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楚中蛊》 第一章城外树林 () “滴、滴、滴”静谧的时候,这红艳液体落在秋季干裂的殇叶上,并没有惊起林中的鸟雀。 “唰”是剑鞘收回的声音,并没有多余的剑花招式,多的只是躺在地上冰凉接近尸体的几个最后微微喘息声在树林里显得格外的突出。 执剑者转过头,不谑的看了看,渐渐消失在夜墨处。 只留这微弱的喘息声慢慢在树林里沉寂。 “上回说到,那贪得无厌的楚悬阁,把皇族进贡至南蛮毒教的押运大臣杀死在皇城外的树林中。” ”这般引起皇族的不忿,只怕这次那楚悬阁的二十八是逃不掉了,皇族发布凡是处死二十八的,赏东海凤凰蛊一盏!” 说罢,那说书人还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歪着胡子,以手假掩故弄玄虚的轻声道。 “这东海凤凰蛊还是当年不知东海的人用何种方法从圣教骗到的,这世间怕是除了毒教的圣主再无人会种凤凰蛊了,啧啧啧,可惜了。” 围观的人都纷纷叹息,这凤凰蛊相当于狸猫另外一命,凡是种上凤凰蛊的人,都有了第二次活着的机会。 这次不知为何皇族会下如此大手笔来缉拿这楚悬阁的二十八,要知道,没有人是不想多有一条命用于保命。 缉拿令此刻贴在城门上,如今能拿钱办事的不止楚悬阁。 连同江湖上的各类门路也对凤凰蛊也蠢蠢欲动,无奈两日过去,贴在城门上的缉拿令,还是无人揭下。 这边角略微泛黄似一张被厌弃的纸随意的粘在门上。 这时的皇城三百里外的福双镇,深巷里一间破旧的屋子,歪歪斜斜的门被推的“咔吱”一声,身穿布衣的男子,从里屋走出。 手里还握着一把及其不起眼的剑,看上去再平凡不过的人,衣袖处却显出的淡淡血斑,但是显得这布衣男子没有那么普通了。 他在这里两日已久,只等着江湖和楚悬阁领赏者前来取他的命? 可笑仅为两日里,他竟过着这些年间最安稳的日子。 房瓦上无人踩过的痕迹,破旧的大门,斜斜趟过几根支木,门槛前的青苔却无脚印的光顾。 二十八,只是随意坐在门口的歪斜的石砖上,擦拭着手中的剑,目光引向门口枯黄的槐叶,它们撒得朱门遍地的苍凉,等着该出现的人。 簌簌的秋风还没有冬风那么侵骨,吹在人的脸上却是是格外的阴冷。 三更时刻,只剩打更人的锣声顷刻间在城中循循回荡,石狮的大门上,那边角泛黄的赏令在月色下闪了个影,便只留下朱色大门的背景。 第二日,皇城上的赏领消失不见了,却无人知晓何时揭了这赏令。 城下众说纷纷,有期待二十八的项上人头悬挂在城门上,楚悬阁中的人是未有人见过他们面目,只因为见过的都是死人。 有人期待瞧见这凤凰蛊,到底是如何的狸猫九命,肉死白骨。 有人想知道这揭下赏榜的人,会是哪个江湖亡命之徒,有胆拿着凤凰蛊,偷的怕是回不来的路。 三夜了,那破旧的大门,终有人踏上了青苔,小巧刺绣鞋先映入眼帘,随后便是一双素素白手,手上的绯色玉镯显得手的细嫩光滑。 二十八微楞,不知道这次来赐杀自己的竟是一”女子”。 未见人,却听见女子开口 “咳咳.......” 女子推开门,正想超前走,就看见庭院里站着一估摸着18、9岁的少年,黑影下显得格外阴沉,看不清少年的容貌。 只是看着一半的脸颊掩在黑暗中,一半的轮廓在小院子聚集的一点月光下显得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二十八,手指微微握紧了剑,眉间微挑有些疑惑的望着面前身穿素衣白衫儒裙的女子,黑瀑发用一青黛丝松松束着,看着是一富贵人家的小姐的装扮。 女子看见二十八后,楞了楞就提起裙摆朝向二十八跑去,鼻息一阵一阵的喘着气。 “公子,我......我,有仇家追杀我,能否借此一躲。” 说罢,便眸中闪着一泓清水,斜插坠着潋烨发髻上的一支精巧垂束发簪,被一下扯了下来。 冰凉的簪子粘着雾气放在二十八手上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转瞬即逝了。 女子便逃至里间破旧的房屋里,本就歪斜的木蛀腐门,好巧不巧“哐当”一下,倒在石板上,扬起许多灰尘拂着月色很快就落在青石板上了。 待二十八看着手中的簪子回了回神,再抬起头时。 大门又被沉沉打开,走进了几个手持软剑的黑衣人,看着庭院里站着的这个青年,为首者环顾四周才利声说道:“那女人呢?” 在楚悬阁的生理本能很快就让他进入警戒,只是看着面前的黑衣人,手中并未有拔出剑迎战的想法,自己何必趟这趟浑水,反正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那英雄救美的“正气”从未出现在楚悬阁的以往教导上。 