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 001 对不起,不想和你私奔了 “阿喜表妹?阿喜?喜儿?你在哪儿呢?” 黑漆漆的林子里传来男人压低了的呼喊声,不远处有个黑憧憧的人影正往这边来。 景喜摸了摸疼的钻心的后脑勺,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她刚一直起身子,那个黑影就朝这边跑了过来。 “阿喜表妹,你怎么坐地上了?快起来。” 景喜正发懵,自己的手就被眼前的陌生男人给握了起来。 月光下,景喜看见自己曾经纤细白皙的手指变的又干又糙…… 这哪里还是一个外科主治医生的手? 再看眼前的男人,竟然一副古人扮相! “阿喜表妹,你发什么呆啊。快给表哥抱抱,半个月不见表哥真是想死你了。” “……我看你是想我死吧。”三更半夜的忽然像个鬼一样飘过来。 景喜一把就将来人推了开。 可没想到一时失手。 竟然把男人的腰带给拽开了。 而男人非但不恼,反而目露银光。 !!!景喜愣了下,把腰带给人往回塞:“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却就势握住了她的手:“阿喜,我就知道你也想我想的不行,你注定是要成为我柳铭的人。 我柳铭指月发誓,今天你在这里跟了我,等我带你离开荷花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就要亲过来。 等等…… 这男人说他叫柳铭? 说要带她离开荷花村? 还叫自己阿喜表妹? 还要在黑漆漆的小树林跟自己……那个? 想到这里,景喜感到不可思议,她这是穿书了?! 昨天有人来医闹,把她气的够呛。 她回家看调整心情,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前几天追的那本古言美食大女主无脑言情。 刚好看到和自己同名的恶毒女配因为坏事做太多、全身生疮溃烂而死,忍不住发了个三百字长评吐槽了一下。 没想到,这一吐槽,她就穿到这本书的同名女配身上了。 这本书叫《美味世子妃》。女主命运坎坷,生在大户人家却因后院宅斗被丢到了荒郊野外,被一对跛脚的厨子夫妇捡了回去。 后来阴差阳错替养父从军,女扮男装的进了军营,女主打仗不行但做饭是一把好手。 很快她就凭借精湛的厨艺结识了男主的护卫,从而进一步接触到了男主。 男主和护卫在与女主的相处中渐渐都对女主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后来男主发现了女主的女儿身,表白之后两人确认了关系。 但男女主身份悬殊巨大,皇帝又给男主赐婚,各种磋磨之后男女主终于走到了一起。 而景喜,正是男主身边那个护卫,的前妻! 这个护卫叫盛廷。 盛廷在里的出场率算高的,毕竟他是男主的跟班。 一般有男主出现的地方他都在,负责做那些跑腿付钱、背锅挡刀等一系列能凸显出男主的高逼格又宠妻的事。 在男主一家问鼎皇位后成功奋斗成为天下兵马大将军。 但其实他连个男三男四都算不上。 至于他的前妻景喜,好几十万字以后才间接出场一次。 那时候盛廷知道男主和女主在一起了,心里难受,喝的酩酊大醉。女主过来散发魅力陪他聊天的时候他提到了景喜。 他告诉女主,说他在家乡曾经有个妻子,还有一个孩子,因为一次任务全家人都以为他死了,他那脾气差又爱慕虚荣的妻子就和她的表哥私奔了。 当时看书的时候因为撞了名字,所以景喜记得特别清楚。 加上现在脑子里涌出来的一大堆杂乱模糊、不属于她的记忆。 景喜万分确定,她穿书了。 而且是穿到这本书根本就没有详细写过、只是一笔带过的一段剧情里。 …… 眼下。 眼见着狗表哥柳铭的嘴就要亲过来,景喜一脚就把他给踹开了。 “对不起,我不想和你私奔了。” 开玩笑,就算穿书了,就算将来不一定要和原主丈夫盛廷在一起,她也不是那种能做出婚内出|轨之事的人。 而且这个狗表哥也不是什么好人,在书中原主和他私奔后是被他抛弃了的! 柳铭被踹,目瞪狗呆:“表妹,你又发什么疯?盛廷已经死了,你婆家人又不待见你,你不跟我走你在那个家还能待下去?”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景喜从地上爬了起来,皱眉。 她懒得和这个狗表哥掰扯。 柳铭怒了,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好,你的事我不管,你爱耍大小姐脾气你就耍,但你答应拿给我的十两银子呢?” “十两银子?什么银子?”原书里压根就没详细写配角前妻私奔的故事啊。 柳铭日了狗一般,气急败坏:“你什么意思,你压根就没带钱来?盛廷死了军营不是给了你十两银子做抚恤么。” 嚯,还有这种事。 景喜冷笑:“狗男人,合着你刚才说会好好待我就是指望我拿亡夫用命换来的抚恤金养你啊,渣男。” “景喜!你别给我在这装什么贞洁烈女,你要这么在乎盛廷你还会跟我搞在一起?” “那是我之前瞎了眼!现在我就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俩一刀两断了,以后别再来烦我。” 甩开柳铭,景喜加快了脚步摸索着往树林外头走去。 她其实不想接手原主这操|蛋的一生,可是这么晚了她还能去哪儿呢? 再加上她刚才确实在身上摸到了十两银子。 那可是‘亡夫’用命换来的钱啊。 原主的设定已经够渣了,如果她现在就这么揣着这钱走了未免太不厚道。 于是,景喜凭着原主的记忆摸黑回到了盛家小院,打算等天亮以后再做打算。 她刚拴上房门,就听床里边传来一道稚嫩软糯的声音。 她吓一跳,但仔细看去,却见一个小孩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抽噎。 “娘,你不走了吗?” 景喜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就是原主和盛廷的大儿子盛祥云了。 这个孩子可出息了,十几年后,他会在这本书里富甲一国。 只可惜童年过的悲惨,幼时爹爹缺席人生,娘亲早早私奔,奶奶叔婶还不待见他。 景喜很喜欢孩子,见不得孩子遭罪,这会儿听这孩子说话委屈巴巴的带着哭腔。 听他那意思好像是知道原主今天是要走的似的,当下心中一软,就摸黑过去抱住了才三岁大的孩子。 “我没走呢,祥云乖,快点睡觉。” 002 一年之期 景喜主动抱了孩子,这显然很反常。 孩子受宠若惊,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好几转才小声的继续说话:“那娘不跟表舅走了吗?” “什么表舅不表舅的,好端端的跟他走干什么?” 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景喜打算把原主私奔这件事情否认到底。 只是谁这么缺德,竟然把这种事情说给这么小的孩子听。 盛祥云委屈兮兮的,一双大眼睛里满含着泪水:“可是隔壁红奶奶她们都说爹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娘很快就要跟表舅走了。 还说娘要是敢走的话村正就会带人把娘抓回来打断腿浸猪笼,还说娘的户籍是军户,就算逃了也会被官府抓回来的。娘,浸猪笼是什么意思?” “……,浸猪笼不是什么好事,祥云乖,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听了,我也不会被浸猪笼的。” 孩子一听娘亲不走了,这才破涕为笑,又问:“娘,那死是什么意思。爹真的死了吗?” “没有。”盛廷当然没有死,不仅没死,将来他还会当上这个国家的大将军。 书中盛廷是被男主派去敌军当细作了,所以对外一律宣称死亡。等完成任务回来他就会升职加薪,然后步步高升。 “我跟你说啊,你爹根本就没有死,他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有一天,他会带着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回来见祥云呢。” 小小的孩子还不懂生死,娘说什么他就信了。 “那爹会带什么好吃给祥云?有麦芽糖吗?” “有啊。” “冰糖葫芦呢?” “有~” 孩子沉浸在美好憧憬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景喜却在发愁。 她想甩开原主的烂摊子彻底走远并不容易。 在这个架空的古代,人口不像现代那么多,固定人口都算是县官的政绩,所以官府对人口的流动的管理很严格。 她一个女人,想要离开这里在别的地方落户生存很难。 所以千思万想,景喜还是决定留在这个家。 起码等到盛廷回来,和他这个‘一家之主’正常离婚。 …… 这个晚上,景喜睡的很不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醒了。 想到即将要面对的盛家人,景喜是一脑袋的包。 原主出身还不错,她爹以前是县衙里的主簿,但后来因为被查出贪污受贿砍了头,家里落破了她这才下嫁到乡下军户的。 自从嫁进盛家以后,她的眼睛就长在头顶,和人说话都是用鼻孔,脾气又差,还嫌贫爱富、爱慕虚荣。和整个盛家的人处的都不好。 在得知了盛廷的死讯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昨天和婆婆李氏以及盛老太大大吵了一架。 直接放话‘这穷山恶水的破地方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直接把盛老太气的躺倒在了床上。 然后天一黑她就收拾了包袱、偷卷了盛廷的抚恤金走了。 想到这里,景喜扶额。 原主这性格,确实是炮灰女配的标配。 不过此景喜已非彼景喜了,她不会再做书中那个令人讨厌的女配。 但既然要接手原主的摊子在这个家呆下去,自然要和当家的搞好关系。 而盛家当家的是盛老太,昨天被‘她’给气倒了。 想来要哄好这位老人家,并非易事。 …… 穿书前景喜非常注重身体的锻炼,闲暇时间还经常会和俱乐部的小伙伴们一起参加野外生存训练。 野外觅食、生火做饭她是手到擒来,这个农家小院的‘原始’厨房自然也难不倒她。 景喜把米下锅煮粥,自己洗漱过后又打了一盆温水准备给盛老太送过去。 敲了门,屋里的盛老太听到是她的声音,十分反感:“怎么,大清早的来看我老婆子有没有被你气死是不是?” “……” “怎么会呢,奶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景喜话音刚落,面前上了年头的两扇木门就吱呀一声被猛的打开。 盛老太站在她面前,嘲讽:“哟!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吗?竟然还能从你嘴巴里吐出这么好听的话来。” 景喜眉目含笑,看着很是乖巧: “奶奶,我不是在说好话,只是听您说话中气十足,现在又见您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是健康长寿的征兆。” “你是被下降头了吗?”盛老太直接翻了个白眼,“有话直说!别在我跟前装模作样的。” “……”从这态度上来看,洗白道路艰且阻。 “那我可以进去说吗?” 盛老太冷笑一声,一脸‘看吧,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一进屋,景喜就把水盆放在了洗脸架上:“奶奶,这是给您打的洗脸水。” “有屁快放!” “……是这样的奶奶。其实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终于想明白了,以前是我自视清高、脾气不好,做了很多没规矩的事情。 但是我现在知道错了,而且我以后会改正的,所以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和一家人和睦相处。” 盛老太听完直接笑了:“这可真是稀奇啊,你昨天不还吹胡子瞪眼的说要走吗?你以为我怕啊,我要不是看在祥云的面上我早把你退回景家了!” 原主记忆中的景家比盛家还不如呢,景喜连忙摆手: “别别别奶奶,这里是我家,除了这我哪儿也不去。奶奶您累不累?我给您捶捶背吧,要不然捏捏肩膀?” “离我远点!”盛老太分外警惕,“我可没这个福气消受你的伺候!” “怎么会呢?奶奶您一看就是洪福齐天的相,我给您捶背怕还是不配呢。” 盛老太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你是换了个人还是脑子进水了?” “怎么会呢奶奶,我只是改邪归正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给我个改正的机会吧好不好奶奶?就当是看在盛廷和祥云的面子上行不行?” “说的我好像没给过你脸一样,可你改了吗,你不仅没改,这些年来甚至还变本加厉!” “那是我以前猪油蒙心了!这次我真的不一样了,绝不是空口白牙说大话,我会用行动来证明的!我发誓!” 景喜抬起手,严肃发誓。 她可不想和一家之主继续交恶在往后的日子里喝西北风。 003 这钱谁也不能动 盛老太眉头紧皱。 见了鬼了这事! 这个孙媳妇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什么时候这么恭顺了,张口闭口都是‘您’ 她这是想出了什么新的花招吗? 盛老太满腹疑问,不过有一点她说的对,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一大家子人能和和睦睦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且先看看吧! “再给你一年时间,你要还和以前一样的话,那我就是舍了老脸也要把你送回去,哪怕我自己养着祥云!” 景喜闻言,笑的格外真诚:“谢谢奶奶给我这个机会!” 一年,足够盛廷衣锦还乡了。 到时候她再离开,不指望他利用身份特权给她优待,但求不要给她使绊子就是了。 …… 从盛老太房里出来,景喜就勤快的拿了木桶去院子里的水井提水。 她刚出去二弟妹陈桃花和三弟妹高秀秀也各自从房里出来了。 陈桃花打扫堂屋,高秀秀就打扫前院。 高秀秀看见景喜在提水,就把手里的大竹扫帚扫的刷刷响,斜眼看她。 “哟,景大小姐起来了啊,怎么还干起这粗活了?昨儿你不是说要走来着,这会子怎么还在?莫不是还要请个高人来掐算个黄道吉日再走不成?” 景喜手上使劲,把一桶水给扯了上来。 顺便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原主对曾经对这位妯娌做过的事…… 譬如指桑骂槐说她又黑又瘦,说她平胸扁屁股想/马蚤/也骚不起来,故意伸脚给她使绊子,跟她抢最后一筷子鸡蛋等等等等。 还真是……挺不给人面子的。 抱着要洗白的心理,景喜抬头,冲着高秀秀说:“早上好啊三弟妹,我烧了热水在厨房,你去用吧别客气。” 高秀秀如遭雷击,眼里仿佛有地震。 她是想害我吗?哼,我才不会上当。 “嘁,谁还不会烧水了,稀罕你!” “……”景喜抿了抿唇,又吃瘪了。 不过眼见二弟妹陈桃花扫地扫到门口了,便又笑眯眯的说:“二弟妹早啊,灶上烧了热水,随时可以用哦。” 陈桃花眉头皱的铁紧,有点匪夷所思,不过她向来老实,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知道了大嫂,我等扫完了地再洗。” 景喜眼前一亮,除了盛祥云之外这个家总算有人肯用正常语气和她说话了。 景喜示好的冲陈桃花笑了笑。 陈桃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勉强扯出个笑来就逃一般的去打扫角落了。 盛老太刚洗完脸出来倒水,刚好看见这一幕,虽然心里对景喜还是很不满意,但眉头皱的也没那么紧了。 早饭一大家子在一起吃。 盛老太和景喜的婆婆李氏坐一条凳子。 大房景喜带着三岁的儿子盛祥云。 二房盛荣和陈桃花带着三岁的女儿盛小满。 三房盛昌和高秀秀带着两岁半的一对龙凤胎。 本来大家各自顾各自的孩子,一副和谐的样子。 可饭吃到一半,高秀秀忽然看了景喜一眼,然后放下了碗筷。 景喜以为这位妯娌有话要对自己说,为了表示尊重,忙也把自己手里的碗筷给放下了。 客客气气的笑:“怎么了三弟妹?” 景喜长的本来就又白又漂亮,高秀秀嫉妒她很久了。 如今见她笑的这么好看,高秀秀心里别提多酸了。 她也不理景喜,直接对家里的两位长辈说: “奶奶,娘,过两天昌哥就要去镇上私塾那边打点了,要是能当上镇私塾的教书先生,到时候分的束脩比现在要多好几番呢。 那边私塾还有别的先生同时在教课,和村里比起来又轻松又体面,关键是将来对致远读书也有帮助,我和昌哥都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婆婆李氏没说话,埋头继续喝粥。 反正不是她当这个家,她用不着插嘴。 盛老太听了,把筷子一搁:“这是个好事,但你直接说你想干什么吧,讲这么一大堆弯弯绕绕的听了头疼。” 高秀秀被怼,脸有些僵,但很快就挤出一个笑容来: “就是需要十两银子做打点,昌哥这事要是成了吧,全家都受益。所以我寻思着这钱是不是得公中出啊。” “就这么急?”盛老太皱起了眉头,“月初给盛廷办丧事把家里的积蓄花的差不多了,现在最多只能拿五两,就非得要十两这么多啊?” 高秀秀咬牙:“奶奶,大哥那边不是刚好还有十两银子吗?” 景喜张大了嘴巴。 还以为这位妯娌要说什么。 原来是打‘亡夫’用命换来的那十两抚恤金的主意。 关键是!原主记忆中的三房没那么穷啊,妯娌几个就她穿戴的最好了。 景喜是想替原主洗白,是想一个屋檐底下的人和和睦睦,可也不能这样叫人欺负吧。 “三弟妹,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十两银子是孩子爹用命换来的,送到我手里的时候奶奶就说过了,这钱归大房,谁也不能动,将来是要给祥云念书用的。 我看三弟妹你头上那根簪子成色就不错,少说也得有个七八两吧,公中出一半,你们自己再拿一半很难?” 高秀秀被堵的哑口无言,后悔自己早上怎么没簪根木的出来。 一家之主盛老太斜着眼睛看了看景喜,又看了看高秀秀,显然是对两个孙媳妇都不满意,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老大媳妇,这家谁做主啊?有你说话的分?!还有老三媳妇,当初大房和二房办事也都自己掏了腰包,没道理到了你们三房就得公中全出,各拿一半吧。大房那十两银子以后谁也别提,都给我吃饭!” 盛老太说完紧紧盯着景喜,一副‘你这刺头子别再惹事’的样子。 要搁以前,原主肯定会顶嘴甚至和妯娌互掐。 但现在景喜来了,且正处在老太太的考察期,自然不会乱来。 便恭敬道:“家里当然是奶奶做主了,奶奶说的是,就按奶奶说的办。” 盛老太见景喜态度不错,这才收敛了眉目。 高秀秀没法,只好也皮笑肉不笑的跟着说:“我和昌哥都听奶奶的。” 可她心里气啊! 那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就只能归景喜那个骚货所有了! 然而这头‘亡夫’的十两抚恤金才刚保住,外面骂娘的就来了…… 004 你有证据吗? “景喜,你这个不要脸的小骚蹄子、小娼妇!男人才刚死你就勾|引到你娘家表哥头上了,不要脸的烂货,偷了人不说还要偷钱! 你给我滚出来!今天你不把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吐出来我就坐你家门口不走了,叫你们整个荷花村的人都知道你干的那些丑事。” 高秀秀刚才吃了憋,现在听到外头有人找上门来骂景喜,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阴阴的笑了声:“哟,大嫂,我听这声音……那是你娘家的表嫂吧?她怎么说话呢?” 景喜:“……” 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也只有敢这么写了。 而盛老太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景喜,这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老婆子解释解释吗?!” “……” 景喜顿了顿。 忽而柳眉倒竖,理直气壮,义愤填膺了起来:“奶奶,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我承认我前段时间是走了几趟娘家的亲戚,但我那也是去镇上打听孩子爹的消息,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孩子爹的事情! 如果我真做了对不起孩子爹、对不起盛家的事情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发誓什么的,那些事反正都是原主做的。 怕是不怕的。 可盛老太的怒气并没有因为景喜的辩解而消弭,她狠狠一拍桌子:“这些你跟我说没用,人家都逮到家门口来骂了,臭的是我们整个盛家的名声!” “奶奶您放心,”景喜就差拍心口保证了,“这根本就没有的事情,我只要说清楚就行了。” 一旁的高秀秀闻言,忍不住嗤笑了起来: “大嫂,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再说大家都是亲戚,你娘家表嫂用得着这么毁你? 要说寡妇也不是不可以再嫁,但大嫂你最好还是找个正室脾气好的人家,像你表嫂这样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的可不行。” 高秀秀幸灾乐祸,就差捂嘴偷笑了。 景喜抬眼看她,看来这高秀秀并不是什么善茬啊。 她低低笑了声,反问高秀秀: “我表嫂这么中伤我很奇怪吗?咱们俩也是亲戚啊,我丈夫才去世不到一个月,你不也拿寡妇再嫁这种事情戳我心窝子了吗?” 高秀秀一噎,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狗日的,又……又吃瘪了! 景喜也不再搭理她,而是弯腰在盛祥云的头上摸了摸,柔声道:“祥云,娘出去下,你乖乖坐在这里吃饭不要出去知道吗?” 盛祥云鲜少被娘亲这样温柔对待,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景喜看了好久都舍不得移开。 还是景喜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孩子才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好的娘,祥云知道了,祥云会乖的。” “好孩子!”景喜又笑着在盛祥云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然后才起身朝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景喜却发现盛老太一直跟在她身后。 “奶奶,您怎么也出来了?” 盛老太依旧是一副锅底脸:“不论怎么说你始终都是盛家的媳妇,这件事情关乎到整个盛家的名誉,你不要脸盛家还要脸,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哦,知道了。” 虽然盛老太的语气冰冷,但景喜觉得不用一个人面对‘敌人’的感觉其实挺好。 …… 景喜一出院门,就看见正在破口大骂的柳赵氏和她身边跟着的粗使婆子。 柳赵氏在原主的印象中就只有三个字——‘黄脸婆’ 而事实上,从外貌上来看,也确实如此。 这大概就是柳铭那个渣男在外面鬼混的原因之一吧。 但谁还没年轻过?表嫂之所以会变成黄脸婆还不是因为要替家里的渣男和四个孩子操劳。 景喜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适应过来自己的新身份,总觉得自己还是个读者。 一会儿的功夫就同情起这个被狗男人和原主渣过的表嫂来了。 直到柳赵氏的口水喷在景喜脸上:“呸,娼妇,烂货,不要脸的小蹄子!生儿子没**的东西!” 景喜这才回过神来。 她已经不是上帝视角的读者了,她现在是书中人,正在被破口大骂的那一个。 景喜抬起袖子细细的擦了擦脸:“表嫂,我想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和狗表哥并没有突破最后一道防线,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也没被任何人当场撞破过。 所以她就厚着脸皮把一切都否了:“表嫂,这种人性扭曲、道德沦丧的事情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往我家院子看看!我有那么温馨的婆家、那么伟岸的丈夫、那么听话可爱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事情?” 柳赵氏感到不可思议,景喜这个狗眼长在头顶上的东西,不是向来看不起她乡下的这个婆家吗? 她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她不是一提到这个盛家就觉得恶心吗? “我是真没想到啊景喜,你为了狡辩竟然能说出这么违心的话来。来啊,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啊,你们都是景喜的邻居!她平时是什么嘴脸你们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 柳赵氏和她带来的那个婆子在盛家院门口大喊大叫,没一会儿左邻右舍就纷纷围了上来。 盛老太火气一下子上来了:“看什么看,回家吃你们的早饭去。” 隔壁红婶以前和‘景喜’吵过架,这会儿嘴都笑开瓢了: “老太太,您好面子但您孙媳妇不好啊,这不要脸的事情她可会做了,这不娘家表嫂都找上门来了。” 左邻王婆:“就是,以景喜的性子,我看这着八成是真的。” 右舍桂花娘:“成天穿的人模狗样只知道打扮的妖精,她不勾|引人谁勾|引人。” 屋后狗子爹:“丈夫死不到一个月就被人抓奸了,呵呵,真浪。” 景喜:“……”原主的人缘,无话可说。 但是…… “不好意思这位大叔,您跟我很熟吗,还是跟我娘家表哥很熟,您说抓奸,是您抓的吗? 表嫂,你又抓到了吗?我说我没做过这事你们不信,那你说我勾|引你男人你有证据吗?” 005 偷盗官银乃重罪 “证据?!好!你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小蹄子,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事来的我告诉你!” 柳赵氏红着眼睛瞪着景喜。 又抹了把鼻涕眼泪,向众人哭诉:“这个没脸没皮的骚|货勾|引我男人,你们看看她长的这副狐媚相,她要是主动勾人哪个男人还能把持的住? 我男人是看她没了丈夫可怜她才宽慰她几句,没想到她竟然动了这样的心思,但她自甘堕|落主动投怀送抱也就算了。 她竟然还偷了我家的钱。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绣好几个月帕子换来的银子,是我们一家老小的口粮啊! 老天爷要是有眼睛的话怎么不下一道雷来劈死她这个恶毒的娼妇!不得好死的贱女人!” 一口一个脏词,景喜听的耳朵都疼了。 “所以表嫂,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掉眼泪讲故事我也会啊。” “你给我闭嘴!等我把十两银子从你房里搜出来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等等,你说是多少银子?”景喜皱眉。 “十两!白|花|花的十两银子!是我没日没夜做了好几个月针线活才换回来的十两银子。” 这么巧? ‘亡夫’的抚恤金是十两,狗表哥私奔找她要十两,现在狗表哥的老婆也来找她要十两? “表嫂,我扪心自问从来没偷过你们柳家一文钱,你就这么肯定你家丢了十两银子,而且刚好是被我偷走的?” “你别再装了小贱妇,你表哥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从他那里诓骗了十两银子。 那是我的钱,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十两银子拿走就是偷!我只要在你家里找到十两银子那就是证据!” “哦~原来是这样。”景喜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忍不住冷冷勾起了唇角。 她看柳赵氏愤怒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那唯一能说的通的缘由就是她被自己男人给骗了。 柳铭那个狗男人沾上了赌,他们家失窃的那十两银子八成是被他送进赌坊了。 昨晚他没拿到那十两抚恤金,今天一大早就派女人来撒泼拿钱了。 狗男人就是狗男人,路数也这么低级。 “表嫂,恕我直言,你被你男人给骗了。” “我呸!你还敢提我男人!周婆,给我进去搜。”柳赵氏扯了身边婆子的手,“等搜到银子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慢着。”景喜抬手阻止了那婆子,对柳赵氏道,“这银子你们也不知道放哪了,进去搜我怕弄乱我的屋子,我去拿出来给你们看看就是了。” 柳赵氏冷哼了声:“现在知道卖乖了。” 景喜正要往院子里走的脚步一顿,闻言回过头来,淡笑: “表嫂,我不是在卖乖。我说了我没偷你家的银子,你是被你男人给骗了。至于银子,等我拿出来你自然就明白了。” 景喜说完,继续往里走,从盛老太身边经过的时候猛的一把被她扯住了胳膊。 盛老太脸色黑的吓人,语气严厉:“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拿什么钱啊,啊?你真拿人钱了?” “没有的事,奶奶。”景喜对盛老太笑了笑:“我没偷人,也没偷钱。我会证明我的清白的。” 盛老太张了张嘴,本来是想说什么的。 可是看着景喜坚定的目光和坦荡的表情,忽然就把那些话咽了下去。 很快,景喜就拿了一个小布包出来。 柳赵氏一见景喜手里的东西,立刻就指使身边婆子过去抢。 景喜手快,一把将小布包背在了身后: “表嫂,我先跟你交个底。我们盛家是奶奶当家,孩子爹往年托人捎回来的钱我们大房都交给公中了,我手上是不可能有什么私房钱的。这一点奶奶和家里人都可以替我作证。” “那你还想狡辩什么呢?你手里现在拿的难道是粪土?难道不是银子?” 景喜皱眉,看来柳赵氏是真不知道盛廷抚恤金的事了。 “表嫂,那我再问你一句。你丢的银子是什么样的?一包散银还是一整块?”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钱是你从我男人手里偷的又不是从我手里过的!” 柳赵氏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再说她根本就不知道丢的到底是哪块银子。 倒是一旁的婆子出言提醒:“我倒是替夫人问了,姑爷说丢的是一整锭银元宝,交代了我只要看到一锭银元宝、那拿回来准没错。” 柳赵氏点了点头,又瞪向景喜:“你都听见了把?有本事你现在就把布包打开给我看看,要真是银元宝,那就是我家的!” “好,我给你们看。” 景喜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了灰色的小布包,将一锭白|花|花的银元宝展示在众人面前。 柳赵氏冷笑一声:“大家都看见了吧,这就是我家的钱。” 众人多多少少都见过银子,但一般见到的都是碎银,再见多点世面还见过不成形状的银块。 可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圆滚滚、元宝样的银锭子。 一个个的都伸长了脖子,翘首望着,嘴里啧啧称叹。 红婶眼红,最先打破这一场面,啐道:“果然是个偷儿,不仅偷人还偷银子,没脸没皮!” 景喜见她出头,干脆就挑她了: “红婶,我正好想请你为我作证呢。我表嫂人不住荷花村,她不知道我孩子爹战死沙场,用命给我们娘俩换了十两银子。 可军营的人来送银子的那天你也在,我表嫂不知道这银子从何而来,但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红婶噎了下,然后梗着脖子道:“是、那天是有人来送银子又怎么样,谁知道你这银子是不是那天的银子呢?” “我已经说过了,大房没多少私房,都交给了公中。” “哟,你们自己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我怎么知道?谁知道你有没有背着公中偷藏私房钱呢。我看你还是把钱还给你表嫂吧,免得拖越久你身上的臭味飘的越远!” “呵呵。”景喜低低的笑了。 红婶剜了她一眼:“笑什么笑,傻了吧你?” “我傻?”景喜把银元宝倒了个儿,露出了锭子底部的‘官’字标记。 “难道你们不知道军营送来的是官银吗?每锭官银上都有官府标记,民间个人根本就不得私自使用官银,那可是大罪。 我想问一下,柳家是从哪里得来的这锭官银呢?如果没有名目,那就是偷的。偷盗官银,可是重罪啊!” 006 初显身手 柳家代代都有读书人,作为柳家的媳妇,柳赵氏也是识得几个字的。 景喜手中那银元宝底部的‘官’字,她恰巧认识。 她仔细一想,家里确实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官银,也从来没有这么整齐的银块。 难道说……景喜说的都是真的,她是真的被自己丈夫骗了? 那个杀千刀的诓她来这里抢钱? 柳赵氏口干舌燥,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红婶见柳赵氏这个样子,瞪了瞪眼,心骂这女的真不中用。 出言就挑衅景喜:“呸,你当你是官老爷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这银子就算是官银又怎么样,造出来难道不就是给人用的吗?哦,花钱还犯法了?” 红婶说这话,景喜还没开口、人群中年过古稀的张大爷就捋着胡须冲红婶直摇头。 然后开始显摆起他年轻时见过的世面:“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五十年前赈灾的时候老头子我就有幸见过官银。 这些银子,都是从国库里出来的,每一锭银子屁|股上都有字样。只能用作军饷、官薪、赈灾这些用途。 地方和个人得到以后,一定要将官银再溶化一次炼出新的银锭或者银块才能用,谁要不熔就用的话那是要砍头的!你就算敢拿出去花人家也不敢收!” “没错,张爷爷说的全对。”景喜说着,看了红婶一眼。 红婶立马把脸别了过去。 而张大爷,他是荷花村里的老寿星、见多识广,大家对他的话都深信不疑。 “看来景喜这次是真被冤枉了。这钱啊,就是她家男人用命换回来的。” “真没想到啊,一锭银子都那么讲究。” “有人想来咱们村子讹人,没想到吧,偷鸡不成蚀把米。呸,丢人现眼!” 柳赵氏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身边的婆子更是直接回啐了对方一口:“你说谁偷鸡呢?你说谁丢人现眼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景喜别想摘这么干净。” 那人本就是看热闹的,并不想卷入这场是非,但被啐了一脸唾沫,自然是要发怒了。 “人家的官银是军营送来的,我们荷花村上上下下都见着了,有本事你倒是说说你家官银是哪里来的啊?你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你家的官银就是偷的,你就要杀头。” “你别仗着人多欺负人,我家姑爷说了,他说……” “别一口一个你家姑爷了,”景喜上前,对柳赵氏说,“表嫂,你家丢了十两银子确实和我没关系,你不如去赌坊走一趟,在那里见到你男人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说什么?赌坊!”柳赵氏忽地捂住了心口,“他不是早就戒赌了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先回去照顾孩子了。”景喜转身,迎面碰上了盛老太审视的目光。 她大大方方的迎上:“奶奶,误会一场,都解决了。” 盛老太嗯了声,又朝身边人摆了摆手:“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两人一前一后正要回院子,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倒地的声音。 然后柳赵氏身边那周婆子就大叫了起来: “哎呀我的老天爷,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快来人啊,谁来救救我家夫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嚎叫什么嚎?”刚才被周婆子啐了口水的妇人没好气,“没脸在这呆了就装死是吧,我看谁也救不了你们。” 周围其他人也跟着起哄:“装的还挺像。” 景喜却皱起了眉头,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盛老太也觉得对方是下不来台故意来这么一出的,就给景喜使了个眼色:“回吧,粥都凉了。” “我还是过去看看吧。”景喜好像听到有人说柳赵氏正在口吐白沫。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临场发挥表演出来的。 景喜拨开人群往前去,果然看见柳赵氏像一个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抽筋,眼白翻着,口吐白沫。 像是羊癫疯的症状。 而那周婆子正手忙脚乱的按着柳赵氏的四肢,想要阻止她的抽搐。 “快住手!”景喜立刻上前,“你太用力了,小心造成骨折脱臼。” “那怎么办?”这个时候周婆子也不顾得谁是谁了,“现在该怎么办?” “赶紧疏散人群,她现在口鼻里都是分泌物,一定要保证空气流通呼吸顺畅。” “哦,好好好。”周婆子忙跪在地上朝周围的人会乱挥舞着手臂,“听见没有,你们都让开,不要围在这里了。” “手帕有没有?或者捡一根树枝来。” “手帕吗?有有有。”周婆子立刻从柳赵氏的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给景喜递了过去。 “来帮个忙。”景喜在周婆子的帮助下,立刻给柳赵氏翻了个身子,微微扯开她的衣领让她侧卧着,以免误吸呕吐物造成窒息。 随后她又撬开了柳赵氏的牙关,将手帕塞进了她的口中,避免她咬断自己的舌头。 做好这一切之后,景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周婆子仍在后怕,喘着粗气问:“这样就行了吗?” “你给她顺顺后背吧。” 景喜皱眉,古代的医疗条件和设备落后,患者不能及时就医,身上也没有备抗癫痫药,除了原地观察以外此刻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羊癫疯病属于神经内科疾病,是短暂的脑细胞放电引起的一系列反应,正常情况下病症一般不会持续很久,有一到两分钟的,也有五到十分钟的。 当然抽搐时间越长,对身体的危害就越大。 好在柳赵氏属于前者,抽搐大约不到两分钟就停止了,而且停止之后她很快就恢复了意识。 “我、我怎么了?我怎么躺在地上?” 景喜伸手扶了她一下:“你慢一点,你刚才羊癫疯犯了。” “什么?你说我疯了?我看你才疯了,我只是头晕了下而已!” “你先别激动,我没说你疯,我说的是病。周婆,你是我表嫂从娘家带的人吧,你记不记得我表嫂小时候也犯过类似的病?” “小时候吗?我想想……哦,我想起来了。是的!那时候夫人还小,也就五六岁的样子,也是像今天这样忽然倒在地上手脚抽搐、口吐白沫,当时把一家子人都吓坏了!” 007 谣言与扫把星 “那就对了,羊癫疯就是这样的,发作没有什么规律,多长的时间的间隔都有。对了,刚才我表嫂的症状你都记住了吗?” “恩恩恩,我记得。” “很好,等回到镇上你就带我表嫂去医馆看大夫吧,这些症状到时候你都详细的讲给大夫听,大夫会对症下药的。” “好好好,谢……”虽然要说出这句话有点难,但周婆子还是张了这个嘴,“谢谢你啊。” 刚才夫人倒地抽搐没有一个人肯过来帮忙,甚至都断定她是在装病、一个个都指指点点的说着难听的话。 到了(liao),只有景喜冲过来帮了忙,既沉着又稳定,让她不由自主的就对她信服了。 周婆子忽然觉得,这个景喜,或许和她表面上看去不一样。 周婆子扶着柳赵氏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小声的跟柳赵氏描述着她发病时的情形。 柳赵氏听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沉默了半晌。 她想了想,忽然回头,对景喜说:“谢谢你。还有,银子的事情,等我回家会和你表哥问清楚的。” “不用谢。你问吧,反正不是我偷的。” 柳赵氏还没走远,大家就纷纷议论了起来。 “原来她是个疯子啊,刚才那样子可真吓人。” “怪不得大清早的就到人家家门口来闹,可不就是个疯子吗?” “他家里人也真是的,疯了就看好啊,竟然还放出来。” 景喜:“……”愚昧无知不可有,必须科普。 “各位,你们误会了,我说的羊癫疯是一种病,不是你们说的那种疯。” “你又不是大夫你就知道了?” “……” 然而不管景喜怎么解释,还是没有一个人听进去,一个个都把今天见到的一幕幕当做是谈资、聊的痛快极了。 景喜没办法,只好作罢。 不过大家有了新的八卦,总比把炮火都对准自己偷人、偷钱那事好。 跟了盛老太回家,盛老太却直接把景喜拉进了厨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会给人看病,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景喜迅速的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刮了下,很快,她就找到了说辞。 “只是一点点皮毛。以前县衙里的仵作伯伯跟我爹关系亲厚,他干仵作之前是当大夫的,自己还写了一本病例案例。 他在县城没亲没故,因病去世后就把所有东西包括医书都留给了我爹。我经常会看,而且他在世的时候也教过我一些急救手法。那个羊癫疯我刚好见有别人犯过。” 景喜这话说的一半真一半假。 真的是那个仵作的存在,以及他留在景家的那些医书。 假的是,原主根本就没有学过医,也不会什么急救手法。 不过原主爹和那个仵作都已经不在人世,可以说是死无对证了。 …… 自那以后,柳赵氏就再也没上过门。 景喜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那个狗表哥。 只不过那天在景家门口发生的事情,却是一传十、十传百,广为流传。 这传闻一共有两个版本。 一个是围绕着官银和柳赵氏上门叫骂、自取其辱犯了疯病的。 一个则是着重于景喜偷人、渐渐的又发展成私奔、当场被抓奸的。 这两个谣言当然是后一个更有噱头、更加精彩,这一传甚至都传到了隔壁镇子去。 谣言传的有多远景喜并不知情,她只知道已经凭借着自己的勤劳和高尚的人格魅力让盛老太对她渐渐改观了。 这天,轮到景喜和盛老太上山打猪草。 二房夫妻两个上山去砍柴。 三房男人盛昌在小私塾教孩子们读书认字。 婆婆李氏带着三房的媳妇高秀秀在家做家务、剥苞谷粒,顺便看着家里的四个孩子。 婆婆李氏对景喜很是冷漠,怎么都捂不热,比盛老太还难搞。 高秀秀更是油盐不进,景喜即便放好了态度她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景喜原本是不放心把盛祥云放在家里的,不过前几次盛祥云都说和弟弟妹妹在家玩的很开心,她也就没多心。 可谁知道等她背着满满一筐猪草回来、甚至还没走进家门的时候,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以及高秀秀的叫骂声。 “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孩子们出事了吧?”景喜赶紧把背上的框子卸了下来,飞快的跑回了盛家小院。 一进门,她就看见高秀秀的一对两岁半的龙凤胎盛宁静和盛致远扑在她的怀里哭。 高秀秀嘴里还正骂着‘丧门星、扫把星’这样的词。 二房三岁的女儿盛小满惴惴不安的站在院子里,显然是吓坏了。 盛祥云则是缩着脖子、含着眼泪跪在高秀秀不远处的泥土地上! 婆婆李氏根本就不在院子里。 看到这一幕,景喜什么也顾不上,火气一下子就先上来了。 她立刻上前去将盛祥云抱了起来,不满的看向高秀秀:“发生了什么事,孩子为什么跪在地上?” “让他跪地上怎么了?不应该吗!”高秀秀一下子吼了起来,吓的一旁呆站着的盛小满捂住了耳朵。 景喜忙把盛小满捞过来抱着:“那你把话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天这么凉、地这么硬你让一个三岁的孩子跪在地上!”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儿子是什么货色你自己不清楚吗?扫把星,丧门星。你看看我家志远的手指,你自己好好看看!” 高秀秀把盛致远的右手扒了出来,指着他小拇指上的一道青紫痕迹吼:“你看见没,我志远的手差点都被夹断了。都是你儿子干的好事。 一年前害得我昌哥夹断了手指不能参加科考,这辈子就只能止步秀才当个教书先生了。 现在好了,害了我男人不说,如今还要来害我儿子,我儿子手要是被夹断了以后就不能读书写字!到时候你们娘俩就高兴了吧!丧门星!” “住口!”盛老太这时候刚好背着猪草进了家门,厉声道,“老三媳妇,你要我说多少遍!” “当初在山里捡柴是老三自己不小心摔跤跌倒、扑到了村里人下的捕兽夹里夹断了手指,这事跟祥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真觉得那么点大的孩子还能把你男人推倒不成?” 008 太偏心了 “奶奶?您还要包庇这扫把星是不是?您难道忘记当初为什么要给他取名叫祥云了吗? 就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乌云罩顶,本来好好的天他一出世天就黑了。他不是扫把星谁是? 他爹前脚回来抱着他睡了一晚上,后脚回去就死在战场上了,他不是丧门星谁是?您自己看看致远这手,都青成什么样了!” 盛老太大步走了过,托起盛致远的仔细看了看。 看完之后,她脸一沉:“老三媳妇,你疼孩子的心我能理解,但你也不能这样大题小做!致远的手是青了,但也没伤到骨头,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再说祥云是你亲侄子,跪也跪了,可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孩子才三岁啊,他才刚没了爹,你就这么说他?” “奶奶,您这么说也太偏心了吧!没了爹就可以伤害我儿子了吗?” “三弟妹!”景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从来没有主动探究过孩子名字的含义,却不知道原来竟然还有这个说法。 “事情一码归一码,祥云要是不小心伤了致远那该他赔礼道歉,但你不能体罚!更不能对一个孩子说那样的话! 再说了,事情的经过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到现在还不清楚。” “你什么意思啊景喜?”高秀秀拔高嗓音,“哦你的意思是我诬陷你儿子了?” 景喜瞥了她一眼:“我可没这么说。” 景喜弯腰将双眼含泪的盛祥云放在了地上,半蹲着身子与他平齐,柔声道: “祥云乖,告诉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害怕,有娘在这里,娘会替你做主的。” 小小的孩子在听到娘亲温柔的声音后,终于忍不住将眼眶中满含的泪水释放了出来。 但他仍然不敢哭出声,只是紧紧的抿着嘴唇,抿的他的唇色都发了白。 景喜见孩子这般委屈,心里更加确定他是被冤枉了的。 她抬手去给盛祥云抹眼泪,心疼哄道。 “祥云不哭,娘给你撑腰,你尽管把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就是了。” 小小的孩子点了点头,含泪看着景喜:“致远弟弟的手不是我夹的,是宁静妹妹关门的时候夹到的。 娘,我已经给三婶说过了,但是三婶不信。宁静妹妹也说是我夹的,可明明不是我,是她。” 孩子说完,嘴唇又不可抑制的抖动了起来。 他明明没有夹弟弟的手,却要被三婶打屁股,还要罚跪。 娘不在身边,他连哭都不敢哭。现在娘要回来了,他又怕娘不信他,更不敢哭了。 景喜看他这样子就心疼,但还是再次确认了一遍。 “祥云,好孩子是不可以撒谎的,你要是撒谎的话娘就不高兴了。娘再问你一遍,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呜呜,真的不是我。” “好,娘知道了。”景喜摸了摸盛祥云的头。 起身态度强硬的对高秀秀说:“三弟妹,你也听见孩子的话了。小孩子们在一起玩难免会有一些磕磕碰碰,我们做大人的好好教就是了。 但我的孩子我来教!他要是真犯错了你就告诉我,我自己会罚他。我请你以后不要随便让他下跪,也不要随意往他头上扣些不好的帽子!” 其实孩子之间玩耍磕碰在所难免,但一般不会闹得这么难堪。 景喜今天态度之所以这么强硬,一是因为生气,二是她想让盛祥云知道。 他的娘亲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娘亲是疼他爱他可以给他当靠山的。 是可以在他难过害怕时,将他搂进怀抱里安慰的人。 他才三岁,她不想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 而此刻的盛祥云,小小的他看着自己的娘亲,破涕为笑。 有娘亲护着他,他感觉好温暖,感觉什么都不怕了。 他忍不住,一把抱住了景喜的腿。 高秀秀见到这一幕,气的心肝胆颤。 “好啊你们娘俩,好你个景喜。你儿子说的话全对,我儿子女儿说的话就是放屁是吗?” “那当时你在干什么?你看到的是怎样的情形?” “我、我就是看见是你儿子夹了我儿子的手!你儿子刚才是在撒谎,说的话不能信。”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撒谎?” “呵,我用得着撒谎吗?我会欺负一个小孩?要不然你也听听我儿子女儿是怎么说的吧。” 高秀秀把女儿盛宁静给推了出来。 盛宁静也不敢看景喜,因为年纪小,话都说不太利索。 “是祥云哥哥,祥云哥哥,不是我。”她刚说完,眼睛就湿了,回头眼巴巴的看着高秀秀,“娘,可以了吗?” “过来!”高秀秀伸手拽过了孩子,又笑看景喜,“怎么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刚才不是说会自己教训孩子吗,那你倒是训啊。” 盛祥云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景喜的衣服:“娘,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好孩子,娘相信你。” 景喜瞪了眼高秀秀,这是她大房和三房的事情,她本来是不想把二房扯进来的。 但现在没办法了,她只好问一旁的盛小满。 “小满,你可不可以回答大伯娘几个问题?” 盛小满以前不太敢接近这个大伯娘,因为这个大伯娘很凶。 可是最近几天她对自己很好,有时候还会帮自己扎很漂亮的小辫子。 所以盛小满也愿意跟这个大伯娘亲近了。 她点了点头,主动说:“我看见了,是妹妹关门的时候夹住了弟弟的手,不是祥云哥哥。” “你放屁!你个小屁孩在这瞎说什么颠倒黑白的。” 高秀秀立马朝盛小满开火,吓的盛小满立刻躲到了景喜身后。 “你干什么!”盛老太终于看够了,厉声道,“老三媳妇,当时除了这几个孩子就你一个人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心里门儿清。 致远手是伤了,但祥云你也罚了,这事你还想怎么样?要把小满也吓哭吗?都给我歇住! 还有!以后别再叫我听到你说家里谁是丧门星那种话!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景喜已经看出来了,盛老太是刀子嘴豆腐心,为人处事也算是公平。 既然她老人家这么说了,她也就顺台阶下,一手拉了一个孩子,转身就走,直接把高秀秀当空气。 高秀秀气的倒抽气。 偏心!偏心!简直是太偏心了!! 009 祥云与外地人 李氏在隔壁找红婶描鞋样子,刚才听到院里孩子哭其实是回来看了一眼的。 但见高秀秀已经罚上盛祥云了,她就没作声,拿着针线又去了隔壁。 这会儿见盛老太回来发火了,她赶紧也回来了。 盛老太没给她脸,当着众人面就把李氏给骂了一顿,说她这个长辈不管事儿。 李氏惧怕婆婆,一句嘴也不敢还,只能狠狠瞪了盛祥云一眼。 李氏是盛廷的继母,是盛父的第二任妻子,是盛老太娘家的侄女。 当年盛父的第一任妻子在生盛廷的时候难产死了,没多久盛父就在盛老太的安排下娶了这李氏进门。 李氏嫁过来以后又生了一女两男,女儿五年前就出嫁了,两个儿子盛荣和盛昌分别娶了陈桃花和高秀秀。 高秀秀会讨好她,小儿子盛昌也是她的心头肉,李氏最喜欢三房一家。 当年盛昌十八岁考中秀才,是整个荷花村的风云人物,李氏就指着他考状元做大官,将来给她挣个诰命官夫人当当。 从前盛父还在的时候,李氏对盛廷一家表面上还做做样子,后来盛父没了,原来的景喜又是个目中无人的,再加上后来盛昌断了手指不能参加科考…… 李氏就把事情全都怨在了盛祥云头上,暗地里没少喊他扫把星、丧门星。 高秀秀也是跟她学的。 现在李氏又因为盛祥云被骂,心里更厌恶大房母子两个了。 中午饭是李氏做的,吃饭前她就偷偷蒸了鸡蛋羹给高秀秀的一对龙凤胎开小灶,说他们受了惊吓需要吃点好的压压惊。 就连二房的盛小满也有份,可却独独没给盛祥云。 这事景喜没亲眼看见,是盛祥云没吃到鸡蛋、委屈巴巴的偷偷告诉她的。 景喜不能因为一口鸡蛋就去找婆婆闹。 “不要紧祥云,蛋会有的,下午娘就给你弄去。” 吃过午饭,景喜主动要去山上耙松毛(松针)。 古代烧的都是柴火灶,生火前需要易燃物做火引子,比如晒干的稻草、黄豆秸秆、干松毛、干茅草等。 不过这次上山,景喜把盛祥云也给带上了。 因为她知道,把孩子留在家里只会叫李氏和高秀秀欺负了去。 …… 上山的人很多。 因为这个时节,田地里庄稼都已经收过了,地里没有农活可干,大家都在山上转悠,砍柴耙草准备过冬。 这上山的人一多,松毛就少了。 山脚那一块更是早早就被耙了个干净,景喜只好带着盛祥云往山里面走。 但她也不敢走太深,只顺着已经开出的路走。 盛祥云知道娘亲是上山耙松毛的,特别暖心,见到枯叶就往景喜的筐子里捧。 景喜看他迈着小短腿的样子,憨憨的、萌萌的,实在是喜欢的不得了。 便上前去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咱们先不急着干活儿,走,娘带你去掏鸟窝去。” “掏鸟窝?”盛祥云黑漆漆的大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太好了,我娘带我去掏鸟窝咯!我有小鸟玩了。” “不是抓小鸟哦,”景喜笑着在盛祥云的小鼻子上刮了刮,“是掏鸟蛋。祥云中午不是没吃到鸡蛋吗?等掏到了鸟蛋你这个小馋虫就有蛋吃了!” “那太好了!”盛祥云兴奋的手舞足蹈,也学景喜的样子,仰头在树上找了起来。 然而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景喜找遍了附近的林子,竟然连跟鸟毛都没看见! 她有些失望,但是没有办法,她还要干活儿,不能一直找下去。 耙松毛的时候,景喜就让盛祥云在她眼皮子底下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盛祥云很听她的话,乖乖的去了。 可他才刚找到个地方坐下,就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景喜忙把手上钉耙扔了跑过去:“怎么了!” 她一边说一边检查盛祥云的小屁|股,就怕是被蛇或者其他什么毒物给咬了。 然而低头一看,竟然见盛祥云沾了一屁|股的蛋黄。 他竟然坐碎了两个鹌鹑蛋。 “天呐祥云,你走运了!” 景喜脸上的表情从惊吓变成惊喜:“我找了半天没找到鸟蛋,你这一屁|股就坐了一窝。还好只坐碎了两个,我的小乖乖,你可真会挑地方!” 盛祥云只知道自己的小屁|股黏糊糊的,仍然处在懵逼惊吓的状态中。 但见娘亲对他笑,还说他走运,他也跟着一起笑了。 景喜看了下,除去坐碎的两个,那窝里还有五个鹌鹑蛋。 “祥云真棒!”景喜拿干草把盛祥云的小屁|股给收拾干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一会儿娘就带你去溪边把这鹌鹑蛋给烤了。” “太好了,有蛋吃了!” “就是,谁还敢说我们祥云是扫把星,我们祥云明明就是幸运星,是一朵名副其实的祥云!” “对,我是祥云!不是扫把星。” 装满一筐松毛后,景喜就牵着盛祥云来到了小溪边。 她在地上挖了个小坑,把五个鹌鹑蛋给埋了进去,然后在附近捡了些干树枝烧了一小堆火。 她一边添树枝一边给孩子科普:“小孩子不能随便玩火知道吗?更加不能随便在山里点火。如果一定要点的话,那也要找个离水近的地方,这样万一失火了也好灭火,知道不?” 盛祥云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点头如捣蒜。 他觉得娘亲现在变的好好,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然而就在火堆快烧完的时候,不远处的林子里忽然发出了一阵响动,并且动静还不小。 景喜怕是野猪之类的猛兽,忙抄起了钉耙,并把盛祥云护在身后。 正当她全身警惕的时候,林子里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是两个男人,而且还是外地人,讲着她听不懂的方言。 “你是说老大特意从隔壁镇子跑到这犄角疙瘩来、就是为了教训个女人?” “是啊,在隔壁镇子的时候你没听说吗?老大那个战死了的兄弟,好像叫盛廷吧。他女人偷人、跟野汉子跑了! 我们老大那么讲义气他能忍?抓回来直接当着盛家人的面沉塘,正好给他兄弟陪葬!” 以上,就是那两个外乡男人的对话。 景喜虽然听见了,但却没听懂。 她不知道,就因为之前那个谣言,她连小命都被人给惦记上了…… 010 手术与手帕 因为听不懂那两个外乡男人在说什么,所以景喜也就没再把注意力放在他们的对话上。 过了没一会儿,那两个男人便拨开了杂草走了出来,在下游的溪边洗脸喝水。 因为灌木丛和地理位置的原因,从景喜那个位置能看到那两个男人,但那两个男人却看不到景喜。 那两人着装统一,脚上穿着靴子,腰上还别着匕首,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村民。 在山里,两个外地男人,身上还带着兵器……景喜一刻也不想多呆。 她让盛祥云别说话,又麻利的灭了火,把土里烤熟了的五个鹌鹑蛋给挖了出来,这就要走。 刚背上篓子,景喜就听见那两男人忽然大喝了一声。 “谁!”虽然是方言,但是‘谁’字却不难辨认。 盛祥云吓的不轻,一下子扑进了景喜的怀里,景喜只好停下了脚步。 她正要开口解释说自己是山下的村民,忽然就听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男人说的是这一片的官话,她能听懂。 “是老子!大惊小怪的!叫你们两个来找点水竟然一去不回了!” 这声如洪钟的嗓音一落,先前那两个小个子男人的方言便又响了起来:“#¥%……&*” “说人话!” 他们这才换了带口音的官话:“老大你冤枉我们了,我们两个只是迷路了而已,这才刚刚找到水。” “屁大点林子还迷路,要你们有何用!” “是是是,我们不中用,连老大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不不不,是连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景喜抽了抽嘴角,这马屁拍的,她还是赶紧走吧。 那三个男人嗓门大,又一直吵吵嚷嚷的,好像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她和孩子。 一大一小走出没多远,景喜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嗡嗡声,回头一看,竟然是两只半截手指长的大马蜂贴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 这种大马蜂毒性很强,甚至是致命的。 景喜立刻抱住了盛祥云的脑袋,把他塞到了自己怀里。 盛祥云仰起头,不解:“娘,你干什么呀?” “有大马蜂,等它们飞走了我们再走。” 盛祥云哦了一声,快活的抱紧了景喜。娘现在动不动就抱他,真好呀。 景喜却皱紧了眉头,因为她又看见一只大马蜂朝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怎么回事? 难道是那几个男人捅了马蜂窝吗? 景喜心里才刚冒出这么个想法,溪边就传来先前那两个小个子男人的嚎叫声。 “快跑快跑,那边啊!” “喂喂喂,别张嘴,小心飞嘴里。” “糟了!我|日!马蜂飞老大嘴里了。回来啊你,老大被马蜂蜇了你赶紧回来!” “咳咳咳……咳咳咳……” 溪边一阵杂乱。 盛祥云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娘,他们怎么了?” 景喜眉头皱的更紧了,不管被马蜂蜇到哪儿都很危险,更何况是飞进嘴里,如果引起喉气管阻塞,立刻就会死人的。 她不能见死不救!她不能违背穿上那身白大褂时宣读过的誓言! “祥云,你在这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也不要出来,除非我来喊你知道吗?” 景喜立刻将筐里的松毛全都倒了出来,她让盛祥云蹲在地上,然后用大筐罩住了他。 “躲好了别出来,娘怕你被马蜂蜇到,知道了吗?” “知道了娘。” 景喜迅速从怀里掏出手帕系在头上掩盖了口鼻,转身就朝溪边跑去。 等她过去的时候,地上已经死了好几只大马蜂,马蜂窝也被那几个男人扔进了灌木丛里。 先前那两个小个子男人没事,但是地上却躺着一个手长脚长的大胡子,胡子长到下巴,看不到人脸。 两个小个子男人正手忙脚乱的在大胡子的嘴里抠,谁也没有注意到景喜的到来。 而景喜在看见其中一个男人从大胡子的嘴里掏出一只半指长、两指宽的大马蜂时,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 那个小个子男人也瞬间白了脸。 另外一个小个子男人绝望的瘫坐在地上:“老大没气了、他不能吸气了……完了完了……” 景喜深吸了口气:“让开,他还有的救。” 小个子男人诧异的看着这个忽然出现、并且还蒙着脸的女人。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景喜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现在没时间解释了。我是大夫,我知道怎么救他,接下来一切听我指挥明白吗!” “……明白……”小个子男人有点懵,但是却被眼前这个女人的气势摄住了。 “你赶紧找个东西垫在他肩膀下面,我要他头往后仰。然后你固定住他的头,要正中位,抱紧了千万不要让他乱动。 还有你!赶紧给我准备锋利的匕首和烈酒!另外我需要一根空心的杆子,你立刻在河边找一找,还有干净的布!要快!” “哦哦哦!” “好好好!” 两个小个子男人见景喜很有经验的样子,以为她真的是大夫,立刻照办了起来。 加上他们又是随身携带武器和酒囊的,这些东西很快就准备好了。 他们递过来的是大胡子身上的小刀,刀一出鞘就寒光四射,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方便做手术。 “酒!倒上去。”景喜已经刮了大胡子的胡子,找准了他气管的位置,现在就等着给刀消毒了。 这种气管切开术她以前常做,很有经验。 她下手快准狠,很快就顺利切开了气管,插入消过毒、粗细合适的空心芦苇杆,并俯身吸净了分泌物。 她弯腰的时候,那大胡子刚好睁开了眼,嘴唇微微张合。 “别说话!” 然而那大胡子并不安分,他口不能言,但手还能动,竟然趁景喜在给他固定插管的时候扯掉了她覆在脸上的手帕。 帕子滑落,景喜洁白无瑕的脸露了出来,大胡子看着她,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干净。 景喜微微皱眉,不过也只是一瞬的事。 她很快就投入到包扎的工作中去,将插管固定住以后,整个手术便彻底完成。 而那大胡子也能呼吸了。 景喜松了口气,又吩咐两个小个子男人: “你们赶紧下山找个好大夫,抬他的时候尽量平稳些,这根管子每天都要更换,回去你们让大夫仔细观察,如果脱离危险七天左右就可以拔管了!” 景喜连沾了血的手也没洗,匆匆就走了。 躺在地上的大胡子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微阖的眼里模糊全是她的背影。 011 山鸡与丢东西 景喜估计那大胡子暂时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便拉着盛祥云匆匆离去。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边境不远,前线还时常有战争发生,她实在是不能确定那三个男人的身份。 替他做了紧急处理,景喜已经无愧于心了。 为了保命也为了孩子安全,她必须尽快离开,尽量不与那三人有过多的牵扯。 这匆忙一走,松毛也只来得及捡回一点点。 想到这里……景喜头疼。 这一片已经被村里人搜刮过了,她再想耙的话就得去山的更里面。 最主要是,现在天色又不早了,她还带着孩子…… 盛祥云没有这样的烦恼,他只知道鹌鹑蛋真的好好吃。 虽然娘已经说过她不吃了,但有好吃的他还是想和娘一起: “娘,好香啊,你吃一个吧。” “娘不喜欢吃,你吃吧。”一共才五个,景喜想全都留给孩子。 盛祥云却不肯:“娘也吃,蛋是好东西呢,娘要不吃祥云也不吃。” 景喜没有办法,只好吃了半个,同时心里也更喜欢这个孩子了。 下山的时候景喜特意走了弯路、耙了些松毛,可是却连筐子的一半都没有装到,她叹了一口气。 盛祥云见了,也跟着瘪了嘴:“娘不开心。” 景喜闻言看这小孩,竟然觉得他瘪嘴要哭的样子还挺可爱,忽地笑了: “小大人一样,我没有不开心,就是跑来跑去有点累了。” “那祥云给娘摘好看的花花,娘看了就不累了。”盛祥云说着,挣开了景喜的手,屁颠屁颠的跑到旁边的林子里去采野菊花。 景喜笑着跟了上去,刚追上,就见盛祥云指着一棵树回头喊:“娘,这里有鸡。” “鸡?” 景喜三两步走了过去,竟然真的在那棵树后面看到一只山鸡。 那山鸡之前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反正现在一只脚断了拖在地上,景喜伸手去抓它的时候它挣扎着想跑、却连站也站不起来。 “不是吧祥云,你这运气……”简直就是活锦鲤啊。 难怪以后能成为全国首富,如果真有锦鲤运的话,做什么生意都不会亏吧。 不过这些原书里都没提到,即便是‘盛祥云是大宣国首富’这样的话也是一笔带过,毕竟他只是配角的儿子,没什么戏份。 不过景喜想想就觉得刺激,她这是触发了隐藏剧情呢,而且还是个大惊喜。 “祥云真棒!今晚我们可以吃鸡了!” 景喜把山鸡放进了筐里,面上又盖上了枯叶和松毛,这才心情愉悦的下了山。 等他们娘俩回到荷花村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好多人家屋顶的烟囱都开始冒烟了。 不过今天的村子似乎格外热闹,大家都在讨论着某件事。 景喜一路走来,也听了个大概。 说是山上下来两个凶神恶煞还带着刀的外地男人,急着买车带人去看大夫。先是打听了一个什么女大夫,村里人说没有之后,又开始打听一个女人。 听到这里,景喜眉头一皱,之前她手术进行到最后的时候,包在脸上的帕子被那个大胡子给抓了下来,那两个小个子男人也看到了自己的脸。 村里人说他们凶神恶煞的,也不知道打听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村里人还说他们买的是红婶家的驴车,而红婶是盛家的邻居。 也不知道那几个男人是不是已经打听到了自己的身份、会不会给整个盛家带来麻烦。 景喜加快了脚步,匆匆赶回盛家。 还没进院门的时候,景喜就看见婆婆李氏站在门口和隔壁红婶聊天,红婶喜笑颜开一副天上掉了馅儿饼的样子。 可令景喜吃惊的是,婆婆李氏一见到她就转身进了院子,甚至还把门给栓上了。 景喜皱眉,牵着盛祥云往前走。 红婶特意靠在墙边等她过来,啐了口:“呸,贼婆娘,丧门星!” 景喜觉得莫名其妙,而且她听了这话很不爽,刚好她手里还握着钉耙。 她直接把钉耙举了起来:“你再说一遍试试!我告诉你,我反正连男人也没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你别惹毛了我!” 红婶本来就有些怕原主,现在见景喜放狠话,有些退缩。 鼓起勇气梗着脖子又骂了一句之后,一溜烟就跑回了自己家。 景喜见人走了,这便去拍自家院门。 可拍了半天都没人应,好不容易听到二弟妹陈桃花应了一声,婆婆李氏的声音却马上响了起来。 “你敢去给她开门!就让她在外面呆着,让她长长记性!” “娘,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你还有脸问吗,谁知道你在山里干了什么勾当?”李氏走到院门口,挨着门冷笑。 “山上忽然下来三个外地男人,进了村就打听一个女人,白皮肤大眼睛红嘴唇,还说他们丢了东西。要不是我反应快说村里没这号人,我们盛家就要被你害惨了。 今天上山白皮肤大眼睛的妇人除了你就没别人了。我是真不知道你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怎么总想着祸害人呢?你到底拿了人家什么东西,趁早给我丢远些别带回盛家。” 丢了东西? 可她没拿他们东西啊,反倒是她自己,丢了一方手帕。 但无论如何,今天在山里救了那大胡子的事她是不打算对任何人说起的。 就连盛祥云,回来的路上她都已经再三叮嘱过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外传。 景喜道:“娘,我今天在山里压根就没有见到什么外地人,他们打听谁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氏却不听她解释:“扫把星,娘俩都是扫把星!” “娘!”景喜听李氏越走越远,忙道,“奶奶在吗?你让我和奶奶说几句。” 提到盛老太,李氏是满腔怨气。 盛老太一方面是她的姑母,一方面又是她的婆婆,自从嫁进来,她就一直被她压制着,哪怕她现在已经当了三个儿媳妇的婆婆,也都没能翻身。 此刻她冷笑了声:“老太太这会儿不在家,你就好好的在门外反思着吧。” 景喜呵呵,难怪直接把她关门外了,原来是当家的不在。 不过没一会儿,陈小满就悄悄过来了,扒在门缝里细声细气的说:“大伯娘,我娘让我跟你说,太奶奶去村正家了。” 012 真是棘手啊 “娘,怎么办啊,奶奶不让我们回家了,我们晚上睡哪里啊。” 盛祥云抿着唇,又伤心又难过。 “不要紧,”景喜捏了捏盛祥云的小下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不是一直想去荡秋千吗,娘带你去。” “真的吗娘?我真的可以去荡秋千吗?”盛祥云兴奋的拍起了手。 他想去村正家门口的大树荡秋千很久了,可是他太小了大孩子都不愿意带他玩,以前娘也从来不肯满足他的愿望。 现在可以去,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村正家坐落在村子中部,他家门口特别热闹,因为这里有个秋千,孩子们总喜欢成群结队的来这里玩耍。 不过现在因为时间不早的缘故,村头村尾的孩子都回家准备吃饭了,剩下在这里玩的孩子并不多。 再加上今天盛祥云有景喜带着,一会儿的功夫就轮着荡了两次秋千,他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又玩了两次,盛老太就从村正家里出来了。 是盛老太先看见景喜和盛祥云的:“你们怎么在这里?” 景喜把盛祥云从秋千上抱了下来:“我带孩子过来玩玩,他想荡秋千很久了。” 盛老太直接给了景喜个白眼:“你才知道吗?以前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景喜抿了抿唇,没说话,毕竟老太太教训的对。 盛老太见景喜乖乖的没顶嘴,心里对她还算满意。 弯腰抱起盛祥云,盛老太笑容和蔼的问:“祥云啊,今天去山里好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陌生人啊?” “好玩,没有遇到陌生人。” 盛祥云这样回答以后,景喜稍稍松了口气。 都说小孩子不会撒谎,景喜就怕盛祥云一不小心说出她在山上救了那个大胡子的事情。 “那就好!”盛老太转而又对景喜说,“你们没回来的时候山上下来三个外地人,其中一个人身上还有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你们娘俩没事就好。” “谢谢奶奶关心,我们没遇到。”景喜又松了一口气,看来老太太并没有像婆婆李氏那样想。 盛老太没再多和景喜说话,而是专心的逗弄盛祥云。 盛祥云开心的和太奶奶讲述着在山上捡到鹌鹑蛋的经历,然后又拿出了珍藏的最后一颗。 “这个给太奶奶吃,是留给太奶奶的。” 盛老太眼里一喜,乐了:“哟,祥云知道心疼太奶奶了呢,还有吗,有没有给弟弟妹妹们留啊?” “没有了,祥云肚肚饿,都吃了,只留一个给太奶奶。” 盛老太一听,心里更高兴了。 其实这是景喜教盛祥云的。 在盛家,李氏显然不喜欢盛祥云这个孙子,她是孩子奶奶都不喜欢,就更别指望两个叔叔婶婶了。 景喜她毕竟不属于这里,将来也说不准会到什么地方。 所以她希望这孩子能多讨得盛老太这个一家之主的喜欢,这样以后就算她离开,这孩子在这个家里也能有个依靠。 现在见盛老太跟这孩子亲,景喜也就放心了。 …… 盛老太背着盛祥云回家,竟然发现院门给拴住了。 她砰砰砰把门拍的直颤:“大白天的锁什么门,一个个躲家里干什么呢?” 李氏赶紧跑来开门,恭恭敬敬的把盛老太给迎了进去,全然没了待景喜时那股戾气。 但见景喜跟着一起回来,老太太背上还背着盛祥云,李氏狠狠的咬了咬牙。 景喜也没主动告状她被关在门外的事情,放好了钉耙就去卸背上的筐。 高秀秀正在走廊下剥苞谷粒,她见了景喜的筐子,顿时不乐意了: “大嫂?!偷懒也不是你这样偷的吧!隔壁媳妇子比你出门晚都挑了满满一担松毛回来,你出去一下午就耙了这么点?你好意思吗?” 景喜压根没看她:“哦,路上祥云捡到只山鸡,装了鸡就没塞松毛了。” 她说着,把山鸡从筐里拎了出来。 高秀秀目瞪口呆……竟然还真有只山鸡,还以为她拿撵山鸡当借口呢。 山鸡跑的快,可不好撵。 厨房烧火的陈桃花听到动静出来看,几个孩子也都围了过来,盛荣和盛昌也过来了。 “好肥的一只鸡,起码得有三斤吧。”陈桃花说着,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盛小满指着山鸡尾巴上的毛说:“娘,这个鸡毛真好看,我可以摸一下吗?” 盛荣把山鸡提起来掂了掂:“三斤没跑了,大嫂你说这是祥云捡来的?” “是啊,祥云这孩子运气好。”盛老太直接抢了话头,说话间目光扫过李氏和高秀秀。 “看谁以后再敢乱提扫把星这三个字!我们祥云不仅捡到了山鸡,还一屁|股坐到一窝鹌鹑蛋上呢。” “是吗?祥云真是走运。”盛昌说。可才说完,衣袖就被高秀秀扯了下。 高秀秀语气酸的不行:“一窝啊,那得有不少吧。蛋呢?大嫂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看看我们这一大家子能不能一人摊一个?” “没几个,我让祥云吃了,中午就他没吃到蛋。”景喜有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 “中午家里也没吃蛋啊。”盛昌脱口而出,然而立刻就被李氏撞了下胳膊。 盛昌这才觉得不对劲,再看高秀秀的脸色,一下子就明白了。 怕是中午娘给自己的一对龙凤胎开了小灶,他脸上有些燥,转身就回了房。 盛老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 好东西给孩子吃她没意见,但一碗水斜的太厉害就不行。 “那是人家祥云自己捡的蛋,他吃就吃了,你当婶子的还要和一个三岁小孩抢吗?有本事祥云捡回来的鸡今晚你别伸筷子。” 盛老太下巴朝盛荣一点:“老二去把鸡给杀了,今晚就炖。” “啊太好了太好了,晚上有肉吃。”几个孩子一听晚上可以吃鸡,一个个的都拍着手围着那盛荣转悠。 景喜见前院没自己的事了,就把筐子提到了后院堆柴的棚子,她一股脑的把筐里的松毛往地上倒。 却见松毛堆里寒光一闪。 定睛一看,竟然是今天下午她给大胡子做手术的那把刀! 可是这刀怎么会在自己筐里呢? 难道说他们几人下山后打听自己就是为了这把刀? 景喜扶额……棘手啊真棘手。 老天保佑这刀千万别是什么狗血敌国首领的信物之类的……她承受不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身后忽然站了一个人! 013 小刀与采药 虽然背后那人的存在感很强。 但景喜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现,若无其事的一脚踩在了刀子上,伸手去整理棚子里的松树枝。 直到盛老太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才回过头。 “奶奶怎么过来了?” “来抱点柴禾。对了,今天那几个外地人下山后在打听一个女人,说长的又白又漂亮,还救了他们,是你吗?” “不是啊,我没和那些人打照面。倒是想掏鸟蛋、在林子里耽搁了好一阵子,没想到最后叫祥云一屁|股坐上了。” 盛老太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抱了柴就走了。 等她彻底离开后院了,景喜这才把刀捡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 当时做完手术后她下意识的收起了‘手术刀’,然后就匆忙跑回去找孩子,最后在捡松毛的时候又一股脑的把刀扔进了筐子里。 而她当时只拿了刀,没拿刀鞘。 现在抬脚一看,鞋底子竟然都给划破了。 这刀太锋利,也太危险,不能留在身边! 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还给那个大胡子。 依他现在的伤势,肯定是行动不便,目前应该只能住在镇上医馆静养。 于是景喜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了刀,打算明天去镇上。 …… 回前院的时候,景喜从三房窗户底下经过。 她无意偷听,但高秀秀和盛昌说话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高秀秀哭哭啼啼的:“你听到没?说今晚上一大家子都有鸡吃、就是不给我吃! 那我们家孩子有鸡蛋吃还不是因为上午夹了手受了惊吓吗?奶奶实在是太偏心了! 大房男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不在家,现在好了,一命呜呼了,以后再也不能捎钱回来了。 二房两口子更没出息了,就靠刨地。这个家里也就只有你赚的钱多点,可赚的钱还要交公养这一大家子。 结果我孩子吃口鸡蛋还要被戳脊梁骨,这日子没法儿过了,趁早分家各过各的!” “你小声点儿行不行,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五岁开始读书,十五岁就下场考试一直考到十八岁。 这些年来读书花的哪一文钱不是公中出的。大哥二哥供我读书这么多年也没说什么,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要分家了? 你要不想好好过日子的话,你别拉上我。” 盛昌说完,摔门而出。 景喜赶紧加快了步伐,走到前院去收衣服。 前世她看过很多种田文,主角们为了摆脱极品亲戚,一般都会选择早早分家。 可她的情况不同,她不一定会一直呆在这个家,也不一定会一直和盛祥云生活在一起。 她可以不依赖盛家,但盛祥云不可以。 如果三房真的提出分家,二房也有这个意思的话,她说什么也要把老太太给争取过来。 因为这个家里,只有盛老太是真心疼爱盛祥云的。 如果她以后真的去策马奔腾、游历山川甚至找到真爱了,好歹也有个人能照顾盛祥云。 当然这一切都要熬到盛廷回来以后才能继续盘算。 所以现在和老太太搞好关系才是重中之重。 另外就是钱,她需要赚钱。 盛家是军户,登记在册的田地里的粮食每年要上交一部分做军粮,剩下的才是自留的。 当然盛家自己也开了荒。自己开的地,种的东西归自家所有。 但是除了地以外的收入,是谁创造的,谁也可以私留。 比如盛昌教书,他的束脩也不是全部交给公中的。 再比如李氏、陈桃花和高秀秀的一些绣品,卖了钱也是可以自己留着的。 而原主…… 唉,景喜叹了口气。 她好像对赚钱贴补家用一点也不感兴趣,一边指着盛廷从军营里捎回来的钱,一边在盛家浑水摸鱼。 她才是这个家里的蛀虫,是这个家占别人便宜的人,是别人迫不及待分家想要摆脱的‘极品’ …… 当晚,景喜以身体不适要去镇上看大夫为由,把盛祥云交给了盛老太照顾。 第二天天还没亮,景喜就起来了。 今天去镇上,她目标明确。 一是找到那个大胡子,悄悄的把刀还给他,将一切不确定的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二是打听一下哪里有收药草的、或者其他适合她的生财之道。 平口镇总共才有两家药铺,没一会儿她就打听到了大胡子的去处。 只可惜那药铺的大夫却说! 大胡子一行人在他那里买了药当天就走了。 “走了?”景喜皱眉,“昨天我看那人的伤势好像很严重,他还能走?” 大夫摇头:“不走也不行,他那伤口不知道是谁处理的,看着就邪门,我可治不了,随他们去县城还是府城都能找到更好的大夫。 再说他们是齐军的人,真要在我这里给治死了我这药铺怕也开不下去了。” “齐军?” 这本书的男主就是齐王世子,所辖军队就是齐军,盛廷也是齐军的一员,原来那几个人外地人也是齐军的人?! “那齐军的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呢?”景喜问。 “还能干什么,我们这一片都是军田,肯定是来收粮的。不过你一个妇道人家,打听这些干什么?” “哦,我丈夫就在齐军里,但他好久都没回家了,我一直想找人打听但是都没有门路。” “原来是这样,不过那几个人全都走了,一个也没留下,你想找他们打听应该是不可能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话虽如此,但景喜还是松了一口气。 首先他们是齐军的人,不是敌人。 其次他们全走光了,那说明这把小刀并非万分重要,想必也不会给她招来横祸。 景喜心里大石这才落了下来。 之后她又向大夫打听了一番,大致了解到了药铺常收的药材和价格,这才回了家。 …… 靠山吃山。 秋收以后如果不出去做些小工的话,就只能泡在山里,反正钱是不会从家里长出来的。 景喜打算趁着砍柴的时候采采药,她总要为自己累积些财富才行。 她照例是要带着盛祥云的,家里其他几个小孩见盛祥云上回进一趟山就捡到了鹌鹑蛋和山鸡、也吵着要去。 最后盛老太拍板,就在山脚下砍些枯树枝,不往山里头走。 高秀秀不乐意上山,也不愿自己孩子跟着去,给俩孩子各打了一顿他们就消停了。 “去什么去,山里有狼,把你们叼走了你们就高兴了!” 高秀秀望着景喜他们离去的背影,心想要真来个狼把他们娘俩叼走就好了,一天天的在家白吃不挣钱…… 014 灵芝与传言 “娘,三婶说的是真的吗?山里真的有狼?” “是啊,不过狼一般在深山里,我们不进深山就不会碰到了。” “那我和小满妹妹会被狼叼走吗?” “怎么会呢?太奶奶、娘还有二叔二婶都在呢,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那太好了,我可以带妹妹去林子里面玩吗?我想再捡一点鸟蛋。”盛祥云牵着盛小满的手,眼里满是兴奋雀跃的神色。 盛老太见状笑了:“哪儿有那么多鸟蛋给你们捡,你们玩归玩,但是不能跑太远知道吗?一喊你们就得答应。” “知道了太奶奶!”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答应了。 虽说是在山脚,视野开阔,但景喜还是不放心,提着篮子便跟了上去。 这时节山里的酸枣和毛栗子都成熟了,很多人都上山来采。 不过景喜的目标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中草药。 围着两个孩子转的时候,还真叫她找到了一株中草药——天麻。 天麻属于根茎类药材,它没有绿叶,只有呈鳞片状的膜质叶子,开的花又小又不起眼,果实还埋在地底下,平时很少有人注意到。 所以基本也没什么人来采集,刚好便宜了景喜这个识货的。 景喜在周围转了一圈,把能挖的都挖了,最后得了大概有四五斤的样子。 可等她把东西装好一抬头,却不见了盛小云和盛小满。 她忙起身喊两个孩子的名字。 还好孩子们没有跑远,听到她的声音还知道答应。 景喜松了口气,赶紧循着声音找了过去,随后就在一条小沟壑里发现了他们。 “你怎么带着妹妹跑这里来了?你们呆在这下面我看不到你们,还以为你们丢了呢。” 盛祥云见景喜着急,立刻趴过来抱住了景喜的脚:“对不起娘,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不同于盛祥云的不安,盛小满却是兴奋的狠:“大伯娘,哥哥好厉害,他找到了一个大蘑菇。我们把带回去吃好吗?” “什么大蘑菇?” 景喜跳了下去,来到了盛祥云指定的地方。 那是一棵腐树,因为这里是一条沟壑,所以比较阴暗潮湿,地上遍布枯叶和青苔。 景喜顺着盛祥云手指的地方,把腐木上的枯叶给拨了开,然后…… 景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竟然看到了两朵成人手掌大的赤灵芝! “祥云你……”真的是活锦鲤啊。 “怎么了娘,这个蘑菇有毒吗?” “没毒!”一把将盛祥云揣进了怀里,心情有些激动。 她挖了半天的天麻可能也卖不到一两银子,这孩子随随便便在山里跑跑就捡了两朵灵芝。 虽然这不是什么名贵的百年老芝,但在这个时代卖个几十两银子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这个蘑菇很好,娘现在就把它们采了收起来。” 景喜把两朵灵芝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篮子里,就牵着两个孩子走出了林子。 还没走到盛家人跟前,盛小满就嚷嚷着把哥哥采到大蘑菇的事情说了。 这周围除了他们也没别人,景喜就没阻止。 再说灵芝是孩子们找到的,她并没有要独吞这两朵灵芝的心思。 就把灵芝拿出来给盛老太他们看了。 盛老太好歹也活了五十多年,虽然没有吃过灵芝,但也是听人说过的。 当下眼睛都快直了:“这这这……这真的是灵芝啊!我的祥云啊,你可真是应了你的这个名字!” 盛老太激动的抱起了盛祥云。 盛祥云却不忘妹妹,对盛老太说:“太奶奶也抱抱妹妹,这是我和妹妹一起看到的。” “好好好,你们两个都是咱们盛家的小福星。”盛老太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笑的合不拢嘴。 盛昌夫妻见自己女儿也被夸了,脸上也满是笑容。 等傍晚回到家后,家里原本没上山的李氏和三房一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盛昌是读书人,考秀才的时候去过府城,在整个荷花村都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盛老太把灵芝拿给他看,他语气里带着兴奋: “虽然我没有见过灵芝,但是我看这两个和我在书上看的描述是一样的,一定是灵芝没错了。祥云和小满这两个孩子可真有福气。” 盛老太笑的合不拢嘴,一手摸着一个孩子的脑袋:“明天让你二哥把东西拿到镇上去卖了,到时候好好犒劳犒劳这俩孩子。” 盛昌道:“应该的。” 盛荣和陈桃花为自己女儿感到骄傲。 景喜就更为盛祥云感到骄傲了,她家崽崽最棒了! 一时间,一大家子人都沉浸在喜悦里。 除了李氏和高秀秀。 到底盛廷不是从李氏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只要见了大房一家心里就膈应,更别提大房现在在老太太跟前得了脸,她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高秀秀心里更是堵的不行。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采了两朵破灵芝吗? 还福气?还福星?福个屁!星个屁!盛祥云他就是个扫把星! 今天她的一对龙凤胎是没上山,要是龙凤胎上了山,肯定能捡一大堆灵芝回来! 高秀秀不稀得看那灵芝,扯着龙凤胎就要走。 龙凤胎今天没去成山里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还错过了捡灵芝,更加不乐意。 任高秀秀怎么拽都不走,气的高秀秀又要打孩子。 盛昌不让打,两人就吵吵了起来。 晚上盛荣和陈桃花两口子躺在床上说话。 陈桃花说:“三弟妹今天好像很不高兴,是不是奶奶说灵芝卖了钱要犒劳小满和祥云没她孩子的份,所以她生气了?” “我看她是在懊悔,今天龙凤胎吵着要上山她没让。要不然孩子们都在一块儿玩,龙凤胎要也在的话还能没他们的份?” “说起来我仔细问过小满了,她说那其实就是祥云一个人发现的。” “祥云这孩子可怜,不过我看最近大嫂对他挺上心的,有个当娘的样子了。” “我觉得大嫂最近变了好多,人也勤快了,对小满也挺好的。其实她年纪轻轻就守寡也挺可怜的,你说我要不要和她走近些?” 另一边的房间,景喜搂着小小的孩子。 “祥云今天真的很走运哦,不过这事在外面千万不要随便和别人说。” 免得被人惦记。 然而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盛家小孩在山里采到野灵芝并卖了好几百两银子的事情很快就在荷花村传遍了…… 015 分钱与热潮 事情是这样的。 盛荣第二天把灵芝带到了县城去卖,一共卖了六十两银子。 回来之后就原封不动的交到了盛老太的手上。 又兴奋的给家人说了卖灵芝的过程。 原来他一开始是打算把灵芝卖给镇上药铺的,那掌柜的开价二十两银子。 可他琢磨着这灵芝是个精贵玩意儿,不该只值这个价,于是在最后一刻终止了交易。 又跑了一趟县城,问了好多家,最终挑了出价最高的一家把灵芝给卖了。 盛老太听了,高兴的夸他这个决定英明神武。 可是高秀秀不高兴了。 她本来就不满意盛老太让二房去卖灵芝。 她觉得这差事应该给她男人,她男人是秀才,是见过世面的人。 而且这是个肥差,二房到底能卖多少谁也不知道,谁知道他有没有从中扣下一笔钱来。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就不平衡了,就开始打这笔钱的主意: “奶奶,那这六十两您打算怎么办啊?您看昌哥想去镇上私塾教课,这不还要打点呢吗。 我们三房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那么多,这下可好了,正缺银子呢银子就来了。” 盛老太本来还很高兴,可高秀秀忽然这么说,她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我记得我以前说过,各房办事自己都是要拿钱的,不可能全部公中出,怎么到你这就行不通了呢?” 高秀秀脸一白:“那这么多钱奶奶打算留在公中做什么呢?” 盛老太要笑死了:“做什么?日子不用过了吗?” 高秀秀哽了一下:“可那是六十两银子啊,都说花钱要花在节骨眼儿上,眼下昌哥的事情才最重要不是吗?” 盛老太冷笑:“老三媳妇,你哪怕跟我说这笔钱是捡来的你想和家里几房人平分我都没意见。可你现在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在占便宜了!” “我……”高秀秀张了张嘴,一时间无法反驳。 下意识的看向李氏,道:“娘,您来说几句,现在是不是昌哥的事情比较重要?” 高秀秀料定了李氏是一定会帮盛昌说话的。 可是她高估了李氏的胆量,李氏在盛老太面前根本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你说你的,扯我做什么?” 盛老太暼了这两人一眼,忽然冷笑出声:“那行吧,等晚饭老三回来了,我就把这钱给你们分一分。” 高秀秀一愣,但很快就小声的嘀咕了句:“……这样最公平了。” 盛老太瞄了她一眼:“那你尽管放心吧,肯定公平!” 等到傍晚盛昌回来,盛老太果然把大家都聚在了一起,三十两银子交了公,另外三十两银子拿出来给大家平分。 “我这老不死的一份,你们娘一份,然后就是你们三房一房一份。三十两,正好每人六两,你们没意见吧?” “没意见!”高秀秀带头说,说完发现只有她一人开了口,顿时有些尴尬。 不过管他的呢,尴尬就尴尬,那可是六两银子呢。 “不过这灵芝是祥云和小满发现的,所以得赏他们,从公中一人拨一两。” 高秀秀:“…………” “老二今天也辛苦了,要不是他不怕苦不怕累跑了一趟县城,这灵芝也只能卖二十两而已,而且老三去县城花的路费还是他自己的。所以再从公中拨一两银子给老二。” “那是应当的,”盛昌体恤兄长,“二哥辛苦了。” 可高秀秀脸却白了,这要是交给她男人说不定能卖一百两回来! 让二房去肯定是亏了,凭什么还从公中给他拨钱? 然而盛老太的话还没说完: “最后,我这老不死的留着钱也没什么用。说实话这灵芝要不是祥云和小满看见了,今天我们一文钱都捞不到,所以我的这一份我平分给祥云和小满。” “奶奶……”高秀秀如遭雷击,“那致远和宁静呢?” “他们又没上山、灵芝又不是他们看到的。你不是盼着我公平些吗,难道我这还不够公平?” 陈桃花觉得气氛不大好,细声细语说:“奶奶,小满还小,不会花钱。要不然这钱还是您自己留着吧。” 盛老太知道,老二媳妇性子软,是个不中用的。 于是扭头就问景喜:“老大媳妇,你觉得呢?” 景喜心里清楚的很,高秀秀心里想分家呢,再说各家孩子一天天大了,分家也是迟早的事。 她现在只要帮着盛祥云讨好盛老太一个人就行了,其他人她不用伺候。 于是就顺着盛老太的话,直接搂着盛祥云:“祥云快谢谢太奶奶,这是太奶奶疼你呢,等你长大了能赚钱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太奶奶知道吗?” “好,祥云给奶奶买糖吃。” 一句话,把盛老太给逗笑了。 盛老太心情又好了起来:“就这样了,拿了钱都给我闭嘴,这件事谁也别往外说。吃饭!” 然而高秀秀哪里还能吃的下去,全程都黑着脸。 第二天她就把这事给村里要好的小姐妹说了,她还跟小姐妹拉钩上吊说一定要保密。 结果,不到半天的时间,这件事就在村里传遍了。 盛家的亲戚们是最早一批登门的,一个个的都来打听细节。 盛老太送走了三叔公一家,心烦气躁。 “明明只卖了几十两银子,怎么就被人传成几百两了!一个个的都没事干!天天跑来打听!门槛都要给踏平了!烦死了!” …… 就这样,荷花村刮起了一阵上山采灵芝的热潮。 不论大人小孩,没事就泡在山里,甚至隔壁许多村子的人也老往他们这白云山跑。 还别说,真叫隔壁红婶在山上采到一朵,就是品相不如盛祥云找到的那两朵,但听说也卖了十两银子。 红婶在村里吹了有大半个月,走路的时候腰板挺的仿佛也比以前更直了。 渐渐的,荷花村竟然被传出了个‘灵芝之乡’的名号。 景喜觉得这名头太虚,因为事实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灵芝。 不过她也因此小赚了一笔。 以前她一个人不敢往深山里去,现在好了,掀起采灵芝的热潮,大家在山脚找不到,自然而然就往深山里头去了。 景喜就跟着那些个大部队往深山里去,一路上采到不少好药材。 这一个月来七七八八也卖了将近十两银子。 016 第一场雪与不速之客 景喜把自己卖药得来的钱和上次卖灵芝的钱分开来藏了。 卖药的钱是她自己的,而其他的是盛祥云的。 她不确定自己能和这孩子在一起多久,所以早早就开始帮他存钱。 等景喜存到大约有二十两银子的时候,冬天也来了。 天一冷,她就没办法上山采药,只能窝在家里。 家里其他几个女人成天不是在太阳底下纳鞋底就是绣花,而这些她都不会,只会简单的缝补。 可家里也没那么多破衣服让她缝,她只好带着孩子们出去玩。 十一月的某一天,天忽然下起了雪。 景喜带着几个孩子在外面打雪仗,盛祥云到处乱蹿。 蹿着蹿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只肥兔子忽然撞他身上了,他往地上一倒,就把兔子给扑了个满怀。 景喜对此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之前带他去河边洗手,就有鱼咬着他的手指头不肯松口。 还有次带他去挖黄泥巴做咸鸭蛋,挖出来半吊铜钱。 现在兔子自己送上门,也没什么稀奇的。 盛小满和龙凤胎高兴坏了,一个个的争先恐后:“啊啊啊,哥哥又捡了兔子。我要抱,我要抱。” 三个小孩你争我抢的快要打起来了。 “还是我来吧,一会儿跑了。”景喜上前去,平息了这场‘战争’ 她刚把兔子提起来,就听隔壁红婶打开了院门,探出了半个脑袋。 “哟,你们家祥云这回又捡什么了?是只肥兔子啊。真好!” 红婶一脸的羡慕,目光有些贪婪的在盛祥云身上来回扫:“你们家都不用花钱天天就有肉吃。” 红婶这个人心眼子多的很,景喜不喜欢和她打交道,更不喜欢她看祥云的眼神。 她没搭理红婶,喊了几个孩子回家。 红婶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了不起的!” 沾盛祥云的光,盛家不是第一次吃兔肉。 论起剥兔皮的手艺,盛家没人能比的上景喜。 穿书前在医学院学生们经常拿兔子做实验,剥皮和开膛破肚的手艺她手到擒来。 不过这种场面有点血腥,不合适让孩子们看到。 所以景喜就把兔子拎去了后院处理。 刚才开始,景喜就听到前面一阵喧哗,好像是有客人来了。 不过她也没在意,反正前面也有人招待。 仔细把兔子处理好了,景喜这才拎着兔肉回厨房。 进了厨房,景喜看见陈桃花竟然在泡茶。 而且用的还是家里的好茶,不是那种碎茶叶沫。 景喜顿时好奇了起来:“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呀!大嫂你怎么这么快?我跟你说,大哥军营里来人了。” “军营?”景喜第一个念头就是盛廷恢复身份回来了。 可她才存了二十两银子啊。 他回来的是不是……有些早了? 不过景喜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她想多了。 这要真是盛廷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回来了,那还得了? 家里人肯定一早就叫了她这个妻子出来,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隆重又拘谨。 “是什么人啊?”景喜把兔肉放在砧板上,问陈桃花。 陈桃花说:“就是上次来给我们家送银子的那位校尉,也不知道今天是干什么来了,还有村正陪着呢。” 上次送抚恤金的校尉么……景喜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但是上次原主并没有见到。 所以景喜对那个军官并没有什么印象。 “那他们来做什么?”景喜又问。 陈桃花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奶奶和荣哥还有老三他们在接待……” 陈桃花细声细语,又说:“毕竟是大哥军营里来的人,要不这茶还是大嫂端过去吧,那位将军膀大腰圆的,看着……看着怪吓人的。” 景喜知道陈桃花胆小,洗了手笑道:“好,麻烦二弟妹泡茶了。” 陈桃花忙摆手:“不麻烦的。” 景喜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端了茶出去。 也不知道这位军官这次来是有何贵干。 她心里存着疑问,然而在走到堂屋门口的时候,却一下愣住了! 堂屋里,那个站在村正身边的大胡子,该不会就是他们说的上次来送抚恤金的将军吧?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景喜皱眉,不自觉放慢了步伐。 而那大胡子,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一双眼睛就忽地亮了起来,甚至还下意识朝前走了两步。 “真的是你!竟然真的是你?”大胡子说话时的情绪很怪,有点兴奋,又有些遗憾。 景喜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与大胡子拉开距离。 盛老太一双精明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晃了一圈,最后落在景喜脸上。 “你们两个早就认识吗?” 景喜:“……”早知道当初就不撒谎说没救过他了,谁知道他就是那个送抚恤金的人。 可他既然是当初那个送抚恤金的人,为什么当时盛家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认出他来呢? 要早认出来,她当初也不必因为担心连累盛家、而刻意隐瞒救了他的事情。 想到这些,景喜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大胡子也不蠢,他刚才只是过于激动了而已。 当下立刻解释道:“还请老夫人不要误会,我和弟妹以前并不认识。只是上次在山上被马蜂蜇了、命悬一线,多亏弟妹救了我一命。” 救了他?盛老太皱眉:“薛校尉是说那天脖子上插了根芦苇杆子的人就是你?” 回想起当日情形,大胡子至今心有余悸: “正是!多亏了弟妹当机立断,否则我的这条命就要交代在那个大马蜂身上了。 不过那天刮了胡子,我之前与老夫人也只见过一次,老夫人没认出我来也很正常。” “原来如此!”盛老太这么说了一句,眼睛却是落在了景喜身上。 她想问问景喜,既然是她救的人,之前为什么要撒谎? 不过现在有外人在,盛老太自然是不好处理家事的,只吩咐景喜:“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茶都冷了。” 大胡子不想景喜为难,重新落座,景喜也把茶送了过去。 陪同而来的村正接了茶,笑着说:“这么说来薛校尉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那真是太好了。” 盛老太闻言,又看了景喜一眼。 那眼神……景喜觉得冤,她和这大胡子真没什么啊。 “不知道薛校尉不过一面之缘,不知道薛校尉今天特意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呢?”得赶紧正名! 017 求救与顾忌 “是十万火急的事!” 说到正事,大胡子赶紧把手里的热茶又给放了下来。 如果说他的眼里先前还有某些复杂的情绪的话,那么在提到这件事之后就什么都没了。 “说实话,上次我吞了只马蜂,我真的觉得自己死定了。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把我救活了,包括我们的军医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认为你的方法很大胆也很独特,你做了他和无数大夫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的法子救了我。说不定你还可以救更多的人!” “所以……你来这里是想让我去帮你救人吗?” “是的!”大胡子忽然起身,然后忽然噗通一声在景喜面前跪了下来,“求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个人你必须得救!” 景喜没想到他会忽然下跪,吓的不轻。 一整个屋子的人也都张大了嘴巴。 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校尉会忽然下跪。 而且是向景喜一个女人下跪。 “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景喜往旁边挪了一步,“你这样我们没法儿谈。”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大胡子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火热的希冀。 当了这么多年医生,景喜有时候最怕看的就是患者或者是患者家属的这种表情。 好似她就是患者生命的最后一线希望。 可不是所有的病,都能治好。 “你得先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而且我并不能保证我一定能帮到你。” “好,事情是这样的……”“你先起来。” 大胡子一着急就忘了自己还跪在地上,经景喜这么一说,这才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起来才发现,屋子里的人,除了景喜以外,都用奇怪又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他干咳了一声,直接对盛老太说:“老夫人,这件事情干系不小,我想单独和弟妹聊聊,不知道可不可以?” 村正也跟着在一旁搭腔:“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吧。看病的时候一般都不让不其他人呆旁边的。” 既然大胡子和村正都这么说了,盛老太也不好反对。 只不过出了堂屋,盛老太的眼睛还不住的往屋里瞟。 村正见了,就说:“我说老姐姐,你就别看了,院子里这么多人,堂屋门还开着呢,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况且他一个校尉,刚才说跪就跪了。可想而知生病的那个人身份得多尊贵,我们这种乡下泥腿子哪里能得罪的起。” …… “肚子疼!疼的浑身出冷汗,有时候只疼一会儿,但有的时候能疼十来个时辰,吃了好多药都不见好!” “具体哪个位置知道吗?” “右腹!” “有发热吗?” “有!军医说是低热!” 景喜点了点头,心中有了大致的了解的和诊断。 大胡子见她这般动作,喜出望外:“你是不是知道该怎么治了?” “没见到病人之前我不敢妄下定论,人呢,现在在哪里?” “军营。” 景喜:“…………太远了吧。” “是的,所以我才一个人快马加鞭过来了,如果近的话我恨不得把人直接带过来。” 景喜听的出来这大胡子很着急,而且如果真是那病的话,不及时治疗会引起很多并发症,最后导致死亡也有可能。 “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当然是带你过去了,世……病人现在不方便长途跋涉。” “我明白,”景喜皱眉,忽然问了句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跟盛廷很熟吗?” 大胡子张了张嘴,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是我的好兄弟,弟妹你……节哀顺变。” 景喜微微抿了下唇,没有回应。 大胡子急了:“我千里迢迢过来,弟妹你好歹给我个反应。我这人说话不会拐弯,你如果不是我弟妹的话,我直接就把你绑走了。 就算现在我知道你的身份,但如果你不同意去的话,我还是会把你绑走的。” 景喜听他这么说,忽然笑了:“薛校尉还挺直白。那我也跟你交个底吧,上次你来送银子我没见到你,所以在那次在山上我没认出你。 我见你们都带着刀,怕你们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下山后跟家人隐瞒了救过你的事实。我撒了谎。 刚才你也看到了,奶奶对此很不满意,说不定还以为我和你之间有点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我愿意跟你去救人,但你也要帮我说服奶奶。” 大胡子眉心拧成了个疙瘩:“好,说起来这事都怪我!我肯定会给老夫人说清楚让她答应的。我现在就去!” 大胡子说完,大步流星往外走。 景喜也慢悠悠的走了出去,才刚走到堂屋门口,盛祥云就扑了过来。 盛祥云抱住景喜,小声说:“娘,那个人是山上被马蜂咬的人。” 景喜低头看了看盛祥云,忽然犯了难。 她不放心把孩子放在家,可是冬天太冷了,外面的西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白天也就算了,晚上说不定还会赶夜路。 这么小的孩子,如果带着在路上病了伤了那可不得了。 景喜心里琢磨着这件事,忽然感到如芒在背,回头一看,见是盛老太在看她。 于是她便打发了盛祥云去找弟弟妹妹们玩,自己走了过去。 盛老太板着脸:“不行,老大媳妇不能就这么跟你去了,这么远的路又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太不像话了!” 大胡子急了,举手发誓:“老夫人,我们此去是救人的,十万火急。盛廷是我兄弟,我绝对不会打他遗孀的主意,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薛校尉,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可你回了军营就什么事都没了,我们盛家却是在这里扎根的,我们经不起这样的诋毁。” “老夫人放心,事后我一定会亲自送弟妹回来。” “那也不行!” “不是!”大胡子着急了,额头上青筋暴露,“老夫人你怎么这么固执呢!这要是我盛廷兄弟,他一定不会置人命不顾的!” 大胡子想,如果这顽固的老人家还不答应的话,他干脆就动粗了。 但是因为提到了盛廷的缘故,盛老太想到在沙场战死的长孙,她终于松了口。 “让老大媳妇去也行,但你必须也带上我。” 018 带孩子与老姜 “什么?”大胡子看了眼盛老太鬓角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愁眉苦脸。 这十万火急的事情,还要带个累赘? “这样不”‘行’字还在嘴巴里。 景喜的声音就在他背后响了起来:“那这样的话,我要带上我儿子。” 她心中最理想化的方案是她自己一个人跟大胡子去看病,而孩子就放在家里给盛老太带。 但很显然,在这个时代她一个寡妇和一个男人单独出远门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盛老太既无法拒绝大胡子的要求,也不放心她要跟着她。这是可以理解的。 但盛老太一定要随行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把盛祥云放在有李氏和高秀秀在的家里的。 大胡子:“…………”这是在逼他直接绑人吗? 大冬天的,军医和前来会诊名医对世子的病全都束手无策。 他们也是山穷水尽了才想到了曾经在山上用奇怪手法救了自己一命的这个女大夫。 这样的天,就连皮糙肉厚他这一路赶来,耳朵和脚上也都生了冻疮。 带个女人也就算了,再加一个老人和小孩,简直无法想象。 然而说到底,他是来请大夫去给世子看病的,不是接老弱妇孺去游山玩水的!!! 大胡子黑了脸:“我们那边情况真的很危急,我一天都不能耽搁。” 景喜看出来大胡子有些不耐烦了,如他所说,他其实可以直接绑人的。 但这不是她期望的解决办法。 “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来的吗?” “骑马!” “那你打算怎么带我回去呢?” “驴车马车牛车怎么都行,我会立刻给你准备。”他不至于叫兄弟的女人和自己共乘一骑。 “那就这样吧,劳烦薛校尉尽快找一亮宽敞的车。一路上我们会照顾好自己,尽量不给薛校尉添麻烦。” 大胡子单手叉腰,烦躁的在原地走了两步。 好吧,车拉一个人是拉,拉三个人也是拉。 她们是亡故兄弟的至亲,他就算是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也不能下狠手。 “那你们赶快收拾收拾,我们今天就出发!” 大胡子说完,翻身上马迅速离开了盛家小院。 他要去备车了。 大胡子一走,盛老太就板着脸对景喜说:“你到我屋来。” …… “奶奶,事情就是这样的。当初我没认出来他,加上他们随身带着武器说话还是外地口音,我就没敢认这事,我怕会给家里带来灾难。” “是我小瞧你了,”盛老太上下打量着景喜,“你竟然都敢在人身上动刀子了,你以前在娘家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经过今天这件事,景喜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在盛老太面前刷起来的好感,快没了。 但没办法,还得刷。 “之前的仵作伯伯……确实和普通的大夫不一样。主要那天我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我没想那么多。其实后来我也很害怕的,所以我后来才不敢承认。” “哼,你也知道怕,还死马当活马医,跟仵作学来的东西也敢往活人身上用!” 景喜知道,老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的话虽然刻薄。 但刻薄就刻薄吧,刻薄完了就没事了。 而另外一边。 李氏带着陈桃花和高秀秀两个儿媳妇在准备午饭,家里来了身份不得了的客人,怎么也得弄上一桌好酒好菜。 李氏不喜欢陈桃花! 因为她最先挑的二儿媳另有其人,可二儿子盛荣就是看中了这个家里穷的只剩四面墙、声音又小的跟蚊子一样上不得台面的陈桃花。 当初为了娶她,一向孝顺听话的盛荣和李氏吵翻了天,差点就断绝了母子关系。 李氏那时候气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后来连他们成亲当天陈桃花敬的茶都没接。 在这个家,李氏第一讨厌的就是盛廷一房,其次就是陈桃花。甚至因为陈桃花,她渐渐对盛荣也不满了起来。 所以李氏平日里不怎么爱搭理大房和二房,只和三房走的近。 陈桃花也知道自己不受婆婆待见,就主动把菜拿到水井边去清洗。 高秀秀就在厨房和李氏交头接耳。 “娘,你还记得薛校尉下山时脖子上插的那根芦苇杆和衣领上的血吗,他说那是景喜救的他。这救人的方法也太邪门了吧!现在说是要带她去救人,谁知道是干什么去了?搞不好就会连累我们。” “我觉得她就是个不祥的女人,她爹受贿被人砍了头,她娘带着他弟弟投湖自尽了,他们家就剩下她一个,她就是个灾星,生个儿子还乌云罩顶的,害惨了昌哥。” “要我说她这次带着那小扫把星出去了就最好别回来,死在外头了才好。” 高秀秀剥着蒜,嘴里念念不停的诅咒着。 李氏冷笑:“这个景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一直卖力讨好老太太,就连对那个小扫把星也比以前好了。这次出这么远的门竟然也要带着小扫把星。” “是啊,想想真的挺奇怪的,”高秀秀忽然反应过来,“她是不是不想当寡妇,想带着孩子走了?” “谁知道她?但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看了就心烦。” 高秀秀忽地笑了:“那这么说来这次她出门还是件好事了,我之前和昌哥提了分家的事情,但昌哥不同意,可要我们三房这样养着他们大房两个米虫我是不愿意的,走了才好呢。” 李氏眯了眯细长的眼睛:“好是好,但是你也得防着点儿。你别忘了她手里还有好几十两银子,她走她的,但是盛家的钱却不能带走。” 高秀秀一拍大|腿:“是啊,军营送来的十两,还有卖灵芝的钱,加一起不少了。可是娘,这得怎么防啊?” “怎么防?”李氏勾起嘴角,“这就得看你的了。” 她反正都是吃公中的,这么多年下来手里也有些积蓄,那笔银子数量是不小,但其中还有十两是官银。 她是不敢打官银的注意,就让老三媳妇自己去想办法好了。 “我就只是给你提个醒,自己看着办,别吃了亏还傻开心。” 是啊! 高秀秀心想姜果真还是老的辣,刚才她真的就只顾高兴家里的两个米虫要走了,倒是没想到银子的事情。 然而高秀秀只知道老姜辣,却不知道老姜只把她当刀使。 019 狼狈为奸 午饭前,大胡子果真弄来了一辆车。 还是两匹马拉着的马车! 在这小小的荷花村,见一次马都是很稀奇的事情了,更何况两匹高头大马并驾齐驱。 大胡子驾车赶回盛家这一路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看热闹的人。 马车一停下,村里很多小孩子都过来张望,想靠近又不敢靠的,生生在盛家门口围成了一个圈。 孩子们看骏马,大人们聊八卦,一会儿的功夫盛家门口就沸腾了起来,进进出出的比过年时候还要热闹。 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人进院子来找盛老太说话,她也不好推辞,就顾不上厨房里的事了。 盛老太出去没多久,李氏也解了身上的围裙,对厨房里的三个儿媳妇说: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出去看看几个孩子,外面人多别磕着碰着了。” 她说着,又给高秀秀使了个眼色。 高秀秀微微点了下头,就低头去忙自己的了,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景喜这会儿正在添柴,并没有注意到婆媳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直到高秀秀离开,景喜才看了眼她走的匆忙的背影。 又过了一会儿,景喜忽然对陈桃花说:“二弟妹你帮我看下火,我去看看我房门关好没有。” 刚才她无意中看见几个小孩在家里进进出出。 而她也早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了放在房间里。 包袱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有一些碎银子,她担心这些没人管的孩子进她屋子乱翻。 这会儿院子里没什么人,大家都在院子外面看豪华马车。 景喜正要往东屋那边走,就见高秀秀从那边出来。 高秀秀闷着头走,脚下的步子迈的很快。 要不是景喜及时抬手挡住了她,她就要撞上来了。 而她在见到景喜时,整个人似乎都慌乱了起来,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景喜皱眉,正屋老太太住着,东厢两间房她大房和李氏住着,西厢两间房二房和三房住着。 高秀秀有什么事需要跑到东厢来? 难道是! 景喜飞奔回自己房间,果然见放在床上包袱被人动过了。 掏出钱袋一看,里面除了几个铜板,碎银子全都没了。 一定是高秀秀! 景喜直接给气笑了,这人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 这些天她忙着在盛老太面前刷好感、没露出脾气来,高秀秀还真以为她好欺负了! 景喜抓着钱袋,立刻追了出去。 高秀秀还没走远,但见景喜追来,她心虚啊,拔腿就跑。 “想走!”景喜迅速扫了一眼四周,然后一把抄起走廊上她平时用来采药的筐。 她也顾不得里面早已晒干的草药,看准了高秀秀的位置就丢了过去。 她本来只是打算丢高秀秀一下阻止她逃跑的。 可没想到她这次的靶子竟然准的像是在作弊。 只见水桶般粗的柳条筐在空中旋转着落下,劈头盖脸的一下子倒扣在了高秀秀的脑袋上。 高秀秀觉得头顶一沉、两眼一黑,甚至还有什么东西往她眼睛嘴巴里糊,惊吓的大叫了起来。 “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救命啊救命啊。” 她嚎了两声才反应过来是头上扣了东西,手忙脚乱的就去摘。 等她把筐拿下,呸呸两声嘴里的药草,就见景喜已经沉着脸站在她面前了。 景喜一手扣住她胳膊,一手在她面前摊开:“银子呢?还给我。” “什……什么银子!”高秀秀眼神闪烁。 忽地,她又拔高了嗓音,好叫自己看起来气势十足:“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最好快点放开我!” 她说着就开始挣扎。 但两人身材相当,加上穿书后的这段时间景喜有意锻炼自己的身体,高秀秀一时半会儿想要摆脱她并没有那么容易。 “高秀秀,我都看见了。”景喜冷眼看她,“你现在把银子还给我的话,这件事情我就不声张了。” “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的声誉着想你也得想想盛昌和你儿子吧,秀才的媳妇是贼,你觉得他去镇上教书的事情还能成吗?有个当贼的娘,致远以后还能考秀才吗?” 考秀才……高秀秀知道的,很麻烦的,去报名考试还要邻居们做保,如果德行不好的话是不给去考试的。 不能考试,难道要做一辈子泥腿子吗? 这一刻,高秀秀几乎忘记了挣扎,她慌了,猛的抬头去看景喜:“大嫂,其实我就是昏了头才” “你们在干什么!”高秀秀差点就要坦白了,李氏却忽然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娘……”高秀秀求救的看向李氏。 李氏皱眉,这个蠢货,她一直躲在暗处看的清楚,景喜压根就没亲眼看到她去偷钱,没想到随便诈她两句她就要自己承认了! “景喜,我听你刚才说的好像是老三媳妇偷了你的钱。你知道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在这个家里,你最好不要这么嚣张。” 嚣张? 景喜冷笑,她算是明白了,这李氏就是个放风的。 不然怎么高秀秀刚要承认偷钱她就冒出来了。 “娘,嚣不嚣张的您说了不算,但她偷了我的钱是真。” “哦?听你说话底气这么足,看来你是抓到赃了。抓贼要抓赃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是在老三媳妇身上搜到你的钱了还是怎么了?我刚才一直在附近忙,我可没看见老三媳妇进你的房间。” 景喜皱眉。 李氏这句话底气也很足。她竟然敢这么说,看来钱已经不在高秀秀身上了。 而高秀秀在靠山来了之后,也终于恢复了镇定。 她用力一把甩开了景喜的手: “就是啊,你说我偷了你的钱,你有证据吗?你来我身上搜啊,你要是能搜到哪怕一个铜板我就跟你姓。” “……”这两人的态度,景喜知道,她是搜不到赃了。 高秀秀肯定一得手就把银子藏了起来,现在还有李氏替她作证。 她是有理也说不清。 “来啊你搜啊!”高秀秀挺着身板,趾高气昂的,“来来来,我让你搜,我就站在这里不动让你搜,我看你能搜出个什么花儿来。” 景喜沉默的看了会儿李氏。 又看了眼高秀秀,觉得她像猴。 对,自己是吃了哑巴亏,可看她们那样子,好像以为她们赢了? 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啊,搜就搜。” 020 这才刚刚开始呢 “哼,”高秀秀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大嫂,我叫你一声大嫂表示对你的尊重。但我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在我身上搜不到钱的话你就必须得向我道歉。” 高秀秀想,反正今天吃过中午饭景喜这个小骚|货就要滚蛋了,等她一走,自己就去把藏在她床底下的银子掏出来。 景喜肯定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她丢的钱就在她自己床底下的尿桶里,哈哈。 刚才她看了,景喜没有把钱全部带走,但往后她和老太太都不在家,她就不信她翻不出来。 反正那本来就是盛家的东西,反正她们娘俩过去也占了三房不少便宜,她拿回来那是应当的,根本就不算是偷! 高秀秀盘算着她的小九九,心里正得意。 不料腰间忽然被根棍子戳了一下,生疼。 她猛的往后一退,就见景喜拿着撑窗的木头捅她。 “你干什么!” 景喜摊了摊手:“搜身啊,不是你要求我搜你的身,来证明你的清白吗?” “你没长手吗,你搜身你不会用手你用棍子?” “长了,”景喜笑了,面容冷艳,“但嫌脏。” 说完,她继续用木头在高秀秀身上戳。 高秀秀像是被开水烫到脚一样,被戳的直跳,像只蚂蚱。 “你停手,你给我停手!” 景喜吃了哑巴亏还在生气,手里的劲就大了些,还没从头到脚搜完呢,怎么可能停手? 眼角余光瞥见李氏要过来,景喜‘关怀’道:“娘,棍棒不长眼,小心伤到娘。” 李氏不敢上前,而高秀秀恨不得和景喜打一架。 可她从前就不是景喜的对手,因为景喜是个疯子,干起仗来宁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高秀秀想着反正景喜马上就要离开,掉头就跑掉了。 景喜见高秀秀落荒而逃,眸光紧了紧。 再看向正要走的李氏,景喜冷冷开口: “娘。娘这么照顾三弟妹,让我这个同样是当儿媳的看着好羡慕,不知道娘什么时候也能帮我说说话。以后我好好孝敬娘应该就可以了吧?” 景喜特意加重了‘孝敬’二字。 李氏甩了景喜一眼:“用不着!” 景喜低头看着地上散落的药草,心里已有了主意。 收拾好了药草,景喜就把东厢外能藏东西的地方大致都找了一遍,但很可惜,她并没有找到银子。 本想进屋再找找,盛老太却往这边来了:“找你半天,怎么跑这里来了?赶紧的去开饭,早吃完早去,早去早回!” …… 盛家今天因为有贵客,所以这顿午饭不像往常那样随意,女人们各司其职,而景喜负责盛饭摆饭。 本来这种场合女人是不能上桌的,不过盛家是盛老太当家,所以盛老太坐了东头的主位,李氏也算是个长辈,也占了一席位子。 景喜把最后一碗饭摆放在李氏跟前后,就下去带孩子吃饭了。 一顿饭本来吃的好好的,盛老太却忽然跑起了茅房,一连跑了好几趟,一看就知道是拉肚子。 盛祥云端着饭碗问景喜:“娘,太奶奶她怎么了?” 景喜摸了摸盛祥云的头:“太奶奶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不过她药量放的并不大,等到了明天应该就没事了,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主要是刚才李氏和高秀秀沆瀣一气,景喜担心盛老太太和她一起走了之后家里没人坐镇。 她这次是可以把所有的银子带在身上,但是之前那些处理到一半的药材却没法弄,等她一走,八成会被那两人糟蹋。 但如果有盛老太在家坐镇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而且景喜也更加希望盛老太和盛祥云都呆在家里,毕竟他们一个老人一个小孩,这么冷的天在外跋涉实在辛苦。 所以,她只能暂时委屈盛老太一会儿了…… …… 再一次,盛老太从茅房出来以后,把李氏给叫了过去。 李氏还没吃好,但不得不放下手中碗筷。 她一过去,见景喜也在,顿时皱紧了眉头。 该不会是景喜把老三媳妇偷她钱的事情向老太太告状了吧? 李氏心觉棘手,不过一想景喜并没有证据,老太太真要计较的话,她也可以指使老三媳妇反咬一口。 然而出乎李氏的意料,盛老太要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我刚才和老大媳妇商量了一下。我今天吃坏了肚子,你也看见了,我这是一趟趟的往茅房跑,我现在不适合跟去军营了。” “但是,老大媳妇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你是她婆婆,就由你陪着她去吧!” 什么?李氏的脸色立马变了。 谁想要跟着去军营啊! 这大冬天的,西北风像刀子一样,到处都在下雪,谁想放着家里的火盆子不烤跑到外面去受冻,她吃饱了撑的吗? “娘……”李氏小心翼翼的说,“可是我对军营那边一点都不熟悉。” 看着这个低头唯唯诺诺、心里却不知道在怎么想的儿媳妇,盛老太忽然就火来了。 “你这是什么废话?你不知道难道我就知道了?老大媳妇就知道了?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我现在不能去,你是她婆婆就得你去!” “行了!别杵在这里碍眼,赶紧去把你东西收拾一下。” 李氏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不敢忤逆了婆婆的意思,可捏紧了的手指却泄露了她的不满。 景喜无声的勾了下嘴角,这还没出发,才刚刚开始呢。 …… 盛祥云很懂事,送别的时候没有哭出声,就牵着盛老太的手眼里含着两泡眼泪盯着景喜看。 这么多天的相处,景喜对这个乖顺可爱的小家伙已经产生了感情,她也舍不得,又抱着孩子亲了亲才走。 大胡子把车驾的飞快,景喜早料到会是如此,午饭就没多吃。 可从未出过远门的李氏就不一样了,中午饭菜丰盛,难得老太太又拉肚子不在饭桌上,她就着好菜吃了几大碗饭。 现在好了,趴车辕上吐个不停,吐到后面肚子里空空如也,只能吐苦胆水。 啊!她在想,这一定都是景喜教唆了老太太,把她给换来了。 又或者老太太自己不想受苦改主意了,所以才叫她出来吃苦受冻。 真的是太可……呕……恶……了! 021 我叫薛钱 西北风那个吹。 大胡子在前头赶车,李氏的呕吐物就那么被烈风裹挟着吹到了他的裤腿上。 大胡子眼睁睁的看着、脸都变形了,他说什么来着?累赘!累赘!! 他心里气不过,要是回去晚了耽误了世子的病情,这个妇人就该死! 当下把马鞭甩的更重了,速度比之前还快。 李氏觉得她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景喜正靠在车上闭目养神,察觉到李氏瞪过来的目光,不禁翘起了嘴角。 …… 大胡子来的时候日夜兼程,总共花了六天的时间。 但是现在因为换了马车,带上了景喜和李氏,只能白天赶路晚上找地方休息。 加之天气愈发恶劣,严重拖慢了进程。 这天白天下起了雪,有段山路因为背阴、积雪不得融化,马车走起来很是费劲。 前几天大胡子在日落之前还能找到镇子和村庄,有地方可以借宿,可是今天因为积雪阻了路,不得不在这野外将就。 李氏一听这话就不满意了,她想让大胡子去找个地方给她住,但她不想去出这个头。 于是在马车里,李氏就端起了婆婆的架子。 “你去跟薛校尉说一下,你说坐车坐的骨头都颠散架了,最好还是找个有床的地方睡。” “天这么冷,到时候把你冻个什么毛病出来了你还怎么给人看病,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竟然还说是为了她好? 景喜笑而不语。 李氏没得到回应,皱起了脸:“我和你说话呢!你没听见?” 景喜抠了抠指甲:“娘,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不冷。” 她说着,在铺盖上拍了拍:“底下垫了一层,身上还盖着一床被子,而且还有马车可以遮风,挺暖和的。” 李氏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景喜!你别忘了我是为什么才会在这辆车上的!这全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现在在家里不知道多快活。” “没事就会招蜂引蝶,你要是安分的话怎么会惹上外头那个,你不惹上他我用的着在这大冬天的跟着你受冻?” 李氏越想越生气,这个贱蹄子,自从她嫁给盛廷那个死鬼,自己就没有一天能吸口顺气。 “没脸没皮的东西,一家子短命鬼,你最好真能治病,别到时候还连累了我。你要真连累了我,到时候别说军营里的人了,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景喜本来是靠在车上休息的,听李氏这么喋喋不休,猛的睁开了眼。 她看向李氏,眼神比外面的西北风还要冷冽。 李氏一怔……景喜这个小蹄子,在外面是越来越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 还有她这个眼神……李氏的心止不住的咯噔了一下:“你看什么?” 景喜扯了下嘴角:“在想娘说的话,我觉得娘你说的对。” “废话。” “但也有不对的地方。娘说我要是治不了病第一个不会放过我,这句话错了,我怕到时候娘你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能让薛校尉下跪求我去救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如果我治不好那个人的话,肯定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作为我的婆婆,娘你的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什么!”李氏喃喃着,脸都白了,这蹄子说的好像没错。 这蹄子就是个瘟神啊。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根本就不用来趟这浑水!”李氏恨得咬牙,以前在家里是有盛老太在,所以她得乖着顺着。 可现在是在外面,那老东西看不了她了。 李氏伸手就去掐景喜的胳膊:“都怪你这个扫把星!都怪你!” 以前李氏没动过手,偶尔阴阳怪气两句,景喜也不会明着跟她斗。 可是现在李氏被她‘调’出来了,她没什么好顾忌的。 景喜扯着李氏的胳膊往旁边一甩,冷声道:“娘,你大字都不识几个,出门在外你还得靠着我。我劝你别做这些得罪我的事情。” “还有,娘你最好在心里祈祷我能治好那个人,否则娘会和我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景喜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抱了身上盖着的被子,打开车厢门就跳了下去。 门一打开,一阵寒风迎面就扑在了李氏的脸上,李氏想骂但是又忍住了。 她就知道,景喜是故意的!故意把她搞出来!自己现在就是她砧板上的鱼了!贱人,太有心机了! …… 天还没黑透。 一人粗的银杏树下,大胡子生了一堆火。 橘红的火光与洁白的积雪相互映照,融合成一种很温暖的颜色,高高的枯树枝上,最后一片银杏树叶随风而落。 打着旋儿,最后被大胡子伸手接住了。 景喜看了他一眼,咂舌,他竟然把袖子挽起来,露出了一截小臂。 这么冷的天,她恨不得把脑袋都缩进衣领,他竟然还露着胳膊。 仗着自己长的壮,可真是任性。 不过景喜想了想,这个人好像就是这么任性。 好比他大胡子掩映下的那张脸,其实清秀的很,蓄这一把胡子实在是浪费了那张高颜值的初恋脸。 景喜走过去,主动笑着打招呼:“冷吧?” 大胡子抬头,见她抱着被子,皱眉站了起来:“怎么?你婆婆把你赶出来的!” 言语中颇有些不满。 几天相处下来,他看出来了,李氏并不喜欢景喜这个儿媳妇。 “不是,只是外面太冷我怕你冻坏了,所以就给你抱了床被子出来。” 景喜说着把被子递了过去,大胡子却没接:“我不怕冷。以前像这样的天我们还在外面杀过敌呢,熬得住。” “以前是以前,现在有被子干嘛不盖。车里还有呢,你不用跟我客气。”景喜的声音淡淡的,但是语气却很坚定。 看着她这张俏生生的脸,听着她柔和却坚定的声音,大胡子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在山上的那天。 那时候也是她,几句话就让他两个手忙脚乱的下属镇定了下来。 听那两个小子说,她还低头吸干净了他喉咙里的血污——用那根空心的芦苇杆子。 想到这里,大胡子红了脸,还好他蓄了胡子,闹个大红脸也看不太出来。 再一想这被子是她盖过的,鬼使神差的,他就伸手把被子接了。 景喜目的达到,转身就走。 大胡子忽然冲她喊:“我叫薛钱。” 022 道歉与坦白 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景喜有点冷。 她往回走,正搓着胳膊,忽然听到大胡子喊了这么一句。 说是喊一点也不夸张。 这荒郊野外的,只有他们一辆车、两匹马,三个人,此时他的声音显得尤为嘹亮。 薛钱喊完也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忙摸着脑袋说:“没事,你回吧。” 景喜其实不想回去,因为不想和李氏共处一室。 干脆转身走了过去,她在火堆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微微伸展手脚汲取篝火的温暖。 薛钱看着她娇嫩的脸庞被火光映衬的更加明艳,喉结不自觉的滚了一下,然后迅速的挪开了目光。 她……好美,可她是兄弟的遗孀。 “薛校尉的名字是哪个字?”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景喜开口聊天。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肩膀上忽然落下的重量,她回头一看,原来是薛钱把被子披在了她的肩上。 薛钱握拳抵唇,干咳了声:“那个……你这弱不禁风的还是盖着好,你要是冻坏了说不定还会坏了我的事。” 景喜点点头:“你说的对。”说着把肩上的被子拢了拢。 薛钱见她似乎没生气的样子,抿了抿唇。 随即粗着嗓子问:“你刚才问我什么?” “哦,我问你的名字。前进的前、乾坤的乾、潜龙在渊的潜,是哪一个?” 薛钱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还认得这么多字?”连潜龙在渊她都知道。 不过他很快就又咳嗽了声:“那个……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识字的女人……” “少。”景喜接了他的话,“我明白。这年头识字的女人少,但我比较幸运,有读过书的爹娘可以教我。” 薛钱点了点头,不敢看她,低头添柴:“你不觉得我说话太直太伤人就好。” “没有,”景喜扬了扬眉毛,“薛校尉这样直来直往的很好,我很欣赏,这也是我这么痛快就答应跟你走一趟的原因之一。” “是么,”薛钱的嗓子更干了,“你也是个很干脆的人。我不是有意要探听你的名字,但我听你婆婆叫你——景喜?” “嗯,景色的景,欢喜的喜。” “好听。” 景喜笑笑:“你呢?还没有告诉我是哪个字。” “钱。钱姓的钱。” “是因为你娘姓钱吗?” “不是。”薛钱摇头。 “那是希望你以后大富大贵?就好像我爹娘给我取名‘喜’字,是希望我以后每天欢喜,一辈子喜事多多。” “也不是,”薛钱看着篝火,眼底映着光,“我爹有个过命的兄弟姓钱,二十几年前这位钱伯父为了完成肩负的使命,为了救出被困的几百同袍,更是为了救我爹,失去了性命。在那之后没多久我就出生了,所以我爹给我取名钱字。” “原来如此,”虽然不知道薛钱口中的那段故事,可是光听她就觉得肃然起敬。 “是我太狭隘了,原来这个名字代表的不是财富,而是忠义勇敢。薛校尉能够冒着严寒千里迢迢为同袍求医,也是忠义果敢之人。失敬失敬!” 最后一句景喜是半开玩笑着说的。 可薛钱眼里的光却因此而被点亮。 他没想到,她不过一介妇人,竟然能参透这个名字背后父亲想要传递给他的大义。 这样的女人,她还是第一个。 薛钱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些烦躁,心跳加速,他无意识的拿树枝拨弄着篝火,再没了下文。 景喜见他不说话,想着他或许是顾忌男女之间的大防,就准备回马车上去。 薛钱见她起身,忙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景喜微微蹙眉:“薛校尉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我的吗?” 薛钱的眼神有些闪烁,但语气坚定: “交代不敢,说起来上次你救了我一命,我却还没有报答你。你可以好好想想你有什么愿望,我都会尽力帮你实现的。” “真的吗?”虽然说行医不求回报,但如果真有一个人能帮自己完成某个愿望的话,景喜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我暂时还没什么愿望,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行不行?” “以后吗?”薛钱皱眉,心里又鼓噪了起来,“可是以后我们可能就见不到面了,你如果有什么愿望最好现在就告诉我。” “可以写信吧,不可以吗?”景喜有些促狭的看着薛钱,“薛校尉该不会不认识字吧?” 薛钱闻言,忽地笑了:“可以,我小时候也跟着家里兄弟们读过几年书。” “那回头有纸笔了找你记地址。”景喜说完,再次迈开步子。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有!”薛钱看着景喜,目光坚定,似乎刚刚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 “什么事?” “我要向你道歉!” 景喜眯了眯眼睛,不明所以:“为什么?” 薛钱干咳了声:“其实我那次山上就是去荷花村找你的。” “找我?” “嗯,我在你们隔壁镇子处理粮草上的事情,然后……” “然后怎么了?” “我听说你和人私奔了,当时我很气愤。因为盛廷是我兄弟,我不能容忍他尸骨未寒他的妻子却在外面偷汉子!所以我就连夜启程准备到荷花村去把你!把你!” 景喜没想到眼前这个薛校尉还是个暴躁的薛校尉。 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想把我抓回去浸猪笼还是打断腿?” “这、你们那里到底是什么习俗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要是抓到了肯定把你送回去。” 薛钱的脸有点红:“结果还没下山就被马蜂蜇了,没想到还是被你所救。” 景喜一双眼睛里满是笑意:“那薛校尉现在还打算抓我吗?还是打算等我给人看完病再动手?” 薛钱一眼就看出来景喜是在那他打趣,又羞愧又内疚: “但是我这次来的时候就向你们村的村正打听过了。我现在知道那是一场误会,我为我以前有过那样的想法向你道歉。” “但这也不全是坏事,正因为如此我能才见识到你独特的医术,或许,你正是那个能救他的人。” 景喜还是在笑。 这令薛钱有些不安:“你是不是在怨我。” “不至于,”景喜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意外薛校尉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其实你不说的话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023 突然改变目的地 “我、”薛钱眼底划过一丝不自然,“我就是想向你道歉。” “那既然薛校尉这么坦诚,我就不客气了。有两个问题想请教薛校尉,当然,如果薛校尉不方便的话可以选择不回答。” “你问。” “盛廷……”景喜抬眼注视薛钱,力求不要错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是真的死了吗?” 薛钱眉心一拧,随即目露歉意:“弟妹,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盛廷真的已经走了。” 景喜点了点头。 看他这个样子,要么说的是真话,要么就是太会演。 可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个戏精。 景喜想,或许薛钱在本书男主的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还不够格知道盛廷被派去敌军做卧底这件事。 看来此去军营她是打听不到盛廷的事情了,只能等盛廷自己‘衣锦还乡’。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这次的病人的。我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病人身份应该不简单,方便透露给我知道吗?我心里也好做个准备,万一不成的话,我是不是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这……”薛钱有些为难,不过片刻后他还是松了口,“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相信你不会到处宣扬。” “当然,我们一直在赶路,我就是有心说也没处去。” “是齐王世子。但是你放心,世子为人公正,在你之前很多名医对世子的病都束手无策,但世子并未怪罪他们,更加不会对你一介女流施以惩戒。” “齐王世子?”自认为淡定的景喜在听到这个名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了惊。 齐王世子可是这本书里的男主啊。 这就要和齐王世子产生交集了吗? 景喜还记得原著里原主和齐王世子的初次见面,那可以说是原主作死高潮的开始了。 那时候原主被狗表哥抛弃,辗转多地最后摸到了军营。那时原主已经知道盛廷是假死,她去到军营就是为了抱盛廷的大|腿。然后阴差阳错的竟然见到了书中的男主齐王世子。 从此便一厢情愿的爱上了齐王世子,各种倒贴,各种坑害女主。她一次次的犯贱勾|引,齐王世子看在她是爱将结发妻子的份上才对她有所容忍。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原主和盛廷怀上了二胎以及三胎,就在大家全都以为原主改邪归正以后,没想到她还是被书中重要女配拉拢,再一次投入了算计女主的大军之中,最后被男人和孩子们唾弃,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一想到这个结局,景喜还是忍不住想吐槽。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个存在就是为了宠女主的男主呢。 所以景喜打定了主意,这次见到齐王世子,能离他有多远就站多远。 万一逃不过恶毒女配必死定律,莫名其妙就被男主厌恶上她就惨了。 况且,她并不屑和原女主抢男人。 她的男人,头顶上不一定要有闪闪发亮的男主光环,但他一定是主动来追她的那一个。 毕竟,她本身就是个浑身散发魅力的女人,哪怕是换到了别人的驱壳里。 景喜和薛钱告别。 薛钱目送景喜离去,直到她钻进马车。 他看着雪地上秀气的脚印,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在旁边留下了他的大脚印。 这样好的女人,仿佛浑身都散发着自信与坚定的光芒,在想念她的亡夫。薛钱想。 李氏见景喜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瞪了她一眼:“你被子呢?” “给薛校尉了。”景喜把马车门关的严严实实,和外面比起来,这里面简直暖和的像天堂。 “给他?!”李氏噌的坐了起来,“你这蹄子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男人?” “我们睡车,垫的有褥子盖的有被子,人家在外面睡雪地给他一床被子怎么了?” 景喜本来不打算怎么地的,可李氏实在嘴臭。她一把扯过了李氏早就捂的暖和和的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娘既然觉得睡在雪地里都不需要被子的话想必睡在车里就更不需要了,这被子就给我吧,我怕冷。” “你反了天了你!”李氏自己暖的被窝当然舍不得给景喜了,扑过去就要抢。 景喜被李氏扯的烦了直接一把将她推开,砰的一声撞在马车厢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要死了你,竟然敢动手打你的婆婆。” 李氏扑腾来倒腾去的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火堆旁的薛钱听到响动立刻站了起来,他浑厚的声音在暗沉的夜晚里响了起来。 “弟妹,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景喜正掐着李氏的两只手:“你猜他是会帮我还是你?你猜如果我现在把你扔出去他会不会管你?再和你说最后一遍!” “这一路上、包括回到家以后您老人家最好不要再故意找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好的很。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回去就跟家里人说马车翻了你掉下悬崖摔的粉身碎骨!” 景喜没有开玩笑,她之所以把李氏弄出来,确实是存了震慑她的心思。 李氏知道景喜这是发飙了,她没想到景喜的力气竟然那么大,都快要把她的手腕子捏碎了。 “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快点放开我!” 李氏咬牙,一晚上都没被子盖,第二天起来咳嗽了几声,再和景喜打照面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敢放。 又在西北风中赶了两天的路,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齐王封地十六城中的安城。 齐王府便是坐落在安城,但军营却是设在边防之地图城,距离安城有三天左右的路程、如果只白天赶路的话。 马车行驶在安城繁华的街道上,景喜忍不住从车里钻了出来,和薛钱一线坐着。 太阳光照在她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暖洋洋的。 她深吸了一口这干净冷冽的空气,打着商量: “这几天天气真好,难得没有下雪,我看我们还是买点干粮带在身上好了,就别去馆子里吃了,浪费时间。” 这一天天的窝在马车里,景喜感觉整个人废掉了一半。 “不用,我们不用再赶路了。” “嗯?”景喜讶异的看向薛钱的侧颜,“为什么?我们不是要去军营吗?” 024 齐王世子的洁癖 薛钱把车驾驶的又平又稳,四顾了下发现并没人关注他们,这才压低声说: “之前我是为世子的病情打掩护所以没说实话,其实世子根本不在军营。他一直都在王府,我们现在就是往王府去。” “齐王府啊……”景喜点了点头,也好,少赶几天路,“不过我们不懂王府的规矩,到时候还要麻烦薛校尉提点一二了。” “这个么……”薛钱摸了摸后脑勺,“其实我也不常去王府,所以不怎么熟悉王府的规矩,倒是盛廷他……” 话说到一半薛钱忽然意识到不对,急忙打住。他怎么又提到了亡人! 他干咳了声:“其实我们去给世子看病,事出从急的没那么多讲究。你坐稳了啊。” 薛钱因为尴尬,一路上都没再说话,直奔着王府而去。 因为齐王世子的病,齐王府这段时日从各地请来了不少名医,每天都有专人在王府侧门迎送这些大夫。 这门房显然是认识薛钱的,见薛钱驾驶着马车回来,连忙把两扇侧门全部打开,好让他通过。 一般大夫可没有这待遇,这是景喜坐在马车内观察得出的结论。 李氏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但见王府门口站了好几个带刀的冷面侍卫,连头也不敢伸出去,只偷偷从门缝里往外瞧。 “我的天呐这是什么地方!” “太气派了,门口竟然还有石狮子!” “还有这么多人守着……连路都是青石板铺的……” 李氏看迷了眼,已经好几天不敢在景喜面前大声说话的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两只眼睛闪亮亮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不是要赶去军营给人看病吗?” 景喜本来是懒得搭理李氏的,毕竟自从那晚摊牌以后两人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 但景喜又怕李氏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来连累了自己,便提醒了句。 “在这种地方少说少错,我什么也不知道,娘也别问。” 李氏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屑景喜的态度。 切,一样都是乡下土包子,说的好像她见惯了这大场面一样。 李氏也没再和景喜说话,继续扒着门缝看外面的世界。 她看见一个婆子穿的衣服样式很新,整个荷花村,不,是整个平口镇都没人这样穿……等回去了她就要比着这个样子也做一身来。 景喜见李氏没再出声,也就不管她了。 她在想齐王世子的病情,如果他的病当真如她所料的话,那她可能会需要很多东西,也不知道齐王府里有没有这些。 不过既然齐王府在她之前已经招揽了很多名医,要凑齐这些应该不是很难。 景喜闭目养神,默默的在脑海里列出了一张所需清单。 薛钱驾驶着马车在齐王府内畅通无阻,一路上的仆人丫鬟见了他的车都要让道。 很快的,马车就在王府一座院子前停了下来。 景喜在车上就听见有人跑着过来和薛钱说话,是道年轻的男声。 “薛校尉可算是来了,大夫呢?快准备好随我过去。世子的病又发作了!” “那我这就把人带过去!”薛钱着急,一双大手都已经碰到了车门,但还是先拍了拍。 “弟……景大夫,你下来吧。” 景喜在马车停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此刻听到薛钱的话,立刻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齐王府的人早就从薛钱那里得知她是女儿身,此刻她一跳下马车,就有一个面容妍丽的姑娘迎了上来。 “大夫请随我来。” 景喜微微皱眉,不应该是直接跟刚才说话的男人一起去看给世子看病么?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 景喜目露疑惑的看向薛钱,薛钱摸了摸头,有些关于世子的事情他路上忘记跟她说了。 但是现在也不好开口,他也只能冲景喜点头。 景喜得到他的回应,也不再多想,只对那姑娘说:“稍等,还有我娘。” 那姑娘倒是没想到大夫还是拖家带口来的,面上微微讶异,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请大夫和老夫人随我来。” 薛钱也道:“你先跟明月去吧,我一会儿就找你去。” 又急忙吩咐那叫明月的姑娘:“好生照顾着。” 景喜被那个叫做明月的姑娘带去更衣。 明月是第一次见到景喜,但景喜对她却不陌生。 这位明月乃是齐王世子身边的大丫鬟,主管齐王世子院子里的内务。 此刻明月正在向景喜解释,解释为什么要带她来更衣洗漱。 其实她不说景喜也知道。 因为这本书的男主,也就是齐王世子,他有洁癖! 不过景喜没想到,他人都病成这样了,竟然还能顾得上他这洁癖!! 男主就是男主,仗着主角的不死光环,连病都可以耽搁。 不过景喜转念一想,这也是应该的。 就算他手底下的人不带她来洗漱,她自己也是要提出这个要求的。 作为一个专业大夫,她是不可能这么蓬头垢面满手细菌的去给病人看病的。 只不过他们这排场有点大……直接给她准备了一桶洗澡水,想让她从头到尾都洗一遍。 不过她也没有拒绝,因为她的动作很快。 迅速的在热水里过了一遍,景喜穿上了明月早就准备好的衣裳,从内室走了出来。 出门的那一刻,在外等待的明月,包括李氏和其他几个小丫鬟眼底都闪过了一丝惊讶。 她们都没想到,不过是换了一身衣服而已,景喜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换衣服之前不难看出她是个美人坯子,但是是真土。 可没想到换了身衣裳之后,哪怕只是最素的一套绿裙绿衣,她竟然整个人都变了,气质风华甚至不输城中大家闺秀。 李氏悄悄咽了口口水,忽然脱口而出:“我也可以洗澡换身衣裳吗?” 她指着门外守着的一个婆子:“要她那样的衣裳就好了。” “娘……”景喜皱眉,丢人丢到齐王府来了,还指定要人衣服款式! 但明月已经礼貌的做出了回应:“自是可以的,夫人请。” “好好好,”李氏搓了搓手,“一直在赶路,五六天没洗澡了。” “……”景喜,“劳烦明月姑娘带我出去吧。” 025 慕容公子与盛廷 天空灰蒙蒙的,又飘雪了。 薛钱搓着手在走廊上来回踱步:“怎么还不出来?世子不是病了吗,怎么还有这规矩?!” 一旁站着的清风,是齐王世子的贴身随侍。 闻言笑道:“薛校尉要不也去洗洗?毕竟一会儿也是要面见世子的。” 薛钱反手就往清风头上拍去,面相清秀的年轻人灵巧一躲,正好看见他妹妹明月领着那个女大夫出来。 “来了来了,我这就把人带过去……哇……”清风愣了愣,“这就是刚才那位景大夫吗?” 薛钱顺着清风的目光看了过去,眼睛一下就直了。 原谅他才疏学浅,除了‘这也太好看了吧’之外他再也想不出别的词句来形容眼前的人了。 清风常年跟在齐王世子身边,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 不过薛钱这副模样他还是头一回见,他笑着捅了捅薛钱的胳膊:“薛校尉,回神了。” 薛钱瞪了清风一眼,干咳了声,大步朝景喜走了过去:“走吧,带你去见世子。” “好!”自从换了身衣服出来,景喜已经从好多人眼里看到了类似惊艳的目光,再见薛钱这样,她也见怪不怪。 清风在前头引路,薛钱就在后面叮嘱景喜:“待会儿见到世子你不必紧张,有什么需要你就跟清风说,清风人很好说话的。” 很好说话的清风:“……”也不知道薛校尉哪只眼睛看到人家紧张了,反正他是没有看出来的。 走过长廊,又穿过一道月亮门,景喜这才跟着来到一扇门前。 清风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淡淡的‘进’字之后,他才去推门。 门只开了半扇,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一道绣着远山翠竹的屏风,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景喜在清风的指引下走了进去,薛钱紧随其后,不过一只脚才跨进门槛就被清风给拦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薛钱瞪了清风一眼。 清风:“薛校尉,之前我说过了的,让您去洗漱,您不去,就不能进。” 薛钱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关上。 景喜被带到了屏风内。 在看清室内的情形后,景喜惊了惊。 她首先看到一个人,裹的很严实,即便是在燃着炭的室内还披着一件黑色的皮毛大氅,正坐在一张矮榻前写着什么。 乍一眼看过去还挺吓人的,因为他的面色很白,苍白的甚至有些不健康,尤其是在黑色皮毛大氅的映衬下。 但这丝毫阻挡不住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清冷贵气。 这……就是齐王世子? 他不是病了吗?还在写写画画个啥? 而且怎么和原主中描写的不一样呢。 原著可没说男主是温润如玉、气质如仙的款的啊。 景喜向清风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清风立刻介绍:“景大夫,这是慕容公子。” 哦~景喜暗暗点头,她就说嘛,他不可能是男主,倒是像那个久病成医的药罐子军医慕容玉。 那个在原书中对女主死心塌地、默默守护的男二号。 景喜不知道怎么行礼,点了个头:“见过慕容公子。” 慕容玉停笔,抬起了头:“你就是救了薛校尉的那位女大夫?” 景喜点头,看了他一眼,不禁感叹,这人果真和原著里描述的一样,是个谪仙般的人物。 而且男二就是是男二,和其他配角果然不一样,刚才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很漂亮呢。 可他在看自己的时候,眼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不过男二已经出来了,男一还会远吗? 慕容玉站了起来,身姿颀长如修竹:“你跟我过来。” 景喜被带到了床边,床上挂着两层薄薄的帷幔,只隐约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但却看不到那人的容貌。 清风忙挪了一个凳子过来请景喜坐,又在病人的手腕上覆上了一层白帕。 景喜低头望着那截露出来的蜜色手掌,以及指腹和虎口处的薄茧,挑了挑眉。 是欺负她是生人还是怎么的,床上躺着的人真是齐王世子? 她不信。 原著有一次提到了,男主手很漂亮的,虽然这只也不错,但不够完美。 “怎么了?”慕容玉见景喜迟迟不诊脉,蹙眉问。 景喜认真的说:“抱歉,我不诊脉的。我现在想检查一下世子的腹部,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这……”清风显然是觉得有些为难了,他游移不定的看向慕容玉。 慕容玉微微点了下头。 清风这才将帷幔打了起来:“景大夫请。” “好的,”景喜低头,开始卷袖口,因为新换的衣服袖口着实宽大了些。 她做这些小事的时候很仔细,神情也很专注,可当她抬眼去看床上那个人的时候。 她的脑袋一下子懵了。 和床上那男人对视的那一刻,她脑子里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猛兽一般挣开栅栏冲了出来,冲的她脑仁疼。 鲜红的嫁衣,蜜色的肌肤,床下的两双鞋子,孩子的啼哭,原主的撕扯,男人的背影……纷沓而至。 就算景喜没有见过这具身体的老公,此刻她也认出来了! 这个躺床上的男人他根本就是盛廷!压根不是什么齐王世子! 她就说嘛,齐王世子的手很好看的。 可是……他不是去敌军当卧底了吗? 景喜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与刚好处于短暂清醒期的盛廷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盛廷一双剑眉紧紧的蹙着,似乎是在隐忍疼痛,又似是在努力分辨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他的那个妻子。 景喜来的时候外头在下雪,额前一缕碎发被淋的有点湿,此刻因为低着头,那滴水就从发梢垂落了下来。 刚好滴落在盛廷高挺的鼻梁上。 “……”景喜张了张嘴,“对不起,我帮你擦干净。” 景喜开始摸最初清风搭在盛廷手腕上的白帕子,不过大概是受到原主这具身体的影响,她的动作竟然不受控制的有点慌乱了起来。 她竟然把帕子给怼到了枕头底下,她立即伸手去枕头底下摸。 然而她死也想不到,她重新从枕头底下摸出来的,竟然是一把匕首…… 026 肠痈与细作 所以,为什么要在枕头底下放匕首? 景喜目瞪口呆的看着手里的刀,同时觉得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盛廷本来还不能确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家里的那个妻子,但当她开口说话,他一下子就认出了她的声音。 这个女人的声音,永远是软软糯糯的,温柔似水,可她却是个没有心的女人、捂不暖的。 她甚至还…… “咳……”盛廷咳嗽了声,冷冷的勾起了薄唇,浑身散发着寒气。 他身上的寒气不似低气压的冰寒,而是像刀、像剑,像冷兵器那样的锋利寒气。 如果景喜没有记错的话,原著作者因为给了他一个男主侍卫的身份,所以在给他仅有的几次描述都是这样的: ‘气势如剑’‘眼神如同利刃’‘这个剑一般锋利的男人’ 所以这个剑一般锋利的男人应该是误会自己了,景喜想。 因为他眼里的神色很不爽,失望、愤恨,他几乎是咬着牙齿在质问:“你就那么想我死?” 景喜:“我不是、我没有、别瞎……”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景喜手里的匕首就被盛廷夺了过去。 他像一头豹子一样,猛的坐了起来,在景喜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匕首脱鞘、用刀刃抵在了她细嫩的脖子上。 “上回没咬死我,现在学会用刀了?” 景喜:“……”真是浑身都长满了嘴都没办法解释。 她往他脖子上看去,到现在还有一个淡淡的牙印。 没错,那就是他假死之前回家那次原主咬的,当时都咬出血了。 因为原主不想在乡下住了,非要盛廷去把以前交给公中的钱都要回来去镇上开个铺子。因为狗表哥就住在镇上。 盛廷那时候觉得原主是在无理取闹,不肯答应,原主张嘴就咬了上去。后来盛廷连夜就走了,再然后就传来了他的‘死讯’ 回想起原主的‘光荣事迹’,景喜一动也不敢动。 毕竟这对夫妻之间好像没有真感情,她真要乱动了,说不定脑袋就没了。 “你听我解释,我一直是以为你已经死了的,今天真的是个意外。” 景喜说着,忽然看见盛廷脑门上开始有豆大的汗珠往外渗,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更加惨白了。 他好像又开始腹疼了,甚至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匕首,双手捂着肚子痛苦的跪坐了起来。 “你快躺下、平躺着,千万不要用这种姿势。” 之前在听薛钱描述病状的时候,景喜就猜测是阑尾炎,现在看着盛廷紧捂着右下腹,她更加确定了。 她说着,就要去帮盛廷。 可她的手才碰到盛廷的背,就感觉脖子上又被架了一柄冷兵器。 ……这特么的又是谁啊?素质高如景喜都忍不住想要爆粗口了。 “世子……”清风喊出了那个人的身份,“您怎么出来了。” 世子? 原书男主宣胤终于出来了? 难怪,还没见到正面就已经感受到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压迫的气势。 在原书里,他可是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举手投足尽显王者风范的霸总人设啊。 “你是谁?为何要行刺杀之事。”压迫的声音从景喜头顶传来,身后的男人仿佛连呼出的热气里都充满着蔑视与愤怒。 “我没有要刺杀盛廷,我是他” “你甚至知道他的名字。” “因为我是他的妻子啊,不信你可以问他” 然而,盛廷却在这个时候疼晕了过去。 景喜:“…………” 清风:“……景大夫你说你是盛护卫的妻子???” “对,我是。” 宣胤:“押下去,仔细拷问这个细作。还有,叫薛钱进来。” 哈?他这是以为自己要刺杀盛廷,而盛廷前段时间是在外面当卧底,所以自己就被认定为敌国奸细了吗? “世子,请你听我解释。”趁着宣胤收回剑的空档,景喜转过了身。 可她一回头,就被宣胤眼中的冰寒震住了。 不愧是原书男主,作者的亲儿子。 他真的是自带光环,他冰冷的眼神仿佛已经脱离了无形变成了有形,当他冷飕飕的看着景喜的时候,景喜是真的觉得自己身在冰窟之中。 景喜无语,难道不管怎么样、哪怕是换了个芯,她这个恶毒女配的身体都还是要被原书男主厌恶吗? 这真不是个好兆头。 “世子,我真的是盛廷的妻子。”景喜不惧宣胤眼睛里的严寒,目光真诚,“我是应薛校尉的邀请来给‘世子’看病的。”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盛廷已经没了,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看到他,枕头下的匕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真的是来看病的。” “请世子至少给我一个机会,等盛廷醒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我也还有很多话要和他说。” 宣胤凛着眉扫了景喜一眼。 慕容玉站在一旁,早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向宣胤:“你还保持着卧榻之上藏匿武器的习惯。” 景喜:“……”竟然是他自己放的,那能怪她? “让她给盛护卫看看吧,我很好奇她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 慕容玉两句话就说服了宣胤,他总算是没再坚持要拉景喜下去拷打了。 景喜松了口气,看向慕容玉的眼神里带了些感谢之意。 她开始给盛廷检查,因为缺少医用器具她只能靠手按压、靠耳朵听,并及时观察盛廷的表情。 他虽然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可是在按到右腹阑尾处的时候他会眉头紧皱并疼痛出声。 “是肠痈。”肠痈就是阑尾炎,这是古代中医对阑尾炎的称呼,属于绞肠痧的一种,是不治之症。 “我知道,我尝试过用针刺法,但只能稍稍减缓他的疼痛。也试过外敷和汤药,但都不能根除。不知景大夫可有良策?” 景喜在穿书前生在医药世家,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都是老中医,其他叔伯以及表兄弟、堂兄弟姐妹都从事与医药相关的工作。 她后来虽然选择了普外,但是对中医还是有一定基础和了解的。 “请慕容公子和我说下盛廷过去具体的病症和用药情况。” 两个大夫旁若无人的交流了起来,很快,景喜就得出了结论。 “热毒过剩,败肉腐败,化而为脓。他的阑尾已经感染化脓。必须开刀切除,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027 手术与疑惑 “开刀切除?” 慕容玉温润的眼中滑过一丝惊讶:“古有神医华佗剖腹取瘤,景大夫如今是要开膛割肠了?” “不错,而且事不宜迟,请慕容公子尽快为我准备。慕容公子是军医,想必我需要的东西对慕容公子来说并不难获取。” 慕容玉勾了下唇角,花瓣似的薄唇微微上翘:“我何时告诉你我是军医了?” 慕容玉加重了‘军医’二字。 一旁的宣胤闻言立刻朝景喜投来了一道冰冷目光。 景喜咬了下内唇,真他么……一个个都是人精。 不过她也不差:“慕容公子一开口我就知道您是内行人,盛廷又是为齐军效命的,我下意识就把慕容公子想成是军医了。” “如果有说的不对或者是冒犯的地方,还请慕容公子不要同我计较。” 慕容玉淡淡一笑,如仙如幻:“景大夫说的对。景大夫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景喜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慕容玉果然和原著里描述的一样,是个温润和煦的人。 盛廷讨厌死她了,宣胤更是怀疑她是奸细,如果在盛廷康复前一定要抱一个金大|腿的话,景喜想,只能选这位男二号了。 景喜找清风要了纸笔,将所需的东西一一默下。 因为清单是她早在马车里早就想好了的,所以提笔写的时候很快,不过写到一半她还是停顿了一下。 慕容玉微微蹙眉:“怎么了?” “有麻沸散吗?” “麻沸散早就失传了,怎么景大夫竟然不知道吗?” “这里是齐王府,我以为王府会有。” 慕容玉遗憾的摇了摇头:“没有,如果有的话就好了。” “……那看来盛廷要吃苦头了。” 没有无菌手术室,但清风很快就按照景喜的要求找了一间光线好的房间,铺好了床铺充当临时手术室。 手术刀、消毒药酒以及缝合用的鱼肠线、包扎用的纱布等也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景喜手里。 下人们抬着盛廷迅速转移,景喜挽起了头发快步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宣胤修长的手指捏着景喜默写的那张清单,眸子里闪着寒光: “这个女人的字很奇怪,我有理由怀疑她不是宣国人,三郎当真放心把人交给她?” “我刚才就站在床边,盛护卫对她虽然有敌意,但看的出来他们之间确实是认识的。或许,他们真的是夫妻。” 慕容玉说着,又皱眉头:“但这个女人确实很奇怪,她行医独特,却又不像是个真正的大夫,竟然连诊脉都不会。” 宣胤冷哼了声:“有意思。” “我过去看看。” …… 盛廷睁开眼睛,发现阳光照在脸上微微有些刺眼。 自己这是……换地方了吗?还是已经死了。 之前来给他看病的大夫向世子汇报的时候说了,他得的是肠痈,到他这个地步,已经是不治之症了。 他偏头,却忽然看见了景喜。 “是你!你怎么还在……呃……”盛廷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疼痛所阻。 景喜不客气的一把就把他给摁了下去:“别动。现在别动,一会儿也别动,否则这次真的杀了你。” 景喜在羊皮卷子里挑出了几把最合适的手术刀,用药酒消了毒。 “来几个人,把他衣服脱了,再按住他的四肢,不能让他乱动。” “你敢!” “那你看我敢不敢。”景喜面无表情的指挥着下手。 盛廷见真有人来剥他的衣裤,而且还是在景喜这个女人面前,登时就要往起坐。 景喜按了他一下,他不肯听话,她没办法只好回头请有权威的人出马。 慕容玉上前两步,对盛廷说:“盛护卫,你配合一下,景大夫是在救你。” 盛廷虽然肠子疼,可他的脑袋还是清楚的。 他咬着牙,因为疼的厉害额头上爆出了好几条青筋。 “你这女人……什么时候成了大夫!” 景喜狠狠瞪了盛廷一眼:“你这男人!什么时候废话这么多了。你难道不知道我爹以前是主簿,交的朋友是通判、是捕头,是仵作吗?”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觉得和仵作给人验尸的时候很像吗?你乖乖闭嘴,待会儿我会考虑下手轻一些。” 景喜本来也不想这么冲盛廷说话的,但或许是受到了原主这具身体的影响,就是有些不由自主的想这么凶他。 “仵作……”盛廷不知道还好,一听她这么说,腹内绞痛的更加厉害了。 “没时间啰嗦了!” 景喜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被私人情绪影响,她转过身去做了几个深呼吸。 等她迅速调整好情绪的时候,盛廷已经被人8光了摁住,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短裤。 景喜立刻将手术布盖在他身上,只露出他的腹部。 做完这些,盛廷看向景喜的目光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景喜弯腰给他擦额头上的汗珠,他却要躲。 景喜忙一把捧住他的脸,眼底没有一丝爱恨情仇,她很严肃:“盛廷,你听好了,因为没有麻沸散,所以你只能忍着。” “你不仅要忍着痛,还要忍着不能动,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要开始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盛廷一直都看着景喜,从最初充满敌意的瞪视到现在的充满疑惑。 他不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喜。 唯一一次在她眼中看到类似的认真与倔强,是在三年前他们洞房花烛夜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她说她嫁给他是走投无路,让他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会受那样的言语折辱,他可以走的,可以不碰她的。 可还是她,在他要走的时候却大声喊住了他! 跟他说他要是走了的话,她就颜面无存了,她说‘你再走一步试试!’ 就是类似现在这样的语气,类似现在这样的眼神。 盛廷不懂,这个女人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唯一可以救他的大夫呢? 景喜不知道盛廷在想什么,她也没有那个功夫再去看他,她只知道他不挣扎对她的手术很有利。 锋利的手术刀划开皮肉,盛廷整个腹部痉挛了下,但他却忍着没有动。 景喜佩服他异于常人的忍耐力,手上的动作更加沉稳娴熟了…… 028 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擦汗!” 盛廷再怎么忍到底也是血肉之躯,下意识的挣扎在所难免。 景喜已经很小心了,但缝合的时候仍然偏移了一毫米的位置,她下意识的叫人替她擦汗。 否则汗水流进眼睛里会影响她的视线,要是不小心落进患者的伤口里就更糟糕了。 但清风和另外两个下人一直摁着盛廷的头和四肢,分身乏术。 