球。 平常自己泡澡用一个就够，现在这情况......直接给她用六个吧？ 这样应该就不用搓澡了，也省得自己为难。 “就这么进去吧。”陈闲把泡澡球丢进了浴缸里，给女孩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她自己跳进去，用不着脱衣服。 女孩歪着头看着陈闲，像是在看一个傻子，根本没有领会陈闲眼神中的含义。 他们对峙了快十分钟，最后还是陈闲耐心不足，主动握住女孩稚嫩纤薄的手掌，慢慢带着她靠近浴缸，然后将双手放在她腋下，跟抱小孩似的把她放进了热水里。 女孩对此并不抗拒，进入浴缸之后她还主动蹲在了水里，嬉笑着用手拍打着热气弥漫的水面，晶莹的水花飞溅得到处都是，此刻泡澡球也融化得无影无踪，浴室里弥漫着一股清香的薰衣草味。 “你就让我省点心吧......自己洗一洗好吗？”陈闲一脸苦恼地蹲在浴缸旁，突然觉得结交一些可信的女性朋友还是挺重要的，至少在这种节骨眼上她们能帮上忙。 陈闲不是没有想过找钟点工找保姆，但现在这情况......大晚上的上哪儿找去？ 更何况现在的处境也不容乐观，她的背影让武装部的人看见了，说不定接下来还会有大动作，比如全城秘密搜捕什么的...... 所以说陈闲很着急，恨不得现在就让她变得干干净净的，赶紧把那些乌黑的印记洗干净了事，起码这样可以降低很多被人发现的风险。 这条巷子的人都知道他是独住，平常比较宅也很少会出门，要是突然间家里多了一个女孩，而且看着脏兮兮黑乎乎的，是个人都会觉得诧异，搞不好还以为陈闲从外面拐了个孩子呢，到时候被举报才叫倒霉！ “就这样洗洗就可以，很简单的。”陈闲一边耐心地跟女孩说着，一边抬手做了一个抓挠头发的动作。 不过女孩看了看也没看懂，反而伸出手帮陈闲挠了几下头。 “不是给我挠.....算了.......” 陈闲已经对现实彻底绝望了，他稍微挪了两步，蹲在女孩身边，小心翼翼地用热水打湿她的头发，之后加上洗发液轻轻揉搓起来。 女孩并没有抗拒，乖巧地蹲在浴缸里，一动不动地让陈闲帮自己洗头。 或许她不明白陈闲在做什么，但在这时却可以看出她对此很是享受，应该也觉得头发脏兮兮的不舒服。 事实证明陈闲丢进去的泡澡球还是有作用的。 在给女孩洗头发的过程中，浴缸里的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水的颜色也在逐渐变黑，当陈闲将女孩头上的泡沫清洗干净，浴缸里的水也变成了墨汁一般的黑色。 陈闲重新换掉浴缸里的黑水，又拿起旁边的小花洒让女孩蹲下，耐心地帮她冲洗着身上仅剩的污水，也是到了这时陈闲才渐渐看清女孩的面貌。 她看着不过十七岁，消瘦的身躯似是有些发育不良，白皙稚嫩的皮肤光滑得犹如新生的婴儿，湿透的黑发随意散落在肩上，隐隐散着薰衣草的香气。 “你长得挺好看。”陈闲看了她一眼，轻轻用花洒帮她清洗着头发。 陈闲跟普通人区别很大，不光是身体素质的区别，更重要的是心理，或许是因为那些血腥可怖的怪物见过太多，他在面对那些相貌出众的异性时，心理活动......应该算是一种较为奇怪的理智。 当然，他也认为自己有点问题，这是没办法否认的，因为正常男人看见面容姣好的美女时，肯定不会联想到人体骨骼图。 之所以陈闲会觉得给女孩洗澡不好，只是因为他从小的教育就是如此。 男女有别授受不亲，非礼勿看非礼勿听。 所以说他在给女孩洗澡的这件事上，只是觉得有点为难，倒是没感觉到尴尬，毕竟他从小就不怎么与人交际，连朋友都懒得去相处，跟异性接触的次数更近乎于零。 像他这种钛合金直男，能知道男女有别就不错了。 “转过去，我拿水给你冲冲后背。”陈闲拿着花洒，把手放在女孩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也许是看懂陈闲示意的转身动作了，女孩唔唔点头，乖巧地背过身去让陈闲用花洒帮她冲洗。 在正常男人眼里，给这种给美女洗澡可谓是天赐良机，绝对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但在陈闲看来......就三个字。 真麻烦。 用热水给她仔仔细细地冲了几遍，身上算是洗得差不多了，只有那几块女孩身上的棉麻破布还残留了一些难以冲洗的血迹。 看着干干净净的女孩，陈闲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清澈不带半点亵意，而是像在欣赏自己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画作。 女孩确实很美，有一副好看到让人难以忘怀的皮囊，连陈闲都不免多看了几眼，只想起了几句在书中见过的话。 “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 陈闲拿起毛巾，让女孩背过身去，轻轻帮她擦拭着湿漉漉的黑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一句：“你这模样，不去当明星真是可惜了......” 女孩也不明白陈闲在说什么，只是听见他的声音，本能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顺手拽了拽陈闲手里的毛巾，像是在玩。 她就像是一个刚从雨后森林里走出的精灵，在拽毛巾玩的时候，发梢还不时凑趣落下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在她肩上，陈闲又赶忙拭去。 “别乱动。”陈闲皱着眉说道，“不把头发擦干会感冒的。” 不得不说，在给女孩洗澡的过程中，陈闲也慢慢想通了，其实没什么为难的，男女有别也只是针对普通情况，像是女孩这种看着不太聪明像是智力有障碍的人......就当是照顾病人那样照顾她吧。 “你现在别乱动，我去给你拿衣服来。” “唔。” 这一次女孩倒像是听懂了，呆呆看着陈闲从浴室跑出去，倒也没有跟着往上追。 等陈闲回来，女孩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乖乖站在浴缸里没有走动。 陈闲家里没有女人的衣服，所以他找来的也只是自己平常穿的干净衣物，一件浅色的长T恤加黑色棉绒休闲裤，怕她冻着又多拿了一件春款的薄卫衣。 “你会自己穿衣服吧？”陈闲问道。 女孩还以为自己不能动，依旧呆呆站着，也不言语。 “算了当我白问，你别乱动。” “唔。” 女孩也不知道陈闲在做什么，但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她很好奇陈闲为什么突然把眼睛闭上了。 闭上眼给她换衣服的过程还算顺利，女孩虽说呆呆傻傻的但总体还是很配合，这应该是今天最让陈闲欣慰的事了。 “行了，搞定！” “唔？” “不许撕自己袖子，我就这一件卫衣！” “唔？” “我都跟你说了别撕了......把手给我撒开！” 第二十四章 童年阴影 陈闲感觉今天的夜晚有些漫长，与以往相比要漫长得多。 或许这跟家里多了一个人有关。 收留她到底是对是错？ 陈闲躺在床上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表情隐约有种生无可恋的意思。 女孩很粘人，至少在陈闲看来是这样。 从安排女孩去偏房睡觉开始，她就盯死了陈闲，每次陈闲把房门关上让女孩睡觉，她最后都会无声无息的偷偷溜出来，直到陈闲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在关门的瞬间才发现身后跟着一个大活人。 她老是黏着我干什么？ 陈闲有点想不明白，本想翻过身换个姿势继续睡，却发现女孩正紧紧抱着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就跟树袋熊似的挂在自己身上。 这时候他别说翻身，想动弹一下都很困难。 女孩不是一般人，从她能跟陈闲单打独斗好几个回合来看，论身体素质她丝毫不弱于陈闲，单说力气她与陈闲的相差也不大，差不多是持平的。 所以那句话是真没说错，人类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三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陈闲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表情愈发无奈，他试探着推了一下女孩，但还是没能成功。 除了不喜欢午睡至黄昏外，陈闲还讨厌另外一件事。 陈闲很反感别人跟自己有肢体接触，这点可能算是他的某种心理疾病，也是一种难以掩饰的人格缺陷，或许这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当年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跟普通人不一样，他不仅能看见那些早已死去的人，受伤之后也能快速自愈。 虽然陈闲的爷爷一直告诫他要隐藏自己的能力，绝对不能在外人眼前暴.露自己，可意外总是有的。 那是陈闲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导致身体修复伤口的画面被同班的女同学看到了，快速止血的现象，以及会自己蠕动的皮肤......这些无疑是在告诉小女孩，他是一个怪物。 小孩子们的想法往往非常简单，但同时又非常恶毒，或许这也是生物的一种天性，他们会排斥那些与自己不一样的，所以从那次的意外暴.露开始，一切都变了。 那个亲眼目睹陈闲异常的小女孩，经常会在私底下说他是个怪物，并且刻意与班里的同学联合在一起孤立陈闲。 在那段让陈闲不愿回忆的岁月里，唯一能让他还能感觉到些许温暖的，除了自己爷爷之外，可能也就学校里的那几位老师了，他们虽然觉得陈闲有些自闭不善于与人交流，但总体来说，他还是一个比较乖巧的孩子，既懂事也独立，学习从来不用老师家长担心。 但仅有的这些温暖对于陈闲的心理创伤而言，依旧是杯水车薪难以弥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陈闲变得愈发孤僻。 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孤僻的性格也没有任何改变，反而像是无法摆脱的病毒一样在陈闲体内生生不息。 他不爱与人进行深度交谈，也不爱别人跟他有肢体接触，这一切都源于他的特殊，他害怕别人把他当成一个怪物。 在国内的异人圈子里，拥有自愈力的异人不在少数，并且大多数的宗教类修行者都有类似的“神通”，简单来说就是他们有独特的方式吸收空气中的阴阳粒子。 借助这些常人无法触及的异常能量，进而帮助自身体内的细胞进化，促进并加强细胞的活性。 细胞活性的高低，可以决定细胞再生能力的高低。 当他们的细胞再生能力超过正常人水平，受伤后的自愈再生能力也必然会比普通人要强，血肉重生也不过尔尔，但不可否认这种自愈力也有一定的局限，比如受伤的位置是头部或是重要脏器，像是这些伤势就很难再恢复过来了。 所以说陈闲的能力在国内独树一帜，他的自愈力之强，已经到达了一种近乎于不可死亡的状态。 .......... 如果说小时候他不敢表现出自己的特殊，是因为害怕别人把他当做怪物，那长大之后还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能力，哪怕在同类异人面前也不敢暴.露，这其中的原因就比较复杂了。 六年前，国内沿海某著名一线城市出现了一个异人。 此人名叫李封涵，年仅十七岁，是个在读的高中生。 李封涵觉醒特殊能力的时间要比普通异人晚得多，并不是刚诞生下来就携带这种能力，而是在十七岁那年才觉醒，他的能力与陈闲几乎一致，身体的自愈力非常强大，极强的细胞活性让他拥有了血肉再生的能力。 曾经他因为某次意外，头朝地从六楼摔下去都没死，只是在家里休养了近半月就恢复如初，像是这种堪称变态级别的自愈力，在国内可不是一般的罕见。 至少在陈闲看来，已知异人里自愈力最强的除了自己之外也就只有他了。 当时有许多人上门“拜见”过李封涵，其中异人占大多数，他们都好奇李封涵的这种能力是怎么来的？ 既然他是十七岁才觉醒，那会不会跟某些晚年觉醒的异人一样，都是因为某些诱因才拥有的这种能力？ 在李封涵能力曝光的第四天，这个被无数异人瞩目的新秀突然失踪了。 据说他家里只有一地腥臭的血泊，李封涵本人彻底失联，至于他的父母则是被人用利器斩首，那种惨状让不少异人都为之惊骇。 陈闲不知道李封涵是为什么失踪，但可以肯定，他的失踪以及父母遇害......都是因为他的能力。 人类与其他生物都有一个共性，也能说是某种无法磨灭的天性，对于生命的执着胜过于所有。 这种执着心对于普通异人来说并无威胁，甚至与他们也搭不上边，但对于陈闲这种能力较为特殊的异人，威胁则就变得无比巨大。 谁不想拥有这种变.态的自愈能力？ 虽说这是太平盛世，但太平也仅用于那些普通人，异人间的内斗，与那些异常生命的抗争......这些都从未停止过。 拥有这种变.态的自愈力，基本上就能多出一条甚至几十条命，这种好事谁不想要？ 其实仔细想想，那些抓走李封涵的人也有点蠢。 李封涵的能力是自然觉醒出来的，就算把他抓走了，哪怕是严刑拷打也肯定问不出个屁来，他们总不能强行把李封涵的能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吧？ 转移能力这种事也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现实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所以有不少异人在谈及李封涵时，总会说那帮绑匪指定是傻子，为了些虚无缥缈的事就去玩命。 当时案子已经被守秘局接管了，如果让他们查出线索来，那些绑匪的下半辈子都得活在逃亡之中，用悲惨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要是没逃出去，反而落到守秘局那种暴力部门的手里......后果之凄惨已经可想而知。 陈闲就是从李封涵的案子里得到了启发。 如果他的能力暴.露出去，说不定就会变成第二个李封涵。 虽然陈闲经常会觉得生活无聊，也会感慨每天都像是在虚度光阴，但相比起被不知名的人掳走当样本，他觉得现在的生活还是挺好的。 也是因为如此，陈闲才会把自己的秘密藏得那么深，甚至于也很抗拒别人跟自己有肢体接触，但现在........ 陈闲看了一眼跟树袋熊似的女孩，忍不住叹了口气。 “能松开吗？”陈闲试探着问道，轻轻挣扎了一下。 女孩没醒过来，但她梦中的本能反应却是紧紧抱了抱陈闲，根本不想松开手，嘴里还嘟囔着，发出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唔唔”声，似乎在说梦话。 陈闲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再次思考起了那个严肃的问题。 收留她...... 到底是对还是错？ 第二十五章 突然到访 “砰！砰！” “小陈你在家吗？起床了没？” 当这略显聒噪的敲门声响起时，陈闲瞬间就清醒过来了，感觉就像是从头到脚被一桶冰水淋了个透，连心都是凉的。 霍胖子？？ 他来干什么？？ “难道是东窗事发了......他们找到线索一路追踪过来了？”陈闲满头冷汗地喃喃道，急忙看了一眼女孩，发现她也被霍胖子吵醒了。 似乎还有些迷糊，女孩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陈闲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貌似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时，陈闲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陈闲小心翼翼地接通电话，说话的声音很轻，“找谁？” 很快，电话那头就传来了霍胖子的声音。 “小陈啊？你在家吗？” 不等陈闲回答，霍胖子就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听老周说这几天你应该都在家里休息，你现在起床了没？” “我......我还没起床......”陈闲眼神凝重地回答道，但语气还是装出了一副刚睡醒的感觉，说话都显得迷迷糊糊的，“怎么了霍叔......你找我有事吗......” “没啥事，就是给你送点东西过来。” 霍胖子说着，又拍了拍大门，笑着催促了一句。 “赶紧开门啊，我那边还有事呢，把东西给你就走。” 听他这么说，陈闲也不敢拒绝，连忙答道：“稍等一下，我穿衣服，马上来。” 说完，陈闲就挂断了电话。 拿东西给我......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陈闲满头雾水，完全猜不透霍胖子想干什么。 如果他们真的沿着线索找过来了......不对，应该不会是这样。 突然间，陈闲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眼神也变得轻松了几分。 “你在屋子里待着，别出去。” “唔？” 或许女孩是听懂了陈闲的话，她呆呆地看了看陈闲，慢慢从陈闲身上爬了起来。 “别出去，我很快就回来。” 陈闲说话的同时也下了床，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又重复叮嘱了女孩几次，这才从卧室里走出去。 离开时他也多看了一眼，确定女孩还坐在床上发呆，他稍稍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关上门并反锁，心里祈祷着这个节骨眼可别出幺蛾子了。 不过从霍胖子昨天那个电话就能看出来，他们记忆中对女孩的形象，还停留在黑乎乎的大马猴上，就算让女孩漏了脸，霍胖子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走出卧室，陈闲去给霍胖子开了门。 在开门的瞬间，陈闲脑子里还是挺乱的，总是会蹦出一些不和谐的画面。 比如一开门外面就有四五十个武装部成员拿枪瞄着他，或是一开门就有七八颗战术手雷飞了进来...... 事实证明，陈闲想多了。 “你这是......” 陈闲一脸疑惑地看着霍胖子，又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两筐鸡蛋，感觉自己的脑细胞有点不够用了。 霍胖子不像是来办正事的，反而像是旅游的驴友。 头上戴着一顶小黄帽，身上穿着一套休闲服，手里还提着两筐鸡蛋.....看那颜色貌似还是土鸡蛋。 “武装部清场了，没我们侦破部的事了。” 霍胖子咧着嘴一笑，看着好像挺开心的，把手里的两筐鸡蛋递到陈闲手里。 “这是我今天逛早市的时候买的，看着还不错，特地买给你补补身子。” “.......” 在十分钟前，如果有人说霍胖子大清早上门是为了送土鸡蛋，陈闲打死也不会信，因为在他看来霍胖子不是那么闲得无聊的人，但是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 霍胖子真的是个闲人。 我特么谢谢你啊...... 为了送个土鸡蛋差点没把我吓死！ “谢谢霍叔。”陈闲僵硬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哎呀跟我客气啥啊！这不都是该有的么！”霍胖子哈哈大笑道，拍了拍陈闲的肩膀说道，“也不是我抠门，本来想给你买只鸡炖汤喝，但最近不是禽流感闹得厉害么，我就没敢给你买。” 陈闲嘴角抽了抽，客气道：“没事，您的心意我领了，谢谢。” 本以为霍胖子送完东西就走，但看他点了支烟，貌似还想继续唠几句，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陈闲心里跟火烧似的急得不行，但总不能赶人走吧？ “要不您进来坐会？”陈闲客套了一句。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霍胖子笑道，大步跨过门槛走进了陈家老宅，那种跟回自己家一样的表情，看得陈闲牙痒痒， 我跟你客气。 你是真不跟我客气啊。 陈闲非常后悔，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没事嘴贱干什么？直接把人送走不就行了么？非得让人进来坐坐......这下好了！ 在院子里，霍胖子找了个板凳坐下，陈闲也只能小心翼翼地陪坐，不时还偷偷回头往卧室的方向看一眼，生怕女孩从里面跑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啊？看见我不高兴？”霍胖子有些郁闷地问道，见陈闲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顿时就抑郁了，“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你不大高兴？其实也不能怨我，我以为这个点你就该起床了，年轻人么......” “我看见你挺高兴的啊。”陈闲不动声色地回道，想了想又问，“精神病院那边怎么样了？那些尸体你们最后都处理完了？” 霍胖子抽了口烟，脸上表情美滋滋的，点点头说道：“留了三个活体样本，剩下的全都人道毁灭了。” 说着，霍胖子冲陈闲挤了挤眉毛。 “我跟你说，这次武装部可不是自己来的，他们还带了一个京城的高人过来，那道士也看出了你说的落殍阵，还说幸亏这阵没有彻底启动，不然的话，咱们至少要拿几十条人命往里填。” 霍胖子咂了咂嘴，似乎回忆起了之前在精神病院里的画面，眼神隐约闪过一丝后怕。 “这次武装部还是轻敌了，来雾山增援都只带了常规热武器，那些重型热武器一件都没带，要不是咱们运气好......啧啧。” “武装部还带去一个道士？”陈闲皱了一下眉头，有些好奇地问，“他跟你们说没？那些尸首是因为什么诈尸的？” “老周没跟你说？采集样本的时候，有人不小心碰到了其中一具尸首的脊椎骨，只碰到那一个，结果全都诈了，”霍胖子抽着烟，很后怕地说道，“那道士说可能是阳气跟它们之间发生反应了，至于具体的原因，道士也没跟我们说清楚。” 听见这话，陈闲也不禁有些后背发凉。 幸亏自己办事比较慎重，如果当时胆子再大点，好奇心再重点，用手去碰一下那些金色的骨头...... “咱们的运气还是好啊。”霍胖子感慨道。 霍胖子聊得似乎来了兴致，抽了两口烟，凑趣地问陈闲一句：“去地窟的那个破电梯你还记得吧？” “记得。”陈闲点头。 “当时你应该也看见了，从负一层到负二十层，全都是残缺的人类肢体，地上那血就跟番茄酱似的......”霍胖子说着，抬手抖了抖烟灰。 听见霍胖子提到这些，之前一直藏在陈闲心底的疑问，也在这时冒了出来。 那个地下设施里确实有许多肢体残缺的死尸，但由于当时的情况紧急，他们也没有调查条件，所以陈闲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曾经猜过，那些人会不会是女孩杀的？ 毕竟她一个大脑不太正常的十三号病人，从她手撕院长灵体就能看出她的凶残程度，说不准杀死那些人在女孩看来只是在玩？ “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吗？”霍胖子问道。 陈闲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好看了，皱着眉摇了摇头，并未回答霍胖子的话，他眼角的余光也放在卧室方向，心理活动变得有些复杂。 难道真是她杀的？ “是院长杀的。” 霍胖子开口说道，表情古怪地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准确来说，是院长的身体杀的。” 第二十六章 病院下的水池 “你应该记得那怪物吧？就那个被你拆了的癞蛤蟆。” “当然记得。” 陈闲长吐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也放松了些，回想起地窟里的那个怪物，他到现在都还有点犯恶心。 不得不说，由院长躯体化成的那个怪物确实很难对付，能算是陈闲今年遇见的异常生命里最特殊的一位。 那怪物的特点有很多，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特点，是堪比动物的“活性”，所以按照界门纲目科属种的划分，那怪物应该隶属：异常生命界—脊椎生物门—活尸纲。 到此为止，再往后的划分陈闲可没办法确定，毕竟他不是专门研究这些异常生命的生物专家，能初步判断出怪物的界门纲就不错了。 “它的活性很强，跟活着的动物或是人类相比......几乎没什么两样。” 陈闲一边回忆着分析着，一边跟霍胖子聊了起来。 “它的体征符合活尸纲中异常生命的基本标准，体内的血液会流动循环，心跳频率跟呼吸节奏也与人类相似，血循环跟新陈代谢应该处在动态平衡。” “虽然它的特征近乎于人类，但它异变的程度还是很高，体内脏器有明显肥厚过大的变化，皮肤组织以及肌肉组织也异变得厉害，估计常规热武器都很难破开它的表层防御，再加上它异常敏捷的反应速度，还有那种难以抵挡的怪力......” 说到这里，陈闲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几分。 “我能赶在你窒息之前消灭它也是运气好，如果再被它拖延几分钟，可能你就活不到现在了。” “对，是我运气好。”霍胖子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那时候确实有点危险，幸亏有你在要不然就......哎对了，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到底是怎么弄死它的？” 陈闲并不想谈及这个话题，但看霍胖子一脸求解的表情，想了想便说。 “既然它有动物的基本特征，那么动物该有的弱点它自然也有，我当时先想办法破开了它的颈部皮肤组织，把它颈动脉给弄破了，帮它放了点血。” 说着，陈闲摸了摸鼻子，表情有点不太自然。 “大出血对它还是有影响的，它的体能下降了至少四成，之后的事就简单了，我三下五除二的把它拆了，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听完陈闲的讲述，霍胖子表现得很失望。 三下五除二就把它拆了？ 这个霍胖子信。 但霍胖子真正好奇的就是怎么三下五除二的拆了它？难不成是赤手空拳？ 见这死胖子还要追问，陈闲急忙岔开话题：“霍叔，你刚才不是说地下设施里的那些人是院长杀的吗？这是你们调查出来的结果还是？” “是结果。”霍胖子瞥了陈闲一眼，对于他卖关子死活不说实话还是很不满的，但也没好意思再问，毕竟陈闲都把话题岔到这份上了，再继续追问的话显得自己多不是个东西？ 霍胖子重新点了支烟，看着烟瘾还挺大。 “武装部有专门的验尸人员，他们进行初步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些死人的躯干上都有一个同样的伤口，看着是个大窟窿。”霍胖子说着还抬手给陈闲比划了起来，似乎检查那些尸体的时候他也在场，说得还比较详细，“伤口的轮廓跟那怪物的舌头形状非常相似，基本可以判断那些人是被怪物杀了，然后被分尸了。” “原来是这样......”陈闲眼神有了些许的变化，心中的疑惑散掉了不少，看来还真是自己想错了，那些人的死与女孩没有多大关联。 之后，霍胖子又跟陈闲聊了一些勉强可以聊的东西，譬如精神病院的火灾起因。 据霍胖子说，精神病院的地下水管网络非常奇怪，除了输送自来水的管道之外，还有许多铜制的金属管道，最粗的管道直径有一米，最细的也在半米左右。 那些管道并不是输送自来水的，也不是输送燃气类的管道，至于里面运输的是什么，这个没人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经过武装部与本地消防单位的联合分析，那些管道应该就是雾山病院大火的源头。 虽然无法确定那些管道里输送的是什么东西，但从管道大规模破损的情况来看，那些在管道中被运输的，必然是某种易燃易爆的物质。 “你知道那些管道的源头在哪儿吗？”霍胖子突然神秘地笑了一下，冲陈闲挤了挤眉。 “在哪儿？”陈闲问道。 霍胖子抬起手，指了指地面：“地窟里的那个黑色棺材你还记得吗？它旁边不是有个地下通道的小门吗？” 陈闲点了点头没说话，那扇门怎么可能不记得？ 之前他们在精神病院的时候，女孩就是从那扇门里跳下去的，虽然陈闲没有跟着下去看看，但从那个通道来看，可以肯定地下还有一个更深的地底空间。 “那些管道的源头就在那里面。”霍胖子抽了一口烟，似乎也回忆起了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些画面，缓缓说道，“那也是一个地下洞窟，面积大得吓死人，也就只比那座精神病院的平面面积小点。” “里面有什么？”陈闲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地底有一个特别大的水池，但里面已经干了，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水池应该刚干不久，里面还有一些残留的黑色液体。” 说到这里，霍胖子看了陈闲一眼。 “那些液体你应该见过，就是黑棺里面残留的那些黑水，当时我记得棺材里还有几根橡胶管，那些管子比咱们想象的要长，是直接通到地底那个水池里的。” “武装部把样本带回去了吗？”陈闲问道，眼里也满是疑惑，“那些黑水到底是什么东西？有化验结果吗？” 霍胖子摇摇头说道：“目前还没有结果。” 此时，陈闲已经陷入了回忆，他想起了自己躺在那个大水缸里被黑水浸泡的画面。 难道那些黑水是易燃易爆的物质？ 不是说营养液吗？ 一想起“营养液”三个字，陈闲的眼神也凝重了几分，当时在现场是有一部分文字资料的，就是那张记载了补充营养液等信息的表格，后来那张表格被陈闲揉皱，丢进了那条通往地底的隧道里。 从霍胖子说的话来看，他们必然是从那条隧道下去了，按照武装部勘查搜索那么仔细的风格......那个纸团没理由找不到啊。 不过看霍胖子的意思，他们也不知道黑水是什么，至少还没有联系到营养液上。 难道他们没发现那个纸团？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一会还要赶飞机回总部呢。”霍胖子拿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慢慢起身拍了拍裤子，笑道，“宁川我是第一次来，在这边也没朋友，真算起来你是我在宁川的第一个朋友，咱俩算是忘年交。” 陈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也变得认真了几分：“以后有时间常来玩。” “本来想给你包个红包来着，但后来一想，那样有点俗气，干脆给你拎两筐土鸡蛋吧，你可别觉得我小气啊。” 说着，霍胖子在陈闲肩上拍了一把。 “我这人公私分明，虽然保护我是你的任务，但你救我几次，我都记在心里，这人情得还啊。”霍胖子笑容难得真切了起来，没之前那种贱兮兮的表情了，“之前给你打电话用的就是我的号码，你自己记一下，以后遇见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就打电话给我。” 陈闲嗯了一声，认真地看了霍胖子几眼，感觉他难得的顺眼起来。 “行，走了。” 话音一落，霍胖子也不再多说，抬脚便往大门走去，陈闲也急忙跟上去送他。 在这过程中霍胖子还特意叮嘱了陈闲几句，说宁川最近不太平，让他小心点。 “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那个怪物还没着落呢，说不准就跑你们宁川市里来了，武装部那边准备全城搜索......” “全城搜索？”陈闲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忙问，“需要我帮忙吗？” 霍胖子摇摇头，说不用，武装部办事很少让人帮忙，他们能自己解决，这次武装部觉得自己丢了脸，估计得把宁川翻个底朝天把那怪物找出来才肯罢休。 一听霍胖子这么说，陈闲顿时就紧张起来，当即就有了决定。 不能再等了，今天必须要让老骗子把那些证件办完......不然要出大事！ 第二十七章 惊人的食量 送走霍胖子后，陈闲急忙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一开门，他发现女孩并没有坐在床上等他，而是抱着被子又呼呼大睡了起来，看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陈闲在门口站了一会，见女孩没有半点醒过来的趋势，他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偷偷从里屋走了出去。 趁着这个跟屁虫没在的好机会，陈闲拿上钱包便出门买菜，家里的存货已经在昨天被他俩吃没了，要是不去买点吃的回来那就只能点外卖，可陈闲却不喜欢吃外卖，觉得味道赶不上自己做出来的一半。 在锣鼓巷附近的一个农贸市场里，陈闲左转悠右溜达，找到熟悉的那几家铺子。 买了二十斤牛肉，十斤羊肉，十斤新鲜的对虾，两个新鲜的猪肘子，以及一些做辅料的蔬菜，总共算下来花了两千多。 一直以来，农贸市场的那几家商铺老板都以为陈闲是开小饭馆的，但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些只是陈闲一天的量。 陈闲的饭量有多大，这个不好说，因为他从来没吃撑过，单顿吃得最多的一次，是他十八岁那年过生日的时候，一顿吃了三十斤牛肉，就那也没把他吃撑，他只觉得大概有个八成饱。 过了十八岁，他的饭量要稍微小了点，也能自由控制了。 就像现在，他每天吃肉的总量能到三十斤就可以了，有时候十斤二十斤也能凑合，但前提是要用蔬菜跟米饭来填胃，否则他还是会觉得饿。 除了饭量大之外，他还有一个独家技能。 比如说他早上一顿多吃点，吃够了一整天的量，那么这一天他都不会觉得饿，直到二十四小时后，他才会渐渐感觉到饥饿，到那时才需要继续进食。 这种令人错愕的食量，与他的特殊能力有极大的关系。 陈闲堪称压箱底绝活的特殊能力有两项，除了那种强大到让他自己都会恐惧的自愈能力之外，他的另外一个能力就是可以食用异常生命，这些生命包括灵体但又不仅限于灵体，其能力最为凸显的特点，就是他牙口极好。 以地窟里那个院长变成的异常生命为例，它的皮肤组织异常坚韧，可谓刀枪不入，连子弹都打不穿，可是陈闲却凭借一口小白牙硬生生咬开了它的防御线。 从这一点来说，陈闲的牙齿异变程度不算低，但这只能算是胃部异变的附属礼包。 胃部异变给陈闲带来了极大的好处，让陈闲在守秘局里闯出了独一无二的“食异者”代号。 但这种能力也有不好的地方，也算是一种身体缺陷。 他的食量无法控制到正常人的水平，或许是每天他身体耗费的能量过多，必须利用食物补充，而且他进食的欲望也远胜于常人，饿急了眼更是看什么都想吃。 为了让自己显得“正常”一点，避免出现那种饿鬼附身的那种样子，陈闲只能靠着食疗来抑制那种诡异的进食欲望。 虽然他饭量大，但不可否认他也是一个比较讲究的人，对吃的这方面还是很挑剔的，有时候在外面饿了，他宁愿不吃继续饿着也要回到家自己做饭。 或许他生来就有做菜这方面的天赋，再加上他对“吃”字很执着，也特别喜欢钻研这方面的东西，所以他的厨艺比起外面饭店里的厨师也差不了多少。 回到老宅，陈闲去卧室看了一眼，发现女孩还在睡觉。 “属猪的么......到中午了都不醒......” 陈闲嘀咕了一句，提着几大袋子食材去了厨房。 老宅的厨房与正常人家的厨房不太一样，一进门就能看见饭店才有的猛火大灶，各种炊具一应俱全，最显眼的莫过于灶台上那两口双耳大铁锅，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酒店后厨。 打开油烟机，起锅烧油。 在铁锅与炒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中，陈闲闷头开始忙活了起来。 新鲜的十斤羊肉被他一分为二，一半拿来做鲜美补身的萝卜羊肉炖汤，另外一半则做成了口味较重的红焖羊肉，那十斤新鲜对虾则全部采取白灼处理，这样可以保证它最原始的鲜味不会流失，蘸上秘制的姜蒜海鲜汁，吃起来更是鲜得能把舌头都给吞下去。 两个猪肘也没落下，让陈闲处理干净之后，都被做成了红焖肘子。 这也是他的拿手菜。 出锅时的猪肘色泽红亮润若玉石，骨肉酥烂之余，且肥而不腻，香气浓郁的汤汁更是拌白米饭的绝佳材料。 至于那二十斤牛肉则被分得细了许多，毕竟牛肉是陈闲最爱的食材。 凉拌酱牛肉，土豆烧牛肉，孜然牛肉粒，葱爆牛肉丝...... 等陈闲把饭菜准备好，时间也到了下午一点多。 去偏房搬来一个酒店用的木制圆桌面，将其照着以往的位置放在院中，又去里屋搬来两张合适的椅子，这才开始上菜。 “咕嘟。” 女孩早就醒过来了，从陈闲刚起锅烧油的时候，她就一溜烟地跑到了厨房门口，跟等着投食的小猫一样，眼巴巴地盯着陈闲，不时咽几下口水，又偷偷擦了擦嘴。 在陈闲上菜的时候，她也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完全就是跟屁虫附体。 本来陈闲还打算让她帮忙上菜，但转念一想......按照她的思维逻辑，说不定接过菜的下一秒就开始用手抓着吃。 想到这点，陈闲也就放弃了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闷头踏踏实实的来回跑了几趟，这才把那十几道菜全部上齐。 其中大部分的菜都是用锅装的，陈闲也顾不上摆盘那么精细的活，反正能吃就行。 “用这个。” 陈闲把叉子递到女孩手里，示意她自己学着用叉子吃饭，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女孩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可怜兮兮地看着陈闲，张开粉嘟嘟的小嘴发出了“啊啊”的声音。 看见这一幕，陈闲的脸顿时就黑了。 这是还想着让自己喂她？ 自己没手么！ “自己吃。”陈闲皱着眉说道，帮她盛了一碗米饭，然后自己也拿起一把叉子，一边给女孩示范，一边飞快扫荡着锅里的热菜。 女孩还以为陈闲不明白她的意思，急匆匆地把小脸凑到陈闲面前，张开嘴啊啊叫着，显得非常着急。 陈闲只装没看见，闷头吃饭，一声不吭。 女孩彻底懵了。 她完全没想到陈闲会不搭理自己。 过了两秒，看见桌上迅速堆起的虾壳，女孩决定自食其力。 “唔唔！” “嗯，乖。” 虽然女孩的声音里满是怒气，但陈闲还是挺欣慰的，特别是看见女孩学会用叉子吃饭，他便有种自己家孩子长大了的感觉......欣慰啊！ 也是在这时，陈闲忽然发现女孩吃菜很少，反而在大口大口的吃着白米饭，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一碗。 “你喜欢吃米？”陈闲帮她盛饭的时候问了一句。 这次女孩好像是听懂了陈闲的话，轻轻点了点头，又怕自己表达错误陈闲不明白，便抬手指了指那个放在一旁的电饭煲。 “那你多吃点，不够还有，我煮了三锅呢。” “唔！” 陈闲觉得自己都快忙死了，又要给女孩夹菜，又要给她剥虾壳，完完全全被当成了保姆老妈子使唤。 “唉......我真不该把你留下来......”陈闲无奈的唉声叹气着。 “唔。”女孩应道。 “你唔也没用，我是真有点后悔了！”陈闲嘀咕了一句，又去帮她盛了一碗饭。 从语气来看，陈闲好像很后悔把女孩收留下来，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事实却好像不是这样，他脸上一直有着笑容，哪怕嘴里说着后悔，笑容也未减退半分。 或许陈闲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只是孤独找上了他，而他又恰好没有意识到。 “你自己学着点啊，剥虾壳又不难，你给我认真点，好好看好好学。”陈闲给她剥着虾壳，看似有些不耐烦，皱着眉说话的那语气就跟家长教育小孩似的。 “唔！” 女孩眨了眨眼睛，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但还是张大嘴巴等着陈闲把剥好的虾丢进去。 “唔个屁你个大马猴......” 第二十八章 前往阴市 从吃完那顿饭开始，陈闲就对女孩启动了第一轮教育计划。 陈闲在教她说话。 这事应该不难，至少在陈闲看来是这样。 毕竟这女孩又不是哑巴，最多只能算是智力有缺陷看着比较蠢，多教教说不准就会说话了。 能说话才能互相沟通，能互相沟通才能问出那些关于自己身世的线索，所以第一轮语言教育是势在必行。 事实证明，陈闲的教育还是有作用的。 女孩除了会唔唔怪叫之外，渐渐学会了说单字，并且有的单字她好像还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比如“饿”，比如“喂”，比如...... “除了吃饭你就不记别的事了是吗？！” 陈闲这个在外人眼里的冰山异人，此刻都快被女孩折磨疯了，一脸抓狂地看着她。 “你就不能学点好的？？”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好。” 看人多聪明，这又学会了一个单字，陈闲都想为她的机智鼓掌了 说实话，陈闲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这女孩好像只是看着比较蠢，但从昨天到今天.....他发现女孩的理解能力在直线上升。 难道她一开始就不蠢？ 那她为什么之前表现得个傻子一样？ 陈闲一脸严肃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并且有了一种猜想，这女孩不会是在耍自己吧？ 想到这里，陈闲又看了女孩一眼。 女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陈闲，那张粉嫩白皙的小脸上也写满了疑惑，好像不知道陈闲为什么要盯着自己。 “你不会在耍我吧？”陈闲试探着问道。 女孩依旧很悠闲地晃动着双腿，听见陈闲的话也跟着学了一下，但只能清晰的吐出“你”字。 看她那种傻兮兮的样子陈闲直摇头，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这种略显智障的面部表情不好模仿，估计她是真傻。 就在陈闲耐着性子准备继续教她说话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是老骗子打来的。 之前陈闲就给他打过一次电话，说是今天晚上要去他那办证，让他帮个忙，安排车过来接一下，看这情况应该是车来了。 果不其然。 接通电话后，老骗子在电话那边直嚷嚷车到了，让他赶紧出门。 “行，我现在就出去。”陈闲答道。 说完，陈闲正准备挂断电话，只听老骗子很突然也很小心地问了一句。 “小陈啊，都这个点了......你应该吃过饭了吧？” “放心吧，我没吃。”陈闲想都不想，直接回道，“我从早上一直饿到现在，就等着你请我吃宵夜。” 嘟嘟嘟。 电话秒断。 陈闲把手机收进兜里，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恶作剧成功的坏笑。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在自己脸上揉了两把，刚出现不久的笑容也消失了，恢复到了平常那副表情。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无聊了......” 