这般想着,才冷冷的开口道 “人在屋里,切莫烦我” 说罢就转身副首站在破败院里开的正盛的海棠花下,挑了一块大些的石头,就着坐下了。 黑衣人看着眼前此人只怕也不是个好惹的,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与二十八接话,权当院子里没有那么一个人,向着破旧的里间走去。 很快里面就传来一阵女子呼叫声和些许刀剑打斗声,不过才些许,就见黑衣人捆住那女子,走出里间正准备向着门外走去,女子看见二十八,怯怯急呼道。 “公子,公子救我啊,我,我不认识这群匪贼啊。” 见树下的二十八没有反应,女子跺脚气道。 “那公子是我的未婚夫婿,你们看他手里还拿着我的簪子,反正你们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他了,就算你们抓了我也没用。” 二十八听见这话,手里捏了下这簪子,转过身,看着被黑衣人扛着绑的死死的女子在那试图挣扎抬头看见二十八转过身来,笑意盈盈看着他,眼中的惊恐收敛起来竟然带着些狡黠,就像是好像自信的相信他会转过头救她一样。 二十八虽然不知道这女子为何一定一定要攀扯上他,不过如此这般,今夜这几人是留不得了,拔刀,血点滴撒在扬扬略浮的灰尘上。 “霍......”刚刚活着说话的人倒在地上瞬间没了生气,一招毙命,直击命门。 旁边的黑衣人互相对视几眼也感到眼前的人不对,把肩上扛的女子丢到地上,女子疼的在一旁聒噪的絮絮叨叨。 “怎么就这样把我丢下来啊,打架也不要这样对待人质的吧。” 二十八想起了在楚悬阁闲来无事养的那只八哥,那八哥长着像乌龟的绿豆眼,天天嘴里就是絮絮叨叨的,出任务回来的时候,听见八哥在房间里聒噪着吵着才让他觉得那屋子有些生气。 眼前的女子可不是像及了那八哥。就是那摔得四脚朝天的样子也像极了八哥。 黑衣人一左一右就朝着二十八去,刚刚是瞬间的击杀,靠的是出其不意,现在两个人拼劲力来攻击自己,自己学的是击杀,力对打时间扛不了多久。 就渐渐占下风,有些吃力,眼前的两个黑衣人显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二十八从小学的是狠,在狠人堆里长大的,都是踩着对方的尸体才一步步爬上来,对于打架而言,只有生与死,从来没有逃。 黑衣人觉得眼前的二十八是个疯子,招招毙命,两个人对付他还是有些勉强,二人不欲再战,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在院子里一道黑影就消失了。 二十八把剑上刚刚那人的血擦拭干净。 朝旁看了看那只八哥,干净的衣裙上也粘上了血渍和泥渍,活脱脱跟个小可怜一样,剑收回剑鞘。 然后抬起脚准备离开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小院,一旁的“八哥”“腾”的一下就站起来,然没有刚刚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挥着她那沾满灰尘的手就朝着二十八的衣角扑去,二十八眼疾手快一下子就避开了眼前的“八哥”扑腾一声,“八哥”又掉在地上。 听着这个声音也感觉到这一跤摔得确实有些实在了。 “咳咳咳。。。。侠客,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啊。我在这里,那黑衣人要是在追过来,我怎么办啊。” 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出现在这“小八哥”的脸上。 二十八静静看着她,眼神中丝毫没有任何改变,在这院子里似乎就像根本没有这个人出现过一样,听完这“小八哥”说完又掉头准备走了。 一下子这个小八哥跑的比谁都快堵住了二十八的门,插着腰道。 “你拿了我的钗子,就想这么走了。我不管反正你必须带我走,不然。。。。不然,我就大叫了,让谁都走不了。” 四更的打更声也徐徐响荡在青瓦石砖间。 二十八不想在纠缠下去,一闪就消失在房瓦的黑暗处,只留下一阵带着春季的有些寒意的风吹过女子的发梢。 廊下的“小八哥”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等着打更声从远到近再从近到远,淹没在深巷中。 走出那个破屋子后,二十八想着就现在的情形,人人都在追杀自己,自己明明没有拿那个所谓的什么凤凰蛊,到底是何人拿了之后,嫁祸给自己,想要泼脏水给楚悬阁。 如今,是回不了楚悬阁了。 人人都认为自己偷了凤凰蛊,而楚悬阁的人肯定也觉得自己监守自盗。 