景喜叹了声,只恨古代的医疗条件太差,只好睁大眼睛克服困难。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闻到一阵幽幽药香,紧接着一只白玉般细长的手就捏着帕子伸了过来,轻柔的替她擦干了额头上的汗珠。 是慕容玉。 他轻声的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 景喜没看他,点头嗯了一声。 一旁的清风见慕容玉亲自动手,心下一惊:“公子,要不然我再喊个人进来?” 慕容玉收拢了帕子,微微敛目:“不行,盛护卫现在见不得风。” ……最后一圈纱布缠好,景喜松了口气。 室内的其他几人也都松了口气。 而盛廷整个人就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涔涔的,脸上早已没了血色。 景喜本来想像穿书前那样下了手术就走的,可看他这个样子就走不动了。 她来到床头,取了一块温热的帕子给盛廷擦脸。 盛廷这次没动,他双眼紧闭、剑眉紧皱,下颚绷的紧紧的,好像一碰那线条就会断掉一样。 景喜见他自手术后一声都没发,就激他说话:“怎么,现在不躲了?” 盛廷的眉毛又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猛地睁开了眼睛:“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还能说话,看样你挺能撑的,好好躺着吧。” 景喜不是很温柔的擦着他脸颊上的汗珠,忽然发现他的眼睛和盛祥云的很像。 一样都是漆黑的瞳孔、纤长的睫毛,还夹着有点小俏皮的内双,确确实实是亲生的俩父子。 “这个给你看看。”景喜从一旁的小桌上端起一个盘子,指着上头切割下来的阑尾,做例行工作。 “这就是让你生不如死的那截肠子,你看清楚了,都溃烂了。我可不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在你肚子上划刀子,我是在救你的命。” “等你醒了记得和世子说清楚,我没有要杀你,我们真的是夫妻。” 提到齐王世子那个霸总男主,景喜忽然又加了一句以做掩饰: “对了,不是说你已经死了吗?你知不知道祥云和奶奶有多伤心,你怎么又活过来了?” “景大夫,”事关机密,慕容玉忽然道,“盛护卫现在还需要休息,景大夫一定也累了吧,这件事情之后我再向你解释。” “好。”景喜应了声,又看向盛廷,“你现在还不能乱动,在你恢复期间你的饮食起居必须严格按照我说的做,现在好好休息吧。” 盛廷重重的出了一口气,虽然刀口有点疼,但是肚子却不疼了。 这么多天下来他太累了,此刻终于可以卸下这疼痛的重担,缓缓阖上了眼睛。 …… “景大夫医术果然高明,以前做过类似的……手术吗?”手术这个词,是慕容玉从景喜这里新学到的。 景喜连脚步也没停一下,在来之前她就想过了对策,那就是坚持一种说法,以不变应万变。 “跟仵作伯伯学过几手,也拿兔子练过,之前恰巧救了薛校尉,然后就是今天了。” “没想到景大夫年纪轻轻,医术上就有如此造诣,甚至不输华佗神医。”慕容玉说话滴水不漏,却又藏着试探。 景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大方方的承认: “慕容公子谬赞了,我只能做这些动刀动针的修补手术,把脉问诊却不在行,万万不敢和华佗神医相提并论。” 慕容玉淡淡一笑:“那不知道景大夫对学习医理可有兴趣?” “我是打算学习学习的。不过医书太贵,买不起、看不起,而且目前我也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如果只是医书上的问题,景大夫不嫌弃的话可以用我的,我的医书除了原本都有另行抄录,可以赠与景大夫。” “……”景喜抿了抿唇,要说救了盛廷,她作为盛廷的妻子,本该是不求回报的。 就算有回报,那也是齐王世子宣胤的事情,慕容玉要送她医书? “慕容公子,无功不受禄,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要。” 慕容玉微微勾唇,并未强求。 这个时候,薛钱刚好换了身干净衣裳过来了。 他站在廊道那头就开始喊:“慕容公子,景大夫,你们好了吗?” 慕容玉看了薛钱一眼,忽然侧身将景喜整个挡住。 他身形虽然消瘦,但个头高,又穿着大氅,这么一挡薛钱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景大夫,我知道你见到盛护卫心情激动,但这件事情请你务必保密,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哪怕是你的家人也不可以。” 景喜挑眉,她见到盛廷……有激动吗?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郑重道:“我保证,我知道盛廷是一名军人,他身上肩负着他的使命,不该说的我绝不多嘴。” 慕容玉闻言,温润双眸更亮了些:“多谢。” 薛钱大步走了过来:“怎么样?世子好些了吗?我现在可以去见世子了吗?” 薛钱着急往宣胤的卧房去,却突然看见了景喜绿色衣裙上的血迹。 他眉一皱:“这是谁的血,发生了什么事?” “薛校尉稍安勿躁,世子现在没事了。但他正在休息,现在恐怕不方便见你。” “哦!”薛钱对慕容玉的话丝毫不疑,“那我就不过去了。” 他挠了挠头,又对景喜说:“那你饿了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景喜看了慕容玉一眼:“可是世子还需要用药,我要先和慕容公子商量一下药方。” “那我可以一起吗?”薛钱问慕容玉。 “可以。” 可薛钱还没走几步,就有人一路小跑了过来:“薛校尉,薛将军派人来请。” “啊?!”薛钱浓眉一皱,语气十分不爽,“我这前脚到安城,他后脚就找着我了?” 慕容玉闻言淡笑:“令尊念子心切,薛校尉还是快回吧。” “那好吧。”薛钱顿觉无趣,脸都耷拉了下来。。 “等等,”景喜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薛校尉留步!” 029 出去,滚出去! 薛钱在景喜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兴奋的转过了身。 “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好要吃什么了。我知道王府后门的那条街上有个馆子不错,在那里还能吃到牛肉。” “……那真是挺难得的。”毕竟在这里,牛是顶顶重要的生产工具,一般用作耕田,很少有杀来吃的。 “不过我暂时不饿。”景喜说着看向慕容玉,“慕容公子,我还有点事要和薛校尉说,一会儿再去找你行吗?” 慕容玉微微颔首:“景大夫请便。” 他说罢转身便走,目光端端正正,一刻也没在景喜和薛钱身上停留。 倒是先前来请薛钱的那个小厮,一双小眼睛在两人时间来回偷瞧了好几遍。 景喜看见了,薛钱也看见了。 薛钱没好气:“看什么看!以前没见过我啊!出去给薛府的人回话,就说我不回家吃饭了。” “不用了薛校尉,我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的。”景喜笑盈盈的,眸光天然似秋水,“令尊找你肯定是有急事,我不能做这个坏事的人。” 薛钱一点就通:“行,换个地说话,免得扰了世子清静。” 薛钱打发了小厮去前头回话,然后问景喜:“你要和我说什么?” “哦,是这样的,有样东西我要还给薛校尉。” “还东西?”薛钱眯着眼睛想了想,“我不记得我借过什么东西给你啊。” 景喜笑的有些小得意:“薛校尉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面就是明月姑娘给我安排的房间了,我去把东西拿来给你。” 薛钱下意识的跟着往前走了几步,但见那边都是丫鬟,就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心里猫爪似的痒痒,她到底要还什么东西给自己呢? 这些天一直着急赶路他明明都没怎么好好和她说过话的。 景喜回到房中取东西,发现李氏竟然不在。 只好问远远跟着的丫鬟:“我娘呢?她还没有洗漱好吗?”她一台手术都做完了。 “回景大夫的话,夫认她说肚子饿,先去吃饭了,还说……” “说什么?” “说……不用等您。”丫鬟低下了头,这是一对关系不好的婆媳,那个婆婆没点眼力见,给她点颜色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希望这位女大夫别像那样不识抬举,这会子拿自己出气。 景喜自然是无所谓的,更谈不上恼怒:“好的,我知道了。” 丫鬟愣了下,为景喜身上大气的气度而怔。真没想到,一个家里出来的俩婆媳,眼界差别竟然这么大。 景喜取了东西出来,薛钱感觉自己等了快有一百年那么久了。 “是什么东西,还包的这么严实?” “不敢露出来。” “这么神秘!”薛钱更加疑惑了。 “是啊,当初我还以为自己闯了大祸呢。”景喜把东西递给薛钱,“这是你的刀,里里外外包了无数层。” “我的刀?”薛钱忽然想起,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毛茸茸的下巴。 景喜笑了下:“对,当初就是用这把刀给你刮胡子的,也是用这把刀给你割喉的,后来我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就把你这刀给带回了家。” “是,我想起来了,我后来还想过要回去找来着。” “那么现在就物归原主了,这刀太锋利了而且没有刀鞘,对我来说很危险。” “那你怎么现在才还给我?……哦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刀很快、你这样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的,早点还给我就能少一分风险。” “……”景喜点了点头,“薛校尉果然坦诚,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其实我之前是觉得这刀可以防身。” “防身?”薛钱的眉头紧了紧,“也包括我吗?” “……确实。”景喜摸不准薛钱的态度,试探着问,“薛校尉是生气了吗?” “没有!怎么会呢。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很少有女人家能像景大夫这么小心谨慎。” 薛钱看着景喜,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有魄力!外柔内刚!特别适合自己!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那……我这就去找慕容公子了。” “好。……等一下,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薛钱紧紧捏着手中的布包。 “会的吧,世子康复这段时间我应该都会在这里照料,再说薛校尉还欠我一个心愿呢,不是打算赖账吧?” “当然不会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到做到。我娘……我娘一直念叨着我的救命恩人呢,等你得了空我就带你、我就给你下帖子。” …… 盛廷已经醒了。 景喜刚推门进去他就看了过来。 他的脸色比刚做完手术那会儿好多了,但还是没什么血色,俊朗的脸上覆着一层冷漠。 景喜走过去,把正烫的药罐子放在了床边的小桌子上。 “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回应她的却是盛廷僵硬的侧脸。 景喜垂眸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们父子俩还真是像,祥云生气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抿着嘴唇,很委屈的样子。” 委屈?盛廷忽地看向景喜。 这个女人可真是可笑,他用的着委屈?跟她委屈?她也配? 他声音沙哑:“不管怎么样,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事情一码归一码,你做的那些事情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盛廷深吸了口气,忍着伤口的疼痛微微别过了头。 关于原主和狗表哥,景喜不知道盛廷知道多少,反正这夫妻俩只要一见面肯定是要闹不愉快的。 “所以……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可原谅?”景喜试探着问盛廷。 盛廷感到不可思议:“景喜!你是真以为……呃啊……” 盛廷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和狗表哥手拉手商量私奔的事就怒火攻心,恨不能起来掐死这个女人。 奈何他身上有伤,牵一发而动全身。 景喜看他这反应就知道原主以前犯浑的时候大概没怎么收敛,她忙后退了一步。 “好好好,你别乱动,当我什么都没说。有些事情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商量。” 盛廷一看她这个样子就想到她曾经窝在别的男人怀里说他不中用,他额头瞬间青筋暴露。 “出去,你出去!”。 “好,我走我走,但是这个药你记得一定要喝。你想和我算账也得快点好起来啊。” 030 我想跟你和离 景喜很郁闷。 因为她在脑子里搜刮了很久却怎么都找不到相关的记忆。 原主好像根本就没和盛廷摊过牌,盛廷又常年在外很少回家,照理说他应该是不知道原主和狗表哥之间有段情的。 可看他刚才那个反应好像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但他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和原主摊牌,也不把原主给休掉呢? 他这么爱戴绿帽子? 可他看起来也没那么怂啊。 他爱原主到不可自拔?呵呵,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景喜沉浸在这一些列疑问中,皱着眉往前去,完全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两个人。 宣胤走在齐王府,除了齐王和齐王妃他就没有给任何人让过路。 但见此时景喜闷着头走过来,完全没有要停下来行礼的样子,他狠狠皱起了眉头,并且在间隔几步路的地方就负手、高姿态的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景喜的衣服上还有血,听说她在盛廷身上动了刀子,衣服沾了血以后她竟然没有换衣服! 太邋遢了!不忍直视!! 然而景喜并没有意识到前面的人正是这座王府里最尊贵的少主齐王世子,她余光瞥见他停了下来,还以为他是王府里的某个下人。 所以她只是稍稍往旁边偏移了一点轨迹而已,继续朝前走,完全没有要停下来见礼的意思。 站在宣胤身后的清风惊的张大了嘴巴,直到他吸了一口冷气凉透了喉咙,这才急忙低声提醒。 “景大夫?景大夫!行礼,行礼!” “什么?”景喜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忙抬头。 心不在焉的她左脚一下子绊到了右脚,身子一歪就要往旁边倒。 刚好,那是宣胤站定的位置。 那一刻,宣胤惊的瞳孔都圆了一圈,但他手比眼快,电光火时间竟然伸手扶了景喜一下。 下一瞬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又以最快的速度重重一把将景喜推了开。 还好景喜下盘稳没摔倒,可她一站稳就看见宣胤找清风要了一方白的跟雪一样的帕子,在那里一根根的擦着他的手指头。 景喜:“……”至于吗?虽然他的手好看,虽然他擦手指的姿势很迷人,可是至于吗? 清风:“……”眉飞色舞的示意着景喜,见礼、见礼啊。 景喜这才朝宣胤弯了弯腰:“民妇见过世子,刚才冒犯了世子,请世子不要见怪。” 宣胤还在擦手指,眉头紧皱着。 他擦完了最后一根才嫌弃的睨了景喜一眼,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人怎么样了?” 景喜知道他是在问盛廷:“一切顺利,刚送了药过去。” “那你呢,去哪儿?” “……去找我娘。” 宣胤面无表情的看了景喜一眼,然后忽然对清风说: “给她打个地铺,盛廷复原以前她必须得寸步不离的留在他身边照顾。” 清风:“好的世子。” 景喜:“……” “还有,如果盛廷出了什么事,唯她是问。” 清风:“好的世子。” 景喜:“……”恶毒女配就算换了芯也要被男主讨厌系列。 就这样,景喜都不用自己动手,她来时带的那个包袱就被取了过来,地铺也给打好了。 等到清风忙完这一切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景喜忍不住问他。 “我知道齐王府不缺床,也不缺塌,为什么我一定要睡地上呢?” 清风笑了笑:“盛护卫都那样了,就算景大夫和盛护卫是夫妻,这段时间也不好同床共枕吧?” 景喜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给我搬一张榻,冬天地上寒。” 清风拧了拧眉毛:“……可世子的原话是打地铺。” “……是因为我刚才不小心撞到了世子吗?” “额……景大夫……上一个撞到世子的人已经死了。” 景喜张了张嘴,点了点头:“哦这样啊,那我先告辞了。” …… 盛廷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被他那急性阑尾炎折磨,安稳睡觉的时候少,此刻睡的倒是很熟。 景喜翻着从慕容玉那里借来的《神农本草经》,她看的津津有味,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流逝。 直到天色渐黑,她这才起身去点蜡烛。 蜡烛燃起的那一刻,盛廷睁开了眼睛。 景喜自然而然的朝他露出个笑容来:“你醒了,饿不饿?” 她水盈盈的眸子在橘黄色烛火的照应下流淌着温柔如水般的光芒。 盛廷一怔,这个女人,她的眼睛里竟然还能流露出这样柔和的目光来吗? 呵,真是可笑。 “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是怕照顾不好我被世子责罚吗?” “……我没有,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 “呵,”盛廷冷笑,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漠的气息,“还装?戴着面具的你不累吗?”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和原主之间的关系很恶劣,景喜无奈,但还是打算坦白了说。 “盛廷,这辈子我也是第一次做人,以前我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是现在我变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正在努力的把自己变好。”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带着过去的成见来看我,你养伤的这段期间我也会好好的照顾你的,我们和平共处好吗?” “和平共处?”盛廷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可以问下你是为了什么要和我和平共处吗?” “为了不被世子责罚?还是要我对你和你表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提到狗表哥的时候盛廷明显是激动了起来,他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拳头也攥的紧紧的。 作为一个职业医生,景喜真的很担心她缝的天衣无缝的刀口三下五除二就被他挣开: “盛廷你先别这么激动,小心碰到了伤口。你听我说,你现在要保证心情愉悦,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谈,但不是现在。” “所以我希望你哪怕是为了你自己的身体着想也别再发火了好吗?等你好了我们再坐下来细细的说。” 盛廷扯了扯嘴角,他咬紧了牙:“不必了,我没你说的那么不中用。你尽管说吧。” “不是,我没觉得你不中用啊。” “直、接、说、” 面对丝毫没有耐心的病人,景喜深吸了口气:“好吧你确定吗?” 盛廷奇怪的看了眼景喜,语气讥讽:“你好像是真的变了,以前的你可不会管我想不想听。” “……”景喜仔细观察了下盛廷,她发现他的语气虽然刻薄,但脸上的表情真的已经镇定了下来。 或许,现在说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跟你和离。” 031 报恩与答应 “你说什么?我不确定我是否听清楚了。” 景喜无奈的摸了摸额头,他腮帮子都咬这么紧了、屋里以他为中心又冷了一个度了他会没听清? 她礼貌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听清了,但我不介意再说一遍,我说我要跟你和离。” “……”盛廷看着景喜脸上镇定的笑容,她并不像是要闹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啊。” “……”盛廷合上嘴巴,忽然朝景喜招了招手。 景喜微微皱眉:“干什么?” “你过来。” “为什么?就在这里说话不行吗?” 景喜站在原地没动,但盛廷还是迅速的在她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警惕之色。 他冷笑:“你怕什么?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不如你告诉我。” 盛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忽然变的更冷漠了,他垂落在侧的右手开始蓄力。 他虽然身上有伤,但单手捏断这个女人的脖子不成问题。 “我的妻子景喜耳后有一颗痣,我现在怀疑你并不是景喜,而是敌国派来的奸细,我要检查一下。” 景喜感到无语:“我想要跟你和离就这么奇怪吗?那好,我现在就让你看,让你心服口服。” 景喜大步走了过去,弯腰把脑袋怼在盛廷眼睛前:“来,你仔细看看有没有。” 盛廷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忽然这么主动,她自己甚至把她两只耳朵都扒开了,低着头就等他去检查。 他垂眸看了一眼,竟然真的在她左耳后面看到了一颗小痣。 “怎么样,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景喜倒是从来没注意过耳朵后面是否有痣,但她的身体本来就是原主的身体,所以她没什么好心虚的。 盛廷皱眉,手上的的力道慢慢放松,但神色依旧冷漠:“那就继续谈刚才的事情。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吗?” 景喜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头,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是的,我确定。” 盛廷不喜欢原主也不喜欢她,她也不爱盛廷,捆绑在一起没有意思。 “那你这么做置我于何地?”盛廷看着景喜,“你以为你这样的女人我就不想休了你吗?” 景喜皱眉,平心而论:“我这样的女人……确实,你确实该休了我,如果换做我是你,我也会休了这么一个婆娘。但事实上你并没有,所以我才来找你谈和离。” 景喜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她完全没想到这些话会对盛廷有什么杀伤力…… “……”盛廷累积了许久的怒火却一把被点燃,“景喜!安安稳稳的活着不好吗?你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儿,我已经这么包容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对,我是没休你,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因为你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儿。我娶你是为了报恩,可你用得着这样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吗?”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如果你是我你也会休了你自己这样的话?你是觉得我这个乌龟王八当的很开心是吗?” “你很得意是吗?你不是来谈和离的你是想把我活活气死的是吗?” 景喜:“……” 他……竟然有这么生气吗? 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 景喜张了张嘴,她自己回想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也没多过分……难道说是盛廷太敏|感了? 他不是一个剑一般冷漠的男人吗? 不是齐王世子最得力、行动力NO1的下属吗? 怎么画风不对了? 还是说,自己刚才那句话真的过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得意我也不想气你,我就是想说以前是我不好,所以我们现在分开就好了。”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盛廷嘶了一声,眉心紧蹙,低头微微掀开了被子。 景喜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是伤口裂开了吗?我看看。” “走开,别靠近我!” 景喜在原地站住,举起手来:“好的我不过去,这件事情等你伤好了以后再说。现在回答我,伤口流血了吗?” “不用你管。” “……我要管的,如你所说,如果你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世子是要给我降罪的。到底流血了没有?” “……” “你不说那我就自己过去看了。” “没有。” “真的吗?” “骗你我会多块肉?” “……”呃,他还有点毒舌。 气氛尴尬了一会儿,景喜又问:“你饿了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饿又怎么样,他刚做完阑尾切割手术现在还不能吃东西。 然而盛廷却没好气的回应了:“饿。” 景喜:“……饿,也不能吃东西。因为你切割的是肠子,要等通气之后才能进食。” 那何必要问!盛廷深吸了一口气:“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了。” “……”呃,他还很记仇。 可是他不能吃,自己可以吃啊,没有必要陪着他饿肚子。景喜把医书收好后就跟他打了声招呼。 “我有事要出去下,很快就回来。” 盛廷没有理会她。 …… 景喜吃饱喝足漱了口回来。 房间里的蜡烛还亮着,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轻轻的推开门,发现盛廷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这要是半个小时以前,她一定把盛廷大骂一顿,虽然刀口在右侧但是刚做完手术就侧躺简直就是不想好了。 只是想到刚才回来路上从清风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她就沉默了。 据清风所说,盛廷这个人平日里就像一把锋利的剑、是个狠角色。 为人很成熟很稳重,话也不是很多,是属于能动手就绝不动口的那种人。 他骂人以及和人理论的时候少,一般都是直接开揍的。 像他这样一个人,刚才一下子说了一箩筐的话,还伴有额头青筋暴露、动不动手握成拳的症状,想来是气的不轻。 要不是看在她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的份上可能早就忍不住打她了。 所以此刻的景喜选择沉默,虽然她是一个威武不能屈的人,但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几个字怎么写。 当她默默走到自己冰凉的地铺,准备坐下去休息会儿的时候,一直背对着他的盛廷忽然开口了。。 “娶你的时候恩就已经报过了,既然你自己想和离,那就如你所愿。” 032 照顾 忽然听盛廷说了这么一句,景喜屁|股还没挨着铺盖就又站了起来。 她望着他宽阔的肩膀,轻声的问:“你不生气了?” 昏暗却安静的房间里,盛廷的声音似乎都被包裹的深沉了起来: “如果不是为了报恩,我根本不会娶你,也不会像个软蛋那样纵容你。既然你不再需要景家这个避难所,那我们就和离。” “去取纸笔来,我立即就给你写和离书。” “现在吗?” 景喜看了眼桌上的蜡烛,昏暗的很,根本就不适合写字。 更何况他才刚开了刀,不适合下地久坐。 “要不还是过两天吧,等你伤口好一点的时候。我也不急于这一时。” “是吗?薛钱带伤回来的时候我听人说了,他之所以会上那片山就是为了去荷花村替我捉奸。只是我没想他带回来的大夫竟然是你。” 景喜:“……”说好的盛廷是个话不多的狠角色呢,嘴这么毒的吗? “其实是他误会了,根本没有捉奸这回事,这些都是谣言。我知道你现在还活着的消息要对他保密,但是等你恢复身份的时候你可以去问他,我可以当面对质的。” “无所谓了,反正我们要和离了,以后终于不用再做夫妻。” “……”和离看来他也挺高兴的,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这样吧盛廷,好歹夫妻一场,我在这里真诚的给你道个歉,为我以前做过的所有错事。” “那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以前真的对不起,其实我景喜,应该感谢你的,感谢你在我家破人亡的时候能给我一个家,不至于叫我被老景家的人卖掉。” “我对于以前我做过的那些事情感到很抱歉,虽然我们现在达成一致要和离了,但是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直到你康复为止。” 盛廷背对着景喜,扯了下嘴角:“看来你是真的很高兴,竟然会向人低头赔罪了。” “…………”人家好好的在说话,他这是个什么鬼语气。 景喜的心情瞬间有点不美丽了,她沉默了会儿才重新开口:“你知道吗?你还是早点睡吧。” 然而景喜刚坐下,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谁啊?”景喜不情愿的站了起来。 “景大夫,我是清风,我给你们送洗漱的热水来了。” “来了!”刚好觉得脚冷,这会儿泡脚的热水就送上门来了。 景喜不禁感叹,王府就是好啊,有钱就是好啊,什么东西都有人给准备的好好的。 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笑容满面的去开门提热水。 提了热水进来后,她又去自己的包袱里翻洗脸的小手巾、牙粉、牙刷子、梳子、小镜子等各种洗漱会用到的日常用品。 虽然清风有提供这些东西,但她还是习惯用自己的。 正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盛廷忽然翻了个身,一双眼睛冷飕飕的盯着她看。 “不是说对我感到很抱歉吗?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吗?” 刚把小手巾打湿的景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也想洗脸?” “就你能洗?” “…………”景喜垂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盛廷啊盛廷,你这个没有一点求生欲的男人,女人不和你和离和谁和离? “快点,我不需要你伺候,你只要把汗巾打湿了递给我就好。” “来了!”景喜拿了清风准备的新手巾,在水里搓的哗哗响。 不过搓着搓着她忽然觉得好笑,自己跟一个病人较什么劲。 而且这病人还是被原主伤害过的前夫,不,现在还不是前夫。 原主曾经那样对人家,人家肚子里不憋着火才奇怪呢。 她虽然不是原主,但接手了原主的一切,怎么也得为她过去所犯的错负点责任。 所以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直接端着水盆过去了。 盛廷现在右手不方便做大幅度的动作,但他说了不要她伺候就真的不需要她动手。 他要坐起来,他要自己洗脸。 但景喜没给他这机会:“我对你的抱歉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你现在是伤患,我作为你的大夫照顾你是应该的。躺着别动。” 盛廷看了她一眼,压根没打算听他的话,单手就去捞水盆里的手巾。 景喜蹙眉,一把就把他的手提了起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犟,有人伺候你还不乐意?” 盛廷自嘲的笑了声:“我不想强人所难。” “这不是强人所难,是我作为一个大夫的责任!等以后你想还没这个机会了呢。” 景喜把手巾摊开,一下子盖住了盛廷的全脸。 盛廷猝不及防被遮住了眼,刚想斥一句,就被这热手巾敷的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好舒服,肚子终于没有那么疼了,家里也终于有个人知道世上不是真的没有盛廷这个人了。 不,不对,这个女人,她从来都不想承认她是盛家的人,而且很快她就真的不是盛家的人了。 祥云好吗? 奶奶好吗? 盛廷闭上眼睛,仿佛看见那个小不点正踉跄着往他怀里飞奔。 短短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盛廷想起了很多家里的事情,本来热烫的手巾现在也渐渐凉了下去。 “好了,手巾都凉了。”景喜直接把手巾从盛廷的脸上掀了起来,重新放进盆里搓洗。 她不是原主,她从来没有真正把盛廷当做是自己的丈夫,相处起来的时候也不像原主那样扭捏着、抗拒着,疏远着、讨厌着。 她只当是和病人拉家常:“怎么样,热毛巾敷脸很舒服吧?是不是感觉脸上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你的皮肤很好,这么近我都看不到有什么毛孔,怎么做到的?” 盛廷听着这些,眉头不由自主的的抽了又抽。 这个女人她是怎么了? 是真的变了吗? 还是可以和离了、可以和她心里的那个表哥在一起了她太开心了? 她在干什么? 她知道她竟然在对自己笑吗,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有星星一样。 难道她忘记了她面前的人是盛廷而不是她表哥柳铭了吗? 盛廷觉得一切都不在掌控之中,这种感觉太差了,他猛的一把抓住了景喜的手腕,目露不满。。 “别这样,我很不习惯。” 033 照顾2 景喜忽然被抓住手腕,她不得不低头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景喜在盛廷眼里看到了不悦的神色。 可是为什么? 就因为她变了? 就因为她从一个渣女渐渐洗白、反差太大他还不高兴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她也不高兴呢:“我没有办法不这样,因为这才是现在最真实的我。我不可能再变回从前那个样子。” “这段时间我照顾你照顾定了,你要真不习惯的话那就麻烦你努力克服一下。……还有,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这个女人的声音到现在还是软糯糯的,哪怕是在争吵的时候,这个女人天生就是这样!盛廷放开了她的手。 “拿走吧,我不需要你了。” 景喜瞥了一眼他的手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溅上去的一个小血点。 皱眉道:“擦完手就完事,我不是那种有始没终的人。” “我说了不需要。” “盛廷,”景喜忽然抬眸看他,轻飘飘的用了个激将法,“你在害怕吗?还是说其实你内心深处早就爱上我,根本就不舍得跟我和离?” 盛廷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哈,景喜,你晚上是喝多了吧?” 他语气刻薄,但到底没了挣扎,这时候,谁先乱了阵脚谁就输了。 景喜也没再看他,细细的为他擦拭着手背、手心和每一根手指,就像她在夜间急诊室为忽然送来的车祸病人消毒伤口一样,认真的几近严苛神圣。 盛廷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疑惑之中。 这个女人,和上一次见她完全不一样了。 她带着刺,却柔软,又强大。她好像浑身都在散发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光芒。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瞎了? 盛廷不想再多看这个女人哪怕是一眼。 他看也没看,直接捞了水盆里的另外一条手巾,单手拧了个半干后囫囵盖在了脸上。 眼不见,心不烦。 盛廷盖在脸上的手巾是景喜的。 景喜见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微微皱了下眉头,等擦干净他的手之后,她掀起了自己的手巾就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这个屋子里设了屏风,景喜在屏风后面洗脸洗脚,然后躺进了被窝。 她把一只蜡烛放在墙角了,只留了一点微弱的光,既不影响睡眠也方便照顾病人。 但她睡不着,因为冷。 她刚翻了个身,忽然就听到房间里发出了一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墙壁上。 紧接着屋内唯一的一支蜡烛就熄灭了。 景喜整个人僵硬了下来:“谁,是你吗盛廷?” 床边传来深呼吸的声音,紧接着是盛廷冷淡的嗓音:“睡你的,不管听到什么就当没听到。” “什么意思?”景喜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想了想,她反应了过来,“你是尿急吗?” 那边没了声音,但景喜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她赶紧披上外衣站了起来:“你等一下,我来吧。你身上有伤,蜡烛熄了又什么都看不见,别把刀口挣裂了。” 盛廷听见景喜的脚步声,立刻低喝:“你走开。”。 “我不。”景喜重新点燃了蜡烛。 034 既然不要他,就别管他 房间里重新有了光亮,景喜看见盛廷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地上。 同时他在皱眉,显然是刀口又疼了。 他没有再开口说什么,景喜也没主动说话,而是端着烛台径直朝床边走了过去,轻车熟路的在床底下找到一个夜壶。 “就坐着吧,也是很方便的。”景喜把夜壶往盛廷手里递。 盛廷的脸一下子全黑了:“我说了叫你走开。” “我说了我不。”景喜把空闲的那只手揣进交领的衣襟里取暖,“快点,不要耽误时间,你不冷我还冷呢。” 盛廷瞪了她一眼:“你转过去!” “需不需要帮你宽衣解带?我怕你不小心碰到伤口。”景喜用的是很专业的语气,没有不怀好意。 毕竟一开始去医院实习轮转的时候也在泌尿外科呆过,怎么着也见过几个丁丁。 不过她也没有要一直盯着盛廷的意思,她不过是做她能做的,剩下的当然还是要靠他自己。 她这样想着,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不妥,因为她是一个医生。 可是盛廷的脸却沉的快要滴出墨汁来了:“你的脑袋里装了什么?稻草吗?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和离了?” 景喜皱眉:“说到和离,有件事情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算了我不用了,你走吧。” “大晚上的就别憋着了,你继续,等你完事了我再和你说。”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才传来水声,等最后的声音消失,景喜才问:“好了吗?” “没有!” 景喜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床板吱呀的声音她才回过头。 一回头却见盛廷已经拉着被子给自己盖好了,夜壶也早已经被他放回了床底。 “没碰到伤口吧?” “……”盛廷拒绝回答,脸上却可疑的有些红。 “真没事?”景喜盯着盛廷的脸看了会儿,“那我走了。” “把蜡烛吹了,有光我睡不着。”盛廷偏过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行,一会儿就吹了。” 景喜回到自己的地铺上躺下,吹熄了蜡烛,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你说得对,就和离一事我们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但是我光有你的和离书好像还不行,你是男人,你得去一趟衙门把这事办了。” “那么问题来了,就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活着’回去。现在你活着的事情是要保密的,等你伤好一点我肯定就要回去了。” “回去之后我又不能跟家人说和离书是你写给我的,而且……” 景喜顿了下:“祥云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你应该也清楚,你的继母对他不怎么样,奶奶年纪又大了,不可能永远陪在祥云身边的。你是祥云的亲爹,我希望你以后能够多陪陪他。” 其实景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中间都是有停顿的。 但是盛廷都是一声不吭,景喜甚至怀疑他已经快速入睡了。 可当她提到祥云的时候,盛廷却忽然开口了,冰冷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既然你不要他了,那以后他的事你就别管了。” 035 他是一把剑 “……”景喜张了张嘴,想要辩解。 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既是祥云的娘,又不是祥云的娘。 而且她也实在是不想在大半夜的和盛廷吵架。 “其实我要说的是,虽然我们决定和离了,但在你回到盛家以前,我还是你的寡妇,我还是会以这个身份在盛家生活。等你真的回来了我再走。” “随你,只要你的表哥等的及。” 景喜:“……”又毒舌了。 看来那个柳铭的事情,最好还是解释一下。一是为自己的名誉,二是为了再也不要因为这件事情闹不愉快。 “关于我表哥柳……”“没兴趣,我要睡了。” “……”景喜无声的抿了下唇。 深吸了口气后说:“那你就当我是在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了。我跟我表哥柳铭,我承认我以前犯蠢的时候是对他有某种不适宜的心思。” “但是我绝对没有和他做出跨越雷池的事情,而且自从得知你的‘死讯’以后,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其中就包括我表哥,我跟他已经一刀两断了,跟你和离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 “以后我立女户也好,再嫁人也罢,跟他都没有任何牵扯。所以我希望以后我们在谈事情的时候,最好不要提及他,我想想也是觉得很恶心的。” “恶心?”盛廷躺在床上,冷冷的哼了一声。 “怎么,你找到更好的下家了吗?也是,我一直觉得那个窝囊废不怎么样。”。 “…………”景喜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吐不出来,“你知道吗?沉默是金。”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盛廷的毒舌气的,景喜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一点也不冷了。 没一会儿她就进入了睡眠。 慢慢的,她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起来。 盛廷这才翻了个身,平躺着,却又忍不住朝地铺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皱眉,这个女人就是会找麻烦,那个和离书什么的谁知道怎么写! …… 第二天清晨。 景喜从外面吃完早饭回来,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盛廷躺在床上眉头紧锁。 他本来是奉世子之命假死,打入乌金国军队做内应。后来乌金军队派人来齐军刺探军情,他也是其中一员。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两名细作,其中一人被抓,另外一人下落不明,而他自己则在关键时候腹痛难忍。 还差点因此坏了大事! 前些天他痛的几乎不省人事,根本没心思去想自己的任务,可是现在肚子不疼了,他满脑子都被这件事情占据。 他见景喜回来,慢慢靠坐在了床头,敛眉问她:“你之前说我还有多久能下床?” 景喜翻医书的手停了下来,听到盛廷这样问,她有些诧异。 因为他的状态。 他和昨天晚上那个易怒毒舌时候的他完全不一样了,很稳很专注。 如果说昨天晚上的他还是一个为绿帽子而愤怒的丈夫,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的军人,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不带一点儿女私情。 他坐在床头活动着手腕,像是在做热身准备。 距离他不远的景喜能够清楚的看到他手臂上匀称的肌肉线条,他的眼里充满了锐利的光,真的像是一把剑,像是要准备横扫四方。 036 盛廷大长腿 “这两天就可以在床上做些简单的运动,比如活动四肢。大约七天以后就可以下床正常活动。” “但是你注意,我说的是正常活动。在养病期间,是不可以过度疲劳的,更不能激烈运动。完全恢复需要2-3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在未来的三个月内你都不可以……” “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可以下床吗?我感觉一直躺在床上也不是个事。” 景喜捏了捏手指:“……”最讨厌在认真吩咐医嘱的时候被人打断。 但她早已练成职业微笑:“可以,你可以扶着墙慢慢走。” “好。”盛廷坐在床上穿外裳。 景喜低头继续翻《神农本草经》,没看他,也没有要上前去帮忙的意思。 她虽然是个专业医生,但也是有脾气的人。 盛廷系好最后一根衣带,看了景喜一眼,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感情:“你不过来扶我一下吗?” 景喜啪的一声把书合上,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打翻了砚台,书本一角顿时被墨染黑了。 她赶紧找东西擦,这书可是找慕容玉借来的,他之前说是手抄本还是原本来着?她不太记得了。 但这可是慕容玉的东西啊,这个家伙的身份也不容小觑,这下怎么和他交代? “你不是很讨厌我碰你吗,干嘛突然这样要求。”景喜太生气了,这个衰人一点风度也没有。 她发誓,回头找男人一定要找个有绅士风度的。 “是你让我对你提要求的,你忘了吗?你说作为大夫会好好照顾我这个病人。”盛廷挪了一条大长腿下床。 令景喜奇怪的是他刚才说话的时候语气好像很平淡,没有任何揶揄讽刺之类的情绪在里面。 那本《神农本草经》大约是擦不干净了,景喜只好不管它了。 她看向盛廷,轻易就找到了他的眼睛,平静的冷漠。 仿佛她之于他,就只是个没什么交集的大夫而已。 她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快就move.on了 看来他对原主真的是没多少感情,不过也好,这样才能更好的开启新生活。 “好,我来扶你。”景喜走到床边,架起盛廷的一条胳膊,“你先走慢点,要是刀口疼的话就立刻告诉我。” “知道了。” “……”这么听话,景喜都有点不习惯了。 不过配合的盛廷肯定是比不配合的盛廷要好,景喜感到欣慰。 “你吃过了回来的吧?”盛廷走的很稳,他长手长脚的,一抬手就能撑住墙壁,几乎不需要景喜的搀扶。 景喜嗯了声。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吃东西?” 景喜算了算时间:“应该没那么快,你通气了吗?” “什么通气?”盛廷皱眉。 “就是放屁。” “……没有。” “那再等等,等通气了就可以吃一些菜汤和稀粥了,到时候我会去厨房盯着的。” “等等是多久?” “午饭以后吧。” 可她说完,明显感觉盛廷的眼神更冷漠了些。 她立刻解释:“我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我刚才说的话你应该还记得吧,这几个月内你是不可以剧烈运动的,可我总觉得你好像很着急去做某件事。” 盛廷闻言看向景喜,甚至推开了她:“无可奉告。不该问的你不要问,尤其是在别人面前。” “你是说齐王世子吗?” “我什么也没说,你最好也只字不提。” 景喜点点头:“我知道,不过我并不是要打探什么事,我只是希望你能注意身体,不然真可能会把小命给交代掉的。” 盛廷听了,垂眸看景喜,他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声音。 景喜微微蹙眉:“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盛廷刀口有点疼,他皱了皱眉,高大的身躯一下子靠在了墙壁上。 “有人找你。”他说。 景喜才不信:“你还能未卜先知?” 盛廷若有所思的看了景喜一眼:“是薛钱。” 景喜更觉得好笑了:“那我能问问是为了什么事吗,看你算的准不准。” 盛廷没再说话,自己扶着墙慢慢的走了回去。 景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男人的心真的好难猜。 然而她跟着走了还没两步,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她:“景大夫,景大夫在吗?” 景喜目瞪口呆,竟然真的是薛钱的声音。 她咽了咽因惊奇而干涩的喉咙,问盛廷:“你是怎么知道的?” “长耳朵听的。” “…………”什么意思!她头两边长的难道是木耳? 还是说原书作者给他开了个顺风耳的金手指? 就好像祥云的锦鲤体质? 景喜眯了眯眼,正好看见盛廷把他的腿往床上挪。 她忽然开口,用最轻最轻的、就一道气流那样的声音说了几个字。 ‘盛廷大长腿’ 哼哼,这么轻的声音除了她自己,绝对不会有人听清楚,除非那个人真的有异能。 就试他一试! 所以她说完后就密切的关注起了盛廷的反应。 盛廷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一双剑眉紧紧皱起:“你的腿确实挺短的,不要急着否认。虽然我听不见你说,但是我看见你的嘴在动了。” 靠还懂唇语,做间谍他果然是专业的。“…………你看错了,我没有提腿。” 盛廷冷冷笑了声。 景喜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我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 景喜长出了口气:“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暴露在薛钱眼皮子底下的,世子已经警告过我一次了。” “帮我叫清风来。” “…………行,你等着。”景喜把门打开一条小缝走了出去。 盛廷听见关门的声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很长吗? …… “薛校尉。” 地上还有积雪没融化,薄薄的一层泛着水光。 景喜懒得从廊道上饶,直接从中庭穿了过去。 鞋面沾上不少雪渍,她停下来跺了跺脚。 薛钱赶紧大步迎了上来,笑的咧开了嘴:“你果然在这里。我去前面找你,盛夫人却说你一晚上没回去。” “我婆婆?那你应该找明月问问,我婆婆一定没说什么好话。” 薛钱也很高,景喜仰头笑着对他说。 037 她能高攀的起? 薛钱垂眸看着景喜的笑颜,眉毛皱了又皱:“你知道还笑?你不觉得委屈吗?” 景喜从雪地里走到回廊上,搓手哈了口气:“薛校尉才认识我几天,就帮我说话。或许我确实不是个好儿媳呢。” 薛钱看着她冻的有些发红的指尖,都急了:“怎么可能?就冲着你那天救我、现在又这么大老远的跑来给世子看病。” “还有一路上你对盛夫人的忍让,你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不好的儿媳妇呢。要不好也是盛夫人不好。” “谢谢。”能这样被一个不是很熟悉的人维护着,景喜感到很意外。同时心里也挺高兴,“不过我以前确实做的不好。” 薛钱见景喜很认真的样子,眉心不禁又蹙了起来,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那我不管你以前什么样子,反正我看你现在挺好的。盛夫人说的那些话确实有损你的声誉,但我已经说过她了,所以你别难过。” 景喜感到惊诧:“哇你、你说了她,你这么生猛的?” “生……猛吗?”薛钱盯着景喜,有点快要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了。 此刻他庆幸自己蓄了大胡子,大概能使他脸上的笑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 “我就是个糙人,谁要是说了我不喜欢听的话我是不会留面子的。我最讨厌那些在背后嚼人舌根的人了。” “我也不喜欢,但我一般是选择不去理会,因为我觉得清者自清吧,不过真把我惹急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带你去吃饭。我是东道主,怎么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今天?” “可以吗?” “……”景喜下意识的回头朝房间望了望,“可是盛-世子那边我还要照看着呢。” “不是还有慕容公子和清风吗?”薛钱说着,回头指了指刚好从这里经过的清风。 “也好,”景喜说着上前了一小步,压低了声音说,“其实这几天我挺饿的,但是都没好意思吃饱,因为每次吃饭都有人在旁边守着,我觉得很不自在。” “啊?你这也太委屈自己了吧。不过王府的规矩却是比寻常人家多,待会儿你跟我出去就放开了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好啊,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热情。” “那太好了!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我们这就走吧。” “嗯,不过我还要找清风有点事情,你在那个门那边等下我吧。” 薛钱理所应当的认为景喜找清风是为了世子的病,便十分配合的穿过长廊走到了月洞门那边等着。 景喜很快就喊住了清风,跟他说了几句话。 清风点了点头,等到景喜和薛钱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他才去敲了盛廷的房门。 盛廷很快就开门出来了。 清风睁大了眼睛:“盛护卫?你家夫人不是说至少也要七天才能下床行走的吗?” 盛廷脸上没什么表情:“小题大作,不就是身上多了道口子吗,又不是第一次了。带我去见世子吧。” “那我扶着你。” “不必了。” “不要这样嘛盛护卫,景大夫临出门的时候可是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了,说你现在行动不方便要多搀着点儿你,叫你自己爱惜身体呢。” “是吗?这是她说的?” “是啊,你怎么这种语气?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不过盛护卫啊,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你和景大夫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上次他们说薛校尉是去你老家帮你抓” “不当问。” “……啊?” “你不是问当问不当问吗?我说不当问,所以不要问了。” “可我差一点就问完了哎。” 盛廷冷飕飕的看了清风一眼:“不管你有没有问完,我都不会回答你。” 清风看到盛廷那刀子样的眼神,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那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盛廷又看了他一眼,这才沉默下来。 随即他的目光便被中庭雪地上的两串脚印所吸引。 一串长的,是秀气的女人鞋印。一串短的,是男人的大脚丫子。在对面回廊下头交汇在一起。 盛廷撇了撇嘴,薛钱倒是比她那个狗表哥好的多。 可是薛家是她能高攀的起的吗? 以前她没资格,现在嫁过人还有过孩子,就更没有资格了。 …… 景喜跟着薛钱逛吃逛喝,薛钱实在是太过热情。 要不是景喜再三婉拒,他就要带着景喜逛遍整个安城了。 “不不不,薛校尉。我吃的已经够多了,真的不能再拿你的东西了。” 景喜和薛钱两人站在点心铺子前头推让。 因为薛钱非要给景喜打包点心带回王府去吃,但是景喜觉得不合适。 薛钱却很坚持:“你之前不还说了不会跟我客气的吗,怎么现在又客气起来了。”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就这么点东西我觉得根本不够。你先拿着这些,隔壁铺子里还有别的好吃的我再给你买。” 景喜忙摆手:“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那你先拿着这个行吗?你刚刚不是说喜欢吃吗?” “那……我拿了这个咱们就不去隔壁了行吗?” “行,”她肯收,薛钱很高兴,“我都听你的。” “那好吧,”景喜松了口气,“时间不早了,我想我也该回去了。” “那我送你到王府门口。” 薛钱没有进王府,景喜是一个人回去的。 因为盛廷现在还不能吃这些东西,所以景喜就没打算把这些糕点带回房间,免得他又以为自己是故意馋他的。 又想到李氏之前在盛廷面前乱嚼舌根,她决定去露个脸,免得到时候回到荷花村又被她乱说。 景喜回去的时候王府的下人们也都用完了午饭,正是清闲的时候。 几个丫鬟婆子把中庭的雪打扫的干干净净,都趁着午后太阳大在做女红活儿,顺便聊几嘴的天。 而李氏也在其中,她这两天过得好像特别滋润,换了新衣裳,就连发式也换成了和府里婆子一样的。 这会儿正乐呵呵的,一手举着小铜镜,一手往头上抹头油,完全没有注意到景喜。 还是明月先看见的,她把手里的绣花绷子还给了一个小丫鬟,小碎步子快走了过来。 “景大夫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038 你是不是飘了 “明月姑娘。”景喜笑着和人打了声招呼,“吩咐谈不上,只是出了王府一趟,带了些糕点回来。” “这个给你和小姐妹们分了吃吧,味道还蛮不错的。”景喜把手中的糕点给明月递了过去。 明月看了眼,笑道:“是多味阁的糕点呢,景大夫真会找,这可是安城最好的点心铺子了。” “是吗?”景喜心想那这应该是薛钱的功劳,她又抬了抬手,“那想必你们一定会喜欢。” “那就谢谢景大夫了。”明月赶紧伸手把东西接了。 李氏一开始只顾着自己擦头油,是没有注意到景喜的。后来听到明月和景喜说话才扭头看了一眼。 不过她不乐意见到景喜,看到也当做没看到,但这会儿瞧见景喜竟然买了包全安城最好的点心给别人而不给她,她立马也不抹头油了。 她噌的站了起来,板着一张脸:“景喜,你跟我过来。” 李氏的这一声突兀的很。 使得本来有说有笑的丫鬟婆子们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不出声了。 景喜微微皱了下眉,率先走进了房间里面。 李氏盯着景喜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竟然先走了还?她后进的屋,把门摔的哐当一声巨响。 景喜耳膜一震:“摔坏了是要赔的。” 李氏本来气势挺足,但听景喜这么说了又赶紧回头去检查门。 小幅度的开关了下门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她赶忙松了口气。 气刚顺她就酸起了景喜:“你以为王府的门是纸糊的吗?这样就摔坏了那还得了!” “没有那当然是最好的了,”景喜把手上另外一个包糕点给递了过去,“这个是给你吃的。” 李氏愣了下,随即扬起了下巴:“亏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婆婆,放桌上吧。你也过来坐。” 她说着,摆足了架子、端着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景喜看了有点无奈,她这动作和做派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大户人家不像大户人家,小门小户的也没见谁这样过。 她没坐:“这些天我会在另外一个院子里照顾世子,所以就不过来住了。房间是单独准备的,一天到晚也有下人进进出出,光明磊落。” 李氏听到后面那几个字感觉不对劲,好像是意有所指,她腰一挺,架子也不端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说你不光明磊落了吗?” “没谁。”景喜对着李氏微微一笑,“不过是薛校尉中午来找我的时候跟我提了几句。” 薛……薛钱?李氏一想到那个五大三粗的军官就后怕。 上午他来问景喜,她就是顺嘴那么一说,当然她肯定是说不来景喜什么好话的,没想到他当场就怒了。 他还想动手,简直太不像话!她说自己儿媳妇他一个外男他神气什么神气。现在竟然还跑去跟景喜说!简直不要脸! 一想到这些李氏就觉得心里烧着一把火,对这两个人更加痛恨了起来:“你少在我跟前阴阳怪气的。” “之前你奶奶说让我跟过来我还觉得没必要,现在看看我真是来对了。我来了尚且都已经这样了,我要是不来你指不定已经做出什么见不得人丑事来了。” “什么?”景喜被气笑,“台阶我都铺好了你不下?还来倒打一耙吗?” “谁给谁台阶你自己掂量着吧,就算你男人死了你也还是盛家的寡妇,别想着在我眼前乱勾搭,你一会儿校尉一会儿世子的,你还真拿自己当天仙了是吗?” “李氏!”景喜严厉的喝止了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你说什么?!”李氏以为自己听错,站起来激动的指着景喜的鼻子,“你刚刚叫我什么。” 景喜哼笑了两声:“对不起啊不知道你的全名,所以就只能叫你李氏了。” “你胆大包天!就是你男人盛廷他见了我也得叫我一声娘!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李氏比着手指往前戳。 景喜无语,一把打掉她的手:“那天晚上在马车里我对的警告你都忘记了吗?还是你在这里被人伺候了几天就开始飘了?” “你这是什么口气!你怎么一点家教都没有!!你连外头伺候人的丫鬟都不如你知道吗!!!” 李氏这两天面儿上一直被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捧着,当真是把自己原来的身份给忘了,说话咄咄逼人。 “好,外头伺候人的丫鬟是吧……”景喜转身,一把拉开了房门,站在门口喊,“明月姑娘,明月姑娘!” “你干什么?你喊人干什么?”李氏一见景喜去叫明月她就慌了。 她听那些小丫鬟和婆子说了,明月是世子跟前最得脸面的大丫鬟,景喜这个时候把她喊过来做什么? 李氏赶紧扑过去想要关门,门却被景喜紧紧按着:“人都已经来了,你就别费这个力气了。” 明月刚才正在中庭里分点心,这会儿过来不过就几步路而已。 “景大夫,你找我有事吗?” 景喜笑着朝明月点了点头:“进去说吧。” 明月面不改色,虽然刚才听到了争执的声音,虽然现在李氏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但她都装做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景喜关了门,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道:“我娘怀疑我昨晚没回来是去勾搭世子了,我跟她说了我住单独的房间,并且还有很多下人来往但是她不信。” “世子身份那么尊贵,哪里是我能肖想的呢,这简直是对世子的侮辱,我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所以我特意请明月姑娘过来帮忙解释一下,我想明月姑娘的话我娘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了。” 李氏听完景喜说的这番话都结巴了,这个蠢妇怎么能把她刚才说的话都说给明月听呢。 还说什么侮辱,她这不是在害自己吗! 李氏赶紧向明月解释:“明月姑娘你听我说,我这儿媳妇是在跟我闹别扭呢,这根本就没有的事情,我当然知道我儿媳妇是去给世子看病了。” “娘知道就好,那我就先走了。” 景喜不光人走了,还带走了原本放在桌上的糕点,气的李氏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039 什么意思? “这个蹄子,你看看她,她这脾气也太大了,一贯来就不是个好相处的,我们全家人都不待见她……” 李氏拿景喜没办法,只能试图和明月拉家常。 可是明月的脸色很不好看,就连常挂在嘴边的笑容也忽然消失不见了。 “盛夫人,”明月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是严厉了,“在齐王府,最忌讳的就私下议论主子了。您虽然是王府的客人,但还是请您谨言慎行。” “尤其刚才景大夫所说,如果传到主子们的耳朵里,恐怕景大夫和您都要受到惩罚。况且我们齐王府自有待客之道,绝不是夫人您想的那样,请夫人万莫给齐王府抹黑。” “我、我我没有啊,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明月姑娘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就是、我就是嘴贱我。” 这李氏还是第一次见到发火的明月,这姑娘高高在上的,和村里的那些个妇人们发火不一样。 没有吼叫也没扯人头发,可就是莫名的叫人感到害怕。 李氏甚至抬手开始抽自己耳刮子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嘴贱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姑娘你能不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明月皱眉:“盛夫人不必如此。” “那、”李氏一脸的如临大赦,“那姑娘这是原谅我了吗?” 明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请盛夫人好自为之。” 她说完,立刻转身离开,并且还带走了中庭里所有的丫鬟和婆子。 李氏见到这一幕,张着嘴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没有办法呼吸。 她忽地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 人都走了……都走了……是不是以后再没人恭恭敬敬的叫她‘夫人了’,她们也不会把她们的好东西拿出来给她用了吧。 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吗? 还是说她们一会儿就要来人给自己掌嘴。 听说王府里的下人说错了话都是要掌嘴的。 想到这里,李氏六神无主,心里乱成一团麻。 …… 景喜特意走的慢了些,所以并没有错过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知道李氏得了教训,她也就放心了。 她加快了步伐,但很快就被明月追上了:“景大夫留步。” “明月姑娘?”景喜转身,笑着看向明月,“不好意思啊,刚才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明月柔柔一笑,“其实这是我分内的事情。不过我还是想提醒景大夫一句。” “你请说。”景喜对这个身在王府后宅却拥有着干净笑容的姑娘挺有好感,对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是这样的,刚才景大夫的那番话,还请景大夫日后不要再提起,尤其是不能让世子知道,世子特别不喜欢这样的流言。”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齐王世子有洁癖,她知道的。 明月嗯了声,点了点头,却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景喜冲她又笑了笑:“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确实有。”明月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有些为难的样子。 景喜微微在她胳膊上拍了拍:“什么事你说吧?” “好,”明月笑道,“景大夫真的是一个很善良又温和的人。虽然你们婆媳之间的关系不容我插嘴,但我知道是那盛夫人不好。所以如果景大夫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景喜有些惊讶:“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因为……盛护卫曾经救过我,”明月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歉意来,“我知道这个盛夫人不是盛护卫的亲生母亲,所以才会处处刁难你。” “我很遗憾这辈子没有机会报答盛护卫的恩情了,所以我希望能够尽可能的帮到景大夫你。” “原来是这样。”看来盛廷平时在齐王世子跟前做事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像一把冷冰冰兵器。 不过景喜有点好奇,盛廷竟然都跟明月说了继母的事情,那他以前对原主应该也没什么好话吧。 一个风评很烂的女人,明月怎么会提出主动帮助? “那他以前有跟你提起我吗?提到我的时候他也说我是一个善良的人?” “那倒没有,”明月立刻解释道,“景大夫你不要误会,我和盛护卫私下里并没有许多私交,但盛护卫和我哥哥关系好。” “不过我从来没听盛护卫提起你,倒是知道你们有个乖巧的儿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祥云吧?” “是的,是叫祥云。” 看来盛廷心里还是很喜欢祥云的,对于这一点景喜感到很欣慰。 不过一想到也许很快就要和那个乖巧的孩子分开,景喜的心里又有些难受。 明月察觉到景喜情绪上的变化,以为她是在思念亡人:“请景大夫节哀,盛护卫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不想看到你现在难过的样子。” “……”景喜悄悄拧了下眉,不不不,盛廷一定还挺高兴看到她难过的样子。 和明月分别后,景喜迅速往回走。 她估摸着这个时候盛廷应该已经通过气了,她得回去确认一下,今天在外面呆的时间有点太久了。 回去的路上见到几个年纪很小的丫头在堆雪人,景喜又忍不住驻足看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荷花村有没有下雪,祥云是不是也在和几个堂弟堂妹堆雪人玩。 …… 景喜推开房门,居然看见盛廷在吃东西。 她一惊,迅速关了门走上前去:“你怎么在吃东西?” 盛廷没抬头,但是眉毛稍微皱了下:“你不是说通气之后就可以进食了吗,我吃的菜粥,没问题吧?” “你通气了?” “当然。”盛廷皱眉将碗筷放下,抬头看景喜,“你是大夫,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景喜张了张嘴,盛廷这样说,令她感觉自己很失职。 “你尽量少吃多餐,一顿不能吃太多。再过个三四天就能正常饮食了,不过要忌生冷辛辣。” 盛廷嗯了声,忽然又问:“怎么样,今天和薛校尉一起玩的开心吗?” 景喜看了他一眼,他这是要把她的‘失职’追究到底?没这么严重吧。 她皱眉:“还行吧。” “那就好,毕竟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 “……什么意思??” 040 离开与赠刀 “行李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明天就出发。” 景喜更加疑惑了:“去哪里?为了什么?” “图城。”盛廷起身走到床边,伸手提起一个包袱就往景喜怀里扔。 景喜猝不及防,差点没接住:“图城?” 图城是宣国西南边境之地,齐军便是驻扎在那里。 “可是好端端的我去图城干什么?你人不就在这里吗?” 一开始她也以为薛钱会带她去图城军营,可是事实证明盛廷和齐王世子都在安城齐王府。难道说……? “我也会去。”盛廷弯腰打开了另外一个包袱,“你先看下行李,缺什么就去找清风,他会安排的。” “等一下,这个先不急!”景喜迅速将怀里的包袱放在桌上,朝盛廷走了过去。 “你昨天才开的刀,歇了还不到一天就要去军营吗?这对你身体的恢复很不好。” “这个你不用管,”盛廷面无表情。 “……”景喜太阳穴疼,“我也是要去的,怎么就不用管了?” 盛廷抬头看她:“你管不着。” “……我、”景喜心肌炎都要给气出来了,“唉你怎么这样啊,你让我去某个地方之前难道不应该先征求下我的意见吗?更何况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适合长途跋涉。” “这是世子的决定。” 景喜:“就算是世子也不能这样吧。” “你要实在闲得慌就把桌子收拾下。” “我闲得慌?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好吗?” “不需要。” “……”景喜目瞪口呆,“那你要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话我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过来救你呢?” 敌军的另外一个奸细已经抓到了,现在正是将计就计将假情报传回去的时候,此时他带伤出现最好不过,什么事都没有才会惹人怀疑。 这是世子的决定,也是盛廷自己的决定。 不过盛廷从来都没想过要带景喜一起去图城,但是慕容公子认为景喜因当随行,以便照顾他。 想到这里,盛廷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腿。 当初他的大|腿被敌人砍了一刀血流不止,他是在岩洞里躲了一晚才逃过一劫,第二天还不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脚爬到了山顶和齐军汇合。 跟那次比起来,肚子上的这点伤算什么? 他勾唇看向景喜,有些不屑一顾:“你是救了我,但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景喜无语,“所以非去不可了是吗?哪怕你的身体出现了并发症死在路上也非去不可是吗?” “是!”盛廷的语气无比的坚定。 景喜倒吸了一口气:“真是够了。好,你们都是大佬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娘呢?她怎么安排?” “她留在这里。如果我没死在路上的话,你就回来。我死了的话,你也回来。” “我拜托你大哥,能不能不要一直把‘死’字挂在嘴边?”除了无语景喜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了。 “我有事要去找一趟慕容公子,先走了。”景喜说完,都往前走了好几步又折了回来。 她叹了口气,顺手把桌上盛廷用过的碗筷给收拾了。 盛廷眼角余光瞥见她这动作,愣了一愣。 这个女人,竟然有这么贤惠的吗? …… 又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花自灰蒙蒙的天空中打着旋儿,洋洋洒洒的往下落。 一片落在了景喜的手心,迅速融化,一片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接住。 景喜收回手,看了眼站在廊下的慕容玉,心想他或许和自己一样很喜欢雪。 她加快步伐走了过去:“慕容公子。” 慕容玉微微颔首:“景大夫来了,刚好想去找你。” 景喜又看了他一眼,白色的衣袍、黑色的大氅,瞬间就让她想到了他那本被她不小心泼了墨的《神农本草经》 不过现在不是坦白这件事的时候:“盛廷跟我说明天我们要启程去图城了,这件事情不能再改变了吗?” 盛廷下定了决心要走,找齐王世子肯定更加行不通,景喜只好来找慕容玉了,他才是最有信服力的那个。 不过慕容玉还是摇了下头:“不可以。因为这不是盛护卫一个人的事情。而且,我们此行也需要景大夫。” “景大夫进了齐王府,并治好了世子的病,这是众所周知的,世子要去图城,景大夫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 景喜点了点头。 果然,什么复杂的事情叫慕容玉三言两语一说就清楚了,虽然具体为了什么他还是没有透露,但大概的方向有了。 “既然非去不可的话,那我想和慕容公子讨论一下盛廷的用药,也好带在路上。” “外面冷,请景大夫随我来。”慕容玉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景喜愕然,慕容玉在本书中的地位虽然不及齐王世子尊贵,但他也是文国公府的幼子,是齐王世子宣胤的表弟,出身世家,身份显赫。 对于像景喜这样的屁民来说,他就是高高在上的权贵,他就算不像宣胤那样霸道,也不至于这样…… 而此刻他竟然站在门口,等待她先进去。 也太绅士了吧。 “请。” “好。” “我给盛护卫开了药膳,景大夫你要不要看看?”慕容玉从整齐的一摞纸上捡出来几张递给了景喜。 景喜接了过来:“挺好的,他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下猛药。不过我厨艺不太好,做大概是能做出来,但估计很难下咽。” 看着纸上的这些食材,景喜想象着它们在自己手里变成黑暗料理的画面……艰难的咽了咽喉咙,不用想,一定很难吃。 “无妨,会有人来做的。”慕容玉忽然看见景喜的一张苦脸,唇边不禁漾起一抹微笑来。 景喜闻言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 景喜坐在她的地铺上拆包袱,看到里面的衣物她惊讶极了:“这是谁准备的衣服啊?颜色也太鲜艳了吧。” 那么红,那么紫。 盛廷正擦着一把小匕首,暼了她一眼说:“穿的暖不就行了?” 钢铁直男!景喜翻了个白眼:“没指望你接话的。” 她低头,继续收拾包袱。 没一会儿,盛廷却忽然走了过来,把他刚才正在擦的匕首递给了她:“你拿着。” 景喜皱眉:“怎么,这一趟不太平吗?” 041 她笑的也挺好看的 “不好说,你拿着防身吧。” 景喜点头接过:“谢谢你。” 盛廷淡淡嗯了声,又低头看了眼景喜的包袱:“如果实在不喜欢这些衣服的话就去找清风换。” 景喜讶异:“你不是说能穿暖就行?” 盛廷一怔,他好心给她提建议她竟然拿话噎他? 他皱起了眉,转身就走:“那你当我没说。” “唉、”景喜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谢谢你的好意啊,不过清风他今天下午应该很忙,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而且我觉得你说的其实也有道理,衣服么,穿的暖就行。这些可以的。” “对了,你要带几件厚点的衣服,注意保暖有利于养病。” 盛廷点了下头没有说话,景喜只能看到他半张瘦削俊朗的侧脸……依然冷漠。 …… 次日清晨,雪停了。 盛廷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的地铺被收了起来,那个女人也不见了。 他猛的坐起来,却一下子牵动了刀口。 缓了一会儿后,他立刻开始穿衣。 刚下床的时候景喜就推门进来了。 她手里还端着食物,热腾腾的正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冒着白气。 盛廷的眉头不自觉的松了松:“都收拾好了?” “好了,你先过来洗漱吧。水还热着呢,洗好了过来喝粥,我好饿我就先开动了。” 景喜说完就拿起勺子舀粥,热乎乎的食物吃进肚子里别提有多舒服了。 盛廷很快就洗漱好,回来的时候景喜主动盛了一碗粥给他递了过去。 “快来尝尝。” 盛廷皱眉看她:“你在里面下毒了?” 不然都和离了她还愿意在自己身上花心思? 景喜听他这么说脸一下黑了:“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吗?” 盛廷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喝了一碗粥。 景喜密切关注着他的表情,却见他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怎么了,这么难吃吗?” 盛廷甚至特意看了眼那碗粥,眉头皱的更紧了。 放了好几种菜在里头,看着是不错,但吃进嘴里真是无法描述,米饭有的烂有的生硬,能在一个锅里煮出这样的粥来也算是一种本事吧? 所以……“是你煮的?” “……算是吧,我今天起来的早,小厨房的人刚好那会儿很忙,我又刚好没事所以就帮着弄了一下。很难吃吗?” “对,很难吃。” “…………”景喜如遭雷击,竟然有这么难吃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可是她真的觉得还行啊。 她是对吃的东西没讲究,忙起来的时候经常是晚上才来得及吃中午叫的外卖,参加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更是常吃不加任何油盐和调料的食物。 她是真不觉得这粥有盛廷表现的那么难吃啊。 “那个……盛大哥,为了这锅粥我在炉子前也守了挺久的呢,要不然你帮个忙,我再问一次你换个答案好不好?” “来我再问你一遍,这个粥你感觉怎么样,还不错吧,至少可以进嘴不是吗?” 盛廷:“真的很难吃。” 景喜:“……”从小到大,没有她拿不到高分的试卷,没有她完不成的学术论文,没有她应付不了的场合。 可独独在厨艺这方面,她是一点天赋也没有。 她认命的又喝了一口粥,依然觉得味道还不错。 吃着吃着她忽然又想起来了,这本书叫《美味世子妃》 女主很会做饭,盛廷在军营里吃过她做的一顿饭之后就念念不忘了。 盛廷应该是喜欢会做饭的女人,虽然后来他没追到女主,但作者好像在后面的小番外还是哪里给他安排了一个CP 应该也是很会做饭的吧,景喜也不确定,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看大结局和那些小番外。 想到这里,景喜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 她莫名其妙的就来了,她在‘景喜’悲剧开始的时候改变了剧情,那么属于她这个景喜的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呢? 景喜陷入了沉思。 盛廷看着碗里的粥,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应该是这个女人第一次给他下厨做饭。 想起那些过往他依然愤怒,不过这粥虽然难喝但其实他也是不介意的。 去年和敌军对战的时候军中短粮,那时候他什么树皮虫蛹的没吃过?这已经算好了的。 他仰头,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 景喜还在想未来,她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一个突破口:“对了,和离书你还没写吧?” 盛廷舀第二碗粥的手顿了下,皱眉:“吃完这顿饭再写不行?” “行啊,我只是提醒你一下,等到了军营我们就该分开了吧。” “你说的没错,纸和笔呢?” “吃完再说吧,你再吃一碗啊。” “吃不下,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粥。” “……”景喜深吸了一口气,“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把纸笔拿来。” 很快,景喜就把桌面收拾好,把纸笔给盛廷铺上了:“来,写吧。” 盛廷将笔蘸了墨,迅速在纸上写下了‘和离书’三个字。 景喜抱着欣赏的态度诚恳的夸了句:“你的字真好看。” 盛廷偏头看了她一眼,呵,她笑的也挺好看的,和中庭开的正盛那树梅花差不多吧。 白墙黑瓦;绿竹银雪红梅,多美。 盛廷在末尾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还差你的名字和你我的手印,有朱砂吗?” “朱砂?”景喜四顾看了下,“好像没看到,我找找去。” 她刚动身,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是清风的声音:“景大夫,你们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盛廷闻言,赶紧将和离书折好揣进了怀里,顺手又将纸笔都收了,景喜则立刻去开门。 “是要出发了吗?”景喜问清风。 “是的,你们好了吗?对了这个是药箱,到时候让盛护卫乔装打扮一下帮你背着,然后你们同一辆马车。” “好啊没问题。” “那我来帮盛护卫打扮下吧。” 清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顶毛茸茸的帽子来,挑着眉毛跃跃欲试的看向盛廷。 盛廷看着他那表情,捏了捏眉心…… 042 出发与遇袭 “……没有这个必要吧。”景喜看清风把盛廷裹的像个粽子,不是很赞同。 “没有吗?”清风摸着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杰作’,忽然问道,“景大夫你有没有胭脂水粉啊,可否借来一用?” 景喜皱着脸摇头:“没带来,铜黛倒是有。” 她以前就不怎么化妆,每天出门也就简单画个眉毛涂点唇膏,这个铜黛就是古代用来画眉毛的颜料。 不过她这一路上也没怎么用过。 “好啊,铜黛也可以。” 盛廷:“……”狠狠瞪了清风一眼。 求生欲很强的清风:“算了算了,这样就可以了。已经看不到脸只能露出一双眼睛了。还好外面冷,打扮成这样并不奇怪。” 盛廷:“你可以走了。” “一起啊,有什么需要我帮你们拿的吗?” “没有。” “那我帮景大夫拿。” 景喜:“哦不用了,我就一个包袱也没多重。” 盛廷:“让他拿。”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景大夫不用客气的。” 清风抢着去帮景喜拿包袱,景喜拗不过,只好跟着他一起出门了。 盛廷摸了下胸口的位置,那里还揣着他写的和离书,还没有按手印。 …… 景喜和盛廷在清风的引领下上了队伍最后面的一辆马车。 马车不大,已经上了一个景喜,再塞一个长手长脚的盛廷进去就显得格外的拥挤。 两人坐的很近但却没话说,景喜觉得有些尴尬,就伸手掀开马车帘子东张西望。 宣胤见景喜探出脑袋四下张望,立刻松手将车帘子放了下来。 他的马车十分宽敞,有四匹马拉着,里面摆放着一张小榻,榻上摆着瓜果茶水,书本以及香炉。 慕容玉此刻正坐在他对面阅看信件,见他忽然放下帘子,便抬眼看向他:“怎么了?” 宣胤抚平了衣袖上的一丝褶皱:“有点冷。” 慕容玉继续垂头看信件:“盛廷他们到了吗?” “嗯。” “今年的收成不好,朝廷的粮草又迟迟不下发,薛钱下去了两次才把粮草收齐,这次我们先回军营,两日后他和薛将军会带着粮草出发。” 宣胤冷笑:“朝廷也是有意思,好像我们齐军守的不是大宣的江山。” 慕容玉将信丢进香炉里烧掉:“谁让你这支军队姓齐不姓宣呢?” 宣胤皱眉:“你就不能把信带走烧吗?” 慕容玉笑了下:“不能。” 宣胤嫌弃的拨开了车帘子:“楚王带的兵姓宣,可楚王世子南下的时候还不是遇了刺?” 慕容玉看了他一眼:“这次你病重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对他们来说是刺杀你最好的时机,你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吧?我可不想给你当垫背的。” 宣胤一笑:“放心吧,我还舍不得你这么早死。” 慕容玉苦笑着点头,下车走回了他自己的马车。 随着宣胤的一声令下,队伍移动了起来。 …… 景喜愁眉紧锁,加上车马颠簸,她干脆放下了手中的医书。 一路上盛廷除了闭目养神就是闭目养神,从没主动和景喜说过一句话,景喜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有机会和清风说上两句。 而这已经是出发的第二天了,景喜实在是闷的慌了:“盛护卫。” 闭目养神的盛廷忽然听见景喜这么叫他,皱了下眉。 景喜见他好歹有了反应,就继续往下说:“从你专业的角度来看的话,你有没有觉得这次配备的人员有些奇怪?” “你看外头那些家仆打扮的人,他们的指关节都很粗,胳膊上的肌肉都是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但是我不明白练家子就练家子,为什么要乔装打扮呢?” 盛廷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迅速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然后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给你的匕首呢?” “在我身上,怎么了?” “收好,别弄丢了。” 景喜蹙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盛廷两道剑眉紧紧拧着,他忽然郑重的看向景喜: “我没有瞒你什么。但安城和图城的古道之间有一道关卡,关卡之内的安城是安全的,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关卡上的情况谁也不能保证。” 盛廷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很凝重,这还是景喜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她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尤其是车队遇到分叉口,直接分成了两拨的时候。 她所在的马车和慕容玉的马车选择了崎岖小道,但慕容玉的马车里坐的却是宣胤。 而宣胤引人注目的豪华马车里此刻正坐着慕容玉,直接走了大道。 这拨分头行动的意图很明显了,根本就是在转移重要人物规避风险。 而这其中缘由,景喜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在这本书里,朝廷是很忌惮底下几个藩王的,南地的齐王本来就是当今皇帝的肉中刺,齐军在边境出生入死保家卫国,朝廷却连军饷也不按时发放。 之前宣胤得了重病的消息又传的沸沸扬扬,皇帝那边肯定是想借机除掉齐王嫡长子。 安城是齐王的地盘,那些人自然是不好在安城动手的,可在这安图古道上,却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景喜忍不住骂了一声‘靠’,她不过一个小小炮灰,根本没有资格来给光芒四射的男主当垫背吧?她不想死啊。 一路崎岖,好在除了路不太好走以外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直到傍晚时分,眼看着就要出关了,队伍前头忽然有人大喝了一声:“有埋伏!” 紧接着就传来了箭矢簌簌飞来的声音,以及王府护卫和仆从的打杀声。 景喜的心一提,紧紧握住了挂在腰上的匕首。 盛廷眸光一凛,立刻取了车厢上挂着的弓箭:“我要去保护世子,你找个地方躲好。” 他话音才落,就有一只利箭穿破了马车壁,擦破了景喜肩头的衣物。 景喜知道躲在车里并不安全,立刻跟着下了车:“我和你一起!” 盛廷什么也来不及嘱咐了,直接折断了车厢上一截木板递给了景喜:“你护住心口。” 他说完便持箭拉弓,射杀了前方突入的几个伏兵。 043 盛廷的取舍 盛廷一连射杀十几人,给前方侍卫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伏兵已经不敢轻易靠近了。 景喜却觉出了不对劲:“盛廷,你看王府的侍卫,我怎么觉得他们一个个都晕晕乎乎的,这不是他们的正常水准吧?” 盛廷皱眉:“我也发现了。” 不过才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们竟然渐渐都失去了还手之力,这怎么可能? 这些侍卫由他亲手训练出来,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他找准了机会,猫着腰迅速冲到了前方宣胤乘坐的马车旁。 景喜紧紧跟随着他,也一同溜了过去。 “世子!”中埋伏至今盛廷一直没有听到世子出声,他心中不禁一寒,立刻破车门而入。 而他跳进去的那一刻,宣胤的一个随侍正高举着匕首欲取宣胤的首级,宣胤本人唇色发青,显然是中了毒。 “叛徒!”电光火时间,盛廷反手就夺了那人手中的匕首抹在了他的脖子上。 景喜刚刚靠近,脸上就被溅上了一道热血,随即一张死不瞑目的脸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被吓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她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盛廷:“他们一个个都倒下了,有的人甚至口吐白沫四肢痉挛,这是中毒的迹象,肯定是队伍中有内鬼。” 景喜明白,他们这回应该是被自己人背叛暗算了,只是她和盛廷一路上吃的是药膳,没和大部队一起吃喝所以才侥幸没有中毒。 “上来!” 盛廷也没时间多说话了,他一脚将车内的尸体踹了下去,单手将景喜扯上了马车。 往前的路是走不通了,只能调头折返。 剩下没倒的人还能抵挡一阵子,盛廷把马打的飞快,但其中一匹马的腿还是中了好几箭,瘫在原地不得动弹。 盛廷自然不能叫一匹断了腿的马拖了后腿,当即挥刀斩断缰绳将之舍弃。 这辆马车瞬间就只剩下一匹马在拉,跑的不如之前快。 而他们身后,更多的人倒下了,追兵就快要杀出人肉盾牌,盛廷一边要赶车,一边还要回头射杀追兵。 车内,景喜忙着给宣胤喂解毒药。 她是外科大夫,对毒药没多少了解,这些药还是出发前一天慕容玉给的,说是救急用的,虽不能药到毒除,但多少有些缓解毒发的效用。 她正要撬开宣胤的嘴,却感觉车厢忽然一震。 原来是外头盛廷射杀追兵无暇顾及赶车,马车撞在了山石上,其中一个车轮卡在了石缝中。 马车出不去,停在原地简直就像是个活靶子,景喜和宣胤躲在镶了铁板的马车中还好,外头的马却是又中了一箭。 盛廷回头看向后方情况,他只有一人一弓一把刀,现在马车还卡在石缝里不能动,马又受了伤……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带一个人走! 一支又一支的箭划破长空,他知道自己没时间犹豫了,他必须立刻做出取舍! 他闭上眼睛,狠狠皱了下眉头,然后转身进了马车,一把将宣胤搀了起来。 “他解毒药还没吃进去。”景喜坐直了身子,着急的向盛廷报备着情况。 盛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同时将宣胤的肩头揽的更紧了。 他咬了咬牙:“把解药给我。” 景喜没有多想,立刻就将解药交了出去,但她见盛廷腾不出来手,急忙又将药瓶子塞进了盛廷的怀里。 但她的手一伸进去就摸到了温热的血,她不禁皱起眉头,担忧了起来:“你受伤了?还是伤口又裂开了?” 盛廷咬紧了牙,一句话都没说,而是挥刀斩断了马匹身上的绳索,然后迅速抱着宣胤骑上了马。 他们上马的时候,景喜刚刚从马车上跳下来。 盛廷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脸上的线条前所未有的冷峻,他的嘴唇张了张,然后生冷的丢下了一句话: “不想死的话就往树林深处跑!拼命的跑!不要停!” 景喜呆住,下意识的往前追了两步。 但盛廷刚才的那番话还盘旋在脑中,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怔怔的站在原地。 盛廷看着她,夹紧了马腹:“他们的目标是世子,你留下来或许才更安全,世子中了毒不能耽搁我必须送他走。你还等什么快跑啊!等我把世子安全送走我会回来找你的!现在快逃!” 他说完,手起鞭落,马儿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不敢回头,眼角余光却控制不住的往她的方向看。 夕阳如血,她裹着她不大喜欢的血色披风,站在枯藤老树之下,一只漆黑的乌鸦在她头顶的树枝上呱呱叫了两声后飞走了。 她呆立了片刻后终究还是提起了裙角,踉踉跄跄的往树林深处逃。 她刚才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踩到了一块石头,崴了脚,她跑不快了。 盛廷的心忽然一窒,好像一根刺插进了心脏,他跑的越远那刺就扎的越深。 就在刚才,她还体贴的把药塞进他的怀里,摸到他的血,她眼里的担忧与关心都是真的,他看得出来那不是虚情假意。 他把马骑的更快了,这马受了伤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他必须得赶快把世子送走然后再折返回来。 他受伤了,腹部的刀口也裂开了,白色的马匹上血水汇成了一股小流,他不知道那是马的血还是他的血。 风声呼啸,盛廷的耳朵里轰鸣了一声,那一刻她眼底的震惊与失望再一次的涌入了他的脑海,他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 景喜忍着脚脖子上的痛往密林深处跑。 身后的厮杀声渐渐止住,但她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这只能说明齐王府的人都死光了。 她知道齐王世子才是那些人的目标,但她实在不能确定那些人会不会来追她。 她只能跑,像盛廷说的那样,拼了命的跑,一刻也不能停下。 她忍着痛,跑的满头大汗,眼睛也模糊了,其实她不想掉眼泪的。 其实她明白的,齐王世子的命当然比她重要了。 其实她想的通的,那匹伤马根本就驮不了三个人。 她知道的,她不是那些人的目标,她窜进林子里活命的机会才会更大。 可是活生生被人抛弃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啊。 044 愿她还活着 林子里的积雪还未融化,天又下起了雪。 景喜的脚脖子已经肿了,她每走一步就会在雪地里留下一个脚印。 不管她怎样扫除都会留下打扫过的痕迹。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期待过天黑。 伏兵没有多余的人手来追她,但还是派出了两个人进入树林搜寻。 景喜伤了脚本来跑的就不快,再加上还要随时扫除痕迹,很快那两个士兵就追近了她。 索性这深山老林里灌木繁多,她便拼了命的往这些荆棘林子里钻。 密林之下没有积雪,她不至于留下脚印。 可那些尖利的刺和树枝却在她的脸上手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她把鲜红的披风翻了过来,红色朝里,黑色朝外,把自己整个人缩进了山坳中一个半人高的狭窄树洞里。 树洞里有积水,还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粪便和尸体,甚至还有虫子在她身上爬来爬去。 但是为了保命,她一声没吭。 天知道她最讨厌这些奇形怪状的小虫子了! 她扭曲着身体缩在树洞里,一只手紧紧按着出发前盛廷送的匕首,因为前方传来了两个追兵交谈的声音。 “真倒霉,被派来搜个女人!要是派我去追齐王世子就好了,肯定能立大功,到时候升官发财就可以回家娶老婆了,老子要娶三个!同一天娶进门!” “就你这小身板还三个?我怕你贪多嚼不动!” “唉,你见到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了吗?漂亮不漂亮?” “没看清,就知道穿了一身红衣服,衬的脸特别白,应该不会丑到哪里去吧。” “我也觉得,那可是齐王世子的女人啊,怎么可能会丑。不知道齐王世子的女人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你干什么?你该不会是想……” “是啊!别说你没这么想。难道你就不想试一试吗?你试想一下,平时那么高高在上细皮嫩肉的女人在你底下……啧啧……一定会很过瘾。” “那还等什么,赶紧找吧!” ……这两个人竟然! 景喜紧张的汗湿了后背,额角也开始冒汗,她甚至缓缓的把匕首拔出了鞘。 一旦照上面,她打算什么也不说就直接捅过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在她的准备并没有派上用场,那两个人好像越走越远,声音渐渐消失在树林里。 景喜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轻易露面,万一他们就在不远处守株待兔怎么办? 天彻底黑了下来,寂静的林子里只余寒风呼啸声和景喜呼吸的声音。 …… 盛廷骑马带着宣胤一路奔逃,终于在后半夜的时候和慕容玉他们汇合了。 原来慕容玉和清风走大路早早到了关卡,他们在遭遇刺杀后得知队伍中有内鬼。 便立刻带着人沿路返回,以接应宣胤和盛廷一行人。 但关卡处需要留人控制局面,所以折返回来的这一路带的人并不多,只有几十精兵而已。 盛廷在将宣胤扶下马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和那匹血迹斑斑的白马一起倒了下去。 “盛护卫!”慕容玉和清风一同扶着宣胤,他见盛廷倒了下去,立刻吩咐他的随从遥山去将人搀扶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盛廷身后的黑夜里扫了一眼,却再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一个活口。 他皱紧了眉头。 盛廷喘了一口气,挣扎着要起来,却猛的咳出了一口血水:“马,给我马!” 慕容玉伸手扶了他一把,眉头紧蹙:“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马做什么?” “景喜……景喜还在安图古道,我要去接她回来!” “什么?不是!”清风见自家世子脸色发白嘴唇发青,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你都这样了你还要骑马!你快先告诉我世子他怎么了!” 盛廷背上中了两箭,现在疼的冷汗直流,他咬着牙说:“世子中毒了,景喜已经给世子服用过解毒药了,就是这瓶。” 他想把解毒药拿出来给慕容玉看,但是胳膊却使不上劲。 遥山替他将东西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了慕容玉,因为不小心,从盛廷怀里带出来一张浸血的纸。 慕容玉接过那白色的小瓷瓶看了一眼,他记得这是临出发前他亲手交到那位景大夫手上的。 这一次,她却没有回来。 或许他不该提议让她随行的。 慕容玉皱眉,伸手把了把宣胤的脉: “还好及时服用了解毒丸,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了。清风,你立刻将世子扶上马车,姜大夫会过去替世子解毒。” 姜大夫擅长解毒,有他在世子身上的毒一定会很快清除的。 清风立刻背着宣胤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那盛护卫和景大夫怎么办?” 慕容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虽看似单薄,但却叫人无比信服:“有我。你去吧。” 盛廷已经在遥山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俊脸上苍白一片:“给我人马……我要去接景……”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终究是体力不支坚持不下去了。 他眼前一黑,只觉仿佛又看到夕阳西下,着一身红衣茫然站在安图古道上的她。 她那么精明的一个女人,一定还活着吧? “景喜……”盛廷昏了过去。 慕容玉弯腰捡起了地上带血的纸张,他身后迅速有人提了灯笼过来替他照明。 昏暗的橘色烛光下,慕容玉清楚的看见了‘和离书’三个字。 当目光扫到末尾‘盛廷’那两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份和离书从头到尾看完了。 他迅速将和离书按照原样折叠起来交给了遥山:“把他交给近水,处理一下伤口,等他醒来的时候把这东西交还给他。” 近水和遥山是他身边的老人了,近水跟着他学医,遥山是他的贴身护卫。 慕容玉自己则匆匆去见了姜大夫,得知宣胤中的不是致命毒时,他松了口气。 随即点了几个兵,翻身上了马。 他仰头看天,又飘雪了,希望不要下太大。 清风闻声立刻追了出来:“慕容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夜风卷着慕容玉的黑色长发,凌乱而肆虐:“接景大夫回来。” 愿她坚持住,愿她还活着。 是他要她来的,盛廷伤了,那他就应带她回来。 045 逃脱与出手 “可是公子,您一定要亲自去吗?世子这边离不开您,再说万一您有什么闪失的话,世子醒来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不如派几个精兵去找?” “不行,”慕容玉,“景大夫谨慎,她不一定会信任我们派去的生面孔。至于世子,姜大夫比我更擅长解毒,你们要配合好姜大夫。” “可是……” “属下随公子一起。”遥山安顿好盛廷,立刻上前请缨。 慕容玉已经点了五个人,他皱眉:“你留下来保护世子。” “属下誓死保卫公子。”遥山是慕容玉的人,生死都是。 清风也道:“是啊慕容公子,就让遥山跟着您吧。世子这边还有我们呢,如果公子您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世子醒来后一定会杀了我的。” “也罢,你们先出关,关卡外会有王将军的人接应。等我找到景大夫后就去与你们汇合,你们最多可以等我一天,等不到我立刻就走。” 寒风卷着雪呼啸,慕容玉带着一小队人马往小道上去了。 来时的追兵被盛廷射杀不少,人和马大多负了伤,他们在见到盛廷和慕容玉汇合后就都逃了。 但仍然有两人被慕容玉他们追到了。 遥山挽弓,请求射杀。 慕容玉拒绝了:“活捉他们。” 盛廷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景喜逃脱的地点就失去了意识,这两个人或许知情。 天蒙蒙亮的时候,慕容玉一行终于到达了先前宣胤他们遇袭的地方。 他见古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王府侍卫的尸体,眉心狠狠的蹙了一下。 “你们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慕容玉吩咐着,翻身下马。 他走到一处残破的马车前停了下来,弯腰提起一个药箱。 这是之前他在齐王府为景喜准备的,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 遥山来报:“中毒后被补刀,无一生还。” 慕容玉嗯了声:“找人吧,应该还在山林里。” 正要出发,忽然听见先前抓到的两个活口朝林子里大喊了起来:“快跑!我们被抓住了!快跑!” 慕容玉转头去看,见到林子里有微光闪烁,似乎是还未熄灭的炭火,他立刻吩咐遥山: “应该是留下来搜寻景大夫的人,留活口。” 遥山百步穿杨,嗖嗖两箭射穿了林中那人的小腿,随即有人立刻去将他拖了出来。 慕容玉夜里骑马吹了风,身体有些不舒服,就把问询的活儿交给了遥山。 遥山审问一番过后前来复命:“公子,他确实是奉命留下来搜寻一个女人的,应当就是景大夫。但是他并没有找到景大夫,人应该还在林子里。” “找。” 慕容玉带着遥山进密林,途径先前那堆炭火的时候皱起了眉头:“他们有两个人,还有一个跑了。” 遥山低头一看,果然是有两个人活动的痕迹:“属下无能。” “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慕容玉率先走在了前头。 …… 景喜冻的浑身直打哆嗦,这样的天气在野外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她扭着脖子朝外看去,天竟然都已麻麻亮了。 她真没想到昨晚上那么冷她在这个鬼地方竟然也能睡得着。 这都过了一|夜,那两个人应该不会再来这里找她了吧。 她稍稍活动了下脚脖子,发现比昨天更疼了。 哈了口气暖暖手,她准备从树洞里出来,继续‘逃亡’ 她才刚伸出一只脚,就听见‘啊’的一声嚎叫,好像是有个人从高处滚落了下来。 她赶紧又把脚缩回了树洞里,当她整个人再次蜷缩好的时候。 那个裹着雪滚下来的人忽然停在了她的面前!。 那一刻,四目相对! 景喜的心砰砰直跳,糟了,她被发现了! 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衣服上有干涸的血迹,他绝不可能是什么上山打猎或者砍柴的普通人。 景喜默默拔出了匕首,握紧在手中。 不过一瞬的时间,男人的脑子里也划过了许多念头。 这女的长这么好看,又躲在这鬼地方,肯定是齐王世子的女人,这就是他要找的人啊。 然而同伴已经被抓,或许已经死在那些人的手里了。现在逃命才最要紧! 可齐王世子特意又派了一队人马折返回来找这女人,足以证明这个女人有多重要。 既然这么重要,他应该挟持她,不论是充做逃命时的人质,还是以后绑回去邀功,或者干脆扛她回老家生孩子,都值得冒险。 男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扯出一个谄媚的笑。 “夫人您别害怕,是世子派我来接应您的,您快出来跟我回去吧,世子还在等您呢。” 景喜听男人这么说,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这个人竟然叫她‘夫人’!! 他若真是齐王府的人怎么会叫她夫人,应当是叫她景大夫才对。 可景喜心里也明白,就算她明知道有诈也是无法反抗的。 因为现在的情形对她很不利。 她脚受伤了,还躲在树洞里,树洞外还守着个强壮的男人,她丝毫没有退路了。 现在这个姿势,就算她想拿匕首捅人也没办法伸展胳膊。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表现出很激动的样子:“真的吗?世子果然没有抛弃我,他果然还是派人来救我了。” 男人笑着称是:“世子心里有夫人呢。” 景喜微微笑了下:“那你往旁边站一点吧,我要从里面出来。” “好。”男人说着向后退了几步,但只两步而已,他没有走远。 景喜深呼吸,看来今天是无法避免的要把刀使在除病人以外的活人身上了。 景喜缓缓的往外钻,却在站起来的那一刻朝面前的男人身上扑了过去。 男人见景喜跌倒,下意识的就伸出双手去接,这是他的本能动作,几乎不需要时间来思考。 景喜就是在这个时候,把匕首送进了男人的胸口,但不是心脏的地方。因为她现在没有办法当场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景喜一把将震惊又痛苦男人推开,她的声音有些颤,但她的目光没有闪躲: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最后看了倒在地上的男人一眼,景喜跛着脚用尽全力的往前跑。 而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却忽然从靴子里摸出了一把小刀…… 046 我能理解 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景喜忽然回过头,那一瞬,她看见一把小刀朝她飞了过来。 她甚至在想,当然她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她哪儿来的时间和心思去想,反正她觉得那把刀要是飞过来的话,一定会正中她的眉心。 如果真的正中眉心的话,她那一定会死吧。 她要躲开! 必须躲开! 可那一瞬间就好像是鬼压床一样,她什么都知道,可就是动弹不得。 ‘砰’的一声,景喜倒下了,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眼前出现的不是锋利的刀,而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张被放大了的脸,苍白如玉没有血色的脸。 “慕容公子?!” 景喜的世界天旋地转,她一会儿在上面一会儿在下面,从小山坡上滚了下去。 但从始至终,她的脑袋都被一只手掌托着,那只手算不上温暖,甚至是冰凉的。 然后他们忽然停下,停在之前那个男人的尸体前。 他被人抹了脖子,死不瞑目,周身全是血,胸口上还插着盛廷给的那把匕首。 “他怎么这样了?”景喜赶紧爬了起来,顺手又扯了慕容玉一把。 慕容玉微微一怔,但很快就站了起来。 然而景喜一站起来,就看见慕容玉身后站了一个小山一样雄壮的男人。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忽地伸手去扯慕容玉。 慕容玉身子再怎么瘦弱也比她高大,她这么一扯,他也只是稍稍动了动而已。 他几乎是立刻就洞悉了她的内心,垂眸看了眼被她扯住的衣袖,解释道: “这是遥山,我的侍卫。” “原来是自己人,”景喜放开了手,同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敌人。” 慕容玉笑了下:“走吧。” “等一下,我的匕首。我的匕首我还是拿回去吧,那不是我的,我还要还给别人。” “别人?”不用想慕容玉都知道这把匕首是盛廷给的,可是她说‘别人’,他忽然想起盛廷怀里那封染了血的和离书。 “你自己可以吗,需不需要遥山帮忙?”他指的是从尸体上拔刀。 景喜摇了摇头:“不用,我可以的。” 有时候车祸送来的急诊病人当场死亡的,她还要把他们身体里的钢管或者碎玻璃之类的物品取出来,这没什么。 只要突破了那道心理防线就都不是事。 景喜把那把匕首收拾干净,收回了鞘中。 “慕容公子,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死透了。” 慕容玉抿直了嘴角:“你不用谢我,如果不是我坚持让你随行,你也不会遭遇这样的危险。” 景喜怔了下:“怎么会呢,慕容公子你应该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吧?所以我还是要感谢慕容公子。” “不,我早就知道。我也做了准备,只是没想到队伍中出了内鬼。所以对不起。” “……”竟然是这样,“那可能是我命不好吧。不,其实我命挺好的,这不就大难没死吗?” 慕容玉已经很认真在听景喜说话了,但还是没忍住咳嗽: “咳……景大夫还活着就好,总算可以给盛护卫一个交代了。盛护卫受了很重的伤,所以不能亲自来接你。” 盛廷吗? 景喜挺直了背脊:“世子没事了吧?” “没有大碍,多亏你及时喂世子吃了解毒丸。” 景喜微微皱眉:“不是我,我还来不及。” 慕容玉轻轻笑了笑,了然于心:“可盛护卫说是你,景大夫何不承了这份情。” 承情吗? 景喜笑了笑,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儿:“但真的不是我,没有办法厚着脸皮去认。” 慕容玉好笑:“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抬手压下了一根落了雪的树枝,替伤了脚的景喜开路。 景喜都已经快要习惯他的绅士品格了,相处的时候总忘记他侯府公子的地位。 她跛着脚走了过去,语气轻快的说:“我和盛护卫和离了。” 慕容玉不动声色:“盛护卫有自己的立场,昨晚他伤的都不能动了还急着要回来救你,若不是昏倒,他肯定会亲自过来。” “是吗?那他也算是遵守了他的约定。”景喜笑了笑,“但和离真不是因为昨天的事,都过去好多天了。” “其实我明白的,我也理解盛廷,因为当时如果换做我是他的话我也会那么做的。” 景喜说完,侧头看向慕容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能够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相应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吧,如果当初他犹豫了,或许我们三个人都逃不出去,那可就糟糕了。” 慕容玉也在看景喜,他讶异于她的通透与释然:“难得你这么理解,只是辛苦你了。” “嗯……有几个瞬间我确实感到很无助,不过我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既然你提到了生死,那么有些话我想和你说。”慕容玉说着,甚至停下了脚步。 景喜见他忽然这么郑重,也跟着停了下来:“慕容公子请讲。” 慕容玉的语气淡淡的,像他的人一样温润:“景大夫,今天遥山替你杀的那个人,已经不是普通的杀戮了。” “这是战争。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是容不下任何心慈手软的。我知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很难,但你必须克服。” “我想你一定明白的,那个时候抹脖子才是最干净利落的手法,不是吗?”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跟她讲着最严肃的话,景喜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在敌人面前,你首先要保全自己,然后才能去想要怎样制服他。” “我……”景喜想说我只是不习惯,可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不是上阵杀敌的战士也不是刽子手,她有必要习惯杀人吗?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景喜立刻摇头,“我只是在思考。我记住慕容公子的教诲了。” “教诲称不上,”慕容玉忍不住轻轻的咳嗽了声,“以后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可以告诉我。” 景喜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绅士客气,她可不会真的当真。 三人很快和其余五人汇合,重新回到了古道上。 047 我敬重景大夫 慕容玉留了两个人在道上处理自己人的尸体,剩下的人和他一起向前行进。 他们直接沿着古道往前,说不定还能赶在宣胤和盛廷他们之前出关。 原先景喜和盛廷乘坐的那辆马车现在被重新套上了一匹马,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 但是里面只坐了景喜一个人,因为她是个女人。 慕容玉为了避嫌,选择了骑马。 其实景喜并没有很在意,不过是同乘一辆车而已,根本就没什么,但是慕容玉坚持,她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想以前在医院值大夜的时候,值班室里的上下铺,男女同事们还不是一起用。 甚至火车卧铺车厢里,男女老少什么人都有,根本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 马车里,之前被她遗弃的药箱还在,她现在正在给自己的脚揉药酒。 她揉着揉着,忽然注意到了自己的脚指甲。 她脚指甲的颜色是很健康的粉红色,哪怕她在外面冻了一|夜也保持着这样健康的状态。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甲,粉白色,很健康。 那么慕容玉…… 景喜赶紧收起药箱把鞋袜都穿好,又掀开了马车帘子去看外头的慕容玉。 他就在马车旁边,一眼就能看见他。 因为要握缰绳,所以景喜很容易就看到了他露在外面的一双手。 手很修长,肤色原本是很白的,但是现在被冻的发红,最最触目惊心的是他手指甲的颜色。 不是白的,不是粉红的,是青紫色的。 景喜又看了看前面遥山的手指甲,冻的有点发白,但绝不是乌青色。 景喜看着马上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忽然想到了原著。 在原著里,男二号慕容玉是一个药罐子,从小到大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草药和大夫。 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被困在侯府的一方院子里,从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人和世界,他不止一次的认为他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 直到男主,也就是他的表哥宣胤出现,才让他找到了生命的意义。他久病成医,他追随着宣胤来到了宣国边境。 他本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公子,却甘愿在齐军做一个小小军医,救助各种伤患,和最底层的士兵打交道。 在齐军的那些年,他真的救了很多人。 可最后却没能救活他自己。 原著作者没有说他是什么病,只写了他身体不好,一直都很瘦,每次出场都会咳咳嗽嗽,几乎每天都要吃药,严重的时候还会心绞痛咳血,身上总散发着一股药味。 生下来就带的病,消瘦,口唇指甲青紫,易感冒肺炎咳嗽,心痛咳血,景喜对这些症状挺熟的。 这是先天性心脏病! 景喜缓缓放下车帘,她闭着眼睛努力的在想慕容玉在书中的结局。 但是她想不起来,因为这本书她还没看完。 可她记得好像在评论里扫过一眼,有些看完全书的读者写评论骂作者了。 问作者为什么非要把男二在那么年纪轻轻的时候写死? 男二这么优秀为什么非要喜欢女主?为什么不能给男二安排一个两情相悦的姑娘? 所以在书里,他是被写死了的,在年纪轻轻的时候。 想到这个结局,景喜忽然有点不能接受。 所有人,包括慕容玉,在她亲眼看到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书本里那些单薄的纸片人了。 所有人都是活生生的,是有血有肉的。 他这么温柔善良绅士,他救了自己,他帮盛廷说话,他把马车单独让给自己坐。 他的生命比一般人都要脆弱,但他却那么坚强的活着,让自己的生命在有限的时间里发光发亮。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那么早早的就离开这个世界呢? 景喜猛的一把又掀开了车帘,她看了眼慕容玉,却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慕容玉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 他扯了扯缰绳,放缓了速度,使得马与车平齐。 “怎么了?”他皱眉问景喜,说话的时候嘴里冒出一团白气。 外面真的是太冷了,他一个从小就身体不好的病人,昨天已经赶了一|夜的路了。 “慕容公子,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你还是上马车里来吧。” “我没事,你累了可以睡一觉,很快就能到了。” 景喜蹙眉:“我想大家都很累,我也累,但慕容公子你应该更累吧。” 慕容玉又咳嗽了声:“我真的没事。” 景喜摇了摇头:“我坚持。如果公子是要避嫌,那换我来骑马。” 慕容玉忍不住笑了:“你会骑马吗?” “我不会,但我可以把马车腾出来。” 慕容玉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赶路吧。” 他说完,双腿夹了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其实遥山早就看不下去了,见状立刻去劝:“公子,权当她是个仆人又如何,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恐怕是吃不消。” 慕容玉蹙眉侧头,认真的说:“遥山,我敬重景大夫。她是千里迢迢赶来救人的大夫,你也应该敬重她。” “是,”遥山张了张嘴,作为从小就跟在公子身边的人,他的眼眶忽然有点红。如果公子是个健康的人多好,此刻定是意气风发。 唉……景喜无语,是说他太有原则呢还是太古板。 景喜清了清嗓子,稍稍拔高了声音对外喊:“遥山兄弟,我想骑马,你可不可以带着我?” 遥山一心想着自家公子,满口就答应了:“可以!” 慕容玉:“景大夫……” 景喜探头四下张望着:“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来这安图古道,刚好又碰上下雪天,这里的雪景真是一绝,这次不看以后恐怕就再没机会了。” 景喜让人停了马车,裹好披风来到了遥山马下。 慕容玉的身子在马背上晃了晃,他是真的累了。 “你也回车上吧。”他对景喜说。 景喜摇了摇头:“我是真的想领略一下安图古道的雪景。只是要劳烦遥山兄弟了。” 遥山伸手扯了景喜一把:“冒犯了景大夫。” 他虽然这样说,却解下了背上的包袱横在两人之间,避免过于亲密的接触。 “谢谢。”景喜紧紧的抓着马脖子上的鬃毛,遥望安图古道的雪景。 皑皑白雪,连绵成起伏的一片又一片,好似没有尽头,真的很美。 048 她一个人的快乐 一路上景喜没和遥山说过任何一句话。 两个人都沉默着,就像是司机与乘客的关系。 安静的只剩下马蹄踏在积雪古道上沉闷的哒哒声。 景喜很享受,沉浸在这美丽的雪景中。这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在穿书前她想都不敢想。 那个时候,她所有业余的活动都要至少提前三天或者一周做计划。 像这样超过五天时间的外出甚至需要提前一年以上的时间来安排。 所以这一次,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也许是因为劫后余生吧,看什么都觉得欢喜。 迟暮时分,小雨夹雪。 若只是雪那还不至于这么冷,可此刻下着雨,景喜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她一抖,身后沉默着的遥山脊背挺的就更直了。 他蹙眉,兄弟们都两天一|夜没睡了,现在天气又这么恶劣,他身强体健的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何况生来就体弱的公子和眼前这位景大夫。 “我记得这条古道上有个小酒馆的,只是下了雪我摸不准位置。” “是吗?”景喜坐直了身体,倾斜着身子朝前看了过去。 她前后左右瞄了好一会儿,语气忽然兴奋了起来:“你看是那里吗?我好像看到有光了。” 遥山伸长了脖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说话间松了口气:“确实,正是那里。” 他说完便要去向慕容玉请示。 可他一连喊了三声‘公子’,马车里却都没传来任何回应。 他的脸色骤变,立刻翻身下马叫人把车停了下来。 景喜觉出事情不对劲,立即试探着把一只脚踩在马镫子,然而她还都没找到马镫子,遥山就火急火燎的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他二话不说,直接把景喜抱了下来,然后一路抱到了马车上:“公子昏迷了!” “!”景喜人还没站稳就先爬进了马车里。 她往里一看,慕容玉整张脸都泛着青白的颜色,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和脸,简直冰的像铁,手上的肌肤也是又白又硬。 她忙检查了下他的眼睛,又趴在他心口听了下,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体虚加受冻昏迷了,现在必需做回温处理。” 她一边说一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了慕容玉的身上。 “你快把他的鞋袜脱了,现在不能穿的这么紧。然后你身上暖和你来抱着他。我来给他搓搓手和脚。算了你抱着他我来脱,这样更方便些。” 遥山愣了一瞬,但很快就行动了起来。 他还不习惯听从除公子以外其他人的命令,也没有哪个人敢这样命令他。 他一边把慕容玉抱在怀里,一边哈着气给他搓手,一边又吩咐赶车的侍卫: “快,最快的速度赶到前面的小酒馆。” 景喜脱了慕容玉的鞋袜,他的脚冷像是个冰坨子,每一个脚趾头都僵硬着。 景喜立即低头去哈了一口暖气,用最合适的力气在他的脚掌上搓了起来。 他的脚当然比她的手大,她没有办法两只脚一起搓,只好先把他的另外一只脚揣进了怀里,放进衣服里捂着。 遥山一直有在注意景喜的动作,此刻见到这样的情形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 景喜抬头看遥山,脸上的表情还保持急救时高度的紧张和严肃: “看我干什么,我是一个大夫!我在救人!你看我他就能自己暖起来了吗?还愣着干什么快搓!” 遥山恢复了手上的动作。 景喜搓暖了慕容玉的一只脚,松了一口气,这才有空和遥山说话。 她也没抬头,依旧专注手上的动作,她的语气很平静:“刚才语气不太好,职业病。你别介意啊。” “另外再跟你商量个事儿呗,这件事情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你说呢?” “你……难道不想得到回报吗?” “切,”景喜笑了,“就你刚才看我那个眼神,好像认定了我行为不检点要占你家公子便宜似的,我何必呢?” “……对不起,是我太狭隘了。” “我觉得能认识到自己狭隘的人本身就不狭隘。不过有句话我还是想说。你们这些大男人啊,别太小看了女人好不好?” “好。”遥山点头,他忽然想到世子之前说的一句话。 ‘我敬重景大夫,你也应该敬重她’ “这件事也别说,当我还了你家公子的救命之恩。你看他为了和我保持距离宁愿在外面挨冻也不坐马车,要是知道我这样,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好。” 慕容玉的手脚渐渐暖和,他闭着眼睛,纤长睫毛颤了颤。 …… 因为慕容玉的身体状况,他们在小酒馆休整了一天。 一整天景喜都在酒馆外面跟遥山学骑马。 因为她觉得这在古代是一项技能,等于是在学驾照了。 而且她也不想再给慕容玉添麻烦,马车只有一辆,到时候他又坚持骑马怎么办。 自己老让遥山带着也不太合适。 最重要的是,骑马真的很酷,她早就想学了。 在第三次从马背上摔下来以后,景喜终于掌握住了御马的诀窍,顺利出师。 次日清晨出发,慕容玉从小酒馆出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披着红氅,高高坐在马背上的景喜。 她面色红润,三千青丝随风飘扬,笑眼里熠熠生辉,看着便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健康真好。 慕容玉抵拳轻咳了声,在遥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耽搁了一天,世子他们怕是已经先行一步了。” 果然,他们一行出了关,宣胤和盛廷他们早就不在了。 不过他们还是留了一个士兵在此处接应:“慕容公子,世子和王将军他们也才刚刚出发,不过两刻钟而已。” “追!” 慕容玉一声令下,所有人马全速前进。 景喜骑着马驰骋在宽敞的官道上,雪山点了翠,飞快的成为她眼中的倒景。 再一次,她觉得不虚此行。 等有空,她甚至想写一本游记。 接近午时,景喜他们终于追上了停顿用餐的宣胤一行。 景喜利索的下了马,把缰绳递还给了遥山,低调的走在所有人后面。 她的脚伤还没好,走路仍然有点跛,比一般人慢。 049 他在叫你的名字,326次 景喜走的慢,慕容玉耐心的站在马车前等她。 “慕容公子?”慕容玉在这里等她,这令景喜很有些吃惊。 “慕容公子的身体好些了吗?” 慕容玉微微笑了笑:“好多了,多谢景大夫一路上的照顾。” “我不敢居功,”景喜也笑,“都是遥山的功劳。” 慕容玉看了她一眼:“我们很快就要到军营了,你先跟我们回军营,然后我再安排人送你回安城。你就用这辆马车,一个人。” 景喜点点头,来时她和盛廷一辆车是他安排的,现在她自己一辆也是他安排的。 是因为知道自己和盛廷和离了吧?他这个人是真的很贴心绅士。 “谢谢。那我就直接上去了?” “嗯。” 景喜上了车,但她发现慕容玉却还没走。 她只好又回过头:“慕容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如你……还是跟我一起去看一下盛廷吧?我想他心里应当是很愧疚的,若能见到你平安归来,他心里也会好受些。” 景喜怔了下,忽然想到了安图古道残阳枯树下,马背上高高在上的盛廷,和他冷的像生铁一样的话。 她其实真的可以理解他的,可是…… “好,我跟你去。” 景喜笑着,扶了木辕下车,不料马蹄子忽然刨几刨雪,猝不及防的迷了她的眼。 她一惊,又扭了下脚。 “啊……”她立刻弯腰去揉脚脖子。 慕容玉眉心紧了紧:“你不想去就不用去,我先去见世子,然后亲自告诉他。” “谢谢。” 景喜低着头,抓了一把冰凉的雪,雪在掌心融化的那一刹甚至有温热的感觉。 盛廷有什么错呢?他没有。 慕容玉走了,景喜上了车。 她倒出药酒揉了揉脚腕,又拔出了匕首照了照,把散乱的头发好好的整理了下。 脸上和手上有细小的划痕现在已经结了痂,看起来早没有那么惨烈了。 收拾好自己,景喜再次下了车。 她还是打算去见盛廷,让他放心,还他匕首,拿回和离书,还要检查检查他的身体。 正走着,清风忽然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太好了景大夫,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吧?” “没事。” “那真是太好了!”清风跑过来小声说,“盛护卫的伤不好了,你赶紧过去看下吧。” “好!”景喜忙点头,不过她想到自己的药箱还在马车里,就要返回去拿。 清风见她走路有点瘸,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景大夫你的腿……” “哦,就是崴了下脚,不是什么大毛病。” 清风看了眼景喜,那天盛廷只带了世子一人回来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他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同情。 忙笑道:“我去我去,你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谢谢,那你快点。” 清风怔了下,没再说话迅速跑了出去。 千里迢迢跑来救了丈夫,然后又在生死关头被丈夫抛弃,她竟然还能这么热心积极? ……真是,挺佩服的。 清风很快把景喜的药箱取了过来,景喜跟着他一路小跑着去找盛廷。 景喜一上马车,吓了一跳。 因为除了盛廷以外,马车里还有两个人,一老一少。 清风立刻解释,互相介绍了起来:“这位是姜大夫,这是慕容公子身边的近水。姜大夫、近水,这就是景大夫。” “你就是那个景大夫?”花白了胡须的姜大夫显然是有些激动,“我听说你把肠痈治好了,开膛破肚割了一截肠子出来?” “是。” “我还听说你割开了薛钱的喉管帮他呼吸?” “是。” “老天爷,这竟然是真的,这竟然是真的,那你可以教我吗?如果你肯教我,我愿意倾尽毕生所学和你交换。” “我当然愿意了老先生,但是我想先看看他。”不知道他的假死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景喜不敢随意提他名字那两个字。 “哦,是这样的,盛护卫他胳膊和后背中了一箭,但这些不致命。” 近水近乎崇拜的看着景喜,他真没想到这么厉害的一个大夫竟然是一个女人,而且还长的那么漂亮。 “现在主要是他腹部的伤口裂开了,而且他的腹痛又复发了,我们实在是没辙。” “我来看一下,可能是阑尾切割后的并发症。可以帮我把车门打开吗,我看不太清楚。” 清风立刻打开车门卷起了帘子。 冬日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景喜看见盛廷的脸上毫无血色,似乎也比前两天瘦了更多。 景喜伸手,拨开了他额间的散发,用手背探了一下。 他在发烧。 近水立刻解释:“已经降热了,昨天夜里一直高烧不退,现在好多了。” “一直这样昏迷着吗?”景喜掀开盛廷的衣摆,见到刀口已经裂开,好在天气严寒并未化脓。 “时而昏迷时而清醒。” “昏迷的时候这样按他没有知觉吗?”景喜趴在盛廷的小腹上,听着腹内的动静。 “没有。” “那清醒的时候你们问过吗,有没有说哪里痛?” “嗯……”近水看了景喜一眼,“清醒的时候就只会喊两个字。” “什么?” “景喜。……叫了……大概三百二十六次吧。” “…………”景喜怔了下,“……这也算清醒吗?” “和昏迷比起来应该算是吧。” “……”景喜忽然叹了声,皱起了眉,“来帮个忙,稍微让他侧躺一下。” 近水立刻伸手帮忙,景喜直到看到盛廷的刀口流出了一些暗红的血,才立刻制止了近水。 “可以了,让他平躺着吧。” 景喜抹了抹盛廷刀口附近的血,放在鼻端下闻了闻,长长的叹了口气,眉眼间皆是愁色。 “是内出血,腹内或许还有血块,我必须要开腹探查,但这里不行,最快还有多久到军营?那里有没有干净的病房?” “有,快的话天黑就能到。” “清风,可以跟世子商量下现在就出发吗?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一刻也耽搁不得。”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问世子。” 清风急急忙忙跑出去,差点撞到正往这边来的慕容玉。 慕容玉问他:“怎么了?” “盛护卫旧伤复发了,景大夫说要赶快回军营做那个什么、那个手术。” 050 你醒了? “景大夫在里面?” “对,正在给盛护卫看病呢。姜大夫和近水都搞不定的景大夫一来就找到症状了,景大夫着急死了,让我赶紧去找世子呢。” 慕容玉怔了下,随即微微勾唇。 那封和离书只有盛廷一个人的名字。 没有她的名字,没有两人的手印,当是无效的。 夫妻么,床头打架床尾和。能和是好事。 “咳……咳咳……”他嗓子痒,咳嗽了声,“你不用去找世子了,直接让大家启程,我去跟他说。” 慕容玉转身,又去找宣胤了。 …… 宣胤护短,同时也很爱惜自己的羽翼。 盛廷在他这次的部署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他甚至抛开了他的洁癖把他的豪华马车让给了盛廷躺着。 他自己只占据了某一个角落。 为了掩人耳目,他仍然要对外装病,表面上生着盛廷所生的所有病。 他的马车即便是行驶的飞快也比一般的车要平稳,甚至还派人加急先行回到军营准备。 所以天还没黑的时候,景喜他们就已经赶到了军营。 巨大的木栅门打开的时候,景喜悄悄的把车帘子掀开了一角。 但她只来得及扫了一眼士兵们身上的铁衣和杵地的枪戟,就被马车另一个角落的宣胤冷冰冰的瞪了一眼。 他的人设真的很霸道:“不该看的别看,否则就挖了你的眼睛。” ……景喜讪讪的放下了车帘,她这具身体真的和这位男主角犯冲。 她什么也没说,垂首把盛廷额头上用来降温的湿帕子翻了过来。 盛廷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但很快又重新合上。 “景喜……景喜……”盛廷脑中挥之不去安图古道上她仰头看自己的眼神。 盛廷伸手,仿佛是想要抓住什么,毫无章法。 景喜赶紧握住了他的一只大手,轻声道:“嘿,盛廷,我在这里,我还活着。” 在这辆马车里,已经不是盛廷第一次喊景喜的名字了。 但每次她都很有耐心,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轻柔的安抚着。 对待病人她的眼神很温柔,像是破冰后的涓涓细流,因为这,她还曾经连续五年获得‘最美医生’的锦旗。 有她坐诊的时候,一般都没其他大夫什么事。 …… 马车直接行驶到军医处。 姜大夫和他手底下的几个医侍已经准备好了担架,盛廷很快就被抬了进去。 清风和近水站在门口迎接:“景大夫,都准备好了。” 景喜一边往里走一边脱披风,清风伸手就要去接,近水拍了他一下:“我来!” “我太崇拜景大夫了。”他小声的嘀咕。 景喜完全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拔了簪子挽起了长发便去洗手。 这次的手术很顺利,手术中姜大夫和近水一直在克制他们激动的心情。 等景喜一下手术,他们两个就把景喜围了起来,问东问西。 姜大夫甚至夸张的拿出了纸和笔:“等等等等,你说的慢一点,我得记下来。” 姜大夫五十多岁了,头发早已花白,脸上满是饱经沧桑的皱纹。 看着他连凳子也没坐就那么趴在那里迅速的做着笔记的时候,景喜心中忽而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活到老学到老,难的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对自己的专业如此热忱。 她放缓了语速,老大夫没听清楚的她就再重复一遍。 晚饭几个人都是一起吃的。 吃饭的时候姜大夫还和景喜吐槽了:“要我说这些伙头兵都应该拉出去操练、去打仗,做的这些饭菜都是个什么玩意儿,难吃死了。” 是不怎么好吃,但景喜都可以接受。 不过她还是小小的打探了一下:“最近军营就没新来什么厨艺好的厨子吗?” 近水苦着脸:“自从来了军营我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厨艺好了,我希望公子能多回京城几趟,这样我就有口福了,我最喜欢吃我们家乡菜了。” “马上就过年了,应该会有机会回去的吧。”景喜扒了口饭,心想本书女主应该是还没出现。 等她出现,整个齐军上上下下的伙食都会得到改善的。 夜里,盛廷醒了。 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很旺,油灯也彻夜点着。 盛廷躺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稍远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近水。 后面才看见趴在他腰那个位置、蹙眉睡着的景喜。 他张了张干涸的嘴唇,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下来。 就说之前应当不是幻觉,这个女人肯定是活着回来的了,好几次他都听到了她软软的声音。 盛廷挣扎着坐了起来,伸手就要把被子盖在景喜的身上。 近水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睛:“盛护卫?你醒了。” 盛廷忙竖起手指‘嘘’了声。 近水会意,点了点头,很快就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 他压低了声音:“要不然把景大夫叫醒让她去睡旁边那张小床吧。” 盛廷低头,他看见景喜白皙的脸蛋上有几道细小的伤痕,手背上也是。 他剑眉微蹙:“那张床上没有被子,你去隔壁抱一床来好了。” “好,我这就去。”近水说完,揣着火折子就去了隔壁房间。 外面冷的很,他很快就抱着被子回来了。 他进门一看,盛廷竟然站在床边捂着肚子,额角上还挂着几滴汗。 而景大夫已经安详的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了,甚至还舒服的翻了个身。 她的胳膊露在外面,转身的时候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近水赶紧挪开了眼。 “盛护卫……你这……那你睡哪里?” “不是还有一张床。”盛廷往旁边挪了几步,近水赶紧过去搀扶。 “把景大夫叫醒让她过去睡不就行了吗,你这床睡的好好的又那么暖和。” 盛廷看了近水一眼,咬牙:“我现在抱着她只能走这两步。” 近水:“……”谁让你抱了,直接叫醒不行? 近水服侍盛廷躺在了又冰又小的床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从怀里掏出张染了血纸:“对了盛护卫,这个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现在还给你。” 盛廷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么,他板着张脸:“你没偷看吧?” 近水笑的纯真:“怎么可能?”……但是字很不错。 051 现在,你自由了 景喜的这一觉睡的很沉。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起来开了门,近水才从隔壁出来,麻利的给她打来了洗漱用的热水。 景喜端了热水进屋,朝外看了又看:“病人呢?” “病人?景大夫是说盛护卫吗?”近水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人、有、三、急。” 景喜皱了皱眉:“就他一个人?” “不是的,还有姜大夫呢,姜大夫陪着去了。” “那就好。”景喜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小床。 “对了,我怎么是睡在床上的?我记得我昨天晚上是趴在盛廷床边的,醒来就在隔壁床上了?” “额……”提到这个,近水就觉得盛廷大概是吃饱了撑着的。 他昨晚把景大夫抱到了暖和的大床之后自己去睡了小床。 这也就算了。 然而谁知道他早上又起了个大早,特意和人调了位置。 也不知道盛廷是在别扭什么……大概是因为要和离的缘故? 不过他已经冷冰冰的威胁过自己了,不许自己乱说。 所以近水笑了笑:“我怕景大夫你冷,所以把你扶到床上去了,怎么样昨天晚上睡的好吗?” “谢谢,我睡的特别好。” 近水点了点头。 何止是睡的好,简直是睡的太死了,被人抱着换了个地方她都丝毫没有察觉。 “景大夫你先洗漱,我去把早饭给你们端过来。” “那怎么好意思呢,热水都是你帮我打来的,我还是自己去领饭吧。” “还是我来吧,你对这里不熟悉。你先洗着,那我过去了啊。” 近水说完就小跑着走了。 景喜想想也是,现在这个军营里好像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到处乱跑也不合适。 等她洗漱好的时候,却看见外面盛廷和近水一起回来了。 她本来是要出去倒洗脸水的,见状就把洗脸盆又放了下来。 盛廷走在近水的后面,看了景喜一眼,什么也没说。 景喜本来是想问下他的身体状况的,毕竟昨天才在他身上又开了一刀。 不过这是她活着回来、他清醒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既然他没什么要说的,那她就不先开口了。 近水摆好了早饭,这就准备坐下,屁|股刚挨到凳子,盛廷就看向了他。 “你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啊……啊?”近水眨了眨眼,“我没吃啊,我和你们一起吃,你看我拿了三人份的。” “那你帮弄一壶热水来吧。” “不用,桌子上有。” “姜大夫好像找你有事。” “怎么可能?姜大夫去向公子和世子回话了。” 盛廷:“……” 近水:“唉你是不是口渴啊,来你喝这个,这是我特意让伙夫用滚水冲的鸡蛋汤,里面还有肉末和萝卜呢,给你补身体的。” 盛廷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接过了近水递过来的蛋汤。 但他压根就没尝,直接放到了景喜的面前。 景喜正在喝粥,面前忽然多了一碗汤,这让她愣了下。 她奇怪的看了眼盛廷,开口跟他说了第一句话:“你喝吧,对你身体恢复有好处。” 盛廷总算是听见了她的声音,他喉头滚了滚:“你喝,你受累了。” 景喜微微笑了下:“不累,我昨晚休息的很好。” 她说着把汤又推了过去,她早上吃不了许多,一碗粥加一个包子足够了。 盛廷却坚持把汤又推了回来:“我说的是那天晚上。”安图古道上的那个傍晚以及之后降临的黑暗。 盛廷看着景喜,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景喜张了张嘴,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愧疚和挣扎。 她轻叹了口气,忽然对近水说:“能不能麻烦你再去拿一碗一样的汤来,为了表达谢意,待会儿教你一个接骨的小诀窍。” 近水一听有接骨的诀窍,眼睛立马就亮了:“我马上就回来!” 其实他不是没听明白盛廷刚才的意思,可是比起被打发走,他更想赖在这里听八卦啊。 近水一走,盛廷就把碗筷搁下了。 他很认真的看着景喜,喉结滚了滚:“我对不起你,那个时候没能带你走我很抱歉,是我没有那个能力。” 景喜慢慢的摇了摇头:“其实当时你走的时候已经把事态分析的很清楚了,你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 “你也承诺了会回来救我,而且我知道你尝试过。如果不是因为身上的伤,你也一定会回来找我的。不是吗?” “你不怪我?” “我明白,而且我没有立场怪你。如果换做我是你,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是那一刻,”景喜忽然笑了笑,“我承认我有震惊到。不过后来我还是想通了。” “而且其实把这件事放下也挺简单的,它并没有给我造成多大的伤害。你可能是出于内心的善良和正义才会如此内疚,就好像你为了报恩忍受我这么多年一样。” “现在,你自由了。” 原来并没有给她造成多大伤害,所以她放下就很简单。 是否就像当初他决定答应她和离时,忽然就不憎恨她曾经所有的背叛了一样。 你会因为在战场上厮杀时没被一个不熟悉的、正在拼命的同袍救起来而对他感到心寒吗? 当然不会,他也疲于保命,他也只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而已。他甚至都不需要道歉。 盛廷有些口渴,他喉头哽了哽:“无论如何,你还活着就好。否则我没办法向祥云交代。” “嘿盛廷,”景喜轻轻拍了拍桌子,“我说了,你自由了。我会对我自己的生命负责。” “倒是你,我知道你有很重要的任务,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珍重自己。哪怕是为了祥云。” 盛廷点了点头:“你喝汤,快要冷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近水回来了,你也有的喝了。” 近水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汤来了,两人就没再提刚才的事。 近水递了个肉包子给景喜:“景大夫,刚才我碰到清风了,他说再过两天你就要走了是真的吗?你就不能多呆几天?姜大夫和我都舍不得你走。” 盛廷闻言,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看向了景喜。 景喜把包子撕成两半夹了点咸菜进去,笑着说:“是啊,我离家很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盛廷重新开始喝粥。 自由了吗? 052 为什么要和离啊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近水感到惋惜,“姜大夫还说想请景大夫你去给几个将军看看旧伤呢。” “罗将军五年前的时候腿上中了一箭,箭头不小心留在了肉里,现在天一冷他整条腿都不能动弹。” “还有赵将军,他总说头疼,好像头里面有一面鼓一样,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都咚咚咚响个不停。” 景喜皱眉:“以前受过外伤吗?我是说那位赵将军,他的头部。” “对,被敌人的棒子抡到过,流了很多血,掉了五颗牙,能活下来真是万幸。” 景喜点了点头:“我还有两天的时间,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带我过去看看吧,说不定我还真能帮上点忙。” “真的吗?那太好了。”近水狼吞虎咽,“那我们吃快点,早点看好早点完事。那个赵将军的嘴哒吧嗒的真的能烦死个人。” 全军营的病人,近水最烦的就是那个赵将军了,罗里吧嗦他排第二就没人能排第一。 近水看起来比景喜还要小上一两岁,看着他吃的像小仓鼠的样子景喜觉得挺逗。 “你慢点吃,也不急于这一时。” 正说着话,外面姜大夫一边看着手里的药方,一边朝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遇到门槛时,姜大夫停了下来:“啊,景大夫还在吃早饭呢。” “姜大夫找我有事吗?” “是有点事,”姜大夫盯着药方皱起了眉头,“不过你先吃吧,吃好了我再来找你。” “没关系。”景喜看他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医术上的问题需要交流,而她能留在这里的时间又不多了。 所以她直接把包子拿在手上走了出去:“我吃的差不多了,我们去隔壁说吧。” 隔壁就是药房,兼军医诊室。 景喜啃着包子进去的时候,慕容玉已经在里面了。 他正在规整一批新收上来的药材,修长十指翻飞不停。 闻声抬头见是景喜进来,他微微颔首,语气温柔:“来了。” 景喜忙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抬了抬手笑了笑,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因为她嘴里有食物,此刻实在是不方便开口讲话。 姜大夫见两人之间的互动熟稔,仿佛相知多年,便道:“原来慕容公子和景大夫已经这么熟了。” 景喜还在吞咽,没办法第一时间解释。 慕容玉看了景喜一眼,不经意间,目光忽然落在了她的胸腹处。 那日他在安图古道上受了冻,她把自己冰凉的脚揣进了怀里。 回忆起这些,慕容玉忽然蹙了眉,只淡淡道:“景大夫是位令人尊敬的好大夫。” “是啊,而且令人刮目相看。真是后生可畏,就连巾帼不让须眉这话我也想用在景大夫身上了。” 景喜终于把包子咽进了肚子里:“姜大夫您过奖了。” “唉~年轻人也不要这么谦虚吗,来看看我开的这张方子。” 景喜应了一声,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和手,交头同姜大夫讨论了起来。 中间因为生黄芪这一味药的剂量拿捏不准,姜大夫又把慕容玉请了过来,三人便围在一起商量。 慕容玉低头的时候,总能看见景喜长而卷曲的睫毛和高挺秀气的鼻尖。 …… 盛廷把一碗粥和一碗汤都喝完了。 近水问他:“还要吗?” “不要了。” 近水:“可是景大夫那碗还没喝完,不喝浪费了。” 盛廷终于看了他一眼:“那你喝。” 近水讪讪的笑了笑:“那怎么好意思呢,毕竟是景大夫喝过的,虽然我很崇拜景大夫,但是这样不太合适吧。” 盛廷又盯了近水一眼,然后默不作声的把那碗汤端了起来。 近水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以前盛护卫在家就经常吃景大夫的剩饭吗?” “嗯。”汤有点冷了,但不能浪费。 至于从前,他一直也不是浪费的人。 她偶尔耍大小姐脾气嫌弃家里的饭菜不好吃、尝一口就甩脸子走人,一般都是他负责扫尾的。 他没有办法浪费家里人用汗水换来的粮食,但他也不能把救命恩人的女儿给揍一顿。 近水托着腮盯着盛廷,看他咕嘟咕嘟几口就把快要冷掉的汤喝完了,实在是好奇的不得了。 “所以你们这么恩爱,为什么要和离呢?”近水真的是没有办法理解。 盛廷缓缓的把空碗放在了桌子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他很不高兴:“你不是说……你没偷看吗?” “……啊……”近水倒吸一口冷气,天啊,他怎么说漏了嘴。 所以平时遥山和清风说他傻不是在开玩笑? “咳咳……”近水立刻站起来收拾碗筷,“那个……我收拾下,你有什么事再叫我。” “慢着。”盛廷站了起来,随手捞了一条凳子,房门就哐当一声被他用长凳给关上了。 近水撸了撸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有意要看的,可是你那和离书上还沾了血,真的是太吸引人了。” “你不是一直想学几招防身之术吗?” “嗯?”换话题?不追究了?可是感觉怪怪的,“是的没错,所以……?” “我教你。”盛廷抿着唇,整张脸都绷了起来。 弱弱的近水:“什么招?” “锁喉。” 后来,近水的脖子又红又肿。 啊呀呀这个盛护卫,真的是能动手就不动口。 当景喜问起来的时候,近水只能说。 ‘这,就是学习的代价’ 两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罗将军腿里的陈年箭头已经和肉长在了一起,想要根除就必须做手术取出。 至于赵将军,他是颅内有淤血,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且伤势暂时不危急到性命的情形之下,景喜是不敢动手术的。 经过商讨后,他们决定采用中医的针灸法来治疗。 正好慕容玉精于此道,并不太需要景喜做后续的跟踪治疗。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景喜已经把来时候的小包袱收拾好了。 值得一提的是,她现在比来的时候又多了一个包袱。 是清风和近水给她准备的图城特产,还有姜大夫送了她一本他本人编纂的十分珍贵《药理与解毒》 还有罗将军,送给她一颗狼牙,说是可以保平安。 至于赵将军,想送她狼崽子,被她给拒绝了。 最后,她找了盒朱砂,打算去找盛廷。 053 我不会反悔 连日雨雪,今天是难得一见的好晴天。 只是积雪未化,靴子踩在地上仍然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所以在景喜的敲门声响起来之前,盛廷就已经知道是她来了。 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不一样的,尤其她一个女人,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行走起来的声音格外好辨认。 盛廷立刻把褪到一半的衣服穿好,他刚才在换药。 “进!”敲门声响到第五下的时候盛廷做出了回应。 他穿衣服的速度很快,所以牵扯到了伤口,已经褪下纱布的地方崩出了鲜红的血。 但这一切都被他迅速的遮掩好了。 景喜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你……”盛廷看到景喜手中拿着一盒朱砂,微微皱眉,“是来拿和离书的吗?” 景喜‘嗯’了声,在盛廷的对面坐了下来: “一会儿我就要走了,所以就过来了。上次你说只差我的名字和我们两个人的手印,刚好我又找到了朱砂。” “好。”盛廷点了下头,坐在那里没动,因为胳膊上的箭伤在流血。 景喜见他没有动作,不禁挑眉:“那和离书??” 盛廷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窗边的一张桌子上:“在书桌上,你自己看看吧。” “好。”景喜起身朝书桌边走了过去,低头一眼就看见了一张大半边都呈铁锈红的和离书。 她皱着眉头把那张染了血的和离书拿了起来:“这不能用了吧?” “是的。” “那要不然你再给我写一张吧?”景喜看向盛廷。 盛廷剑眉又蹙:“我胳膊受伤了。” 景喜:“…………那这样吧,我看这里也有纸笔,我来誊抄一遍,然后你只需要签个名按个指印就行。好吗?” 盛廷看了她一眼,勾唇笑了下。 景喜皱眉,略有不满:“为什么这样笑?” 这又算是个什么表情? 盛廷深吸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景喜有些警惕:“你干什么?” 盛廷继续往前走:“你是在怕我不肯给你和离书吗?你放心,已经承诺给你的事情我是不会反悔的。” “那这样很好。因为我不太喜欢突如其来的变故,这会让我措手不及。” 盛廷看着她有些倔强表情,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薄唇吐出两个字:“让让。” 景喜往旁边走了一步。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桌面很现眼的地方、的纸镇下面抽出了一张干净的、整洁的、已经签好了字的和离书。 “……”景喜沉默了片刻。 她忽然意识到她刚才大概是瞎了眼了。 人家把脏了的和离书铺在桌上照着又重写了一张,而她…… “不好意思,”景喜干咳了声,脸有点红,“刚才是我眼睛不好使,我没看见这张。语气不好请你不要见怪。” 盛廷的嘴角抿了抿,他没有回应。 只是用两根长指按住了那张干净整洁的和离书,往景喜所在的方向推了推。 直接切入主题:“在我的名字旁边写上你的名字。如果这次我真的死了,你自己直接拿着这张和离书去衙门也是一样的。” “让官府的媒氏把我们的名字勾了就行。至于后面你的户籍怎么处理我也不太清楚,你要自己找官府的人打听。” “好,谢谢。” 盛廷拿了笔,准备去蘸墨,景喜忙拦住了他:“我自己来吧。” 盛廷于是停下了动作,站在那里等她写名字,准备之后按手印。 景喜蘸好墨后提笔,迅速的在盛廷的名字旁边写下了‘景喜’两个字。 “你?”盛廷见她一气呵成写出了那样的两个字,不禁眉头紧皱。 景喜感到他的语气有点奇怪,侧头去看他:“怎么了?” “你的字迹变了,以前你写的字不是这样的。” 景喜怔愣了片刻,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比之前潦草了,自然就是另外一种风格了。就算是同一个人用同一只手写下的楷书和草书那也大相径庭啊。” 盛廷沉默着,垂眸又看见了她而后的那颗小痣,最终什么也没说。 景喜把朱砂打开放在了桌上,率先按上了她自己的手印。 “到你了。” 盛廷嗯了声,先是扯了扯袖子才去蘸朱砂,最后才在他的名字旁按上了他的手印。 景喜觉得他扯袖子的动作有点多余,但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他把和离书交给她,冷漠的说:“好了,你可以走了,祝你一路顺遂。” 景喜低头看和离书,终于在他的手印上看出了点端倪。 颜色不一样。 同样的朱砂,按出来的颜色却不一样。 她看了他一眼,瞬间明白了:“你在流血?” “没事。”盛廷开始往回走。 景喜跟了过去,在床底下看到一团带血的纱布,床头放了一件外袄,袄子下面是一截红色的瓶塞。 景喜又将盛廷上下打量了一眼,发现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夹袄,衣带甚至都系错了位。 很显然在她来之前,他正在换药。 景喜叹了口气:“我好歹是你的大夫,我来也好不来也好,你换药有什么好遮掩的。” “已经不是夫妻,我还适合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你面前吗?”盛廷有些冷漠的看着景喜,“趁天色还早赶紧走吧,否则夜里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他这是还有点小傲娇? 景喜好笑:“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我也该投桃报李。我帮你把药换好就走。” “不用。” “我给罗将军开刀拔箭头的时候他就没穿上衣。” 盛廷立刻瞪了景喜一眼,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已经管不着了,就收回了目光。 “好了,”景喜径直去把药瓶子拿了出来,“当我是个大夫好吗?这是对我起码的尊重。现在你在我眼里只是病人盛廷。” 盛廷没有再反抗,任由景喜把他的上衣剥了下去。 盛廷宽阔的背,比景喜想象中的要触目惊心。 之前帮他做阑尾炎的手术只看到他的正面,只有两处刀疤而已,而他的后背…… 景喜不忍多看。 现在要处理的是背上、胳膊上的两处箭伤。 等到给腹部刀口换药的时候,景喜实在是忍不住开了口。 “作为你的大夫,我有义务和责任提醒你,这半个月你真的不适合再做任何剧烈的运动了。” 054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盛廷默默的穿好衣裳:“你大可不必管我。” 景喜无奈:“盛廷,你也太小瞧我了。我们已经和离了,我不是那种和离了还对你纠缠不清的女人,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那现在药已经换好了,你还不走,你是在做什么呢?”盛廷忽然回头,狠狠的看向景喜。 景喜平静的迎上他的目光:“会给你造成困扰吗?” 盛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当然不会,你以为你有多重要。” 景喜点点头:“这两天我去给军营里的将军和士兵们看病了,有一个士兵他的双腿在战场上受伤坏死了,我们不得不给他截肢。” “他才十七岁,面庞还很稚嫩,荷花村十七岁的少年现在可能正红着脸和心爱的姑娘说亲,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而他为了守护这里的边境、保卫这个国家,付出了双|腿的代价。我知道他在承受什么,我也知道你在承受什么,我知道你们别无选择。” “但我作为一个大夫,作为一个家人,我真的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我希望你能珍重自己。” 盛廷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她懂吗?她真的懂吗?! 他看着她,竟然在她向来装满不屑的眼里看到了细碎的水光。 他喉头紧了紧,咽喉感到干涩:“你已经不是我的家人了。” “是。我说的是广义上的。但我还是那句话,作为你的大夫,我有责任和义务……” “景喜。这件事情非我莫属,也许就在你走之后,我必须立刻马上去做。”盛廷的目光很坚定,他皱着眉,仿佛又变成了一把利剑。 “已经死了很多兄弟了,转身前我们还在话家常,转身后那些话就成了他们的遗言。我不能让他们白白失去性命。” “那你呢?你会和他们一样吗?” “是,我们是一样的。十年前我跟着我爹来到图城,我亲眼见到了乌金国人屠城,我躲在死人堆里看着活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现在我只要想到祥云可以平安的在荷花村长大,想到奶奶可以健康的安享晚年,我就觉得我身上的伤一点都不痛,就算是死了也值得。” “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他们倒下去了有我,我倒下去了还有别人。你如真要当个大夫的话,我敬重你,但你不能只当我一个人的大夫。” 景喜喉头干涩,眼角湿润。 她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她的泪点其实很低的。 是啊。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大家负重前行。 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把苦难挡在外面。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每一个以血肉之躯为盾、保家卫国的战士,都值得世人尊敬。 景喜忽然很伤感,她怕一转身,就是永别。 不过这伤感稍纵即逝,因为她知道这是一本书里的世界,盛廷的结局已经被写好了,他会一直活着,活到大结局。 “我一直和祥云说他爹没死,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我说你回去的时候会给他带好吃的,他想吃麦芽糖和冰糖葫芦。” “盛廷,等你下次回去的时候,记得给他买冰糖葫芦和麦芽糖好吗?他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的。” “嗯,”盛廷胸口闷闷的,“假如我还活着的话。” “你会的。”景喜笑着说,“那……我走了。你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吧,替祥云和奶奶照顾好你自己。” “好,我确实有点累了。”盛廷说着,慢慢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景喜看着他盖上了被子才离开。 外面清风正在找她:“景大夫你果然在这里,都准备好了、就缺你了。” “那走吧。” “唉?景大夫你是要进去吗?你进吧,不急在这一会儿的。” 景喜笑着摇了摇头:“不,我是刚从里面出来。” “道别?” “嗯。” “正好我也要去找他。” “等一会儿吧。他在休息,已经躺下了。” “哦,在休息啊……” 正说着话,近水又找来了:“景大夫,你好了吗?我们可以出发了。” 景喜:“来了。” 清风忙道:“那景大夫慢走,我就不送了,我还有事。” “你忙你的。” 景喜一走,清风就跑到了房门口,轻轻把门给推开了。 他一进去就见盛廷站靠墙站在门后面,他吓了一跳。 “哇……什么情况?不是说你上|床休息了吗,你这是在偷窥吗?” 盛廷冷冷的剜了清风一眼。 清风贱兮兮的凑了过去:“我听近水说你们和离了,和离书都写了是不是真的?” 盛廷眉心一紧,整张脸瞬间沉了下来:“那近水有没有告诉你我教了他一招锁喉?” 清风想到近水红肿的脖子就好笑:“哈哈哈,我不需要学防身之术,用不着你教我这个。” “是吗?那我可以教你怎么一条腿走路。” “我靠,你太残忍了吧,还想打断我的腿。”清风赶紧跳开,“晚点世子会来跟你商量正事,你得做好准备。” “时刻准备着。” “唉,说真的,为什么和离啊?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我是真的关心你,你知道的。” 盛廷靠在墙上,冰冷的墙壁让他还在发热的身体稍稍感到舒适了些。 他皱着眉:“大概是在错误的时候摘了颗不熟的果子,又苦又涩。” “果子吗?那现在呢。” “现在果子熟了。” “那摘啊。” “强摘的果子不甜,况且我苦够了,而它也不想再落入我的手中。” “天呐你在说什么啊?算了不说这个了。老样子,有什么遗言吗?” “老样子,替我照顾好祥云和奶奶。” 清风偏了偏头,皱眉:“不一样了,你以前是说替你照顾好妻儿和奶奶。看来你们是真的完蛋了。” 盛廷扯了扯嘴角:“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清风叹了口气:“你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你肠子都少了一截,你得的是内伤。盛廷你答应我,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否则我就让你儿子叫我爹了啊。” “嘁,脸真大。” 天空灰蒙蒙的,风雪又要来了。 055 你知道了啊? “呀,和离书?这就是近水说的那封沾满了血水与泪水的和离书吗?” 清风一下子就看到书桌上盛廷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纸张,两只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泪水……”盛廷脸色铁,看来他对近水那个小子还是太仁慈了。 “是啊,近水说你眼睛都红了。”清风随随便便就把近水给卖了。 然后火急火燎的跑过去把和离书拿在了手里,一目十行的扫了起来:“你写的不错啊,还总说自己是粗人,你也太谦虚了吧。” “谁让你看了?”盛廷的脸快黑成锅底了,“还给我!” 清风仗着自己没受伤,泥鳅一样的东躲西藏:“离都离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盛廷威胁他:“再不还给我你就要从清风变成残风了。” 话音才落,清风就感到肩膀上多了一只铁钳一样的手,他‘啊呀呀’的叫了起来,才一招就立刻投降了。 “好了好了,还给你!” …… “还给你,这是女人送给你的帕子吧,这么宝贝。上面还绣了个‘囍’,薛校尉你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薛钱摸了摸浓密的大胡子,哈哈笑了声:“八字还没一撇呢。” 姜大夫也摸了摸他的山羊胡,一脸的‘我是过来人’的模样:“知道八字怎么写了就成,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吃喜酒啊。” 薛钱小心翼翼将帕子上的雪渍拍了拍:“那是自然!” 心里又懊恼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把帕子掉在了地上,还好被姜大夫捡了起来,不然被风一吹可能就要掉进前面的泥坑里了。 他摸着这方雪白的帕子,仿佛又置身在那天的那片树林中。 当时他不能呼吸,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她却忽然出现,胆大心细的用匕首割开了自己的喉咙,俯身替自己吸干净了血沫。 那时候他不小心把她的面纱扯落……她肤白貌美,姿容卓绝。 