陈闲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回过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女孩的装束，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把手伸出去，示意让她牵着自己。 女孩好像很喜欢被陈闲牵着手，跟着陈闲走出门的时候，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 关门时，陈闲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提醒道：“稳重点，不要蹦跶。” “好。”女孩乖巧的答应下来，然后继续蹦蹦跳跳的走着，压根就没有理解陈闲那句话的意思，嘴里还唔唔地哼着某种节奏，像是在哼唱什么歌。 见此情景，陈闲也只能摇头叹气，他感觉这一天叹的气比原来一年叹的都多。 牵着女孩走出老锣鼓巷，陈闲左右看了几眼，很快就找到了那辆熟悉的五菱宏光。 开车的是个中年光头男人，长得很普通，穿着一身破旧的薄夹克，看见陈闲的时候还冲他招了招手打招呼，似乎两人早就认识。 “王哥，麻烦你了。” “嗨，这有啥呢，上来！” 开车的王哥名叫王叛，是老骗子带的门生，平常他也负责帮着老骗子拉货接人，基本上什么杂活都干，所以陈闲一直都觉得他挺可怜的，天天被那老东西当苦力使。 一上车，王叛的目光就在女孩身上打量起来，但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是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脸上表情不是一般的八卦。 王叛这些年来跟陈闲打过不少交道，在他的印象中陈闲属于沉默寡言的那类异人，孤僻的性格也让他像是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对人对事都比较淡漠。 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王叛觉得有点看不懂了。 陈闲身边跟着的这个女孩是他什么人？ 难不成是对象？ 卧槽牛逼啊！ 能把姓陈的这座冰山给化了，这必然是真爱啊！ 王叛从后视镜里看着陈闲，眼里冒着无比八卦的精光，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敢开口，因为他发现陈闲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怎么了？”陈闲问道。 “没！没怎么！”王叛干笑道，把分散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开始专心开车。 陈闲难得主动开口，跟他聊了起来：“今天铺子生意怎么样？” “跟原来差不多吧，生意还行。”王叛笑了笑，“平常来阴市里置办家伙的也不少，老板赚得挺开心的。” 王叛口中的阴市，其实就是一个性质比较特殊且不随便对外开放的“异人商业圈”，这种商业圈在全国各地都有，每个省至少都有一个，宁川虽然不是省会城市，但在西郊那边倒也有个阴市，据说都开了快六十年了。 老骗子的商铺就开在阴市里，平常接待的也都是异人，当然也跟其他铺子一样，他的铺子也会接待一些合法持证的“人”。 之所以这个异人商业圈会叫做阴市，也是因为有那些“人”的存在。 一小时后，王叛载着陈闲等人来到了阴市外的地下停车场。 就目前而言，国内所有已知的阴市都建在地下，属于那种规模较大的地下建筑群，所以想要进入阴市，唯一的入口就在停车场。 对于生活在阳光下的人而言，阴市只像一个怪诞的都市传说，普通人难掩接触到它，或许也不想去接触它，因为这就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黑暗角落。 这里有人，有异人，也有一些非人类的生物。 “王哥，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带着她进去。” “啊？不用我送啊？”王叛打开车门正准备下来，表情很不好意思，“我还说把你们送到目的地呢。” “你的车又进不去，别送了。”陈闲轻声说道，从兜里拿出一包今天刚买还没开封的中华烟，客客气气地递到了王叛手里，“王哥，今天麻烦你了。” 王叛也不见外，也知道陈闲不喜欢欠人情的性子，便顺手接了下来。 “成，那我先去拉一趟货，到时候我来停车场接你们。” 陈闲目送王叛驾车离开后，这才带着女孩向停车场的深处走去。 这个地下停车场的规模不算小，虽然只有一层，但在这里划分的车位至少有上千个，目前这里的车位已经停满一半了，其中有八成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豪车。 陈闲牵着女孩，轻车熟路地带着她走向其中一个安全出口。 那里就是这个阴市的入口。 “你表现得不错，继续努力。”陈闲低声说道，轻轻握了握女孩柔软纤薄的手掌，感觉像是握着一团棉花糖，“在外面少说话别乱跑，明白吗？” “唔。” “我就当你明白了吧......” 之前在车上的时候陈闲就能看出来，女孩对于外面的世界非常向往，哪怕是城市里再寻常不过的车水马龙，夜色下随处可见的霓虹灯......对她而言都是再美不过的景色。 女孩轻声细语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双手紧紧抱着陈闲的胳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着，看起来开心极了。 每次哼唱的声音稍微大点，陈闲都会轻轻捏她一下手，示意她低调别太引人注目。 陈闲带着偷偷在小声哼歌的女孩，穿过了悠长的地下停车场，来到了阴市入口。 那个亮着绿灯的安全出口。 见大门紧闭，陈闲便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门就开了。 像是自动开启的电子门，看不见开门的人，只能看见一个落地的巨大雕像。 那座诡异的雕像有近两米高，通体由陈年槐木制作，雕工精细惟妙惟肖，那双如灯笼大小的眼睛，更是亮着可怖又惊悚的红光，它的一只手臂好像还连接着什么古怪的机械，正不停且有规律的摇动着，发出了一阵人头皮发麻的吱嘎声。 陈闲牵着女孩站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这座雕像。 “唔唔？”女孩指了指雕像，又看着陈闲，像是在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陈闲仰着头望着这座在他眼里丑兮兮的雕像，眼神还是如以往一般的嫌弃，嘴里还“啧”了一声。 “我说它是招财猫你信吗？” 第二十九章 阴市 在那座雕像的后方，便是电梯的入口。 这部电梯与陈闲在精神病院里遇见的那部电梯很像，同样只能往下走。 拿出事先备好的电子身份卡，陈闲在电梯按钮处刷了一下。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跟紧我。” “唔。” 通往阴市的这部电梯其实跟普通的电梯没什么两样，亮眼的银灰色为主体，造型与工艺都很现代，只是里面的按键稍微独特了点。 按键都是凸起的按钮，似乎都由铜制加工，表面隐隐闪着暗黄色的光泽，除了开关电梯门的按钮之外，剩余的两个按钮是1与-1。 按下负一层的按钮，电梯门便缓缓关上，开始无声地下降。 从下降时间便可看出来，一层与负一层之前的距离很长，绝对不是普通住宅楼那种三四米的距离，而是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距离。 也许是电梯下降过快，陈闲感觉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那种失重感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眉头也忍不住地皱了起来，只希望电梯快点到。 突然间，女孩歪过头看了陈闲一眼，这时候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好像是察觉到了陈闲的身体不太舒服。 陈闲正眉头紧皱的闭着眼，忽然感觉两只耳朵多了个热乎乎的东西。 睁开眼一看，是她把手伸了过来，正帮着自己捂耳朵。 看见陈闲睁眼时，女孩傻傻地笑了一下，露出了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有时候觉得你蠢，有时候你又挺聪明.......”陈闲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似乎不太习惯这种略显亲昵的动作，表情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但嘴里还是在数落她，“你走路的时候别蹦蹦跶跶，我们是去办证的，要低调懂吗？” “懂。”女孩发出了一个较为清晰的声音，倒没有原来那么口齿不清了。 很快，电梯就停了下来，沉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也从外面的街道上映射了进来。 阴市是什么样的？ 陈闲第一次来阴市之前，他也在大脑里构画过阴市的样子。 应该有阴森森的街道，还有随处可见的蜘蛛网，还有燃烧的纸钱，还有...... 反正就是怎么阴森恐怖怎么来。 这种刻板的印象，一直持续到他踏入阴市的大门之前。 直到他见到了真正的阴市，他才知道自己都想错了。 “跟紧我，别乱跑。” “唔！” “不要说唔，是嗯，嗯。” “嗯！” 阴市虽说只是一个特殊的地下商业圈，面积也不算广阔，但若是让外人来看，绝对会感觉这像是一座独立于世界之下的小城。 天顶距离地面约莫有五十米高，如果白天来看必然会觉得压抑，但这里一直都处在“深夜”，再加上管理方特制的星空灯一直打在天顶上，乍一看天顶仿佛真的变成了星空，满天的星斗璀璨夺目，甚至在不远处的“天空”上还挂着一轮皎月。 夜色正好。 这是每一个来到阴市的人都会有的感觉。 比起外面的现代都市，阴市的建筑要陈旧一些，大概在国内城市九十年代那个水平，大部分房屋都还只是砖混结构，外墙上涂着的装饰彩漆也大多起了皮，每一个角落都尽情散发着一种破落的旧时代气息。 当然，陈旧也只是陈旧，以某种角度来说，这里非常的繁华。 这里就如同上世纪的旧香港，街道两侧挂满了刺眼的霓虹灯招牌，在那些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古旧的街道也被披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影子，来往的行人被这些诡谲的光晕衬得似幻似真，每一个人都像是从灯影中来，又往灯影中去。 老刘家常菜，金立来当铺，好客来宾馆—— 一个个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名字，正在霓虹灯上闪烁着光辉。 来往的行人们大多都低声细语着，但不时也有醉酒的人大声喧哗，时而还能听见一些年轻人们嘻嘻哈哈的笑闹。 “还是老样子啊.....”陈闲握着女孩的小手走在街道上，低声感慨了一句。 女孩看什么都新鲜，不停左右张望着，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忽然使劲拽了一下陈闲的胳膊，偷偷指了指走在路上的某个男人。 陈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告诫道；“别在路上指人，这样不礼貌。” 女孩指着的那个男人约莫四十来岁，面色苍白穿着一身颜色深沉的黑西装，头上戴着一顶同色款的礼帽，正低着头在大街上走着，行色匆匆像是急着要去办什么事，哪怕穿着厚底的皮鞋，走路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个男人有何奇异之处。 他是飘着的，大概在离地十厘米左右的高度踏空而行， “那应该是一个灵体，跟你撕掉的院长一样。”陈闲牵着女孩，也不再耽搁，直奔老骗子的商铺走去。 阴市里不止有人类，也有一些持证合法进入阴市的非人类。 最常见的便是灵体。 不可否认，除了那些害人的灵体外，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不少好的灵体，其中有极少部分的灵体拥有与人类相差无二的智力，并且也会自主修行。 按照宗教学的说法，它们算是鬼仙，拥有比普通灵体强大得多的力量，虽然还是无法拥有真正的肉身，但它们利用阴气凝聚的身躯，看着也与真正的肉身没什么两样了。 走在路上，女孩显得非常惊诧，时不时会拽陈闲一把，示意他往某个方向看。 陈闲并不做声，也没有与女孩说太多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老骗子所在的位置，那条阴市最深处的巷子里。 老骗子开的是间杂货铺，面积不算小，有三层楼那么高，但他家店的位置过于偏僻，再加上没挂招牌，不熟悉的客人想要找到这里估计得费不少工夫， 陈闲带着女孩走进门一看，老骗子并不在一楼而是在楼上，貌似他今天心情挺好，哼哼唧唧的在楼上唱着歌，那种越老越骚的唱腔让陈闲有点头皮发麻。 “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哎我草！！” 砰地一声闷响，老骗子的歌声断了。 从他落地的声音来判断，这老东西应该摔得不轻，嘶嘶的倒抽了半分钟冷气。 “葛老板！” “小陈你来了？等着我马上下来啊！” 伴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楼上很快就跑下来一个老人，头发花白身形消瘦，在这三月天他似乎不觉得冷，上身只穿着一件带着破洞的白色背心，下身则穿着一条特别夺目的五颜六色沙滩裤，脚下还踩着一双人字拖。 看见他这打扮，陈闲也不禁在心里感慨着，要是当初他去星爷的功夫里面试个镜，说不准火云邪神的角色就是他的了，这一身装扮简直是标新立异得刺眼。 “你不冷？”陈闲忍不住问他一句。 老骗子嘿嘿一笑，从兜里摸出一盒烟，笑眯眯地点上道：“我店里有暖气，反正公家报销电费，傻子才不开呢。” “都三月了还开暖气，你也不怕燥得上火。”陈闲无奈道。 老骗子只是笑也不解释，把目光从陈闲身上移开，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看，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小陈，这姑娘就是......” “我朋友。”陈闲面不改色地介绍道，“就是她办证。” 老骗子笑眯眯地凑到两人跟前，不停打量着女孩，特别八卦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跟小陈认识的呀？” 女孩眨了眨天真的大眼睛，一个字也没说。 “葛爷你能不能先别问了......”陈闲有些急切地说道，都不叫他老板了，“这事真挺急的，我们先把正事办了行吗？” 听见这话，老骗子有些不甘心地看了女孩一眼，虽然脸上已经写满了好奇，但他还是决定按照陈闲说的办。 “行啊，先上来拍个证件照吧。” 老骗子说着，又走到楼梯口，摇摇晃晃地上了楼。 第三十章 老骗子 老骗子姓葛，本名葛慈，在宁川阴市里是很出名的一个人，大家都说他手眼通天，野路子多得数不清，只要你给的钱到位，他什么事都能给你办下来。 没错，真的是什么事都能办。 只要你能想得到的，钱给到位他都能给你办了。 且不说那些太高端的生意，单说那些比较贴近人民群众生活的。 如果你家里保险烧了想找个电工帮忙处理，或者卫生间下水道堵了要人疏通，甚至手机坏了想找人换块屏，电脑系统出问题要人帮忙修.......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他都能办，真不是开玩笑。 只要有钱，他什么都能干，而且干得都还不错。 除开那些听着不怎么靠谱的小本生意外，这老头做的“大”生意也不少，比如帮别人驱邪镇厄看风水算命，或者倒买倒卖宗教法器，办黑证卖车牌做户籍资料等等....... 基本上陈闲能想到的事他都能办，所以从这点来说，陈闲还是很佩服这个老骗子的。 每当自己头疼遇到难题时，找他准没错。 上了二楼，老骗子带着陈闲他们去了拍证件照的房间。 女孩还算听话，陈闲让她站着就站着保准一动不动，所以整个拍证件照的过程都比较顺利。 “换装备了？”陈闲看了一眼老骗子手里的单反相机问道。 “眼力不错。”老骗子笑眯眯的，颇为得意地摆弄着手里的相机，“这可是佳能今年刚出的新款，花了我不少钱呢。” 听见这话，陈闲也不禁想笑，心说你个老头平常也不玩摄像，就是拍拍证件照而已，有必要这么紧跟潮流么？ 但仔细想想，老骗子好像一直都是这么个人。 狠得下心黑钱，也狠得下心花钱。 记得前几年阴市里刚开始流行乳胶床垫的时候，老骗子一个人就买了六床，把店铺里所有房间的床垫全给换了，总的算下来花了七万多。 刚买床垫那天陈闲也在，老骗子是这么跟陈闲说的。 “销售说这是标准的泰国乳胶垫，对身体特别好，在上面睡的时间长了说不准我还能多活几年呢。” 当时的老骗子可谓是意气风发，只觉得自己找到了长寿的窍门，但第二天他就不这么觉得了，因为他发现这些垫子不是泰国的，看标签是从义乌出的，而且陈闲还特别“好心的”帮他在淘宝上看了一眼。 八百八十八一床，包邮。 “你想什么呢？” 突然间，陈闲听见了老骗子的声音，顿时从回忆中醒来，急忙摇头说道：“没想什么。” “我怎么感觉你看我眼神怪怪的？”老骗子嘀咕道，但也不在乎这些，转而问陈闲，“户籍资料跟个人档案，那些你有特殊要求吗？没要求我可就看着编了啊！” “要求.....有一点。”陈闲皱了皱眉。 “你说。”老骗子点头道。 “户籍资料就按照福利院那套来就行了，至于个人档案就这么编......”陈闲在大脑里再三确定了一遍，这才补充道，“把她编成我们市那家阳光福利院的孤儿，然后半个月前才从福利院里出来，她从小到大接受过不少捐助，其中我爷爷捐的钱占多数，至于其他的倒是没什么要求，您经验比较足，您看着弄吧。” 听见陈闲说的这些要求，老骗子愣了一会，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小陈，她到底是谁啊？” 老骗子嘀咕道，越看这个女孩，越是觉得不对劲。 看着呆呆傻傻的也不说话......难道她是被拐来的？难道姓陈的这小子堕落了？？买了个老婆？？ “她不会是你买来的吧？”老骗子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是。”陈闲脸一黑，表情有些难看，“我没事买人干什么？” “当老婆啊。”老骗子分析道，只感觉自己福尔摩斯附体了，越分析越是觉得真相就是如此，“你性格差成这样，谁家姑娘能看得上你？” 陈闲嘴角连连抽搐着，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要反驳。 “您觉得我还需要买老婆？” 一听这话，老骗子瞬间清醒了九分，仔细端详了一下陈闲的相貌，点点头说道：“我倒是忽略这点了，你小子不愁没人追，说到这事我突然想起来......上次还有个狐狸精托我打听你呢，管我要你的微信号。” “......” 从外观来说，陈闲生来就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这是他身边所有人的共识，但与他惹人注目的样貌相比，他的气质要更让人印象深刻一些。 如果要比喻的话，陈闲则像是一只猫。 虽然不喜与人接触过多，但也不至于拒人千里之外，那种既安静又淡漠的气质，总是让人莫名的想与之亲近。 所以老骗子想了想，也觉得之前的猜测不靠谱，就陈闲那模样，愿意为他花钱倒贴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怎么会愁找不到老婆呢？ “行，都按照你的要求做。” 老骗子找来一个笔记本，拿着钢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像是在记录什么。 “像是这种一整套资料办下来，手续有点繁琐，除了要在官方建立档案之外，还得在事主生活过的地方机构建立档案，比如那家福利院。”老骗子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体，头也不抬地问陈闲，“确定要弄到这个地步？” “确定。”陈闲点点头。 “OK。”老骗子咧了咧嘴，笑得非常自信，“按照普通的档案建立速度，整个流程至少要花一个星期，但我给你加快，最多4时，到时候我让小叛把身份证户口本都给你送过去。” 听见这话，陈闲脸上的表情要稍微轻松了些，点点头说道：“谢谢葛爷了，我知道这事办起来不容易，您给报个价吧。” “我也不跟你喊高价。”老骗子叼着烟的样子倒是挺洒脱，摆摆手说道，“上次我卖你那把剑断那么快我也没想到.......这次就当补偿你了，五十万吧。” 得到老骗子的报价，陈闲表情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陈闲从事的不是办黑证这一行，但这些年来他跟老骗子打交道也学了不少东西，对于黑证的行情也多少了解一些，像是要给女孩办这种全套证件，而且还要求连官方都查不出来真假......五十万真能办下来？ 陈闲有点不信。 想要把全套资料搞定，除了要在官方机构建立档案以外，还得在福利院建立档案，甚至还需要捏造无数零散琐碎的档案资料，毫不夸张的说，这完全就是在凭空编写一段人生，并且这段虚假的人生，还有充足的证据能证明其真实性。 一般只是办证的话，要求不高五十万倒是能打住，但像是女孩需要的这种......叫价一百万也不为过啊！ “葛爷，你叫价五十万有点吃亏，跟我报市场价吧。”陈闲眼神认真地看着老骗子，说话的语气也很坦诚，因为他不喜欢占别人便宜，也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我报的价都是市场价啊，童叟无欺你懂么，再说了，老子自己开店，喜欢叫多少就叫多少，你管得还挺宽！”老骗子瞥了他一眼，本来还想摆着一副嫌弃的表情说话，但说着说着自己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闲一脸无奈地看着老骗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老骗子大多时候都挺混账的，经常拿低价的东西高价卖，但不可否认，除了买卖货物这种实体交易之外，在其他事上他还是比较靠谱的，所以陈闲对他不是一般的信任。 但就是因为太信任他，知道这事他确实能办好，陈闲才不愿意让他吃亏。 “葛爷，你还是再开个高点的价吧，你知道我不缺钱......” “就这个价，爱办不办。”老骗子说到这里也有些气呼呼的，似乎是觉得陈闲没眼力见，抬手在陈闲背上重重拍了一把，骂骂咧咧地说，“你觉得我缺钱吗？” “不好说。” 陈闲认真地想了想，看着一脸错愕的老头儿，给了他一个还算委婉的客观评价。 “平常你给我的感觉死抠死抠的，做生意的时候也经常找机会黑别人，像是几辈子没见过钱一样，所以我一直都以为你挺缺钱的。” “.......” 老骗子脸黑如炭，干瘪的嘴皮动了几下，像是在骂脏话。 第三十一章 修行绝缘体 跟着老骗子下楼，按照规定程序转账付款之后，陈闲也不免感觉松了口气，最让他头疼的事总算办完了。 转完账之后，老骗子就站在陈闲旁边，偷偷摸摸地往他手机上看了一眼。 看见那个七位数的存款余额，老骗子啧了一声：“你小子还挺有货啊！” “近段时间花了不少，原来的存款更多。”陈闲无奈地说道，想起自己每天的日常开销，再结合存款的余额换算一下，脸上又添了不少压力，“要是一直不工作的话，可能也撑不了几年。” “撑不了几年？”老骗子一愣，“你平常这么能花？黄赌毒你占哪个了？” “吃。”陈闲低声道，表情还是那么失落，“我一天开销都快三千了，一年算下来就是百来万，现在国内的物价又那么高，牛羊肉都涨好几次价了......” 老骗子沉默了两秒，试探着问道：“要不你改吃猪肉？” “那个也吃，但牛羊肉对我身体好点，比较容易吸收，所以平常吃得都比较多，你也知道我的胃不大对劲......” “你这肚子就是败家来的，没个千八百万都养不起。”老骗子幸灾乐祸地笑道，“这么多钱都得砸在吃上，有钱人的生活还真是朴实无华哈？” “......” 陈闲虽然很想反驳老骗子的话，但不得不说，他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胃部异变得这么厉害，不就是败家吗？ 寻常这店里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就跟菜市场一样，只有今天难得空闲了下来，陈闲见老头儿一个人待在店里也无聊，便打算多陪他聊一会，也顺便聊聊某些与自己相关的事。 一楼里屋，是整个铺子里最安静的地方。 与前厅不同的是，这里的装修较为陈旧，似乎这些年来也没有被人翻新过，墙面已经不可避免的变得泛黄暗沉，多处都出现了开裂的现象，掉墙皮最严重的那几个地方则被老骗子用九十年代的旧海报挡住了。 地上深棕色的地板磨损得厉害，也许是木制的本体腐朽了，一旦有人走过，它便会嘎吱嘎吱的作响，有些地方还会在承重的同时猛地凹一下，给人一种软绵无力的感觉，像是走在烂泥里踩了一个坑。 狭窄逼仄的房间里，只容得下一张落地的茶桌与几张椅子。 左边的墙上挂着老骗子去年买的液晶电视，现在是深夜档，电视里正播着中年大妈最爱看的家庭伦理剧，叽叽喳喳的声音听着有些喧嚣，但也充满了一种让人熟悉的烟火味。 陈闲跟老骗子坐在桌边喝着茶，女孩则紧紧盯着墙上悬挂的液晶电视，对于上面播放的内容好像还挺感兴趣，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眼睛泛着兴奋的亮光。 “葛爷，你店里还有什么比较好用的法器吗？”陈闲问这话的时候，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之前在他这里购买过的法器清单。 下茅山的通玄五行鞭，龙虎山的辟孽铜铸剑，湘西的百喜捆尸索，东北出马家的五仙镇魂鼓，闾山派的斩邪白箓印......这些只是陈闲买过的法器之中，很小的一部分。 这些年来，陈闲买过的法器超过三十件，几乎每件的价格都在三万以上，虽然这种法器有些流水线加工的味道，但可以肯定是物有所值的，而且国内大部分的异人用的都是这类法器。 按照正常情况来看，这些法器都是比较耐用的，少则用个一两年，多的三四年都还有，主要还是看主人怎么使用与“保养”。 陈闲是个有心人，他对于保养法器有很多心得体会，但要说到使用上...... 别的异人都是借助法器来运转阴阳术法，但陈闲就比较特立独行，他硬是能把阴阳法器用成标准的冷兵器，总是企图在物理层面上打败对手。 鞭形法器就当鞭子抽，剑形法器就当剑来砍。 虽然近些年的法器与古代法器相比，炼器铸造水平以及金属原材料都有了显著的跨越式提升，从硬质量这个方面来说也可以完全碾压那些古代法器，但再怎么硬的法器也禁不住陈闲这么摧残。 “要不你买一般的兵器算了，法器不适合你。”老骗子苦口婆心地跟陈闲说道，竭尽全力想让陈闲断掉用法器的心思。 陈闲每买一次法器，必然不到一个月就会出问题，这前前后后的买了几十次，买到最后连老骗子都有些怀疑了，难道自己真的坑了他这么多回？ 其实在阴市里，老骗子本身口碑还是不错的，他的商铺虽谈不上物美价廉，但起码物有所值，可陈闲从他这里买走的法器就总出问题，搞得老骗子心惊胆战，生怕别人在他背后说他是个老不死的黑心鬼，盯着冤大头就不撒嘴。 老骗子怕了，打心底里怕了。 你又不会那些阴阳术法，非得买法器干什么？ 这问题老骗子问过陈闲不止一回，而每一次陈闲的答案也都是一样的。 “实用。” 目前国内冷兵器的铸造水平很高，钛合金，钨钢，铁合金......这一切常见与不常见的金属都可以用来铸造冷兵器，其锋利程度与韧性耐用度则各有高低，具体还是看价格，价格低的货色只能当普通冷兵器用，价格高的则有可能打破某些异常生命的“防御线”。 然而像是那种“杀伤力”较高的冷兵器，它们的价格往往要比一般法器贵上许多，性价比可以说是非常的低。 如果拿数值来做比喻的话，价值3万的法器，它的物理攻击力为5，特殊属性攻击力也为5，那么总数是10。 而那些价格近10万的高端冷兵器，则只有单纯的物理攻击力10，没有任何附加的特殊属性。 单从攻击力的角度来比较，两者几乎没有差距。 所以综合下来，法器的性价比更高。 像是陈闲这种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异人，不买法器还能买什么？ “你小子就对法器死心吧，你想都别想，就算打死我也不卖给你！”老骗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姿态无比洒脱豪放，“我再卖你一件法器，我就是阴市里最大的那个傻X。” “别说脏话啊。”陈闲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试探着问，“要不你再卖我一件试试？我保证以后不乱用，坏了我也不找你的麻烦！” 老骗子看着他，轻启老唇吐出了一个滚字。 “你这口牙比什么兵器都好用，怎么就死磕在法器上呢......”老骗子叹道，从兜里摸出来一支烟，慢悠悠点上说，“要不这样，你交二十万给我，我教你为期一个月的道术速成班，到那时候你再用法器必然是如虎添翼，我也能放心的卖给你了。” “学道术？”陈闲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摇摇头说，“我不是那块料。” 在二十岁前，陈闲一直都很向往宗教类的修行，毕竟他最大的偶像就是港台恐怖片里的僵尸道长林凤娇，但在尝试过几次后......陈闲放弃了。 陈闲曾经上过守秘局内部提供的补习班，一个月的学费大概是十万出头，老师则是守秘局从茅山雇来的特约讲师，是个有真本事的异人。 在那个补习班里，陈闲是身份地位最高的异人。 年仅二十岁的他就成了守秘局的高级临时工，用万中无一的天纵奇才来形容他都毫不为过，老师更是对他抱有极大的信心，甚至在第一次上课看见陈闲的瞬间，老师就仿佛看见了他不可限量的未来。 事实证明，老师看走眼了。 施展任何阴阳术法都需要引子，这所谓的引子便是人体内的阴阳二气，它们与异人的联系，就像是游戏里魔法师与魔力值的关系，互相依附缺一不可。 陈闲之所以修行不了宗教的术法，也就是因为这些气。 他体内阴阳二气的“储藏量”只与普通人相当，连刚入门的异人都不如，哪怕老师给他开小灶甚至找来各种各样的药材为他补气，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 “算了，我还是随便买点法器吧。”陈闲不愿意再继续回忆，看了老骗子一眼，语气很诚恳，“我是人又不是野兽，总是那么啃人，时间长了我怕我心理出问题。” 老骗子一言不发地抽着烟，脸上是一种思索的表情。 “法器真的不适合你，你小子不用再想了，我绝对不会卖给你的，但是......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说不准你适合那些东西。” “什么东西？”陈闲突然来了兴趣。 老骗子看着陈闲，那张枯瘪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笑容莫名的有些诡异。 “邪器。” 第三十二章 邪器 邪器。 顾名思义，就是一些邪性的特殊器具。 大多数邪器都是被人为炼制出来的，只有极少数是自然形成。 比起法器，邪器要少见得多，至少陈闲在第九守秘局从事了这么些年的工作，也从未亲眼见过邪器。 “那不是害人的东西吗？”陈闲皱着眉头，表情有些不大自然，回想起在资料里见过的那些邪器记载，情不自禁的有些抗拒，“我还是想买件法器。” “法个屁。” 老骗子没好气地骂道，摸了摸下巴上的几戳胡子，干瘪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奇怪的光芒，像是一种跃跃欲试的神色。 “你跟我上楼，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不等陈闲多问，老骗子叼着烟就从里屋小跑了出去，急匆匆地上了二楼。 陈闲心里虽说有些疑惑，但不可否认，对于老骗子说的“好东西”，他也有些好奇。 难道老骗子想拿邪器给我看？ 陈闲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见女孩一门心思地看着电视，陈闲便走过去，很认真地嘱咐了她一句：“你在这里待着别乱跑，明白吗？” 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是点了点头。 家庭伦理剧有这么好看吗？ 陈闲皱着眉头，表情严肃地想了一阵，最后还是觉得让一个小孩看这种节目不大好，对身心健康没什么帮助，于是拿起桌上的电视遥控器帮她换了个频道。 “派大星~~我们去抓水母吧~~~” 没错，这才是猛.男（靓女）该看的节目。 见女孩看得津津有味，陈闲也不禁老怀大慰，确定她一门心思都在电视上不会乱跑，这才放心的去了二楼。 商铺二楼有十个房间，除开照相用的房间之外，剩下九个都是被当做仓库用，这些房间大多都紧闭着房门并且上了锁，唯一还开着门亮着灯的房间在最角落里，那也是陈闲唯一没有去过的房间。 “赶紧过来啊！等什么呢！” “来了！” 沿着布满斑驳痕迹的木制走廊，陈闲缓缓走进了那个房间里，屋子里有些暗，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那应该是八九十年代的款式，老旧搪瓷的灯罩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开关也只是一根垂直吊在墙边的绳子，在陈闲进门时，它正在轻轻地摇晃个不停。 这件屋子给人的感觉很奇怪，至少陈闲是这么觉得。 房间的四面墙以及天花板跟地板，都被老骗子用某种特制的黑色涂料涂了一遍，唯一没有涂抹黑色颜料的区域便是这个房间的窗户，被一层布满褶皱的反光铝箔纸封住，在白炽灯下看着直晃眼睛。 这个房间比起其他库房要空旷一些，并不像其他库房那样被货物堆积得满满当当，除了墙角放着些稍显杂乱的木头箱子外，其余的地方大多空着，只靠墙放着八个带玻璃罩的立式长方体展示柜。 每一个展示柜都带着数字编号，柜子里的东西看着都有点诡异。 “这些都是邪器？” “对，你看看吧。” 陈闲不禁好奇地凑上去，仔细打量着柜中的展品，明明一开始他还很抗拒邪器这种害人的东西，但此刻的他却是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像是小孩子看见了新玩具，兴奋不已的走了过去。 陈闲用自己再一次证明了真香定律。 1号展柜里放着的是一个粗陶瓮，约三十厘米高，表面有许多密集的红色斑点，像是得了天花的病人，看着让人莫名的不舒服。 “这是我从广西找来的六鬼瓮，是从一个民间异人手里收来的。”老骗子站在展示柜旁边，嘴里叼着半支烟，跟陈闲介绍道，“据说二十年前在当地码头发生过一次海难，有一艘船被台风掀翻了，一家六口都死在了海里，可能是巧合吧，他们死后的灵体没有沉入海中变成水鬼，反而钻进了海底的这个小瓮里。” “之后这小瓮又被那个异人碰巧找到了，最后才流落辗转到我手里。”老骗子抖了抖烟灰说道。 “它们现在.....还在里面？”陈闲试探着问道。 “我接到这件邪器的时候，它们还在里面，不过后来被我超度了。”老骗子嘿嘿笑了一下，挤眉溜眼地说道，“这件瓮可是很邪性的，我怀疑它是古代的某种宗教用器具，它能困住已知的大多数灵体，并且还能在那些灵体的魂魄里施下媒介，从而操控它们。” 说到这里，老骗子拍了拍展柜的玻璃，里面的六鬼瓮也随之摇晃起来。 “现在里面装得有灵体？”陈闲好奇地问道。 “有六个害人的恶煞，被我降服之后就丢进去了，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把它们当赠品送给你。”老骗子笑了笑说道。 “这东西使用简单吗？最多能装几个灵体？”陈闲好奇地问道，对于这个六鬼瓮有不小的兴趣。 “应该至少能装几十个吧？”老骗子嘀咕道，仔细回想了一阵，说，“我只测试过一次，最多装了三十二个，至于它的使用难度......傻瓜式工作原理你懂么？” 据老骗子说，六鬼瓮底部有一个古巫教的阵图，只要在阵图中间用小刀或是别的利器刻下自己的生辰八字，再滴入本人适量的鲜血，瓮中的凶煞灵体都会被滴血者控制。 “这堆邪器都必须有一定的宗教修行基础才能用，唯一不需要修行基础的只有这个六鬼瓮。”老骗子指了指旁边的几个玻璃展柜，念念有词地说道，“那是我前年从沈阳收来的人皮鼓，旁边那个是我在邯郸收来的动嵬铃，那是秦岭倒斗人从地里翻出来的五煞棺......” “这几个都是我在国内搜到的邪器，你这种宗教修行的绝缘体用不了，另外那些邪器都是境外的，使用难度比这些还高。” “境外的？”陈闲左右扫了几眼，好奇地指着靠窗的那个展示柜，“那邪器是哪个国家的？” 陈闲所指的邪器是一具巴掌的人类干尸，身体表面被镀上了一层厚重的金粉，两个没有眼球的窟窿则是被许多红色的颜料填充，看着有些诡异。 “那是泰国的阿奴扎婴，尸骸里寄宿着阿奴扎的灵体。” 老骗子说着，走到那个展示柜前，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了几分。 “这个邪器的危险性很高，一个使用不当都会反噬宿主，所以我也不敢随便卖出手，毕竟我要对顾客负责啊.......你想要吗？” “不要。” 听见陈闲非常果断的拒绝，老骗子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走回六鬼瓮的展示柜旁，轻轻拍了拍玻璃，里面的瓮也随之震颤起来，像是里面囚禁的恶煞正在尖叫挣扎，想要冲破这个瓮体牢笼，看起来邪性得骇人。 对于一般的异人而言，拿到这种不需要任何基础就能使用的邪器绝对如虎添翼，但对陈闲来说，这个瓮并没有太多的作用。 与其相信那些被控制的灵体，陈闲更相信自己。 “我就知道你会不要，其实这东西也挺废的，太厉害的灵体它也拘不住，而且价格也不便宜......”老骗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看来这笔生意做不成了。” “除了摆出来的这些邪器就没别的了？”陈闲有些不甘心地问道，虽然他一开始心里对邪器非常抗拒，但现在这么一看，邪器还是挺有意思的。 器具是邪是正，主要还是看使用者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拿邪器去办好事不就行了？ 陈闲想得很明白，也是这时才发现邪器的诱人之处，它们杀伤力比寻常的法器更强，而且使用难度也要低一些，但是......好像原来在书里见过，说邪器之所以沾上邪字，就因为它们有极大的反噬力。 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压制它们，邪器便会反噬主人。 “除了这些邪器之外......倒是还有一件。”老骗子从旁边拿来烟灰缸，抖了抖烟灰，枯瘪的脸上有种沉重的表情。 “我能用吗？”陈闲好奇地问道。 老骗子点点头，说，能。 话音一落，老骗子便从房间走了出去。 陈闲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叮当乱响，好像是老骗子在隔壁房间翻找什么东西。 很快，老骗子就拖着一个沉重的皮箱走了进来。 哪怕那个箱子还没有打开，陈闲都能闻见里面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闻着......像是人血。 第三十三章 不详之物 那个皮箱不像是现代的东西，从皮质以及花纹磨损的程度来看，至少也应该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并且这种样式的皮制箱具......看着不大像是国内的东西。 “这件邪器没见过光，从我拿到手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把它镇在箱里。”老骗子将皮箱拖到陈闲面前，也不急着打开，满脸正色地点了支烟，眼神里透着难掩的凝重，“这件邪器跟其他邪器一样都会反噬主人，但也跟其他邪器不一样......” “一样又不一样？”陈闲皱了皱眉，没懂老骗子是什么意思。 老骗子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说道：“它会一直反噬主人。” 见陈闲脸上还是疑惑，老骗子抽着烟慢慢解释起来。 “这是一把古代的兵器，但样式有些奇怪，中外的资料我也查过，没有找到任何相似的兵器记载，所以暂时没办法确定这是哪个年代的物件......” 说着，老骗子弯下佝偻的腰肢，拿出一把看似很古老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皮箱的锁具。 当老骗子将皮箱彻底掀开时，陈闲瞳孔一缩，浑身汗毛都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他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 箱子里的那把“兵器”约莫有一米长，50~60厘米宽，通体被一层泛黄的医用绷带紧紧包裹了起来，看不出它的本来的样子，那些刺鼻的腥臭味就是从它外层裹着的绷带里散发出来的。 但最让陈闲惊诧的倒不是那些血迹，而是绷带上密密麻麻的道家符箓，光是陈闲能够看见的符箓就有数百道！ “葛爷，你说这个邪器会一直反噬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闲心中满是疑惑，忍不住问了出来。 老骗子用手轻抚着那层绷带，像是回忆起了当初画符镇住邪器的画面，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表情愈发复杂。 “这件邪器里潜伏着许多奇怪的东西，或许是某种特殊的灵体，或许是别的什么，反正我也不清楚，因为我没有亲眼见过，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每一任主人都会惨死。”老骗子低声说道，“在我收到它之前，它曾经有三任主人。” “第一任主人是咱们国内的一个富豪，说名字你也不认识，是潮州那边的，他从哪儿买的这件邪器我不太清楚，但他应该是当做古董买下来收藏，结果买回家第三天，他就拿这邪器把全家人砍了，然后他把自己的肚子剖开，肠子都流了一地......” “之后这件邪器就流出了国境，到了英格兰利物浦那边，当时应该是1982年，被当地一个异人买下了，结果没想到，那异人死得比普通人还快。” 说到这里，老骗子抬起枯瘦的手掌，夹着烟头抖了抖灰。 “他买下来的第二天就死在家里了，还是被朋友发现的，据说买主把自己的眼珠扣下来了，墙上全是血淋淋的抓痕，好像是突然发疯了挠墙一样，又像是想从那个房间跑出去......” “1989年，它在柏林被拍卖出去，拍下它的是一个专门收藏邪器的德国异人，比起前面两任主人，他活的时间最长，差不多有半个月。” “那人知道这件邪器有多邪门，也知道前两任主人的事，所以他不敢直接碰触邪器，而是想隔离观察做一些研究分析。” 老骗子说着，把烟头放在烟灰缸里按了一下，语气有些无奈。 “但他运气不好，研究这件邪器的时候不小心用手碰到了，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被邪器缠上.....