不回去,是二十八从未想到的事,从自己被训练出到如今,只是执行任务,然后回去。 杀了人,然后回去。 回去。 回去。 这个仿佛是他命运的枷锁,一直在他头脑中,早已深入骨髓,刻入心间,是他这着十九年以来活着的烙印,就跟主人门前给点残羹剩饭的看门残喘无恙。 走在路上,一晚又过了,天刚刚蒙亮,城外的小树林是不能再走了,只好走水路去南疆才能躲避楚悬阁的追杀和天下这些想得到“凤凰蛊”取自己命的人。 就算死也要死明白,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了握手里的剑。 有些可笑的自嘲,本就无人在乎自己的命,如今人人追杀,竟值了千金难换的“凤凰蛊”,自己也要去找找这“凤凰蛊”,看看是不是真的值自己这一条命! 不起眼的破旧的小阁楼里,五个人正立在中间,斜歪歪的门只听咯吱一响,女子然没有刚刚的温婉,脚步快速踱步至中间的椅子上,裙角都是斑斑点点的泥渍,头上的发钗也歪歪扭扭的簪着。 “呸,这小子,一点都不像书里写的中原男子的温润如玉,假的,假的都是假的,这么凶,辅城,你看,我这身上都是泥,衣服都湿了,他.....他居然把我给丢在门口了,气死我了,这个仇,我肯定会报的,你给我等着。” 椅子上的小姑娘,气愤的跺了跺,地上的灰尘立马飞扑起来。 被叫到的辅城朝前走了两步,是一名眼宽眉粗的汉子,眼间带着些许的异域风情,忙道。 “圣主,你说的对,这种人就该一掌拍死,在哪呢?我给你报仇去。” “哎哟,辅城,你要是还嫌不乱就站一边去,就知道在这撺掇圣主。” 一旁较为苗条的男子,面部遮了一缕薄纱,眉眼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带着点点绿眸的眼瞳格外的勾人,让人想不住的陷进他编织好的陷阱里。 “好了,都不要废话。圣主您这次打听楚悬阁有些什么眉目吗?” 最右边头发花白的老头,捻了捻胡子,眼神对眼前的一壮一瘦的人瞟去斥责的眼光。 椅子上的少女正好在拆掉头上多余累赘的发簪,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看着眼前的老头,闪过一丝狡黠,才慵慵懒懒的说。 “能知道什么呀,那个楚悬阁的废物什么都不会。肯定是被顶包的。至于皇城的事,不是一直都是耶长老你负责联系吗? ”现在问我?到底是质问还是指责我没有当好这个圣主?” 说着说着,手里的簪子朝着木桌上一拍,眼里满满的不谑,只是冷冷的望着耶长老。 “圣主,阿耶不敢,只是这中原皇城的人都狡诈,这次派去南疆的使臣被截杀,追捕一个杀手,为什么要悬赏‘凤凰蛊’这么重要的东西,明明世人都以为凤凰蛊是传说,现在皇城的人把‘凤凰蛊’就那么直接推出来,就是想把我们南疆推到世人的眼中,把‘凤凰蛊’当做一个诱饵,让我们无法自处。” 耶长老杵了杵手里的拐杖,拐杖在地上又荡出了许多灰尘,扑腾出的灰让少女皱了皱眉。 “算了,你们来皇城也不久了,这次打听出了些什么?” 少女一下一下的拿着簪子划过桌面,寂静的小阁楼,发出滋滋声让人觉得不舒服,少女却玩的乐得其所。 五人中的最后两人,脸上带着面具,腰间别上藤鞭。动作僵硬,声音也僵硬。 “圣主,皇城的老皇上,最近得了怪病,宫里没有人能治,现在已经是太子在监国。” “老皇上得了怪病,也难怪,本来他也活的够久了。再活下去,可就跟天山池那只老王八差不多了。” 少女又开始没的折腾桌子,慌的鬓边最后一朵玉簪摇摇晃晃,几乎要掉落。 “圣主,既然这样,我们就更应该回南疆了,族民们不能离开圣主啊。” 耶长老急急忙忙的试探对着少女道。 “知道,我自然有分寸,你是只要记住,你是长老,只是长老而已。” 耶长老慢慢低下头,杵着拐杖站在一旁不语,辅城和面纱男子也渐渐低下头。 只有一旁的两人面具男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身子板的直直的,还是没有动作。 “啪”少女站起来拍了下桌子,在沾满灰尘的地上走了两三步,转过头对着眼前的五人道。 “大石二石,跟着我留在这里接应,你们三个回南疆等我消息,如果我在铸节前没回来,就派人来皇城接替我。” 少女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小阁楼,不给这五人任何发言的机会。 戴面具的大石二石也一瞬间消失在阁楼中,留下的只是一阵窗户飘过的风。 走出门的少女,看见一间衣裳铺,三下五除二就掩入铺子里,打更人打着更经过,后面的衣裳铺子里走出一个小巧的黄衫女子,柔柔的水潋纱滢透过月色只是显得少女更加的明艳动人,却跟那深闺里的大小姐不同,眉中藏不住的是一股英气。 “呀!