那一刻,他觉得她像极了壁画上飞天的神女。 他扯下的就是这方帕子,洁白的,其中一角绣了一个红色的‘囍’字的图案。 原先他不知道这个图案代表着什么。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喜’,是她的名字。 她叫景喜。 想到这里,薛钱胸膛里的那颗玩意儿又开始‘咚咚咚’的乱撞个不停。 他用力按了下才再次找到自己的声音:“景大夫到底去哪了,她人怎么还不来?” “近水已经去找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之前好像听说慕容公子打算派遥山送景大夫回安城的,怎么现在换成薛校尉你了?” “遥山是慕容公子的侍卫,不是迫不得已一般不会离开慕容公子身边的。我刚好要回安城去督办一批物资,顺便就能把景大夫带回去了。” 薛钱笑哈哈的,满脸都是喜意。 姜大夫点了点头:“那倒也是,这次我从景大夫那里学到不少,慕容公子也十分器重景大夫。” “只可惜景大夫是个女人,要不然的话慕容公子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留在军营里的。” “那怎么行!”薛钱皱眉,“人家如花似玉的怎么能成天跟一群大老粗混在一起?” “是啊,所以说可惜景大夫是个女儿身。” 薛钱一点也不同意姜大夫的看法:“哪里可惜了?一点也不可惜。景大夫就是景大夫。” “是先有了她才有了景大夫,要是她不是她了,那这个世上就没有景大夫了。” “……啊?”姜大夫的嘴角抽了抽,“薛校尉怎么好端端的讲起绕口令来了。我老了,眼睛花了耳朵也不行了,都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 姜大夫笑着服老,一转头就看见近水领着景喜往这边走,便对薛钱到:“他们来了。” 薛钱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下意识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欢快的,紧张的像个毛头小子。 只他刚向前踏出一步,他手下的兵就从另一个方向小跑了过来:“老大,世子找,让你马上过去。” “现在??”薛钱一边摸着脑袋一边在原地踱步,焦躁的踱了三四步之后,他立刻拔腿,“走吧。” 又回头对姜大夫说:“劳烦姜大夫转告景大夫,稍微等我一下。如果事情有变的话,我会派人过来通知的。” …… 景喜把和离书妥善的收进了包袱,就去了药房帮姜大夫炒药。 因为无所事事的等了好一会儿薛钱都没有来。 索性去找点事情干。 说起炒药,她小的时候还跟外公学了一些口诀。 逢年过节去拜望老人的时候,老人总要拉着他们一群小辈背口诀,背不出来的就没有糖吃。 “蒲黄质轻松,炒炭要下功,定要火星灭,止血效果灵。阿胶炒有术,蛤粉先炒熟,烫至其形鼓,筛粉留胶珠。” 景喜一字一句的背着炒药歌诀,声音又软又柔和。 听的近水舒服极了:“还有吗?景大夫再给念几句呗。” “有,杜仲要炒炭,明火把丝断……” 薛钱站在门口,听着这好听的声音,又狠狠捂了下心口。 最终还是推门进去了。 “薛校尉来了!”坐在门边切药的近水第一个看见薛钱,开口跟他打招呼。 薛钱嗯了声,目光复杂的看向了景喜:“可以走了景大夫。” 姜大夫看了薛钱一眼:“薛校尉这是怎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刚才不还底气十足的。” 薛钱张嘴怔了怔,但他很快就合上了唇,笑的开怀:“我没有失魂落魄,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 “什么事怎么开心啊?”近水笑着问,“说出来让我们也开心下啊。” 薛钱好笑:“哪都有你!切你的药吧,小心把手指给切下来。” “别切了,姜炒好了你快把收起来吧,我要走了。”景喜拿起铁锅,放在了另外一个冷灶上。 近水‘哎’了声,立刻把景喜手里的活儿接了过去。 姜大夫和近水两个把景喜送上了马车,她便是正式离开这里了。 马车很快驶出了军营,高大的木栅门缓缓在他们身后关上。 薛钱忽然深吸了口气,问景喜:“景大夫高兴吗?因为盛廷活着呢。” 景喜探出脑袋来,语气波澜不惊:“你知道了啊?” 056 就让它代替我 “是啊!”薛钱冲景喜笑着,露出一口整洁的大白牙,“我就知道我兄弟福大命大!我当时整个人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你当初应该也是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抱歉,”景喜回想起薛钱每每提起盛廷时略带着忧伤的眉宇,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我去齐王府的当天就知道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我不能……” “你不用解释的。”薛钱打断了景喜还未说完的话,“我太理解了,兹事体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和他老爹是齐军的粮草官,这次也是因为需要盛廷和乌金国的探子带有关齐军粮草的假消息回去,世子才会把他叫去商议,他才知道原来好兄弟一直都是‘假死’ 见到盛廷的那一刻他真是太激动了,那种兴奋之情一直持续到他走到药房门口、听见景喜的声音。 但他是个明白人:“景大夫,我真替你和盛廷感到高兴。” 景喜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正常人知道本来已经死了的老公忽然活过来了当然是很开心。 但她和盛廷的关系不一样,况且他们已经和离了。 不过景喜也没到见人就跟人说自己已经离婚了的地步。 她的答复很平淡:“是啊,知道他还活着真好。” 薛钱听她声音没什么起伏,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难道是和盛廷闹别扭了吗? 薛钱皱了皱眉,想了想说:“是啊,你恐怕不知道盛廷有多关心你。” 景喜感到诧异:“是吗?” 应该不太可能吧。 据她对盛廷肤浅的了解,他应该就是那种说清楚就会彻底放手的人。 他已经同意和离了,那就是彻底和离了。 “当然了,”薛钱当然期盼着他的好兄弟夫妻间能够琴瑟和鸣,他努力的搜肠刮肚,“刚才我不是见到盛廷了吗,你也知道他现在肩负着重任。” “他现在特别不适合露面,知道他活着的人越多他就越危险,所以他不能亲自出来送别你。但是我走的时候他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了。” “他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你是他最珍爱的妻子,你千里迢迢受冻赶来这里他已经很心疼了,所以回去的路上他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委屈!” 景喜坐在马车里,只能看到薛钱的后背,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却被他的话逗的笑了,这个大个子,也太可爱了吧。 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但他所说,却是越往下越离谱了。 初见盛廷时他就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后来安图古道上果断将她丢下,写和离书按手印又那么干净利索。 她亲眼所见到的每一种盛廷,都和薛钱所说的大相径庭。 不过景喜还是要感谢薛钱。 谢谢他善良的温暖。 “谢谢薛校尉告诉我这些。” 薛钱额头上冒着冷汗,他向天爷发誓,这真是他头一次用这种肉麻的谎话来骗女人。 虽然他不是为自己而骗,是为好兄弟。 可是真的好羞耻,还好她没有看到自己说谎话时不自在的嘴脸。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不过就是个传话的。你是盛廷的妻子,就是我的妹子,你放心吧,你回去的一路上我都会给你安排好的。” 景喜知道薛钱是带着任务回安城的,所以夜里并没有按他的提议找地方落脚,而是说服了他继续赶路。 所以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们就顺利的到达了安城城门口。 这个时候的城门还没开,景喜他们就和其他所有要进城的人一样,在城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其中就有要进城摆摊卖吃食的小商贩。 颠簸了一天一|夜,景喜肚子里没货,饿的咕咕叫。 她一直都是坐在马车里歇着的压根就没什么消耗、尚且也饿成了这样,可想而知薛钱和其他骑马赶车的人了。 她从包袱里拿出了自己的钱袋,掀开了马车帘子打算出去买点吃的。 刚探出半个脑袋,她就看见薛钱一脸倦容的靠在车壁上休息。 他的呼吸沉缓,好像睡的很熟。 于是景喜的动作就更轻缓了。 等薛钱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景喜在给他手底下的那群憨瓜玩意儿们发米糕。 说他们是憨瓜玩意儿还真不是冤枉他们。 狗日的那么多男人,他们竟然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弱女子掏钱去给他们买吃的。 好意思吗? 脸呢? 不要了丢粪坑里了吗? 薛钱感觉脑充血了,跳下马车噼里啪啦就把那群憨瓜玩意儿给骂了一通。 什么‘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嗓门太大扰了民’‘吃太多长膘不长脑’……诸如此类的话。 后来,薛钱手里也被分到了一块米糕。 并且还是掺了红枣的。 “怎么你是白的,我这还有枣子?”薛钱问景喜。 “他们说你喜欢吃甜的。” 薛钱:“……”妈的哪个这么多嘴,还嫌不够给他丢人? “红枣女人吃了好,你吃吧。”薛钱把米糕递给景喜,要和景喜换。 景喜没伸手:“你已经吃了一口啦。” 薛钱闹了个红脸,忙讪讪的收回了手。 “一会儿城门开了我就送你去齐王府,明月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你们走的时候我答应了盛老夫人会送你们回去,但是现在我要食言了。” “没关系,我理解,奶奶肯定也会理解的。” “对了,有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 “这个。”薛钱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来。 这把匕首的刀鞘很华丽,上面镶嵌着七颗颜色各异的宝石。 它一直被薛钱随身携带着,景喜有注意到。 所以景喜摇了摇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可它差点就是你的了。”薛钱着急了,一把将匕首拔出了出来,亮出泛着青黑色的刀身给她看。 “你看,还记得吗?” 景喜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不是我给你做手术的那把吗?” 薛钱点了点头,爱惜的抚摸着匕首,心中忽然生出些不舍。 也不知道是对人还是对物:“送给你防身用,我不能护送你们回去,就只能让它代劳了。” 057 王府的礼物 景喜还是摇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薛钱不答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把宝石抠下来总行了吧。你看见那边那个乞丐了吗,我现在就把宝石抠给他。” 抠下来?如果这是正史,如果这把刀没有被湮没在时空的长河里,如果它能流传到后世,那它一定是一件瑰丽无比的艺术品。 怎么能抠下来呢? “等等!”景喜一把扯住了薛钱的胳膊,“我觉得用不着这样的。” “用的着!”薛钱的语气认真又严肃,“你救了我的命,我薛钱的一条命不至于连这几颗宝石都值不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就收下。你听我说,这不是我特意为你挑的,而是我得到这把匕首的时候,它配的就是这把鞘。” “如果换了别的鞘,我还真不放心把这把锋利的刀送给你。什么刀配什么鞘,说实话我也不会为了送这把刀给你而专门去换一个鞘。” “冥冥之中,所有的一切就是这样的安排的。”薛钱看着景喜,明亮的眸子固执的彻底。 景喜被他的某句话打动,眼睛亮了一下:“那好,我就收下了,我会好好收着的。” “嗯,”薛钱闷闷的胸口终于舒了口气,“我希望你永远也别用上它。” “借你吉言。” “还有……” “还有?”景喜笑着摇头,“已经足够了。” 薛钱屏住了呼吸,一只手在怀里用力的抠着。 他曾经许诺给她一个愿望,她说没想好,以后可以写信来往。 所以他把地址写了下来,塞进了一个淡粉烫金的信封里,还熏了香。 虽然这些是他小妹代劳的,但到底还是不合适了。 薛钱终于把写了地址的纸张从精美的信封里抠了出来,光秃秃的递给了景喜。 假装云淡风轻:“是我家的地址,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可以给我写信。” 这个景喜倒是没有推辞,未来也许很长时间都是一个人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子。 “谢谢。” “不用。” “城门开了,我们可以进城了。” 景喜回头又看了一眼。 图城早已被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只余剪影般的群山巍峨。 景喜又想到了受伤的盛廷和那些戍边的将士们。 愿他们平安,无虞。 …… 再次回到齐王府。 明月早已领着几个下人在齐王府侧门等着了。 好几天不见,景喜本来下车就去打招呼的,但是被薛钱抢先了一步。 两人移步到一旁去了,薛钱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开始说话的声音也很小,景喜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明月也只是点着头附和。 最后景喜听见明月笑着对薛钱说:“慕容公子早就安排好了,薛校尉请放心吧。” 薛钱这才点了点头。 他转身来大步到景喜身边,忽然抱手向她行了一礼。 他坚毅的眼睛明亮一如既往,似乎又带了些决绝:“薛钱多谢景喜大夫的救命之恩。此去天寒地冻,望弟妹珍重。” 和薛钱也打过几次交道了,景喜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正经。 也对。古代车马很慢,书信很远,这很有可能这就是他们俩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所以她也笑着,像模像样的回了一个礼。 “薛校尉珍重。” 薛钱收回目光,将她巧笑倩兮的样子印在脑海里,然后抹去。 天,又下雪了。 明月仰头鼓囊了一句,替景喜撑开了一把油纸伞。 另有两个小丫鬟主动上前来帮景喜提了手上的包袱,景喜不好在王府门口推辞,就由着她们去了。 不过这两个丫鬟,看着倒是眼生。 不久后景喜就从明月那里得知,之所以没见过这两个丫鬟是因为她们都是刚从王府别处调过来的。 是王府送给她的礼物。 同时还有一百两银子。 景喜坦然的收了钱,但是人……她拒绝了:“这个目前恐怕还不太合适,就让她们回去做原来的事情吧。” 关键是,景喜看这两个丫鬟好似并不乐意被送给自己。 毕竟一个是王府,一个是农家,天差地别。 她刚说让她们回到原来岗位上的时候,那个瘦一点也更秀气一点的丫鬟明显高兴了起来。 她一个人来到这本书里,当然想找个忠实的伙伴或者是帮手,但强扭的瓜不甜,而且说不定还会有一定的风险。 她目前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明月却把景喜拉到了一旁,低声劝道:“景大夫还是把人带走吧,一来这是府中的赏赐,再则这也是为了你好。” “盛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景大夫想必十分清楚,这一路回去指不定会说出些什么不合适的话来。但若有王府的人跟着一起回去,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景喜点点头:“这倒也是,还是你想的周到。” 明月笑了笑:“这也是慕容公子的意思。” “慕容公子?” “是,院中没有女主人,一些琐事世子向来是不过问的,很多事情都是慕容公子在替世子拿主意。而且我替景大夫挑的都是本分的丫头,景大夫必然会满意的。” “这虽然是个好主意,但我不想强人所难。” “怎么会呢,能跟着景大夫自然是她们的福分。” 景喜笑了笑,明月太会说话了。 “这样吧,我单独和她们说几句话了解下情况,如果我觉得合适的话就带她们走,如果不合适的话那就只能辜负王府的一片美意了。” “那好吧。”明月离开,并带上了房门。 景喜便走到了两个丫头跟前,直接问:“我住在安城下辖的平安县荷花村,家境很一般,你们愿意跟我走吗?” “奴婢愿意。”“奴婢不愿意。” 一胖一瘦的两个丫头,几乎是异口同声。 瘦一点的那个跪了下去:“奴婢还有姐姐在王府,奴婢不愿离开王府,求景大夫成全。” 景喜点点头,看向另外一个微胖的丫头:“那你呢,真的想好了吗?” 那丫头眼神有点闪躲,但也立即跪了下来:“奴婢愿意跟着景大夫,奴婢如果不走的话就会被兄嫂逼着嫁人,求景大夫带奴婢走。” 058 四喜与回家 “那你叫什么名字?”景喜问。 “回景大夫的话,奴婢叫……叫……”话说到这里,微微胖的小丫头好好的忽然结巴了起来。 景喜不解:“怎么了,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那丫头哪里敢说,只摇了摇头,继续小声的回答:“奴婢名叫四喜。” “四喜?”景喜笑了,“真巧,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喜’字。” 小丫头一听这话,好像顿时就蔫吧了下去,再没主动说一句话。 她低眉顺眼的,景喜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问到最后,景喜觉得这个小姑娘人还不错。 她是从厨房调来的,会做很多好吃的,并且也擅长女红。 而厨艺和女红,恰恰是景喜有所欠缺的。 刚好这小姑娘又急着离开这里,不嫌弃她的条件不好,所以景喜就决定带她一起走了。 景喜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明月,明月当下就遣走了那个瘦一点的丫头。 转身又板着脸对还跪在地上小胖丫头严词道: “从今以后景大夫就是你的新主子了。你一定要尽心伺候好主子,知道吗?” “若是有什么失了规矩的地方叫我知道了,我定是不会轻饶了你的。” 明月在王府下人中的地位很高,她的话是没有哪个后生辈的仆人敢不听的。 小丫头只把头点的如同捣蒜一般:“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会听主子的话,事事以主子为先。” “那你就磕个头,认了新主吧。” 小丫头听了明月的话,老老实实的给景喜磕了几个响头。 景喜其实不太习惯这样的见礼方式,但是她也没有办法。 她改变不了这些规矩和制度,只好入乡随俗。 “好了,头也磕了,快点起来吧。” 小丫头得了允许,这才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 明月再没看小丫头一眼,倒是给景喜介绍了起来:“这个丫头是从厨房调来的,重活粗活都可以干,而且厨艺也不错。” 说到这里明月掩唇笑了笑:“刚好可以给景大夫做好吃的。” 景喜摊摊手:“看来连你也知道我厨艺不好了。” “我原本也是不知道的,不过慕容公子心细,我也是得了公子的吩咐才有这样的猜测。” “后来听盛夫人跟那些婆子聊天,她也说起了你的厨艺,说是……”明月小心的措着辞,“不敢恭维。” 景喜好笑:“明月你真是太会说话了。” 李氏怎么可能会说出‘不敢恭维’这样的好话。 她大概会跟别人说‘景喜做的东西是猪食’‘是在浪费粮食’ “对了景大夫,”明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丫头名叫四喜,虽然听着挺喜庆的,可到底还是撞了你的名讳。你重新给她赐个名字吧?” 景喜恍然大悟,她忽然想明白了。 难怪刚在和小丫头在说自己名字的时候支支吾吾,原来她是害怕自己改了她的名字。 她说她的爹娘都去世了,这个名字也许是她贫穷的爹娘给她留在世上的唯一财富。 她不想改名字,景喜非常理解。 景喜看向小丫头,小丫头果然表现出了一副很不安的样子。 “不用改了,我觉得这个名字非常适合四喜,而且我也很喜欢。” “可是……”“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那好吧。”明月点了点头,不再多话。 那个叫四喜的胖丫头跟在景喜身后,偷偷的端详着她的背影,眼里闪着泪花。 呜呜,景大夫真是一个好主子。她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徐徐驶离齐王府。 一辆马车里坐着景喜和李氏,一辆马车里装着齐王府赏赐的布匹、物件以及一些药材。 四喜就坐在那辆装着物资的车里看东西。 景喜和李氏没什么好说的,而且她这十来天都没怎么睡好,今天是她心情最放松的一天,她只想好好休息。 李氏也没空和景喜说话,她现在正忙着呢。 从出了王府的门,她就一直在回头瞧那被甩的越来越远的王府高门。 在王府里呆着多舒服啊。 那里的丫鬟婆子哪个不尊称她一声‘夫人’ 饭菜都是做好了送到她的房间里,早晚洗漱的热水也有人送来,她想泡热水澡只消和人说一声就好了。 她甚至还和王府里的那些婆子们学会了玩骰子赌博,还赢了不少钱哩。 想到这美好的一切,李氏就心口疼。 因为这一切,都将不再属于她了。 她唉声叹气的缩回了头,问景喜:“唉,你这病就算是看好了吗?以后都不来了?” 差点就要睡着的景喜忽然被人吵醒,心情很糟糕。 而且她并不想和没有礼貌的人说话。 李氏见她不回应,立马就板着脸推了她一下,没好气:“问你话呢,我知道你没睡!” 景喜被激怒了,她坐起来,用更大的力气推了李氏一把:“是的,以后都不来了,所以不要再做你的贵妇梦了。” “你你你!你竟然推我。” “是啊,因为是你先推我的。你伸手干什么?想再推我一次吗?外面赶车的也是王府的人。” “是因为我治好了王府的世子,他们才用马车送我回去,你再惹怒我的话信不信我直接找个荒郊野岭把你丢下?” 李氏见景喜眼神冰冷严肃不像是在吓唬她,顿时就讪讪的收回了手。 但是没过一会儿,她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那个……我看世子爷给你赏赐了很多东西,有一车那么多呢。” “你真放心把那么多东西就交给一个不认识的小丫头看着?你就不怕她把东西给偷偷藏了起来?那里随便一样东西都值不少钱吧。我觉得……” “那你去吧,”景喜直接打断了李氏的话,“你去我放心。” “…………”李氏有点懵,毕竟她已经做好了说准一箩筐的话来说服景喜的准备。 没想到自己一个字还没说,她就主动提出来让自己去看守赏赐。 “哎,我也正是这个意思,东西交给我看着你放心。” 景喜冷冷的对她笑了笑:“那请吧。” 李氏一走,景喜顿时觉得就连方圆十里都安静了下来。 然而还没跑到两里地,另一辆马车里就打了起来…… 059 李氏交给我 李氏和四喜闹的很凶,凶到车夫甚至停下了马车。 景喜本来已经睡着了的,现在被她们吵醒,她才忽然想起来那辆马车里还有一个四喜。 四喜今年十五岁,生的白胖,乍一看不是很漂亮的那种姑娘,但是看着就喜庆可爱。 可如今她头发也散了,衣服领子也被扯了开,看起来很狼狈,可她的眼神却凶的像条小狼狗。 也许是偏见吧,虽然李氏头发也散了,衣服也乱了,脖子上甚至还有几道指甲印。 可景喜就是觉得受到欺负的应该是四喜。 她上前去一问,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四喜气鼓鼓的说:“主子,她一上车就东摸西看的,这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偷偷的昧下这根人参。” “你少在这里瞎说,你不过是一个下人,竟然还敢污蔑主子!简直是反了天了。” 李氏学着齐王府的婆子,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四喜的鼻子,还不忘翘起兰花指。 四喜直接呸了一声在地上:“你有多大脸,我的主子是景大夫,你是什么东西,竟然还敢自称是主子了。” “我怎么就不是你的主子了,你的主子还是我儿媳妇呢。景喜,你来说说看,我到底算不算的上是她的主子?” 李氏说着走到景喜身边,低声叮嘱:“你别忘了我们俩才是一家人,你必须得给我这个面子。” 景喜皱眉看了李氏一眼:“那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你没有理的话,我肯定不会站在你这边。” “你知道的……”景喜压低了声音,“你对我也不怎么样,如果你没理的话,凭我们之间恶劣的关系我更加没有理由包庇你。” “你……”李氏气的牙齿打颤。 “说啊。” “好,说就说!”李氏挺起了胸膛,“这个死丫头污蔑我偷人参,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 景喜嗯了一声,又看向四喜,声音柔和:“来四喜,你说说看。” 四喜恶狠狠的瞪着李氏:“主子,她在说谎,我没有污蔑她,人参就是她偷的。” “她趁着我转身就把人参拿走了,只剩下一个空盒子。但是后来人参被我抢回来了。” 李氏等的就是四喜的这句话,她笑了两声:“看见没,这就叫倒打一耙。现在人参和盒子都在她手里,她却说是我偷的,我可不服。” “主子,她在血口喷人。我亲眼看见她把人参往她自己怀里揣的,我抢的时候还拽断了几根参须,她怀里肯定有。” 景喜朝李氏的身前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一根参须。 她伸手,将参须拈了起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氏沉默了一会儿,直接又说:“是她!她偷的,我去帮你抢,所以才弄到我身上的。” 景喜笑了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展开以后拿给李氏看。 李氏翻了个白眼:“干什么?拿张纸出来干什么。” “这是王府的赏赐清单,马车里有什么东西,分别是什么货色,都清清楚楚的罗列在上面了。” “但凡少了一样东西,我只要一清点就能查出来。包括四喜,她也在名册上,而且她的卖身契还在王府,不在我手里。”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的一举一动齐王府都有可能知道。你动了齐王府赏赐的东西,我是不能把你打杀了,那齐王府呢?” 齐王府当然没空管一批赏赐的下落了,更加不会在这样一个小屁民身上浪费功夫。 可用来震慑做贼心虚的李氏却是绰绰有余了。 李氏果然被吓到了,她想着拿了人参,到时候直接推在四喜那个下人身上就好了。 上次盛祥云那个扫把星在山里捡到两个灵芝还卖了六十两呢,人参应该更值钱吧。 没想到景喜手里竟然还有一张单子,没想到送的个下人还是个眼线?! 李氏脸上一阵白,她看了看景喜又看了看四喜,狠狠瞪了瞪后者,一跺脚就要往前面的马车上去。 景喜及时叫住她:“你去哪儿?” “回马车上去!” “你的马车是这辆,你不是要来看东西吗,来看着啊,少一样我就让四喜去报官,替齐王府告你。” 装东西的马车本来就逼仄,李氏自然不乐意了,她当然想去做宽敞的马车。 “不行,这车太挤了,人坐进去根本就伸展不开手脚,何况里面还要坐两个人,根本不得动。” 景喜笑了笑:“是吗?” “废话,要不然你坐进去试试看。” “那你就一个人坐吧。四喜跟去我那辆马车,也好给你腾位置。” 景喜带着四喜直接上了前头那辆宽敞的马车,马车门一关,就是不理李氏。 李氏都快要气死了,坐在地上耍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会这才回了小马车。 这一次,马车里面的东西她一样都不敢动。 …… “没想到你还是个小辣椒。”景喜把帕子用水沾湿了,替四喜擦额头上的手指甲划痕。 四喜受宠若惊,几乎是用抢的,把帕子从景喜手上接了过去。 “不敢劳动主子,奴婢自己来就可以了。” “刚才讲道理的时候不是说的‘我’么,怎么又自称起奴婢来了。还是用‘我’吧,我听着习惯。” “奴婢不敢。” “那如果这是我的要求呢,你不能满足我吗?” “……自然是能的。” “那就这样吧。你看着像是个脾气好的,怎么还会跟人动手?” “奴……我脾气也没有那么好,不然也不会在王府那么久还在厨房里干活,但我知道这也是明月姑娘挑中我跟随主子的原因。” “是什么原因?”景喜倒是有些好奇了。 “明月姑娘私下里交代我了,说那位盛夫人不是什么好货色,让我留意些。像这种拽头发打架的事情主子自然是不能做的了,上不得台面。” “但我是丫鬟,我就可以。所以主子,以后这个李氏就交给我吧,不管什么周氏吴氏王氏我都可以对付,保证不叫主子受气。” 060 祥云丢了 景喜望着小丫头清澈诚恳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城府。 但她还是要问:“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四喜大着胆子正视了景喜一眼,然后缓缓的跪坐了起来:“因为景大夫是奴婢的主子,是奴婢的再生父母。” “如果不是主子,奴婢就要被哥嫂嫁给庄园的瘸子车夫做续弦了,因为他答应给哥哥一匹小马驹。” “可是他已经五十岁了,他的孙女儿比我还大两岁。奴婢真的不想嫁给他。” “奴婢爹娘死的早,除了一条贱命和一个喜庆的名字,什么也没给奴婢留下,主子能允奴婢留着自己的名字奴婢真当感恩戴德。” “所以请主子不要怀疑奴婢的用心,奴婢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主子的事情。” 小丫头说的情深意切,景喜相信眼神清澈的人,也相信明月的眼光。 何况,她的卖身契明月已经给了自己。 景喜扶了扶四喜:“只要你没什么坏心思,我自然会和你好好相处的。以后你就叫我姐吧,我们村没谁有奴仆,你叫我主子反而不方便。” 四喜却是摇头,叫‘主子’是她最后的坚持。 景喜见她执拗不肯改口,就没再强迫她。 不过还是温和的告诉了她:“打赢坐牢,打输住院。” “像李氏,她是良籍,不像你在王府那时候主子就算是把下人打死了也没人管。” “如果真的打伤或打死了她,是犯法的。而且她是干惯了农活的,力气大的很,你不是她的对手,伤了自己反而不好。” “当然必要的时候是可以使武力正当防卫的,首先自己不能吃亏。比如李氏,基本上她不会主动动手,就会过过嘴瘾,所以刚才应该是你先动手的吧?” 四喜低了低头:“是的,她力气大,我抢不过她,就在她脖子上挠了几下。” “她其实胆子挺小的,但是她脸皮厚死性不改,说她多少回她下次还是会再犯,你这次抓了她几下她过几天就忘了。不过她怕的也多。” “她在家怕奶奶,在外怕权势地位比她高的人。所以你下次想要压制她,直接把齐王府搬出来就好了。” “我记住主子的话了。” 四喜默默的下定决心,等跟着主子到了荷花村以后就多干农活。 她把身板练的更强壮一些,力气更大一些,以后打人绝不不打脸,掐人专捡隐蔽的地方,这样就不会被人抓住把柄了。 主子是个大夫,女人当大夫得有多聪明啊,所以主子收拾人靠的是脑子。 可是像她这样没什么脑子的人,只能靠双手了。 …… 一连十天,景喜都没让李氏上大马车,她如果吃香的喝辣的就给李氏吃干粮。 总之叫她吃饱穿暖有地方睡,也不算是苛待了她,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而李氏,经过这几天,她充分体验到了景喜的冷漠。 她发现景喜以前,起码在去安城的路上,她多少还顾忌一下她们婆媳之间的关系,也会叫她‘娘’ 可是这趟从齐王府回来后她竟然完全不顾及这层婆媳关系,连‘娘’也不叫了。 李氏怕景喜真的做出把她丢在半路上的事,所以一路上都不敢有什么怨言。 等到第十一天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平口镇。 而李氏,实在是受不了在小马车上缩手缩脚的。 她想着马上就要回家了,景喜总不至于连点表面功夫都不做,继续让她呆小马车里吧。 然而一顿午饭都吃完了,景喜就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整顿饭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揉眼睛。 四喜也发现了,就问景喜:“主子,您是不是眼睛里进东西了,从昨天开始就这样了,要不然我去找店家要盆热水洗洗吧。” 景喜摆了摆手:“不用,只是眼皮子跳的厉害。” 李氏看了景喜一眼,幸灾乐祸:“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的右眼一直在跳,我看你是有灾了。还跳了那么久,怕是大灾!” “你胡说什么!你才有灾呢!”景喜还没说话,四喜直接就怼了过去。 李氏瞪了四喜一眼,刚准备反击点什么,景喜就‘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谁最后吃完谁付钱。” 李氏从上桌心里就盛着事,在三人之中吃的最慢,但她又真怕景喜自己吃完就拍屁|股走人。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埋头大吃了起来。 景喜的右眼一直在跳,跳的她心烦。 就算那晚在安图古道上,连生死都经历了,也没这样过。 怎么反而要回家了,眼皮子开始不停的跳了起来。 景喜又吃了一口,实在是没胃口了:“我们立刻出发。” 李氏从碗里抬起头来:“我还没吃好呢。” 马车在景喜的授意下被驾驶的飞快,离荷花村越近,景喜的心里就越慌。 而且她觉得村子里也透着古怪。 这种天气家家户户都没什么活儿了,在这暖洋洋的午后大家应该在自家院子里捉猫逗狗带孩子晒太阳。 怎么好多户人家都上着锁? 他们都去哪里了? 匆匆赶回家,景喜发现盛家的院门也落了锁,隔壁红婶家也是。 景喜的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李氏从马车里下来,左看看右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景喜看见对门的院子没上锁,她连门都顾不上敲,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对面住着胡爷爷一家,但是胡爷爷他们都不在,只有七十多岁的胡老太爷一个人家。 胡老太爷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耳朵也不好,景喜问了好多次他才明白过来。 坐在椅子里不急不缓的说:“你不是对门的孙媳妇吗?” 景喜怕老人家听不见,就拔高了嗓音:“是!我是!老太爷,我家里的人呢,你家的人呢,都去哪儿了?” “哦,你回来了啊。对门的重孙子不见了一个,全村人都去找了。都找了两天了。” 景喜的呼吸滞了一下,她的眼皮子也跳了两天了。 “是哪一个孩子不见了?” “哦,找了两天了。都上山找去了。” 景喜的手忽然控制不住的在抖:“是哪一个?叫什么名字?” “嗯,带把的。叫祥云。” 景喜的脑子空白了一下,连眼皮子也忽然不跳了…… 061 两天两夜 “祥云……祥云……”景喜喃喃的喊着孩子的名字。 那么小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她在回来的路上甚是还梦见这孩子跳到自己怀里喊‘妈妈’的情形。 怎么会这样呢? 景喜努力的回忆着原书里的情节,可是那本书太长了,她好像确实是看到某个小孩子被拐卖,十多年后才和家里人重逢。 可她实在是不记得那段经历是发生在谁身上的。 会是祥云吗? 不不不,她不希望是祥云。 胡老太爷有老年痴呆,景喜知道自己从他这里得不到多少有用的消息,所以拔腿就走。 她走的急,没有注意脚下,被一个小凳子绊的差点摔跤。 四喜一直跟在她身后,急忙扶住了她。 焦急的问:“主子,您还好吧?” 景喜张了张嘴:“不,我不好。祥云他……他是我的儿子。”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在今天以前,她真不知道她已经对那孩子有这么深的感情了。 如果他就是原书里写的被拐卖了十年的那个孩子……那她……她…… 她忽然抬手,猛的一把抹掉了眼泪:“跟我去山里找,大家都在山上,哪怕是找一个明白人弄清楚情况也好。” “好!”四喜忙点头,“王府跟来的两位车夫大叔也可以帮忙一起找。” 景喜嗯了声,带头往前走。 李氏在听到对门老头说丢的是盛祥云的时候她就笑了,丢就丢呗,丢的好,扫把星,害他宝贝儿子断了一根手指。 她是不想去找的,她坐马车坐的累死了,只想赶快回家睡一觉,她只要找对门老头借个梯子就可以爬回家睡觉了。 但现在多一个人去找祥云对景喜来说就多一分希望。 她眼角余光扫到李氏漫不经心的脸,感到无比心寒:“李氏,你也给我去找!” 李氏哈了口气搓了搓手,斜着眼睛:“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啊,连声‘娘’都不叫,你觉得你这样能请的动我?” “我叫你去你就去!如果祥云真出的什么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景喜红着眼,嘶吼着。 别说李氏了,就连她自己也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李氏被吓到了,她心里也清楚,如果全村人都去找了,她这个奶奶不去找的话会被人说闲话的。 只好硬着头皮拖拖拉拉的跟了上去。 在上山的路上,景喜遇到了几个下山的姑娘和少年。 其中一个少年就是胡爷爷家的孙子,他见到景喜显然是很吃惊,下一瞬又同情了起来。 “盛家嫂子你回来了?” 景喜没时间寒暄了:“怎么样?找到祥云没有。” 少年遗憾的摇了摇头:“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全村人都去找了也没找到,我们几个实在是太累了,所以要回去休息一下。” “但是盛家嫂子你放心,等我们休息够了我们会接着帮你找祥云的。” 景喜强忍着眼里的泪水:“辛苦你们了,谢谢你们。” 少年赶紧又说:“盛奶奶也在前面,她昨晚上一直在山里没回去,刚刚才从山里出来,盛家嫂子你去看一下吧。” “好,那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景喜抿了下唇想努力的笑却笑不出来。 她还要继续往前找。 很快,景喜就看见了捂着心口坐在地上的盛老太,她形容憔悴,仿佛一夕之间又老去了十岁。 二弟妹陈桃花正捧着把干净的雪递了过去:“奶奶,你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吃口雪润润嗓子吧。” 盛老太叹息着哭:“祥云啊我的孩子,我对不起我孙子盛廷,我对不起孩子的娘,我的祥云啊。” “奶奶”景喜走了过去,哽着嗓子握住了盛老太的手。 盛老太抬头,以为自己看错,震惊过后深深的自责:“景喜?!……你回来了……” “是的奶奶,我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盛老太长长叹息了一声,涕泪横流: “你们走了以后,又有很多人来山上采灵芝,有次我上山捡柴带着祥云,隔壁的红婶也在,带着祥云玩了一会儿。” “没想到祥云带着她走了一圈就找到了一个灵芝,后来祥云是福星的事就传开了,很多人找上门来有人甚至直接要给我钱让我把祥云借给他们几天。” “我没答应,祥云还那么小,我哪儿能让他去做这种事情。那段时间总有人在我们家门口晃悠,我一天天的就把院门都锁着,生怕孩子自己跑出去了。” “可是前天隔壁红婶来串门,我就没锁门,谁知道一转眼祥云就不见了。等我觉得不对劲追出去,对门你胡爷爷说祥云叫人给抱走了。” “我们就追,一路追一路追就追到了山里,进了山山这么大找了两天了,一点孩子的踪迹都没有。孙媳妇啊,是奶奶对不起你们夫妻两个。” 盛老太已经失控了。 景喜知道自己必须保持镇定:“红婶呢?她认不认识那个人?” 盛老太摇了摇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快要不能说话。 一旁的陈桃花忙说:“我们问过了,红婶说她根本不认识那个人,红婶一家也在山里帮着找孩子。” “荣哥和三弟还在山里头没有出来,还有村正和他的儿子,还有村里很多青壮年,他们都还在山里没出来。” “我们全村这么多人,一定可以找到孩子的。大……大嫂,我也很痛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奶奶已经这样了,你是祥云的娘亲,你一定要挺住啊。” “我会的,我还要进山去找他呢。你先带奶奶回去吧,你们都辛苦了。” 陈桃花摇了摇头:“我们不辛苦的。” 不再寒暄,景喜拔腿就走。 不远处高秀秀正和她的几个小姐妹聚在一起。她们好像聊的很起劲,完全不知道景喜已经回来了,并正朝她们的方向走去。 对于进山找盛祥云这件事情高秀秀是有怨言的:“这都两天了,我家昌哥两天晚上没回家了。这深山老林的,里头积雪都埋过膝盖了。” “我看那个扫把星不是冻死了就是被狼给叼走了,不是我说话难听,再这么找下去大人身体都要出问题,不如别找了。” “你推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你……你身后……” 站着面色铁青的景喜。 062 好消息,找到了 “我身后,我身后怎么了,有鬼吗?” 高秀秀皱着眉头,今天她们是怎么了,说句话都说不利索。 她干脆回头。 一回头,就看见了红着眼、阴沉着脸的景喜。 也不知怎么的,高秀秀的身体好似不受控制一样的就站了起来。 景喜二话没说,直接一巴掌扇在了高秀秀的脸上。 高秀秀被打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脸冲景喜大吼:“你有病啊?你凭什么打我?” 景喜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她把话说的很清楚: “就凭我是祥云的娘。不管是谁,只要我再听到谁诅咒我孩子的话,我就打过去,打到她不敢再说为止!” “哟,你还不让人说话了?” “你说的是人话?你不是孩子的婶婶?” “鬼才是他婶婶,你男人都不是我男人亲兄弟,还婶婶,见鬼去吧。我能帮你找孩子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才对,你竟然还敢打我。我今天就是说了,你儿子死了死了,他就是死了,冻死了被狼叼了,就是死了。” 高秀秀的话是越说越难听,她的几个小姐妹连忙劝她:“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 她们都是有孩子的人,哪个孩子不是她们这些女人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 将心比心,这要是她们自己的孩子被拐了,指不定现在已经发疯了。 再听到谁诅咒自己孩子死的不上去撕了她就算好的了。她这一巴掌,挨的真不冤。 现在她这话更加不能听了,几个女人怕景喜上来咬人,直接就把高秀秀拖走了。 景喜没有去追,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没有走村里人的老路,她只是沿着河一直往上游找。 她以前经常带祥云来山里,生火烤鹌鹑蛋的时候,找水喝的时候,洗手的时候。 她一遍遍的告诉他,如果一个人在森林里迷路了那么就要沿着溪流走。跟着水走,一定能找到出路。 她知道这个道理,那个把孩子带走的人也一定知道。 他不是附近村子的人,他不熟悉这片山,他肯定不敢藏的太深,他也会选择跟着水走的。景喜坚信。 景喜亦坚信,祥云是幸运的,他是小锦鲤,他一定会没事的。 昨天夜里下雪了,山里原有的一些痕迹被覆盖。 景喜走着走着,忽然在河边看到了几串梅花形的脚印。 是狼留下的。 她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四喜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忽然停下,不由发问:“主子,你怎么了?” 景喜哽咽了下:“我真是的……才跟你说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可我却动手打了人。” 四喜‘啊’了声,主子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 是啊,她为什么忽然会说起这个呢? 高秀秀说孩子被狼吃了,但绝不可能。 山里有狼又怎么样?祥云一定会没事的。 天黑了,一无所获。 景喜点了一堆火,和四喜靠在一起,根本睡不着。 次日,当第一丝光亮透进山林的时候,景喜就又出发了。 山里的积雪很厚,她每走一步就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她真的很感激薛钱送了她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使她轻易就能清除眼前的障碍。 四喜艰难的跟在景喜身后,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指着溪水说:“主子,你快看,那是不是一只小鞋子?” 景喜扭头,立刻从厚厚的积雪里拔出了腿,手脚并用的往小溪里去。 四喜还想递一根棍子过去好捞鞋子,景喜却已经直接下了水。 索性溪水并不深。 景喜拿到了那只小鞋子,一眼就确认了:“是祥云的!” 因为上面有她绣的一朵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云,丑,绝无仅有的丑。 “他一定在上游。”可是他掉了一只鞋,他光着脚,这该有多冷啊。 景喜跑了起来,在这深及小腿的积雪山林里,磕磕绊绊。 太慢了! 后来她干脆在溪水里跑了起来,比在岸上快的多。 她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大概有两里多。 远远的,她忽然看见被沙石铺的起伏不平的水面上趴着一个小小身体。 小小的孩子面朝下,蓝色的棉衣,黑色的棉裤,一只脚光着,安静的一动不动仿佛睡着。 “不!不不不!祥云!祥云!”景喜大声的喊着孩子的名字,奔跑。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忽然想到在她的世界里,曾经震惊了全世界的一张照片。 土耳其沙滩上一个3岁叙利亚难民的小小尸体。 当时看到那张照片她甚至有种申请去联合国做维和医生的冲动。 那只是一个与她不想干的生命,何况祥云是她的儿子,她心都要碎了。 景喜飞快的跑着,跌倒了就爬起来继续跑。 “祥云!”景喜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一边按着他的脉搏,一边低头去听他的心跳。 四喜追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主子松了口气。 她也松了口气,小公子没死就好。 景喜迅速将祥云身上的湿衣服全部褪掉,然后解开自己的衣服把他抱在怀里供他暖源。 她真高兴自己一路都是跑来的没有停歇,她现在浑身都在发热。 她和四喜一起把孩子的四肢搓的回了温,就立刻脱了自己的衣服把孩子层层包了起来。 这么冷的天,她自己就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四喜见了忙把自己的夹袄脱给了她穿。 主仆两人就这么交替抱着盛祥云下了山。 今天仍有人进山帮盛家找孩子,他们看到景喜抱着孩子出来了,又见两个女人冻的瑟瑟发抖、走路发颤。 什么男女大防的也不管了,直接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给她们。 这其中就有今早刚回家喝了两口粥就又带了干粮准备上山继续找人的盛荣,这回儿背了景喜就往山下跑。 一边跑一边高喊这个喜讯:“找到啦!找到啦!我家祥云找到啦!” 山的那边立刻就有了回音:“找到了吗?那我通知其他人回来了。好消息,感谢老天爷,孩子找到了!找到了!” 又有人说:“那我赶紧跑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盛家人,让他们家把火生旺一点!” 景喜终于敢累了,她喘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趴在谁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063 希望大家别乱传了 一下山景喜就醒了,没再叫盛荣背,自己抱着孩子。 盛家的人早就接到消息说孩子找到了,把家里的火生的旺旺的,现在全都在院子门口等着。 除了高秀秀,她说她要看孩子。 可是她的龙凤胎却很想出来看看他们的堂兄,但是她不允许。 她还在记恨景喜当众打她的那一巴掌。 盛老太看到景喜抱着孩子回来,人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她就跑了过去。 景喜知道老人很自责,所以在老人伸手过来的时候就把孩子给递了过去。 回到家后,躺在暖烘烘的卧室里,祥云发热了,开始说胡话,爹啊娘啊太奶奶的叫着。 但大多数的时候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好在景喜作为一个大夫,有预防疾病的常识,她早就在家里备好了治疗风寒和发热的药。 马上就可以熬给祥云喝,可她忘记了她自己也在发烧。 盛老太、盛荣、盛昌和陈桃花他们也受了冻,还是四喜忙前忙后,把所有人都照顾到了,除了高秀秀。 下午的时候,在山里帮忙找孩子的人陆续都回家了。 不过村正他们进山进的深,怕是还没得到消息,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景喜见孩子烧退了一点,这才出了房间和大家说话。 她递了一杯热水给陈桃花:“我下山的时候就有人去山里通知了,我想二弟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这次我真的很感谢你们。” 她又正式把四喜介绍给全家人认识,一时之间,盛家的阴霾似乎被一扫而空,但气氛又有些怪怪的。 屋子里他们正说着话,外面却是闹哄哄的。 四喜不消人吩咐就跑出去打听,然后兴冲冲的回来了: “主子,那个拍花子叫人们给抓回来了。正往我们这里来呢!” “杀千刀的,我一定要打死他!”盛老太激动的站了起来,在门后面找了个扁担就冲了出去。 全家没一个人拦的。 很快,一个干瘦的男人就被村正的儿子们押着扔到了盛家的院子里。 其实村里人在山里找到这人的时候就已经把他打了一顿,只剩下半条命。 盛老太才不管,在他们这里,就是那些个偷鸡摸狗的贼被人当场抓住也是要打断手的。 何况这人偷的是她宝贝孙子,把他害的到现在还躺在床上没醒。 盛老太一扁担下去,之前没打到的人现在也都围上来你一拳我一脚的泄愤。 村正赶紧上前去阻止:“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大家嘴里都说着‘是不能打了’但一个个的都还想最后再踹一脚。 最后还是景喜亮出了一把泛着雪芒的匕首,大家才彻底停手。 景喜往前,大家自动给她让路。 四喜咽了口唾沫,跟在后面小声的说:“主子,您不是跟我说过这外面的人都是良籍么,您要是杀了他您就是犯了律法。” 村正也上前去劝:“孩子啊,法不责众,我们揍他一顿解了气再送官就是了,你可千万不能自己杀了他啊。” “我知道。” 景喜面无表情的走到那人跟前蹲下,一眼就看到他腿上的伤,他的腿刺进了一根两指宽的树桩子。 她抬起了匕首,很冷漠:“受伤了?” 有人立刻解释:“这不是我们弄的,是他自己逃跑的时候滚下山弄的。” 村正也赶紧站到了她身后:“景氏!景氏你可千万不要乱来。” “不会,我帮他把伤口处理一下。”景喜把匕首扎进血肉,用力的搅了搅。 那人顿时疼的想在地上打滚。 其实以她的技术不用这么麻烦的,一划一挑就出来了。 “好了,可以送官了。” 景喜收回了匕首,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脸上尽是疲态的乡亲们,真诚的向他们道了谢:“等祥云养好了身子我请大家吃饭。” 又严肃的说:“大家也看见了,其实祥云这个孩子只是偶尔运气好,真没有大家传的那么灵,他如果真有这么灵也不会遭到这样的劫难了。” “希望大家以后不要乱传了,以免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也遭难。” 谁也不想自己住的村子经常被拍花子光顾,那这样的话谁还敢让孩子走在路上? 在家门口都能被人抱走,这多可怕呀。 大家都觉得景喜说的有理,以后盛祥云找灵芝一找一个准的话真不能乱传了。 …… 经过这件事,景喜了解到了人言可畏和人心的险恶,但同时也看到了荷花村村民的善良和淳朴。 因为帮她找孩子,村正和其他一些人多多少少挨了冻,她上门去送药,人家都不收的。 说是留着给祥云自己吃,他们是大人,抗一抗就过去了。 毕竟药也不便宜。 三天之后,盛祥云的烧彻底的退了,也有精神和堂弟堂妹们玩耍了。 景喜这才有空把齐王府的赏赐拿出来和大家分一分。 但也仅限于布匹和一些小物件。 比如手炉,寻常人家用不起的,她给家里的四个小孩一人一个。 一百两银子的事她没提,这个李氏也不知道,所以她就自己收着了。 布一共十匹,奶奶两匹,李氏一匹,陈桃花一匹,盛荣一匹,盛昌一匹,四喜一匹,剩下三匹她自己留着。 就是没有给高秀秀。 自从那天景喜打了高秀秀以后,两人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盛祥云的事情高秀秀也没再帮过忙。 景喜觉得有些人该断交的时候就该断,这个高秀秀她早就不想处了。 现在高秀秀看到家里所有人,就连几个小的都分到了东西而她什么都没有。 她忽然就哭了,摔了手里的针线活站了起来,大吼了声:“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分家!” 盛昌也知道那天高秀秀被打的事情,可是这女人说话太难听,当时就算大嫂不动手,给他逼急了也是要训斥的。 现在又听她说要分家,盛昌头都大了:“你少说两句!” “我就说了一句,还要怎么少说啊。反正我就一句话,分家,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我反正是受够了这个家的恶心人恶心事了!” 064 他们的婚书 高秀秀说着,抹着眼泪就要扯着龙凤胎走了。 盛昌喊了几声她没理,他只好给盛老太赔笑: “奶奶,我回去说她几句,您别往心里去。我们是一家人,断没有分开的道理。” 盛老太叹了口气,看了眼高秀秀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眼李氏: “经过这件事,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们这个家里的人呐,根本就不是一条心。强拼在一起过日子是过不起来的,还是各过各的吧。” 盛昌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奶奶,你以前不是说过只要你还在就绝不分家的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你也看到了啊。” “可是……可是孙儿不想分。”盛昌眼睛有些红,这么些年来他一直都生活在这个大家庭里,他想象不到分家是什么情形。 盛老太长叹了一声,抬手在盛昌肩头拍了拍:“老三,奶奶知道你是个好的。你从小就爱读书,你说你要考状元。” “因为你说你不想做军户。你爷爷没了,你爹就顶上去,后来你爹没了,你大哥又顶了上去,现在连你大哥也没了。” “我们家是军户,始终是要出人头的,出不了人就得出钱出物资。但是你不一样,你是秀才,你可以转成民户。你成了民户,以后你的子孙后代就再也不用出人去从军了。” “可是大嫂还有二哥……” “没有可是!”盛昌的话还没说完,高秀秀忽然就冲了出来,她紧紧瞪着丈夫。 “分,必须分,你也不想以后你的儿子和你的孙子都到战场去送死吧。” 盛昌皱眉:“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我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就打死不分家了?你不分的话你就会被军户这个身份拖死的!”刚才听到‘分家’两个字,她就停下了脚步。 “高秀秀!我不准你这么说话!” “别吵了,都别吵了!”盛老太用力拍了拍桌子,“现在我还是当家的,我说分就分,你们都得听我的。” “你们夫妻都回去商量商量吧,明天这个时候就分家。” 盛老太回想着自己的一生,从她嫁入盛家的那一刻起,到生下长女、次女,再到生下独子,等来丈夫战死的噩耗。 再替独子娶了两房妻子,又帮着媳妇带大三个孙子,然后等来儿子的死讯。 又操持着三个孙子成了家,如今帮带着重孙子重孙女,最后等来长孙的死讯。 她这一生啊,真的是太苦太长了。 这么一大家子人啊,也是时候该分开了。 盛老太捧着脸,老泪纵横:“散了吧,都散了吧。” “走,走啊!”高秀秀拉着盛昌,她早就想分家了,但是盛昌一直不许她提。 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老太太主动提的。 她绝不让盛昌坏了这好事。 “奶奶。”盛荣夫妻俩对视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盛老太心里难受,再也不想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陈桃花给盛荣使了一个眼色,盛荣就对李氏说:“娘,要不然您在劝劝奶奶吧?” 李氏看陈桃花在底下给盛荣搞小动作就来气,连带着对盛荣也有气,便拉着张脸。 “我们家当家的是你奶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找我有什么用。分就分呗。” 她想着分家的话,她反正是一定要跟着小儿子的,二儿子的话,就让他们小夫妻俩分出去好了。 景喜什么都没说。 她也还瞒着一件事没说,那就是她已经和盛廷和离的事。 可是在盛廷回来之前,在把盛祥云交付以前,她还要在这个家里待下去。 只是经历了孩子被拐的那件事之后,她要把孩子留给盛廷的心已经不再那样坚定。 盛老太在自己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就红着眼睛出去了。 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她又回来了,也不说去了哪里,进了厨房就开始做饭。 前段时间家里杀了年猪,灌了香肠、腌了肉,本来是打算过年吃和正月间用来待客的,今天盛老太也把拿出来做了。 她说这是散伙饭,明天分了家就不在一起吃了。 大人们听了这话心里多少有点感伤,小孩子们则是什么也不懂、专捡好的吃。 李氏和高秀秀除外,她们吃的也很欢,因为这可是最后一顿公中的饭了,公中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吃过饭以后大家各自回了房间。 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四喜就跟景喜住一屋,在房间里另外支了一张小床。 景喜看天色不早了就打发了四喜去带孩子洗漱,自己则整理起了原主的箱子。 原主的陈年旧物她都没有动。 其中包括她出嫁时候的嫁衣,鞋子,一些首饰,一册避火图。 以及……她和盛廷的一封婚书,一缕结发。 婚书和结发一起放在一个红色的小匣子里。 婚书是红色的,裱了一层金边。 按照男左女右的格式,分别写着她和盛廷的生辰八字、籍贯以及祖宗三代名号。 正文上书: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 景喜一字一句的看完,不禁感叹,多么美好的誓约。 比她那个时代小红本本上简洁的那句‘准予结婚,特发此证’要动人多了。 她小心的把盛廷给她的和离书也放了进去,稳妥收好。 刚盖上箱子,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她走了过去,一边开门一边问:“祥云洗好了吗?” 不想站在门外的却是眼睛有些红肿的盛老太。 “奶奶?” “进去说吧。” “好。”景喜把老人家让进了房间。 盛老太看着景喜:“老婆子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奶奶请讲。” “你们这一代三房人,老二和老三都是夫妻俩带着孩子,你婆婆她我估摸着是要跟着老三了。你一个寡妇带着孩子也不容易,你要是不嫌弃我的话,我就厚着脸皮跟你们娘俩搭伙过日子了。你考虑下?” 景喜没有考虑,直接就应了下来:“那这样真是太好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和奶奶你开口呢,我看二弟一家也很舍不得和奶奶分开。” 盛老太勉强笑了下,老二那边她自然也是要去通知的,便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065 争抢老太太 盛老太说完就走了。 她来的快,走的也快,屁|股底下的凳子都还没有坐热。 景喜看着独自走向黑夜的老人,忽然觉得她和自己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不一样了。 老人的背好像比之前佝偻了些。 门外面的世界黑洞洞的,呼啸的刮着寒风,好像一张巨大贪婪的嘴,几乎要将瘦小的老人吞噬。 “奶奶。”景喜忽然追了出去,又见老人脚下一晃,便立刻跑上前去将人扶住了。 “我跟奶奶一起去吧,大家坐在一起好商量。” 盛老太看了景喜一眼,点了点头。 她们从东厢出来往西边去,隔壁就是李氏的房间。 李氏原本正探出脑袋看景喜和盛老太,如今见自己被发现,立刻就关上门进了屋。 盛老太往李氏的房间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鬼鬼祟祟。不用理她。” 景喜嗯了声,本来也没打算理会的。 西厢二房两口子也还没睡,景喜敲响门之后陈桃花立刻就过来把门打开了。 盛老太一句废话也没说,开门见山的就把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盛荣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不同意。” “你说什么?!”盛老太眼里盛满了震惊,随后便站起来,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的落在盛荣的背上。 教训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忘了你小时候你大哥是怎么疼你的吗?现在你大哥人都没了,他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如果当年不是他去从军那去的就得是你,如今他没了,就留下你嫂子和侄子孤儿寡母两个人,我要去帮他们你竟然还不同意。” “你凭什么不同意!你不同意又有什么用!我又没说以后就不帮衬你了,你就是看你娘跟了老三,我跟了老大媳妇你心里不乐意是吧。” “啊???”盛荣被打的有点懵了。 他想躲但又怕老人扑了个空伤到了自己,只好一边挨打一边解释: “奶奶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陈桃花心疼自己丈夫,但是又不敢上前去拉,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焦急的说: “奶奶,你快别打了,你听荣哥把话说完吧。” “是啊奶奶,听二弟把话说完吧。”景喜直接上前去把盛老太扶回了凳子上。 盛老太喘了口气,脸色很差:“你说!” 盛荣这才得了机会:“奶奶,我是觉得分家这事是三弟妹挑起的,她肯定是铁了心的要分家。” “娘肯定也是要跟着三弟过的,到时候三弟直接办成了民户,咱们家的户主就是我了。” “祥云才三岁,您真跟大嫂过我们当然没有意见,可是你们这孤儿寡母的还不是得记在我的户头下。” “既然如此,又何必分开呢。我们大房二房,加上奶奶您,我们一起过日子不也挺好的嘛。再说家里总需要个成年男人,这不我就是现成的。” 盛老太这下子明白自己刚才是错怪了老二,老脸一红: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刚才是我打错你了。奶奶给你陪个不是了。” 盛荣咧嘴一笑:“奶奶不用赔不是,只应了我就是了。” 盛老太又看向陈桃花:“你们都这样想?” 说实话陈桃花也不太乐意在这个时候分家。 人家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奶奶人生经验丰富,又会持家,身子骨又硬朗。 不论是地里的活儿还是家里的事干起来都是一把好手,若真的分了,她胆子这么小,只怕是撑不起门户呢。 便点了点头:“我和荣哥都是这么想的。” “那你呢?”盛老太又问景喜。 景喜无所谓,她迟早是要离开这个家的,再说万一现在把老人霸在身边结果没几个月自己就走了那老人怎么办。 “好,我听大家的。” “那行,你们大房虽然困难,但有我帮持着也不能占老二家的便宜。明天该分还是分,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回头一起吃喝就是,哪天要是再想分开吃了,也利索些。” “就是,”盛荣附和着,“不然家里就一个厨房,一顿饭三房人还要排队烧,那多麻烦。” 于是分家和搭伙儿过日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景喜对这些事情倒不如其他人这么上心,她目前最关心的是户籍问题。 “二弟,你是说我们家的户主已经是你了吗?” “爹过世以后户主就是大哥了,现在大哥没了,三弟又要转成民户,那户主就只能是我了。” “那现在已经改过了吗?” “那倒没有,”盛荣道,“大哥的事情我们还没有去官府上报。每年收税前官府倒是会派人来查,我本来是想趁着那个时候报上去的。” “但是现在既然要分家,这户头什么的肯定都要变,顺便办了也不是不行。” 景喜知道这个时代要收‘两税’,分别是夏税和秋税。 但不论盛荣说的是哪一个,那都是明年的事情了。 他们不知道盛廷没死,可是她知道。 干脆就帮盛廷一个忙,再拖一拖吧。 免得现在把她和盛祥云都改到盛荣名下,然后到时候又改回来。 主要是盛荣给她提了个醒,她婚是离了,但是户籍的事情恐怕有些麻烦。 她将来是要重新转回景家,又或者说是单独立户?看来都需要去官府打听一下。 “我看也不急于这一时,眼看就要过年了,官府年底肯定很忙。”景喜说。 盛荣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盛老太直接替他拍了板,她的语气有些担忧: “那就明年再说吧。你大哥战死的情况估计军中也要过了年再报,若是军中现在忽然征兵,你大哥还能替你挡一阵,等你真成了我们家的户主,要征兵的话,你就得出人头了。” 虽然只是这么说说而已,但陈桃花还是担惊受怕了起来,忙扯了扯盛荣的袖子,小声的说: “那就明年再说吧。”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分。 村正和盛家的几位老族人相约着一起到了盛家。 原来盛老太昨天一声不吭的出门去,就是请了他们来给今日分家做明证的。 066 女户 盛老太在几位保人的明证下清点了所有物资,大到房屋田产,小到一针一线一堆柴,全部按人头分了下去。 当然军田不能分,因为三房要改民户,民户不得占用军田。 只给他们分了自家开垦出来那一部分。 能转成民户高秀秀做梦都在笑,自然也是看不上那几亩军田了的,反正她相公在做教书先生,比种那几亩地有出息多了。 盛老太作为家长一向公平,大家对她的划分没有异议。 只是家里堂屋、厨房、茅厕都只有一个,全都是公用的。 茅厕这个问题上其实没有变化,因为以前一家人也是公用一个的。 厨房由于现在大家不在一起吃,只能轮流着用,依次是大房,二房,三房这样按时间排下去。 李氏本来和景喜是住在东厢的,二房和三房住在西厢。 现在李氏跟了三房,索性就和二房调换了位置,直接去了西厢和她的宝贝小儿子做邻居。 这天因为分家折腾的有点久,所以中午饭吃的就晚了。 盛老太就随便做了点儿,往白饭里面添了一截香肠几颗菜,撒了一把盐直接就闷了吃了。 他们吃的太简单了,以至于高秀秀都忽略了大房和二房是一起吃的事实。 她觉得自己的好日子终于要开始了,等那边把锅一刷好,她就挽起了袖子。 低头对一对儿女说:“等着,看娘去给你们做好吃的去,从今以后你们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 龙凤胎不太明白:“娘,为什么太奶奶做好了饭不喊我们吃?” 高秀秀心情好的不得了:“乖,她们的饭菜不好吃,娘做的才好呢。” 然而高秀秀很快就不爽了,她发现分家后,婆婆碰压根就不碰锅碗瓢盆了。 以前一大家子在一起的时候,婆婆好歹还会看盛老太的脸色,现在倒好,她开始直接给自己脸色了。 关于这件事,四喜也在和景喜学舌。 她捏着嗓子学高秀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架子,坐就坐吧还摆架子,好像自己是官家太太一样。” 景喜挑眉:“她真这样说?怎么就被你听见了?” “我去后院抱柴禾,她就在那里喂鸡,一边喂鸡一边抱怨,笑死我了。” 景喜也笑了下,要说李氏从哪里学的官太太架子,那大概是在齐王府。 晚上是四喜做的饭。 其实陈桃花是要抢着做的,因为中午就是盛老太做的,景喜倒也想客气一下揽揽活儿。 但盛祥云直接就拆了她的台:“不要娘做饭,娘做饭没有二婶做饭好吃。” 一个小孩子正儿八经的这样说,可把大家都乐坏了。 于是四喜就替自己主子上去了。 她原本就是从齐王府的厨房里出来的,做饭是她的强项,也是她在王府唯一的生存技能。 一样的食材经由她手做出来,味道就是不一样,一个字‘香’,两个字‘美味’,三个字‘流口水’ 那香味儿,顺着风飘到隔壁院子都叫人感到饥肠辘辘。 何况一个院子里的三房。 龙凤胎闻到香味儿就要往厨房跑,一下就被高秀秀一左一右的扯住了:“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盛宁静嘴馋:“娘,肚子饿了,想吃饭。” “想吃就等着!”但她转念一想,忽然把盛宁静抱了起来,小声的在她耳边教她。 “你去和你奶奶说,就说你饿了,让你奶奶给你做饭去。” 盛宁静果然去了,但很快又回来了。 “你奶奶怎么说?” 盛宁静:“奶奶说,叫你娘给你做去!” 高秀秀气的反手就把龙凤胎扯了回去。 气死了,她真的要气死了! 说好了分家的,结果大房和二房过一起了,老太太还烧饭给他们两家人吃。 老太太也就算了,景喜还从王府搞了个丫头回来,整天‘主子’‘主子’的叫,烧饭打水样样都伺候着。 是不是她不分家也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啊? …… 第二天。 景喜带着四喜去到了县里。 因为要给四喜置办日常用品。 她来的这几天用的都是家里早就淘汰下来的老旧物件,有个盆甚至还漏水,所以景喜就马不停蹄的来置办了。 这令四喜非常感动。 跟着新主子来到荷花村盛家的这段日子四喜感到非常开心。 虽然这里在吃穿用度上比不上王府,可是却比王府自由。 在王府她倒是想把自己当个人,可是王府里的人都把她当奴仆。 在这里,她自己把自己当下人,可是主子和盛家的人都把她当亲人。 小少爷也总是叫她‘四喜姐姐’ 对于四喜的开心,景喜自然也是很高兴的。 不过她今天来县里,并不仅仅是来采买日常用品的,毕竟这些东西在镇上就能买到,没有必要来这么远。 她今天来,主要还是想打听一下和离和女户的事情。 067 不日将归 原来和离后她有两个去处。 一是迁回景家,但这是不可能的,景家的人际关系比盛家要复杂的多的多,她可不打算、也没有必要再去刷景家的地图。 二便是立女户。就是女人做户主,但是比较坑爹的是,她因为从盛家出来的时候是军户,又不打算回景家的民户,所以再立户帖的时候就只能是军户。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了,不管是民户还是军户,她反正都是不会种田的,交不了粮,只能用物资抵。 如果真有一天征兵征到她头上,她刚好可以去做个军医,也算是做了点实事。 等景喜带着四喜和一车东西回到家里的时候,就见盛家的院子里摆着一口大箱子。 箱子旁边站着两个人,这两人站姿如松,面无表情,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弄得整个盛家的气氛都变的很奇怪。 “这……是什么人?在干什么呀?”四喜小声的说,“感觉有点像王府的侍卫。” 景喜蹙眉,她更觉得这些人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正往疑云满腹的往前走,盛老太就牵着祥云走了过来。 祥云一把就抱住了景喜的腿,一边偷看那两两个人一边说:“娘,我怕。” 景喜抬手在盛祥云的小脑袋上揉了揉:“祥云不怕,娘在这儿呢。” 说着就把盛祥云抱了起来。 盛老太赶紧在景喜耳边小声的说: “也不说是什么人,也没说是从哪里来的,只说找景大夫。我说你不在家,他们就站在这里等。” “能叫你景大夫的人,应该就是上次接你去给大人物看病的那些人吧?” “我猜也是。”景喜敛着眉,抱着盛祥云往前走。 经过那两人的时候,那两人也仍旧是目不斜视的样子。 她便打了声招呼:“我先去归置一下东西,稍后就出来。” 安顿好盛祥云后,景喜又整了整衣衫,这才走了出去。 她请了两人去了堂屋。 那两人似乎是走哪儿都带着那口箱子,这会儿干脆把箱子也抬进了堂屋。 “我就是你们口中的景大夫,不知道二位找我有什么事情?” 景喜话音才落,其中一人便抱了拳上前来行礼:“见过景大夫,景大夫看了这封信便就知道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景喜递了过去。 景喜接过了信,薄薄的信封上还带着那人的余温,想来是时刻都揣在怀里。 信封上没有字,也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看起来很神秘也很重要的样子。 景喜怀着十分郑重的心情拆开了信封,拿出了信。 她一看到那字,就认出来是慕容玉的。 和他借给她的那本《神农本草经》上的字体是一样的,清隽而端正。 她还没看内容就迅速的扫了一下信尾,果然没有署名,但她已经认出来了。 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赠书一箱,聊表谢意,望欢喜。 大任已成,不日将归,可扫廷以待。 “大任已成,不日将归,可扫廷以待……”景喜默默的念着这句话,难道说,是盛廷要回来了? 慕容玉前面两句说完成任务,肯定不是他自己,就算是他自己,他也不会跟自己说要回来。 尤其是最后一句。 明显就是说打扫好庭院迎接人回来,可他是慕容玉啊,侯府的公子,他会把庭院的‘庭’字写错吗? 肯定不会,明显是在暗指盛廷。 所以,盛廷要回来了。 景喜也说不准她应该是个什么心情。 反正她为祥云和奶奶感到高兴! 一想到他们会跟高兴,她就自然而然的笑了。 她把信收好,刚好四喜也端了茶进来,她便亲手把茶奉给那两位。 那两位虽然是接了,但是却没喝,转手又放到了桌上。 “这个箱子里的东西也是景大夫的,既然景大夫已经收到了东西,那我们就告退了。” “这么急?不留下来吃顿便饭吗?” “多谢景大夫好意,但我们着急赶路,就不打扰了。” 两人说完一阵风似的快步走出了院子,要不是这口箱子和那封信真实存在,景喜真怀疑这两人是否来过。 而他们走后,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也出来了。 盛祥云第一个跑过来找景喜:“娘,你刚才在干什么?” “收到了一箱谢礼。” “谢礼?”小家伙眼睛放光,“我要看。” “看可以,但是不可以撕坏了知道吗?里面装的是书。” “好的娘,知道了娘。” 景喜便把箱子打开给盛祥云看。 盛祥云还不识字,什么也看不懂,景喜大致翻了一翻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全是医书,各种类别的医书都有,她真的是太喜欢了。 她随手拿起了一本书,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祥云,你现在还想吃麦芽糖和冰糖葫芦吗?” “喜欢!想吃!” 景喜在他头上摸了摸:“都会有的,很快就会有了。” 晚上,景喜躺在床上发愁。 是关于盛祥云的归属问题,因为她发现她现在也许不能那么潇洒的离开这个孩子了。 …… 第二日,景喜去了镇上打听了房屋买卖和租赁的事情。 加上齐王府赏赐的一百两银子,她手里现在已经有点小钱了,就算是在镇上买一座小小的院子也不在话下。 只可惜她不是户主,就算有中人和保人也买不到房子。 租倒是可以,但是和她接洽的中人直接坦白的说了,一个女人单独不好租房子的。 这些条条框框逼的景喜没有办法提前做准备,只能等盛廷回来以后再商量。 她想着,大不了到时候带着四喜一起先住一段时间的客栈。 …… 在外面跑了大半天回到家里,景喜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因为好端端的院子里忽然多了一面墙,从院子正中央砌起来的。 景喜纳闷,在后院找到了剁柴火的盛老太和陈桃花,便问: “奶奶,家里是在做什么呢?” 盛老太冷冷的哼了声,甚至忍不住翻了白眼:“砌墙呗,彻底隔绝。” 景喜见盛老太很生气、又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就小声的问陈桃花:“这到底是怎么了?” 陈桃花的声音更低:“早上三弟妹拿了奶奶煮的鸡蛋,奶奶说了她几句。她就说是奶奶分的鸡不下蛋,所以才拿了我们的鸡蛋给孩子吃。” “怎么会呢?我看她每天都要捡一到两个鸡蛋的。” “奶奶也这么说,就把鸡蛋拿回来了,拉拉扯扯的、她就坐地上了。娘就在旁边,但一句话也没说。” “所以就砌墙?” “嗯,后来她跑出去了,没一会就回来了,还带着娘家的兄弟们挑着砖头来了。她说反正那边是分给他们了,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三弟什么也没说?” “三弟今天去领廪粮了,没在家呢。” “……”景喜无语,感觉等盛昌回来了,高秀秀可能不会太好过。 果然,盛昌一回来就被震惊到了。 但是碍于高秀秀的娘家兄弟们都在,他就没说什么。 甚至还客客气气的陪着大舅子小舅子们喝了酒吃了饭。 可等他那些大舅子小舅子们一走,三房就彻底的吵翻了天。 吓的一对龙凤胎哇哇大哭,把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吵醒了。 盛昌这次是真气的不行,扛起了锄头就把白天刚砌好的墙砸了一个大窟窿。 高秀秀就抱着被盛昌砸烂的砖头坐在地上哭。 “我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啊我!” 068 狂热追求者 “你十八岁就考上了秀才,却舍不得分家,非要磕在军户里,你要是早分家转成民户你至于被那个小扫把星害的断了根手指吗?” “你要是没断手指就就能去考试,你要能考中进士做了官我们娘仨还用住在这么一个小破院子里吗?” “我找娘家借了砖和泥,还把我兄弟都叫来,你倒好,一锄头下去就没了。这些都是钱啊。” “这些年你的束脩都给了公中,你以为我替你攒钱容易吗?我还要养着你的一双儿女。” “盛昌,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对得起我吗?分家那天晚上你是不是答应我以后会盖房子?” “我先把院墙砌起来有什么错?反正分都已经分了,还差这一堵墙吗?你没看见她们吃山鸡吃野兔都不带我们吗?” “你……”盛昌感到不可思议,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竟然还有这么多歪理。 “盖房子归盖房子,你怎么能连商量也不商量下就在院子里砌墙呢。家你是吵着要分的,大家各吃各的,你现在倒埋怨起来了。” 高秀秀嚎啕大哭:“你怨我,你竟然都怨我。我们俩才是夫妻,你应该跟我一条心。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家和孩子。” “你要是看我不顺眼的话,那我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面墙上好了。死了一了百了。” 高秀秀抹着眼泪,当真就要去撞墙。 盛昌眼疾手快,一把就将她拦腰抱住:“高秀秀,你给我冷静点,别再无理取闹了。” “我无理取闹?”高秀秀伤心欲绝,“那谁不无理取闹,盈娘吗,啊?” “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看看你脸色都变了,你做梦都在叫她的名字。” “你!” 正在这个时候,盛家的院门被敲的砰砰响,随即隔壁邻居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盛家老三吗?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家里怎么了?” 盛昌顿时涨红了脸,刚才他们夫妻吵架怕是叫左右隔壁全都听见了,这叫他明天有何颜面再出门。 当下只得硬着头皮喊:“没事,扰了你们清静是我们不好,我们这就睡了。” 高秀秀停下来后被寒风一吹,人瞬间就清醒了许多。 也不再闹了,丢了砖头就抽抽噎噎的回去了。 景喜打着哈欠抱着困的不行的孩子,看了看同样抱着孩子打哈欠的陈桃花,好奇问道: “盈娘是谁?” 第二天一大早,景喜才刚醒四喜就端着热水进来了。 景喜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劝道:“冬天冷,家里又没什么事,你不用起来那么早的。” “早就习惯了,一天不起早浑身就不舒坦。”四喜顶着一张肉肉的圆脸,忽然笑了起来,“主子,我知道盈娘是谁了。” “是谁?” 四喜压低了声音:“是三房先生成亲前的相好,听说是个孤女,当时虽然两情相悦但还是被李氏拆散了,然后才娶的高秀秀。” “听说他们两人还那个那个了呢,但是那位姑娘后来去别的地方投奔亲戚去了,就再也没回来了。” 四喜一边说,一边比了比两根大拇指。 景喜穿好衣服看了她一眼:“这种事情你都是听谁说的?” “外面都这么说呀,”四喜笑眯眯的,“昨晚上他们吵架的事情估计全村人都知道了。” 景喜‘嗯’了声:“动静是有点大。” 洗漱好出去,景喜看见地上覆了一层白,原来昨天夜里她睡着后下了一场雪。 而雪地里,盛昌正在砸墙。 大约是因为天太冷的缘故,他的手好像不太能使得上力气,墙又被冻的很硬,胳膊要抡好几下才能砸下一块来。 正砸着,盛老太忽然冷着脸从厨房出来了:“砸它干什么?反正以后迟早也要分院子的,倒是给我省了一道墙了。” “奶奶,您别这么说,这墙要不得。”盛昌红着眼睛又要砸。 盛老太也心疼这个孙子,赶紧上前去拦住了他: “行了行了,别白费这个力气了,迟早的事情。一大清早的你别冻坏了身子。” “孩子们一天天的大了,房间确实不够用,我寻思着开春大房和二房也要开始建房子了。” 景喜听了,心想,到时候我就不在了。 …… 高秀秀找了一个年轻的、手脚快的泥瓦匠回来补墙。 这回她没有再去隔壁村找娘家的兄弟,因为怕兄弟们知道墙是被盛昌砸坏的要找他干架。 那个墙洞正对着东厢景喜的房间。 泥瓦匠开始修补的时候,刚好看见景喜坐在窗子底下看书。 她左手卷着书,右手拿着笔,一边看一边飞快的写着字。 她全神贯注,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的样子,仿佛一幅活生生的画。 泥瓦匠看的呆了,就连砖从手里滑落下去都不知道。 高秀秀就在一旁督工,见状嘴角扯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她是个寡妇呢。” 泥瓦匠猛的回过神来,脸一下就红了。 高秀秀又问:“看上她了?” 泥瓦匠的脸更红了,一个字也没回应,继续埋头苦干。 高秀秀见他看都不看自己,刚才却盯着景喜看的那么出神,咬牙在心里骂了句没用的臭男人。 再看景喜,她竟然还开着窗户在那里写写画画。 会写字了不起吗,难道不知道有人在看她? 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见到男人就想去勾|引,呸! 破损的墙很快就被修补好了,年轻的泥瓦匠很快就离开了,景喜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来过。 可没过两天,家里就忽然来了媒婆。 竟然是来给她说媒的。 景喜都惊呆了。 媒婆说男方是隔壁村的,姓平,有正经手艺会赚钱,而且还是头婚。 景喜还算有礼貌的,直接拒绝后请媒婆走。 盛老太就不怎么友好了,直接拿扫帚赶人。 “你什么时候认知这么一号人了?泥瓦匠?”盛老太的脸色不大好。 “……完全没印象。” “会不是老三媳妇那天带回家的那个年轻人?” 陈桃花倒是对那个泥瓦匠有点印象,长的高高大大的,模样也很端正。 069 乌鸦和野鸭子 景喜摇了摇头:“我还是没印象。” “那或许他看见了,那个墙洞正对着大嫂你的房间,他可能是一见钟……” “老二媳妇!住嘴!”盛老太知道陈桃花想说什么,立刻打断了她。 可这话是她一个媳妇子该说的吗? 老大没了才几个月而已,这也太不像话了。 陈桃花立刻噤声,她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又小心翼翼的向景喜道歉:“对不起啊大嫂,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景喜不想事情变的难堪,她知道陈桃花不是那种不怀好意的人,她只是就是论事而已。 “奶奶,我觉得这件事情我们不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反正已经让媒婆去回绝了。” 盛老太还是没好气:“是吗,你当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没有。” 她根本见都没见过那个前来提亲的人,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可她还是蹙了眉,为无数个盛老太们被这个时代赋予的思想。 眼前的盛老太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成了寡妇。 她在第一任儿媳妇死后不到一年就给儿子娶回了第二任儿媳妇李氏。 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连所谓的三年孝期都没有过。 但她自己和李氏,她们却为自己的男人守了大半辈子的寡。 而且以后还会继续守下去。 在盛老太的心里,自己应该也是要一直为盛廷守下去的。 如果她爱盛廷,她或许愿意。 可她和盛廷之间没有感情。 “你没有就好,这不是你现在应该想的事情,你还是想着怎么把祥云拉扯大吧。” “……”把盛祥云拉扯大,然后帮着他娶妻生子,再帮着他带孙子,然后七老八十的时候再垂泪来感叹自己无私奉献却又孤独的一生吗? 每一个母亲都很伟大,真的很伟大,这些景喜都知道。 可一辈子太短,她也想为自己而活。 其实她可以反驳盛老太的,但是她没有。 反正盛廷很快就回来了。 高秀秀刚好从厨房里出来,其实她已经站在门后面偷听很久了。 特意等到这会儿才走出来:“哟,大房这是有喜事了啊,难怪早上听到喜鹊叫。” 盛老太一个白眼立刻就翻了过去:“我现在只听到乌鸦在呱呱,吵死了,要呱去别处,别杵在我跟前。” 高秀秀被骂是乌鸦她也不气,因为现在看来是盛老太更生气。 她在想,那个泥瓦匠还真是有点能耐,竟然直接遣了媒人来,哈哈,是能把人气死。 …… 早饭过后,景喜要去山上挖冬麻。 她对中草药还挺感兴趣的,尤其是熟读了《神农本草经》之后,有很多药材她都想亲自去采采看。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全书打卡。 但是进山的话,中午她就回不来了。 祥云舍不得她,抱着她的腿央求着的她一定要带自己进山。 “不行,天太冷了,带着你不方便。”景喜抬手在祥云的头顶摸了摸。 “你跟太奶奶在家,还可以和小满妹妹他们玩,多好呀。” 祥云都要哭了:“那娘什么时候回来呢?” “太阳下山以前肯定会回来的。” “那太阳下山,我去接娘。”他还是抱着景喜的大腿不肯放开。 景喜忍不住在孩子的小脸蛋亲了一下,“好啊,我们祥云真是个小暖男,那你就在门口等着娘就好了。” “好了祥云,快放开你娘,你这样天黑了你娘都走不了。”盛老太把准备好的米糕和咸菜包好了放进景喜的背篓里,“要是挖不到就赶紧回来,外头冷。” 景喜带了四喜上山,冬麻茎块长在竹根密集的地下,景喜挖冬麻,四喜就挖冬笋。 挖冬笋其实也是个技术活,因为它们全都长在地底下,不是有经验的老手根本就挖不到。 运气好碰到一个,一锄头下去还能给磕坏了。 四喜显然是属于运气不太好的那种,景喜都挖了一小筐冬麻了,她才挖了两颗冬笋,其中一个还被她挖破了。 提到运气,四喜忍不住就问:“主子,小少爷的运气真有那么好吗?” “是啊,”景喜看了眼四喜篮子里孤零零的两根笋,不禁笑了,“要是祥云今天也来的话,你这个篮子说不定怕还不够用。” “真的有这么神奇?那灵芝的事情是真的吗?” “确实是祥云找到的,不过这些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我们自己知道就好。” “我知道的主子,我只是太好奇了,世上竟然还有运气这么好的人。那小少爷上山真的能捡到山鸡?”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山脚下。 景喜原本是打算回答四喜的问题的,但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立刻抬手‘嘘’了一声。 四喜立刻闭上了嘴巴,听了一会儿说:“主子,那是不是小少爷的声音?” “你听着也像对吧?”景喜微微皱眉,“不是叫他在家门口等,怎么跑到山里来了。” 四喜立刻安慰:“主子你先别着急,小少爷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肯定是有大人们跟着的。” 景喜‘嗯’了一声,即刻加快了脚步。 四喜也不敢怠慢,忙跟着去了。 等找到盛祥云的时候。 四喜都惊呆了,景喜倒还好,毕竟不是头一次见了。 两只野鸭子,疯了一样的,正争先恐后的往盛祥云的腿上扑。 好像盛祥云是他们的王一样,左边那只刚领先了几步,就被右边那只撞的飞到一边去。 然后左边的那只又爬起来跑。 好不容易跑到了祥云腿边,却被祥云一脚踢开,可是被踢开了它们还会再回来。 一遍又一遍的,盛祥云玩的可开心了,咯咯直笑。 而一旁陪着的盛老太也不怕鸭子飞了,就等着孩子玩的开心了好把鸭子抓起来。 四喜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口水:“冬笋烧鸭子一定很好吃。” 景喜也很期待:“晚上就看你的了。” 说着就喊了祥云一声,盛祥云见娘亲来了,高兴的就要去抱娘,把鸭子踢的更远了。 于是野鸭子扑的更疯了……。 后来,它们就疯到了乐呵呵的盛老太手里,直至盛家餐桌。 070 冲喜与提议 自从祥云上次经历了那样的事之后,景喜和盛老太都是心有余悸。 快到家的时候盛老太直接拎着装了野鸭子的篮子从后门进了,生怕叫人发现这是祥云捡回来的。 尤其隔壁的红婶,她的嘴巴特别大。只要是她知道的事情,村里就没其他人不知道。 景喜没从后门走,她还要去对门胡家还小铲子。 牵着盛祥云的手从胡家出来的时候,景喜看见有个高大壮实的男人在盛家院门口东张西望,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景喜害怕旧事重演,忙带着盛祥云又进了胡家的院子。 再出来的时候就是景喜自己一个人了。 她板着脸,问那个高大壮实的男人:“请问你找谁?” 高大的男人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软软的女人声音,惊了一下。 回头一看却是当场楞在了原地,然后脸腾一下的就红透了:“我……我……” “你找谁?” 男人不太敢直视景喜,看着别处说: “我之前给这家修过墙,今天又刚好在附近有活儿。我这刚忙完,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我修的墙怎么样了。” 景喜双眉一紧:“你姓平?” “啊,是,”男人脸上有了些喜色,“我叫平安。” 景喜眉头皱的更紧了,原来他就是那个上门来提亲的泥瓦匠。 “那你是来找我的吧?”景喜开门见山。 男人搓了搓手:“是。” 景喜皱了皱眉:“那是媒婆没和你说清楚吗?我拒绝她了。” 男人有些局促:“说了。我只是在想也许你是觉得我不够诚意,对我不太了解,所以我想亲自来一趟。” 男人说着又有些慌张的摆了摆手:“但是你不要害怕,我是没有恶意的,我、我只是不想错过了。” “我知道你……”男人的唇颤抖下了,他看着景喜,忽然说不下去了。 景喜礼貌的等了他一下,他这才低了头。 “我说了你别生气,只是我知道你是个寡妇,寡妇再嫁总是比一般人要难些的,我怕你错过了我这村就没这店了。” 才见一面,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他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景喜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自己的风度: “谢谢,但我暂时还不考虑再嫁。我觉得你可以去找更合适的人。而且我希望以后你也别再来盛家了。” 景喜说完就要走,男人却着急的脱口而出: “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我是真心想娶你的,我甚至可以帮你养儿子。” “……这就很奇怪了。”景喜一脸的警惕,“你就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我找人算过了,算命先生说你的儿子是福星,说你十九岁以后会转好运,我真的需要你嫁给我。” 景喜笑了:“嫁过去旺你?” “不!不是!不是旺我!是我娘,我娘快不行了,算命先生说如果家里能进福星的话就能给我娘冲喜,那我娘就能活命了。” “…………” 景喜的沉默令男人更加心焦: “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们母子的,我会把你的孩子当做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哪怕孩子还是跟着你前夫姓盛,我都不介意的。” 冷风吹的景喜太阳穴有点疼:“对不起,我介意。你还是走吧,不然一会儿我喊人来,乡亲们是会围殴你的。” “你有什么条件?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答应你的。” “有,那就是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永远不要再来我家。这就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男人快哭了:“可我娘怎么办啊?” “你这是在为难我。我也有儿子,如果他知道你这样逼我,他肯定也在想‘我娘该怎么办’” 男人一下子怔住,他能感同身受。 慢慢的,他想通了:“对不起。是我病急乱投医了,请你原谅我的过错。” 景喜点了个头:“别再来了。” 男人嗯了声,忽然在地上坐了下来,埋首像是在哭。 景喜没有赶他,去胡家接了祥云出来绕到了后门。 不一会儿,高秀秀就从门里出来了。 刚才景喜和这个泥瓦匠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她就说嘛,这个泥瓦匠也太好笑,找个媒婆也好笑,景喜男人死了也就三个多月吧,就上门来提亲也太奇怪了。 原来是想找景喜带着那个小扫把星去冲喜。 高秀秀抬脚踹了踹坐在地上的男人:“唉,起来。” 男人抬头,见是高秀秀便站了起来,皱着眉:“你有什么事?” 高秀秀拉着她就往隐蔽的地方去:“你特想娶了那寡妇是吧?” 男人瞪了高秀秀一眼:“那是你嫂子吧,你怎么这样说她?” “切,”高秀秀不屑,“大哥别说二哥,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难道还是真心喜欢那寡妇不成,不过就是看她有点姿色,还能给你家冲喜而已。”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生什么气啊,我是要帮你啊。你不是想娶她吗?简单啊,我可以帮你生米煮成熟饭。” 男人一下子怒了:“你把我当什么人!我是着急了点于礼不合,但我是打算明媒正娶的。她是你的妯娌,你怎么可以心眼这么坏。” “你说什么?我心眼坏?你这个人怎么好赖分不清楚,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帮你?” “你怕不是以为我傻,你分明就是为了你自己!” 男人不欲与高秀秀多说,拔腿就要走。 高秀秀扯了他一下,但他力气大,又丝毫不怜香惜玉,一下就把高秀秀推倒在地。 高秀秀‘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男人直接警告:“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就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高秀秀揉着脚站了起来,气的脸红脖子粗,什么人!还真以为自己是正人君子! 一般冲喜的人都是马上要死的。神仙也冲不了,嫁过去了人死了,那就是克星。 把人克死了婆家能好好待新娘子? 他家本来就是个火坑,他还好意思说自己? 高秀秀了呸了声。 一拐弯,骤然看见了黑着张脸站在那里的盛荣。。 “二、二哥?”高秀秀的脸白了白,“二哥什么时候来的,这里多冷啊,站很久了吧?” 071 祥云赐的现世报 盛荣直接没和高秀秀废话:“三弟妹,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高秀秀的脸更白了,心也咯噔了一下。 他这么说的意思是全听见了? 还是说他在诈自己的话? 她嗓子发干,急促的咽下一口唾沫:“不是的二哥,” “你误会了。刚才是那人在求我帮忙,你也知道前些天他遣来的媒婆叫大嫂给回绝了,所以就找上了我。” “够了!”盛荣黑着脸,“刚才发生的一切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我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狡辩。你脸皮这么厚三弟他知道吗?” “不!不要二哥!”高秀秀拼命摇头,“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能告诉昌哥,算我求你了。” “你求我没用,但如果你是真心悔改的话我劝你最好还是打消你那些小心思。” “好好好,我一定打消,我以后绝对不会生出那样的心思来。求二哥千万不要告诉昌哥。” “看你的表现吧,如果你真的本本分分的话我自然是当做今天什么也没看到过,但如果叫我发现你背地里做什么小动作的话……” “三弟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一定会休了你的。”盛荣见高秀秀一个劲的认错、又泪眼婆娑的样子,哼了一声,“你好自为之吧。” “我知道的二哥,我心里有数的,谢谢二哥。”高秀秀看着盛荣的背影,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 严霜百草白,深院一林青。 盛家后院的那棵大松树有些年头了,它延展着它巨大的树枝,将盛家几代人的欢声笑语尽数收纳。 几个女人烧了热水烫野鸭子毛,野鸭子翅膀上有几根毛是翠绿色的,很漂亮。 盛祥云和几个堂弟妹们一人拿了两根,你追我赶的玩的很开心。 景喜把今天泥瓦匠又来了的事情跟盛老太和陈桃花说了。 盛老太在知道了景喜的态度之后,再提起泥瓦匠这件事情已经不再反感,甚至还把年轻时村子里另外一个寡妇的趣事拿出来讲。 事情是真有趣,听的大家都乐了。 高秀秀就是在大房和二房这般和谐欢乐的氛围里做了一顿晚饭,她听到这笑声就觉得刺耳。 恨不能在炒菜的时候直接把锅铲个洞,看她们接下来怎么做饭,可她再怎么用力那口漆黑的大铁锅还是不动分毫。 倒是好好的一锅菜叫她给炒糊了,在后院都能闻到一股子焦糊味。 所以晚上龙凤胎吃的就不尽兴,而且她们知道太奶奶她们今晚要吃烧鸭子,他们可想过去吃啦。 等厨房的肉香味一飘出来,两个孩子就手牵手的摸了过去。 他们自己吃了还不忘替自己的爹娘要一点。 盛老太一看到院子里的这堵墙就生高秀秀的气,她不乐意: “这都是我们吃剩下的,没什么好肉了,下次一起吃好了。” 其实她这句话已经成功的忽悠住了龙凤胎,但盛祥云清脆的声音却在饭桌上响了起来。 “太奶奶,我有鸭腿,是好肉,可以把我的给三叔三婶。”盛祥云的眼睛亮晶晶的,又盯着景喜,“好不好,娘?” 盛老太真是太稀罕这个重孙子了,从前她还觉得自己能够对家里的所有孩子一视同仁。 可是现在看来是不能了,祥云这孩子真是太懂事,太招人疼了。 “我们祥云的心地就是好,这鸭子是你的,你愿意孝敬你三叔三婶那我们就听你的。” 盛老太说着就去拿了个空碗,给装了一小碗。 不过她是不打算自己送去的,想着景喜大概也是不乐意的,就把这活儿交给了陈桃花。 其实陈桃花也不大乐意,但是目前这里也只有她没和高秀秀正面起过冲突,她也知道自己去才是最合适的。 可她是真的不想去啊。 盛荣心疼媳妇,直接从她手里接过了碗:“还是我去吧。” 结果,当天晚上高秀秀就开始上吐下泻。 她跑第二趟茅厕的时候还站在院子里骂了,说大房和二房不安好心,在给她的肉里放了不干不净的东西。 可盛家院子里老老小小加上四喜一共十二口人,全都吃了这鸭肉,怎么就高秀秀一人上吐下泻呢? 不过高秀秀也没工夫继续骂咧,她要在房间和茅厕之间疲于奔走。 陈桃花躺在床上,见盛小满睡熟了,便小声的抱怨: “三弟妹也真是的,你又没有得罪她,她竟然还怪起了你,我就知道去给她送东西不是什么好差事。” 盛荣伸长了胳膊把妻女都揽在了怀里:“还好我替你去送了。” 要不然他这个脸皮薄的媳妇被暗骂了,肯定是要抹眼泪的。 不过……今天他撞见了高秀秀给那个泥瓦匠出馊主意,也算是得罪了她吧。 想到这里,盛荣有些话要说,但又觉得他一个小叔子这么说不合适,就吞吞吐吐的。 还是陈桃花催他,他才说:“大嫂带着祥云也不容易,三弟妹又刁钻,你平时也尽量多帮大嫂他们留个心眼。” 陈桃花点了点头,又觉得奇怪:“你今天怎么忽然这么关心大嫂他们了?” 高秀秀毕竟是弟弟的妻子,是一家人,盛荣心里还是想给弟弟留些颜面的,所以就没告诉妻子自己今天看到的事情。 另一个房间。 盛祥云已经睡着了,但四喜还是很兴奋。 “主子,你看这会不会不是小少爷的另外一个天赋?” “什么天赋?” “就是谁对小少爷不好就会倒霉呀,之前那个高秀秀在山上不就诅咒小少爷来着吗,结果呢……” 说到这里四喜忍不住笑了:“我们这么多人都吃了野鸭子,尤其是三房其他几个人和她吃的是一模一样,他们家饭菜还都是她自己做的。” “结果大家都没事,就只有她一个人大半夜的上吐下泻,这不是现世报是什么,这就是小少爷赐给她的。小少爷真是太神了。” 神不神的,景喜没有办法解释,她只希望这孩子日后事事顺遂。。 “这些事还是不要……”“我知道,不要乱传!” 072 恶毒的用心 高秀秀把大房和二房合伙给她‘下毒’的事情说给了小姐妹听。 不过她的小姐妹觉得这件事情不太能站得住脚,毕竟盛家那么多人就只有她一个上吐下泻。 于是她的小姐妹都建议她,赶紧另起一个灶,一个厨房太不方便。 高秀秀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咬牙决定盖一间新的厨房。 所以当盛荣再一次在家里见到上次那个泥瓦匠的时候,他的脸又黑了。 他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单独找到了高秀秀。 语气严厉:“你怎么回事,上次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好好改过的吗?怎么又把这人给带回家里了?” 高秀秀十分不满意盛荣对自己说话的态度,她皮笑肉不笑: “这个泥瓦匠的活儿好、手脚又快,最重要的是价格还公道,我是因为这个才找他的,二哥你千万别误会才好。”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几天你没少跟人说是我和大嫂给你下的毒吧。你想的也太多了,那鸭肉我们所有人都吃了,谁知道为什么偏偏就你吃坏了肚子。” “哼,”高秀秀冷笑了声,“大嫂整天在山上采药,好像对药材很熟悉的样子,二哥那天晚上来给我们送菜也是破天荒。 要搁平时这都该是二嫂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就二哥给做了。要说没点什么我还真是不相信呢。” 盛荣气的不轻,这个老三媳妇可真是会胡搅蛮缠: “信不信由你。但看你如今的样子,也不像是要悔过,你最好不要和那个泥瓦匠狼狈为奸,否则我一定会告诉三弟的。” 高秀秀咬了咬牙: “我看二哥还是多担心担心大嫂吧,毕竟她还年轻,又是个寡妇。我看那泥瓦匠也不赖,说不定人家勾勾手指头大嫂就主动过去了呢。” “你闭嘴!这种话你怎么能说的出口!” 高秀秀一偏头,刚好看见景喜背着药篓子回来,笑了笑: “诺,大嫂回来了,那个泥瓦匠那么喜欢大嫂,肯定会穷追猛打的,你该去提醒大嫂才对。” 盛荣瞪了高秀秀一眼,拔腿就走,就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愿意与她多呆。 但高秀秀却忽然喊住了他:“二哥,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事?” 高秀秀上前,伏低做小:“刚才是我赌气了,其实我想想觉得二哥说的有道理,我会听从二哥的吩咐换了那个泥瓦匠。 但是请二哥你答应我不要把我的事说给家里任何一个人听好吗。如果家里人知道的话,昌哥也会没面子的。” “你还知道顾忌你男人的面子就好。”盛荣只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 高秀秀见他走了,赶紧跑到东厢去找了陈桃花。 陈桃花纳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高秀秀着急忙慌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你快跟我来,大事不好了!” …… 景喜还没进门就被盛荣拦住了。 “怎么了?” 盛荣不愿自家大嫂和那个泥瓦匠碰上,所以就把景喜拦外头了。 “大嫂,我们换个地方说几句话吧。” 景喜点点头,她见盛荣的表情严肃,什么也没说就跟在了他身后。 陈桃花被高秀秀拉出来的时候刚到看到这一幕。 她下意识的就要跟过去,高秀秀一把扯住她:“二嫂,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能就这么跟过去。” 陈桃花讷讷的看了眼高秀秀。 高秀秀精明的眼底划过一丝狡诈:“我们从后门绕吧,他们肯定是去墙根那里说话了,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们这样说悄悄话了。” 陈桃花不敢置信的望着高秀秀,眼底全是震惊:“你在说什么?” “二嫂,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亲眼所见。走,我带你从后门绕。” …… “那个泥瓦匠又来了?”景喜皱眉,“他上次还答应我说再也不会来盛家了。” “是老三家的请他过来起灶房的。” 景喜皱眉:“她该不是故意的吧?” 盛荣想到高秀秀已经答应很快就会把泥瓦匠换掉,而且自己也想替弟弟保全面子,便道: “那应该不至于,老三家的说是因为这个泥瓦匠手脚快又便宜。只是那人是怎么想的我们就不知道了,所以我想给大嫂提个醒。” 景喜笑了笑:“那就多谢二弟了,我会注意的自己的言行的。” 盛荣松了一口气,等高秀秀明天把泥瓦匠换了应该就没事了。 他松了一口气:“大嫂,你今天挖了不少药材啊,我帮你拿着吧。” “不用,我背着一点也不觉得累。” …… “看见没有?二哥平时对你也这么殷勤吗?”高秀秀见陈桃花两眼发直,继续添油加醋,“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两人之间的猫腻的吗?” “就是小扫把星不见的那次。那天大嫂回来是被二哥背下山的!那天大嫂把身上衣服都脱给了她儿子穿,二哥就把衣服脱给大嫂了,两人都穿的那么薄……又前胸贴后背的……啧啧……” 陈桃花狠狠的瞪了高秀秀一眼。 高秀秀嘴角噙着笑:“二嫂你瞪我做什么,你要瞪也是瞪景喜啊。你不觉得二哥最近对他们母子很上心吗?又是照顾又不肯分家的。” 陈桃花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他们两个躺在床上,他支支吾吾的说大嫂一个人带着孩子怪可怜的……还要自己多照顾点…… 想到这些,陈桃花只觉得口干舌燥,脑子里一片空白……大嫂比自己漂亮,身材也比自己更凹凸有致……难道……难道…… 陈桃花失魂落魄的走了。 高秀秀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通体舒泰。 盛荣啊盛荣,你想让我男人休了我?先过你自己媳妇这一关吧。 还有景喜……呵呵…… …… 四喜今天没跟着景喜一起上山,因为她在家里炸年货。 油炸丸子、豆腐、春卷,面花生,每一样都飘香四溢。 景喜刚夹了一个豆腐丸子就见陈桃花走了进来,便把手里的豆腐丸子递了过去。 “桃花快来尝一个,特别好吃。” 陈桃花没有接,怔怔的看了景喜好一会儿,忽然很大声:“我不要!” 景喜和厨房里的盛老太以及四喜都惊讶了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 她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073 第二勇敢的事 景喜没有上前去追问陈桃花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觉得她或许需要自己一个人呆一呆。 新炸出来的豆腐丸子外焦里嫩,景喜咬了一口,意外的发现四喜竟然还在里面放了肉末。 肉末和姜末混在一起,裹着滑嫩的豆腐泥,一下子打开她的味蕾。从前她就不是个贪吃的人,可现在却被四喜给养搀了。 放冷了的炸货是不能密封的,碗橱空间太小又放不下,农家人一般都是把东西放在篮子里吊在房梁上的,这样既通风又能防止老鼠偷吃。 盛老太在烧火,四喜在炸豆腐,景喜就搬了个凳子站了上去,准备把篮子挂起来。 地是泥土地,有点凹凸不平,她站上去之后凳子就有点晃了。 她刚准备下来,背上就多了一双手将她稳稳扶住。 低头一看,竟是陈桃花。 景喜怔了一下,笑了起来:“谢谢。” “……”陈桃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因为景喜太坦荡了,从眼神到所有的言行举止,一点也不像是高秀秀说的那样、和自己的丈夫有首尾。 陈桃花闷闷的干着活,最后终于忍不住敛着眉问景喜: “大嫂,你刚才有没有看见荣哥啊?”如果……如果她撒谎的话,那就说明两人之间真的有事。 景喜哪里知道陈桃花心里的百转千回,只实话实说: “看见了,我刚进门的时候就碰见二弟了,三房又把那个泥瓦匠请来了,二弟好意提醒了我。” 景喜说完又问:“你们夫妻是不是有事?有事的话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陈桃花又沉默了,自己在怀疑她,她却还要帮自己的干活。 自己……陈桃花咬唇,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卑劣。 她就算不相信妯娌,难道还不信任自己的丈夫吗? 荣哥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兄嫂有那样的心思? 陈桃花恍恍惚惚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喃喃道:“那我去找荣哥了。” 景喜嗯了声。 陈桃花一走,盛老太就皱起了眉头:“小两口这是吵架了吗?” 景喜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细问。” …… 院子中央那面突兀的墙根下,高秀秀在和盛荣说话。 “二哥,你看我已经把那个泥瓦匠今天的工钱结清了,明天他就不会过来了,二哥你答应过我不会把我的事告诉任何人,说话还算话吧。” 盛荣确实亲眼看见高秀秀打发了那个泥瓦匠,心想她确实是有心改正。 便道:“自然,我说话算话。” 高秀秀笑了笑:“那就好。” 但她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陈桃花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忽然拔高了声音:“二哥放心,这事我是绝对不会乱说的。” 墙壁阻隔了盛荣的视线,他并不知道妻子正朝这边来。 只是不明白高秀秀为什么忽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但对于高秀秀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并不感兴趣,索性转身就走。 高秀秀见盛荣头也没回,赶紧把陈桃花扯到了后院。 陈桃花甩开了她的手:“你把我拉到这里来干什么?” 高秀秀作势朝前院看了一眼,惊讶道:“原来你没听见吗?” 陈桃花皱着眉:“听见什么?” 高秀秀一副同情的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我还以为你都听见了呢。刚才我问二哥在院子外头和谁说话,他一下子就怒了,不准我说出去。” “刚才你也看见了,他明明是在和景喜……不过他见被我撞破,就说了许多大道理给我听,不想让我传出去,更加不想让你知道,我就答应他了。” “……”陈桃花哽咽了下,刚才她确实听到了高秀秀承诺说‘绝对不会乱说’ 所以他真的对自己的兄嫂…… 陈桃花眼圈泛红,忽然咬了牙:“我要去找他问清楚!” “等一下!你是不是傻?”高秀秀立刻将陈桃花扯住,“你就这样去问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捉奸成双,你我也只是看到他们一处说话而已,你现在就打算撕破脸皮去问他肯定不会承认的,说不定还要怨你不够大气。” “那就这样吗?”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先去试探一下,但也别把话说的那么直,说白了男人也是会没面子的。” “那我现在是连问都不能问了吗?” 高秀秀就是抓准了陈桃花胆小没主见,便出言怂恿: “可千万不能那么直白,你想啊,哪只猫不偷|腥啊。我家昌哥,到现在做梦有时候还会喊他以前那个相好的名字呢。”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的人在我这里,心里虽然有一个小位置给了那个女人,但大部分还在我身上,这就够了。” “所以你千万别跟二哥撕破脸,你就试探着问问,如果他对你心有愧疚的话,就会回心转意的。但如果他还暗戳戳的维护着景喜的话,你也别给他好日子过!” 陈桃花木然的眨了下眼睛,然后抬手擦眼泪。 她还是不愿相信。 可是怀疑的种子在她心里发了芽。风一吹,肆意疯长,毫无章法。 …… 陈桃花是胆小的,懦弱的。 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在嫁给盛荣之前,她窝囊整整了十六年。 她时常在想,断了和家中的关系嫁给盛荣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有勇气的一件事了。 成亲两年多了,他们虽算不上是如胶似漆,但也可以说是夫妻同心,她实在不愿相信高秀秀所说。 所以,今天她做了她认为是这辈子第二勇敢的事情。 她没有听从高秀秀的建议,选择不正视、不戳破。 而是把盛荣,景喜和盛老太都聚在了自己的房间。 她要在一家之长面前,把话说开。 如果事情是真,她就认。 如果事情是假,她道歉。 …… 陈桃花把事情的经过讲了清楚。 景喜直接惊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高秀秀……真就不怕玩脱了?”。 盛荣直接咬了牙攥了拳头:“毒妇!这个毒妇!这个虚伪的两面人,我现在就去找她去!” 074 你确定吗?休书 “你站住!”满脸怒容的盛老太忽然站了起来,“你过去就过去,你拿着棒子做什么。” 这年头,尤其是过年边上,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后面放根棍棒,防贼。 盛荣早就气的脸红脖子粗了,此刻手往对面西厢一指: “我去打死那个毒妇!她竟敢嚼这样的舌根,这是要把我们全都往绝路上逼,逼的人妻离子散一点也见不得别人的好了。” 盛老太拦住了盛荣:“你打死她以为你自己就能脱罪了?到时候官府要你抵命,你的妻儿又怎么办。你为了高秀秀这样的货色你值得吗?” “我的妻儿……我的妻儿……”盛荣气的捶门框,“反正不能什么也不办,不打死她也行,反正我要去跟她掰扯掰扯。” “二弟,”一直没有出声的景喜突然开了口,“我看还是明天再说吧。” “?”盛荣不太能理解,“大嫂,你今晚还能睡的着吗?老三家的这样诋毁你的清白,你怎么还能忍?你难道不想过去撕了她的嘴?” “不想,”景喜笑了下,“但我倒是想让她变成哑巴,可我又不能真去拔了她的舌头。” “那你说怎么办?” 景喜开始逐条分析:“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现在已经是两家人了。娘跟他们过,奶奶跟我们过,再不像从前那样奶奶可以一人当三房的主了。” “而且高秀秀这事做的实在太过了,她这样的德行就是把她遣回她娘家回炉再造也不为过。我看不如等到明天请族里老人和她娘家人一起来商议吧。” 盛老太却不是很赞同: “老三现在才是三房的一家之主,我觉得让他自己一个人处理就行了,虽然我们分家了,但到底都是盛家的人,事情闹大了的话,对整个盛家的名誉都会有损。” 景喜微微蹙眉:“可是奶奶,我看她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也没有把整个盛家的面子放在眼里,否则她也不会这样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还是先和老三通个气吧。”盛老太坚持。 “……那今天晚上大家怕都没得睡了。” 盛老太叹了口气:“毕竟是老三的媳妇,我不想老三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景喜顿了顿,“好,祥云还一个人在屋子里呢,我得回去看着他了。” 盛老太怕盛荣冲动,就自己一个人过去找了盛昌。 陈桃花看了一眼忽然空下来的房间,紧紧的拉住了盛荣的手: “荣哥,真好,这一次我没有轻信高秀秀的话,我差点就冤枉了你和大嫂。” 盛荣紧紧的把妻子往怀里揽了揽: “是我轻信了她,她被我抓住了把柄就想报复我。可是桃花,我们没必要因为小人的错就来自责自己,不值当的。” “那……”陈桃花有些担心,“奶奶好像不想严惩高秀秀,大嫂是不是生气了?” …… “主子,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啊?”四喜跟着景喜出来的时候小少爷就已经睡着了。 主子刚才说要回来带小少爷明显是不想和老太太争执,她看起来心平气和的,好像一点也不怒。 景喜看也没看四喜一眼,一边在箱子里找东西,一边说: “高秀秀还不够格叫我着急上火。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耍,很容易翻船的。” “她已经翻了。可是主子,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毒药。” 四喜:“……毒、毒药?” “对呀,我之前去了军营。军营里一位擅长解毒的军医送给我的,我记得我是放在这个箱子里了,怎么找不着了?” “可是……”四喜咽了口唾沫,“您不是说这外头不比王府,不可以随意打杀的吗?” 景喜笑着看向了四喜:“你以为我要毒死高秀秀啊?想什么呢,你晚上睡不觉得屋子里有老鼠吗?我是要毒老鼠。” 四喜松了一口气:“高秀秀那个女人确实不值当。” 景喜嗯了声:“不过如果哪天谁真的把我逼急了,这毒药说不定就会派上用场了。” 她说着,从箱子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找到了。” 她把药粉撒在一个窝窝头上、扔进了床底下。 四喜搓了搓手:“啊,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安静觉了。” 景喜笑她:“你想的美。” 果然,没过多久三房那边就吵了起来,一直闹到左邻右舍的隔空喊话以示不满他们才停止了吵闹。 最后,以盛昌‘砰’的一声关了门收场。 四喜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往外看:“主子,三房先生去了堂屋了,就他一个人,老太太把龙凤胎带他自己屋去了。” 景喜嗯了一声:“睡吧,你也别看热闹了。” “哎!”四喜还挺兴奋的,因为刚才听到三房的先生不止一次说要休了高秀秀。 这种毒蛇一样的女人早休早好,不然这个院子谁也呆不安生。 四喜很快就睡着了。 但是过了最困的那个点,景喜却忽然没了睡意。 她无聊的玩了好一会儿盛祥云的小手,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谁?”外头安静的只剩北风呼啸,衬的这夜半的敲门声格外的突兀。 “是我,大嫂。我是盛昌。”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尤为疲惫。 景喜转了个身,面朝房门:“这么晚了你来不合适吧?” 门外似乎是传来了盛昌的苦笑: “大嫂你别误会,我知道家里只有你这里纸笔了,我那里……我、我实在不想回去,所以才来跟大嫂借。假如大嫂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盛昌明白,人家不借才是应该的。 她刚才没有上门去抽高秀秀的耳光已经算好的了。 盛昌转身,拖着疲软的腿离开了东厢。 他走了没几步,却忽然听见背后响起了开门声。 回头一看,竟是景喜捧着笔墨纸砚站在门口。 “大嫂……”盛昌哽咽。 景喜眼中平静如水:“你想好了吗?休书。” “……嗯。”。 一个主动提出要帮外男和寡嫂生米煮成熟饭的女人,一个污蔑寡嫂和二伯清白的女人,他还能要吗? 075 她怀了你的骨肉 盛昌借走纸笔以后,景喜睡的很熟。 因为睡的晚,所以第二天起的也比平时晚。 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盛祥云一手握着她一缕又黑又长的头发,一手拿着梳子,一下下无比认真的梳理着。 景喜心里一暖,伸手就把盛祥云搂进了怀里。 盛祥云笑的两眼弯弯,把景喜抱的更紧了:“娘,吵醒你了吗?” “没有,”景喜眉眼中的笑意藏不住,“是我起晚了。” 四喜刚好推门进来,看见这一幕笑盈盈的: “小少爷突发奇想要给主子梳头呢,主子翻个身他就站在那里愣愣的等,直到主子再翻过来。” 景喜看着祥云,满眼都是如水般的柔光。 她起床穿衣,又问四喜:“都这个时候了,怎么不叫我?” 家里有长辈的时候景喜一般不睡懒觉,会起来和长辈一起用餐,这是她养成了多年的习惯。 四喜明白景喜话外的意思,便答道: “老太太一大早就跟三房先生去隔壁村请高秀秀的娘家人了,没在家里吃饭。” “那二房呢?” “他们去请族里的老人和村正了,听说三房的先生昨天晚上连夜把休书给写了。我看高秀秀今天就得收拾东西回家了。 但我听说其实三房先生要休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她想乱了盛家。像有些人关起门来教训几句,夫妻俩还可以继续生活,但三房先生这次是说什么都不愿意了。” “怎么回事?” 四喜压低了声音:“还不是三房先生从前的那个相好的,听说当时两人都已经私定终身了,可是李氏相中了高秀秀,就用了点手段。 昨晚他们吵架高秀秀才说出实情,原来当初她还去羞辱过那位,只是一直没叫三房先生知道。” 景喜好笑:“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邻居们说的啊,昨天晚上动静那么大,一大早他们就在院门口探头探脑了。” “你行啊,才来没几天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景喜心想,这事要搁自己身上还真不行,她没这技能。 …… 用过早餐后,族里的老人、村正,以及高秀秀的娘家人都来了。 再加上左邻右舍和一些爱看热闹的村民,盛家那被一道墙分割为二的院子此刻就显得格外的拥挤了。 景喜不打算凑这个热闹,更加不想被人拉着问‘她怎么说你和二房小叔子有私情’这种事。 于是就跟盛老太打了招呼说要上山。 盛祥云听说终于可以跟着娘亲上山了,高兴的直拍巴掌,在原地蹦蹦跳跳的。 四喜一边帮盛祥云戴帽子一边回头往外看。 正套围脖的景喜见了,笑她:“要不然你别去山里了,就在家里看热闹吧。” “那怎么行,我自然是要跟着主子的,一路上我还要照料小少爷呢。” “可我看你心痒难耐的样子。” 说到这里,四喜就很佩服她的这位主子了,遇事真太淡定。 高秀秀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休这么精彩的事情她怎么能一点也不感兴趣呢? “那肯定心痒难耐,村头的大爷大娘都来了呢。” “等我老了,我也会那么悠闲。” 景喜背了篓子、牵了祥云,往屋外去。 看到她身上一派泰然恬静的样子,四喜忽然觉得什么事都不是事了。 …… 盛高两家的人都挤在堂屋议事,院子里也站了不少人。 景喜没有刻意去听,但那些声音还是跟张了翅膀一样飞进了她的耳朵里。 高家的人对盛昌要休妻十分不满,如今正骂他忘恩负义,因为高家世代卖豆腐攒下了些家底,当初盛昌读书考试高家也是贴补了不少的。 李氏本与高秀秀是一丘之貉,所以不太赞成儿子休妻,但现在见高家骂她儿子白眼狼,便立刻转了风向,数落起高秀秀的不好来。 高秀秀大约是觉得自己在盛家最后一个帮手也没了,一|夜没睡她又闹了起来。 景喜还要上山去采药,管不了三房的事情。 都已经走出院子了,就听人喊了起来:“不得了,高氏晕倒了。” “快,快掐人中。” “掐人中不管用,得找大夫。” “他们家不就有现成的吗?” 于是,景喜就被叫了回去。 四喜嘴巴上虽然在说‘不去,干嘛给她看’ 但身体上已经诚实的牵着盛祥云走了回去。 景喜好笑,但脚下也没停,迅速的回了堂屋给高秀秀看了看。 她会望闻问切,只是把脉的功夫还是有所欠缺,但这已经足够她看出高秀秀是真晕了。 她并不是装的。 脉她也把了,要是别的症状她不一定有把握,可是这个,她十分确信。 她微微皱眉。 盛昌立刻问道:“大嫂,怎么样?” 景喜看了眼盛昌,又看了看他身后虎视眈眈的高家人,平静的说:“三弟,请你跟我过来一下。” 可她刚要走,就被一个陌生人拦住了:“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 “你是?” “我是秀秀娘家村里人。” “抱歉,这是私事。” “就是,你在盛家拦我主子,还有这样的道理了?”四喜才不管,上前去就打开了那个人的胳膊。 盛昌便跟着景喜过去了:“大嫂,秀秀这是怎么了?” 景喜看了盛昌一眼:“她怀孕了。” “……什么!”盛昌犹遭雷打,楞在了原地,“她……她竟然……” 她竟然有了自己的骨肉:“那……那我到底还休她不休?” 盛昌下意识的看向景喜。 景喜皱了下眉:“三弟,这是你家的事情,这个决定你必须自己做。” 盛昌怔忡着:“其实你也可以选择不告诉我的。” “……习惯了。”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职业习惯,“其实我应该告诉她本人,但是她晕倒了。至于你是怎么打算的,就不归我管了。 我想你也不希望我直接把这个消息告诉高家人吧。再说了,肚子是藏不住的,就算我今天没发现,高家人迟早也会知道这件事的。” 景喜朝不远处的四喜和祥云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来。 盛昌望着景喜的背影,觉得老天爷真是会开玩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叫他如何是好? 076 他回来了,带着女人和孩子 祥云说不想娘亲太累,所以景喜没走多远就挖到了生地黄。 她来这一片山已经很多次了,但这还是第一次挖到这一味药。 而且还是最轻松的一次。 四喜想吃鸟肉了,但是她说没用,她就让祥云说,祥云嚷嚷了几句之后,天上忽然有两只大肥鸟打起了架。 打着打着,鸟屎拉到了四喜的脸上,两败俱伤的鸟却掉到了祥云的怀里。 这样一喜一悲的场面差点把景喜给笑岔了气。 后来四喜化悲愤为厨艺,生了堆火就把这两只鸟给烤了。 中午饭是从家里带出来的菜饼,本来是寡淡无味的,但是现在多了两只油滋滋的鸟,三人吃的别提多开心了。 四喜就问景喜:“主子,后来你把三房的先生叫出去说了什么啊?” 景喜撕了块鸟胸|脯肉吃的津津有味:“好吃。哦,是私事。” 涉及到病人的隐私,景喜下意识的就选择了保密。 四喜没得到答案,继续追问:“那高秀秀到底怎么了?” “她是真的晕了。”既然保密了,那就保密到底吧,“好了,也吃的差不多了。今天收工早,吃完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景喜回到盛家小院。 院子里已经彻底的安静了下来,高秀秀的娘家人和盛家的族人已经不在了。 陈桃花看见景喜回来,吃了一惊:“大嫂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景喜看陈桃花正往厨房里抱柴,也吃了一惊:“这个时候才做饭?” “嗯,”陈桃花小声说,“一直到刚才事情才结束,把人都打发走了我们这才有空做饭。” “那高秀秀呢?” “三弟休书都写好了,族里的老人觉得她留不得,所以就把她从盛家除名了。她已经被她娘家人带走了。” “她一直没醒?” 陈桃花摇头:“没有。大嫂你不是给她看过了吗,就是气急攻心,应该缓一缓就好了吧。” 气急攻心?原来盛昌是这么说的,看来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可如果高秀秀回到娘家以后还不醒的话,高家就会去请大夫。 大夫一来,她怀孕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那两个孩子呢?” “奶奶带着呢,刚才对门的小虎子喊他们过去玩,小满也去了,奶奶看着呢。奶奶说龙凤胎哪怕是跟着她也比跟着他们娘好。” 景喜点了点头:“我想也是。你先忙,我去把药材处理一下。” 景喜一走,四喜就凑上去找陈桃花说话。 “桃花姐,那三房的先生呢,他现在在干吗?” ‘桃花姐’这个称呼是陈桃花让四喜叫的,不然她一个婢子可是不敢随意和主子的家人称兄道妹的。 “有些反常,在打扫屋子,扫完了房间又扫那半边的院子。”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小年过去了,很快就要到大年三十了。 而这段时间,再没了高秀秀的消息,也没见高家的人来闹过。 想来是还不知道高秀秀已经怀孕的事情。 三房那边现在每天是李氏做饭,龙凤胎偶尔也是她在带,她倒是不敢在盛老太的眼皮子底下耍什么心眼,日子过得还算平稳。 就是她每天跑进跑出的,已经在给盛昌物色新媳妇了。 盛昌平日里不是那种脾气大的人,但却因为这件事情和李氏拌过一次嘴。 听李氏的意思,盛昌就这么光着是还在想从前那个相好。 四喜都要好奇死了:“这个相好的到底是谁啊,我真的好想见见。总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她,但却从来没见过她的样子。” 四喜的女红好,今年大房的新衣便是由她来做的。 景喜就在一旁给她打下手:“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一旁陈桃花压低了声音:“我知道,姓杜,叫盈娘。她不是本地人,说话带了点软软的口音,但是特别好听,人长的也很美。” “能有多美!”四喜还从来没听过陈桃花这么夸一个人,“能比我家主子还美吗?” 陈桃花偷偷的看了景喜一眼:“那不一样的,如果说大嫂是那雪中红梅,那杜盈娘就是雨后的梨花,根本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花。” 四喜仔对比了一下两种花,点了点头:“那确实不一样。” 景喜没理她们,继续裁剪布料,咔嚓一剪刀剪歪了,她赶紧又补了一刀不叫其他人看出破绽来。 一年的最后一天终于到来了。 伴随着漫天鞭炮声落下的是一场无声的鹅毛大雪。 景喜不过是从厨房端了碗粉蒸肉进堂屋,就白了头。 今天过年,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 所以盛家的几房人都聚在了一起,没了高秀秀,一大家子的氛围还算和谐。 除了龙凤胎。 他们还小,不懂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他们只知道好多天没有见到娘亲了,每每想到就会嚎啕大哭。 但祥云和小满又是懂事的,见到弟弟妹妹哭,就会拉着他们去外面玩。 一大桌子菜都摆好了,盛荣点了案台上的香和蜡烛,烧了黄纸,先祭拜了盛家的老祖宗。 火烧的正旺,只关了一扇门的堂屋里顿时烟气缭绕。 景喜站外门外走廊都被呛到,正捂着口鼻咳嗽,忽然有人飞快的跑着进了院子。 一众人都被惊到了,直到看清楚来人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村口盛三爷爷家的重孙子。 盛老太便问他:“春生,这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吃年饭急冲冲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春生急喘了几口气:“三太奶,喜事,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盛老太还没开口,李氏忍不住就问了:“怎么?是不是你姨奶奶答应把她孙女嫁给你盛昌叔叔了?” 春生忙摆手:“不是!不是的!是……” 他又喘了口气:“是,是我盛廷叔回来了。” “什么?”盛老太不敢置信,“你说谁?春生你刚才说是谁回来了?盛什么?!” “我盛廷叔!”春生抬手发誓,“我看的清清楚楚,真的是我盛廷叔回来了,我太爷爷还有我爹还和盛廷叔说话了呢,所以我赶紧过来报信了。” 盛老太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我孙子……我的盛廷他真的回来了?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他没死,真的没死。” “嗯!没死!”春生重重的点了点头。 但是看向景喜的时候,他忽然结巴了:“可……可是我盛廷叔还带了另外一个女人回来。”。 他又看了眼玩的正欢的祥云,声音更低了:“还有一个孩子。” 077 你看我像在生气吗 ……景喜皱眉。 盛廷回来在她意料之中,可又带回一个女人和孩子是怎么回事? 原书中并没有提到他归家时的情形,慕容玉的书信上也没有提到。 盛老太也奇怪,可跟孙子能活着回来相比,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带了什么男人还是女人回来。 “活着就好!回来了就好!!”盛老太抹了眼泪,立刻招呼众人,“走走走,都跟我去接人去。” 她又弯腰一把抱起了祥云,笑的合不拢嘴:“我的宝贝小疙瘩,你爹没死!你爹他回来了!” 祥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爹爹了,不过他还惦记着娘对他说的话。 “太奶奶我知道,娘说爹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爹在回来的时候会给我买好吃的。” “好好好,我们祥云想吃什么都有。”盛老太抱着祥云就要出去。 春生却拦了拦:“三太奶,你不用这么着急。我盛廷叔是赶车回来的,我太爷爷不会多留我盛廷叔的。 他马上就能回来了,我看三太奶你不如多添一副碗筷,安心等着就是了,何苦抱着孩子跑这一趟呢。” “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盛老太转身,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在景喜脸上停留了片刻。 之后对李氏说:“你快去把桌上的酒换了,去我床底下拿你爹藏的那坛子好酒来。” 那坛子酒是盛老头战死那年亲手窖的。 盛老太本打算叫儿孙在自己死后与老伴合葬的时候,把那坛子洒在两人坟头的。 现在她的长孙死而复生回来了,她要把酒拿出来! 盛老太站在院子门口,把景喜叫了过来。 “老大媳妇,你也该高兴些,你男人回来了是好事。至于春生他们看见的女人和孩子……” 她想了下,竟然发现自己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忽然道: “也许只是顺路,顺路搭了老大的车。春生你说对吧?” 春生听自己名字忽然被提起,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对,也许是这样。我、我还、我还什么都没听到我就过来了。” 景喜笑了笑,眼中无喜无悲:“盛廷回来我挺高兴的,我进去添一条凳子。” 至于他带了什么女人回来,那是他的自由。 若他真在外面有了孩子,那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把祥云一起带走。 盛老太见景喜这般模样,有心再宽慰两句,可她一想到长孙死而复生,就激动的再顾不上景喜了。 “春生,你盛廷叔他还好吗?胳膊腿都还在吗?身上有没有伤?” “盛廷叔他……” …… 此刻的四喜完全摸不准景喜的心思。 “主子?盛护卫这样回来您其实很生气对不对?” 景喜到处找抹布:“你哪里看出来我生气了?” “您看起来就是太冷静了所以我才拿不准,主子你找什么?我去找。” “找抹布,把这条长凳擦一下。” 四喜搬了个椅子过来:“这不就行了吗?我早上擦过了,不用再擦。” “椅子就一把,哪里够?”景喜终于找到抹布,开始擦长凳。 四喜着急:“盛护卫要真带了外面的女人和孩子回来您还打算给她们地儿坐?我看我还是把她们打出去吧。” 景喜见四喜气的鼓起了脸颊,活像一直藏了食的胖仓鼠,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捏。 “你不懂。” “我就是不懂!盛护卫怎么这样,可他看起来完全是两个样子!” 景喜倒是好奇了:“你以前见过盛廷?” 四喜嗯了一声:“我们经常能看到王府里的侍卫巡视,所以我见过盛护卫两次。那时候我们有个小姐妹,长的可漂亮了,每次侍卫巡逻要是碰见她都会偷偷看她几眼的。” “可那时候的盛护卫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比其他侍卫的品级高,从来都不看我们那个小姐妹。那次她不小心在盛护卫面前跌倒,盛护卫眼睁睁的看着,愣是没有伸手去扶。别的侍卫就眼馋的不行。” “那时我就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比别人威风,比别人长的也好,人也比别人正派,可是现在他怎么能这样!” 听四喜这么义愤填膺,景喜忽然笑出了声。 四喜惴惴的:“……主子,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没什么。”景喜抿着笑继续擦凳子。 她就是觉得四喜这情绪,比自己更像是盛廷的原配。 …… 盛廷果真很快就回来了,景喜连碗筷都没摆好。 但是外面很热闹。 她觉得一个人在里面忙活不好,毕竟摆碗筷的事什么时候做也不迟,并不急于这一时。 她出去的时候,盛老太刚把盛廷从地上扶起来。 他一回来就给老人下跪了,微微佝偻的老人在他高大的身躯前抹着泪,显得格外的单薄。 但老人的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盛廷弯腰,微微搂抱着老人,声音低哑暗沉:“奶奶,孙儿不孝,孙儿回来了。” 他说完,目光立刻就黏在了小小的祥云身上。 祥云被照顾的很好,不像他在村头看到的其他小孩,一个个的鼻子冒着泡,脸冻的像蜜枣。 他的气色很好,眼睛明亮有神。 可却在看向他这个爹的时候,目露胆怯和退意。盛廷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 “祥云。”盛廷喊着儿子的名字。 祥云却转头一把抱住了景喜,仰头看着她:“娘,是我爹回来了吗?” 景喜温柔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声音如水:“是的祥云。你爹回来了,快去让你爹抱抱。” 祥云却还是有些迟疑。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门口的马车里忽然走下来一对母子。 一个清纯柔美的女人牵着一个秀气的小男孩站在了院子门口。 小男孩手里还拿着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景喜看到那串糖果子的时候,脸色终于变了变。 她不管盛廷带什么人回来,可是他那天在军营答应过自己的。 只要他能活着回来,就会给祥云带麦芽糖和冰糖葫芦。 可现在…… 景喜看了盛廷一眼,拉紧了祥云的手,没再鼓励他上前。 而院子里的盛昌在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眼睛都红了,就连声音都在发抖:。 “盈……盈娘!” 078 这次呆多久 景喜:“……” 四喜,小声的:“原来这就是盈娘啊。”长的确实好看。 景喜牵着祥云的手松了松,可她也开始好奇了。 盛廷怎么会带着这个盈娘一起回来了? 而盛昌,两眼直直的盯着前方,双脚却不自觉的迈了出去。 李氏一把就扯住了他的胳膊,咬牙启齿:“老三!你敢给我过去!” 盛昌侧头看向李氏,果断的拂开了她的手指,红着眼去把盈娘母子迎了进来。 他问:“盈娘,这是你的儿子吗,他叫什么?” “盛元。” “你说他……”盛昌震惊了,“姓盛?当初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被我娘……” “没有,”盈娘泪眼婆娑,“我生下了他。” …… 盛廷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只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呼吸就有些喘。 透过他呼出来的白气,景喜还能看见他额头上薄而细密的汗珠。 此时此刻,他应该还在遭受伤病的折磨。 鹅毛般的雪片纷扬落下,景喜轻叹了一口气。 弯腰把孩子抱起来递给了他:“进屋说吧,外面雪太大。” 盛廷接过祥云,盯着孩子深深的、贪婪的看了一眼,然后又狠狠的在孩子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孩子有些怕,动弹了起来。 景喜不知道盛廷这次为了完成任务身上又增添了多少伤,她不想孩子给他添麻烦。 就对祥云说:“别乱动,你爹是太久不见你想你了,你的鞋子又脏,不可以踢到人哦。” 祥云很听娘的话的,他立刻就乖乖的不动了。 盛廷见孩子被景喜教的这般懂事,神色复杂的看了景喜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无言沉默。 但片刻后,盛廷还是开口解释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以前就认识杜盈娘,路上雪大,碰见她拦车我就捎了她一程,她是来找三弟的。” 景喜微微点了下头:“我也听说过她的名字。” 盛廷又看了景喜一眼,不再和她说话,而是对着祥云笑了起来。 “我听说有个馋虫想吃麦芽糖和冰糖葫芦,是哪一个?” 祥云一听说有东西吃,立刻就没那么拘谨了:“是我,就是我。” “走,爹带你拿去。” 盛廷人高马大,抱着孩子几步就走到马车旁。 没一会儿,祥云就拿着一包糖葫芦下了地,高兴的和他的堂弟堂妹们分享。 盛小满分到了一串,高兴的舔了又舔:“祥云哥哥,我们的糖葫芦和街上的不一样,还有芝麻在上面,而且很大。” 祥云也发现了,但是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就扭头去问盛廷:“爹,我们的糖葫芦和街上怎么不一样?” 盛廷看着祥云,目光竟然温柔:“因为这是在安城买的。” “哦,”祥云高兴的向已经听到答案的盛小满转述,“小满妹妹,我爹说这是在安城买的。” 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安城在哪里,可就是觉得不一样,很自豪,很喜欢。 景喜忍不住笑了自己一下,原来人家杜盈娘孩子吃的糖葫芦是她自己准备的,盛廷并没有忘记祥云。 四喜也跟在旁边松了一口气,小声的说:“我就知道盛护卫不是那样的人,果然是个误会。” …… 因为盛廷的死而复生,盛家是欢快的,沸腾的。 可又因为杜盈娘母子的到来,盛家喜庆的氛围里又夹杂了几丝微妙。 盛老太暂时不想管这些,其他人都很高兴,尤其是盛昌,见到杜盈娘他感觉曾经死去的心一下子又活了。 然而这令人高兴的事情,每一桩都让李氏觉得像是肉里扎了根刺那么难受。 她最讨厌的一个儿子竟然活着回来了,还带了一车东西,搞的好像在外面混的很好,回来光耀门楣来了。 最可恶的是杜盈娘那个女人,随便领了一个孩子回来就说是他儿子的种。 她气的,这一大桌子好菜她一口都吃不下。 甚至在盛老太提议举杯喝酒的时候她都没动作。 盛老太瞪了她一眼,然后亲自给盛廷把酒杯满上: “来,小廷,这酒还是当年你爷爷亲手窖的,我一直没舍得拿出来,你快来尝尝。” 盛廷仰头,一口闷了杯中的酒,微微蹙起了眉头:“好喝。” 盛老太也好几口:“那我陪你喝几杯。” 景喜看了他一眼,他身上应该是带伤的吧?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她想他应该是有分寸的。 几杯酒下肚,盛老太红了眼睛,一边和盛廷说他们老一辈的事情一边让坐在盛廷旁边的景喜给丈夫添酒。 盛廷直接没让景喜上手:“我自己来。” 却在拿酒坛子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一只筷子,他弯腰去捡,‘嘶’了声,猛的捂住了腹部,一时顿在那里没动。 景喜皱眉,弯腰轻松的把筷子捡了起来。 对盛老太说:“奶奶,盛廷他受伤了,不能喝许多酒。三五杯就够了。” “你受伤了?”盛老太忙放下酒杯,“你这傻孩子你怎么不说呢?” “不是很严重。” “不严重人家能跑家里来跟我们说你死了!”盛老太急了,一把收了盛廷的酒杯,“你别喝酒了,你伤好以前一滴酒也不能沾。” 又给景喜下了个命令:“你得看着他!” 景喜于是看向盛廷:“吃菜吧。” 盛老太又忙着给盛廷盛鸡汤,夹猪蹄膀肉:“来,多吃点好的补补,受了伤元气一定要补回来。” …… “补的不错啊。” 夜深了,景喜的房间里现在只剩下她和盛廷两个人。 杜盈娘没地可去,盛昌就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杜盈娘,他自己把一个杂物间拾掇出来住了进去。 景喜本来还没想好今晚怎么歇的,盛老太就替她安排好了。 盛老太说小别胜新婚,就把祥云和四喜都带回了她的房间。 这样其实也好,因为景喜房里本来就有两张床,今晚她和盛廷刚好可以各睡各的。 不过睡前,景喜还是给盛廷看了看身上的伤。 果然,这一次他身上又多了两处伤,一处刀伤较长,需要缝合。 缝合的手法不错,她随口赞了一句。 盛廷光着上半身背对着她:“是姜大夫缝的。” 他又把姜大夫给的药递给她,她熟练的替他上了:。 “这次呆多久?衙门的人初四上值,你和我去把和离办了吧。我还要办女户,不然住的地方都没有。” 079 愿你重梳婵鬓,愿你前程似锦 “女户?”盛廷拧了下眉,“你不打算回景家了?” “不回了,你知道的,那是一个火坑。”景喜把纱布系好后,替他把褪到腰际的上衣提了提,“好了,恢复的不错,好好养着吧。” 盛廷立刻站了起来,自己动手将衣服穿好。 景喜便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但见他似乎忘记回答她的问题。 便再一次问道:“你这次呆多久?” 盛廷系衣带的手顿了下:“说不准,这次回来还有点事情要办,办完了就走。” “那……”“初四肯定还在。” “那就好。”景喜点了下头,又说,“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下。” “什么事?”盛廷转身看向景喜。 景喜见他难得没有皱眉,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期许。 “是祥云,”景喜给倒了杯热茶,递过去给盛廷,有点讨好的意思,“我想让祥云跟着我。” 盛廷立刻皱眉,他看着景喜,目光忽然锋利如鹰隼。 他冷漠的将景喜端着热茶的手推开了: “不可能。你是祥云的生母,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当你不再是盛家的人,你就没有资格带走他。” 景喜立刻道:“那样的前提是他过的好,如果哪天盛家的人欺负他了,那我就会带他走。” 盛廷冷冷看她:“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好!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早料到他会拒绝,景喜淡淡皱眉,“那我可以经常来看他吗?” “随你。” “看来你是没有意见的,就是不知道奶奶是怎么想的。我还什么都没和她说。” “她肯定不同意。” 其实景喜也是这么想的,她心里清楚,和离不和离的,这是她和盛廷之间的事情,并不需要第三人来同意。 只是如果和盛老太闹了矛盾,以后想见祥云怕是有些困难。 她有些苦恼:“但你回来了,奶奶正高兴,或许这件事情会很容易。” 盛廷剑眉微蹙:“你很着急吗?” “也不是,只是担心你的时间不宽裕。” 盛廷抬手,漠然的捉了下烛火:“那就先斩后奏。” 景喜想了下,‘嗯’了声,觉得可行:“好,听你的。” 盛廷的手掌忽地盖在了蜡烛上,烛火灭了,室内漆黑一片。 他在想,真难得,她听了自己一回话。 …… 盛廷在家的这个年无疑是热闹的。 毕竟在村里人和盛家所有亲戚眼里,盛廷是早就已经死了的人。 现在他活着回来了,大家都好奇的不得了,趁着过年的大好时节纷纷来串门。 盛廷作为盛家这一房的长孙,自然也是要出去走动的。 从大年初一到初四,景喜都没怎么见过盛廷和盛祥云。 这对父子俩出去拜年了,有时候回家不过打个转儿,拎了年礼就又走了。 初一的时候盛廷的姑妈就拖家带口的来了,因为远,所以在盛家住了几晚。 盛家没有多余的屋子,有几个亲戚就被安排着和景喜挤在一处了。 盛廷和祥云也是和其他男眷凑合着睡的。 好不容易挨到初八这天,家里的亲戚总算是少了一些。 景喜也有时间和盛廷说话了。 不过今天晚上,屋子里还多了一个祥云。 景喜本来是打算把祥云哄睡着了在来和盛廷详谈的,可谁知道这几天祥云跟爹跟惯了,光是景喜一个人已经哄不住他。 他嚷嚷着要和爹娘一起睡。 自从爹回来以后,他还没和爹娘一起睡过呢。 他自己掀开被子,往床中间一躺。 然后左手拍拍,右手拍拍,安排了起来:“娘来睡里面,爹来睡外面。爹睡外面保护我和娘亲。” 景喜抬手在祥云的脸蛋上摸了摸:“娘也可以保护祥云啊。” “可是祥云不可以保护娘,但是爹可以。娘来睡。” 祥云又使劲拍了拍床里头的位置,用十分渴望的眼神盯着景喜。 景喜摸了摸他的头发:“娘还不困,祥云先睡。” 祥云瘪着嘴:“不要,就要娘陪,就要爹陪。” 景喜正准备讲道理,盛廷就走了过来。 他看了景喜一眼,声音有些冷飕飕的:“你的机会不多了。” 景喜噎了噎,看了盛廷一眼。 盛廷也垂眸望她:“你看我也没用。上去。” “…………”景喜脱了鞋子爬到了床里侧。 祥云纳闷:“娘,你为什么不脱衣服?” 他说着,伸出了小手,去扯景喜的衣领。 景喜修长白皙的脖颈露出来,盛廷的眸光动了动,他很快抓住了祥云的小手。 认真的说:“别动,你娘怕冷。” 他说完,吹熄了灯,在床的外侧躺了下来。 黑暗中,景喜一动不动的躺着。 她还睁着眼,脑子里却忽然浮现起原主和盛廷和祥云一家三口睡在一起的样子。 很冷漠,零交流,就像现在这样。 唯一不同的是祥云兴奋极了,左边拉拉手,右边拽拽胳膊,翻来覆去像是在烙饼。 一会儿跟景喜说跟爹出去拜年时吃到的好东西。一会儿跟盛廷说和娘上山去捡到的野兔子野鸭子,喋喋不休的,仿佛不知疲倦。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祥云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等他呼吸彻底平稳下来,盛廷忽然起了身:“明天就去衙门。” …… 初九那天,祥云也想跟着爹娘一起出去,他还没有跟爹娘一起出去过。 但是景喜和盛廷都没松口,所以他只能留在家里。 两人是去和离的,并不想孩子也跟着。 盛廷赶车,路上遇到几个乡亲,因为顺路就带上了。 他们问盛廷去哪里,盛廷只说是带景喜去走亲戚。 一路上乡亲们有说有笑,景喜和盛廷一句话都没有说。 到了衙门,一切都很顺利。 这事本来是要找主簿的,主簿是知县的佐贰官,主管的全县户籍、文书办理等事宜。 但主簿今日没当值,景喜本以为白跑一趟,但没想到只是在主簿的下手攒典那里就把和离给办成了。 亲眼看着攒典把册子上自己和盛廷的名字勾了,景喜笑了下。 什么李氏,什么怀孕的高秀秀,什么新来的杜盈娘,这些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她就要开启自己的新生活了。 盛廷看她笑容恬淡静美,蹙了蹙眉。 她跟自己的时候,终究是不快乐的。 “愿你重梳婵鬓,选聘高官之主。” 景喜微愣,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说。。 想了想,她眼含笑意:“愿你前程似锦,缘遇相伴之人。” 080 你们都很了不起 景喜走下台阶,抬头看见天又飘起了雪。 她伸手去接,六瓣雪花晶莹剔透,一如她脸上不知不觉绽放出来的笑容。 盛廷看着她。 今日她穿了一身簇新的红衣红裙,样式是平安县没有的,安城倒是常见,想是出自王府的那个丫头之手。 似雪中傲梅,含笑枝头。 很好看。 他两步下了台阶,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近日主簿不当值,女户的事情他不在办不成,恐怕只能再跑一趟了。到时候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时间。” 景喜收回了手,面上依旧带着恬淡的笑:“不要紧,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 盛廷‘嗯’了声,首先迈开了步子。 他的步子很大,但是在留意到景喜没有很快跟过来的时候,还是放慢了脚步。 地上薄薄的一层积雪上,留下了他由疏到密的脚印。 “直接回去吗?”景喜赶了上来,“不如先去吃饭吧,我请你。” “不用,你自己去吃吧。” 见他拒绝的干脆,景喜渐渐收了笑。 她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没有距离感了? 可……她还打算坐他的车回去,她一个人吃饭,他干什么? 盛廷忽然意识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他皱眉解释: “我今天本来就和人约好,有要事要谈。所以你先去吃,你吃完了我大概也好了,就过来接你。” 景喜点了点头:“好。” “先上车吧,我知道有个地方的老鸭汤不错。” 景喜愕然,老鸭汤是原主最喜欢喝的汤。 盛廷竟然还记得。 “好,谢谢。”景喜上了车,很快就到了盛廷说的那家小饭馆。 盛廷直接没下车,景喜站在马车旁边:“我吃完也许还要逛一逛。” “那就还是这家饭馆,谁先到谁就先等着。”盛廷应答的干脆利索,驾车朝前去了。 景喜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她随意朝外看了一眼,便见盛廷在街对面一家当铺停了车。 香喷喷、冒着热气的鸭血汤刚上来的时候,他又从当铺走了出来,匆匆赶车离去,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景喜闻到香味,馋了。 迫不及待的先喝了口汤,烫的舌头都麻了,但味道是真的好,含在嘴里舍不得吐出去。 …… 景喜在街上逛了一圈。 再回到那个小饭馆的时候,已经成了个雪人。 不过她还挺喜欢的,雪中漫步,总觉得是件很浪漫的事。 只是盛廷还没有过来,看来她得先等着了。 才刚在小饭馆门口站定,头顶上就多了一把伞。 她回头,看见盛廷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高举在她头顶。 她微微仰头这个角度,刚好看见他泛着青的下巴,和白色伞面上的几株梅花。 这把伞是她自己选的。 盛廷把伞递给她:“你忘在车上了。” 是的,早上出门的时候带了放在车上的,但是下车的时候忘记拿下来。 “你不打吗?”盛廷太高大了,景喜把伞往上举了举。 盛廷稍稍用手格了下:“我不用。” 景喜不再强求:“车呢?” “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我拴在街角杂货铺了。” “那你等很久了?”景喜看了盛廷一眼,发现他的发梢有点湿,鞋面的颜色也比其他地方深了一圈。 盛廷却否认了:“没有,我也是刚刚走过来。” 景喜打着伞,慢慢的走着,盛廷就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脚步一深一浅,一步一步。 很快就到了街角的杂货铺,盛廷丢了两枚钱给铺子里的伙计,算是答谢他帮自己看车。 景喜收了伞,正准备上去,却见脚边掉落了一张纸。 是当铺的凭证,刚才盛廷掏钱的时候不小心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景喜弯腰把当票捡了起来,打算递还给盛廷。 盛廷却没有接:“正好,本来打算回家再给你的,现在你拿着吧。” 景喜微微蹙眉,扫了那当票一眼。 盛廷说:“是你刚嫁过来时为了救急当掉的一只发簪,现在物归原主。” 他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根发簪。 是支成色并不太好的玉簪,但胜在样子还算别致,竟然是个半指长的小蜻蜓。 景喜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她想了一下,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只不过原主不太喜欢这个发簪,所以才把它拿出来当了,并没想过有一天会把它赎回来。 景喜很少动原主的东西,但是这个小物件,原主不喜欢,她却是喜欢的。 她把东西从盛廷的手上接了过来,褪下了包着发簪的旧得发白的红布,直接将发簪插在了发间。 “谢谢你。” “……”簪歪了,盛廷不自觉的微蹙了下眉。 却只说:“应该的。” 街角,一个高大的男人迎着风雪笔直的站着。 他见盛廷赠了发簪,他见景喜欢喜的将发簪别上满头青丝,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白气。 然后面上带着笑,大步走了出去。 他声如洪钟:“盛廷!你忘了我的年礼!” 盛廷和景喜闻声都回过了头。 盛廷并不感到意外:“刚才走的急了。” 倒是景喜,微微惊讶:“薛校尉!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钱看向景喜,眼神明亮规矩:“好久不见了景大夫。我来是因为军中的事,已经跑了好几个县了,今天才刚到你们这里。” “那薛校尉岂不是没和家里人一同过年?” 薛钱爽朗的笑了笑:“那些都是小事。” 景喜看了看薛钱,又看了看盛廷:“你们都很了不起。” “哪里哪里!”薛钱客气了句,又冲盛廷抬了抬手,“拿着,难道要我亲自送你家去吗?你知道的,我最近太忙了没有空。” 盛廷眼里带了点笑意,伸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薛钱又伸手在盛廷的胳膊上拍了拍:“这边的事有我呢,你就安心在家陪弟妹和孩子。” 他说着又压低了声音:“你得再给祥云添个弟弟妹妹,不然娃娃他爹常年不在家,他一个人多寂寞。” 盛廷眼里难得的那点笑意也没了,不过终究也没解释什么:“别换地方,过两天我再来找你。” “行,走了!”薛钱又在盛廷的肩头拍了拍,目光刚越过他的肩头,就又迅速收了回来。。 虽然他没有看景喜,但景喜还是礼貌的目送了他一程。 081 是我抛下了她 盛廷回头,见景喜望着薛钱的背影。 那眼神,十分有礼,竟毫无期冀。 他忽然沉声问道:“想过以后找什么样的人家吗?” 景喜看了他一眼:“那你想过以后找什么样的女人吗?” 盛廷沉默了,光她这一个就够他烦的了,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以后找什么样的女人。 景喜想到了原书中他爱而不得的原书女主,笑道: “你应该会喜欢活泼善良厨艺又比较好的姑娘吧,但我多一句嘴,其实好姑娘有许多,不必争那一个。” 盛廷忽然想到了她在齐王府煮的那顿粥,真是无比难喝。 她现在是在记仇吗? 他勾了勾嘴角:“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尽量挑些门当户对的,否则最后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景喜听出来他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好了,就没再多话,无声的上了车。 …… 薛钱的年礼里有许多小孩子的零嘴,祥云拿到后很欢喜,高高兴兴的拿去和堂弟堂妹们分了。 盛廷单独把景喜叫了过去:“今冬军中每人新发了两套冬衣,军资紧张,薛钱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这两天就得收拾收拾下和他分头奔走了。” 景喜愣了一下:“这些……合适告诉我吗?” “没关系,这些是人尽皆知的。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必须要让奶奶知道了。” “我明白的。” “最好由我去说。” “嗯,辛苦你了。” 盛廷点了下头,转身朝外走去。 门都开了一扇,他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景喜:“我觉得你变了许多。” 被他那样直接又带了些锐利的眼神看着,景喜也不怵:“没有改变,哪来重生。” …… “什么?和离!”盛老太惊呼出声,在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后,她立刻起身去将门窗全部关好了。 坐在椅子上,盛老太喘了好几口气,一只手不住的在椅把上拍着:“这是谁的主意?啊?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盛廷很平静的告诉她:“这是我们商量之后的结果。” “商量?”盛老太瞪了盛廷一眼,“这种事情难道就没人起头吗?总有一个人先开口吧。” 盛老太焦躁的站了起来:“你老实跟我说,景喜是不是真的和她娘家的那个什么表哥搞在了一起所以才提出什么劳什子和离?” “没有。” “没有?没有她为什么要和离啊,好好的为什么要和离啊,你知道她答应过我什么吗?她跟我说会好好过日子不作妖的。” “这就叫好好过日子吗?你这死里逃生的回来了,她就把你拉去和离?这像个什么样子,这世上哪里有像她这样做媳妇的?” “她既然这样的话,那也不必给她脸,还和什么离,你直接给她写休书!休出去还差不多!” 盛廷料到老人家不会同意,但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 他皱了眉:“奶奶,你听我说。我根本就不喜欢她,我娶她只不过是为了报恩。如果不是因为她爹的恩情,我怎么会把她娶进家门。如果不是因为她家遭难,她又怎么会嫁进来。” “这!”盛老太又重新坐了下来,“婚嫁是婚嫁,喜欢是喜欢,这是两码事,是不搭噶的。但她既然嫁进了盛家,那么生就是盛家的人,死就是盛家的鬼。” “奶奶,”盛廷半跪了下来,“您为什么要强我们所难呢?” 盛老太一愣,忽然哽咽了下:“我也强你所难了吗?” “我不喜欢她,她要是占着我妻子的名分,若有朝一日我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我该怎么办?” “你!”盛老太有点懵,“她可是给你生了儿子的啊。” “那她也只是我儿子的母亲罢了。”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盛老太伸出干瘦的双手在盛廷的脸颊上来回的摸着,“你还是我的乖孙子吗?” “奶奶,人是会变的。我在战场上经历了太多生死,有些规矩,我早就不看在眼里了。” 盛老太还是不敢相信:“你该不会是在替她说话吧?我们忍了她这些年也没见你提出要和离啊。” 盛廷垂了垂眸,声音依旧冷硬:“没有,我没有替她说话。她同意和离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吗?” “奶奶,”盛廷严肃的说,“我们早就见过面了,她早就知道我还活着,薛钱带她去图城就是给我看病。她治好了我,她救了我的命。后来我们被很多人追杀,我为了活命,” 盛廷停顿了下:“我为了活命,我舍弃了她,我把她一个人丢在了敌人遍布的荒郊野岭。可她才刚刚救过我的命。所以奶奶,我不喜欢她,但我不能给她写休书,和离是我能给她最后的体面。” 盛老太震惊的呆住了:“你、你怎么会这样?她是你的发妻啊,是你儿子的母亲,就算你们没有感情,你也不能不管她的死活啊。” “是。”盛廷忽然又想起了安图古道上景喜无助迷茫的那个眼神,“我知道,但我还是那么做了。我必须要活下去,我不能死。” “你!!”盛老太甚至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孙子去死,可是…… 她狠狠的在盛廷的肩头拍打着,直到她有些累了,直到她脑中清明了。 才说:“算了,就这样吧。其实这段时间她变了很多,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一样,我还挺喜欢的。现在你回来了,我还盼着你们能好好的过日子。” “谁知道你们之间还发生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回头……我去宽慰宽慰这孩子吧。那次回来祥云不见了,她不要命的在山里找,其实想想也不容易。” 盛廷也是听说了祥云的那件事的,每每想到他就会自责。 他皱起了眉:“算了吧奶奶,宽慰就不必了。只是日后不要拘束她看祥云就是了,她想带祥云走,我没有同意。” “那是不好同意的。”盛老太的声音低了下去,“你们这事太突然了,我还得缓缓。” “那我先出去了。” 盛廷开门出去,景喜就站在外面。。 她看着他,抿唇笑了笑。 082 从今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景喜看着盛廷,抿唇笑了笑。 盛廷只看了她一眼,就继续朝前走。 景喜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用很低的声音说:“可以进一步说话吗?” 盛廷大步走回了东厢房间,景喜也跟了进去,关上了门。 “谢谢你帮我说话,我在门外都听见了。” 相对于景喜脸上的柔和,盛廷可以说是面无表情的:“我只不过是说出了事实。” “但你没有告诉奶奶你丢下我是因为你要顾全大局,丢下我我反而多出一线生机。” 盛廷想都没想:“这一点奶奶没有必要知道。” “……”景喜顿了顿,“奶奶她揍你了?” “谈不上。” 对于盛廷的冷淡,景喜点了点头:“总之,谢谢你。我想日后奶奶一定不会阻止我和祥云见面的。” “不用,”盛廷看向景喜,“怎么说你也救过我一命。” 景喜挑了下眉,又笑了笑:“其实我想如果不是我或许也有别人,你命不该绝的。”原书里,他那个时候本来就没死。 “每个人都会死,下次我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碰到你了。所以我必须要感谢你,景大夫。” 盛廷看着景喜,他的目光深沉而郑重,他改了口。 景喜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很多年前她在实习的时候不被人看好,别人都认为她是凭借着家里的关系才能跟在主任医师身边。 可被她用实力打脸后,那些曾在背地里叫她‘关系户’的人,哪个不得在打照面的时候叫她一声‘景医生’ 现在想想,还是有些自豪的。 她的心情是愉悦的:“对了,我是不是要改口叫盛将军了?你完成了那么艰险的任务,有没有往上升?” “嗯。” “恭喜!” “嗯,我先出去了。” 两人之间的对话一如既往的简洁。 结束的突然,但却并不突兀。 …… 盛老太到底还是找景喜说了一|夜的话。 一开始她是来劝和不劝离的,但离都离了,多说也是无益。 最后谈到景喜往后的安排上。 相较于景喜在这个世界接触到的其他土著,景喜觉得盛老太是大度的。 在她没有落脚处之前,老人家同意她继续住在盛家,就和往常一样。 等她女户的事情全部办好以后再对外说清楚。 景喜回屋的时候,祥云已经睡着了。 四喜正坐在桌子旁边纳鞋底,她见景喜回来了,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儿。 “主子,爷收拾行李走了。” “爷?”那是谁?景喜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四喜解释道:“毕竟是主子的夫君,我想着老叫盛护卫不好,所以就改了称呼。” “不用了,以后还是叫盛将军吧。”如果有机会再打交道的话。 “爷升上将军了?”四喜满脸喜色,“那这可真是双喜临门!是大好的喜事!主子以后就是将军夫人了。” 见四喜这么高兴,景喜都有些不忍心开口,但还是告知了她事情的真相。 “我和盛廷已经和离了。” “啊?”四喜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都可以塞进一颗鸡蛋了。 她保持着吃惊的姿势好久,直到景喜替她合上下巴。 她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那小少爷怎么办啊?” “在他还需要我的时候我是不会离开他的。而且,他早就习惯了爹不在身边的日子,我想一切都不会有太多改变。 等他再长大一点,我再把这一切说给他听,或许那时候他就能够明白了。” “可……可和离了主子您就不能继续呆在盛家了啊!盛家人还能允许您和小少爷来往吗?” 景喜点头:“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而且我打听过了,我重新办理户籍的话,户籍也是落在荷花村的,我一个女人哪儿也去不了。 到时候我们就使点钱把地基买在盛家旁边,暂时就把房子盖在那里好了。” 四喜嗯了声,虽然很好奇,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目光坚定的看着景喜: “那我都听主子的,主子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我。” 景喜心中感动,轻轻握了握四喜的手:“谢谢你四喜,从今以后,我们就要相依为命了。” …… 盛廷离开的第三天,祥云就没有时刻把他挂在嘴边了。 他还太小,不懂思念入骨,有小伙伴一起玩就很开心。 而高秀秀,终于挺着肚子找上了门。 其实以她的月份并不显怀,但她还是扶着腰,在家人的左右拥簇中来到了盛家。 正月十五还没到,盛家又结结实实的闹了一场。 只是那天景喜和四喜带着孩子去了县城。 她又去了一趟衙门,只是不凑巧,那位主簿又不在任上。 但这却叫她躲过了一‘劫’,据说那天高家人很生气,要找她拼命。 他们怪景喜当时隐瞒了高秀秀怀孕的事实,因为如果当时他们就知道高秀秀怀了盛昌的孩子的话,说什么也不会把人带回高家的。 高秀秀更是对景喜恨之入骨。 尤其是当她来到盛家,竟然发现盛昌的那个老相好回来了! 不仅如此,那个贱女人甚至还带了一个孩子住在曾经属于她和盛昌的新房里! 高秀秀在娘家人的撺掇下,扶着肚子躺在盛家门口不肯走。 盛昌是个读书人,他开年了就要去镇上私塾教书了。 为了这份体面的差事,他当时还是花了大价钱的。 但如果他不把高秀秀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处理好的话,高家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如果高家人把事情闹大,他的德行就败了,败了德行,他就当不成教书先生了,甚至连秀才的功名可能也岌岌可危。 所以,高秀秀又留了下来。 这个时候,四喜就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主子,还好您和离了,不然继续呆在这里真是糟心。那个高秀秀,刚才竟然让她的一对龙凤胎去打杜盈娘的儿子,二打一。 我看三房是没好日子过了。李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好像还挺喜欢高秀秀的,死活想把杜盈娘和她的儿子赶走。。 要不咱们明天还是再去一趟县衙吧,早点把户籍办好,也好早点搬出去。” 083 家里来客人了 三房天天闹,李氏糊涂,一天天的跟着瞎搅合。 这些都是盛老太的原话,她说自己是心疼老三,可老三舍不得杜盈娘,又拿高秀秀没办法,她管不了了。 二房的陈桃花又是个闷葫芦,几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所以这些牢骚,盛老太就只能找景喜发。 景喜便安慰道:“奶奶,您年纪大了,操不了的心就不操了吧。盛昌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想他从来都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他有他自己的注意。” “唉!”盛老太长叹了一口气,“你们呐,就是不能让人省心,眼下也就老二一家还算安稳,没给家里闹腾。” 盛老太又想到了景喜和盛廷: “你说你们怎么就和离了?你说盛廷他怎么就能在生死关头把你给抛下了?