不对，应该说是诅咒。” 据老骗子说那个德国人还是挺有本事的，与这件邪器发生近距离碰触之后，并没有很快就步入死亡，而是依靠自己的本事硬撑了半个月。 在那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每天都会做文字记录，精神也几近崩溃。 老骗子曾经看过这份文字记录，到现在也记忆犹新。 最初的几天，那个德国买家看见很多黑色的人从这件邪器里面走出来，但很快就会消失不见，并且这种现象每一天都在重复上百遍。 直到第五天这种现象才出现变化，那些黑色的人全都变成了腐烂恶臭的尸体，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然后慢慢的.....整个屋子也变了。 他发现房间的四面墙都变成了猩红色的烂肉，天花板跟地板则是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眼睛，那些腐烂的尸体都融进了墙体里，并且还一直想将他拉进去。 “笔记只记录到死亡前三天，那时候他的精神差不多快崩溃了，留下的字迹很潦草，语句也乱得让人看不懂，但通过前几天的记录来看，这件邪器有几个特殊的地方。” 老骗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似乎看出了陈闲对这件邪器的兴趣，一字一句地叮嘱着他也算是警告着他。 “第一，就目前已知的资料来看，这件邪器会杀死任何直接碰触到它的人，戴着手套也无法避免，那个德国佬就是戴着手套碰到它的。” “第二，如果你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皮肤直接与这件邪器发生接触，那么它就会瞬间吸食掉你体内的大部分精血。” 说着，老骗子停顿了一下，补充道：“那个德国佬分析过，黑色的人变成了腐烂的尸体，这个变化是出现在精血被吸食之后，所以有很大可能，这件邪器会借用人的精血来壮大自己......” 陈闲点了点头，表示这些话都听进去了，但他更好奇的是这件邪器到底有什么用？ “这件邪器的具体作用是什么？”陈闲好奇地问道。 “作用啊......”老骗子沉吟了一会，这才说，“它是兵器，作用就是砍人呗，但我在镇住它之前也研究过一阵，目前我能确定的是......这件邪器的硬度很高，差不多是我见过的兵器里最高的，而且韧性极佳，刀口的处理工艺比现代强很多。” “能砍灵体吗？”陈闲急忙问。 老骗子点点头，说可以，他做过相关的试验。 “那就是一把纯粹的冷兵器呗？”陈闲的兴趣更浓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这件邪器带来的副作用。 “不确定。”老骗子说着，皱了皱眉，“我能感觉到里面藏着一些奇怪的东西，但我也明白分辨它们是什么。” 陈闲想了一阵，在大脑里做起了思想斗争。 这件邪器不管怎么听都很诱人啊，硬度高韧性好，连灵体也能砍，我要的不就是这种耐用的冷兵器吗？！ 但仔细想想，它的副作用好像也挺唬人的，前几任主人都死了...... 我会死吗？ 陈闲冥思苦想着，但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死亡的画面。 “多少钱？”陈闲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说的那些事你都听进去了吧？”老骗子不动声色地看了陈闲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奇怪，“你不怕死吗？” “有你在我就不怕。”陈闲很认真地说道。 “你怕不怕死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有事。”老骗子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意味深长地说道。 陈闲并没有注意到老骗子表情的变化，因为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老骗子竖起的三根手指上。 “三百。”老骗子报价了。 “万？”陈闲试探着地问道。 “不是万还能是块？”老骗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这可是有标准售后服务的，一个月内包退换，终生免费技术支持，这还不够么？” 陈闲怔怔地看着老骗子，突然觉得这个佝偻的身影变得光芒万丈起来。 这生意做得靠谱啊！ 一个月包退换，那就是说如果在一个月内被邪器反噬出现了任何问题，他这边是能帮忙处理的，全额退款都没问题，难得见他这么大气！ 陈闲突然笑了起来，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种毫不掩饰的兴奋，就像是一个即将要买到玩具的小孩子，激动地蹲在皮箱旁边，催促道：“葛爷，你先把绷带打开，我看看这兵器到底是什么样式的！” “至于这么激动么，等着。” 老骗子说着，去隔壁房间拿来了两个金属镊子，小心翼翼地开始拆解邪器上的那层绷带。 伴随着他的拆解，房间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不一会，皮箱里装着的邪器就在陈闲眼前露出了真容。 “这兵器怎么长得这么奇怪......” 第三十四章 诡兵器 这件邪器......不，光是从外观来看，称呼它为一件武器比较合适。 拆解完画满符箓的绷带之后，陈闲得以看见了这件武器的全貌。 它像是一把手锯与砍刀的奇怪结合体，刀身长约80厘米到90厘米，宽度在50厘米左右，厚度有三指宽，通体呈暗沉的乌黑色，有许多斑驳的痕迹，陈闲光是用看就能感觉到它的沉重。 这把造型狰狞的兵器似刀似锯，从整体轮廓以及比例协调来说，它很像是厨师用的那种剁骨刀，但在刀刃的这一面，却是密密麻麻的锯齿，每一个锯齿都有半截手指那么长，上面有许多深红发黑的锈迹，往外扩散着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乌黑的刀身与金属刀柄有一个奇怪的金属零件作为连接，似乎跟折叠刀的原理很像，刀柄已经翻折过来，如果全部展开的话，可能这件武器的长度能达到一米七左右。 最让陈闲注目的，还是这件武器刀背。 那是一条极其诡异的物体，像是一长条腐烂的肉块，有明显的肌肉纹理，就像是保护刀背的U形挡板一样，将刀背盖得严严实实，露不出半点金属的本色。 当陈闲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件武器时，刀背上的长条腐肉突然蠕动了一下，就像是人类肌肉的放松收紧动作，看得陈闲心里一紧。 难道这件武器是活的？？ 虽然这种想法很不切实际，但陈闲真就是这么想的。 这件狰狞的武器无处不凸显着暴力美学，锯齿的血迹与斑驳的锈迹合二为一，腐烂的肉块连上乌黑的刀身，那种诡异惊悚的造型......让陈闲越发感兴趣了！ 或许这就是陈闲隐藏的恶趣味。 “怎么样？看着有意思吧？”老骗子笑呵呵地说着，似乎对于自己的藏品也是非常满意。 “有意思.....我从来没遇见过能让我这么喜欢的兵器.......”陈闲头也不抬地答道，目光一直在这件武器上打量着，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对它的喜爱。 老骗子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表情古怪地看着陈闲，似乎在想什么。 过了一阵，他突然开口问道：“想不想拿出来看看？” “可以吗？”陈闲一愣。 老骗子点点头：“你拿出来试试看，如果你感觉它对你有威胁，那我就不建议你买了。” 闻言，陈闲也不犹豫，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刀柄。 他压根就不怕威胁。 一个怎么都不会死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好像没什么......”陈闲说着，细心感受着身体上的变化，然后慢慢将这把狰狞的武器提了起来。 这把武器重得出奇，也不知道是何种材料铸造而成，金属的密度应该很高，拿在手里的重量.....至少有二百斤左右，但这点重量对陈闲来说倒不算什么。 当然，跟以往他买过的那些法器比，这件诡兵器完全就是超标超重了，但陈闲恰恰就喜欢这点，沉甸甸的武器对他来说才叫有手感，太轻巧的耍起来心里反而没底。 陈闲将刀柄紧紧地握在手里，随意地挥动了几下，感受到那种沉稳的反馈后，他对这武器的喜爱不禁又多了一重。 但很快，陈闲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金属制的刀柄就像涂了万能胶一般，毫无预兆地粘住了他的手掌。 “怎么粘住了？”陈闲满脸的疑惑。 还不等老骗子来得及解答，陈闲突然感觉身子一冷，好像有许多东西从自己体内流失了出去，顺着手臂一直延伸至刀柄......似乎是被这把武器吸走了。 难道流失的这些就是老骗子提到的精血？？ 陈闲皱着眉，虽说表情有些凝重，但还不至于紧张害怕，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自愈力有多强，就算这时候流走了，过几分钟不就补回来了吗？ “它在吸食你的精血。”老骗子凑到陈闲身边，细心观察着他身上的每一点变化，眼神里有些许的担忧，“感觉怎么样？能撑得住么？” “感觉还行。” 陈闲说这话轻描淡写的，好像流失的那些精血是别人的，反正这把武器暂时也放不下，便又拿起来开始细细端详，或者说是......欣赏。 在吸食他精血的同时，刀背上的那块腐肉也在不停地蠕动，看着有点恶心，就像是一条寄生在金属刀背的血色蛆虫。 “你感觉还行？”老骗子满头雾水地看着陈闲，急忙说，“要是不舒服就别逞强，你小子可别......” 没等老骗子把话说完，陈闲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语气有些疑惑：“葛爷，这块肉怎么变黑了？” “变黑了？”老骗子一愣，急忙低头看去。 刀背上那块如蛆虫一般的血色腐肉，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并且也在迅速地枯瘪下去。 “不对啊......”老骗子有些迷茫，念念有词地嘀咕着，“我记得那个德国佬的笔记上不是这么说的，他说这把武器吸收的精血越多，刀背上的寄生肉颜色就会越红，你这怎么变黑了？” “我怎么知道？”陈闲也显得很郁闷，心说这明明是你卖的货，你也比我了解得多，结果现在你倒过头来问我？ 老骗子仔细看了看那块腐肉的变化，说话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你的精血不会有毒吧？” 陈闲脸一黑：“你这算人身攻击吗？” “我不是那意思，我这不是在分析么......”老骗子嘀咕道。 这把诡兵器吸食精血的时间很长，从开始到现在，至少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到最后陈闲也有点绷不住了，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 见此情景，老骗子急忙找来一张椅子让他坐上去。 “要不我帮你弄下来吧？”老骗子满脸担忧地看着他，苦口婆心地劝道，“别一时逞强把身体弄坏了，精血可没那么容易补回来！” 陈闲摇摇头说不用，应该没多久了。 他是当事人，对于自己身体内的变化最为敏感，他能感觉到精血流失的速度在减慢，可能是这把邪器快吃不下了。 陈闲的精血有没有毒，这个他自己也说不准，但可以肯定，他的精血跟普通异人的不大一样，这把邪器的变化就是最大的证明。 之前还在刀背上蠕动的血色腐肉，此刻却动也不动，仿佛死去一般，彻彻底底的枯瘪了下去，完全看不出之前诡异的样子，反倒像铸造刀身时特意做出的凸纹粗筋，在白炽灯下散发着一种金属独有的光泽。 这到底是肉还是金属？ 之前还觉得它是活着的......现在怎么又死了？ 难道我的精血真的有毒？ “好像停下了。” 陈闲突然说道，低头看了一眼刀柄，发现之前的那种禁锢感消失了，便试探着慢慢松开了手掌。 果不其然，刀柄与手掌已经顺畅的分离开来，根本看不出前一秒还粘着。 “你感觉怎么样？”老骗子就跟医生似的，不厌其烦的问着这个问题。 “感觉还不错。” 陈闲平静地答道，随后把武器小心翼翼地竖了起来，很快就在刀柄与刀身的连接处找到了一个金属制按钮。 他怀着好奇轻轻一按，刀柄里面像是装了类似弹簧的零件，伴随着噌的一声，刀身瞬间反弹了出去，整个武器都延展到了最长的状态。 陈闲握着刀柄站起来挥动了几下，感觉比之前的折叠状态还要顺手，就像是为陈闲量身打造的一般，那种无与伦比的持感瞬间让他爱不释手。 就在这时，屋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滴滴答答的水声，只见武器那狰狞可怖的锯齿上，毫无预兆地冒出了许多黑色水珠，不断地沿着齿间缝隙往下滴落，散发出了极其刺鼻的血腥味。 这一现象，让老骗子有些始料未及。 “这是怎么回事......我没听说过它还会冒黑水啊......” 陈闲没有作声，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因为他感觉这些黑色水珠怎么看怎么眼熟，好像前不久才在哪里见过。 他回忆了一阵，眼神忽然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这些黑水...... 怎么有点像是精神病院里的那种营养液？ 第三十五章 不速之客 陈闲看见锯齿刀身涌出的那些黑色液体，下意识的就联想到了那些在精神病院里出现过的营养液。 这两种黑色液体相比，无论是颜色质感还是发出的气味，几乎都一模一样。 “它会吸收人的精血......”陈闲仔细观察着那些细密的水珠，心里也在不停地分析，“难道这些东西也被它吸走了？” 在精神病院里，陈闲曾经“有幸”在营养舱里躺过一次，而缸中那些黑色液体也很有可能被他吸收掉了大半，那就是说......他体内是有可能留存有一定量的营养液。 随着时间的流逝，锯齿刀身冒出黑色水珠的现象开始逐渐停止，空气里的草药味也消失了大半。 “葛爷，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陈闲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知道啊，我也没听说过啊！”老骗子从兜里掏出一个镶金的放大镜，凑在锯齿刀身前仔细研究着，满脸的疑惑，“我也不是很了解它，前几任主人也没把它研究透，所以这可能是一种自然现象吧？” 陈闲点点头并没作声，继续观察了一阵。 虽说这种情况出现得有点诡异，但陈闲却感觉不像是坏事，至少他没觉得危险或是对自己有害，所以陈闲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去琢磨，转而研究起了怎么把武器给折叠收回去。 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大玩具，而且是非常实用的玩具。 陈闲现在只恨遇见这把武器太晚了，要是早点遇见，也用不着花那些冤枉钱去买法器。 正当陈闲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摆弄武器时，老骗子的声音幽幽在他耳边响起。 “你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比如突然特别悲观想自杀什么的？” 陈闲没说话，抬起头白了老骗子一眼。 “没啊？没有也好......那你有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老骗子循循善诱地问道，“比如黑色人影或者是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 “没有。”陈闲答道。 老骗子沉默了，或是说有些自闭了。 这真是奇他马勒戈壁的怪了......这邪器怎么不邪了？？ 看这小子不像是有问题啊，难道他不光是宗教修行的绝缘体，还是邪器反噬的绝缘体？ “刚才我是不是给你报过价了？”老骗子突然问道。 陈闲一愣，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怎么了？” “我报多少来着？”老骗子假装失忆，像是得了老年痴呆的可怜老头，对着陈闲眨了眨无辜的小眼睛，“是一千对吧？” “对啊，一千块。”陈闲不动声色地说道，还夸了老骗子一句，“您记性真好，我马上就转账给你。” 听见陈闲的回答，老骗子气极反笑：“你个狗崽子比我还黑呢？” “你坐地起价的功夫太厉害，我不黑不行。”陈闲一脸的真诚，推心置腹地说道。 老骗子话里是一万个不满意，语气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他脸上却一直挂着最真实的笑容，似乎觉得陈闲找到了趁手的兵器以后也能少来烦他，算是了结一个心头大患。 “得，就三百吧，还是原价，我也不跟你瞎喊了。”老骗子拍了拍屁股站起来，乐呵呵地拿出一根烟点上，“如果你用这件邪器出了什么问题，记住及时来找我，别自己瞎逞能，明白吗？” “好。”陈闲点点头，细心的把兵器折叠好，又用之前那些画着符箓的绷带把它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回那个皮箱子里。 老骗子站在边上看着，看看陈闲，又看看他手里提的皮箱。 “我怎么感觉这生意做亏了呢。”老骗子嘀咕道。 陈闲宽慰道：“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亏。” “这倒是。”老骗子点点头，对于陈闲的称赞还是很受用的，“那走吧，下楼转账去，要给你开发票不？” “开了我也报不了啊。”陈闲无奈地说，“守秘局那边给的补贴不包括买个人物品，这个你又不是不知......” 陈闲话还没说完，只听楼下传来了嘭的一声闷响。 “什么声音啊这是？？”老骗子也被这声音吓得一愣，连想的工夫都没，着急忙慌地就往楼下跑。 此刻陈闲也显得特别紧张，因为楼下没别人，只有女孩在里屋看电视，这一声响说不准就是她弄出来的......她不会闲着无聊把一楼前厅给砸了吧？？ 这可不妙啊！ 照老骗子这么黑的心性我得赔他多少钱？！ 想到这里，陈闲也急得火烧屁股，提着皮箱就追了下去。 事实证明陈闲把女孩想得太坏了，当他跟老骗子跑下楼时，女孩还乖乖的待在里屋，正看着电视上播放的动画片呢，刚才那一声巨响完全与她无关。 那是踹门的声音，有客人来了，只不过这些客人不怎么客气。 “妈的有人吗？！叫半天了都没人应！！” 前厅里站着两男两女，看起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从穿着打扮就能基本判断出来，这几人的家庭条件应该都不错，特别是踹店门打招呼的那个人，穿得花里胡哨一身的名牌货，身上更有一种养尊处优已久的傲气。 “你们他娘的不会敲门？手白长了？”老骗子说话从来都不会客气，特别是看见那小年轻这么不懂事，气得差点没过去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二十来岁了还不会做人？ 家里是怎么教的！ 看着摇摇欲坠的店门，老骗子心疼得不行，急忙去柜台找来一块干净的抹布，一边擦着门板上的脚印，嘴里一边骂：“你们几个小王八蛋，老子这扇门可是海南黄花梨的，你们这一脚下去得赔我多少？” 海南黄花梨？ 陈闲愣愣地看着老骗子擦门，严重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偏差了，那扇门不是三个月前在某个家具市场定的吗？记得价格是两千出头啊......这年头黄花梨都降价了？ “你骂谁小王八蛋？”踹门的男人开了口，目光危险地盯着老骗子，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威胁的意味，“你再骂一个试试？” “嘿，这他娘的还真是奇了！”老骗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对陈闲说，“老子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见过这样找骂的。” 一听老骗子这话，陈闲也有点憋不住，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轻声劝道。 “葛爷你别跟他们计较，这种不懂事的客人你又不是没见过。” “这倒是。”老骗子点点头，想了想又问，“我让他们赔个十万块，这价格合理吗？” “你想让我凭良心说话还是昧着良心说话？”陈闲不动声色地问道。 老骗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别说了！” 相比起陈闲那种清净若水的性子，老骗子的性格则要暴躁得多，脾气上来也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谁的面子也不给，但现在看见踹门的是几个跟陈闲年纪差不多的小孩..... 算了，不懂事而已，跟他们计较不值当。 “十万行吧？”老骗子指了指店门，还算客气地问道，“几位是刷卡还是转账，现金也可以，我不挑。” “十万？你疯了？”旁边一个年轻女孩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老骗子，似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你这扇破门敢收我们十万？” 陈闲嘴角抽搐了两下，凑到老骗子耳边说：“是有点黑了啊。” 老骗子瞪了陈闲一眼，又转头看着那个女孩，笑眯眯地说。 “在外面，这扇门两千，在阴市，这扇门就是十万。” “十万就十万吧。” 开口的是另外一个年轻男人，身材比起那个踹门的壮汉要瘦弱一些，穿着一件很朴素的休闲服站在人后，脸上笑呵呵的看着很是平易近人。 “老板，我这朋友喝多了，所以前面有点不懂事，希望你别介意。”年轻男人说着，缓缓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卡，很客气地递到了老骗子手里，“十万也好，二十万也罢，您看着刷吧。” “早这么懂事不就行了么。”老骗子嘀咕道，也不客气，接过银行卡带年轻人去POS机刷走了十万块，一分都没跟他们少要。 见年轻人这么有礼貌的去交钱，另外三人都显得有些不情不愿的，感觉像是被老骗子坑了一样，连带看陈闲的眼光都有些警惕，似乎觉得陈闲跟老骗子是一伙的。 “葛爷，我顺便把钱转给你吧。” 陈闲也提着皮箱走到了柜台旁边，从兜里拿出钱包准备给老骗子转账。 刚给老骗子交完钱的年轻人见陈闲走了过来，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陈闲几眼，同时眼神又飘到了他手里的皮箱上。 “哥们，你手里提着的这个箱子......是刚在这里买的？”年轻人突然问道。 陈闲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我们是第一次来宁川的阴市，很早就听说这里有家杂货铺的货源广泛，天上地下的什么东西都有，所以这次是专程从上海过来看看的。”年轻人笑了笑，表情无比真切，“虽然不知道你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有一股邪气......我真的很感兴趣，能让我开开眼吗？” “你想看里面的东西？”陈闲问道。 年轻人点点头。 “那东西邪性，有什么好看的。”老骗子岔了一句话，从陈闲手里接过银行卡，按照程序熟练的刷钱转账之后把卡递了回去，“小陈，你先回去吧，把事办完我再联系你。” “好。” 收好钱包，陈闲去里屋把女孩带了出来。 她似乎还心心念念的想看电视，被陈闲牵着手从里屋带出来的同时，还不忘回过头往里屋看一眼，嘟囔着捉水母蟹黄堡之类的话。 “葛爷，那我们先走了。” “路上慢点，我已经给小叛发短信了，让他在停车场等你们。” 陈闲点点头，牵着女孩的手从商铺走了出去。 商铺里，老骗子点了支烟抽着，站在柜台后面记着账，嘴里不忘招呼着这些客人。 既然是开门做生意，那么来者都是客，该有的职业素养还得有，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你们随便看看，前厅摆的这些都是明码标价的法器，有想要的可以跟我说，要是没有看得上的，我可以带你们看点更高端的东西。” “法器？” 之前跟陈闲搭话的那个年轻男人笑了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店铺的大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葛老板，我们来这里不是想买法器。” “那你想买什么？”老骗子一愣。 年轻男人回过身来，彬彬有礼地看着老骗子，脸上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我想买的是邪器。” 第三十六章 腐烂的女人 自从女孩在老骗子那里用电视看过海绵宝宝后，心里就一直念念不忘，刚好她发现陈闲家里也有那么一个形状相似的盒子，只是更大一些......所以一回到家，她便火急火燎地把陈闲往客厅里拽，指着电视机嘟嘟囔囔，催促着陈闲帮她打开。 为了不让女孩乱跑捣乱，陈闲一进客厅就把wifi打开连上电视，给她下载了全套的海绵宝宝，女孩倒是很有耐性，也不管自己之前看到多少集，坐在那里就从第一集开始看，看得津津有味，忘乎所以。 先前从老骗子那里买来的邪器此时被陈闲放置在了茶几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件事物如此上心了，就像是小孩子刚买到心仪已久的玩具一样，爱不释手地把玩了起来。 虽说买下这件兵器花出去七位数的存款，但是钱这种东西迟早都能赚回来，能买到这么钟意的兵器才是最重要不过的。 “又是锯子又是刀......你到底算是什么兵器呢......”陈闲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看着布满斑驳血锈的刀身，怎么看怎么顺眼。 在仔细端详欣赏这件诡兵器时，陈闲突然想起，几年前在某旅游杂志上见过一篇新闻报道，说是非洲有一个名叫洛尔巴卡的原始部落，那里还处在古老的原始文明水平，不懂耕织也只会狩猎。 他们猎杀野兽时所用到的兵器叫做锯肉刀，粗糙的刀杆大多是木制的，宽厚的刀身与这把诡兵器倒有几分相似，刀刃也都是略带弧度的锯齿状，这种兵器便于垂直劈砍也能用于纵向拉扯，在狩猎结束之后，还能用来解剖野兽的尸体。 “锯肉刀.....虽然大体形状不是很像......但这个刀身还真是......”陈闲拿毛巾擦拭着上面的血迹，眼里满是看见心爱之物的欣喜，不像是在对一把武器说话，倒像是在跟一个能交流的人说话，“反正我也想不到别的名字，你以后就叫锯肉刀了。” “锯肉刀！”女孩插了一句，说起话来倒是字正腔圆。 陈闲看了她一眼，好奇地问她：“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锯肉刀。”女孩眨了眨眼睛。 “我。”陈闲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陈闲。” 女孩怔怔地看了他一阵，似乎在想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好半天才口齿不清地说出来，声调也忽高忽低，读音并不准确：“蹭......蹭线？” “是陈闲。” “成.....成仙？” “是陈.....算了。” 陈闲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去电视柜里翻找一阵，从里面拿出来两包未开封的薯片。 帮女孩开了一包，陈闲也给自己开了一包。 一时间，客厅里只有咔哧咔哧的声音，活像是有两只小耗子在作妖。 凌晨三点的宁川依旧热闹繁华，但老锣鼓巷这边却陷入了寂静，这里并不属于人流量大的商圈，再加上巷子里住的大多都是老人，所以天黑之后就会安静非常，像是在不夜城中安然睡去的小巷，偶有夜风拂过，也只留下树叶哗哗的声响。 黑暗之中的陈家老宅，客厅里亮着微弱的光。 女孩赤着小脚丫盘腿坐在沙发上，一会认真地看看电视，一会又认真地看看在躺椅上睡着的陈闲，好像是害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连动画片都不能安心看了。 想了一阵，女孩还是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轻手轻脚地搬来一个小马扎坐在陈闲身边，似乎这样才能让她安心一些。 陈闲是守秘局编外的高级干部，也是国内仅有的几十个高级临时工之一。 在旁人眼里，他是个性情淡漠的人，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但本质上他还是个年轻的毛头小子，只是那副似乎没有人情味的面具遮住了这些本质。 自从陈跋离世后，陈闲就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不单单是买到了称心如意的兵器，还有女孩的到来也让他莫名的开心，这种欣喜的情绪无关于男女之情，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有了一个朋友。 哪怕这个朋友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看着蠢兮兮的不怎么聪明，但陈闲能感觉到，女孩是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所以他平常只是嘴上说着嫌弃，心里是怎么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又花了这么多钱......要没钱吃饭了.......” 陈闲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怀里还紧紧抱着装了锯肉刀的皮箱，好像连睡觉都舍不得放手，引得女孩不免多看了几眼。 见陈闲睡得很熟，女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皮箱上面摸了一下，表情愈发疑惑，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睡觉还抱着。 女孩把小马扎往后搬了搬，似乎想距离陈闲更近几分。 但就在这时，陈家老宅的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异响。 砰地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院子里。 “唔？” 女孩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似乎对外面的声音有些好奇，但又怕吵醒陈闲，只敢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往外看一看。 院子里站着一个腐烂的人。 那似乎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穿着一件沾满了血的薄纱，手臂上有数个满是蛆虫的腐烂创口，脸部像是被人用利器切割开了，五官的位置出现了重度扭曲变形的现象，一双只看得见眼白的眼睛，正阴森森地望着客厅的方向。 女孩轻蹙娥眉，正偷偷琢磨着院子里站着的是什么东西，突然感觉一只温暖的大手放在了自己头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去睡觉吧。” 陈闲轻声说道，在之前院子里出现异响的时候他就醒了，这是他长年累月与那些异常生命厮杀后留下的本能。 女孩仰着头看着陈闲，似乎想说什么，但陈闲却又催促了一句。 “不想睡觉的话，你就去看海绵宝宝。” 这一次，女孩倒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点点头跑回沙发上坐着，看似一本正经地在看着电视，但时不时会偷偷往陈闲这边瞄一眼。 院子里站着的是什么东西？ 陈闲透过门缝细心观察着，眼里满是疑惑。 那个腐烂的女人躯体看着非常清晰，但小腿以下的部分看着是半透明的，可以肯定它不是实心的异常生命，应该属于灵体一类。 但奇怪的是......它身上没有灵体的气味。 “你在屋子里待着别出来。” 陈闲头也不回地说道，手里提着之前从皮箱中取出的锯肉刀，抬手打开客厅的屋门，缓缓走了出去。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腐烂女人，陈闲并没有太多紧张的情绪，因为他见过太多诡奇可怖的存在了，腐烂的尸首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相反，他看待那个腐烂女人的眼神，倒像是在看某种罕见的动物。 眼里有惊讶、奇怪、诧异......以及好奇。 锯肉刀并没有被陈闲伸展开，而是处在折叠的状态，经过陈闲的研究，这种状态下的锯肉刀是完全可以用来与敌人搏杀的，操作方式类似于T型警拐丁字棍，但比那些传统的棍型武器可要暴力多了。 “你来我家干什么？”陈闲主动开口，走到了距离腐烂女人差不多两米的位置，“如果找错人了你就赶紧走，别耽误我们休息。” 腐烂的女人似乎能看见陈闲，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转动了几下，突然发出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尖嚎声。 不等陈闲来得及反应，女人已经尖叫着跑到了陈闲身前，上下颚开合到极致，露出了牙龈上密密麻麻如同银针般的利齿。 此时，陈闲也没有闪躲的动作，反而抬起手中的锯肉刀横着挡在身前。 伴随着一声类似金属碰撞的声响，腐烂女人的牙齿已经咬在了锯肉刀上，而陈闲的右手也在这时从侧面伸了过去，拽住女人的胳膊就是一甩。 嘭！ 女人瞬间被摔在地上，锯肉刀也划破了它的嘴角，几乎要将它的头颅切成两半。 虽然不知道这个腐烂女人是为什么上门，但从它主动攻击活人这点来看，陈闲便判定它是敌人。 既然是敌人......那就去死吧。 陈闲的眼神静得如同深潭，脸上也完全没有战斗时该有的表情，从他那双眼睛里根本找不到半点情绪波动。 他不像是在跟敌人动手，那平静的样子，倒更像是在喝茶或是吃饭。 横着一拉，锯肉刀将腐烂女人的半个头颅锯下，只听当啷一声响，在陈闲的操控下，刀身也在瞬间弹了出去与沉重的刀柄化为一条直线。 陈闲双手紧握住刀柄，瞄准女人剩下的半个头颅打算一刀将它劈成两半，可就在这个时候，之前女人被砍掉的半个脑袋竟然弹跳了起来，血肉模糊的伤口里，钻出了许多像是头发一样的黑色长丝。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三十七章 许三寒 被陈闲用锯肉刀切割下的半个头颅，似乎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生命体，它完全脱离了腐烂女人的本体，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开始疯狂地攻击敌人。 那些黑色长发就是它的触手，之前它就是凭借那些丝状物体从地上弹跳了起来，并且还能在半空中调整方向，带着腐臭的气息直奔陈闲的面部砸来。 陈闲挥刀的速度很快，反应速度也远超常人，看见那半个头颅凌空扑来，陈闲几乎是本能般地挥动锯肉刀，抬手猛地一记竖劈，锯肉刀便带着腥风砍了上去。 此时的陈闲就像是一个生活在史前时代的猎人，而那个腐烂的女人就是猎物，战斗的过程中双方都在用本能作战，特别是陈闲，他擅长的只有徒手格斗，可以说兵器方面的战斗技巧他是一窍不通，所以他现在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在作战。 锯齿与血肉的碰撞，并未发出半点声音，也是到了这时候陈闲才意识到，这件诡兵器究竟有多么古怪。 虽说它的刀身宽厚近乎于钝器，但在劈中那半个头颅时，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阻碍，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是“灵体”。 但不管怎么说，那种顺畅到极致的感觉......只让陈闲觉得迷醉。 陈闲一刀劈下，那仅剩的半个头颅再度被他劈成了两半，还不等他缓口气，腐烂女尸的主体就已经扑了上来，似是想要将他生吞活剥。 没等陈闲来得及反应，他的手臂就被许多黑色的发丝给缠住了，先前被他劈开的那两半头颅此时正紧贴在他的小腿之上，而那些诡异的发丝就是从头颅的横截面钻出，正拼了命牵制着他的双臂......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 在老锣鼓巷外的街边，停着一辆车窗紧闭的路虎，昏暗的车厢内坐着两男两女，年纪都跟陈闲差不多大。 “阿许，我们这么干不会被守秘局发现吧？”坐在副驾驶的女孩突然开口，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的年轻男人，“今天我们才在阴市见过他，大晚上就来找......会不会有点太明显了？” “晓雪你怕什么？”另外一个女孩也开了口，表情很是不屑，“没有直接证据守秘局敢来抓许哥？” 前面开车的壮汉突然点了支烟，顺势接话，说话的嗓音略显沙哑：“你们别瞎担心，去年我跟许哥不就被守秘局抓过吗？到最后没证据不也只能放？只要咱们把屁.股擦干净，守秘局还威胁不到.......” “都闭嘴，别让我分心。” 坐在后座的年轻男人忽然睁开眼睛，冷冰冰地看着车里的其他人。 这个年轻男人便是他们口中的许哥，也是这四人组里唯一的领头人。 他叫许三寒，是许家的人。 国内的许氏家族有很多，但在异人圈子里，能够被圈内异人熟知的许氏家族只有一个。 说起这个许氏家族的来历，那就必须谈及道家闾山派。 闾山派始祖名为许逊，是东晋时期的道家高人，在某些宗.教典籍中，许逊更是与天师道的张道陵，灵宝派的葛玄，神霄派的萨守坚，共称为四大天师。 而异人圈内所说的东南许家，便是许逊之徒许玄的后人。 东南许家作为异人世家，他们家族在修行道法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生来就有长辈教育引导如何修行，成年之后更是可以参悟许玄遗留下来的道家符箓秘典《太符经》。 据说许家代代相传这本的《太符经》，内容以传统的道家符箓术法为主，还记载有数十种东晋时期的道家秘阵，但无论是符箓还是阵局，这其中大多都以镇压妖魔邪厄为主，施展起来极其霸道，曾有好事者为许家作诗—— 道高三山龙虎伏。 德重五岳鬼神钦。 斩尽世间无道鬼。 法治山川不正神。 可以说许家的所有传承都是为了镇压妖魔邪厄而存在，但不可否认，只有许家的直系传承是如此，至于那些旁系......他们学的就比较杂了。 许三寒就是许家的旁系成员，也是近些年来在许家旁系里最出彩的后生之一，除了一身降妖伏魔的好本事，他最擅长的还有一门压箱底的功夫。 驭煞。 在宗.教学说里“煞”是一种极其广泛的概念，最常见于风水学与命理学，但这里所说的煞可不是那些学说里难以捉摸的东西，而是一种极其少见的异常生命。 这种异常生命，大多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 以恶灵的三魂七魄作为引子，再以某些术法催出魂魄的怨气，将这些怨气以及恶灵的七魄封存于法器中，经过长则数年短则数月的炼制......从法器中出来的就是煞。 至于炼完“煞”后遗留下的三魂，则就变成了用来控制“煞”的遥控器，只要术士将那三魂留在手里，“煞”就会变成一个无条件服从任何命令的奴隶，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驭煞的手段跟茅山驭鬼的手段非常相似，但煞可要比一般的灵体难缠多了，它最大的特征就是难以消灭。 想要消灭它就只有找到煞的三魂，或是彻底灭掉它的七魄，要不然它就会不断的自愈再生，但想灭掉它的七魄又谈何容易？ 就因为煞只有七魄，是属于那种魂魄不全的特殊灵体，所以一般的驱邪手段对它是无效的，几乎可以这么说，它能免疫大多数驱邪破厄的术法，随随便便就想用对付灵体的方式对付它.....简直就是做梦！ “很快就好。” 许三寒盘着腿坐在车椅上，像是在打坐一般，脸上的表情非常之认真，双手也在掐捏着某种法决，他大腿上则放置着一个由白布裹成的小人，那就是存放煞的容器，也是煞的三魂所在之处。 “这只煞我养了五年，用来对付一般的异人完全是绰绰有余，最多再有五分钟他就要撑不住了......”许三寒说这话时，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但在这种时候，他那温暖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找上陈闲的原因非常简单。 他想借邪养煞。 之所以许三寒会不远千里来到宁川，就是因为东南那片的阴市早就都被他逛了个遍，因为那边的异人数量较多，有钱人也不在少数，所以在大市场的环境下，那边的邪器价格普遍要比宁川高上许多，况且他的眼光又极其刁钻，能入他眼的邪器本就没几件，就算有也是天价，他根本就买不起。 老骗子店里的那些邪器他基本上看了一遍，虽说个体价格都不算高，但质量全在中等之上，对他而言性价比非常的高，不过许三寒一件都没有买，因为他的目标早就选好了，他想要的是陈闲皮箱里的那件邪器。 虽然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从老骗子嘴里也没问出来，但他可以肯定......那里面绝对是一件不得了的邪器。 他是养煞的人，对邪气非常敏.感。 经过他的初步判断，商铺库房里的那一堆邪器加在一起，都顶不过皮箱里那件邪器的一半，甚至连三分之一都达不到。 可以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邪性的器具，那种让他毛骨悚然的邪气，只让他生出了无边的贪婪。 把陈闲杀了，然后把邪器拿了，最后回到东南。 计划就是这么简单，在他看来也毫无破绽，因为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 只要在人死之后放把火烧了现场，出城之后再换辆车，尽量把屁.股擦干净不留下直接性的证据，那么守秘局也奈何不了他。 毕竟他是许家的人，哪怕是旁系，也不是守秘局能随随便便抓的,只要没有直接性的证据能证明凶手是他，被抓过去也就是审问两天，家里自然有人能把他保出来。 许三寒的笑容非常温暖，但言语中的每一个字，却比寒冬腊月还要瘆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也怪不着我......” 