这奇怪了,昨天李员外家的小姐定的黄娥仙缕衫呢?明明昨天挂在这里了,这怎么昨天还看见的衣服就不见了?” ”阿牛,快去,快去报官,我的衣服被偷了。” ”哎呀,这可怎么交代啊,李小姐可是付了定金的啊,这衣服,贵得很,贵得很哟!” 店老板一边心疼的绕着店窗的架子,一边捶胸顿足。 伙计阿牛赶紧一溜烟的就跑出门直奔衙门去,生怕掌柜的抓住自己,罚了工钱可就不划算了。 第二章被当做情敌? () 此时穿着价值不菲黄衫少女,正大大方方走在皇城脚下,看见城门口贴上的昭告,停下脚步细细想了回,这次怎么的也要找到那楚悬阁的二十八,既可以试探他是何方人士的人,且很快知道皇城里的人的动作。 如此一剑双雕,摆脱那耶老头。 皇城外的树林刚好是案发现场,这样的一段悬案,自然是人人都好奇的了,只是血煞的怨气阴森森的笼罩着这片树林,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少主,这个皇城出使南疆的大使,就是死在这片树林里。” 一身穿黑甲暗卫站在土地上,弯腰用手抹了抹土地上的泥土,混着血液的泥土被雨天的雾气浸的润在指尖上。 眼前被唤做少主的男子,坐在轮椅上,厚实的皮褥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容貌和年岁,只是能感觉到男子带着略微疲惫的嗓音道。 “是暗杀?” “回少主,据宫中线人回报,只知道不是楚悬阁做的。” “嗯,知道了,近日你就守在这里,这几日一定会有人来这里,抓活口。咳.......咳.......” 男子用手捂住,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那手瘦的骨节分明的可怕,伴随咳嗽身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是。” 暗卫低头 此时站在树上的二十八,听见树下的人对话,心中怪异,这二人如此关心着桩案子,是何居心? 本要踏上去南疆的路,路过这树林还是有心有不甘,才在这站了会,这二人就进入树林。 多年杀手的本领本就是暗处生活,才有了躲到了这树上,看见眼前的一幕。 树下被唤少主的人,正要离开。 突然!有人闯进了树林,一抹黄衫跑的极快,就好似身后有什么追赶自己,二十八定晴一看,就知这跟那晚的女子是一人。 黄衫少女跑进树林,朝着那轮椅上的少年方向就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叫唤道。 “公子救命啊,有人追杀我。” 树上的二十八隐约觉得这句词有些耳熟。 眼看着黄衫少女就要碰到男子一旁的衣角。 暗卫一闪,黄衫少女就“扑的”下摔到了泥土上。 暗卫冷眼的瞧着泥地上的少女,随时准备拔刀相向的手。 “公子,我是来皇城下寻亲戚的,昨天晚上被贼人偷了行囊,还被追着跑,那贼人要把我卖到官窑里。只求公子救救我。” 少女满脸的惊恐,直接忽略暗卫杀气腾腾的脸,对着轮椅上的男子恳求。 “不知小姐名讳,乃是去皇城找哪位亲人?” 轮椅上的少年终于说话了,让女子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公子,我乃许州人,名唤妤枳,此次乃是去皇城寻舅父一家,奈何半路却.....却......呜呜呜......” 少女说着便掩袖哭泣起来,二十八在树上看见那“小八哥”一抖一抖的身板,不觉好笑。 那被称为少主的男子,抬手示意暗卫收起手里的剑,暗卫一闪便闪入了树林里,飞快的不见了踪影。 “姑娘,我为元氏少主,名为元沥,家住皇城,如若姑娘不嫌弃,恰可同路照拂姑娘至皇城寻亲。” 元沥说罢便躬了躬手行礼,以示邀请。 忽的一阵阴风拂过,名唤妤枳的少女裹紧身上沾满泥点的衣服,低下默默的点的头,迈着大家闺秀步便随着元沥走出树林了。 马车上坐着元沥和妤枳,马车上的流苏顺着风飘飘荡荡的映入妤枳眼中,黑色眼眸看不出沉浸了什么。 这皇城中的贵族果然好大手笔,就连马车都是如此之大,可容纳十人之余。 出门也不知道低调些,显然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骗的。 想到这里,妤枳眼带胆怯,抬头偷偷看了下元沥才缓缓的道。 “元公子,请问这是前往皇城的路吗?” 问完后便低头,手里绞着衣角,显然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是的,这是正是去往皇城的官道,近3年才修葺好的,姑娘儿时若进皇城所走的应不是这条路。” 