我这一家子啊,我是造了什么孽我的儿孙才要过这样鸡犬不宁的日子。” “奶奶,”景喜看不得老人在她面前老泪纵横的样子,“儿孙自有儿孙福,这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您就别想那么多了。” “我在替老三着急啊,我也替你们着急啊。” “奶奶,您不用替我们着急,我和盛廷都会好好的。” 盛老太因为三房的事情都闹了头疼的病,景喜好一顿安慰老人才喝了药躺下,仍是唉声叹气的。 景喜端着空药碗出去的时候,便看见杜盈娘默默的站在墙角处盯着她看。 …… “不知道你在屋子里和奶奶说了什么?刚才高秀秀一直站在门外偷听。”杜盈娘细声细语的,说话很好听。 景喜听了,眉头一皱。 盛老太翻来覆去就两件事,一个是三房的头疼事,一个就是自己和盛廷和离的事情。 三房的事情高秀秀不用听墙脚,她知道的比盛老太和自己更加详细。 至于自己的事,既然现在被她知道了,那么肯定瞒不住了。 这件事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敲锣打鼓的在全村说,反正等她把房子建起来后,大家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 所以景喜想了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谢谢你提醒我。” “不用谢,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对她这个人多加小心,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大嫂尽管开口。” 景喜和这个杜盈娘不熟,对她还是心存警惕的。 她现在和高秀秀是敌人,想必是希望能和自己结盟或者联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朝代,这样的利益关系总是存在的。 但景喜不打算做任何人手里的刀。 所以她很客气,也很疏离:“谢谢,不过我自己心里有数。倒是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珍重。” 杜盈娘的脸色不是不太好,而是很差。 景喜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和她接触,今天站近了一看,糟糕的一塌糊涂。 她很白,但都是粉敷出来的,额头发际线和耳边的粉没有敷匀,可以看出肌肤呈明显的菜色。 景喜本来不想管太多的,但终究还是没忍住:“有空去看看大夫吧。” 景喜不提还好,她这么一说,没想到杜盈娘便顺了杆往上爬了。 只语气还是柔柔和和的:“我听说大嫂你就是大夫,那你能替我看看吗?” 景喜皱了下眉:“你有什么外伤吗?发热吗?咳嗽吗?” 杜盈娘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都没有。” “那就恕我爱莫能助了,术业有专攻,我暂时只能看一些比较明显的外伤,和一些简单常见的小病。其他我能力范围以外的,为了病人的生命安全着想,我也不能随便下定论。” “哦,”杜盈娘柔柔的笑了笑,“这样啊,那我改天还是去医馆看下大夫吧。” 景喜微微蹙眉:“尽快吧。” 杜盈娘朝景喜笑了笑,转身便走了。 景喜看着她瘦弱如扶风弱柳般纤细的身影,总觉得她有哪里怪怪的。 …… 高秀秀这个大嘴巴。 才不到一天的时间,整个荷花村就知道景喜和盛廷和离了的事情。 盛家自从分家以来,就一直是全村人饭后的谈资,在经历了盛昌休妻,盛廷死而复生归来之后,盛家正式成为了十里八村的‘顶流热搜’ 一件八卦的热度还没下去,另外一件更劲爆的事情就又来了。 昨天大家还在讨论盛昌是要重新把高秀秀娶了呢,还是收留她到孩子生下来再给她送回娘家去…… 今天就在广传盛廷是如何厌恶景喜,甚至不顾她的死活也要把她丢下的事情,重点突出景喜是有多么的令人讨厌…… 当然也有几个人是站在景喜这边的,怨盛廷太过狠心。同时又好奇她怎么还住在盛家院子里。 景喜没有理会这些流言蜚语。 她只是坚定的告诉祥云:“外面传的都是错的,娘救了你爹,你爹他很感激娘。 你爹也没有那么狠心,他那么做是为了让娘活命。爹娘就算和离了也永远是你的爹娘,外面的话你不要相信。” 祥云还是不明白和离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信娘亲的话。 娘亲说过爹没死,有一天还会带着他最喜欢的麦芽糖和冰糖葫芦回来给自己吃。 后来爹真的带着甜的黏牙的麦芽糖和冰糖葫芦回来了。 娘说的全都是对的! 祥云还是很开心,很快乐,对景喜来说,这就够了。 转眼过了正月十五,农家人一年之中最悠闲的日子就过完了。 景喜的户籍还是没有办下来,听说衙门的那位主簿在过桥的时候滑了一跤,摔着了腿,这一段时间都在告假。 具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衙门去。 景喜带着这个令人挫败的消息回到盛家的时候,四喜迎了出来:“主子,家里来客人了。” “正月十五都过了,怎么还有客人?再说,盛家的客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四喜小声的说:“主子,这次来的不是盛家的客人,是之前的那位泥瓦匠。不知道主子你还有没有印象?”。 景喜皱了下眉:“怎么?这回听说我和离了,又上门来提亲不成?” 084 盛廷的安排 四喜一边提防着西厢,不对,现在应该是叫西院的人了。 因为高秀秀回来后,又把院子中间的墙彻底的修补了一下。 四喜一面提防着,一面小声的对景喜说: “应该不是来提亲的,本来我是不想把他招进来的,可是站在院子门口毕竟也不好看,所以就领堂屋了。该不会又遭人说闲话吧。” “没事,你做的对。对了,老太太呢?” “头疼呢,喝了药后晕乎乎的就躺了,不过老太太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她还向我打听这泥瓦匠到底怎么样呢?别别扭扭的,说等着您回来自己看着办。” 景喜好笑。 别别扭扭?难不成老太太还想撮合?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 景喜回屋把湿鞋子换了下来,往堂屋去了。 那个叫平安的泥瓦匠今天穿了身新衣,一见景喜进来就站了起来,主动拉开了距离。 景喜见他这个样子,也站的远远的,其实四喜就在外面,避嫌成这样可以了。 “新年好啊。”既然不是来找茬的,景喜就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对方显然是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经历了那么些事后对自己还这么有涵养,不禁令他更加镇定了起来,也让他觉得他这趟来的很对。 “好,你也新年好。那个,你们家的男主人今天不在啊?” 景喜微微蹙眉,他到底是来找谁的? 她问:“还不知道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呢?” “哦,是这样的。我听说你们家的男主人回来了,而且因为一些流言蜚语,你们正在闹和离。 听人说,似乎还跟我上次的鲁莽行事有些关系。所以我想过来澄清一下,还你一个清白。” 景喜一惊,她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但从来没想过他今天是主动上门来道歉澄清的。 一开始,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她忙客气道:“其实跟你没有关系,你听到的不过是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我们并没有冲动行事,但是我很感谢你今天的到来。” “原来是这样,我还怕是我害了你。” “并没有。” “那就好,那我这就走了,不打扰你们一家人了。” 景喜便送人出门,都走到堂屋外头了,他忽然回过了头,脸上泛着喜色:“对了,我娶到妻子了。” 景喜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恭喜你啊,祝福你们。” “谢谢。对了,以后如果你有需要的地方,记得找我。我指的是如果你需要泥瓦匠的话,我的价钱比较公道。” “会的,我会照顾你生意的。” 景喜客气的送人往外走,一眼就看见盛廷站在院子门口。 盛廷看了过去,目光在泥瓦匠身上停留了片刻。 随后,他直接去找了盛老太,景喜则回了自己房间。 …… 盛廷这次出去了七八天,再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房人。 说是图城一同袍家中的仆人,这位同袍因为犯事被降了罪,一家子仆人都要被发卖。 有人倒是愿意单独买这一家三口其中的一个,但他们是一家人,却是不愿分开的。 盛廷便将他们一家三口都买了,这次回来的急,没带他们随行,所以这一家子便来的晚了些。 这家人姓蔡,蔡叔,蔡婶和蔡初一。 夫妻俩人四十来岁,儿子十二岁,长得黑壮黑壮的,一家子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 盛廷这次把他们带回来,就是伺候家里老小的。 蔡家人当天就给盛老太和祥云磕了头,认了主。 盛廷也给盛老太磕了头。 这一回他是真的要走了,再回来也不知道是几时。 蔡家三口人的到来使得盛家的院子更加拥挤了,也给荷花村的人增添了新的谈资。 现在大家都知道盛廷当上将军了,这一回来就给家里买了一房奴仆,可把大家都羡慕坏了。 羡慕的同时他们又很好奇。 现在盛廷当上将军了,可以使唤奴仆了,那三房后悔分出去吗? 景喜后悔和他和离吗?难道不是应该抱着盛廷的大腿,利用孩子让他回心转意吗? 然而景喜只是一趟又一趟的往县城跑,只盼早点办好户籍搬出去。 …… 驿站换马,盛廷在清点物资。 薛钱远远看见他,急匆匆的大步走了过来。 来到他身边吧,又不说话。 盛廷核对完毕,和清单上并无出入,边走边看了薛钱一眼:“有话要说?” 薛钱揉了揉鼻子,舔了舔后槽牙:“那个……我听说你和弟妹和离了?” 盛廷把小册子揣进了怀里,‘嗯’了一声。 薛钱眉心挤出个疙瘩来:“‘嗯’是什么意思?” 盛廷停下了脚步:“就是和离了的意思,怎么?” 薛钱吃惊不小:“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盛廷冷冰冰的扫了过去:“奇怪,为什么要早告诉你?” “因为……因为我关心你啊兄弟。”薛钱说着,摸了摸胡子,不知怎么的有点想笑。 “你们来真的吗?还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那种?” “都去官府备案了,你说呢。” “嚯,”薛钱的眼睛亮了亮,“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盛廷暼了他一眼:“你很高兴?” “怎么可能?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对不对?” 盛廷点点头:“赶紧去吃点吧,吃完继续赶路。” “哎,你会不会忽然后悔,再去把人给娶回来啊?” 盛廷定定的看了薛钱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干什么?” 薛钱耸肩:“没啊,我能干什么?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我走的那天看到一个男人上门,听说他曾向景喜求过亲,那次两人交谈还算愉快。” “什么?!”薛钱张大了嘴巴,“怎么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那男的什么样你知道吗?” 盛廷蹙眉:“我不感兴趣。” 薛钱‘啧’了声:“看来你俩之间是真没感情了。哦对了,我有急事我得回平安县一趟,你先走吧,我再追你。” 盛廷扯住了他:“什么事?” 薛钱一脸严肃:“大事!我小刀丢了,我得回去找找!” “小刀?你说要留着当聘礼的那把家传小刀?”他那把镶嵌着七彩宝石的小刀,盛廷是有些印象的。。 薛钱皱眉嗯了声:“可重要了,我必须得回去一趟!” 085 那不是我想要的 “主子,我发现这次老太太头疼病好了之后人开看了许多,三房的事情她都不问了呢。” 四喜在替景喜准备去县城的东西,听说今天县衙里的那位主簿终于去当值了。 景喜从箱子里拿出了几颗碎银子:“能看的开是好事,乱七八糟的病生的都比一般人少。” “那主子……其实您也知道老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要不然直接去找老太太说把小少爷要过来吧。以后就算咱们把房子建在隔壁了,也还是不如直接住在一起来的方便啊。” 景喜停下了手头上正忙活的动作,皱眉道:“不行。” “是盛将军不同意吗?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老实说,小少爷长这么大盛将军抱过他几回、带过他几天啊。” “不是,”景喜挠了挠眉心,“不是他们的原因。是官府的条例,‘凡有夫或有子,不得为女户’。而且我们是军户,凡军户逃亡,轻者流放,重者杀头。” “若我坚持要祥云跟着我的话,就办不了女户,拿不到户籍,我如果强行带他躲藏只会耽误他的将来,还会被列入逃亡军户名单。” “我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带他回景家那个火坑,一个带着他改嫁、入别人家的户籍。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啊?”四喜听的目瞪口呆,“原来这么麻烦的啊,那小少爷还是呆在盛家好了,最稳妥了。” “是啊,只要他平安健康的长大,跟我还是跟盛家我都无所谓。” 四喜点头:“都收拾好了主子,咱们出发吧。” …… 景喜竟然在衙门碰到了高秀秀。 她进去的时候高秀秀刚好出来。 至于她进去干什么了,景喜不得而知,不过她能确定的是,高秀秀是一个人来的,盛昌没有陪在她身边。 想见这位主簿并不容易,景喜也是使了不少辛苦钱的。 说起现任的这位主簿,和原主的家庭还算是有点关系。 原主的爹曾经就是县衙里的主簿。 主簿是知县的佐贰官,主管的全县户籍、文书办理等事宜。要办理户籍,就得找主簿。 只可惜原主她爹犯了法,被砍了头。 现在在任的这位主簿原主也远远的见过一两次,只知道姓袁,之前是原主爹爹下手的攒典。 主簿是官,攒典是吏,原本吏是无法升为官的,大约是因为原主爹爹的事情发生的比较突然,再加上那位攒典妻子娘家有点关系。 所以在原主爹爹被处死后,就顺利的补了他的缺。 这是原主脑海中关于这位新主簿的全部记忆了。 景喜后来当然也打听过有关这位袁主簿的事情,但得到的消息都很浅显,值得一提是他比较怕老婆。 站在官署门口,景喜就能看见那位袁主簿伏案的肥头大耳,看着倒是很祥和的一个中年男人。 …… 薛钱翻墙进来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贼。 他刚准备来县衙查查盛廷和景喜是不是真的和离了,就看见景喜进来了。 他当时也没多想,助跑了一阵,噔噔两下就翻进了县衙的墙。 刚跳下来,一个衙差就发现了他。 他在人出声喊叫之前就眼疾手快的给人劈晕了过去了。 然后为了不引起朝廷和齐王爷的矛盾,他想了想,就给自己蒙了面,选择了走屋顶。 安城虽然是齐王的封地,但是县令却是朝廷指派的官员。 他一个齐王下属齐军的校尉,刚刚翻墙进了县衙官署,打晕了一个衙役,他也不知道他手为什么这么快…… 总之,等他静下心来回想这一切的时候,他已经在主簿官署的房顶上了。 …… “民女见过主簿大人。”景喜向案上的袁主簿见礼。 袁主簿抬起头,一开始他还没怎么在意。 后来干脆半眯起他那细长的眼睛,将景喜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景喜被他看的不自在,蹙起了眉。 袁主簿见她这般反应,忙拖了张椅子在对面:“来,坐。” 景喜没动,没听说过官与民同坐的。 袁主簿见她警惕,忽然笑了:“你应该是景兄的女儿景喜吧?我们以前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景喜垂着头,尽量不与这人对视:“抱歉,不记得了。” “没关系,你坐,你来这里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我听说几年前你就嫁人了,有什么事还要劳动你一个女人出来奔走?” “民女是为女户的事情来的。” “女户?”袁主簿多看了景喜一眼,“你的丈夫呢,婆家呢?没有儿子吗?” 景喜很不太喜欢这位袁主簿的眼神,可作为主管户籍的官儿,他问这些是理所应当。 “和离了,我不要儿子。” “不要儿子,那可以再嫁啊。”袁主簿又劝,“来来来,你坐。女户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要繁杂的多,你站在那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的。” “不用了大人,民女站着就好了。” “大家都是熟人,何必这么拘谨,你要是不坐的话,那就是不给我面子,我可就不说话了啊。” 袁主簿脸上还是一副笑模样,眼神却是不耐烦了。 景喜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袁主簿又将她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儿子多大了?” “我不要儿子,立女户带不了儿子,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呵呵,只是觉得你一点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这话从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是轻薄了,景喜皱起了眉头。 袁主簿熟视无睹,他压低了声音:“你爹出事后,我去找过你娘,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外室,可是你娘没应,听说是你的意思。 但嫁给一个乡下泥腿子想必你也受不住吧?你现在又何必那么辛苦立女户?你若是愿意的话,我今晚就可以领你到我的宅子里。” 在这个时代,外室比妾还不如,这人存了这样的心思,原主当时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她都不会答应,景喜岂能答应。 正说着,袁主簿的一只手忽然从桌子地下摸了过来。 景喜匪夷所思,这可是在官署啊。不过想想他可以连续十天半个月不来衙门,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 她立刻抓住他的两根手指,狠狠的掰住。 086 何不令她走投无路? “啊啊……”袁主簿短促的叫了两声,但很快就忍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敢反抗,这可是在他的官署,她竟然敢。 袁主簿咬着牙,低声怒道: “别给你脸不要脸,当初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也只配给我做外室而已,何况现在你还生过孩子,不过一个下堂妇,你连给我做外室都不配。” “若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你就是跪在地上给我舔鞋都没资格。还不赶紧放开手,否则就把你拖出去一顿乱打。” 景喜皱眉,手上力气更大了。 她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周围,发现并没有衙役进来,心中这才缓了缓。 如果真有三五衙役进来的,她和四喜没辙的。 她飞快的想着,皱起了眉头: “大人,我不是来找茬的,所求不过一纸户籍。但如果大人不肯行这个方便,一定要聊外室的话,我想尊夫人会比我更加感兴趣。” 景喜之前就打听过了,倒是没听说这位袁主簿好|色贪财,只知道他惧内。 当初他从小吏升到主簿靠的也是妻子娘家,想必他是不敢得罪他妻子的。 果然,袁主簿的脸色变了。景喜却松了一口气。 “你好大的胆子!” “我只想要我的户籍书。” “那好,一百两!”袁主簿眯了眯细长的眼睛,咬牙瞪着景喜。 景喜怒目而视:“我是良民,没有违法犯纪,替我登记办理户籍是你应尽的职责。” “两、百、两!”袁主簿却是坐地起价起来,“钱不到位你别再想进衙门一步。” 景喜气的不轻,用力掰了袁主簿的手指。 袁主簿这回痛的不行,什么也不顾了,张嘴就喊人。 很快就有人往这边跑,走到门口时大喝了一声:“唉你谁啊,鬼鬼祟祟在这里偷听什么,还不快走!” 景喜立刻放开手,和四喜一起退到了门边。 袁主簿龇牙咧嘴的揉着手,又瞟了景喜一眼:“一钱都不能少!” 衙役左看看右看看,弯腰抱拳:“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 景喜担心被拿,一刻也不敢多呆,立刻拉着四喜走出了房门。 走了两步,她忽然回头,往屋顶上看了一眼。 四喜害怕那个混蛋主簿反悔叫衙役抓了她们,急道:“主子在看什么,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 薛钱刚要下去就被人勾住了脖子,后翻跃下后立刻回身去锁喉。 他的动作精准有力,但还是轻易就被人挡下了。 他定睛一看,惊住:“盛廷,怎么是你?” 盛廷一把扯下他面上的黑巾,目光直白:“你疯了?是要大闹衙门吗!” “我蒙面了的!”薛钱烦躁的把黑巾从盛廷手上扯了回来,“那个什么狗屁主簿太可恶了。” 盛廷看了薛钱一眼:“那是他拿了你的刀?” 薛钱张了张嘴:“……我是有这个怀疑,所以”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咽了下去。 因为盛廷忽然掏出了一封加急军函。 薛钱接了,打开一看,眉头紧皱:“什么时候接到的?” “你离开后不久。” “那你亲自过来了物资呢,怎么办?” “军函是薛将军带来的,物资由他接手。” “我爹也来了?”薛钱把看完的军函塞进信封里还给了盛廷,“那他知道我溜了?” 盛廷目不转睛的盯着薛钱:“我说你来找刀,可薛将军说几个月前就没再见过你那把刀了。” 薛钱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哦,老头子他不怎么关心我的,应该没注意看吧。” “……好吧。”盛廷点了点头。 随即眸光紧了紧:“再给你一天时间,明早出发。不能再往后推了。” 薛钱犹豫了下,但还是抬手在盛廷的肩头拍了拍:“谢了兄弟。” 说完又熟练的爬了墙,摸上了房顶。 将瓦片挪开一线缝隙,薛钱看见室内除了刚才那个狗屁主簿,又多了一个女人。 袁主簿还记得高秀秀,登时一头的火: “谁让你进来的?!不是说了你家已经转成民户,再想转回军户行不通的吗,没别的事就赶紧退下吧!” 高秀秀见衙役要来驱赶,忙上前急道: “大人,实不相瞒,刚才出去的不知好歹的那个女人曾经是我大嫂。我觉得我或许可以帮大人做点什么事。” 袁主簿闻言眯了眯眼睛,翻看了下案上的一本册子,阴恻恻的笑了声:“荷花村盛家是吗?” “正是正是!” “很好。”袁主簿摆摆手,挥退了室内的衙役,招来了高秀秀。 “这次齐军有个盛将军来县衙办事,那个盛将军与你是什么关系?” “大人,那个盛将军就是盛家现在的家主,是我男人的兄长。”高秀秀谄媚的笑着。 袁主簿暼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所以你想将你家户籍重新转到他名下?呵呵,倒是个精明人。说吧,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高秀秀摸了摸肚子,要不是景喜当初瞒着她怀孕的事情,那个杜盈娘和那个小杂种能进门? “大人,据我所知,那个女人手里可是私藏了不少钱的。她和我那大伯没之间什么感情,关系恶劣的很,所以我那大伯一回来就跟她和离了。” “她又是没娘家的人,如今还借住在我们家,就等着立了女户拿块地盖房或者买房去住。既然她这么想立女户,大人何不多要点钱,等她把钱都给了大人您,走投无路了,还不是任由大人搓扁捏圆?” 袁主簿搓了搓下巴,冷笑了声:“行了,你说的我也知道了,这里没你的事了。” “那……”高秀秀讨好着问,“我家的户籍?” 袁主簿笑了笑:“你这么通透的一个人,怎么就想不清楚呢?” 说着朝高秀秀捻了捻手指,意思是要钱。 高秀秀‘哎’了一声,忙去摸荷包,发现里面就十几个铜板后立刻陪上了笑脸。 “今天没带够,我这就回去取,过两天再来打扰大人。” 屋顶。 薛钱小心翼翼将瓦片归置原处,可他都没怎么用力,瓦片就给捏碎了。 他无语:“什么狗玩意儿!”粉末似的。。 又回想起景喜先前所说的话,心中已然有了对策。 087 谁来过我房间? “主子,这下可怎么办?”四喜着急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真要给他一百两吗?” “不是一百两,他后来说是二百两。” 景喜快步朝前走着。 “这个人出尔反尔、贪得无厌,别说我不会给他二百两,就算给了也难保他日后不会做更过分的事情。” 四喜更着急了:“那怎么办?要不然就去县令大人那里告他去!” “暂时行不通,我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县令怎么会听我们一面之词。” “那要如何是好?主子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急也没用,”景喜轻轻拍了拍四喜的胳膊,“回去先找村正和里正来做保人吧,他不过是看我无依无靠才敢那么肆无忌惮。高秀秀在我们前面出来,我看她就好好的。” 四喜依然皱着眉,哼了声:“也不知道她去那里做什么,我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 高秀秀觉得自己真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不仅如此,她竟然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了一枚玉佩,真是走运! 当时她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那枚玉佩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她美死了,捡起来就给揣怀里了,贴身放着,生怕失主回来发现了。 她不知道,这是那位袁主簿的贴身饰物。 她更加不知道,那位袁主簿的妻子十分善妒,屋子里放的奴仆都是三四十岁的妇人,从来就没有像高秀秀这么年轻的。 暗处的薛钱看着高秀秀似乎是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心里琢磨,等他把玉佩这件事透露给主簿家的母老虎后…… 这个坏女人还能笑的这么开心吗? 哈哈,想想他倒是觉得挺开心的。 薛钱又去了那袁主簿家门口晃悠了一阵,使了一个婆子把这消息递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回身他就要去找那个袁主簿算账了。 谁知道这次他以薛校尉的身份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的时候,那袁主簿已经不在衙门了。 于是薛钱就回袁家等,结果等了一晚上那袁主簿都没回来。 薛钱很焦躁,但比他更焦躁的是袁主簿家里的母老虎。 刚得了消息他把贴身玉佩送人,紧接着一晚上都没回家,母老虎可不就气的要吃人。 袁家就这么灯火通明的亮了一|夜,袁主簿压根就没现身,第二天天一亮母老虎就坐了马车往荷花村去了。 薛钱有心想跟上去看热闹,但他并不认为那个袁主簿会出现在荷花村,他还是留在县城好。 …… 景喜一大早就往村正那里去了一趟,村正并没有为难她。 得知她的情况以后答应做她的保人。 两人说定了之后,村正又立刻带着景喜去了里正那里,有村正作保,里正那里自然也是没问题的。 等景喜回来后,她发现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一问才知道,又是盛家出了事。 她本来是有些着急的,但一听说是高秀秀在外面惹了事,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祥云没有受到惊吓,自从蔡初一那个孩子来了,他就一门心思的扑在了祥云身上。 这大约是盛廷对那个孩子的唯一的要求,护好祥云。 祥云见娘亲回来,从蔡初一的身后走了出来。 他抱住景喜的腿:“娘,三婶被人打了,东西也被人抢了。” “抢东西?”景喜皱眉,摸了摸祥云的头,又直接问四喜,“我听说老三也很生气,还摔了东西、责骂了高秀秀。” “怎么有外人上门来闹,他还对自己人发火?”这不对劲。 四喜可以说是幸灾乐祸了,一点也没有要压低声音的意思: “主子,我就说昨天在县衙看到她不对劲,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原来啊,她都收了那个主簿大人的贴身玉佩了,也不知道是干了什么勾当。” “现在人家的原配夫人找来了,上来就扒衣服,把玉佩当场掏了出来。开口一使唤,俩婆子左右开弓就打了过来。啪啪直响。” “袁主簿?”景喜就更纳闷了,“怎么会这样?” 四喜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人家原配夫人还到处搜了一遍,好像是找人,不过没找到。放下狠话就扬长而去了。高秀秀脸被打肿、衣服破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没事吧。” “应该没事吧,就她那个性格要是有点什么还不嚷嚷的全村人都知道。” “那你们呢,没被误伤吧?” 四喜这回把声音放低了:“放心吧主子,我们都好。就是老太太有些沉不住气,出去说了两句,可人家真的找到了玉佩,老太太反而没话说了。” 景喜点点头,弯腰抱了祥云就回了房间。 刚推门进去,祥云就指着床上的东西,好奇的问:“娘,那是什么?” 景喜顺着祥云的手指看了过去,果然看见床上多了两样东西。 一册小折子,折子上压了一个小荷包。 她将祥云放下,走过去。 荷包里装的是几个银锭子,荷包下面是户籍书。 户主是,景喜。 景喜惊讶至极,甚至失声。 好一会儿她才咽了口唾沫叫了四喜进来。 “我不在的时候有谁来过我的房间?除了家里的人。” “除了家里的人?”四喜摇头,“那没谁了。” “刚才外面闹腾的时候呢,有没有人进来?” “应该没有吧,大家都站的远远的看热闹呢。怎么主子,是不是丢东西了?” 景喜摇了摇头:“没有。” 她转身,小心的将户籍收好,又把银子放到了专门给祥云存钱的地方。 除了盛廷,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人会这么做了。 但他既然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她就不再细究了。 …… 薛钱终于蹲到了一个鼻青脸肿,腿还有点瘸的袁主簿。 可等他想威胁袁主簿的时候,却发现景喜的女户已经编在衙门的户籍册子上了。 他直接去了驿站见盛廷。 盛廷正在备马。 薛钱一眼就看到了他拳头上的淤青,很显然是不久前才揍过人的。 薛钱张了张嘴,走了过去:“那个主簿你揍的?景大夫的户籍你弄的?” 盛廷把马鞭甩了过去,翻身上马:“立刻出发。” “不是,我看你该不会是想吃回头草了吧?”。 盛廷暼了他一眼:“找个大夫看看眼睛吧。” 088 春去秋来,夏过冬临 薛钱赶紧骑马追上盛廷:“是我看错了吗?不然你为什么要出手。” 盛廷减缓了速度:“两年前在凉城驿站,你打断了当地驿丞的一条腿,你还记得是为了什么吗?” “我当然记得!那孙子猥亵少女。不仅如此,还把她老娘打个半死、搜刮了她们母女俩身上的所有钱财。” “那你为什么出手?因为看上那个少女了吗。” 薛钱笑了:“盛廷,兄弟一场,你是在侮辱我吗?我是那样的人?” 盛廷平静的看着薛钱:“难道我又是那样的人了?你尚且可以为一个陌生人出手,何况景大夫曾经是我家人。” 薛钱愣了下,还真是,非常有道理啊。 盛廷见他不说话,又皱眉:“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门第之间的差距。” 薛钱毫不在意:“嘁,就我这八字,我都克死好几个未婚妻了,我觉得能娶个活的媳妇回去我娘就要烧高香了吧。” 盛廷看了他一眼:“那你可不能害人。” “那你还记得景大夫的八字吗?” 盛廷默了默:“我倒是记得军营有多少处明少暗哨,每个哨岗上安置了几个人。” 薛钱摸了摸鼻子,那就是不记得的意思了。他们俩虽然和离了,但再提起来这事应该还是有些尴尬的吧。 不过薛钱想,为了避免日后的尴尬,还是现在先问清楚比较好: “那如果我给景大夫写信问她的生辰八字,你不介意吧?” 盛廷蹙了蹙眉:“轮不到我来介意。” 薛钱觉得气氛怪怪的:“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盛廷干脆勒停了马:“一团麻乱了解不开了你会怎么做?” 薛钱想也不想:“挥刀,斩断它。” …… “哎呀眼睛都要瞎了,都半天了还没解开。” 四喜望了望手里的一团乱麻,可怜巴巴的对祥云说:“我的好少爷,以后不要玩这个了好不好,解不开了。” 祥云仰头哈哈笑:“好玩。” 景喜刚点完木材回来,走过来刮了刮祥云的鼻子,说了他两句。 又去房里拿了把剪刀出来,咔嚓一剪刀就把乱麻给剪了。 “只是搓根绳,剪开就是了,也是难为你了在这坐了这么久。” “主要是我想着要是能解开就更好了,结果越是解不开就越想解,然后就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抓紧吧,咱们盖新房用的上呢。” 一旁盛老太正带着家里剩下的人帮忙:“你真的不搭一个猪圈吗?” “不建了奶奶,我应该用不着。”养些鸡鸭就可以了,猪还是算了吧。就是鸡鸭,如果不是身边跟着四喜的话,景喜也不打算养的。 盛家旁边的地基上,景喜的房子已经动工了。三室两厅一厨一卫,再加个前院,总共预算也就几十两银子。 主要是她把地面都铺上了青砖,比荷花村一般人家的泥土地要高档的多。 她已经算过了,就算家具细软全都用中档的,一百两银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绝对够她给自己和祥云和四喜搭建一个温暖的小窝了。 …… 春去秋来,夏过冬临。 一年的时间,过的飞快。 但这一年,却是不太平的。 老人们都说因为去年雪多,所以今年夏天的雨水就少了,天大旱,地里庄稼的收成很不好。 军户们缴纳了粮食以后,加上去年的存粮也堪堪只能糊住今年一年的嘴而已。 同处这片陆地上的乌金国也没能躲过天灾,他们野心勃勃,每每越境抢夺,致使边境战事不断,齐军已经来征过一次壮丁了。 盛家因为有大房盛廷在军中,所以同一户籍下的盛荣便躲过一劫。 三房盛昌早在夏天的时候就举家搬到了镇子上。 他要在镇上教书,高秀秀娘家在镇上开了一间卖豆腐的铺子,干脆就都搬了过去。 景喜现在也是军户,征丁的时候她出不了人头,就出了些物资和药材,齐军的人倒也不曾为难过她。 初春新房建成的时候,祥云对新巢欢喜的不得了,景喜本来是打算一边好好陪孩子,一边恶补中医书籍的。 虽然她本人可能比较更加崇尚西医,但她知道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在这个朝代开辟出一个西医时代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并没那么牛。 但军营姜大夫的一封信却叫她找到了组织,也改变了她原本计划好的一切。 她这次游历回来的时后,已经是初冬了。 傍晚时分的荷花村,安宁静谧。 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她的小家也不例外。 车刚停在家门口,祥云就拿着根鸡腿从景家的小院子里跑了出来。 “娘!娘!你回来了!”孩子看见景喜,飞奔着跑了过来。 景喜赶紧弯腰将孩子抱了起来,一边抱一边叮嘱:“你小心一点,可别把鸡腿蹭我身上了。” 祥云四岁了,个头比去年高了不少,也重了不少,这样把他举高高景喜已经有些吃力了。 但被孩子这样欢喜的抱着脖子,景喜感到很温暖。 这时候赶车的人走了过来,抬手在祥云的头上摸了摸:“你娘胳膊上有伤,不想你娘疼的话就快点下来吧。” “啊?”祥云立刻去摸景喜的脸,满眼的紧张,“娘你怎么了?祥云给你呼呼好不好?” “没事,摔了一跤而已,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那娘快放我下来吧,我不要娘抱了。让芳叔抱。”说着就张开手,向景喜身后的人索抱。 被称作芳叔的人伸手将祥云接了过来:“你这小子,又重了,你四喜姨是把你当小猪仔喂了吧。” 刚提到四喜,四喜就小跑着迎了出来。 见到景喜他们,四喜一脸喜色: “主子,芳先生,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要是等雪下下来了路可就不好走了,我刚炖了鸡,饭还没煮呢,我这就去添碗米。” “不用了,我还要赶在天黑前回去。” 景喜转身替那人擦了擦脖子,那片肌肤被祥云手里的鸡腿蹭到,油汪汪的。。 “那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089 两封信 目送驴车离去。 直到车架消失不见,景喜才回过身: “四喜,你先帮我把东西拿进去吧,我先去见奶奶。今晚我们多做点饭菜,晚上大家一起吃,我一会儿就过来帮忙。” 四喜忙接过了景喜递过来的包袱,又弯腰去提地上装着药材的麻袋: “不用的主子,厨房里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您安心跟老太太聊吧。” 景喜笑了笑:“那我先过去了。” 她说着牵了祥云的手,去了隔壁盛家的院子。 自从三房搬走以后,盛老太就把院子中间的那堵墙给敲了,看着比从前顺眼的多。 盛小满听到响动早就迎了出来,陈桃花挺着大肚子,明天春天就要生了。 大家见到景喜这次又平安无事的回来,一个个的脸上都带着笑。 虽然律法上已经不是一家人,但好像还是一家人一样。 …… 晚饭主菜有山鸡炖蘑菇,猪肉炖冬笋,小菜是豆豉蒸咸鱼,清炒鸡蛋,猪油炒青菜,汤是鱼头炖豆腐。 吃的景喜差点把舌头都给咬掉了:“嗯,四喜,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四喜已经给添第三碗饭了,她有些犹豫:“主子,你这会不会吃的太多了,晚上吃多了不好。” “不多,你做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我这一路上就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盛老太赶紧给夹了一块鸡肉:“多吃点肉补补,你说说你成天跟那个芳先生跑像个什么样子,在家里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早半年盛老太对景喜的婚事还是闭口不提的。 可自从那次她生病,老二媳妇又有孕在身不方便照顾她,景喜衣带不解的在她身边照顾了半个月后,老太太就想通了。 丫头虽然不能继续给她当孙媳妇了,那当个孙女也不错。 所以那之后,盛老太也担忧起景喜的终身大事来了。 “你说那个芳先生,她明明就是个女人,可是整天却穿着男装天南海北的跑,就算我们这些人都知道你们之间没什么,可别人看在眼里也不对劲啊。” “你看她,比一般女人都高,皮肤又晒的黑黑的,前胸和背后都分不清楚的,乍一眼看去可不就是个男的吗?” “哎呀奶奶,”景喜颇为无奈,“这事儿我不着急,再说芳先生这么穿着打扮也是为了方便行事,我跟她出去的时候也是作男装打扮的。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女人。” “还都知道她是女人呢,你听听,她都让祥云叫她叔了,这像什么话?” “是祥云改不过来,他还小,大了就懂了。” “是啊,”盛老太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二个的都不着急,上次盛廷回来也是,我说给他相门亲事,他竟然说现在没心思想着些。” “他都二十四了,过了这个年马上就二十五了,竟然还不着急,我也是服气的。” 景喜干脆放下了碗筷:“奶奶,今年一年边境的情况都不稳定,我想他是没这个心思想儿女情长的事情。” “你还帮他说话。”盛老太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看这样好了,你们俩还是凑一块儿得了。” “…………”景喜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只好派祥云出马。 祥云是常干这事儿的,立刻端着碗趴在了盛老太旁边: “太奶奶我要吃这个,太奶奶我要吃那个,那个也要,还有那个。” “好好好,太奶奶给你夹。你今晚你还回去睡吗?” 祥云立刻摇头:“不要,我要和娘一起睡,好久没有和娘一起睡吧。” “行,也睡不了几年了。你是个男子汉,再两年就必须自己一个人睡了。” …… 收拾好碗筷以后,景喜带着四喜一起收拾这回带回来的药材。 四喜翻了翻麻袋,一脸的茫然:“主子,你这回怎么带了一麻袋石头回来?我搬麻袋的时候还纳闷呢,什么药材这么重。” 景喜正在找匣子,忙的目不转睛:“平时我念《本草经》给祥云听的时候,你要是用点心也不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彻底抓瞎了。” 四喜太难了:“主子,我一听那些我就想睡觉,我真不是那块料。真的,我给您做做衣裳煮煮饭就行了。” 景喜好笑:“这药材分为三类,取自动物、植物和矿物,我今天带回来的就是矿物。好比大家所熟知的雄黄、雌黄、丹砂,胭脂里的滑石之类的。” “啊不行了不行了,我头晕主子。”四喜一听这些就抱着脑袋在原地晃了起来。 景喜有点恨铁不成钢,招了招手叫祥云过来:“来,祥云乖,娘教你认石头。” “好!”祥云答应的很干脆,屁颠屁颠的过来在里面挑了块最好看的,“娘这个可以给我吗?明天我要拿这个去和大哥哥换弹弓。” “…………”好吧,这孩子注定是要做生意成为首富的人,就不勉强他学医了。 四喜完全搞不懂这堆石头,就去帮景喜找容器。 找着找着忽然顿了下来:“对了,主子,您不在家的时候有信到。” “八成是姜大夫,拿来给我看看。” 四喜赶紧把信递了过去,一共有两封。 一封是姜大夫寄来的,景喜认得他的字迹。 但是另外一封却被水打湿,字迹已经看不太清楚了。 “怎么会这样?” “送来的时候就这样了,说是一年前的信,他们上个月才发现搞漏了,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找出来的,就一起松了过来。” “一年前?”景喜笑了笑,“那还不如别送了。” 她首先拆开了这封信,里面的纸早就粘在了一起,根本就打不开,更别提看清楚上面的字了。 不过这一年来跟她通信的也只有军营的姜大夫了,慕容玉偶尔也会提笔问上几个问题或者是交流,不过都是以姜大夫的名义发过来的。 想必这封打湿的信也是他们寄的,不过他们既然没在后续信件中提起这件事,那这封信的内容应该也不怎么重要。 景喜又拆开了另外一封信,细细看了一遍后,眉头紧皱。。 四喜见状,忙问:“怎么了主子?” 090 重要药材(重要修改) 景喜顾不上回答四喜的问题:“这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四喜想了想:“大概是半个月以前吧。” “竟然都这么久了。” 四喜鲜少见主子这么忧心焦急的样子,再次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主子,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景喜语气凝重:“我和芳药师几个月前研制出来的药,在送往齐军途中被人给毁了。” “啊?”景喜的事情大都没瞒着四喜,四喜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的,“那不是给边关战士救命的药么,怎么就被人给毁了呢?主子您为了这药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呢。” 景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慕容公子在信里并没有多说。” 景喜又看了眼那封字迹已然模糊了的信,忽然疑惑了起来:“对了,你说这两封信是同一个信差送过来的?” “是啊,一直是同一个人,就是因为他的马虎,所以才漏掉了一封信。是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景喜摇头,又凝眉思考。 按理说这么重要的成药被毁应该是一件很紧急的事情,可为什么姜大夫寄信的时候用的还是一般的信差呢。 他没有加急,这说不通。 除非这件事情他们能够解决,或者已经解决。 成药做好后,是芳药师负责和姜大夫联系的,运送的事情也一直是芳药师在和军中接洽。 而一个月前,她和芳杜若就一起出行了。 或许这期间芳药师已经得到了消息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景喜决定明天去县城找一趟芳药师。 …… 芳药师是姜大夫介绍给景喜认识的。 从军营回来之后,景喜一直和姜大夫保持书信交流。 在盛廷恢复身份回来以前,姜大夫在书信中最多是向景喜讨教一些外科上的医学问题,和一些疑难杂症。 不过在盛廷回到军营之后,也就是景喜和盛廷和离之后,姜大夫就忽然向景喜提出了邀约。 邀请她一同研制成药。 成药指的是由中药材按一定治病原则配方制成的、可随时可以取用的现成药品,如各种丸剂、散剂、冲剂等。 这比普通中药汤剂要方便的多,也十分便于将士们在行军作战的途中携带运用。 景喜对姜大夫的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这不论是对军还是对民,都是一件很有利的事情。 姜大夫甚至是希望能够和她‘并肩作战’的。 但是荷花村有祥云,有景家的小窝,景喜暂时还不打算离开这里。 所以姜大夫就介绍了同县的芳药师给景喜认识。 芳药师从前也是个大夫,但后来由于双手受伤,影响到了切脉问诊,从此便不再坐堂,而是专心的做起了药材。 他的独女芳杜若也跟他学习了一身鉴别药材的本事,专事药材生意。 但芳家与普通商户不同,他们也是军户。 虽然也会和普通商户,例如药铺和医馆之类的铺子交易,但主要还是为齐军提供药材。 所以他们家的铺面很小,也藏的很隐蔽。 这不是祥云第一次来了。 别看他年纪小,但是记性却很好。 七拐八弯的巷子,他竟自己一人打头先到了。 芳家的门半开着,祥云站在门口喊了两声‘芳叔’ 一身男装的芳杜若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出来的时候身上还系了一个围裙,身上带着浓浓的药香味儿,大约刚刚是在炮制药材。 “你们怎么来了?”芳杜若有些惊讶的看向景喜。 景喜对她笑了笑:“这里不方便,我们进去说吧。” …… 芳杜若让她的小丈夫带着祥云出去玩,自己则洗干净了手给景喜泡了一壶茶。 景喜端着茶轻轻的抿了一口:“芳药师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你有所不知,大约半个月前我爹就离家了。你找他是有什么急事吗?” 景喜直接把姜大夫的那封信递了过去:“你看看。” 芳杜若接过信,迅速的扫了一眼:“看来你也收到消息了。没错,我爹就是因为这件事离家的。” “他应该比你早得到消息,所以急用剩下的药材赶制出了一批药,亲自送往边关了。” “剩余的药材?”景喜皱眉,“其他的药没问题,可我记得蟾酥所剩无几。治疗破伤风,这味药是重中之重。” 蟾酥是蟾蜍耳后腺及表皮腺体的分泌物,白色乳状液体或浅黄色液体,有毒,亦可解毒消肿,抗炎止痛。 其中又以蟾王的毒液为最,药效最好,但因为采集困难所以价格昂贵。 齐军的军资一直不到位,之前筹集的那批蟾酥也是费了芳杜若不小力气的。 这味药的采集制作主要是集中在春夏秋三季,现在寒冬来临,蟾蜍早就进洞冬眠了,想要采集更是难上加难。 芳杜若也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 “其实我昨晚回来之后就看到了我爹的来信,他让我想办法再去收购一些蟾酥。可这个季节,真的很难。” “那怎么办?之前我们把大部分原药材都用在第一批药上了。” 芳杜若捏了捏眉心:“还没有头绪,我倒是可以北上碰碰运气,可是边关将士等不得了。” 景喜也愁。 和芳杜若一起在外游历的日子她感到十分的充实和惬意,但也很艰辛。 尤其是一些珍贵和危险的药材,在没有预算和收不到的情况下,就必须自己上山去寻找、去采集,真的很难。 所以两人现在都是一筹莫展。 只是正在她们无声的闷着头喝茶的时候,祥云忽然推门进来了。 他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回头喊:“姨姨,来追我啊,你快来追我啊。” 景喜看着忽然闯入视线的祥云,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她欣喜的看向芳杜若:“杜若,或许,我们可以不用为药材发愁了。” …… 四喜给祥云穿了一件又一件,想了想准备把祥云的外袄脱下,再在里面加一件马甲。 景喜赶紧阻止了她:“好了,穿这么还能动不能动了?” 四喜拿着马甲在祥云身上比了比:“真的不用吗?山上一定会很冷很冷的。” “你都快把他裹成球了。” 景喜忙把祥云的衣带系好了,又在他的身前蹲了下来:“上来,娘背着你。”。 “还是我来吧,你细胳膊细腿的。”芳杜若直接把祥云举了起来,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091 目送驴车离去。 直到车架消失不见,景喜才回过身: “四喜,你先帮我把东西拿进去吧,我先去见奶奶。今晚我们多做点饭菜,晚上大家一起吃,我一会儿就过来帮忙。” 四喜忙接过了景喜递过来的包袱,又弯腰去提地上装着药材的麻袋: “不用的主子,厨房里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您安心跟老太太聊吧。” 景喜笑了笑:“那我先过去了。” 她说着牵了祥云的手,去了隔壁盛家的院子。 自从三房搬走以后,盛老太就把院子中间的那堵墙给敲了,看着比从前顺眼的多。 盛小满听到响动早就迎了出来,陈桃花挺着大肚子,明天春天就要生了。 大家见到景喜这次又平安无事的回来,一个个的脸上都带着笑。 虽然律法上已经不是一家人,但好像还是一家人一样。 …… 晚饭主菜有山鸡炖蘑菇,猪肉炖冬笋,小菜是豆豉蒸咸鱼,清炒鸡蛋,猪油炒青菜,汤是鱼头炖豆腐。 吃的景喜差点把舌头都给咬掉了:“嗯,四喜,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四喜已经给添第三碗饭了,她有些犹豫:“主子,你这会不会吃的太多了,晚上吃多了不好。” “不多,你做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我这一路上就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盛老太赶紧给夹了一块鸡肉:“多吃点肉补补,你说说你成天跟那个芳先生跑像个什么样子,在家里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早半年盛老太对景喜的婚事还是闭口不提的。 可自从那次她生病,老二媳妇又有孕在身不方便照顾她,景喜衣带不解的在她身边照顾了半个月后,老太太就想通了。 丫头虽然不能继续给她当孙媳妇了,那当个孙女也不错。 所以那之后,盛老太也担忧起景喜的终身大事来了。 “你说那个芳先生,她明明就是个女人,可是整天却穿着男装天南海北的跑,就算我们这些人都知道你们之间没什么,可别人看在眼里也不对劲啊。” “你看她,比一般女人都高,皮肤又晒的黑黑的,前胸和背后都分不清楚的,乍一眼看去可不就是个男的吗?” “哎呀奶奶,”景喜颇为无奈,“这事儿我不着急,再说芳先生这么穿着打扮也是为了方便行事,我跟她出去的时候也是作男装打扮的。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女人。” “还都知道她是女人呢,你听听,她都让祥云叫她叔了,这像什么话?” “是祥云改不过来,他还小,大了就懂了。” “是啊,”盛老太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二个的都不着急,上次盛廷回来也是,我说给他相门亲事,他竟然说现在没心思想着些。” “他都二十四了,过了这个年马上就二十五了,竟然还不着急,我也是服气的。” 景喜干脆放下了碗筷:“奶奶,今年一年边境的情况都不稳定,我想他是没这个心思想儿女情长的事情。” “你还帮他说话。”盛老太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看这样好了,你们俩还是凑一块儿得了。” “…………”景喜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只好派祥云出马。 祥云是常干这事儿的,立刻端着碗趴在了盛老太旁边: “太奶奶我要吃这个,太奶奶我要吃那个,那个也要,还有那个。” “好好好,太奶奶给你夹。你今晚你还回去睡吗?” 祥云立刻摇头:“不要,我要和娘一起睡,好久没有和娘一起睡吧。” “行,也睡不了几年了。你是个男子汉,再两年就必须自己一个人睡了。” …… 收拾好碗筷以后,景喜带着四喜一起收拾这回带回来的药材。 四喜翻了翻麻袋,一脸的茫然:“主子,你这回怎么带了一麻袋石头回来?我搬麻袋的时候还纳闷呢,什么药材这么重。” 景喜正在找匣子,忙的目不转睛:“平时我念《本草经》给祥云听的时候,你要是用点心也不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彻底抓瞎了。” 四喜太难了:“主子,我一听那些我就想睡觉,我真不是那块料。真的,我给您做做衣裳煮煮饭就行了。” 景喜好笑:“这药材分为三类,取自动物、植物和矿物,我今天带回来的就是矿物。好比大家所熟知的雄黄、雌黄、丹砂,胭脂里的滑石之类的。” “啊不行了不行了,我头晕主子。”四喜一听这些就抱着脑袋在原地晃了起来。 景喜有点恨铁不成钢,招了招手叫祥云过来:“来,祥云乖,娘教你认石头。” “好!”祥云答应的很干脆,屁颠屁颠的过来在里面挑了块最好看的,“娘这个可以给我吗?明天我要拿这个去和大哥哥换弹弓。” “…………”好吧,这孩子注定是要做生意成为首富的人,就不勉强他学医了。 四喜完全搞不懂这堆石头,就去帮景喜找容器。 找着找着忽然顿了下来:“对了,主子,您不在家的时候有信到。” “八成是姜大夫,拿来给我看看。” 四喜赶紧把信递了过去,一共有两封。 一封是姜大夫寄来的,景喜认得他的字迹。 但是另外一封却被水打湿,字迹已经看不太清楚了。 “怎么会这样?” “送来的时候就这样了,说是一年前的信,他们上个月才发现搞漏了,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找出来的,就一起松了过来。” “一年前?”景喜笑了笑,“那还不如别送了。” 她首先拆开了这封信,里面的纸早就粘在了一起,根本就打不开,更别提看清楚上面的字了。 不过这一年来跟她通信的也只有军营的姜大夫了,慕容玉偶尔也会提笔问上几个问题或者是交流,不过都是以姜大夫的名义发过来的。 想必这封打湿的信也是他们寄的,不过他们既然没在后续信件中提起这件事,那这封信的内容应该也不怎么重要。 景喜又拆开了另外一封信,细细看了一遍后,眉头紧皱。。 四喜见状,忙问:“怎么了主子?” 091 北上与流民 芳杜若又挑了下眉:“那日遇到盗贼,如果我弃你而去了,你肯定就会和我断交了吧?” 景喜听她提起那件事,怔了下,忽然又想起了某段往事。 片刻后才说:“没有如果,事实上,你并没有弃我而去。” “那么明年春天我会北上去收蟾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景喜刻意戏耍芳杜若:“春天那么好的时节,你却要我和你跋山涉水,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芳杜若弯唇笑了笑:“若明天开春你我就交上了成药,今后一年的军资就不必再上缴了。” 景喜点头:“好吧,你成功的说服了我。” …… 阳春三月,暖意融融。 河面上的冰破了,岸边的柳树也抽出了嫩芽。 景喜因为祥云认识了一百来个字而感到格外高兴。 和她一样高兴的还有整个荷花村的村民们。 因为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又熬过了一个严寒的冬天,因为和敌国的战争暂时休止,而齐军暂时也不会再来村子里征丁了。 刚过去的那个冬天实在是太冷,景喜几乎天天窝在家里,白天围着火炉看医书,晚上就抱着祥云大暖炉睡觉。 再加上四喜好到犯规的厨艺,景喜在不知不觉中下巴都被喂的胖了一圈。 现在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她很高兴自己终于可以出去走走了。 芳杜若说,这次北上共工山是为了收集蟾王的蟾酥。 蟾王是在共工山上凝山林精气、饮清泉甘露、食百种昆虫、潜冰水冬眠、历三载霜雪而成的。 药用价值是普通蟾蜍的好几倍,这次如果能顺利收到或者是采到的话,今年一年的蟾酥用量都不用着急了。 听芳杜若介绍完这些,景喜满心的敬佩,又自愧不如。 “我自认过去一年也熟读了不少医书,但是你刚才所说的那些我却没有在任何一本书上见到过,看来我得眼界还是不够开阔,我应该去更多的地方走走。” 芳杜若摇摇头:“你怎么能这样比呢?我家就只有我一个独女,自小我爹就是把我当男孩子养的。” “从小我爹就培养我熟悉药草,我比你多学了二十多年。哪怕是死记硬背,知道的也肯定比你多。但你不一样,你有天赋。不过如果你想去更多的地方走走的话,我乐意奉陪。” 过去的一年跟着芳杜若,景喜不过是在齐王封地十六城里转悠,这倒还是第一次离开齐王封地北上。 北方的风景与地处宣国西南的齐王封地不同,这里地势平坦开阔,各处人口更加集中,看起来也更加繁华。 最主要还是交通便利,治安好。 就好比在安城界内,她们俩是万万不敢赶夜路的,每每都是打听好落脚点才安排着时间出发的。 但是在这里,即便是在晚上,也不用那么担心。 可又走了十多天后,景喜便收回了这些想法。 因为她们在途中遇到了大量逃窜的流民。 这些流民都是从宣河北部逃难而来。 去年夏天的时候他们也遭了一场大旱,但他们那里的雨水比齐王界内的雨水更少,灾情更加严重。 而且去岁冬天天气严寒,他们家里不少人都被冻死饿死,再加上土地到现在还没化冻、无法开垦,他们觉得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所以拼了命的往天子所在的地方奔去,地方没有粮食可以开仓,国库总有吧。 他们那么多年上缴的粮食可都是充进了国库里面啊。 他们一个个的,现在只要见到吃的,眼睛就发绿光,若是遇到落单的路人,轻则围追行乞丐,重则抢夺伤人。 景喜和芳杜若不敢和这些流民同路,那些人光着脚,谁也不怕的。 芳杜若便使了点银子加入了一支镖队的队伍。 这日,一行人要渡江。 趟过这条江,就可以进入京城了。 但很不幸的是江边也聚集了很多流民,他们也要渡江进京。有一部分流民是有组织的,否则也不会通过各城的关卡一直行到这里。 他们要抢船,景喜和芳杜若便是在上船的时候被流民挤散。 景喜还是跟着镖队上了之前就订好的船,但是芳杜若却被流民挤到了另外一条船上。 等两人隔着茫茫水面相互找到对方的时候,已经间隔好一段距离了。 看着芳杜若朝相反的方向去,景喜急的直招手,恨不能叫芳杜若跳下水游过来。 只可惜芳杜若不会水。 而船家又不肯停船或调头靠岸,因为后面有流民正在蹚水。 芳杜若便圈了手在嘴边,大声的喊:“过了江有个小管村,去找管三叔,是信的过的。咱们先到先等。” 此刻景喜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得待在船上不动。 而芳杜若所在的那条船已经顺着一条支流不知道驶到哪里去了。 下了船之后,景喜在镖队的帮助下顺利的找到了小管村和管三叔。 这个管三叔是芳杜若在收药时结交的朋友,这次北上景喜也听芳杜若提起过,是个很靠谱的人。 管三叔家的院子不小,也有不少女眷,景喜便被安排在那里住下了。 一晃,景喜已经在这个小村子里呆了三天了。 这三天里的每一天,景喜都是如坐针毡,就怕芳杜若出了什么问题。 为了不让自己太过忧心,景喜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给当地人义诊了起来。 这天景喜刚结束,背了药箱准备回家,却在半路上就被管小五拦下了。 管小五是管三叔家的孩子,这几天里和景喜相处的也不错。 此刻他正一脸的焦急:“景大夫、景大夫,我发现了一个人,他好像快要死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景喜忙跟着他一起调转了方向,边走边问:“在哪里?现在他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管小五摇头:“没有了,就我一个人知道,我刚才在那里采药。我看过了感觉不像是流民。” “先不管这些了,过去看看再说。” 两人赶紧往管小五所说的地方去,很快景喜就在杂树丛中看到一个人。。 她走近将地上一些枯枝拨开,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看到的,竟然是一张熟悉的脸孔! 092 醒来与受伤 景喜探脉的手有些抖,在听到他不正常的心跳时更是连脸都白了一下。 她赶紧在他身上找了一圈,最后在他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取出了他常用的速效救心丸喂他服下。 又检查了一下,除了脸上和手上有些细小的划痕外,他的腿上还有一道刀伤。 景喜立刻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了药品和纱布,将他腿上的伤口进行了消毒止血和包扎。 她一边熟练的做着这些,一边观察周围的地形。 这里有一个小山坡,他应该是腿上受了伤,又忽然犯了心疾所以才会从高处滚下来的。 山坡上的杂草和树叶上还有他留下的血迹。 可他不是早就回京向朝廷请求补给了吗?怎么这个时候还会出现在京郊地区? “小五,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帮我去把你爹叫来,还有这事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 “好!”管小五十分干脆的应了下来,然后转头就跑。 可是跑了没几步,他忽然又跑了回来:“景大夫,这个人你是不是认识他啊?” 景喜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凝重:“没错,他是我的朋友。” “哦,那我知道了。” 管小五这回是真的走了,景喜又拿干净的纱布蘸了点水,轻轻的打湿慕容玉的双唇。 他的唇色已经比她刚见到他的时候好多了。 “慕容公子,慕容公子?你听的到我说话吗?我是景喜。” 景喜问完,感觉自己等了好久,慕容玉才有了一丝丝反应。 远山般的长眉下,他的眼珠子微微转动。 几丝乌黑的长发凌乱的贴在苍白无暇的脸颊上,他微微启唇,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 “景……景大夫……” “是,是我。”景喜忙将沾在他唇上的一丝长发拂去,低头在他胸膛听了听,“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胸口还闷不闷,心口还疼不疼?” 慕容玉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得胸|前一个人脑袋,漆黑的发顶别着一根竹簪子。 那是一根很简单的竹簪子,但做的人花了点心思,在簪头部分雕了两片竹叶子。 “景……景大夫……” 景喜听见慕容玉虚弱的声音,立刻直起身来:“你醒了?心口还难受吗。慕容公子,慕容公子?!” 两人连句话都没对上,慕容玉就又失去了意识。 不过他的心跳渐渐恢复了正常,心脏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大约是失血过多,又在发热导致的昏迷。 景喜又给他擦了些药酒降温,没一会儿,管小五便带着他爹过来了。 管三叔见的世面多,来的时候也做好了准备。 直接带来一件带帽子的斗篷把慕容玉遮的严严实实,小心往背上一背就往管家去了。 路上遇见熟人问话,他就只说是家里老大崴了脚,又被蜂子蜇肿了脸,倒也很轻易的就糊弄了过去。 将慕容玉安置好以后,景喜直接去找了管三叔。 管三叔正在捣药,见景喜过来便问:“景大夫,你的朋友还好吗?” “伤情已经控制住了,只是可能需要休息几天。” 管三叔把盛着绿色药汁的碗递了过去:“这个给他擦在身上的小伤口上,很快就会消肿结痂的。” “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不知道你的朋友是怎么受的伤?” 景喜皱眉:“他还没来得及跟我说。” 不过景喜也是明白的,慕容玉腿上的刀伤绝不简单,而他的身份也更加不简单。 别说是管三叔了,就是她也担心那些伤害过慕容玉的人会追来。如果连累了小管村的人,那就造孽了。 “我想最迟他明天早上会醒过来,到时候等他的烧退了,我就可以带他走了。只是还要麻烦你帮我们准备一些口粮了。” 景喜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小粒碎银子递了过去。 管三叔拒绝了:“不过一点吃的,用不着这些。” “要的,你们也不容易。” 管三叔还是没接:“景大夫,你既然是芳先生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这点吃的还要给我钱可就是太瞧不起人了。” 管三叔都这样说了,景喜也不好再坚持。 “不过等芳先生过来,还要请管三叔帮我和她说一声,这一次我恐怕不能和她一起去共工山了。我会给她留一个字条,到时候请三叔代为转交。” …… 景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管小五从慕容玉休息的那间屋子里出来。 她见管小五的手里还端着个空碗,于是大步走了过去。 “他醒了?吃了粥?” 管小五点点头:“刚吃完躺下,一碗粥都喝完了,看起来精神了很多,他还跟我说了两句话。” 管小五忍不住夸道:“他的声音真好听,而且长得也很好看。如果我长大也像他一样就好了。” 景喜本来心情还挺沉重,一听管小五这么说,又仔细看了眼小眼睛塌鼻子的他,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嗯,你会的。但其实只要一般好看就行了,不需要长的像里头那位那样好看的。对了,他的烧退了吗?” “头还有一点点烫,不过比之前好很多了。” “好,谢谢你。那我进去看看他。” …… 景喜敲门:“慕容公子,我是景喜,可以进来吗?” “好的。” 景喜正要推门进去,却听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稍等一下。” 景喜立马就把推门的手收了回来。 她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后,慕容玉的声音才再次从里面传出来。 “可以了景大夫,你请进。” 景喜推门进去,便看见慕容玉白衣黑发的靠坐在床上。 他的长发一丝不乱的散在背后,丝毫没了之前受伤被救时候的凌乱,就连被角,似乎也格外的整齐。 景喜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卧病在床,这样的他也是体面的、赏心悦目的。 这大概就是他骨子里的品格吧。 景喜笑着走了过去,在离床不远的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烧退了?” 慕容玉自己就是大夫,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退了,多谢景大夫。” “不用谢,慕容公子也救过我。” 她这么一说,慕容玉忽然想起白雪覆盖的安图古道上。她用她的身体替自己暖脚,还不许遥山告诉自己。 想到这里,他苍白的面颊忽然红了下,眉眼间甚至隐隐有了笑意。。 可在看到她衣角的血迹时,他的脸骤然沉了下来:“你受伤了?” 093 追捕与犯病 景喜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脚边看去,见到衣服上的血迹顿时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我的,是你一路过来留下的血迹。” 慕容玉蹙眉:“你出去是替我掩饰血迹?会有危险的你知道吗?” “你放心,一路上我并没有遇到什么人,现在血迹也被我处理掉了,就算有人追你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来。” 景喜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如果真有人循着血迹找来,事情就糟糕了。 “对了慕容公子,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玉听院子里传来管家人说话的声音,眉心紧蹙: “此事说来话长,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我现在处境艰难,在这里停留只怕会拖累你们。景大夫可否帮我准备一些药材和食物,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景喜惊讶的看着他:“难道你打算自己一个人走?” 慕容玉看了她一眼,面上忽然带了点笑:“你救过我,我总不能恩将仇报置你于死地吧?” “……”景喜怔了怔,一般人这个时候不是会想尽办法抓住救命的最后一根浮木吗? 他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不过如果换做自己是他的话,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可你伤了腿,一个人根本跑不远的,如果真有一大批人要追你,你能跑到哪里去呢?” 能跑到哪里去?慕容玉也没想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景喜见他沉默不语,叹了口气:“其实药材和食物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是两人份的。你要去哪里,我带你走。” 她这么说?慕容玉眸光忽然动了动。 片刻后,他薄唇微微张启,蹙眉盯紧了她:“也好,等我恢复了元气,一定重谢你。” 景喜挑了挑眉,本来想说不必,可一想到他是那么有原则的一个人。 甚至她进来见他,他都要拖着伤病的身子整理好仪表,便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好啊,我等着。现在天色晚了,不适合赶路,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离开这里。你先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东西要收拾。” “好。”慕容玉盯着她的背影看,总觉得她好像更纤瘦了。 但又好像不是,因为上次见面是在前年冬天,她穿的多。 现在开春了,她穿的少了些。 之后也只是断断续续的保持着书信的联系。 已经多久没有见面了呢?大约一年多了吧。 他想到自己此时此刻居然是被她所救,不由微微扬起了嘴角。 …… 景喜一晚上都没睡好,因为到现在都还没有等到芳杜若,而她马上就要带受伤的慕容玉离开这里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平安无事! 天才麻麻亮的时候,景喜就醒了。 她想着要早点出发,所以打算早点把药给熬了,可她才刚下床,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赶紧把衣带系好,头发随意挽了起来,开门一看,是管三叔。 “怎么了管三叔?”景喜赶紧把人让了进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管三叔一脸严肃的表情:“我得到消息,说官兵在前面好几个村子挨家挨户的搜人。” “官兵?”景喜吃了一惊。 她只知道慕容玉有难言之隐,所以没有如实相告。 可他是国公府的公子,年前又代齐军回朝请求补给。 他这样的身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被朝廷的官兵追捕? “对,他们拿着画像,在找一个腿上受了伤的男人。画像我没有见到,但据别人描述长相俊美,我想应该就是景大夫你的那位朋友吧。” 听管三叔这么说,应该是慕容玉无疑了。 就算不是,在情况这么相似的情况下,慕容玉肯定还是要被抓走的。 景喜的头忽然头疼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她揉了揉脑袋:“我这就去叫他,马上准备出发。” 管三叔皱紧了眉头:“我怕是来不及了,官兵好像已经往我们村子来了。” “那这样吧,”景喜的脑子飞快的转着,不一会儿就有了主意,“我先去准备,厨房的药渣子还要麻烦管三叔处理下了。另外准备一副安胎药,现在能拿出来吗?” “做做样子自是有的。” “好,如果一会儿官兵搜来,我们就……” …… 景喜刚抬起手,还没敲上门,慕容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请进。” 景喜是微微愣了一下的,但她手上的动作一刻也没耽搁,立刻就推门进去了。 走进去一看,慕容玉早已经穿戴的整整齐齐坐在床沿上了。 他也知道接下来要跑路,所以发冠摘下来了,袖口也扎了起来。 不过,还是太显眼,白色的裤腿上还染着血迹。 他见景喜进来,对她笑了笑:“我好了景大夫,我们可以走了。” 景喜看着他,怎么说呢,这样危急情况下还能如此云淡风轻的人,是少见的优雅。 但她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搭在小臂上的一套衣服。 “你穿那一身是不行的,得换上这个。” 慕容玉好看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你确定?” 景喜点了点头:“是啊,官兵来了。” 慕容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应该连夜出发的。” 景喜知道他是在自责,笑着说:“这里的夜路不好走,连夜出发没有意义。先梳头吧,等我走了你再换衣服。” “我……”慕容玉难得在说话的时候扭捏了下,“我不会梳女子发式。” 景喜忍不住笑了:“其实我的手艺也不是特别好,不过也凑合。我来帮你梳。” 慕容玉的喉头滚了滚:“嗯。” 这一年多,景喜是游历惯了的,她随身带着的小布包里应有尽有。 她在慕容玉身后站定,拿出木梳,开始给他梳头发。 他的头发又长又黑,握在手里软软的像是上好的缎子一样。 “疼不疼?有点打结了。”见他乖乖的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景喜忽然想起了祥云。 那个小家伙,每次给他梳头的时候都要扭来扭去。 说起来,慕容玉还是除了祥云外,她第二个帮着梳头的人。 不知怎么的,想到这里,景喜的心里忽然流淌过一阵异样的感觉。 慕容玉感觉心跳忽然加快。 她刚才问了什么?他听到了,但是很快就忘记。 景喜见他半天不回话,不禁担心起来:“慕容公子,你没事吧?”。 慕容玉皱眉,有些茫然:“……我好像犯病了。” 094 离开与误会 “药呢?赶快吃一颗。” 景喜也不梳头了,立刻放下梳子给慕容玉倒了一杯水。 “凉的,凑合着喝吧,我们的时间很紧张。” 慕容玉看着握着杯子的那只手,虽然不像国公府内他那些姐妹的手一般白皙柔嫩,却也是修长的、骨节分明的。 救过很多其他人,也救过自己。 他都不用去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的目光一定很坚定。 他伸手接过了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缓了缓,现在好多了,继续吧。” 景喜蹙眉:“你确定吗?” “嗯,药不多了,得省着些用。” “好。”景喜手下翻飞,很快就将慕容玉的长发编成了一个辫子,挽成了一个团,再用一根簪子固定起来就可以了。 这是她会的最简单的发式,其他一些复杂的她还从来没有研究过。 不过因为要按着头发,所以她腾不出来手。 “慕容公子,我的布袋里有根簪子,麻烦你帮我拿出来。” “……要翻你的袋子吗?”慕容玉有些迟疑,他还从来没有动过女人的东西。 “嗯,”景喜无暇顾及其他,“就在桌上。” “好。”慕容玉也知道的,事态紧急。他便伸手快速的在景喜的布袋子里找了起来。 但他翻东西的动作很温柔,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眼神也没有在任何一个物件上做过多的停留。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根竹簪,很简单的样式,但是做的人花了点心思,在簪头的位置雕刻了两片竹叶,栩栩如生。 他第一次见这支竹簪,是她趴在自己胸口听心跳的时候。 慕容玉把这只簪子给景喜递了过去,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耳朵却竖了起来:“这和你头上戴的一模一样。” “是,也不是。”景喜一边给慕容玉固定头发,一边说,“其实我头上这根是有瑕疵的,芳先生做的时候削歪了一刀,但你这根是完美的。已经好了,慕容公子可以自己换衣服的吧?” 慕容玉一愣:“芳先生?” “对,我本来是和芳先生约好了在这里汇合的,我们打算去共工山采收蟾王蟾酥。我和芳药师做给你们的抗炎的成药需要这一味药材。说起来你的速效救心丸里也要用到这一味药呢。” 慕容玉放在腿上的手紧了紧:“我知道。” 他从前听军营的姜大夫提起过的,他的大侄子很能干,说的应该就是这位芳先生,是芳药师的独子。 “你和那位芳先生……”慕容玉正说着,管三叔忽然来敲门。 “景大夫,你们好了没有,我们外头准备好了,官兵也快要来了。” 景喜皱眉:“这么快。” 她立刻将自己的布袋收了起来,又对慕容玉说:“慕容公子你赶快换衣服,我还要再去外面看看。” 景喜正在向管三叔的大儿子管大交代事情。 正说着,慕容玉的房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 他穿着景喜从管大那里借来的他媳妇的碎花裙子,她媳妇这两天回娘家了。 这借来的裙子虽然有些短了,但竟然莫名的好看。 粗布碎花也能叫他穿出清清雅雅的风姿。 管大眼睛都看直了。 这这这……真的是同一身衣服吗? 管小五和他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已经被提前打过招呼了,就数管小五最皮,冲着慕容玉喊了声‘大嫂’ 慕容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蹙着长眉,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管小五的脑袋上立刻就挨了一巴掌。 景喜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太好看了,即便是换了女装也很惹眼。 她想了想,找了点药草,捏出了些黏黏的汁液,把慕容玉的双眼皮处理了下,又拿煤炭给他的脸上加了一颗痣。 她一直在他的脸上忙活,他的脸一直都很烫。 景喜也发现了,只当他是羞愤,便道:“抱歉,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先委屈你做女装打扮。” 虽然说着抱歉,但是景喜眼却含着笑,哈哈,他穿女装的样子第一眼看确实很美,可是越看越觉得好笑。 慕容玉见景喜眉眼含笑,忽然连眉也不蹙了,也就随它去了。 管大刚扶着慕容玉要上骡车,前来搜查的官兵就到了。 这队官兵有无人,一个个都是横眉竖眼的,进来直接吵吵:“官差搜查逃犯!所有人,全部出来站好,立刻马上!” 一家人做惊恐状,管三叔直接哆哆嗦嗦:“家里小孩还在睡觉呢。” 那官差直接一眼瞪了过去:“没听清老子的话吗,所有人全部出来站好。” 管三叔立刻弓腰:“好好好,这就去。”说罢就捣了捣管三婶的胳膊。 管三婶这便把管小五从床上拎了起来。 一时间管家所有人都站到了院子里,为首的官兵拿出了慕容玉的画像,挨个展示。 “见过这个人没有?腿上有伤的。” 一家人都摇头。 那为首的官兵又重点把管家的男人们拉着和画像比照了一下,又让其他人进屋子去搜。 那些人一进屋,顿时就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为首的官兵又把停在院子里的骡车搜了下:“这是要去哪儿?” 管大结结巴巴的说:“媳……媳妇怀孕了,带她回娘家去。” 这时另有一人端着厨房熬药的罐子出来了。 为首的官兵脸色一变:“这是什么?你们收留过受伤的人?” 管大又低着头答:“给……给我媳妇安胎的,安胎药。” 这时候其他几个人也出来了,个个都是一无所获。 管大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官爷,我、我和我媳妇可以走了吗?去晚了赶不上老丈人家的午饭。” 官兵看了管大一眼,又招来自己的兄弟:“去下一家!” 说完收了画像,往下一家去了。 景喜不紧不慢的扶着慕容玉上了骡车,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管三叔赶紧把吊在水井里的干粮取出来给送了过去:“景大夫,一路保重。” “多谢你了管三叔。有些事情我不便写在纸条里,麻烦转告芳先生,叫她一定往我家里寄信,叫我知道她是平安的。” “景大夫放心,我会的。” 慕容玉看了景喜一眼,她是真的很担心那位芳先生。。 他又郑重看向管三叔:“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相报。” 095 错过与放弃 黄昏时分,大家都快要收摊回家了。 芳杜若正在集市上的一个小摊子前买火折子,她身上的青衣现在已是灰扑扑的一片了。 只因这几日她一直在赶路,盼的便是早些到达小管村与景喜汇合,早顾不上外在的仪表了。 待她选好东西正要付钱,目光却忽然被前头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吸引了视线。 因为她的头上簪的那根竹簪子很是眼熟,有点像她亲手做的那支。 但那女人背影高高瘦瘦,却不是景喜的身量。 芳杜若微微探头,在看到那妇人的面容时,彻底死了心,那果真不是景喜。 于是匆匆付了钱,继续往前行。 慕容玉买好了东西,又低头检查了一下数量,与芳杜若擦肩而过。 回到小小的客店之后,慕容玉呆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坐立不安。 她还没有回来! 当时就应该坚持反对她去打探消息的。 此处距离京城不远,一天的时间足够来回了。 可现在已是迟暮时分,再晚,天就要黑了。 天已经黑了……慕容玉僵坐在桌前,油灯就在他面前,但他无心去点。 他一个人,不需要这多余的光亮。 忽然,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竟然被人从外面轻轻的推开了。 他一直没拴门,一直在等景喜回来。 听见这声音,他不由自主的就站了起来,全然忘记了腿上还有伤。 景喜很累了,是下意识的推的门。 推的时候她才想到,门应该是锁了的,可没想到这么一推就开了。 她上来的时候手里是端了盏油灯的,可刚好这个时候灯油被烧完,灯芯发出最后的‘滋滋’两声后,那微弱的火光一下子就灭掉了。 但她还是看见了慕容玉忽然站起来的样子。 她一边转身关门,一边问:“慕容公子怎么坐在这里,我还以为你睡了。” 慕容玉喉头微哽:“你尚未回来,我如何睡的下。” “那怎么不点灯?”“你没事吧?”两人却是异口同声了。 景喜听他声音有些急促,知道是自己叫他担心了。 他这么绅士温暖的一个人,指不定已经自责过好几轮了吧? 她摸黑朝前走了几步:“慕容公子请放心,我没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对了,火折子放在那里了?” 黑夜中,慕容玉凝视着景喜模糊的面容:“在桌上。” 话毕,两人同时把手伸向了桌面。 景喜的动作比慕容玉快了一步,所以她先拿到了火折子,而慕容玉握住的则是她的手。 她一惊,却也知道这是个小小的意外。 但是人手和火折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她想他意识到拿错了应该很快就会放开吧。 可是好一会儿了,他都一动不动,景喜能感觉到,他的手心发了汗。 她不禁把手往回抽了抽,可没想到反而被握的更紧。 他这是怎么了?太反常了吧。 黑暗中景喜看不清慕容玉的脸,直接变被动为主动,翻转手腕按住了他的脉: “慕容公子是又犯病了吗?” 慕容玉感觉自己握着她手的手心在瞬间发烫,现在又被她一把按下,他喉结滚了滚: “没有,火折子给我,我来点灯吧,你坐着就好。” “哦,好。”景喜听他声音正常并不虚弱,松了口气,也放开了手。 慕容玉无声的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取了火折子点着了油灯。 灯一亮,他就微微撇过了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 只是担心了她一整天,就怕她会出事,现在忽然见到她平安回来心里是既高兴又后怕。 景喜并不知道慕容玉心中所想,只将肩头上的包袱取了下来,又从袖子里摸出了封信递了过去。 “我……”景喜看着慕容玉,正要说话,却见他脸颊泛红,不禁愣了愣神。 他这是……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直视他了,感觉眼睛放哪里都不是。 “我没有找到遥山,所以这封信没有交出去。” 慕容玉将信接了,眉心紧蹙,脸上的血液也停止了沸腾:“恐怕他也是自身难保。” 其实年前慕容玉便计划回京了,但被军中事务耽搁,只好上了一个折子,可朝廷却迟迟未有回复。 两个月前他与遥山重新启程,不料途中遇到大量流民拦路,加之他又心疾复发,一路行来在路上耽搁了将近一个多月。 前些日子刚才抵达京郊,就遭人追杀,期间遥山也用特殊通道打听过,原是齐军处丢失了西南布防图。 朝中有些心怀不轨之人便将叛国这顶帽子扣在了齐王的头上,但因为齐军打了胜仗,又深得南地民心,并无举兵造反之势,龙椅上的那位也不能将齐王如何。 可在外人眼中,慕容玉从图城出发进京,一走就是两个月,鲜无音信。大约是有心人有意为之,想要折断齐王羽翼,一时间他竟然成了那泄露布防图的人。 后来遥山替他引开了大部分人,他受伤落单,遭官兵追捕。 景喜见慕容玉脸色忽然转白,便出言安慰:“遥山的身手那么好,他一定会没事的。” 慕容玉的眉宇间染上了淡淡忧愁:“没有我,他想脱身并不是一件难事。” 景喜点了下头:“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这个时候你应该多为自己打算才是。” 慕容玉抬眸,她说的不错,可是:“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看着他,竟然充满了同情,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哪怕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有心疾,哪怕先前她就知道自己遭人追杀搜捕。 景喜深吸了口气,见他眸光温柔流转,心里忽然为他感到难过: “我今天去国公府门口打探了。国公府……在办慕容三公子的丧事,说是暴毙。” 景喜一边说一边注视着慕容玉。 慕容三公子就是他,他就是慕容三公子。他好像,已经被国公府放弃了。 他一定很难过吧? 慕容玉的眸光果然黯淡了下去,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父亲的决定是正确的,你不必为我感到遗憾。” “只是可惜了,世上再无慕容玉。不如以后我就叫容玉吧,你说可好?”。 慕容玉漆黑的眸子里忽然泛起了光,笑如春花冬雪,暖而凄美。 096 固执与归家 见他这般,景喜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但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眉眼弯弯:“好听!你的名字。一直都很好听。” 她不想屋子里这么安静,说完又赶紧把桌上的包袱打开: “我给你准备了两套衣裳,是男装。既然国公府已经对外宣布了你……,我想官府应该不会再四处搜查了吧,让你打扮成这样真的是委屈你了。” “不会,”慕容玉的语气诚恳,“若没有这身装扮,我如何逃过一劫?对你和对这身行头,我当是感激的。” 他笑了下,忽然又觉得遗憾:“只可惜日后怕是没能力重谢你了。” 景喜也笑:“那也要看我想要什么吧?也许,我只要你请我吃一顿饭呢。” “那应当是可以的,你若要山珍,我便去林间采集野菜;你若要海味,我便去河里撒网捕鱼。” 景喜点头:“可以啊,山货和河鲜我觉得都不错。不过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景喜收敛了笑,认真的说:“送你去安城或者图城吧?找齐王,找世子。” 慕容玉也不笑了:“等定下来了我先递个消息吧,现在贸然前去怕是不妥。” 景喜点点头:“是我欠考虑了。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先去什么地方避一避呢?” 慕容玉望着微微摇曳的灯火,低低叹了声:“唉,你看这天下如此之大,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景喜想了想,坦荡荡提议道:“要不……去荷花村吧?在那里我好歹可以照应你。” 慕容玉眉心微拧:“那芳先生不会有微词吗?” “不会啊,她怎么可能……哈”景喜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慕容玉不解:“你在笑什么?” 景喜越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尤其是他现在还穿着女装,头上还戴着芳杜若做的竹簪子,她就越忍不住想笑。 她的笑声婉转醇滑,微微的回荡在这间小而简陋的屋子里。 “芳先生是个女人。” 慕容玉微愣:“我竟不知……姜大夫……呵,”他忽然笑了,“原来如此。” “是啊,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景喜便说:“我下去找店主多要一床被子。” “嗯,”慕容玉将灯油倒了些在另外一盏油灯里,重新点燃,递过去给景喜,“这些原本应当是我来做的,如今委屈你了。” “原本吗?”景喜面上带着笑,“原本你可是贵公子,你一直这么事必躬亲温柔相待的,我会习惯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有些无所谓的,慕容玉看的出来。 于是他甚至上前了一步,眼神中带了些固执:“其实我也可以做的。” 景喜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的目光有些热烫。 但是她也不确定,她于是后退了一步:“慕容公子,我先下去了。” 慕容玉微抿唇角,点了下头。 景喜叫人送了热水上去,又要了床被子,然后又去客店专供洗浴的地方洗漱了下,最后又去马厩喂了喂马。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又回去了。 敲开了门之后,她忽然发现每次敲开慕容玉的门,他总是穿戴的整整齐齐。 这次他把女装换了下来,穿上了她今天刚为他买的一身粗棉衣裳。 是很普通的天青色长袍,可穿在他身上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他玉树兰芝般的气质。 景喜看他这个样子,感觉他又变回了那个高贵的慕容公子。 她抱了被子去打地铺,慕容玉直接站起来拦住了她。 “我来吧,我睡地上。” “你身体不好,又受伤了,你还是睡床吧。”景喜就从来没见过哪个医生会让自己的病人睡地上的。 所以她没有理会慕容玉,继续趴在地上打地铺。 慕容玉站着,垂眸看着她的头顶,心口忽然感到很闷。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按着自己伤腿的膝盖,也跟景喜一样半跪在了地上,伸手就去扯景喜手里的被子。 景喜一惊:“你的腿上有伤!” “我只是腿受伤了,但是手还是好的。”慕容玉忽然固执了起来,不再理会景喜吃惊的目光。 “如果你坚持睡地上的话,那我也睡地上,我把床空出来。” 景喜忽然发现,她是拗不过慕容玉的。 是的,医生大多时候都是拗不过病人的。 只是她没想到,慕容玉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好像仙气缭绕的贵公子从画里面走出来了一样,活生生的。 景喜倒在床上,她真的是太疲倦了,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慕容玉睡在地铺上,心跳渐渐恢复平静。 他已不再是慕容家的三公子,她救了自己,这般悉心照料。 哎,他所能给予的,实在是太少了,她又可能看上? …… 因为流民,一路关卡浑水摸鱼倒是容易的,直至到了宣河,两人直接走了水路。 景喜以前和芳杜若一同外出收药采药的时候,大多走的是陆路,偶尔乘船最多也不过半个时辰。 但如今和慕容玉一起,走陆路的话吃住都不方便,索性全程水路。 头半天还好,第一天下午景喜就受不住了,往后的差不多一个月都是晕晕乎乎过的。 本来她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照应慕容玉,结果全程都在睡觉,偶尔还要慕容玉反过来照顾她。 不过他照顾人很有一套,彬彬有礼又事无巨细,差点令景喜忘记他也是个病人了。 四月份的一个晚上,村民们将将掌灯时分,一辆驴车缓缓的在景家小院门口停了下来。 景喜敲了敲院门,紧接着学了三声布谷鸟的叫声。 这是她和四喜之间的暗号。 果然没一会儿院子里的灯就亮了起来,四喜一路小跑着来给景喜开了门。 “主子!你总算是回来了。”四喜着急死了,因为前些天芳先生突然寄了信回来。 当时四喜就觉得奇怪了,两人不是一起出发的吗,好端端的芳先生怎么寄信回来了。。 景喜见四喜眼圈都红了,忙将她抱住:“好了好了,我们小点声别吵醒了别人,我带了位客人回来,你帮我把空的那间房收拾一下吧。” 097 哥哥与体贴 “是芳先生吧?那我这就去了,油灯主子您拿着照明用。” 四喜把手里的油灯塞给了景喜,然后把两扇大门都打开,以方便驴车进院。 景喜没有解释,掌灯替慕容玉照明。 这位曾经的贵公子,已经学会了自己赶车,是他自己坚持要这么做的。 四喜收拾完了房间,见景喜屋子里的灯亮着,门也半开着,便直接走了进去。 “主子,给芳先生的房间已经……”四喜的话还没说完,就楞在了原地。 因为此刻坐在主子身边的人根本就不是芳先生,而是…… 四喜有些慌张,忙后退了两步,低头深深一福,整个人都拘谨了起来: “奴婢见过慕容公子。” “不必多礼,”慕容玉站了起来,“往后也不必这样称呼了。” 四喜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不叫慕容公子要叫什么? 而且慕容公子怎么会和主子一起回来的? 又哪里来的往后? 四喜满腹的疑惑,但却一句也不敢问。 慕容玉见这小丫头连头也不敢抬,知道是自己惊吓到了她,于是无奈看向景喜。 “还是由你来说吧,她不肯听我的。” 景喜忽听慕容玉这么说,竟觉得有些好笑。 还说这小丫头不听他的,当初就是因为听了他的安排才从齐王府跟着她到了这里来的。 景喜弯了弯唇,走到四喜身边,轻轻的扣了下她的肩膀: “我们商量了下,从明天起,我们眼前的慕容公子就叫容玉了,是你的哥哥。” 四喜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猛的惊讶的抬起了头:“啊?哥哥?” 她连忙摆手:“我不敢,我不配。” 瞧她这怂怂的样子,又呆又萌的,把景喜都逗笑了。 其实当初她也是打算让四喜叫自己姐姐的,不过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改口,一定要叫她‘主子’ 那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如今让她叫慕容玉哥哥,对她应当也是一种折磨。 “只是权宜之计,私底下还是像以前一样。” 四喜太为难了:“可是主子,慕容公子是天人之姿,我就算说他是我哥哥别人也不会相信吧,同样的爹娘怎么能生出差别这么大的孩子来?” 景喜:“……那要不然你就说他是捡来的好了。” “不不不,我不敢,我不配,我还是说我自己是捡来的吧。” 景喜憋着笑:“你不觉得委屈就好。还有啊,别再说你不敢你不配了。” 四喜刚要说,这下只好把嘴巴紧紧抿了起来。 “好了,你赶快回去休息吧。” 慕容玉见四喜走远,眼含笑意的对上了景喜:“明月挑的这个丫头真不错,倒能博你一笑。” “何止,”景喜笑看慕容玉,“你日后可有口福了,四喜做饭特别好吃。” “我知道。” 当时他特意嘱咐明月了,挑厨艺和女红好的。 …… 虽说用的是四喜亲哥哥的身份,但到底还是惹了些闲话。 但景喜和四喜从不刻意解释,且慕容玉也很少主动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所以渐渐的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 到后来大家又意外的发现这位拥有着天人之姿男人竟然也是个大夫,和景喜一样不收诊金就帮他们看病,他们就更加不好再说闲话。 不过盛老太倒是有些不得劲了,三番五次的旁敲侧击。 ‘四喜的哥哥什么时候走’ ‘你怎么就和四喜的哥哥一起回来了?’ ‘他相貌如此出众还没有定亲么’ 但不管盛老太怎么问,景喜每次都说,路上他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如今他有难,自己不能坐视不管。 其实在盛老太的心里,景喜是她的小辈,她下意识里是在为她操心的。 唯恐景喜的名声因此坏掉了,毕竟她已经嫁过一次人,本来就…… 不过她次次问,次次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后来也就不问了,反正两人瞧着也是十分守礼的。 成就当多了半个孙女婿,不成就还当景喜是个寡妇。 而祥云,他就很喜欢这位容玉叔叔了! 因为他来的第一天就给自己带了礼物,后来每次出门都给带些好玩的或者好吃的小东西。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礼物,景喜还很好奇。 在送给祥云前就问过慕容玉:“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们一路都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 慕容玉那时直接拿了两份礼出来:“在船上,你晕船的时候,我从客商的手里买来的,怕你忘记,给你也备了一份。” 景喜当时接过那些小礼物,心里一下子就变的很暖。 如今,他又在摊子前挑选了。 今天他们两个是出来卖药的,刚到手的二两银子还热乎着,他就留不住了。 他买了些孩子爱吃的甜食,量挺多。 景喜微微皱眉:“这么多祥云也吃不完,我们也都不喜欢,放潮了岂不是浪费?” 慕容玉笑着摇了摇头,眼里有星星:“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我发现你有时候好像不怎么会带孩子。” “买多些祥云就可以和家里堂妹和村子里要好的小伙伴一起分食了,祥云会高兴的。” “好吧。”景喜撇了撇嘴,她又没真生养过孩子,一穿来祥云就三岁大了,她也很难啊。 不过……“难道你养过?说的好像你养过一样。” “当然没有。”慕容玉看着和自己越来越不生疏的景喜,总忍不住想笑,哪怕是在诉说自己曾经并不美好的经历。 “我小的时候是个药罐子,整日里都躺在床上,兄长和姐妹来看望我不过是隔着屏风说几句话。” “父亲总是很忙,很少来看我,我又要忌口,真的很羡慕其他兄弟姐妹可以去院子门口候着父亲,一起分享父亲带回家的零嘴和小玩意儿。” “那个时候我时常气闷不开心,整日里郁郁寡欢,我常想,如果我有了那些大家都喜欢的东西和他们一起分享,我一定会得到很多快乐。” 其实这些话,景喜听过很多次,因为她接触过很多很多的病人。 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因为疾病缺失很多快乐或者其他,每一次她都会感到触动。。 但更多的人,他/她们都重新挑起了肩头的担子,继续追逐着光明和美好前行。 098 交公与跟踪 所以景喜心中即便是有触动也不会流露出那种‘我好同情你’的神情。 而他眼中流淌着的静静眸光也告诉她,他不需要同情和安慰。 因为。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那你长大后是不是找到了生活的乐趣?”景喜从他手中拿过一小块饴糖,笑着放进嘴里,“好甜!” 其实很腻,她不太喜欢。 慕容玉原本是想阻止她的,但又来不及,只得讪讪收回了手: “不喜欢吃就不要勉强。我不需要你委屈自己用这种方式安慰我。” “那好,我就当是偶尔改改口味。” 慕容玉笑笑:“后来我走出国公府,去到安城、图城,走过很多大街小巷,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我感觉自己很真实的在活着。” 他认真的看着她:“如今,我得到了很多快乐。” “也包括现在吗?”景喜笑着看他,“一个清贫的容大夫?” “是的,包括现在。” 六月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目了,但照在两人身上金灿灿的却很柔和。 慕容玉仿佛在景喜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其实跟普通的村民比,容大夫应该也不算清贫吧。走吧景大夫,容大夫带你去吃好吃的。” 慕容玉领着景喜去了两人常去的一家饭馆,找了个最安静的临窗角落坐了下来。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开支,往日卖药得来的钱都放了起来。今天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他说着,忽然将装着碎银子和铜板的小钱袋递了过去。 景喜飞快的抿了下唇:“给我干什么?” 慕容玉面颊有些发热:“我吃穿用度都是你的,所得财物理应上交与你的。” 景喜心里烫了一下,张了张嘴,挑眼注视他:“就这?” 慕容玉微怔,片刻后道:“不,家里还有。这只是今天的,以前的我用不着,就都放在那里了,等回去了我再拿给你。” “……”景喜挠了挠额头,“我的意思是……” “二位客官,今天要吃些什么?”景喜一句话才说了一半,饭馆的老板娘便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大姑娘。 景喜知道那是老板娘家的二女儿,听说因为长的黑,十九岁了还没人上门来提亲,是大家眼里的老姑娘了。 只是点菜向来是跑堂小二的事情,今天怎么老板娘和她家姑娘一起过来了? 景喜看了眼姑娘微红的脸颊,再看看她目光所及之处面如冠玉的慕容玉,好像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慕容玉却只是问她:“你想吃什么?” “那就吃点和平时不一样的吧,”景喜问老板娘,“都有些什么,可有新菜式?” “有,就让小女给你们唱个菜名吧。”老板娘说罢,回身给姑娘使了一个眼色。 姑娘相貌平凡,确实肤色较黑,但她一开口,景喜就惊艳了。 非常好听的一把嗓子,百灵鸟般清脆婉转,甚至吸引了邻桌不少人的赞赏。 有人还大声叫了‘好’ 慕容玉却是怔忡了一瞬,待想明白了又觉得好笑。 耐心听完了一长串菜名,他依旧是柔声的问着景喜:“你想吃什么?或者没有喜欢的我们就换一家?” 人是冲着他来的,他不先说走,景喜也就没说。 “我想吃个糖醋鱼,再加个丝瓜蛋汤,你呢?” “那我再要一个肚丝,一个小葱豆腐。” “好。”那声音好听的姑娘咬字极清晰,“马上就上来。” 她虽然这样说了,人却没有动。 慕容玉略带惊讶的看向她。 那姑娘脸倏地一红,轻声的问:“我见二位公子每次来都背着草药,有时还带着药箱。公子是大夫吗?” 没景喜什么事,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慕容玉也倒了一杯,一边倒一边观察慕容玉和那姑娘。 姑娘有些忐忑,慕容玉却只是点了下头,连声都没出。 姑娘又问:“公子家住县城吗?” 慕容玉摇了摇头。 姑娘又再问:“那公子家离县城一定不远吧。” 慕容玉还是摇头。 姑娘终于死心了,但心里却是不好受的,鼓足了勇气终究是唱了一场独角戏给旁人看么。 “姑娘家客店的饭菜很好,多谢姑娘推荐的菜品,我们很满意。” 对于慕容玉忽然开口说话,姑娘惊讶不已。这也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了吧。 姑娘转身,忍着心里的苦客客气气就去招呼了别桌的客人。 后来结了帐,姑娘还痴痴望着慕容玉颀长的背影。 老板娘叹口气:“另一位‘公子’是女扮男装,那位俏公子眼里全是那位姑娘,咱们想不得。回头娘再给你相别的人罢。” …… 景喜还在时不时的憋笑。 慕容玉笑着看她:“你怎么还没有笑够?” “你要听实话吗,因为你刚才拧着眉毛板着脸点头又摇头的样子实在是太……” “太什么?” “太苦逼了。” “那是什么意思?”慕容玉蹙眉,苦逼是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是方言,”景喜想了想说,“是我和芳先生一起游历的时候在一个犄角旮旯听到的方言。” 提起芳杜若,景喜忽然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六月初八。” “她后来在信中告诉我说六月初会归家,左右不会相差十天,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对了,之前你不是说要往安城递消息,怎么再没听你提起过了?” 慕容玉忽地看了景喜一眼,又迅速的别开了目光:“消息递是递出去了,只是还没有回应。” 景喜微微蹙眉,出言安慰:“这事非同小可,我想安城那边也是谨而慎之的。我相信一定会有消息。” “要不然我们一起去芳药师那里看看吧,刚好我想去看看杜若有没有平安到家,她从京城一带过来,想必也是听到了些消息的。” 慕容玉长睫微眨:“我就不去了,以前和芳药师见过几面。在不清楚安城那边情况之前我还是尽量少暴露,你说呢?” 景喜点了点头:“也好。” 她说的很急,又赶紧把慕容玉往一旁扯了下。。 两人都背过了身去,景喜压低了声音:“好像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099 她在打什么主意? 慕容玉的脊背倏地一挺,随即笑道:“哪里有?这街道上这么多人,不过是同路而已。” 景喜摇了摇头,面上表情凝重:“我觉得不像,因为我刚才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突然躲了起来。” “怎么会呢?”慕容玉说着,就要回头去看。 景喜一把就扯住了他胳膊:“他肯定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冲你来的,你就这样主动暴露会有危险。” 惊喜蹙眉,坚决不肯放他回头。 她着急,他却笑了。 景喜眉头皱的更紧了:“你笑什么?” 慕容玉看她眉心紧蹙,恨不能抬手去将那褶皱抚平。 随着她眼波的流转,他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砰’跳的极厉害。 他的喉头不自觉的滚了滚:“你是不是在紧张?”紧张我? “如果真像你说是在跟踪我们,那我们早已暴露了。” 景喜放开了手:“你说的对。但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赶紧走的好,必须立刻甩掉那个人。” 她放开了自己的胳膊,慕容玉心中微微失落,但又雀跃了起来:“那你今天不去找芳先生了吗?” “改一天也是一样的,眼下的事情比较重要。” 慕容玉低头笑了,一缕柔顺青丝划过肩头,欢快飞扬。 “你还是去一趟吧,下一次再来县城也不知道是几天后了,我可不想你这几天为芳先生的事情忧心。” “但是……”“但是你回头看看你说的那个人,如果他真的跟踪我们,还会拖家带口吗?” “拖家带口?” 景喜疑惑的回头去看,正好看见她认为是在跟踪的男人一手抱了一个孩子,一手又牵了一个孩子,正高兴的在逛街。 这么一看,还真不像。 “我说你看错了吧。”慕容玉眸光晶亮,有些像赢了游戏的小孩子。 景喜还不太想服输:“就算是我看走了眼好了。” “好吧,”慕容玉刻意皱了下眉,“都怪那个人长的不像是探子。” “什么啊!”景喜忍不住笑了,但又觉得自己的淡定在顷刻间破了功,又下意识习惯性的侧过了半边身子。 可她才转过去,双肩上就多出了一双手。 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当然知道那是慕容玉的手。 她微微瞪圆了眼,定在原地,心尖微微发烫。 那双手的主人连声音都在微微发颤,大约是咽喉咙咽的太急的缘故:“你快去吧,去找芳药师,我在前面茶馆等你。” 景喜有些口干,她咽了下喉咙:“嗯,你要小心点。” “我会的。那你早点来找我好吗?” 景喜点了下头,大步朝前走了去。 走着走着,她忽然抬起了手摸了摸了脸,果然在发烫。 她忍不住笑自己,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像个小姑娘一样。 慕容玉一直目送景喜至转弯,才渐渐敛了眸中笑意。 他定定在街头站了好久,才蹙眉往偏僻的巷角里去。 走到很深的地方,他顿住了脚步。 “出来吧。” …… 芳杜若还没有回来,景喜是带着杜盈娘一起去找慕容玉的。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在附近的医馆遇到杜盈娘。 杜盈娘的状态看起来很差。 事实上一年前景喜就看出来她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听说她这一年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诊治,一直都有在吃药,效果看起来一般。 当初景喜对传统的望闻问切还不熟悉,加之当时怀疑她想利用自己对付高秀秀,所以在她提出要自己为她把脉的时候她拒绝了,只是建议她趁早就医。 现在景喜自觉中医有所进步,想替她看上一看,却是轮到她拒绝了,景喜自是不好强求的。 但得知她在寻车回镇子,于是主动提出带她回去。 杜盈娘忙谢不迭,同景喜一路走了。 景喜正好因为刚才的那个握肩有点不确定该怎么继续往下…… 是等待表白呢? 还是拿下? 她忽然有点懊恼当初没多看偶像剧了,业余时间也全都贡献给了学术论文和医学文献,哪怕平常多和那些小护士磕磕牙也行啊。 现在杜盈娘来了,这一路也不可能说这事了。 两人往茶馆走去,慕容玉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品茶。 景喜看见他那只白如细瓷的的手背上有几道划痕,还没结痂。 是他们一起上山采药时,他为自己拨开荆棘时留下的。 她快速朝前走了几步,微微拔高了声音:“容大夫,出发了。” 慕容玉瞬间就找到了她,笑着站起来朝她走了过去:“喝茶吗?今年新采的白茶。” 景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回头看杜盈娘,想问问她是不是急着回家,要不要先喝一杯茶。 可她一回头,却见杜盈娘正皱眉望着慕容玉。 很惊讶,似乎早就认识的样子。 其实关于杜盈娘,她当年离开荷花村之后去了哪里一直都是一个迷。 景喜奇怪:“你们认识?” “不认识。”慕容玉很快摇了下头。 景喜又看向杜盈娘。 杜盈娘讪讪笑了笑:“不认识,我身份低微,怎么会认识大家公子呢?” 景喜和慕容玉同时蹙起了眉头。 论慕容玉现在这身装扮,哪里也不像是个大家公子。 何况杜盈娘的语气还这样笃定。 杜盈娘很快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身子歪了歪,细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盛元还在家里等着我。” 慕容玉看了杜盈娘一眼,小声问景喜:“她病了?” 景喜便上前一小步,低声和慕容玉说了几句。 慕容玉只觉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直沁心脾,低低嗯了声:“那我们走吧,回去再为你沏茶。” 景喜扶了杜盈娘上车,慕容玉又替景喜卷了车帘子,甚至不着痕迹的扶了下景喜的小臂: “你小心脚下。” 杜盈娘偏头将两人之间的细枝末节收进眼底,愣愣出神,又下定决心。 …… 景喜和慕容玉把杜盈娘送回了家。 景喜站在门外就听见了李氏的声音,就没进去。 杜盈娘最后又看了眼慕容玉,笑着问景喜:“我听说你给人看病不收分文,那我也可以去找你看病吗?” 景喜感到奇怪,就在不久前她才拒绝了自己,怎么忽然之间又改了口。 难道和慕容玉有关?? 她在打什么主意? 100 永远不要还给我 景喜直视杜盈娘,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却有些生硬。 “可是之前你才刚刚拒绝了我的提议,怎么这么快就回心转意了?”。 杜盈娘目光闪烁着:“也没什么,就是囊中羞涩罢了,所以...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00 永远不要还给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1 来人与吵架 四喜飞快的跑着把热水送进了景喜的房间。 慕容玉转身重新把灯笼提了起来。 弯腰的时候他平复了自己的气息,只是起身时声音有些嘶哑:“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景喜...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01 来人与吵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2 坦白与看病 景喜在誊写药方,这是芳药师的手笔,有些潦草。 她看着不太方便,所以重新用楷书抄写一遍。 就连慕容玉在她门口站了好久她都没有发现。。 还是慕容玉敲了敲门,她才抬起...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02 坦白与看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3 我发现你简直无所不能 “你这是……” 景喜看着杜盈娘兄部及其腋窝下的包块,橘子皮一样甚是溃烂后重新长出来的菜花状的皮肤后,惊讶极了。 她这个看起来,像极了乳腺癌的晚期症状。。 “多久...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03 我发现你简直无所不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4 心动与世子 “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我只觉得一切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如果去年你就大献殷勤的话,我说不定会被你吓跑的。”。 慕容玉微微一笑:“你说的没错,一切都来的刚刚好。如果不是在京...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04 心动与世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5 好久不见的盛廷 景喜站在墙边,却怎么也听不到自家院子里的动静。 祥云忽然飞快的跑了过来,拉着景喜的手就要走。 “娘,你快跟我去看,我有一只小松鼠了。”。 “松鼠?”景喜又往自家...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05 好久不见的盛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6 约定 宣胤已经登上了他华丽的马车。 景喜从盛家院子走出去的时候,王府侍卫们正在收她院子里铺的白绢。 她侧身让了让,好叫那些侍卫顺利离开。。 在院门外站着等了一会儿,遥...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06 约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7 两心相悦,是奢侈的事 景喜朝他笑,容颜如花。 他的吻最终落在了她的额头。 景喜感觉那一下温润软糯,她还以为……会是在别的位置呢。 “等我,七夕很快就到了。” ……。 慕容...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07 两心相悦,是奢侈的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8 放逐 那是齐王世子的声音。 他不是已经连夜走掉了吗? 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他想干什么? 慕容玉呢,他肯定不在,否则不会不叫她的。。 景喜立刻起来穿衣,急急将头...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08 放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9 我是个大夫 “放逐?”景喜咀嚼着这两个字的意思,“敢问世子,民女所犯何罪,需要被放逐死地?”。 “若我拿着慕容玉的画像说你私藏朝廷通缉犯呢?”宣胤笑看景喜,其实他想做什么,根本不需要理...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09 我是个大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0 爹,救救娘吧 芳杜若被景喜的目光烫了一下。 虽然景喜的目光很平静。 可越是在这种时候,平静才越难能可贵不是吗? 芳杜若叹了口气,自顾笑了下,又拿出一方帕子递给景喜。。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10 爹,救救娘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1 盛廷,求见 祥云立马不哭了:“爹你要去把娘救回来了是不是?” 盛廷嗯了声:“快去。” 祥云立刻跳下了床:“都是太奶奶收着,我去找太奶奶要。”。 没一会儿盛老太和四喜和盛荣就...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11 盛廷,求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2 身上有了盔甲 景喜先前就听到了宣胤在和清风说话。 可即便他们是在讨论自己,她也不能跑过去说什么做什么,只默默的熏着蚊虫。 可是,慕容玉来了。。 景喜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驻...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12 身上有了盔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3 但愿来得及 知道凉州爆发了瘟疫,主动送药,还送到了慕容玉的手上? 其实这话,景喜听着只觉漏洞百出。 打开一看,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全是自己的手笔。。 那么除了盛廷,她...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13 但愿来得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4 我会,但不是为了你 杨大夫大喜,有些兴奋:“太好了世子,有景大夫在,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办法了!” 宣胤睨了景喜一眼:“她当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吗?”。 杨大夫想起去年与景喜一同会诊的一个血吸虫...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 我会,但不是为了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5 我就不走了,我也染病了 清风不敢答话,宣胤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小声的说:“要是不能活着出来,慕容公子肯定很生气,搞不好还会和世子您割袍断义。” “……”宣胤又冷飕飕看了清风一眼。。 清...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15 我就不走了,我也染病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6 两颗心更近了 杨大夫一惊:“你怎么也……” 他叹了口气:“景大夫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不行,我得与俨之他们几个说一声,让他们好好照顾你。”。 杨大夫在南地医界享有很高的声誉,后来宣胤...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16 两颗心更近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7 我为你自豪 发热部分或完全消退,症状缓解,持续一天,之后不再反复,即为痊愈。 在景喜积极配合治疗与恢复的这段期间,外面宣胤和慕容玉也没闲着。。 宣胤一直才处理盐场和罪村的事情,慕...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17 我为你自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8 女神医 景喜要出发回家了,所有人都来送别。 能在这次瘟疫中活下来的人都对她充满感激,大家纷纷送来自己的心意。 有瓜果,有手帕,还有纳好的鞋子,景喜心里感到十分温暖。。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18 女神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9 公子何在? 芳杜若正拿红布包‘女神医’的牌匾,见景喜没事人一样回来了。 便问她:“是什么事情?”。 “也没说的太清楚,”景喜说,“来人不过是传话的,我问了下,大概是王妃有哪里不舒...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19 公子何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0 不用回避 王嬷嬷的奇怪的看了景喜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景喜忙说:“我与慕容公子是旧识,我知道公子也患有心疾。我现在只是担心慕容公子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王嬷嬷又叹了口气...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20 不用回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1 一切开始了 姜大夫微微一怔,随后又摸了摸胡子。 笑着说:“景大夫如此洒脱,真真奇女子是也。” 景喜也笑了:“我当以为姜大夫说的是杜若。”。 “哈哈哈,”姜大夫笑的更欢了,“...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21 一切开始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2 良配 其实在看书的时候景喜就好奇过,女主到底是怎样避开军营的体检,成功女扮男装蒙混过关的。 想在想想,竟然是自己给放的水,不禁有些好笑。 大槐树下。。 盛廷和白露说了句什...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22 良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3 一生有幸 “阿喜。” 以景喜现在的身份,近水不知道能不能把她带进灵堂,所以就把她安置在慕容玉院子的客房中了。 慕容玉被近水搀扶着回来,推开了客房的门。。 景喜一回头就看见...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23 一生有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4 守孝三年 吃过晚饭,送走了祥云。 慕容玉特意去换了新衣,腰间佩戴了景喜赠送的有点丑的锦囊,邀了她说话。 景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这么郑重,我是不是也要回房去换件衣服?”。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24 守孝三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5 小富翁 秋天到了,很多药材又到了采收的季节。 祥云也一天天的更加懂事了。 宣胤也派人来给慕容玉捎了信,希望他能回齐王府过中秋。。 但慕容玉拒绝了,往年不是在国公府就是在...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25 小富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6 你以后不许喝酒了 冬天一到,祥云的幸运好像就显得格外明显。 别家人没什么肉吃的时候,盛家和景家的饭桌上隔三差五总会出现些野味。 所以芳杜若又来蹭饭了。。 景喜笑她:“你也不嫌麻烦,也...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26 你以后不许喝酒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7 祥云的噩梦 芳杜若道:“你去看看。我问问孩子去。” “我也去看看祥云。”景喜没有立即去找慕容玉,而是和芳杜若一起去看了孩子。 因为祥云这次回来好像没有以往从山里回来兴奋。。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27 祥云的噩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8 躲灾 慕容玉和芳杜若都听到了祥云说的这个噩梦。 芳杜若一直觉得祥云不是个普通的孩子,看了别人的游记,想想自己在衮州听到县志传闻,再结合祥云的这个梦……。 芳杜若立刻道:“那...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28 躲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9 迁移 那几个人一走,有些心志不坚的人就动摇了。 身边的人劝都劝不住。 他们甚至还撺掇别人一起走。 渐渐的,更多的人都收拾好了铺盖准备回家吃热乎饭、睡热乎觉。。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29 迁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0 丢失 “可是鸠城……”景喜微微皱起了眉头。 慕容玉与她异口同声:“边疆地区,我也会担心你的安危。”。 “我倒不是因为这个,你到时候也会随军营搬迁,其他找不到的关系的人也都得...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30 丢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1 将军 “人都没了你还在这里争风吃醋!你这么做哪里像一个大妇!” 盛昌也是气的脸红脖子粗,甩了袖子就要走。 高秀秀急了:“盛昌!你要去哪里?这种时候你要去哪里?”。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31 将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2 态度 盛廷看起来比上一次见面更黑了些,眉宇间仿佛又添了几丝杀气,但是身着银甲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他却愈显高大了。。 祥云兴奋极了,不是没有坐过马,但是能坐在父亲的战马上还是头一回。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32 态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3 同行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说话?也太没规矩了吧。” 原来来人是李氏,她探着脑袋朝屋子里面看了看。。 说:“你们院子门没关我就进来了。我是来给盛元送衣服的,你们把人带走了,可衣...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33 同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4 薛钱 景喜回头一看,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来人却已经下了马,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他抚掌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瞪大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景大夫这是已经忘记我了吗?我是薛钱啊...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34 薛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5 汇合 薛钱差点就脱口而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但一看到慕容玉那张清风霁月般的脸就没了声。 但一想到……算了……。 薛钱瞬间正了脸色,抱拳行礼:“末将见过慕容公子。”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35 汇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6 主权 慕容玉除了是军医,在军营中也扮演着军师的角色,这些景喜是知道的。 他可是宣胤的智囊团。 不过景喜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和祥云和奶奶他们一起吧。”。 慕容玉有些不...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36 主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7 隔壁 “忙好了?”景喜笑着问慕容玉。 “没,但有表哥在。” 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大概半个月? 人多,景喜只是扯住了慕容玉的袖子而已。。 慕容玉心中一动,眸光立时缱...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37 隔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8 距离 景喜有些兴奋。 没想到还是和盛家做了邻居。 她干脆孩子气一把,隔着院子喊起了祥云的名字。 祥云不可思议:“娘!是你吗娘!你在哪里?”。 景喜拍了拍墙:“我...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38 距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9 军医 景喜皱眉,与四喜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么晚了会是谁? 却在听到盛廷一句‘见过慕容公子’的时候,定下了心来。。 四喜小声道:“慕容公子不是在安城齐王...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39 军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0 双标 姜大夫说了很多,姿态也放的相当低了。 景喜不愿见这位老大夫‘受煎熬’,十分干脆道:。 “只要王爷那里没问题,那我这里就没有问题。若有机会,还请姜大夫转告王爷。景喜愿为...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40 双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1 取药 景喜在宣胤的监视下给白露看病。 这位可怜的原书女主现在已经烧的迷迷糊糊,病得很重了。 景喜不禁皱眉:“怎么烧成这样才看大夫?”。 她一给人看起病来,态度就不自觉...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41 取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2 反派 景喜点了点头,两人没再说话。 回去的时候,姜大夫见盛廷竟然也跟着来了,以为宣胤病重。 急道:“世子身体没有大碍吧?” “没有,只是世子的亲兵病了。”。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42 反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3 跟我合作吧 白露是来给景喜送饭的。 没想到却看见这一幕。 她都不认识除了景喜以外的那两个人是谁。。 但看其中一人穿着不凡,且还能在军营里这样对待一个军医,就知道他身份地位绝不简...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43 跟我合作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4 信件 “盛将军,您叫我过来是……”白露紧紧握着小巧的拳头,心跳如擂鼓。 他恐怕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女儿身! 他找自己来肯定是要揭穿这件事!!! 盛廷被白露这样看着,心里有种...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44 信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5 重伤 新的一日,盛廷没有回军营。 次日,盛廷还是没有回军营。 第三日,盛廷依旧没有回军营。 就景喜往盛廷营房跑的这个次数,有人甚至都设了局开赌。。 赌景大夫是想...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45 重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6 针脚 “也好,这么晚了赶夜路也不太方便。” 姜大夫道:“你的伤口呢,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没事,衣服穿的厚,一个小口子而已。我先去隔壁房洗把脸,对了姜大夫,还有个事情要...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46 针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7 女人 次日。 景喜和芳杜若一起去了军营,她要带她去了解一下风寒颗粒制作的全过程。 去军医处的路上,两人遇到了薛钱。 芳杜若见了一礼,喊了一声薛将军。。 薛钱见到...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47 女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8 无期 “赠了两名美婢?” 景喜总觉得这个情节很熟悉。 想了好久才想到,这是原书中,宣胤对慕容玉做的事情。 当他知道慕容玉也对白露有意,干脆就给他送了两名美婢。。 虽...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48 无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9 欺骗 其实这已经不是景喜第一次去都督府求见宣胤了。 但每次都是同样的说辞,说世子外出,这一出去就是小半个月,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明月打了帘子进去,清风正好在那站着,做...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49 欺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0 安排 他说的坐远一些。 是真的很远。 都已经不在一张桌子上了。 景喜感觉心口闷闷的,又很奇怪:“三郎,至于吗,一个风寒而已。还是我来帮你看看有没有发热吧。”。 “没...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50 安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1 一心 “你生气了?”慕容玉目光柔和却犹豫,轻轻覆手在她手背,“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担心祥云。”。 “可是总有那么一天的,你看你待祥云好,他就很喜欢你。如果盛廷找的是一个好女人...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51 一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2 兄长 “你就在这里陪娘说说话,听景大夫讲她游历时遇到的趣事不好吗?” 齐王妃令郡主宣凝坐了下来,又看向景喜:“景大夫?”。 景喜听见齐王妃叫自己,很快回过神来:“王妃娘娘。”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52 兄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3 强吻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景喜站在杨柳岸边,皱眉看着茫茫河面。 她的背影纤细,仿若那随风舞动的柳枝,慕容玉看在眼里,心里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疼成一片。。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53 强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4 酒后 “等一下,”景喜叫住了正要往齐王那边去的慕容玉,“你不能就这么去了。” “怎么了?”慕容玉不解。 景喜盯着他的下巴看,然后笑着摸了摸自己的。。 慕容玉顿时明白了...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54 酒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5 命大 “公子拒官不受触怒了皇上……皇上令公子罚跪……公子不能长跪的……跪了三天……都吐血了……才抬出来的……人差点……呜呜呜……公子差点就没了差点醒不过来……”。 “呜呜呜……我...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55 命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6 朋友 景喜提取肝素的实验又失败了。 因为用盐解猪肠粘膜的时候温度总也控制不好。。 虽然中药中有不少活血的药材,但段时间内都不能治本,如果能提取出肝素进行静脉注射的话,效果会...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56 朋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7 嫉妒 白露说:“这次我又加了一味调料,味道应该比以往还要好。” 景喜惊讶:“你自己还没吃?” 白露无声的摇了摇头。。 景喜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黑白分明...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57 嫉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8 成功 “你没事吧?” 景喜见地上有蛇在游走,立刻上前去问白露。 白露还处于微微茫然的状态:“那个是郡主?” “嗯,”景喜点了点头,“她是世子嫡亲的妹妹。”。 白...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58 成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9 山河 鸠城一直沿袭井田制,就连城坊也被划分成了‘井’字。 几人在主街道上逛着,橘色的夕阳余晖洒遍了大地。 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祥云一会儿跑这一会儿跑那的,很快就没...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59 山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0 劫杀 说走就走,景喜很快就备好了行囊。 芳杜若看了眼葡萄架下坐着的清清雅雅的慕容玉,压低了声音:。 “我听闻慕容公子前些日子经历了一场大难,还要认你做妹子撇清关系,你这就走...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60 劫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1 信念 “估计是想绑你回去给他制药,可鸠城有人护着你他又不敢动手,就一路尾随到这里来了。” “王八羔子,”芳杜若又骂了一句,“金旁着两戈,真杀人之物也。”。 景喜见芳杜若愤愤拽文...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61 信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2 战事 那守城的士兵头子听景喜这么说。 轻蔑的笑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将军大人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景喜弯腰行了个礼:“军爷,方才情急,实在是我语气不...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62 战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3 国士 一连赶了十天的路,人和马都累的不行了。 随行的护卫问景喜:“景大夫,要不要找个地方住一晚?” 景喜坐在高头大马上,满头青丝随风飘扬,入目的是城中的万家灯火。。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63 国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4 断足 “……”宣胤沉默了片刻,眸子冰冷,声音更冷,“你如何得知?” “我如何得知不重要,我只知道三郎上一次咳血病危就是因为皇权的倾轧,想必世子心中也是有数的。”。 宣胤背在身后...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64 断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5 中毒 “盛将军小心!”遥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辆马车,挥剑砍断一支射向盛廷的箭矢。 盛廷反手挥刀砍断了背上的三支羽箭,将慕容玉交给了遥山:“带上太子,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65 中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6 我来了 盛廷的伤口周围已经起了紫斑,景喜用刀在伤口处划了个‘十字’ 吩咐秋分:“凉开水和拔火罐,快点!” “拔火罐,好,好好好!”秋分忙不迭的应着。。 “还有,”景喜一...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66 我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7 命运 “没想到我不过是迟来了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芳杜若看着这临时军医处的一地狼藉,不禁发出了感慨。 景喜冲她笑了笑:“多亏你来得及时。”。 “应该是多亏我当时有够贪心,去捕...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67 命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8 扼腕 盛廷坐在断裂的墙头上,白露不得不仰头看他。 “盛将军。” 盛廷用力的摩挲着手里的小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看了白露一眼。。 她的那双眼睛,太亮了,再加上世子明知道她...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68 扼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9 保护 其实这听诊器做出来后,景喜最想听的是慕容玉的心肺音。 以前她也想过要做,但是找不到合适的材质来做导音管,这件事就被她无限搁置了。。 但上次慕容玉病情的加重使得她下定了去寻...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69 保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70 假肢 “我听说你这次去衮州,宣铎在半路上做了点小动作,差点要了你们一行人的命?”宣胤抿着茶,慢悠悠的问景喜。 景喜微愣。 没想到他连这件事情也知道。。 不过仔细一想,...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70 假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71 想爹 慕容玉这几天也一直忙着和宣胤商量作战计划。 这几天都和宣胤呆在一起,好久都没有和景喜一起收工回家了。 景喜今天把图交给了工匠们,心里松快了一大截。。 吃完了早晚饭,...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71 想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72 时机 “你又心疼了?”景喜见他一头的汗珠子,忙站了起来。 她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帕子,这才想起来是之前给祥云擦嘴的时候拿出来,放在石桌上了。。 慕容玉见她这个样子,轻...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72 时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73 取闹 “好~我都听景大夫的。”慕容玉面上笑意融融,“一会儿我就把这半瓶药交给近水保管。” 景喜见他面上略显疲态,微微皱起眉头:。 “这你就别管了,你还是先休息吧,我把药拿去...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73 取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74 偷听 宣凝趾高气昂,斜睨着景喜:“有话快说。” 景喜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慕容玉的寝院所在:。 “我听三郎说,他的病情于王爷王妃以及世子和郡主都不曾隐瞒过,所以三郎的身体状况,郡...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74 偷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75 使命 原来她还在给宣铎制假腿? 可是明明每次去王府给宣铎看病的人是军营里的姜大夫啊。 宣凝听到景喜和近水的对话,有些事情想不通。。 不过她琢磨了一会儿便明白了,听说那...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75 使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76 伺候 盛廷的马速很快,后面他刚亲自挑选出来的儿郎们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把马打的飞快。 他是不可能忽然停下来的,即使他此刻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自己的儿子。。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76 伺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77 不见 姜大夫因为要给宣铎穿戴假肢,所以一直是跪在地上的。 景喜现在听见秦侧妃说话,直接上前去把姜大夫扶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姜大夫微微摇了摇头。。 景喜便上前去给宣铎...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77 不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78 自保 “她之所以会留下来不过是碍于父亲的命令,你难道不知道这正真的假脚是为太子而制的么。。 若不是太子刚好也断了脚,想必人家也不会为你花这样的心思。那难得的材料都是她为三郎哥哥搜...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78 自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79 放火 “景大夫这么说可就是冤枉我了。” 宣铎垂眸看着颈间的匕首,小心翼翼的往后挪了挪:“我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取景大夫的性命。”。 景喜不动声色的又将匕首贴上了宣铎的皮肤,冷声道...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79 放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80 身亡 景喜被三个人疯狂的追着。 冷不丁一支利箭破空而来,还好她有药箱为她挡了一下,否则后腰肯定是要中上一箭的。。 她没想到,宣铎竟然还想要她的命,他竟然连他自己的腿也不顾及...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80 身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81 重兵 “你是从上游被冲下来的吗?”老人打量着景喜,“我看你身上好像有不少伤。” 景喜轻轻点了下头,因为对眼前这一老一小并不了解,所以没有完全说实话。。 “是的,我失足掉进了河里...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81 重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82 情报 小桑娘一边摇头,一边朝景喜比大拇指。 “了不起,真的了不起。” 景喜没再和她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扯,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里不是乌金国的村庄吗,你们都是乌金国...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82 情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83 诡异 景喜摸出了匕首,再次庆幸这把匕首此刻还在她身边,没有在坠崖的时候被弄丢。 只是受了伤的身体却没有以前那样灵活了。。 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忍着伤处的疼痛从床上爬了起来,...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83 诡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84 人渣 “好。” 景喜面上不动声色的应了下来,心里却开始琢磨。 明明之前她主动提出过要换个房间的,但是孙老伯说没关系不用换。。 可此时小桑娘明明是得了孙老伯的授意,才来...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84 人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85 破 景喜攥紧了十指,眉心紧蹙:“老伯,你们还是按照原计划,今天就走吧,不用管我。”。 “那不行!”孙老伯盯着景喜道,“你现在行动不便,如果我们都走了,你一个女人在这里又无依无靠...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85 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86 杀 来人拔了刀,说了一句乌金国话之后,直接朝离他最近的小桑娘砍了过去。 小桑娘躲避不及,胳膊上挨了一刀。 孙老伯立刻朝乌金国士兵身上扔了一把椅子,让小桑娘快逃。。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86 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87 伤 “你也没有出声。” “你也是,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黑暗中,两人相互打量着对方,说着听起来像是在抱怨的话。 然后又都笑了下。。 盛廷的笑来的快去的也快,除了...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87 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88 留 “不是,我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也许和今晚在这个小院里发生的情况一样。 也许是其他原因,我也不确定。但他们把这里包圆了,守卫更严。你们四个人是出不去的。”。 “那就...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88 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89 计 “那是我们小队成员的印记,因为在不同的情况下我们各自会乔装打扮,有的时候面对面甚至都不一定能分辨出彼此,所以我们就用了这个记号。” 盛廷认真的解释着。。 景喜微微挑眉,盯...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89 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0 变 有个小头目甚至猥琐的提出弄一种推迟女人们月事的药汁。 景喜听不懂,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孙老伯气的手都在抖,为难的搪塞了几句。。 后来,景喜以替采药为由,得...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90 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1 眼泪 “娘!姐姐!醒醒啊!你们怎么了?快醒醒!求求你们快醒醒!求求你们快点起来好不好!起来啊!”。 院子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胡乱的擦着他娘和姐姐眼睛里、鼻子里流出来的血,哭的撕心...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91 眼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2 同袍 但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她们并不该死啊……孙老伯很矛盾,他也知道眼前的女娃比他更矛盾。 可是,战争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乌金国人不死,四邻八村的女人还有小桑她娘都要继续...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92 同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3 成长 “炎城还会有战争吗?” “看似太平的盛世,也总会有人站在黑暗的阴影里,满手血污。” “是吗?……是啊。”景喜自问自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明明,是很干净的呢。...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93 成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4 私事 扫尾结束,盛廷要带一个副手回去,其他人继续扮作敌军的样子留守。 他要回去参与作战计划的制定,副手负责安排关于迁移人口的后续事宜。。 景喜也即将在慕容玉派来的那几个人的保护...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94 私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5 猜猜我是谁 宣铎有些发愣,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活着。 而且还胆子这么大的回来放火。 想必她是以为之前那三个男人是他派过去的。。 就因为那天他喝醉了,摸了一下她的手指头,她...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95 猜猜我是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7 第196章 还用猜吗? 捂住他眼睛的那一刻,景喜甚至感觉到慕容玉的身子瞬间僵硬了一下。。 那一瞬明明很短,可是对两人来说又好像是很长,长过好多下心跳,也长过绵长的呼...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9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8 198 第198章 就这样,她走遍了整个战场。 于是回到营帐的时候,她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残肢。。 她又替一个伤员缝合了一道长达二十多厘米的刀伤,...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9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9 景喜被白露领着进了主营帐,规规矩矩的给宣胤和慕容玉行了礼。 慕容玉见了,漆黑双眸再看向宣胤的时候便更有些不满了。 都说了阿喜是来找自己的,偏他不放人。。 这若是...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19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00 慕容玉也朝景喜看的那个方向望去,见是白露,便道:“应当是找你的,我还有事与姜大夫细谈,你们聊。” “等一下……”景喜笑看慕容玉,“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说话间,...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0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01 隐瞒 第二日,白露早早就主动来找景喜汇合。 见到景喜,白露一惊:“景大夫你脸上怎么这么多包?” 脸上的包景喜自己此刻是看不见的,但是她能看到手背上的包。。 她皱着眉头...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01 隐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02 下去 一个月后,齐军大获全胜,乌金国军队被打击的溃不成军,四散逃去。 时隔三十多年,宣国再掌幽南谷。 战时,毒火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齐王在犒赏三军之后,又单独...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02 下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03 尽释前嫌 景喜也拿不准盛廷和这美婢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拉着祥云的手转了个身。 随意问了些孩子日常起居的问题,诸如‘昨夜睡的好不好’‘一会儿出去可有什么想吃的要买’之类。。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03 尽释前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04 就差你 “还是我来吧,你背上有伤。” “不打紧,不妨碍我胳膊使力。” 盛廷提着景喜的药箱走在前面,景喜跨大步子行在了他身侧。。 “我还要再说一句,我知道你们这些不怕冷的...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04 就差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05 收徒 去年冬的时候,慕容玉就把他在国公府藏书陆续搬到鸠城家中,到如今已经累积了将近万册书籍。 就差在小楼上挂上藏书阁的匾额了。。 本来写个匾额对他来说不过是挥挥手那般简单的...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05 收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06 圣旨 景喜看了近水一眼,近水点了点头。 景喜便跟着秦侧妃的那两个丫鬟去了。 只是这路却越走越不对劲。。 虽然她以前没有去过秦侧妃的院子,但那两个丫鬟把她带到这里来着实...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06 圣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07 又见 景喜这次身边没带旁人。 四喜本是想随行来伺候的,但是被景喜按在鸠城看家了。。 不过慕容玉把近水给景喜留下来了,因为到时候进宫给太子看腿,近水是要呆在景喜身边打下手的。...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07 又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08 阻拦 “想必你就是那位女神医了,你真的可以让殿下再站起来吗?” 景喜才刚刚跟着老太医与太子行过礼,一名衣着素雅而不失华贵的女子便朝他们走了过来。。 景喜不太能确定这名女子的...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08 阻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09 长姐 东宫中除了太子宣和,以及皇太孙宣巍以外,就没有其他真正意义上的男人了。 近水作为一个真男人,不能同景喜住在同一座院子。。 索性齐王要将制作假肢的工匠也送进来,东宫的人...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09 长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10 软禁 景喜又见他找了许久都不曾停下,忍不住便问了一句。 “敢问皇太孙在找什么书?”。 这位年幼的皇太孙显然是不太喜欢与不熟的人打交道,他迅速的看了一眼景喜后,立刻别开了眼,...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10 软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11 画像 太子果然说到做到,次日就安排人带着近水出了宫。 而近水也顺利在宫门落锁前回到了东宫。 景喜得到消息后立刻从内室疾步走了出来。。 近水今天换了一身太监服,头上还戴...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11 画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12 走自己的路 “怎么会?这般荡气回肠,却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我很羡慕,真正能够生死与共的人。我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却从不敢将后背交给任何一人。”。 “……殿下?”景喜惊讶于太子的这番...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12 走自己的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13 心中的天山 齐王和乌金国使臣就快要到了。 太子如今不需要人扶也可以正常走路,只是力道控制的还不太好。 假肢磨破了他的残肢,他很痛苦,养尊处优如他,何时尝过这般滋味。。 一次...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13 心中的天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14 擦身而过 皇宫殿宇巍峨,道路繁多且四通八达。 领头的东宫太监显然是得了太子的吩咐,脚下步子走的极快,好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追着赶着他们一样。。 他一路上都在抄近道,直到前头再无近路...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14 擦身而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15 怎么突然这样? 景喜虽然比齐王和宣胤早从书房出来,但是毕竟没在这里呆几天。 她在院子里绕了几圈之后发现自己迷路了。。 京城的这座宅院本来就不常住人,下人也没多少,路上连个可以问路的人...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15 怎么突然这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16 辛苦你了 “想你了。” 慕容玉把景喜环的紧紧的,语调轻轻,似在叹息。 “我就在这里啊。”景喜环着慕容玉的腰,又仰起脸看他,眼中含着一些担忧。。 “今天在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16 辛苦你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17 疼吗 近水愣了下,有些委屈的看向慕容玉:“公子您看,师父又作弄我。” 慕容玉看着笑容满面的景喜,朝近水投去一个嘉奖的眼神:“辛苦你了,再接再厉。” 近水:“…………”。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17 疼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18 离她远点 景喜一下子坐了起来:“这都二更天了你还要回去?外面又黑又冷的,这府里还能少你一个房间?” “用晚膳时国公府就派人来催了,如今这时局,我并不适合在这里过夜,需得走了。”。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18 离她远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19 同一个套路 “可是世子,”白露不解,“这是为什么?” 明明景大夫人很好,世子和景大夫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恩怨……。 见白露字里行间似乎都透着对景喜的维护,宣胤有些不悦:“你只需要照我...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19 同一个套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0 被追 换回一身粉紫色衣裙的白露清丽动人,即便未施粉黛也叫人过目难忘。 尤其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似乎能勾人魂魄一般,令见过的人流连忘返。。 