第三十八章 破煞 院子里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局面，用惨烈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腐烂的女尸已经被陈闲拆卸成了几十块，腐臭的气息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那种恶心的味道让陈闲都有些作呕。 此时他已经被一堆尸体的碎块围住了，无数黑色发丝就如同绳索一般，纷纷缠在了陈闲的四肢以及躯干上，那种从发丝根部传达来的力量，简直就像是某种不可抗拒的机械力，陈闲想硬碰硬的挣扎甩脱都很困难，只能凭借锯肉刀来割断它们。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要上我家的门？ 陈闲的脑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他完全想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竟然会出现这么麻烦的事。 “陈闲！” 女孩拿着遥控器从客厅里跑了出来，她看了看被那些黑色发丝绑得死死的陈闲，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很疑惑地看着陈闲，似乎在想陈闲在干什么？是在玩吗？ “怎么了？” 陈闲在那些黑发的缝隙里挤出脸来，有些担心地看了女孩一眼：“客厅里不会也有这东西吧？” 事实证明，陈闲只是想多了。 女孩拿起遥控器挥动了几下，又回头指了指电视机：“动画！” “动画片没了？”陈闲问道。 女孩点点头，仿佛听懂了这句话，委屈巴巴地看着陈闲说道：“没了。” 话音一落，女孩一溜小跑来到了陈闲的身边，不等陈闲出声阻止，她伸手就开始扒那些发丝，似乎想让陈闲赶紧出来去给她调动画。 又一次事实证明，这女孩不是很聪明。 最初她凭着自己的怪力倒是扒开了不少发丝，但还没过几秒，那些发丝就开始迅速往她身上缠绕，不一会也把她捆成了陈闲这样的大粽子。 “唔？” “我他妈......” 陈闲是个极有文化素养的人，从小到大就没骂过脏话，但他现在是真想破戒了。 这熊孩子是来添乱的吧？！ 她是不是在故意整我？？ 陈闲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似乎感觉到陈闲生气了，女孩急忙把脸转开，还不动声色地往发丝深处挤了挤，想让那些发丝彻底挡住陈闲的目光。 看她委屈巴巴的样子，陈闲也不免有些无奈，气也消了大半。 你还知道躲？作为一个异人连危险都没感觉到吗？ 陈闲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想用锯肉刀继续切割那些发丝，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了，因为那些发丝在不断收紧，现在别说动刀子，想抬抬手都困难。 不过......还好。 这些发丝对人而言并没有什么伤害，收紧到一定的程度也就不动了，貌似只能起到束缚的作用。 难道它准备一直把我们这么捆着？ 陈闲疑惑，非常的疑惑。 但就在这时候，它主动出面帮陈闲解答了疑惑。 那些被陈闲用锯肉刀拆卸下来的肉块，此刻正在疯狂分离出更多的发丝，而那些发丝又不像之前的那些，并没有往陈闲或是女孩身上捆绑。 它们聚集在一处，先是成团，之后又慢慢凝聚成人形。 不一会，一个黑色的女人虚影就出现在了陈闲眼前。 “原来杀招在这里......”陈闲皱紧了眉，心里暗道不妙。 那个女人的虚影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安静了大概半分钟的光景就慢慢抬起手，将五根还算清晰的手指插进了自己脸里，一上一下的死命掰开，并发出了刺耳的尖嚎声，硬生生在自己麻线团一样的脸上撕出来了一张嘴。 那张嘴里有牙，虽说也是由发丝构成的，但看质地却明显不大一样。 在客厅灯光的照射下，那些牙竟然反射出了一种金属的光泽。 不好！ 陈闲瞬间就急了起来，因为那道虚影距离女孩最近，而且现在她也迈起步子，正款款向女孩走去，像是要吃了她。 见此情景，陈闲放弃了循规蹈矩的挣扎，直接张开嘴一口咬在了捆.绑自己的发丝上。 几乎是在陈闲咬住发丝的同时，那个女人虚影就发出了巨大且刺耳的惨叫声，声调尖锐得仿佛能穿透人类的耳膜，那种痛苦到极致的声音，让陈闲啃咬的越发带劲了。 陈闲连续三口咬在发丝上，感觉有不少东西被自己吞进了肚子里，虽然嘴里的感觉不大好受，但可以肯定这对那个女人是有用的。 不一会，捆.绑陈闲的发丝就全部散开了，像是因为太过于痛苦而使不上劲，陈闲稍微一挣扎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此时此刻，比起那个女人虚影而言，陈闲更像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挣脱发丝束缚的一瞬间，他就扑到了女人虚影身上，如同食人的野兽般开始大快朵颐，疯狂吞咽着女人身上的每一根发丝。 每当发丝入嘴，陈闲就能感觉到它们变成了某种不知名的液体，冰凉凉的特别滑腻，稍微一咽就进了自己的胃。 “把你砍成这么多块都杀不了你......我也只能这样了......”陈闲疯狂啃食着女人虚影的残躯，嘴里还在口齿不清地说着话，“只有这样能限制你再生......” 当陈闲啃食掉它大部分躯体时，捆.绑住女孩的发丝也尽数松开，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一般奔着女人的虚影冲去，似乎是想把这具躯体再填充起来，不过这对于现状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陈闲本来就是个大胃王，每天要吃的东西是常人的数十倍，如果他吃饭的速度跟正常人一样，那么每天必然会浪费掉许多时间，所以说陈闲早就练了一个独家技能。 速食。 吃得快都不用嚼，直接往食道里咽，猪八戒吃人参果也不过如此了。 在陈闲状若疯狂的啃食虚影时，女孩也特别好奇地凑了过来，似乎看陈闲吃得这么“香”也有些馋了，从地上捡起一缕黑发想要往嘴里塞，但陈闲发现得特别及时，也算是早有防备了，直接一巴掌就给她打掉了。 被冷不丁拍了一巴掌，女孩也不敢出声，好像也有点心虚的意思，灰溜溜地捂着手躲到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陈闲连话都不敢说。 等陈闲吃下最后一缕黑发，他感觉自己的肚子快要被填满了，忍不住一屁.股坐地上，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嗝.......” 陈闲捂着圆滚滚的肚子，仰着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表情非常迷茫。 “它上门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给我送宵夜吧......嗝......不行了有点撑了......我得去拿点健胃消食片.......” ............. 在昏暗的车厢里，许三寒的表情非常复杂。 看着那个之前突然爆开的布娃娃，许三寒眼珠子瞪得都快从眼眶里掉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煞怎么被破了？？？ “许哥这是怎么回事啊！？”开车的壮汉忍不住问道，他之前也被布偶爆炸的声音吓了一跳，现在都有点没缓过来，“媒介怎么爆了？？” “煞.....煞被那人破了......”许三寒说话都不利索，身子不停地哆嗦着，早就没了那种翩翩公子哥的优雅，现在反而像是个输光了家底的赌徒，“我养了五年的煞被他破了......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要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现在进去？” 壮汉问话的同时也在观察许三寒的脸色，本想劝他就此作罢，毕竟没了煞打头阵，遇见异人还真不一定谁能弄得过谁，更何况对方好像还破了煞，绝对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但现在他一看许三寒的脸色，还是咬了咬牙，把那些劝慰的话给咽了回去。 “竟然敢破我的煞......我一定要宰了他！” 第三十九章 枪火 陈闲觉得这是个莫名其妙的夜晚，从头到尾他都处在一个特别迷茫的状态，完全搞不清那个腐烂女尸上门是几个意思。 我得罪过它？所以它上门来报复？ 陈闲稍微分析了一下这个可能性，想了一会，也觉得这种推测不怎么靠谱。 这么多年来，跟陈闲有过节有矛盾的异常生命，那些有可能记恨他的异常生命，基本上都在他肚子里了......侥幸活下来的也变成了守秘局采集的样本。 如果不是报仇的话，它上门还能是什么原因？总不能是走错门了吧？ 想到这里，陈闲愈发郁闷。 坐在小马扎上，他拿毛巾擦拭着身上的血迹，之前那具腐尸的攻击性很强，在与它交手的时候，陈闲身上也多少挂了点彩，但都不碍事，估计歇一会就能自愈回来。 “呼......” 此时，女孩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熟了，陈闲拿毛巾擦拭着颈部的血迹，偷偷别过头看了她一眼。 女孩睡得如同一只小猪，她抱着沙发靠枕睡得很沉，那种平缓又柔和的呼吸声像是某种催眠曲，听陈闲得都有些犯困了。 陈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在擦拭血迹的同时也在犹豫要不要去洗个澡，毕竟这些血迹又不是清水，弄得身上黏糊糊的还是有些不舒服。 “都困成这样了还看什么动画片......” 陈闲自言自语似地说着，弯腰从茶几上拿起遥控，轻手轻脚地关掉了电视。 但就在他关掉电视的同时，只听院子里传来了两声极其轻微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掉在地上了。 不会又是那些东西吧？ 陈闲低头看了一眼，见女孩睡得正熟并没有醒过来，他便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放在地上的锯肉刀提起，从客厅里走了出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出现了一些变化，变得有些莫名的烦躁。 其实这也不是他的性格差，主要是这事太糟心了，放在任何一个异人身上都会如此。 我没招谁没惹谁，大晚上的一直上门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走出客厅，陈闲顺手将屋门关上，以免一会打起来把女孩吵醒。 可陈闲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关上门转过身的瞬间，额头上突然被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抵住了。 “别动。” 一个沉闷但又莫名的熟悉的声音，缓缓传进了陈闲的耳朵里。 陈闲抬起头，借着月光看了一眼。 站在他身前的是两个年轻男人，一个略显瘦弱，一个比较壮实。 拿手枪顶住他脑袋的是那个壮汉，说话的声音很沉，像是在故意压着嗓子说话，而他身后站着的那个瘦弱青年，则是目露凶光地盯着陈闲不放。 “看你们有点眼熟啊......”陈闲表情如初，平静的眼神里透着些许的回忆，“是在阴市里见过对吗？” “少他妈废话。”壮汉用枪口在陈闲的额头上顶了顶，表情无比凶狠，“开门，我们进去说话。” 客厅里的女孩还在睡觉，陈闲不想多生事端，所以听见壮汉的话，他摇了摇头。 “不行。” 见陈闲这么干脆的拒绝，壮汉只把他当成了傻子，难道你不怕死吗？ “我这可是真枪，你别逼我。”壮汉冷笑道。 “我知道。”陈闲点点头，很平静地看着他手里的枪，“这味道我熟得很，用不着你提醒我。” 看着面前眼熟的两人，陈闲稍微想了想，便问：“之前的那个女人是你们放进来的？” “女人？”壮汉轻蔑地笑了起来，跟身边的瘦弱青年说，“许哥，他竟然连煞都认不出来，你那媒介可能是出问题了吧？” 许哥？ 陈闲仔细回忆了一阵，并不记得自己得罪过姓许的人，而且身前这两个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勉强算是第一次吧？ 在阴市只是打了个照面而已，双方也没有发生什么矛盾，不应该有那种深仇大恨啊。 “你们到底是谁？”陈闲问了一句。 壮汉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见他点头，才敢开口自报家门。 “我们是东南许家的子弟，这是我大哥许三寒！” “说话小点声，我能听见。”陈闲丝毫不惧额头上的枪口，抬起手揉了揉耳朵，“许家的人？我记得没跟许家有过节......你们拿枪上门是准备干什么？” “我的煞呢？” 许三寒这时悠然开口，虽说脸上还保持着颇有礼貌的笑容，但他那种咬牙切齿的语气却让陈闲感觉......这人是不是想吃了我啊？ “煞？那个腐烂的女尸？”陈闲想了想，见许三寒的表情有些紧张，便尽可能委婉地回答道，“她去一个安乐祥和的地方了。” “你在这跟我们逗乐是吗？”壮汉拿枪顶了顶陈闲的脑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煞到底去哪儿了？” 见他这么激动，许三寒抬手轻轻拍了拍壮汉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点。 “哥们，我说我们只是跟你闹着玩，你信吗？”许三寒笑眯眯地问道。 “信啊，怎么不信？”陈闲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指了指壮汉手里的那把枪，“都拿这东西顶住我脑门了，我敢不信吗？” 许三寒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强行压住心里的怒火，用一种还算平静的语气跟陈闲开诚布公。 “把煞还给我，这事就算了。” 陈闲没有搭理他，也不害怕壮汉手里的那把枪，抬脚就往院子里走，似乎根本没将那两人放在眼里。 走出去几步，来到一个稍微宽敞点的地方，陈闲这才停下脚。 “那个女人......不，应该是煞对吧？”陈闲慢慢转过身，主动将额头抵在枪口上，表示自己没有反抗的意思，很轻松地说道，“我可以把那东西还给你，但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许三寒笑了笑，说，不能。 “势必人强。”许三寒抬起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你现在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此时的许三寒要比之前冷静许多，也许是听见陈闲的话后，本能般地觉得煞还在，并没有被他消灭掉。 毕竟煞不是寻常灵体，想消灭它极其的困难，在许三寒看来，目前唯一的可能，就是陈闲把煞给收走了，或是暂时镇住了。 所以说，许三寒很开心，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几分。 “你是领头的吧？” 陈闲突然问道，表情有几分认真，像是在分析什么。 “我们没有发生过矛盾，第一次见面也是在阴市里，既然是你主动找上门来......” 说到这里，陈闲忽然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锯肉刀。 “你当时好像提出过想看看皮箱里的东西，但我没让你看，不会就是因为这事吧？” 听见陈闲的话，许三寒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也顺着陈闲的目光，低头看了看他手里那把造型诡异的兵器。 “这股邪气很熟啊......这就是那件在皮箱里的邪器吧？”许三寒伸出手去，脸上涌现出了难掩的兴奋，“快拿给我看看！” 陈闲摇摇头：“不给。”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壮汉低吼道，脸上是一种要杀人的表情，“你他妈是真不怕死还是在跟我们装呢？！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 “信啊，但我不怕死啊。”陈闲看着壮汉，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根据法律规定，私自持枪是要坐牢的，你不怕坐牢吗？” 壮汉的牙都要咬碎了，要不是有许三寒在旁边，他可能早就忍不住扣扳机了。 “我记得守秘局也给我们异人打过招呼，说异人持枪会从重处罚，下场比坐牢还惨，你不怕被他们抓住？”陈闲说着，忍不住笑了一下，觉得这样逗他很有意思。 可就在这时，许三寒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蹲下身在地上寻摸起来。 院子地面上有许多丝状的黑色印记，像是被大火烧过印在地上的，在月光下看着还比较清晰。 “你灭了我的煞......你骗我？！” 许三寒近乎是咆哮着喊了出来，脸上的表情狰狞扭曲，看陈闲的眼神都恨不得把他一口活吞下去。 见此情景，陈闲知道不能再继续玩下去了。 只在一瞬间，他右手肘就从下顶了上去，狠狠撞在了壮汉持枪的那条手臂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这一撞看似寻常，但却带上了陈闲的十成力道，再加上手肘那部分的骨骼本就坚硬，速度加力量......这一撞简直就像是用铁锤砸在了壮汉的手臂上！ 壮汉吃痛地捂着手臂蹲了下去，那把手枪也在瞬间脱手，陈闲反应速度也快，抬脚一踢就将手枪踢到了院子角落里。 “这个距离......枪还真不一定有我快......” 陈闲说着，握紧手中的锯肉刀，打算回身收拾许三寒。 但他没想到的是，突然又有一个冷冰冰的金属管状物，带着些许火药的气息，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砰！” 子弹在瞬间就穿过了陈闲的头颅，腥臭的血液混合着一些乳白色的液体，从他头颅另一侧的伤口里流了出来。 “你敢灭我的煞！！你他妈的给我去死！！！” “砰！” “砰砰砰！！” 第四十章 月光下的恶魔 当许三寒发现自己养的煞被陈闲灭了，几乎一瞬间他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不管不顾地开始朝陈闲开枪，似乎想借助那些子弹来宣泄自己的愤怒。 很快，弹匣里的子弹就被许三寒打光了，而陈闲除了头颅上的贯穿伤外，身上也多了数个显眼的血窟窿，光是心脏的位置就被打了三枪。 陈闲死了。 应该是死了。 至少在许三寒跟那个壮汉看来是这样。 “许哥，你别跟死人置气了......”壮汉痛苦地捂着之前被陈闲手肘撞上的位置，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半是疼的，一般是被许三寒吓的，“咱们拿了东西赶紧走吧，刚才开枪的声音太大了，可能会有人报警。” “你觉得我怕那些条子？！我他妈什么也不怕！！”许三寒状若疯狂地看着壮汉，指着之前被陈闲踢到院子角落里的那把手枪，“去给我捡过来！！” “许哥算了吧......你别......” 后面的话，壮汉没有敢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劝了，看许三寒那表情，要是再劝下去，说不准就得把他自己劝在地上陪陈闲躺着。 壮汉跟了许三寒这么些年，他许家老三是什么样的人，壮汉非常清楚。 许三寒很会伪装自己，他平常摆出的都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与人交谈也都是和和气气的，似乎是一个性格特别好的人，但实际上呢？许三寒真实的性格非常阴毒，为人处世也是睚眦必报，翻脸就会不认人，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也不认。 壮汉不敢多言，急忙跑去把那把手枪捡回来，毕恭毕敬地递到许三寒手里。 “敢他妈的动我的煞......”许三寒咬牙切齿地看着地上躺着的陈闲，哪怕此时的陈闲已经没了声息，完全是一副死人的样子，许三寒依旧觉得不解气。 许三寒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他不该让陈闲死得那么轻松，就应该让他生不如死！ 此时此刻，陈闲真的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只被许三寒一枪爆头后他就倒在了地上，呼吸也在瞬间停住了，眼睛无力的半睁着，里面找不到半点活人该有的神采。 “许哥，要不咱们别开枪了。”壮汉小心翼翼地提了个意见，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把锯肉刀，“你拿这邪器砍他几刀吧？直接让他碎尸万段得了呗？” “碎尸万段？再拿去喂狗！这主意倒是不错。”许三寒喃喃道，说着他便弯下腰去，准备把锯肉刀捡起来给陈闲分尸。 但就在这时，客厅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开门的是女孩，她似乎还不知道外面出事，一副被吵醒的样子，站在门边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 当她渐渐清醒过来，看见躺在血泊里的陈闲...... 只是一瞬间，女孩整个人就僵住了。 “这里竟然还有别人......”许三寒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眼皮略微上翻，表情诡异地盯着站在客厅门边的女孩，“那这就没办法了......” 说着，许三寒慢慢站直了身子，他没有急于去“处理”陈闲的尸体，而是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很优雅地向女孩走去，脸上又露出了那副如沐春风的笑容。 女孩仿佛看不见向自己走来的许三寒，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木讷的目光也一直都放在陈闲身上。 “你好啊。” 许三寒走到女孩身前，斯文儒雅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声音既温柔又和善，双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或许是因为女孩刚睡醒，那双轻灵的眸子看着水汪汪的，粉嫩白皙的小脸与那娴静的眉眼，在月光下看着有些楚楚可怜。 她就像是一朵在春日里盛开的栀子花，娇弱的身子上伴着随风而来的一阵清香，沁人心脾也令人心动。 许三寒在异人圈里算是有名有姓的能人，他自认见过美妙少女不在少数，但还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此刻他所见的女孩。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许三寒直勾勾地盯着女孩，说话的声音变得奇怪了几分，像是在压抑心中某种病态的兴奋，“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女孩仿佛看不见许三寒，依旧望着陈闲的方向：“陈.....闲......” “你认识他？”许三寒斯文地笑着，轻声问道，“你不会是他女朋友吧？” 此时，女孩想要走过去，但许三寒挡在了她身前，并不想让她过去。 “许哥，要是你看上了就带走，咱们抓紧时间撤了吧！”壮汉在那边喊了起来，语气变得有些焦急，“如果咱们被发现了可不好脱身，毕竟这里不是东南啊。” “我知道。”许三寒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拽住了女孩纤弱的手臂。 女孩并没有挣扎或是反抗，而是难得的将目光移开，在许三寒脸上看了看，好像在分辨他是什么人。 看见那双清澈若水的眸子，许三寒的眼睛又亮了几分，心中对于陈闲的愤恨也增加了无数倍，他是什么狗屎运才能遇见这么出众的女人？还他妈弄死了我养了五年的煞......真是死不足惜！！ 对于许三寒而言，煞就是他的命。 为了在异人圈里出人头地，为了能让许家直系对他刮目相看，许三寒在“煞”身上费的心思比普通人想象的多得多，他耗尽心血花了足足五年的时间，夜以继日，想方设法的用邪养煞，最终才养出那么一只上等的邪煞，但最终换来的却是被人灭掉了......这让他怎么看得开？ 不过在看见女孩之后，许三寒脸上狰狞的表情倒是收起来了，因为他想到了一种让陈闲变相弥补他的方法。 “你别乱叫，也别乱跑，乖乖跟我走。”许三寒紧紧拽着女孩的胳膊，眼里不时闪过一丝淫靡，“如果不听话的话.......” 说着，许三寒侧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陈闲，笑得很是得意。 “他就是下场。” 许三寒使劲拽了一把，但他发现女孩依旧动也不动，似乎是吓傻了一般，正愣愣地盯着他看。 “你听不懂我的话？” 许三寒对于女孩的反应有些生气，他并不知道女孩的来历，只把她的反应当成了无动于衷，让他想起了之前软硬不吃的陈闲。 “妈的！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 如同川剧变脸一般，许三寒脸上的斯文儒雅在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狰狞残酷的暴虐。 只见他扬起手一巴掌扇了下去，准备狠狠的抽女孩一个耳光。 但就在他手掌落下的同时，女孩已经抬起了右手，稳稳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你也是异人？？”许三寒眼里满是错愕。 在此之前，许三寒一直都把女孩当普通人看，因为她身上没有阴阳二气流动的迹象，根本不像是圈内的人，但现在她的反应速度却让许三寒有点看不懂了。 当然，这也让他更加愤怒。 “不识抬举！”许三寒气急骂道，准备抬起手枪威胁女孩，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了壮汉凄厉的惨叫声。 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许三寒愣住了。 “救......救我......” 壮汉求救的声音非常轻，因为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喊出声了，残缺的身躯在地上神经性的抽搐着，腥臭的血液混合着许多脏器，从他腰部的伤口里疯狂涌了出来，如同开闸泄洪一般流了一地。 之前还处在“死亡”状态中的陈闲，此刻却安然无恙地站在月光下的阴影里，消瘦的身躯被黑暗笼罩，只露出了一双平静到让人害怕的眼睛。 滴答。 滴答。 造型狰狞可怖的锯肉刀仿佛活了过来，正在跟随某种古怪诡异的死亡节奏，不紧不慢地往地上滴落着新鲜的血液，不时它也会突然变奏，像是恶魔正在敲打自己的恐怖之鼓，锯齿刀身会突然掉下一些还带着人体余温的脏器碎块，发出沉闷却又扣人心弦的声响。 那种扑面而来的恐怖，只让许三寒错认为自己身在地狱。 当然，他确实身在地狱，因为对于许三寒而言—— 陈闲就是他的地狱。 第四十一章 我骗你的 “我一般不发脾气，因为我一发脾气就得死人。” 陈闲站在阴影里，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渍，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那双在黑暗中隐隐发光的眼睛并未有杀意，不过就是那种平静的眼神，却让许三寒感觉遍体生寒。 “我有点生气了。”陈闲轻声说道，不冷不淡地看着许三寒。 恐惧，绝望。 此时此刻，许三寒心里已经被这种种情绪填满了，他只感觉今天上门来找陈闲就是个错误。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突然活过来？？ 许三寒想不明白，或许这种事放在其他异人身上也同样想不明白，他听说过有不惧轻型热武器的异人，据说子弹无法打破他们的皮肤组织，不过也仅此而已，一旦子弹穿过他们的头颅，在脑组织被破坏后他们一样会死，无一例外。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三寒看着站在阴影里的陈闲，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之前他看得很清楚，也细心的确认过，陈闲的头颅受到了贯穿伤，伤口里不仅流出了新鲜的血液，还有那些跟豆腐脑一样的东西，许三寒百分之百的确定，那一枪绝对破坏了陈闲的脑组织。 更何况在那之后，许三寒又在陈闲身上补了七八枪，几乎每一枪都是打在人类躯干的要害上，而且可以肯定每一枪都打进去了，不存在没打破皮肤组织的可能。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许三寒颤抖着，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不再连续，一双眼睛瞪得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你不可能活过来......除非你不是人.......” 陈闲没有回答许三寒的话，缓缓步出那片阴影。 在月光下，陈闲的身影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身上有许多还未愈合的伤口，但最显眼的还是头颅上的贯穿伤，虽然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那些白色液体也不再继续流失，可是硬币那么大的窟窿眼，看着还是触目惊心。 陈闲脸上的很平静，但这种平静之下却藏着怒。 在此之前他无法想象到，竟然会有人因为一点小事就驭煞上门杀人，而且失败之后还继续上门找人的麻烦，甚至还拿着枪...... “一件邪器而已，有必要闹得这么大吗？”陈闲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误地传进了许三寒的耳中。 见陈闲一步步的踩着地上粘稠的血迹向自己走来，许三寒害怕了，可以说他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没这么恐惧过。 在他眼里，此时的陈闲就是一个恶魔，比他原来见过的那些异常生命还要恐怖无数倍！ “还想开枪？”陈闲见许三寒有抬手臂的动作，倒也不想去躲闪，而是握紧了手里的锯肉刀，往上略微提了半寸，“这个距离，我比子弹快，你想试试吗？” 许三寒身上的衣物已被冷汗浸湿了，他很想把手里的枪再抬起来，再照着陈闲的脑袋开几枪，起码这样能让他再躺回去。 但事实却不如许三寒所愿，他突然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就像是一只被围剿到绝路的猎物，面对逐渐向自己步来的猎人根本起不了反抗之心。 他双手不停地颤抖着，别说是把手再抬起来，就是想单纯的握紧手枪都变得极其困难。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开枪打他啊！！ 许三寒心里绝望的嘶嚎着，但无论他的想法如何，身体却依旧不受自己的控制。 不过几秒，陈闲便走到了许三寒身前。 “对......对不起！！我今天不该这么做！！我被那件邪器吸引得有点失去理智了！！你别杀我啊！！” 许三寒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面子问题了，疯狂地给陈闲道歉，希望能借着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让陈闲放他一马。 陈闲背着光站在他面前，脸上黑压压的像是蒙了一层阴影，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放开我朋友，要不然我卸了你两只手。” 陈闲的语调变得不那么平静了，从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透露着那种想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杀意，这与他之前的表现很不相符。 在此之前，陈闲无论是语气还是目光，都是如以往那般死水一样的平静，好像他的情绪从不会产生任何波动，哪怕自己被人开枪打爆了脑袋，也能很好的控制住情绪。 但在这时候，陈闲却发现自己很难做到这点，他走到许三寒身前时，许三寒的一只手还拽着女孩白皙纤细的手臂，或许是因为他过于紧张导致力气控制不当，女孩手臂上被拽住的地方有些发红。 就那一点红印，在陈闲眼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也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恨不得直接用锯肉刀把许三寒给锯成两半！ “对不起！！我现在就松开！！” 许三寒也察觉到陈闲的变化了，忙不迭地松开手，生怕激怒陈闲。 “你今天上门找我，只是为了邪器是吗？”陈闲问道。 “是......”许三寒小心翼翼地答道，目光游离不定地在陈闲身上打转，越是看得清楚他就越是害怕。 陈闲身上的弹孔并未全部自愈，因为这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在近距离让人看见这满身的伤口时，那种视觉冲击力是说不出的恐怖。 在许三寒心里，陈闲已经不是一个异人了。 他是个怪物！ 如果有异人像他这样受了这么重的伤，绝对不可能爬起来，目前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是人，是一个跟那些异常生命一样的怪物！ 许三寒害怕地发颤，根本不敢去看陈闲的眼睛。 “只是为了一件邪器......”陈闲目不转睛地盯着许三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点破绽，也在确定他回答的真实性有几分，“你确定没有别的目的？” 许三寒急忙摇头：“绝对没有，真的只是为了那件邪器！我是因为邪器才盯上你的！” “原来是这样.......” 陈闲点了点头，目光变得平静了几分，他侧过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女孩，见她正呆呆的望着自己，好像迟钝得还没反应过来。 “你没事吧？”陈闲说话的声音难得柔和起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本来还想问他们有没有打你，但看这情况......近身单打独斗的话，十个许三寒都不够女孩打。 女孩目光呆滞地看着陈闲，突然抬起手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摸了一把。 “你....没事？” 陈闲点点头，轻轻握住女孩的手腕，似乎不太习惯有人摸自己的脸。 “许三寒。” “怎......怎么了？” “你走吧。” 陈闲头也不回地说道，目光一直在女孩身上打量着，像是在确定她有没有受伤，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许三寒身上。 许三寒听见陈闲放他走，他有些不可思议，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你......你愿意放过我？” 许三寒小心翼翼地问道，眼里闪过一丝难掩的希望，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特别急切地看着陈闲：“我可以走了？？” 闻言，陈闲别过头看了看他，说：“走吧。”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陈闲真叫他走，许三寒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谢.....谢谢！！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三寒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着，见陈闲确实是想放他走，这才急切地转过身往大门那边跑。 以后再也不敢了，只是嘴上说说，许三寒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求个饶就能放了我......你他妈可真够蠢的......等我回了东南把人叫上......到时候一定要把你给.......” 许三寒的脑子转得很快，在这时都已经开始盘算报复的计划了，之前还被恐惧填满的脸庞，此刻也尽是一种隐忍的阴狠。 可就在他跑到院子中间时，突然感觉肩膀凉了一下，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当这种眩晕的感觉彻底消失后，许三寒模糊的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他发现自己倒在了地上，而不远处躺着的就是自己另一半躯体。 在他意识逐渐消散之前，陈闲平静的声音也传进了他耳中。 “我不喜欢欠别人，也不喜欢别人欠我，你之前在我背后开我一枪，我现在就从你背后砍你一刀，有来有往，我们两清了。” “你......你不是说要放了我吗.......” 许三寒说话声音很轻，血沫子夹杂着一些气泡，不断从他嘴里往外翻涌着，残缺的肢体也在不停地抽搐，眼里满是愤恨与绝望。 陈闲提着还在滴血的锯肉刀，缓缓步至许三寒身边，平静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只听他轻声对许三寒说。 “我骗你的。” 许三寒眼里满是怒色，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激动，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不受控制的往外吐出了几口带沫的粘稠血水，此后便再无半点声息。 陈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人真够蠢的，说什么都信，死在这里又能怨谁呢？ 第四十二章 公办 许三寒他们“登门造访”的时间是在夜里，也是老锣鼓巷一天之中最安静的时刻，所以陈闲非常清楚，这事很可能已经闹大了。 从那个煞上门杀人开始，再到许三寒他们上门......开枪声，惨叫声，怒吼声，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出现过，而且音量绝对不算低。 在这么寂静的深夜里，听不见这些声音的只有聋子。 虽说老锣鼓巷里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其中耳背的老人也占多数，但不可否认还是有些年轻人租住在这里，所以......陈闲只能把这事公办了。 在送走许三寒后，陈闲拿出手机，也不顾现在是凌晨五点，直接找出老周的电话拨了过去。 大概响了十来秒，电话就被接通了。 “小闲？”老周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应该是在睡梦中被这个电话吵醒了，“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陈闲看了一眼院中的两具残尸，语气平静地说道：“有异人上门杀我。” “有人杀你？！” 老周瞬间清醒了过来，听那边的声音好像还从床上坐起来了，语气都变得焦急了许多：“你现在没事吧？？是谁要杀你？？” “我没事。”陈闲答道，他能从老周的语气里感觉到那种关心，脸上的表情也不禁变得柔和了几分，“闯进我家老宅的有两个人，都被我弄死了，但这边动静有点大，我怕街坊邻居报警，周爷，这事局里能处理吗？” “废话，肯定能啊！”老周忙不迭地应道，“你待在老宅里别出去，我现在就找人过去帮你处理！” “行，那我在家里等着，谢谢周爷。”陈闲笑道。 “别跟我客气，你......你真没事吧？”老周小心翼翼地问道，似乎害怕陈闲隐瞒自己的伤情。 “没事，您放心吧。” 听见陈闲的答复，老周也稍微松了口气，说道：“你等电话，我叫他一会联系你。” 说着，老周就把电话挂了。 “陈....闲......” 女孩口齿不清地喊着陈闲的名字，凑在陈闲身边，特别着急地看着他。 “没.....事......你......” “我没事。” 陈闲说着，本想抬手在她肩上拍一拍算是安慰她，但一看手里全是腥臭粘稠的血迹，他也就放弃了这种心思，转而对女孩露出了一个较为轻松的笑容。 “血.....”女孩仰着头，盯着陈闲头颅上的伤口，眼睛红红的，“疼......” “学得挺快，现在都会问人疼不疼了。”陈闲笑了笑，就像是家长看见自己孩子考试得了高分，表情说不出的欣慰，“我不疼，你不用担心。” 忽然间，陈闲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抬起手把额头上正在愈合的伤口挡住。 “你别看了！别吓着你！” “唔......不怕......”女孩抬起手，轻轻拽着陈闲捂住伤口的双手，“我不怕......” 听见女孩认真的语气，陈闲愣了一下，又似乎想确定什么，慢慢的把挡住额头的双手放了下来，将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在了空气中。 此时，陈闲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但最表层的皮肤组织还没有完全修复，血液混合着脑组织残液粘在头发上，乱糟糟地贴着头皮，看着既狰狞又狼狈。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陈闲比起那些异常生命而言，恐怖程度绝对相差不了多少。 “你真的不怕我？”陈闲轻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脸上没了笑容，反倒是一副认真的表情。 女孩似乎不知道伤口感染是怎么回事，也不怕自己手脏，她抬起手就在陈闲额头的伤口上擦拭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不疼.....不疼......” 见女孩真的不害怕，陈闲嘴角向上扬起了些许的弧度，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去屋里待着，我去冲个澡。” “澡？” “对，得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陈闲说着，大脑也在飞快的运转。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事应该不难解决。 