就算刚刚她学着那些给原黎表白姑娘的表情动作,样子却还不足以表达出自己的不谙世事,去除他人防患未然之心。 这个世子好心机,刚才她未提及自己儿时是否经过城,此话便是试探? 抿了抿唇,才道。 “我,小时候也未来过皇城,只是后来舅父做生意到了皇城后,偶尔寄信件回家,我.....我只是父母过身了,才想着带着信件来投靠舅父。” 说完就低下头,肩膀还抖动了些许,一个身无依靠的孤女形象借此树立。 只见元沥略顿了下,才缓缓张口。 “扰到姑娘忆起此事,元某抱歉” 这元沥真是让人难捉摸,一会带试探阴暗,一会又真真像个世家公子的温雅。 正好借此番去他府中观看一二。 想到这里她就不得不假意抬起手抹了抹眼角,带着些哭腔才细细声道 “无.....无妨......公子也是一番好意。” 呸,好意。 随意带一个姑娘回府也不知道是不是起了什么念头,咦,想到这里,还好本座以身作则,给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们一个警示。 待马车驶入元府门口,那上好红木上用金漆写着“元淳王府”,高高的红墙把人们对王府的猜想阻绝在一个简单又不失端庄的大门外。 大门是朱红色却不见有些年头也是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这皇城里的皇亲贵族一向都是做些让人觉得奇怪的事情为傲,这般想着便也觉得没甚的了。 马车在大门口停下,朱红的大门一下打开涌出了几个丫鬟小厮打扮的人,齐齐的向着元沥行礼。 接着便有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仆人走上前。 “姑娘,少主吩咐这边请。” 说完便侧身手引一方,就低下头,并未再多说些什么。 只能抬抬头看着元沥,待他带着“和蔼”的微笑点了点头。 才跟着那妇人的引导穿过层层进院,这估计是个十六进十六出的大院子了吧。 大手笔的王府,就单单刚刚穿过的花园中的兰草就不是凡品,只是这周围的围墙也太高调了些。 嗯!大户人家嘛总得防点贼,修那么高的墙也不无道理,心中暗暗记下路径。 待那妇人把她引入一院子,吩咐了俩小丫鬟伺候,揖了揖礼,便走了。 伺候的那俩丫鬟上前作了安,便道。 “姑娘,婢子叫岩雀,她叫燕霞,以后便由婢子们伺候姑娘了,姑娘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婢子们。” 说完这俩人俯首站在一旁等待吩咐,王府氏族的规矩严谨,一进来这些仆婢们多余的话好似不会多说一句。 她面上一笑,点头回答。 “多谢两位姐姐的照顾,妤枳在这里有礼了。” 在屋子里呆了许久,傍晚时分岩雀和燕霞带着晚饭的篮子进了院子,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把饭菜放在饭桌上,便出门守在门外。 她们似乎在回避,仿佛不愿与妤枳有过多的交集。 却又不像对她有些什么怠慢的模样,整个王府的里人都是让人莫名其妙。 好在欣慰这王府的饭菜还是精致的,起码对待客人也是十分有礼节,故而在这里还是可以好好的待下去的。 想到这里少女已经拿起筷子准备朝着看上去美味的鱼肉挑去。 筷子还没有触摸到鱼肉,门口便的岩雀便道 “柳姑娘好” 柳姑娘? 抬睫便见门口一身穿柳墨色青絮的外褂小袄,搭着淡粉色的藕色裙子站门口。 美虽美,却眉间略带些用胭脂也遮不住的病气,三分愁容七分高傲挂在脸上,让她想到些日子看见的没生气的漂亮皮影儿。 “请问姑娘是?” 这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略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 只见那柳姑娘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跨进门,直走到了离门口最近的绣墩上坐下了。 轻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浅浅品完一口。 抬起眼懒懒的看了看过来。 “你就是世子带回来的姑娘?” 这姑娘说完这话我就明白了,哦哦哦,原来是人家正经房里人来示威的啊,怪不得一进来就带着刀子眼光。 这样话本子里都难求的好戏都找上门来了,她怎么也不可不“迎战”。 于是微微颔首,扶了扶发间簪花,才站起道 “柳姑娘,方才在城外的树林里被盗贼抢劫,世子好心才带我到皇城寻亲的” 说道这里,又暗暗低下头假意的用手绢点点眼角。 “是吗?那这位姑娘敢问贵姓,来皇城是寻哪门的亲戚呢?” 柳扶烟手指一下每一下的点着茶几上的杯面,眼角不经意的撇了我一眼。 