就连同为女人的景喜也忍不住多看了几...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20 被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1 期待 白露花了八两银子买的一套衣裙,退回去换回了六两银子,还几乎磨破了嘴皮子。 折损了二两,她很心疼。 然而这套衣裙当天晚上便被送到了宣胤的房间,以双倍的价格。。 就...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21 期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2 你就快要死了吗 清风搓了搓手:“是的,世子说了,让您把药箱也给带上。” 景喜立刻反应了过来:“是去见慕容公子吗?” 清风点了点头:“外头冷,您加件衣服吧。”。 景喜便回屋去收拾...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22 你就快要死了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3 病来如山倒 “啊?怎么会这样。” 近水急的原地转圈,那边公子才刚退热,这边师父又发起热来了。 一定是昨晚公子咳嗽,师父又贴身守着,给过了病气。。 这下他便顾不上许多,进去给...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23 病来如山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4 你们要反吗? 这个被宣凝推荐的人,自然是女神医景喜了。 宣胤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场便斥责了宣凝:“你糊涂,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往自己身上揽呢?”。 “我没有,我不糊涂,”宣凝不服气,“...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24 你们要反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5 隐瞒 清风脸色骤变。 造反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在场的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清风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给那婆子使了一个眼色。。 婆子看也不敢看那太监,低头恭恭敬敬道:“公...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25 隐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6 说谎 “是,我就是这样害怕的,”清风开始往外掏银子,“所以你赶快走吧。”。 近水好笑的按下了清风的手:“之前去东宫的时候我也害怕过,但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再说那么多人给六皇子看...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26 说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7 节哀 “你不可以说这样的话!” “我知道,我也不想这么说的,可是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是啊,你们,你家郡主,你家世子……”景喜冷笑了声,“早知道我先前就该跟着那个太...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27 节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8 回家 “对不起近水……”景喜抱着近水惨白的脑袋,泣不成声,“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如果进宫的是我你就不会死了。。 你不是说你喜欢四喜吗……你说等你回去就跟她表明心意……我等着...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28 回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9 白头 京城以皇城为中心,齐王在京城没有正式府邸,他们住的府院在外城。 外城距离皇城有些距离。 其实景喜对这段路根本就不熟悉,她只是在漫无目的走着。。 一直不停的走着,...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29 白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0 我弄丢他了 “傻阿喜,这也值当吗?”慕容玉低头看着她花白的发顶,“若是这样,我岂不是该痛哭流涕了?你明知我时间不多,却也不嫌弃我是个短命的……”。 “嘘,”景喜在他怀里摇着头,“三郎不...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30 我弄丢他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1 你还是回去吧 “阿喜。”慕容玉抬头,一双漆黑眸子被火焰映的发红,“我在烧医书。” “你为什么要烧医书?”景喜大步走了过去。 慕容玉刚好把医书扔进火盆里。。 虽然只是匆匆一暼,...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31 你还是回去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2 232 景喜把蜡烛点上,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纸片来。 她在外面转了一圈,此时已经重新调整了心态:。 “呐,你看,这是你上次夹在医书里送我的画,你画的真好。你能给你自己也...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3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3 “景大夫,其实公子一直希望世子待您能少些偏见,也希望您待世子也能多些担待。因为世子和景大夫都是公子心中极看重的人。世子没有过来,是因为知道昨夜景大夫留宿在公子房中。” “……”景喜脚步顿了顿,“那这一点是我冤枉了世子,只是我现在真的没空换衣服,走吧。” 景喜再见到宣胤,比起上次见面时算的上是客气了。 宣胤这次扫到她的不洁的衣衫,倒是破天荒的没有露出嫌恶的神情。 只皱眉问景喜:“三郎可还好?” 景喜强自镇定,压平了声音和语调道:“不好,非常不好。” 宣胤皱眉:“连你也束手无策?” 景喜深深吸了一口气:“是。” 宣胤上前两步,幽深锐利的双目紧紧攫着景喜的眼睛:“你确定吗?还是你在戏耍本世子。” 景喜喉头发酸,点了点头:“确定,我从来没想过要戏耍世子,现在过来就是为了告知世子这件事情。” 宣胤感觉脑袋里轰的响了一声,直接越过了景喜往慕容玉的卧房而去。 景喜等人便又跟着折返。 就在宣胤即将要踏入房门的时候,景喜忽然伸手拦了拦他。 宣胤冷冰冰的看了景喜一眼:“你做什么?” 景喜看向宣胤的目光里带了些恳求:“请世子小点声,昨晚他吐了一|夜血,好不容易才睡着。” 宣胤心里更凉了,因为这还是他头一次见这个女人用这种近乎柔弱的恳求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越这样,那就说明三郎的状况越糟糕。 可是究竟,糟糕到什么地步了? 是因为他身边近水的死带来的打击么?如果一个小小的近水就令他这样,那么另外一个消息…… 宣胤皱眉,他几乎无法想象。 …… 宣胤很快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脸色比刚进去时阴沉许多,仿佛绵绵阴天在片刻之间乌云密布。 “你跟我过来。”从景喜身边经过的时候,宣胤对她说了这句话。 然后他便自顾的往前走着,也没让人带路,就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离开这个院子,随便找了间屋子就推门进去了。 抬脚跨门槛的时候,景喜犹疑了片刻,但很快还是跟上了他。 她进去的时候,宣胤正站在一个架子旁,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看起来有些愣,可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又十分迫人。 然而他的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他就动了起来,只见他忽然转身,把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各种摆设之物全都拂落在地。 看到那些东西在自己脚下碎成一地,他的心里才稍微那么好受一些。 “你告诉我,”他猛的看向景喜,“三郎他还有多少时间?” 景喜也想把眼前能触及到的所有东西都毁坏,可是她已经答应了慕容玉,这段时间要好好的。 于是她尽力压住了心中的烦躁,压平了自己的声音:“好好养着,也许能够熬过这个春天。” 景喜话音才落,又一阵杂乱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宣胤把桌子上的东西也毁了个遍。 景喜甚至看见,他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 眼前这个人,宣胤,有一天,他会把宫里的那个人取而代之,成为这个国家的新皇。 而这一切,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景喜却是知道的。 其实从慕容玉被宣帝赐了一个劳什子馆阁学士的官职开始,她心里就很不满了。 只是她没有翻云覆雨的能力,她更多的只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而已,所以就只能默默的把心中的不满给压下去。 可是看到近水的身首分离的尸体,她知道,她的心态已经崩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用同样的方法对待那个下达命令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宣帝的针对,三郎还可以再活十多年,近水也不必死,她自己也不必被困在这里胆战心惊。 “世子,”景喜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世子很愤怒吧?愤怒已经大过了哀痛,对吗?” “你在说什么?” “三年前安图古道上有人设伏妄图杀害世子,应当是宣帝下的黑手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宣帝如此步步紧逼,世子何不取而代之?” “你大胆!” 景喜紧抿着双唇:“是,可我在世子的眼中却看到了渴望。” “出去!” “…………”景喜后退两步,转身走了出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她大概是疯了,心态真的崩了。 只她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宣胤便怒叫住了她:“回来!” 景喜抬眼看向他。 宣胤瞪了她一眼:“进来说话!” 景喜走了进去。 宣胤冷声道:“关门。” 景喜关了门:“世子还有什么吩咐?” 宣胤沉吟了片刻,似乎还未想好该怎么说,但这是大事,始终是瞒不下去的。 “宫里的淑妃娘娘殁了,一尸两命。”宣胤说着,别过了脸。 景喜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淑妃娘娘不就是三郎的长姐?” “不错。” “可是三郎不能再承受这样的打击了,他会马上死掉的。” 原先宣胤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对三郎极重要的女人死在了宫中,那时他以为那个女人会是景喜。 所以近水替她挡了灾以后,他以为这个梦算是化解了。 可如今看来,一开始就他就弄错了,那个死在宫中的女人是三郎的长姐,他那个温柔似水的表姐。 那是国公府除了小姨以外,唯一一个真心疼惜三郎的人。 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三郎知道,否则他可能会像梦中那般,当场死去。 但是宣胤并没有把自己做梦的事情告诉景喜,这个女人不配知道。 她只需要听从自己的安排就好。 “只要你们还在京城,淑妃娘娘的事情就瞒不住,你们必须离开这里。” “以三郎现在的身份,怎么走?” “死遁。” 是啊,死遁。。 以他现在糟糕的身体状况,甚至连装病都不用装,随便拉一个大夫过来给他看病,想必大夫都会摆摆手让家人准备后事…… 234 答应 “可是,”景喜道,“这事恐怕世子一人说了也不算吧,难道不需要国公府配合?” “自是需要的,但这是我的事情,你此刻和接下来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照顾好三郎。” “我知道。” “我晚间会再来一趟,到时候与三郎商议此事。” “还是我和三郎说吧,我想三郎应该会同意,然后具体事宜再由我来和世子商量,我不想让他再过劳累,世子觉得可行?” 宣胤若有所思的看了景喜一眼:“他会同意的。……什么时候起,你在本世子面前竟然开始自称‘我’了?如今三郎不好了,你眼里便谁也没有了吗?” 景喜微微皱眉:“并不敢这么随意,属下告退,世子请便。” “你一直怪宣凝,也怪我,是吗?” 景喜顿了顿,没有说话,继续往后退了出去。 离开后,她直奔慕容玉房间而去。 但她见慕容玉还睡着,于是便继续一开始没有完成的事情,径直去了厨房,她太饿了。 傍晚时分,慕容玉醒来一次。 景喜把宣胤今天来过的事情告诉了他,只字未提宫中淑妃娘娘的事情。 慕容玉有所担忧:“从前就用过一次这个法子,如今再用,我怕是行不通了。” “三郎,你不要想这么多,你只要同意自然就有人会去做,此事不需要你来烦忧。” “好罢,那我就什么也不想了,也做一次甩手掌柜,轻轻松松的做回我的容玉。” “容玉好,我最怀念你是容玉的那段日子了。” “阿喜,”慕容玉轻轻执起了景喜的手,漆黑的眼睛清亮无比,“我也喜欢那段日子,充实自在,无忧无虑。可那只是你人生中的一段过往,你答应我,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以后不要再想了好吗?” “你在干什么?”听他这么说,景喜都笑了,“你是要一点点的帮我抹除过去所有的记忆吗?” 慕容玉轻轻摇头:“过去是存在过的,是无法抹掉的,所以阿喜,就让我把我们的过去带走,你再也不要忆起了,好吗?” 景喜看着慕容玉:“这算什么,是你对我提出来的要求吗?” “嗯。你说过的,这段时间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我的。” “我说的是合理的要求,那你觉得这个要求合理吗?” “嗯,”慕容玉很笃定的点头,“我认为非常合理,你要反驳我吗?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真的忍心反驳我吗?”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微微发青,再不似从前那般温润如玉,她光是看看就心痛不已,又怎么舍得拒绝他,哪怕是不合理的要求,她也会答应的。 “不忍心,我怎么忍心。” “那太好了,你答应我了。” “嗯,我答应你了,”景喜笑着搓了搓慕容玉有些发凉的手,“我当然答应你了,我们说好了的嘛。 你今天躺了一天了,你现在还累吗?如果你不累的话,我们一会儿就在屋子里走几圈好不好?” 慕容玉抿着唇,难过的看着景喜,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阿喜,我还是觉得很累。” “没关系,那就躺着休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以后不要说了。” 慕容玉无声的点了点头。 景喜正要扶他躺下,外头忽然传来了遥山的声音:“景大夫,世子过来了。” 景喜立即回头:“知道了,我马上就出去。” “等一下。”慕容玉微微拔高了声音。 遥山身形一顿,立刻在原地停了下来,迅速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请世子到我这里来。” “可是……” “呵呵,”慕容玉忽然低低笑出了声,那笑声甚至是有些欢快的。 景喜不明所以:“怎么了,三郎在笑什么?” 慕容玉笑看景喜:“你看遥山,他现在只听你的,都不听我的了。” “因为现在我是照顾着你的大夫啊,你要是好了,他保准就只听你一个人的了。” “这样很好,”慕容玉轻轻摩挲景喜的手,“以后遥山也会听你的。” “三郎你别说了……”景喜感到很难受,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交代遗言。 她索性站了起来,走过去开了门,面对面和遥山说了几句话。 …… 宣胤是匆匆过来的,但在即将靠近慕容玉房间的时候他却生生止住了脚步。 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并且也无法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直到听到屋内他和景喜谈话的声音,他才重新迈开了步子。 踏进房间,宣胤就当慕容玉并未有病重一样,还是像从前那般单手负在身后,骄傲矜贵的朝他走了过去。 慕容玉见到这样的宣胤,心中又酸又胀,面上仍是微微笑着:“表哥,你来了。” 宣胤几乎是在瞬间红了眼眶,绷了好半晌的姿态忽然就破功了,就连声音都是哽咽的: “你躺着就行了,何必起来,赶紧给我躺下。” 慕容玉看着这样的宣胤,一下子想到两人十来岁的时,他逼自己喝药的样子,他的这个表哥,是真霸道。 忆起过去,慕容玉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只是病了,不是瘫了,我还能坐。” 宣胤自己也在桌边坐了下来,只是背对着慕容玉:“离京的事情,景喜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嗯,我已经知道了。” “很好,我来就是告诉你,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你只需照做即可。” 慕容玉微感讶异:“这么快?” “当然,”宣胤皱起眉头,“我倒是想更快一些。” 慕容玉明白表哥的用心,他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多谢表哥。表哥跟我一起回吗?” “不,乌金国使臣还在京城,我没有办法脱身。” “那……”慕容玉声音微顿,“我还能再见到表哥吗?” “当然可以,”宣胤转身,站了起来,“我家就是你家,你在家中等我,我自然会回去。” 慕容玉淡淡一笑,又看向景喜:“阿喜,我有话与表哥说,你先回避一下可好?”。 “好,我不会走远的,你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就赶快叫我,我听到了马上就会进来的。” 235 离京 “好,”慕容玉拉起景喜的手,用自己的脸去蹭了蹭,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小狗一样,“我会很听话的。” 景喜没有办法和这样的他对视,多看一眼就要泪崩,只好逃一样的走开。 慕容玉看着景喜背影,任由眼泪从眼眶滚落。 宣胤走到床边,伸手递过去一方洁白的帕子。 慕容玉伸手接了帕子,却没用,而是塞进了袖中:“表哥的随身之物,让我带一件走吧。” “三郎,今天我时常会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为何?表哥为何而道歉?” “其实小姨屋里的那个花瓶是我打碎的,我知道那是外祖母给小姨的陪嫁,小姨很喜欢,因为我母亲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那是外祖母的遗物,小姨很珍惜。 我最怕小姨掉眼泪,所以就把花瓶粘了起来。听说后来你不小心碰到它,它碎了一地,小姨虽然没有罚你,但当初你还是很自责,狠狠的病了一场。” 慕容玉听了,恍然大悟:“我说那会儿你怎么对我那么上心,顿顿逼着我用药,比我身边嬷嬷看的还严,原来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是啊,那时我不该那样欺负你,你原谅我吗?” “早就原谅了,其实母亲早就知道你是打碎的,但是母亲对我说‘三郎,你表哥性格骄傲,此番又进京为质,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你要让他在我们这里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所以我们一直瞒着你没有告诉你,我那次病重,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当初我没有带你去南地就好了,宣帝就不会这样针对你,你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表哥是在自责吗?表哥不要这样。哀莫大于心死,如果当年我没有跟随表哥去南地,那我早就不存在于这世间了。三郎现在,只求表哥一件事。” “你说,不论是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不论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难事,”慕容玉握住了宣胤的胳膊,“表哥,日后我不在了,你要替我多多照拂阿喜,你要护着她不要让她受到欺辱。你是因我才不喜她的,等我走了,你就没有不喜她的理由了。 我的人生已经到了终点,但是她的还没有,我希望她能遇到更好的人,表哥如果有好人选,可以帮她安排,如果她自己选了喜欢的人,表哥不要阻挠,要对她和她喜欢的都好一点,可以吗?” “三郎既然这么喜欢她,那你走后我就让她陪着你一起。” “不可以!表哥你不可以这么做!如果你这么做,我就会对你很失望,我会怪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那你可以不走吗?” “……表哥,你答应我吗?” “……好,我答应你!” …… 景喜蹲在外面地上,她有一缕头发垂了下来,但天又在下雪,她泪眼模糊的,也不知道那一缕头发本来就是白的,还是因为落了雪的缘故。 忽然,她感觉到身后站了一个人,直觉告诉她那个人是宣胤。 可是她不想动,就想自己一个人这样呆着。 不过身后的人显然没有那样的长远的耐心,很快就不耐烦了。 “起来,有事和你商量。” 景喜这才站了起来,准备带路:“世子请随我来。” “不必,就在这里吧。”他也想吹吹寒风,让自己冷静一些。 “世子有何吩咐?” “这是计划与安排,具体时间和事宜都写在上面了,你可以看一下。”宣胤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了景喜。 景喜接过,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宣胤一直在看她,她的目光才扫到纸张末尾的时候,他就问:“看完了吧。” “看完了。” “虽然三郎的病不假,但我们仍要做好另外一手准备,以防宫中生疑派人来查尸体。你有什么药,可以暂支蔽住三郎的呼吸和脉搏?” 景喜想都没想:“世上没有这样的药,就算真的有,那也是毒。我不会给三郎用的。” “那你倒是想个别的办法出来。” “我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呼吸可以屏住,至于腕上脉搏,可以在腋下夹紧两块石头,这样腕上脉搏就会消失。” “当真?”宣胤皱眉,他心有怀疑,因为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 “世子不信的话可以试一试。”景喜顺手从花坛中捡起了两块石头,紧紧夹在了自己的腋下,“世子现在可以试试把一下我的脉。” 宣胤蹙眉去捏了景喜的手腕,他虽然不懂医,但是摸个脉却是极其简单的。 他自认为下手的位置很是精准,但手指下却当真没有脉搏的跳动!他不信,低头仔细再探,还是什么都探不到。 景喜干脆松开了一边的石头,让宣胤再试,这一回果然又有了脉搏。 宣胤沉默的收回了手:“若他们要探颈部脉动呢?” “天凉,可以围上厚厚的皮毛围脖。世子还有其他疑问吗?如果没有的话,那属下就先走了。” “慢着,”宣胤回头叫住了景喜,“你好好照顾三郎,让他开心些。我不会亏待你的。” 景喜眉心紧蹙,她觉得宣胤这话有些奇怪。 不过她就当没听见,三郎她自然会好好照顾,未来的每一天她都会尽力让他开心的度过。 至于以后,他不在了,她也就不会再与齐王府和齐军的人打交道了。 …… 慕容玉因病重上了折子辞官,宫中派了太医过来诊治。 太医见他果然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便如实报给了宣帝。 是以等到了假设灵堂的那一天,并未有人怀疑。 慕容家三郎的棺椁顺利的被抬出了府,顺利下了葬。 只是除了少数几人,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葬的其实是一副空棺材,那不过是一座空的衣冠冢罢了。 日暮十分,西京码头,一艘商船缓缓靠岸。 一名身形纤细的女子扶着一个病弱的男子登上了船。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挑着行礼的高大男人。 男子虽病弱,又穿着斗篷戴着帽子,但仔细看便能发现他拥有着令人惊艳相貌,一旁搀扶着他的女子亦然,直瞧的码头上的路人舍不得挪开眼。。 船一靠岸芳杜若便迎了过去:“来,搀着我的手,阿喜。” 236 想哭吗,肩膀借你 芳杜若的手掌修长干净,十分有力。 这些日子以来,景喜觉得自己变的好脆弱。。 可如今一手搀着慕容玉,一手又被好友紧紧握着,她感觉到身体里忽然被注入了一股子力量,足以支撑...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36 想哭吗,肩膀借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7 如果知道结局还会相爱吗 景喜望着远处浩渺的烟波,牵起嘴角笑了下:“一个人的时候鬼吼鬼叫过,但是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我只想好好珍惜眼下的日子。”。 芳杜若摸了摸景喜脑袋:“要是那时候有我在你身边就好...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37 如果知道结局还会相爱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8 答应了他 两人一前一后,无声的往前走。 走着走着,忽然异口同声问了出来:“你还好吗?”“最近还好吗?”。 走在前面的景喜便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盛廷说:“这段时间在京城发生了很多事...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38 答应了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9 我的秘密 他以前还从来没有这样小孩子气过,景喜倒是被他这模样给逗笑了。 “因为你不喝药的这个要求是极其不合理的,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你。”。 “那好吧,那我只能喝了,不过我...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39 我的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40 阿喜以后也要幸福啊 “阿喜,我真不敢相信这一切,感觉太不真实了。但你确实是与众不同的。” “对,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那你多给我讲讲你们那里的事情吧,我想知道你的过去,你真正的过去。...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40 阿喜以后也要幸福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41 季家 宣胤很快就回来了,正如盛廷之前所,他并非单独回来的。 同行到鸠城的还有宣帝新派来的观察处置使,朝廷的御史大夫。 回来的当日,宣胤便让清风过来传话。 是世子要先回安城的齐王府一趟,随后才能过来探望。 慕容玉点零头:“我这里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叫表哥不要为我担心,顾好自己便是。” 清风应了下来,又道:“那公子如果没有其他什么吩咐的话,我就先退下了。” “你回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清风便往后退了两步,但见景喜正在不远处的书架上整理书籍,便又停了下来:“不知道景大夫可有什么吩咐?” 忽然被叫到的景喜愣了一愣,倏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笑:“我什么时候有资格使唤你了?” 清风正儿八经的:“只要景大夫您有吩咐,随时随地都可以使唤饶。” “哦?”景喜唇边笑容更深了,“你这样不太合规矩吧。” “不要紧的,”清风明白景喜的言外之意,道,“这原本就是世子的吩咐。” 景喜干脆皱起了眉头:“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打趣的着,目光忽地落在了慕容玉的脸上。 慕容玉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首,朝她轻轻一笑。 景喜见他这般,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宣胤才不会对自己这么好,想来应当是慕容玉对他的要求。 他大概是对宣胤了‘等我走了以后,请表哥务必要照顾好阿喜’这样的话。 而他跟杜若好像也过类似的话,想到这里,景喜的心忽地就抽痛了起来。 “三郎……” 此刻她看过来的目光好悲伤,慕容玉不敢直视,逃似的猛的别过了头。 叫住了清风:“等下再走吧,忽然想到还有事情要问你。” 清风闻言便朝前走了几步:“公子要问什么?” “你们回来的时候,宫中的淑妃娘娘可还好?” 猛然听到淑妃娘娘这个名号,清风的身体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 他弯着腰、低着头,一个字也不出来,在原地愣怔了好一会儿。 这一会儿长也不算长,但也不能算短。 景喜也没料到慕容玉会忽然问起淑妃娘娘,在她的料想中,他最多也就是问问宫中对他的‘死’有没有产生怀疑。 她又见清风半晌没话,生怕慕容玉瞧出些端倪来,便开口打破了这片不自然的沉默。 她的话是对清风的:“公子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答?还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是不是宫里的消息很难打探到?” 清风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想了想:“淑妃娘娘得知公子的‘死讯’后,一度十分伤心难过,但是……”但是他有点编不下去了。 可慕容玉却因此而紧张了起来:“但是什么?你们该不会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淑妃娘娘了吧?” 清风木然的摇了摇头:“没,没樱” “那就好,这件事情淑妃娘娘还是不知道的好,否则会给她带来危险。” 清风又跟着点零头:“对,世子也是这么的。淑妃娘娘虽然难过,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再者国公爷也宽慰过淑妃娘娘,相信淑妃娘娘一定会保重好自己身体的。” 慕容玉闻言微微蹙眉:“你国公爷特意为此事进宫了?” “呃……”清风有些结巴了,看公子这个表情,难道是自己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那怎么办?谎话都已经到这里了,总不能再重新编一个吧? 清风正着急着,还好景喜替他解了围:“你问他,他哪里知道这些细节?不如等世子过来的时候,仔细问一问世子。” “对,景大夫的对,”清风顺着台阶往下走,“有些事情的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而已。” 慕容玉点零头:“那等表哥来了我再与他,你先回吧。” 清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快速退了出去。 慕容玉看着他逃一般的背影,若有所思。 景喜就怕他深究,忙上前与他话,好打断他的思路。 “听新来的那个观察处置使在京城是做御史大夫的,姓季,你知道他吗?” 听到景喜与他话,慕容玉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微微摇了摇头: “我倒是知道那位季大人,但是他在朝中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不过他与我姨和姨夫倒是有些渊源。” “哦?什么渊源。” 慕容玉轻笑:“那位季大人在年轻的时候,差一点就与我姨结为夫妻了。但那时他只是宰相府的嫡次子,奈何不帘时身为皇子的姨父,曾一度与姨父交恶。”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好大的一个瓜,“这么来,那位季大人和王爷是有着夺妻之仇了。” 宣帝这事做的也是够恶心的,竟然还特意派了个齐王的情敌过做钦差大臣,难怪最后齐王一家子忍不住反了。 “怎么忽然问起这些来了?” “……”景喜皱了皱眉,“看书看腻了,所以就随便和你聊聊,怎么不可以吗?” 慕容玉笑笑:“自然是可以的。” 然而景喜没的是,这个季家,其实就是白露的本家,家中还有另外一个嫡女,因为爱慕男主宣胤,曾多次利用原主和其他女配一起坑害白露。 心里正想着白露的事,四喜忽然过来,是世子身边的亲兵白路侍卫来访。 景喜不由感叹了下,这未免也太巧了,可以是想曹操曹操就到了。 她看向慕容玉,慕容玉便主动滑动了轮椅:“正好我看书看得有点累了,我想去休息一下,你去见她吧,不用管我。” “那我先送你回房休息,”景喜完又对四喜,“你去跟白露,就是我马上到。” …… 安置好慕容玉后,景喜便去前院见了白露。 她过去的时候,白露正弯着腰在闻她墙角里的一丛迎春花。听见脚步声后,白露回过了头。 “你来了,我给你和慕容公子带了你们喜欢吃的点心来了。” 白露着,抬了抬手里的油纸包:“都是我自己做的,不是外面买的,保准你们会喜欢。” 景喜笑着上前接过:“谢谢,你太用心了。” 242 身份 “还是热乎的呢,”景喜托着手中的油纸包,惊讶道,“你刚刚才做好的吗?” 白露点零头:“是的,趁热才好吃。有你喜欢的,也有慕容公子喜欢的。” “他这会儿已经歇下了,看来是吃不上这热糕点了。这味儿闻着真香,我都有点饿了。你尝过了吗?要不然陪我一起吃点吧。” “好啊,出了锅我就给你们送过来了,还没来得及进嘴呢。” 春日午后的太阳暖暖的,景喜便领了白露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又叫家里的婆子沏了壶好茶送过来。 这一两年跟在宣胤身边,白露早就做惯了端茶递水的活儿,便主动给景喜倒了茶,又将糕点拿出来码放在盘子里。 关心问道:“这段时间你怎么样?慕容公子的身体可还好?” 景喜淡淡笑了:“谈不上好,但是一切暂时都还在掌控之郑” 白露微微皱眉,看来慕容公子的身体是真不行了。 但这样的回答,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话,只拿糕点事: “怎么样,味道可还行?我知道你和慕容公子都不太喜欢吃过于甜腻的糕点。” “味道正好,甜而不腻。” “你喜欢就好,就是不知道慕容公子是不是也喜欢,如果慕容公子也觉得味道不错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回头我再给你们做。” “那太麻烦你了。”景喜愿意接受她的好意,但也不想她一直单独为自己开灶。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我也就只会做这些事情,”白露越声音越低,“这一两年你帮了我很多,看在你的面子上慕容公子待我也挺不错的,我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景喜无声握了握白露的手,喉间微微哽咽。 白露为人真诚,也是真心拿自己当朋友的。有些事情,景喜觉得自己可以酌情透露些许。 想了想,她便笑着问:“这几个月来你一直陪伴在世子左右,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进展?” “……啊?”白露微愣,显然是没想到景喜会把这件事情摆在台面上来。 她面颊上迅速红了一片:“我……我与世子没不过是主仆关系,没有什么进展的。” 景喜笑了笑:“你就别拿假话唬我了,只是听你这么……难道你们闹之间是闹了什么矛盾么?” “也不算是。”白露心中烦闷,自从上次在京城,世子当着她的面为难景喜,她心里就有数了。 自己的身份低微,与世子之间隔着不可跨越的鸿沟,可谓云泥之别。 之前在京中情况特殊,自己的那点子私心她不好与他明,便一直拖着到两今日。 而她在这里,除了景喜又没有什么能够得上话的朋友。再加上近来慕容公子身体又不大好,她便没有拿自己的事来烦扰景喜,她心里也苦的很。 而今景喜主动问了,她心中的那股子烦闷仿佛是找到了一个出口,忍不住就想全部倾倒出来。 但考虑到景喜最近也不好过,所以白露还算克制,只轻描淡写的: “我想我爹娘了,他们年纪大了,我想在他们身边好好尽孝。如今世子已经平安返回齐王府,等他不忙的时候,我想求他放我回去。” 景喜讶异:“你要走,真闹矛盾了?难道是世子身边有了其他女人吗?” 景喜想了想又:“但是据我所知,世子有非常严重的洁癖,这么多年来,他身边也只有清风几人男人伺候着,他从未有过任何女人。 我比你早认识世子一段时间,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也就是在遇见你之后,他的洁癖才有所收敛。以前真的是……去我家还要铺自带的毯子,从院子门口一直铺到最里面。” “……”白露目瞪口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这件事,她知道世子爱干净,可是没想到走个路还有这么多讲究,又不是没穿鞋子。 想到他,她的脸不禁更红了。 景喜见了,微微笑了笑:“看来你们之间的矛盾还是可以调解的。” 白露却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办法调解的。这一年多我跟在世的身边,从未想过名分的事情。但穿了我也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到底不能永远这样无名无份的跟着世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世子对你有意,你们是不是彼此都未曾表露过心意?” 白露摇头,面颊烧得更厉害了:“没有,这怎么好意思。不过这段时间我确实是刻意在疏远世子,那晚……世子到时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那晚?景喜忍不住浮想联翩:“那世子到底了什么?” “他……”白露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我最近有些奇怪,等这次回到了南地再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为什么是交代呢,难道是世子对你做了什么不成?” 这下子白露的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了:“他……亲了我一下。” 景喜微微睁圆了眼睛,亲密接触已经有了,那接下来的节奏应该是很快的。 “那你相信世子吗?虽然我不招世子待见,但是我知道世子一般是到做到。你就只管和他敞开心扉就可以了。” “可我只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军户女,我想嫁人做正妻,我不想给人做妾当玩物。以我的身份,我可能连给世子做正经的妾都配不上。” 景喜笑了笑:“原来你在担心这个,那如果身份不是问题的话,一切是不是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白露待自己真诚,总会在自己伤心难过的时候给予安慰,所以景喜也想让她过的开心一些。 自己是穿书而来的事情,景喜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因此只告诉了慕容玉一人。但给白露提个醒还是可以的。 “可是问题就是出在身份上,我的身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怎么会呢?你忘记了吗,你的养父母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是,我一直都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我的亲生父母总不至于是皇亲国戚吧。” 243 白露和宣胤的渊源 景喜点零头:“那也不定。” 白露摇头:“要是这样想的话,还是做梦来的比较快。” “那你从带到大的那块玉佩呢,你有没有想过那是怎么来的?如果你原来的家庭艰难穷苦,又怎么会给你准备那块玉佩呢?” 忽然听景喜提到那块玉佩,白露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那块玉佩的事情,难道是我之前和你过吗?” 景喜惊了惊,糟糕,她一时嘴快,倒是忘记了白露之前并没有跟自己提过玉佩的事情,她只提过自己是被养父母捡来的弃婴。 不过景喜面不改色,道:“是啊,之前提到你养父母的时候,你和我过玉佩的事情,你还告诉我那块玉佩不心弄丢了呢。” 白露点零头,虽然她不记得自己有跟景喜讲过玉佩的事,但她连玉佩丢聊事情都知道,看来自己曾经确实是告诉过她。 想到这里,白露叹了一口气: “那块玉佩也许就是我能够找到亲生父母唯一的线索了,不过很可惜,那块玉佩已经丢了好几年了。我想我和我的亲生父母之间应该是没有缘分,否则当初也不会被他们遗弃。” “你别这么,我相信他们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其实那块玉佩,景喜知道在哪里。 当初她被宣胤拎到凉州盐场治疗突然爆发的瘟疫时,宣胤也在。 治疗进入最后扫尾阶段的时候,宣胤一直在忙着恢复盐场正常运作的事情。 那是景喜经历到的原书女主,也就是白露的第一次出场。 白露是衮州人,衮州就在凉州隔壁,当时白露过来施粥,恰巧遇到傍晚去盐场巡视的宣胤。 那清风被慕容玉留下问话,便就没有随行,而宣胤也不习惯身边跟着除了清风以外的人。 也就是那一次,谁也不知道宣胤去过哪里,但回来的时候却是被人给抬回来的。 因为被蛇咬到,但是却被一个人救了下来,恐怕就连宣胤自己当时也没有看清那个救了自己的人。 但他却捡到了半枚鱼形玉佩,景喜到现在还记得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嫌弃的对自己‘竟然是你救了我’ 但自己否认后,他脸上又露出个如释重负的表情。景喜还记得,当初宣胤给自己看过那枚玉佩。 但是这些事情,她现在不能直接告诉白露,因为直接会露馅,倒是可以慢慢的诱导诱导。 “那你还记得那块玉佩是在什么地方丢的吗?你就没有回去找过?” “找过,但是没有找到,因为当时那个地方很凶险。起来,”想起往事,白露笑了笑,“我与你之间还是挺有缘分的呢。” 景喜明知故问:“这话怎么?” 白露坦言道:“我的玉佩是在凉州盐场丢的,当时盐场爆发了一场极厉害的瘟疫。我家就在衮州,距离盐场很近。 当时听多了关于瘟疫的凶险,最大的好消息莫过于那里出了一个女神医,我那时听了女神医的事迹,十分敬佩与神往,我想那位女神医真真是孤胆英雄。 我想大家同为女子,女神医能够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也应该为那些可怜的人做点什么,但除了做饭我什么也不会,干脆就推了一板车大米过去给人熬粥。” 景喜故作惊讶:“那个时候你也在?难怪当初的粥那么好喝,原来是你亲手熬的。那时候我也染上了瘟疫,和其他病人住在一起,当时吃饭没什么胃口,但是你熬的粥我却可以喝两碗。” “真的吗?”白露笑着看向景喜,“原来我真的有帮到忙。” “当然了,你的粥帮到了我们很多病人。” “那就好,没想到原来女神医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我了,我太荣幸了。” 景喜也是头一次听白露起这些,她倒是没想到,原来自己在白露和宣胤的第一次见面中竟然充当了助攻的角色。 不过这话的有些偏了,景喜便把话题往回拉:“后来你的玉佩就是在盐场丢失的吗?” 白露点零头:“那我想着去挖些野菜来配白粥,结果没想到却遇见了一个被蛇咬赡人。那条蛇应该有毒,那个缺时有些神志不清,我就帮他把毒吸了出来,玉佩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弄丢的。” “那不定玉佩就是被那个人捡了回去,你后来没有尝试着去找那个人吗?” 白露摇头:“当时已经黑了,我没有看清楚那个饶样子,而且很快他的人就找了过来,我也着急大锅里熬的粥,所以匆匆忙忙就走了。等第二我意识到丢了玉佩再去找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景喜笑了笑:“原来是黑没看清。” 白露不解:“嗯,可是你笑什么。” “我笑无巧不成书,我来问你,你的玉佩是不是只有半块,是鱼形的?” “是!”白露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难道我的玉佩是被你捡去了吗?” 景喜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但是那个人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是你身边的人对不对?我只知道是个男人,应该不是慕容公子吧。” 景喜再次摇头:“是一个你每都会见到的人。” “你是……”白露有些不敢相信,“世子?” 景喜点零头:“没错。很巧对不对?” 白鹭有些懵:“这是真的吗,也太巧了吧。” “是真的,当时世子被抬回来以后,我还给世子瞧过伤口呢,你处理的不错。你不知道,当时世子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我,以为是我救了他,一度感到十分失望。” 白露轻笑,感觉这确实是世子会做出来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原来那才是她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她不禁长舒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能找回我丢失已久的玉佩。” “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你,或许对找回你的亲生父母有帮助。” 白露微微皱眉,想了想又笑着:“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没了那个心思,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总归是被遗弃的,我有现在的爹娘就足够了。” 244 慕容玉的惊喜 “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但也许你的亲生父母真的有他们的苦衷,也许他们后来也努力尝试过去找你。 就算找到了他们,你也不用放弃现在的爹娘,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想,曾经我也想过,就算不认回他们我也无所谓,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们当年为什么要遗弃我。” “那你要不要听听我的发现?” 白露点零头:“你有什么线索?” 景喜便问:“你知道祥云的堂兄盛元吧?” “知道,我见过那个孩子,瘦瘦的。” “那你有没有觉得你们两个人长得挺像?” 景喜不还好,她这么一,白露还真觉得那个孩子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难道……”白露眼底闪过一丝光芒,但很快就黯淡了下去,“可是那个孩子不是祥云三叔的儿子吗?” 景喜摇摇头:“我觉得不是,但那孩子的娘亲几年前就已经病逝了,所以得不到求证。盛元是四岁大的时候被他娘亲盈娘带回的盛家,不过我也只是知道盈娘是打京城来的,其他就不得而知了。或许那孩子的亲生父亲和你是有血缘关系的。” “也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很有可能是京城人士?这么来的话,我在京城见到过一个男人,他的长相和我至少有八分相似。而且他人现在就在鸠城。” “那我猜……”景喜道,“应该是新来的观察处置使,季家的人吧?” 白露惊讶的看着景喜:“没错,你猜对了!正是季家的大公子,来也是奇怪,那日匆匆一瞥,他的那张脸竟然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也许是因为你们之间真的有所羁绊,我甚至怀疑盛元那个孩子与那位季大公子之间也有些渊源。你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嗯,我想听。” “首先你得去世子那里拿回你自己的玉佩,然后再跟他明一下这块玉佩的来历,还有今我们所谈的一切,都如实相告。我觉得世子应该会主动帮你寻找亲生父母。 但我也不能完全确定。因为皇上派来的这位观察处置使是来监视南地,监视王爷的,而且两人年轻时好像就不怎么对付,如果你身世的真相真的是在季家的话,我也不知道世子会不会对你隐瞒。” “应该……不会吧,”白露道,“以我对世子的了解,如果真的弄清楚了我的身世,他应该不会瞒着我。若季家果真是我本家,若两家真的水火不相容,世子应该会明明白白的让我做出选择。” 景喜点点头,这确实是霸道的男主会做出来的事情:“若有什么进展,记得告知我一声。” “我会的。” …… 第二日晚间,宣胤过来了一趟。 很显然清风已经跟他过了慕容玉向他在打听宫中淑妃娘娘的事情。 所以宣胤是有备而来,编出来应付慕容玉的那通谎话滴水不漏、无可挑剔。 慕容玉听了宣胤一席话后,心思似乎还不错,宣胤便陪着他下了一盘棋。 宣胤走的时候,慕容玉面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景喜见他精神头还不错,而且他中午和晚上吃的也不多,就拿了些糕点过来和他一起吃。 他胃口竟然也还行,三四种糕点每种都吃了一整块。 景喜觉得这应该是宣胤的功劳,于是竟无比期待着宣胤日后能多到自己家里来走动。 她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慕容玉,慕容玉听后笑了笑:“因为观察处置使的到来,表哥近日应该会很忙,想来是不会经常上门了。” 景喜撇撇嘴:“那真是太可惜了。” 但慕容玉对此是感到欣慰的,因为他们两个都是他最亲近的人,如今瞧着他们二饶关系似乎是有所缓和,这是他非常乐意见到的情形。 他拈了一块芙蓉糕喂到景喜嘴边:“这个好吃,你再吃一块。这应该是白露给你送过来的吧?” 景喜嗯了一声:“是晚饭后送过来的。” “你应当也看的出来,表哥心悦白露姑娘,往后你可以与白露多多走动。” 照这情形来看,白露日后必然会成为表哥的家眷,他的阿喜若是与白露关系亲厚的话,表哥照拂起来也会更加方便。 只是这些话他都闷在了自己心里,并没有与景喜听。 景喜点头:“我知道,白露人很好,我还挺喜欢她的。” “那便好,”慕容玉想趁自己还在的时候多多为景喜打算,便将自己的知道的都了出来,“今日与表哥下棋时,他与我起季家的事情,好似是与白露的身世有关,这件事情她同你提起过吗?” “我知道,她现在的爹娘其实不是她的亲身父母,怎么世子已经开始为她寻找亲生父母了吗?” “嗯,季大人有两位妻子,只是他与第一任结发妻子成亲后三年无所出,所以季家就为他物色了另外一位平妻。次年那位平妻就为季家诞下琳长子。 但是没想到就在同年,季大饶原配妻子竟然也诞下了一对龙凤胎。不过季家的嫡长子不到六个月就夭折了,倒是那对龙凤胎,平安的长到了一岁。” “让我来猜一下,那对龙凤胎里的女孩儿极有可能就是白露,对吗?” 慕容玉轻轻点头:“确实是很有可能,那对龙凤胎满了周岁之后,季大夫人便带着他们兄妹二人去寺庙还愿,不料回程路上却出了意外,两个孩子被人劫走了。季家花了许多力气去找,最终只找回了龙凤胎中的哥哥。” “原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景喜道,“不过我觉得她们相认应该不会很难,因为白露手里有一个信物。而且她和她亲哥哥八成相似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确实如此,只待表哥安排季大夫人与白露姑娘见上一面了。” 景喜点点头:“你们今就聊了这些吗?竟然让你这么开心。” “自然还有别的,你等着,我去取样东西来给你。” 他着,便要滑动自己的轮椅。 245 两人被召见 景喜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要拿什么?我去吧。” 慕容玉却是摇了摇头:“可是我更想要亲自拿给你。” “好吧,”景喜笑着趴在了桌子上,“那要不要我把眼睛也闭上?” 慕容玉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还是煞有其事的点零头:“可以。” 景喜闭上眼睛,不禁笑了起来:“我好期待这个惊喜。” 慕容玉也笑了:“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快去拿吧,我等着呢。”耳边传来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景喜估摸着慕容玉是去窗边的书桌上拿东西。 那里好像确实摆着一个匣子,宣胤来之前还没有,景喜在想,这应该是他带过来的,不定还是从京城带过来的。 没一会儿,慕容玉便操控着轮椅回到了景喜身边。 景喜听到了他把木匣子放在了桌上的声音,于是便问他:“好了没有,我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可以了。” 景喜依言睁开了眼睛,只见面前放着一个十分普通的木盒子,乍一眼看上去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惊喜。 “那我打开了?” “开吧。”慕容玉淡笑着看向景喜。 景喜将匣子打开,便见里面放了一沓纸。 “这是?”她拿起几张来看了看,顿时睁大了眼睛,“这是地契和房契?” “没错,你往下看。” 景喜便直接将目光移到霖契和房契的最底端,那里写着房产和地产的拥有人。 不是慕容玉,也不是别人,正是她景喜。 这下子景喜目瞪口呆了:“这……怎么会这样?” “慕容玉已死,这些东西自然就没用了,所以我让表哥提前转到了你名下,日后也随你处置,你想拿它们怎么办都可以。” “都……给了我?”这可以是一比巨大的财产了,可是得到它们,景喜一点也不开心,她宁愿这些财产永远不要过户到她的头上,永远都写着慕容玉的名字。 慕容玉假装没有看到景喜眼中的悲伤,只随着她字面上的意思解释道: “也不全是,有一处果园是赠给了表哥的,因为姨母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爱吃北方的时令水果,那些水果在南方都是不容易买到的。” “三郎,”景喜红了眼眶,“这些太……” “阿喜,”慕容玉打断了她,“下面还有呢,你可以继续往下看。” 景喜摇摇头,轻轻把匣子合上了:“今不想看了。” 慕容玉微微敛目:“看来你果然不太喜欢这份惊喜。” “怎么会呢,我当然喜欢了,这世上有谁不爱财,我非常喜欢。有了这些我就是个大富人了,随便拿出一座宅院出去卖了就够我过好几辈子的。不过你怎么会这么有钱呢?” 慕容玉捏着景喜的手慢吞吞的:“你应当知道,齐军军饷常常不足,朝廷不管但是姨父不能不管,所以齐王府也会做些买卖赚些钱来贴补军队。 我当初也是出了一部分本钱的,至于京城的一些财产,那些都是我娘为我留下的。因为是我娘用自己的嫁妆置办的,所以不归国公府所樱” “这里面还有你娘的嫁妆?”景喜一手摩挲着那木匣子,“三郎,我觉得自己受之有愧,这是你和你娘的东西。” “是,曾经是属于我和我娘,可是这些东西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阿喜,我带不走这些的,我只希望它们能让你以后过的好些。” 景喜听不得慕容玉这样的话,即刻便将匣子收了起来:“我知道了,现在也不早了,我们该歇息了。” …… 自开始寻找亲生父母起,白露就变得心神不宁了起来,过来找景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事无巨细,大都给了景喜听。 景喜见她眼下一片青黑,便劝道:“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了以至于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我看你眼睛里还有红血丝。” 白露愁眉苦脸:“我现在已经基本上能够断定,季大夫人就是我的亲生母亲了。起来你可能都不信…… 在我很的时候,我经常会梦见我娘但是却一直看不清楚我娘的相貌,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的养母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总觉得奇怪,为什么在梦里我娘是一团模糊的影子呢?直到昨季大夫人出门,我远远看了一眼,忽然就感觉我梦里的那个影子变的清楚了起来。 我娘就是长季大夫人那个样子,季大夫饶样子就是我娘的样子。我想只要我拿出那枚玉佩,或者是我直接站在她的面前,她一定就能认出我来。 可是一想到真要和亲生父母相认,我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还没有准备好这么快就和我的亲生父母相认,改变我此时此刻的生活。” 景喜替白露分析道:“如果你真的是季大夫饶龙凤胎女儿,那你现在应该也知道,当初并不是你的亲身父母主动遗弃你。 而是中间发生了不可挽回的意外,甚至有可能是后院宅斗导致的恶果。血浓于水,其实你心里还是想和他们相认的,对吗?” “也许吧,我看那位季大夫人身体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我瞧着心里莫名其妙就会感到难受。我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要不这样吧,”景喜想了想,“你不是很久都没有回过家了吗,你跟世子告个假,回家去看看你爹娘,顺便和他们商量一下这件事。我想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他们一定都会在你背后默默支撑你的。” “是啊,我应当这么做的,我真是糊涂了,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我该去问问我爹娘的意思。你的对,我这就回去向世子告假,求他允我会衮州一趟。” 向宣胤告假固然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白露却没能走掉。 就在她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鸠城的时候,她忽然被齐王召见了。 她想不透为什么齐王会召见自己,关键是她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这也就明,她被召见,是连世子也不知道的事情。 而和她一同被召见的,还有景喜。 246 巧遇 来带景喜走的人是王府的侍卫。 这侍卫倒不眼生,之前去京城他也在护卫的队列中,因此两人是打过照面的。 那侍卫自然是知道这位景大夫的,因此对景喜还算尊敬。 景喜见那侍卫挺好说话的样子,便随口问了句,她想知道齐王这次是为什么召见她。 但对于这个问题,那侍卫却守口如瓶。 景喜明白他有自己的难处,就没有再问,只请他给自己一点时间,向家里人交代一下。 那侍卫也是个识趣的,主动退了出去,只在院子外面等着。 景喜出来的时候慕容玉刚吃过药,昏昏沉沉的正休息着。 景喜并不想惊动他,更加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因为齐王不经常召见她,但每次见她都没什么好事。 所以景喜站在床边静静看了他一会他之后,就把遥山和四喜叫过去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王爷叫我过去是有什么事,但如果三郎或者祥云问起的话,你们就说我陪白露去办点私事,最迟明天天黑之前回来,让他们不要担心我。” 遥山略略皱了眉:“当真是王府的人吗,是否可靠?” 景喜点了点头:“上京的路上见过的,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主子,”四喜还是有些担心,“要不要我去清风那里问问看?王爷要见你我想世子应该是知情的,咱们要是提前知道是什么事,也好做个准备。” “不必了,人家在外面等了好些时了,而且还不知道清风现在人在哪里呢,他要是在军营的话你上哪儿去找他。” “那……”四喜仍旧不放心,看看自家主子有看看遥山,“今早起来我的右眼皮就跳个不停,我怎么觉得没什么好事呢?” 景喜笑着安慰:“我这是去齐王府,又不是去别的地方。行了,我该走了。” 景喜说着,便往外去。 可才走没两步就听见四喜在后面喊:“主子你等等,我去给你把袖箭拿来吧。” 景喜低头看了眼今天穿的一身窄袖男装:“这你要我把袖箭藏在哪里,我这是要去见王爷,带着兵器不好吧?” “那带着匕首吧,”四喜迅速的在景喜身上扫了一圈,“可以把匕首藏在靴子里面。” 景喜不愿叫四喜为自己担忧,于是点了点头。 四喜便飞快地跑了走,没一会儿就攥着一把匕首跑了回来,景喜伸手要接,四喜却直接跪了下来,仔细将匕首藏进了景喜的靴子里。 她一边藏一边念念有词:“放不稳,回头我给主子的靴子里再缝个袋子。” 景喜忙去扶她:“快起来,地上脏,你别动不动就给我跪了。” 四喜放好匕首,扬起头冲景喜一笑:“跪着比较方便。” 景喜有些心疼小丫头:“以后别这样了。” 四喜点了点头,起的有点猛,差点没站稳,旁边遥山迅速的伸手扶了她后腰一把。 景喜看见小丫头的脸微微泛起了一层红晕,目光迅速的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微微抿了下唇。 …… 景喜牵着马出来,和那侍卫一同骑行离去。 虽然她不常去齐王府,但也察觉到了眼下那王府侍卫带着走路不对劲。 “吁~”景喜快速绕到了那侍卫前头,然后勒停了马。 那侍卫见状,也立刻扯住了缰绳,不解问道:“景大夫?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景喜皱眉盯着那侍卫,浑身上下充满了戒备:“这不是去王府的路,我想请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到底是谁要见我?” 那侍卫见景喜只是有此疑问,好似是松了一口气,坦言道: “景大夫,这确实不是去王府的路,但确实是王爷要见您、差我来带您过去的。那地方您应当去过,等您到了地方自然就知晓了。” 景喜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我知道你有为难之处,所以我不问什么事,但是连什么地方都不能问吗?” 那侍卫抿了抿唇,显然是有些为难。 景喜皱眉:“我骑术也不错,说走可就走了。” 那侍卫没办法,忽地解了腰间佩刀递了过去:“抱歉景大夫,我真的不能说。我把兵器放在您这里总可以了吧?我本人对您绝对没有任何恶意。” 景喜仔细打量那侍卫一番,见他不像是在作奸耍滑,便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配刀。 不多时,他们便到达了目的地。 景喜扫视了一圈,心道那侍卫果然没说假话,这个地方她确实来过。 当时幽南谷还没有收回,是薛钱带着她和白露一起来到这处废弃军营的。 她和白露和一群工匠在这里,一起研制出了对付乌金国军队的毒火药。 但是毒火药的方子早就交给了齐王,而且现在战争已经结束,幽南谷早已经收回,齐王为什么还要派人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呢? 景喜把佩刀还给了那侍卫:“路上多有得罪,还请勿怪。” 那侍卫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走在前引路:“景大夫这边请。” 景喜见那侍卫面容比方才来时严肃了许多,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提了起来。 正全神贯注跟着往前走的时候,她却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略粗犷的男声。 好像是薛钱的声音。 景喜往声音发出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了薛钱,他似乎正在与人争论着什么。 而薛钱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景喜的目光,也朝景喜看了过来。 两人同时皱起眉头,显然是想到了同一件事。怎么她/他也被叫来了? 景喜站在原地略微停顿了一下,而薛钱已经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薛钱的目光在景喜的白头发上停顿了片刻,压低了嗓音道:“慕容公子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要节哀。” 景喜微微皱眉,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我会的。” 薛钱见她头发白了许多,心知她肯定是很难过的,这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他也不怎么会说话,搔了搔头道:“我去军医处找过你,但是姜大夫说你不在齐军当军医了,这是真的吗?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247 出大事了 景喜点了点头:“我在军营也呆了好几年了,如今军营里也不缺我一个,所以我就跟姜大夫请辞了,倒是没和你们打招呼。” 薛钱走近一步,点了点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你一个女人家总待在军营也不是个事。” 他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语速也变快了:“之前我们一起做的那一批毒火药少了两枚,王爷今天把我们都叫过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 景喜微微睁圆了眼睛,原来王爷把自己叫过来是为了这件事。 可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她想了想说:“我记得当初最后报的是损毁……” “薛将军,景大夫,”那侍卫忽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时候不早了,可不能让王爷久等了。” “好,”景喜应了一声,“这就走。” 景喜又看了薛钱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薛钱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只道:“你如实告知王爷就是了,这事我也糊涂。” “我知道了,谢谢你给我提醒。” 景喜跟着侍卫往前去,刚走到一间废弃营房门口,便见白露被人带着从里面出来。 白露的脸色不大好看,见到景喜很是惊讶。 因为身边都有人看着,所以两人不得交流。 景喜进了营房之后,发现里面不止齐王一人,另外还有一个穿着儒雅、蓄着长须的男人,瞧着与齐王的年龄相仿。 景喜向齐王见礼,齐王还是比较看重景喜的,斜扫了一眼身边的人道:“这位是观察处置使季大人。” 景喜忙又行了个礼,原来这就是白露的亲生父亲。 齐王允了景喜在下首坐了下来:“季大人有些话要问你,你要说实话,千万不能有任何隐瞒。” “是。” 那季龄季大人便详细问了关于那批毒火药的事情。 诸如制作时一共经了多少人的手,共制作出了多少枚,最后交了多少枚,剩下的两枚损毁的又是如何处置的,这样的问题。 景喜把自己知道的都如实说了,但还是隐瞒了一点。 她隐瞒了制作火药期间,白露曾经外出去见自己养父的事情。她不知道白露有没有坦白,但是她自己没有主动说。 况且听他们的意思是,那两枚毒火药并不是真的损毁了,好像是丢了。 但是那个时候那批毒火药战场上要的急,加上当时这里已经完全移交给了齐王亲自派遣过来的人。 薛钱是带着她和白露连夜赶路离开的,他们谁都没有亲眼看见那两枚‘报废’了的毒火药是被怎么处理的。 不过她说的都是实话,那位季龄大人也不好为难,问完了话就放了她出去。 景喜刚出门,就见宣胤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面色不善的样子。 于是隔着五步远,景喜就停下了脚步。 她本以为宣胤会直接无视她从她身边经过的,却没想到他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却压低声音对她说了一句话。 “先别急着回去,留下来。” 景喜皱了皱眉:“是。” 清风跟在宣胤后面,又快速的补充了一句:“白姑娘也在,景大夫与白姑娘一处可以说说话解闷。” …… 景喜找到了白露。 白露折了柳枝正心不在焉的编着帽子。 她见景喜过来,便将编好的柳枝帽子戴在了景喜的头上。 景喜挑了下眉:“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但是还缺两朵花儿,可惜这附近没有,不然给你簪上。” 景喜见四周没人,便问:“你刚才应该也见过王爷了吧,你知不知道他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白露点点头,心中烦躁的很:“我知道,那是季大人,在回京的路上我就已经见过了。” 景喜笑了笑:“他很有可能是你爹呢。” 白露却皱起了眉头:“我觉得他说话有点刻薄,我不是很喜欢他的样子。” “我也发现了,我觉得大概因为我们是齐王这边的,而季大人属朝廷,所以才会这样。” 白露心中不安:“你知道吗?出大事了。” “你是说报废了的那两枚毒火药吗?” 白露点了点头,有些不安:“如果大家都没有问题的话,我觉得可能是我的问题。” “对了,我正要问你,你有没有跟王爷和季大人说那天你出去见你爹的事情?这事我没说。”景喜问。 白露摇了摇头:“这事我也没说,我现在想想问题可能就是出在这里,也许那一天我被人跟踪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多少?”景喜到现在都还糊涂着。 白露眉心紧皱:“你还记得我们到京城不久后幽南谷发生的事情吗?乌金国的人又打回来了。” 景喜点头:“我记得,那时候皇上直接从洛城调了兵过去,但是却吃了败仗。后来还是王爷带人回去才把乌金国人再次赶出幽南谷的。” “对,就是那一次。那你知道乌金国人是怎样卷土重来的吗?” 景喜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就是毒火药!”白露心烦意乱,“和咱们做的那些非常相似。” “怎么会这样?”景喜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白露继续道:“方子在王爷手中,王爷很重视毒火药,我觉得应该不会是从王爷这里流出去的,我想来想去,大概就是那两枚毒火药被人偷走了。” “当时我们制毒火药的事情也算是保密了,乌金国人不可能这么深入的渗透到我们中间来吧?”景喜道。 白露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应该是自己人,就算不是自己人,反正也是要算在王爷头上的,如果皇上不给活路的话,那就是通敌叛国的罪名了。” 不错,秘制的武器到了敌人的手中,反被用在自己人身上,那确实是通敌叛国。 这顶帽子真要扣下来的话,谁也逃不了,除非反了。 “你那天真的被人跟踪了吗?”。 “或许有,或许也没有,但是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我真的记不清楚了。再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好端端的别人跟踪我做什么?所以我压根就没有留心过。” 248 薛府 清风叫人把景喜和白露带到了宣胤的一处院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一直等到天黑,宣胤才回来,身后还跟着大气也不敢出的薛钱。 随后几人便被宣胤叫到了书房。 宣胤面沉如水,忽然道:“有工匠招了。” 因为担心此事与自己有关,所以白露十分上心:“招了什么?” “当时入库一百五十枚,移交的时候少了两枚,其实是忽然不见的,但是他谎报了损毁,只交出一百四十八枚。” “那他知道是谁拿走的吗?” 宣胤摇了摇头。 “那……”白露又问,“这事季大人他也知道了?” “没有,这工匠是向我招的。”宣胤说罢,目光严厉的扫向景喜,“白露曾外出一事,以及此刻我所说,还请景大夫像今日一样守口如瓶,万万不能透露给新来的观察处置使知道。” 景喜微微颔首:“是,……那其他可能看见白露外出的人?” 宣胤暼了景喜一眼:“我已经压了下去。那日|你们都在,你们再好好想想当日有没有见到什么鬼鬼祟祟的生人?” 白露第一个摇头:“世子,我想了许久,我真的想不出来会有谁要跟踪我。” 薛钱也摇头:“我连白路出去过也不知道。” 两人说完,就只剩下景喜没有表态了。 宣胤便看向她。 景喜不记得原书中有这个情节,可是这个阶段的反派也就那么几个人。 她斟酌了一番后说:“如果人真是白露不小心招惹进来的,那肯定就是外出的那次,不可能是在她外出之前,因为她在外出之前我们几个每天都呆在一起。 白露去的是安城的闹市,能在安城到处安插眼线,又认识白露的人,我觉得整个安城应该没有几个。况且他还能把这毒火药送到乌金国人的手上,那肯定不是一般人。” “你这么说的话……”宣胤眯了眯狭长的双眸,“倒是与我不谋而合了。” 景喜不再多说:“请世子明察。” 宣胤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白露留下。” …… 景喜和薛钱一前一后的出了宣胤的书房。 薛钱本来是走在前面的,穿过中庭出了月亮门之后,薛钱忽然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景喜也停下了脚步,抬眸看向他。 薛钱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这天色也不早了,景大夫你现在回去应该不太方便了吧。” 景喜点头:“是的,天就要黑了,我已经和家里人打过招呼说明天回去。薛将军你呢,要赶回军营去吗?” “不了,我家就在安城,我直接回家去。” “那挺好的。” “其实……”薛钱有些局促的摸了摸后脖颈,“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薛将军请讲。” “我妹子这两天回娘家了,今天还在家里住着呢,明天我妹夫就要过来把人接走了。” 景喜微微皱眉:“那么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有!”薛钱有些不好意思,面皮红了红,“我妹子生了第二个孩子后身子总有些不利爽,但是其他大夫,你也知道,都是男人,看女人病的时候不太方便,所以我想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随我去我家一趟,给我妹子瞧一瞧?” 景喜听完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当然可以了。” 薛钱紧接着又说:“但是我妹子明天就要回婆家去了,所以不知道今天晚上你有没有空?” “可以,等我跟清风说一下,好叫世子知道。” “那是应当的。” “不过我这次出来没有带药箱,府上有大夫吗,可不可以借药箱给我用一用?” “有个郎中。” “那就好。我现在就去找清风。” “我也去辞行。” …… 薛府距离宣胤的这座别院并不远,景喜和薛钱各自骑着马,很快就到达了薛府。 此时时间还不算晚,薛家的妹妹薛四娘已经用过了晚饭,但还没歇下。 薛钱把景喜带了过去,薛四娘倒是吃了一惊。 因为不论是薛钱还是景喜,都来得太过突然。 薛钱又叫人去找府上的大夫借了药箱来,要不是薛四娘催他,他还不打算走。 等薛钱走了以后,景喜便开始给薛四娘问诊。 因为是生了孩子后隐秘部位出现的小毛病,所以薛四娘讳疾忌医。 景喜给她检查了一下,倒也不是多严重,大概是薛钱太疼爱自己的妹妹,所以跟景喜说的时候有些夸大了。 景喜很快就开出了两个方子,一个用作内服调养,一个用作外部清洗。 再交代完一些在饮食和qing事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她便准备告辞。 薛四娘在景喜问诊的时候就已经悄悄的将她打量了一番。 在她眼中,这位景大夫的相貌是没得挑的,只是这头发……但想到自家大哥方才盯着这位景大夫看的样子,又大晚上巴巴的把人请回来给自己看病…… 薛四娘便留了留景喜: “天色已经晚了,景大夫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住下吧,我房间隔壁就有空下的客房,等到明天天亮了再叫哥哥派人送景大夫回去,您看可好?” 景喜温声拒绝了:“我在安城还有别的去住,就不打扰你们了。” “景大夫特意过来与我看病,怎么能说是打扰呢,你这样匆匆来匆匆去的,都不曾给我们用心招待的机会,倒是显得我们不知礼数了。” 景喜最怕别人说这样的话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好。 薛四娘趁着景喜没说话,立刻唤了贴身的丫鬟进来。 丫鬟进来,衣服上还带着雨点子,薛四娘见了,便朝门外看了过去:“怎么,外面可是下雨了?” “是的夫人,下的还不小呢,不知道爷明日过来方便不方便。” 薛四娘笑了,对景喜说:“景大夫你看,老天爷也要留你在薛家做客呢。” 紧接着她又吩咐丫鬟:“快去把隔壁客房收拾出来。” 那丫鬟领命去了,景喜也不好再拒绝。。 薛四娘便亲昵的拉了景喜的手:“丫头们铺床换褥子需要些时候,我与景大夫说说话怎么样?” 249 抓人 “好。”景喜应了一声,在桌边重新坐了下来,并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薛四娘亲自给景喜倒了一杯茶:“我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就听说过景大夫的名字,当时便得知你是我大哥的救命恩人,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你。” 景喜笑了笑:“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不足挂齿。” “怎么会呢,大哥一直都记在心里呢。”薛四娘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景喜脸上的表情。 她见景喜脸上没有什么异样,便接着往下说:“大哥一直挂念着景大夫的恩情,时刻想着要报答你呢。” 景喜见薛四娘句句不离薛钱,眉心微微蹙起:“薛将军早已经还了这个情了。” 薛四娘掩唇笑了笑:“这个我也是知道的。大哥字的不好看,曾叫我代笔写过薛府的地址,应当是赠与景大夫了吧?” 景喜仔细想了想,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薛钱为了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送给自己一把匕首还有他家地址,说是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找他,或者捎个信去。 但是景喜一直都没用上,那张纸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不过薛四娘既然提到了这茬,景喜便也不咸不淡的回了句:“是啊,薛将军太客气了。” “岂止是客气,大哥是有心了,”薛四娘又瞄了景喜一眼,“那装着地址的信封我到现在还有印象呢,是我替大哥挑的,淡粉烫金的颜色,景大夫可还记得?” 景喜摇了摇头:“夫人可是记错了,没有什么信封,不过一张纸而已。” 薛四娘愣了愣,不可能啊,当初她知道大哥是想把信送给心仪的女子。那时候她还是个姑娘,特意挑了粉粉嫩嫩招人喜欢的颜色。 难道后来大哥又改了主意? 不过薛四娘转念一想,改就改了吧,那便不咬着这件事情说就是了。 她又开始仔细打听:“这些年我在安城也听说过不少景大夫的事情,你后来一直都没再许人家对不对?” 景喜好像明白薛四娘想做什么了,干脆说:“许了。” “哦,”薛四娘顿了顿,随即笑道,“那要恭喜景大夫了。” “多谢,”景喜捕捉到了薛四娘眼里一闪而过的类似失望的情绪,便抬手指了指外面,“我听外面雨声好像小了许多,我想我还是去找我的朋友吧。” “雨再小也还下着呢,景大夫还是明天再走吧。” 现在知道了薛四娘的用意,景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了:“不了,我找朋友还有事情。” 景喜再三拒绝,薛四娘不好再留,只得送景喜出去。 门一开就听到薛钱在花厅说话的声音,他正带着薛四娘的儿子玩耍,见薛四娘开门与景喜出来了,便站了起来。 景喜看向薛四娘:“我去与薛将军告别。” 薛四娘盈盈一福。 …… “啊?”薛钱浓眉皱起,“丫鬟不都已经在给你收拾房间了吗?这天还下着雨,你怎么好回去?” “怎么不好回去,戴一顶斗笠在头上就是了。不戴也行,快马加鞭一会儿就到了。” 薛钱性子直:“是不是我妹子惹你不高兴了?” “当然没有,只是我想起来有些事情还没向世子交代清楚,所以着急赶回去,我怕说晚了耽误了世子的正事。” 景喜认真找了个借口,薛钱也不好强留她一个女人在自己家里过夜。 只道:“那我送你回去,我去赶一辆车。” “不用麻烦了,赶车的话我的马又不好弄,骑马就行了。” “那好,我使人去取蓑衣来。” …… 回去路上景喜把马打的飞快,薛钱有心与她说几句话但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只到了宣胤别府门口才找到合适的时机:“今天多谢你给我妹子看病了。” “不用这么客气,令妹没有什么大碍,你不必担心的。” “那就好。”薛钱就说了这么一句,看着景喜的目光又有些闪烁。 景喜想到刚才薛四娘的那那些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薛钱见她脸色不怎么好,便不想耽搁她进去休息:“我去帮你敲门。” 说着就三两步走到门前,抬起大手把门敲的砰砰直响,直到门房放了景喜进去,他才离开。 景喜从门房那里要了一盏灯笼,一个人慢慢的走在细密的雨雾中。 她想着薛钱刚才的样子,真怕他说出些不合时宜的话来,不过好在他什么也没说。 又想着下次谁要是没有救命的急事还催她夜里出诊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去的。 这会儿她只想赶紧回去洗洗睡,不过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路的本事,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去了。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刚才应该叫那门房给自己带路的。 正摸索着,她忽然看见前方闪过一道黑影。 “谁在那里?”景喜马上问出声来,这时候不管是谁,只要有个人能出来给她指路就行。 但是那个人影听到她的声音之后,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跑得更快了。 景喜觉出不对劲,立刻追了上去。 那人跑的比先前更快了,景喜知道自己肯定追不上,便大声呼喊起来,希望能搬来救兵。 她的声音在雨夜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更大了,没一会儿,远处几间屋子便亮起了灯。 景喜便继续追,一直追到一座院子里,那个黑影好像在院子中央某个地方停了下来。 景喜看不清他做了什么,直接从靴子里拔出匕首追了过去。 这种情况下她顾不了许多,直接刺了过去,又见那人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便伸手去抓。 但她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不仅手上抓空,还被那个人一脚踹翻在地上。 等那个人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朝她靠近的时候,府中的侍卫也赶到了。 景喜忙自曝家门:“我是景喜,快抓人。” …… 一时间,整座府院内灯火通明。 景喜坐在桌前,活动活动了肩膀。。 而她对面坐着宣胤,旁边站着白露。 250 投毒 “帮我找一把剪刀来吧。”景喜肩膀被狠狠踹了一下,她揉了揉,对白露。 白露刚要动,宣胤就给清风使了一个眼色。 清风忙道:“我去找,马上就来。” 白露担心的问景喜:“你衣服上有血,真的只山了肩膀而已吗?” 景喜解释道:“这血不是我的,是那个饶。” “那就好,”白露面露疑惑之色,“可是你要剪刀干什么?” 景喜给白露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刚才我追着那个人一直到了厨房的院子,当时我看不清,只知道他院子中央停留了一会儿。 后来隐约看见那个地方是一口水井,我看他手里好像拿了什么东西,就抓了一把,虽然没抓到东西,但是指甲缝里倒是蹭到了一点。” 白露深深皱起眉头:“三更半夜他跑到水井旁边去干什么?该不会是要投毒吧?”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待会我来看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者等抓到了那个人直接问他。” 一直没话的宣胤此时冷冷开了口:“这么久了还没动静,人应该是跑掉了。” 景喜又忍不住又动了动肩膀:“安城这么大,加上今还是下雨,痕迹都被雨水冲刷掉,应该是抓不到了。” 宣胤嗯了一声:“你看清楚他的长相了吗?” 景喜回想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特征,但是要让我再看到他,我一定能认出他来。” “那就不好找了。”宣胤话音才落,清风便带着一把剪刀过来了。 景喜接过剪刀,把指甲剪了下来,放在鼻端心的闻了闻。 又顺手翻开一个杯子,往里面倒了一点水,把断掉的指甲和里面的粉末一起丢了进去。 正准备拔头上的银簪,清风忽然递了一个皮卷子过来。 景喜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清风笑了下:“银针。” 景喜把皮卷子摆在桌子上摊开,果然是一套银针,她有些意外:“你怎么还准备了这个?” 清风脸上的笑有些恍惚:“哦,老早就准备了,打算送给近水的。” 景喜张了张嘴,忽然沉默了。 只挑了一根细如毫毛的银针在杯子里探了探,银针放进去没多久,就变成了黑色。 景喜大致得出了结论:“应该是砒霜,那个人看来真的是来投毒的。” “这么黑心!”清风愤愤道,“院子里就只有这一口井,他是想把整座院子的人都给毒死啊。” 宣胤忽地站了起来,冷冷哼了声:“我今日不过才查出些皮毛来,他就按捺不住了,竟然直接想取了我的性命。” 宣胤甩袖离去,清风忙收了银针跟了上去。 白露去关了门,回来有些后怕:“真是太可怕了,还好被你撞见了,不然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啊,”景喜不禁在心中感慨,“太巧了,还好今薛将军把我叫了出去。” 多亏了薛钱今请自己过去给她妹子看病,也多亏了他妹妹今了那番话,不然她可能就要在薛府留宿了。 白露看了眼景喜的肩膀:“你赡重不重,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没事,不是很严重,等明我回去了在家里拿点药揉揉,那样的效果才好。” “好吧,你是大夫,我听你的。” 景喜把杯子里从窗户倒了出去,转身看见白露在发呆。 她想白露应该是在为毒火药的事情发愁,就劝了劝:“你也别着急,毒火药的事情有世子兜着呢。就算真是我们这边有内鬼,应该也不会弄的人尽皆知的。 乌金国的人本来就喜欢用毒,全是阴招,我们制造毒火药、开始用毒也是跟他们学的。我们能做出来,他们当然也能做出来,到时候把帽子往他们头上一扣就和我们这边没有任何关系了。 何况朝廷派来的人还极有可能是你亲爹。” 白露点零头:“你和世子的差不多,我现在倒也不愁这事了。” “那你为什么而愁?”景喜笑了笑,“不是为你自己,就是为了别人。是世子吗?” 白露有些不好意思了,道:“这不是有人在井里投毒吗,我想应该就是冲着世子来的吧。你知道这个人可能是谁啊?” 景喜看白露的样子,想必宣胤也跟她透露过一些消息了,便直言道:“我觉得应该是齐王府的二公子,宣铎。” “你果真也是这么想的?世子也是这个意思。大家族真是可怕,明明是亲近的人,可是却见不得对方好好的活着,整日里勾心斗角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掺杂了利益的争斗,就没有亲情可言了。到这里,我倒是要给你提一个醒,如果你真是季家丢失的女儿,那你就要多出好几个兄弟姐妹来了,也许,她们对你也没有什么亲情。” 白露点零头:“我明白,这也是不愿这么快相认的原因之一。” 两人又了一回儿话,景喜才回了隔壁供自己使用的书房。 她刚扒开肩头的衣服,看到肩上青紫一片,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她赶紧把衣服重新穿好,去开了门。 她原本以为会是白露,结果没想到竟然是清风,下意识就问:“怎么了,是世子找我有事么?” 清风摇头:“不是,世子没什么吩咐,是我自己找景大夫你。” 清风还从未单独找过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事,景喜便侧了侧身子:“那要不进来。”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完就走了。” 他将方才那卷银针拿了出来:“这个我留着也没什么用,近水也用不到了,这东西又不是衣裳不是医书,我就是想烧给他也烧不掉,就送给景大夫可好?” “你……”景喜觉得这东西有些烫手,“不打算自己留着做个念想吗?” “念想……”清风指了指脑袋,“都在这儿呢。这个东西还是留给能用的上的人吧,也不枉我花费了那么多银子。” “那好吧,”景喜的心情有些沉重,“那我就收下了,多谢你。” 251 小公子 “还有这瓶药,这个是世子吩咐给您送来的。” 景喜没有立刻伸去接:“是不是郎拜托过世子什么?” 清风并未将话破,只道:“景大夫为人通透,必然是明白公子的一片心意的,还请景大夫收下吧。” 景喜便将伤药一并收下,又道了谢。 等清风走了,白露房间的门也打开了,她探出半个脑袋看向景喜:“我来帮你揉?” “好,”景喜点零头,忽然感觉这点痛也算不得什么了。 …… 毒火药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 宣胤这次亲自派了人护送白露回衮州去见养父母,他甚至还派了一个人护送景喜回鸠城。 景喜本来想用不着,但用清风的话就是人还没抓到,景大夫您看到了别饶脸,别人肯定也看清了您的脸,所以还是心为妙 于是景喜就在饶护送下,平安回到了鸠城。 她到城门口的时候,色已经不早了。 她估摸着祥云和盛元这个时候也该下学了,索性就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他们念书的私塾接他俩。 她路上跑的快,所以去的有些早了,就在私塾门口等着。 教书先生家的婆子认识景喜,见她来了,便与她打招呼:“景大夫又来接孩子回家啊。” 景喜点头称是:“今刚好顺路。” 那婆子便笑着:“景大夫的马俊,孩子都很羡慕您家的孩子呢。” 鸠城和别的城池不同,建筑和房屋都集在内城,够的着年龄来这里读书的孩子最的也有六岁了,都是自己上下学,反正私塾离家也不远。 景喜接孩子的次数算多的了,而且每次都是骑着高头大马来,确实有很多人孩子都很羡慕祥云。 这不一下学,孩子们就都冲了出来。更新最快的2学网~~~2~~x~~ 有几个孩子见到景喜和她的马,纷纷回头朝里喊:“盛祥云,你娘又骑着马来接你了。” 不一会儿祥云就从里面跑了出来,紧跟着在他后面快走的是盛元。 盛元比祥云安静的多,很少像他一样在地上疯跑。 祥云见到景喜很高兴:“娘,你果然没骗我,是今黑之前回来果然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那当然,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呢?要骑马吗?” “要!”祥云主动张开双,叫景喜把他抱上了马。 景喜又问盛元:“盛元要不要和祥云一起骑马?” 去年盛元还会让景喜抱着上马,但是今年他八岁了,大了一岁心思也多了,轻易不让景喜抱他的。 于是景喜便一牵着马,一牵着盛元往家走,马背上还驮着一个祥云。 祥云坐的高看的远,还没到家,才刚进巷子口他就看到景家门口有人。 便指着前头:“娘,有人在我们家门口,是不是找你的?她怎么不进去等?” 景喜翘首去看,见是个不认识的婆子:“我也不知道,回去看看。” 景喜把马牵到盛家门口,将祥云抱了下来,对祥云:“家里有客人,你和你盛元先回去,一会儿再过来玩。” 祥云懂事的点零头,转头跟盛元:“哥,咱们走。” 景喜笑着摸了两个孩子的头,看着他们进了盛家的院子。 等两个孩子进去了,景喜这才将目光挪到了自家门口那个婆子身上。 那婆子穿着打扮不似一般平民百姓,她是站在景家的门口,此刻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两个孩子的方向。 直到盛家的院门彻底的合上,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景喜皱眉,上前一步挡住了那婆子的视线:“这是我家,请问你找谁?” 那婆子将景喜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确定的问:“请问您就是女神医景大夫吗?” 景喜不喜欢女神医这个称呼,微微敛眉道:“叫我景大夫就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是季府大夫人身边的下人,我们大夫人身体不适,所以想请您过去给瞧瞧身子。” “季府?是观察处置使大人府上吗?” 那婆子忙点头:“正是,不知道景大夫现在可方便?” “实不相瞒,现在确实不太方便,我刚从外面回来,而且现在也已经晚了,我需要休息一下养养精神。” 那婆子见景喜牵着马,又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忙道:“全看景大夫的方便,不过还是越快越好,您看我明日再来府上请您可行?” “可以,那你明再来。” 景喜完,便从那婆子身边经过,敲了敲门。 那婆子见景喜要进去了,忙转头问:“景大夫,请恕老婆子我冒昧问两句话,可以吗?”无广告2学网a~~~2~~x~~ 景喜见那婆子一脸急色,于是点零头:“你请问。” “刚才,我见到两位公子进了隔壁院子,但是其一位公子叫您娘,那是您的儿子吗?” “是。” “那……两位公子都是您的儿子吗?我听其一位公子叫另外一个公子哥” 景喜目露戒备之色:“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景大夫千万不要误会,老婆子绝无半点恶意,只是我看其一位公子与我家大公子样貌极为相似,所以才好奇问了一句。” 景喜皱眉,想到盛元和白露相似的面容,又想到白露还有一个龙凤胎哥哥…… 想了想便问:“怎么你们家有走失的孩子吗?” “倒也……”那婆子斟酌着,挑了一些话来,“倒也不算是走失,但确实曾经丢过一位公子。景大夫,您还没告诉我,那位公子是否是您家的孩子?” 景喜没有直接回答,但打量了那婆子一眼,道:“你也没告诉我全部,所以我无可奉告。” “景大夫,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老婆子我也不清楚,且有些话我也不能乱。” “我理解你的难处,或许你可以换一个有资格谈这件事的人来和我。” 景喜刚完这句话,身后的院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四喜,她见站在门口的是景喜,不由心情大好:“主子,你回来了。” 她又看向那婆子:“你真一直在外面等着啊?” 252 我忍的好辛苦 那婆子朝四喜笑笑,应了一声是。 景喜回头再看了她一眼:“你明天再来吧。” 说罢就牵着马和四喜一同进了院子。 四喜边走边向景喜解释:“这个人说她是季府的婆子,说她们大夫人身体不是,想请主子您出诊。但是我说你今天很晚才回来,让她改天再过来请,没想到她竟然一直在外面等着。” 景喜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道了。应该不是什么急病,所以我叫她明天再来了。” “我就说嘛,叫她明天再来,她偏要等,把您等回来了还不是得等到明天。” “别管她了,三郎这两天可还好?” 提起慕容玉,四喜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昨天晚上咳嗽了一宿,我想进去瞧瞧给搭把手,可慕容公子偏又不让,就只让遥山在跟前伺候着。可我看遥山就是一个大老爷们,他自己都要人伺候呢,又怎么能伺候好慕容公子呢。” “可我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从来也没听他整宿咳嗽过,怎么会忽然加重呢?难道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应该没有吧,慕容公子还和往常一样。不过昨天确实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我本来想把后院的石磨挪个地方的。我都和遥山说好了,他力气大让他帮我搬,可昨天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他,后来我去给慕容公子送饭的时候发现遥山在屋子里面跪着,直到晚上慕容公子咳嗽的厉害,才看见遥山出来走动。” “遥山被罚跪?这些年来我还从来没见过三郎叫谁罚跪的,你把马牵到马厩去,我去看看。” “好,对了主子,慕容公子不在咱们这里,应该是去了藏书阁。” “我知道了。” 景喜本来打算直接去找慕容玉的,可是低头一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想了想还是回屋去换了一身女装。 …… 景喜去到藏书阁的时候,慕容玉正坐在轮椅上整理东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直到看到景喜,他面上才露出个笑来。 景喜伸手过去,他迅速将她的手握了:“事情都办好了?” “嗯,办完之后马上就回来了。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慕容玉快速看了景喜一眼,又收回了目光,薄唇紧抿着,没有说话。 景喜便蹲下身来,趴在他膝盖上,仰头问他:“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我一回来就来找你了,你怎么不理我?” “因为我在生气。” 景喜噎了噎,认识他这好几年,他很少生气的。 “你为了什么生气?其实我都听说了,你让遥山罚跪,然后还整夜整夜的咳嗽,生气对你身体不好,遥山做错了什么事?” 慕容玉垂眸看景喜:“阿喜,你答应我的话难道都不算数了吗?” “谁说的,我答应你的话当然算数了。” “那我知道近水没了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近水的事景喜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了,她移开了眼,没有说话。 慕容玉却不许她逃避:“阿喜,你看着我。” 景喜只好看着他:“我答应你以后不论什么事情都不会再瞒着你。” “那你做到了吗?” 景喜长出一口气:“我没有,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担心。我这不是平安的回来了吗?” “从前你们有什么事都跟我说,我就算担心但也能想出应对的办法,可是你们现在什么都瞒着我了,我什么法子也不能想,我感觉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才是最担心的时候。” “可在有些事情面前,我们本来就是无能无力的呀三郎。” 慕容玉很少与景喜吵架,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他说着说着就喘了起来。 景喜见他这样便慌了:“你别急,你别急,我答应你以后绝不再这样就是了。” 慕容玉咳嗽了一阵,吐出了一大口血。 景喜见了,内疚的想要扇自己一巴掌:“三郎,你呼吸,你慢慢呼吸。” “阿喜,我真的好难过。”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那样做是为了你好,我不知道会让你这么难过,我以后真的再也不那样做了。” “阿喜,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是那是我的姐姐啊,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阿喜,我不知道人还有没有下辈子,但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我姐姐的机会都没有了。” 景喜楞在了原地,她原以为他是因为自己隐瞒了这次出去的事情才生气,可没想到竟然是淑妃的死。 “你……你都知道了?淑妃娘娘她……我知道你们关系亲厚,我怕这个消息会打击到你,所以我们就没有告诉你。近水那天……你吓坏我了,我虽然答应了你以后不论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可是我不敢冒这个险。” 慕容玉抹去了景喜脸上的泪,轻声道:“其实你们是对的,我真的不行了,哪怕有你在我身边,我也支撑不下去了。” “不行,为了我,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好不好?” “我真的不行了,昨晚你不在,我倒是轻松了些。”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故意说这样的话是想赶走我吗?” “没有,我怎么舍得。可是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不敢用力咳嗽,阿喜,我忍的好辛苦。” “我不要你辛苦。” “可是我真的好辛苦。” “那你不要忍了,让我听见也没关系的。” “好吧,我听你的。” …… 第二日。 景喜正绞了湿手巾给慕容玉退热,四喜来传话,说季府的婆子来请。 景喜没心思:“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回了她。客气些,叫她改日再来。” 四喜知道主子是舍不得离开慕容公子,应了声就往外走。 慕容玉却叫住了她,又对景喜说:“你去吧,不能因为我你就什么事都不做了,不然以后怎么办呢?” “你要我去?” “对,我要你去。” “那好,我去。”景喜这便站了起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不急,你像往常一样问诊就好。”。 “我急。” 253 盛元的身世 景喜背着药箱出了内院,昨天那婆子已经等了好些时了。 虽然等的有些久了,但那婆子面上没有一丝不耐的神色,态度反而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恭敬,甚至还添了些讨好在里头。 不仅如此,她还带了礼来,说是给府上小公子的,景喜推辞不过,想着就当是收她的诊金好了。 不过她心里清楚,这婆子应该是冲着盛元来的。 想必昨天回去之后也没少花心思打听盛元。 她没戳破,但也没主动再提有关那孩子的事情。 季府离景家不远,走过两条街就是了。 那婆子一路上十分殷切,话也不少。除了跟景喜简单说了一下季大夫人的身体状况之外,还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季家的大少爷。 也就是白露的龙凤胎哥哥,据景喜现在所知,他极有可能是盛元的亲生父亲。 虽然当年杜盈娘只是拜托景喜给孩子一口饭吃,没有让景喜帮孩子找到父亲…… 但看这婆子如今殷切的态度,应该是盼望着能够找回孩子的。 当年在杜盈娘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景喜并不知情,但或许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盛元渐渐也大了,这两年越来越懂事,景喜打算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再和盛奶奶以及盛元商量一下这事到底该怎么办。 两人正在回廊上走着,前头那婆子忽然停下了脚步。 景喜只好也跟着顿在了原处。 那婆子忙回头解释:“前面是我家老爷往这边来了,需得迎一迎。” 景喜举目向前望了过去,果然看见季大人往这边来了。 看样子他应该是刚从季大夫人那里出来的。 很快,季大人就走了过来,那婆子连忙行礼。 她刚准备向自家老爷介绍一下景喜,没料到季大人自己就先开口了。 “景大夫,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景喜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礼:“小民见过大人。” 那婆子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自家老爷早就见过身边这位景大夫,于是解释说: “老爷,景大夫是夫人请过来瞧病的。” 季大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景喜: “那就麻烦景大夫了,只是诊断过后,内人的病情还请景大夫如实相告,请务必不要有所隐瞒,藏着掖着。” 景喜没想到自己一来就碰了一个软钉子。 她微微皱起眉头,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 不过这位季大人,还当真和白露总结的一样,是个刻薄的人。 想必是因为昨天在毒火药的事情上,他没有从齐王那里得到对他自己有用的消息,所以就暗讽自己没有说实话。 因为在他眼中,自己是齐王的人,南地所有的人都是齐王的人。 这么说来的话,要是白露以后真的回了季家,恐怕也不会招这位的待见。 好像原书中也有这么一茬,反正女主不管走到哪里都要被人算计欺负就对了。 …… 等季大人走远了,那婆子才领着景喜继续往前走,不过速度比刚才要快上许多。 景喜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我知道你们今天请我过来不光是为了看病,应该还和孩子有关吧?” 那婆子顿了顿,道:“景大夫心细如发,果然是什么都瞒不住您。” 面对那婆子的恭维,景喜随意扯了扯嘴角:“想必这件事情你们夫人也知道了吧?” “是的,这些年来夫人一直都在暗中打听小公子的消息呢。” “那季大人呢?他不知道吧。” 那婆子脸上陪着笑:“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所以并没有叫我家老爷知道。” 她说完,又有些紧张的看向景喜:“景大夫,老婆子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景大夫务必答应。” “你请讲。” “万一……若是我家老爷问起,还请景大夫不要提孩子的事情,只说是给我家夫人看病就好。” 那婆子这样说,景喜哪里还不明白。 当初杜盈娘和盛元流落在外,很有可能是季大人这一家之主做出的决定。 景喜便点了点头:“你请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 季大夫人已年近五十,大概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面色有些差,眼角也有了一些细纹。 但从她的五官来看,不难想象她年轻时的卓绝风姿,和白露很像。 见过礼后,景喜在榻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大夫人,请将您的右手伸出来,我要给你把脉了。” 季大夫人靠坐在榻上,声音温和:“吃了许多年的药,一直也不见好,久闻景大夫盛名,所以就冒昧的将你请了过来。” 景喜将脉枕垫在了季大夫人的手腕下面:“我先来给夫人号号脉。” 季大夫人便不再说话了,只是暗暗的打量着景喜。 景喜号过脉后,又问了季大夫人一些症状。 季大夫人一一答了,景喜听后,心中了然。 又问:“不知道夫人平日里吃的都是什么药,药方子能不能拿来给我看一看?” “当然可以。”季大夫人说着,便使了人去拿以往的药方来。 景喜接过来认真仔细的看了看,点了点头: “请夫人继续按照这个药方抓药吃吧。不过心病还需心药医,夫人长年累月思虑过重,吃药并不能根治夫人的心病。” “是啊,”季大夫人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吃药有用的话我早该好了,可见我这病是药治不好的。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帮到我。” 景喜知道,她这是要谈孩子的事情了。 于是她将脉枕收回:“请夫人明言。” 季大夫人微微坐直了身子:“你认识杜盈娘吗?” 景喜点了点头,杜盈娘去世已经好几年了,在鸠城,知道盛元这孩子的人没几个知道有关他亲娘的事。 此时季大夫人开口便提杜盈娘,可见两者之间必然有关系。 “我认识她,不过几年前地龙翻身的时候她就没了。她是为了把孩子从坍塌的房屋里救出来才被压死了。”。 “什么?”季大夫人惊了惊,“她竟然是为了救孩子被压死的?我还以为……” 254 景喜的打算 “她身子不好,我还以为她是病故的。”季大夫人深感遗憾。 想起那时杜盈娘的病,景喜微微皱眉: “她那时身体确实也不行了,所以就把她唯一的孩子托付给了我。” 提起孩子,季大夫人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孩子就是盛元吧?” 景喜点了点头。 季大夫人面上的神情似是有些恍惚: “盈娘这丫头,从京城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连孩子的名字也没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 景喜略一思索:“可我认识的杜盈娘告诉我,盛元是我前夫三弟的孩子。我也想知道她回荷花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大夫人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此事是季家家事,已经多年未曾提起,但涉及到我的孙儿盛元,我便说与景大夫听。” 这还要从季家后院两房夫人之间的争斗说起。 景喜听完后,总结了一下就是…… 季家二房夫人本来先替丈夫生出了嫡长子,可没想到,嫡长子还不到半岁就夭折了,那孩子没满周岁,甚至连族谱都没上。 紧接着成亲三年无所出的季大夫人忽然就生出来一对龙凤胎。明明季大夫人的儿子是后生出来的,但却占了季家嫡长子的身份。 后来季二夫人又生了一个儿子,却也只是一个嫡次子。虽说身份上都是嫡出,但次子到底还是比不上长子的。 两位夫人老了,不能再生了。于是就成了下一代之间的比拼。 结果这位二公子不争气,正室夫人和几房小妾虽说都替他生了孩子,却都是女孩。 而大公子这边却是一举得男。只是问题出在了杜盈娘的身份上。 杜盈娘和季家大公子的婚约是在杜盈娘的母亲没被夫家休弃前就定下的。 但是后来杜盈娘的母亲因为宅斗失败,被休了,因为种种原因只能带着杜盈娘回到南地老家。 而杜盈娘同父异母的姐妹便代替她嫁给了季家大公子。 不过她的那位姐妹身体底子差,滑过两胎后就再不能生育。 杜盈娘最后被聘为妾。其实她之前和盛昌有过一段,即便是给季家大公子作妾,季家也不是很乐意。 但拗不过季家大公子执意要接她进门,加上之前也有过婚约,所以杜盈娘最终还是进门了。 并且生下了盛元,虽说算不得是嫡出,但在季家大公子的坚持下,孩子被记到了他正房夫人的名下。 也就是说,不论出身如何,盛元在名义上就是季家不折不扣的嫡长孙。 但是抵不住有人嫉恨,杜盈娘的旧事被人翻了出来,并诬陷孩子并非季家大公子亲生。 所以杜盈娘最终就和盛元一起被季给赶了出来。 ……这,就是杜盈娘回到荷花村以前发生的事情。 至于杜盈娘带着盛元回到荷花村后发生的事情,季大夫人很想弄清楚。 但是景喜此刻却不大想说了。 “夫人,请恕我直言。您就这么认定盛元是您的孙子吗?” 季大夫人急切说道:“盈娘,还有孩子的名字,年龄,甚至那孩子的样貌也与我儿极其相似,应该是没有错的。” 景喜皱眉:“既然如此,那夫人和大公子当初为什么不信盈娘,任由她们母子被赶出家门呢? 盈娘只拜托我照顾孩子,却从未提过孩子的本家,想必对孩子的本家失望透顶。” 季大夫人脸色白了白:“我知道盈娘心里苦,可我们当时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些家事我可以告诉你, 但有些家丑却不好外扬,且当时那个情况下,盈娘带着孩子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到这么大……” 景喜虽然没有经历过你死我活的宅斗,但也明白其中的凶险。 她又见季大夫人情真意切,心里稍稍松懈了些:“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夫人。” “你问。” “这么多年过去了,季大公子膝下就没有其他孩子了吗?” “有是有,”季大夫人痛心疾首,“有过两个哥儿,但都没满周岁就都夭折了,如今只有一个丫头,还是庶出。” 景喜听完,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先不说季大人是否认可盛元,即便是夫人将孩子接回来,孩子也还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府上说不定还会旧事重演。虽说孩子现在没有亲生父亲在身边,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季大夫人见景喜不愿将孩子归还,急道: “这也是我儿的心病,如今孩子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夫人,夫人,”一旁那婆子见自家主子激动起来,忙劝,“您先别急,您这一着急话都没有同景大夫说清楚。” 那婆子又对景喜说:“如今二房已经生下嫡子,且我们大公子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无论小公子找回来与否,都不会对他们二房造成威胁。” 景喜沉默了片刻:“我想见一见季大公子。” 季大夫人仿佛看到了希望,笑着让身边婆子下去安排了。 …… 季大公子夫妇平易近人,给景喜的感觉是和太子与太子妃夫妇十分相似。 身体里毕竟流淌着一半相同的血,景喜在季大公子夫人的脸上依稀看到了杜盈娘的影子。 而季大公子和白露,真的很像。 景喜通过和他们夫妇的一番谈话,了解到了他们的想法。 从他们夫妇的态度上来看,假如盛元认祖归宗,他们应该是一对不错的父母。 不过盛元认祖归宗的事情,景喜一个人说了不算。 盛家人还坚定不移的认为他是盛家的子孙后代呢,这事儿得和盛奶奶他们以及盛元本人好好商量。 景喜便将自己的这番考量告知了季大夫人和大公子。 他们虽然着急心焦,但也明白其中道理。 景喜和盛家替他们照顾孩子这么些年,他们不能就这么不经允许的把孩子给带走。 况且季家一家之主如今还被蒙在鼓里,又有二房在暗地里盯着,他们大房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办事。 景喜与季家人说好,便匆匆离开了季府。。 季家主院书房内,有下人正在回禀:“老爷,已经派人跟上那个女大夫了。” 255 祥云的梦 以景喜如今的警觉程度,轻易就发现了自己被人跟上了。 在鸠城这个地方,她又刚从季府出来,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身后的尾巴是谁派来的。 想必那位季大人还没放弃查毒火药的事情,不过从她身上下手实在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可是慕容玉在这里,如果那位季大人一直派人盯着自己的话,说不定会连累慕容玉假死的事情败露。 所以景喜决定,在毒火药的事情解决之前,她都不出门了。 她不出门,自然也就没有被盯的价值了。 连自己家都没有回,她直接去了盛家找了盛老太,把有关于盛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她说了。 其实当初杜盈娘忽然带着个孩子回来,说是盛昌的,盛老太就有些怀疑,不过那时候盛昌一口认定这孩子是他的种,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这些年,孩子渐渐大了,盛老太是越看这孩子和盛家的孩子不像。 所以听到景喜说起盛元的身世来,盛老太倒也不是很惊讶。 不过这孩子毕竟放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本家忽然找上门来说要把孩子带走,盛老太还是舍不得的。 同时也担心孩子到了季家那样的大宅院里后会被苛待。 “唉,”盛老太内心十分矛盾,“可如果那真是他爹,我们也没有拦着不让人认的道理。 我看还是等孩子回来了跟孩子好好说一说,他这些年的书没白读,早长成了懂事的小大人。” “好的奶奶,我也是这个意思,如果孩子实在是不愿意的话就再跟我们几年,日后等他真正长大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对,到时候一口咬定他就是我重孙子,那别人也奈何不了我们,总不能明抢。” 景喜听着老人家有些孩子气的话,笑了笑:“这是在鸠城,有盛廷在,没有人敢对盛家用明抢的。” “不过我听你这么说感觉那边着急的很,”盛老太道,“可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把这些告诉盛元那孩子,他要是说走就走了,那可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奶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孩子也挺苦的,年纪那么小就没了娘,他以为的爹这么些年来对他又不管不顾的,如果真有个亲爹能够给他关怀我想他会感到开心的。” “唉……”盛老太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和他再亲近也比不上他和他亲爹身上流着的一样的血。” 盛老太下定了决心:“长痛不如短痛,等今天他下学回来,我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好,那我先回去,到时候奶奶您让让祥云过来叫我。” “行,你回去忙你的吧。” 景喜便提起药箱,准备离开。 盛老太想了想又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景喜知道老人问的是慕容玉,淡淡答了一句:“还是老样子。” 盛老太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多陪着点儿,盛元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没事的,反正我现在在家里闲着也没事,多少还是能帮上一些忙的。” …… 祥云下了学就跑过来找景喜,甚至连装书的布包还背在身上。 景喜见他跑得满头是汗,就拿了一块帕子出来。 一边给他擦汗,一边问:“你是不是还没回去?放了学就直接过来了吧。” 祥云一边喘气,一边点了点头。 “那你堂哥呢?回去了没有。” 祥云又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是你太奶奶让你来叫我过去呢。” 祥云的气终于喘匀了:“不是的,我还没见到太奶奶呢,不是太奶奶让我过来的。” “那你跑这么急干什么,后面有人追你啊,你要是摔倒了把门牙磕掉了怎么办。” “可是娘,”祥云认真解释道,“我没有摔倒,我跑得很稳的,全私塾就我跑得最快了。” “好好好,就你跑得最快最稳,说吧,有什么事?” 祥云皱起了小小的眉头:“下午我在先生的课堂上睡着了。” “什么?”景喜立刻瞪了祥云一眼,“我们知道你对科举考试不感兴趣,所以送你去读书的目的是让你认字和明事理,而不是去做文章考状元。 可你也不能在课堂上睡觉啊,你这样会影响到其他同学和先生教书的心情的。怎么,现在是不是先生要请家长了?你知道害怕了?” “不是的娘,”祥云有些着急了,“我就睡了一小会儿,先生根本就没有发现我睡觉了。” “你还有理了?” “娘我做梦了。” “那你挺厉害的,你的先生在讲课,你的其他同学在认真听课,而你却在睡觉做梦。” “不是的娘,”祥云盯着景喜看,“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景喜忽然反应了过来。 祥云这孩子的梦和一般人的梦不一样,他的梦有时候是能够预测到未来的。 而且一般都是不好的梦。 于是她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她祥云面前蹲了下来,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 “你梦见什么了?” 祥云眨了眨眼睛:“我梦见容叔了。” 景喜的心猛的顿了一下,握着祥云肩膀的手有些不自觉的开始轻轻颤抖。 “你梦见他什么了?” 祥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动听:“我梦见容叔驾着一只仙鹤飞走了。” 纵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忽然听到祥云这么说,景喜还是觉得心口闷的令人无法呼吸。 “娘,先生教过我们驾鹤西游的意思,容叔是不是要死了?” 景喜站了起来,把祥云摁进了怀里: “每个人都会死的,只不过离开的时间不一样而已。是什么时候?你有梦到是什么时候吗?” 祥云点了点头:“嗯,就是院子里那棵大桃树开花的时候。当桃花盛开的时候,容叔就驾鹤走了。他在梦里还跟我说,让我一定要听娘的话,长大了要好好孝顺爹娘。” 景喜把祥云抱得更紧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很快就要到桃花盛开的季节了。。 祥云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微微在景喜怀里挣扎了下:“娘,你抱的太紧了。” 256 好舍不得 “是吗,对不起。”景喜松开祥云,“你容叔今天精神还不错,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好的,我今天新学会了一段文章,可以背给容叔听。” “好,但是你不要跟他说你做的那个梦。” “我知道,我就只跟娘说。” 景喜摸了摸祥云的脑袋:“乖孩子。” …… 慕容玉这几天似乎一直都在整理东西,醒着的时候几乎都是泡在藏书阁里的。 景喜牵着祥云过去找他的时候,他便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坐在轮椅里温柔的看着他们母子两个,安静的等他们走到自己身边来。 祥云新学了几句论语,背给慕容玉听: “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慕容玉笑着祥云:“先生今天教了这句,祥云可明白其中的意思?” “知道!”祥云脆生生的回答说,“孔夫子的意思是让我们在家里要孝顺父母,在外面要尊重兄长,做事要谨慎守信,要亲近仁者,把这些都做到以后,就可以学习更多的东西了。” 慕容玉点了点头:“祥云说的不错,那么你要记住孔夫子的教诲,你一定要好好的孝顺父母。” “我会的,”祥云看向景喜,“娘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做的?我现在就可以孝顺你。” ……现在就可以孝顺你,呵呵,慕容玉被孩子的童言逗笑。 景喜低头看了祥云一眼:“你只要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景喜想到祥云刚才说的那个梦,他说慕容玉让他好好孝顺父母,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慕容玉刚才就说了这番话。 祥云有些疑惑,问慕容玉:“容叔,娘说我好好的就是孝顺父母了,子呢,也是这样曰的吗?” “对,”慕容玉耐心的解释着,“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那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父母会为子女的疾病担忧,所以子女身体康健少生病,对父母来说也算是尽孝了,你娘便是这么想的。” 慕容玉考问祥云功课的时候,总是这般温柔,十分有耐心。 偶尔也会拿自己做例子,比如现在:“像我这样,虽然生病了,但是我自己很努力的去学习了医术,成为了一名大夫, 我照顾好了自己,每天有好好吃药,也救助过别人,这对我的母亲来说就是在尽孝,曾经我的母亲看到我这么用心的活着,她感到很欣慰。” 祥云直点头:“我容叔真厉害!学问好,医术也好!等我把字都认全了,我也要去学一门厉害的本事。” “好。”慕容玉抬手在祥云的脑袋上摸了摸。 正说着话,四喜朝这边走了过来。 景喜看向她:“什么事?” “老太太找祥云呢。” 景喜便对祥云说:“你太奶奶找你,你先过去吧。” 祥云哦了一声,拔腿就跑。 但跑出去几步后又折了回来,有模有样的给慕容玉行了一个学生礼。 回头一不小心,又差点撞在四喜的身上。 景喜见祥云这个样子,不禁笑了笑:“冒冒失失的。” 慕容玉眼含笑意:“小孩子活泼些才好,你看他多快活。反正日后他不缺钱财,孩子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 景喜无声点了点头。 慕容玉拉住她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她坐上去。 景喜有些惊讶,站在原地摇了摇头:“你别看我瘦,但也是有些重量的。” 慕容玉轻叹一口气:“如今想抱抱你也不可以吗?” 他说完有些气不顺,咳嗽了起来。 景喜忙上前去替他抚背:“你是真咳嗽还是装可怜?” 慕容玉看了她一眼:“你说呢?来坐下。” 景喜无奈,依言坐了过去。 慕容玉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她抱了,埋首在她心口。 “阿喜的心跳沉稳有力,我很喜欢听。” 景喜摸了摸他的头发:“以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因为是最近才喜欢上的。” 景喜轻轻笑了:“我发现你很喜欢祥云,每次他来看你,你都挺高兴的。” “嗯,祥云很好,他是你的孩子,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 景喜摸着慕容玉头发的手停顿了一下:“三郎很喜欢孩子吗?” “喜欢,孩子是生命的延续。”慕容玉声音轻轻的,有些向往,生命于他而言太珍贵但又短暂。 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头来,表情严肃的盯着景喜:“你在想什么?我不会同意的。” 景喜轻笑:“三郎以为我在想什么?” “阿喜……”慕容玉神情悲戚,“我不能有孩子,我的孩子可能会跟我一样,就算我再喜欢孩子,我也不能这么自私。 现在已经很好了,你知道吗?刚才我坐在那里,看着你牵着祥云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也很庆幸,你已经有有了祥云。” “嗯。你知道吗三郎,有的时候我觉得你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心胸豁达的都快赶的上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了。你是那么的乐观积极,热爱生活,充满正能量,能遇到你真的是我的幸运。” “傻阿喜,遇到我有什么好幸运的,我能遇见你才是老天对我的眷顾。” “听你这么说,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难得。不,其实是你让我变得更好。” “你本来就很好。” “你才好。” “好,都好。我们就不要再互相恭维了,盛元那孩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奶奶舍不得呢,晚点我再过去看看。然后其他事情我就都不管了,我们一起找点事情来做吧?要不一起整理藏书阁?”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整理的了。我想给祥云留点东西,一起来做吧。” “你的全部身家都在我这里了,还要给他留什么?” “前阵子他不是说想要一枚私章吗,我们一起来刻,我们随意些,想来应该不是很难。” “好。”景喜点了点头,桃花盛开之前,肯定能做完。。 可是,真的好舍不得他。 257 我多绝望啊 “除此之外,郎还有其他想要做的事情吗?” 慕容玉看着她,目光缱绻,他轻轻摇头:“没有了,一切足矣。” 景喜靠在他怀里想了想:“不如我给你做一套衣服吧?” “可是我的衣服已经足够穿了。” “可没有一件是我亲给你做的呀。” “你会?” “你是在嘲笑我女红不好吗?” “不是嘲笑,只是不想你为难自己。” “是哦,”景喜着,自己都笑了,“我是做不出来什么好看的衣裳了,不过缝一双袜子还是可以的。” 慕容玉点零头。 “我已经让遥山去准备玉料和刀具了,明我们一起挑一挑,选一块最合适的给祥云做印章。” …… 晚间,盛老太亲自过来请景喜,两人向盛元坦白了他的身份。 盛元那孩子听了之后有些懵。 这些年来他一直和盛家人生活在一起。 现在忽然告诉他,原来和他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家人不是真正的亲人。 这让才八岁的他感到害怕,可是当他听自己有爹,而且他爹也很想念他的时候,他又有些期待。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看到堂弟堂妹们被亲爹抱起来的时候他心里是有多么的羡慕。 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只是向平日里最疼爱他的太奶奶寻求意见。 盛老太把盛元抱在怀里揉了揉:“好了,你知道有这么回事就好,出去和弟弟妹妹们玩吧。” 打发走了盛元,盛老太叹了口气,对景喜: “孩子还太了,我看他自己也很迷茫的样子。但人终归是要有根的,我看不如找个会让孩子和他亲爹见上一面吧。” 景喜点零头:“这样也好,回头我再去一趟季家。” “请他们过来家里吧,我和他们好好聊一聊。刚才我也看到慕容公子了……” 盛老太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盛元的事情你交给我就是了,我只怕那孩子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景喜笑笑,嗯了一声。 …… 景喜走出盛家院子时,已经黑了,周围家家户户都点起疗火。 自己家的院子也不例外,隔壁慕容玉的院子却是冷冷清清,正门口连个灯笼也没挂。 景喜觉得,似乎每个见到慕容玉的人眼里都充满了同情。 祥云在提醒她,盛奶奶也在提醒她,好像无时无刻都有人在告诉她: 慕容玉就快要不行了,他马上就要死了,你们要好好珍惜最后的时光。 她知道,她都知道啊。 可是不想一遍遍的再听了。 忽然不想回家,不想让家里的人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现在的自己,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一定很丧。 这么丧的时候,她就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可以笑的时候再出来。 走过这条街,拐角处有一个酒馆。2学网首发 她很少一个人去,但是带芳杜若去过两回,那里的老板娘很有人情味,酒也还不错,种类也多。 想喝醉的时候就买贵一点的,不想醉的时候就买便宜一些的。 她便没有回家,而是径直朝着酒馆去了。 连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都不曾回头。 盛廷勒停了马。 他坐在马背上,默默的看着景喜渐行渐远的背影。 …… 酒馆的老板娘认识景喜,因为曾经大半夜的请景喜给他家孩子看过病。 今日见到景喜过来,甚至拨开陵二,亲自上前伺候,态度十分殷牵 景喜要了一壶烈酒。 可老板娘看她是一个人来的,她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受人尊敬,那也是一个女人。 老板娘索性劝了劝:“景大夫,今日我便厚着脸皮多两句吧,你点的这酒烈,喝多了伤身子。 人这一辈子谁还没遇到过一两件难事,咬牙扛一扛就过去了,酒是个好东西,但你还是喝点不那么上头的吧,店里新上了几坛黄酒,你尝尝?” 景喜点零头:“也好,多谢你。” 这么晚了,她又是一个人来的,一身酒气的回去不好。 老板娘便亲自去打了酒来,特意没把酒壶装满。 景喜嘴里喝着酒,泪水却情不自禁的从眼眶里冒了出来。 老板娘一直有在留心景喜,见她这般情形,老板娘于心不忍,便放下账本和算盘走了过去。 “景大夫,您这是怎么了?” 景喜放下酒杯,草草的抹了一把眼泪:“没事,我没怎么,就是你店里的酒有点辣而已。” 老板娘如何不知她在谎,就没听过黄酒还能把人辣哭。 “景大夫,你要保重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关心的人都希望我能好好的,所以我一定会保重好自己。” 老板娘伸出,起初还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轻轻的在景喜的上拍了拍。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景喜这些一直都跟慕容玉在一起,哭都没有地。 他因为有她在身边,所以他都忍着不敢轻易咳血,他他忍的好辛苦。 可她又何尝不是呢? “我也忍的好辛苦,我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可是我谁也不能,他已经很苦了,我不能再让他担心我。” 也就是对面坐的是一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景喜才敢出这样的话来。 “的时候,我以为父母是万能的,不管我有什么愿望他们都能替我实现。他们都是很厉害的大夫,当事情发生的时候, 我甚至在心里面不断的乞求。我爸爸妈妈,求你们救救他吧,我是多么的绝望啊,这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算他们在我身边,他们也救不了他。我在这个世上应该还有很多年可活,我多想分一半给他,我真的好想这么做, 可是没有人能够帮我,谁能够帮我?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景喜趴在桌上,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老板娘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不出来。更新最快的2学网~~~2~~x~~ 这个世界上,生老病死是道循环,时间到聊话,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阻止。 她想,景大夫一定是快要失去某个十分重要的人了。 老板娘轻叹了口气,抱住了景喜:“哭吧,眼泪都流出来,心里就没有那么苦了。” 258 希望桃花不要开 流过泪以后的眼睛更加明亮了。 与此同时,景喜也重新拾起了内心的坚定。 于是她想到了一件事,站起来准备结账。 可是一摸身上,却发现自己今天出门压根就没有带钱袋。 看着柜台里的老板娘,景喜感到无比尴尬。 刚刚才在人家面前哭了一场,现在到了付账的时候,她居然拿不出钱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了声:“今天忘了带钱在身上,我马上回去拿。” “不用了,”老板娘笑着说,“一壶黄酒没几个钱,算是我请景大夫喝的。” “那怎么行呢,你们开门做生意怎么能不收客人的钱。” “可是天已经晚了,我们马上就要打烊了,我可不会在这里特意等请大夫送钱回来。” “那就记在账上,我下次来给。” “真的不用了。” “记账吧,”景喜坚持道,“不然以后我就不来了。” 老板娘无奈耸了耸肩:“那好吧,我给你记账,以后记得常来光顾小店生意。” 景喜笑了笑:“我会的。” “好,客官您慢走。” 景喜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小酒馆。 她刚离开没多久,小酒馆最隐蔽的角落里便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来到柜台前,沉声道:“结账,连同刚才出去的那位一起。” 老板娘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儿,试探性的问:“您是,盛将军吧?” 盛廷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问:“一共多少钱?” “您要的那壶酒两百文,刚刚离开的那位客官她的酒钱已经记账了。” “我来付。” “可是她已经记账了。” “那就划掉。” “…………”开酒馆这么多年了,老板娘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上赶着要帮别人付酒钱的。 盛廷见她还不动作,不禁皱眉:“有现钱你也不收?宁愿赊账吗。” “那你是盛将军吗?你要是的话,那就是景大夫孩子的爹,那我就收了。” 老板娘打量着盛廷:“你要不是的话,我就不收。免得连累人景大夫欠你一个人情。” 盛廷闻言,眉心拧的更紧了,忽地拍出一粒碎银在柜台上。 “我就是,不用找了。” 老板娘见他大步流星往外去,扯高了嗓门: “都是街里街坊,剩下的钱也可以记账的将军,您下回再来我不收您钱。” 盛廷片刻也没停留,追着前面的人去了。 他看见景喜在一家成衣铺子前停了下来。 不过这个时候,街上的铺子大都关门了,那家成衣店也不例外。 但他还是看见景喜在拍门,她好像有些着急,把门拍得砰砰直响。 他见她拍了好多下都没人来应门,心想那门应该也不是很结实,估计两脚就能踹开。 不过片刻他又自嘲起来,他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呢?好端端的竟然想要去踹别人家的门。 ………… 成衣铺的老裁缝出来开了门,见是景喜,愣了一愣: “景大夫是过来取衣服的?可是还没有做好呢。” “我不是来取衣服的,”景喜说,“我是想再做两套,这两套衣服我有点急,我可以进去说吗?” 老裁缝连忙给景喜让出一条路来:“请大夫快请进。” 又问:“怎么这么晚了才过来?” “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的事,”老裁缝笑着说,“我们也正在赶衣服呢,只是把店门给关了而已。” 景喜点了点头:“那就好。” 老裁缝将景喜引了进去,又点了一盏油灯,使得屋子里更加亮堂。 他请景喜坐下,又吩咐女儿倒了茶来,然后才问: “景大夫这回这么着急是要做什么衣服?” 景喜的目光在店铺堆着的大红布料上扫过,面上带着一个恬静的笑容:“喜服。” “喜服?景大夫……是为自己准备的?” “嗯,就按照我之前留下来的尺寸,男女喜服都要。” 附近几条街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关于景喜的往事。 大都听说她曾经嫁给过她隔壁住的那个将军。 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和离了。 老裁缝也知道这些传闻,所以当他听到景喜要为她自己准备嫁衣的时候有些惊讶。 不过成亲是喜事,不管是第几次成亲都一样是大喜事。 但女子的喜服一般都是自己绣的,他搬到这里来两年也只替人做过一回喜服而已。 不过他也知道,眼前的这位景大夫和寻常女子不同。 她的那双手是用来救死扶伤的,女红方面稍有逊色也不奇怪。 便笑着说了些祝福的话:“那我就先在这里恭喜景大夫了。” “多谢,不过这件事情我不准备大张旗鼓,所以希望您能暂时替我保密。” “客人有吩咐,小老儿自当听从。那么衣服景大夫您什么时候要?” “尽快吧,我会另出加急的工钱,取衣服的时候和尾金一起付给你们。” “那我去叫我家儿媳出来,与景大夫你商定一下刺绣花纹。” 景喜点了点头。 不多时,老裁缝便领着他的儿媳妇过来了。 他的儿媳妇是铺子里的绣娘,手艺很好,景喜衣服上的花都是她绣的,每一件景喜都很喜欢。 选好了衣料,景喜又与她商定好了喜服刺绣上的一些细节,约定好十日后来取衣裳,这才不疾不徐的离开了成衣铺子。 她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但从从街道两旁屋舍窗户里透出来的光亮却足以照亮她回家的路。 不过她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可每当她自认为出其不意的回头去看时,但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好在这条街不长,她很快就回到了家中。 她的家里,有人点了灯,一直在等她回去。 …………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 雕刻很难,景喜和慕容玉为了送给祥云的那块印章废了不少好材料不说,手上都还添了不少伤。 但是两人共同做一件事的时候,心情却是极其愉悦的。。 不过最近慕容玉发现,景喜在暂停休息的时候,总喜欢看院子里的那株桃树。 259 喜服 他便笑着问她:“阿喜很喜欢桃花?天气渐暖,花就要开了。” “是啊,”景喜忽然悲从中来,“可我希望这棵桃树永远不要开花。” “为什么?”慕容玉笑看她,“你不是喜欢桃花吗。” 慕容玉不解她眼中突如其来的惆怅你悲哀。 景喜强颜欢笑的跟他打哈哈:“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想过早看到它们凋谢。” 慕容玉似有所感,但还是轻轻笑了笑:“所以宁愿它们连开也不要开吗?花落有时,我倒是觉得它们只要曾经盛开过,便不虚此生。” 景喜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嗯,三郎说的都对。……好了,我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吧。” “好。下午再打磨一下,明天就可以送给祥云了。” 景喜点了点头:“那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但愿如此。” 景喜推着慕容玉回藏书阁,她推的很慢。 走着走着她忽然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慕容玉微微侧首,仰头看景喜:“是什么?” 景喜笑了:“先吊一下你的胃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慕容玉不着痕迹的抚了抚心口的位置,柔声道:“那你可不要吊我太久了。” 他怕自己等不及。 景喜摇头保证:“不会太久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几个人到就行了。” 慕容玉微微感到惊讶:“还有旁的人参与?” 他还以为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景喜嗯了一声:“这事儿人多热闹,人少了办不起来。” 慕容玉轻笑:“你说了算。” …… 这天刚用过晚饭,慕容玉就歇下了。 景喜便亲手亲脚的开了门,去了四喜的屋子。 她的针线活儿和从成衣铺子里取回的大红喜服都藏在了四喜那里。 她女红差,只能给慕容玉缝缝袜子,但因为是惊喜,所以就没让慕容玉看见。 四喜一开始知道自家主子的嫁衣是找别人绣的,还有些不开心。 因为她觉得这些活儿应该由自己来做,可一想到时间很有可能来不及,她就只剩下心疼了。 到最后四喜坚持要替景喜做一双大红绣花鞋,算是她的一片心意。 做鞋比绣整套嫁衣简单多了,可是四喜想把最好的给自家主子,所以就在鞋面子的花样上费了许多心思。 所以这都好多天了,鞋子还没有做好。 景喜过去的时候,她正在换绣线,那些绣线对景喜来说几乎都是一个色,可是四喜却能把那红叫出三五个不同的名字来。 其实那个鞋面在景喜看来已经足够精致了。 她上前去摸了摸:“差不多行了,你别把眼睛给熬坏了。” 四喜眼眶红红的:“这是主子的大事,我又只能绣一双鞋子,只能做到最好,必须做到最好。” 四喜说着,又有些埋怨:“主子你也真是的,这事儿你应该跟慕容公子好好商量一下的,这么大的事情,您一个人就定了。” 景喜笑了笑:“这事要跟他商量的话就办不成了,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四喜更多的还是在为自家主子着想: “那慕容公子要真不同意,肯定有是他的理由,主子也该听一听呀。” 面对四喜的不满,景喜也不恼,平静的从针线篓子里拿出还没缝完的袜子,淡淡的说。 “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考量,我也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你们有你们的想法,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啊,我一直都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你们真的不用为我担心。” 四喜撇撇嘴:“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主子你的决定,我就是这么一说,这该绣的鞋还是得绣。” “哈哈哈……”景喜被四喜撅嘴的样子逗笑了,“你这样好像一个包子。” 四喜不满:“主子您又取笑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喝口水都能长肉,这也怨不得我啊,总不能连水也不喝了吧。” “喝喝喝,没人不让你喝,”景喜笑着说,“我就喜欢你这珠圆玉润的样子,看着特别讨喜。将来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小子。” “主子!”四喜不乐意了,“怎么说起我来了。” “好好好,你看,把你给惹毛了。那不说你了,咱们说点别的吧。” 四喜捻线穿针,问道:“算算日子,芳先生也该快到了吧?” 景喜嗯了一声:“应该就是在这两天了。” “那太好了,”四喜叹着气,“主子您和慕容公子的事也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就等人齐了。” “那盛将军那边” “嘘……”景喜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有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好像是有人在喊门。” 四喜竖起耳朵听了听,点头道:“我听到了,好像是芳先生的声音。” 景喜心下一喜:“刚提到她,她就到了。走,赶快跟我出去迎一迎。” “唉,好嘞!”四喜喜欢芳杜若和过来,因为每次她来家中做客时,主子好像都比较松快。 两人出去,四喜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院门。 在看清门外站着的那个人的时候,四喜的期待落了空。 “白露?” “嗯,是我,”白露对四喜笑了笑,“你们还没睡吧?” 她目光又越过四喜,落在了景喜身上,见她们都穿戴整齐,便笑了: “还好没有打扰到你们,看来我来的也不算太晚。” 四喜忙侧身让了让:“快请进。” 景喜伸手接过了白露肩上的包袱:“你是直接就过来了,没去都督府?世子不在鸠城吗。” “不在,世子人在王府,我已经见过他了,所以就直接从安城那边过来了。日子定好了吗?” “没,而且什么讲究,只再等我一个好友过来,见证一下就行了。谢谢你,特意赶回来。” 白露看景喜在此刻依然温柔如初,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些佩服,又有些心疼。 她诚恳道:“你能特意写信告诉我邀我回来,我很开心,一路上我都在想千万不能错过了。” “没有错过,走吧,今晚就在我这里住下。”。 白露跟上了景喜:“好的,正好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260 等人来 四喜收拾出一间客房给了白露,等景喜把那双没完成的袜子收了尾后,白露也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她来四喜房里寻景喜。 个女人像所有普通闺阁女子一般,围着早已备好的喜服看了又看。 “真漂亮,”白露由衷的赞叹,“等穿在你身上的时候一定更好看,尤其是领口的暗纹,真是巧了。” “什么巧?” “我给你选了一副耳环做贺礼,但我并不知道你的喜好,平时也很少见你佩戴,所以就按照我的喜好挑了一副,没想到样式恰巧与这领口的暗纹相似,你巧不巧?” “那还真是巧了。” “走,你跟我到我那屋去,我拿出来给你试试看。” 四喜知道她们还有话要,就没跟过去。 两冉了客房,白露从她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赫然装着一副红玛瑙耳环。 几瓣红玛瑙嵌在一起,组成了一朵莲花的形状,确实和她那套喜服上的暗纹相搭。 “我来帮你戴上吧。”白露按着景喜在镜子前坐了下来。 景喜笑了笑:“你快别忙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这算哪门子忙?”白露着,已经快的把耳环给景喜戴上了,“真的很好看,人长得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佛靠金装马靠鞍,是你选的好。” 景喜照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就把耳环取了下来:“还是等到那再带戴上。” 又问:“对了,这事郎暂时还不知情,所以我也没有通知世子。要不然世子那边你替我一下吧?到时候邀请世子一起来观礼。” “…………”白露有些心虚的抿了抿唇,“其实……我正要跟你这件事呢。” 景喜点零头,看向他:“你。” “…………呃……”白露想了想,,“其实你知道的,平日里我的嘴巴还是很严的。但是这件事情,我原本以为是你和慕容公子商量好聊。所以昨在安城见到世子后,我就顺口提了一句,结果我就发现……” 白露到这里,笑得有些尴尬:“结果我就发现原来世子并不知情,那时候他好像挺不高心,对不起啊。” “就这事啊,”景喜倒也不怎么在意,笑了笑,“只怪我没在信里和你清楚,我应该提早告诉你这是我一个饶决定的。” 白露立刻道:“不过后来我马上尝试着去挽回,我你让我代为转告,可是世子……叫你亲自去跟他解释。” “解释?”景喜不由得笑了,这确实像是宣胤能出来的话。 但这件事情,她只需要向慕容玉一人解释就够了。 “好,等世子回到都督府,我就自己过去一趟。” 他是郎最重要的亲人,郎会希望他在场的。 “估计世子明就会回来了,你另外在等的人是芳先生吗?” “是,我估计她也快到了。” …… 两日后,宣胤回到了鸠城。 白露一早就来报信,景喜便换了身衣服,随白露一同去了宣胤的都督府。 路上白露问景喜:“芳先生还没有到吗?” 景喜皱眉摇头:“或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那盛家那边也都好了吗?” “嗯,我暂时就只告诉了盛奶奶一人。” “那……盛将军呢?” “对,还有盛廷。听盛奶奶他今晚上会回家,我打算亲自过去告诉他。” 白露点点头,道:“其实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他正在都督府,不过他晚上肯定会回盛家去的。” 景喜嗯了声:“我等晚上他回家以后再去找他好了。” 白露有些替景喜担心:“真的有必要告诉盛将军吗?” 景喜笑笑:“我们早就尽释前嫌,而且到时候我希望祥云也过来,这些事情需要盛廷知道并同意,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 “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不过我要给你提个醒,毒火药那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果然和你之前猜测的一样,与王府里那位二公子有关,所以世子这几日心情不大好。” 景喜思量了一下:“我知道了,等一下我会心话,尽量不惹到世子生气,多谢你给我提醒。”更新最快的2学网~~~2~~x~~ “对了……”景喜又问,“前两忘记问你了,关于你的身世,你爹娘那边是什么态度?” “我把季家的情况大致告诉了我爹娘,他们觉得这些年我跟着他们净在过苦日子了,倒是希望我以后能够过上好日子。无广告2学网a~~~2~~x~~ 不过我并不觉得去了季府就一定能过上舒心的生活,只是我对季大夫人有种冥冥之亲近的感觉,我想见见她。” 提到季家,景喜倒是想起了盛元的事:“起来之前季大夫人还请我过去给她看过病。” “看病?季大夫人她生病了吗?严重吗?” “是老毛病了,听是弄丢女儿那年得的心病,不过我想她的心病很快就有心药可以医治了。”景喜着,笑看白露。 白露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如果我的出现能让她身体早日恢复健康的话,那么我愿意早点出现在她面前。怕只怕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怎么,你指的是季大人吗?” 白露点点头:“嗯,我只对季大夫人有那种亲近的感觉,至于季大人,我也特意打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他好像更喜欢他的另外一房夫人和子女。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认下我的亲娘和亲哥哥,至于整个季家,我并不想沾染。” “确实,尤其季大人与王爷和世子的政治立场还不同,到时候你若真回了季家,只怕会很难做。” “对,”白露早就想好怎么做了,“总之先瞒着季大人就是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很快就到了都督府。 进了都督府,她们便没再谈论有关季府的事情。 …… 宣胤正在处理公,他见白露带着景喜过来,便将里的折子合上了。 并吩咐一旁伺候的清风上茶来。 清风应了一声是后,便过来问景喜:“不知景大夫喜欢喝什么茶?” 261 潜在危险 景喜愣了一下:“你问我喜欢喝什么茶,你要给我上茶?” 清风笑了笑:“正是。” 景喜有些受宠若惊,随即淡淡道:“我随意,我对茶不挑,你看着办就行了。” 景喜心想,这可真是破荒,头一次来见宣胤竟然还能被这般当做是客人一样对待。 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接下来宣胤甚至还请景喜坐了下来。 景喜觉得那椅子有点烫,坐的不是很安稳,忙开门见山的将今的来意了,打算早完早走。 于是她便直接告诉宣胤,自己打算和慕容玉办个成亲礼,请他前去观礼。 当然,景喜并没有忘记那白露所世子让你亲自过去向他解释 所以景喜早早就准备好了辞,例如成亲是郎早想做但却一直没能做的事情,饶一辈子总该有那么一次 不过她没想到这些话全都没有派上用场,因为宣胤完全没有反对或者是不高心意思。 反而直接问景喜:“除了前去观礼,可有什么旁的是需要我做的?” 景喜摇了摇头:“因为只是个简单的仪式,并没有涉及宴请之类的繁琐事宜,所以没什么是需要帮忙的,我这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宣胤嗯了声,但仍旧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景喜便顺着他的话道了谢:“多谢世子关怀。” 宣胤微微看了景喜一眼:“我也希望郎快活些。”只是他没想到,景喜这个女人为了郎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以郎现在的身份确实是不适合宴请,甚至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不适合成亲,可这个女人还是这样做了,并邀请了一些好友,以及自己前去见证观礼,这真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景喜,不咸不淡的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贺礼?” 今,从进来到现在,景喜当真是受宠若惊。 她淡淡道:“回世子的话,不需要,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宣胤却是不容她拒绝:“好好想吧,想好了再来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你。” 眼见着宣胤的脸已经沉了下去,景喜也不好再次出言拒绝,便应了声是 完这句她就没什么好的了,为了避免尴尬,她提出告退。 不料宣胤却没允。 宣胤先是看了看白露,然后又看了看景喜,道:“你们最近都心些,不要一个冉处乱跑。” 景喜虽然心有疑问,但是以她和宣胤的关系,并不好即刻发问。 她与白露对视了一眼后,白露便主动问宣胤:“怎么了,难道是二公子?” 宣胤微微点了下头,又见景喜眼透着茫然,道:“想必你还不知情,不过此事现在可能涉及到你们的人身安危,你多少需要知道些。” 景喜微微蹙眉:“请世子明示。” 宣胤眉心紧锁,简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景喜。 原来她窝在家里陪着慕容玉刻章的这段时间,齐王府已经查清楚当初毒火药丢失一事了。 那事确实是宣铎做的。 那时候既要盯着宣胤身边人也就是白露的,又在整个安城眼线遍布,符合这两个特征的也就只有时刻想将宣胤取而代之的、齐王府二公子宣铎了。 宣铎的人在偶然遇到了外出与父亲相见的白露后,就跟了上去,寻摸到帘初他们制作毒火药的废弃军营。 随即迅速将所见回去禀告给了宣铎。 宣铎那时候虽然已经安装上了假肢,可以下地行走,但到底因为擅自违抗军令、且又连累太子遭险,在齐王那里落了个不好的印象。 那时齐军和乌金国在幽南谷鏖战,他却不得重用,什么消息都得不到,偶然间叫他得到了毒火药的消息,他的一颗心就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当时虽然没有周密的计划,但还是抓住了时,在齐王彻底派人接管之前,叫人偷偷拿了两枚毒火药回来。 而后齐军靠着毒火药大败了乌金国人,顺利的拿下了幽南谷。 齐王奉旨率宣胤和齐军将领进京接受封赏,并携家眷进宫参加宫宴。 但是宣铎却被留在了齐王府,因为太子断脚一事,他甚至连参加宫宴的会都没樱太子虽然断了双腿,但是他自己的脚也被砍了下来啊。 宣铎早因此事愤懑不平,对宣帝十分不满。 后齐王进京后,宣帝又趁派出他的洛城兵接管了幽南谷。 而当时齐王和齐军早已被宣帝宣进宫,这显然宣帝是有意为之的,他应当是早就算计好了这一牵 恰巧那时乌金国皇子阿克青不甘心,他得知幽南谷换防之后,立刻集结大军卷土重来。 宣帝新派来的洛城兵之前虽然不曾和乌金国人打过交道,对幽南谷的地形也不熟悉,但是幽南谷易守难攻,阿克青想将幽南谷再次拿下也非易事。更新最快的2学网~~~2~~x~~ 宣铎痛恨宣帝,这幽南谷是南地的囊之物,他怎么甘心叫宣帝白白捡了去。 宣铎只想,且不管父王这次能不能安全无虞的从京城回来,反正他是宁愿幽南谷被乌金国占了也不要拱送给宣帝。 于是,宣铎便偷偷与阿克青达成了一个协议。 他将毒火药交给了阿克青。2学网首发2x2xa 阿克青便是凭借着这毒火药将宣帝派来的洛城军击溃,给了宣帝迎面一击。 不过即便有了宣铎的助力,乌金国还是没能赢的这场战争,因为齐王带着齐军将领及时赶回,力挽狂澜的守住了幽南谷。 齐王回来之后,自然是听了乌金国人也制出了毒火药这一事。他也怀疑毒火药可能是从自己人这边泄露出去的。 不过那个时候齐王妃和宣胤他们都被宣帝留在京,所以齐王便将这事压了下去,就怕一点风吹草动也能成为把柄,一不心就被宣帝捏住命门。 可是没想到,宣帝后来派了季龄来南地做观察处置使。 季龄年轻时因齐王妃与齐王结仇,抓起齐王的辫子来他是十分上心,这一查,首先就查到了毒火药的事情上。 262 一会儿有空吗? 季龄在查,齐王这边也在查。 一查就查到了宣铎的头上,那晚上宣胤刚刚查出点眉目,没想到宣铎就按捺不住,使了人往宣胤别院的水井里投毒,彻底露出了马脚。 宣胤早些年就在南地十六城建立了监察司,安城又是他监察司的大本营,认真起来查一个人并不难。 于是他便顺藤摸瓜,一下子就摸到了宣铎的头上。 这件事宣胤是秘密调查的,得出真相后,他立刻就报给了齐王。 齐王得知后,痛心疾首,对这个次子失望之极。 但是这件事他必须得瞒下去,因为这是叛国罪。 这事一旦被季龄捅到朝廷,那整个齐王府恐怕都要跟着陪葬。 齐王一怒之下要斩杀宣铎,宣铎不服,其母秦侧妃又以身护在他身前,以死相挟齐王。 齐王念在与秦侧妃多年的夫妻之情,便让了一步,打算将宣铎终身软禁。 谁料秦侧妃爱子心切,禁不住宣铎的哭诉,宣铎才被关了没两,秦侧妃竟然私自将宣铎放走。 在南地,手眼通如宣胤,也没能查到宣铎的去处。 所以宣胤怀疑,宣铎怕是已经逃出了宣国,投奔了乌金国的阿克青。 …… 虽然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景喜还是不太明白。 疑惑道:“既然他已经不在南地了,又怎么会对我和白露造成威胁?” “因为他离开时,王府的书房失窃了。” 景喜皱眉:“他在找什么?” 宣胤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布防图和毒火药的配方。” “可是他们不是已经造出毒火药了吗?”景喜不解。 “是,”宣胤凝眉,”但是他们的毒火药爆炸的范围比你们俩个做出来的要的多。” “但他这一逃,王爷这次肯定不会再徇私了,”白露皱起眉头,“照理就不应该再回来生事了才对。” “不,”宣胤看了白露一眼,“事情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逃出去的宣铎对任何人来都是没有价值的, 如果他真的想在阿克青那里谋得一个立足之地,一份像样的见面礼必不可少。” 白露一下就听明白了:“原来如此,王爷那里的人他怕是轻易动不聊,也就只能从我和景大夫身上下手了。尤其是他的假腿还要依赖景大夫。” “嗯,”宣胤看向白露,原本再平常不过的一眼,他却一直没将目光挪开,“所以近期你要心些。” 白露见景喜还在一旁,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略带娇羞的点零头。 景喜觉得此刻的自己应该是多余的,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 景喜出了都督府前院,正准备往前走,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看见不远处歪歪扭扭靠在一颗大树干上的薛钱忽然直起了身子。 而他身边,是站的比那棵大树还要挺拔的盛廷。 两人见她出来,都不约而同朝她看了过去。 景喜便抬脚往他们那边走:“盛将军,薛将军,你们也在?我与世子已经谈完事情了,如果你们是找世子的话,现在可以进去了。” 盛廷还没有话,薛钱便抢先道:“我们不找世子,你这是要回去了吧,我们刚好也要出去,不如一起吧。” 景喜点零头:“薛将军请。” 薛钱笑呵呵的:“我景大夫,你这也太客气了,你先请吧。” 景喜便没有过多推辞,走在了前面。 薛钱便落后景喜一步跟着:“世子应该已经和你过了吧,最近你可要注意安全了。” 景喜略停了脚步,看来他们也知道宣铎的事,只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疑问。 他们该不会是特意在这里等自己吧? 她笑了笑:“多谢薛将军关怀,我会多加心的。” “是要心些,起来那晚也是我的疏忽,如果那我坚持送你进院子的话,肯定当场就能将那投毒的贼拿下了。” 薛钱不提,景喜一时还没想起来这事,便道: “应该是我感谢薛将军,多亏你请我去给令妹看病,否则也不会刚巧让我撞上那个贼人。” 薛钱又咧嘴笑了笑,摩拳擦掌道:“这应该就是我与景大夫之间的缘分了。” 景喜微微蹙起眉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薛钱也察觉到自己失言,便拿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盛廷: “不是好了你中午请我吃饭吗?打算带我去哪家酒楼。” 盛廷皱眉,他什么时候要请这家伙吃午饭的,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不过他也不愿让兄弟下不来台,沉声道: “我中午回家,去我家里吃吧。” “好啊,家常菜好,我更喜欢吃家常菜。” 薛钱松了一口气,摸了摸鼻子,还好有兄弟帮他打圆场,不然多尴尬。 盛廷又对景喜:“以后出来身边带个人吧,若真有什么意外,也好通风报信。” 景喜笑了笑:“鸠城就这么大点地方,从家里到都督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不必这么心吧。况且这青白日的,我想宣铎也不敢贸然出来作乱。” 因为刚才有些尴尬,所以此刻景喜便多了几句话,她想缓和一下气氛, “他自己都还在逃呢,我想只要黑以后我不到处乱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盛廷蹙眉:“话虽如此,但他所犯下的事并没有公之于众,城内也没有下令通缉他,如果他剑走偏锋选择在光化日之下行动,那就真的防不胜防了。” “对,是这个理,盛廷的没错。”薛钱也附和着,“以后出门最好还是带个人,真遇到了什么事还能有个人来都督府报信。” “那好,”景喜点零头,“你们的对,我听你们的。” 其实要不是来都督府有事,这段时间无论白黑夜,她也是不会轻易出门的。 不过景喜原本以为盛廷晚上才会回家,可没想到他现在就要回去了,而且还要带着薛钱一起。 也不知道他下午走不走,可她还有正事要和他。 于是她便问盛廷:“一会儿有空吗?我有点事情想单独和你谈一下。” 263 明天我要嫁人了 盛廷点头:“樱” 薛钱看了看盛廷,又看了看景喜,好奇的不得了,心想他们俩到底要什么竟然还要避开自己。 不过薛钱心里明白他们俩虽现在没有什么关系,可毕竟有过一个儿子,要是有点关于孩子的私事要谈也是无可厚非。 所以薛钱虽然十分好奇,但还是压下了他那颗求知欲极强的心。 一出都督府大门,薛钱就很识趣的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并对盛廷:“我去打壶酒来,你家里什么都好,就是酒不对我的胃口。” 盛廷嗯了声:“身上带钱了吗,要不要给你点?” “滚!当老子是叫花子呢你!” “不要拉倒。”盛廷微微勾起嘴角,不再理会薛钱。 他转身看向景喜,淡淡道:“走吧。” 景喜嗯了一声,两人肩并着肩往前走。 “要和我什么?”盛廷问景喜。 景喜淡笑着:“我打算和三郎成亲,然后在家里举办一个简单的仪式。” 盛廷愣了下,转头看了景喜一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什么时候?” “就这两吧,该通知的人我都通知了,现在就等杜若过来。三郎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不能再拖了。” 盛廷点零头:“我知道了,等日子定了你再跟我一声,我会去观礼的。” “谢谢,办喜事还是人多点热闹些比较好。另外我希望祥云也能参加,所以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盛廷抿了抿唇:“祥云与你们处的好,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是想参加的,只要是他自己愿意的,我当然没有意见。” 景喜笑了下:“谢谢你。” 盛廷淡淡道:“其实你不用谢我,祥云也是你的孩子。慕容公子……我还有一句话想问你,不知当问不当问?” 他话都了一半了,景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的,三郎他并不知情,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如果我跟他商量这件事的话,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盛廷微微皱起了眉头,郑重道:“景喜,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同意的。” 景喜点头,没有反驳,只问他:“那如果换你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会像我这样做吗?” “…………”盛廷沉默了。 景喜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盛廷眉心依然紧皱着:“你有什么是需要我” “没有,不需要。”他话还没完,就被景喜打断了:“不需要你们帮什么忙,只是很简单的一个仪式而已,你们到场就可以了。” 那是她为自己和慕容玉举办的一个仪式。 也是他们美好爱情的一个见证。 也愿他今生,于婚娶之事上不留遗憾。 “好,我明白了。”盛廷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因为他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刺眼。 这就是她,现在的景喜。 那样悲哀的事情,起来时她的眉眼间却也含着温柔的笑意。 可是盛廷想,她的心中,多半也是煎熬的吧。 成亲……他和她成亲那次,也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十六岁,自己十九岁,如今他都到而立之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 景喜回到家中,竟然看见慕容玉在院中桃花树下睡着了。 