但有几点必须要注意，身上绝对不能残留过多的血迹，而且最好不要留下曾受过伤的痕迹，这一身被子弹打破的衣物也必须去换掉。 如果让守秘局的处理人员发现自己受过伤，那肯定要送自己去部门里验伤，到时候身上连一条疤都没留下......这要怎么解释？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换衣服，再把身上的血迹擦干净，还得将之前自己留在院中的液体都弄干净，工程量绝对不算小。 “你去客厅再睡会吧。” 陈闲说话的同时也伸手牵住了女孩，动作虽然有些不自然，但比起以往而言要强了不止一点半点，起码表情变得自然了，看着没那么僵硬。 女孩很喜欢被陈闲牵着，似乎这样会让她感到一种安全感，被牵到客厅后，她乖乖地爬在了沙发上，眨巴着眼睛等陈闲回来，并没有像是以前那样必须紧紧跟着他。 “我很快就回来。” “好.....” 将女孩在客厅安顿好，陈闲便急匆匆地跑去找了换洗衣物，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进入浴室开始洗澡。 在这种时候陈闲显得格外麻利，只花五分钟就完成了搓澡洗头的大工程，当他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总共花去的时间还不到六分钟。 洗完澡后陈闲不敢有半刻犹豫，略显急促地就拿上拖布跟几块干透的大浴巾，在院子里开始了第一轮的打扫工程。 他要消除的只有自己留下的痕迹，至于那两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他们留下的血迹或是脏器碎块都不需要他去管，就当是物证留在原地。 陈闲来来回回的拖了三遍地，确定自己留下的痕迹消除得差不多了，他这才敢歇下来松口气。 不得不说，陈闲的时间掐得刚刚好。 这边刚把拖布拿去涮干净，手机立马就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你好，哪位？”陈闲接通了电话。 “陈闲？”那边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嗓音很浑厚，但却透着一种莫名的死板，咬文嚼字都会给人一丝不苟的感觉，“我是守秘局后勤部宁川分组的赵嵩。” 不等陈闲说什么，赵嵩就先一步说道：“这起案件你对上级反应得非常及时，再晚一点就会变得很麻烦，但我已经处理好了，可能还有两分钟我就会到你住的地方，还有请你注意不要破坏现场，这起案子需要进案宗归档，现场被破坏就很麻烦了。” “我知道。”陈闲应道，转身向客厅走去。 “行，我马上到，请你稍等一会。” 挂断电话的同时，陈闲也走进了客厅，打算将女孩安置去最角落的偏房里，毕竟她的证件现在还没下来，能避免的麻烦就得尽量避免。 进客厅一看，女孩已经在沙发上睡熟了，哪怕陈闲走到她身边轻轻推了几下，她也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喂！醒醒！” “呼......” “别睡了！” “呼......” 见赵嵩快上门了，陈闲稍微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叫她，按照她的性子，叫醒之后也得呆呆傻傻的愣半天，还不如让她继续睡。 “你好好睡，别出来给我添麻烦。”陈闲也不管她能不能听见，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起来往偏房走去。 也是这时候陈闲才发现，女孩比他印象中要轻许多，像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布偶娃娃，轻飘飘的感觉不到多少重量。 等陈闲刚将女孩安置好，帮她盖好被子锁上门，老宅的大门也被人敲响了。 时间掐算得刚好，一点都没浪费。 “来了！” 第四十三章 赵嵩 陈闲打开老宅的大门时，隐约看见外面有不少黑乎乎的人影。 仔细一看，那些黑影全是穿着黑色制服的生人，估计是赵嵩带来的后勤部分组成员，约莫有十几个，年纪相差也不大，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 “你好，我是赵嵩。” 站在门外的中年男人对陈闲点点头，算是打了一个还算友好的招呼。 陈闲不敢怠慢，礼貌的回了声你好。 赵嵩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跟陈闲想象中的一样，他给人的感觉很死板也很严肃，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丝不苟的感觉。 “你们在外面等着，别让生人靠近。” “明白！” 跟那些组员打完招呼后，赵嵩这才转过身，跟着陈闲走进了老宅。 一进院子，赵嵩就闻见了扑面而来的腥臭味。 “就是他们两个？”赵嵩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地上的两具残尸，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手机，左右拍了几张，嘴里还问，“他们还有其他同伙吗？” “我也不知道。”陈闲摇了摇头，“反正闯进来袭击我的只有他们两个。” 拍完照片，赵嵩将手机收了起来，又拿出一个本子一支笔，开始做现场的初步记录。 他先是围绕着那两具残尸走了几圈，在本子上唰唰的写了不少东西，等做完这些关于尸体的记录后，这才走到陈闲身边。 “他们为什么要上门袭击你？”赵嵩问道，“你知道他们袭击你的理由吗？” 陈闲点点头，把邪器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在这过程中他也没有故意删减某些信息，基本上就是如实跟赵嵩交代。 当然，从许三寒他们上门之后，有些事就不能明说了，基本上删删减减了六成，将与之战斗的过程也尽可能的剪短。 “你的意思是，你在短短十秒的时间内就杀掉了他们两个人，对吗？”赵嵩问道，从死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对。”陈闲点点头。 赵嵩深深地看了陈闲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话，低下头在本子上一丝不苟地记录着。 伴随着笔尖不断划过纸张的唰唰声，赵嵩也还在继续发问。 “在他们上门之前，先操控了一个煞来袭击你，在煞被你消灭之后他们才来的对吗？” “对。” “间隔的时间大概有多长？” “可能几分钟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陈闲揉了揉眉心，不动声色地答道，“这段时间一直没休息好，到现在我都还感觉迷迷糊糊的......” 赵嵩就像是一个机器人，面部没有任何表情，与陈闲的平静若水不同，他那种平静是异常死板的平静，让人看着心里毛毛的。 若是普通人面对他，可能会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些破绽，因为赵嵩的眼神太过于诡异了，好像他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只是在例行公事的问你。 “你提到的邪器，就是那把诡兵器对吗？”赵嵩看了一眼放在客厅门外的锯肉刀，眼神稍微有了些变化。 “对。”陈闲点点头，主动问道，“需要我拿过来给你看看吗？” “不用了。”赵嵩说道，把用来记录的本子合上，一丝不苟地盖上钢笔帽，将笔插进了口袋里。 在这过程中，陈闲也一直在观察赵嵩，因为他知道这事可大可小，如果守秘局不留情面的查他，并且找出了一些存疑的地方，那么说不准最后会判他防卫过当，但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说，守秘局应该是站在外编人员这边的...... 只要初步调查，证明对方确实是主动上门找事，那么自然不会有防卫过当这么一说。 “你是正当防卫，不用这么担心。”赵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冷不丁地抬起手，轻轻地在陈闲肩上拍了两把：“之前只是公事公办走个流程而已，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没。”陈闲摇摇头，但眼神也不由变得疑惑起来，因为赵嵩前后的转变太突兀了，但看他脸上那种很自然的笑容，却又不像是装的。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在炸我吧？？ 陈闲想着这些，对他愈发的警惕了。 “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了，只是你不认识我，这算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赵嵩摸了摸鼻梁上的眼镜，笑容慢慢收敛起来，表情认真了几分，“你的档案一直由我们负责，所以你做过的那些事......基本上我都知道。” “我做过的事？”陈闲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什么事？” “可能我这么说你有点误解，我指的是你办过的案子。”赵嵩不好意思地说道。 听见这话，陈闲也不敢随便开口，只是点点头，安静地等待着赵嵩的下文。 “这些年你办过的案子都是由我整理归档，之后才移交总部，所以很多事我都知道，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赵嵩蹲在那两具残尸旁，似乎并不觉得这些血液肮脏，很自然地用手轻抚着，然后将指尖的血液凑到鼻子前闻了一下。 “你是个聪明人。”赵嵩说道，好像意有所指。 陈闲默默地看着赵嵩的背影，由于他背对着自己，所以陈闲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你跟其他异人好像不一样，老周也经常跟我提到你，所以我对你.....挺感兴趣的。” 在赵嵩说话的同时，陈闲能感觉到他言语中的坦诚，完全不像是在客套，反而像是述说某种事实，目前暂时可以确定的是他对自己没有敌意。 “你认识周爷？”陈闲问道。 “老朋友了。”赵嵩点点头，眼里有几分回忆的神色，“他是我的前辈，我就是被他带出道的，当初进守秘局的时候他也帮过我不少忙。” 陈闲听见赵嵩这么说，稍微轻松了几分，但也不敢卸下所有警惕，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套自己的话呢？ 赵嵩也是个聪明人，虽然陈闲的表情跟语气都没有露出破绽，可他还是多少感觉到了一些警惕跟不信任。 对于陈闲的这种反应，赵嵩表示无所谓，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 “许三寒的资料一直都被我们内部挂着，虽然算不上是挂号，但他确实是一个公认的危险分子，近两年来有六起命案与他有关，只是我们缺少证据不能抓他。” 赵嵩坐在客厅外的台阶上，从兜里摸出来一盒烟，自顾自地点上抽了两口。 与霍胖子那种老烟鬼不同，赵嵩抽烟的样子挺讲究，但也不是动作上的讲究，就是那种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来的一丝不苟，如果真要形容的话......他是一个很严肃也很精致的人，哪怕抽烟也讲究着一种平稳的节奏。 “那些案子都有一个共同点，死者都是某些邪器的主人，而他们死后，邪器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赵嵩说到这里，缓缓抽了口烟，眉眼之间满是厌恶。 “这些案子全有许三寒的影子，不过都没有留下直接证据，我们也带他去审问过，但他嘴比较严实，而且上头有规定，咱们也不能严刑拷打，至少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时候......不能这么干。” “就因为没证据？应该没那么简单吧？”陈闲突然开了口，表情有些复杂，难得在赵嵩面前话多起来，“他是东南许家的人，如果守秘局想调查他，许家应该也会出面......” 赵嵩看了陈闲一眼，沉着脸点了点头。 “你们害怕许家？”陈闲问道。 “不怕。”赵嵩摇摇头，“我们是法，许家是民，是许家要害怕我们。” “那你们为什么不敢抓他？”陈闲紧皱着眉，满脸疑惑地看着赵嵩。 “中国不止有一个许家，像是他们那样的异人世家还有许多个，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些事不是说着那么容易。” 赵嵩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我来之前，领导跟我打过电话。” 闻言，陈闲坐直了身子，看待赵嵩的眼神变得有些紧张。 “领导说了，这次是个机会，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可能对你有点影响，但我们可以保证你不会有危险。” “什么意思？”陈闲下意识地问道。 赵嵩露出了一丝笑容，稍微往陈闲身边凑了一下，压着声音说道。 “大整顿。” 第四十四章 矛盾的局势 大整顿？ 陈闲若有所思地看着赵嵩，经过短暂的思考，他大概猜到了一些。 大概在去年年初的时候，陈闲就曾听说过守秘局与那些异人世家发生的某些冲突，大大小小的矛盾虽然看起来有些鸡毛蒜皮，但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简单来说，就是有些异人不服管。 虽说守秘局的日常任务，大多都跟那些威胁到平民百姓的异常生命有关，但他们很多时候也得以执法机构的身份出面，要站在绝对公正中立的角度去管理那些国内异人。 在目前国内这样的高压社会氛围下，异人是保证人民安全的重要枢纽，也是威胁普通老百姓的一颗定时炸弹。 他们确实拥有远超于普通人想象的力量，但这不代表他们拥有超越了普通人的智商。 有极大部分的异人很蠢，这是守秘局内部成员的共识。 自视甚高，嚣张跋扈。 他们眼里只能看见一个表象，只觉得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如他们，甚至有部分异人对于普通人很是抵触，在他们眼里，普通人只是最次等未进化完全的人类，而他们才算是真正的人类，他们自认是生物进化的一种终极表现...... 就因为如此，有一些异人根本不拿普通人当人看，时常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 所以自从守秘局建立以来，武装部出勤逮捕异人的频率就居高不下，像是那些已经威胁到普通民众生命安全的异人，现在不是在坐牢就是被毙了。 但也不是所有异人都敌视普通人，起码在那些有宗教信仰的异人之中，绝大多数都还是怀着善念想要普度众生，也在竭尽所能的去保护那些普通人，让他们免受异常生命的侵扰与威胁。 异人与普通人之间的联系虽然很深，但隐藏的矛盾却不可忽视，这也是守秘局多年以来一直在努力改变的目标，他们想要让那些异人都清醒过来，毕竟这还是一个比较正常的世界，闹大了谁也兜不住。 如果有一天平民百姓都将异人视作威胁，那么异人这种特殊群体也就算走到末路了，一旦陷入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异人们绝对会被溺死，谁也活不了。 当然，守秘局担心的不止是这些，异人与异人之间的矛盾冲突，也是他们一直头疼的大问题。 就目前国内异人圈的氛围而言，友好是不可能友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异人大多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一旦发生冲突，十有八九都会见血，甚至出人命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所以说守秘局对此也非常头疼，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控制住这种不和谐的发展趋势。 说简单点，守秘局恨不得立刻就天下太平，最好是异人们握手言和团结奋进，一起为保护平民百姓的生命安全做努力，坚决与那些异常生命斗争到底！ 想法虽好，但实施起来还是很困难的。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在一百个异人里，至少有七十人会这么想，因为在他们看来，与异常生命战斗并不是他们该管的事，这些都应该由守秘局负责，大家都是纳税人没那么多的义务，守秘局总不能浪费纳税人的钱吧？ 事实证明，守秘局从来没浪费过纳税人的钱，他们也永远走在抗击异常生命的前线。 不过人力有穷时，守秘局的人也不是超人，很多时候并不能及时的赶到案发地点。 陈闲对此深有感触，这些年来他办过的案子不算少，但其中只有六起案件对他来说比较特殊，也让他有些想不明白。 那六起案件都有一个共同点。 在案发地的附近，有不少异人在暗中观察异常生命的动向，可是他们却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甚至眼看着异常生命虐杀活人，他们也能稳如泰山的当一个旁观者。 当陈闲赶到现场并解决掉异常生命时，那些异人这才舍得露面，并且还特别热情得跟陈闲套近乎，嘴里还说着“我们也来晚了要不然早就过来帮忙了”这类的话。 谁都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去救那些民众，谁也不想莫名其妙的就跟异常生命对上，毕竟性命是自己的，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为陌生人丢掉。 这些道理陈闲都懂，陈闲也表示理解。 但陈闲也只是陈闲，他并不是其他人。 不管现实给他多少次选择，不管他有没有这种近乎不死的自愈能力......就他那种性格，只要看见有人陷入危险，他依旧会义无反顾地上前搭救。 这种做法在其他异人眼里非常愚蠢，但陈闲却永远不会对此而感到后悔。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别看这句话像是道德绑架，其实这是一条做人的道理。 如果这个社会没有陈闲他们这样的蠢人，那么现实只会比想象中还要可怕得多，毕竟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温暖，由钢筋混凝土堆砌而成的城市也缺乏人情味。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冰冷却又现实，社会也复杂得像是一口看不见底的深井.......如果每个人都只懂得自扫门前雪，那么终有一天，这场看不见的大雪会将活埋所有人。 守秘局从来没有硬性要求过外界异人的协助，但不可否认，他们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也请求过外界异人的协助。 他们有无数次希望案发地附近的异人出面，想让他们帮忙在异常生命面前拖延一下时间，可是每次得到的答案大多都是拒绝。 因为大家都非常理智，也都非常惜命，哪怕异常生命的危害程度不高，战斗力也不强，只是最普通的灵体......很多人也还是不愿意出面。 去年年初，守秘局与那些异人世家发生的矛盾也在于此。 守秘局最初打算出一项硬性规定，大概内容就是......当有异常生命出现并危害百姓，附近的异人必须全力协助，哪怕消灭不了目标，也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待增援，除非有危及自身生命安全的情况出现，否则的话，随意逃离将会受到重罚。 在这个提案出现的时候，虽有不少异人表示支持，但更多的异人则坚决反对。 特别是那些异人世家，他们几乎都否决了这种提案，并且还对守秘局发起质问，这种规定算不算是变相的抓壮丁？ 在诸多异人的强烈反对下，这个提案并未通过上级的审核，直接夭折了。 也就是从提案被否决开始，守秘局与异人们的关系便有了些许的转变。 守秘局在对待外界异人时，彻底放弃了以往采取的那些怀柔亲民政策，因为他们已经看明白了，那些异人与不知轻重的刁民基本上没什么两样，所以到了现在，守秘局就真的成了一个没什么人情味的暴力执法机构。 公平，公正，公开，这是守秘局一向的处事方针。 在国内的异人界里，也只有守秘局是绝对中立的一方，可就算如此，也有大批的异人不买账，因为他们觉得守秘局没资格管他们，同时认为异人也该有属于异人的福利，他们不是普通人，所以应该被特殊化，被区别对待....... “像是抓许三寒他们，有直接性的证据还好，没证据就难办了。”赵嵩抽着烟，缓缓走到院子中间，看了看地上的两具残尸，“严刑拷打要被举报，而且只要一提审，他们家里人就要跟着闹......” “你们下手还是太轻了。”陈闲靠着门前的柱子，平静地看着赵嵩说，“对付他们这种人，就该拿棒子打到他们疼为止。” “到时候官逼民反算谁的？”赵嵩突然笑了一下，“事情闹得太严重，咱们局里也不好收场。” “让他们反呗，谁反就弄死谁。”陈闲似乎跟赵嵩挺聊得来，话变得多了一些，脸上也渐渐出现了笑容，“与其不切实际的想象让他们服你们，倒不如简单一点，让他们怕你们。” 闻言，赵嵩深深地看了陈闲一眼，表情意味深长。 “不是你们，是我们。” 第四十五章 屋顶上的人 “我们？”陈闲抬起头看了一眼逐渐亮起的天空，稍微想了一阵，说道，“我只算是编外成员，跟你们的身份还是不一样。” “但我们从来不会拿临时工当外人。”赵嵩说道。 听见这话，陈闲突然笑了一下：“对，你们不拿我们当外人，是拿我们当懒人。” 在守秘局内部，大多数人都拿临时工当懒汉来看，既羡慕又嫉妒。 在他们眼里，那些临时工既享受着不次于内部员工的福利，但是又不用被那么多条条框框管着，也不用按时打卡上下班，有活就干没活就歇，小日子爽得简直赛过神仙，有时候一歇就是大半年，叫他们帮忙干点文职的活就像是请爷爷一样......这不叫懒还有什么叫懒？ 当然，这种懒人看法也只是表象，其实内部员工还是挺喜欢这些临时工的。 因为大多数临时工在接到任务后都不会拒绝，哪怕他们有拒绝的权利，也依旧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保护民众，都会选择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与那些异常生命抗争到底。 陈闲就是一个例子，不过他比普通的临时工更拼，大大小小什么样的任务都接，像是某些可接可不接的小任务，陈闲也从不放过。 就因为如此，在守秘局内部他除了“食异者”的代号外，还有一个让人振聋发聩，无比响亮的外号——宁川劳模！ “私藏枪支是重罪，这事可以做点文章。”陈闲不动声色地提到这点，看了赵嵩一眼，又说，“赵叔，你们怎么打压整顿我都不管，但有一点我得说明白，也希望你能理解。” “你说。”赵嵩看着他。 “如果许家的人要找我麻烦，得麻烦你们帮我挡一下，如果来不及挡，你们也得给我事先通知，我可不想大晚上的再被人放黑枪。”陈闲皱着眉说道。 赵嵩笑了笑，死板的表情变得灵活了些。 “放心吧，他们不敢，不过......这段时间我们也会密切关注东南许家的动向，如果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出现，我们会尽可能提前通知你。” 陈闲由衷道：“谢谢。” “客气什么。”赵嵩笑着摇摇头，抬起手看了一眼表，感叹道，“你给老周打电话还挺及时，之前这附近就有人报了警，那边出警的速度也比较快，老周让我想办法把人叫回去的时候，警车都到这条巷子口了.......” 听见赵嵩的这番话，陈闲也觉得有些后怕，要是晚那么几分钟给老周打电话过去，可能这事就会变得麻烦很多了，说不准还得进局子走一套程序才能出来。 “这不是你第一次杀人吧？” 突然，赵嵩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陈闲倒也没有刻意隐瞒，轻轻地嗯了一声，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是那次的事？”赵嵩问道，言语中意有所指。 陈闲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次的事我大概了解过，也不怨你。”赵嵩叹道，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道，“你杀完人之后有心理负担吗？需不需要我安排部门里的心理医生给你......” “不用了。”陈闲不太自然地笑着，“这次的事是他们想杀我在先，我反击在后，没什么心理负担。” “那就好.......地上这些东西一直放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我叫人过来清理一下。” 赵嵩从陈家老宅走出去后，也没下达任何命令，但那些在外面一直待命的黑衣人却好像早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拿着工具就有条不紊地的往院子里走，开始清理现场。 陈闲很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不时若有所思地往门外看看，似乎在想些什么。 此时，天空已经渐渐亮了起来，万里无云的蓝天被朝阳浸染得如同鎏金般的绚烂，稀稀拉拉的云朵也像被放在火上尽情灼烧，赤红的颜色璀璨夺目，整个天地都弥漫着一种莫名的虚幻感，美得有些不切实际，却又显得那么稀松平常。 “又是新的一天，这一夜过得可真长.......”陈闲打了个哈欠，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懒洋洋地蹲了下去。 .................. “葛爷，咱们俩还要在这儿猫多久啊？” “快了。” “你说快了能信么？这都一宿了！” “你再废话我就踢你下去了啊！” “.......” 在陈家老宅的屋顶上，有两个略显猥琐的身影躲在角落里。 他们距离院子里的人不远，甚至有好几个后勤部成员才距离他们不到十米，但就是这么点距离，都没人能发现他们，包括身为异人的陈闲同样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 这两个猥琐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在阴市开商铺的老骗子葛慈，以及他带的后生王叛。 他们俩已经在陈家老宅的屋顶上躲了一夜了。 在许三寒驱使那个煞上门之前，老骗子他们就已经到位了，可以说是在屋顶上抢占了一个VIP席，看院子里的战斗就跟看电影似的精彩，清晰度最次也有1080p。 “后勤部来了这么多人......咱们不会被发现吧？”王叛小心翼翼地说道，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引起别人注意。 “不会。”老骗子说道，指了指地上的几张道家符箓，“这可是你葛爷家传的五鬼掩身咒，有这玩意儿挡在咱们前面，我保证谁都发现不了！” 在老骗子脚底四周的瓦片上，依照东南西北中的方位，各贴有五张黑色的符箓。 与传统的道家符箓相比，这些黑纸金墨的符箓要少见得多，而且其中是以某些人形图腾为主，从上到下能看出的字样也只有“敕令”两字。 每一张符箓的边缘，都有数十条黑色如发丝粗细的线，虽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材质，但从阳光下的反射光来看，它们应该是某种金属，并且还具有一定的韧性。 清晨的宁川气压有些低，也没有起风，但那些黑色的金属丝却在无风自动，如同章鱼的触手一般，疯狂摇动着发出了细微的哗哗声。 “葛爷，您也真够耐得住性子。”王叛缩在角落里，止不住地打着哈欠，看样子是困得不行了，“之前小陈挨枪子的时候我都差点下去帮忙了，您还拽着我让我继续看。” “这不是没事么？”老骗子嘿嘿笑道，“你要对他有信心。” 王叛没吭声，看了老骗子一眼，表情变得有些疑惑。 “您早就知道这事会发展成这样，所以才有意跟着那帮孙子过来.....其实你早点通知小陈不就没这事了吗？”王叛忍不住问道。 “他又不会死，管那么多干什么？”老骗子笑了笑，也不怕院子里的人发现他，拿出烟来点了一支，“这是一种磨练，说多了你也不懂。” 话音一落，老骗子突然问王叛。 “你觉得现在国内的异人圈子怎么样？” 王叛没有急于回答，认真地思索一阵，这才说：“鱼龙混杂，什么样的鸟人都有。” “你觉得乱吗？”老骗子问道。 “怎么可能不乱......”王叛嘀咕道，“也就咱们阴市要太平点，毕竟有守秘局的武装人员把守，那些杂碎不敢乱来，要不然啊......” 老骗子笑了笑，在烟雾弥漫之中，他的表情也变得认真了几分。 “这小兔崽子是陈跋的孩子，陈跋走了之后，把他托付给了我跟老周，所以他也算是我的孩子。”老骗子喃喃道，“这兔崽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我看不惯。” “什么？”王叛好奇地问道。 “他太淡漠了。”老骗子摇摇头，“年纪轻轻的就像看破红尘了一样，平常没人踩他头上，他就不会去与人计较，这种性格在圈子里是要吃大亏的。” “这样有什么不好？”王叛皱紧了眉，很不能理解老骗子的观点，“他本来就不想踏进那个圈子里，干干净净的活着这世上有什么不好的？” “今年年初，秦岭发生了一件大事。”老骗子不动声色地说道，眼神变得深邃了起来，语气都严肃得像是另一个人。 “什么大事？”王叛一愣，“不就是出土了一个战国时期的古墓吗？” “古墓是幌子，那里屁都没有一个。”老骗子冷笑道，“那里有一些不该出现在咱们国内的东西，守秘局大张旗鼓地往秦岭赶，就是为了把他们斩尽杀绝。” “他们？他们是谁？”王叛有些迷茫。 老骗子没有回答王叛的问题，转而问他：“这小兔崽子前几天不是接了一个任务吗？” 王叛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雾山精神病院那茬子事呗！ “那家精神病院的性质，跟秦岭那边的性质差不多。”老骗子说到这里，轻轻抖了抖烟灰，年迈苍老的脸庞上，渐渐现出了一抹凝重，“那些家伙已经快二十年没露面了，我是真没想到宁川竟然还有他们的影子.......” “他们是谁啊？”王叛愈发迷茫，也愈发好奇。 老骗子笑了笑并未多说，轻轻把烟头掐灭，从屋顶丢进了后巷里。 “国内很快就要乱起来了，咱们也得做点准备，至于这小兔崽子......” 站在屋顶的角落，老骗子看着懒洋洋还在打哈欠的陈闲，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就目前国内的这个局势，说不准他哪天就得跟异人们对上了，昨天晚上的事就当给他上了一堂实践课吧。” 第四十六章 消失的魂魄 等后勤部的工作人员清理完现场，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时分。 不得不说，守秘局办事就是漂亮。 将两具残尸以及地上的血迹清理完了不说，他们还拿消毒液跟清新剂帮陈闲处理了一下，沁人心脾的花香立刻掩盖住了那些腥臭的气味。 直到最后，几个工作人员从外面搬进来一个大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纸盒箱子封得严严实实，外人根本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陈闲十分的好奇，忍不住凑上前去看了看。 工作人员三下五除二的把包装打开，里面装着一台七十寸的大电视。 见此情景，陈闲愣了好半天。 “这件事当做误会处理。”赵嵩站在大门外抽着烟，指了指那台被工作人员搬进客厅的电视机说，“如果有街坊邻居问，你就说电视机坏了，之前听见的那些声音都是误会。” “你确定要这么说？”陈闲回过头看了一眼电视，试探着问道，“那时间可不算短，这么说有人信吗？” “你别管别人信不信，你自己信了就行。”赵嵩说道，低头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脸上表情挺严肃的，“过半个月或者一个月，这事也就没人能记住了。” 陈闲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似乎还有些担心，眉头皱得很紧。 “别想那么多。”赵嵩露出了一丝笑容，安慰道，“我们部门的人擅长换装，之前他们都穿着警服出去溜达了好几圈，也顺路给一些街坊邻居解释了一下，很多人都信了，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毕竟这身衣服的公信力还是有的。”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也放心了。”陈闲松了口气。 “这台电视你留着吧，好像是今年刚出的新款，画面跟音效都挺不错的。”赵嵩笑道，把手机揣进了兜里，“这次是公款给你报销，再有下次可要你自己掏钱了。” 赵嵩是一个奇怪的人，至少在陈闲看来是这样。 办正事的时候不苟言笑，死板得像是一个僵尸，但有时候却又会露出亲和的一面，前后反差可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这事算是处理完了，我带队先回去，以后再联系吧。” “辛苦了，我看你们都还没吃饭，要不咱们一起吃顿饭去？” “不用。” 赵嵩很直接地拒绝了陈闲的邀请，摆了摆手招呼着其他后勤部成员收队。 待陈闲将他们送出老锣鼓巷，目送他们开车离去，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时分。 在回家的路上，陈闲遇见了不少街坊邻居，不出意外的受到了一系列的注目礼，也有一些八卦的老头老太太凑过来，问他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陈闲的回答就是赵嵩教的，仅是一句话而已。 “电视机坏了。” 陈闲用这句话作为回答的时候，心里还是挺虚的，但也在不停催眠自己，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回屋，关大门，上锁。 陈闲在空空荡荡的院子里站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确定闻不见之前的那些腥臭味，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转身走进了最角落的那个房间。 那间偏房以前是当做客房来用，不过陈闲他们家与其他家庭不同，可能是陈跋没什么亲戚朋友的缘故，陈闲也与外人没什么来往，所以在他的记忆中，那间客房一直都是空着的，直到今天才发挥余热用了一次。 陈闲站在偏房外，先不动声色地听了一会，发现女孩好像还没有睡醒，屋子里没什么动静，安静得落针可闻。 为了不吵醒女孩，陈闲轻手轻脚地拿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把房门打开。 刚推开.房门，陈闲便看见了坐在床.上发呆的女孩。 女孩应该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发出声音，她至此还保持着盘腿坐在床上的动作，脑袋一歪一歪的，像是无聊得快要死了，不停地打着哈欠。 看见房门被打开，她并没有出现什么反应，依旧呆呆地望着外面。 过了一小会，她仿佛慢慢回过神来了，看着陈闲眨巴眨巴眼睛，突然一蹦，特别开心的从床.上跳在地上，蹦蹦跶跶地跑到了陈闲身边。 “陈.....闲......” “今天你很乖。”陈闲点点头，很满意地看着女孩，他像是抚慰小动物一样，轻轻在女孩头上揉了两把，如同夸赞小孩子似的，声音难得的温柔起来，“既没有乱跑，也没有出声，其他人都没发现你，表现得很不错。” 女孩开心地扑在陈闲怀里，小脑袋不停在陈闲掌心里蹭着，似乎想要更多。 “今天他们送了一台电视给我们，你不是喜欢看电视吗？” 陈闲可能是害怕她又蹦蹦跳跳的四处瞎跑，便下意识地牵住了她的手，慢慢带着她走出了屋子。 老宅似乎变了，变得有些奇怪。 以前的老宅充斥着一种死寂阴沉的气息，让人感觉有些莫名的冰冷，好像这几间房屋一直都被某种终年不散的阴影笼罩着，从院子里抬头能看见的天空也永远都是阴沉沉的，可是现在...... 青砖漫地的院子似乎少了几分飘然的仙气，多了几分凡尘俗世应该有的烟火气。 有些喧嚣，有些聒噪。 或许这才应该是生活本来的样子。 陈闲帮女孩调试好了新电视后，便独自出门去农贸市场买了些菜，比起昨天而言，今天的女孩看着更让人放心，起码陈闲能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看动画，而不像是以前那样把她丢进房间里如同关押犯人一般关着。 三月的阳光总是那么恰到好处，走在老锣鼓巷里的陈闲对此感触颇深，虽说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但也还算柔和，暖洋洋的落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 买了菜回家做饭，老宅里又升起了寥寥炊烟。 当陈闲与女孩再次坐到饭桌旁，天色也恰好阴沉了下来，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 “陈闲......头......”女孩不像是以前那样能吃，或许是因为她想着其他的事，食欲看似并不旺盛，一双轻灵可爱的眸子，总是在陈闲的脑袋上打转，嘴里还嘟囔着，“陈闲......头......疼.......” “我的头不疼，伤口已经好了，你看。”陈闲冲着女孩歪了一下头，示意让她看之前许三寒给他留下的伤口。 当然，那也并不能算是伤口，只能说是曾经受过伤的地方，那一块的皮肤白皙嫩滑，完全看不出是刚长出来的样子，与其他部位的皮肤几乎没有色差。 女孩睁大眼睛，趴在陈闲头上跟找虱子一样，看得非常仔细。 大概看了三四分钟，女孩才算彻底放心，开开心心地吃饭去了。 在这过程中，陈闲一直在观察她。 从最基础的表达能力来看，女孩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虽说她有时候说话交流还是口齿不清，语句也断断续续的，但跟以前相比，至少现在她的表达能更让人更容易理解，而且她能够听懂的话也比原来多。 这段时间好像自己没怎么跟她交流，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电视上度过的......难道是因为看电视的原因？ 陈闲默默分析着，不时也会看女孩一眼，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点答案。 但每一次女孩都好像能察觉到陈闲的目光，当她发现陈闲在看自己时，总会把头抬起来回以好奇的眼神。 饭后，陈闲正收拾着桌上的餐具，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你好，哪位？”陈闲用肩膀夹着手机，歪着头接电话的样子看着有些别扭，左右手也都没闲着，忙得汗都出来了。 “找你！”那边传来了老骗子的声音，听他的语气好像挺着急的，“你小子没事吧？” “没事啊，怎么了？”陈闲答道，并没有主动说起昨夜发生的事，也没打算让老骗子知道，免得他闹心。 老骗子沉默了几秒，低声问：“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 “这事啊......”陈闲把碗筷放在水槽里，拿过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语气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有，但已经解决了。” 话音一落，陈闲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没等老骗子开口就先一步问道。 “葛爷，我发现这件邪器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怎么不对劲了？”老骗子疑惑地问道。 “被它杀死的人.....” 陈闲说着，回过头从窗户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像是在回忆昨夜的画面。 “他们的魂魄好像都不见了。” 第四十七章 木禾 许三寒跟那个壮汉的魂魄消失了。 最初陈闲并没有注意到这点，直到许三寒他们死后大概一小时左右，陈闲才渐渐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他们俩的魂魄不见了。 按照常理来说，人类在身体机能彻底停止后，魂魄会在一定时间内脱离身躯，从而变成广义中的灵体，也就是宗教学里所谓的中阴身。 陈闲跟多数异人一样，眼部组织有很大程度的变异，用通俗的话来讲，他的肉眼是可以洞观阴阳的，所以这种由活人化为中阴身的变化，他亲眼见证过很多次，算是对这种变化比较了解，也很清楚这过程中大概所需的时间。 长则半小时，短则瞬息间，这种事不会有例外，也是异人界的共识。 可怪就怪在这点。 在昨夜，陈闲为了保证这件事不会出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证”，就有意在许三寒他们死后的院子里守了一会尸，只等着那俩人的魂魄离开躯体后，就干净利落的一口吞了它们了事。 为了等他们俩的魂魄出来，陈闲足足等了一宿，结果等到天亮都没能见着它们。 “这么说.....那俩人的魂魄还真消失了......”老骗子在电话那边嘀咕着，听他那语气好像也挺纳闷，似乎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确定？” “确定。”陈闲答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在后勤部过来验尸的时候，我也在旁边看了，那两具尸体确实是空壳，魂魄都已经不见了。” 在电话那头，老骗子在听完陈闲的这番讲述后，不禁陷入了沉默。 魂魄不见了？ 老骗子满脸迷茫地回忆着，昨天夜里他跟王叛就在老宅的屋顶蹲着，院子里发生的那些事他们都是亲眼看见的，所以许多细节现在都能记起来。 从头到尾，老骗子跟王叛确实没有见过许三寒他们的魂魄。 “他们魂魄消失跟那件邪器有关系？”老骗子皱着眉问道，“你是怎么确定的？” “感觉。” 陈闲说到这里也忍不住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这话太玄学了，因为目前很难证明这种推测的真实性。 “我发现刀身比昨天润了点，就像是吃饱了一样。”陈闲嘀咕道，脸上也满是疑惑，“但它好像不是什么灵体都能吃，之前我遇见的那个煞，被我劈了那么多刀也没事，最后还是我咬着牙把它给吞了。” “那你以后有机会再试试呗......”老骗子不怀好意地笑道。 “再试试？”陈闲一愣，好笑地问他，“我总不能再找个人来杀吧？” 老骗子也只是笑，并未搭腔。 “反正我现在对这把邪器很满意，说真的葛爷，它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上辈子我就见过它，特别的熟悉。” 陈闲说着，拿着一块干净的毛巾细心擦拭着碗筷。 