这人还真是不依不饶 “小女子名叫妤枳,父母去世后来皇城寻舅父。” 听见她说父母去世后,语气便不再带着若有若无的攻击性,却还是淡淡说起。 “那姑娘如需寻找亲人的时候有什么麻烦可以直接来烟絮院来找我,就不必去叨扰世子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找岩雀就好了。” “好的,那就麻烦柳姑娘了” 抬起头就看见那柳扶烟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面上,拂了拂袖面就远远的留下一个背影。 暮色渐渐沉下来,墨竹院的掌灯姑姑早早的就吩咐下去把墨竹院的灯点起来,走过来的婢女朝掌灯姑姑行了礼后才有些迟疑的说出。 “姑姑,世子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墨竹院,再没有提起.....那件事了。而且今天柳姑娘去了妤枳姑娘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对那件事有变故了?” 掌灯姑姑看了那婢女一眼,婢女就立马住口,察觉自己多说。 暗暗的低下头不再看掌灯姑姑。 “好了,我们身为婢子,主家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多言,不要多听。” 婢女连忙答道:“是,姑姑” ”下去吧,晚上二更时再来灭灯。” 那婢女行了礼就急忙退下了。 掌灯姑姑把手里的灯笼放在门口,就推开书房的门,走进看见元沥坐在书桌上。 一晃眼依然过去了15年了,那年自己刚刚被夫人选做掌灯姑姑照顾世子的时候,世子才5岁,小小的一个冰雪聪明可爱的孩童,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世子好好的坐在那里,若是不动,只当是个玉树临风的温软公子。 只是哪知,世子的腿......想到这里掌灯姑姑微微恻了下身,用手抹了抹眼角。 元沥这时才看见屋内有一人,方才竟想的出了神。 “姑姑有何事?” 掌灯姑姑立马转过身来,低头行了礼 “世子,今日带回来的妤枳姑娘已经安顿好了。” 元沥点头明白,不再多说,只再次拿起笔在手里的书上勾写。 掌灯姑姑迟疑了下还是开口。 “世子,今日柳姑娘去了妤枳姑娘的院子里。” 听见“柳姑娘”这个词,元沥手里的笔就顿了顿,但很快就又开始在书上勾写。 元沥写了一行后,才淡淡的答道:“随便她” “是” 看着掌灯姑姑走出门越来越远的背影,模糊到自己看不清的时候,元沥不觉就看到了那年,柳扶烟第一次来到王府的时候。 “元沥哥哥!元沥哥哥!” 一个冰雪可爱的小女孩手里拿着风筝,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欢快的跑过来,眼里装满了明媚可爱。 牵起她小小的手,带着小小的她在山上放风筝的时候,她手里紧紧的撰紧了风筝。 看见风筝怎么也飞不出去,一个劲的叫。 “元沥哥哥!元沥哥哥!” 稚嫩的童声几乎充满了他整个童年,久久回荡。 只要她喊自己,他以为自己甚至无所不能。 只要她要,他就在。 只要她要...... 第三章 黑宅之人 () 半夜的二更声敲响,刚刚的小婢女奉命来灭灯,其实王府本也不在乎这点灯油费用。 只是三年前那次事故后,小世子就变了。出入书房的次数慢慢增加,几乎就住在书房了。 那次后掌灯姑姑就命二更时就要去灭灯,实则是提醒世子该休息了,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才推开门,就看见世子坐在黑檀木的大书桌前,手里拿着一些看不懂文字的书,这些当值的婢女早已习惯。 只是径直朝着世子行礼后,只肖说一声 “世子,二更了。” 世子便会抬起头,把手中的东西搁置,给当值的婢女留下背影,一步一步的便朝着里间走去。 世子就是这样,就好似二更时是一个界限。 世子永远也不会越过去。 这个二更的夜晚,刚刚进入王府的“妤枳姑娘”可是睡的不是多香。 房间门口一直守着两个卫影,虽然在暗处,却只是些普通卫影。 妤枳还是察觉出来,谁睡觉在暗处守着两个显而易见的卫影,本还是想着出门探查下这王府,这样一来,自己依旧只能扮演是一个依附王府的小娘子。 第二日一早,妤枳打点好岩雀说要出门去寻舅舅,吃过餐食后,岩雀便带着妤枳从后偏门走出,门口早早的就备好马车,马车上还配着王府的标记。 不愧是王府,马车虽没那日元沥的马车华丽,却也是普通马车中舒适大气的了。 马车在皇城驶了许久,到达皇城中央,车帘外便传来车夫的放低的询问声 “姑娘可是在此停下?” 