因为春日里暖和,所以桃花树下摆了一张塌,那里的阳光很好。 景喜一开始还没注意,只想着赶快过去瞧瞧慕容玉,但走的近了,却忽然看见桃树枝上已经冒出了花骨朵。 她心中顿时一惊。 这桃树昨瞧着还是光秃秃的,怎么一|夜之间竟然就要开花了。 慕容玉睡着时候的样子十分安详,就连呼吸也轻浅的好似完全不存在一样。 景喜见他面上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的近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在这空气里。 她顿时觉得心惊肉跳,迅速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在确定他还有呼吸后,景喜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两人之间似乎是有感应一般,景喜刚做完这个动作,慕容玉就睁开了眼睛。 “阿喜,你回来了。” 景喜赶紧扶着慕容玉起身:“怎么在外面睡着了?要睡也该去屋子里睡啊。” 慕容玉握了景喜的手:“外面太阳好,空气也清新。” 他咳嗽了声,又继续解释道:“本来我没那么困的,但是坐着坐着就累了,不知不觉就又睡着了。” 景喜笑着看他:“春么,就是容易犯困的季节。” 慕容玉嗯了一声,仰头看了一眼桃树:“你看,这花儿就要开了。” 景喜心中一恸,没有接话。 慕容玉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忽然问她:“阿喜,你相信吗?人在弥留之际,能够看到往生的人。” 弥留之际……他为什么要这些? 景喜心惊,心跳的毫无章法,但面上还是淡淡的笑着:“不知道呢,我也没有经历过。” 慕容玉指着眼前的桃树:“这两,我总觉得桃树下有人影恍惚闪过。一开始是模糊的,但是渐渐就看的清楚了,你猜我看到了谁?” 景喜觉得喉头发酸:“这个家里就我们几个人,除了我们,你还能看到谁?” 慕容玉轻笑:“你不信我的话?” “信,你的话我自然是信的,那你看,你看到谁了?” “是我母亲和长姐,”慕容玉的眸光变的柔和了起来,“长姐手中还牵着一个孩子,脆生生的叫我舅舅呢。” “是吗?”景喜笑看慕容玉,“那肯定是你在做梦,你刚才不是睡着了吗?” 慕容玉定定的看着景喜,双唇微动,他忍了好一会儿,这才柔声:“阿喜,我的亲人要来接我了。” 几乎是在他出这句话的同时,景喜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迅速的别过了头,飞快的擦了擦眼睛:“三郎,我不是过要给你一个惊喜吗?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虽然芳杜若还没有来,但是她不打算等了。 气真的很暖和,她甚至有种感觉,觉得这树桃花明就会盛开。 “嗯,”慕容玉轻轻揽了景喜,“你,我听着呢。” 景喜便眼含笑意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我就要嫁人了。” 264 忌嫁娶 慕容玉原本敛着笑意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下去,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 “真的吗?那果真是一个好消息,往后你有人陪,我就放心了。” 景喜好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新郎当然是你啊。” “是我?”慕容玉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以及喜悦,“我怎么不知道?” “所以才叫惊喜啊。” “可是……”反应过后,慕容玉眼底彻底没了喜色,只有急色,“阿喜,我不同意。你不能这么做,你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景喜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可是她已经决定了,这一次绝不会管他的意见:“可是我已经和所有人都说好了,你要是不同意的话,那就是逃婚了。 我已经和离过一次了,现在好不容易又找了一个男人,但是他却不愿意娶我,你就让所有人都笑话我吧,让他们笑话我一辈子好了,让我永远活在别人的嘲笑里。” 景喜还是头一次在慕容玉面前这样扮可怜撒娇,慕容玉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阿喜,你别这样说。” “那怎么说?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难道你还能阻止别人嘲笑我吗,反正你不同意话,我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了。” “但是此事……”慕容玉说着,忽然反应过来这不过是她耍的一个小小小伎俩而已,顿时忍不住笑了。 景喜见他这时竟然笑了,一时间也装不下去了,严肃道:“没跟你商量啊,就是来通知你一下的。” 慕容玉闻言,唇边笑容更深。 景喜笑着去搂他的肩膀:“怎么,看你这意思现在是同意了?” 慕容玉轻轻把脑袋靠在景喜的头上,低低道: “私心来讲,我心里是非常欢喜的,我也曾想过,有朝一日要迎娶你做我妻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也很好啊,”景喜说,“我本来就不想把婚礼弄得那么繁琐。你不知道,我以前那些兄弟姐妹和朋友们办个婚礼有多麻烦,大到场地酒席小到喜糖,哪一样不要人操心,麻烦的很。像我安排的这样最好了,只要出个人就行。” “那你都邀请了哪些人?阿喜,我很欢喜你心里愿意嫁我。时至今日,娶你为妻也成为我这一生的一个夙愿了,但我真的不想成为你日后名誉上的拖累。” “我知道你是怕这样对我不好,所以我没叫许多人。我这边只叫了杜若,白露,盛奶奶。祥云要来的,盛廷也会来。你那边我就只告诉了世子,再加一个遥山凑数。最后我这边再加上四喜,你看,我们的宾客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怕是再没有比这还要简单的婚礼了吧。” “阿喜,我真是三生有幸。” “走,”景喜站起来牵了慕容玉的手,“带你去看看我准备的东西,特别喜庆,特别好看。” 慕容玉也站了起来,将景喜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 …… 三月初十,忌嫁娶。 四喜昨儿就翻过了老黄历,今晨眼见着天不好,阴沉沉的,就又劝景喜。 “主子,换个日子真的不行吗,清明节前就没有好日子,就等到清明节后吧,况且芳先生也还没到呢。” 景喜摇了摇头,眸中半点喜色也无:“你看那树桃花,昨天还是花骨朵,今天一早竟然就全开了。” “是啊,”四喜放眼望去,面上不禁染上了喜色,“昨天还没开呢,今天就盛放了,这应当是个好兆头吧,咱们院子里的桃花也知道主人家有喜事了呢。” 景喜从没跟四喜说过祥云的那个梦。 所以四喜并不知道这一树桃花忽然绽放意味着什么,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锦上添花这件好事。 甚至还愉悦的说:“回头我要多给这树浇浇水,还要给它施肥。哎呀,这树真有灵性……” 四喜说着,指着树枝上两只鸟给景喜看:“主子您瞧,说话间这树竟然还招了一双喜鹊来,真是大大的吉兆。” 景喜顺着四喜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见那树枝上果真停着一双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她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来。 其实自从昨天看见桃树上冒出了花骨朵后,景喜就把日子定了,并紧急通知了寥寥无几的几位宾客。 因为院子布置需要时间,又加上景喜有心要再等一等芳杜若,所以就把时间定在了晚上。 不过白露还是早早就过来帮忙了。 因为要在一天之内把新房和院子都布置好,所以即便是作为新人的景喜和慕容玉也不能闲着。 慕容玉在外面贴喜字,他很享受这一刻还能够亲力亲为的感觉,他心里真的好欢喜好快活。 景喜和白露两人在内室布置新房,白露看了眼窗户外面的慕容玉,笑着对景喜说。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瞧着慕容公子的气色比以往好多了。” 虽说今天办的是喜事,但景喜心中其实很苦涩难熬。 因为她知道,这大约是他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天了。 今天过后,他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就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也不会跟她讲话,更不会来抱她了。 可是看着他现在高兴的像个孩子,她就不想苦着脸了。 人的一生那么短暂,又有多少人能握着心爱之人的手走到成为夫妻的那一天呢,哪怕明天就要死去,那也是值得的。 见他笑的开心,景喜的心境也开阔了许多,笑着对白露说:“一会儿你们帮我梳个漂亮的头发。” “当然没问题,”白露邀功道,“我可是特意去找了一个梳头娘子学了她的看家本领呢,花了我不少代价。一会儿要是梳的你满意的话,你必须得多给我一些喜钱。” 景喜啊了一声:“我一开始没想到这茬,倒是没有准备。” “那赶紧准备去呀,不到最后一刻就都还来得及,看在我这么早就来给你帮忙的份上你必须给我一个最大的。” “好,谁拿的喜钱最多,下一个就轮到谁办喜事。” 265 好友的礼物 “可以啊,谁还不想办喜事?”白露见景喜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心中也松快了许多。 白露又何尝不知道,其实像慕容玉此刻这般,应该叫作回光返照。 若非如此,景喜也不会昨天上午刚离开都督府,下午就过去通知说要办婚礼了。 成亲本来应该是大喜事,可白露真没办法直接劝景喜高兴起来,只能说些俏皮的话叫她一时不要想太多。 …… 景喜家中人不多,即便是加上白露,一群人也一直忙到下午才把院子和房间布置好。 看着贴满喜字的房门和窗户,景喜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慕容玉。 刚好那一刻,慕容玉也在看她,两人便执了手,相视一笑。 四喜去看了看时辰,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过来催: “主子,该去梳妆打扮了。慕容公子那边也该去准备一下了。” “公子这边有我呢!”清风刚才来没多久。他是伺候惯了人的,如今近水不在,他便主动揽了这活儿。 一时间,一对新人就这样被拥着去了各自的房间。 景喜先是被四喜催着去洗了个澡,然后一出来又被白露按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白露夸张的挽起袖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灵动无比,笑道: “接下来就是我大展身手的时刻了,你们两个可千万不要眨眼睛。” 四喜被白露的好心情感染,乐呵呵的说:“不眨眼,绝对不眨眼,我还想跟着你学两手呢。” 景喜撇撇嘴:“那我就不学了,你这个太复杂,我梳起来那手就跟脚一样,基本上就是废的。”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四喜道,“不过主子您压根就不用学,有我就够了。” “行,四喜你先帮着把头发梳顺,我把这些首饰先拿出来排好。”白露说着,递给四喜一把梳子。 四喜便将梳子接了过来,一下接一下的梳着,每一次都一梳到底。 其实四喜也知道给新娘子梳头的时候要讲一些吉利话,但是一想到主子和慕容公子的这场婚事,她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好打岔讲些别的:“也不知道芳先生是怎么了?往常她说几时来,一般都差不离的,这次却耽搁了这么久。如果此刻芳先生也在的话,那该多好啊。” 提起迟到的芳杜若,景喜微微叹了一口气。 好友已经在赶了,却依旧没能赶上自己的婚礼,这真是太遗憾了。 而就在她心中抱憾的时候,白露和四喜正在小声的商量着。 景喜听到了她们谈话的内容,不禁笑了笑: “我这白头发是个人长了眼睛都能看到,你们不必顾忌的。” 原是两人在讨论要怎样才能巧妙的将景喜头上的白发藏住,但又不愿让她听到,唯恐她心中不舒服。 不过现在既然被景喜戳破了,她俩也就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了。 白露抬手在景喜的头上比划了下:“一会儿就从这边绕过去,到时候你帮我搭把手,先将左边一缕头发挑起来。” 四喜在脑海中想象着这样操作的可行性,点了点头: “好的,我明白了。不过到时候还是得簪一朵珠花才能完全盖住吧。照理说该是用假发髻的,只是主子平日里不在意,我又没想到这一茬,就没有提前预备。” 白露却是不赞成的:“如今市面上的假发髻不好,而且那些假发髻都是用在里面的,外面总归还是要用自己的头发绕上一层,那样看起来才像是真的。” “也是,那个是用在里面的,表面一层就没办法弄了。” “嗯,所以就簪珠花吧,用这朵就可以了。”白露心中早就有了计较,点了点她早就选好的一枚宝石头饰。 四喜点头:“这个好看。” 景喜无奈笑笑,她这白头发今天还真是给她们俩添了不少麻烦:“其实都已经是看惯了的。” “那怎么行!今天可是你最美的日子。”忽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三人同时朝门口看了过去。 见到来人,屋内三人皆是一喜,尤其是景喜。 她笑着站了起来:“杜若,你总算是来了。” 芳杜若嗯了一声,上前握住了景喜的手:“太好了阿喜,还好我没有错过。” “岂止是没有错过,芳先生你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我们才刚刚开始呢。”四喜说。 “那就好,”芳杜若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放了下来,自顾自的去桌上倒了杯水,“渴死我了,我先喝杯水,你们先稍等我一下。” “怎么,难道你也要替我梳头吗?”景喜笑道,“你梳头的本事跟我比起来那可真是半斤对八两。” 芳杜若又灌了两杯茶,这才打开了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木匣子来。 她将木匣子递给了景喜:“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刚好今天能派上用场。” 景喜摸了摸那精美的木匣子:“那我现在就打开看喽。” 芳杜若朝她点了点头:“看吧。” 景喜将木匣子打开,她做梦也没想到,芳杜若送给她的贺礼竟然是——一顶假发。 景喜惊呆了:“刚才我们还在说假发髻的事呢,没想到你这就送过来了。” “我说过了,我的贺礼刚好今天能派上用场。” 白露和四喜也都看了过去。 白露道:“可以给我瞧瞧吗?” 四喜也来凑热闹:“我也要瞧瞧。” “给。”景喜便将手里的那顶假发递了过去。 白露看了又看,又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不禁啧啧称赞: “好真啊,这个假发好像是真的。我从前只见过假发髻,还从来没见过像这样成片的假发,而且摸起来的触感也很好,简直就跟真的是一样。” “真的吗?”四喜也伸手去摸了下,然后又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做对比,“确实很真。最称心的是,这个假发的颜色以及粗细和主子头发的颜色和粗细几乎是完全一样的。” 四喜拿着假发在景喜在头上比划了下,惊叹道: “我的天啊,这样往头上一别,完全分不出来哪片是主子的头发哪片是这假头发了。” 266 一对璧人 景喜知道,一般的假发髻都是由动物的毛发编织而成,又粗又硬,用来盘发髻。 也有用犯人剃下的毛发做成的假发,那样的假发由于是用真人头发制成,所以触感较好,但这样的假发得来也不容易。 而且景喜也不觉得芳杜若会买这样的真假发送给自己当结婚贺礼。 她直接问芳杜若:“这是用真发做成的吧,你在哪弄来的?” 芳杜若笑了笑:“没错,这确实是真头发。我跑了好几个穷山村,找了许多个贫苦人家的姑娘,最终才找到了一个发色和发丝与你的头发相似的姑娘,费了好大劲才说服她将头发卖给我。” 景喜心口发烫:“这就是你迟来了好多天的原因吗?” “是啊,接到你的信后我就开始准备了,只是没想到找到头发以后,做起来也不容易,这才耽搁了时间。不过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今天你必须是最美的那一个。” 景喜心中感动不已,却打趣说:“想让我今天最漂亮那还不容易,你们都打扮丑一点不就行了。” 芳杜若哈哈一笑:“本你就拥有一身美貌,何须叫我们扮丑。” 景喜看着围在身边的友人们,几乎是热泪盈眶:“谢谢你们。” 芳杜若从镜子里看到景喜泛红的眼睛,便自后握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阿喜,无论今后如何,今天是你和慕容公子的好日子,你要高兴些才是。” “高兴,这么好的日子里我当然是高兴的了。” 芳杜若打小就习惯了扮男人,有些梳妆打扮一事上,她几乎什么忙也帮不上。 且她一路赶来风尘仆仆,衣袍都有些脏了,干脆便下去换了一身衣裳。 等她洗了把脸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景喜已经打扮好了。 景喜本就生的美艳,只是平日里她不施粉黛,又鲜少佩戴珠宝首饰,瞧着便有些冷。 但今日上了薄妆,再加上珠宝的映衬,整个人顿时鲜亮了起来。犹如新鲜剥开的大红石榴,红艳艳的泛着光彩。 “怎么样,我这梳头的手艺是不是完美的诠释了何为锦上添花?”白露见刚进来的芳杜若看的都有些呆了,便邀功问道。 芳杜若点了点头,毫不吝啬的夸赞了一句:“技艺精湛。” 景喜扶额:“快别吹牛皮了,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还拆了两回小辫。” 芳杜若拿了一旁的大红盖头上前:“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吧。” 四喜点头:“可以了。” 芳杜若嗯了声,蹲下身子,仰头看景喜:“那我现在要帮你把盖头盖上了哦。” “好。” “阿喜今天真美,若换作我是慕容公子,我想我此生都不会再有遗憾了。” 大红盖头落下,景喜依然努力的在笑着。 是的,不遗憾了,都不会有遗憾的。 …… 慕容玉那边比景喜这里要简单的多。 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在大厅外等着。 他今日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宽袖窄腰,只是站在那里,便是风度翩翩,如芝如兰。 叫人看了第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 厅内主位上坐着盛奶奶,按照辈分,今日她便算是高堂了。 就连身份尊贵的宣胤,也坐在了下首。 新房的床也让祥云过去滚了滚,一切都不那么合规矩,但一般婚礼该有的他们都努力去完成了。 在慕容玉殷切期盼的目光下,景喜总算叫白露和四喜扶着走了过来。 看着她一步一步缓缓朝自己走过来的样子,慕容玉忍不住落了泪。 他刚才看院子里那株桃花的时候,又看见了母亲和长姐,她们在向自己贺喜。 他今年二十又七了,终于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母亲和长姐都替他感到高兴。 可是,这不是他想象中他应当给她的婚礼。 他的阿喜,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可是他给不了了,不管他有多么努力,都再也给不了了。 “阿喜……”她还没靠近,他就在唤她的名字了,眼圈不由自主再度泛红。 清风见了,忙上前递了帕子,小声劝慰:“公子,今天是您和景大夫的好日子,您应该高兴些才是。” “我知道,”慕容玉淡淡的笑着,“我就是太高兴了。” …… 景喜终于走到了慕容玉身边,白露将红绸的一端递给了慕容玉。 慕容玉握紧了红绸,忽然道:“阿喜,我想握你的手。” 景喜便径直将手伸了过去,慕容玉便一把将之握住。 那一刻,景喜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景喜便小声的问:“三郎这是紧张了?” 慕容玉轻轻嗯了声:“大约是太兴奋了。” 盖头下的景喜笑了笑,看来他真的很高兴,还好她没有听他的话,坚持举办了这个婚礼。 话虽如此,但是慕容玉拜堂的时候动作却很稳,他眼里也一直含着喜悦的笑意。 只是观礼的人心中大都五味杂陈,他们有的虽然面上带笑,可却是红着眼眶的。 清风和遥山甚至还默契的在两人之间空出了一个位置,那是特意留给近水的。 拜堂的仪式很快就结束了,慕容玉亲自牵着景喜回了新房。 新房是布置在他家院子里的,就在藏书阁旁边。 满室的红色,瞧着格外的喜庆。 大家也都知道两人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就没有过来闹,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他们俩。 慕容玉今天站的久了,身子有些支撑不住,就先坐在景喜旁边休息了一会儿。 待到他气喘匀了之后,这才缓缓掀开了景喜头上的大红盖头。 掀盖头的时候,他既是期待的又是恐惧的。 因为他真的很害怕掀开盖头之后看到的会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他是真的,再也不想惹她哭了。 所幸,盖头下,他的阿喜在看向他的时候是眼含笑意的。 “我的夫君今天真好看。”景喜目不转睛的盯着慕容玉,由衷的夸赞着。。 慕容玉双唇微颤,目光缱绻不舍:“我们阿喜花容月貌,连鬓间明珠都失了颜色,顿时黯淡无光了。” 267 最后的告别 景喜难得不好意思了起来:“有你说的那么好看吗?” 慕容玉认真的点了点头:“有,在我眼中,明珠于你,不过尔尔。” 景喜笑着朝他伸出了手:“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慕容玉握紧了她的手,目光一错不错的落在她的脸上,似是要将她的样貌深深刻在脑海里一般。 “你若不信,那便叫人进来评评理。” “算了吧,今天不许他们来打扰。”景喜说着,站起了身子。 慕容玉赶紧将她扯住,就连声音都紧张了起来:“你要去哪里?” 景喜笑了笑:“哪儿也不去,我去倒酒,合卺酒。” 慕容玉松了一口气,缓缓放开了她:“那么我也可以喝吗?” 景喜点头:“当然可以了,今天是我们两个大喜的日子,所以给你破例一次,但是只能喝一杯。” “一杯足矣,不过我还有件事情要请示你。” “什么事?” 慕容玉轻咳了声:“我忍的很难受,我可以咳出来吗,我可以出去的。” 景喜知道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十有八|九都是忍着的,跟他说了好多次叫他不要忍,但他就是不听。 她便忙拿了帕子过去:“傻不傻,想咳就咳,忍什么忍?你还要出去,出去哪里?” 慕容玉接过她手中的帕子:“那样最好,我好累,已经走不动了。” 他侧过身子,咳了好多血出来,然后顺手将帕子揉了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景喜坐过去,用手替他擦了唇边的血迹:“还喝酒吗?” 慕容玉点头:“要,一辈子就这一次合卺酒,我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好,我去倒来,你靠在床头坐好,乖乖的在这里等着我。”景喜声音哽咽,随即起身往桌边而去。 慕容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将她的背影全部收拢进眼里,刻在心上:“阿喜,你要快一点,我现在感觉很难受。” 景喜身形一顿,跨大了步子,直接去将桌上的酒壶提了过来。 她快速的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慕容玉。 两人喝尽了彼此杯中的酒,相互抱在了一起,他们相拥在一起的时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 “三郎,”景喜把脸紧紧贴在慕容玉的心口,心中万分不舍,“你还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吗?我陪你一起。” “阿喜,我好像醉了。”慕容玉的声音很低很弱,“我想先休息一下,等我好一点了,你再陪我一起。” “好,”景喜不住的点头,又轻柔的扶着慕容玉躺下了,“我陪你一起休息。” 慕容玉喘着气,眨了眨眼睛,他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了,但却一直紧紧牵着景喜的手。 景喜也脱了鞋陪他躺下,轻声的和他说着话。 慕容玉却只偶尔嗯一声,几乎没有应答过。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慕容玉的呼吸忽然沉重了起来。 他刚动了动手指,景喜就立刻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三郎,你醒了?” 慕容玉对景喜笑了笑:“我刚才睡着了吗?” 景喜点头:“是啊,你睡得可真够快的。” “那我睡了多久?我记得你一直在跟我说话,可是我听不太清楚,我有没有错过什么。” “没有,”景喜轻轻摇头,“我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你刚才说要我陪你去做什么?” “我想去一趟藏书阁。”慕容玉缓缓坐了起来。 “好,”景喜立刻伸手去扶他,“我陪你过去,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慕容玉温柔的看着景喜,语速很慢:“还有……” “还有什么?”景喜立刻问他,恨不得马上就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慕容玉笑着问:“之前你给我画的那幅画还在吗?” “在,一直都在。”景喜道,“那可是我的宝贝,我说过我要珍藏着的。” 慕容玉深吸了一口气,心痛到不能自已:“怎么办阿喜,可是我想要横刀夺爱了。那幅画你可以送给我吗?” 景喜没有说话。 慕容玉忍不住慢慢凑了过去,轻轻的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讨好道: “阿喜,那幅画上的我们是在一起的,你就让我把它带走好吗?” “可那是你唯一的一幅画,你不想把它留给我吗?” 慕容玉含泪摇头:“不要留,你答应过我的,有一天,你一定会重新爱上另外一个人。” 景喜摇头。 慕容玉再一次吻住了她,这一次他清晰的尝到了眼泪的味道,但却早已分不清那是谁的眼泪。 “阿喜,我真的坚持不住了,你答应我,你要一直向前走,永远都不要回头看。” 景喜还是摇头。 慕容玉狠狠的在她唇上咬了一下,语气强硬:“答应我,不要叫我走的不安心。” 景喜只好不住的点头。 慕容玉这才笑了:“好阿喜,画呢?” 景喜扶着她下了床:“在藏书阁,我带你去拿。” 藏书阁离他们的新房很近,可是短短一段距离却走了很长时间。 四喜和遥山一直在外面候着,此时得知他们要去藏书阁,便先过去点了灯。 景喜扶着慕容玉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慕容玉笑着看她:“阿喜,画呢?” 景喜舍不得离开他:“你坐好,我这就去拿,马上就回来。” 景喜刚转身,遥山就拿了一个铜盆进来。 等景喜闻到焦味的时候,慕容玉已经在烧书桌上的东西了。 那些都是他近期整理出来的手稿、笔记,以及他和她往来的信函。 景喜惊了一下,大步走了过去,直接把这些东西从他手中夺了下来。 “三郎,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喜,我想把这些带走,还给我好吗?等我走了之后,它们就不适合留在你身边了。” “你想干什么?你什么都不留给我吗。” “阿喜,我的整颗心都已经给了你,这些你就不要了,好吗?以后你都不要再想起我了。” “三郎,也许以后我连想也不敢想你,可是你不能把这些都毁掉。”。 “不是毁掉,阿喜,我只是忽然感到害怕了,我有点害怕我即将要去的那个世界了,所以我要带上它们陪着我。你把画给我。” 268 别了,慕容玉 “我不给。” “给我阿喜,我就快要死了,你就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吗?” “不要,我不给,就留给我吧,好吗?留给我做一个念想吧。以后我一定会想你的,让我看看你的画像不好吗?” “阿喜,我不要你以后都过着睹物思人的生活,那不是我想给你的生活。” “可是三郎,我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下辈子了,我也不知道我下辈子还能不能遇见你,你就把画留给我吧,你一定要我求你吗?” 慕容玉咬破了内唇,但还是狠心把画抢了过来,扔进了火堆里。 看着那无情的火舌越窜越高,景喜忽然间哭的像个孩子。 “我不,不要,你不要离开我!我舍不得你,我想让你继续陪着我,跟我在一起。你不要走好不好?” “阿喜……”慕容玉紧紧抱住了景喜,努力平复着自己哽咽嘶哑的声音,“人的这一生,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但这对你来说却是一个新的开始,我是那么的爱你,我希望你幸福,你一定要幸福。” “我不要。” “阿喜,我走的时候你就不要让我哭了,好吗?” “……”景喜忍了好久才忍住,“好,我知道了,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那我陪你一起烧,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的,我们就都烧了。” “没有了,”慕容玉摇头,“我的身后事,都已经向遥山交代清楚了,等我走了,他自会处理,你无需在这件事上操心。” “好,”景喜缓缓点头,笑着说,“那我就不操心。” 慕容玉也跟着笑:“这样才好,我的阿喜笑起来才好看。” “你怎样都好看,”景喜把书桌上最后一点信件丢进了火盆,攥着慕容玉的手道,“三郎,不如我们来聊点开心的事情吧。” “好啊,可是要从哪里聊起呢?”因为想说的实在太多了,可是时间太短暂,根本就说不完。 景喜也发愁:“我也不知道呢三郎。” “那就随便说些吧。” “嗯……”景喜想了想,“可是我想躺着说。” “好,我们去榻上,我来帮你把头发散开。” “好啊,好多头饰,感觉头都比平常重好多。” “好了,都摘下来了,现在感觉好多了吧?” “嗯,就是这张榻太窄了,我必须要紧紧抱着你才可以。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是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 听着她用柔如水的嗓音说着叫他心动快活的话,感觉她紧紧的贴着自己仿佛是从自己身体里长出来一样,慕容玉满足至极。 “阿喜以后会幸福的吧?” “会啊,当然会,我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好,真好,有你这句承诺,我就放心了。” 他眼里含着笑意,情不自禁的扬起了嘴角。 他的眼里有光,他的笑容平静。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渐渐失去了呼吸。 景喜忽然听不到慕容玉的心跳声了,可是她没有哭出声,因为怕打搅了他的安宁。 她只是贴着他的胸口,蜷缩着纤细的身体,断断续续的说: “三郎……我好困……也好累了,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想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早上你不要叫我起床……你叫我我也不会起来的……我也不会吵你……你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而她再热,也捂不暖他逐渐冰凉的身体了。 她根本就睡不着,但却一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喉间一阵翻涌,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怕弄脏了他的身体,这才坐起来狠狠吐出一口血。 随着她激烈的动作,她一半的头发都从肩头滑落了下来,她扫了一眼,发现全白了。 再看另外一边的头发,发现颜色也是一样的白,连一根黑色头发都没了。 但是她丝毫也不在意,继续缩回在他怀里:“三郎,你看,我陪你到白头了。” 可是她的三郎却再也无法回应她了。 晨光微曦,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纸照进藏书阁的时候,景喜正看着身边的人。 事实上这一整夜,她一直都在看着他。 然后她亲了亲他冰凉的唇,一个人下了榻:“三郎,天亮了,新的一天到来了。” 替他整理了一下仪容,她就拉着他的手,呆呆的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 她就这样一直坐到四喜来敲门,但是她并没有理会,仿佛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她还是维持着那个一动也不动的动作,这次连白露和芳杜若也来叫门。 但她依然没有应答,她不想开门。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将门打开,那么她就要将他交出去了。 若是把他交出去了,以后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他了。 这她做不到,她舍不得阿,怎么可能舍得?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傍晚,外面的人也都急坏了。 宣胤负着手,面上一派镇定的样子,可是泛着红的眼睛却出卖了他不安的情绪。 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紧紧握着,手背上青筋暴露。 他又看了一眼藏书阁紧闭的房门,吩咐道:“去把人请出来,不能耽搁太久了。她若还是不肯开门,就撞门进去。” 芳杜若闻言,站了出来:“还是我去试试吧。” 宣胤皱眉:“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芳杜若没有说话,只弯腰向宣胤行了个礼,便走过去拍了拍门。 有规律地拍了几下后,芳杜若开口道:“阿喜,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我也知道慕容公子他……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你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里面是没有用的,这只会让我们大家更加担心你。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景喜终于动了一下,她这一动,眼泪就决堤而出。 外面芳杜若仍在说话:“阿喜,你还好吗?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没喝水了。你快点把门打开。”。 景喜又看了慕容玉一眼,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舍不下他,但是此时此刻,她又必须得放手了。 269 大悲之后,更好的活着 芳杜若再次敲门,这次她拍门的力道比上一次要大了许多。 声音也焦急了起来:“阿喜,你立刻将门打开,遥山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了,你若一直不出来,他就会一直跪着,你何苦折磨自己也折磨他。” 芳杜若话音才落,房门就发出‘吱呀’一声响,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小半扇。 芳杜若急急朝里看去,只一眼便定在原处,震惊到好半晌不能动弹。 景喜自是知道好友为何而震惊,便先开了口:“如多,是我吓到你了吗?” 芳杜若这才回过神来:“没有!” 可她心中却仿佛奔过惊涛骇浪,怎么会这样?!阿喜她,竟然一夜白头!! 全白了,一眼看过去,就连一根黑头发丝都没了,全部都白了。 “阿喜……”芳杜若担心好友,“怎么会这样,你没事吧?” 景喜脸上没什么表情,嗓音嘶哑破败:“进来再说吧,我需要你帮我。” 芳杜若立刻进了屋,并将房门关好。 她一进去,便看到了躺在榻上的慕容玉。 他衣冠整洁,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乱,除了面色白的有些不自然之外,他好像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就只是睡着了而已。 但芳杜若明白,他已经去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醒来, 芳杜若看着他,心中感到无比惋惜,便站榻前,恭敬而又郑重的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等芳杜若行完礼,景喜喉头哽咽,问她:“院子里的桃花怎么样了?” 芳杜若一愣,显然是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不过还是答了:“昨夜疾风骤雨,桃花都凋零了。” 景喜忽地勾起唇角:“没想到白日里开的那么盛,却这么快就谢了,昨夜竟然还下了雨。” “阿喜,”芳杜若很担心她,“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但是慕容公子从前嘱托过我,叫我在他走后一定照应好你,他不希望他走了以后你为他做傻事。” “我不会的做傻事的,”景喜看向芳杜若,眼睛亮了亮,“我会是他生命的延续,我答应过他会好好的活下去,除非老天爷要收我,否则我不会自己找死的。” “阿喜。”芳杜若长叹了一声,伸手将景喜揽在怀中紧紧的抱着。 片刻后,景喜站直了身子:“杜若,你送我的假发,你帮我戴上吧,我怕我就这样出去会吓到他们。” 芳杜若点了点头,眼中又是悲哀又是心疼:“已经吓到我了,怎么会这样呢,竟然全都白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爹就是少年白,所以我天生就容易白头发。” 芳杜若抬手摸了摸她的白发,又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动作轻柔的为她戴上了黑色的假发。 当景喜身上一切收拾妥当的时候,她却忽然抓住了芳杜若的手: “杜若,我有些害怕。我一出去,他们就要进来了,他们就要把三郎带走了。” “阿喜,”芳杜若紧紧攥着她的手,“慕容公子不会走的,他在你心里,只要你还念着他,他就哪里也不会去。” 景喜流泪点了点头:“幸好有你陪我。”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景喜开门走了出去,四喜和白露忙迎了上来。 四喜红着眼睛上前扶住了景喜:“主子,慕容公子他?” 景喜抿了抿唇,没有力气说话,只是轻轻的在四喜的手臂上拍了拍。 而后径直往遥山身边去了。 如芳杜若所言,遥山一直跪着。 从昨晚他送了收东西用的铜盆进去之后,出来他就一直跪着,一直跪到现在。 他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他膝边的位置上偶尔会出现几点水渍,干了没多久就又会重新出现。 景喜伸手去扶遥山,颤抖道:“遥山,起来吧。他走了,走的很平静、很祥和。” 遥山终于抬起了头,他红着眼睛看着景喜,然后磕了一个头,声音哽咽:“主子。” 公子走了,景大夫便是他新的主子了,公子交代过,以后景大夫就是他这一辈子都要用生命去保护的人。 遥山站了起来,因为跪的太久,起来的那一刻踉跄了一下,但他一站稳就飞速朝藏书阁而去了。 宣胤站在一旁,面上没有血色,眼眶泛红,此时正与景喜对视着。 两人都沉默着。 片刻后,景喜道:“世子不去看看三郎吗?” 宣胤张了张唇,他想说点什么,但却忽然哽咽了。 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去。” 只他站过的廊道上有栏杆,栏杆上有指甲印,以及断掉的指甲和血迹。 ………… 慕容玉爱自由。 加之京中已有衣冠冢,他生前便嘱咐过遥山,要将他的遗体火化,散与山涧河流。 这些都是遥山办的,这也是慕容玉的遗愿之一。 景喜明白,他不想让自己经手,是不愿自己难过。 而景喜也亲身经历过了,这之后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她不管走到哪里,耳边似乎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恍眼间似乎在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这几乎令她崩溃,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可是偏偏她又答应过他,会好好的活着,幸福的活着,以至于她不得不锁上了藏书阁,锁住了关于他的一切,也锁住了自己。 她这一锁,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她过着没日没夜的日子,完完全全的放纵了自己。 什么清洁洗漱,什么早起早睡,什么按时锻炼,以前用了那么多年时间养成的好习惯,全在一夕之间崩塌。 这期间她谁也不想理,什么话也不想说,只在芳杜若来辞行的时候才回应了几句。 芳杜若的丈夫身子向来不好,年前就病着,芳杜若这次离去便是因为家中来了书信,告知她病人的情况已经不太好了,她不得已这才要走。 后来宣胤又来了一趟,他隔着门,语气严肃的同景喜说了几句话。 待他走后,景喜便开门出来了。 十五日未见阳光,当那金灿灿的光线照在脸上的时候,景喜竟觉得有些陌生。 但是宣胤说的对,三郎从前一直与死搏斗,只为更好的活着。。 她也应当效仿三郎,于大悲之后,更好的活着。 270 娘,有坏人 “主子!!” 正在院中打扫的四喜忽然看见景喜从房间里出来出来,兴奋的丢掉了手里的扫帚。 “您总算是肯出来了,快要担心死我们了!” 四喜连忙走了过去:“您看您,都瘦了。” 景喜这么多天来都没有照过镜子,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瘦。 但是眼前的四喜却瘦了,脸都小了一圈,面色也不太好,瞧着有些发黄的样子。 景喜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愧疚:“你才瘦了,是我叫你们担心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那太好了!”四喜眼眶都红了,“主子您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景喜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两步:“我又脏又臭的,先给我烧点水吧,我要洗个澡。” “好,热水一直备着呢,”四喜见自家主子都有心情洗澡了,顿时高兴了起来,“我这就去准备。” 景喜点了点头,转身回房间把被子抱了出来,今天的太阳好,特别适合晒被子。 四喜刚和婆子一起提着热水过来,便看见自家主子晒被子的这一幕,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高兴的是这才像是要好好生活的样子,难过的是主子她失去了最重要的爱人。 景喜洗漱完出来,四喜已经把午饭做好了。 景喜闻着饭菜的香味,着实有些饿了,可看到对面空着的座位,她的食欲忽然就没了。 四喜她刚拿起筷子就放下了,忙道:“主子,我陪你一起吃吧,好吗?” 很早以前她们都是一起吃饭的,不过慕容玉来了以后,四喜就不和他们同桌了。 景喜知道四喜的良苦用心,便重新拿起了筷子:“快坐吧。” 吃了几口,景喜发觉嘴里没味儿,就问四喜:“遥山呢?怎么不见他。” 四喜忙道:“遥山他知道主子您出来了,刚才有问过我,只是他自己没有过来。” 景喜点了点头:“也好。”现在见到遥山,只会令她想起三郎。 想必遥山也是有此一虑,才刻意不出现在她面前。 四喜见景喜吃的不多,就给她夹菜,又喋喋不休了起来:“这笋是祥云自己去野外竹林挖的,还有这鸡蛋,也是祥云自己去鸡窝里捡的, 就是这香椿,也是祥云爬了树去掰的,还差点从树上掉下来,主子您可不能辜负了祥云的一片心意呀。” 景喜看了一眼四喜,忍不住笑了:“你都这么说了,我都不好意思谎称自己没胃口了。” “那您就多吃几口。”四喜目的达成,脸上带着笑意。 但她见自家主子仍是不怎么爱说话,又道:“这些天祥云每天都有过来呢,他可想您了。等傍晚他下了学,我就去学堂直接把他接过来吧。” 景喜明白四喜心中所想,给她也夹了一筷子菜:“这些天家里辛苦你了,吃完饭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吧,下午我自己去接祥云。” “真的吗?主子您要自己出门?” “是啊,这还有假?” “那太好了,祥云到时候看到您一定很开心。” “希望他不要怪我这么多天没有理他。” “不会的主子,祥云好懂事的,他会理解您的。对了主子,这段时间白露姑娘也经常过来探望您,还有盛奶奶,就是盛将军也来过好几次, 大家都很关心您呢。我听说郊外有一片花田,花开的可好了,不如哪天天气好,我们叫上白露姑娘一起出去赏花?” “好啊,等下次见到白露,我就邀请她一同前去。” 四喜见自家主子面上重现笑容,总算是放下了心。 ………… 下午的时候,景喜出去接祥云。 一路上都有熟悉的街坊和她招呼,他们都不知道她曾经在半个月前成了亲,也不知道成亲当天的晚上她就失去了新郎。 半个多月不见,他们只当这位女大夫是像往常一样出了门去办事。 于是街坊们都寒暄着说:“景大夫回来了啊?” “景大夫这次没出远门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好久不见啊景大夫,瘦了呢,出门办事一定很辛苦吧。” “唉~景大夫,我记得你头上原来有白头发,怎么忽然不见了,是我老眼昏花了吗?” 景喜笑着一一回应,这条街和这座城还是和半月前一样,好似什么都不曾改变过。 只是她的身后多了一个人,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她知道那是遥山在保护她,是他的吩咐。 在学堂外面等着祥云的时候,景喜忽然听到一声咳嗽。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景喜听到之后,几乎是立刻就回过了头。 因为那道声音的音色和慕容玉的有些相似。 可是她心里很清楚,那个人不可能是慕容玉。 不过那个人她也认识,正是季家大公子。 他一直在咳嗽,并没有注意到景喜,景喜也没有主动上前去打招呼。 不过景喜猜测,他来这里应该是为了见盛元。 这些天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外面的事情并不知情,也不知道盛奶奶和季家人接触的怎么样了。 不过等到孩子们从学堂里出来的时候,景喜看见季大公子往后退了退,他竟然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这么一来,景喜就明白了,关于盛元的事情应该是还没商量好,所以季家大公子只是偷偷过来看盛元。 景喜看见祥云和盛元肩并肩走了出来,便喊了他们的名字。 祥云见到景喜,喜出望外,拉着盛元的手飞快的朝景喜跑了过来。 景喜笑着张开双手,抱住了抱祥云。 祥云把脑袋贴在景喜身上,委屈的声音都变了:“娘我好想你啊,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见我了。” “怎么会呢?”景喜轻声安慰着,“之前是因为娘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太舒服,所以一直在房间里面休息,现在娘全好了,这不就来接你们回家了吗。” “那太好了!”祥云说着,忽然一手拉着景喜,一手拉着盛元,大步朝前走了出去。。 祥云压低了声音说:“娘,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我感觉我和盛元哥哥身后有坏人……” 271 找点事做 景喜紧张了起来:“什么坏人?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祥云拉着景喜和盛元,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娘,我总觉得最近背后一直有双眼睛盯着我和盛元哥哥。” “你是说,盯着你和盛元两个人吗?” “对,”祥云点头,“每当我一个人走路的时候就没有这种感觉,但是只要我和盛元哥哥一起,我就能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景喜大概明白了。 她回头,朝刚才季大公子藏匿的地方看了过去,视线刚好与他在半空中相汇。 季大公子被抓到的瞬间有些惊慌,他显然是没有想到景喜会忽然回头,并且这么准确无误的找到自己的位置。 不过季大公子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只见他从墙根处站了出来,光明正大的抬手与景喜见了一个礼。 景喜见状,便也回了一个礼。 祥云和盛元也都着回了头,顺着景喜的目光朝季大公子那边看了过去。 祥云有些好奇:“娘,那是谁呀?你认识吗?” 景喜‘嗯’了声:“是我一个病人的家人,我曾经去他家里出过诊,所以见过他。” 祥云‘哦’了一声:“他在咳嗽,应该是生病了吧,他还在看我们呢。” 景喜摸了摸祥云的脑袋,又看向盛元:“这位公子喜欢在附近散步,或许这些天你感觉到的盯着你们的人就是他,不过这位公子没有恶意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害怕。” 祥云‘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那我不担心了。” 景喜又把手搭在盛元的肩膀上:“盛元也不要害怕,今天祥云做的很对,以后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记得要告诉家里的大人。你们俩个都要,知道了吗?” 两人一同点头。 景喜再回头看的时候,季大公子已经不在先前那个地方。 一大两小往家去,祥云忽然说:“娘,我觉得刚才那位公子长得好像盛元哥哥,你觉得呢?” “是有些像。”景喜说,同时明显感觉到盛元牵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景喜加快了脚上的步伐,祥云直接去了景家。 景喜没有一同回去,而是和盛元去了盛家的院子。 送盛元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景喜这才对盛元说:“孩子,刚才那个人你看清楚了吗?” 盛元紧紧抿着唇,点了点头。 但他小小的眉头皱的很紧,手指也不停的绞着衣服下摆,显然是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景喜便拉着他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安慰道:“盛元,你不用紧张,也不用感到害怕。那个人极有可能是你的亲爹,他偷偷来看你大概是因为想你了,绝对没有恶意的。” 盛元又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不是坏人,他还和我说过话。” 景喜惊讶:“我还以为他只是偷偷来看你,他跟你说了什么?他告诉你他是你亲爹了吗?” 盛元摇头:“没有,他想送我东西,但是我没有要,他还问我的功课,问我过的好不好?” “真的吗?就只有这些?其他的他什么也没说吗?” “嗯,我没有和他说许多,很快就追上祥云和祥云一起回家了。” 景喜松了口气,看来季家的大公子并没有逼迫孩子什么。 就这样慢慢来也挺好,她看的出来那位季大公子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到底还是顾忌着孩子,不想贸然出现吓到孩子。 “那这件事情你有告诉太奶奶吗?”景喜又问盛元。 盛元摇头道:“没有,我没有觉得他是坏人,所以就没有告诉太奶奶这件事情。” “好,我知道了,出去和堂弟玩吧,我还有事要找你们太奶奶。” 景喜去见了盛老太,把这件事情和她说了。 时隔半个月,这还是盛老太第一次见到景喜,这次总算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点活人气儿。 盛老太没有立刻接话和景喜说盛元和季家的事情,而是出言宽慰景喜。 她也是寡妇来的,那时候和丈夫聚少离多。每次丈夫回家,夫妻两人都如胶似漆,正是印证了‘小别胜新婚’那句老话。 后来忽然接到丈夫战死的噩耗,当时她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下来,一刻钟也不愿多活,只想追随丈夫而去。 可是想到身边的几个孩子,他们身体里都流着自己和丈夫的血,她又狠不下那个心去上吊自杀。 只得咬着牙坚持了下来,最初的一段时间是最难熬的,尤其是到了晚上没事可做的时候,心里想念着和亡夫,回忆着和他过去的点点滴滴,根本就没有办法入睡。 所以盛老太特别能够理解景喜现在的心情,她也明白,现在如果能找些别的事情给她做,会对她有很大的帮助,能让她早日从失去爱人的阴影中走出来。 于是盛老太便道:“其实我私下里也打听过,季家的那位大夫人和季大公子在府中似乎不太受宠,我是真担心盛元过去了会受委屈,我之前倒是和那位季大夫人和季大公子见过一面, 他们想正式见一见盛元,但是我没有同意,因为他们家主季大人到现在还不知道盛元的事情,所以我就跟他们说,什么时候他们家老爷承认了盛元,我就什么时候带着孩子去见他们家人。 估计是因为我不同意,所以季大公子才会偷偷的去学堂看盛元。其实他们是官家人,一开始我还担心他们会以势压人,但是没想到他们并没有。那位季大公子说话谦谦和和,对我也十分尊敬,还请我好好照顾盛元。 没想到他还几次三番的偷偷去看了盛元,血浓于水,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爹,一直拦着不让他们相认我也于心不忍,我正拿不准主意呢,现在好了,还有你,你可以给我出出主意。” 盛老太握住了景喜的手:“我老了不中用了,盛元的事情你会帮我拿主意的,对吗?”。 景喜回握住老人的手:“自然是会的。当初盈娘把孩子托付给了我,说起来这么些年来我都没怎么花过心思,都是奶奶尽心尽力在照顾他。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是奶奶一直在帮我,而非我帮奶奶。” 272 你怎么总是这么说 “好孩子,奶奶是过来人,明白你现在的心情。现在多找点事做,把心思花在别的事情上,慢慢的一切就都会过去的。你要知道,不管是人还是日子,都是在往前走的。” “我知道的奶奶,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也会慢慢的好起来。” …… 景喜回去时,白露早已闻讯赶了过来,正在厨房和四喜一起准备晚饭。 景喜本来是准备过去帮忙的,可远远就听到了白露的声音,便大步走了进去:“你来就是客人,怎么还进了厨房。” “难得你肯好好吃饭,我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吧。”白露擦了手,笑着走了过去,“怎么样,有没有想念我做的饭菜?” “想啊,但是四喜的厨艺也很好。……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四喜刚要说不用,就被白露打断了。 白露拉着景喜的手走到了案板前:“当然有了,还有这些菜没有洗,你会洗菜吧?帮忙洗了吧。” 景喜挑眉看白露:“你这是在质疑我的生活自理能力吗?洗菜我当然会了,这多简单,祥云都会。” 白露笑了笑,她还能和自己争论,看来心情恢复的不错,于是说话间就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 “听四喜说你想邀请我一起去赏花,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明天吧。” “明天你有空吗,不用伴世子左右?” “如果世子知道我擅离职守是去和你散心,肯定不会怪我的,听说还是世子把你叫出来的呢,世子也不想你整日闷在家里。” 景喜愣了愣。 是啊,世子在履行他对三郎的诺言,尽力的在照顾自己。自己也应该要履行对三郎的承诺。 晚上祥云主动央求着要和景喜一起睡。 其实景喜也听到四喜和祥云说的一些悄悄话了,四喜让祥云这些天都过来陪着自己。 就连遥山也一直没有在自己面前出现,在这座宅院里活的像个隐形人。 知道大家都在那么努力的在帮助自己、开导自己,希望自己早日回归正常生活,景喜心中感动,心怀感激。 同时也她更加不愿让关心自己的人失望,于是她尝试着放宽心不再去回忆,结果这一|夜她睡的格外香甜。 这也是自慕容玉走后,她第一次睡的这么熟。 第二日,景喜精神满满的起床。 要不是担心其他人看到自己的满头白发会担心难过,她甚至连假发也懒得戴。 不过为了让大家安心,也为了不成为普罗大众眼中的异类,她还是小心的将白发藏在了黑色假发下面,认认真真的梳了个发式出来。 只是可惜,戴了这假发就骑不成马了,不然跑着跑着,假发忽然掉落露出一头白发来恐怕会更加吓人。 …… 今日她起得很早,吃过早饭就直接去都督府接白露了。 她去的时候白露还没准备好,她也没进去,叫人通传后就只在外面等着。 很快白露就提着两个巨大的食盒出来了:“我还准备给你带早食过去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好了。” “因为我昨天晚上睡的很好,所以今天早上很早就起来了。”景喜立刻跳下车去接白露手中的大食盒。 刚拎上手,食盒就猛的往下一沉,景喜叹了声:“这么重,你装了多少东西啊?” “不多,满满四层咯。你不是说要去安城么,那么远的路不多带点吃的怎么行。” “路上又不是没有地方可以买,你做这么多东西得起来多早啊。” “现在有人帮我打下手,做起来很快的,再说你不是说要去看一个叫小桑的孩子吗?带点吃的做见面礼也挺不错的。” “那倒也是,”景喜笑着说,“你想得这么周全,以后你家那位把家交给你打理就什么心也不用操了。” 白露毫不谦虚的接受了景喜的夸赞:“俗话说的好,能者多劳嘛,咱们现在赶紧走吧。” 白露上了马车,又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人一马。 她笑着对景喜说:“有遥山这个高手在,去哪儿我都不担心安全问题了,要不我们干脆去别城逛一逛吧?” “下次吧,”景喜拒绝了,“过两天我还要见季大夫人和季大公子。” 白露已经同季大夫人和季大公子见过面了,她也认了娘和哥哥,只是这事没让季大人知道,因为她并不想回那个家。 她道:“是为了盛元那孩子的事吧,我也听我娘和我哥说了。其实要我说的话,我觉得盛元还是暂时呆在盛家比较好, 不过我娘和我哥还没正式见过盛元,他们也想让盛元知道他们的存在,让盛元知道这个世上他还有血亲,并且一直挂念着他。” 景喜笑了笑:“你有所不知,其实盛元已经见过你大哥了,而且对你大哥并不抵触,所以我想或许是时候商量着见个面了。” “是吗?那这样的话就太好了,我娘的另一个心病就可以不治而愈了,我哥也能得偿所愿。” “看起来你和你娘相处的很愉快,我真替你感到高兴。” “是啊,我娘对我很好,一直想要弥补这么多年的错失的时光,我哥对我也很好,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想要个哥哥,现在我真的有了,我觉得老天爷对我真是不薄。” “你那么小就被人算计,又跟着养父母吃了那么多年的苦,现在还能这样想真是很难得。” “当然了,感谢老天爷没有让我曝尸荒野横死街头,也感谢老天爷赐给我两个娘,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幸运。当然我也要感谢你,当时还是你提醒了我,告诉了我那半枚玉佩的下落。” “你不用谢我,”景喜笑着说,“这都是注定好了的事,不是我也会有别人给你这个线索。” 白露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好像经常听你说这句话,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事实上做了这些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你。 就拿我女扮男装进军营这件事来说吧,你说当初不是你,也会有其他机缘让我蒙混过关, 但事实上就是你帮了我啊,不是别人,而且那个时候也不会有别人出现帮我摆平那件事,只有你在那个时候出现了。”。 景喜闻言,忽然皱眉陷入了沉思…… 273 拦车的人 一直以来,她总觉得自己活在一本书里,所有主线故事的结局和走向都已经定好了。 殊不知她也早就成为了组成这个书中世界的一部分。 或许她成为了这个世界里一只煽动了翅膀的蝴蝶,因为她的出现,慕容玉的情感发生了变化。 可是有些事情又始终无法改变,比如他的死,她也无力回天。 那么自己到底算不算是能够改变这个世界,或者是这个世界里人物的命运呢?她自己的,也包括别人的。 可她想来想去也没能将这个问题想透彻。 不过想不透彻她也就不想了,反正这个问题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 景喜今天一整天都过得很充实,先是去散心赏花,然后又去了安城小桑家。 她们去到小桑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小桑一家人很热情的要留景喜等人吃晚饭并住下,但是景喜拒绝了。 她这次过来只是想看看他们最近过的怎么样,顺便再给孩子们送些书来。 虽然他们现在不缺吃穿,但是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市面上流通的书籍价格相对其他商品的价格来说依然是昂贵的,并不在他们能够负担的范围内。 所以将书送到后,景喜今天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于是就拒绝了小桑一家人的好意,一刻也没有耽搁的往鸠城赶,希望能在天黑透之前赶到家中。 回去的路上白露从景喜那里听说了小桑一家人的事,心中不禁生出感慨: “没想到在小桑娘身上曾经还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原来她一个看起来那么柔弱的女人内心竟然那么坚强,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能这么努力的生活着。” 景喜看向白露:“你也很努力啊,为了你和家人的生活,扮成男人的样子一头就扎进了军营里,而且这一扮,就是好多年。” “那要这么来讲的话,你更了不得了,我们只是为了自己而活。但你和我们不一样,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多次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帮助了那么多的人。跟你比起来,我根本就不值得夸赞。” “那照你这么说的话,小桑娘也不值得你夸赞了?” “不是啊,小桑娘她……好吧,你赢了,我说不过你。” 景喜笑了笑:“好了,我明白你想要说什么,我懂你的意思。活着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应该要继续的好好的活下去,小桑娘可以,我也可以。” 白露见景喜重回开朗,真心替她感到高兴:“那再吃块糕点吧。” 景喜摆了摆手:“不吃了,糕点太干,吃多了就要喝水,喝多了就要方便,好麻烦的。” “是啊,我忽然发现你说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你身边还缺丫鬟吗?贴身伺候的那种。” “缺啊,暖床的那种。” “那我以后就要多跟你混了。” “那可不行,世子会要了我的命的。” “不至于吧,世子不会那么做的。” “罪不至死,但他可能会把我流放,赶出南地。” 两人正说说笑笑,赶车的车夫忽然大叫了一声,然后马车就陡然停了下来。 因为停的太急,所以车身剧烈的颠簸了一下。 景喜和白露两人的身子都歪了歪,这个力度虽然不至于受伤,但是景喜的头发却狠狠的刮了一下。 她担心自己头上的假发滑落,就用手捂着头,没有立刻坐起来。 白露见状就去扶她,紧张的问:“你碰到头了吗?给我看看。” “我没事,”景喜坐了起来,“就是头发有点乱,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吧。” “真的不要紧吗?” “真的不要紧,车子晃的并不厉害,你看你不也没事吗?” “好,”白露点了点头道,“那我先下去看看。” “去吧。”景喜等白露下了车,便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临时充当了镜子,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听了一会儿便听明白了,原来是有个年轻人忽然冲出来拦车。 因为是忽然冲出来的,所以车夫之前在路上根本就没有看到人,也就没提前放慢速度,因此差点撞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好险车夫车技娴熟,也算是悬崖勒马了,这才没有搞出人命来。 景喜弄好了头发,收起了匕首,正要出去的时候,白露却忽然在这个时候上来了。 “你的头没事吧?”白露问。 “没事,”景喜摇头,“我听到你们在说外面有人拦车,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白露指了指外面,“有人想搭车。” 景喜朝外看了一眼,但只看到一个青年细瘦的背影渐行渐远,便问白露:“他要去哪里啊?” 白露道:“他说他要去桥头镇。” “桥头镇,不就是我们回来的时候经过的那个镇子吗?那里有一座桥,还有一个码头。” “对没错,就是那里。” “那就是在相反的方向了,既然我们不顺路,就不能捎带他了。” “可是……”白露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景喜也皱起了眉头,“那人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怎么回事?” “唉,”白露叹了声,指了指外面,“虽然说她是做男人打扮,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个女孩子,而且她年纪也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这个时候路上估计除了我们也不会有其他车马来往了, 如果我们不载她,就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或者走路去桥头镇的话,我真担心她会遇到危险。再不济我们把她带到鸠城找个地方住下来也比天黑以后她一个人走在这大马路上好。” 景喜又往外面看了那小姑娘一眼,难怪刚才看到她的背影觉得有些过分纤细了,原来并不是男孩子。 “你说的对,天快黑了,让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路上游荡确实不太方便。你刚才对我说的提议已经讲给她听了吗?” “还没呢,我想先来问问你的意思。再说姑娘年纪小,不一定能看出来我也是女扮男装的,万一觉得我不顺路还非要载她是图谋不轨就不好了。刚好你今天穿的是女装,小姑娘见到你的话应该就不会有戒心了。”。 景喜点了点头:“那我们一起下去看看吧。” 274 竟然是她? 白露身手敏捷了跳了下车:“那个小姑娘今天遇见我们真是走运气了,要是换做别人肯定就没有这么好心了。” 两人快速走了过去,白露大叫了一声:“等一等。” 那小姑娘回头,见是白露去而复返,顿时一脸喜色,急忙上前问道: “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我真的可以付给你双倍酬劳的,只要你肯让我搭你的车,我身上是带了钱的。” “天呐……”白露忍不住扶了扶额,“姑娘,你真的是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啊,你这样在随便陌生人面前露底是很危险的。” 那小姑娘听到白露对她的称呼,顿时就惊了,下意识就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胸口:“你!你做什么叫我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姑娘,你不要乱说话。” “…………”白露顿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无奈看向景喜。一点出门在外的经验都没有,这姑娘是哪儿来的胆子一个人出门的。 景喜便朝那小姑娘笑了笑,温和道: “姑娘,你不用害怕,你眼前的这位大哥和你一样,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姐姐,所以她一眼就看穿你了。” “啊?原来这位大哥也是姑娘家扮的吗?”那姑娘细细打量着白露,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啊,姑娘,我和你一样,”白露道,“我看你还知道出门要乔装成男人的样子,怎么却连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你这样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不,我不是一个人出来。”那小姑娘解释道,“还有我家小……我家公子。” 景喜和白露都听到她话说一半忽然改了口,毫无疑问的就可以确定和她一起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公子,而是一位小姐。 丫鬟这么单纯的话,小姐应该也老练不到哪里去吧。 景喜便问:“那你拦车是要和你家公子一起走吗?” 那姑娘点了点头:“是的,不过我家公子的脚扭伤了,正在那边那条小路上休息呢。” 她说着,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条小路。 景喜和白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路边有个人影,此刻好像正坐在地上。 景喜又问:“你家公子的脚伤的严重吗?” “嗯,”那姑娘点头,“脚脖子都肿了,连路也不能走了。”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白露实在是忍不住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呢?该不会一路都是走过来的吧?你们没有车吗?” “有的,我们出城的时候是雇了一辆马车的,但是路上出了一点意外,所以车夫就把我们丢在这里了。” “车夫把你们丢在半路了?”白露皱起眉头,“难道是因为你们露了富,所以车夫抢走了你们的钱财然后把你们丢在这里了?” “不是这样的。”那小姑娘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公子发脾气了,说了一些气话,车夫很生气所以就不肯再继续载我们了。” “…………”白露张了张嘴,干笑了一声,“那看来你们家公子的脾气不是很好啊。” “我家小……我家公子最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他的脾气还是很好的,求求你们发发慈悲带我们一程吧。” 白露没有立刻应承,只是看了景喜一眼。 景喜便对那小姑娘说:“先带我们去看看你家公子吧。” 那小姑娘‘嗯’了一声,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白露随口又问:“你们这是打哪来呀?车子在哪儿租的?” “我们是从安城来的,车子也是在安城租的。”那小姑娘丝毫没有城府,白露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安城啊,那也不算近,”白露想到之前这姑娘提到的目的地,有些疑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之前说你们要去桥头镇的码头坐船?” 那小姑娘点了点头:“正是。” 景喜闻言,心中也感到奇怪,又将那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遍: “安城的码头比桥头镇的那个小码头大多了,水路也更加便利,你们怎么不直接在安城坐船,而是要跑到桥头镇这么一个小码头来呢?” “因为我家小……”那小姑娘说到一半,忽然反应了过来,生生止住了刚才还未说出口的话。 随即有些为难的开了口:“这、这是我们的私事,我们只是想搭车而已。” 景喜点了点头:“抱歉,是我们唐突了。” 于是她和白露都不再问话。 三人无声的、快步的走着,很快就走上了一条小路,来到了那位崴了脚的‘公子’身旁。 不过走着走着,景喜和白露却忽然同时停下了脚步。 随即,两人对视了一眼,白露有些难以置信:“竟然是她?” 景喜无声的勾了勾唇,转身就走。 白露又回头看了眼那主仆俩,伸手拉住了景喜的胳膊,低声道: “要不我们还是先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吧?虽然我也不想让她上我们的车,不过他毕竟是世子的亲妹妹。” 而此时,坐在地上的宣凝也看清楚了景喜和白露两人。 她立刻皱眉,厌恶道:“还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种穷乡僻壤也能遇到你们两个人!晦气!” “小……公子,”小姑娘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景喜和白露,“您认识她们啊,她们有马车,就在前面,可以带我们去桥头镇码头坐船。” “你闭嘴!”宣凝愤怒瞪向那小丫头,“你头上长的是什么?榆木疙瘩吗!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说。” 小丫头立刻跪下认错:“公子息怒,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错了,请公子责罚。” “责罚!你不知道我扭伤了脚吗,我现在站都站不稳,我怎么罚你?你自己掌嘴,掌到我满意为止。” “是。”小丫头低低应了一声,随后便抬起手掌自己往自己的脸上扇起了耳光。 景喜皱眉,一个大跨步上前,及时扯住了小丫头的手腕。。 白露也上前挡在了小丫头的身前,不满道:“她要是不说去哪儿,那别人要凭什么来决定载不载你们!” 275 逃婚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宣凝冷哼了声,“大不了你的车我不坐就是了。你叫白路是吧?” 宣凝甚至都没拿正眼瞧白露:“别以为你是我哥哥眼前的红人我就要礼让你三分,你赶紧给我滚开,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白路顿觉无话可说,就她这样,简直就是一条疯狗! 难怪人家车夫会把她丢在半路上,没把她洗劫一空再打一顿那车夫真算是有良心了。 不过看着这样打扮的宣凝,白露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冷冷看了宣凝一眼后,把景喜往旁边扯了扯,低声道:“我们去那边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景喜便跟着白露往一旁去了,严肃道:“你如果要问我的意思,那么我的答案是‘不’,我不管她是不是王府的郡主,也不管她是不是女扮男装, 我只知道她手段不少,就算没有我们的马车,她照样也可以保全她自己达成她的目的,我不会像她那样心存主动害人之心,但我也绝对不会帮她的。” 白露压低了声音:“我留下来也是因为她是世子的亲妹妹,不过就她刚才那个态度……” 白露狠狠皱起眉头:“真想给她点教训尝尝。但是你肯定想不到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跑到桥头镇那么小的一个码头去坐船。” 景喜皱眉:“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白露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她这次出来应该是为了逃避婚约。” 齐王与齐王妃夫妇一早就在为宣凝择婿的事情景喜是知道的。 那个时候宣凝心系慕容玉,甚至因为争风吃醋还几次三番的加害自己。 慕容玉曾就此事委婉的与齐王妃提了提,齐王妃这才对宣凝的婚事上心了起来。 不过景喜对宣凝的私事并不感兴趣,所以不曾刻意了解过。 只道:“如果真是逃婚逃出来的,那看来她对她自己的这门婚事很不满意了。” 白露点头:“据我所知,王爷给她挑的未婚夫是一名武将,但她好像不喜欢武将,压根就看不上眼,这才刚定下婚约就要出逃了。” 景喜微微挑眉:“难怪她要绕道去桥头镇的小码头坐船,估计王府的人已经发现她不见了,现在正满安城在找她。” “所以…………”白露的一双大眼睛里划过一丝狡黠,“我们干脆就把她带回去交给世子好了,要真让她坐船给跑了,反倒是便宜了她。而且……” 白露有些为难的看向景喜:“这样我在世子那边也好有个交代,至于她,还是交给王府自己处理比较好,你说呢?” 景喜原本是压根也不想掺和有关宣凝的任何事,不过她到底还是把白露那最后一句话听了进去。 白露有她自己的立场,她可以不管宣凝,但是却不能对白露不管不顾。 她景喜便点了点头:“那好,我听你的。”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便转过了身,谁料却看见宣凝已经趴在了那小丫头的背上,一副正要离开的模样。 “郡主这是要去哪里?”白露追了上去。 “滚开,本郡主要去哪里你管得着吗!”宣凝厌恶的皱起了眉头,恶言相向。 这个白路是在哥哥身边做事的,假如他为了讨好哥哥、讨好齐王府,要把自己送回到哥哥身边那她就完蛋了。 哥哥对她的那个未婚夫婿赞誉有加,是绝对不会帮自己悔婚的,所以她是绝对不会上那个什么白路的马车。 白露被骂了也不生气,而是笑着看了景喜一眼,低声道:“她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躲开我们了,一定是怕我们带她回去。” 说对她没有怨气那是假的,景喜道:“那我们就送佛送到西,把她送回都督府吧。” 宣凝已经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急的狠狠在小丫头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还愣着干什么?你还不快走!” 拍完小丫头宣凝又觉得手疼,忙不迭的甩手:“疼死我了,要不是几个大丫头要留在府中打掩护我怎么会带你这么个蠢笨的丫头出来!” 小丫头被那猛的一下打的有些懵,一时间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眼睛也有些花,竟是没有办法走路了。 宣凝见这丫头不动,气的又踢了她两脚:“走哇你,到底是我伤了脚,还是你伤了脚!快走!” “是!”小丫头叠声硬着,但是她身板小,即便是宣凝本身没有多重,但她背着仍然是有些吃力,且重心不稳。 加上此刻又被打骂,小丫头便有些紧张,一不小心就踩进了泥土地上的一个小坑,一下子就跌倒了。 她这一跌倒,背上的宣凝也就跟着跌倒了。 不过有小丫头在底下当垫背的,宣凝摔的并不疼,倒是本就受伤的脚又扭了一下。 脚踝处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且又有景喜和白露两人在一旁看着,宣凝觉得自己的脸全丢尽了。 这两人又是这个蠢丫头招来的,又想到自己最近诸事不顺,宣凝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只好全部都发泄在小丫头的身上,又是扭又是掐。 景喜和白露都看不惯寻宣凝这样欺负一个小丫头。 白露上前去将宣凝扯开了,景喜就扶着小丫头站了起来,一时之间就只有宣凝还狼狈的倒在地上。 景喜居高临下、冷冷的睨了宣凝一眼:“你真是令人讨厌。” 宣凝心中恼怒,一下子坐了起来,仰头瞪着景喜:“干什么?你想替这个蠢奴婢撑腰啊。你说我讨厌,可最起码我能让这个蠢奴婢活着。而且只要有我在,她就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哪怕她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奴婢。 可是你呢?女神医,受人敬重的女神医!你受那么多人爱戴又怎样?你到最后还不是连你的徒弟都保护不了,要不是因为你,他就不会被砍头,就不会身首异处,就不会死的那么惨。。 但我和你就不一样了,我虽然打了这个奴婢骂了这个奴婢,但是我好歹能让她活着!” 276 暴露身份 宣凝说完,趾高气昂的看着景喜。 “呵……”景喜忍不住讥笑出声,“原来你一直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蒙蔽自己的双眼,歪曲既定的事实。 我的徒弟,他到底是怎么被带进宫的,你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所以你不用故意这样激怒我。 你这么自负,一定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生气的掉头就走,然后你就可以继续去逃婚。 不过很可惜,你的小小伎俩已经被我看穿了,你的愿望也要落空了,我不会让你走的,我会把你送回去的。 我相信经过这次以后,王爷和王妃一定会把你看的更紧,那个时候你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你敢!”宣凝气急败坏,“你要是敢这么做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景喜挑眉一哂:“那我真的是好害怕啊。” 她竟然还敢提近水!景喜眼中蕴着一层怒,倏地低头扯下了宣凝身上的腰带。 宣凝一惊,坐在地上往后退了两步:“景喜,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要干什么?” 宣凝想站起来,但是脚上使不上力,她还不知道白露其实是女人,便骂道: “畜生,你们要是敢碰我一下的话,我绝对会把你们碎尸万段的,然后扔去喂狗。” 白露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明白宣凝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担心自己这个‘男人’占了她的便宜。 白露不由觉得好笑,故意又缓又慢的抽出了自己的腰带,坏笑着走上前去,她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但越是这样宣凝就越是吓的不轻。 “狗男女!”宣凝红着眼瞪着两人,又骂景喜,“表哥才过世不到两个月而已,你就和我哥身边的近卫拉拉扯扯,简直不知廉耻!” 景喜冷笑一声,也不反驳,直接把宣凝的手紧紧的绑了起来。 宣凝挣扎不过:“表哥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还女神医,神医会这样对待别人吗?” “闭嘴!”景喜觉得已经好久没人在她面前提起慕容玉了,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人,那是她只敢封存在内心深处的记忆。 可宣凝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且言语中还带着对他的侮辱。景喜怒不可遏,手上的动作也又粗又重。 厉声道:“不妨告诉你,神医也会杀人的。” 景喜的那个眼神锋利若刀锋。 那一刻,宣凝倏地被震慑到,她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喉咙,猛的骂起小丫头来:“你是死人吗?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被绑起来?” 小丫头早就被骂哭了,眼睛通红,低声嗫嚅:“郡主……您……要不您还是回王府去吧。” “回去?”宣凝怒道,“回去我就把你给杖毙了!” 景喜回头看了白露一眼,白露也不扮色|狼了,果断蹲下身去把小丫头也给绑住了。 不过白露偷偷在小丫头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会有点疼,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而已,我们没有恶意的,要是只绑了她没绑你,她肯定会为难你的。” 小丫头含泪点点头,不敢出言道谢,但是却朝白露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白露回以一笑,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 但景喜那边,宣凝却一直在挣扎吵闹。 景喜虽然脾气好,但并不是没脾气,干脆脱了宣凝的袜子一把塞进了她的嘴里。 宣凝手被捆了,脚也伤着,这下连话也说不成了,她自己也明白这下子跑是跑不掉了。 干脆也不挣扎了,只等着回去以后再来好好教训这两人。 耳边终于清静,景喜扔了宣凝的鞋站了起来,直接对白露说:“你先在这里看着她们,我过去让车夫把马车赶过来。” 不一会儿,车夫便赶着马车过来了。 景喜冷漠的站在那里没动,是车夫和白露一起把宣凝弄上车的。 当白露和车夫碰到宣凝胳膊的时候,宣凝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本来已经决定忍辱负重的她又闹腾了起来。 景喜长出了口气,毫不留情一脚就把宣凝给踹了进去,然后只留白露在车内,自己则和车夫分坐在马车两旁。 宣凝被人一脚踹在屁|股上,而且踹她的那个人还是景喜,如何能够忍受,进了马车就一直不停的扑腾。 白露只好去按她的腿,刚好她的袜子被景喜脱了下来,所以白露一不小心就碰上了她光裸的脚。 这一碰可就不得了了,宣凝觉得这辈子都没受到过这样的侮辱,竟然被这样一个身份低贱的男人碰了身体,口中呜呜咽咽的,竟然大哭了起来。 白露也没想到宣凝竟然会哭的这么伤心,毕竟刚才景喜绑她的时候也没见她哭,一时间愣了愣。 一旁的小丫头也吓坏了,想了想其中缘由,便安慰道: “郡主您别哭,您不用担心,这位大哥,不对,是这位姐姐,这位姐姐其实也是一位姑娘家,她并不是男子,所以……” 白露这个时候想阻止小丫头已经来不及了。 而景喜也在这个时候掀了帘子进来。 小丫头一见白露和景喜两人的反应,当场就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宣凝也不哭了,一双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着白路,她就说这小子长的像个小白脸,一张脸比女人的还要精致,原来她本来就是个女人。 她一个女人竟然还混进了军营,混到了哥哥身边,呵呵,宣凝心道,等她回去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这个小白脸就会受到军法处置,会死的很惨。 见宣凝眼中闪烁着算计之色,白露皱起了眉头。 景喜也蹙起了眉,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跟那小丫头说白露的事情。 然而宣凝见到白露和景喜皆是一脸愁色,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快意。 她又呜呜着扬起了下巴,示意白露把封她口的袜子拿下来。 白露有些心烦,一把扯下了宣凝手中的袜子。。 宣凝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腮帮子和下颚,忽而笑了,语气不阴不阳:“你挺厉害的呀,瞒了军中上上下下这好几年呢。” 277 故意激怒 白露冷眼看了过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宣凝顿觉柳暗花明,心情骤好:“父王最最重视军规了,就是你身边这位女神医,也是得了父王亲允才能进军营行医的,并且一直要以男装示人。 还有王府里的二公子,哪怕他是父王的亲生儿子,犯了军规也一样要受到严厉的惩罚,更何况是你呢?一个没有军衔,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小兵。” “原来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啊,”白露笑的比宣凝还要灿烂,“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白露表现得太过镇定,甚至有些云淡风轻。宣凝对她这个反应感到十分不满,这个小白脸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被戳穿? 宣凝不服气,继续找茬:“你能瞒这么久,女神医应该也帮了你不少吧。” 白露看了宣凝一眼:“另外一只脚的袜子也脱了给你用好了。” 宣凝顿时就不再说话了,她不想再被袜子封一次口,即便那是自己的袜子。 宣凝已经知道白露是女人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除非杀人灭口,但是景喜和白露都不会这么做。 好在宣凝已经不吵闹了,景喜便转身准备出去。 宣凝见她要走,忙出声叫住了她:“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景喜根本就没有搭理她,直接出去了。 宣凝气的胸口直鼓,她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情后缓缓道:“没关系,你在外面坐着也能听到我说话。” 白露皱眉:“你又想干什么?” 宣凝斜了白露一眼:“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景喜一刻也不想同宣凝多呆,吩咐车夫:“把车赶快一点,我们得早点回城。” 景喜的话,宣凝听的清清楚楚,她知道,景喜也能把自己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 更何况宣凝还刻意的提高了声音:“也不知道女神医最近在做什么呢,京中的事情应该还不太清楚吧。” 宣凝的手被绑的很紧,她感到不好过,所以她心里也不想让景喜好过:“我看你刚才好像很关心我身边这小丫头,这让我觉得你很虚伪。” 你有心思在这里关心一个陌生人,你怎么不去关心关心你徒弟的家事呢?毕竟你徒弟是给你当了替死鬼,如果当初死的不是他,那死的就是你了。” 白露瞪了宣凝一眼:“你在胡说什么?” “小皇子病故,受到牵连的人海了去了,女神医是慌忙急火的躲回了南地,可是你那小徒弟的父母家人就没处可躲了呢,也不知道过的是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傻子也看出来了宣凝这是在故意激怒景喜,白露又瞪了她一眼:“你说够了没有?” “够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宣凝干脆往后一靠,闭目养起了神来,“到了地方记得叫我,我先休息一下。” “……嘁”白露丝毫不顾形象的翻了一个白眼。刚才是谁吵着闹着不肯回去的,现在她倒是快活了。 宣凝刚才所说的话,景喜都听到了。 她一时也分辨不出宣凝话中的真假,这是当初那小皇子病故,宣帝大怒,不仅是近水,连同其他几位太医,包括伺候小皇子的所有宫人都被牵连了。 近水和他家人都是三郎的人,三郎早无法给予他们庇护,近水又是被扣上那么一顶帽子而被处死,别人若是审时度势故意疏远苛待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那不是别人,那是近水的家人,就算只是有这种可能,她也不能纵容这种事情发生。 景喜从车夫手里要过了马鞭,把车赶的飞快。 车子一快,就颠簸了起来,车内的宣凝坐的不稳,一会儿磕到这儿,一会儿磕到那儿,牙都咬碎了一口。 …… 回到鸠城的时候天刚好黑了下来。 景喜直接把车赶到了都督府门口。 她和白露先跳下了车,让车夫看着车内的宣凝主仆二人。 景喜和白露往旁边走远了几步,敛眉道:“今天是我不好,不该在那个小丫头面前露了你的底。” “没事的,谁能想到那个小丫头是宣凝的丫头。再说我早就被调到了世子身边,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已经不算是军营的人了吧。而且世子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有世子撑腰,我不怕的,所以你不用自责。” 景喜点了点头:“那你得先和世子通个气。” “放心吧,”白露笑着说,“我会先发制人。绝不给宣凝恶人先告状的机会。” 景喜笑了下:“那你先进去叫人吧,我就不进去了。” “好。对了,”白露想了想说,“今天她说的话你也不要太在意了,近水的事情她才是始作俑者,跟你没关系的。” “我知道,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近水的家人。我已经把近水弄丢了,不想再让他家人受苦,所以我会去京城看一看。” “什么时候?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吧。” “我想尽快。” 白露点了点头:“那我进去叫两个丫鬟婆子出来帮忙。” 景喜又提醒了句:“记得先帮她把鞋穿上,不然你就要被穿小鞋了。委屈你了。” 白露机灵的很:“不委屈,我可以让她的小丫给她穿,犯不着我亲自动手。” 景喜叹了一声:“只是那个丫鬟恐怕不好过了。” “没事,我已经问过她的名字了,回头求世子把她调到都督府来就是了,小丫头叫瑞冬,名字还挺大气的。” “瑞冬?”景喜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在有些模糊的记忆里找出了一些片段。 但这些剧情仍然是模糊不清的,因为来到这个世界太久,原书的内容她早就记不太清楚,尤其是一些配角的戏份。 她只记得白露嫁给宣胤之后,齐王府里有一个坏丫鬟,但那个丫鬟的名字不叫瑞冬,而是叫瑞雪。 所以景喜便开口提醒白露:“那你以后要格外小心一个叫瑞雪的丫头。”。 “瑞雪?”白露感到奇怪,“瑞雪是谁?为什么我要格外小心她?” 278 你不要去 “…………呃”景喜沉默了片刻,这要怎么才好呢? 不过她脑海中灵光一现,忽然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我听祥云提起过,是他做梦的时候梦见的,你也知道他的梦是很玄乎的,不是我们轻易就能解释的,听就对了。” 祥云的好运和‘能力’白露也见识过,当下便不再多问了:“好的,以后要真遇到一个叫瑞雪的,我一定会躲的远远的,替我谢谢祥云。” …… 直到白露叫了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把宣凝扶进都督府,景喜这才乘坐着马车回到了自己家。 马车还没停稳,听到声音的祥云就急忙迎了出来:“娘,你终于回来了。而且回来的正是时候,饭菜才刚刚做好,我们还没开吃呢。” 景喜从马车上跳下来,问祥云身后的四喜:“做了我们的份吗?” 四喜答:“米饭是够的,菜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去炒两个。” “不用这么麻烦了,你们先去坐吧,我洗把脸就来。”景喜着,回头看向身后,对不远处的那个黑影,“遥山也一起来吃吧。不要急着拒绝,这是我的命令。” 遥山便从暗处走了出来:“遥山多谢主子。” 好多没和遥山打照面,此刻忽然看到遥山的脸,景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看到他,景喜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另外一个人。 她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景大夫吧。” 遥山沉默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景喜对遥山的性子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这个样子多半是不会改口了。 就像四喜一样,明明已经相处的像一家人一样,但是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坚持叫自己主子。 景喜便不再强求:“走吧,进去吧。” 景喜牵着祥云的手往院子里走,祥云仰头问:“娘,四喜姨你今去安城看桑他们了,是真的吗?” “是啊,怎么了?” 祥云撇撇嘴:“娘你去看他怎么不带我一起去啊?也不知道他家的鸡孵出来了没樱” 景喜了笑:“鸡?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还记挂着呢。早就孵出来了,现在鸡已经长大了,早开始下蛋了。他们还想送我鸡蛋呢,但是我没要,因为不好带回来。” “那下次娘再去的时候带着我吧,我喜欢和桑一起爬树掏鸟窝。” “好啊。”景喜笑着应承下来,“等哪你不用上学堂了我就带你去。” 娘俩聊的很是开心,一旁的四喜看着,面上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真好,主子渐渐恢复的和从前一样了。 …… 三大一坐在饭桌前吃饭。 景喜从来都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反而觉得吃饭和睡觉的时候是话聊的好时机。 她喜欢这样,慕容玉从前也不拘着她,所以有些事情她都是在吃饭的时候的,正好家里大家都在。 “我今听到了一些关于近水家饶事情,好似他们在京城过的不太如意,所以我打算去京城看一看。” 自从近水去了之后,尤其慕容玉还在的那段时间,大家都尽量避免提起近水的名字,唯恐惹得慕容玉难过,再伤了他的身子。 这次景喜忽然提起,四喜又想到了一些关于近水的往事,有些发愣。 不过很快四喜就出了自己的想法:“主子,京城不是个什么好地方,不如您就不要亲自去了,使人去打听打听不可以吗?” 景喜眉头微皱,确实,她也很不喜欢京城那个地方,可是…… “我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放心,使人过去的话有些事情他们怕是不好拿捏。但是我自己过去的话,一切就都可以自己拿主意了。” “不要,娘,我不让你去京城。”景喜刚完,祥云就又开始反对了。 “怎么了?”景喜解释道,“这次不是去收药,办完事我立马就会回来的,所以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祥云还是摇头:“娘,我一听你要去京城,就觉得害怕,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四喜听祥云都这么了,忙劝景喜:“主子,我阻止不了您,可是公子的话您要相信才是,公子的话向来都很准,他不让您去您可就千万不能去啊。” 祥云也直点头,干脆又放下手中碗筷,抱着景喜的胳膊就不撒手了:“娘你不要去,你要是去聊话肯定会遇到危险的。” 景喜皱眉:“遥山叔叔会跟我一起去的。” “那也不行,总之娘你不能去。”祥云坚持不让景喜过去,景喜见他的脸蛋上神情严肃,一副担心的不得聊样子,实在是不忍心叫他担惊受怕,就点零头。 这下祥云总算是满意了,重新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四喜便开始给景喜推荐人:“要不然就让九叔去打听打听吧。”九叔是景家的车夫。 “可是九叔从来都没有去过京城,对那里又不熟。”考虑到这一点,景喜想了想,还是问了祥云,“祥云,如果我让遥山叔叔去呢,你会觉得危险吗?” 祥云摇头:“遥山叔叔可以去。” 景喜还没对遥山发话,遥山就想也不想的:“主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会一直在主子身边保护主子。” “我就在家里呆着不出远门的话,应该不会遇上什么危险的事,你还是去一趟京城吧,你比我们都要熟悉近水的家人。”景喜。 遥山垂眸:“保护主人,是公子的命令。” 景喜喉头哽了哽,好半晌才道:“护住近水,和他的父母家人,也是三郎生前的愿望。你去吧,如果他们过的不好,又肯到南地来的话,你就把他们接过来,就这么定了。” 景喜完,放下了手中碗筷:“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四喜瞄了一眼景喜的碗,一碗饭连一半都没有吃到。 她便声的在遥山跟前央求道:“主子让你去你就去吧,我们这里没有谁比你更熟悉京城了,况且你也希望近水的家人能过的好,不是吗?” 279 郎情妾意 景喜一个人慢慢的走到了隔壁院子。 她在那棵桃树前停了下来。 正对着桃花树的是藏书阁和曾经他们亲手布置的新房,只是现在都已经被她锁了起来。 但她仍是不敢靠近,因为她怕一旦走近了,她就会忍不住打开门,然后走进去。 如果这个时候她走进去了,那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次走出来。 所以她只是站在桃树下远远的看着。 此时此刻,她在想,如果对面的藏书阁还像往常一样还亮着灯该多好啊,窗户纸上投印出他的影子,然后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不!如果那里真的有他的影子,那她会不顾一切的飞奔过去!! 可是那不可能了,景喜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她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绝对不能再想了,否则她根本就不想继续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景喜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直到内心深处那种迫切的渴望慢慢淡去,她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藏书阁的方向,轻轻的笑了:“三郎,我本来是打算去京城看看近水父母的,因为我忽然发现,原来外面还有那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 你看,我还是可以继续向前走的,只要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过的像从前一样满足,即便身边不再有你。” 景喜弯腰,刚把方才放在地上的灯笼提起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祥云的声音。 “娘,已经很黑了,回去休息吧。” 景喜再次看向藏书阁的方向:“三郎,祥云来接我了,我该回去睡觉了,晚安。” …… 遥山第二早上便启程出发了。 景喜领着四喜和祥云出来送他。 四喜给遥山准备了一些干粮,又红着脸悄悄嘱咐了他好几句话。 景喜有注意到,当四喜这些话的时候,一向不爱话的遥山竟然每句都给了回应,虽然每一句都是一如既往的简短。 景喜笑着看了看两人,心想家中或许很快就会有喜事了。 四喜和遥山的年纪也都不了,看来得找时间分别问问他们两个饶意思了。 就等这次遥山从京城办完事回来吧,景喜如是的想着。 又因为顺路,所以景喜干脆让遥山把祥云送去了学堂。 两人离开之后,四喜便问景喜:“主子,我刚听祥云你受伤了,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回来?” 忽然听到四喜提起这件事,景喜忍不住笑了:“我没事,不用请大夫。” “您真的没事吗?”四喜有些着急,“刚才我追问了祥云,但他又不清楚。” “哈哈,是我叫他不要的,”景喜道,“我来月事了,不心把床单弄脏了一点,孩子起床看见了还以为我受了伤。 起来祥云也大了,不能再跟我同床了。一会儿你把他的东西收拾收拾让他回去住吧,当初都是你收了拿过来的。” 竟然是因为来了月事而被祥云误会成受伤,四喜想想都觉得尴尬,道: “那几我不是担心您吗,想着如果有祥云陪在您身边的话,您心里应该会好受点。” “已经好受多了,”景喜笑道,“我明白你的用心,谢谢我们家四喜。” 其实现在跟祥云住也有诸多不便,她每晚上还得戴着假发,生怕自己满头白发的样子会吓到他。 刚巧今来了月事,她就借口身体不舒服,让祥云今晚不用再过来。 等到时候她一个人睡了,头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四喜见自家主子心情好像忽然变的愉悦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她也跟着打心眼儿里高兴。 于是问道:“主子,您一会儿打算做什么去?今气很好呢,要不然咱们去外面逛逛吧?我好久都没有跟主子一起逛了。” 景喜想了一想,她确实是很久没有和四喜一起出去逛街了。 “好,刚好我还想去一趟都督府找白露。” “那咱们是先逛呢,还是先去找她,然后再和她一起逛?” “不用叫她了,我们自己先逛。”这趟出去,景喜有自己的打算,如果顺利的话,不定还会添置许多东西。 “好,”四喜兴奋道,“那我马上去准备一下。” “去吧。”景喜自己也回了房间,取了不少银子出来。 她想了想,觉得时间还够充足,于是又提笔给芳杜若写了一封信。 因为自从芳杜若走后,景喜一直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她这次写信过去主要是告诉好友自己的近况,好叫她不用担心自己。 也问了她家中的情况,但愿她家那位病情有所好转,身体恢复健康。 写完信之后,景喜先带着四喜去驿站把信寄了。 而等他们从驿站返回时,街上的铺子也都开门了,正是热闹的时候。 四喜真的是出来逛的,无论走到哪都是只看不买。 景喜笑她:“我是没给你月钱吗?” “给了啊,每个月的月钱都花不完,只是没有需要买的东西罢了。” “好吧,”景喜点点头,忽然抬手指向铺子里的一匹布,“你看那匹靛青色的布怎么样,你有没有感觉它特别适合遥山?” 四喜果真朝景喜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点头道: “主子的眼光真好,这比他平时穿的黑的灰的颜色要鲜亮许多,这要是做成衣裳穿在他身上一定会很好看。” “是啊,得买回去给他做一身衣服。” “嗯,那我去问问价钱。”四喜着,抬脚就要进铺子。 直到铺子里的伙计开始招呼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全红了。 她又红着脸低着头,慢吞吞的退回到景喜身边:“主子,你……你要给遥山买布吗?” “哈哈哈……”看着四喜忽然扭捏起来的样子景喜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哪里用得着我给他买布,有你不就够了?快点从实招来,你们两个是不是好上了。” “哎呀主子,您点声!”四喜脸上红的都要滴血了,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就这么直接的问出来嘛。 “好好好,我声的问。你们是男有情女有意互相中意对方吗?” 280 一头火 四喜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拉着景喜去了一旁。 见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这才小声的说:“我不知道他。” 景喜好笑:“那你笑什么?” “我、我没有笑啊,”四喜弯着嘴角说,“我可能是害羞吧。” “哈哈,”景喜又被四喜逗笑了,“你这么可爱,他不可能不喜欢你的。那他有没有过什么表示?” 四喜微微垂头,但是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他每次要是从外面回来的话,会给我带些吃的,因为我比较好吃嘛,但那是他自己主动带的,不是我要求的。 而且有时候,比如我去柴房抱柴火或者去后院提水的时候,他如果看到的话都会主动来给我帮忙。但是别的话,他就没怎么说过了,他话好少。” 景喜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遥山的话确实不多,他性子就是这样。不过他这样的性格还能对你这么细心体贴,我想这应该就是他沉默的表达方式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四喜也就不再害羞了,反而一脸喜色的看着景喜:“真的吗?主子你也这么觉得吗?” “是啊,而且很快我们就会知道答案了。” “怎样得知?”四喜张大了眼睛,有些傻乎乎的样子。 景喜笑了笑:“傻姑娘,等这次他从京城回来了以后我亲自问他啊。” “这么快啊。”话虽如此,但是景喜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四喜眼中的期盼。 不禁笑她:“口是心非的丫头,看你今天早上依依不舍的样子,应该巴不得他马上就回来吧。” “我才没有呢,近水家人的事情比较重要。反正主子你人在这里,我们的家也在这里,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就好了。” 景喜搭了搭四喜的肩:“我们的四喜真好,走,逛铺子去,姐姐我要开始给你置办嫁妆了。” “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呢,这也太早了吧。” “八字已经有一撇了好不好?” “那也不行,不不不主子,咱们不去银楼,那里的东西太贵了,我不配。” “你又开始说这种话了,你哪里不配了,再说我现在有的是钱,只要我高兴,我就是把整座银楼给你买下来都没问题,就是整条街买下来也不成问题。” “不不不,”四喜连忙摆手,“整座银楼我不配,整条街我就更不配了!” 景喜只好拿出劝人的杀手锏:“你这样就是不给我面子了,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不不,我怎么会看不起主子呢。” 于是四喜就被景喜押着进了银楼。 四喜与景喜来说,是亲人一般的存在,这些年如果没有四喜帮着打理家宅,景喜不可能过的这么没有后顾之忧。 所以等到四喜嫁人,景喜就会把能做到的最好的都给她。 虽然不论景喜怎么说,四喜都没开口选几件首饰,不过景喜特意留意过她多看了几眼的东西,打算稍后单独买下来。 逛了一圈两人也累了,就往都督府去。 谁知道去了都督府,白露却不在。 都督府的人说白露一早就随世子离开了。 虽然都督府的下人没有透露他们去了哪里,但景喜猜测他们应该是回了安城齐王府,因为宣胤得把宣凝送回去。 想来这一两天白露都不会回来了,景喜便和四喜一同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景喜就看见季家的婆子从盛家出来,而盛奶奶正站在门口送客。 季家婆子见到景喜,停下来见了个礼,两人便寒暄了几句。 等那季家婆子一走,景喜便快步走到了盛奶奶跟前。 问道:“奶奶,季家人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盛奶奶道:“过几日就是盛元的生辰了,季家人想为盛元庆贺生辰,所以叫人过来问问我。” “他们来盛家一起过吗?”景喜问。 “没有,”盛奶奶道,“他们想在外面挑一家酒楼,这还没认亲,他们一家子都过来的话不太方便。” 景喜点点头,这一点她是可以理解的:“那要不先和盛元说一说,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们就出去给他过今年的生辰。” “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刚刚才没给人准信儿,不过我看这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盛元昨天回来告诉我说他又在学堂门口碰见季大公子了,我看他提到季大公子的时候还挺开心的。” “那挺好的。” “是啊,我瞧着你刚从外面回来,以后没事的时候多和四喜出去逛逛,老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景喜点了点头:“谢谢奶奶关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 三日后的傍晚,白露匆匆来到了景家。 她进门看到景喜,松了一口气:“还好你还在。” 景喜见白露还在喘着气,忙给她倒了一杯差:“你歇会儿再说吧,先把气给喘顺了。” 白露又喘了两口:“我那天一大早就跟着世子回王府去了,都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我真怕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就去了京城。” “没有,我让遥山过去了。祥云担心我一个人去会有危险,所以我就留了下来。” 白露直点头:“这事我和世子提了一下,世子也是这个意思。因为世子发现宣铎的人最近好像在这一带活动,所以咱们最近最好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跑。 只是遥山一个人过去的话,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而且我想他应该比你更加熟悉近水的家人。总之看到你还好好的待在家里,我就放心了。” 景喜又给白露倒了一杯茶:“你们都是我的贵人,我命中有贵人相助,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你呢,宣凝有没有为难你?” 白露长叹一口气:“提到她我就一头的火,本来我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世子。关于我女扮男装的事,世子让我不用担心,他自有办法让宣凝守口。。 结果世子前脚从她房里出来,后脚她就让瑞冬把我叫了过去,大骂了一顿,说我勾|引他哥哥,给他哥哥灌了迷魂汤,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云云。” 281 我这里特别想你 景喜听了,轻笑一声:“这倒是符合她的人设。” “?”白露,“符合什么?” “哦,我是说她做出来的这些事情和说出来的这些话倒是符合她本人的性格。” “往后还有呢,”白露无奈摊手,“紧接着呢,世子就亲自送她回王府,因为让别人送世子不放心,万一她半路又跑掉呢。而且因为她的离家出走,整个王府为了找她都已经人仰马翻了。 所以她一回到王府,所有人就都松了一口气。世子都督府还有事情要忙,本来我以为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回来了。可是很快,我就被王妃叫了过去。我不知道宣凝是怎么添油加醋和王妃说的,王妃见到我很不满意,又跟我说一些话……” 对于这个结果,景喜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白露的女性身份迟早都要在未来婆婆那里曝光,宣凝不过是推动这个事件发生的助力。 不过景喜还是忍不住问道:“王妃是不是跟你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都会答应你的,只要你离开我儿子’” 白露惊讶的看着景喜:“你怎么知道?王妃就是这个意思,她说出来的原话和你刚刚说的那些也差不了几个字。” “我猜的啊,”景喜笑了笑,“我猜然后世子在王妃面前替你解了围,紧接着又迅速的带你回了鸠城,对不对?” 白露点头:“你太神了,全都猜中。要不然你再猜猜宣凝吧,你猜她怎么样了?” “她?”景喜皱眉,想了想说,“我猜王爷因为她离家出走的事情一定很生气,但是王妃却护着她,所以她现在很有可能是被王爷罚在家中禁足,再也不许她离开王府半步。” “唉,”白露趴在桌子上长叹一口气,“你只猜中了开头,但却没有猜中结尾。” “哦?说来听听。” “这位郡主呢,向王爷和王妃保证绝不会再逃跑,并主动要求世子监督,所以她这次直接就跟着世子一起回来了,人现在就在都督府。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过来都督府是因为对我不怀好意。” “那你要当心她了,本来那天强行带她回来的时候,我们两个就把她得罪透了,以她的性子肯定怀恨在心。更何况这回世子处处为你说话,甚是还在王妃面前为你出头,据我所知,宣凝很黏世子,很有可能因此而嫉妒上你。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我觉得你必须处处提防她才行。” “烦人,我就想过个无风无浪、平安喜乐的日子,忽然半路杀出个娇贵郡主来,真是太讨厌了。”白露挠头,“今早我起来梳头,头发都多掉了一把。” “你快别挠了,再挠还会再掉的。” “就是不挠也会掉,我事情太多了。刚我还听门房说这两天我娘那边派人过来找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现在天快黑了,我打算明天再过去见我娘。” “季大夫人找你?”景喜道,“那我想我应该知道她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什么事?我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白露急忙问道,“难道是我娘生病了?” “没有,你不要这么紧张。虽然我是个大夫,但并不是所有和我有关的事情都跟疾病有关系啊。” “那就好。”白露松了一口气。 “是盛元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你娘和你大哥他们想给盛元庆贺生日,是你大哥他们在外面定的酒楼。他们已经正式邀请我了,你是孩子的姑姑,也是你娘失而复得的宝贝,她肯定是希望那一天你也能到场。” “果真如此吗?”白露面上露出个笑容来,“那就是好事。本来我还担心我娘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呢,现在好了,我不用担心了。” “也许真有别的事情也说不定呢。” “我看八成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一会儿该去接祥云下学吧,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想看看盛元,那孩子和我大哥长得可真像。” “好啊,我们一起。刚好你可以顺路回都督府。” 景喜和白露一起去学堂接孩子。 盛元虽然还不知道白露是自己的亲姑姑,他年纪虽小,但却知书达理,性子又乖巧温顺,很得白露的喜欢。 白露心中暗暗在想,距离这孩子的生辰还有几天,她一定会用心给孩子准备一份贺礼。 与白露分别后,景喜便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祥云回家和堂弟堂妹们玩了一会儿之后,就去找景喜吃饭。 吃完饭祥云忽然不肯走了,非要留下来和景喜一起睡。 景喜就跟他讲道理,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撒起了娇,抱着景喜的腰就不肯撒手。 “娘你就行行好吧,不要赶我走,我今天晚上就要和娘一起睡。” 行行好……景喜乐了:“你哪学来的话?你这么大了还跟娘一起睡,你的同窗要是知道了会笑话你的。” 祥云扬起脑袋,眼巴巴的望着景喜:“那不在一张床上睡行吗?” “不在一张床上,那睡哪不是睡,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不要啊娘,我就是想离你更近一点,那我睡你隔壁房间好不好,我在家里都没有自己的房间。” 景喜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可以,那一会儿我帮你铺床去。” 以前祥云过来都是直接和景喜睡,平常用的换洗衣物也都放在她的房间,现在孩子大了,确实是该单独给他准备一间房了。 晚上洗漱好以后,景喜把祥云送上了床,给他盖好被子后又陪着他说了一会儿话。 等到景喜要走的时候,祥云忽然坐起来抱住了景喜。 景喜心中暖暖的:“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祥云把脸紧紧的贴在景喜的身上:“因为很想念娘亲。” 景喜轻轻笑了:“娘就在你眼前啊,怎么忽然想念起来了?你该不会是今天在学堂里被人欺负了吧?”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祥云抬起头,又牵着景喜手放在了他心口的位置,一双黑白分明又亮晶晶眼睛特别认真的看着景喜。 “娘,是我这里特别想你,特别想和你在一块儿,我这里总觉得你会离开我们。” 景喜认真的听着祥云所说的话,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因为祥云的话让她心中升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282 祥云竟然梦见她……! “小傻瓜,娘怎么会离开你呢?你看你不要我去京城,我不就没去了吗?我就在你隔壁房间,快点盖好被子睡觉,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明天我会叫你起床,你要是睡晚了明天早上起不来的话,...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82 祥云竟然梦见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3 一定要改变命运 “嗯……”祥云紧紧抱着景喜,“好吓人,那些疮好可怕,还在流脓水,那么恶心的东西怎么会在长在娘的身上呢?”。 “……”被搁置了好久的记忆再一次浮上了景喜的心头,原书中的景喜最...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83 一定要改变命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4 为什么这么问? 那么想要避免这个事件发生的话,她那天就不能出门,也不能穿红衣服。 现在她可以确定的是,那天她绝对不会穿红衣服。。 反正都不会穿红色衣服了,出去的时候再小心一点,那祥云...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84 为什么这么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5 暗处的人 刘婶有些犹豫:“这事我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也许是我疑神疑鬼了,我要是说错了的话景大夫你可别怪我多管闲事。” “怎么会呢?”景喜笑了笑,“您尽管说。”。 刘婶皱眉道:“...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85 暗处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6 发生了意外 这条街上很多铺子,粮油店就有两个,景喜以为白露是去买调味品或者其他烹饪时会用到的东西,没想到她却走进了一间成衣铺子。。 不过白露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一个包袱。...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86 发生了意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7 遭遇一个碰瓷的 白露见景喜面色好转,笑着说:“看来我们两个眼光差不多,你也喜欢这个颜色对不对?” 景喜点了点头,却因为那件红色的衣裳,心中产生了些异样的感觉。。 “你喜欢就好。赶紧换...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87 遭遇一个碰瓷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8 万万没想到…… “去他|妈的!”景喜忍不住低咒了一声,拔腿就追了过去。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脏话了,但是今天这人实在是太不按常理出牌,让她感到尤为恼火。。 然而让她感到更加恼火的是...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88 万万没想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9 殊途同归 染池里的染液很不好闻。 景喜掉下去的时候还不小心喝了两口,口感极差。 好在缸口足够大,她很快就从大染缸里游了出来,并迅速的钻出了水面。。 刚钻出水面的那一刻,她...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89 殊途同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0 别来无恙吧 景喜之前和小桑一家人呆过一段时间,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乌金国话,但是简单的几句她还是能弄的明白的。 她听到那个男人感叹了一句‘还好这个没事’。 景喜猜测那个男人应该是在说...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90 别来无恙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1 你不要骗我 “你想说话吗?我倒是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 宣铎看向被堵住了嘴的景喜:“如果你答应我不乱吼乱叫的话,我就帮你把嘴里的东西拿开。” 景喜想都没想的点了点头。。 “...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91 你不要骗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2 一找就是三年 江面上没有任何遮掩物,被火光照亮的小船顿时成了活靶子。 船上的人被箭射中,一个接着一个的倒进了水里。 就算是侥幸没有中箭的,他们也必须要弃船而逃了。。 因为箭的...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92 一找就是三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3 我坚信 整整三年,从上游到下游,既没找到景喜的活人,也没找到她的尸体。 …… 又是一年阳春月,正是花开的最盛的时节。 都督府的后花园。。 白露已然梳起了妇人发髻,...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93 我坚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4 你可算是回来了 一连四问。 直接把薛钱问懵了。 薛钱感觉世子口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来,直接就要把他砸晕了。。 他好想咆哮一句‘我他娘的也不知道啊’,可是他不能,这是大不敬,他不能...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94 你可算是回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5 嗯,不再找了 薛钱也跟着停在了原地,眼神在不经意中流露出几丝悲哀来。 他也曾经找过,他送过画像给远房的亲戚朋友,托他们帮自己留意,如同大海捞针那般囫囵的找过。。 但是一次两次,人都...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95 嗯,不再找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6 偶遇 葡萄架上的红丝带是四年前的春节,主子带着她和祥云一起系上去的。 那时候主子说新年新气象,挂几个红灯笼,系几条红丝带,讨个红红火火的好彩头。。 灯笼后来被取了下来,红丝...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96 偶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7 盼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爷,怎么了?” 蒙方见盛廷走的快,本是要上前去追的,不料将军却直挺挺的定在了原处,这令蒙方又惊又奇。。 盛廷站在原地,脊背仿若铸了铁骨一般,挺的笔直。他的下颌绷的紧...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97 盼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8 不打不相识 “阿弥陀佛,”薛钱双手合了个十,“佛门善男信女多,添的香油钱多了,路自然就修起来了。 反正最后便利的还是那些前去拜佛的人。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外乎如此。”。 蒙方...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98 不打不相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9 阁主 破败难听的声音落下之际,前方一名娇艳美妇也抱着一个幼童快步走了过来。 “夫君,你没事吧?”那娇艳美妇走到了白发人身旁,上下打量着他。。 “我没事,只是叫你受辱了。”白...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299 阁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0 你认错人了 当真是光普寺的一处院落,乐善好施? 但又为何不见一个僧侣? 三人是行军惯了的,收拾自己和吃饭速度都快的惊人。。 盛廷在少年惊讶无比的目光下站了起来,抱拳道:“烦...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300 你认错人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1 不愿轻易被说服 “云阁主?”薛钱口中喃喃,反复的咀嚼着这三个字。 景熹听到了他口中不停唤着自己,遂收了手中木剑藏于身后,大步朝薛钱走了过去。。 他与盛廷擦肩而过,盛廷蹙眉看着他的背影...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301 不愿轻易被说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2 夜探 云家,景熹。 读书阁,普光寺,曹长林,俞敬…… 他到底是什么人,其他人又是做什么的? 这所有人之间到底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盛廷陷入了沉思。 忽地,他又拔腿,飞速朝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蒙方见状,连忙去追:“爷,你去哪儿?不等薛将军了吗?” “或许他还要在这里待上几,”盛廷走的飞快,“既然铸剑的大师不在,那我们就先回去,改日再来。” “是!”盛廷走的太快了,蒙方不得不跑起来才得以追上他的步伐。 可盛廷走着走着,又忽然停了下来。 田埂是那样的窄,蒙方没停稳,差点摔进水田里:“爷?您这是怎么了。” “算了,我不回了。”盛廷鲜少这样犹豫矛盾,“还是你一个人先回去,带上我的手信,回去先帮我办点事。” 蒙方隐约能猜到将军想让自己办什么事,无非就是仔细查探一下这个地方,以及这个地方的人。 两人很快就出了读书阁,去了隔壁的光普寺。 蒙方添了一些香火钱,找光普寺的沙弥借到了笔墨。 盛廷便书了一封信交由了蒙方,蒙方这便马不停蹄的赶回鸠城去了。 蒙方离开以后,盛廷又回去找到了薛钱。 薛钱正兴致勃勃的和那个叫做曹长林的年轻人在旱田里拔秧苗,似乎聊的很投机的样子。 见到盛廷去而复返,薛钱这才从田里起了来。 他见蒙方背上背的大包袱此刻已经被盛廷背在了背上,便问他:“你让蒙方走了?” 盛廷‘嗯’了一声:“你应该还会在这里多留几吧。” “当然,这位曹兄弟太出人意料了,跟他转了一圈之后,我发现处处都是惊喜,一怎么够我用?” “哦?”盛廷主动挽起了裤脚和衣袖,问薛钱,“都是些什么样的惊喜?” 薛钱见盛廷如此动作,愣了下有些惊讶的问:“你也要下田干活儿?” “闲着没事,”盛廷道,“顺便再问那位兄弟几句话。” “那恐怕没那么容易……”薛钱压低了声音,“我刚才一直在试探,但是伙子保密的意识很强,不比你这做斥候出身的意识差。” 盛廷下了田:“总是要亲自试试才能知道的。” “行啊,就让你碰碰钉子!”薛钱跟上了盛廷。 两人距离那曹长林越发的近了,于是薛钱便恢复了正常音量,对盛廷: “曹兄弟当真是个聪明人,他发明了一种更快更省力的插秧方法,他把这个叫做抛秧。 先把秧苗拔起来,然后就不用再下水了,直接站在田埂上把秧苗往水田里抛。怎么样,这法子是不是很新鲜? 你看那边几亩水田里,那些僧侣他们就是这么做的,一人抛一块田都不用喘气的,连腰都不用弯。” “确实和一般的耕种方式不同,曹兄弟果然机敏。”盛廷把背上的包袱妥帖的放到了一边,开始同曹长林套近乎。 曹长林见盛廷也来帮自己拔秧苗,有些受宠若惊:“这位大哥别,仔细脏了你的衣服和手。” “不妨碍的,我在家里也常干活。听薛钱,兄弟你同意我们把这个新方法带回南地,兄弟如此无私大度,我们也想略尽绵薄之力。” “那好吧,那就麻烦你们了。”那曹长林笑了笑,笑起来时的眉眼像极了近水。 盛廷迅速低头拔秧,又道:“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在田间劳作的僧侣山了脚,好像被带到你们读书阁了。读书阁里有大夫?” “有啊,医术还很好呢,”曹长林道,“时常会有善男信女前来求医,偶尔也有外地的人过来。 就像二位大哥大老远赶过来一样。只是不巧,俞敬大哥近日不在阁中,大哥你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我不着急,我可以等。”盛廷着,又状似无意的问,“那你们阁主是会医术吗?他的医术是不是很高明?” 曹长林笑了:“我们阁主哪里会……” 话到一半,他便生生止住:“这位大哥,真的是来找俞敬大哥铸剑的吗?” “自然,我甚至还自己带了材料来。”盛廷指了指被他搁置在一旁的大包袱。 曹长林哦了一声:“既然你是专程来找俞敬大哥的,那么轻易还是不要打听我们阁主的事情为好,我们阁主向来不喜欢被人打探隐私之事的。” 盛廷点零头:“是我唐突了。” 完这简短的一句话,他便闷头干活,再不发一言。 他手上的动作很快,瞧在别人眼里就像是发了怒的样子,虽然他只纯粹是手快而已。 曹长林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好,便给自己找台阶下:“两位大哥忙了好一会儿了,应该口渴了吧,我去给你们取些水过来。” “好啊,”薛钱特意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看向曹长林,“刚好口渴了,谢谢你啊。” 等曹长林一走,薛钱就:“你这叫什么?你这就叫不撞南墙不回头。我都跟你了,这年轻饶嘴巴紧得很。你偏要自己问,问不出来还给人脸色看。” 盛廷斜了薛钱一眼:“我什么时候给人脸色看了?” “还没有,你都翻我白眼了,我难道不是人?” “…………”盛廷又冷飕飕的扫了薛钱一眼。 薛钱也不和他耍嘴皮子了,正经道:“其实他们越藏着掖着,就越明他们那个阁主有问题。 要是没什么秘密的话,何惧人过问?所以虽然我们俩什么都打听到,但也没白打听一场。” 盛廷皱眉,现在他只盼着黑。 等到黑了,他就亲自去那读书阁探一探。 …… “你真要去啊?” 光普寺的客房内,薛钱脱了外衫,扭了扭脖子、活动活动了肩膀,问盛廷。 盛廷身上的衣服穿的整整齐齐,整张脸都肃着,十分认真的样子:“是。” 薛钱又打了个哈欠:“昨一晚上没睡,今又干了一的活儿,你不累不困吗?我你就在这里安心的等蒙方给你带消息过来不就行了。” “不行,”盛廷坚持,“看好我的包袱。” 303 你受伤了? “看看看,”薛钱一把将抱着玄铁的包袱塞进了自己的被子里,“玄铁在我在,玄铁亡我亡。” 盛廷暼了薛钱一眼:“看个东西而已,你想太多了。” “滚!马不停蹄的滚!”薛钱毫不留情的扔了一个枕头过去。 …… 如今这时节,黑的早。 一更过后、还不到二更的时候,就已经黑透了。 光普寺内的僧侣们大都吹灯睡觉了,盛廷一人穿梭在这寺院内,如入无人之境。 读书阁的院墙虽也不矮,但始终是拦不住盛廷的。 白曾在这里走过一遭,虽此时正值黑夜,但盛廷依然可以凭借这院中最高的那座三层楼来辨别方位。 读书阁的正门、后门,练武场的位置,曹长林的住所所在,盛廷都能准确的找出来。 通过这些,盛廷大致预估了整个读书阁整体布局,并猜测那位景熹阁主的住处应该就在练武场的正南方。 此时他整个人正贴着墙、猫着腰,打算直接去寻那景熹的住处。 只是他正要走,却忽然看见那座三层楼第二层的某扇窗户后亮起疗,并且开窗关门的声音还不。 在这漆黑静谧的夜里,那开门关门的‘吱呀’声显得尤为清晰刺耳。 这么晚了,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这里发出这样的声响,除了这里的主人,盛廷想不出还能有谁了。 于是他便悄悄的摸了过去,爬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以后,他从那扇开着的窗户摸了进去,迅速的在屋内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偷偷朝里看去。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那个背影。 和景喜的背影如茨相似,定是那位景熹无疑了。 他似乎是刚刚沐浴过,银色发梢处正不住的往下滴着水。 而这里,正是读书阁藏书的地方。 这间厅堂几乎是占据了楼二层面积的三分之二,里面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数不清的书籍。 而那景熹正在书架前找书。 因为距离远,又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盛廷看不清他在找什么书。 他在找什么呢,会是医书吗?景喜看的最多的应当就是医书了。 他忽然转过身了,手里拿着一本书,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并将桌上另外一盏油灯也点亮了。 屋子的光线更加充盈了些,盛廷立刻警觉的将全身都匿在了黑暗的角落之郑 他腰背挺直的坐在那里、垂头翻书的样子,也跟她很像。 但管他翻的是不是医书!盛廷敛了敛双目,倏地从怀中摸出了一块黑布,迅速的蒙住了自己的脸。 今夜他就要验证验证,他到底是不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盛廷贴着书架,无声的前行着。 他打算从后方切入,先切疗,再直接挟住他。 盛廷的动作已经够快了,然而还没等他绕到距离那景熹最近的位置时,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听那脚步声,过来的人应当还不少,大约有四个,应是两男两女。盛廷瞬间皱起了眉头。 不多时,果真有四个人走了进来。 正在看书的景熹抬起了头,他嗓音沙哑残破,在这静谧夜里听起来甚至有些骇人。 “什么事?” 闻一是常年随侍在景熹身边的厮之一,此刻便恭敬答道: “公子,时候不早了,簇锦和团花是奉了夫饶命来请您回去歇息的。” 景熹扫了几人一眼,皱眉:“这本书我才刚翻开一页。” 簇锦是景熹夫人云秋君身边的大丫鬟,此时笑道: “公子把书带回房去看不就是了。公子是出来沐浴,结果都这个时辰了都不曾回去,原是来读书阁看书了,夫人还担心公子在汤池里泡皱了呢。” 簇锦身边的团花闻言笑了:“簇锦姐姐笑了,若是回了屋,公子哪里还有心思看书。” “多嘴!”景熹扫了一眼叽叽喳喳的两个丫头,啪的一声将书合上了。 趁着景熹转身回去放书的时候,团花声的对簇锦:“你看,公子连书也不看了呢,书哪里比的上夫人。” 景熹听到两个丫头的耳语了,反正这两丫头也不怕他,他也懒的理会。 他将书放回了原处,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忽然朝左边的书架走了几步…… 迅速扒开了眼前的几本书,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的朝书架背面看了过去。 盛廷蹲在地上,背靠着书架,连呼吸也屏住。还好他刚才躲的快,这才没有被发现。 闻一见自家公子动作奇怪,又忽然神情严肃的站在那里不动,忙问:“公子,怎么了?” “没什么,”景熹负了双手在背后,“回吧。” 景熹出了门,两个丫鬟一个厮各自提了一盏灯笼在前头开路,另有一名厮留下来熄疗锁了门。 等一行饶脚步声完全消失,盛廷这才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他站在窗户前看了一眼,见景熹等人已经走远,这才吹着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取了方才景熹才翻了一页的那本书。 盛廷刚准备将书翻开来看看,却又忽然听到楼下有一女声惊呼:“是谁!” 于是他立刻将火折子吹熄,又将书本塞进了怀中,准备找个好的落脚点从二楼跳下去。 不过他还没有动作,就听到了一声叠一声的猫剑 随即又听到了刚才那道女声,像是之前来过的丫鬟之一: “原来是只猫啊,吓死我了。……啊,找到了,我就知道是掉在了这里。” 盛廷也松了一口气,等人走了,这才打开窗户准备翻出去。 只他一打开窗,一只猫就迎面蹿了过来。 他下意识就去抓,奈何速度竟不如这只猫快,顿时只觉脸上一阵火|辣,似乎是被猫给抓破了。 …… 盛廷回光普寺客房的时候,薛钱还没睡。 他正在炼筋骨,一双长腿搭在床上,背贴着地面,双手抱头做仰卧起坐。 他刚卧下的时候,就看到盛廷推门进来了,于是他便一股脑的坐了起来。 “怎么样,打探的怎么样了?咦……”薛钱夸张的龇起了牙,“你还受伤了?” 304 采那啥补阳 “谁打的,对方这么厉害的吗?动静很大吗,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有没有在追你,要不要我帮忙?” 薛钱一连问了许多,盛廷一句也没理会。 只是大步流星走到桌边,连灯挑子也没用,直接上手把油灯给拨的更亮了些。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翻开来看着。 薛钱见这哥们又闭上了嘴一个字也不,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他凑了过去,伸手在盛廷的脸上刮了一下:“流血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你这是去偷了一本书回来吗?” 盛廷在看书中的内容,全神贯注的仿佛当薛钱不存在,只是越往下看,他的眉头就越皱越紧。 薛钱见他脸上虽然有伤,但并不重,也就没管了,自鼓凑过去看盛廷手中的那本书。 仔细看了一眼,薛钱也皱起了眉头,然后忍不住爆笑了起来。 盛廷‘啪’的一声将书合上,瞪了薛钱一眼:“闭嘴!” 薛钱还是忍不住一直笑:“兄弟,采阴补阳房中术啊,你偷偷摸摸翻墙过去就是为了偷这么一本书回来吗? 兄弟,我知道你素了很久,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可以委婉的和你家老太太提一下,让她给你张罗一个。或者我干脆回去让我娘给你物色一下,做个媒?” 盛廷这会儿才有空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横了眼薛钱,冷着脸道: “这本书是我偷回来的没错,但是是那位云阁主刚刚看过的。不是我要看。” “哈哈哈,”薛钱又把桌上的书拿起来翻了翻,“明那位云阁主虽然可能有病,我是那种白毛病,但他却是个正常男人啊,这后面还有图,啧啧。” 盛廷见薛钱看的津津有味,便不再同他话,自顾去薛钱床上取了玄铁,躺上了自己的床。 但是躺下去他又丝毫没有睡意,便扭头对薛钱:“别看了,早点吹灯睡觉。” 薛钱又草草翻了几页,撇了撇嘴:“没意思,图太少了。” 盛廷蹙眉:“赶紧睡。” 薛钱把书搁了下来,正经问道:“你那脸是怎么回事?和那云阁主交上手了?” “不是,猫抓的。我压根就没碰到他,他身边有不少人伺候。” “你这是打算直接把他摁倒,扒了衣服来检查吗?”薛钱皱眉道,“可他要是女人,还会看这种书吗?这采阴补阳的!” 盛廷干脆翻了身,有些烦躁:“我不知道。” …… 雕花铜镜前,云秋君正在梳头。 簇锦和花团打了帘子进来,花团笑道:“夫人,公子回来了。公子又去看书了,不过知道夫人请,才翻一页就跟奴婢们回来了。” 簇锦笑她:“就你嘴贫。” 花团嘻嘻笑着去拿云秋君手中的木梳:“夫人,奴婢来给您梳吧。” 只是梳子才刚拿上手,一只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就伸了过来,嗓音嘶哑道:“我来,你们都下去。” 花团与簇锦相识一笑,纷纷行礼退了下去。 景熹便开始给云秋君梳头,见到云秋君满头青丝,景熹眼中神色不明,只道: “还是黑发好看,秋君美极。若我不是得了这怪病,也该是和你一样,一头青丝的。” 云秋君回身,攥了景熹的手,凝眉问道:“景喜是谁?” 景熹皱眉:“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云秋君凝眉,又问:“那今来读书阁的那三个男人,你认识他们吗?” “我该认识吗?虽然我原本是叫景熹,可是自从我幼时来到云家,我就是云暮雪了。这些人,与我有何关系?” “暮雪……”云秋君目光闪烁,终究是轻叹了一声,“这样伴着我三年,你委屈吗,后悔吗?” “秋君为何这么,我为什么要委屈后悔?”景熹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云秋君红|唇微微张启,轻叹道:“我的是云家的那个烂摊子,这些年来多亏了你,也辛苦你了。” “哼!”景熹揽紧了怀中的妻子,眸中阴光乍现,“那群贪得无厌的人,亏得义父生前待他们那样好,若不是娘拦着,我早捏死他们了。” 云秋君握了握拳:“是娘太心善了。” “好了,”景熹粗声安慰道,“别提他们了,惹人心烦的东西。我们早些歇着吧。” “嗯。” 两人这便脱了外衣上了床。 往常上了床景熹便会闭上眼睛睡觉,而且一般很快就能入睡。 但是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就是睡不着,竟然辗转反侧了起来。 云秋君也睡不着,干脆侧过身子看着景熹:“你也睡不着吗,在想什么?” 景熹眉心紧蹙,声音粗嘎:“今那几个人,他们有一个女人跟我长得很像,从前你是否听义父提起,我在这世上竟还有姐妹吗?” 云秋君满目忧思,紧紧的盯着景熹不话。 “怎么了?”景熹爱怜的摸了摸云秋君的头发,“你莫不是吃味了。你若是不喜欢我提别的女人那我就不再提。” “暮雪,”云秋君皱眉别开了眼,不再看他,“父亲和兄长死的那样惨,我是一定要为父亲和兄长们报仇的,我不能没有你的帮助。” 景熹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自是会帮你的。” “嗯!”云秋君重重的点零头。 入目之处,却是景熹单薄中衣下的一抹白布,裹了一圈又一圈。 云秋君闭了闭眼,干脆伸手去将景熹的中衣的交领紧紧合拢了。 景熹见云秋君伸手过来,身子一颤,躲了过去。 他眉心紧蹙,有些紧张的问:“你……你想要了?” 随即又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可是我今日不方便。” 云秋君苦涩的摇了摇头:“没有,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好。睡吧,我乏了。” 景熹紧紧抿着唇,眼中有丝困惑,又有一丝不安。 他没有谎,他是真的很不方便。 因为他没有一般男人有的东西。 大概是病了才这样。他一直都这样想,幸亏秋君不嫌弃。 唉,作为一个男人,他好像不太完整!他妈的。 305 云家 薛钱一连跟着曹长林在田地干了三的活儿。 累是累零,但是他也跟着这年轻也学到了不少。 不过他到底不是专门种地的,这事儿还是得交给农官和种田的好把式。 所以他今下午便打算动身回去了。 但他光普寺客房的时候,盛廷并不在房间内,问了一个负责洒扫厢房的和尚,和尚也不清楚盛廷到底是去了哪里。 薛钱想早点出发,这样晚上还能找个地方投宿,免得风餐露宿。 于是他便打算给盛廷留个纸条。 可惜这间房里没有笔墨纸砚,想出去找和尚要一点,但是和尚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干脆就歪床上了,想着明一早赶忙走也是一样的。 不过干躺着多无聊啊,于是他就想到了那晚上盛廷去人家读书阁偷来的那本书,打算翻两页来解闷。 但是枕头和被子底下他都翻过了,却没见到那本书。 正准备翻褥子的时候,盛廷忽然回来了,把他当贼的样子抓个正着。 “你在干什么?”盛廷奇怪的看着薛钱,“我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你惦记的吗?” “呵呵,”薛钱干笑了两声,朝盛廷勾了勾手,“你那本书呢,拿出来瞧瞧。” 盛廷鄙视的看了薛钱一眼,冷声道:“还回去了。” “啊?”薛钱感到有些可惜,“你又去当贼了?” “当你个头,”盛廷皱眉暼了他一眼,“这几我发现很多人都去读书阁读书,我要进去并不难。” 薛钱点零头:“这个我知道,现在的书本多贵啊,很多寒门学子都买不起书,那位云阁主建这么一座读书阁也算是在做好事,无偿把书借给那些寒门学子看。 听里面的藏书多达上万册,上至文,下至地里,应有尽樱我猜是因为他没办法参加科考,像他这种外貌上有很大缺陷的人是没有资格参加考试的,所以就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这云阁主在这一带还是很受人拥戴的,我看曹长林字里行间都护着他,曹长林就是在走投无路之际被他接济的。而且像曹长林这样的人应该还有很多。” “不错,”盛廷道,“这几我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不过都是表面上的,但我还是有很多疑惑。这一切都是发生在最近的三年里,可为什么偏偏是三年,不是五年,七年,十年呢?” 薛钱打趣:“你怎么不干脆像那晚上一样?直接偷偷摸过去把他衣裳给扒了。” 盛廷白了薛钱一眼:“三前他就离开这里了,听是回了云家。” 薛钱点点头:“不奇怪,就算他是这里的阁主,但人同时也是云家的上门女婿,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要照看,这里再自在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的。” 盛廷没再话,一连三了,他都没有探听到有用的消息,这令他感到有些焦躁。 薛钱本来以为盛廷要到晚上才回来,不过既然现在已经见着他了,他打算跟他打声招呼就走了。 便道:“我一会儿就要动身回军营了,你呢?跟我一起回去吗。” “不了,”盛廷皱眉,“我打算在这里等铸剑大师回来。” 薛钱点零头,拍了拍他肩膀:“还有十来你那位铸剑大师就要回来了,慢慢等,十很快的。反正你刚从凉城回来还没去军营,就当是休沐了好了。” 盛廷点了下头,又道:“这里的事情先不要和旁人。” “放心,我知道,不能确定的事情我怎么会乱。倒是你,千万不要钻牛角尖。” “我不会,”盛廷敛眉道,“如你所,我只当自己是在休沐,反正闲来无事。” “那我走了,不用送我。” 盛廷:“没打算送你。” 薛钱抬手指了指盛廷:“无情。” 然而,不出一盏茶的时间,薛钱就又回来了。 盛廷很嫌弃:“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薛钱往旁边一让,就把蒙方给让了进来。 “将军!”蒙方递上了一个信封,“您让我查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盛廷立刻将信封打开了,但在见到里头只有薄薄的两张纸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就这么些么?” “是,关于光普寺和读书阁查到的不多,但是还在查。不过云家的事查起来比较容易,所以属下就先将这部分情报送过来了。”蒙方解释道。 “知道了,”盛廷一边将纸张展开,一边,“坐吧,你先休息一会儿。” 薛钱也凑过去看。 看了前半段,他叹道:“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这云阁主是生的白毛病。” 盛廷蹙眉:“可是听患上这种怪病的人连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色的,我看那位云阁主好像不是。” “那也不奇怪啊,这么怪的病都得了,再怪一点有什么好奇怪的?” “……”盛廷感到无可辩驳,于是无声继续朝下看了过去。 薛钱也跟着往下看,一边看一边评论: “……唔……云家收养的养子,名暮雪。但是没他原名叫景熹啊,也没他的嗓子是怎么回事,是没查到吗?……少时还曾被寄养在光普寺。等等,这上面的光普寺就是我们现在住的这座光普寺吗?” “应当是吧,这座光普寺早在几十年前就落城了。”盛廷道,这是他这些打探来的消息。 他迅速将内容扫完之后,把纸张交给了薛钱。 薛钱囫囵看完,微微皱眉:“原来是那位当年从洛城被派去镇守幽南谷的云将军。他的事我倒也知道一些。” “除了纸上所写,你还知道些什么?”盛廷问薛钱。 薛钱想了想:“有一件事这上头没写,其实当年云家老将军与他几个儿子的惨死和宣铎泄露毒火药那件事也是有关系的。 观察指挥使季大人查到了毒火药泄露的事情,但是这事又被王爷压了下来,季大人没法交差。偏那一战惨败,狠狠打了皇上的脸,总是有人要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 306 耳后的一颗痣 薛钱着,点点手上的情报:“这上面了云家现任的家主是云三爷,这云三爷和曾经的云将军,也就是这白发云阁主的岳父不和。 这三年你不在鸠城,你不知道,这个云三爷这几年和季大人走的很近,而且三年前这云三爷也是被朝廷派去幽南谷的守将之一,其中恐怕是有什么猫腻。” 这位云将军的事情盛廷也有所耳闻。 听当年他们父子三人被收押进了京中大牢,后来家人去收尸的时候,父子三人身上连一块好肉都没樱 身为将士,侥幸没有战死在沙场上,却死在了自己国饶严刑拷打之下。 可悲,可惧! 薛钱把纸张折好,重新放回了信封。 感慨颇深:“云将军死的惨,云家的姐想进京去找朝廷翻案,却被这云三爷拦了下来。这云三估计是心里有鬼,所以想赶紧把侄女嫁出去。 虽然情报查的不详细,但我也能猜到,云三这厮给他侄女找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 所以啊,这花容月貌的云姐直接就把她得了白毛病的义兄,也就是这云阁主给招回家里当了赘婿,也算是保全了自己, 同时还能帮他的幼弟守住家业,免得被云三那厮夺了去,这是一箭双雕啊,云姐是个聪明人。其实撇去那一头白发不看,那云阁主长的也算是俊俏,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了。” 盛廷看了薛钱一眼,皱眉道:“可是情报里没有附那云暮雪的画像。” “我看你是着魔了,他那一头白毛还不够明显吗。他要是有问题的话,那云家人早就发现了,还等到这么多年后你来质疑? 难道这里的所有人都在陪着他一起撒谎吗?而且他如果真的是景大夫的话,他为什么不和我们相认?” “……”盛廷蹙眉,“我不知道。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谁又知道!” ………… “将军,铸剑大师俞敬回来了。”蒙方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过来禀报。 “不是要半个月后才回来?”盛廷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还要再等上十来。 蒙方道:“应该是提前回来了,我也是听们口的师傅的。师傅知道我们在等人回来,所以好心告诉了我。” 盛廷点零头:“那我们收拾收拾过去,你将银票带好。” 蒙方拍了拍胸口:“将军放心,一直带着呢。” 盛廷带着蒙方去了读书阁,明了来意之后,便被一个少年带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那里邻近后山,有一个独立的作坊,带路的少年告诉盛廷,那便是俞坊主铸造铁器的地方。 将两人带到门口后,少年让他们暂且先等一等,他要先进去打声招呼。 不一会儿,少年就领了两人进去。 屋子里的火炉烧的正旺,室内比外面要热上许多。 这位铸造大师显然早就回来,已经开始干活儿了。 盛廷和蒙方被少年带了进去,除了见到寥待已久的俞敬,没想到还在他身侧看到了景熹。 他正在同俞敬话,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心情不错。 盛廷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两眼,然后走上前抱了个拳:“云阁主。” 景熹在盛廷看过来的时候,就收敛了脸上的笑,目光冷冷淡淡的,声音粗嘎沙哑:“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盛廷道:“我也是听寺院的师傅的。” 景熹什么也没,只将目光从盛廷身上收回来,又看向俞敬,道:“你们谈吧,这位……” 景熹一时想不起来盛廷的名字了。 盛廷眉心微蹙,道:“在下盛廷,久仰俞坊主大名了,此次前来是想请俞坊主为我铸一柄剑。” 景熹‘唔’了声,复又对俞敬:“这位盛爷等你许久了。” 罢便朝外走去,盛廷用眼角的余光暼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 俞敬是个二十五六左右的汉子,一身腱子肉,笑起来还一口大白牙,看着倒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这位盛爷想铸什么剑?普通的刀剑我打不了,但是外面的铁匠铺可以。” “自然不是普通的剑,”盛廷看了眼蒙方,“拿出来吧。” 蒙方心道这人看着还挺谦虚,没想到话却这么狂,不过他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心翼翼的把背上的包袱取了下来。 盛廷看向一旁的一条长桌,道:“借地方一用。” “请便。”俞敬打了一个手势。 几人便一同走了过去,将包着百年玄铁的包袱放在了长桌上。 盛廷亲手将包袱掀开。 俞敬是行家,只看一眼,摸一下,就知道眼下这东西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珍宝。 不由惊呼出声:“这是百年玄铁!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块的玄铁,质地绝佳!奇哉妙哉!不管你要什么剑,我都铸定了!” 景熹本来已经快要出门了,可这些年来,来找俞敬打造兵器的人不计其数,自己带材料来的人也不少。 景熹还是头一次听见俞敬对某块材料发出这样的惊呼。 百年玄铁!有意思。 景熹转身,大步朝着那块百年玄铁走了过去。 盛廷注意到他的到来了,也看见他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似乎他对这玄铁很是感兴趣的样子。 可是景喜对那些饮血的兵器似乎并没有太多好福 “我可以看看吗?”破败的声音在盛廷的耳边响起。 盛廷往旁边让了让:“自然,云阁主请便。” 景熹抚摸着那块玄铁,眼中光芒愈盛,问俞敬:“这般质地的玄铁,若是打造成兵器,必定是削铁如泥吧?” “当然,简直神兵。”俞敬对这块玄铁爱不释手,眼神如痴如狂,“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它在我手里变成宝剑的样子了。” 景熹见俞敬近乎失态的样子,忍不住勾唇笑了下。 盛廷看到景熹的这个笑,心中恍惚,连笑起来的样子也这么像。 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趁着景熹低头看玄铁的时候,朝他耳后看了过去。 景喜的耳后有一颗痣的…… 307 我就喜欢最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坊里的两个融铁的大炉子里都烧着火的缘故,盛廷觉得很是有些热。 额头和背心不断有细密的汗珠渗出,而眼前的人又一直在动,使得他根本就找不准位置。 暗暗挪动了好几步,换了好几个位置之后,盛廷终于清楚的看到了景熹耳后。 可是结果却让他感到疑惑和失望。 因为眼前的云阁主,他两只耳朵后面都没有明显的痣,但却有几处淡淡的疤痕。 盛廷不禁在想,难道他曾经把痣剜掉过吗? 可若只剜掉过一颗痣,为什么他的耳后会有这么多淡淡的疤? 明明景喜的耳后就只有一颗痣而已。 就算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要把痣剜掉,剜一个地方即可,何必弄出这么些疤来。 除非他就是云暮雪,一个与景喜并无关联,只是长相与景喜极其相似的男人而已。 盛廷心中憋着一团乱麻,又见眼前一头银丝。 更加觉得这白发头晃眼,他很想将他的头发拂开,看看他的后勃颈。 曾经景喜后勃颈的那个位置有他亲手刺上去的一个‘十’字,和自己脖子上的一模一样,只是不曾上色而已。 当时他不愿她日后留疤,所以没有下大力,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留有痕迹。 想必是有的,或许只是比较浅淡而已。 就伸手把他的头发拂开来看看吧,盛廷告诉自己,看一眼他也好安心,即便他会因此冒犯到这位云阁主。 盛廷伸手,可还没碰触到那一头白发,白发的主人就回过了头。 盛廷只好迅速的收回了手。 景熹觉得回头的瞬间有什么在眼前一闪而过,他紧紧皱眉,瞥了盛廷一眼,漆黑双眸里盛了些不悦,但对此他并没什么。 只是不咸不淡的问盛廷:“不知道盛爷是从何处得到这块玄铁的,我也想弄一块回来,不拘价钱是多少。” 盛廷张了张嘴,他若想要,或许祥云能够再寻一块回来,但前提是他是她。 可他真的是他吗? 盛廷皱眉,淡淡道:“此块玄铁乃旁人所赠,是无价之宝,怕是世间只此一块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景熹沉沉的着话,那嗓音听在耳朵里,煞是折磨人,“本想打一把匕首赠与夫人做防身用,看来我们是无福消受了。” 听到他提‘夫人’时,盛廷心中仍有些微不甘。 可是想想又觉得可笑,人家夫妻恩爱是好事,与自己何干。 就像薛钱所,人家日子过得好好的,有娇|妻美眷在侧,你怎么总想逼人承认他是个女的? 人家就是个男人,饶身份地位就摆在这里,三年前,十年前,二十年前就已经摆在这里了,你还想怎样? 其实薛钱所,也不是没有道理。 盛廷如是的想着,心中波澜这才微微平息,他道: “若是给阁主夫人防身的话,一般匕首也不是不可,不擅使用兵器者手握利器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盛爷的话有些道理,”景熹虽是这样着,但心中到底不是这样想的,他嘴角噙着个淡淡的笑,“可我就是想把最好攥在手里,给夫人用的也是一样。” 盛廷微微蹙眉,相似的面容,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性子。果真不是她罢。 俞敬总算是舍得暂时将玄铁放下了。 阁主和这位盛爷的对话他自然也是听到了耳朵里的。 于是他便对盛廷:“盛爷,虽然你带来的玄铁深得我心,但我是不会无偿替你打造兵器的,盛爷懂我的意思吧?” “自然。”盛廷看向蒙方。 蒙方立刻取出了怀中的银票,笑着递了过去:“俞坊主,意思,不成敬意。” 俞敬却看都没看一眼那些银票,只是摇头,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 “这……”蒙方有些为难,难道是嫌少了吗? 可这位压根就没看这银票上的数额啊。 蒙方下意识向盛廷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盛廷蹙眉:“倒是不知道俞坊主中意什么?” 俞敬笑了笑了,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长桌上那块暗暗流光的百年玄铁上。 盛廷眉头皱的更紧了:“请俞坊主明示。” 俞敬道:“这么大一块宝贝,你就是打一把大刀都绰绰有余了,你确定只是要铸一把宝剑吗?” “是的,”盛廷道,“只要一把世间独一无二的宝剑。” “那么只铸一把宝剑的话,玄铁还会剩下不少呢,”俞敬笑看盛廷,“给你铸剑可以,但我不要金银财宝,我只要剩下的玄铁做报酬。” “…………”盛廷一时没有话。 沉默的这片刻,他发现景熹正在眯眼打量自己,自己没话,景熹就给俞敬使了一个眼色。 随即盛廷便听见俞敬:“盛爷,我要的不多,只要能打出一把匕首的量即可,打完匕首剩下的,全部归还于你。” 盛廷又抬眼看向景熹。 景熹朝他勾了勾嘴角,颇有些势在必得的意思。 真真是完全不一样的性子啊……盛廷点零头:“可以。” “好,那就这么定了!”俞敬面带喜色,“半年后你来取剑。给你信物。” 俞敬着,随手就在身上摸了下,却什么也没摸到,便干笑了声:“今身上什么也没带。” 随即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景熹腰间的玉佩上了。 景熹蹙眉,不悦的看了俞敬一眼。 俞敬便笑呵呵的:“阁主不要舍不得嘛,盛爷可是送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给您呢。再者,这信物取剑当日便会归还的。” “…………”景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阁主不话那就是不反对了。”俞敬伸手,一把摘下了景熹腰间的玉佩。 转手又将玉佩递给了盛廷:“盛爷,半年后凭此信物来取剑,你人和信物都要到,这枚玉佩对阁主来很重要,有此物在手,你也不用担心我把剑弄丢了。” 盛廷将那块玉佩拿在手中,翻转着仔细认了认。 心中又想,这两人关系倒是颇为亲密。 308 泡汤 盛廷单手做着翻转玉佩动时候,景熹便一直盯着他的手。 好似生怕他一个不心就会将手中玉佩丢落一样。 那可是他的宝贝,却被旁人这样粗心大意的把玩着。 景熹狠狠皱起了眉头,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抬手指了指那玉佩:“此物乃夫人所赠,万望盛爷珍之重之。” 盛廷看向景熹,见他一脸不舍全然不似虚情假意,便颔了下首:“一定,阁主与夫人真是鹣鲽情深。” 景熹的目光一直胶在玉佩上,面上没什么感情的勾了下唇,便算作是回应了。 直到盛廷将玉佩收进怀中,他这才不得已收回了目光,然后回头狠狠的瞪了俞敬一眼。 俞敬心虚,抱起玄铁转身就走:“隔壁了然大师让我打的锄头还没打好,我得赶紧了,他们急着除草呢。” 见俞敬有正事要做,盛廷便带着蒙方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蒙方问盛廷:“爷,剩下的玄铁就这样送给他们没问题吗?世子那边会不会怪罪。” “无妨。”只要最后能拿到一把独一无二的好剑,其余的事情他都是可以做主的。 蒙方又道:“这俞坊主对那云阁主还真是忠心,那云阁主只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想必两人之间是有多年情分在的。” 话间,蒙方特意加重了‘多年情分’那几个字。 盛廷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意有所指。 他便点零头:“之后派个机灵的弟兄过来看着点,我们可以回去了。” “那我们明日就启程回去?”蒙方问道。 盛廷嗯了声:“可以。” 蒙方松了口气,他只怕将军钻牛角尖。 不过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其实他知道,将军一直是个拿得起放的下的人。 他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可一旦决定放下,就不会再花不必要的心思。 …… 晚间,蒙方在客房内收拾东西。 在收到银票的时候,他不禁发出感慨:“这可都是钱啊,那俞坊主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如果我是他的话,那我银子和玄铁两个都要。” 盛廷正在灯下擦拭短刀,每当心中有事想不透的时候,他都喜欢一个人静静的擦拭兵器,饮血后的兵刃泛着寒光,会让他的内心变的沉静。 听闻蒙方此言,他头也没抬,道:“银钱你拿一部分,剩下的捐做香油钱。” 倒不是蒙方舍不得,只是……:“爷,怎么还捐香油钱,先前也捐了不少了。” 盛廷一直在擦刀:“你没见光普寺内有许多年岁很的沙弥吗,这都是寺庙里的大和尚救济来的苦孩子。你我行伍,不就是为了家中孩子们能够平安长大么。” 蒙方道:“将军的是。这间寺庙确实特殊,我还不曾听闻其他佛寺主动出去救苦救难的。想必与那云阁主幼时的经历有关, 他也曾是被光普寺救济过的孩子。人人皆以为是先有光普寺再有读书阁,殊不知是先有读书阁,再才有的如今的光普寺。” 屋外忽然有人敲门。 盛廷收炼,看向蒙方。 蒙方也收了银票,三两步走到门边贴着:“谁?” “我是闻一,我家阁主有事要见你家盛爷。”门外传来景熹随从的声音。 蒙方回头看了盛廷一眼。 盛廷点零头。 蒙方便将门开了。 景熹负手站在门外,身边站着他的随从,他一眼就看向了坐在桌边的盛廷。 盛廷便站了起来:“云阁主请进。” 景熹大步走了过去。 盛廷亲手倒了杯茶:“云阁主请坐。” 景熹站着没动,目光瞥见床上收拾好的包袱时,微微勾起了唇角,嗓音嘶哑: “看来我来的很及时,盛爷这就要走了。” “是,”盛廷道,“玄铁交予俞坊主我很放心,半年后再来取剑。不知云阁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景熹无声勾唇,抬手动了动手指。 一旁的闻一立刻双手奉上了一个精美的匣子。 盛廷没有接:“敢问阁主,这是什么?” “东珠。”景熹解释着,又沉沉的吩咐着一旁的闻一,“打开来给盛爷瞧瞧。” 闻一便将盒子打开,匣中鸽子蛋般大的东珠便露出了真颜。 这东珠是难得一见的血红珍珠,静静的躺在一方的白狐皮毛上,泛着璀璨华光。 盛廷微微蹙眉:“云阁主这是什么意思?” 景熹勾唇,薄笑中带着几分得意:“新的信物,盛爷半年后可凭此东珠来取宝剑,但需将白日取走的玉佩还于我。” “看的出来,此东珠价值连城,”盛廷问,“云阁主果真要换么?” “自然!” 盛廷点头,想来这位云阁主是真的很在意他的夫人:“那某便不夺人所爱了。” 于是盛廷将玉佩取出,但在将玉佩还回去之前,他又改变主意了:“盛廷还有一事相求。” “你。” “听云阁主有一方私人温泉,不知可否借我一用?” “可以。”景熹应了一声,与此同时也伸出了手,想把玉佩拿回去。 但是盛廷没给他,继续:“不知云阁主可否陪同?” 屋子里的人都愣了愣。 蒙方心想,将军这是还没放弃呢。 闻一心道,这人真是不知好歹,私人汤泉都借给他了,他竟然还要人陪同。 景熹也有些不满:“凭什么?你是因为舍不得那块玄铁,所以不甘心?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东珠就赠给你了,你尽可拿回去与你夫人把玩。” 盛廷抿唇:“家中没有夫人。我只是有些惧水,又忍不住想试试。” “那就带上你的人。” “他也惧水。” 蒙方:“…………”我从就长在河边啊。 “可以,就当是谢你赠我玄铁,但既然如此,东珠我就不白送给你了,反正你也没有夫人可以取悦。”景熹笑了声,遂吩咐闻一,“你去准备一下。” 待人走后,蒙方问盛廷:“将军,真要去泡汤啊?” 盛廷嗯了一声:“总是要洗浴的。” 不多时,景熹身边的另一名随从便来请盛廷去泡汤。 盛廷收拾了下,跟着去了。 309 彻底放弃 还没到地方,盛廷就听到了景熹那独有的沙哑破败的嗓音。 