女孩此时就蹲在旁边盯着陈闲，看他干活的眼神跟看动画片的眼神如出一辙，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一声也不吭。 “熟悉？可能是你想多了吧？”老骗子笑了笑，倒是没有在意陈闲的这句话，“我给你打电话可不光是为了问你昨晚上的事，还有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什么事？”陈闲好奇地问道。 “你不是让我帮你办证吗？资料我这边已经编写好了，但问题是差一样东西，所以这些资料还没来得及往上递。”老骗子很无奈地说道。 陈闲皱了一下眉头，心说难道这事有变故？ “葛爷，差什么东西？”陈闲试探着问道。 “名字啊！”老骗子没好气地问他，“名字总不能也让我去编吧？” “哦哦差这个啊......” 陈闲把手里的碗筷放下，侧过头看了一眼傻乎乎的女孩，眼神变得认真起来，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各式各样的名字。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百家姓给她选哪个好？总不能跟着我姓陈吧？ 不过她是被我捡回来的，跟着我姓也没什么，但问题是如果姓陈的话又该叫什么名字？ 陈十三？ 陈唔唔？ 陈饭桶......不行......这名字有点粗俗了....... 女孩见陈闲盯着自己看个没完，眼神愈发的好奇，他在看什么呢？ “陈闲！”女孩起身凑到陈闲面前，眨巴眨巴眼睛，很好奇地问道，“怎.....怎么了？” “你想叫什么名字？”陈闲用手捂着话筒，试探着问了她一句。 女孩天真无邪地看着他，眨眨眼睛没说话。 “算我白问。”陈闲叹了口气。 突然，陈闲特别嫌弃地“啧”了一声。 或许是吃饭的时候太急了，女孩嘴边还残留着几粒米饭，先前陈闲并没有注意到，现在这冷不丁的一看，陈闲难受得不行，就像是看见蛋糕上面飞舞盘旋的苍蝇一般膈应。 陈闲急匆匆地找来一张纸巾给她擦嘴，边擦嘴边像个老妈子一般唠叨着：“吃个饭也不能让我省点心！” 说来也巧，就在陈闲皱着眉给女孩擦嘴的时候，突然他灵光一闪。 女孩的名字有了！ “葛爷？还在吗？” “你他娘的不是废话吗？”老骗子在电话那边骂骂咧咧的，对于陈闲突然撂开他电话很是不满，“你干啥去了？” “名字我想好了。” 陈闲再三确定女孩脸上擦干净了，这才把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随手丢进灶台旁边的垃圾桶里。 “叫啥？”老骗子问。 “木禾。”陈闲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女孩身上打转，只感觉没有比这名字更适合她的了，“木头的木，禾苗的禾。” 电话那边的老骗子安静了一会，似乎在想这名字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怎么这名字听着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名字你给取的？”老骗子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有啥特殊含义吗？” 陈闲笑了笑，说没什么含义。 “OK，这名字确定不改了哈？” “嗯，不改了。” “那我这边就资料往上递了，哎真是麻烦.......” 在电话挂断后，陈闲便将手机揣进兜里，挽起袖子开始继续洗碗，时不时地扭头看女孩一眼，见她还是那副傻兮兮盯着自己看的样子，陈闲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丝浅笑。 他曾在古籍《山海经》的记载中见过一种奇怪的植物。 那种植物生长在昆仑山顶，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稻谷。 它叫木禾。 “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既然你这么喜欢吃米饭，那么以后你就叫木禾吧。” “木禾？” 听见女孩发音还挺标准，陈闲也不禁笑了出来，眼里多了几分往常难见的温柔。 “对呀，木禾。”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与陈闲家里温暖的气氛不同，此时老骗子的杂货铺里气氛尤为凝重，甚至都有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老骗子在打电话。 老骗子也在骂人。 “姓周的，我找你办个事怎么就这么费劲呢！”老骗子拿着手机，双脚搭在前厅的柜台上，一副老流氓混不吝的样子，骂骂咧咧地对电话那边的老人说，“这可不是给我自己办事，是给小陈那兔崽子！” “我知道。”电话那边的老人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为了他，我早就挂你电话了，你什么时候嘴才能别这么臭？” 如果陈闲在场的话，他必然能听出来，电话那边的老头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守秘局内的联络人老周。 “你管我。”老骗子嘟囔道，“小陈那性子你是知道的，他不爱求人办事，也不喜欢欠人情，这么多年来他都只是找我买东西，没让我帮他干过别的......老子好不容易有个给孩子献爱心的机会，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老周叹了口气，感觉有些头疼：“我尽力吧。” “不是尽力不尽力的问题，你个老东西必须把事给办好了！”老骗子没好气地说道，“陈跋那老不死的走之前可跟咱俩说过，以后这孩子就托付给咱俩了，他的事你可得给我上点心啊！” “那女孩到底从哪儿来的？”老周忍不住问道，语气里透着难掩的好奇，“她跟小闲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骗子咂了咂嘴，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但他们俩已经同居了，你自己猜吧。” “卧槽！”老周惊呼道，“真的假的？” “你不是不骂脏话吗？”老骗子像是逮住了老周的把柄，特别阴险地坏笑着，“您可是个绅士，这么多年都没骂过脏字，今天算是破戒了哈？” “你滚蛋！”老周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但突然间，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很突兀的把声音压得很低，“你在宁川多注意一下，我听上面的人说，许家那边有动静，特别是许家旁系的那一支......” 话音一落，老周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措辞。 “除了这些，我还听说了一个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老骗子问道，眉头皱得很紧，注意力还在许家的动静上。 “侦破部这几天动作都挺大的，好像有很多任职调动，我听说上级准备在国内各二线城市开设分支部门，其中第一个分部门试验点就在宁川。”老周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可能小闲接下来的日子要不太平了.......” 第四十八章 飞往宁川的航班 深夜。 陈家老宅。 “013......000......”陈闲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那两块金属牌不停翻动着，似乎想从这两块毫无特点的牌子里找出点线索，眼里满是深思，“难道我们之间真有什么联系......还是说我们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台灯的橙黄光略显昏暗，看着有些沉闷，但在这种淅淅沥沥的雨夜里，这点沉闷的光却让卧室里变得温暖了许多，似乎也驱散了不少春寒。 陈闲没有半点睡意，他越是研究那两块金属牌，感觉精神头就越足。 他的记忆并没有出现差错，那块从精神病院里带出来的“013”金属牌，与他被抛弃时留下的“000”金属牌一模一样，无论是细节还是质地，亦或是做工水平，这些完全都是一致的。 那么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这两块金属牌出自于同一个地方。 “013.....精神病院......不对.......不是精神病院.......应该是藏在后面的那个神秘组织......金属牌应该出自他们之手.......”陈闲自言自语道，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似乎不太想去面对这个事实，“难道我跟他们有关系？” 这时，趴在陈闲怀里睡觉的木禾突然动了一下，她似乎被陈闲的说话声吵醒了，嘴里唔唔地嘟囔了起来。 “你快睡吧，我现在就关灯......”陈闲说着急忙把台灯关掉，将那两块金属牌放在床头柜上，轻手轻脚地缩进了被子里。 木禾还是老样子，总是喜欢黏着陈闲，特别是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候更要抱着他。 似乎是昨夜的事给木禾留下阴影了，她害怕自己醒过来就会见到陈闲躺在血泊里，虽说他最后也没什么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陈闲满身是血的画面，木禾就会很害怕。 “你不会是把我当成你妈了吧？”陈闲特别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木禾似乎没听见，依旧把头埋在陈闲怀里恬静地睡着，睫毛也随着呼吸一颤一颤，柔和的呼吸声像是有种催眠的作用，陈闲听了一会便也有了困意，虽然他还是不习惯有人这样黏着自己，但是...... 就当是哄孩子吧。 陈闲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慢慢睡去。 .............. 在飞往宁川市的一架航班上，霍胖子坐在特价买来的头等舱里养精蓄锐，打算在这个安静的雨夜里好好睡一觉，毕竟第二天还有那么多事要忙，不休息好可不行。 但他身边的一个小年轻却毫无眼力见，嘴里叨逼叨地絮叨个不停，吵得霍胖子都快杀人了。 “你特么能不能闭嘴？啊？能不能闭嘴？！” 霍胖子竭尽全力地压低了自己的音量，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凶神恶煞地掐住了年轻人的脖子，眼睛瞪得全是血丝。 “你再说一个字！老子立马把你从飞机上丢下去！” 坐在霍胖子身边的年轻人姓鲁，本名鲁裔生，是上级调派到霍胖子手下的侦破部成员。 他年纪也是二十出头，穿着一身运动装看着非常精神，眼睛特别的大，整体看起来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但是现在......霍胖子想杀他的心都有了！ 这孙子的嘴太碎了！ 见霍胖子真有点生气，鲁裔生急忙求饶：“别啊！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 “你给我小心点！”霍胖子瞪了他一眼，把手松开便躺回去打算继续睡觉，但他却听见年轻人还在细声嘀咕。 “还把我丢下去......你敢打开机舱门我叫你爸爸......就知道欺负我......” “要不是杀人犯法，老子现在就做了你！”霍胖子跟诈尸一样把眼睛瞪了起来，牙都快咬碎了，“迟早把你嘴给缝上！” 被这么一吓唬，鲁裔生瞬间不敢吭声了。 看他那怂样，霍胖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下半辈子的仕.途都要被他耽搁了。 “还好......这一代的年轻人很少有你这么操蛋的......”霍胖子不停地安慰着自己，重重往后一靠，被U型枕“勒住”的脖子顿时大了两圈，整个脸看着都跟气球似的鼓了起来，但他好像并不觉得难受，反而咂了咂嘴说道，“你给我安静点，等到了宁川，老子找个人来给你上上课！” “给我上课？”鲁裔生不屑地笑了一下，小流.氓的本性顿时暴.露无遗，“小爷我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还真不知道有谁能给我上课。” 霍胖子没多说，回手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你是谁爷？”霍胖子很亲切地问他，脸上没有之前暴怒的表情，反而显得亲切万分如春风般和睦，“你再多说一句话，我现在就给你上一课，信吗？” “别别！你是爷！我是孙子！”鲁裔生脑袋一缩，眨巴眨巴天真无辜的大眼睛，“霍叔，咱们这一去宁川算不算被贬职了啊？” 听见这话，霍胖子难得认真起来。 沉默了半晌，他缓缓开口：“不算贬职，应该算是升职吧。” “你确定？”鲁裔生有些不相信，脸上的表情很是幽怨，“宁川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比得上咱们京城？这次的外派调遣可不是任务，说不准咱们下半辈子都得待在那儿！” 霍胖子摇摇头，说道：“现在国内局势很乱，原来在各大一线城市建立的那些分部已经快要顶不住了，如果不往各省份增加人手，麻烦会越来越多。” “所以咱们就被外派了呗？”鲁裔生显得有些不开心，手里拿着一枚硬币似的物件转动着，“不过也行，宁为鸡头不当凤尾，京城那边的能人太多，想混出头不容易。” “你脑子里只想着这些功名利禄？不能有点别的？”霍胖子没好气地瞪着他。 “嗨，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是我这样吗？”鲁裔生笑了笑，“功名利禄能当饭吃，为什么不想它们？” 霍胖子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那个看似无欲无求的陈闲，忍不住摇了摇头。 其实他知道鲁裔生的话没错，毕竟人就是人，不管是异人还是普通人，对于功名利禄这种东西都有极其强烈的欲.望。 真要说起来，陈闲才是一个真正的异类，看似对任何事都很淡漠，好像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像是没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他...... “吸引他......”霍胖子突然细声地嘀咕起来，脸上是一种为难的表情，“那小子油盐不进啊.....原来部门里都给他抛过多少次橄榄枝了......但看他也没答应过......” “你说什么呢？”鲁裔生特别好奇地问了一句，似乎没听见霍胖子的话。 霍胖子摇摇头，说，没什么。 过了几秒，霍胖子又突然开口，试探性的向鲁裔生问道：“像是你们这代的年轻人，最喜欢什么东西？” 鲁裔生毫不犹豫的答：“钱。” “除了这个。”霍胖子说着，下意识把兜里的烟盒摸了出来，但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天上飞着，为了不给守秘局抹黑，便又把烟盒放了回去，“除了钱还要功名利禄这些玩意儿，有什么是你们又喜欢又感兴趣的吗？” 听见这个颇有深度的问题，鲁裔生也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将双手缓缓放在盖住大腿的毛毯上，左右手的大拇指不停转动着，呈出了一种思考者的姿态。 大概冥思苦想了一秒，他便得出结论。 “女人。”鲁裔生斩钉截铁地答道。 霍胖子没犹豫，一巴掌抽了过去，将他连人带毛毯抽在了地上。 “你拿我开涮呢？”霍胖子恶狠狠地瞪着他。 空姐闻声赶来，掀开门帘看了他们俩一眼。 “两位先生，麻烦您们请保持安静，现在是休息时间，其他乘客还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霍胖子急忙道歉，脸上堆着笑，“刚才他梦游摔地上了，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马上就让他安静！” 听见这话，空姐点点头道了一句晚安，便把门帘放下回去休息了。 鲁裔生捂着脸爬回座位上，特别委屈地看着霍胖子：“你凭什么打我！我要给上级投诉你滥用暴力！” “我再给你一脚你信吗？”霍胖子不动声色地问道。 鲁裔生不说话了。 “我他娘的就不该问你......”霍胖子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躺回座位的同时也将眼罩戴上，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话的声音很轻：“希望一切顺利吧......” “嗯，希望一切顺利。”鲁裔生闷闷地说道。 过了两秒，霍胖子又开了口。 “你想死是吗？” “.......嗯？” “如果你再偷偷对我竖中指，我就把你手指头给撅了！” “......” 第一章 初次见面 雨下了一夜，直至清晨也未停歇。 当陈闲醒来时，依旧能听见雨水打在屋檐上那种富有节奏感的滴答声。 木禾还是那副小猫的样子，整个人都蜷缩在陈闲的怀里，似乎觉得外面有些冷，感觉到被子被掀开的时候，她还伸出手拽了拽被子往身上盖。 “起床了。”陈闲低声说道，“再不起床就没饭吃了。” 听见这话，木禾瞬间睁开了眼睛，随即又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她挣扎着把头抬起来看了陈闲一眼，最后又支撑不住，咚的一下倒在陈闲怀里，小脑袋左扭右扭的在陈闲胸前蹭着，像是讨要主人抚摸的小猫，那样子可爱得不行。 放在任何一个成年男人眼里，看见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在自己胸口上蹭，绝对会被萌得不要不要的，但陈闲是一般人吗？ “起床吃早饭，不然会得胃病。” 陈闲熟悉地把手放在木禾腋下，毫不客气将她整个人从床上叉了起来，让她规规矩矩地坐着缓一会醒醒神。 见她还是一副不愿意起床的样子，陈闲的表情也不由变得严肃起来，“隔壁家的老张头就得了胃病，最后连饭都吃不下去活活饿死了，你可别学他。” “哦.....”木禾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陈闲的话，身子左摇右晃，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睡个回笼觉。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不倒翁，而陈闲就是那个玩不倒翁的人。 只要木禾往下一晃，陈闲就马上用手一拖。 随便她再怎么晃悠，陈闲都有应对的方法不让她睡下去。 生物钟很重要，早睡早起身体好，这都是陈跋交给陈闲的道理。 “睡觉.....”木禾嘟囔着，粉嫩嫩的脸上满是不开心的表情，她有些生气的拍了拍床铺催促着陈闲，“睡觉.....陈闲......” “那我不管你了。” 陈闲面无表情地起床，跟严肃型的家长一样，开始默不作声地叠被子，叠好了之后就转身出屋，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果不其然，木禾穿上鞋急匆匆地追了上来，似乎是以为陈闲生气了，拽着他衣角跟在后面，可怜巴巴的也不敢说话。 “果然是个熊孩子......”陈闲心里叹道。 站在浴室镜前，陈闲拿出事先备好的牙刷挤上牙膏，又倒了一杯温水，这才将木禾拉到自己身前，耐心地开始给她做教学。 “刷牙。” 陈闲把牙刷递给她，又拿起自己的牙刷，一边给她做着示范，一边缓缓刷了起来，“泡泡不能吃，把嘴里的都给吐掉，就像这样。” “哦......” 木禾学得很快，比陈闲想象的要快得多。 她的动作与陈闲一模一样，连刷牙的节奏也是，每一个细节都被她学到位了，看来她不是天生有智力缺陷，只是没有人教过她东西。 洗漱完毕后，陈闲便带她回了客厅，让电视继续给她上课，自己则跑去厨房准备起了早饭。 其实异人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这点陈闲深有体会。 一样要吃五谷杂粮。 一样要为了柴米油盐发愁。 “生抽又没了......”陈闲看着空荡荡的生抽瓶子，表情很是无奈，下意识回头往客厅那边看了一眼，只见木禾正兴致勃勃地盯着电视，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在看她。 陈闲叹了口气，但心里也有点期许。 按照目前的成长趋势来看......可能要不了多久，她应该就能帮自己去打酱油了吧？ “砰！砰！砰！” 突然，一连串清脆的敲门声引起了陈闲的注意。 大清早的谁会上门？ 难道局里又给我派任务了？ 陈闲心里嘀咕着，放下手里的酱油瓶子过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个熟人。 王叛。 “早上好啊！”王叛嘴里咬着一个卷饼，笑嘻嘻地跟陈闲打了个招呼，然后将手里的牛皮纸档案袋递给他，“葛爷知道你急着要这些东西，连夜找关系让人给办下来了。” 陈闲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他完全没想到老骗子办事的效率会这么高！ “王哥辛苦你了，大清早的麻烦你过来送这个......”陈闲客气地接了过去，也不急于拆开看，连忙招呼王叛进屋，“你也难得来一次，我们一起吃个早饭吧。” “不了不了！”王叛急忙摇头，“我还有事要办呢，今天就不叨扰你了，下次再来！” “那我送送你。”陈闲说着便要出门。 “别送了，我开着车来的。”王叛急忙劝住，一边嚼着嘴里的卷饼，一边往巷子外小跑出去，看着还挺着急，“赶紧回去吧！我先走了！” 目送王叛走后，陈闲才关上门回屋。 “葛爷的办事效率挺高啊......这么快就弄完了.......” 陈闲由衷地感慨着，打开了档案袋，他不紧不慢地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大致看了几眼。 身份证，户口簿，还有一些福利院的离院证明跟证件，其中最厚的一叠资料，是木禾个人档案的复印件。 不得不说，老骗子确实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这些证件完全看不出假来，而且还能在官方验证真伪，他到底是怎么办下来的？ 陈闲心里嘀咕着，也不免有些好奇。 回到卧室，陈闲把除了身份证之外的资料都放回了档案袋，他刚准备将这个袋子往床头柜的抽屉里放，只听砰砰砰的一阵响，又有人敲门了。 陈闲下意识的以为是王叛回来了，赶忙把床头柜关上往房间外面走，边走边想着是不是王叛有什么资料拿漏了，现在又回来补送？ 走出去一开门，陈闲热情万分的表情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门外站着一个胖子。 一个熟悉而且还提着两筐土鸡蛋的胖子。 怎么又是你？？？ “嗨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霍胖子哈哈大笑道，特别热情地走上前，拍了拍陈闲僵硬的肩膀，“小陈，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想你霍叔没？” “想......想了.......”陈闲嘴角隐隐抽搐着，心里一万个问号。 这胖子不是回京城总部了吗？？这怎么又突然杀回来了？？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陈闲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霍胖子一眼，不由得有些紧张。 当前的宁川并不平静，自打女孩从精神病院里逃脱出来，守秘局武装部的人就一直在城市里搜寻她的踪迹...... “霍叔，怎么突然回来了？”陈闲挤出了一丝还算热情的笑容，试探着问道，“是有什么事没办完吗？” 霍胖子笑眯眯的，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我就是想你了。” 听见这个答案，陈闲心里顿时就更紧张了。 绝对......他们绝对发现什么了！！ “霍叔，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陈闲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既然他们都发现女孩的线索了，那么现在应该就是上门围剿......在这个距离，霍胖子对自己应该没威胁。 陈闲正想着脱身的办法，霍胖子又是抬起手突然一拍，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按了一下。 “还别说，霍叔这次来还真有事求你。”霍胖子认真地看着他。 陈闲点点头：“您说。” “进去再说吧。”霍胖子笑了笑，然后回过头，冲巷道左边招了招手，“小鲁！赶紧过来！别他娘的在那儿玩手机了！” 不一会，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就进入了陈闲的视线。 圆寸头，运动装，看着也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这位是？”陈闲目光一直在那年轻人身上打转，心里有了些警惕，因为他感觉这人不是普通人......好像是异人。 “这就是您要找的人？”年轻人没搭理陈闲，也没有自我介绍，反而转过头看了霍胖子一眼，“就他啊？” 霍胖子恶狠狠地瞪了年轻人一眼：“这算是你前辈！给我有点礼貌！” “前辈？” 年轻人笑了笑，上下打量了陈闲两眼，主动伸出了右手。 “我是鲁班门的子弟鲁裔生，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撸一生？ 陈闲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谁会起这种名字？ 当然，他心里的疑惑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很和气的跟鲁裔生握了握手。 “你好，我是陈闲。” 第二章 请求 这是陈闲与鲁裔生的第一次会面。 用官方的话来说，在首次会面期间，双方亲切友好并十分热情，现场的气氛一度热烈到了最高潮。 “我听霍叔说过你很多次了，还以为你有三头六臂呢......”鲁裔生笑了笑，依旧紧紧握住陈闲的手掌，并没有就此松开，“看来也不过如此。” 听见鲁裔生的话，陈闲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特别的反应，但他那双如猫眼般平静无波的眸子，却让站在一旁的霍胖子有些紧张。 霍胖子记得很清楚，陈闲在精神病院里手拆怪物之后，眼神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平静得吓人。 “你有话要跟我说吗？”陈闲问道，往回抽了一下手，发现鲁裔生握得很紧，似乎是故意在拽着自己不松手。 “你是异人吧？”鲁裔生笑眯眯地看着陈闲，与他握手的同时也慢慢使上了劲，眼里不时闪过一丝明显的敌意，“修的是哪家法脉？拜的是哪家山门？” “小鲁！你小子懂不懂规矩？！”霍胖子在旁边厉声制止道，作势就要上来把鲁裔生拽开，但还不等他走来，陈闲就先一步开口劝住了他。 “没事的霍叔，这朋友好像想跟我聊聊。” 陈闲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但这种笑容冷不丁的出现在他脸上，看着有种说不出的吓人。 霍胖子本想拽开鲁裔生，不过转念一想...... 这小子吃过的亏太少，既然不怎么会做人，那么还不如借着陈闲的手教育教育他。 “是啊，我们是该聊聊。”鲁裔生笑道。 鲁裔生是鲁班门的后人子弟，他修行的那些东西，与道家传承的术法较为相似，所以道家讲究的练气功夫他也会，虽然不是正统的道家气功，但效果是差不多的，都是练气以强脏腑，化气以炼骨皮...... 虽然鲁裔生的身体素质在异人圈里不算顶尖的，但在有世家传承的基础上，他绝对可以力压许多没有传承的普通异人，单论身手他也不是等闲之辈。 在他眼里，像是陈闲这样瘦瘦弱弱的异人，他一个能打十个！ 从在京城上飞机开始，直至到达宁川，这一路上鲁裔生已经被霍胖子絮叨得烦死了，光是陈闲这个名字他都听了有几十次，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来了.......结果一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去补觉，霍胖子拽着他就来到陈家登门拜访，顺带着还去买了两筐鸡蛋。 陈闲到底是谁啊？ 这个问题，一直在鲁裔生的脑海里盘旋，问霍胖子他也不愿多说，直到现在来了陈家老宅，看见了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陈闲.......鲁裔生要憋不住脾气了。 就这种货色值得亲自上门来找他？？ 还以为他有三头六臂绝世神通呢.....他除了长得帅还有什么其他特点吗？？ 鲁裔生很愤怒，特别是看见陈闲比自己帅得多他就更怒了，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事。 “你力气挺大的。”陈闲面无表情地看着鲁裔生，虽然话里是在夸他力气大，但那种冷冰冰的语气，却让鲁裔生感觉这是在讽刺他。 “还行。”鲁裔生咬着牙，手掌上慢慢加力。 鲁裔生很清楚自己的手劲有多大，在那种钳制的巨力下，目前还没有哪个异人能硬撑得住，就算不惨叫着求饶，至少也会疼得满头冷汗。 但现在呢？ 陈闲没什么反应，简直就像是在跟鲁裔生进行最普通的握手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依旧如初那么平静。 渐渐的鲁裔生也发现不对劲了，心里瞬间警惕起来，自己的手劲已经加到了十成......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他不知道疼吗？？ 陈闲也不反抗，也没出声，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没劲儿了吗？”陈闲问道。 鲁裔生没吭声。 “那到我了。” 陈闲说着，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然后反手握紧了鲁裔生的手掌，面无表情的一把捏了下去。 只是一瞬间，鲁裔生就疼得蹲在了地上。 鲁裔生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竭尽全力想把自己的手掌从陈闲的魔爪里抽出来，不过事实让他有点绝望......剧烈的疼痛感让他连半点力气都使不上，被捏住的那条手臂更是在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此时，鲁裔生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我不认识你，你见面就跟我这么握手，真是......太有礼貌了。” 陈闲轻声细语的说话声，在鲁裔生耳中几乎就是恶鬼的低语，特别是看见陈闲说到最后嘴角还勾起了一丝和善的笑容...... 鲁裔生不停地颤抖着，脸上满是恐惧。 这特么是和善的笑容吗？绝对不是啊！看他那眼神是想活吞了我啊！ “哥，我错了。” 鲁裔生掷地有声的说道，满脸的痛改前非，颤颤巍巍地抬起另外一只手，特别友好地在陈闲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您手劲比我大，我服气了，真的！” 陈闲看着他，似乎也觉得无趣，一声不吭地便松开了手。 如果这人不是霍胖子带来的，可能陈闲还得多跟他玩一会，谁管他认不认输呢？ 但还别说，这鲁裔生变脸还挺快，甚至陈闲都怀疑他是不是学过川剧变脸，前一秒还死不认怂，玩了命的想反抗，结果下一秒就怂了，一脸的悔不当初...... “行了，起开。” 霍胖子走上前来，一把将鲁裔生拉到边上，自己则笑眯眯地凑到陈闲跟前。 “小陈，你别跟他计较，这兔崽子不懂事，我代他给你赔礼道歉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次也不是什么大事，陈闲倒没霍胖子想象中的那么在意，因为他也看得出来，这个鲁裔生不是故意找茬，只是单纯的脑子不好使，可能智力上有一定的缺陷。 都什么年代了还拿握手这一套阴人？ “霍叔，你们到底找我有什么事？”陈闲看了一眼缩在旁边不说话的鲁裔生，轻轻搓了搓手掌，似乎还是有点手痒难耐。 “这事有点不太好开口啊......”霍胖子显得有些为难，小心翼翼地看着陈闲，“主要我说出来怕你不愿意。” “您说。”陈闲把目光移到了霍胖子身上，语气变得郑重了几分，“只要我能办到，我绝对不推辞.....是有任务派下来了吗？” 霍胖子摇摇头，说不是任务。 其实他在回答陈闲问题的时候，心里也觉得有些无奈，如果这真是任务就好了，哪会像是现在这样不好开口？ “不是任务？”陈闲一愣，似乎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霍胖子吞吞吐吐地看着陈闲，从兜里拿出一根烟来点上，眉头皱得很紧，“上级安排我们来宁川开展工作，准备在这里建立一个分局。” 陈闲安静地听着，带霍胖子他们走到了院中的石桌旁。 “您先坐，我去给您倒杯水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不渴！” 听见霍胖子这么说，陈闲便转身回来陪他坐在石桌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宁川可是二线城市，在这里建设分局有什么意义吗？” “不光是宁川，全国各大二线城市，基本上都要建设分局。”霍胖子笑了笑，抽烟的动作显得有点不自然，“我们就是被调遣来分局任职的。” “这样啊......这算是高升吧？”陈闲好奇地问道。 霍胖子点点头说算，起码过来就是领导了，薪资福利也稍微往上调整了一档。 “你也知道，分局刚建设起来都没什么人，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屈尊降贵来我们分局就职？” “正式入职？”陈闲皱了皱眉。 “对，你不用担心福利薪资这些问题，霍叔明着告诉你，你来了就是骨干精英，入职之后最起码都是科级干部。”霍胖子笑眯眯地说道，言语中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小陈，想不想陪霍叔闯一把？” 陈闲目不转睛地看着霍胖子，有些为难地挠了挠脸。 “霍叔，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主要是我觉得现在当个临时工挺好的，正式入职的想法从来没有过，希望你能理......” 陈闲的话说到一半，只听客厅里突然传来了木禾的声音。 “陈闲！电视！” 听见木禾的声音，霍胖子愣了好一会，他看着表情变得略显僵硬的陈闲，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家里还有女人？” 第三章 拒绝 木禾穿着陈闲的拖鞋，急匆匆地从客厅跑了出来。 似乎是拖鞋不太合脚，一路跑着发出了啪塔啪塔的声音，看着摇摇晃晃的像个还在学步的小鸭子。 当她看见霍胖子跟鲁裔生时，脚步略微减慢了一些，同时脸上出现了一种警惕的表情。 木禾小心翼翼地凑到陈闲身边，让他挡在自己面前。 “电视怎么了？”陈闲不动声色地问道，表情上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没有......画......”木禾紧紧抱着陈闲的胳膊，可怜兮兮地说，“看不见......” 闻言，陈闲点点头，看着霍胖子等人道了一句失陪，之后就牵着女孩回到客厅。 如木禾所说，电视上没有任何画面，屏幕显示的是无信号，陈闲检查了一遍，发现是电视的视频输出线没有插牢，此刻已经掉下来了。 将插头插回去固定好，屏幕也再度变回了木禾所熟悉的画面。 “你在这里乖乖待着，不许随便出去，听见了吗？” 木禾仰着头看着陈闲，似乎能听懂他的话，认真地嗯了一声。 在陈闲安排下，她乖乖回到沙发上坐下，安静地看起了电视。 陈闲回到院子里，看见霍胖子满脸的八卦，便主动解释了一句。 “她是我朋友，前两天刚来。” “你朋友？”霍胖子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眼里愈发好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是你女朋友吧？” 木禾是个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女孩，这点陈闲早就预料到了，用粗浅的话来说，她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可能不惹人注目？ “只是你朋友？？”鲁裔生忍不住开了口，心怀不轨地往客厅那边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满怀期待地看着陈闲，“那能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 鲁裔生这些年来见过的漂亮姑娘不少，但还真没有哪个姑娘，能让他像是看见木禾这样眼前一亮。 之前木禾从客厅蹦蹦跳跳跑出来的时候，鲁裔生直接看呆了。 那画面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 看木禾那活泼可爱的样子，只让他想起了行走在森林里的小鹿，既清澈又纯净。 “不施粉黛便如朝霞映雪......太漂亮了.......”鲁裔生喃喃道，见陈闲没有搭腔，急匆匆又问，“哥们，能帮我介绍一下吗？” 陈闲原本就淡漠的眼神，此刻变得又冰冷了几分，甚至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出现了这样的变化。 “不行。” 听见陈闲这么干脆的拒绝，鲁裔生顿时就急了，但还不等他说什么，霍胖子直接就瞪了他一眼，勉强让他安静了下来。 “说正事吧。”陈闲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小陈，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霍胖子还是不死心，之前被木禾引走的注意力，此刻也回到了正题上，“条件咱们可以谈，你相信我，守秘局对你的诚意是非常足的。” “我相信你们的诚意，但是我自由惯了，不喜欢正式入职之后的那种生活，霍叔，希望你能理解我......”陈闲很诚恳地说了这么一番话，也算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你们遇见了难题可以来找我，毕竟我是登记在册的临时工，给我分派的任务我都会处理，至于其他的事我不想掺和太多。” 闻言，霍胖子不禁沉默了下去。 在来到宁川之前，上级给他的陈闲档案他已经看过了十几遍，可以说他从那些文字资料里就大概了解到了陈闲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当个闲云野鹤，自由散漫的日子对他而言是种享受，除了有任务能让他出勤之外，其余的事他都不会去掺和，特别是处理异人与异人之间的案件......给钱他也不会掺和进去。 倒不是陈闲怕麻烦，只是觉得这些事不该他管。 他能管得到的，只有那些异常生命。 “行，小陈，既然你这么说了......霍叔也理解你。”霍胖子叹了口气，打算先回去再想想对策，之后再单独找他谈谈，毕竟是上级点名要他加入，这事办不好霍胖子回去也得挨批。 “谢谢。”陈闲点头。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宁川分局还在初始阶段，事情比较多，有时间了我再来找你聊聊，到时候我请你吃顿好的。”霍胖子笑了起来，脸上还是那副亲切的样子，“上次的事我记着你人情呢，以后我长期在宁川，也不愁没机会还你人情了。” 陈闲摇了摇头，说不用记那么清楚。 “保护你也是我的任务，我只是做了分内的工作，欠人情可谈不上。”陈闲笑道。 简单的客套过后，陈闲便将霍胖子他们送出了门。 这过程之中，霍胖子也没有再提及让他加入宁川分局的事，只是特别八卦的跟他聊起了木禾的来历。 陈闲自然不能多说，但也不能一字不说，只是大概地说了几句，说她是很早之前就认识的朋友，最近刚来投奔自己，目前是暂住在陈家老宅...... 关上大门，陈闲在院子里站了一会，眼神稍微放松了些许。 很明显之前的事让他有些紧张了，因为霍胖子曾经见过木禾，陈闲很担心他会一眼认出来，只不过事实证明这是他想多了。 木禾被霍胖子他们发现的时候，她还只是个黑乎乎的大马猴，现在的她看着就跟天仙化人似的，用判若两人来形容都毫不为过，所以霍胖子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暂时安全了......” 陈闲长吐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转身向厨房走去。 对于陈闲而言，加入守秘局并不是一个很差的选择。 相反，只要他正式入职守秘局，成为内部成员，那么以他的个人能力，在守秘局中绝对能混得风生水起。 年仅二十三岁就能成为万中无一的高级临时工，这种个人成就是外人无法想象的，连某些守秘局里的“前辈”都要为之惊叹。 一个不懂任何宗教术法的异人，却能应对各种各样的异常案件，这种能力已经不是普通异人能相比的了，连许多修道几十年的异人都不敢说自己比陈闲强，因为他的“战绩”太过于辉煌，甚至辉煌到了让人恐惧的程度。 在老锣鼓巷外的一辆SUV里，霍胖子坐在驾驶席上，表情很失落的抽着烟，而鲁裔生也是这副差不多的表情，闷闷地靠着车椅一言不发。 “知道厉害了哈？”霍胖子笑了一声，递了支烟给鲁裔生，顺手把打火机也丢给他，“早就跟你说过，他是个能人，你小子还不信。” “力气大而已，又不是什么特别的能力。”鲁裔生接过烟点上，满脸的不服气，“我擅长的是奇门遁甲，如果给我一点准备时间，我能把他吊起来打！” 没错，鲁裔生哪怕被陈闲捏个半死，他也没有彻底的心服口服。 近身的个人战斗能力强，并不代表他真的强，毕竟异人的战斗力评判不能以近身肉搏为基准，因为有绝大多数的异人不善于那样的战斗，他们善于“施术”，也就是所谓的施法。 在大多情况下，异人与异人的战斗，与电影里的茅山道士斗法很像。 之所以鲁裔生会这么不服气，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之前在陈闲面前，根本没机会施展出自己所学的东西，这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力气大？”霍胖子笑了笑，看鲁裔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转正之前，当了几年的临时工？” “四年。”