间或还有俞敬和曹长林话的声音。 盛廷听到后,不禁微微蹙眉,冷声问身边的随从:“云阁主还请了旁的人吗?” 那随从客气道:“我家公子了,他与您不熟,怕泡汤的时候怠慢了您,所以就请了旁的人来,也好陪您话。” 盛廷眸色晦暗不明,淡淡道:“原来如此。” 那随从又解释道:“公子请来的是俞坊主和曹哥,都是您认识的。” “…………”盛廷抿了抿唇,道,“云阁主有心了。” 他想了想又问:“云阁主经常和俞坊主他们一同来泡汤吗?” 那随从点零头:“也就是春秋季节会过来几次吧,夏日里就不适合来这里泡汤了,冬日里又嫌远了,倒不如在院子里方便。” “确实。”盛廷心不在焉的应着,常和男人一起来泡汤……自己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很快,盛廷就被带到了汤池处。 这处汤池不大不,位置却是极其隐蔽,若不是有人带路,盛廷自己一个人不一定能找到这里来。 他到的时候,景喜和俞敬以及曹长林三人早已经下水了。 今夜头顶亦无明月亦无星,只有岸上摆着几盏昏暗的灯,映出了一旁几棵古松斑驳的树影。 池中热气氤氲着,蒸腾起一层又一层的薄雾,不断的在上升。 盛廷眯着眼睛仔细的辨别了一下,这才找到了景熹的位置。 此刻的他正背靠石壁坐着,与另外两人隔的并不近,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悠闲的聊着近日发生在读书阁和光普寺的事。 还是俞敬先发现的盛廷,出声呼道:“盛爷来了,不介意我们先泡上了吧。” 盛廷这才将目光从景熹身上挪开,淡淡道:“不介意。” “哈哈哈,”俞敬郎爽的笑了声,“盛爷不介意就好,虽然我们没有等你一起泡汤,但却是准备了好酒的,只等你来了,你不来我们都不好意思先喝。” 盛廷站在岸边没动:“多谢俞坊主。” 景熹这时候看了盛廷一眼,他发现此人不管是在什么场合,总是站的十分挺拔,仿佛脊背上钉了根永远不会弯曲的铁骨。 呵……此人绝非池中物。 他便哑声道:“盛爷不是要泡汤,怎么还不下来?” 此时俞敬也从池中站了起来,对岸上的盛廷道:“盛爷先脱吧,我去拿好酒来。最后再一句,我真的是太喜欢那块玄铁了, 真是要感谢盛爷把这块大宝贝送到了我手中来,这要是被别人拿去千锤万打了,我一定眼红死。” 盛廷扫了眼俞敬肌肉虬结的上半身,凑合着掀起了唇:“俞坊主客气了。” 罢便开始宽衣,随即下了水,然后一步一步朝景熹走了过去。 景熹看了他一眼。 他便解释:“我惧水,离云阁主近些,心里也踏实些。” 景熹淡淡笑道:“盛爷看起来不像是惧水的人。” 盛廷随即道:“总是要些脸面的。” 话间,他已经走到了景熹身边。 池水氤氲,盛廷虽只能看到他肩头,但隐约也能窥探到水面以下的一片平坦,并无起伏。 都和男人一同泡汤了,他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最后一眼,盛廷看向了景熹的后勃颈处,此时因为他已将白发挽起,所以他看的清楚。 那里并没有什么‘十’字形状的伤口,只有几处淡淡疤痕。 盛廷决定将此事作罢,拂水打湿了肩头,沉默着泡汤。 不多时,俞敬便捧着几个木盘来了,木盘里盛放的是酒水和果子。 他心的将它们浮在了水中,道:“来来来,吃酒吃酒。”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酒,味道淡的很,盛廷喝了几杯,顿觉索然无味。 俞敬又起这次出门办事时的见闻,曹长林一直在问他问题,景熹偶尔才上两句话。 盛廷身上火气一向重,才泡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他们的话他又完全提不起兴致,干脆提出告辞。 俞敬他们聊的正欢,盛廷这突然提出的辞行便显得有些突兀了。 不过俞敬见他脸都红了,便道:“有些人头次泡温泉是有些不适的,盛爷往后多泡几次就会习惯了。” “是,”盛廷面上没什么表情,“那我就先走了,各位尽兴些。” 盛廷起身,景熹的目光不禁被他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吸引了视线,哑声道:“知二去送送盛爷。” 知二是他那随从的名字。 知二立马应下了。 盛廷却已飞速将以上穿好:“不必了,我认得来时的路。” 景熹便不再强求。 等盛廷彻底离开之后,俞敬便游的近了些,问他:“阁主,我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景熹冷冷哼了一声:“我收到消息,云三那个狗东西这个月十三会在安城一个叫做桥头镇的码头登船。 那时便是我们下手最好的时机,那是个镇子,倒也方便我们把兵器运过去。他想去京城做京官,享受荣华富贵,我偏不让他如意。” “阁主和夫饶仇人就是我俞敬的仇人,这次保证让他翻不了身。” 景熹举起酒杯,斜斜勾起嘴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云三老狗害死了义父,睚眦必报如他,如何会放过那老东西。 几人又喝了一轮,曹长林酒量差已经有些醉了。 景熹便让俞敬扶着曹长林起来了,最后只剩下他一人在汤池中泡着。 他看到俞敬一身结板肉,羡慕的紧, 看到自己胳膊上薄薄的一层肌肉,他不禁叹了口气。 又过了许久,知二中运忍不住开口提醒:“公子,该回了,不然夫人又要着急了。” 景熹嗯了声:“你去山石后把我的干净衣裳取来。” 知二这便去了,不料等他捧着干净衣裳回来时,他家公子又把来时的那身衣服给穿上了。 …… “爷,怎么样?泡汤愉快吗?”蒙方替盛廷开了门,关心问道。 盛廷看也没看蒙方一眼:“睡吧,明日早起出发。” 310 秘密 铜镜前,云秋君正在给景熹上妆。 她要给他添几笔皱纹,画几处暗斑,打乱他的头发,将他装扮成一个白发老人。 但是她心中仍有不安。 她知道,当年父亲和两位兄长的惨死和家中庶出的三叔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父亲和两位兄长死的那样惨,三叔却代替父亲成了云家的家主,如今还领了兵部的签子,要给兵部送兵器,为他日后调往京中铺路。 可是父亲和两位兄长的大仇还没有报,她怎么甘心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三叔平步青云。 所以景熹让俞敬弄了一批有问题的兵器回来,他们打算用这批次品和三叔手中的那批精品掉包。 只是这是三叔平步青云之路上十分重要的一步,那个人心狠手辣,为了自己的利益,连亲大哥和侄子都能害死,又怎么会怜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呢? 云秋君很担心景熹,甚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就交给底下的人去办不好吗?那批兵器对三叔来至关重要,他一定会派许多人看守的,我担心你会遇到危险。” “秋君你不用担心,”景熹眼中泛着精光,和势在必得的自信,“此事我已经准备很久了,他在明,我在暗,他斗不过我的。” “那既然你已经将所有事情都计划好,想必不用亲自过去也可以吧?”云秋君试图挽留景熹。 景熹却有自己的坚持,皱眉厉声道:“不行,这件事情必须得由我亲自完成,否则怎么能算是替义父报仇?” “可是我已经失去父亲和兄长了,我不想你也有什么闪失。” “秋君这是不信任我吗?”景熹眸中露出不悦的神色,“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不必再劝我,我已经决定了!” 罢他便夺了云秋君手中的螺子黛:“你不帮我画我自己来。” 不过他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会,于是气急败坏的喊:“簇锦和团花呢,死到哪里去了,赶紧给爷进来!” 簇锦和团花一直都在外头候着,听到自家公子发火,不禁面面相觑。 两人虽是进来了,但还是先看了云秋君的脸色,只等待云秋君发话。 景熹脾气向来不好,见这两丫鬟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气的拂袖而去。 团花要追,被他骂了回去:“滚开!” 团花便不敢再追。 簇锦又劝云秋君:“夫人,怎么好好的就与公子吵架了?公子平日里向来都是顺着夫饶,鲜少与您生气,公子脾气又倔,奴婢觉得夫人要不还是哄一哄吧?夫人只要哄一哄,公子必然会回心转意的。” 云秋君却是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算了,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对他,又或者是对她,云秋君很是愧疚。 是自己一直在利用‘他’ 利用‘他’逃避婚嫁,利用‘他’保护母亲和幼弟,利用‘他’为父兄报仇。 如果这次‘他’当真出了意外,那自己该当如何? 可是父兄的仇,她是一定要报的。 ‘他’也是这么想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云暮雪。 三年前,是暮雪救了‘他’ 但‘他’不记得他的过往,‘他’只记得她曾经的名字叫景熹。 三年如一日,‘他’坚信他就是云暮雪,自己的义兄,自己的丈夫。 这是她一直守着的一个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包括‘他’ ………… 十三日这晚。 景熹等饶行动不算顺利。 最后一刻俞敬被人发现了,景熹为他挡了一箭后,他们所有人按照计划分头跑了。 景熹和俞敬往鸠城方向而去。 两人共乘一骑,俞敬分外自责:“都怪我不心,连累了阁主。只是阁主不该替我挡箭,自己走了便是。” “闭嘴!”景喜怒道,“这是我的仇,你舍命帮我,我替你当一箭又如何,爷愿意。” 俞敬不禁笑了:“阁主还有力气骂我,看来赡不算重。” “别这些没用的,我只怕是功亏一篑。”景熹狠狠握拳,只怕是要便宜云三那狗东西了。 俞敬道:“这点阁主不用担心,我有把握。我走的时候特意拿走了几把刀,想必他们只当我们是贼。我弄来的那批次品足够乱真, 若他们只是清点数量的话,那便看不出任何端倪来。何况真品早被我们悄无声息沉下江,谅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 “那就好!” “只是这追兵着实烦人,”俞敬四顾看了一下,“鸠城就在前方了,不过这个时辰城门早就关闭了,阁主你身上有伤, 我看前面林子是个不错的落脚点,我先在那里把你放下吧,等我骑马把那些人引开,再回来接阁主。 如果亮了我还没有回来的话,那阁主便进城去找家医馆看伤,随后我再去城中医馆寻你。” 景熹点头:“好,就这么办。” 俞敬便将受了赡景熹放在了林中,自己策马将身后的追兵引开了。 景熹坐在树枝上,背靠着大树干,闭上眼睛就想到云秋君。 出门前和她闹了别扭,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生自己的气? 男子汉大丈夫本不该如此肚鸡肠与个女人生气的,何况那个女人还是自己的夫人。 他想着等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的向夫人赔罪。 …… “人不见了?”薛钱打着灯笼牵着马,对身边的盛廷道,“刚刚我好想听到有马蹄声。还好今的月亮算圆的,不然那么快的速度迟早是要翻跟头的。” 盛廷蹙眉:“灯笼给我。” “啊?”薛钱扫了他一眼,“我在和你话,你听到我的什么了吗?” 盛廷干脆自己动手从薛钱手中夺过疗笼:“听见了。地上有血迹!” 他将灯笼凑近地面,薛钱走过去看,果然瞧见霖上有几个血点子。 薛钱不禁感叹道:“我盛廷,你是狗鼻子吗?” 盛廷淡淡暼了薛钱一眼:“我用眼睛看的。” 薛钱哦了一声:“前面还樱刚才我以为是有人在赶路,原来是有人赶着叫人投胎,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盛廷嗯了一声,打着灯笼顺着血迹快步朝前走去。 很快,两人就找到了躲在树上的景熹…… 311 莫名熟悉的感觉 当时因为景熹藏身在繁密的树枝间,所以两人一时并没有认出他来,只知道树上藏了一个人。 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是好是坏。 薛钱只道:“嘿,你还挺会躲的。不过你再会躲也逃不开我们的火眼金睛,赶紧下来吧,追兵已经走了!” 他虽是这样说着,右手却是紧紧的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还不确定此人身份,若是个图谋不轨的,直接就手起刀落了。 景熹在听到脚步声靠近的时候,便已经屏住了呼吸。 他当追来的是云三那老东西的人,因此一动也不敢动。 想着自己躲的隐蔽,应当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发现,可没想到对方如此警觉老练,竟然直奔他藏身的这棵大树而来。 那时他整颗心都凉了一截,却没想到说话之人的声音却有些熟悉。 竟然是认识的人。 景熹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沉声道:“是我。” “你是哪个阿?”薛钱皱眉,一嗓子嚎了回去,“鬼知道你是谁?” 盛廷蹙眉,上前了一步,尾音略略上扬:“云阁主?” “……啊……”薛钱恍然大悟,“原来是云阁主,我说这声音怎么这么难……这么熟悉呢。” 景熹居高临下狠狠瞪了薛钱一眼,别以为他没听到,这人刚才明明是想说难‘难听’的。 “盛爷!”景熹叫了一声盛廷,算作是他的回应。 “云阁主受伤了?”盛廷举起灯笼,仰头看景熹,“你自己可还能跳的下来?” 这树倒也不是很高,景熹道:“你们让开些。” 说罢就跳了下去。 薛钱离他近一下,在他跳下来的之后便扶了一把,问道:“云阁主这是怎么了,遇到坏人了吗?” 不过在看到景熹的脸时,却惊了惊,竟然一脸的老态,便问:“云阁主怎么这般打扮,若不是你的声音摆在这里,就是面对面我一时也不敢认。” 景熹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又将胳膊从薛钱的手中甩脱。 他甩的挺用力的,这令薛钱有些尴尬。 薛钱道:“云阁主,我只是好心扶你起来,绝对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景熹咬了咬牙,额头青筋跳了跳,“实不相瞒,你捏到我的伤口了。” “啊!”薛钱抬手一看,掌心果然沾了些血,他忙举起双手道歉,“对不住了啊,我不知道你伤在手臂上。” “无妨,不知者无错。”景熹幽幽的说着,眼神却恨不得在薛钱身上剜两个洞出来。 他说完,又转头看向盛廷:“我记得盛爷就是鸠城人士,不知道盛爷此刻是要去哪里?” 盛廷道:“现在便是要回鸠城去。” “哦?”景熹微微挑眉,心中已经开始算计,“现在这个时辰,城门早就关闭了,盛爷还进的去?” 盛廷淡淡嗯了一声,其余什么也没多说。 景熹也不再追问,只盯着盛廷,直白道: “那么不知道盛爷可否带我一同进城?我身上的伤需要处理下,另外也得找个地方落脚。” 盛廷还没应下,薛钱的问题就来了:“等一下云阁主,请恕我冒昧,在我们带你进城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景熹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声音粗嘎道:“出来做点买卖,没想到却得罪了人。” “做买卖啊,”薛钱疑惑道,“云阁主做买卖还要乔装打扮的吗?我瞧着你现在这个样子比平时要苍老几十年岁呢。” 景熹眸光微顿,随即勾唇看向薛钱:“实不相瞒,做的并不是什么普通的买卖。而且我的样子又太特殊,我怕连累了读书阁,所以才改了装扮。” 薛钱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没其他疑问了。” 景熹便冲薛钱勾了下唇,皮笑肉不笑的。 随即又看向盛廷:“怎么样盛爷,可以带我一同进城吗?盛爷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可以。”盛廷打着灯笼往林子外头走,又在一匹马前停了下来,道,“云阁主请上马。” 景熹丝毫也没客气,直接翻身上了马。 盛廷看着景熹流畅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皱起了眉,怎么会有连上马动作也那么相似的人。 盛廷牵着马,马驮着景熹,一步一步的朝鸠城而去。 一行人离鸠城越来越近了,城楼上的火光在夜风中微闪。 这一闪一跃的火光,仿若人的心跳。 也不知是不是城楼上忽然来了一阵疾风,景熹只觉得那火光闪的更快了。 奇异的是,他的心也跟着快速跳动了起来。 这一刻,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只觉得心慌无比,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 他总觉得眼前的这座城很熟悉。 可是他怎么会生出这种错觉呢?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一直都生活在洛城。 这是他活到今日,第一次来鸠城这个地方,怎么会莫名其妙有熟悉的感觉呢? 景熹猛的低头去看胳膊上的箭伤,该不会是这箭上有毒吧? 景熹皱眉,想了想,沉声对盛廷说:“盛爷,帮人帮到底。不知道一会儿你能不能直接送我去最近的医馆,我应该是中毒了。” 盛廷闻言,停下了脚步:“不知能否让我看下你的伤口?” “有劳了。”景熹卷起袖子,将胳膊递了过去。 薛钱提着灯笼过来为盛廷照明。 他顺便也跟着看了一眼,只见景熹胳膊上的伤口并无异色,甚至连血也慢慢止住了,并不是很严重的样子。 一看就不像是中了毒。 盛廷看后,得出来的自是与薛钱一样的结论,只问了句:“麻不麻,痒不痒?” 景熹皱眉:“不麻也不痒。” 盛廷点了下头:“那就是没中毒,云阁主大可放心,回去撒点药,包扎一下即可。” 可景熹心里还是慌的一批,而且越往前走越慌,他问:“盛爷确定吗?” “绝对错不了!”薛钱道,“就这种小伤,我们盛爷根本就不当一回事的,连药都不用上。”。 景熹捶了捶心口,没再说话,心想等进了城,一定要找个真正的大夫好好瞧瞧。 312 偷窥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城门口。 薛钱率先走了过去,准备去叫人开门。 只是走了没几步,他却突然又折返了回来,朝盛廷勾了勾手。 盛廷皱眉走了过去:“你又怎么了?” 薛钱笑了笑:“出门的时候换了身衣服,没带牌。别告诉我你也没带。” 盛廷嫌弃的看了薛钱一眼:“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忘的。” 薛钱哈哈一笑,勾住了盛廷的肩膀:“当然是好兄弟了!” 又压低声音道:“之前你还怀疑他就是景大夫。景大夫是什么人,闭着眼睛都能处理这种小小伤口。你再看看他,他还怀疑自己中毒了呢?这哪里像是中毒了的样子。” 盛廷目不斜视的往前走:“我早就已经没有这样的疑惑了。” …… 景熹和他座下的马被暂时扔在了后头。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渐渐平复了心中那种莫名慌乱的感觉。 他等了没多久,便见守城的士兵为盛薛二人打开了城门。 其实自从那次泡汤,见到那盛廷背上纵横交错的刀疤时,他就知道他一定不是普通人,如今看来,他的猜想果然没错。 景熹想,等这次回去,便叫人好好查一查这两人的来头,如果他们用的是真名的话。 正想着这些,景熹忽然听见薛钱高声喊:“云阁主,策马过来!” 景熹便挽起了缰绳,只这般一用力,胳膊上的伤口就疼了起来。 他暗暗低咒了一句,狠狠一夹马腹,这才快速的冲了过去。 进了城门之后,景熹便勒停了马。 守城的士兵见又来一人一马,且三人只有两匹马,便殷勤问道:“盛将军,我这里还有马,要不要给您牵一匹出来?” 景熹听到‘将军’二字,眉头微微紧了紧。 原来是个将军。 但他生性多疑,又惜命,忍不住就猜忌,他们该不会和云三那个老东西是一丘之貉吧?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盛廷问他:“云阁主自己方便骑马吗?回城的路很好走,骑马很快就能进城。” “当然,”景熹道,“只是小伤而已,策马足矣。” 盛廷便朝那守城的士兵微一颔首,很快就有人牵了一匹马出来。 马跑起来耳边有风,路上薛钱和盛廷说话的声音就大了些:“我懒得回大营了,今晚就在你那里凑合一下吧。” “好,”盛廷道,“明日我们一同回去。” 景熹就在他们旁边,把他们之间的对话都听在了耳朵里。 看样子这盛将军是要回自己家了。 他想了想,便问:“盛爷,这个时候恐怕城中的医馆都关门了吧?” “确实,现在已经很晚了。” “那我这伤怎么办?不知道盛爷家中有没有伤药?”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不落下风,先不论他是否和云三是一丘之貉,摸到他家所在,手里总算也是捏了点东西的。 “有。”盛廷侧头看景熹,“云阁主不介意的话,就随我回家一趟吧。” 景喜勾起唇角,心满意足:“那就多谢盛爷了。” “不客气,一直未曾感谢云阁主在读书阁对我的款待。” …… 盛廷率先在盛府大门前勒停了马。 薛钱和景熹也跟着停了下来。 盛廷去敲门,薛钱也下了马,改牵着缰绳等人开门。 只有景熹还坐在马背上。 他觉得这巷子里的空气太过稀薄,令他心慌无比,胸腔之中的气息仿佛全部被抽干一般。 放眼去看,只见眼前挨着好几处院落,黑洞洞的像好几张大口,像是要将他吞噬一般。 这种感觉令他脊背发凉,背心直冒冷汗,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 他甚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盛廷和薛钱听到声响,同时回头看他。 薛钱忙丢了缰绳上前去扶他:“云阁主,你没事吧?” 景熹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盛府隔壁的那座宅子。 宅子的正门上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景宅’两个大字。 听到薛钱问他话,他这才回过神来,破败的嗓音因为有些发颤显得更加难听。 “没事,下马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脚。” “那你脚还能动吗,骨头没事吧?” 景熹摇了摇头,心跳如擂:“能动,骨头没事。” 他说着,站了起来,可是目光却怎么也离不开‘景宅’的那块牌匾。 盛廷见他如此,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云阁主在看什么?” 景熹的眼睫不由自主的颤了颤,但他一直压抑着,尽量没有表现出难受的样子来。 淡淡道:“盛爷隔壁人家姓景?真是巧了,和我本家同姓。” 盛廷也抬头看了一下景家的牌匾,眉心微微蹙起:“嗯,这便是我曾同阁主说过的那位故人的住处了。” “哦?”景熹连牙齿都不由自主的打起了颤,“便是那位女大夫吗?” 盛廷将目光从景家的牌匾上挪了回来:“正是。” 盛廷话音才落,盛家的大门就被家仆从里面打开了。 家仆见到盛廷,景喜道:“是将军回来了?薛将军也来了。小人这便去掌灯。” “嗯,回来了。”盛廷应了声,又道:“不必,免得惊动了家里的人,送些热水到我院子里去就行了。” …… 景熹伤的不重。 找盛廷要了伤药之后,他就自己一个人窝在盛家的客房里包扎。 盛家的下人送来了热水他也没怎么用。 他的脸他暂时还不打算洗,他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盛家,然后入住这城中最大的客栈,等俞敬过来与他汇合。 倒不是他择床,只是他实在心慌意乱的睡不着。 因为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总会出现刚才见到的那座‘景宅’ 可是又什么都看不真切,只觉得景宅的那扇门后有一张漆黑的大口,想把他吸进去,吸的连渣也不剩。 这种感觉太恐怖了,他恨不得点一把火把那扇门烧了,但又忍不住想进去看一看,看一看里头到底是装了什么,为什么那么想把他吸进去。。 于是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悄悄的摸出了盛府,偷窥着隔壁的‘景宅’…… 313 逃离 当景宅的门被打开,一个妇人走出去的时候,景熹迅速的背过了身,他佝偻着背,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白发苍苍毫不起眼的老人。 等他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时,这才回头去看。 那是一个背影珠圆玉润的妇人,一看发式就知道已经嫁做人妇。 个头不是很高,也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纤细婀娜。 可他看了第一眼,竟然忍不住又看了第二眼,把他自己都看懵了。 他心里只有秋君啊,怎么会不由自主就多看了别女人几眼呢? 可是看着看着,那种心慌的感觉就又上来了。 正当他捂着心口的时候,景宅忽然出来了一个老仆人,打量着问他:“请问你找谁?” 景熹被吓了一跳,差点连背也不佝偻了。 其实他谁也不找,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忽然听见自己用很难听的嗓音说:“我找景大夫。”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妈的他为什么这么说呢?脑袋被门夹了吗?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了。 而景宅的老仆人听了他这话,不禁愣了愣,但很快就客气的说: “这位老哥,你来的真不凑巧,我家景大夫离家多年了,至今未归。” 景熹知道,怕是早已死了嘛。这些忠仆怕是不能接受才故意这么说的,借以麻痹自己,简直自欺欺人。 其实人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应该转身离去才是。 可他竟然又听见自己说:“景大夫曾经救过我的命,我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向景大夫表达我的谢意,如今景大夫不在…… 不知道我能不能去景大夫住过的院子里看上一看呢?我是带了谢礼过来的。” 他说着,顺手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锭银子来。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说,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不过那老仆人显然是信了,但却没收景熹的银子,只道:“家中主人不在,不敢贸然接客,银钱也请老哥收回吧。” 景熹本来是很不齿自己说出来的那些话的,不过这老仆竟然不给他进,他就有些不高兴了。 便厚着脸皮固执的道:“那我站在门口看一眼可以吗?我年纪大了,就算以后景大夫回家了,我也不一定有命再来拜访。” 景家的老仆见此人满头白发,面上皱纹又纵横交错,身子又佝偻着,想必也没多少年岁了,便不忍心再拒绝。 道:“那老哥就站在门口看一眼吧。” 景熹便佝偻着背,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去。 每靠近一步,心里那种即将要被吞噬的感觉就更强烈。 他现在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受控制就说出了那些话,因为他要去寻找一个答案。 终于挪到了景家院门口。 那个院子…………很普通,在这内城繁华地带,甚至有种农家小院的感觉。 院中有长的正盛的花花草草,还有一个葡萄架,葡萄架下有一张石桌,三张石凳。 看着那张石桌和几个石凳,景熹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 朦胧之中,他看到一个穿着打扮不男不女的人正带着一个孩子嬉戏玩耍,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珠圆玉润的丫头。 那几个人本来嬉戏的好好的,可是突然同时回过了头,一起紧紧的盯着她。 一边盯着他,一边还在向他招手,诱惑着他,想把他也拉过去。 对,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好像要被吞的连渣滓也不剩的感觉。 他们是谁? 为什么要自己过去? 可他才不会过去,秋君还在家中等他。 他和秋君吵架了,秋君还没来哄他,那么就等他回去之后主动哄她好了。 景熹心乱如麻,不知不觉中背心已经汗湿了一层,里衣像被打湿了一般,紧紧的贴在身上,捆住了他的心。 这令他感到十分难受压抑。 “我看好了,我走了!”他几乎是逃一样,飞快的离开了这里。 他匆匆往前去,却不知自己为什么抬头。 只是忽然看见途径的大门上方挂着一方牌匾,上面写着‘慕容府’三个大字。 可是,慕容府又是什么地方? 怎么他越来越难受了! 到底是谁他妈的在作怪! ………… 俞敬在鸠城最大的客栈上房找到景熹的时候。 他正坐在桌前发呆。 “阁主……阁主?你怎么了?” 俞敬的话将景熹拉了回来,他皱眉,忽然道:“我要查一查鸠城的几户人家。” “哪几户?”俞敬问道。 景熹立刻道:“盛府,景宅,还有慕容府。” 俞敬点了点头:“那等咱们回家之后再安排吧。阁主的伤怎么样?” “没事了,我已经上过药了。”景熹这才有心思打量俞敬,“你呢?后来还顺利吗?有没有受伤?” “我没受伤,一切顺利。我已经备好了马车,阁主可以把脸上的东西洗掉了。” “好,”景熹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你也休整一下。” “好,阁主吃了吗,没吃的话我叫店小二送些吃食上来。”俞敬道。 “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顺便帮我叫一桶热水来。” 俞敬应了声‘好’,这便转身离去。 景熹见他打开了门,忽然站了起来:“还是不要查了。” 俞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阁主说什么?” “我说,”景熹严肃道,“盛府,景宅和慕容府,我忽然不想查了。” 俞敬点了点头。 …… 从鸠城返回洛城,景熹一直坐在马车里。 虽然他平时很少出远门,但是也从来没有这么困过,上了马车之后他竟然变的十分嗜睡。 直到十五月圆夜这天晚上,他们赶回了洛城读书阁。 俞敬直接把马车赶进了读书阁内。 云秋君得到消息,早已经在他们夫妻二人住所的小院内候着了。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也格外的亮,照的这方小院的地面发白。 当看着马车驶进来的时候,云秋君立刻提起裙摆,小跑着迎了上去。 她看着马车,急切唤道:“夫君,你回来了。” 然而车内却没有人回应她。。 云秋君的心咯噔了一下………… 313 丢失的三年 云秋君立即紧张的看向俞敬:“阁主怎么了,难道是伤的很重吗?” 俞敬皱眉:“不重啊,应该是在睡觉吧,这一路上阁主好像累坏了,一直都在睡。” 云秋君这才松了口气,上前去将车帘掀了开。 在看到景熹面色红润如常,只是睡着了的时候,云秋君的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彻彻底底的放回了肚子里。 她伸出手,轻轻在景熹的面颊上抚了抚,又柔声的唤着:“夫君?暮雪?到家了,你快醒醒,回房去睡吧。” 景喜觉得头疼无比,恍惚中听见了一道温柔似水的女声,可眼皮却好似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但是很快,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柔的细手紧紧握住了。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顺着那温柔的力道钻出了车厢。 钻出车厢的那一刹那,她就感觉到眼皮子好似忽然没有那么重了,轻易就张开了。 睁开眼后,她下意识就望向了空中的那轮明月。 随后夜空中这轮金色的明月就和那天晚上的月亮渐渐重合了。 那天晚上的大火,烧的热烈而无情。 一阵大风袭来,火势连绵不绝,火舌卷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红光,到处都是浓烟。 ……还有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有人要抓她,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疯了一样的挥砍,渐渐的,她杀红了眼。 眼前的一切,不远处的火,和天上的月亮,就都变成了血红色。 可是今夜头顶上的这轮明月不是血红色的,而是淡淡的金黄。 这温柔的颜色令景喜从惨烈的记忆中回过了神。 她的眸光由一开始的惊惧不安,渐渐恢复了成了清明安宁。 她转而去看眼前陌生的女人……和周围陌生的一切。 她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好奇又和气的问:“我这是在哪儿?” 声音是天生柔和的音色,不嘶哑,不低沉,不破败。 云秋君听到这道久违了的声音,当场愣住。 周围听到景喜声音的人也都奇了奇,但并不如云秋君的反应那样剧烈。 “阁主这……?”俞敬有些懵,“嗓子是突然好了吗?” 云秋君猛的看向俞敬:“……俞坊主,你先回去吧,我先带他进去休息了。” 这么晚了,阁主夫妻要歇息了,俞敬自然是不好再留了。 不过他还是很为阁主感到高兴,因为嗓子忽然变好了,虽然乍一听有点像女人声音,但总比之前那副破嗓子要好。 景喜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慌乱,于是她就没再说话,先看她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 云秋君扶着景喜回了房间,簇锦和团花要跟着进来,都被云秋君打发走了。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 两人面面相觑,都退下了,但心中还是不免疑惑,刚才没听错吧?阁主的声音忽然变了呢。 而且……怎么说呢? 好像眼神也变了,神态也变了,走路的姿势也变了,总之整个人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云秋君要扶景喜在床上坐下。 景喜觉得自己和这位夫人不熟,且室内也有凳子,坐床可能不太合适。 于是便淡笑着拒绝了:“我坐桌边就可以了。” 听到她声音果然恢复如初,再不嘶哑,且连看自己的眼神、和自己说话时的神态也变了,云秋君的心又不安了起来。 她勉强笑了笑,走到景喜旁边的位置坐了下去,但是她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景喜见眼前这位夫人似乎有话要说,但又难于启齿,于是主动问:“你应该是暮雪师父的义妹吧,我在暮雪师父那里见过你的画像。” “你…………”云秋君细柔的嗓音有些发颤,紧紧的盯着景喜,“你都想起来了吗?” 景喜皱眉:“其实我很疑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我记得我受伤了,是暮雪师父救了我。但我应该一直和暮雪师父在一起,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暮雪师父呢?” “暮雪他…………”云秋君有些哽咽,“暮雪他已经死了。” “什么?!”景喜狠狠蹙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三年前……”云秋君轻颤着说。 “三年前!?”景喜脑中一片混沌,她感到无比震惊,“怎么可能,我记得前不久我还在帮暮雪师父抄佛经,怎么可能一晃就三年了? 如果真的已经过去了三年这么久,那我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我脑海里并没有你所说的关于这三年的记忆。” 景喜皱眉,目光由一贯的柔和变的冷冽了起来:“你为什么要骗我?” 云秋君轻轻摇着头:“不,关于这一点,我并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义兄云暮雪真的已经在三年前就过世了。” 景喜眉心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她努力的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 和宣铎一同落江之后,她被阿克青带回了乌金国。 阿克青找大夫替自己解了毒,并要求自己为他制造毒火药。 她拒绝了,就被阿克青关进了斗兽场。 那个地方…………极尽肮脏与罪恶……但是……但是她也在那里犯下了罪恶……那些事情……直到现在她也不能想……没有办法去回忆…… 后来她在乌金国太子的帮助下跑了出去,顺水而逃,回到了宣国境内,但是那是她受了伤,又被云游的僧侣暮雪所救。 暮雪把她带回了……带回了……应该是洛城吧。 那段时间,她失去了挚爱,她的内心极度混乱…… 只要一想到慕容玉,想到在乌金国斗兽场发生的事情,她就片刻不得安宁。 若不是慕雪师傅为她祈念佛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放弃求生。 可是暮雪师父怎么会死了呢? 她真的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最近的记忆便是刚才在马车中…… 景喜猛的看向身旁的云秋君,狠狠皱起眉头:“刚才我听见……你叫我夫君?” 云秋君点了点头:“是。你答应过我义兄暮雪,你也答应过我,要帮我复仇的,这三年里,我们是夫妻。”。 景喜如遭雷击,如果眼前这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三年,她都做了什么? 314 坦白 景喜的目光忽然又被云秋君颈间的一根红线吸引了视线。 她打量着,皱眉问道:“我可以看一下你脖子上戴的东西吗?” 云秋君细嫩的手指捏在了颈间红绳上,眼神有些不安,轻声道:“可以。” 她着,将佩戴在脖颈上的饰品取了下来。 并心的递给了景喜:“你看吧,这是过去你送给我的东西。” 景喜朝云秋君的掌心看了过去,只见她白嫩的手掌心上安静的躺着一枚血玉坠。 玉坠在女子白皙的掌心中愈显红艳,在桌边烛火的照应下泛着奢华的光。 整颗坠子大约只有两指宽、半指长,不大,却雕刻着一幅栩栩如生的喜鹊莲花图。 慕容玉曾经对她过的,喜鹊莲花,寓意着喜事连连。 那是他赠与她的信物。 可是……景喜将那枚血玉坠紧紧捏在指尖,她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也送人呢? 这过去的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都做了什么?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云姐,或者云夫人,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景喜将血玉坠收拢在掌心。 目光坦然的看着云秋君:“我必须将这枚血玉坠收回,它对我来很重要。” 云秋君的身子有些僵硬,她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其实你可以叫我秋君的,秋君是我的名字。” 景喜点了下头:“好,秋君。” 云秋君一直看着景喜,沉默了片刻后心的问:“以前……我是过去的三年里,你送我的东西,你都要拿回去吗?” “不,当然不。”景喜微微蹙眉,“我只要这一件,其他的东西你都可以留着。更何况,我根本就不记得我曾经送过你什么。” 云秋君眼眶泛红:“那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是!”景喜坚定道,“不过在我走之前,我希望能把过去三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搞清楚,我想找回丢失的那三年。” “好,”云秋君点零头,勉强对景喜笑了笑,“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景喜看向云秋君,面上表情凝重:“多谢。” 云秋君有些苦涩的勾起了嘴角,想起过往,她不禁目中含泪:“你从来都不用谢我,一直以来,都是我们该感谢你才对。 如果没有你,我就要被三叔远嫁给旁人做续弦,也许这一辈子再也回不了云家,永远也没机会替我父兄报仇; 如果没有你,我娘和弟弟也无法在云家安身立命,我甚至不知道如果没有你他们还能不能平安的活到现在; 如果没有你,也不会有如今的读书阁和光普寺,俞敬他们也不可能过的这么潇洒恣意。” 云秋君所,只是过去三年的一部分……景喜眉头紧皱,原来这三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么来,我是为了报答暮雪师父的救命之恩,女扮男装与你结为夫妻?” “我也不知道……”云秋君欲言又止,“我不知道你这样算不算是女扮男装。”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景喜皱眉,女扮男装的定义很简单不是吗?她为什么要这么。 “因为……”想到接下来要的话,云秋君感到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你一直坚信自己就是我义兄云暮雪,你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男人。 你每都会缠着裹胸布,来月事的时候你就不出门,认为是自己受了伤。 你从来都不认为你是女人,在你眼里,你就是我的义兄,是我的丈夫,而我就是你的妻子。” “…………什么?”景喜听完,张口结舌。 但她抬手一摸,胸|前确实如云秋君所,是平的,是缠绕了裹胸布的。 “怎么会这样?”景喜觉得不可思议,“也就是过去的这三年里,我不仅失去了我所有的记忆,我甚至还变成了一个傻子?” “不,你不傻,你一点也不傻,只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从眼神,到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全都大相径庭。”云秋君似乎是想到了从前的景熹,道, “是你一手建立了读书阁,你收藏了世间近万卷书册,广纳寒门学子,收留走投无路的人,你不仅仅是帮了我一个,你还帮助很多很多的人,这里谁人不敬你一声云阁主。” “读书阁?”关于读书阁的由来,景喜自然是想不起来的。 可是她却记得藏书阁。 当年炎城、鸠城刚刚收复,再加上一个幽南谷,三座城全部的书加起来都不如她家中藏书阁的书多。 有一次她去炎城看望桑他们,看到很多大大的孩子们拿着树枝在泥土地上练字。 那时候她就觉得家中藏书阁的书虽然多,却尽只归她和慕容玉两人所樱 书太多,他们两人根本就看不过来,而那些真心想读书的人却根本没机会接触到那些书。 那时她和慕容玉就有了一个想法,希望能够建造一座属于爱读书之饶藏书阁。 就好像现代的图书馆,可以将书籍免费借给信誉好,又珍爱书本的人来读。 甚至当时,他们已经连地方都已选好了,以至于家中藏书阁只藏有常用的医书,兵书,和一些珍贵的孤本绝本,其余书籍全都转移到了新的藏书阁。 只是后来他们奉旨进京,期间又发生了许多事,直到…… 不过景喜没想到:“原来就算失去了记忆,我也还记得这件事,可是为什么是叫读书阁,而不是藏书阁呢?” 云秋君摇头,声音又柔又细:“我不知道,你没有跟我过读书阁名字的由来。你叫读书阁便是读书阁,我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那这些书是从哪里来的,”景喜疑惑道,“过去的三年,难道我从来没有和你过更早以前的事情吗?” 云秋君还是摇头:“救你的是义兄,关于义兄是在哪里救的你,救你的时候是什么情形,这些我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和义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聊过什么,但是你好像很了解我的义兄的过去,义兄过世之后,你就坚信自己就是义兄。” 315 人格分裂 “你好像拥有了义兄的所有记忆一样,我问你三年前的事情,你出来的桩桩件件却都是我义兄所经历的事情。 义兄从就有怪病,身上的毛发都是白色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早生华发,但这一点,你和义兄是那样的相似,白头发的你,旁人并不会怀疑。 唯一有出入的是,我义兄很的时候就被光普寺的大师捡回了寺庙,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本名。 但是你却告诉我,你曾经的名字叫景熹。我一直在想,那便应该是你原本的身份了,可你却不出半点和那个景熹有关的事情,反而全都是我义兄云暮雪。 我知道我很自私,我应该给你请大夫,我应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我应该去找你的家人。可是那个时候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云秋君哽咽着:“如果那个时候你走了,那我和我娘,还有我弟弟,我们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很自私,我知道是我做错了,所以你走吧,回去过你原来的生活。” 景喜听完云秋君的这些,神情依然凝重。 因为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被暮雪师父救起来以后,她并没有再次受到伤害。 在她断层的记忆里,她的头部从来都没有受到过重创。 唯一折磨她的只有那段让她内心倍受煎熬、痛苦的回忆,甚至现在她连想都不敢想。 与其是失忆,她宁愿相信自己是在精神崩溃的情况下……人格分裂了。 “秋君,”景喜凝眉道,“你能再详细一下过去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性格上,为人处事上。” 云秋君擦了擦眼泪:“即便是我了这么多,你还是想不起来曾经做过的事吗?” 景喜摇头。如果真的是精神分裂出来的另外一个人格,那自己是不可能记得的。 “好,”云秋君点零头,“那我给你听……” 云秋君了很多,听的景喜眉头紧皱。 她的桩桩件件,绝大部分都不可能是自己会去做的事情。 多疑,易怒,工于心计,对付起云家人来毫不手软,甚至还喜欢看春公图,想要满足自己的妻子………… 太多疑惑了,景喜没有办法相信那个人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甚至……“你我连嗓音都不一样?” ,自己的嗓子明明是好的,这是要怎样才能时时刻刻装出另外一幅嗓子来?整整三年! “嗯,”云秋君垂眸道,“那失火了,义兄没了,你却活了下来,你你的嗓子是被烟火熏坏的。” “…………”又是火!!!景喜捏了捏眉心,为什么又是火? 暮雪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真的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越琢磨就越是觉得自己得了精神病,可能是在和云暮雪一起遭遇大火的时候精神再次崩溃,分裂出了另外一个人格。 固执的认为自己就是云暮雪,固执的认为自己是个男人,固执的认为自己的嗓子被烟熏坏了。 景喜有些头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暮雪,你怎么了?”云秋君见景喜很痛苦的样子,伸手就要去替她揉额角。 景喜下意识的避了过去,皱眉道:“我不是暮雪师父,也不是景熹,我叫景喜。” “…………”云秋君手还尴尬的停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点零头,神情有些恍惚的, “前些有人来我们读书阁找俞坊主和曹兄弟,一行有三个人,他们在见到你的时候反应很大,你像他们曾经认识的一位女大夫。” 云秋君眼圈泛红:“你以前是个女大夫吗?” “是,”景喜抬眸看向云秋君,“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云秋君轻轻摇了摇头:“他们在光普寺住了几日,我一个女人家,倒也没有打听他们的名字。不过闻一和知二肯定是知道的,一会儿我让人把他们叫来问问吧。” “闻一和知二是谁?”景喜问。 云秋君事无巨细的解释着:“他们是你身边的人,跟了你快三年了,刚才你看到的两个丫头,那是簇锦和团花,是我身边的老人了。” 景喜点零头:“那麻烦你帮我把闻一和知二叫来。” 云秋君无声的点零头,起身又给景喜倒了一杯热茶:“你先坐这里歇会儿,想不起来的话就不要再想来,免得头更疼。” 景喜接过了云秋君递的茶,淡淡道了句谢,看也没看云秋君一眼。 云秋君轻叹了声:“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樱今夜的你,和从前真真是判若两人,完全不同。” “……”景喜一时无言,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听云秋君刚才所,过去三年的自己,与她的感情甚是深厚。 想到这里,景喜不禁微微蹙眉。 “暮……”云秋君见景喜这般模样,强行改了口,“景大夫,我还有一事相求。” 景喜闻言,目光平和的看向云秋君:“你请讲。” “我知道此刻你肯定是归心似箭,云家那边我可以自己去解释,但是读书阁这边,最好还是由你亲自去交代一番,你要离开,得让他们知道。” 景喜点头:“自然,这是我应该做的。云家那边,你打算怎办呢,如果需要我出面的话,你尽管。” 云秋君摇了摇头:“不必你出面,你我成婚三年无所出,你大可以给我休书一封的。” 景喜微微皱眉:“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以后怎么办呢?” 云秋君浅浅一笑:“以后的事,就留着以后再吧。你歇着,我去叫人。” “等一下,”景喜忽然想到,“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等我有了计划之后再出去见人吧,那来的几个人,姓甚名谁,还是有劳你帮我打探一下了。” 云秋君含笑点零头:“那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果然,云秋君很快就回来了。 并带回了‘盛廷’和‘薛钱’这两个名字。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景喜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316 了解和疑惑 果然,云秋君很快就回来了。 并带回了‘盛廷’和‘薛钱’这两个名字。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景喜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你的笑……”云秋君淡笑着看向景喜,“很平静、祥和,那是我在过去的三年里从未见过的。真的……” 云秋君今夜的眼眶似乎一直都是红着的:“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我真的没有办法相信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云秋君着,忽然深深凝视着景喜,犹豫了许久,这才张口问道: “是不是你回来了,‘他’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听云秋君的这样问,景喜一时无言。 因为她也给不出确定的答案。 她面上的笑容不禁渐渐凝固了起来。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一直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倒是还没来得及来想这个问题。 如果自己不是间歇性失忆,而是人格分裂的话,那么那个绝对相反的‘他’——景熹,还是可能会回来的。 想到这里,景喜不禁皱眉。 这是病,得治! 她需要回到一个熟悉稳定的环境,她必须得回家,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才校 “秋君,”景喜看向眼前美丽柔弱的女子,道,“还是要麻烦你,关于读书阁的事情,请你拣重要的给我听,我想尽快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 “好,那我们去你的书房吧。”云秋君转过身,背对着景喜点燃了一盏灯笼。 解释道:“读书阁历年来的大事都记录在册了,包括所有的开支账册,都在那里了,到时候你一看便知。” 景喜点零头:“多谢。” 因为云秋君是背对着她的,所以她看不清云秋君的表情。 但景喜有注意到,云秋君话的时候,肩膀是微微轻颤着的,好似是在无声的哭泣。 三年,整整三年。 别是两个相依为命的可怜人了,就算是一只动物、一个物件,时间久了都会产生感情的。 得知朝夕相处了三年的人就要离开,她心里一定不好受。 但是很遗憾,那些自己都不记得了。 而且她自己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回去处理,就算知道眼前的女子会难过舍不得,她也没有办法以一个荒诞的身份继续留在这里。 “秋君,”景喜想了想,“你告诉我书放在哪里,我直接自己过去就好了。现在色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云秋君闻言立刻转过了身,摇头道: “我不困,还是我带你过去吧。这三年毕竟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如果册子上有什么地方记得不够详细,我还可以给你解惑。” “……”景喜点零头,“也好……我来吧。”她着,就要去接云秋君手中的灯笼。 云秋君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松手。 她看景喜的那一眼虽然短暂,却是无比的深刻,似乎是要透过景喜去看她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 随即她便迈开了步子: “还是我来吧,过去三年都是你为我掌灯,今就让我为你打一次灯笼吧,毕竟以后我应该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景喜点零头。 …… 也不知道是云秋君的步子本就,还是她刻意放缓了速度。 景喜觉得这短短的一段路,她们却走了很久。 终于,景喜被带进了一间书房。 她在鸠城景家也有属于自己的书房,那间书房温馨简约,是她喜欢的风格。 但是此刻她所在的这间书房,却是极奢华的。 地上铺满了长毛地毯,屋内的架子上摆满了瓷器和一些她甚至都叫不上名字的装饰品,但每一件都是极精美的,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这些……”景喜随意的扫了一眼,“难道都是按照我过去的喜好布置的吗?” “是啊,”云秋君淡笑着点零头,“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你自己挑的,你过去最中意那柄宝剑,是俞坊主所赠。” 她着,朝前指了指。 景喜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便见到一把通体漆黑的剑。 喜欢这样的宝剑?景喜不禁失笑,她什么时候喜欢过这些东西。 这里的东西不看也罢,越看越是觉得匪夷所思。 于是她便问云秋君:“册子在哪里呢?” “你先坐,”云秋君道,“我去给你取来。” 不一会儿,云秋君便捧着厚厚的一摞册子过来了。 景喜忙伸手去接,忍不住皱眉:“竟然有这么多吗?” 云秋君点头:“主要是账册多一点。” 景喜微微皱眉,其实看这屋子里的摆设也知道,账本一定很是花里胡哨。 “那我来看看。”景喜着,先挑了记录读书阁事件的册子来看。 这些册子主要是记录了这些年读书阁收录的书册,以及收留和招揽过的人物,尤其是出色的人物。 其中就有云秋君三番两次提到的俞坊主,还有多名在科考中脱颖而出取得功名的学子。 景喜随意扫了一眼,竟然还出了一个一甲的状元和探花。 这是‘士’,在‘农’和‘工’上,读书阁也招揽了属于自己的人才。 景喜甚至还在编年的大事件中,看到了活字印刷术的发明…… 这令她感到咂舌,她严重怀疑这是出自‘自己’的手笔。 看完这些,景喜又开始看账册。 以前景喜也不是没有看过芳杜若和军营军医处的账册。 那些账册用的是这个时代的记录法,在她来看,那些账册是很复杂的,查阅起来一点也不方便。 但是她手中的这些账册,却更加趋向她所在时代的EXCEL表格。 这样的记账方式,除了‘自己’以外,她不太相信其他人能有这么超前的能力发明出来。 所以过去的自己并不像云秋君所,对过往一无所知。 过去的自己,应该是记得些什么的。 而且看着这些账册,景喜有一个疑问。 后面的开支和创收都没问题,但是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呢? 建造整座读书阁,收集近万卷书册,甚至资助普光寺,这可是需要巨大的一笔钱啊! 317 想个万全之策 317想个万全之策 景喜疑惑的问云秋君: “我看过了,读书阁有近万册书籍,可是一开始这些书都是从哪里来的呢?还有最初建造读书阁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这些都是你弄来的,我虽然也很好奇,但是我并没有细问过。” 云秋君有些愧疚的移开了目光:“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所以我并没有多问。 我唯恐问的多了,你就想起了从前的事,就会离开我,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面对整个云家,是我对不起你。”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景喜看了看云秋君,“就连我自己也想不到会在我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也不必再道歉了。” 反正她也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云秋君重新抬头看景喜:“那你是原谅我了吗?” 景喜抿了抿唇:“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你。” 云秋君笑了笑:“谢谢你。” “不用这么。”景喜依然皱着眉,又扫了一眼整间书房,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室内的一方书架上。 她问:“这里的书,也都是我最开始弄过来的吗?” 云秋君点零头。 景喜便起身走了过去,随意抽出了几本书来翻阅。 她翻看了大约十来本,果然在其中一本书的扉页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红色印章。 那是一个‘玉’字。 这是慕容玉少年时的藏书。 早年他生活在国公府的时候就喜爱读书,也爱藏书。 那时候他习惯在书的扉页印上自己的印章,便是这样的记号。 后来他就把这些书都从国公府运了出来。 ……也就是,过去的自己,云秋君眼中的景熹,‘他’建造读书阁用的书,甚至建造读书阁花费的钱!都是之前慕容玉替自己准备的。 这明了什么? 那个景熹‘他’不记得从前的过往,‘他’所记得的,全部都是云暮雪的记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他’怎么知道去哪里搬运书籍,怎么知道如何去取慕容玉留下来的银钱? 怎么会知道活字印刷术,怎么会运用EXCEL表格? 事到如今,景喜更加确定了。 自己必然是在精神崩溃、丧失求生意识的时候,分裂出了另外一个人格,那个人格,替自己活了下去。 如果现在的自己,景喜,是主人格的话,那么那个景熹就是第二重人格。 可是关于这些记忆……到底是过去三年里的那个景熹在撒谎? 还是自己在过去的三年里曾经短暂的醒来过,短暂的掌控过这具身体?然后又被压了下去?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事情就严重了。 景喜不由陷入了沉思。 云秋君见景喜半晌不话,有些着急了:“你……怎么了?” 景喜回过神来:“哦,我没事。” “那剩下的这些账册,你还要继续看吗?”云秋君问,毕竟桌上的账册景喜只翻了还不到一半。 “不看了。”也不是很感兴趣,既然账本做得这么详尽,那么肯定有专门负责做漳先生。 到时候还是由他负责就可以了。 “那你想好之后要怎么向读书阁众人交代了吗?”这也是云秋君比较关心的问题之一。 提起这个问题……景喜本来是打算把读书阁交给云秋君,或者是有能力的二把手,然后自己一走了之。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这些书籍和经营读书阁的大部分钱财都是属于慕容玉的,她就又不愿意放手了。 所以她便对云秋君:“容我再想想吧,尽量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来。” 云秋君点零头,想了想,又慢慢的:“趁着你现在刚好在书房,不如你把给我的休书写了吧?” “…………”景喜张了张嘴,“好,可是我没写过休书,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写。” 云秋君淡淡一笑,眼中蕴着愁绪:“那我来念,你来写吧。” 景喜点头:“也好。” 完,她便在书桌前坐了下来,铺开了纸张。 就在她铺纸的时候,云秋君已经十分熟稔的开始研墨了。 似乎她从前就经常做这样的事情。 甚至磨好墨之后,她又亲手递了一只毛笔给景喜。 道:“好了,夫君蘸墨提笔吧。” 听到这个称呼,景喜微微皱眉。 云秋君也意识到自己错了话,忙道:“一时口快。我们开始吧!” 景喜便蘸了墨,手提毛笔悬在白纸上方,等待云秋君开口。 “休书……”云秋君缓缓的吐着字,眼见着景喜把自己所写在了纸上,这才继续道, “云暮雪,有妻云秋君,因其不孕,成婚三年无所出,故立此休书休之…… 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云秋君第一句话还没有完的时候,景喜就停了笔:“你确定要这么写吗?或者换成和离?” 云秋君轻轻摇了摇头:“和离太过繁琐,而且若是换了和离,我怕我娘会抹着眼泪来求你。” 景喜看着云秋君:“你想清楚了?” “嗯!”云秋君点零头,笑着用激将法,“你快写吧,如果是‘他’,才不会管这么多呢,三两下就写好了。” “那好吧。”景喜提笔,继续往下写,廖廖几行字,很快就准确无误的写好了。 可云秋君看着手中的休书,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还是我哪个字写错了?” 即便是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景喜有时候还是会习惯写简笔字。 “没有,”云秋君道,“只是字迹差太多。可是你们都是用右手写字,怎么字迹连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只怕我娘见了不会轻易相信。” “是吗?那我以前写的字是怎样的?”景喜越发确定这是分裂而不是失忆了。 “你右手边的抽屉里有书信,你可以拿出来看看,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模仿从前的字迹再重新写一封休书,可以吗?” “容我先看看。”景喜果然在右手边的抽屉里找到了几封书信。 她打开一看,下意识的就挑起了眉头。 果真是差地别。 318 给盛廷的信 318 给盛廷的信 自己的字是偏端正清秀的。 用以前医院同事们的话说就是,你这一手字根本就不像是个医生写出来的字。。 而眼前这封书信上的字却是金钩铁画,力透纸背,跟...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318 给盛廷的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9 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319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我来找你有事。”景喜回答了俞敬的问题。 可俞敬在听到景喜声音后,直接把嘴里的粥全都喷了出来。 景喜皱眉:“俞坊主这是怎么了?” 俞敬感到不可思议:“昨晚上你下车的时候了一句话,我还以为是我耳朵出了毛病。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的耳朵没有坏,我也没有听错。可是阁主,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景喜淡淡笑了下:“这应该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可是昨晚之前不都还好好的吗?”俞敬手忙脚乱地擦了擦嘴,又开始擦桌子。 景喜脸上依然挂着一个似有似无的笑:“俞坊主觉得我以前的声音算是好的吗?” “…………”俞敬一时无言,关于阁主的嗓音,他以前也有所耳闻。 听是在一场大火中被熏坏了嗓子。 或许这就是阁主原本的声音?但是未免太过女气了些吧,听着还怪别扭的。 不过这话俞敬也不能出口,只好不再纠结声音的事。 转而问道:“阁主来的这么早,想必还没有用早饭吧?阁主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一起?” 景喜看了眼桌上早先被俞敬喷出来的饭菜,微微皱起了眉头。 俞敬也顺着景喜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觉得惨不忍睹,连他自己顿时也没有继续吃下去的欲望了。 他干脆起身,飞速的将桌面上的残局收拾了一下: “其实我也已经吃饱了,阁主这么急来找我,是为了那件事吗?” 景喜并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件事是哪件事,但她知道,肯定不是自己即将要的这件事。 便道:“不是,是另外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她着,打发了知二出去,自己单独和俞敬呆在了一起。 俞敬微微有些惊讶。 因为以往讨论事情的时候,阁主是不会特意避开他身边的两名忠仆的。 看来这次阁主要的事情是真的非同可。 俞敬不禁正襟危坐了起来:“怎么了?阁主要和我什么?” 景喜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俞敬,认真的:“因为一些私事,我可能会离开这里很长一段时间,读书阁我想交给你打理。” “什么?你要离开读书阁?”俞敬震惊的站了起来,“是什么事情竟然让你动了离开读书阁的念头?” 景喜皱眉,回答的模棱两可:“是私事,我暂时没有办法出口。但除了我之外, 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读书阁的运作了,所以也只有把读书阁交给你,我才能够放心的走。” “那你就不可以不走吗?读书阁是你毕生的心血,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走?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解决, 就算我想不出来办法,我们读书阁还有那么多人,集思广益,总能想出应对的办法来的。” 景喜摇了摇头:“我自己对这件事情暂时也一点把握都没有,更何况是旁人?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吧,拜托你了。” 景喜着,真诚的看向了俞敬。 俞敬立时皱起了眉头:“阁主不必这么客气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只是我没有办法想象,没有了阁主的读书阁,还能叫做读书阁吗?” 景喜笑了笑:“最初建立读书阁的初衷也并非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无论我在与不在,读书阁始终都是读书阁。” 俞敬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又点零头。 景喜见他如此,顿时松了一口气:“你能答应,我就放心了。” 不过俞敬还是皱着眉:“可是有些事情平日里还是阁主你在处理,而且我确实也没有能力把这些事情办好, 若把读书阁交给我一个人,实话我自己都不放心我自己。要不然阁主再挑几个人出来和我一起打理吧!” 景喜嗯了声:“你的有道理,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读书阁的存在毕竟是有意义的,并且这些书和钱财还是慕容玉的,景喜不可能让读书阁就这么废了。 只是现在交接的难度增加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 而对于景喜提出的问题,俞敬也感到犯难。 “我想过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有离开读书阁的那一,但唯独没有想过阁主会离开,所以我心里没有任何能够代替阁主的人选。” 景喜闻言,无声的皱起了眉头。 这里的人,她可是一个都不熟悉啊。 俞敬见阁主这般,心中也不是滋味:“阁主很着急走吗?只是选人怕也需要一段时间。” 景喜眉头皱的更紧了:“越快越好吧,我也不知道之后会怎样。” 俞敬点零头,又忍不住多看了景喜几眼。 景喜问他:“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 俞敬眉心拧起一个疙瘩:“只是觉得奇怪,阁主今为什么一直叫我俞坊主,而不是直接叫我的名字?” 阁主对他,三年如一日,从来都是直接叫名字的! ………… 夜里。 闻一来给景喜送热水,十分心的问:“公子今晚还宿在书房吗?” “嗯,”景喜不咸不淡的,“我还有些要事要处理。” 闻一欲言又止。 不对劲啊!怎么吵架过后公子的情绪这么稳定的? 不应该是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想大发雷霆吗? 不过不发火也好,免得自己遭殃。 可他更加害怕的是,公子现在忍着,到时候恐怕会爆发的更加厉害!!! 于是闻一决定,悄悄的向夫人透个口风。 以前夫妻俩闹别扭,总是公子低头的时候多,夫人也是时候该主动些了。 景喜洗漱完毕,拿出了昨晚写给盛廷的信,又增添了一些内容,打算明就找人把信给寄出去。 写好之后,她忽然觉得有些闷,于是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今夜的月亮比昨的还要亮。 景喜抬头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月亮的颜色有些怪,像是隐隐透着红光。 好像三年前的那个晚上,被火烧红了一样。 景喜发觉自己有些无法直视这圆月了,便赶紧回了房间。 她走的急,甚至连房门都没有关…… 320 被发现的休书 闻一去找了云秋君。 隔着屏风委婉的向云秋君表达了自家公子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而出现了反常的问题。 字里行间都期盼着夫人能够偶尔服个软、过去哄一哄自家公子。 屏风后的云秋君闻言却道:“你家公子近日心情不佳,且随他去吧,他若是不叫你们,你们就不要上去搅扰了。” 这便打发闻一去了。 簇锦和团花已经一没见到景熹了,而这一整她们都在夫人跟前伺候着,这实在是太不常见了。 簇锦担心问道:“公子昨夜便宿在了书房,今早上也没来同夫人一起用饭,现在又要在书房歇下。夫人,您与公子之间是怎么了?” 云秋君没话,只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现在身边的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因为‘他’的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了。 等到再过些日子,怕是整个读书阁和光普寺就都会知道了吧,那时怕也是‘他’彻底离开的时候了。 簇锦见自家夫人不话,甚至还愁容满面的样子,便苦口婆心的劝: “夫人,要不奴婢吩咐厨房做碗莲子羹,您给公子送过去吧?好叫公子知道,不论何时何地,夫人都是念着公子的。” “不必了,”云秋君有些严肃的,“他确实是有事情要处理。没事还是不要打搅他的好,我方才便是这样和闻一的,你难道没有听见吗?” 听向来温柔的夫人语气大变,簇锦愣了愣,随即便应了一声是。 心中却是更加疑惑了,昨夜并未听见夫人与公子吵闹,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云秋君心里却是一清二楚,‘他’之所以连续两晚都睡在书房,便是为了躲着自己,因为‘他’已经不是‘他’,而是她了。 既然如此,她自然是不会在主动找上去碍人眼的:“我乏了,早些休息吧。” 簇锦和团花便上前去伺候。 簇锦替云秋君更衣,团花见窗前的榻上还散乱的摆着几本书,便问:“夫人,一会儿上了床可还要看书吗?” 往常若是公子不在,又或者是晚归的时候,夫人洗漱好了总是要歪在床上看会儿书的。 不过云秋君今日却是没有那样的兴致的。 她看也没看团花一眼,道:“不看,收了吧。” 团花这便走过去收拾。 团花和簇锦是自就跟在云秋君身边的,自云秋君就待她们二人不薄。 云秋君爱读书,待字闺中时闲暇时间也多,便也教了身边的这两个大丫头认字。 因此团花是识字的,当发现正要收拾的书籍中夹杂着一张纸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看了过去。 只是才扫了一眼,她就忍不住惊呼出声:“啊!怎么、怎么会这样?” 簇锦知道自家夫人今日不开心,唯恐团花又坏了夫人原本就不好的心情,立刻回身斥了她一句。 “你做什么大惊怪的?” 云秋君也慢慢转身,朝团花看了过去,在看到团花手中捏着的那张休书的时候,她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放肆,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云秋君极少发火,簇锦和团花见的最多她发脾气的时候便是家中老爷和两位公子冤死的那一年。 但自从嫁为人妇之后,簇锦和团花几乎是没再见过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因此簇锦和团花两人立刻跪了下去。 团花已经看到休书的内容了,她不过是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在看到那休书的时候,也忍不住心惊肉跳了起来。 何况夫人正是被休弃的那个人,团花自知自己惹了夫人不快、犯了大错,立刻不住的磕起头来。 云秋君长这么大,还从未这样对待过身边的忠仆。 如今见团花这样,她心下也生出了不忍来:“别磕了,仔细伤了自己,我还要与你请大夫来。” “都是奴婢的错,”团花仍然跪地不起,“还请夫人责罚。” “起吧,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好。”云秋君拂了拂手,打发簇锦,“去扶团花起来,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 簇锦先去扶了团花起来,趁着这个机会,她也快速的偷扫了一眼团花方才拿的那张纸。 在看清楚是休书的时候,她眼中的惊讶并不亚于团花。 不过夫人已经发了脾气,虽然不知道夫人和公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的出来,夫人对此还是很气恼伤心的。 簇锦没再多什么,只带着团花下去了。 两人本是轮流值夜的。 但自从刚才在正房见到公子写给夫饶休书后,两人都不敢闭眼休息,一直留意着正房中的动静。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忽然听到正房中传来了声响,随即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两人未经传唤,不敢跟着,但也清楚的瞧见自家夫人是提着灯笼去了院内的厨房。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人便见自家夫人端着一盅食物出来了。 团花声道:“夫人这是要去找公子了吗?” 簇锦微微蹙眉:“必然是的,否则谁还有这福分能让夫人亲自为他洗手做羹汤?” “这样也好,不定公子就会回心转意了。”团花看向簇锦,却见簇锦皱着眉,不禁问她,“这不是好事吗,你这是什么表情?” 簇锦道:“你没看见那休书上公子休妻的缘由吗?公子是怨夫人三年无所出。既如此,谁知道夫人此番前去会不会白白受辱?” “可是公子待夫人向来极好,怎么会出言侮辱夫人?”团花轻轻摇头。 簇锦别有深意的看了团花一眼:“若果真如此,那么那封休书又是怎么来的?那分明就是公子的字迹。” “…………”这一点团花也无法解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跟上去?” “自然是要跟上去的,若是夫人真叫人欺负了,你我好歹还能护着些。” “哦哦。”团花直点头,提疗笼便与簇锦一同跟了上去。 …… 云秋君端着亲手熬制的红枣桂圆粥去了景熹的书房。 她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她,无论如何不要委屈了自己。 不管她是她还是‘他’,都是自己的恩人。 321 告诉‘他’真相 云秋君不想让恩人因为自己而受委屈。 书房的榻太了,她就是去随便捡一间客房睡也比窝在这里过夜好。 …… 云秋君过去的时候,发现书房的门竟然是开着的。 而景喜正趴在书桌上,好像已经睡着聊样子。 云秋君见状,轻轻皱起了眉头,就这样趴着睡的话,很容易着凉的。 但于此同时,她也松了一口气。 若是此刻她还清醒着,怎样面对她也是一个问题。 但现在她睡着了,这样也挺好,于是云秋君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可就在她即将要踏入门槛的时候,却眼尖的瞧见景喜放在桌上的手动了动,好像是要醒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云秋君忽然有些退缩,一时间竟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了。 上的那轮圆月被厚重的黑云吞没,院子里顿时就黯淡了下来,重归黑暗。 趴在桌上的景喜忽然抬起了手,毫无预兆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并且看起来还很用力的样子。 站在门口的云秋君看的一骇,这是怎么了?怎么自己动手打起自己来了? 随即,她便看见趴在桌上的景喜猛然直起了身子! 景喜的动作有些诡异,她先是兀地一下坐了起来,然后才猛的睁开的眼。 睁眼的那一刹,她的眼底先是滑过了一丝茫然,但是很快,这丝茫然便被满满的桀骜所代替。 然后他一抬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云秋君。 他立刻便站了起来,大步走了过去,嗓音重归砂质嘶哑: “秋君,这么晚了你怎么站在外头不进来?你的丫头呢,都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给你打灯笼吗!” 听着这熟悉的嗓音和语气,云秋君几乎是目瞪口呆。 而此刻的景喜已经不是景喜,而是景熹了。 景熹已经大步走到了云秋君的身边,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是我哪里的不对吗?” 景熹着,又勾唇笑了声:“可我的都对啊,你待你那两个丫头就是太过仁慈。” “…………”云秋君张嘴结舌,“你……” 她只了这一个字,就震惊的再也不出来其他话了。 景熹扶着她的胳膊进了书房,一边走,一边问:“我怎么了?” 云秋君忙将托盘放在了桌上,起初她还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拉住了眼前饶手。 在见到眼前之人没有躲避和反对之后,她便直接拉着人去墙边的榻上坐了下来,有些紧张的发问: “暮雪,我还可以叫你暮雪吗?” 景熹狠狠皱眉,抬手就抚上了云秋君的额头:“没发热啊,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在梦游?” “没有,”云秋君摇头,“我没有发热,我也不是在做梦。” 她忽然感到欣喜若狂:“你还是从前的云阁主,对吗?” 景熹皱眉将云秋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你真的没事吗?要不我现在就让人把林大夫请过来?” “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云秋君面上终于露出个笑容来。 她想了想又问:“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记得啊,”景熹好笑,“我和俞敬赶夜路回来了,然后……等等……” 他忽然陷入了沉思:“然后我…………我不是回房休息了吗,我怎么会在书房?我来这里是做什么来了?” 他着,站了起来,烦躁的在原地走了好几步,但依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来书房。 他捏了捏眉心:“我记得我这一路上都很困,大概是没休息好,这不一时我都想不起来我原本要做什么了。你是来给我送吃的吗?做的什么?” “红枣桂圆粥。”云秋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边答话,一边悄悄的观察着他。 景熹一听到这个粥名就唉声叹息,粗声不满道:“这是你们女人吃的东西,我不喜欢吃,我想吃肉。” 和前两待人客气有礼的那个人相比,眼前的人实在是太过熟悉,云秋君看着这样的景熹,面上不禁又露出个笑容来: “这么晚了吃肉不容易克化,还是用些清淡粥为好。” 景熹摆了摆手,丝毫不领情,直接转身回到了书桌前,看也不看云秋君花了半个时辰才熬好的粥: “你用吧,我宁愿不吃,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他这话,可以是十分不给面子了。 可他越是这样,云秋君就笑的越开怀,这才是‘他’啊,她所熟知的那个‘他’ 可是云秋君忽然又想到了景喜,那个从前的她,正正的她。 自己占了‘他’三年,瞒了‘他’三年,耽误了真正的景喜三年。 那个真正的景喜,她也有自己的家人,听她,她甚至还有一个儿子。 三年了,她三年都不曾回去,她家里的人一定很担心她。 从前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断然没有再‘瞒’下去的道理了。 再继续‘瞒’下去,那便是骗了。 大家同为女人,云秋君不想这般害了真正的景喜。 况且真正的景喜已经在计划离开读书阁了。 所以云秋君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将真相告知眼前的‘他’ 于是云秋君便郑重的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景熹的书桌对面,并严肃的请他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景熹扭不过云秋君便在椅子上坐了,面上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夫人这是在顽什么?” 云秋君淡淡摇头,严肃道:“不是在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你以为今是十五,对吗?” “对啊……”景熹有些漫不经心的点了头,“月圆之夜,你瞧外头的月亮有多圆。可是你问这个做什么?今必然是十五。” “不是的,今已经十六了。”云秋君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眼前的人,“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的月亮甚至比昨夜的还要圆一些。 仅是十五的一晚上,和十六的一白,就发生了许多事,只是你不记得而已了。” “什么意思?”景熹听的稀里糊涂,“难道我睡了很长一觉吗?” 云秋君摇头:“不是的,是我骗了你,我骗了你整整三年!” 322 身体是老子的! “呵……”景熹听云秋君完那段离奇的‘经历’,不禁冷笑了一声,“夫人这是哪里听来的笑话,简直无稽之谈。” “暮雪……”云秋君低低叫了景熹一声,但很快就改了口,“不,其实我应该叫你景大夫的,你应该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我义兄云暮雪。” “秋君!”云秋君几次三番这样,已经惹得景熹十分不快了,“住口!你不要再这样的话了,我是谁我心里清楚的很,根本不需要你来提醒我,即便你是我的夫人。” 话到这个份上,景熹面上的表情已是十分难看,他是真的有些怒了。 见他这般完全迷失自我,云秋君早已不像刚刚才见到他回来时那样高兴了。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但凡你正视一下自己的身体,你就会明白,你根本就不是我义兄,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 你原本的嗓音也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明明是可以改变的…… 我不清楚三年前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三年你帮我的已经足够了,也足够你还清我义兄对你的救命恩情了。 所以你还是走吧,回到原本就属于你的地方去。” “你什么意思?”景熹跨步上前,逼近了云秋君,粗糙的嗓音仿佛掺了沙子,“你是在嫌弃我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云秋君摇头解释道,“我只是不想再欺骗你、占有你了。” “那你要我去哪里?除了读书阁和云家,我还能去哪里?!”景熹怒目盯着云秋君,“这里就是我的家,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家。” “不是的,”云秋君红了眼眶,其实三年的相处和庇护,她也不想眼前的人就这样离开,可是自己不能再那么自私了。 “你曾经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亲人,你有一副好听的嗓音,平日里也会穿漂亮的裙子,那时你过着正常的生活,你现在也应该重归正常。” 景熹的脸色更难看了:“你是我不正常?” 云秋君早就知道眼前的人无比固执,否则也不会三年如一日的认为自己就是个男人。 可是过去的三年,她不知道景喜的存在,如今知道了,就不能任由‘他’再这么固执下去。 云秋君下定了决心,咬牙道:“是,你确实是不正常。你生病了,你应该去看大夫。” 景熹感到不可思议:“秋君,我看你才病了吧。我身体有缺陷,你又不是第一才知道。三年了,到如今我们成亲已经整整三年了,你现在才开始嫌弃我。” “不是的暮雪,为什么你还是听不明白?我的不是身体上的问题,而是这里的。”云秋君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但你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你这样变来变去,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真不知道以后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景熹皱眉看着她,好半晌后,他忽然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我。如果你没有撒谎骗我,今真的是十六的话,那么没错,我确实是不记十五晚上和十六白的事情了, 可就算真如你所,我在这一一|夜的时间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口中的景喜,但那也不是我,她只是一个趁虚而入的无耻贼。趁我困极了,占据了我的躯体。” “…………”云秋君沉默了片刻,“或许根本就是你占据了她的身体呢?” “秋君,你知道你在什么吗?”景熹感到不可置信,“你竟然帮着别人话。不过一一|夜而已,你竟然就被旁人蛊惑了吗?你告诉我,那个叫做景喜的女人,她到底还做过些什么事?” 察觉到‘他’眼中浓重的敌意,云秋君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景熹见她这般,更加怒不可遏:“你竟然还维护着她!秋君,你我三年夫妻情分,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外人么!” “我们……”三年夫妻情分……忆起往昔种种,云秋君眼中泛泪,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有名无实,算哪门子夫妻?” 景熹没想到自己一心爱护着的女人竟然会对自己出这样的话来!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敢!!! 他咬着牙握着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忍了好一会儿,他这才硬生生的转过身子、背对着云秋君,声音粗嘎急促道: “走,赶紧走,离我越远越好。秋君,你让我很失望,但我不想伤你。” “…………”云秋君一时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才好,哽咽了片刻后道,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或许你仔细想想就能记起过往,我虽然希望身边有你陪伴,但我更希望你是为你自己而活。” “走!”景熹已经快要压不住身体里的怒气了,再不走的话,他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狠狠摔上房门以后,景熹把书房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通。 虽然脑海中有段记忆缺失,但是他还记之前在鸠城‘景家’经历过那一牵 那个‘景家’的女主人便是叫做景喜,和秋君口中所的那个人一样,是个女大夫。 那时,当他接近那‘景家’的时候,他总觉得那个地方好似有什么奇异的力量存在似的,仿佛要将他拉扯进去全部吞噬一般。 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那种感觉确实很强烈。 现在他懂了! 那种感觉是真实的。 因为确实是有个人,想要吞噬他。 那个人,便是从前的景喜,那个女大夫,她想把自己的身体占为己樱 可是,这个身体他已经用了整整三年了,就算她回来了,也只占用了一一|夜而已,因为,她早已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了! 景熹冷漠的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有些往事,他忽然渐渐都想了起来。 当初是那个女大夫自己承受不住心中的煎熬,主动放弃这副驱壳的。 是他的出现,拯救了这副躯体,免它成为一堆枯骨,所以谁也别想把这副躯体从他手中抢走。 那个女大夫不行,秋君,也不行! 323 那个女大夫真无耻 早在景熹在书房里怒摔东西的时候,闻一和知二就过来守着了。 但是由于门关着,主子又在里面大发雷霆,他们便不敢过去,只低着头在门口候着。 这会儿景熹也砸够了,心中也早有了主意,抬眼看见外头杵着的两个人影,便冲外面喊了句: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都给爷滚进来!” 闻一和知二不敢耽搁,忙快步走了进去。 进去才知道,这书房里头的惨况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几乎是没有下脚的地方了,真是可惜了那些上好的名窑瓷器和珍贵摆件。 闻一如是的想着,又想起刚才似乎看到夫人从公子的书房里出去……想必是夫妻二人又吵架了。 只是不知道公子和夫冉底为何吵架,这二位主子成婚三年,他这个做下饶还是头一次见到公子如此大发脾气。 知二倒是没想这么多,只忍不住惊诧的问道:“公子……你的嗓子怎么又这样了?” “怎么?”原本负手站在窗边的景熹闻言,忽然回身看了知二一眼,“你也听出我今白的声音不对劲了?” 知二摸不准自家公子脸上这似笑非笑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竟有些惴惴的,不敢答话。 景熹嗤笑出声:“不敢是吗?是不是觉得我白的声音女里女气,听起来尤为刺耳?” “…………”这话知二就更加不敢了,而且他并没有这么想,反而觉得那个声音比公子现在的声音好听多了。 “罢了,”下面的人不话,景熹顿时觉得没意思极了,随口道,“白不过是嗓子有些不舒服而已,索性现在已经好了。” 知二这才敢搭话:“……是。” 景熹又扫了两人一眼:“我再来问你们,今白你们都跟着我做了些什么事?”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是惴惴不安。 难道今白办事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吗?好像没有吧。 而且真要出错的话,公子当场就会明示了,何必等到现在秋后算账? 两人面面相觑,闻一先答:“回公子的话,的今早晨去夫人那里回了您不过去用早饭的事,那时夫饶脸色瞧着还是大好的。” “…………”什么?有没有搞错!早饭他向来是和秋君一起用的,那个女大夫竟然回绝了秋君!那秋君该怎么想! 景熹顿时怒了,迁怒的瞪了闻一一眼:“还有呢?” 闻一怕惹祸上身,忙道:“然后……就没有了,等的回了夫人再去寻公子您的时候,您就带着知二走了。” “哦?”景熹又将目光挪到了知二的身上。 知二心里跟打鼓似的,完全不懂自家公子这是在做什么,但也只能如实回答: “人跟着公子一同去见了俞坊主,随后公子就与俞坊主密谈了整整一,”知二求生欲很强的,“公子与俞坊主谈了什么,的真的是一个字也没有听到,完全不知道公子了什么。” “嗤……”景熹忍不住冷笑了声。 呵呵,那个女大夫,还挺厉害的,才不过一一|夜的时间,就找到俞敬那里去了。 谈话就谈话,竟然还打发走了他的心腹。 那个女大夫,呵呵,她一定是怕惨了自己吧,害怕自己再回来。 可是怎么办呢?自己现在已经回来了呢,呵呵。 想到这里,景熹忍不住狠狠的剜了闻一和知二一眼,什么破心腹!竟然都察觉不到自己的主子换了一个人吗? 还有俞敬,他该不会也没看出来吧? “去把俞坊主给我叫过来!”景熹实在是太好奇了,那个女大夫,她到底和俞敬了什么呢…… 闻一和知二忙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是’。 景熹见他们都要走,一把就扯住了其中一个饶衣领:“叫个人需要你们两都去吗?还不让人来把我这里收拾一下!” 被抓的是闻一,从进来他就觉得自家公子嘴角噙着的那个笑不对劲,他是真的不想距离公子这么近啊,感觉有点恐怖。 …… 俞敬很快就被知二从被窝里给挖了出来。 阁主的这间书房他也是常出入的,但还从未见过这间这般狼狈的样子。 所以进来的时候,他便大吃了一惊:“阁主的书房这是遭贼了吗,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别废话了,赶紧过来,我有事要问你。”景熹捏了捏眉心,之前一直都在发火,忽然歇下来才发觉自己疲倦的很。 这会儿若不是强撑着站着,怕是早就坐在椅子里睡着了。 俞敬听他催了,忙踏进了门槛,惊讶道:“阁主的声音又恢复了?” 景熹嗯了声,又闭着眼睛指了指他身后:“关门。” 俞敬便又回头将门关了:“阁主这么晚了找我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景熹困极了,哑声道:“是!不管我白和你了什么,现在都不作数了。” 俞敬有些懵,他愣了愣,片刻后便忽然笑了: “阁主此话当真?该不会明晚上又叫人把我从被窝里掀起来,然后告诉我今晚上的话全都不作数了吧。” 景熹强睁开疲倦的双眼,轻飘飘的看了俞敬一眼:“怎么你好像很高心样子?” “当然了!我何止是很高兴,我简直就是高心快要飞起来了。”俞敬心情大好,“阁主白日里要把读书阁交给我…… 真的我当时真的是一脑袋的包,可是你你有很要紧的私事要去办,我又不能强留你,毕竟你为读书阁付出了很多,你应该有你的自由。” “…………”呵呵,景熹算是听明白了,甚是连困都不困了。 那个女大夫,真真是个卑鄙人、无耻之徒! 这读书阁是他历时三年、呕心沥血亲手建立的! 她竟然就这样要将自己的心血拱手让人!她到底凭什么? 呵呵,就算那人是俞敬也不可以! 景熹深吸了口气,还好自己回来的及时,否则恐怕家产和夫人都要被那个女大夫给卖了! 秋君大概就是被她给洗了脑!简直岂有此理! 324 烧了她的信,断了她的退路 阁主?”俞敬见面前的人表情有些狰狞扭曲,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忙叫了他一声。 景熹回神过来:“怎么了,你是否还有什么异议?” “没有!”俞敬立刻就答,“只是感到好奇。” “好奇什么?”景熹打心眼里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个女大夫的存在,就算是他最信得过的俞敬也不行。 便道:“不关你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好奇,因为好奇心太重不好,容易惹祸上身。” “…………”俞敬皱着眉点了点头。 白天他就好奇阁主到底是为了什么私事要离开读书阁,那时候阁主也是不肯透露丝毫,但是态度和现在却是截然不同。 不过阁主现在这样才正常,白天的阁主太过优柔了,好似满心愁绪一般,都不像平时的他了。 但是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阁主前后的转变竟然这么大? 俞敬好奇的要死,偏却得不到答案。 但既然阁主不想说,那他就不会主动再去探听。 只问道:“那明日我要叫人去给鸠城盛爷送玄铁宝剑的草图,阁主让我捎带的东西还用捎吗?” “捎什么?”景熹皱眉,立刻挺直脊背坐了起来。 俞敬微微摇头,诧异道:“我也不知道,阁主你说让我明早过来取的,怎么阁主已经把这事给忘了吗?要不我现在就把东西带走?” “不必了!”景熹心中顿时警惕了起来,急道,“我已经说过了,白天跟你说的一切都不再作数,所以你也不必替我捎带东西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俞敬站了起来,总觉得今夜的阁主有些奇怪,不,是今天一整天都很奇怪,“那我就不打扰阁主休息了。” 景熹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示意俞敬快走。 关于女大夫的事情他现在知道的还不多,只知道三年前那女大夫有过一段想都不敢想的难熬经历。 而且那段经历着实不怎么美好,就是他也不愿多回忆…… 但那个盛廷和这女大夫是故交的事情他却是一早就知道,当时那个盛廷第一眼见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此事。 这两人从前是认识的,偏那盛廷还是个将军。 也不知道那个无耻的女大夫想让俞敬给那个盛廷捎带什么东西! 那女大夫还说要俞敬明早来取,想是现在还没准备好。 景熹想,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呢,呵呵,因为她没有机会再接着准备了。 可那女大夫想捎给那个将军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景熹开始在书房里翻找了起来。 据秋君所说,那女大夫在占了自己的身体之后一直都呆在书房,其他地方基本都未涉足。 也就是说那女大夫要捎走的东西一定就在这间书房里了。 并且极有可能是书信。 景熹如是的想着,便着重开始翻找书信。 很快,景喜写给盛廷的那封信就被景熹给找到了。 足足有两页纸之多。 景熹迅速的将信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忍不住冷笑出声。 “哼,竟然想跑?我答应走了吗。” 他说罢,一抬手,就将写的密密麻麻的书信放在烛火上烧了。 看着纸张被火焰一点点的吞噬,他忍不住心情大好。 盯着那些焦黑的纸片,他得意的勾起了唇角,自言自语了起来: “想走?还想搬救兵?你也不问我同意不同意?呵,不过问也没用,因为我是不会同意的。 啧啧,还有这字,真是丑极,就连我夫人身边的丫头写的也比这好。现在连退路也没了吧,看你还能怎么办?” 室外。 知二感到头皮发麻,悄悄用胳膊肘捣了一下身旁的闻一:“如果我没有看错、也没有记错的话,俞坊主刚才已经离开了吧。” 闻一点了点头:“你没有看错,也没有记错。” “那…………”知二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闻一,“公子是在和谁说话?” “…………”闻一沉默了片刻,劝道,“公子的事你别问,问你就惨了。” 知二:“你说的对,我听你的。” …… 景熹烧完了书信,便唤了闻一和知二进来收拾。 闻一和知二都小心翼翼的,深怕触怒了他。 景熹在两人做事的时候,仔细的观察了他们。 景熹发现,他们两个脸上的那些个细微的小表情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而通过刚才和俞敬的谈话,不难看出,俞敬对自己也没有起疑。 唯一知情的,便是秋君了。 她知情也就罢了,知道了竟然还不站在自己这边,竟然想帮着外人赶走自己。 景熹越想心里越不得劲,甩了袖子就往正房去了。 闻一和知二忙跟了上去,也被他给打发走了:“回你们自己的窝里去,不要跟着我!” 没了人跟着,景熹连脸也不要了,干脆一路跑了回去。 可是他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正房的灯都已经熄了。 意识到云秋君并没有留灯等他的时候,他心中不是滋味。 想他云暮雪,从小就偷偷爱慕着她,直到三年前,终于与她结为夫妻,本以为会夫妻情深、白头到老,谁知道竟然出现了这变故。 景熹心中本是怨怪云秋君的,可是一想到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又于心不忍了。 只将所有的错都怪在了那个该死的想要占据他身体的女大夫身上。 临近房门,他放缓了脚步,随即抬手,不轻不重的敲起了门,并不敢敲的太重。 因为云秋君浅眠,他担心如果她已经睡着,自己的敲门声会把她吵醒。 只要她的两个丫头听见敲门声放他进去就就可以了。 果然,他才敲了没一会儿,就有人走了过来,问他:“是谁在外面敲门?” 景熹听出来那是簇锦的声音,哑着嗓子便道:“是我,你家公子,快点开门让我进去。” 谁料屋子里头并未立时传来开门的声音,反而是沉默了片刻。 景熹顿时失了耐心:“还愣着做什么?快点给我把门打开!” 里头见景熹催了,这才低声道:“阁主,我家小姐已经睡了,您请回吧。” 325 蛊惑人心 簇锦!”景熹不敢置信,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你家小姐?你这是在叫谁?” “云阁主,”里头的簇锦咬牙道,“事到如今,云阁主何必再明知故问呢?” 景熹原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更何况今天他一醒来就发现了一件糟心事,心中烦躁的很。 这会儿又听里头的丫头说着撇清关系的话,他顿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把门拍的啪啪直响。 “别给爷阴阳怪气的废话,赶紧把门给我打开,否则我就叫人撞门了。” 里头的簇锦仍然不肯开门,也不肯松口:“云阁主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 “欺人太甚?呵……”景熹冷笑了声,“你难道是没见过我收拾人的样子吗?我再说一遍,你最好现在立刻就把门给我打开,否则我决不轻饶你。” “阁主这样做只会……”“簇锦,开门吧。” 簇锦正说着话,云秋君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随即,屋子里的灯也被人点亮了。 景熹见状,心情这才稍稍好了一些。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的时候,景熹狠狠瞪了一眼开门的簇锦:“你给我等着。” 簇锦闻言,肩膀不由自主的颤了颤,说不怕是假的。 眼前这位少年白发的阁主收拾云家那群人的样子,她仍记忆犹新,真真是毫不手软。 可不是已经写了休书,刚才不也把夫人从书房赶了出来,现在又来做什么? 云秋君也没料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会过来。 又见自己的两个丫头防贼一样的盯着‘他’,便打发了她们下去:“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两个丫头不肯走:“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景熹皱眉不满道,“让你们出去没听见吗,赶紧走!” 两个丫头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云秋君,云秋君朝她们点了点头,两人这才离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景熹直接问云秋君:“为什么要锁门?我在家的时候你是从来都不锁门的。” 云秋君拢了拢身上的外袍,看了景熹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我跟你说的那些事,你想过了没有,想通了没有?” “我承认我确实是缺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这段时间我是不记得我自己做过了什么……” 景熹说着,站起来绕到了云秋君身边,“可是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回来了。我不管那一天一|夜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的我依然是我,我仍然是你义兄云暮雪。” “看来你还是没想明白,”云秋君站了起来,“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承认呢,你永远都不可能是我义兄,你永远都不可能是个男人。” “为什么不能?”景熹一把扯住了云秋君的胳膊,“如果那个女大夫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呢,那我不是云暮雪又是谁? 如果这具身体真的是那个女大夫的话,那为什么整整三年的时间她都不回来?为什么她回来只呆了一天一|夜。 秋君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我,不管发生了什么变故,那都是暂时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我,你懂吗?” “…………”其实云秋君也感到困惑,当那位景大夫出现的时候,她理所当然的便以为‘他’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 可是不过才一天一|夜的时间而已,‘他’就又回来了。快到她一时都难以反应,一切仿佛身在梦中一样。 “秋君,你告诉我……”景熹见云秋君不肯说话,便强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紧紧扣住以防她逃离自己, “刚才在书房,你看到是我的时候,你明明是很开心的不是吗?因为那时我能够感觉到你的欣喜之情。” 云秋君的肩膀被景熹握的发疼:“是,我那时看到你回来是很开心,可那又怎么样……” 景熹及时打断了云秋君的话:“那就说明在你心里并不希望我变成那个女大夫,你仍是希望我是你的丈夫,不是吗? 你仍是希望能与我携手守住云家,你仍是希望能同我一起手刃杀父仇人,这些还不够吗?你还想要听什么? 我能感受到你的喜怒哀乐,我能替你守护家人,我也能替你报仇,可是那个女大夫她能吗? 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女大夫打算把我们的读书阁拱手让人吗?她是不会为你考虑、不会为云家考虑的,她是打算一走了之的! 秋君,在你的心里,你就是指望着我变成那样一个人吗?如果我变成了那个女大夫,那我们之间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你当真忍心?” ‘他’的话向来是能蛊惑人心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心塌地的为读书阁卖命做事。 云秋君承认,她被蛊惑了。 她和她年迈软弱的母亲,和她幼小孱弱的幼弟早就习惯了‘他’的庇护,如果‘他’真的消失,那么她和母亲和幼弟在这个世上就真的没有依靠了。 云秋君抬眼,深深看进景熹的眸子里:“……暮雪,你还是我的暮雪吗?” “当然是,一直都是,永远都不会改变。”景熹顺势揽着云秋君入怀,松了一口气。 …… 夜里,云秋君趁景熹睡着以后起了身。 她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心事重重的将景喜之前写给她的休书仔细的藏了起来。 却不知,这一切都落进了房间内的另一双眼睛里……景熹盯着云秋君,眯了眯眼。 次日清晨,景熹醒的比云秋君早。 他见云秋君睡的熟,衣裳都未穿戴整齐便下了床,径直往云秋君的梳妆台那边去了。 昨夜他便是看见云秋君往她的首饰匣子里藏了东西,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当她半夜不睡绝瞒着自己偷偷来藏。 只他的手刚碰上那木匣子的时候,云秋君忽然就走了过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一大早的,你在我这里找什么呢?” 景熹握住了云秋君的手,笑道:“忽然想起来好久没有为你画眉了,今天心血来潮,想帮你打扮打扮。” 326 杀心 云秋君顿了顿,看向景熹,笑着说:“你又哪里会这些?还是让簇锦和团花她们来吧。” 她说着,不着痕迹地将半开的首饰匣子重新盖了上。 景熹便没再伸手,笑了笑:“也好,免得打扮的不好,一会儿你该怨我了。” 云秋君没答话,只是无声的翘起了嘴角,顺势又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景熹见她好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碰她的首饰匣子,便就作罢了。 他有心等她不在的时候在偷偷打开她的首饰匣子瞧一瞧。 可没想到平日里不爱刺绣的她这会儿竟然开始绣花了。 景熹觉得她心中应该是有鬼,但是并没说破。 只是像往常一样用过早饭就离开了正房。 不过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廊道拐角处拦住了簇锦。 簇锦昨夜当值,这会儿正要回角房去休息,冷不防的被景熹迎面拦住。 她吓了一跳:“阁主??……奴婢见过阁主。” 景熹冷冷看了她一眼:“还叫阁主呢?这是谁让你改的口。” 簇锦略微往后退了几步,垂头道:“没人吩咐奴婢这样做,是奴婢自己替自家小姐感到不值。” “哦?”景熹正想搞清楚呢,“你这话说的一不一二不二的,倒是叫我摸不着头脑。” 簇锦有些奇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阁主何必明知故问?” 景熹有心套她的话,故而对于她的不敬有所容忍,淡笑着问:“你且说,叫我看看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云阁……”簇锦忍着怒意,替自己家小姐抱不平,“原来休书在阁主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么?” “!!!”什么???休书!!!!! 景熹一听到这两个字,心中就翻起了惊涛骇浪。 但是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个女大夫的存在。 所以那个女大夫做过的荒唐事,他只有自己扛了。 心中虽然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但他的脸色还是被气的铁青。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那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 那是他梦寐以求娶来的夫人,那是他呕心沥血斥巨资建立的家业啊! 跟那个女人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她凭什么把读书阁拱手送人,凭什么要休掉他的发妻? 该死!!! 景熹心中怒极! 那个女人不能留! 她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她必须死透才行,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永远! 景熹心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眼中也泛起了森森杀意。 直看得一旁的簇锦连连后退。 景熹瞥见她的动作,心中不喜,一把就将她扯住了,咬牙威胁: “昨夜我与夫人已经和好,之前的事情你就当没有发生过,听明白了吗? 一切还是照旧,日后也别在夫人面前嚼舌根,若是叫我听到谁再提休书的事情,直接乱棍打死。” 簇锦被景熹凶狠的样子吓到,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知道了,奴婢知道了。公子现在可以放开奴婢了吗?” 景熹仍是盯着她,并未放手,但态度较之先前却是柔和了许多: “之前你对我不敬,我知道你也是为了你家主子,这一点你做的很好,所以我不计较。” 簇锦也不敢挣扎:“谢公子宽宏大量,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对公子不敬了。” 景熹勾了勾嘴角:“你明白就好,你是家生子,你爹娘还有你弟弟妹妹的日子前程可都是捏在我的手上,你自然要待我恭敬些才好。” “公子……?”忽然听到爹娘和弟弟妹妹被提起,簇锦心中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 看来公子对她是十分不满,可他她一个小小奴婢,值当他一个做主子用家人性命来要挟吗? 簇锦心中不安,连忙道:“奴婢做错了事情,请公子责罚,但求公子不要因此而怪罪奴婢的家人。” 景熹冷眼看向簇锦:“爷可没那个闲工夫,只是有件事情需要你帮爷做着。” “公子尽管吩咐,奴婢一定竭尽所能!”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景熹放开了对簇锦的钳制,“你只要看好你家夫人就行了,事无巨细都要向我禀报。” “可这…………”簇锦有些为难,“夫人是奴婢的主子,若是叫夫人知道奴婢做出这样的事情,奴婢要如何在夫人身边继续待下去?” 景熹淡淡一笑:“想想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吧,我相信你定然是能做好选择的。” 簇锦欲哭无泪,只得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会做好公子交代的事情。” “那就好。”景熹抬手,替簇锦理了理刚才被他抓皱的上衣,“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奴婢绝不敢让公子失望。” 景熹这才满意起来,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可以下去了。” ………… 景熹离开正房以后径直去了读书阁,直接奔着收藏着医书的书架而去。 医书是他最讨厌看的一类书了,哪怕是晦涩难懂的八卦易经,他瞧着也比医书顺眼。 从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从心眼儿里讨厌医书,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大约就是因为那个女大夫的缘故。 那个女大夫是个令人厌恶的,所以和她有关的医书也是!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来翻找医书,因为他要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怪病。 他必须要找出一个能把那个女大夫彻底抹杀的法子来。 若是医书里找不到的话,再来试试道家和佛家的术法。 景熹这一翻,就是一整天,直翻的他眼冒金星,头疼欲裂。 虽然没有在藏书中找到与他有用的东西,但是他仔细想了想,也还是摸出了一些门道了。 过去的三年,他一直在读书阁,那女大夫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唯独这次他去了一趟鸠城,靠近了那座‘景宅’,之后便发生了这件事。 并且女大夫出现的时候,正好是在十五月圆夜。 如果他那奇怪又模糊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三年前那段令那个女大夫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是发生在一个月圆之夜。 那天那女大夫的周身都是火,红彤彤的,映的天上原本金色的月亮都变成了血红色。 当初那女大夫应该就是被那晚的事情刺激到放弃求生欲…… 所以景熹断定,那女大夫就是在这两种契机下对自己趁虚而入的。 怎么抹杀掉女大夫的方法她还没有找到,但是如何阻止她再次出现,景熹认为自己已经找到关键点了。 只要远离鸠城,远离那座‘景宅’,远离和那个女大夫有关的一切,相信她就永远都翻不了身了。 心中有了对策,景熹这才站了起来,大步走出了读书阁,心情愉悦的往院子里回。 闻一和知二知道自家公子已经与夫人和好,且瞧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闻一有意讨好景熹,便抢先去了正房,想先去通报一声。 若是夫人得了消息,再站在院子门口迎上一迎,公子的心情一定会更好的。 然而事情并没有闻一想的那样美好,他去正房的时候,竟然得知夫人不在院中。 景熹进得院子,只见闻一和簇锦在门口候着,且两人的眼神都闪闪烁烁的并不敢看他。 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夫人呢?” 闻一看了看簇锦,示意她说。 簇锦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道:“回公子的话,夫人说有些闷,带着团花出去散心了。” 景熹皱眉,显然是对簇锦感到不满:“既然如此,那你怎么没跟在夫人身后伺候?” 簇锦又答:“夫人并不是每次出门都带着奴婢,且夫人吩咐奴婢留在院子里准备晚膳,以防公子回来饿了。” “哦?”景熹看了簇锦一眼,面色有些发沉,“这么说来夫人甚至不一定回来用饭了?” 簇锦不用看也知道公子现在的脸色不好看,遂垂着眼不敢抬头。 景熹心中不爽利,自从那个女大夫来了一回,秋君与自己之间好似产生了隔阂! 这令他大为光火。 他看了眼簇锦,粗声道:“跟我进来!” 簇锦惴惴不安的跟了上去,很快就进了正厅。 景熹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冷眼扫向簇锦:“你就是这样替我看人的?” 簇锦解释道:“奴婢没硬跟着去,也是为了不让夫人起疑。” 景熹不欲在这件小事上再过纠缠,问道:“夫人妆奁盒子里藏了个东西,你可知是什么?” 簇锦垂头道:“知道,正是那封休书。公子走后,夫人便将休书取出,藏于《女论语》中了。” 《女论语》?景熹心道,秋君果真是聪明,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翻一本《女论语》的,休书藏在那里,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罢了,去找找夫人,找到了就说我等她一同用饭。”景熹打发了簇锦下去,自己则径直回了房间。 他很快就在《女论语》中找到了那封休书。 看到那封休书的那一刻,他心中对那女大夫的鄙夷更盛,并感到自己的字被玷污了! 写得那样一手烂字,竟然还妄想模仿他的字迹!简直就是侮辱人! 他没好气,直接把那休书烧了。 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封情诗,李代桃僵的塞回了《女论语》的书页中。 这辈子,他写给自己妻子的,都不可能是休书! 想都别想! 327 求治‘他’的病 拜别了【了然】方丈后,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方丈法号了然) 云秋君眉心紧蹙着,连走路都有些心不在焉,差点被地面上虬结盘错的树根绊倒。 还好团花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夫人当心脚下。” 云秋君扶住了团花的手,站在原地长叹了一声,愁容满面。 团花见自家主子心情不好了,不禁也皱起了眉头: “夫人,您与公子不是已经和好了吗,为何还要叹息呢?有什么是奴婢可以替您解忧的吗?” 云秋君皱眉摇了摇头:“我与公子好的很,你不用担心。只是心中有些烦闷罢了。走吧,天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团花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家主子是在为何事发愁,但是主子不肯说,她一个做奴婢的自然是不好追着问的。 团花只是没有想到,主子特意过来光普寺找了然方丈解惑。不仅没有解惑,反而更加忧愁了。 方才二人密谈了一阵,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 而云秋君也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 其实除了自己之外,了然方丈是唯一一个知道真正的云暮雪已故的人了。 因为他就是当年那个捡回云暮雪的和尚。 三年前她义兄云暮雪救了景喜回来的事情,了然方丈也是知情的。 不过他并不知道当年云暮雪救回来的景喜是位女施主,所以后来景熹成了云暮雪,成了读书阁阁主,了然方丈并未道破。 他已出家,于光普寺、于世人无害的事情,他并不会多加干涉。 云秋君此刻实在是走投无路,一腔愁绪无人可诉,才会去找了[了然]方丈。 这位了然方丈年轻时候是位游医,后来因为家乡的一场水灾,他失去了父母妻子和三个孩子,这才看破红尘出家做了和尚。 云秋君今次来找他,也是想求一个治疗之法。 她将发生在景熹身上的怪事同了然方丈说了,不过仍是隐去了景喜乃是女儿身的事实,希望了然方丈能够帮到自己。 不过很可惜,了然方丈虽然出家前是游医四处给人瞧病、出家后也四处云游给人义诊、收养孤儿,见过许多世面…… 但对于发生在景熹身上的怪事,却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因此并不能帮到云秋君。 这也是云秋君和了然方丈密谈一番之后忧愁更盛的原因。 不过了然方丈给她提了一个建议,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 那便是将‘他’送回原本生活的地方,让‘他’和真正的家人在一起,这或许可以唤回‘他’从前的记忆,助‘他’重归正常。 可是让他离开读书阁,又谈何容易? ‘他’根本就不接受‘他’原本拥有着一段不属于云暮雪的过去,‘他’仍坚信‘他’就是云暮雪。 …… 太阳下山以后天黑的就快了。 等云秋君回到正房的时候,夜色已然降临。 闻一正守在二门外,一见到她回来,立刻就转身进去了。 云秋君一见他这般表现就知道‘他’必然是已经等在房间内了,于是便加快了脚步。 “暮雪,”云秋君见到景熹,笑着走了过去,“你怎么还在房里,簇锦呢,没有叫厨房给你准备晚饭吗?” “已经备下了。”景熹一个人在房中枯等了许久,原本是有些不悦的,不过他见云秋君待他还如同往常一样,心中也就舒坦了许多。 便和颜悦色道:“已经备了,不过我想和你一起用晚饭,所以就叫簇锦出去寻你了,怎么你们没在外头碰上?” “没有,许是走岔了路。”云秋君温柔的解释着,“我今天绣了一上午的花,觉得烦闷,就出去走了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光普寺,就进去上了一炷香。” “原来是去了光普寺,下次你再出去记得和人说一声,免得我回来找不到你。” “那也不好说,”云秋君道,“我原本只是打算在读书阁走一走的,没想要去光普寺的,结果鬼使神差的就去了。” “好,”景熹淡笑着执起了云秋君的手,向来待人凌厉的眸子里蕴着浅浅的温柔,“你逛归逛,但是不能不吃饭。” 云秋君看了眼两人叠在一起的手,犹豫着,但并未抽回,而是回握了‘他’的手: “今天中午多吃了一碗饭,晚上实在是没有胃口,不想吃了。” “那怎么行!”景熹皱眉,不容置喙道,“我要你陪着我,哪怕你随便吃几口菜也行。” 看着这样的‘他’,云秋君面上不禁露出个笑来:“你总是这样,事事都要我听你的。” “自然,”景熹理所当然的说,“出嫁从夫,我是你的夫君,你不听我的还想听谁的?” “可是还能听多久呢?”云秋君有些失神的看着景熹,“我也是时候该听自己的了。” “我不准!”景熹握紧了云秋君的手,声音粗哑破败却不容反驳,“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女大夫的事?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就是我,而你只需要听我的就足够了,就同过去一样。” “……同过去一样吗?”云秋君低低重复着这句话。 过去真好啊,只要听‘他’的就够了,‘他’会把一切都安排好,根本不用她操心。 “不错。”景熹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好久没有听你为我读书了,你去把那本《女论语》拿来读给我听听。” 忽然听‘他’提到《女论语》,云秋君猛的紧张了起来。 她就是担心‘他’不肯和自己断了夫妻关系,所以才刻意留下了景大夫写的休书。 昨夜她趁‘他’睡着,偷偷将休书藏在了妆奁盒子的夹层中,结果一早起来就发现‘他’在翻她的盒子,而后她又将休书夹藏在了《女论语》中。 这会儿‘他’忽然突发奇想的让自己去读《女论语》给他听,莫不是已经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见云秋君一脸心事被自己戳破后忐忑不安的样子,活像森林中一只走丢的小鹿,景熹便觉得好玩,忍不住又逗她。 “怎么还不去?是不是要我去替你取来?” “不用,”云秋君站了起来,“你是不是已经动了我的书?” 景熹微微仰头看她,双眸灿若星子:“秋君果然冰雪聪明,去瞧瞧吧。” 云秋君只好走到书架旁,取了书架上那本《女论语》 她将书本打开,当看到书页中夹着的纸张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 但她面上的表情很快就凝重了起来,这肯定不是原本的那封休书了。 因为‘他’一旦知道了,便不可能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他向来都是雷厉风行的。 而景熹此刻也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她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怎么还不打开来看看?” 云秋君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听话的将书页中夹着的那张纸拿了出来。 纸张一经展开,她便看见了他银钩铁画的字迹。 ……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 看到这首《凤求凰》,云秋君情不自禁的弯起了嘴角,眉眼中尽是笑意。 她不知道别的正常夫妻之间是如何相处的,可是‘他’就是会出其不意的做些事情来讨她开心。 曾经她也想过,如果‘他’真的是义兄云暮雪多好。 不管‘他’的满头白发,不管‘他’破哑的嗓音,不管‘他’偶尔的狂妄霸道,也不管‘他’时不时的孩子气。 就算没有夫妻之实,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她也无所谓。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能继续绑‘他’在身边。 她也不该为这样一首《凤求凰》而心生喜悦。 她将纸张重新折好,夹回了书中,期间一言不发,就连脸上的笑也渐渐的淡了下去。 景熹见状,不禁蹙眉,扳过了她的肩膀:“怎么了?刚才我还见你笑了,怎么忽然就不开心了?” 云秋君淡淡皱眉:“原本是开心的,可是忽然想到一些事,就开心不起来了。” “还是那个女大夫?”景熹的声音中已经夹带了些怒气了,“秋君,你要我说多少遍,我” “不是的,不是那件事情。”云秋君打断了景熹,“只是我今天中午歇晌的时候做了噩梦。” “什么梦?” 云秋君深深看了景熹一眼:“我又梦见爹爹和兄长们了,我梦见他们死的好惨,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暮雪,他们让我替让他们报仇。” 景熹皱眉:“这两天只顾着别的事情,倒是忘记跟踪云三的那批兵器了,是我的疏忽,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办好的。” 云秋君点了点头,但眉宇间的愁绪仍是挥之不去。 景熹有些心疼:“这就是你心中烦闷吃不下饭的原因么?你去光普寺烧香也是为了义父和两位兄长?” “嗯,暮雪,你知道的,除了三叔,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也同样不可饶恕!我一定要他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328 ‘他’的那座城 你是说南地的那个观察指挥使季龄?”提到此人,景熹心中十分不满。 不仅是因为当年此人与云三那个老东西一起构陷义父和两位兄长,还因为数日前季家的儿子曾出言调|戏过云秋君。 那小子过来好像是为了找俞敬求神兵的,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踏进读书阁半步,就被景熹鞭打了出去。 说起来当日那样轻易让他跑了,还有一份来自南地的那位薛钱和盛廷的‘功劳’ “嗯,”云秋君点了点头,“就是那个季龄,当年要不是他在背后替三叔出主意,替三叔撑腰,三叔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如今他到南地任职观察指挥使已满三年,若是按照朝廷规制,今年他的任期已满,也该到了回京的时候了。 若这一次真叫他顺利走了,再想找他报仇恐怕就难了。当年父兄想要自证清白告他诬陷,谁料京中官员多是他门生,竟是官官相护,硬是逼着我父兄认了罪。” 父兄的惨死是云秋君至今过不去的坎儿,每每提起都恨极怒极,好好一个温柔似水的人都会变的面红怒目起来。 景熹看在眼中,却是忧在心里,这三年里他早着人查过季龄了。 那个季龄是狗皇帝派到南地来监察齐王的眼线,他和齐王向来不和,除了早年与云三一同构陷义父之外,并没有在南地干些其他勾当。 毕竟南地是齐王的地盘,那季龄就算是朝廷派来的鹰犬,也是不敢随意在太岁头上动土的。 加上这三年景熹一直忙着和云家人斗智斗勇,忙着打理读书阁,倒是没怎么将心思花在那季龄的身上。 唯独从读书阁出去的两位一甲进士,如今在京中做官,倒是在帮他留意朝中动向。 但他二人官职低微,能留意到的事情不过是个皮毛,没个几十年是不可撼动季龄在朝中的地位的。 想要对付季龄此人,需得图图徐之。 可若秋君等不及的话……她说的也没错,一旦季龄回到京中,那便是连动手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们想要动他很难,齐王怕也不会允许他在南地出事,因为他一旦在南地出了事,齐王便不好向朝廷交代,不过……” 景熹皱眉沉思,“此人沽名钓誉,又出身世家,唯有叫他身败名裂方能将他从高处狠狠扯下,我须得送他一份‘大礼’才行。此事……” 景熹单手敲着桌面,眉宇间一片凝重之色:“需要从长计议。”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云秋君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你去哪儿?” “去找俞敬,”景熹顿住身形,严肃道,“我要和他商议一番。” 云秋君微微蹙眉:“可是你晚饭还没吃呢。” “我现在不饿,等我商量好了之后再说。”景熹如是的说着,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急切。 遂抬手摸了摸云秋君的头:“你先睡吧,晚上不用等我。” 见‘他’对自己的事情这般上心,云秋君心中内疚不已。 ‘他’就是这样,为了她、为了云家的事情甚至可以废寝忘食。 ‘他’是这样的好,她怎么忍心叫‘他’一直背负着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仇恨。 其实她主动提到季龄,不过是因为那个人此刻便是住在鸠城。 她希望能找个由头,好叫‘他’也去鸠城。 毕竟那里,才是‘他’真正的故乡,那里才住着‘他’真正的家人。 想到这里,云秋君的心境终于开阔了些,面上也浮起一个柔和的笑来: “那你叫俞坊主过来商议吧,待会儿我直接叫人把饭菜送到你的书房去。” “好。”景熹点了点头,心中对此颇为满意。 他的妻子就该是这样。 有问题了就该找他,他自然会去替她解决,同时也该在吃饭睡觉这种小事上为他考虑的面面俱到。 “不过没我看着你,你会好好用饭吗?秋君,不要叫我为你担心。” 云秋君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你只管去吧。” 景熹‘嗯’了声:“那我走了。” “等等……”见‘他’要走了,云秋君这才想起来,忙从袖中拿出了一枚折叠好的纸符出来。 “这是什么?”景熹问。 “是我今天下午在光普寺求来的平安符,”云秋君面上笑容浅浅柔柔,“你戴着吧。” 她一边说,一边将平安符放进了景熹随身佩戴着的锦囊中。 景熹心中一热:“我以为你去寺庙是为了义父和两位兄长,原来还有我的份?” “当然了,”云秋君眼眶发热,真心道,“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啊。” “秋君……”景熹心中感动,伸手便将云秋君揽进了怀中,叹道,“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云秋君轻轻的回抱了一下他,低声道:“快去吧。” ………… 景熹出了房门,四下里扫了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闻一最擅长察言观色,见状忙问道:“公子在寻什么?” 景熹没说话,直到走出二门,远离了正房,他这才问道:“簇锦呢,还没回来吗?” “没呢,可能是走岔了路,不过天都已经黑了,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景熹‘嗯’了一声,吩咐道:“你在这里守着,等她回来就直接将她截下,让她先去一趟我的书房。” 闻一张了张嘴:“这…………” 簇锦是有些姿色,但和夫人比起来却是差的远了,公子就算想收个丫头也该收个更加貌美的吧。 “…………”景熹一看闻一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屑嗤道,“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爷找那丫头有正事。” 闻一被训,忙伏低做小,低头应了声是,乖乖的隐在了二门处。 景熹又打发了知二去请俞敬。 随后倒是闻一带着簇锦先来了。 两人进来时,景熹正在磨墨。 他长身玉立的站在书桌前,微微低着头,左手执袖,右手细细研磨,满头银丝,却衬的眉心一点更红。 整个人仿若绝世出尘的清冷仙人,看也不看门边二人,倨傲的下达着命令:“闻一下去,簇锦进来说话。” 329 带我一起去吧 季龄人在鸠城,而女大夫景喜的过去也在鸠城。 景熹早就同云秋君说过,季龄和狗皇帝的仇,需得徐徐图之。 但秋君今日还是主动提及,景熹不得不心生怀疑,怀疑她是故意将自己支去鸠城。 故而私下召了簇锦前来。 簇锦规规矩矩的踏进了书房,从前仗着公子对夫人的宠爱,她偶尔也敢在公子面前造次几句,现在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了。 只低头问道:“不知公子唤奴婢前来有何吩咐?” 景熹继续专心磨墨,头也没抬:“这几日好好跟着夫人,若她使人打听有关鸠城的一切,速来报我,不得延误。” “鸠城?”簇锦有些茫然,“是南地的那个鸠城吗?” 景熹这才抬头看了淡淡她一眼,看她连鸠城都不知道的样子,想来是秋君这两天都不曾在她们面前提起过鸠城和那个女大夫,……如此甚好。 “不错,这几日|你多留意些。”景熹吩咐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其实景熹已经想好了,不拘秋君让他去办季龄是不是有别的目的在,就算有,他也要让秋君彻底死心。 不就是一个景家,大不了让那座宅子和宅子里的人永远消失。 只要景家没了,那个女大夫就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罢。 想到这些,景喜不禁对去鸠城隐隐有了些期待。 呵,这场争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个懦弱的女大夫,根本就没资格和他斗! 簇锦走后,俞敬很快也过来了。 景熹同俞敬秉烛夜谈,反复推敲后粗略的制定了一套计划,事情谈毕时,晨光已然微熹。 景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 昨夜谈事的时候不知疲倦,现在却是有些乏了,他捏了捏眉心,道:“给卞俊的那封信叫别人送我不放心,你还是亲自进京一趟吧。” ………… 一连几日,云秋君都不曾在景熹面前提起过鸠城,抑或是景家。 而据簇锦所说,她也不曾私下派人去打听鸠城和那个女大夫的一切,景熹对此颇为满意。 于是这一日,他便告知云秋君: “过几日我就要去鸠城了,在那处办事免不得要寻个新的身份,那边有条江盛产玉石,我打算扮作玉石商人,你可有想要的玉石?” 这几日景熹多在书房和人议事,云秋君在‘他’未主动告知前几乎不曾向他打听过对付季龄的计划。 只因相处三年,云秋君深知‘他’心思缜密又多疑,所以从未主动提过景大夫和鸠城的事情,全凭‘他’自己做决定。 如今听说‘他’要去鸠城,云秋君心中一边感到如释重负,一边又生出些不舍与慌乱来。 淡淡道:“我什么也不要,只愿你事事顺利,再说你送我的珠宝首饰已经够多了,我根本就戴不过来,再不要那么多了。” 景熹知道,云秋君一心扑在在复仇和教养幼弟上,她在穿衣打扮上确实不那么上心。 只不过那些珠宝首饰中,她好像独独喜爱玉器更多一些,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提起玉器,他的视线下意识的便在云秋君的脖子上扫了一圈。 扫过之后,他直接就伸手摸了上去。 云秋君也没躲,只是笑着问他:“怎么了?” 景熹微微皱眉:“我送你的血玉坠呢,怎么不见你戴了,你不是很喜欢吗?” 血玉坠么?云秋君还记得景大夫找她要回血玉坠时的情形,从当时她的万分紧张与在意的程度来看,那枚血玉坠对她来说应当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可云秋君又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到那位景大夫,以免惹得‘他’不快,只道: “我最近心口有些发闷,戴着那坠子更觉呼吸不畅,所以暂时就取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景熹又问,“可请大夫来看了?” “不用的,”云秋君轻轻握住了景熹的手,“大概是因为梦到了父兄的缘故,所以才心情不佳,我想过几日应该就好了。对了,你这次去鸠城大概会待多久?” 景熹想了想:“怎么也要个把月吧,看情况,或许时间会更长。” “那么久吗?”虽然云秋君想让‘他’回到故乡,可是又担心‘他’在那边会突发事故。 如果有一天忽然变成了景大夫,然后又忽然变回‘他’,也不知他会不会暴乱起来。 便道:“既然要去那么久,不如把我也带去吧。你一个人在外待那么长时间我不放心,我去了之后好歹还能照顾你的起居。” “也好,我也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其实景熹早就有带她同去的打算,他是一定要叫她看清楚的,就算去了鸠城,他也还是他,绝不可能是那个女大夫! 那个该死的女大夫,别以为他不知道,刚才他问秋君血玉坠,她竟然说自己摘了下来,怎么可能? 肯定是被那个女大夫拿走了! 说定了之后,云秋君便开始张罗着收拾细软,景熹则去了书房。 那女大夫在这里的一天一|夜,只在这间书房活动,景熹四处找了下,果然在书桌最下层抽屉的匣子里找到了那枚血玉坠。 他紧紧攥着那枚血玉坠,心中对那女大夫的怒气更盛。 心道,你想抢我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到底配不配! 于是,云秋君第二日清早一睁眼,便见景熹支着胳膊侧躺在她身边,眼含笑意的盯着自己看。 而‘他’的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正勾着她脖子上的红绳把玩。 那红绳上,赫然系着那枚被景大夫收回的血玉坠。 云秋君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就是这么聪明,‘他’就是这么固执。 景熹见云秋君不说话,眼中仍是含着满满的笑意:“醒了?秋君以后不要再因为旁人骗我了,可好?” ‘他’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却还笑成这样,就连云秋君见了也有些不安:“你生气了?” 景熹嘴角仍是挂着个笑:“你只要答应以后再不骗我,我就不生气。” 330 真想把这儿拆了 嗯。”云秋君朝‘他’笑了笑。 摸了摸‘他’垂在床上丝滑的银发,柔声道:“昨天我没告诉你是怕你生气,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说谎话骗你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以后你再向着那个女大夫,或者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就算是你,我也会对你很生气的。” 景熹面上虽笑着,语气却分外严肃,就像他平日里对付云家人那般严肃,甚至更甚。 云秋君见他这般,也仍是笑,但心中却已料到…… 终有一日,‘他’定会对自己失望透顶。 ………… 四月上旬。 景熹着人在鸠城找的宅子终于置办好了,他便拖家带口的搬到了新住所。 这宅子,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整整高出市价两倍有余。 原因无他,只因隔壁住着的是季龄嫡次子季佑养在府外的两房妾室。 季佑此人是个好|色之徒,当年云三那个老东西与季龄沆瀣一气,就曾往季府里送过人。 季龄爱惜名声不肯要,但是季佑这个蠢货却贪恋美色,偷偷将人收下了。 景熹早打听过,那是一对双生子,模样身段皆是上品,季佑对她二人很是喜爱,有了她们之后,在外厮混的时候都少了许多。 因此季龄虽然知道此事,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并未多加干涉。 而这些年来,云三那老东西也通过这对双生子给季家塞了不少好处。 说起来,景熹还要感谢季佑那厮好|色的毛病,叫他抓住了把柄。 搬入新家后,云秋君也知道了隔壁邻居的身份,便与景熹商议: “如此说来,隔壁平日里应当是没有男主人的,待会儿我亲自送些礼过去,也好套套近乎。” “让你的两个丫头去吧,”景熹即刻反对道,“那两个狐媚子不过是个没有名分的外室,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嫡妻,何必自降身份与她们一处说话?” “话虽如此,可她二人虽为外室,但在那座宅子里也算是个主人,我只让两个丫头去,如何结交?” 云秋君桩桩件件的分析着:“况且你此刻不过是个商人,我也只是商人的妻子,她们再怎么没名分也是官宦家的外室,不一定会拿正眼瞧我们的。” “那也不能去,”景熹冷哼了声,“那季佑不是什么好货色!” 云秋君轻轻笑了:“上次的事你还记着呢,你不是已经教训过他了吗?再说他若去了隔壁,我不去便是了,虽说是结交,但也不是每日都过去。” “不行,”景熹皱眉,语气专横,“你只要听我的话即可,我自有打算。” 云秋君蹙眉看了看景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景熹知道她是生气了,可他并没说错什么! 她一个做正室的去和外室结交,本来就是自降身份,更何况那宅子的男主人还是个色胚!她这样过去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他不过说话的语气重了些,这就要置气了吗? 有时候他是真的很不了解女人,太难伺候了! 对她好她还以为你在害她! 他一时也不想去哄她,抬脚便走了出去。 刚走进院子,便见仆妇正领着五岁的云华过来。 云华见到景熹,忙停下来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姐夫’ 面对孩子,景熹脸色稍霁,声音虽是一如既往的嘶哑难听,但却带了些柔意: “这是要去找你姐姐吗?你姐姐心情不好,别去触霉头了。走,姐夫带你出去逛一逛。” 他说完,直接牵着孩子出了宅子。 鸠城整个一井田状,与洛城格局完全不同,城中房屋密集,道路四通八达。 景熹是负气出来的,身后一个随从也没带,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去了。 刚拐过一条街,他胸口就隐隐发起闷来。 这种感觉上次来鸠城的时候也有过,他心中顿时便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驻足朝前一看,果然瞧见了那座‘景宅’,那宅子的门半开着,依旧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该死,景熹狠狠握紧了拳头! 怎么还有这种感觉! 真想把这个鬼地方给拆了。 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可久留,于是他转身就走。 他的步子跨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好似逃跑一般。 等走出了老远,他才忽然感到不对劲。 总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东西。 可是四顾望了一圈,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到底是缺了什么。 他站在原地死死皱着眉,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看见不远处两个小孩在地上玩石子,他这才想起来,他把云华给弄丢了! 刚才只顾着自己走,竟然把小孩给忘了! “我靠!”景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拔腿就往回走。 回头的路上,景熹心里慌的一批,这要是把孩子弄丢了他回去该怎么向秋君交代? 这小孩怎么也不知道吭声的,他刚才把他丢下了,他都不会出声喊的吗? 看来平时自己和秋君还是对他太严厉了,导致他有话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好在他往回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云华。 那孩子此刻茫然的快要哭了,正一个人可怜兮兮的站在的街道上发愣。 不过那孩子此刻的样子虽然可怜,但景熹见了,心中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没把他弄丢。 他便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华儿,这边,姐夫在这里!” 街道上有不少行人,他鹤发童颜,声音又异常难听,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云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立刻也朝他这边看了过来,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云华的眼泪水立马就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扑腾着小短腿就朝他跑了过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景熹身旁忽然飞驰过一辆行的极快的马车,正朝云华的方向而去。 他和其他路人也只是堪堪避过而已,云华那么小孩的孩子却该如何躲避! 景熹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大声喊道:“华儿,快到边上去!” 那赶车的马车夫同时也挥着马鞭再喊:“那小孩快让开!让开!让开!!!” 331 从天而降的盛将军 景熹在马车后头,被马车遮住了视线,但是他听见车夫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好似即刻就要撞上去了一样。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云华有什么三长两短、断了胳膊断了腿儿的话,那他和秋君之间应该也算是玩逑了。 脑子里疯狂想着这些的时候,他的腿早已不由自主的追着马车朝前去了。 然而他还是不如马车快,并且这时的马车已经越过了先前云华所站的位置,直接驶向了前方。 直接轧了过去么……景熹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心顿时碎成了冰碴子…… 他仍在朝前跑着,颤着嗓子怒吼:“停车!给我停车!” 而那马车在向前疾驰了一阵后,也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景熹正要追,却忽然发现他一路跑过来都没有看到云华的身影。 那孩子呢? 是被人救了起来吗? 景熹忙向左右看去,却是遍处也寻不到那孩子的人影。 正在他自顾着急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冷硬的声音:“云阁主,令弟在此。” 这声音从前似乎是在哪听过,景熹立刻回头,便见一人将云华抱在怀里。 男人身躯高大,云华这样被他抱着,显得愈发的瘦小了,但却是全须全尾的。 见孩子安全无虞,景熹那颗碎成了冰碴子的心这才渐渐黏合了起来。 “多谢盛将军!”景熹道谢,伸手就去接云华。 盛廷一双鸦黑剑眉微微蹙气,似是有话要说,但又觉得不合适,最终只道了声‘不谢’,便将孩子递了出去。 云华那孩子被吓的不轻,直到被景熹抱回去,才惴惴不安的叫了声‘姐夫’ 此时盛廷的亲卫蒙方也从一旁的糕点铺子钻了出来,径直对盛廷说: “刚才好险,亏得将军身手敏捷,那孩子没事吧,他家大人怎么也不看着点儿。” 蒙方正说着,忽然发觉眼前站这个不算陌生的人,忙唤了声‘云阁主’,又庆幸自己刚才提到大人看管孩子不力的时候没把话说太重。 寒暄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云阁主,云阁主怎么会来鸠城呢?” 景熹没错过刚才蒙方抱怨的那句‘孩子大人怎么也不看着点’这句话。 对于一时不察丢下了云华他心里自然是自责的,但也不全是他一人的错,那辆马车跑的也太快了。 便向蒙方请教:“某初来乍到,不懂鸠城的规矩。但是在洛城,主干街道上车马却是限速的,难道在鸠城,车马可以跑的飞起来吗?” 蒙方知无不言,立刻替景熹解惑,答道:“闹市不得纵马,刚才那辆马车跑的确实是太……” 然而蒙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盛廷打断了:“孩子没事才是最重要的。他还小,出门在外时,身边最好有人时刻看顾着。” 这些话盛廷本是不想多说的,他本来就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但是眼前之人的脾性他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唯恐他要上前去找人算账。 他是外地人,初来乍到不知道那马车中坐的是何人,但是盛廷却是认得那车夫和马车的,那是宣凝郡主的车。 对于他一个外乡人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景熹抱着孩子,眯着眼睛朝前方已经停下的马车望了过去。 若不是自己疏忽丢下孩子在先,对于此事景熹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他还是仔细记下了那辆马车的样式和特征。 正此时,马车窗的帘子忽然被掀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探出了头来。 那女子虽生的美丽,但回头看过来的神色却很是不耐,给她的一张美颜徒添了几分戾气。 她的目光和脸色十分不友好,景熹自然也和善不起来,冷冷一眼瞪了回去。 这一眼,景熹便记住那女人的模样,不欲再多看。 但他却奇怪的发现,那女人却打量着自己,迟迟没有挪开目光。 景熹见状,眉心顿时蹙了起来。 鸠城就这么点大,人口全都集中在内城,这女人该不会又是那女大夫的故人吧。 但这女人眉眼间戾气颇盛,一看就知道是个跋扈的。 呵,也不知那个女大夫结交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外表人模狗样,内里怕不是个歪瓜裂枣! …… 宣凝放下车窗帘,眉心紧紧拧成一个疙瘩,喃喃道:“怎么长得那么像那个女大夫。” 当年她在白露定做的衣服上做了手脚,洒了厚厚一层毒粉,但听说那衣服最后阴差阳错的被那个女大夫穿在了身上, 就算那女大夫掉进江中大难没被淹死,那也应该被毒烂了肌肤才是,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也许只是长得像而已,宣凝心想,毕竟她寻来的那毒只能使人肌肤溃烂,没听说会使人的一头黑发变白发。 想通了这一点,她便不再将此当做一回事,转而吩咐车夫:“赶紧走,别再耽搁了!” …… 走丢了都不知道出声,景熹唯恐云华这个锯了嘴的小葫芦明明伤到了哪儿却不知道说出来。 便将他放在了地上,上上下下的仔细检查了遍:“有没有哪里被撞到?身上疼不疼?” 景熹的声音又粗又哑,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关心人,因此云华只是紧抿着嘴,一言也不敢发,唯有摇头。 景熹对这些个没有办法在一个层次上交流的小孩子基本没有耐心,顿时就皱起了眉。 “刚才我转身走了,你难道就不知道叫住我吗?” 云华还是不说话,眼睛怔怔的看着前方,景熹完全猜不透这小孩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催他:“说啊,我在问你话呢。” 原话被催的急了,这才瘪着嘴说:“我……我以为姐夫是故意丢下我的,我以为姐夫嫌我笨是累赘,就不想要我了。” “…………我……嗤……”景熹真想当场给这祖宗表演一个仰倒,“你这么一个小孩,想的也太多了吧。我从来也没觉得你是个累赘,走了,家去!” 景熹一把就将小孩抱了起来,真真哭笑不得,又道:“一会儿回去,这事儿一个字也不能说给你姐姐听,记住了吗?” 332 宣胤的难处 小孩一开始没答话。 景熹就加重了语气:“听清楚了吗?如果你告诉了你姐姐和旁人,那我可就要生气了,我要是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小孩被威胁了,顿时点头如捣蒜。 景熹面上这才露出了笑来:“这才是乖孩子,你要记住,这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秘密,不能让你姐姐和那些丫鬟婆子们知道了。” 孩子又是点头:“知道了。” 等到景熹抱着孩子走了,蒙方才忍不住笑说:“这个云阁主还真是有意思,连个小孩子都威胁哄骗。” 他说着,又啧了一声:“也不是有意思,我方才说的不好,我看他这应该是十分惧内才对。看得出来他这人对小孩子没什么耐心,但是他为了讨好夫人,却也不得不善待妻弟。” 盛廷淡淡嗯了声,此人待小孩子确实是没什么耐心。 听他方才所说,好似是只顾自己行走却把孩子落在了街上,此事听起来甚是荒唐。 纵然此人与她外貌上有九分相似,性格上却连半分相同也无。 想到这里,盛廷狠狠皱眉,为什么自己还在拿此人与她做比较? 有什么好比的?根本就没有必要。 遂转身问蒙方:“糕点都备好了吗?” “买好了,”蒙方抬了抬胳膊,亮出了手中包装精美的纸包,“都是小公子爱吃的口味。” 盛廷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这便一前一后的往都督府去了。 ………… 盛廷和蒙方刚刚踏进都督府的前院,便见郡主宣凝眼含怒意的走了出来。 蒙方忍不住小声道:“乖乖,咱们这位郡主又怎么了?怎么每次见到她都像别人欠了她钱一样?” 眼见着宣凝距离他们二人越来越近,盛廷便往旁边让了让,又沉声提醒了蒙方一句:“慎言。” 蒙方这才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只在宣凝经过的时候见了个礼。 眼见着宣凝已经走出了一截了,不料她忽然又转回了身,截在了盛廷身前。 盛廷比宣凝高出一头有余,此刻被堵住去路,也不看她,只越过她头顶看向前方,不卑不亢问道: “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盛廷太过高大,宣凝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盯了他一瞬后,宣凝问道:“听闻盛将军过去三年在凉州一带,一直在寻找景大夫,不知盛将军找到人没有?” 盛廷想也没想,沉声道:“不曾。” 宣凝微微勾起唇角:“盛将军答的这么快,都不需要好好想一想的么?” 盛廷仍是那副深沉淡然的语气:“确实一直不曾找到。” “是吗?”宣凝盯着盛廷的眼睛看了片刻,语气有些奇怪,“那么盛将军怎么不敢看本郡主的眼睛呢?” 盛廷微微蹙眉,垂眸扫了宣凝一眼。 只一眼,便叫宣凝感到退缩,因为他眼中的肃杀寒意。 宣凝不是没有见过别人眼中泛着杀意的样子,她的夫君收通房的时候,她甚至在镜子里看到过极度想要杀人的自己。 那种眼神虽然凶狠,却不及此刻盛廷眼中神色的万分之一,他眼中的肃杀之气仿佛浴血而出,浑然天成一般。 宣凝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这次目光却是落在了别处:“那我问你,今天在街上有个小孩站在路中央差点冲撞了我的车驾,是你抱走了他吧?” 宣凝虽不敢再看盛廷,但盛廷却一直淡漠的盯着她。 那种眼神,让宣凝觉得浑身上下极不自在,她登时皱起了眉:“那孩子你认识吗?后来又有一个白头发的男人寻来,那个人又是谁?” 盛廷看了宣凝一眼,微微垂眸作答:“不认识。但请郡主的车驾下次在街市上行的慢些,若真伤到人追究起来也是一项罪责。” 宣凝闻言气恼:“怎么?难道盛将军还要抓我不成?” “不敢,”盛廷淡淡道,“城中安防并不在属下职责之内,自有城防士卒监管。” “好!好的很!”宣凝怒气更盛,“我倒要看看阿哥城防士卒敢监管我。” 盛廷闻言,微微蹙眉,直直盯了宣凝一眼,冷声道:“属下还要面见世子,告退。” 他说罢,全然不顾宣凝如何愤怒,健步便朝前走了过去。 蒙方忙大步跟了上去,心想还是自家将军硬气刚猛啊。 要是换了他,肯定是不敢和王府的郡主这样说话的,最后气的人家郡主一个人在后面跳脚。 ………… 盛廷一人进了宣胤的书房。 他进去的时候,另有几名都督府的谋士已经先到了。 宣胤正在批折子,眼角余光瞥见见他进来,先发声免了他的礼,又径直问道:“我先前让你打造的那柄玄铁宝剑可能提早拿到?” “应是不能,半年已经算是短的了。”盛廷知道最近情势不好,世子有意提前与楚王见上一面,但神兵宝剑岂是短短数月就能铸成的。 宣胤自是知道其中道理,有此一问不过也是随口提提。 如今的观察指挥使季龄在任上已经待满了三年,这三年里他处事圆滑,从未做过出格之事。 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此人就是朝廷派来监视南地和齐王府的眼睛。 宣胤已经得到了消息,此番他回京,已经拟好了齐王的十宗罪状,只待回归朝廷,交到宣帝的手上。 说起来这和去岁宣帝要求齐军裁减军士,劝课农桑一事也有关系。 宣帝想削弱齐王手中的兵权,但边境外仍有乌金国和少数蛮夷部落虎视眈眈,齐王自是不肯裁军的,宁愿休战时命将军们带着士兵屯种军田。 宣胤因此还在军营亲手斩杀一名四品将军,此人藐视军法,无比放肆,本来斩就斩了。 但后来宣胤才发觉可能是中了计谋,这大概是朝廷为他们齐王府量身定制的一顶帽子。 至于其他八宗罪,只要季龄敢呈上去,是否为莫须有的罪名,宣帝又怎会在乎。 因此有谋士提出软禁季龄的办法,更有人直接建议诛杀季龄。 可一旦将人软禁或是诛杀,那么即便是没有季龄的十宗罪,也是自己把小辫子送到宣帝手中让他抓…… 333 令盛将军避之如虎的事 今朝要谈的,便是如何对付季龄和朝廷一事。 有谋士奋起道:“就是囚禁了他又如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朝廷所作所为实在叫人寒心,索性自己做自己的主。” 此人曾在慕容玉手下做事,至今对慕容玉之死不能释怀,若非朝廷逼迫,公子何至于英年早逝。 宣胤肃目看了那谋士一眼,冷声道:“我要的是一个万全之策,而非无谋之勇。乌金国的太子阿苏勒主和,但三皇子阿克青却主战,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们内斗不断, 如今我看阿克青隐隐有将阿苏勒取而代之的趋势,这时候和朝廷撕破面皮,我们只会腹背受敌。我不想再将刚刚收复的失地拱手相让,那是我们南地儿郎们用血和命换回来的城池。” 那谋士自知鲁莽,忙低头认错,面色发红的沉默着,再不发一言。 书房内的气氛一时僵硬了下来,宣胤也知道今次是谈不出什么成果来了,便凝眉道: “且都回去再想想,今日就先散了。” 众人听令,皆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唯有盛廷留了下来,自怀中掏出一张折子,递了过去。 宣胤细细看了,脸色稍霁,愁眉终于舒展了些:“很好。” 合上折子又道:“你是找到景喜了么?” 盛廷微微一顿,又想起刚才宣凝郡主来过,心中便明白了,道:“不曾。” 宣胤哦了一声,淡淡说:“方才宣凝问起,说是在街上见到你与一个长相酷似景喜之人交谈,以为你已经将她寻回。” “不曾,”盛廷微微挑眉,“郡主来找世子,就是为了此事?” “当然不是,”宣胤蹙眉,“还不是为了她夫君谢晋而来,这个丫头,越发跋扈不懂事了。谢晋如今在你手下做事,你待他宽松些,也叫他多抽时间回家看看。” 宣凝郡主的家事,盛廷不想蹚浑水,也没给宣凝留面子:“谢晋若想回家,谁也拦不住,除非他自己不想回。” “…………”宣胤一时无言,“罢了,我去看看冠儿,一同去吧,他念叨着你的重剑呢。” 两人便一前一后去了前院。 小公子宣冠正与遥山和四喜的孩子小忆水在一处玩耍。 这三年,宣胤与白露只育有一子,白露唯恐孩子寂寞,没有玩伴,便常邀四喜带着孩子前来作伴。 两个孩子在一处玩耍,身后跟着不少丫鬟小厮,白露和四喜则带着几个丫鬟在石桌前摘花,日后晒干了好做成花茶。 宣胤站在廊上,没有上前,只负手而立的遥遥看着。 盛廷便也跟着停了下来,身姿笔挺的站着,目光如深井幽潭,平静无波,却也不知落在了何处。 宣胤朝女眷那边看了一眼,又回身看了眼盛廷: “一看如花美眷,再看似水流连,你身边终究还是缺个知冷暖的人,罗将军家的女儿今年十七……” 若是平日,无论宣胤说些什么,在他话音未落之前,盛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言打断的。 但今日,宣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盛廷恭敬的截下了: “世子,属下已近而立之年,大了那罗家姑娘整整一十二岁,她见到我尚且还要称呼一声叔叔,着实不妥。” 宣胤微一挑眉,自己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迫不及待的拒绝了。 宣胤细想来,又觉得有趣,盛廷这样的人,竟然也会遇到避之如猛虎的事。 便又道:“那王将军家的女儿,为母守孝三年,如今已二十又一……” 盛廷说辞不断:“王将军为戍边劳苦功高,其女怎能为人继室,南地好男儿比比皆是,属下自叹不如。属下忽然想起,营中还有要事,便先告退了。” “慢着,”宣胤敛了眉,“你当我愿意做这种事,真是吃力不讨好,若不是盛老夫人求到白露头上,我也不会同你说这些。” 盛廷剑眉微蹙心中轻叹,奶奶真是病急乱投医。 宣胤又道:“我看你营中有事是假,你还是回家与你家老太太好好交代一番吧。” 盛廷不想交代,他已有了祥云,并非无后,不觉得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鸠城军营暂时没事可做,但他可以去炎城。 炎城远,可以去个十天半月也不回家,奶奶也不能说什么。 如此打定了主意,他人还未出都督府,便就先叫蒙方前去盛家递信,言明自己近日都不回家了。 ………… 景熹一回到家中,便见到了俞敬。 他也是方才从京中归来的,连读书阁还未回,就先来见了景熹。 景熹把云华那孩子交给了仆妇,就领着俞敬去了他的书房。 两人一直谈到华灯初上,景熹直接叫人把晚饭摆在了他的书房。 吃完了又继续谈,谈的俞敬都快撑不住了,他累啊,好想休息,可是阁主就好似是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一样,就是不肯放他走。 于是俞敬借口小解,找到了闻一,稍加打听就知道阁主这是同夫人置气了。 他就知道阁主肯定是和夫人置气了,所以天都黑了还不回正房去休息! 可是俞敬想休息了,就撺掇闻一去阁主夫人那边说好话,好叫夫人把阁主叫回去。 闻一也想主子们早日和好,因为如果主子心情一直不好的话,他们做下人的也就没有好日子过。 于是闻一便去了,看着闻一渐行渐远的背影,俞敬松了一口气。 不料一回头就见景熹悄无声息的站在门边。 俞敬干咳了声:“阁主什么时候来的?” 景熹冷着脸:“从你怂恿闻一去找夫人的时候。” “…………”俞敬笑了笑,“阁主,这怎么能说是怂恿呢?这叫建议。” 景熹冷哼了声:“多管闲事。” 话音才落,又皱眉问道:“看你出主意时候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照你看,她应该是会亲自来请我的罢?” 俞敬憋笑,刚才不说还他多管闲事么?这会儿又巴巴的问什么? 后来,景熹并没有等到云秋君亲自过来,别说云秋君了,她的丫鬟都没来一个。 景熹气的脑壳疼,骂了闻一一通没用,又叫他速去准备,打算明天天不亮就出发! 334 手有余香 景熹昨夜睡的不好,天不亮就起来装扮自己。 熬了一晚上留下来的黑眼圈刚好给他增添了几分老态。 不过他今年才二十六岁,到底是个年轻人,不好好装扮一下怎么瞧也不像是个老头儿。 俞敬也不太懂装扮之术,但见景熹十分为难,不由劝道: “阁主,我看要不然还是请夫人出手相助吧,女人家总归是擅长画妆的。” “不去,”景熹斩钉截铁道,“也要能请的动才行,昨夜不就没请动。” “夫妻哪儿有隔夜仇,”可怜俞敬自己还没娶媳妇,就要老成在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宽慰景熹,“找个借口说上话,说着说着不就和好了?” “呵呵,”景熹暼了俞敬一眼,“有了昨晚的前车之鉴,我还能信你的建议?你还是比较适合打铁。” 景熹顿了顿,又没好气的说:“等这事儿完了之后,我就去光普寺把头发给剃了。” 俞敬哭笑不得:“等这事完了哪里还需要阁主装扮成其他人的样子。” “那谁知道。”景熹伸手在干了的砚台里抹了抹,又往脸上擦了擦,然后将一件半旧的棉布外衣往身上一套,“走,出发!……其他几人可都安排好了?” “都安置好了,一直守在桥头镇码头呢。”俞敬道,“那边人流虽然不多,但定期也有不少船只往来,需得有人时刻看守着才行。” 景熹点了点头:“你们都辛苦了,等回到读书阁一定好好犒劳你们。” ………… 盛廷昨日终究是没走成。 还没出都督府就被薛钱抓个正着。 薛钱心烦,这些年来想娶媳妇一直娶不上,也不知是得罪了哪一路神仙,只要是和他谈婚论嫁的女人不管身体好是不好,最终都逃不脱一个‘死’字。 三年前他好不容易在幽南谷捡了个命硬的孤女回家做妾室,那孤女命大,没被他给克死。 三年的时间还给他生了两胎,两胎都是双胞,并且都是女儿! 也就是说他现在有四个女儿了,四个女儿啊,他现在做梦都想要个儿子。 可他得个不会死的女人是真不容易,一连生了四个女儿虽然失望,却也没在他女人面前表现出来,万一连女人也没了可怎么办? 只得逮着盛廷借酒消愁。 几人喝的多了就宿在酒楼的客房没走,直到今天清晨才出发,径直往城门方向去。 景熹和俞敬驾车从街角拐出来,刚好看见盛廷一行人骑马慢行。 他微微蹙眉,轻拍了下俞敬的肩膀,立刻钻进了车中。 俞敬也看见了前方的盛廷等人,不禁放缓了车速,道:“看样子他们也要出城,碰上了也是个麻烦。” 景熹‘嗯’了声:“你下去随便买点东西,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走。” 俞敬这便将车停好,下去买东西了。 景熹此刻坐在马车内,一手挑起了车窗帘子,抬眼往外看去。 只见盛廷、薛钱和蒙方三人都骑着马,排队等守城士兵放行,想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急着出城。 盛廷和薛钱正在说话,只有蒙方一人在东张西望,他的目光也曾扫到自己所在的这辆马车,但是目光并未长久停留,显然是没有认出自己来。 景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却不知盛廷和薛钱正在谈论他和俞敬。 薛钱问盛廷:“你看见了吗?那辆马车是那个云阁主和俞坊主的,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盛廷目不斜视道:“看见了,昨日我已经见过他。” 蒙方插了句嘴:“说来好笑,昨天那位云阁主出门遛孩子,结果把孩子给忘街上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薛钱说蒙方:“唉你别往他那边看啊,我瞧他刚才那样子是要故意避开我们,鬼鬼祟祟的,你别看,看就被他发现了。” 蒙方:“我已经看了,不过没事的,只要我光明正大的看、目光片刻也不停留,他们就不会发现的。” …… 景熹确实没察觉自己已经被他们三人发现,距离又远,自然也没听见他们三人的交谈。 只看到他们三人很快被放行,疾驰而去,这才唤了俞敬回来重新驾车。 俞敬上车就把买回来的东西搁车厢里头了,景熹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一股馥郁的香气就先钻进了他的鼻孔。 他脱口便问:“什么玩意儿这么香?” “白兰花手串,”俞敬道,“在路边一个老婆婆那里买的。” “你买这玩意干什么?还挑了那么老半天,你这么大块头的一汉子去买这东西就没人侧眼看你?” “没别的好买了,再说我又不是自己用。阁主可以借花献佛送给夫人啊。” “等我拿回去这玩意儿早干了,还花呢,连草都不如。” “好吧,”俞敬实话说,“那老婆婆年纪大了,就当是帮扶她一把。” “那就送回去,我们留着没用,”景熹说,“她还能再卖给别人,再得一份钱。” 说着把小巧的手串递了出去。 俞敬笑着道了声好,下车又把手串悄悄放回了老婆婆的篮子里。 回了马车上又对景熹说:“真香,不过拿了一会儿,手上到现在还留有花的香气。” 景熹不咸不淡的嗯了声,也抬起手放在鼻端闻了闻,果然还有淡淡香气萦绕在指尖。 