鲁裔生答道。 “那时候你是什么级别？”霍胖子又问。 “中级。”鲁裔生说着，表情也变得略微自傲起来，毕竟能在这个年龄成为中级临时工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至少百分之九十的异人都做不到这点，“现在转正了，我也是侦破部的中级成员，过头十年说不准也能评上高级职称。” 霍胖子抽了口烟，不动声色地问他：“你知道陈闲是什么职称吗？” “什么职称？”鲁裔生反问道，不经意地皱了一下眉头，“不会跟我一样也是中级吧？看他那样不可能是中级啊，毕竟他......” “他是高级临时工。”霍胖子打断了鲁裔生的话。 “高级临时工？”鲁裔生笑着摇摇头，满脸不信，“叔你别逗我了，高级临时工哪个不是满头白发的老头子？” 霍胖子看了他一眼，如同在宣读资料一般，每个字都说得很慎重。 “陈闲在十八岁那年登记为临时工，当时的他只是入门初级，但在接下来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就从初级晋升到了高级，而且我们领导说过这绝对不是陈闲的终点，现在只是因为他的资历不够，一旦资历够了......说不准他会被评上特级。” 霍胖子说到这里，表情也不禁变得复杂起来，哪怕他看过几十次陈闲的档案，但在讲出这些早已熟悉的信息时，他依旧表现得有点不敢相信，甚至都觉得这简直是现代异人的某种神话。 “你开玩笑呢？”鲁裔生皱紧了眉，“咱们局里的高级临时工就那么些人，每个人的代号我都记着，陈闲在局里的代号是什么？” 霍胖子抽着烟，缓缓答道。 “食异者。” 第四章 老骗子登门 陈闲在守秘局里的地位非常特殊，与大部分临时工相比，他绝对是一个特别神秘的人。 他不爱出风头，也不爱在局里的各种组织聚会上露脸，从成为临时工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隐藏在最深的幕后，只有接到任务出勤，守秘局的人才能有机会接触到他。 所以在守秘局之中，知道“食异者”真实身份的人并不是多数，毕竟临时工的身份信息是不透明的，除了代号之外没有多余的信息会流露出去。 在绝大多数人的想象之中，“食异者”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前辈，而且很有可能拥有某种通天彻地的能力，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可能在登记为临时工后，只花一年的时间就从初级晋升为高级？ 这种堪称神速的晋升速度，绝对需要极强的个人能力加持，而这种强大的个人实力，也只会出现在那些老前辈身上，所以有许多好事者都在背后偷偷分析，这个食异者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前辈高人？这是不打算遁世修行要出山了？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会想到，所谓的食异者......其实就是个毛头小子。 哪怕他们亲眼看见陈闲，也不可能把他联系到食异者这个代号上，因为这反差有点让人难以接受，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怎么还没消化.......” 在傍晚的饭桌上，陈闲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胃，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他今天照例做了一桌的菜，本想着大快朵颐一番，但他拿起筷子还没吃几口，却发现自己有些不舒服，胃里有种鼓鼓胀胀的感觉，很像是吃积食了没消化，说不出的难受。 这种症状似乎与他吃掉的那个“煞”有关。 从他吃了煞开始，直到此时此刻，他的胃一直都不怎么舒服，但症状时好时坏也不是特别明显，所以他之前并没有注意太多，只当是还没消化掉胃里的东西。 但现在他感觉不大对劲了。 那个煞很厉害吗？ 确实厉害。 但在陈闲这么多年的临时工生涯中，那个煞只能算是中等的对手，吃掉比它厉害十几倍的对手他都没有过这样的反应，所以他也很纳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向铁打的胃，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陈闲，怎么......肚子？”木禾坐在陈闲身边，见他一直捂着腹部，木禾也不免多问了几句，“你.....难受？” “没事，可能是吃撑了。”陈闲说道，把捂住胃部的手松开，默不作声地给女孩的碗里夹了许多菜，“你多吃点。” 且不说陈闲的厨艺如何，就这几天木禾的身材发展趋势来看......他做的菜应该都挺好吃也挺有营养。 木禾刚来到陈家老宅的时候，她的身材消瘦得很不健康，一看就属于那种长期营养不良的人，但经过这几天陈闲精心调制的食补，她明显要比最初丰满了许多，身材的曲线变得更加柔美动人，那双瘦弱枯槁的小手也变得肉呼呼的，牵她手的感觉，跟最开始相比明显不一样。 陈闲用手托着下巴，略显慵懒地靠在桌子上，默默地看着木禾吃饭。 见她哼哧哼哧的吃得那么香，陈闲难免有了种成就感。 但就在陈闲拿起筷子打算吃点东西垫肚子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用餐的节奏。 木禾抬起头往大门那边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陈闲。 “你吃你的。”陈闲轻声说道，起身向大门走去。 难道是霍胖子不死心又回来了？ 这也不应该啊......今天的拒绝应该很直接了，他怎么可能晚上又接着来？ 陈闲心里想着这些，走到大门边，问了一句：“谁？” “我，你最敬爱的葛爷！”门外传来了一个很不要脸的声音。 陈闲一愣，急忙上前开门。 “葛爷您怎么来了？？” 看着门外站着的老骗子，陈闲满脑子都是问号。 今天不是休息日，阴市也没放假，这老头儿一向以赚钱为己任......此时怎么不去开店反而跑到自己这里来了？ “看看你，顺便给你带点吃的。”老骗子说着，很熟悉地跨过门槛走进了院子里，见木禾正在饭桌边盯着他看，老头儿也特别友好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小姑娘你也在呀？” 或许是因为在老骗子的店铺里看过动画片，所以木禾对老骗子的印象还挺不错，看着并没有那么警惕，反而露出了一个极其可爱的笑容。 老骗子是陈闲难得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在这时候，他也没有刻意让木禾避开他，转身跑去拿来一副碗筷，陪着他吃了起来。 在饭桌上，木禾吃饭的速度变得稍微慢了一些，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与陈闲之外的人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不时还会抬头看老骗子一眼，似乎在好奇他是谁？ “小陈，你们现在......算是同居哈？”老骗子夹了一块卤肉放进木禾碗里，苍老枯槁的脸上，有种看孙媳妇一样的眼神，“这姑娘真不错，能吃能喝的，身体肯定倍棒，就是话少了点.....不过倒是挺衬你。” 陈闲有些坐立不安。 准确的说，他是非常的坐立不安。 特别是看见老骗子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们俩啥时候好上的？”老骗子冷不丁地问道。 “您别多想，就是朋友。”陈闲的回答滴水不漏。 老骗子一口喝干二两酒，明确地表示不相信。 陈闲正想着要怎么岔开这个让他郁闷的话题，突然间他表情一变，似乎想到什么，急匆匆地把钱包掏出来，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画着某图案的草稿纸。 “葛爷，您见过这个图案吗？”陈闲小心翼翼地问道，把纸摊开放在老骗子面前。 在这张A4纸上，有一个用黑色中性笔画出的图案。 图案结构规整并且对称，呈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形，四周有许多不知名的藤蔓环绕，其中则有七只手掌互相叠在一起，仿佛是象征着某种精神。 这个图案，便是精神病院里出现的那个图案，也是最初吓退霍胖子他们的主要元凶，所以陈闲对它的记忆非常深刻，甚至能很轻松的依照记忆临摹画出来。 在这段时间里，陈闲也试着上网查过相关的讯息，但如他的猜测一般，网络上根本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图案的消息，很有可能是被守秘局彻底封杀掉了。 普通的信息获取来源已经无法依靠，想要找到关于这个图案......或是说关于那个神秘组织的线索，那么就必须另辟蹊径。 比如，找老骗子问问。 像是他这种见多识广的老一辈异人，说不准就知道关于这个图案的信息。 “这个图案......”老骗子接过纸看了一眼，眼神中隐隐闪过一丝凝重，但他还是装作一副认真思考但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对陈闲摇了摇头，“没见过。” 陈闲倒也没有怀疑老骗子的话，只是觉得有些失望，无奈地把画着图案的那张纸收了起来。 “这图案有什么含义吗？”老骗子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陈闲叹道。 “你在哪儿看见的这个图案？”老骗子又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陈闲没有敢提及精神病院的事，毕竟那一次任务的保密等级很高，随便说出口有可能会引来麻烦，虽然老骗子可以信任，但是......也许是职业原则吧，陈闲并不想违背答应过霍胖子的那些话。 “算了，不说这个了。” 陈闲笑了笑，准备结束这个话题，但老骗子却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冲陈闲勾了勾下巴，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是靠着守秘局那颗大树吗？他们的情报网络可不是我们能比的，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们？” “这个......我也问过。”陈闲皱了皱眉，在这点上倒是没有隐瞒，“我权限不够，他们不能给我任何有关这个图案的线索。” 老骗子点了支烟，咂了咂嘴问道：“为啥权限不够？你不是高级临时工吗？” “还是不够。”陈闲叹道，“可能这个信息的保密等级很高，只有他们内部的高级成员才能有资格知道。” “这个信息对你很重要？”老骗子问道。 陈闲想了一下，很认真地点点头：“很重要。” “那你干脆正式入职呗。”老骗子笑了一下，“反正对你也没损失。” 听见这话，陈闲便以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葛爷，你不会是霍胖子叫来的说客吧？” 第五章 动摇 虽然老骗子给的主意还算靠谱，也比较符合目前的情况，但今天霍胖子刚上门，老骗子又提出这么一茬事......陈闲难免会多想一些。 “说客？什么说客？”老骗子很迷茫地看着陈闲，似乎不知道陈闲在说什么。 这时候陈闲才突然想起，老骗子跟守秘局的关系虽不冷不淡，但绝对谈不上好，按照他那脾气来说，不可能去给霍胖子当说客。 “太麻烦了。”陈闲皱着眉道，表情很不自然，“而且守秘局内部条条框框太多，哪有当临时工这么痛快。” 老骗子默不作声地抽着烟，想了一会，试探着问他：“你没想过跟他们谈条件？” “谈条件？”陈闲摇摇头，“没想过。” 听见陈闲的话，老骗子也只是好笑地摇摇头，似乎觉得陈闲还是太年轻。 “现在国内的局势一团糟，特别是你杀了许三寒之后，守秘局进行的大整顿......”老骗子说这话的语气很认真，像是在叮嘱陈闲，“许家直系被严重警告了一次，至于许三寒他们那些旁系家族，他们差不多已经恨透你了。” 陈闲不在乎地点点头，并未作声，似乎在他眼里许家并不算什么。 “旁系的十几个家族都被守秘局翻了一遍，其中有三家被查出来私藏枪支弹药，现在已经被拘留了，估计得坐十几年的牢。” “活该。”陈闲冷冰冰地说道，眼里没有半点同情，“不管是异人还是普通人，遵纪守法是最基本的事，特别是我们这样的异人......如果连我们都把法律弃之于不顾，那么这社会就彻底的乱了。” 闻言，老骗子笑得更开心了。 在年轻一辈的异人里，比起那些嚣张跋扈不知高低的玩意儿，老骗子更喜欢陈闲这样的后生。 且不说他的三观是否正确，就像他这样能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已经很少有异人能做到了。 “一直以来你都把那些异常生命当成唯一的敌人，但你现在不小了，也该多想一步，那些异人对你的威胁也不小啊......”老骗子不动声色地说道，仿佛是在提点陈闲，每一个字都说得掷地有声，“人不在江湖却一样会深陷江湖，你的身份摆在这里，你不惹事也会有别人来惹你。” 陈闲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卤肉，安静地默默吃着。 “许家对你的威胁很大，千万别小看他们。”老骗子细声道，“明面上他们没办法动你，但暗地里......你应该知道这些异人的手段有多脏。” 话音一落，老骗子目光复杂地看了木禾一眼，说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其他人考虑不是？”老骗子抖了抖烟灰，拿着酒瓶缓缓给自己满了一杯酒，“如果你加入守秘局，吃皇粮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起码许家的人会投鼠忌器，不敢随便找你的麻烦。” 陈闲看着面前空落落的碗，脸上的表情逐渐冰冷。 他沉默了近半分钟，最后才缓缓开口，同时也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如果他们再来宁川找我，我就不会留手了。” “不留手？”老骗子一皱眉，“你打算怎么办？” “江湖恩怨这类的事我在圈子里见过不少。”陈闲轻声说着，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见木禾把瓷碗递到自己面前，他便伸手帮木禾添了碗饭，“异人之间根本没有一笔勾销的恩怨，只有利滚利的新仇旧恨，想要彻底了结掉麻烦，就只能把麻烦的源头掐死。” 老骗子不说话了，因为他已经明白了陈闲的意思。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如果这事放在普通异人身上，老骗子绝对不信，且不说他们有没有胆子去对付许家，就算有胆子也不可能有那能力，但陈闲则不然。 “你别冲动，许家现在还动不得，更何况你要是暴.露了，守秘局也不会放过你。”老骗子压着声音说道，似乎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哑。 陈闲只是笑了笑，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老骗子的话，默默吃着饭菜。 “你不会真准备这么干吧？”老骗子有些着急了。 “现在还不会，毕竟还没到那一步，但如果他们再来找我的麻烦，或者是牵连到我身边的人，我会连皮带骨把他们许家的人都给吃了.......” 不知不觉中，陈闲的情绪出现了一点变化。 这种变化他自身并没有察觉到，但坐在他身边的木禾以及老骗子都清楚的感受到了。 陈闲说话的声音很轻，他的语气也平静得一如往常，那双如同古井深潭般的眸子里，也未曾出现过杀意，但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人觉得莫名的恐惧，也让老骗子他们极其的陌生。 他像是变成了一头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野兽，而那种近乎疯狂的暴戾情绪，则在不断冲击他的理智牢笼，似乎想冲出来杀些什么东西吃了。 那种情绪给他人的感觉，就是他想吃东西却无关于饥饿，那只是一种最纯粹的欲望，像是野兽想要玩弄猎物一般，也可能是莫名其妙的馋了，只是想把某些不长眼的东西给挨个丢进嘴里吃掉。 不得不说，此时的陈闲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那种古怪又来得突兀的情绪......让他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食人凶兽。 “别乱来。”老骗子说道，眼神变得凝重了几分，脸上也失去了笑容，“你听你葛爷爷一句劝，能不杀人就别杀人，那东西沾染太多......对你不是什么好事。” 木禾也察觉到了陈闲的变化，忍不住凑到陈闲面前，仔细看了看他。 “你.....还好吗？” 陈闲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看在座的两人。 “你们干嘛这么看我？”陈闲很奇怪地问道，似乎不明白老骗子跟木禾看自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你刚才说......”老骗子欲言又止，本想问些什么，但突然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转而笑道，“我还是跟你聊聊守秘局的事吧。” 陈闲点点头，似乎完全不记得之前自己说过的话，而他身上那种极其危险的气息，也在瞬间消失殆尽，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这让老骗子都有些迷茫。 难道之前真是自己多余担心了？ 老骗子有些疑惑，但心里的警惕却愈发浓重。 “如果你要加入守秘局，那么现在就是个机会。”老骗子笑道，看似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但他的眼神却还是不时偷偷往陈闲身上看，似乎在观察什么，“现在守秘局正是缺人的时候，有你这种临时工转正，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所以你趁火打劫跟他们商量的余地就很足，这点你要明白。” 陈闲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考虑的。 “算了，不说这些，咱们聊点开心的事，比如......这小妮子真不是你女朋友？” “真不是......” 这顿晚饭吃得还算尽兴，老骗子更是难得的喝了半斤酒，出门的时候都摇摇晃晃的走成了S形。 在送老骗子出门时，陈闲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葛爷，你为什么给我感觉......你好像很想让我加入守秘局？” 老骗子站在门外，说话之间喷吐着浓烈的酒气，那双略显浑浊的老眼之中，也难得浮现出了一种温暖的神色。 “因为我想让你活得长久一点，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太过于疏远同类并不是一个好选择，有时候跟志同道合的人凑在一块......对你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你遇见麻烦了会有人主动给你出头。” 这番话说得推心置腹，连陈闲也感觉心里暖暖的，他能感觉到老骗子是在关心他。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让他想起了陈跋。 想起了那个总是对他关怀无微不至的老头子。 “你真不是霍胖子的说客？”陈闲又问，但这一次明显是开玩笑的语气。 老骗子没好气地给他翻了个白眼，叼着半支烟，转身便走了。 看着老骗子逐渐远去的背影，陈闲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加入守秘局吗？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 大树底下好乘凉，这道理他自然懂。 但如果真的加入了守秘局，那有些秘密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够保守住了。 “算了，明天再说吧。” 陈闲打了个哈欠，轻轻关上了门。 第六章 利诱 守秘局现在是处在一个求贤若渴的状态，这一点霍胖子深有体会，因为就在他上门找陈闲聊过的第二天，领.导的电话就来了。 天刚刚露出鱼肚白。 霍胖子睡得正香，突然被电话铃声吵醒，他看了眼时间，生气地拿起手机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给他打电话找骂。 结果一看来电显示，他瞬间清醒了九成。 “喂？”霍胖子接电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字说不对触了领.导的霉头，“严部长您这么早打电话给我......是有事吗？”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咳嗽声，不时还能听见翻阅纸张的声音。 “让你办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严部长的嗓音有些沙哑，似乎跟这几天熬夜连轴转的工作有关，声音听起来有些疲乏。 霍胖子咽了口唾沫，说，没成。 “小陈好像不喜欢咱们部门里条条框框的规矩，可能他觉得当临时工比较自在吧。”霍胖子叹道，脸上也满是失落，“估计这事有点悬，不好办啊。” 严部长沉默了一会，没有像是霍胖子想象中那样发火，情绪还算是平稳，似乎早就猜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了。 “威逼是不可能威逼的，毕竟我们组织有纪律，但是......你可以利诱啊。”严部长在电话那边说着，啪的一声点了支烟，“宁川分局现在还没发展起来，算是初始阶段，能给他的职位最高是什么，就给他什么。” “没用。”霍胖子嘀咕道，“我看他志不在此，功名利禄对他没什么诱.惑力。” “你是猪脑子吗？”严部长忍不住骂了一句，又问，“除了功名利禄，你不会用别的东西去诱.惑诱.惑他？” 霍胖子听见这话，下意识就想到了鲁裔生那天提到的...... “女人啊？”霍胖子问。 “我他妈.....”严部长的脏话都快到嘴边了，但还是咬着牙收了回去，毕竟这么干有辱斯文，也有辱他部长的形象，“异人最喜欢的东西有什么你都不知道？” 不等霍胖子回答，严部长就在开始那边提点他了。 “除了言令禁止的那些热武器之外，部门仓库里的那些高等级别法器，古宗.教的修行典籍，还有那些奇奇怪怪对咱们没什么用的玩意儿，你都可以拿去跟他聊聊嘛！” 霍胖子愣了一下：“在来之前你也没跟我说啊，你又没开口，我哪敢随便给人许诺这些东西？” “我......算了。”严部长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无奈起来，“这确实怪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根本没工夫想这些事，反正你看着跟他聊，我一会就让后勤部给你发个清单过去。” 说着，严部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变得非常严肃。 “如果你跟他谈，那就开诚布公的谈，只要他愿意加入我们侦破部，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可以看着删减，至于清单里的那些东西.......那些都不是普通的货色，如果他答应进驻宁川分局，清单里的奖励可以任他挑选一样。” “就一样？”霍胖子疑惑道，“我还以为你让他挑好几样呢。” “特级干部都只能挑一样，他一个高级的临时工能拿一件就不错了，还想要几件？”严部长毫不客气地说道，“至于钱那方面的事，你看着跟他谈，反正尽量别报太高，能省点是点，咱们现在也缺钱。” “我明白。”霍胖子应道。 “如果这事办妥了你就给我打个电话。”严部长说道。 霍胖子想了想，试探着问了一句：“假如没办妥呢？” “那也没办法了。”严部长叹了口气，语气里透着一种疲乏不堪的感觉，“情况不好也不坏，至少他是咱们的外编成员，而且我看过他的档案，这小子做事都挺有原则，起码在现在这个局面，他不会跟那些杂碎一样当搅屎棍......不说了，我这边还有事要忙，等你的好消息。” 不等霍胖子说什么，电话就此挂断。 这时，一直躲在旁边偷听的鲁裔生也凑了过来。 “上头好像很看重陈闲啊。” 自从鲁裔生知道陈闲的代号之后，他对陈闲的好奇心就发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并且也很后怕昨天挑衅陈闲的举动，他算是看明白了，昨天陈闲是放他一马没跟他计较，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可能他在陈闲手下走不出一个回合。 “霍叔，一个高级临时工值得上面这么关注吗？”鲁裔生又问道，见霍胖子没有开腔说话的意思，便盘腿坐在他身边，跟个逼逼机似的，兴致勃勃地问了起来，“我看咱们部长好像挺看重他的。” “废话。”霍胖子叹道，“他跟其他的高级临时工不一样。” “不一样？”鲁裔生皱了皱眉，似乎想不明白，“按理来说，只要职称差不多，那么实力也应该差不多啊，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在部门里有关系？” 霍胖子摇摇头，反问他：“你个人处理异常案件的成功率是多少？” “个人办案？不加上其他因素？”鲁裔生问道。 “对，只有你自己，没有任何增援。”霍胖子点点头。 “四十吧。”鲁裔生说这话的语气倒是很坦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现在办案都是团体出动，谁会自己一个人上啊？” 霍胖子点了支烟，自嘲地笑着：“这是咱们，不是陈闲，他办案百分之九十都是自己一个人去办，你知道他的成功率是多少吗？” 鲁裔生摇摇头说不知道，毕竟外编成员的档案都是保密的，以他的权限等级还触碰不到那一层。 “百分之百。”霍胖子说道，一字一句，“姓陈的那小子从来没有失手过，也从来不会主动叫增援，只要经他手的案子，绝对都能被他办下来。” 听见霍胖子这么说，鲁裔生也明白为什么上级这么看重陈闲了。 一个破案率百分百的异人。 一个从来没有失过手的异人。 不敢说绝后，但绝对是空前。 “霍叔，会不会是宁川太小，案子也没多大难度，所以才......” 没等鲁裔生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霍胖子突然从枕头底下拿出昨夜还在看的档案袋，从里面抽出来几张保密等级较低的信息记录，递在了鲁裔生手里。 “这些东西勉强能给你看，但你可别往外说，看了就烂在肚子里吧。” 鲁裔生颇有些迷茫地点点头，然后翻看了一下这几张密密麻麻的信息记录。 这是陈闲个人档案的一部分，仅粗略的记录了他破获的某些案件。 ........... 【宁川天博化工厂案：编号2014121405（已结案封存）】 【案件等级：高级】 【案发地点：宁川北郊天博化工原料厂】 【目标属性：九阴孽】 【异常生命界—非物质能量体门—灵体纲—恶鬼目—恶鬼科—恶鬼属—九阴孽】 【目标数量：1】 【危害程度：高级】 【案件概述——】 【2014年12月11日，目标第一次出现于工厂后门，围困工厂夜班工人，造成十一人死亡无人幸免。】 【2014年12月12日，目标第二次出现，造成九人死亡无人幸免。】 【2014年12月13日，守秘局侦破部成员赶到现场并与目标发生接触，消除行动失败后被其杀死肢解分尸，侦破部成员六人全部死亡无人幸免。】 【2014年12月14日，于当日深夜23时，初级临时工“食异者”赶至现场，与目标发生接触，并成功制服目标将目标吞入腹中消灭（或是消化，暂无法确定）。】 【经上级一致同意宣告结案，档案封存编号为2014121405。】 ................. 【宁川钟山殡仪馆案：编号2015010401（已结案封存）】 【案件等级：高级】 【案发地点：宁川市钟山殡仪馆】 【目标属性：通身孽】 【异常生命界—非常规脊椎生物门—活尸纲—活尸目—活尸科—阴尸属—通身孽】 【目标数量：12】 【危害程度：高级】 【案件概述——】 【2015年1月4日，因殡仪馆新址风水特殊，导致十二具停放太平间的尸体起尸，现场三位值班工人全部死亡】 【2015年1月5日，凌晨2点，初级临时工“食异者”赶至现场，与目标发生接触并成功制服目标，利用殡仪馆火化炉对众目标进行人道毁灭，可确定十二个目标彻底“死亡”）】 【经上级一致同意宣告结案，档案封存编号为2015010401。】 ................. 【宁川博林路猛鬼食人案：编号2015021302（已结案封存）】 【案件等级：高级】 ................. 【宁川榆北家属院鬼婴案：编号2015030101（已结案封存）】 【案件等级：高级】 ................. “这......这些高级案件都是他一个人处理的？？”鲁裔生如同在看神话故事一般，说话的声音都不利索了，眼里惊骇莫名，“他还是人吗？？” 一个危害等级高的异常生命，究竟有多么恐怖，可能只有鲁裔生他们这种亲眼见识过的内部成员才知道，那简直就不是人力可以随意消灭的敌人，必须要数十人甚至几十人的团队一起出动，才有可能歼灭目标，甚至有时还需要武装部的特殊增援...... 但陈闲呢？？ 孤身一人就能把那些目标都给消灭掉？？ 这特么还是人吗？？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上级这么看重他了吧？就一年的时间，十个高级临时工破过的案子加在一起都没他多，而且这些案子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办的，这点其他人可比不了。”霍胖子叹了口气，手机也在这时振动了起来，应该是后勤部的人给他发清单了。 加载完图片之后，霍胖子大概扫了一眼，表情瞬间就变得精彩起来。 虽然他知道守秘局求贤若渴，但是......这份清单也太夸张了吧？？ 第七章 找人，找事 这一夜对陈闲来说极其漫长。 因为在那悠长的睡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诡谲迷幻的噩梦之地。 在朦胧中，陈闲再次来到了那片浩瀚未知的深海，自身如无家可归的幽灵一般，孤独地飘荡在一望无际的海洋深处，又在那万千深海鱼群的簇拥之下，他的身躯缓缓下沉，渐渐又看见了那座早已衰败的古代广场，也让他看见了至今记忆犹新，难以忘怀的—— 那棵腐烂在海底的血色巨树。 这次的梦境远比上次真实，画面也变得清晰许多。 伴随着海底无形汹涌的暗流，陈闲不受控制地漂流到了那棵通天血树的根部，在这个距离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在那如同猩红山峰的树干之上，有数不清的人类头颅如宝石般镶嵌在树皮之中......当然，那些头颅是否属于人类，陈闲在梦中也无法判断，因为每一个头颅的大小，都是正常人类的三倍左右。 那些头颅都失去了皮肤，暴.露在海水中的血红色肌肉组织看着如噩梦般可怖，纵然是在深海之下，陈闲也依旧能感受到它们散发的血腥味。 它们似乎没有死去，哪怕被拘禁在这棵奇诡的血树之中，它们也在竭尽所能展现生命的力量，不停地张合着嘴在海水中呼吸着。 因为它们脸上没有皮肤组织作为遮掩修饰，所以它们的眼睛看着异常恐怖，每一个眼球都激烈地往外凸着，眼白也被蛛网般的血丝占据。 或许是察觉到有外人来到了这里，所有头颅都开始疯狂地蠕.动，拼命挣扎着，似乎想要脱离树皮的束缚，而它们眼中也涌出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敌意，那是一种猎人看待猎物的眼神....... 站在长满人头的这棵血色巨树前，陈闲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些可怖的画面，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这次的噩梦与之前那次噩梦相比，似乎多出了许多细节，从某个角度来说，应该是这个梦境更加完整了，可获取的信息也变多了一些，当然也有减少的部分，比如......上次在梦境中听见的那个尖叫声。 “为什么我会做这个梦.......” 陈闲站在猩红恶臭的腐烂巨树之下，仰着头看着那无数个人类的头颅，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清醒的意识让他开始不断分析。 他不是一个喜欢做梦的人，而且他以往做过的那些梦，与正常人做的梦境相比没有多大的区别，几乎都是那种模糊混乱条理不清晰的梦境。 但这次的噩梦让他清楚意识到，这个场景......或许跟自己有什么奇怪的联系。 虽然这种分析推测毫无依据，但直觉就是这么告诉他—— 这地方并不陌生，似乎在某个时候来过这里，可是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陈闲的脑海中。 那个声音在呼唤着他的名字，而他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直至脱离这个噩梦...... “陈~闲~” 木禾坐在陈闲身边，拽着他的胳膊不断摇晃着，见外面天都亮了好一会，木禾显得愈发着急，因为她还没吃早饭。 不吃早饭会得胃病，得了胃病就会吃不下饭，吃不下饭就会像隔壁老头一样饿死。 这就是陈闲昨天教给她的道理，她记得非常深刻。 “陈闲......快起来......” 听她那软糯糯的喊声，倒不像是叫人起床，更像是小猫在撒娇一般，软绵绵得完全没有叫醒人的力量，不过她手上的力气倒是不小......差不多快要把陈闲的身子骨晃散架了。 “别。”陈闲跟诈尸似的，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盯着她，“你别晃了。” 看见陈闲醒了，木禾非常开心地扑到他怀里，柔.软的头发不停在陈闲胸前蹭着，嘴里还催促着他快起床做饭不然会死。 “死？”陈闲满头雾水地看着女孩，“谁跟你说会死的？” 木禾仰起头，粉嫩嫩的小指头在陈闲脸上戳了戳：“你说.....会死......” “我什么时候说......等一下......我好像想起来了。” 陈闲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这个梦可真够长的......不知道下一次再梦见它......会不会又出现别的东西？ 未知的深海之下，破落的古代广场，还有那棵长满了人头的通天血树。 难道自己原来见过它们？在网络上或是书里见过相关的记载？所以才会无意识的梦见那些画面？ “陈闲~” “别催了，我现在就去做饭。” 陈闲又打了个哈欠，穿上拖鞋从卧室走了出去。 今天没有阴雨时节该有的样子，天空上阳光正好，院子也开始干燥起来，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暖洋洋的。 在这种好天气里，陈闲的情绪也难得活泛起来，先前被许三寒破坏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买菜，做饭。 陈闲就像是最标准的家庭妇男，衣食住行，无一不为木禾那个小女孩费心。 在私底下陈闲也想过，或许照顾孩子的感觉就是照顾木禾这样......心真累啊！ “木禾。” “嗯？” “我在想......你这衣服是不是该换了......” 陈闲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女孩，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 木禾长得很美，身材也丰满得恰到好处，但是......穿着一身男性化的服装，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今天还早，我带你去商场里转转，给你买点换洗的衣服。” 陈闲起身收拾着碗筷，嘴里说话的语气，颇有家长跟孩子说话的感觉，隐隐约约还透着一种欣慰的感觉。 这几天木禾的进步很大，起码从智力不太健全的样子，慢慢变得正常起来。 其中最让陈闲头疼的换衣服，这个大难题已经被木禾学着解决了，对此陈闲表示老怀甚慰，自己总算不用为那种尴尬的事费心了。 “砰！砰！” 听见这阵极其突兀的敲门声，正在厨房里洗碗的陈闲稍微愣了一下，他下意识想到了昨天刚上门求入伙的霍胖子。 不待陈闲多想，外面的人又猛敲了几下门。 声音有点大，听着也有点急。 好像不是霍胖子他们。 “谁？”陈闲擦着手走出去，问了一句。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依旧在不停地敲门，跟催命似的没有停下。 待陈闲走到门前的时候，他开门的动作突然僵了一秒，因为他感觉到门外不止一个人，从气味来判断......应该有十一个人。 “你先回客厅，我不叫你别出来。”陈闲头也不回地说道。 木禾本来还在院子里发呆望着陈闲，但现在一听这话，便特别有经验地起身，一溜小跑躲进了客厅里。 此刻，陈闲才缓缓打开了老宅的大门。 如他之前的判断一般，门外的巷道里站着十一个人。 其中十个人的穿着打扮都是相同的，都穿着一套整齐利索的黑西装，年龄的相似度也非常高，大概都在三十到四十岁左右。 唯一比较突出的是个女人。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年龄如陈闲一般大。 按照正常人的审美观来说，这女人绝对能堪称女神。 她看起来只比陈闲稍微矮一点，但她高挑的身材却又不显瘦弱，有一种非常亮眼的健康美，前凸后翘的丰满曲线也处处透着性感两字，她的双腿尤其修长，在阳光下看着分外夺目，性感之中又弥漫着难言的知性美。 “找谁？” 陈闲的目光只在女人身上扫了一眼，并未多作停留。 “许三寒是在这里死的？”女人突然出声，嗓音如黄鹂一般清脆。 “找谁？”陈闲第二次问了这个问题，并没有回答女人的话。 这时，站在女人身旁的一男子开口，语气里带着浓厚的压迫感。 “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明白吗？” “找谁？” 陈闲最后一次问道，语气已经变得有些不耐烦了，毕竟水池里还有筷子汤匙没洗，对他这种洁癖狂而言，将那些脏兮兮的餐具放在那里不洗......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见门外的人没有应答，陈闲便主动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大门前。 “还是说......你们是来找事的？” 第八章 许雅南 陈闲很讨厌与人动手，特别是与同类的异人动手。 原因很简单，有大概三点。 第一是怕麻烦，打输了进医院，打赢了进监狱。 第二是他懒，他懒得与人计较，也懒得跟人动手。 第三点，也是陈闲一直在刻意规避的一点。 或许是跟那些异常生命的战斗过多，导致他长时间陷入那种如野兽般侵吞啃咬对方的战斗方式，所以他的心理并不是真的很健康。 简单来说，他收不住手。 特别是当他平静的情绪开始消失的时候，他很难压制住心里那种想把对方生吞活剥的冲动，这种现象他深有体会，所以他非常抗拒与人动手，生怕一不小心把人弄死。 这么多年来，陈闲与异人动手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让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许三寒，所以直到现在......他一想起那件事心里都有无名火，恨不得再杀许三寒几次。 可以说他这几天一直都在憋着火，虽然在木禾面前并没有这种憋火的感觉，但只要面对外人，他就会刻意去控制自己的情绪，生怕一不小心就爆发出来。 “别逼我发火。”陈闲把目光移到了那个女人身上，看样子她应该是领头的人，所以这些话也该对她说，“我这两天心情不好，要找事的话.....我劝你们回去。” 陈闲话音刚落，那个年轻女人就突然开了口，声音也变得冰冷了几分。 虽然是在自我介绍，但给陈闲的感觉却是在仗势压人。 “我是许雅南。” 听见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陈闲表情稍微有了些变化，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目光一直在许雅南身上打量。 “东南许家的大小姐，许雅南？”陈闲问道。 “是我。”许雅南说道，看陈闲的眼神颇有些不屑，“我们进去说话。” 陈闲抬手搭在门框上，轻轻摇摇头。 “有话就在这里说，我对你们姓许的有阴影，不是很想让你们进去。” 在国内年轻一辈的异人里，四大异人世家的子弟是最出彩的。 有前辈教导，有长辈传承，用含着金汤匙出生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他们生下来就能到达普通异人的终点，再经过长年累月的修行，自身的道行自然要比同辈的普通异人高出几十倍。 许雅南就是这么一个世家子弟，而且她在圈子里也非常出名，经常被某些好事的舔狗冠以雅南仙子的称号。 陈闲第一次听说这个外号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都到这个时代了......这么中二度爆表的称呼竟然还有人敢用？？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对我们姓许的有阴影？”许雅南冷冰冰地看了陈闲一眼，不动声色地说，“应该是我们许家人对你有阴影才对吧？不声不响的就杀了我们许家旁系最出彩的子弟，这种本事普通人可不敢有。” 陈闲懒得搭理她，打了个哈欠，转身就准备回去了。 跟这种胸大无脑也没礼貌的女人，实在没什么好聊的，这么一看......好像还是乖巧的木禾比较可爱。 今天要带她去哪儿买衣服呢？ 陈闲仰着头看了一下天空，默默思考着这个问题。 但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的肩膀被人按住了。 之前那个说话颇有压迫感的中年男人，此刻已经按住了陈闲的肩膀，同时也在使劲往后拽着，似乎想要把他的身子转过来。 “别这么狂。”那男人说话依旧毫不客气，“我们大小姐问你话，你就给我好好......” “嘭！！！” 伴随着这声巨大的闷响，中年男人的面部几乎都要凹瘪了进去，腥臭的血液混合着恶心的鼻涕流了一地，整个人直接被陈闲那一拳砸在了对面的青砖墙上，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彻底晕死过去。 “我说了，别来我这里找事。” 陈闲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巾，细心擦拭着拳头上的血迹，然后从指骨的位置扣下来一颗镶嵌在肉里的牙，随手就从大门里丢了出去。 看似毫不费劲的一拳就把他的牙给全打掉了......这一拳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心里估量着，看陈闲的目光也变得警惕起来。 “你敢打我们许家的人？”许雅南轻蹙娥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陈闲，似乎想不到他会这么直接的动手，“只是口角之争就下这种毒手？” “他先对我动手，所以我还手是应该的，如果你觉得我的处理方式有问题，那么我建议你去守秘局报案。” “还有......”陈闲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整个人都散发出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像是一头随时都会扑上去狩杀猎物的野兽，“我不喜欢别人跟我有肢体接触，希望你们能尊重我。” 话音一落，陈闲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绷紧的肌肉渐渐放松，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奇怪起来，好像遇见了什么疑惑不解的事。 “我......我这是怎么了.......”陈闲在心里喃喃道，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刺眼的血迹，眼神愈发疑惑，似乎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手。 如果按照以前的性子，必然还能再忍耐一段时间，至少在对方还没有明确动手的时候，他是不会出手的。 “你们赶紧走吧。”陈闲皱着眉，很是推心置腹地跟许雅南说，“我不想跟你们动手，别逼我了。” 听见这话，许雅南似乎有些生气了，目光变得危险起来，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不是有点目中无人了？” “没有。”陈闲摇头否定。 “如果你觉得自己有能耐，那么我可以陪你玩玩。”许雅南冷冰冰地说道。 “没兴趣。”陈闲直接拒绝。 见陈闲拒绝得这么干脆，许雅南也不禁笑了一下，目光中满是挑衅：“不敢了？” 异人的通病在那些世家子弟身上更为凸显，毫不夸张的说，没有一个世家子弟瞧得起与自己同辈的普通异人，因为双方的差距太大，用云泥之别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所以说在许雅南眼里，陈闲只是一个稍微强壮点的蚂蚁，她也想不明白许三寒是怎么栽在陈闲手上的......她只觉得这是一个意外，一个让许氏家族蒙羞的意外。 如果可以的话，许雅南非常乐意教育陈闲一顿，在给他上课之余，也给圈子里的那些异人上上眼药。 许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至于许三寒是不是罪有应得，这一点并不在许雅南的考虑范围中。 她是一个很有可能会接替许家家主位置的女人，所以她考虑的方面很广泛，她在乎的也只有许家在圈子里的地位与风评。 “不是不敢，只是不想。” 陈闲说着，看了看许雅南，竭尽全力地控制着心里那种暴戾的情绪，说话也尽可能的委婉，似乎想让许雅南听着舒服一些。 但这么一说，许雅南就更不舒服了。 “你瞧不起我？”许雅南语气变得危险起来，目光中有难掩的怒色，“是不是杀了一个许三寒，你眼里就盛不下许家了？” 陈闲有些不耐烦了，语气略微出现了一些变化：“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跟你合法的切磋一下。”许雅南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不打女人，也不想杀女人，所以这事你别找我。”陈闲摇摇头，“你另外找人切磋吧，我没时间跟你说这些.....” 话音一落，陈闲便转身走进老宅。 正当他准备关门的时候，许雅南的右腿已经迈了进来，很不客气地挡在了两扇门之间。 “你确定你想跟我切磋？”陈闲看着那条碍事的腿，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许雅南说道。 陈闲慢慢把头抬了起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行，你等我。” 说着，陈闲就转身回了里屋，他是去取那把砍死许三寒的锯肉刀。 在这么好的天气竟然遇见这么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陈闲感觉自己的心情糟透了，既然你这么想切磋那就别怪...... “卧槽？你们干什么呢？” 陈闲提着锯肉刀正要从里屋走出去，突然就听见这个从大门那边传来的声音，他不由得停了一下步子。 霍胖子？ 他怎么来了？ 第九章 举报 陈闲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先把武器放回屋子里，毕竟提着刀出去见人不是很礼貌，就算要收拾那些不长眼的许家异人也不急于一时，更何况现在有霍胖子他们在场，陈闲并不是很想当着他们的面与许家的人动手。 “霍叔，你怎么来了？” 在老宅的门外，霍胖子带着鲁裔生站在门槛上，正满脸狐疑地打量着许雅南等人。 听见陈闲的声音，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亲切了几分。 “他们是来找事的？”霍胖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看着像。”陈闲的回答滴水不漏，眼神很是平静，“我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反正他们挺没礼貌的。” 许雅南似乎不认识霍胖子，但她很会察言观色，从陈闲前后的情绪变化她就能初步判断出来，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发福男绝对不简单，所以在霍胖子与陈闲发生对话时，她并没有随意开口，而是在细心观察着。 “看样子局里对许家的管控还是不够严。”霍胖子从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轻轻抖了抖，从里面拿出一根烟来，借着鲁裔生递来的火，缓缓点上抽了两口，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许家是准备打击报复你？” 不等陈闲回答，许雅南就先一步开了口，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再继续沉默，如果沉默被人错认为默认，那这事传出去就会变得很麻烦了。 “许家没有想过打击报复任何人，错了就是错了，这次我们来宁川......只是为了给当事人道个歉。”许雅南不动声色地说道，默默回眸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满脸鲜血的男人，语气变得冰冷了几分，“但我们也没想到他脾气会这么大。” “你打的？”霍胖子瞥了陈闲一眼。 陈闲没有犹豫，很干脆地点点头，说是。 “为什么打他？”霍胖子又问。 陈闲靠着门框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霍胖子，说道：“他拽我。” 卧槽。 站在旁边的鲁裔生都惊了。 在异人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牛.逼的答案，当着霍胖子这种铁面无私的包公面前还敢这么说，陈闲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果不其然，霍胖子嘴角抽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之前的语气，不紧不慢地问道：“只是因为他拽你？” “也不全是。”陈闲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回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缓缓答道，“我对许家的人比较敏感，毕竟前段时间才被许三寒偷袭过，所以他刚才一拽我，我就以为他要跟我动手，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吧......这算是正当防卫吗？” 霍胖子嘴角再度抽搐了几下，心里都忍不住嘀咕起来，你特么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怪你是故意伤人？？ “这事......嗯......应该算是一个比较微妙的误会。”霍胖子不动声色地说道，慢吞吞地抽着烟，目光不时往陈闲身上瞟一眼，“你觉得呢？” “我也这么想。”陈闲点头。 “你们！！”许雅南杏眼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霍胖子与陈闲你唱我和，“你们就这么不讲道理？！” “哦哦对了......” 霍胖子伸手在裤兜里摸索一阵，拿出来证件递给许雅南，脸上依旧是笑容不减，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认真了几分。 “我是宁川守秘局分局的局长，如果你对这起冲突有什么异议，我建议你去我们局里备案，之后我们会详细调查，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徇私枉法，毕竟.....局里的规定你应该也听说过，事实是什么样的，我们就会有什么样的解决方法。” 说着，霍胖子看了陈闲一眼。 “如果真是他的错，我们会给他相应的惩罚，这点你大可放心。” 听见这话，许雅南脸色松缓了几分，又看了看那张崭新的证件，朱唇轻启正准备说些什么，但霍胖子之后的话，却又让她把准备好的言语给咽了回去。 “不过事也有两面性，如果这件事错在你们，是你们许家挑衅在先，那么这事就会变得很麻烦了......” 霍胖子说到这里，翘起短胖的手指弹了弹烟灰。 “公了还是私了？” 许雅南沉默了，她非常后悔选择今天来登门拜访陈闲，如果不是在今天，她就不会遇见霍胖子，自然不会让局面陷入这个尴尬的境地。 “算了。”许雅南轻声说道，似乎没有再因为这件事而生气，整个人的情绪看着都平静了不少，只是看陈闲的眼光还是那么富有深意，“看来今天不适合跟你见面，我改天会再来登门拜访的。” “霍叔。”陈闲皱着眉。 “嗯？”霍胖子转过头，亲切地看着他。 “我举报她威胁我人身安全。”陈闲面无表情地看着许雅南，说的话掷地有声，“证据确凿百口莫辩，我个人建议你把她抓起来关几天。” “......”许雅南。 “......”霍胖子。 “......”围观众人。 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人吗？ 一张嘴就是举报？ 拜托！ 把人打得昏迷不醒的人是你！受害者不是你啊喂！就坡下驴不行还非得顺杆子爬么！ “哎呀......这帽子扣得漂亮啊......”鲁裔生双眼冒着精光，看待陈闲的眼神都充满了粉丝对偶像的崇拜，“不愧是食异者......太特么值得我学习了！” 旁人听不清鲁裔生细声嘀咕的话，但站在旁边的霍胖子可听得很清楚。 “这个嘛，暂时先观察观察。”霍胖子咳嗽了几下，假装自己是被烟呛着了，然后不动声色地瞪了鲁裔生一眼，示意他别瞎说话。 许雅南深深地看了陈闲一眼，不再说一个字，转身便向巷外行去。 见大小姐走了，许家的其他子弟也不敢在陈闲这个凶神面前逗留，急匆匆地抬起那个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灰头土脸地就跟着跑了出去。 在许雅南的身影即将从视线中消失时，陈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叫住了她。 “我对你们许家没什么意见，也不想跟你们发生任何矛盾，希望以后我们能井水不犯河水。” 听见这话，许雅南回眸一笑，眼神里透着些许轻蔑。 “你怕了？” “我不怕，我只是想给你们许家留一条路走，也给我自己留一条路走，双方各退一步是最好的选择......” 话音一落，陈闲转身便领着霍胖子等人走进了老宅，并没有跟许雅南再多废话。 他言尽于此，许家之后会怎么做，这都不是他能干预的了。 相同。 当许家有了别的动作，他会怎么做......这也不是任何人能够随便阻止的。 许雅南站在巷口，默默看着陈家老宅的大门合上。 “大小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有人凑上前来，低声问了许雅南一句。 “守着。” 许雅南说道，转身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奔驰车。 “守秘局能保他一时，保不了他一世，这次他先动手打我们的人，如果不给他一点教训......恐怕以后就没人把我们许家放在眼里了。” “现在守秘局盯得紧，如果他出了点意外......”那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没有证据就与我们无关。”许雅南头也不回地说道，清脆悦耳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本来还想好好解决这件事，既然他这么不识相......那也别怪我们许家手黑了。” 话音一落，许雅南坐进了轿车的后座，随后从小包里拿出一份被翻看过数次的资料，用笔划掉了上面的某几行字。 “陈闲......宁川人......后天异人......” 许雅南自言自语似地说道，目光中有些许警惕，表情也多了一丝认真。 “在这个年纪就能拥有如此强大的身体素质.....在没有师承跟法脉的引领下......只有那些特殊的军人可以做到......但他不是......那他应该是先天异人......” 许雅南仔细翻阅着这份略显粗糙并且信息缺失严重的资料，美眸里的眼神逐渐变得愈发凝重。 “如果他是先天异人，那么他最初觉醒的特异功能是什么？难不成只是单纯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目前看来也只有这种可能吧？根本在他身上感觉不到气的存在......” 在许雅南陷入迷茫的同时，霍胖子与陈闲已经开始了深入交谈。 “小陈，咱们再聊聊加入守秘局的事吧？” 这一次，陈闲没有再那么干脆的拒绝霍胖子，而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行。” 第十章 清单 霍胖子很意外，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陈闲会是这种反应——他竟然没有像是之前那样干脆的拒绝，那是不是说明这次有戏了？？ 想到这点，霍胖子忍不住激动起来，但表情还是不敢暴.露过多，依旧摆出了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小陈，我也不怕告诉你，在我上级眼里，你是一个很值得投入的对象。”霍胖子的谈话方式很是直接，或许这跟他以前的从军经历有关，他不喜欢那么弯弯绕绕的，“如果你愿意加入守秘局，好处是你想象不到的多。” “好处？”陈闲露出了一副感兴趣的表情，缓缓从桌上拿起一个橘子，不紧不慢地剥着果皮。 陈闲是一个做任何事都很专注的人。 哪怕只是给橘子剥皮，他那细致的动作也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那种放在橘子上的专注目光，让霍胖子想起了那些心无旁骛的艺术家。 “既然您说话这么直接，那我也给您透个底。” 陈闲说着，把剥好的橘子递给霍胖子，又顺手剥了一个随手递给鲁裔生。 鲁裔生受宠若惊如获至宝地捧着那橘子，眼里既激动又兴奋，但同时他也暗暗松了口气，因为从陈闲的举动来看，他并没有将上次的事放在心上，或者说根本没有记仇的意思。 “谢谢偶像！”鲁裔生情不自禁.地说道，小口小口地掰着橘子吃，那表情就跟嚼人参果一样，不忍一口吞掉，只舍得细细品味。 听见鲁裔生叫自己偶像，陈闲略微愣了一秒，很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偶像？” “就是偶像嘛。”鲁裔生嘿嘿笑道，有霍胖子这个领.导在旁边，他也不敢多话，只敢拿着半个橘子傻乐。 陈闲没有在这话题上多浪费时间，继续回到正题跟霍胖子聊了起来。 “守秘局的诚意有多少我不清楚，但是......”陈闲看着霍胖子，说接下来那些话的语气万分诚恳，“霍叔，您三番两次的来找我谈这事，说实话，我能感觉到你的诚意，所以我哪怕不怎么想加入守秘局，也愿意跟你好好谈谈。” 一听这话，霍胖子顿时就笑了起来，越看陈闲越觉得顺眼。 这孩子真懂事啊！ “咱们也不说那些虚的，说点实在的。”霍胖子也不拐弯抹角，见陈闲有想继续谈下去的意愿，便开门见山的开始报价，“只要你加入我们宁川分局，钱不是问题，一个月底薪在五十万上下，跟我是一个档次的，但比起其他福利，底薪倒也不算什么。” 陈闲点点头，示意霍胖子继续说。 “只要你加入，我保证你进来就是侦破部的精英，至少是科级干部起步，而且以后还有很大的晋升空间。”霍胖子说完了钱，也不动声色地说起了权。 这一次，陈闲是想了想，之后才点头，示意霍胖子继续。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我知道你这种闲云野鹤对权财不是很感兴趣，所以准备了一些特殊的东西，这也是经过上级点头同意的条件，你看看这份清单就知道他们有多器重你了......” 霍胖子从兜里拿出来一张早上打印好的清单，上面还散发着些许油墨的味道。 见鲁裔生好奇地凑了过来，霍胖子便用手挡了一下，很严肃地看着他：“你把头转开，这个你不能看。” “这也要保密啊？看了会怎么样？”鲁裔生左闪右躲的想要偷瞄一眼。 “看了会死。”霍胖子不动声色地说道。 霎时间，鲁裔生就变出了一副极其严肃的表情，目不斜视地看着手里的半个橘子，正襟危坐得像是一根标枪：“放心，我有分寸，我理会的。” 霍胖子白了他一眼，把清单递给了陈闲，示意他自己看。 对于这份还不知内容的清单，陈闲心里也满是止不住的好奇，既然跟权财无关，那么这里面的东西.....应该也是很诱.人的才对吧？ 翻开被叠好的纸张，陈闲大致扫了一眼，表情瞬间变得惊讶起来。 这是一份特殊器具的清单。 .................... 【摩诃三途镜（高级）——唐朝古定光教法器，镜镶七宝落鎏金，曾有大神通异人为其加持定咒，持镜者只需施咒诵经便可引用“部分”三途地狱业力。】（库存数量1/1） 【九死喜神鼓（高级）——清朝古五门脉法器，鼓身以五百年槐木心而制，鼓面为“九死人皮”绷成，借鼓声起咒，便可施展控尸方术。】（库存数量1/1） 【洞玄五行扇（高级）——明朝古五行教法器，扇骨为“五行之精”，自蕴有大小五行气，可借其施展五行方术。】（库存数量1/1） 【三清靐孽木（高级）——清朝古洗怨门法器.......】（库存数量1/1） 【山河镇太岁（高级）——明朝古山河门法器.......】（库存数量1/1） 【十八落恶子（高级）——元朝古降门“媒介”.......】（库存数量1/1） .................... 被列在清单上的这些器具各有相关的介绍，虽然介绍的字数不多，但从字里行间的形容来看，陈闲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这些器具与他曾经见过的那些器具有多大的区别。 在此清单中，无论是法器还是某些宗.教里使用的特殊媒介器具，其等级都是已知的最高级别。 别看评价只是“高级”两个字这么简单，其代表的涵义，远远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曾经老骗子就在私底下跟陈闲聊过，真正财大气粗的异人组织只有守秘局，其他的那些组织或是世家，跟守秘局比起来差了八里地那么远。 在阴市里能卖上八位数的天价法器，在守秘局内部可能也评不上高级两个字，毫不夸张的说，这份清单里的任何一件法器，放在阴市黑市上都是有市无价的存在，甚至能在那些异人世家里当成代代相传的传家.宝！ “可惜我不会用.......”陈闲默默看着清单上列出的几十件宗.教器具，眼里涌出了一抹无奈，“如果我能以宗.教的方式系统修行......选任何一件都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此时，鲁裔生坐在一旁快要无聊死了，由于霍胖子打招呼在前，所以在这时候他也不敢乱来，哪怕无聊得要死也只能拿出一个画满道家符箓的三阶魔方把玩着，不时看霍胖子跟陈闲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继续沉默。 霍胖子似乎知道陈闲在想什么，哪怕陈闲一言不发，霍胖子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既失望又无奈的情绪。 “第一张的东西你肯定很喜欢，但是你应该用不上，我听说过你的事，宗.教修行的绝缘体哈？”霍胖子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你可以看看第二张清单，那上面的东西你应该很感兴趣。” 闻言，陈闲急忙翻页，开始迅速扫视第二张清单。 这张清单上的东西明显就少了许多，而且除了他还算熟知的邪器之外还有...... “这上面写的东西我都能选？”陈闲猛然抬头，直勾勾地看着霍胖子。 霍胖子嗯了一声，说道：“清单上的东西都能选，但无论是第一页的还是第二页的，总的都只能选一样。” “你确定.....这几件东西我也能选？”陈闲再一次问道，表情变得逐渐兴奋。 霍胖子似乎很能理解陈闲情绪的变化，抽着烟笑了一下，点点头说，当然。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陈闲便低下头仔细看起了清单，目光一直在清单最后的两件器具上打转。 它们不是任何宗.教类的法器或是媒介，也不是锯肉刀那样能被陈闲随意使用的邪器，甚至连兵器都算不上——这两件器具，在清单里都被冠上了异常之名。 如果说邪器是最少见的特殊物件，那么这些异常器具就是百万中无一的存在，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们比起邪器也要更邪性，也更让人难以捉摸。 看着清单里的那两件异常器具，陈闲兴奋的眼神之中也隐约有种惊讶的神色在闪动。 “看来守秘局是真下本钱了.......” 第十一章 异常器具 异常，这两个字代表的意义远比普通人想象得复杂。 在异人圈子里，“异常”是一个概念极广泛的词汇，在正常人类的世界观里无法存在的对象，都可以被归入到异常这个分类之中。 陈闲记得很清楚，如果按照守秘局的系统划分，异常大概有以下四种类型。 异常生命——这个概念其实非常的模糊，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是超出普通人世界观的对象，并且被认定以某种生命形式而存在，那么这种对象都可以被归入异常生命的庞杂纲目里，其中最常见的就是那些由灵魂化来的灵体，或是那些由人类尸体变异而成的特殊生命，传说中的妖魔邪厄都能被归入其中。 异常病毒——这个类型的“异常”比较少见，目前守秘局内部的公开资料里显示，已知的异常病毒种类有细菌病毒、真菌病毒、动物病毒等等，其中最常见的一种病毒名为“白伞真菌”，它也是引导人类尸体诈尸变为僵的主要原因，这种白伞真菌以真菌形态寄生于死尸体内，当它的菌丝遍布死尸的四肢百骸时，空气中的阴气粒子会主动被其吸引聚集，最终尸会变为僵，之所以古代传说中僵尸的体表都长有毛发，也是因为如此，那些“毛发”既是白伞真菌的菌丝。 异常媒介——这种异常是极其少见的类型，哪怕陈闲是守秘局的资深临时工，这么些年来他也没有见过所谓的异常媒介，只有在内部资料里见过一些相关的模糊记载，其大概的描述便是，异常媒介都是一些拥有特殊能力的“非生命体”，它们会以自身作为媒介，可以制造引发并维持运行某种异常现象，其中最著名的一个异常媒介，既是公开资料里记载并已被守秘局强行“控制”的对象——那辆在京城连续运行了二十一天的午夜375末班车。 异常器具——这个分类是最诡异也是最少见的，如果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释，那么所谓的异常器具，其实就是异常媒介的某种简化体，它们无法主动制造异常现象，必须有外力介入它们才能展现自己的能力。 譬如前不久陈闲与霍胖子在精神病院里寻找的万能钥匙，那件特殊的古代器具，其实就算是异常器具的一种。 如果说这份清单里的法器是有市无价的顶级珍品，那么这以下的两件异常器具，就是珍品之中的绝品——根本无法用金钱去衡量它们的价值！ ......... 【九贝勒的朱砂笔（异常器具）——首次出现于19981103故宫鬼影案，其器具的所有效用暂无法确定，目前已确定的效用有.......可无限量分泌朱砂墨（朱砂墨可刮取留存），笔尖触碰灵体便可对目标造成大量伤害，在“宣纸”之上，执笔者利用朱砂笔勾勒出的完整人形图案会以“灵体”的方式离开纸张显现，此特殊灵体为异常衍生物攻击力极低，其持续显现时长约五分钟左右。（注：无副作用，需特殊备案）】 【苦难者（异常器具）——首次出现于19910201榆山特大矿难案，其器具的所有效用暂无法确定，目前已确定的效用有......可令佩戴者免疫已知大多数灵体的附身攻击，短时间内可促进佩戴者肾上腺素与多巴胺分泌，并急速增强佩戴者体内的细胞活性、神经反应速度等等。（注：副作用极大，经科研部多次检测，佩戴超过五分钟便有25%的几率陷入嗜杀状态，超过十分钟几率会增大到50%~70%不等，其受到影响的几率也会随着佩戴者的心理状态发生变化，不建议心理缺陷者使用此器具）】 “朱砂笔......看着只是一个辅助作用的道具......我拿来好像没什么用......”陈闲心里喃喃道，一丝不苟地分析着自己选择的利弊，也在仔细琢磨哪个异常器具对自己的作用更大，“苦难者看起来倒是不错.......但是这个副作用看着也挺麻烦.......” 这时，霍胖子已经喝干了第三杯茶，轻车熟路的给自己添着茶水。 “选好了吗？”霍胖子抬头看了陈闲一眼，见他满脸的纠结，便轻声安抚一句，“我可不是催你啊，你可以慢慢选。” 陈闲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似乎也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在没有看见这两件异常器具之前，陈闲想选择的目标也就只有那些邪器，或是某些可以确定不需要宗教修行基础的特殊器具，但现在看来......他只想在两件异常器具里选。 这种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错过了他估计得后悔一辈子。 “能两件都选吗？”陈闲不动声色地问道。 “当然不行。”霍胖子咂了咂嘴，抬起短胖的手掌挠了挠头，表情有些无奈，“这是上级规定的，我也没办法，如果我能有决定权，我恨不得全给你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选这些东西......有什么必要的条件吗？”陈闲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眼神变得有些警惕，“我需要付出什么？” 霍胖子摸着下巴，安静地想了一会。 “没什么条件，只要你加入我们守秘局并且转正就行了。”霍胖子笑道，言语之中充满了蛊惑的味道，“你可以选择不坐班，不参加局内的大多数活动，但在有任务的时候，需要你出面你就必须出面，这是规矩......你应该知道吧？” “任务？” 陈闲皱了皱眉，听完霍胖子简单的描述后，他的表情并没有轻松。 “只是收拾那些异常生命？”陈闲问道。 霍胖子这次没有犹豫，反而开门见山的跟陈闲提了一句：“还有异人。” 闻言，陈闲安静了下来，眼神也变得复杂了几分。 相比起掺和那些异人的事，陈闲更愿意去面对那些惊悚可怖的异常生命，至少在他看来......那些异常生命要比异人好对付得多，也简单得多，毕竟人心最难测，异人可比那些只懂打打杀杀的目标对象麻烦多了。 “反正情况就是这样，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真的不愿意......那也别勉强自己。”霍胖子说着，从兜里拿出烟盒来想抽根烟，但一看空空荡荡的烟盒，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就丧了起来，转头冲鲁裔生吩咐，“小鲁，麻烦你跑一趟，去外面帮我买盒烟来。” “我这里有啊。”鲁裔生边说边从兜里掏烟，但想了想，他最后又把手抽了出来，默默地起身出门去给霍胖子买烟了。 待鲁裔生出门，霍胖子便从内兜里掏出一盒没开封的烟，慢吞吞地给自己点上，看似享受地抽了几口。 “小陈，霍叔说的话可能有点不中听，但我希望你也能好好想想。”霍胖子说这话的同时，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许家不是省油的灯，哪怕你不怵许家的人，也绝对不能放松警惕，虽然现在有守秘局盯着，他们不敢明着来找你麻烦，但暗地里......你也不想遇见那些麻烦事吧？” 陈闲点点头，把手里的清单放在桌上，帮霍胖子添了一杯茶水。 “虽然我们守秘局对许家是严防死守，但有的事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能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们，或者是能全方面二十四小时的保护你。”霍胖子说话的语气有种推心置腹的感觉，很像是长辈在提点后辈，“如果他们暗地里下黑手把你给做了，如果没有留下直接性的证据，守秘局也不能随便办他们。” “我知道。”陈闲点头道。 “但如果你加入我们，成为正式员工，那么事情就简单了......”霍胖子笑了笑，“他们如果还想动你，自然会有上级给你出头去收拾他们，这种待遇是临时工享受不了的，虽然有点没人情味，但希望你能理解。” “付出多少，得到多少，我知道人情味不是讲在这个地方。”陈闲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对于霍胖子这么直接坦然的说法，他表现的很能理解，并没有觉得现实残酷世态炎凉，毕竟这社会就是这个样子，哪怕异人圈子也不能免俗。 霍胖子点点头，慢慢抽了一口烟，试探着问道：“那你的选择是加入还是？” 陈闲沉默了几秒，目光游离不定的在清单上打量着。 “加入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 “你说！”霍胖子喜形于色。 “第一，我不坐班，束缚太多的生活我不喜欢，也很难习惯。”陈闲说道，一边思索着措着辞，一边给霍胖子答复，“第二，我跟原来的要求一样，出任务的地点只在宁川市附近，太远的任务我不参与。” 霍胖子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表情既纠结又蛋疼，过了好一会才点头。 “行。” “第三......”陈闲的手指在桌面上慢慢弹动着，像是正在漫不经心的弹奏钢琴，说话时的抑扬顿挫也变得明显了几分，“我有退出的权利。” “退出的权利？”霍胖子一皱眉，表情有些变化了。 “我现在没办法保证能一辈子给守秘局卖命，可能有一天我会主动退出来，我希望到那时候局里别为难我。”陈闲无比认真地看着霍胖子，“如果真有那一天，除了留下正常的薪资之外，其他东西我都会还给守秘局，这样可以吗？” 霍胖子没吭声，默默思考起来。 纠结，矛盾，期待，失落，种种表情都在他脸上变换着。 他足足想了快十分钟，最后才点头说。 “行，我答应你，到时候我会在入职合同里加上这一条。” 第十二章 选择 在陈闲答应加入宁川分局之后，可以说陈家老宅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霍胖子几乎都要手舞足蹈的庆祝了，毕竟让陈闲加入分局是上级指派的任务，完不成挨批斗的可是他！ 虽然陈闲的入职要求挺多，但这些对霍胖子来说也不算什么事，虽然陈闲提出以后可能会退出，可是就目前来看......任务完成了比什么都强！ “霍叔，这两件异常器具您了解过吗？”陈闲此时也不见外，指着清单上的那几行字问他，“哪个实用点？” “都挺实用的。”霍胖子看了一眼清单上的那两件异常器具，脸上还是那副亲切有加的笑容，“我曾经在科研部见过他们做实验，那个朱砂笔使用挺简单的，而且......它画魂的作用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说到这里，霍胖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悠远了几分，嬉皮笑脸的表情也逐渐被一种沧桑淹没，笑容渐渐减少了几分。 “只要是人形图案，经过它勾勒都会脱离宣纸显现出来，虽然攻击力比一般的灵体还不如，但是吧......”霍胖子咂了咂嘴，半截香烟粘在了干巴巴的嘴皮上，看着颇有些滑稽，“你画出的是谁，它能显现出来的灵体就是谁。” “任何人都可以？”陈闲愣了一下，表情明显变得错愕起来，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等霍胖子回答就忍不住再次追问，“是不是只要画出来了就行？只要是人形的图案都能被它具现化成衍生物？” “具现化......这倒没有那么夸张，但也相差不大吧。”霍胖子抽了口烟，笑道，“被朱砂笔勾勒出来的那些灵体，与寻常的灵体不同，虽然都是非常规物质能量的聚合体，但它们的能量来源要更诡秘，稳定性也更差，可能几分钟就消失了。” 霍胖子说到这里，拿过桌上月饼铁盒做的烟灰缸，轻轻弹动手指抖了抖烟灰：“那些衍生物用来作战很不现实，但好在执笔人能操控它们，所以在某些情况下，它们的辅助作用要比普通人想象的大。” “它们看着是什么样的？”陈闲一丝不苟地问道。 “很真实，看着比普通灵体真实得多，几乎跟活人没什么两样。”霍胖子答道。 闻言，陈闲点点头，已经差不多了解到了这件异常器具的作用。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件器具能够勾勒出的灵体并不是灵体，而是一种近乎于真实存在的衍生物，它最大的作用也不是利用那些衍生物去战斗，而是利用那些衍生物去完成一些特殊的任务，譬如画出某个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再利用他人的身份去做某些事。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陈闲利用这支朱砂笔画出了许家家主，并且控制这个看似与许家家主一模一样的衍生物，堂而皇之的进入许家...... 在那种情况下，只要没有人能够认出来衍生物的真实身份，那么陈闲能够做的事就很多了，随便想几个缺德的套路，完全毫不费力就能把许家折腾得鸡飞狗跳。 当然，这种事他也只是想想，因为这支笔对他而言还有更大的作用。 比如......画出某个早已在这个世界消失的人。 陈跋。 “霍叔，九贝勒的朱砂笔......我看括号里面有个提示，好像需要特殊备案，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陈闲好奇地问道。 “朱砂笔上有守秘局科研部安装的监控仪器，每一次使用朱砂笔召出衍生物，监控仪器都会自动打开，同步影像资料传回总部。”霍胖子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支笔不是一般的异常器具，如果执笔人的心思比较歪，那么这支笔......会引来很多麻烦的。” 陈闲轻轻后仰，整个人都慢慢靠在了椅子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眼里，藏着一种霍胖子看不透的神色。 此刻，陈闲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虽然他自认在守秘局眼里有一定的投资价值，但他并不认为守秘局能够求贤若渴到这个地步，从某种角度来说，与那把消失的古代万能钥匙相比，这支笔的作用也差不了太多。 用这种能勉强跟国宝媲美的器具来招揽自己？ 陈闲想了想，觉得自己的价值应该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唯一的可能就是目前守秘局遇见了一些难题，内部的人手确实不够用了，所以才会抛出这根金橄榄枝。 从内心深处来说，陈闲很想要这支笔，但他在开口之前却总会把话给咽回去，因为他非常讨厌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更何况他也有一些只属于自己的秘密，所以这种有曝光可能性的事......他不想掺和太多。 “苦难者是什么？”陈闲突然开口问道。 “那是九一年从榆林矿井里挖出来的一个古代器具，大体跟一个石膏面具很像，但有很强的柔韧性，亲肤性也很好，有点像是人皮面具吧。”霍胖子耐心的与陈闲解释着，那种不紧不慢的语调，只让陈闲想起了那些商场的销售，“但那玩意儿邪性得很，使用后的副作用也比较大，一般人控制不住。” “既然你们上级把那件器具列在清单里让我选，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们觉得我能控制住那件器具？”陈闲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霍胖子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真的有点难挑啊......” 陈闲左右翻看了几次清单，默默核对着自己有没有漏过什么好东西。 那个古代面具跟特殊兴奋剂很像，不光能增强人体的细胞活性，还能增加佩戴者的神经反应速度，这种增幅变化对于只会近身搏斗的陈闲而言可以说是非常实用，虽然有一定的副作用，但从介绍来看，副作用出现的几率并不是百分百...... “我选那个面具吧。”陈闲说道。 “想好了？”霍胖子问道。 “适合我用的器具太少了，清单上的这些邪器......也没有我喜欢的。”陈闲答道，想起那把还放在里屋的锯肉刀，他又摇了摇头，“邪器我已经有了，法器我用不了，所以看来看去还是选这种异常器具比较合算。” 听见这话，霍胖子笑着点点头，似乎早就知道陈闲会选这个，所以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意外，相反还表现得理所当然。 法器邪器都是能用金钱换来的，虽然高等级的这些器具很难买到，都处在有市无价的状态，但如果费点心思多花点钱，倒也不是买不来，只是会很麻烦罢了。 所以说与它们相比，异常器具才是最好的选择，就它们那种稀有程度，再加上从未在市场里流通买卖的特性，这些都足以说明它们比法器邪器要珍惜罕见得多。 “今天下午我们就签入职合同吧，我给你个地址你记好了......”霍胖子说着，拿出手机在微信上给陈闲发了个地址，这也是他加陈闲的微信之后第一次发出的消息。 做完这一切，霍胖子像是彻底松了口气一般，懒洋洋地靠在了椅子上，脸上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具体的时间地点我都发给你了，记住按时过来，到时候我再顺便介绍点人给你认识，他们都是宁川分局的成员，以后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得打打交道才是。” 陈闲隐隐皱了一下眉，但也没有拒绝，礼貌地回了一个“好”字。 虽然他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可是在如今的情况下，也容不得他由着性子来，毕竟霍胖子算是他的上级，这种事要是拒绝......未免有点不近人情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霍胖子便起身告辞。 在送他出门时，陈闲发现鲁裔生一直都站在大门外，似乎他一直都在外面等着霍胖子出来。 “谈妥了？”鲁裔生兴致勃勃地问道。 霍胖子点头，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容：“妥了。” “那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吧？”鲁裔生说着，目光也一直在陈闲身上打转，本来就略显猥琐的脸，此刻更是猥琐得让人不忍直视，“偶像以后就是我上级了哈？” 看他一脸贱兮兮的笑容，陈闲感觉有点头疼，完全搞不清鲁裔生是怎么回事，怎么张口闭口都叫偶像？ “老大，来，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鲁裔生好像早就猜到这事能谈妥，连给新官上任的见面礼都准备好了，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陈闲手里塞果篮，嬉皮笑脸的样子说不出的欠揍。 “你这算是给我行贿吗？”陈闲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可不是行贿，你别瞎说啊！”鲁裔生嘿嘿笑道，“这叫人情世故，哪有行贿那么俗气。” 陈闲没吭声，看着果篮上贴着“售价50.00”的超市标签，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思。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古话确实没有说错，霍胖子上门答谢送土鸡蛋，鲁裔生送礼也只送果篮...... 难道守秘局内部的风俗就是送礼绝对不送超过一百块钱的东西？ “怎么死抠死抠的......”陈闲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霍胖子没听清，把头转了过来。 陈闲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满脸迷茫的鲁裔生，最后也只能露出一个亲切还算友好的笑容：“夸你们俩呢。” “夸我们俩？”霍胖子满头雾水，“夸我们干什么？” 陈闲想了想，尽可能委婉地回答了一句。 “夸你们俩大气。” 第十三章 跟屁虫 送走霍胖子与鲁裔生后，陈闲提着果篮进了屋，顺便在客厅门后找到了一直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外面的木禾。 从有外人进入陈家老宅开始，她就按照陈闲的嘱咐乖乖不吭声，更不会主动出现在外人面前，虽然她已经有了完整并且真实的身份证明，但为了保险起见，陈闲还是不想让霍胖子他们与木禾有太多接触。 “我可以出来？” “出来吧，他们已经走远了。” 陈闲说着便将果篮放在了茶几上，也懒得去找剪刀，直接用手撕开了果篮上的薄膜，拿出两串葡.萄去厨房洗了洗，之后又用盘子装着端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