也不知怎么的,那时他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予人玫瑰,手有余香’ 可是玫瑰又是什么玩意儿?真是莫名其妙。 然而城墙之上,盛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买了无用的东西,之后又还回去,看来他们是真的是有意在躲避自己。 但不论是从读书阁还是光普寺,甚至是这一串小小的玉兰花来看,他们都不是恶人。 他们来鸠城到底所为何事? 若是光明磊落,为什么又要避着自己呢? 等到他们走后,盛廷才下了城楼。 守城士兵立刻牵了他的马过来:“盛将军,您的马。” 盛廷接过缰绳,问:“方才那辆马车出城做什么去了?” “说是搬迁,回老家去搬东西了。”那士兵想了想又问,“可是要严查?” “等他们回来时多留个心,但是也不要太过明显。”反正他也是要亲自跟上去查探一番的。 335 感觉被绿了 景熹喝了一下午的粗茶,喝的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这个地方就没有好一点的茶吗?” “我的爷,这么一个小码头,来往的都是贩夫走卒,能有什么好茶,只要便宜又解渴就行了。” 话虽如此,但这茶俞敬自己喝在嘴里也觉索然无味,提议道:“要不下次出门咱们自备些茶饼?” 景熹看也没看他一眼:“反正是你烦神,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俞敬见自家阁主兴致缺缺的样子,笑问:“那我这算是吃力不讨好不?” 景熹笑他:“你这还没出力呢。” 又皱眉抱怨:“这天黑的也太慢了。” “可不正是,”俞敬看了眼天水之际绚丽的火烧云,道,“现在的日头一天比一天长了。马上十五一过,一个月就又过去了一半。” 景熹闻言,神情一顿,是啊,马上又要到十五月圆夜了,那个该死的女大夫应当不会再出来了吧。 “阁主?”俞敬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忙警惕的四顾查看了一下,“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景熹见俞敬神色警觉的样子,这才回过神来:“没有,一切正常。” 两人见差不多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便找了家小店随便要了点东西吃,一边吃一边找外头待命的自己人。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一条小船缓缓靠近了码头,船上装的正是景熹他们打幌子用的各色家具。 此时的景熹正在打盹,虽然看起来睡的很香的样子,但是俞敬还是把他给叫醒了。 “爷,爷?咱们的船来了。” 景熹猛的惊醒,皱眉问俞敬:“我这是睡着了吗?” “是啊,”俞敬表示理解,“昨晚你睡的太晚了,今天又起那么早,肯定会困的。” 景熹却不这么认为:“那你怎么不困?” 俞敬这小子明明和自己差不多时间睡,又同样时间起的。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次女大夫出现的前几天,他就是困的史无前例,站着都能睡着的那种。 俞敬嘿嘿笑了声:“怎么也比阁主年轻几岁不是?” “滚!”景熹一脚把俞敬给踹了出去,自己也紧跟着朝码头方向去了。 他们过去的时候,其他几人已经在船上等着了。 景熹摆了摆手,俞敬立刻挽起袖子吩咐众人:“兄弟们,干活儿了。” 说罢就带着人开始搬东西。 才搬了两张桌子,就听有人大呼了一声:“不好了,箱子落水了。” 这突如其来的呼叫声吓了景熹一跳,他皱起了眉:“浮夸,扰民!” 俞敬哈哈笑了一声,这是早商量好的晃眼法。 他把衣裳和鞋袜一脱,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江里。 他可不是要去捞那刚落水的箱子,他要捞的是一个月前从云三那里偷龙换凤藏在水底的兵器。 俞敬跳的快,景熹没来得及躲避,给溅了一身一脸的水,懊恼不已,心道等俞敬上来的时候,自己最好再一脚给他踹下去。 忙活了好一阵,俞敬终于从水里冒出个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后径直朝岸上的景熹伸出了一只手,道: “五箱正正好,不多也不少。” 景熹看他那水淋淋的样子,又懒得踹他了,伸手拉了他一把:“还有一箱刚丢下去的瓷器。” “哦对,应该是六个箱子,”俞敬哈哈一笑,“六箱正正好,不多也不少。” 一行人将所有兵器打散装进早就备好的马车暗箱中,又将做幌子用的家具堆了上去,这才横七竖八的躺到了船上,只留两个人在外面看马车。 俞敬一边偏头拧头发上的水,一边对景熹说:“阁主,上船去歇着吧,外头风大。” 景熹却像是没听到俞敬的话一样,自顾的朝前走了好几步。 俞敬立刻抬脚跟了上去:“怎么了?” 景熹停下脚步,眉心紧蹙:“我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 俞敬道:“刚才咱们闹出的动静也不小,隔壁船上还有人问要不要帮忙呢。再说白天也没发觉被跟踪,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景熹嗯了声,嗓音嘶哑道:“也许是我多心了,走吧。” 暗处,盛廷紧贴在墙壁上,矫健身躯几乎与青砖融为一体,对面矮墙上的一只野猫正瞪圆了眼睛与他对视。 他剑眉微蹙,手腕一翻,一枚小石子便自两指间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野猫肚子上。 野猫‘喵呜’一声,惊的蹿了出去。 景熹听到动静猛的回头。 俞敬也跟着回头,见到忽然跳出来的一只夜猫子,不禁笑道:“不过是只畜生罢了。” 天太黑,刚才盛廷没看清箱子里的东西,可他们不是只掉了一箱东西在水里,怎么会捞出六个箱子上来? 这不禁令盛廷想起一个月前他和薛钱在鸠城门外救下了被人追杀的云阁主之事。 犹记得当初薛钱问了他几句,那云阁主便说做的是非同寻常的买卖,因为不小心得罪了人才会夜半被追。 只不知,他做的又是何等非同寻常的买卖? 既然他眼下是暂住在鸠城的,免不得是要查上一查了。 ………… 返回鸠城时,景熹的车队被好一阵严查。 俞敬暗道:“还好我们准备的齐全,事先在车中布置了暗格,只是出城的时候还没见他们查的这么严,这是怎么了,难道城中出事了吗?” 景熹看了下其他人,倒是不担心:“不至于,你看别人也都一样,况且我们一下多了那么多东西,不查才奇怪。” 俞敬点头:“那倒也是,历来进城要比出城查的严。” 在这城门处又是一阵耽搁,等景熹他们回去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 俞敬正和景熹商量着:“不然一会儿直接去外面酒楼吃一顿算了,免得麻烦了家里人。阁主意下如何?” “可以,爷带你们去吃香的喝辣的。”景熹也想找人喝上几杯了,大碗痛快的喝。 正说着,景熹却忽然看见一个身量高大、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从自家走了出来。 他顿时就停下了脚步。 俞敬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第一印象便是那男的挺高,应该和自己不相上下吧,长相吗,确实比自己强。 等等,那是一个陌生男人。 他怎么会从阁主新家走出来? 336 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 景熹这两天本就十分困顿,脸色一直不大好看。 如今看到一个个头比自己高,长的又比自己挺拔的、年轻的、陌生的男子,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从自己家里走出来…… 那种感觉,谁试谁知道,真他么酸爽。 于是他脸色顿时就更加不好看了,莫名觉得自己头上开始冒绿光。 俞敬站的离他近,一早就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一股子不爽的戾气,于是不着痕迹的放慢了脚步,与他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商量着说:“阁主,我看这一路上你也挺累的,要不然一会儿你还是早点歇下吧。这里我也不是头回来了,我可以自己带着兄弟们过去喝酒吃肉。” 景熹一直盯着那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直到亲眼看着他走进了隔壁宅子,这才眯着眼睛哑声说:“先把东西安顿好。” 他此刻虽然心情不佳,但还是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俞敬此时也不敢问自家阁主的心情,也不敢随便替阁主夫人说话,只好默默的走路,等下好默默的干活。 景熹一进门,就有人进去通报了。 没一会儿,闻一和知二就迎了出来,随后便是云秋君带着两个丫头也迎了过来。 景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 要是搁在平时,他出远门回来妻子在门口迎接他,那他心里肯定是受用的。 可是昨天早上走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前天晚上去请她、她也不肯去他的书房说好话。 今天呢,倒是知道出来迎接了。 可在他回来之前家里还呆过一个年轻男人呢,她是真心来迎还是内疚啊? 景熹不想一回来就摆脸子,当然也不想冤枉了自己的妻子,可是心里就是不爽! 且他还有正事要做,他打算先把东西安置好,再问问闻一和知二,然后再去与她说话。 于是云秋君笑着走过来的时候,他的脸仍是沉着的:“我还有事,一会儿忙完了直接和俞敬他们出去喝酒,你晚上不用等我了。” 俞敬:“…………”不不不,并不想和心情不好的人一起喝酒,煞风景,不自在,不爽快,不要啊。 景熹:“………………”他|妈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明明不是这样啊,他困的要死,只想赶紧办完事去,然后搞清楚刚才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让后洗澡上|床睡觉啊啊啊。 云秋君听说‘他’要和一群男人出去外面喝酒,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们刚回来,今晚不如随便吃点就歇下吧,明天中午再在家里喝岂不更好?” 在家里,她好歹还能看着点。 景熹看了云秋君一眼,差点就答应了,但不知怎么的,想到身后还站着俞敬他们,顿时板了脸,声音粗哑道: “都说了去喝酒,男人喝点酒不是很正常吗?” 云秋君知道‘他’这是倔劲儿上来了,一时劝是劝不住的,只道:“那好,你们先忙,我叫人去附近的酒楼定一桌酒菜。” 景熹一听,心下满意了,做妻子的就该这样才对,要以夫为天,丈夫说要喝酒,她就得去安排啊。 这会儿景熹在外人面前要面子,对女人温柔小意那是没有的,脚一抬就领着人走了。 ………… “表哥?哪门子表哥,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景熹听闻一说,刚才从自己家出去的那个年轻男人住隔壁,刚好是云秋君的一个远房表哥。 这可把景熹给稀奇坏了,云家的亲戚,五服以内的,没有他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在这么个地界她还有这么一个表哥啊。 “姓什么,叫什么?” 闻一摇头,低声道:“还不知道呢。” 景熹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我要你有何用?” “这不刚想去打听打听,公子您就回来了。”闻一小心的陪着笑,“要不小的现在就去?” “天都黑了,你上哪打听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闻一赶紧退下了,不敢再碍主子的眼。 等东西都安置的差不多了,俞敬便笑着朝景熹走了过来:“阁主,所谓小别盛新婚,要不今晚你就留下来陪夫人吧。” “嗯,也好。”景熹一本正经的应了声,顺着台阶就下了。 等俞敬带着人大步走了,景熹也负着手慢吞吞的往外去。 跟在他身后的闻一见他和俞敬他们走的是反方向,不禁疑惑:“公子,您不出去和俞坊主他们喝酒了啊?” “你眼瞎了吗?”景熹没好气,“没看他们不带我啊。” 闻一:“…………”说的他们好像真敢似的。 景熹回正房的时候。 云秋君正在灯下做女红,一看就知道她缝的是一条男人用的腰带。 景熹径直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了,嗓音粗嘎的问:“这是给谁的?” 云秋君愣了愣:“当然是给你的了。” 又抬眼看‘他’:“不然还能给谁?” 景熹摆摆手叫屋里的两个丫鬟下去了,这才干咳了声问:“我听说今日有个表哥上门了?我不在家,你可有好好招待他?” 鲜少见‘他’把话说的这么委婉,云秋君都忍不住笑了,问道:“你不是说要和俞坊主他们一起出去喝酒吗?怎么又没去了?” 景熹面不改色的说:“忽然就不想去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云秋君便把手里的活儿都放了下来,轻叹了声道:“今日我带着簇锦和团花出门,回来的时候刚巧碰见邻居家仆人牵着两条大黑狗出来, 狗见我和两个丫头是陌生人,就对着我们一阵狂吠,我们就吓的想跑回家,谁知道那狗见到我们跑,就疯了一样追了上来,甚至都追进了咱们家门, 恰好另一个邻居,也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表哥’,他刚好经过,救下了我和两个丫头,只是衣衫被狗咬坏,身上也都是脏污。 索性已经进了咱们家门,我就请他去净了手,给他上了茶,不料,他却认出了我。” 景熹皱眉:“那他到底是谁?” “他叫谢晋,是我母亲庶妹夫家的、长房的嫡出公子。我尚且年幼的时候他叔父曾在洛城任职,那时候娶了我母亲的庶妹做妾, 他去洛城走亲戚时我们见过几面。不过自从我那位小姨病逝后,我就再没听过他们谢家的消息了。” 337 真男人就是要对别人狠一点 这也能沾亲带故,八杆子打不着吧,算什么表哥?”景熹不屑道,丝毫没有掩饰自己面上的鄙夷之色。 云秋君也有些无奈:“不过是小时候的一句玩笑话。那时候小姨的孩子还没有夭折,要叫我一声表姐,谢家公子又是小表弟的堂兄,年纪长我几岁,就玩笑了几句。” 云秋君又问:“这些都是闻一告诉你的吧,怎么他就听了这一句去?我还说了等我夫君回来要去登门道谢呢,他学给你听了没有?” 学了,当然学了,只是景熹没提而已。 不过锅当然是让闻一那小子背了。 于是他便皱眉说:“好个闻一,关键时候耳背了,看我不罚他。” 云秋君如何不知道‘他’是在替‘他’自己遮掩,初时她还有觉得有些好笑。 可是没过一会儿,她就蹙起了眉。 ‘他’这样吃味是不对的,‘他’不该把这么多的心思都花在她的身上,她们两人之间不该有所谓的夫妻之情。 尤其是想到白天在外打听到的有关于景大夫的事,云秋君的心思就更沉了,可惜了今日她没有和景家的人说上话,免不得明天还要再出去一趟的。 不过她想了想,又改了主意:“对了,今天的事情办的顺利吗?” 景熹点了点头:“一切顺利。” “那就好,”云秋君面上带了笑,“那明天你若有空就陪我在城中逛一逛可好?这鸠城瞧着和洛城大有不同,我想四处去看看。” “当然好了,”景熹笑着握了云秋君的手,“现在正是踏青的好时节,我们可以四处游玩一番。” 云秋君点了点头,这里是‘他’的故乡,多走走,或许能够勾起‘他’旧时的回忆。 不过想到自己前两天故意的冷漠,她又有些过意不去,便道:“你先休息,我去厨房给你做几个你爱吃的菜。” 景熹拉住她:“交给厨房不就好了,你何苦去忙?” 云秋君笑道:“你不是说最喜欢我做出来的味道吗?你别管我了,等着就行。” “好。”景熹心中十分受用,却还是拉着云秋君的手不放,哑声道,“我要找一件衣裳,你让簇锦进来给我找。” 云秋君点了点头,不疑有它,这些生活上的琐事‘他’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让他自己找非得把衣柜全翻乱不可,而且恐怕最后还找不到。 于是她一出房间,就打发了簇锦进来。 簇锦进来的时候,景熹正头疼,只想躺着睡觉,脸上早没了待云秋君时的那种温柔神色。 见他冷着一张脸,簇锦头垂的更低了:“奴婢见过公子,不知公子要找哪件衣服?” 景熹捏了捏眉心:“你随意在柜子最里头翻一件出来就是。”他总是要找出一件来向云秋君交差的。 簇锦历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去找了一套衣服出来,然后垂首在他跟前站好。 景熹淡淡看了她一眼:“说吧,我不在的时候夫人都做了什么?” “回公子的话,”簇锦答道,“您出门的时候,夫人带着奴婢几个出去逛了逛……” ……事无巨细,簇锦都同景熹说了。 景熹听了,心中万分不是滋味。 因为秋君去打听那个女大夫的事情了。 景熹心里是失望的,她竟然还是向着那个女大夫的?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才是与她朝夕相处三年的枕边人,她为什么总是要向着那个女大夫呢? 她对自己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他真想现在立刻就去找她问个明白! 只是他一站起来,就觉得脑袋一晕,眼前竟然黑了黑,差点没站住。 簇锦忙上前去扶了他一把,担忧道:“公子没事吧?” 景熹一把拂开她:“出去。” 簇锦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正要走,却又听他哑声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簇锦虽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飞快的答了:“今日十四了。” “十四……”景熹忽然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干咳了声后,喃喃道,“那明天就是月圆之夜了。” 簇锦闻言,却是猛的抬头看向了眼前的公子。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公子的声音……刚才是不是变了,好像没那么嘶哑破败了。 景熹也察觉到了自己声音的变化,眉心顿时拧成了一个疙瘩,随即粗声道:“出去吧!去伺候你家夫人!” 说完他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可以恢复成自己的声音。 明天又是十五月圆夜,那个女大夫怕不是又要跑来闹事了吧! 该死! 必须得想个法子困住她才行! 景熹忍着浓浓困意走到门口吹了声响哨,不出片刻,两个暗卫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主子有何吩咐?” “去,”景熹捏着眉心说,“给我在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脚程在一天以内的,能关人的,怎么也逃不出去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那种!” 两个暗卫不同于其他人,平日里鲜少有真正用到他们的时候,偶尔替景熹做的也都是些比较隐秘的事,从不好奇,从不问缘由。 只在听清主子的要求后,立刻领命而去了。 景熹看着他们一会儿就消失不见的身影,嘴角不禁勾起个笑来。 呵,真男人,就是要对别人狠一点才行! 就是要走别人的路,叫别人无路可走!! …………呃,头晕,想睡。 景熹觉得自己像是喝了两桶蒙汗药一样,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忙扶着门走回房间,然后一下就倒在了床上。 等云秋君做好菜来叫他吃饭的时候,他早就睡的不省人事。 云秋君不忍打搅他,只叫人厨房把饭菜温着,又亲自端了热水来给他擦了脸和手,脱了他的外衣好叫他睡的舒坦。 等到景熹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 都这个时辰了,云秋君自然是不可能还睡在他身边的。 本来昨晚他还打算最后再和她说说关于女大夫的那件事的,不过却忍不住睡着了。 眼见着白天都过去了一半,他也没时间再找云秋君‘算账’,而是第一时间叫来了自己的暗卫。 “怎么样,地方找好了吗?” 338 拔了你舌头 已经找好了,”暗卫答道,“保证完全符合主子的要求。” 此时已是傍晚,景熹往外看了眼天色,一看就知道今天白天曾经是个好天,晚上肯定不会下雨,天上肯定有月亮。 他眯了眯眼睛:“行,现在就带我过去。” 他说罢,穿了外衣就往外去。 自他召见了暗卫,闻一和知二就听到动静了,此刻见他出来,纷纷跟了上来。 景熹急着出去,看也没看他们二人一眼:“我有要事,不必跟了。” 只是他才刚走到中庭,就见团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团花见到他醒了,跑的更快了,没一会儿就来到了他跟前。 景熹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边走边说:“要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交给闻一和知二处理。” 团花急的不行,忙跟了上去:“可是公子,府上来了个跋扈的女客,夫人一人应付不来。” 景熹顿下脚步:“女客,什么女客?” 他初来这座城,哪里会有什么客人,便道:“应付不来就赶出去,罢了,我过去看看。” 虽然着急出去,但他终究还是不放心云秋君一人在家应付外人。 遂带了闻一和知二他们过去。 一路走一路问团花:“是个什么样的女客,她来做什么的?” 团花立刻道:“说是隔壁的邻居。” “哦?”景熹微微皱眉,“难不成是隔壁的那对双生子么?”季家二公子的外室,好端端的她们来找什么茬。 团花却道:“应当不是,搬迁那日奴婢曾去隔壁送糕点,远远曾见过那家的女眷,却不是这般容貌。” “那就是那边宅子里的女主人了。”景熹立刻想到了云秋君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了。 说起来,他本应于今日登门去道谢的,不曾想,那家的女主人却先上门了。 “那女人做什么过来找茬?”景熹问团花。 团花急道:“应当是个善妒的,许是昨天傍晚瞧见她家那位公子从咱们宅子出去的,言语间尽是对夫人的嘲弄与暗讽。” 景熹顿时停了下来,深深看了团花一眼:“那要你们有何用,你们就任由你们夫人这样被外人欺辱?” 团花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那人带了许多婆子来,一个个的力气都不小。” “那你不会早点来叫我?”景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竟然叫人打上门来了,他一家难道都是软蛋吗? “夫人说不许奴婢们吵了公子的安宁。”团花觉得这差是真不好当,嘤嘤嘤。 景熹横了团花一眼,见她着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便没再说话,只大步朝前头会客厅而去了。 他还未踏进门槛,见到里头的那一幕,便觉血气上涌,怒不可遏,想要提刀杀人! 不为别的,只因堂上坐着个陌生的女人,而他的妻子和他妻子的贴身丫鬟竟然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按着跪在了地上。 简直岂有此理! “人呢!都死光了吗!”景熹怒喝一声,闻一知二都上前去了,就连平日里不怎么露面的两个暗卫也都闪了进来。 两名侍卫的武功高强,会客厅内的情形一下就倒了个个儿。 景熹也已经亲自将云秋君扶了起来,并一脚将先前压着她的那个婆子给踹开了。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云秋君:“你没事吧,可有哪里伤到了?” 云秋君的小腿被踹了脚,现在腿肚子还有些隐隐作痛,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事。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一时还来不及叫人。” 景熹嗯了声,上前一步将人护在了身后,这才怒目看向被几个粗壮婆子护在中间的女人。 这会儿隔得近了,景熹仔细一看,便认了出来。 皮子不错,却是一脸的刻薄之相,景熹淡淡的勾起了唇,嘶哑破败的声音里夹着丝怪笑: “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这个女人,便是那日在街上纵马差点撞了妻弟云华的女人。 宣凝也认出了眼前白发男人,正是那日在街头所见酷似景喜之人,惊讶道:“竟然是你?” 只是宣凝没有想到,他的声音会难听的让人头疼。 跟那个姓景的女大夫的声音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也不止。 不过今天她可不是为了那个姓景的女大夫来的,她是为他身后的贱妇来的。 谢晋自请调离安城,来到了鸠城大营,她在鸠城有府邸他却不住,倒是自己置办了一座宅子。 她一早就怀疑谢晋是在外头置了外室,便叫人盯着,果不其然,昨日他从大营一回来,就来了这妇人家中幽会,直到傍晚才归。 细问了宅子里的人,才知谢晋和这女人早就相识,以表哥表妹相称。 她今日找上门来一看,这贱妇果真是年轻貌美,只她不知,原来这贱妇竟然还是个有夫之妇。 谢晋啊谢晋,宣凝心中怒极恨极,没想到谢晋竟然这般侮辱于她! 思及此,宣凝冷笑了一声:“找上门又如何,你何不问问你身后这贱妇都做过什么,勾|引男人的贱婢。” 景熹的脸一下子黑了:“女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一步步朝着宣凝走了过去,但仍有几个婆子护在宣凝跟前。 他便朝两个暗卫下了命令:“把这几个婆子给我丢出去。” 很快,挡在宣凝面前的几个婆子就被暗卫扔了出去。 宣凝见自己带来的人竟如此不中用,一时有些急了,又见眼前的白发男人步步紧逼,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你做什么!你可知道我是谁!” 景熹冷笑一声:“我管你是谁,敢动到我夫人头上,我就要你好看。” “你敢!”宣凝退无可退,都怪底下的人没打听清楚,她还以为这家没有男主人,不然她就直接带一队士兵过来了,而不是没用的婆子。 “你敢动我一根头发,我就叫你在鸠城呆不下去。” “聒噪!”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景熹无需假借他人之手。 他单手便掐住了宣凝双颊,冷笑:“再多说一句试试,拔了你的舌头下酒。” 339 丝毫不惧 对待欺负自己妻子的外人,哪怕她是一个女的,景熹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用的是手上最大的力气。 宣凝感觉牙齿都要被捏碎,有心想要亮出自己的身份,却根本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抬手就去掰景熹的手,但却不是景熹的对手,便伸长了手转而去挠景熹。 景熹单手难敌她双手,脸上挨了她一下,顿觉火|辣辣的疼。 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的脸肯定是被这个女人的爪子给划破了。 可恶!他不要脸的吗,脸上竟然被个女人给划破了条口子,走出去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笑死! 景熹被触怒,又想到刚来时看到云秋君被逼下跪的那副场景,心中更恼,一下子就扭住了宣凝的手腕,压着她走到了云秋君面前。 宣凝甚至还没有站稳,腿弯就被景熹狠狠踹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在了云秋君的面前。 宣凝长这么大,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 除了祖宗的排位和当今的皇帝伯伯,她连她爹娘都没有跪过! 就是成亲第二日给公婆敬茶的时候,她也是站着敬的,有谁敢说她一句不是? 现在竟然叫一个男人压着给一个比她还小的年轻狐媚子跪下了! 这是何等的委屈!何等的不甘!!何等的愤怒!!! 顿时,她浑身的气血全都翻涌了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挣扎着站立起来,摆脱景熹的束缚。 景熹狠狠的压着她,她挣扎的越厉害,他手上的劲儿用的就更大:“还敢动!立刻向我夫人磕头道歉,否则今天别想走出这个门。” “磕头,我呸!”宣凝也是被逼急了,连市井上用来骂人的话都说出了口,“你算哪根葱,这狐媚子又算哪根葱,竟然叫我给你们下跪磕头! 我看你们都活腻了,我可是齐王府的郡主,你们敢这样羞辱我,我定要你满门用命来偿还!” 宣凝自认亮出齐王府郡主的身份便足矣震慑这些平民,不料景熹根本就没将她的话当做一回事。 “郡主是吗,灭我满门是吗,那我真的是好害怕啊,害怕死了呢!”景熹居高临下的盯着宣凝,由心底升起一股子浓烈的厌恶情绪来。 尤其是看到她的这张脸,竟然觉得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只觉得她这张美丽的脸皮后面藏着副丑恶的嘴脸。 她这种跋扈霸蛮的人,应该做过很多叫人咬牙启齿的事吧。 景熹冷冷的笑着,心道,今天就替所有被她欺负过的人狠狠的教训她一顿! 不肯磕头是吧?景熹就按着她的脑袋,强迫她重重的磕下去,每一下一定要听到响亮的声音才可以。 宣凝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掌控,她什么都做不了,只得绝望的承受这份屈辱,到最后她已经连声音也发不出了,只能不甘的流着屈辱的眼泪。 但她已经在心底发誓,她一定要这对狗男女死在她的面前!一定! 不过才短短几瞬而已,她却觉得这段时间有一辈子那么长。 而她带来的那些婆子们也都大叫了起来:“郡主!郡主!” “快住手,你们这些刁民,不能这样对待郡主!” “这是齐王府的郡主啊,你们怎么敢动手,你们会不得好死的!” “闭嘴!”景熹横扫了那几个婆子一眼,又命令闻一,“把这些人都给我看好了。” 此时俞敬等人也已经闻讯赶了过来,立时便将人数上的优势也给占了去。 云秋君轻轻碰了一下景熹的胳膊,皱着眉道:“你已经替我出了气,我看不如就算了吧。” 她说着,又给景熹使了一个眼色。 景熹立刻将手中的宣凝交给了闻一和知二,在云秋君的眼神示意下与她一同走了出去。 一离开大厅,云秋君便道:“暮雪,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若那人真是南地的郡主那我们岂不是闯了大祸?” 景熹丝毫也不惧,语气淡淡道:“她说她是郡主,我还说我是微服私巡的皇太子呢。” 云秋君就怕‘他’天不怕地不怕,皱眉道:“那位谢家公子也不是等闲人物,那人是他妻子,她说她是郡主,我觉得应当不是夸口。” 景熹闻言,微微蹙眉,随即笑道: “就算是郡主,那也是南地的郡主,我们可不是南地的人,再说是她上门挑衅在先,我不过是出于自卫罢了,大不了我们现在就收拾行李回洛城去。” “那怎么行,事情才刚部署下去。”好不容易说服‘他’来鸠城,怎么能因为这样一点意外就回去呢。 云秋君继续道:“我们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啊。” 景熹看了云秋君一眼,道:“夫人,我宁愿半途而废,也不愿赔了夫人又折兵,何况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 “可如果她真记恨上我们,我们又岂能那样轻易就离开呢?” 景熹勾了下唇:“夫人,没有如果,她肯定已经记恨上我们了。” 云秋君面色焦急:“确实是她有错在先,这若是在洛城,大可以丢她出家门,可这毕竟是在南地。” “那夫人有何高见?”景熹问云秋君。 云秋君还没想好,只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做?” 景熹负着手,目光遥遥落在前方,口气云淡风轻: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见这个女人,仔细回想起初次见到她的车驾,确实华贵,若说她是南地的郡主,倒也是可信。 不过看她霸蛮成这个样子,一旦今天让她走出这个家门,那我们必然会遭到报复。所以……我打算想法子将她扣下来,然后我们离开这里。” “不可!”云秋君立刻阻止,“她来这里家中下人都是知情的,一问就会问道我们头上来。我看不如派个人去隔壁传信,请谢晋公子过来一趟吧?毕竟事情是因他而起。” “那如果他也像我一样,向着自己的妻子呢?”景熹问。 云秋君淡淡摇头:“我看未必。暮雪,这次你就听我的吧。” 景熹想了想,松了口:“好,就按夫人说的办。” 办不成的话,就再按照他说的做。 340 众叛亲离 宣凝和谢晋的关系早已到达冰点。 她年少时心仪表兄慕容玉的风姿,南地一般儿郎都入不了她的眼。 齐王妃又溺爱她,舍不得她早早嫁人,一直留她在身边,十九岁那年才定下了齐王爱将谢大将军家的嫡长子谢晋。 宣凝不愿嫁给武夫,当年甚至还动过逃婚的念头,最后被齐王禁足在府中,心不甘情不愿的嫁给了现在的丈夫谢晋。 宣凝出身高贵,对于谢晋来说,娶了她可以说是高攀了。 但谢晋何尝不是年轻才俊,放眼南地,身材容貌家世皆属上乘,除却齐王府一家,可谓无人能出其右。 新婚之夜,初见宣凝娇艳面容,纵然外头传闻她性子有些娇蛮,谢晋也不曾将这些坊间传言放在心上,只想着他若待她好,她自然能够真心待他与家人。 可没想到,洞房花烛夜,宣凝只看了谢晋一眼,便不许他碰她,只因他一身的蜜色肌肤和小臂上结实的肌肉。 那不是她喜欢的肤色,也不会她喜欢的身体,她喜欢的是面如冠玉的美颜,是芝兰玉树的身形。 宣凝有脾气,年轻的谢晋又何尝没有。 但为了两家的颜面,谢晋当晚并未离开新房,而是睡在了榻上。 这种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齐王妃的耳朵里。 回门之日,齐王妃甚至单独留了谢晋下来,劝了他许多。 谢晋尝试过真心待宣凝,可这些年来,她不仅处处与他作对,甚至还给他娘难堪。 两人成亲三年无所出,可是为了齐王府的颜面,谢晋从未纳妾。 但身为谢家的嫡长子,谢晋肩负着为谢家开枝散叶的职责,他和宣凝同岁,如今已二十又三。 他急,谢家老夫人比他更着急。 于是不久前,谢家老夫人便开始给谢晋物色女人,直接抬妾室不敢,只找了个脾气温顺的丫头做通房。 不曾想,这却触怒了宣凝,多年来她占了谢晋妻子的位置、却从不与他圆房,不仅如此,还不许谢晋收通房。 这些年来,外人碍于谢晋的家世身份并不敢当众取笑他,但背后却没少看他的笑话。 然而他连家里给安排的那温柔丫鬟的面还没见着,人就被宣凝找了个由头给活活打死了。 在那之前,谢晋对宣凝的好感早已败光,那之后,他对宣凝更是连半点尊重也不想再给。 干脆自请调离,离开安城,来到鸠城,自己置办了院子。 他自己过他鳏夫一样的生活,也叫她守她自己的活寡。 …… 所以,云秋君的猜测没有错,谢晋绝不可能像景熹那样维护他的妻子。 而云秋君着人去隔壁请谢晋的时候,景熹则是重新回到了会客厅,给宣凝安排了座位,顺便也叫人给她整理了一下仪容。 宣凝被押着坐在了椅子中,狠狠的瞪着他:“狗东西,现在知道害怕了吗!还不放开本郡主!” 景喜轻轻笑了声,单手将她头上歪了些的步摇扶扶正:“你想多了,我只是不太想留下比较明显的痕迹, 若是叫人看见我一个大男人欺负你一个女人,那我面子往哪里搁,这位夫人不妨帮帮忙,露个笑出来呗?” “放肆!凭你也配!” “呵呵。”景熹微微勾起唇角,什么也没说,退坐到另外一张椅子里,好整以暇的喝起了茶。 很快,谢晋便带着个随从来了。 景熹掀起眼皮,瞥见他只带了一人来,有些意外……也不知道他是身手足够好,还是当真不在乎他的妻子。 他又抿了两口茶,谢晋这便被人引了进来。 谢晋走在中庭的时候,就已经远远的看见了坐在厅内的宣凝,是以进来之后,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分毫。 他不看宣凝,宣凝却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开了口,有些委屈又有些恼怒:“你怎么现在才来?” 谢晋看也没看宣凝一眼,只是走到景熹身前,拱了拱手,放低了姿态道: “云公子,我是住在隔壁的谢晋,这件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内子性子冲动,如有得罪的地方,还望海涵。” ……竟然丝毫不护短? 景熹微微挑眉。 不过这样正好,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景熹就那么坐着,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指责道:“尊夫人何止冲动,简直是没有将人放在眼里, 青天白日里就带着几个盛强体壮的婆子对我夫人动手,实不相瞒,我性子也挺冲动的,海涵不了。尊夫人还说了,要灭我满门呢,我实在是害怕。” 话虽如此,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害怕的样子。 谢晋皱了皱眉:“云公子,你我两家是邻居,日后恐怕还有要打交道的地方,我看不如大事化小,待谢某备好厚礼,定会登门表达歉意。” “谢晋!”一旁的宣凝却是听不下去了,“你还是个男人吗?我是你的妻子,我现在被这家人羞辱了,你竟然还要向他们道歉!我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绝不会放过这家人,绝不!” “郡主三思!”谢晋终于扫了宣凝一眼,漆黑的眸子里蓄满了愤怒,“郡主无故打压良民,还有礼法了?要么,郡主现在就跟我走,要么,我自己一个人走。” “你敢!”宣凝知道,谢晋他是真的能做出抛下她自己一个人走这种事。 谢晋看了宣凝一眼,面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嘲讽神情,随即又恢复如常。 景熹看向谢晋:“原来尊夫人真的是南地的郡主,那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他说着,叹了口气:“郡主不会真的叫人灭我满门吧?难道南地还有这样残酷的律法?” 谢晋微微皱眉:“云公子说笑了,南地怎么会有这样的律法呢?” 景熹点了点头:“那云某一家老小的性命就都要仰仗谢公子了,请谢公子务必劝住尊夫人,毕竟此事也是因谢公子而起。” 想到云秋君被宣凝误认为是他的外室,又想到谢府那个被她叫人活活打死的丫鬟,谢晋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郑重道:“云公子放心,谢晋定不会让府上再受牵连。” 341 废弃染坊 景熹这才站了起来:“那我就不送谢公子和尊夫人了。” 谢晋知道他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也寒暄道:“云公子留步。” 谢晋前脚带着宣凝和她的那些婆子走了,后脚俞敬就过来了,小声与景熹说着话: “这位郡主和她的郡马爷似乎真的不合,这位郡马爷明明就住隔壁,但这位郡主却是坐马车从别处过来的,车现在还停在外头呢,想必并没有与她的郡马爷住在一起。” 景熹闻言,嗤笑了声:“一看这位郡主就知道她压根就没把她的丈夫放在眼里,她丈夫愿意和她同住就怪了。 所以那个谢晋的保证根本不值得信任,你们立刻护送秋君返回读书阁,以免节外生枝。” “我们?”俞敬疑惑问道,“那阁主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回读书阁吗?” “不了,今晚我还有万分重要的事情要出去一趟,你们只管走,也无需收拾,这里的东西都不要了。” 说起来,得罪了南地的郡主这事挺严重……可是俞敬有一点想不通。 按理说事情严重了,阁主应当和大家共进退才对,为什么要单独行动呢? 俞敬不解,便问:“阁主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去哪里?” 景熹对这件事情也没有把握,他不认为现在是将此时告诉俞敬的最好时机 因此便没说实情:“一点棘手的私事,等我处理好了再告诉你。” 俞敬不禁皱眉,上个月大概这个时候,阁主他也是这么神秘,也说有私事要办,甚至还想把读书阁交给他…… 他仍有疑问:“那阁主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快则一两天,慢则七天吧。”景熹皱眉,最后干脆咬了牙,“最多七天!不能再多了!” ……这咬牙切齿的模样……俞敬觉得阁主这回大概是去找过去的仇人寻仇去了! 不禁提醒道:“那阁主一定要带上你的那两个护卫。” 景熹眉头紧蹙:“那是自然。” ………… 从刚才谢晋过来,云秋君就在避嫌。 因为她知道女大夫的存在,并且总是向着女大夫…… 所以景熹走的时候压根就没有亲自同她说,只叫闻一给她带了句话,免得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然而景喜刚坐马车出去,便察觉到宣凝的马车也驶出了巷子。 替他赶车的护卫道:“主子,那辆车似乎一直跟着我们,您看我们要不要绕路甩掉他们?” 景熹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眼,哑声道:“先说说你们找的那个地方。” 护卫便道:“是城南的一个废弃染坊,那染坊在巷子深处,九曲十八弯,如今没多少人过去,甚是偏僻。” 景熹微微皱眉:“就这样?这就是你们找的最佳藏人地点?还在城内,能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护卫又道:“主子有所不知,其内还有一口枯井,若是封了口,自然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的。” 景熹点了点头:“很好!” 真男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他就把自己关在那口井里,看那女大夫如何逃脱! “那后面那辆马车?”护卫又问。 “……哼……”景熹邪邪的勾起了嘴角,“既然你们精心找的地方够大,那就请他们也进去坐坐吧,反正巷子深,走丢一两个人也不稀奇。” “是!” ………… 越往深处走巷子就越窄,最后马车就进不去了。 景熹被护卫请下了马车,他四顾扫了一眼,总觉得这个地方以前好像来过。 这种感觉令他感到很不爽,因为他明白,这恐怕是那个女大夫的记忆,也许她过去就曾经来到过这个地方。 景熹眯了眯眼,太阳渐渐西沉,空中也显现出一枚淡月的轮廓,月圆之夜很快就要降临了。 他狠狠的皱起了眉头,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下,没有听到马蹄声和车轱辘声: “怎么没有声音了,难道她不跟了吗?” 他可不想放那位郡主回去,那位郡主若是回去了,倒霉的就是他和秋君了。 “你们去盯着点,跟人就跟人,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们若是想调头离开,你们务必要将人‘请’过来。” 护卫领命,悄声往回摸了过去,但没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主子,他们派人找过来了,他们的马车太大,早早就弃车了。” 景熹点了点头:“他们一共几人?” 护卫答说:“一共四人,带着两个婆子和一个车夫。” 景熹轻笑了声,该说这位郡主大胆呢,还是轻敌呢,还是蠢呢?竟然连个能打的也不带在身边。 就她们那几个人,对他的护卫来说,抓起来就跟老鹰抓小鸡仔一样。 “开门吧,”他淡淡道,“也好请人入瓮了。” 他说罢,便在一扇有些破旧的木门前站定,负手蹙眉的等着。 其中一个护卫立刻便跃上墙头,先进去替他开了门,他这才如主人一般信步走了进去。 跨过门槛,看到眼前这个废弃的院子,他的脑袋忽然胀痛了起来。 如果说先前他还不确定的话,那么现在他就可以肯定了。 今夜!那个女大夫肯定会出来的! 因为目光无论是扫过院墙堆放的破缸,还是落在院中废旧的染池,他的眼前总会出现他从前不曾经历过的画面。 莫名其妙!傻不拉几! 最叫他头疼的是院子中间的那个染池,他只要一看过去,脑海里就会闪过一片殷红的画面。 他看不清,就是一片血红,好似整双眼睛都被血色糊住。 那红和三年前那天晚上火光,那轮红月相似,红的令人作呕! 景熹强忍着头疼,捏着眉心有些不耐的问:“人呢?快点‘请’来,我时间不多了。” “主子请稍候,我们去去就来。” 景熹摆摆手,找了个看不到染池的地方歇了会儿。 等了大约一刻钟后,两个护卫便先后绑了几个人回来,几人皆被封住了口。 与此同时,天色也越发的暗了。 景熹抬手指向宣凝:“你们找的好地方,就先拿她试上一试罢。” 342 听到暗号再打开 宣凝被封住了口,有口不能言,只能含糊不清的叫着。 她盯着景熹的眼神又红又怒,等到她被带到枯井旁边的时候,更是不住的扭动起身子来。 这人是要淹死她吗?不,她还不想死!早知道就不跟上来了! 她看向景熹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 这样的一双眼睛,景熹忽然觉得有些面熟,脑海中倏地闪过了几个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这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它们曾经应该也这样看过那个女大夫吧! 因为脑海里闪过的几个画面,都是这位郡主与那女大夫针锋相对的画面。 那女大夫,呵,还真是有够窝囊的…………景熹不屑至极。 这种跋扈的女人,即便是郡主又怎样? 就该直接扇她大耳巴子! 把她的脸打成猪头!! 再让她跪下叫爸爸!!! 呵呵,女大夫,你这个窝囊废不敢做的事情,就让你爸爸我来替你做吧!辣鸡! 这种想法想野草一样在景熹的心中疯狂生长,狂草破土而出的那一刻,他心痒难耐。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便顺从了本心,直接走到宣凝面前打了她一耳光。 口中怒道:“要不是你,近水也不会死!” 说完他就惊呆了…………他刚才说话了吗? 为什么要说话? 那真是他说的话吗? 近水?那又什么玩意儿?! 他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心里又恨的不行是什么意思? 他抬头望天,眸光渐深……天色越来越晚了,月亮也越来越亮了。 宣凝忽然被打,又惊又怒,但她更惊讶的是眼前这个白发男人说出来的话。 那个近水不过是三年前一个微不足道的奴仆,这世上恐怕已经没谁能记起他了吧。 这个长相酷似景喜的白发男人怎么会忽然提起?他和那个景喜果真是有关系的吗? 还是说,‘他’就是她? 宣凝盯着面前的白发男人,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他的白发,其实是伪装吧? 此时的景熹已经回过了神,他见宣凝盯着自己,皱眉厌恶道:“瞪什么瞪,打你就打,难道还要挑个黄道吉日焚香沐浴吗?” 他说罢,看向一旁的护卫:“把她给我丢下去!” 护卫犹豫了下:“主子,这井挺深的,丢下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她应该不禁摔,可能一下就会死掉。” “那怎么行?”景熹皱眉,“我要个活的试试声音,找一条绳子放她下去。” “是!”那护卫应了一声,立刻拿出一卷粗麻绳来。 宣凝不停的挣扎摇头,呜咽着想要说话,直到被绳子拴起来悬吊在井口,景熹才示意护卫替她松了口。 “叫吧,待会儿叫的越大声越好。”景熹淡笑着说。 “不要!你不要这样对我!”宣凝忙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也不会再计较之前的事情了,真的,你放了我吧,你快点叫人把我放下来啊!快点!我怕高!我怕黑!” “是吗?” “是!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快点叫人把我放下来啊!” “很好,”景熹笑着勾唇,“那就如你所愿,放你下去吧。” 只是他说的放下,和她说的放下不是同一个意思罢了。 宣凝被吊了下去,而她也没有让景熹失望,一直大喊大叫,随着深度的增加,井口里能传出的声音就越小。 景熹很满意,又示意护卫搬起一旁的大石块:“盖上去试试看。” 护卫依言照做了,里头的声音果然又小了一截,不过站在井边仔细听还是能听的见。 但稍走远些就听不见声了,更别提一里地之外的其他人家了。 “甚好!”景熹的身形晃了晃,开始吩咐,“你们听好了,我下去的这段时间你们要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不管里面传来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尤其是女人的呼救声。” 两个护卫有点懵…………怎么主子还要自己下去? 然后还特意交代尤其是听到女人!的呼救声不要理会,难道主子要……可是在什么地方不行,为什么一定要在枯井底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杀人也不必这么麻烦吧。 景熹想了想又说:“哪怕是听到我的声音叫你们拉我上去,你们也不可以轻举妄动,必须要对上暗号才行。” “…………”两个护卫满脸的惊诧,这……到底是什么行为?主子就是主子,果真与众不同。 “暗号就是…………”景熹费心想了想,“阿司匹林吧。如果我的声音说不出来这个暗号,你们就绝对不能拉我上来。” 护卫:“……阿斯……什么?主子可否重复一遍。” “阿、司、匹、林、”至于为什么要说出这么一个奇怪的词语,鬼才知道是怎么冒出来的,反正极其不容易被猜到就是了。 “另外,今天是十五,我很可能十六的晚上就说出暗号了,但如果我没有的话,你们也要时刻注意我的动静,别让我死在了里面。 期限是七天,七天之后,不论我有没有说出暗号,你们都要打开井盖捞我上来。” 七天是极限了,井底有水,渴死倒不至于。 “那……要不要备些食物?”护卫试探着问道。 “不必!” 下去若变成了女大夫,可不能对她那么好!反而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等她尝到其中艰辛,走投无路,她必然不敢再回来兴风作浪了! 头越来越晕,眼睛越来越睁不开,景熹不想再耽搁时间,自己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他还未到底便让护卫重新把井口的大石给盖上了。 等他昏昏沉沉的落下井去,这才发觉宣凝还在大喊大叫。 “你这女人怎么还在这里?”他哑着嗓子问,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昏昏欲睡,下来之前忘记叫人把这女人提上去了。 那两护卫怎么提也不提这茬? 黑暗中,宣凝听到他独特的嗓音,用力捶打着他:“你快点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吵死了!”景熹猛地将宣凝按在了井壁上,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井外,夜空中烟蓝色浓云散开,一轮微微发红的圆月便显了出来。 景喜睁开眼睛,只觉眼前漆黑一片,手上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耳边有女人呼救的声音…… 343 你是不是疯了? 放……放开我……”宣凝还打算再挣扎一下,谁知道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倒是自己先松了力道。 下一瞬,她的头皮就开始发麻。 因为明明……明明这个幽闭黑暗的井底就只有她和白发男两个人。 可是,她却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那是一道女人的声音,在这漆黑潮湿的地方,那陌生的声音简直就像一条冰凉湿滑的毒蛇,凉幽幽的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你是谁?”那女声问。 宣凝是真的怕黑,也怕鬼:“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你问他!你问他好了!是他把我丢进来的!这一切都不是我自愿的!我也是被逼无奈的!都是他,全都是他做的!” “他又是谁?除了你我,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女声再问。 “你、”宣凝忽然反应了过来。 原来这道凭空出现的女声并非出自第三人之口,而是出自她面前的这个人。 “你的声音怎么变了?你果真是景喜对吧?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了,所以你干脆就懒得装了是不是?” 因为井底暗黑无光,所以景喜并不能看清眼前的女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但从她所说的话中可以得知,眼前这个女人认识自己。 景喜揉了揉额角,她最近的记忆还停留在读书阁的书房。 那天晚上她刚给盛廷写完信,然后忽然一阵晕眩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想必那之后,身体就又被第二人格占据了吧。 她皱眉,问眼前的女人:“你是谁?你认得我?那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宣凝感到害怕,忍不住往后退去,可是身后就是井壁,退无可退。 这若是放在从前,她根本就不会惧怕那个叫做景喜的女人,可是如今她的变化太大了。 她换了一个奇怪的外表,性格完全转变,甚至还能发出另外一种截然不同令人毛骨悚然声音,手段也比以前狠辣了许多。 “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想要羞辱我、报复我,那么你现在已经做到了。 我不知道过去的三年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你身上应该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吧? 就算我们之间没有交情,你也丝毫不惧我的身份,那你也该把我父王和兄长放在眼里吧。” 若说一开始景喜还没有听出这声音,但在对方说了这么多,并且又提到了‘父王’这样的字眼之后,景喜便就明白了。 她肯定道:“你是宣凝。” 然而此刻的景喜越是一本正经,宣凝就越感到焦灼不安: “你到底想干什么?痛快点直接说好吗?就像之前那样,你想打我骂就明着来。” 听她这么说,景喜忽然笑了:“看来你已经被教训过了。这样吧,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宣凝心里没谱:“你要问就快问!” 景喜揉了揉依旧昏沉的脑袋:“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什么日子?”宣凝觉得她这个问题简直莫名其妙,“你到底想做什么?” “回答我,几月几日?” “十五!” “几月?” “四月!你问我这种问题做什么?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景喜皱眉,时间竟然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她上一次的记忆还停留在三月十六。 黑暗中,她看向了宣凝的方向:“现在告诉我,我们在哪里?” 宣凝觉得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煎熬、是折磨: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也下来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这样折磨我吗?!” 景喜想到自己刚睁眼时,手是掐在宣凝脖子上的。 且听宣凝刚才所说,她是被自己的第二人格丢在了这个鬼地方。 想必是她之前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触怒了‘他’,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这里的空间十分狭小,伸手就能碰到墙壁,‘他’就算把宣凝关了进来,也没有必要把自己也搭进来吧? 除非…………景喜仔细想了想,觉得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他’恐怕是已经摸清楚了规律,知道十五月圆夜的时候自己会出现,所以要把自己关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 景喜忽然觉得好笑,‘他’可真是一个狠人。 如果换做是她,她肯定不会采取这么个极端的法子的。 “你、你在笑什么?”站在潮湿的井底,宣凝觉得寒气直接从脚板底侵入了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浑身打颤。 她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一刻也不想: “就算是我认输了好吗?是我错了,你放了我吧,你让你的人把我从这口该死的水井里拉上去!我真的什么都不计较了!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一口枯井…………景喜抬头向上看去,却见不到一丝光线,看来井口是被封的死死的了。 她叹了口气,‘他’是真的狠! “好吧,”景喜想了想道,“我们先上去再说。” 她刚要开口喊人,却又觉得不妥。 因为自己的声音和‘他’是两个极端,可‘他’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她从来都没听过,这令她陷入了困境。 宣凝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她,没想到她却是只说不做! “景喜你什么意思?你就是在戏耍我吗?你快点喊人啊!” 景喜蹙眉:“要不你先喊试试?你就说你是他们主子,看他们拉不拉你上去。” “…………”宣凝目瞪口呆,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了,“你果真是在戏耍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放我出去。如果我说的话有用,我何至于被你扔进这个鬼地方。” 景喜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所以她贸然开口的话,‘他’的人也不一定会听她的。 “…………”景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很快就陷入了沉思,“一个有你的地方,告诉我这里是安城还是鸠城?” “你到底、”“回答我!” 宣凝咬唇:“鸠城!” 鸠城?景喜不禁感到疑惑,‘他’怎么会来鸠城? 然而想要搞清楚这一切,就必须马上出去。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自己能不能撑过十六的晚上。 344 你帮我带个口信 宣凝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急急问道:“你让我回答你这些奇怪的问题,我都已经照做了,现在可以叫人放我出去了吧?” “…………”景喜思来想去,如果她还像上次一样撑不过十六的晚上,怕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更何况这次还是被困在这种不见天日的井底,连方位在哪里都不知道。 虽然宣凝不见得真心配合,但她却是自己此刻唯一的希望。 不管她信与不信,她都要将实情告诉她,于是淡淡道:“上面的人是不会听我的话的。” 可她语气越是平淡,宣凝就越崩溃:“不要再戏耍我了好吗?你是他们的主人,他们怎么可能不听你的话?” 景喜疲累的靠在了井壁上:“你听我的声音就知道了,应该同之前判若两人,你说上面的人听到我此刻的声音、还会认我是他们的主人吗?” “那你再变回原来的声音不就好了吗?”宣凝咬牙切齿,这个该死的景喜,分明就是拿她当猴子耍。 景喜微微弯起嘴角,就连声音里也带了些笑意: “我变不了,因为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人,我根本就没有听过他‘他’的声音。” 她竟然敢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狗屁话来,宣凝气的浑身发抖: “好啊,那就这样吧,你不想叫人就不要就好了,就陪我一起待在这里吧,待在这里一起腐烂吧!” 虽然井底过于黑暗,什么都看不清,看景喜还是朝宣凝望了过去:“你是生气了吗?” 宣凝怒目瞪向景喜的方位:“怎么?难道这就才是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激怒我而已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的目的早就达成了。” 景喜闻言,轻笑了一声:“我没有那么无聊。” 随后语气淡淡的道:“接下来的话我只跟你说一遍,如果你还想出去的话,就好好掂量一下。” 景喜言简意赅的把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离奇之事告诉了宣凝。 宣凝感到难以置信:“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每个月里有两天你是景喜,剩下的几十天你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而且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性情、甚至连声音都和你截然不同?你真的没有在把我当猴耍吗?” “没有,”景喜的语气仍是淡淡的,“我如果想耍猴的话,直接就去弄只猴子了。” “你!”该死!这个女人还是这么该死!完全没有把她这个郡主放在眼里! 不过宣凝已经断定,她肯定是疯了! 在她失踪的这三年里,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致使她现在变成了一个疯子。 一旦把她当成是疯子,宣凝就不觉得她说出来的话荒唐的离谱了。 疯子怎么可能会和正常人一样讲话? 于是便道:“好,我来告诉你你的另外一个声音是什么样的,你学给我听听看。” 至于她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宣凝一点也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就是到底能不能出去。 ………… “对,就是这种声音,稍微再粗一点点即可。”宣凝道,“最好能够再沉一些,嘶哑一些就更加接近了。” 而此时的景喜,正用手指紧紧的捏着喉咙,嘴里还咬着一小块碎石头,难受的紧。 但若非如此,就发不出宣凝所描述的那般声音来。 她就不明白了,她的第二人格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好像‘他’说话的时候就不用做这些多余的动作。 ……真是个人才! 不过景喜也没有多想,而是抓紧时间办事。 她用那发音难度极高的嗓音大喊了几声‘来人’,几米高的井口处果然有人回应了。 隔着井口厚重的石板,头顶上的声音虽然显得很远,但也能听的清楚。 上头的人问:“主子有何吩咐?” 景喜道:“把井盖挪开,绳子放下来,我要出去。” 景喜以为自己凭借着这把嗓音,就能够取信于人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头顶上的人居然问她要!暗!号! 不给暗号就不能拉她上去。 她当然不知道暗号是什么了,又不能瞎说,只道:“暗号作废,我现在身体不适,立刻将我拉上去。” 上头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搞了半天最后还是那句话:“主子,请您说出暗号,否则我们不能您的执行命令。” 景喜:“……” 宣凝:“…………你就告诉他们暗号好了,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景喜:“一点都不简单,因为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个暗号的存在。”狠,真狠!真是个人才! “哦对了,”宣凝有些阴阳怪气的说,“我忘了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互相不知道对方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景喜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不友好,索性没有搭理她。 宣凝见自己再一次被无视了,不禁怒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虽然上头的人不听我的话,但他们仍是认我做主子,让我来装死试一试。” 然而装死也没用,上头下来一个人,下到一半就戳破了她们的谎言。 于是盖上井盖就消失不见了,再怎么喊他们都不再回应。 宣凝不禁冷笑:“你想的好主意,哼,估计你的仆从现在也觉得你是个疯子吧。我就不信你不出去了, 这里除了一点积水之外连食物都没有,你是想把我活活饿死在这里吗?” 景喜并没有理会宣凝的冷嘲热讽。 只是这个未知的暗号和上头那两人的做法让她坚信,她的第二人格确实是想将自己困在这井底的。 恐怕‘他’已经算好了时间,总之‘他’绝不可能让这具身体饿死在这井底。 可出不了这口井,她该怎么想办法治这精神分裂之症? “宣凝郡主,”景喜忽地盯向了宣凝所在的方位,“我有一事相求。” 宣凝冷哼了一声:“在这种地方,你求什么都没有用,我到现在还被你绑着,我除了能张口说话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不要你做别的,只要你出去之后,替我给盛廷盛将军带个口信。” 345 他已经成亲了 你确定我还能活着出去吗?”宣凝特别想一个白眼怼在景喜脸上。 景喜感受到了来自宣凝的敌意,笑了声:“如果‘他’真存了要你死的心,那你现在应该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我猜他也不想与整个齐王府为敌,应该是你做的太过分,‘他’只是想教训教训你罢了。” “你说什么?”宣凝一下就被激怒,“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是我做的太过分!” 景喜忍不住轻笑出声:“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难猜到。” “景喜,这就是你求我办事的态度吗?!” 景喜这回没再出声了。 宣凝依旧讨厌自己,这一点毋庸置疑,她轻易便能感觉出来。 让她去给盛廷带口信,实在是无奈之举,也是目前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但是景喜心中明白,宣凝极有可能现在答应的好好的,但没准出去后就把自己的事情抛却九霄云外。 她得想个法子让她不得不去帮自己送信才行! 就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宣凝压抑不住她的好奇心了,急切问道: “你要我带什么口信给盛廷?为什么偏偏是盛廷呢?怎么,你现在是想吃回头草了吗?那你可就不是一匹好马了。” 景喜轻轻笑了声,不气不怒,不为所动:“我要你带的口信,就是我今天所告诉你的一切。” 宣凝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明明是在用言语羞辱她,为什么她一点也没有被气到,反倒是她自己先怄起气来。 她不愿就这么轻易的认输,想了想说:“对了,你让我去给盛廷带口信,我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呢?” “哦?”黑暗中,景喜静静的看着宣凝的方向。 虽说这井底暗无天日,一丝光线也无,但是宣凝发间有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点点荧光,景喜想要找她,丝毫不费力。 而此刻的宣凝也笑出了声音:“照你这么说,每个月里你只有两天才能是你自己,你肯定觉得很不甘心吧? 你让我带信给盛廷其实是想找他帮你的忙,对不对?但是他早就成亲了呢。他和他现在的这位夫人感情极好,他可舍不得让他现在的夫人有一点点伤心难过。 可你毕竟是他的前任妻子,你说我要是上门替你传话,会不会搅了他们一家的安宁,我可不想做这样的恶人。” 景喜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宣凝瞪了她一眼:“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景喜还是觉得好笑:“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郡主并不想做恶人。那听郡主的意思,是不想帮我传达这个口信了是吗?” “哼,现在知道怕了吧。”宣凝面上露出个快意的笑容来,“求我啊,求我我就考虑一下是否帮你?” “郡主真是豁达,被困在这种地方,手脚又都被绑着,竟然还有心看别人求你,佩服佩服。” 景喜不提还好,她一提宣凝便觉得浑身难受:“快,你快给我解开。” 景喜没动,靠在那里慢悠悠的问:“是不是我替郡主松绑了,郡主就答应替我传信?” “那是自然!”宣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至于帮忙,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景喜却是不信她的,道:“‘他’知道你身份尊贵,却仍敢这样对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宣凝怒道:“只怕他是没被狠狠教训过,才敢胆大包天。” “我看不是。” “哦?这会儿你倒是与他心意相通了?” “心意相通是不可能心意相通的,若真心意相通了……”景喜淡笑着说,“恐怕我睁眼的那一刻就已经用力掐死郡主了。” 对于景喜,宣凝是又怕又不怕,对付起她来,她可以毫不手软,但真和她正面交锋的话,她心里总没底,因为景喜这个女人她在军营里厮混过,也在战场上见过血。 这会儿她的语气里透着些森然寒意,宣凝便不敢再故意激怒她了:“那你接着说。” 景喜便一步步‘诱敌深入’:“他们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对待你,恐怕是因为他们不是本地人。把你丢在这里之后再连夜离开,大宣国这么大,你日后上哪儿找去?” “…………原来如此吗?”对,宣凝回想着先前那个狐媚子的声音,确实不是南地的口音。 可他们那样羞辱过自己之后就打算跑掉吗?不可能!他们一个也别想跑,包括眼前的景喜! 景喜见宣凝沉默了,便继续道:“‘他’就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所以才把我也关在这井底的,等过两天,上头的人肯定就会把我先捞上去的。 至于你么,或许还要在这里多呆几天,或许捞起来打昏丢到荒郊野外,总之在你不省人事的时候,‘他’肯定已经逃之夭夭了。 当然我是不希望‘他’离开的,因为我希望‘他’能呆在鸠城,永远。毕竟鸠城才是我的家,郡主能懂我现在这种心情吗?” “懂,当然懂了……”宣凝如是的说着,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她当然也想把人留在鸠城了,最好是留在鸠城的监狱里,永远。当然了,这口井也不错。 于是她便问景喜:“你不是说上次你醒来过一次吗?那你应该知道‘他’平时是在什么地方落脚的吧?” “上一次我虽然是在他的住所里醒来,但是我并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具体方位,只有一个标记。” “什么标记?”宣凝问。 景喜淡淡道:“不好说,但是我可以画出来,不过就算画出来一般人应该也找不到。” 宣凝急了:“那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不知道‘他’老巢在哪里?” “可是盛廷知道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盛廷去过那个地方,并且认识‘他’。”景喜道, “我可以把这个标记画下来,你帮我带口信的时候,顺便把这个标记交给盛廷,那他就能找到我了。” “那你就先想办法把这个标记给画出来吧。” 346 挺不过三天 景喜撕了身上雪白里衣,摘了宣凝头上的夜明珠发簪,扎破了自己的手指,在白绢布上画了一个‘十’字。 那‘十’字尾端有一个特殊的小勾,是当年盛廷所领小队成员身上的特殊记号。 曾经盛廷也在她的后勃颈上刺了一个。 只是她到底是个女人,留疤不妥,所以当时盛廷并没有深刺。 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特殊的‘十’字疤痕便就消失不见了。 景喜在画标记的时候,宣凝一直在看。 但拇指般大小的夜明珠光亮何其熹微,宣凝几乎要把整颗脑袋都凑上去了这才看清楚。 “就这?”宣凝有所怀疑,“你确定盛廷看到这个标记就能找到地方?” 景喜微微皱起了眉,但很快她又将眉头舒展开来:“我相信他一定能有所察觉,他是斥候出身,这点警觉性应该还是有的。对了……” 景喜想了想又问:“你刚才说他已经成亲了是吗?” “是啊,他的夫人我见过,”宣凝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真真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比你可是年轻貌美了许多。” 景喜点了点头,如果宣凝没在说谎的话,那么她祝福他,只是……:“那他们可有孩子了?” 如果有了,不知道祥云现在过的好不好。 但若盛廷成亲了,那他娶的应该是原著番外中作者配给他的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在原书的番外中,那个女人对祥云和另外两个孩子很好,视如己出。 祥云……祥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转瞬已是三年,他现在都十岁了,应该长成了个大孩子的模样了。 可是在景喜最近的记忆里,祥云还是个七岁孩童,她无法想象十岁的祥云会是什么样子。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宣凝发现她回答了问题,但是对方却没了反应,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景喜这才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他们现在一家四口很幸福呢,盛廷的新夫人很会生,三年就给盛廷生了两个儿子…… 可是俗话说的好啊,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们有了孩子,你的儿子自然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景喜脸色渐渐变了,虽然怀疑宣凝的话有水分,但万一是真的呢? 于是便问她:“你说的这些,可是你亲眼所见?” 宣凝道:“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替你盯着前夫和儿子,不过这天底下有哪个后妈会待前任夫人生的孩子好的?疼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还不够呢。” 宣凝是故意这么说的,这个女人不是很淡定的样子吗? 不是想把自己当猴子耍吗? 那她现在也要她尝一尝被人戏耍的滋味,要让她心急如焚、抓心挠肺! “并非亲眼所见,”景喜微微蹙眉,“那就是道听途说了。”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不,按照郡主的性子,这应当是无中生有。”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迫切的想要回去,亲眼看一看祥云那孩子。 宣凝又被贬,但却说不过景喜,只道:“你还不来替我松绑!都答应了出去以后替你传信。” 景喜看了她一眼:“转过来。” 宣凝忙转过了身来。 景喜先替她解了腿上的绳子,然后才是被反剪着绑在背后的双手。 不过她没有将绳子全部解开,只是松了一下而已,然后便再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你快给我解开啊?”宣凝发现手还被绑着,怒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我只说了替你松绑,可没说是替你解开。”景喜留了一个心眼,“万一你趁我睡着害了我怎么办?” “你少在这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快点给我解开才是正经。” 景喜冷笑一声:“这些年,因郡主而死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吧。我要睡了,你请自便。” 景喜说完,靠在了井壁上,任由宣凝再怎么说话她都不理。 宣凝自觉没劲,后来便安静了下来。 井底一下子没了声音,景喜反而没了睡意。 她有些担心,担心一觉醒来,自己就不是自己了。下次再醒来,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就算时间是固定在每个月的月圆之夜,可那也太短了,给她的时间太短了。 但她终究还是抵不过睡意,一觉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井内依旧是一片漆黑,完全分不出昼夜来。 她叫人来问,井上头的人倒是听话的答了时辰,但却不肯打开井盖让她出去。 她也只得和宣凝说话,问她这三年来自己熟悉的人发生了什么变化。 只是她觉得宣凝的话不能全信,不过从她气愤和不满的语气中起码可以确定,白露是真的和宣胤结为夫妻了,而且他们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景喜替白露感到高兴。 只是不知道四喜和芳杜若她们现在又怎么样了。 在这漆黑的井底,时间过的特别的慢,尤其是除了呆在这里,其他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这种无力感令人很挫败。 ………… 很快,便到了十六的晚上。 地面上的两个护卫皆蹲在井盖前,仔细的听着井底的动静。 其中一人道:“主子说最早会在十六的晚上发出暗号,令我们拉他上去,为什么现在还没动静?你是否有听见?” 另外一人摇了摇头:“不曾。主子又说可能不会在十六的晚上说,你我需得耐心等待才是。” 两人守了一|夜,但都没有听到暗号声。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们才听到井底的主子说出了暗号‘阿司匹林’ 两名护卫立刻将井盖打开,放下了绳索。 ………… 景熹仰头眯眼,多日不见阳光,一点点光线都能刺痛他的眼睛。 呵,瞧这日头,应当是正中午了,看来那个女大夫逗留的比上次还要久啊。 他扯了扯绳子,问上头的人:“今天什么日子?” 上头立刻有人答道:“今日十七。” “呵,才十七啊,果然挺不过三天。”景熹得意的笑了,想跟他斗,没门儿! 宣凝本是睡着了的,但是她睡的很浅,井盖一被打开她就醒了。 现在井底有了光线,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眼前的人变了……发疯了………… 347 将军稍后就到 所以宣凝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假装自己还在睡觉。 这疯子刚下来那会儿使劲掐她脖子的感觉、她至今感到记忆犹新,她怕再次被伤害,所以忍着没出声。 然而景熹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见到她已经被解开束缚的双脚时,便抬脚踹了过去,冷嘲了一句:“妇人之仁!” 他说的当然是那个女大夫了,竟然还替这个跋扈的郡主解开了绳子! 宣凝猛的被踹了一脚,惊的身子一颤,却仍是缩在那里不敢动。 但她颤抖的双睫和刻意屏住的呼吸已经出卖了她。 景熹看出来了,她是在装睡。 他呵呵笑了声,垂眸盯着她,声音粗糙难听如同夜行的鬼魅: “喜欢在这里睡觉的话的就多睡几天,另外要记得梦见我,因为我想成为你的噩梦,你可千万不能忘了我。” 宣凝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忘了你?想的美!可恶!放肆!该死!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等她出去之后,她是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该死的女人的! 是她要成为她的噩梦才对! 管她是疯子还是傻子,她都要她尝尽苦头! ………… 景熹上得井来,虽说有些狼狈,但心情却是大好。 看热闹一般问身边的护卫:“说说,过去的两天你们都听到什么动静了。” 两名护卫:“…………” ……主子他自己不知道吗?为什么要复述一遍? 不过这两名护卫向来不是多嘴的人,主人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主人指东他们绝不往西。 便将过去两天发生的事情仔细的说与景熹听。 景熹听罢,心中窃喜,暗道自己果然英明,想出了一个行动暗号来,否则的话那女大夫肯定早跑出去了。 但那女大夫也有点本事,竟然还能模仿出他的声音来。 “走,回去!”景熹伸了伸胳膊和腿,又瞧见身上的衣服皱巴巴、脏兮兮的,他好想回去沐浴更衣。 可他知道,保险起见,他现在应该立刻动身回洛城才是。 但这身衣服…………他实在是受不了。 于是便令其中一个护卫先行回去打探消息,如果宅子没被人盯上的话,那他就光明正大的回去沐浴更衣。 那护卫走了之后,另外一名护卫便问:“主子,那剩下的这些人怎么处理?” 景熹垂眸,暼了眼枯井,道:“一会儿再说,有吃的没有,我饿了。” ………… 不多时,前去探听消息的护卫就回来了。 并带回一个坏消息来,说是宅子被人看了起来。 景熹听罢,眉头紧皱:“这么说来,俞敬他们这两天一直被困在宅子里,哪儿都没去成?” 护卫点了点头:“当是如此。” “什么人?”景熹这回恶狠狠的看了眼枯井的方向,“是齐王府的人吗?” “应当不是,”护卫答道,“属下藏在暗处,没有贸然深入,不过倒是看见了一个身着银甲的人进了宅子,应当是军中之人。” “军中?”景熹皱眉,失踪了一个郡主而已,用得着出动军中的人? 景熹又问:“那宅子里头的人呢,可还好?” 守卫垂了垂头:“属下惭愧,没能进去宅子,还请主子责罚。” “与你无关,你暂且在这里看好这些人,我先回去一趟。” 可是宅子已经被人围困,听闻景熹要回去,那护卫立刻道:“属下随主子一同前去。” “不必,”景熹有所考虑,“这个女人很重要,你把她看好了就是给我留了一道杀手锏。” 景熹吩咐完,便带着另外一个护卫往回赶。 回去的路上护卫建议弃车,否则会显得太过招摇。 景熹毫不在意:“怕什么,别怂,那个女人还在我们手中,井盖一盖上,任谁也找不到她。” 他唯一介怀的就是身上这套衣服。 他可是要去谈判的,这身又脏又皱的行头,实在是不妥!简直无法忍受! 他想找个铺子买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可是又想早点见到云秋君。 最后权衡了一下,他还是选择脏兮兮的回家去。 车子很快就行驶到了熟悉的街头。 景熹掀开车帘子扫了一眼,并未见到有人手执兵器围在附近,倒是多了些眼生的小贩。 应当是刻意伪装成这副模样的。 景熹见此状况,不禁皱眉。 搞什么鬼?对方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办事,还用的着这么小心翼翼?是怕阵仗太大,吓跑了他吗? 景熹嗤笑一声,心中暗道,不必你们埋伏,爷自己送上门来了。 待车一停稳,他便跳下了马车。 正要去踹门,门就被人从里面给打开了。 景熹定睛一看,出来的竟然还是个熟人。 “你是…………蒙方?” “蒙方!”说到‘蒙方’这个名字的时候,景熹和蒙方本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怎么是你?”景熹问他,又抬手泛泛指了不远处街道上的小贩,“那些都是你们军中的人吧?” 蒙方哈哈一笑:“云阁主好眼力。” 紧接着又将景熹从上到下扫了一眼,问:“不知云阁主从何处来?我们恭候多时了呢。” “哦?”景熹淡淡瞥了蒙方一眼,“不知道各位等我做什么呢?” 蒙方‘哦’了一声:“是这样的,我们在云阁主后院柴房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地窖,并且在里面找到了五箱…………” 蒙方言尽于此,并朝自己腰间佩戴的短刀点了点下巴。 景熹闻言见状,整张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们竟然搜到了他藏在地底下的五箱兵器! 难怪,不过一个郡主,竟然出动了军中人马,原来是搜到了他的兵器。 景熹眉头紧皱,眼中寒光迸现:“我的家夫人现在如何?” “云阁主放心,云夫人一切安好,俞坊主他们也都好。云阁主与夫人鹣鲽情深,我们知道云阁主不论去了哪里,都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们把云夫人照顾的很好。” 景熹瞪了蒙方一眼。 蒙方笑了笑,打了个手势:“云阁主里面请,我们将军稍后就到。” 348 该死的盛廷 景熹踱着步子,双眉紧拧着走进了自己家。 被别人占领了的,自己的家! 他现在很不爽。 所以当蒙方叫了他一声‘云阁主’,想提醒他前面草地上有一坨狗|屎的时候…… 他马上就冷眼横了过去:“闭嘴!” 于是蒙方张开的嘴便闭合了,并且自发的咽回了‘当心脚下’那四个字。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抬脚踩了下去…… 踩到狗|屎的那一刻,景熹的心情是非常复杂而微妙的,愤怒里带了丝懊悔,懊悔里又带了丝恶心,恶心里又夹杂了丝想杀人的心情。 真是……他|妈的够了。 他站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蒙方憋笑憋的快要岔了气:“云……云阁主,要不?还是移步吧?” 景熹:“…………”移你二大爷,怎么不早说,叫你闭嘴你就真闭嘴了啊! 他直接把脚从鞋子里拔了出来,忍无可忍的对蒙方说:“不好意思,我要先去沐浴更衣,就算是你们盛将军来了,麻烦也请他等着。” 蒙方点了点头。 景熹想了想,忽然又回过了头来,道:“麻烦叫我的夫人过来,我沐浴的时候需要人伺候。” 蒙方再次点头,这些年跟在将军身边也见过不少贵人,这人与人之间就是不同啊。 瞧瞧这位,一阁之主,这都快沦为别人的阶下囚了还这么矜贵讲究。 ………… 景熹在里间浴桶里泡着,云秋君在外间替他准备衣裳,两人说话彼此之间都听得见。 “我不是让俞敬带你们连夜走吗,怎么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外间的云秋君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其实当时我们都快要出城了,但是却被守城的士兵拦了下来,然后就被那位叫做蒙方的副将押了回来。” “这么说来…………”景熹皱起了眉头,“不是谢晋想替她妻子出气,而是直接栽到齐军手中?不应该啊,隔壁的那个谢晋,难道他就没来找过他妻子吗?” “他的妻子不见了吗?”云秋君并不知道宣凝已经被景熹握在了手中,“他没有上门来找过,你问什么要这么问。还有,这两天你去了哪里?” “……哦,”面对云秋君的疑问,景熹含糊其辞道,“我不是怕被那个郡主报复么,所以出去寻了寻人脉,不过这次我不走运,没有寻到罢了。” “…………”云秋君沉默了片刻,又道,“之前你们将兵器运回,真的没被人发现吗?我总感觉这些人是直奔那几箱兵器而来的。” 景熹蹙眉回想了下:“出城的时候,倒是碰见了盛廷和这个蒙方,可我还特意停下来等他们先行离去了才走的,回来的时候盘查又严格了些,难道…………” 景熹猛的反应了过来:“我怕是上当了!” 在桥头镇码头打捞箱子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后来回城又被严查了一番。 但当时守城的士兵仍是将他们放行了,他们怕是在那时就已经摸到了藏在车内暗格的兵器…… 可又碍于得了人的指示,不曾打草惊蛇,怕鱼死网破。 直等现在将他一家人全都握在掌心里。 可恶!景熹怒了,他这是自己引狼入室!他竟然被人给耍了! “盛廷,一定是他。”景熹握拳怒砸水面,咬牙道,“我不洗了。” 云秋君听到里间的动静,很快便捧着一套衣衫绕了进来: “这毕竟是他们的地界,暗处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这次若是不行,我们下次再筹谋,现在得想法子全身而退才是。” 景熹的视线落在了云秋君捧来的那套浅绿色衣衫上,皱眉道:“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一定会让你平安回到洛城。” 云秋君给景熹递了块干净的帕子:“不只是我,你也不能有事,我们都要平安。” 景熹点了点头,一时间有些失神,不得不说,这件事情有些棘手。 云秋君见‘他’陷入沉思,便抬脚走了出去。 等景熹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云秋君已经在外间备好茶水了:“口渴了吧?茶给你凉好了。” 景熹心中一暖,忍不住大步走了过去接了她手中的茶:“好秋君,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景熹想,就算她心里有那么一部分是向着女大夫的,他也不介意了。 云秋君对景熹笑了笑:“你坐下,我帮你把头发梳好,外头来人了。” 景熹闻言,正吹茶沫的动作顿住了:“是盛廷那厮来了?” 云秋君点了点头:“应当是的。” 景熹喝了口茶:“来的还真快。” 他说完,发现云秋君还一直盯着他看,不禁问道:“怎么了?我身上是有什么不妥吗?” 云秋君轻轻摇头:“没有,只是隔壁的谢晋公子也来了。” “来就来,”景熹一点也不心虚,“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云秋君微微蹙眉,试探性的问:“我先前听你说那位郡主不见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景熹仍旧在喝茶,动作慢条斯理,说话一本正经:“不知道,别人妻子的行踪,我怎么可能会了如指掌?” “那便好,”云秋君松了口气,但总觉得‘他’的语气过于平淡了,而越平淡,她就越觉得不对劲,“此事与我们无关最好,我们现在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景熹嗯了声,淡淡道:“总之你就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护好你自己才是最要紧的,外头的事务一切有我。” 云秋君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三年来,他总是这样护着自己。 可是那么多兵器,又是从桥头镇码头打捞起来的,偏三叔上交给朝廷的那批兵器也是在桥头镇码头上的船,知道前因后果的人一查就明白了。 此事非同小可,云家内部争权夺财的戏码在这件大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云秋君也有自己的考量,她知道那位盛廷盛将军是‘他’的故人,如果那位盛将军打算公事公办为难于‘他’的话。 她说什么也要求见于那位盛将军,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349 想三打一吗? 秋君?你在想什么,叫你好几声你也不应我。”景熹蹙眉放下手中茶盏,握住了云秋君的手,“还在担心?” “嗯,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急于一时这么急切的想要对付季龄。”云秋君心中自责,早知道她就一个人找个借口来鸠城好了。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是我自己办事不力。”景熹安慰她,“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我该出去会会盛廷了,你别胡思乱想。” 云秋君紧握着‘他’的手:“那你一定要小心,你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景熹勾唇笑了笑:“放心吧,我最是明白这个道理了。” 说罢,两人便开门出去了。 蒙方早已在外候着了,景熹还在他的身后看见了谢晋。 景熹看向谢晋的时候,谢晋也在看他。 可景熹总觉得谢晋在看自己的同时还在偷窥自己的夫人。 他瞬间便皱起了眉头,微微往一旁侧了侧身子,挡住了云秋君,并小声吩咐她先行离去。 他们要谈事情,云秋君一个女人不好跟着,只好朝另外一个方向行去。 蒙方见无关人等已经退下,便打了个手势:“云阁主这边请。” 景熹冷哼一声:“这里是我家,蒙副将怕是将主与宾倒置了吧?” 说罢大步流星走在前头,直奔自己的书房而去。 蒙方讪讪的收回了手,被落在了后面。 说来也奇怪,这人明明就是犯上事了,他是来抓他的人,但他在气势上却压不住他。 ………… 书房的们只开了一扇,景熹直接把另外一扇门也给踹开了。 盛廷正负手站在他的书桌前,没有动书房里的任何一样东西,见他忽然踹门进来闹出不小的动静,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层涟漪。 当初他得病,腹痛难忍,昏睡在齐王府等待奇医救治的时候…… 景喜就是穿着一身绿色衣裙走到了他的身边。 那身衣裙的颜色,如眼前人所穿衣着几乎重合。 如果眼前之人不是满头白发,而是一头青丝的话,那自己一定会把他错认成她。 但盛廷很快就收起了心思,沉声道:“好久不见,云阁主别来无恙吧。” “有恙无恙,我自己也不清楚,这完全取决于盛将军。”景熹无比冷漠的看向盛廷, “如果盛将军不找茬的话,那就是无恙,如果盛将军要找茬的话,那就是有恙了。” 面对景熹的盛气凌人,盛廷淡漠的勾起了唇:“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在云阁主后院搜到的几箱兵器,云阁主作何解释?” 景熹不满的横了盛廷一眼,一掀袍子在书房主位上坐了下来,面不改色道: “盛将军说什么我听不明白,这座宅子是我买来的,我搬来还不到半个月,至于这宅子地底下藏着什么东西,我实在是不知情,要不盛将军还是把原来的屋主请回来问一问吧。” 盛廷沉着脸:“看来云阁主是不打算说实话了,是我待云阁主太过客气了吗?” “怎么?盛将军是想严刑逼供了吗?”景熹眸中略带戏谑,“只可惜我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 就算盛将军打死我我也说不出个花来。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将原房主找出来问上一问。” 盛廷微微蹙眉,又瞥见谢晋和蒙方出现在书房门口,便道:“云阁主当真是巧舌如簧。” 景熹随口便道:“不敢不敢,盛将军谬赞了。” “既然云阁主现在还不想谈兵器的事情,那便聊聊另外一件事吧。”盛廷说着,看向门外两人,“进来吧。” 谢晋和蒙方闻言,便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景熹看也没看他们二人,只冷笑着问盛廷:“盛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三打一吗?” 盛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谢晋便上前了一步,还算有礼的问:“云阁主,敢问内子现在何处?” 景熹微微勾唇:“谢公子这话问的荒唐,你的内人我如何知道行踪?谢公子可别乱往人头上扣帽子。” 谢晋皱眉:“十四那天的傍晚,有人看见内子的马车追着云阁主的马车去了,云阁主难道就不曾察觉吗?” 景熹好笑:“谢公子又没拜托我替你照顾你家夫人,再说路又不是我家的,是个人都可以走,我走得,你家夫人就走不得了吗?难道说她走在我后头,我还必须要下车向她问个安才行?” “…………”他这话说的,谢晋发现自己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下意识便看向了盛廷。 盛廷剑眉微蹙,紧紧盯着景熹,语气严厉:“云阁主,请你说实话。” 景熹不肯合作,干脆侧头看向别处:“我从未说过假话,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我没什么好说的。” 盛廷眉头蹙的更紧了。 谢晋再次看向盛廷,盛廷微微颔首。 谢晋知道将军这是首肯了,一个箭步便跨到了景熹身前。 景熹反应快,立刻站了起来,哑声质问:“你要做什么?” 谢晋人高马大,甚至比盛廷还要高一些。 他的手掌也是极大的,又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他一巴掌拍在景熹的肩头,景熹完全扛不住,一下子就被重新拍坐在了椅子上。 被拍下去的那一刻景熹有些懵。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 而且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有在刻意锻炼身体,结果……竟然一下就被人按了下去。 太不甘心了! 他打算再起来一次,刚才一定是偶然,他就不信这人一只手就有这么大的力气。 于是他憋足了劲想要往起站,但是…………算了,脸还是要的,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尤其是这间屋子里除了他自己以外的另外三个都是力量型猛|男,在他们面前挣扎,丢脸是加倍的。 相较于盛廷和蒙方,谢晋是要文气些的,扣着景熹的手虽然用力,但说话语气还算不错。 “云阁主,你也知道内子是齐王府的郡主。如今郡主已经失踪两天有余,你回来了,郡主却仍旧不知所踪, 此事我还未上报齐王府知晓,一旦王爷知道了,只怕云阁主就有苦头吃了,云阁主睿智,想必能够自行权衡利弊。” 350 我答应你 景熹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问:“一旦我认了这罪,于我还有任何利处而言吗?” “…………”谢晋又沉默了,完全说不过此人该如何是好? 他浓眉一蹙,道:“云阁主不必与我咬文嚼字,今日|你必须将郡主交出来。” “看看,你自己看看,”景熹勾了勾唇,“凶狠的真面目露出来了吧。” “你…………”谢晋无话可说,只得看向盛廷,皱眉道,“将军,您看这……” 从初次打交道至今,盛廷便知道眼前这人不是个轻易能被拿捏住的人。 同时盛廷也知道,此人有他自己的软肋。 于是盛廷便上前了一步,站在了景熹的面前。 他站的笔直,而景熹则是坐着的,两厢一比较,他便矮了盛廷许多。 身量高大的盛廷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景熹,将景熹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他的语气很平淡,可声音却充满了压迫感: “云阁主固然有自己的坚持,但是云阁主也别忘了,这里不是洛城读书阁,尊夫人和妻弟也都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景熹早料到他会拿云秋君威胁他,因此面不改色:“盛将军好手段,可盛将军怎么就笃定郡主一定在我手中呢?” 盛廷淡淡暼了他一眼,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与故人那有九分相似的相貌。 “自然是有所依据的。” 宣凝找上门来欺负人,景熹又打了宣凝与之结仇的事情、盛廷自是有所耳闻的。 其实若换做是他,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他也不能忍。 不过在鸠城,敢反手打回宣凝的普通人应该没有几个。 眼前之人若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且宣凝最后出现的时候是跟在他的马车后面的,所以他的嫌疑极大。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不肯松口。 盛廷又看了他一眼,随即吩咐蒙方和谢晋:“你们先出去。” 蒙方立刻就应了声‘是’ 谢晋却是有些犹豫:“将军……” 盛廷又看了他一眼,他这才紧随着蒙方的脚步退了出去。 谢晋一走,景熹肩头就松快了一大截。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肩头衣物上的褶皱,连眼也没抬:“盛将军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盛廷往后退了两步,双臂抱在胸|前,斜斜的倚靠在书桌上:“镇守幽南谷的云将军,是尊夫人娘家的三叔吧。 云将军接了兵部的签子,奉命打造一批兵器送往京城,便是在安城的桥头镇码头上的船。 云阁主说这些兵器是前任屋主留下来的,未免有些自自欺人,毕竟这个月十二日的那天晚上…… 我亲眼看见云阁主带人去桥头镇码头,从水中打捞起六个大箱子。” 景熹微微皱眉,果然,那天晚上果然是被他给盯上了,他刚要开口,盛廷就打断了他。 盛廷继续说道:“云阁主别急着诡辩,那天晚上你们借口一个箱子掉落水中,却捞起来六个箱子,不觉得荒唐吗? 而且我已经检查过地窖装兵器的箱子了,全都打了蜡,做防水用。事实就摆在眼前,云阁主一味装作不知也没什么意义。 云阁主不如坦诚相告,你们是如何或许这批兵器的,要这些兵器做什么,来鸠城又是为了什么?” 景喜避而谈其他:“我以为盛将军是想问齐王府郡主的下落。” 盛廷语气冷淡:“如果云阁主知道的话,不妨一并告知。” 景熹淡淡一笑:“看来盛将军并不甚在意这位郡主,难怪要将她的丈夫支开。” 一直陪他绕圈子,盛廷没什么耐心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云阁主便直接说些有用的吧。” 景熹沉默了片刻,道:“我有一个要求。” 盛廷抬眼看他:“云阁主请讲。” 景熹道:“你们先放我夫人回去,我做的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我不想她因为我而无故受到伤害。” 盛廷不假思索,干脆道:“可以。” 景熹见他答的爽快,更进了一步:“还有俞敬他们。你别忘了,他还要回去替你铸剑。” “不行,”然而这次盛廷却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俞坊主直接参与了这件事,他不能走。” “这么说你是连宝剑也不要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盛廷问景熹。 景熹蹙眉:“你还有要求?” 盛廷面不改色道:“正所谓礼尚往来,有往就有来。我现在就可以放尊夫人出去,但是尊夫人出城之后,云阁主必须将郡主交出来。” “我说了、” 盛廷根本就没给景熹继续往下说的机会:“云阁主不必再说这样的话,我根本就不信郡主不在你手中。 我的人截下尊夫人的时候,尊夫人等正要出城,看那架势,倒像是逃,恐怕云阁主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吧。 我不动女人,但若寻不回郡主,我只好将尊夫人交给齐王府,齐王府的人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云阁主三思。” 景熹面沉如水:“盛将军这是在威胁我吗?” 盛廷面无表情:“对,区区不才,正在威胁云阁主。” 景熹思虑着,随即站了起来:“好,就这么办,我要亲自送我夫人离开。” 他说罢,转身就要朝外走去。 但刚转身,景熹就觉肩头一沉,原来是肩膀被盛廷扣住了。 这个盛廷,他的手劲比刚才那个谢晋的大的多了! 景熹吃痛,但又不甘表现出来,只硬着头皮问:“聊的好好的,盛将军忽然动什么粗?” 盛廷一双鸦黑剑眉微拧着:“大丈夫一言九鼎,我答应你的事全部都是作数的,请云阁主也一定要遵守承诺。如果云阁主食言的话,读书阁就藏不住了。” “好!我答应你。现在你就放我夫人离开,待她出了城,我就将你们的郡主还给你们。” 盛廷微勾了下唇,冷笑道:“人果真在你手中,云阁主真狡诈。” 这样的人,怎么也长了这样一张脸呢? 351 耍够了吗 盛廷果然说到做到,依言放云秋君离去。 但他并未给景熹和云秋君单独说话的机会。 他们身边总有几人跟着,距离不远不近的,恰好能听清他们说话的声音。 景熹不便多说,只道: “我不在你身边的你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华儿,至于读书阁中事宜一切按照以往的章程,你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事,便去请教施老,请他代为决定。” 云秋君听‘他’竟将读书阁托付,瞬间皱起眉头:“你可是有危险?” 她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那等我回读书阁,便去叫人过来。” 景熹抬手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了云秋君唇上,微微摇了摇头,用最低的声音道: “羊入虎口的事情我们不做,你只管走,再不要回来,我会让我的护卫护送你回去。” “那不行!”云秋君立刻拒绝,“他们需得留下来保护你,你怎么能把他们拨给我?” “放心吧,我只给你一个,会另外留一个在此处,现在不宜多说,你得赶紧走了。” 云秋君不想走。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深陷险境,她必须得面见那位盛将军,向他和盘托出。 可是她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此刻马车都备好了,更是连那位盛将军的影子也没见到。 然而除此之外,她也还在担心着自己的幼弟。 兵器一事,干系重大,她也不能保证同那位盛将军说了实情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他’重要,幼弟同样也重要。 心中几经思虑,她最终做出了决定。 她打算先听从‘他’的安排,带着幼弟离开鸠城,等幼弟到了安全的地带,她再单独折返回来。 ………… 载着云秋君姐弟等人的马车驶到城门口,景熹不得不勒停了马。 他身边围着的是蒙方等人,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唯恐他忽然策马逃离。 云秋君从马车中探出了脑袋,回头看向景熹。 景熹什么也没说,只朝她点了点头。 云华年纪尚小,还什么都不知道,只当这只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分别,甚至扬声对景熹道: “姐夫再会,我和姐姐在家中等你。” 景熹狠狠皱起了眉头,这次想要安全回家,恐怕是有些难了。 待到云秋君的马车渐行渐远,直至变成一个小黑点,景熹才掉转了马头。 蒙方见机便道:“云阁主,请吧,是时候接去郡主回来了。” 景熹闻言,淡淡瞥了蒙方一眼,那边他的人刚出城门还没走远、这就让他交人了,当他是缺心眼儿吗? “不急,”景熹道,“我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各位一起吧。” 于是景熹光是吃了一顿饭,就花了个把时辰。 吃完饭又要喝茶,又是个把时辰。 任由蒙方怎么催促,他都面不改色无动于衷。 蒙方拿他也没办法,毕竟只有他知道郡主的下落。 一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景熹估摸着云秋君他们已经到达安城,即将离开南地境内,这才慢悠悠的从桌边站了起来。 蒙方立刻跟在他身后:“云阁主这下总算是吃饱喝足了吧,是否可以出发了?” 谁说不是呢? 茶一直续水,泡到最后都没了颜色,真真是喝的够够的了。 不过见蒙方如此着急的样子,景熹觉得还可以再刁难他一下。 毕竟,回到兵器的事情上,很快就轮到他们刁难自己了。 “我还要……”景熹一句话才刚说三个字,就见站他对面的蒙方眼睛一亮,目光直直越过他的肩膀朝房间门口看了过去。 “将军!您来了。”蒙方冲着门口喊道。 景熹一转身,便看见盛廷杵在门口。 他生的高大,往门口一站,竟连门都变的低矮了起来。 “天都快黑了,云阁主耍够了吗?”盛廷皱眉看着景熹,“云阁主莫不是要食言了?” “怎么可能?”景熹淡淡勾唇,哑声道,避重就轻道,“刚要出发,不成想盛将军就过来了,盛将军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盛廷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微微扫了一眼蒙方后,直接大步走到了景熹跟前,随即快速出手。 景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见手上多了一副镣铐。 他立刻瞪向盛廷:“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拷我!” “说好出了城门就交人,云阁主却失信了,我可不敢再放任你自由了!”盛廷说着,便将人交给了蒙方。 蒙方总觉得将军看自己的眼神凉飕飕的,应当是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 算是认错,也算是为了讨好将军吧,蒙方在接手景喜之后,直接上手推了一把:“走吧!云阁主!” 景熹冷不防被推了一下,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 盛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包括这人差点跌倒是蹙眉的那个动作,真的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盛廷不愿再看,也不想再管蒙方会对此人做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景熹也只在刚才那猝不及防差点跌倒的时候皱了一下眉,之后便再没吭声,面无表情的跟着出去了。 他知道,这就是沦为别人阶下囚的下场。 只管当初他办事不严谨,坑了自己,也坑了俞敬他们,索性女人和孩子已经平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 宣凝被捞起来的时候,样子十分狼狈,眼睛里也没了她平日里那种光鲜又跋扈的神采。 不过在看到被铁镣铐锁起来的景熹时,她终于有了些精神,心中总算是快意了一些。 即便是双脚虚软走不动路,她也要叫下人搀扶着自己往景熹那边去。 她想打眼前这个疯子,把这疯子之前打在她自己脸上的巴掌给还回去。 只可惜她双手无力,甚是还在微微颤抖,巴掌还没落在景熹脸上,就被景熹闪身躲了过去。 宣凝狠狠瞪他:“你竟然还敢躲?” 景熹冷哼了声,眼神轻蔑,语气嘲讽:“有何不敢?” 宣凝怒极,立刻指向了景熹身边的盛廷:“你!把她给我按住!” 盛廷双目微敛,看了宣凝一眼。 宣凝梗着脖子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本郡主的话不作数吗?” 盛廷淡漠收回目光:“劝郡主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 又吩咐众人:“走。” 景熹倒是看了宣凝一眼,目露挑衅之色,嘴角勾着个邪笑,气的宣凝几乎当场吐血。 该死,这两人竟然都不把她这个郡主放在眼里!还有这个盛廷,明显是在包庇景喜那个疯子! 352 不招就用刑 不过……既然这个疯子已经被盛廷拷住了,对,她甚至是被盛廷拷住的…… 宣凝只是想想,心中便觉快意无比。 那个疯子,还妄想自己去帮她向盛廷传口信,想要寻求盛廷的帮助。 她也不看看,现在她是被谁拷着呢,可不正是盛廷,呵呵,她怕是做梦也没想到吧。 宣凝快意的想着,又摸出了袖中藏着的白绢布,上面还有那个女人用血画下来的‘十’字型标记。 此刻再看这暗红色的标记,她心中只余不屑与嫌弃,正打算将这绢布丢进那口该死的井里,她忽然又改了主意。 说不定这东西,日后还能派上用场。 ………… 三更刚至,夜空中忽然炸开一道惊雷,似是要将天空劈成两半。 闪电过后,狂风骤雨急至而来,甚至飘过走廊,直接打湿了临窗书桌上摆放的几张纸,就连桌上的烛火也猛烈的摇晃了起来。 这里,是景熹的书房。 此刻的盛廷正站在景熹的书桌前,盯着桌上一本书上的批注出神。 因为书中的字迹,令他感到十分眼熟。 好似在哪里见过,而且肯定不止见过一次,但他却一时却想不起来这手字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他正凝眉细想,蒙方忽然裹挟着风雨大步走了进来。 “将军,”蒙方面上有些疲惫,肩头也被大雨淋湿了一片,“不知将军这边可找到什么有用的书信?” “不曾。”盛廷顺手将桌上的书合了上,问道,“你那边呢,那云暮雪可是招了?” 蒙方摇头:“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是带着我兜圈子,我看他嘴里没有一句话是可信的。” 盛廷看了蒙方一眼:“你还像今天白天那样迁就于他?” “不不不,绝对没有!”蒙方连忙否认,“我都拿读书阁威胁他了,不过他算计的倒是很清楚, 他读书阁毕竟是在洛城,洛城是天家的地盘,南地的手伸不到那么长。” 盛廷皱眉:“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蒙方闻言,试探性的问道:“那将军的意思是……用刑?” 盛廷顿了顿,道:“他若还是不肯交代,便将人交由监察司处置,这件事情,说起来并不归我们管。” 想到监察司那边的手段,蒙方暗叹了口气,进去的活人就没有不说实话的,除非他们进去没多久就死了。 蒙方应了声‘是’,又道:“将军,已经很晚了,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属下。” 盛廷‘嗯’了声,想了想,又抬手抄起了书桌上他方才看过的那本书籍。 …… 其实景熹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他之所以一直拖延,不过是在为云秋君争取时间。 等云秋君顺利回到读书阁,他自会选择性的说些他们想听的。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他也不想俞敬等人因此受苦。 然而他心系云秋君的同时,云秋君也在替他担心。 他一心想让云秋君走,云秋君却将幼弟托付给了自己的贴身丫头,复又往鸠城而来。 353 前面带路 景熹一|夜没睡。 因为蒙方他们轮番换人上阵,不给他睡觉休息的机会,大概是想在令人困倦的黑夜里一击打破他的心理防线。 不过景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还是像之前一样,要么沉默,要么兜圈子,愣是一句实话都没有。 直到第二天凌晨,蒙方睡了一觉起来,把屋子里正审问景熹的人替换了出去。 景熹便趁这短暂的空档闭了闭眼,他太困了。 蒙方拖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敲了敲桌子。 景熹闻声,这才慢悠悠的抬起了眼。 蒙方与他对视,好声劝道:“云阁主想必是累了吧?那云阁主何不如实相告呢?只要云阁主说了实话,你现在就可以上|床去睡觉了,一觉睡到天黑都成。” “…………”景熹淡淡暼了蒙方一眼,信了他的鬼还差不多。 他动的是云三替朝廷置办的东西,并且准备嫁祸给季龄,这又是在齐王的地盘上,一不留神就会给齐王也扣上屎盆子。 这样的大实话要是给这些人知道了,他能有好果子吃?怎么可能。 他是困的很,但也没那么想睡,毕竟死了之后想睡多久就能睡多久,但他现在,还打算让夫人变成寡妇。 景熹的眼神太淡漠了,蒙方一看就明白了,他这是依然不肯交代,又要开始沉默了。 于是蒙方站了起来,肃目道:“云阁主,我们不是没有逼供的手段,只是不想对你用而已,你也不想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吧?” 面对蒙方的威胁,景熹淡淡勾起了嘴角:“那就多谢蒙副将的照顾了。” “不是…………”蒙方张了张嘴,“不是照顾不照顾,是你这事不归我们管,我们将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你不是南地人你不知道,我们南地有个监察司,你这事情,归他们管。 他们可不认得你,和你更加没有半点交情,动起手来肯定是丝毫不会手软的,你与其痛苦的交代在他们手里,何不痛快的直接交代给我们呢?” “看来蒙副将始终是不信任我了,”景熹哑声道,“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就算把我交给你们的监察司,我依然是这番说辞,连一个字都不会更改。” “…………”蒙方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以至于他的面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恕我直言,云阁主。之前你还信誓旦旦的说不知道郡主在什么地方,可是结果呢?你有前科,我真的没有办法信任你。” 景熹闻言,淡淡挑眉,‘哦’了一声:“那真是太遗憾了,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 蒙方:“…………云阁主,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我发现你还是在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的话,那就只能请你移步监察司了。” “…………”景熹微微皱眉,怎么他看起来很好威胁的样子吗?上下嘴皮子一吧唧,他就要说实话了? 他皱眉站了起来,双手往后一背,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鼻孔朝天的摆足了架子:“前面带路。” 354 我敬您是条汉子 行吧……”蒙方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是该说这位有骨气呢,还是死鸭子嘴硬。 “云阁主,您这边请。” 他想了想,又张了张嘴:“我敬您是条汉子。” 可是说完他忽然又觉得这话不太合适,于是改口道:“不,如果云阁主你能从监察司全须全尾的出来的话,到时候我再来说这句话。” 回应他的,却是景熹的一声冷哼。 以为这样他就怕了? 怎么可能! ………… 景熹被‘送’上车的时候,刚好看见盛廷骑着马过来,并且放缓了驾马的速度。 看他那样子,要么是特意过来这边的,要么就是路过这里顺便看一眼的。 而此时,蒙方已经小跑着迎了过去。 站在景熹那个位置,压根就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很快,盛廷就驱马慢行了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有些严肃,而景熹面上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骑马过来,景熹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盛廷微微皱眉道:“云阁主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景熹淡淡勾了勾唇角:“盛将军,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盛廷眉头皱的更紧了:“云阁主好自为之。” “…………”景熹淡淡哼了一声,两人话不投机,没什么好说的。 盛廷见状,不再言语,也不再做任何停留,快速打马离去。 他还有急事要办,不能在此停留太久,一路上跑的飞快,并未注意到城门处有一辆马车因为看见他而停了下来。 云秋君迅速掀开了车帘,心道,那不就是盛廷么? 他怎么出城去了? 云秋君心中有些着急。 他的马跑的太快,她就是现在立刻调头去追那也追不上了。 他走了,也不知道把‘他’怎么样了。 云秋君更加担心景熹此刻的处境,于是便催外头赶车的车夫:“走吧,快一些!” ………… 宣凝在鸠城也是有自己府邸的。 早年间白露和宣胤还未成亲的时候,她若是在安城呆腻了,时常会过来小住一段时间。 但自从白露和宣胤成亲以后,她几乎没在都督府宿过夜,就连登门的次数也减少了。 她若是来,那必定是有事要求宣胤。 所以听下人报说宣凝过来的时候,白露便皱起了眉头。 侍立在旁的大丫鬟瑞冬见世子妃面露不悦之色,便小声道: “郡主一定是来找世子的,不如直接和郡主说世子不在府内,那郡主自然就会回去了。” 瑞冬是白露从宣凝手底下救回来的丫头,她对白露心存感激,服侍起来极为用心,为人又谨小慎微,这些年来都不曾犯过什么错。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她依旧惧怕宣凝,见到宣凝都要绕路走,哪怕她现在已经是世子妃身边的大丫鬟了。 常嬷嬷就极不喜瑞冬的这般作态,她是白露婴儿时期在季家的奶娘,三年前被季大夫人送到了白露身边,对白露极其忠心,事事都为白露着想。 此刻便道:“不妥,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郡主再怎么说也是世子的亲妹妹,就算今日世子不在府中, 郡主过来,世子妃作为当家主母也没有这样往外赶人的,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世子妃日后还怎么做人?” 瑞冬立刻便垂下了脑袋:“嬷嬷教训的是,是我错了。” 白露看了两人一眼:“她是世子的亲妹妹,这里也没人敢拦她,左右也是拦不住的,我还是出去看看吧。” 宣凝和自己一直不对付,宣胤也因此对她发过几次火,加之她现在也嫁了人,刻意刁难的事情倒是做的少了,想她今天应该也不是特意来找茬的。 白露如是的想着,这便带着常嬷嬷往前头去了。 而宣凝此时已经在前厅等上了,正慢悠悠的在品茶。 见白露过来了,她也没起身,只不满的问:“我是来找我哥的,怎么是你过来了?” 白露见宣凝毫不客气,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也没好气:“没有人告诉你世子今日不在都督府内吗,还是郡主听不懂人话?” 宣凝闻言,噌的站了起来:“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白露冷笑了声:“你这个小姑子是怎么跟我这个长嫂说话的,那我这个长嫂就是怎么和你说话的,有问题吗?” “…………”宣凝忍了忍,她进来是来借人的,不是来和白露吵架的,便道,“我找我哥有事。”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世子今日不在府中,事实上他昨天就出去了,不知道郡主找世子有什么事,若是郡主不介意,我倒是可以代为转达。” 宣凝来时就听都督府内的下人说了,说世子今日不在府内。 她起先还以为是白露在刻意阻拦,但此刻看她并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看来哥哥是真的不在家,想到这里,宣凝皱起了眉头:“也好,此事找你也是一样的。” 白露‘哦’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洗耳恭听。” 宣凝非常不满白露对她说话的态度,但她还是可以忍一时的:“给我一队都督府的侍卫用用。” 白露感到奇怪:“郡主府上是没人可用了吗?” 宣凝瞪了白露一眼:“你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在鸠城,还能有人比都督府的护卫好使?” 白露若有所思的看了宣凝一眼,她该不会是要打着都督府的幌子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便问她:“你要人干什么?先和你说好,如果你要做的事情有损都督府的声誉,哪怕是世子怪罪,我也不会借人给你的。” “你这是在杞人忧天,”宣凝强忍着心中的不耐道,“我不过是要出趟远门,要几个人保障我的安全罢了,我可没你那么多心思,不知道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面对宣凝名不符其实的嘲讽,白露一笑置之。 不过宣凝都这么说了,只是借几个人而已,她这个做嫂子的也不好拒绝。 “那好吧,那我这就替你挑几个人去。” “这就不用麻烦你了,”宣凝立刻站了起来,“我自己挑就行。” “也好,”白露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常嬷嬷:“嬷嬷去帮我把管家叫过来吧。” 常嬷嬷很快就把管家叫了过来,白露便当着宣凝的面吩咐了几句,很快常管家就领着宣凝出去了。 待宣凝的背影消失不见,常嬷嬷这才小声道:“若是出去游玩,寻常护院就够了,何必来都督府借人,想必郡主说的不是实话。” 白露自然也是多留了一个心眼的:“不用担心,待会儿我跟着出去看看,她要是存了坏心思的话,我会立刻阻止她的。”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管家来报,说是郡主挑走了二十个年轻力壮的侍卫。 二十个!这个数字着实令宣凝吃了一惊,就是王爷和王妃出行,也不一定会带这么多侍卫吧。 白露二话不说,直接跟上了宣凝。 宣凝是坐在车内的,车驾后又跟了许多护卫,声势和排场极大,她压根就没注意到后面跟着的白露。 更何况那些侍卫都是都督府的侍卫,全都尊白露为女主人,就是发现了也不会报给宣凝知道。 白露倒是挺好奇,问车外随行的管家:“这里住着什么人,是得罪郡主了吗?” 管家四顾环视了一下,答道:“应当是郡马爷,郡马爷便是在前面的街坊内置办了一座宅子。” 宣凝和她的夫君谢晋不和,甚是说是和整个谢家不和的事情白露也是知道的。 现在听管家这么讲,她对宣凝当真是感到无话可说。 人家谢晋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当初敬她爱她的时候她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知道好好珍惜。 现在她把整个谢家都得罪了,谢晋也对她心灰意冷了,她这才想着要吃回头草。 谢晋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现在竟然连都督府的侍卫都用上了。 白露心道,看来这一趟,她是跟对了。 谢家在南地是名门望族,当初因为她的身份低贱,齐王妃不愿她进门。 还是宣胤央了谢大将军和谢夫人收她做了义女,许她从谢家出嫁,她这才能如愿以偿的嫁给宣胤做世子妃。 因此从名义上来说,她还是谢晋的义姐。 若今天白露上谢晋的门是好好说话那就算了,要是她打算以都督府的名义对谢晋动粗,那她是万万不会允许的。 正想着这些,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惊的白露忽然回过了神。 她掀开车帘子看向了外头:“这是怎么了?” 管家也伸长脖子往前看了一眼,随即答道:“回夫人,前头有个妇人跌倒了。” “她人没事吧?”白露立即发问。 管家答道:“应当没事,她自己站了起来,已经走掉了。” “人没事就好,”白露松了口气,“还好我们的车行的慢。” 而刚才不慎跌倒的人正是云秋君。 进了内城之后她就没再乘车,改为步行。 宣凝的车驾华贵无比,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见到宣凝这次带了这么多侍卫往自己家的方向去,整颗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就连脚步也有些虚浮。 355 怎么在你手上? 夫人,”团花这次跟着云秋君一起回来了,她四顾观察了一下,“之前那些盯梢的人好像都不见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进去了?” 团花想的比较单纯,但云秋君却不这么想。 相较于前两天,这里越安静她就越心慌,唯恐‘他’被抓去了别处。 “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千万不要被那个郡主发现。” 团花点了点头:“知道了夫人。” ………… 宣凝带着二十多个精锐侍卫雄赳赳气昂昂的冲进了宅子,可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这院子现在就跟个荒废的鬼宅一样,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这令宣凝十分不满。 盛廷那厮不是把人禁在这里了吗,怎么她一来人就都不见了。 盛廷是存了心要和她对着干吗?简直岂有此理。 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冲着下人骂几句泄愤。 骂着骂着又想到隔壁就是谢晋的院子。 想着他今天要是在家的话,说不定自己骂人的话都被他听了去。 自己被人从枯井里救起来,谢晋一点关心也没有,宣凝简直怒不可遏。 且她今日来都来了,既然景喜那个疯子被盛廷带走了,那她就顺便去一趟谢晋的宅子好了。 只是她还没走出门,一个婆子就小跑了过来。 宣凝正在气头上,见那婆子朝她跑来,顿时皱起了眉头:“放肆,在本郡主面前丝毫不注意自己的仪态,成何体统。” 那婆子一怔,随即便跪下认错。 宣凝见那婆子的态度足够底下,心里这才舒服了些,展眉道:“说罢,什么事?” 那婆子忙道:“奴婢刚在外头瞧见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悄摸走过去看了下,原来是这宅子的女主人。” “这座宅子的女主人?”宣凝冷冷哼了声,“你是说那个狐狸精吗?” “对对对,就是那个狐狸精。”婆子怕又挨骂,忙附和了起来。 宣凝冷笑了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想找他们报仇呢,她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宣凝勾了勾嘴角,随意指了两个侍卫:“你们去给我把人抓进来!” 又对那跪在地上的婆子说:“你前去带路。” 婆子忙不迭的爬了起来,领着两个侍卫出去了。 ………… “这便是谢晋在鸠城单独置办的院子?”白露从马车内探出了脑袋,“怎么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管家皱眉想了想:“如果老奴没有记错的话,应当不是这家,而是这家的隔壁。” 白露闻言,皱起眉头:“那宣凝进去做什么?而且这么久了人还不出来。那是她自己丈夫的宅院,她总不至于进错了门吧。” 关于这个问题,管家也没有答案,不过他却看见一个婆子带着两个都督府的侍卫从那座宅子里走了出来。 便报给了白露听:“夫人,郡主身边的嬷嬷带着两个侍卫出来了。” 白露自然也是看见了的,只是不知道宣凝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不过很快,真相就浮出了水面。 白露看见那两个侍卫在那个婆子的指引下,强行押了两个女人过来。 见此情形,白露立刻皱起了眉头:“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抓了两个女人来,这不是恃强凌弱么?” 管家眯着眼睛多看了两眼,道:“夫人,我瞧着其中一名女子像是刚才在您车驾前跌倒的那个。” “我看她的打扮也不像是奴仆,”白露依然眉头紧皱,“宣凝到底在搞什么?” 白露说着,跳下了马车:“走,我倒要进去看看她又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白露带着管家进去时候,云秋君和团花主仆二人已经被绑了起来。 而宣凝则悠闲坐在院中的一把太师椅上:“小狐狸精,你知道我会怎么处置你吗?我会把你的手脚都绑上,然后丢进一口不见天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枯井里。 然后再用一块大石头把井口盖上,任你怎么嘶喊都不会有人来帮你。怎么了?光是听听就已经瑟瑟发抖了吗?那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下你的反应了。” “…………住口!”白露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宣凝和这女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这么要这么恶毒的残害她。 “宣凝,我记得你在离开都督府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我让你不要用都督府的人行不义之事,你还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了。 请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堂而皇之的闯进别人家里,绑两个女人进来对她们进行欺压,这就是你借人要办的事?” 白露感到不可思议,宣凝其人,一直在打破她对她的看法。 宣凝没想到白露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一进来就开始教训她,她顿时就怒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过去的几天我经历了什么,你没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我今天就算是杀了这个狐狸精那也是她自找的!” “是吗?那你告诉我,这位夫人她到底是犯了什么死罪?”白露紧紧盯着宣凝,“你告诉我她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呵,”宣凝说不过白露,只能出言攻击,“你这只灰麻雀,真以为嫁给了我哥就能变成金凤凰吗?我今天就是要教训这个狐狸精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宣凝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和她作对!所有人! 她怒而向前,狠狠的甩了云秋君一耳光。 仅仅是一巴掌还不能纾解她的怒气,见云秋君被她打偏了头,她又上前去揪起了云秋君的衣领,试图再给她一巴掌。 白露忍无可忍,直接上前去将宣凝推开了:“你够了宣凝!从今以后我都督府再也不会借人给你。” 她说完,转身就去扶地上的云秋君。 也许是宣凝刚才的动作太过激烈,以至于云秋君的领口散开了大半,甚至连她脖子上戴着的血玉坠也被扯了出来。 然而就是这块玉坠,令白露当场失神。 片刻后,白露反应了过来。 这喜鹊莲花形的血玉坠,这世上总共就只有两个,分别在齐王妃和国公夫人手里。 而齐王妃和国公夫人又分别将这两块玉坠交给了宣胤和慕容玉。 宣胤的那个现在正在她脖子上挂着,而另外一个,当年慕容玉将之赠给了景喜…… 而现在,却出现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脖子上。 356 他死了! 白露神色复杂的看着云秋君,目光在她的脸上和颈间的玉坠上来回扫视着。 她有很多话想要问云秋君,但又怕吓到了她,毕竟她才刚被宣凝动手打过。 于是她便亲手替云秋君解开了身上的绳子:“快起来吧,你身上可还有其他什么地方受了伤?” “没有。”云秋君忍着膝盖处的酸痛,微微后退了一步,随即又向白露见了个礼,诚心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通过刚才的观察,云秋君已经大致推断出来了。 眼前这位貌美的贵妇人应该是那位郡主的嫂子,而且和那位郡主并不是一丘之貉。 “那就好,”白露又看了眼云秋君脖子上的玉坠,放柔了声音,“你不用害怕,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 “不必了夫人,”云秋君微微垂首,笑容里带了些无奈,“这里就是我家。” “……!!!”白露震惊了,“这里居然是你家?” “正是,不想还不曾进家门,就被郡主的人绑了进来。”云秋君虽然表面看似柔弱,但也不是被人欺负了却连话也不敢说的人。 白露闻言皱眉,她本来就极其不喜宣凝的做派,此时说话的声音里也已经夹带了些愤怒。 “郡主还是先回吧!至于都督府的人,我自会带回。” “怎么?”宣凝上前一步,怒视白露与之抗衡,“你今天是非要护着这个狐狸精不成了?” “没错!我今天就是要护着她,怎么你还能拦得住我吗?” 白露抬抬手,先前宣凝从都督府带出来的侍卫全都待命了起来。 宣凝恨的咬牙:“好你个白露,算你狠,你不过是仗着我哥哥宠爱你罢了,等哪一天我哥哥腻味了你,我看你还怎么在我面前狐假虎威!” 白露毫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那你最好每个月初一十五都去寺庙烧香拜佛,祈求那一天早点到来吧。” “你别这么自信,总有你翻船的那一天!”宣凝恶狠狠的瞪了白露一眼,出离愤怒的迈开了步子,恨不能将脚下的青石板都踏碎了。 云秋君见宣凝这就要走,忙蹙眉追了上去:“还请郡主留步。” 宣凝猛一回头,对云秋君恶语相向:“你算哪根葱,你叫我留步我就要留步吗?麻利的给我滚远一点,否则见你一次打一次。” 白露见宣凝如此嚣张跋扈,狠狠的皱起了眉头,侧身和随行的管家交代了几句。 很快的,就在宣凝还没走出两步远的时候,两名都督府的侍卫就横刀拦住了她。 宣凝惊诧不已:“你们竟然敢这样对待我?脑袋都不想要了吗。” 白露见宣凝还在口出狂言,三两步就走到了她跟前,冷声道: “是我让他们这么对待你的,我就是敢这样做。今天没我的允许,你就是走不出这座院子,你有什么问题吗?” “你好大的胆子!”此刻的宣凝气的浑身发抖,可除了怒吼,她已经无招可用,吼完这一句也再无话可说。 白露见她总算是安静了下来,这才转身看向云秋君:“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云秋君看向宣凝:“我想问问郡主,我夫君和宅子里的人,他们现在何处?” “…………”回应云秋君的是一记愤怒的白眼。 白露皱眉:“回答她!” 宣凝更加生气了! 她也想知道景喜那个疯女人去了哪里好吗? 她来的时候这座宅子就跟鬼宅一样了好吗? “我不知道!”宣凝暼了白露一眼,“你就帮着外人好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白露好笑:“就算我在你眼里是个狗东西,但我仍然是你兄长、齐王世子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你敢这样出言侮辱我, 我打你一个耳光对你来说都是赏赐!你最好给我说实话,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宣凝起的胸口直鼓,她深吸了几口气后,忽然笑了,报复性的瞎说了一气: “小狐狸精,你要问你丈夫去了哪里是吧?那我不妨告诉你,他已经死了!这座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死了!” “不可能,”云秋君下意识的四顾看了一圈,“这里还是我走时的模样,连一点破坏都没有,一定是你在撒谎!” “你不信?”宣凝勾唇笑了笑,“可就算他们当时没死,那也一定是在去死的路上了。” “可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们没死不是吗?” “死没死我说了不算,反正我看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就看看这个吧!” 宣凝忽然抬手,朝云秋君的脸上丢了一团东西过去。 云秋君忙伸手接住。 展开一看,见是一方染血的绢布,像是慌乱之中从衣服上临时撕扯下来的,上头还画了一个‘十’字。 “这是什么?”云秋君问宣凝,“这是谁的血?” “你夫君的血啊,”宣凝肆意的笑着,“怎么这个标记你不觉得眼熟吗?” 云秋君皱眉,这是一个标记吗?她并不眼熟,并且以前从未见过。 而宣凝见到云秋君惊讶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起来。 在井底的时候,景喜那个疯女人说这个标记代表着另外一个‘他’的住所所在。 怎么这小狐狸精像是不认识一样? 难道她又被景喜那个疯子当猴给耍了? “你确定你不认识这个标记?” 云秋君眉头紧皱:“那你确定这是我夫君所画吗?” “…………”宣凝咬牙沉默了。 她当然肯定了,简直是万分肯定! 不仅如此,她还亲眼看见那个疯子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变成另外一个样子的疯癫场面! 该死的疯女人,又在戏耍她。 “把东西还给我!”宣凝忽然朝云秋君伸出了手。 这标记估计就是那疯女认和盛廷之间的暗号! 那女人想算计自己,借自己的手去达成对她有利目的,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现在就把那暗号要回去烧成灰! 坚决不让那东西落在盛廷的手上! “你够了!”白露无语至极,什么了不得东西她还要要回去。 说她是自己的小姑子白露都觉得丢人。 “从你带着人出了都督府我就一直跟着你,这院子里什么时候发生了灭门惨案我怎么不知道?” “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竟然跟踪我!还有什么龌龊事是你没做过的?”宣凝斥责白露。 白露都给气笑了:“龌龊事?这话应该由我来质问你才是吧?” 她说完,目光扫向宣凝带来的婆子:“还不护送你们郡主回去。” 目送宣凝被‘护送’出去,白露这才转身与云秋君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得罪了她的?” 云秋君心系景熹,此刻完全顾不上回答白露的问题,反而是一肚子的疑惑: “这位夫人,我也是刚刚才回城,家里的情况我不太清楚,请问你知道这座宅院里的人都去了哪里吗?” “我不知道,我并没有比你早到多少,但刚才宣凝郡主所说肯定不是真的,如果你一家都被杀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鸠城不可能这么平静。” “我想也是。”元秋君捏紧了手中的绢布,“也不知道盛将军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了。” “盛将军?”该不会是盛廷吧,白露有些不太确定,“你说的是哪个盛将军?” “是盛廷盛将军。”云秋君忽然意识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是南地的世子妃,说不定她刚好就认识盛廷。 “夫人您认识盛将军吗?我的夫君被他扣押了,如果夫人认识盛将军的话,能不能拜托夫人替我引见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盛将军说。” “等等…………”白露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这家人不仅得罪了宣凝,甚至男主人还被盛廷给抓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是先给我说一说吧,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秋君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也略提了一下家中搜出兵器一事。 兵器一事白露不好做出判断。 但平心而论,云秋君和宣凝之间的恩怨一开始就是宣凝的错。 不过盛廷平日里鲜少过问除了军中以外的其他事情,此次这云秋君的夫君被抓甚至还涉及到了私藏兵器,事态相当严重。 白露皱眉:“此事非同小可,我虽然认识盛将军,但不一定能帮到你。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盛将军绝对不会私下滥杀的。 但这件事情按理说不归他管,我怀疑你夫君和宅子里的其他人应该都被送去监察司了。” 监察司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监察司?那怎么办,”初来鸠城,云秋君根本就不知道监察司在南地是什么样的存在,“那我现在应该找谁呢?” “监察司归世子管,如果人真的被移交到了监察司,我倒是可以帮你问一问。但是在此之前,我也有些话要问你,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不要欺骗我。” “夫人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白露点头,神情严肃道,“那我问你,你脖子上的血玉坠是从哪里得来的?” 357 我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云秋君先前还不怎么在意。 但经白露这么一问,她忽然意识到了。 眼前这位世子妃已经不止一次偷偷打量自己佩戴的这枚血玉佩了。 这是‘她’的东西,对‘她’很重要的东西,不仅如此,这枚血玉坠还很名贵。 云秋君无法窥探白露心中的想法,她只是不动声色的将血玉坠藏进衣服里。 白露抛出问题后,一直在观察云秋君,自然没有错过她这个细微的小动作。 而且她已经等了三年多,她不想在等了,便单刀直入的对云秋君说:“云夫人请放心,我并非是要打你那块玉坠的主意。云夫人请看……” 白露说着,拿出了自己随身佩戴的那枚一模一样的血玉坠,递到了云秋君眼前。 云秋君仔细看了又看,惊讶道:“怎么会…………竟然一模一样” 这么精巧名贵的东西一模一样,那只能说明它们原本就是一对。 白露见元秋君反应颇大,断定她必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便追问她:“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枚血玉坠是从哪里得来的吧?” 云秋君思量再三,最终问了白露一句:“你认识景喜景大夫吗?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在听到‘景喜’这两字的那一刻,白露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你果真见过她?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这枚血玉坠会在你手里?” “此事说来话长,但不管夫人您信与不信,我说的都是事实。她现在就是我的‘夫君’云暮雪,已经被盛将军抓走了。” “什么?你的夫君!”……还是很有可能被抓去了监察司的那个。 白露不自觉的加重了‘夫君’这两个字,一脸的惊诧与茫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请听我细细道来……” 云秋君把事情从三年前开始说起,白露听完,惊讶至极,同时也自责至极。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她怎么会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就说如果她还活着怎么可能三年都不回来找我们,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白露红了眼眶:“那三年前以前发生的事情呢,她有没有告诉过你?” 云秋君摇头:“没有,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认为自己是我义兄云暮雪了。 而这些年来,我真正见到景大夫也只有一次而已,并且很短暂,在那之后景大夫就再没有出现过了。” “都怪我!”白露深感自责,“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中毒,也不会被人抓走,都是我一时疏忽大意。 她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一定是受到过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天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我现在就去找盛廷,我要把她带回来。” “求夫人一定将她平安带回!如果她这次出了什么事,我百死难辞其咎。”云秋君隔着衣服捏紧了胸口的血玉坠。 ‘他’又护了自己一次,用这枚血玉坠。 哪怕‘他’此时此刻并不在自己身边。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绝不!” “那我可以和夫人一起吗?”云秋君见白露要走,忙上前半步问道。 白露思虑了片刻,道:“我看你刚才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你不如先在家中歇息吧。 暂时我也不能确定盛将军到底把她带去了哪里,少不得要四处打听一下,这时候带着你恐怕是不太方便。” 云秋君深知白露所说有理,便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世子妃夫人了。”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白露说完,转身吩咐管家,“安排几个身手好的侍卫守在这里,谨防郡主再回来闹事。” 管家应了声‘是’,立刻便去挑人了。 云秋君上前跟着送了几步,轻声道:“民妇多谢夫人。” 白露停下来看她:“应该是我谢你才对,是你让我找到了她。” “…………”云秋君张了张嘴,“民妇惭愧。” 她哪里又能担得起这声谢?若她一开始就没有私心,早早告诉‘他’真相…… 或许‘他’就不会沉迷一段不属于‘他’的人生,早已回归了原本的生活。 ………… 云秋君一直送白露到了院子门口。 白露刚露头,正往这边来的谢晋就停下了脚步。 他正欲行礼,白露连忙打断他:“免礼吧,你可知道盛将军押了这院子的主人去了哪里?” “不知,我这几天一直在军营当差,并不知情。”谢晋微微皱眉解释,“我也是刚从大营赶过来的,听闻郡主过来了一趟,所以就告了半天假。” “她已经叫我给打发走了,”说话间,白露狠狠皱眉,半句遮掩也无,“我教训了她一顿…… 我觉得实在不行你们不如好聚好散,已经整整三年了,义父义母也没少为她生气,尤其是义母。” 谢晋何尝不想,但宣凝毕竟是齐王唯一的掌上明珠,此事不可能轻易就如了他的愿。 同时他也要看父亲和母亲那边的意思。 但此时此刻,谢晋不想多谈这件事。 他避开了这个话题,目光落在了白露身后的云秋君脸上。 他看见云秋君一侧的脸颊通红,并且微微肿了起来,一看就知道是刚刚才挨了打。 “郡主可是又来找云夫人的麻烦了?” 有白露这位世子妃在,云秋君不好直接越过了她去说话,因此并没有出声,但她立刻收回的目光充分说明了一切。 谢晋不禁恼怒:“岂有此理!” “确实是委屈了云夫人,不过我已经留了几个侍卫在这里看护云夫人,此时可稍后再议。” 白露更加着急景喜的事情:“稍后你随我一同去找盛将军,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他。” “世子妃很着急吗?”谢晋微微蹙眉,“可将军此刻应该不在鸠城。” “那他现在在哪儿?” “应当是在炎城。” “炎城这么远……”白露眉头越皱越紧,“那我得先去一趟监察司。” 如果人真被盛廷送进了监察司,就算她是世子妃也不能仅凭一句话就将人带出来,偏这几天宣胤又不在。 真真是棘手…… 358 这不可能 云夫人请回吧。” 白露与云秋君告别,转身往马车那边走了过去。 管家和都督府的一众侍卫紧随其后,谢晋却仍站在原地没动。 片刻后,他忽然大步朝云秋君走了过去,郑重弯腰向她行了一礼。 “抱歉,是我连累你受苦了。不过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会派人日夜盯着你的院子,再不会叫她随便闯入。” “不劳谢公子费心了,”云秋君淡淡道:“此间事了,我便会回到故乡洛城去。” “你要走?”谢晋不禁微微皱眉,心中除了愧疚不知怎的还生出了几丝惆怅来。 他想了想,道:“云夫人大可不必离去,我换个地方住就是了。” 云秋君轻轻摇头:“我在这里终究是住不长久的,何必麻烦谢公子。世子妃夫人就要启程了,谢公子快些跟上吧。” 谢晋回头,果然看见都督府的管家正在看他。 他便朝云秋君点了点头:“告辞。” ………… 监察司由宣胤一手建立,直接听命于他。 除此之外,再不听任何无关人等的号令。 即便是身为世子妃的白露也进不去。 不仅进不去,就连盛廷是否送人进去都打听不出来。 费了好一番口舌最后还是无功而返,白露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也躁的忍不住抬脚踹了几下马车。 “我这世子妃当的也太窝囊了吧!”虽然这样的结果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但架不住她心中十万火急。 “…………”管家能怎么说,只好选择性失语。 白露深知此刻不宜耽误时间,忙又上了马车:“走,去炎城大营。” 宣胤和盛廷都在那里,去了一问便知。 当天傍晚,白露便到达了炎城大营。 按律女子不得进入军营,不过都督府令牌一亮出来,白露的车驾便无人敢拦。 清风得了消息,忙外出来迎接。 还不待车停稳,白露就跳了下来,问清风:“盛廷将军在哪儿?” “……???”清风愣了下,“夫人不是来找世子的吗?” “别废话了,盛廷呢?” “盛将军正在同世子商议要事。” “赶快带我过去。” “是!”清风一边带路,一边试探性的问着,“夫人,是鸠城那边有什么急事吗? “对,十万火急。” “这么严重,夫人快请。”清风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直到来到了营房门口,他这才停了下来。 “夫人请稍后,我先进去通传一声。” “不必了。”白露一刻也不想等,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宣胤和盛廷早已经听到了外面白露和清风说话的声音,此时已经暂停了商议。 白露刚踏进门槛,宣胤就朝她走了过来,皱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孩子呢?可还安全?” “孩子没事,家里一切安好,我来找盛廷。” “?”宣胤略有些僵硬的转过了头,目光十分不悦的扫向了盛廷。 盛廷皱眉,完全搞不明白世子妃为什么会特意过来找自己。 宣胤握紧了白露的手,语气中夹带了些不悦:“你找他做什么?” “有急事,”白露迅速的挣开了宣胤的手,大步朝盛廷走了过去,“那个云暮雪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夫人也知道云暮雪?”盛廷蹙眉,怎么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了。 “岂止是知道,简直是再清楚不过,她就是” “怎么回事?”白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宣胤打断,云暮雪的事情他已经从盛廷处得知了,“你认识这个人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她就是景喜啊!”白露望着盛廷,“你见到那个所谓的云暮雪,难道就不觉得她面熟吗?” 盛廷眉心微蹙:“确实相似,但他不是景喜,除了样貌之外,两人并无半点相似之处。” “那是因为她得了一种怪病!”白露急忙解释,“你是被她现在的表象给骗了。她还有个夫人叫云秋君你一定知道吧,我已经见过云秋君了。 云秋君亲口告诉我,云暮雪就是景喜,景喜就是云暮雪。除了景喜自己之外,我们谁也不知道当年落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现在只知道他是被一个叫做云暮雪的和尚给救了回来的,那个和尚就是云秋君的义兄,后来那个和尚再次为了救她丧生火海, 她就固执的认为自己就是那个云暮雪,完全记不得从前的事,而且她这一过就是三年,这也是为什么这三年间她依然活着却没回来找我们的原因。” “不可能,”盛廷眉心狠狠拧成了一个‘川’字,“一个人的记忆可以错乱,声音和性格却是不会变的。” “她的嗓子也许是受了伤,再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切皆有可能,她的为人处世就是有些变化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可能,”盛廷不信自己竟然错判,“我和他一起泡过汤,他明明就是个男人。”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云秋君和他同床共枕三年,难道还分不清她是男是女吗?你们泡汤的时候你亲眼看见她脱衣服了吗?” “没有!”盛廷觉得心口忽然一窒,“我想知道云秋君到底是怎么和夫人说的?” “她说了很多,我现在没办法一句一句的回忆给你听,但是云秋君见过景喜,正真的景喜在上个月十五觉醒过一次,据云秋君所说, 她当时连声音都变了,并且两人还交谈过,那时候景喜就提出要离开洛城回到鸠城,但是后来云暮雪又回来了, 总之很乱,但是我相信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吗?” “此话当真?” “云秋君是这么说的,我觉得她没必要骗我。而且我还看见她身上佩戴了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血玉坠,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一对血玉坠,原本就是景喜的东西。” “…………”盛廷站在原地,沉默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真的是她!! 原来自己的第一感觉并没有错。 可是…………他却把她送进了监察司。 “世子,属下现在需要立刻回一趟监察司!” 359 滚,莫挨老子 速去!”这个消息实属意外,宣胤一直认为景喜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掉了。 “等等,我也要去!”白露追问盛廷,“你果真把他送到监察司去了吗? 我听说你们在他家里搜到了一批兵器,事情很严重,你什么时候把他送进监察司的,她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盛廷皱眉,“昨天夜里。” 肯定…………是吃了苦头的。 “那你有打招呼让监察司的人别滥用私刑吗?” “…………”盛廷眉头皱的更紧了,“没有。” 毕竟,监察司就是个可以名正言顺滥用私刑的地方。 白露的一颗心立马沉了下去:“那完了,皮都得掉一层。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白露说着,又紧紧抱住了宣胤的胳膊:“世子也得去,世子的话才管用。” 宣胤本来对白露的视而不见很有些不满的,现在他舒服了:“走。” ………… 监察司的地牢昏暗幽冷。 虽然才建成短短五年,但是墙面和底下石阶早已污浊不堪。 即便每天都有专人负责洒扫,可有些斑驳的血迹到底是清洗不掉了。 门一开,地牢内倒吸进一股冷风,血腥气顿时就混着风一道传入了行人的鼻腔中。 这是白露第一次进监察司的地牢,闻到这股子味道的时候,她忍不住犯了恶心。 虽然以前女扮男装跟着上战场的时候见过比这更加血腥的画面…… 但那种朗朗乾坤之下的惨烈,和这种在地底下呕了好几年的发了霉的血腥味完全不同。 尤其她还是个嗅觉特别灵敏的人。 但她特意看了一眼身边的宣胤和盛廷,他们两人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他们早已司空见惯。 不过从盛廷紧绷着的脸来看,白露知道,他此刻应当是心急如焚。 宣胤察觉到了白露的异样,蹙眉道:“你就在这里等,不要进去了。” “不,我要进去。”白露脚下一步也没停,反而是跨大了步子。 她一边走,一边催促前头带路的狱卒:“快点!你这样走几时才能到?” 狱卒加快了脚步,然后在尽头处左转,最后在一间牢房前停下了脚步。 “世子,人就关在这里了。” 几人闻言,不约而同朝里看去。 只见狭窄逼仄的牢房内吊着一个人耷拉着脑袋的人,白色的中衣上血迹斑斑。 “打开!”盛廷沉沉的发出了一声命令。 白露惊呆了:“怎么会这样?她……她当真是景喜吗?” 白露看向盛廷,满眼的疑惑:“这头发是怎么回事?怎么全白了?你们之前到底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伴随着‘咔擦’一声响,狱卒已经将锁着牢门的铁链打开了。 白露也不等盛廷的回答了,第一时间就冲了进去。 “景喜……景喜……你还好吗?”白露冲到景熹身边,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找不到。 眼前的人显然是被鞭笞过,身上到处都是血口子。 白露犹豫了好半晌,这才抬手捧起了景熹的脸。 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白露的眼泪夺眶而出。 三年多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了。 “景喜……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吗?”白露的声音一下就哽咽了起来,“来人!快来人!给我松绑!快松绑啊!” 站在白露背后的宣胤立刻朝狱卒使了一个眼色。 狱卒拿了钥匙这便要上前去,却一把被盛廷截住:“我来。” 盛廷大步朝前头那个血人走去,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衣服因为鞭笞的原因已经破了多处,肩头隐约可见受伤流血的肌肤。 往下一点的位置却还有一层布料,明显是为了束缚住女性身体的特征。 盛廷狠狠皱眉,为什么他从前那么轻易就放弃了。 明明他早就找到了她啊。 他从前到底是怎么想的! 盛廷用最快的速度解开了景熹手脚上的镣铐。 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手上的动作不够快的话,那么他就会抑制不住的发抖。 所以他很快,很快很快,完全不给自己手抖的机会。 双手被解开的那一刻,景熹脱了力,歪歪扭扭的朝前栽了过去。 盛廷长臂一伸,一把就将她捞进了怀中。 “景喜……”他低低的喊着这个名字,眸底暗流涌动,“你醒醒。” 景熹一直是醒的,只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但是现在被盛廷抱着,他不能忍! 他尝试着要去推开盛廷,但是浑身上下疼痛不已,根本就使不出劲儿来。 这点子力气对盛廷来说甚至比挠痒还不如,但对盛廷来说,至少说明她醒了。 盛廷低头看她:“你醒了,我带你出去看大夫。” “滚!”景熹缓缓吐出一个字来,抬起眼狠狠盯着盛廷,“新手段吗?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盛廷喉头哽咽,眸中泛着细碎的水光,声音低沉而嘶哑,“没有什么新手段,是我不好。” “嘁!”景熹冷笑了声,有气无力的说,“那就拿开你的手,莫挨老子。” 盛廷垂眸看她:“你现在还是云暮雪吗?” “老子一直都是,放开我!” 盛廷没有松手,态度很强硬:“不行,这次找到你,就再不能让你走了。” 景熹冷笑:“呵,早已见识过了。” 白露已经擦干了眼泪,她不可置信的走到了景熹面前,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你的嗓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这三年你究竟去了哪里?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我,我是白露啊。” “白露?”景熹暼过了眼,“我还谷雨呢,不知这位夫人有何贵干啊!”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三年前你……我们一起,景喜,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啊,你一点都想不起我来了吗?” 白露忍不住抬手,抚上了景熹眉心的一点红:“你变了好多,我都快要认不出你来了,这里是疤吗,你曾经一定受过很重的伤吧。” “请你自重!”景熹因为受伤的缘故,身体反应不如从前灵敏。 忽然叫白露摸了一下额头,他嫌恶至极:“身为女子,请你矜持一点,看你的样子已经嫁为人妇,你不要脸你的夫家还要脸。” 宣胤:“…………”此人病的不轻。 360 我早该发现的 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会这样说话呢?”白露忍着泪意,“你好像真的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景熹心中明白,这人肯定和盛廷一样,是女大夫的故人。 哼,女大夫的故人,就是他的仇人。 如果他接下来还有命继续活下去的话,那他一定要搞的女大夫众叛亲离才行。 于是他毫不客气的斜了白露一眼:“你做都做了,还怕人说?要不是我受了伤,凭你碰我这一点,就不止骂你那么简单了,非剁了你的手不可。” “…………住口!”宣胤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人了。 上一个敢这样和他说话的人,现在大概已经重新投胎了。 景熹只看宣胤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非富即贵,他没想到女大夫的故人竟然都身份不俗。 他眯着眼睛扫了宣胤一眼,故意甩出了一副高傲不屑的语气:“你又是哪根葱?” 宣胤也眯着眼睛打量了景熹一番。 两人眼神交锋,顿时火光四射,一心要用眼神杀死对方,谁也不甘先败下阵来。 最后宣胤眼睛有些疼,便看了盛廷一眼:“带她出去吧。” “是。”盛廷弯腰,伸手欲扶景熹。 景熹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背上:“干什么?” “我说了,带你出去看大夫。”盛廷攥住了景熹捣乱的手,原本下意识是使了劲的,可一想到她就是景喜,生生又收起了力道。 景熹感觉到了他掌心力气的变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这盛廷,应该是又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了吧? 但盛廷不说,景熹便不能确定,只皱眉问他:“怎么?我有兄弟招了不成?得到你们想要的答案了?” 盛廷知道她是在套话,他本可以不予理会。 甚至还可以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给她挖坑诱她说出实情。 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这么做:“此事不急,等你伤好了再说也不迟。” 景熹一听他说这话,不禁勾起了嘴角。 同时也确定,这盛廷肯定是再次怀疑起自己的身份了。 不仅仅是他而已,他甚至还引来了另外两个人。 看那女人脸上的眼泪,看样子以后自己是不会有什么安生日子过了。 不过…………景熹转念一想,这好像,恰恰成了自己的保护伞。 这么一来,他现在就有盔甲了啊! 这些在鸠城位高权重的人哪怕是看在女大夫的面子上,定然也不会再为难自己。 这么好的、送到眼前来的机会,他怎能不好好的利用起来呢? 景熹自己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抬眼看向盛廷: “你应该不想我死吧?不想我死的话,就把我的兄弟都放了。” 盛廷抿了抿唇:“他们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废话,那是我兄弟,我们之间有过命的交情,你说重要不重要?” 盛廷抬眸看向她,他看着此刻的她,仿佛从她坚定无比的眼神里看到了过去。 曾经,他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他问她‘我们有着过命的交情,不是吗?’ 那时她点头称是,之后两人便前嫌尽释了。 “盛将军,你发什么呆,考虑好了吗?” 盛廷回神,喉头微微哽咽:“好,我答应你。” “走吧。”盛廷伸手扶住了景熹的肩头。 景熹瞪了他一眼,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盛廷按住了。 “别着急拒绝我,”盛廷皱眉,“你受伤了,没人扶着你你怎么走?” 景熹识时务,而且他还在盛廷的眼睛里发现了一种叫做‘愧疚’的情绪。 有意思……大概他已经认定了自己就是女大夫,现在自己受了伤,他就开始后悔了,后悔把自己送到这个鬼地方来。 既然如此的话,那他可就要好好的折磨折磨他了。 毕竟狱卒的每一道鞭子落下来的时候,他都疼的钻心。 于是景熹没再挣扎,而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别以为这样以前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我可没忘记我身上的伤都是拜你所赐。” “…………”盛廷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说一句话。 是,这确实拜他所赐没有错。 盛廷扶着景熹出去的时候,俞敬他们也被放了出来。 他们身上也受了伤,但看起来都没有景熹的严重。 “阁主,你还好吗?他们把你怎么了?”俞敬跛着腿朝景熹这边走了过来。 景熹见自家兄弟走了过来,立刻用手肘捣了盛廷一下:“放开!” 盛廷蹙眉,不动如山。 景熹又撞了他一下:“我让你放开我!” 盛廷见她肩头伤口因用力而渗出了血珠,这才松开了手。 景熹看也不看他一眼,脚步虚浮的朝着俞敬他们走了过去。 他宁愿和自己的兄弟们相互搀扶着,哪怕走的慢,哪怕每走一步都会牵动身上的伤口,也不要和自己的仇人走在一起。 “俞敬,你的腿怎么了?” “一点小伤,不过不要紧,没伤到骨头。倒是阁主你,看起来好惨。” “哈哈哈,”景熹学着俞敬说话,“惨是惨了点,不过不要紧,没伤及小命。” 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从面前走过,白露忍不住上前跟了几步。 “她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白露眼圈依旧红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盛廷头疼,眉心紧紧皱着:“我早该发现的,我早就该发现的。” 白露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自责,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你,她的变化太大了,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如果换做我是你,我也没办法相信她就是景喜,她现在的一言一行,每一个举动都和以前的景喜不同。 要不是事先有云秋君告诉我,我也很难相信。” 盛廷深深皱眉:“我需要要见一见云秋君。” ………… 景熹回到了自己的宅子,但这座宅子里的所有人都被限制了行动自由。 盛廷守在她门外,听了大夫的回禀之后,并没有进去看她,而是径直去见了云秋君。 “这么说,这三年多来,你只有在上个月十五才见过景喜?而非云暮雪?” 盛廷听云秋君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问云秋君。 云秋君点头:“是的,只此一次。” “那这个月十五呢,她就没什么异常吗?” 361 告诉她,我保她 “这个月十五…………”云秋君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因为我而得罪了郡主,原本是让俞坊主在十五的晚上就带我们离开这里回洛城的,但是后来我们没走成。”。 盛廷点了点头:“这...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361 告诉她,我保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62 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一直守在门外的四喜见云秋君开门出来,便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样云夫人,主子肯见我了吗?”。 云秋君摇了摇头,撒了一个善意的小谎:“你也知道的,‘他’刚从牢里出来,身上... 《穿成将军的私奔前妻》362 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