岩雀便转过头来望向妤枳,等待妤枳的示意。 “岩雀姑娘,就在这里下吧。我依稀记得以前经过这里,一会下马车后我再找找。” 岩雀对着马夫点头示意,便扶着妤枳下了马车。 “姑娘,我们现在在皇城的正中间的馥郁街道。姑娘可还记得舅父家的大概方向?” 这岩雀盯的十分紧,自然无法自由活动,假意靠近她亲声细语问道。 “不知岩雀姑娘可知这皇城中有没有什么地方有一间屋子是墙外是黑色的。” 那日辅城说,死在树林里的大臣是住在皇城的一个外墙为黑墙的宅子。 要想知道到底是谁把“凤凰蛊”推出来的,是要从这个大臣身上查起。 “黑墙的宅子?” 岩雀一开始疑惑的表情便开始渐渐的僵硬起来,细长的眉捎微皱,才有些迟疑答道 “皇城倒是有几处黑色的宅子,只是有些不吉利。” “不吉利?怎么会,因为以前舅父家的宅子旁就有些黑色的宅子,所以我想从哪里找找。” 自然陪着把戏演下去,略带惊讶的表情,显然是把岩雀骗过去了。 “姑娘,那宅子是近来树林外的刺杀大臣的住宅。” 岩雀有些不忍的提到,左顾右盼一番,才小声提点。 “据说那大臣在树林里的血都被放干了。” “那......舅父不会有什么牵连吧?请岩雀姑娘带我去那处宅子那,我想去看下舅父是否还在那里居住。” 岩雀面露难色,却也不好多言,只好于前方引路。 果然是大臣的住宅离皇城的中心还是很近,不到一刻便到黑宅。 自从那大臣死后,这宅子前后门皆关的死死的,巷子周围几乎没有人走动。 整个巷子好像都因为这个刺杀案变得荒凉下来。 岩雀跟在旁边,自然是无法进入宅子探查,只好在这宅子周围转下了好几圈。 前前后后的别院都挺离这黑宅子挺远的,也皆是门庭紧闭。 “岩雀,我只记得舅父家在这宅子的附近,可能需要去周围的邻居问一下。” 岩雀是王府的婢女,自然是保持着恭敬的准守,但还是有些觉得这屋子周围都阴森森的。 “好的,姑娘,可是姑娘这周围的宅子都阴森森的,我还是想着姑娘小心些为上。” “多谢,我自会当心,现在就是怕舅父一家会有什么危险,我看着这宅子也是觉得阴森森的。” 两人很快就走到旁边的宅子旁。 “咚咚咚” 这沉重的木门响声在整条巷子都回荡着,显得巷子更加的空旷。 “怎么没有人开门?” 岩雀敲的有些久但迟迟无人回应。 妤枳心中思索,只好说。 “岩雀,不然我们去下一家再试试吧” 二人走到下一处宅子,皆无人有回应。 “岩雀,整个巷子都没有人,那我舅父一家也没有在这里吗?” 想到整个巷子都没有人,本就觉额十分怪异,更何况白日也无人。 “姑娘,不要担心,或许您的舅父因为宅子的问题,所以才暂时搬离了这里吧。不如我们先回去,找世子帮忙打听一下,说不定就找到您舅父了呢!” 岩雀的不停催促,妤枳只觉扰了她,便与她一同回府。 晚间,王府的饭菜早早的就送到了院子里的前堂,食过饭食后,岩雀等人正撤下碗碟。 葱削白嫩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慢慢划过桌面,忽的叫住岩雀。 “岩雀!可否帮我通传下世子。我想问问他一些关于宅子和舅父的事。” 岩雀闻言手间一顿,依旧恭敬回复。 “是,姑娘,容我去通报下掌灯姑姑” 岩雀刚刚说完话,婢女们便很收拾好转身走。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后,岩雀便来告知,世子有请去书房。 自来到王府,还未来得及看看,穿过了花园,走了许久才到一片竹林掩着的院子里,院子看上去简简单单,没有多余的装饰,皆是由墨竹环绕起来的。 才靠近两步,屋子里的争吵声就隐约传来。 “元沥!你.......当真是......不愿?” 咦!这声音好似柳...... “咚!” 突然书房的门被大力推开。 开门便见柳扶烟两眼通红,抬眼看见妤枳这一行人。 即刻便冲出院子,她今日穿了红色的外衫,飘带随着她逃走的背影在满是墨竹的院子里显得刺眼又荒凉。 转头看着岩雀,早已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过的样子。 待柳扶烟出了院子,掌灯姑姑才从书房走出。 “妤枳姑娘,请您进书房。” “多谢,姑姑” 才迈斤书房,瞧见元沥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架旁,妤枳走进,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道。 “妤枳姑娘请随意坐吧,我不是很方便” 说罢低头看了看自己在轮椅上的腿无奈笑强三分。 妤枳顺着他那轮椅上的腿望去,也不遮掩眼中的好奇,仿佛觉得自己看的时间有些长,才收回眼神开口便为担忧。 “世子,我想问问那宅子附近的屋子里怎么都没有人居住了,我......我有些担心我舅父” 元沥把手里的书合上放入了书架上,才说。 “姑娘不必太过担心了,想必你也知道‘凤凰蛊’有关大臣被刺杀,那宅子就是他居住的宅子,朝廷已经把宅子都封锁起来了。周围的住户想必是由于担心有所牵连所以搬走了吧,我已经吩咐下调查了。不日应该就会有姑娘舅父家的消息了。” “那妤枳在此就谢过世子了。劳烦世子如果有消息了,可派人告知与我。” 说到这里草草行了礼,等待元沥的后文。 “也可,妤枳姑娘还是先回去休息,待有消息了,定然会让姑娘与家人团聚的。” 元沥细长带着些常年在屋子里待久特有的惨白的手,自己略带吃力的用手推动着轮椅。 面上却还是一如往常的模样,看着妤枳的眼眸微微动了动,依旧一副世家公子的好风度。 从元沥的院子走出,好巧不巧的,那刚刚与元沥大闹一场的可人儿,柳扶烟正坐在妤枳院子的绣墩上细细的品着茶。 柳扶烟和刚刚那带着满脸委屈跑出院子的模样大相径庭。 还是那个第一日见到的略带傲气的小姐,妤枳不觉好笑,且让她来会会这个小姐。 “柳姑娘,这么晚了,找我可有什么事?” 这次,“啪”一声,只见柳扶烟方才手中的杯子倒是与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听的出来还是是带了几分力气的。 皎好的面容带着些许高傲,微抬下颚,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妤枳。语气不冷不淡的。 “这么晚了,姑娘不也是到处乱走” 这?兴师问罪!倒打一耙! 还没想完,柳扶烟就冷哼一声,又道 “妤枳姑娘晚上去找世子做什么?” 好呀,好歹她也是个顶顶识趣的人儿,既然不好揭穿身份,自然也是顺些那唯唯诺诺小孤女的话语递个梯子。 “妤枳只是问问舅父一家的下落。” 这儿才说完,那儿就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近,眸子里带着些怒气。 “我可是告诉姑娘,如果有事,可来找我,为何要去劳烦世子。” 说到后面越发突显她的怒气,便也不愿再装那高傲冷漠的样子,眉眼凌厉的恨不得把妤枳大卸八块。 眼看着柳扶烟的越来越近,岩雀连忙走上前打了圆场。 “柳姑娘,妤枳姑娘是有些担心舅父有些心急了,今天早上还在想着回来去找找姑娘您,帮她出出主意。可巧去那宅子那,整个巷子都没有人住了,才急了。不是有意扰了世子的,姑娘您消消气。” 这岩雀说罢,就想伸手去扶柳扶烟坐在身后的绣墩上,柳扶烟一甩袖,大步朝前走,眼看着像是要动手打她的样子。 没想到只是再狠狠的瞪了下就走了,只留有身后茶几下的绣花流苏在空气中游荡。 那元沥是她的谁?这个王府似乎越来越有些待下去的意思。 岩雀看瞧着柳扶烟走了,才小声的呼一口气,到妤枳身旁问道 “姑娘可还好,没有受到惊吓吧。” 收回意味深长投向柳扶烟的背影的目光,才慢悠悠回答 “没,没事。” 岩雀看妤枳少话,只低头苦笑了下,才说。 “姑娘不要太在意了,柳姑娘并不坏的,只是有些太在乎世子了。” 岩雀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门边,眉眼带了些许的故往,小声呢喃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意识到自己多说了,急忙行礼说去拿些茶水来压压惊,只急忙退下去。 王府的人都口风甚严,很少说起什么,治理严苛,或是发生过什么,知道的人部都变成了不会说话的死人。 我只知原黎告诉我说,若是有人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就把那些人都杀了,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这世上的事果然皆是相通的。 这岩雀上了茶,服侍就寝后便退出去了。 待夜慢慢静下来,妤枳早已换上夜行衣,出现在白日所到的黑宅之处。 虽是已死之人的住宅,可未何死在府中,整条街都觉得空空旷旷,恰如岩雀白日所说的“阴森”。 皇城中的官吏倒是对自己家的防护做的紧,这黑宅的墙比起王府的围墙来说有过之无不及。 在儿时幸好被辅城追着满山遍野,原黎告诉我只要好好的练轻功就可逃离辅城,那时为了躲辅城可是把轻功的刻苦。小小黑宅实在是不足挂齿。 黑宅的护卫轮班换岗,一队一队的看得出是皇城中的精兵,躲避间还是随意进了一间屋子。 刚反手把窗子关上,一道剑光就闪在眼前,冰凉的剑刃抵在脖子上。 未关紧的缝隙透过的月色照在剑刃上,心下一沉打了激灵,不敢多动一步,还未有什么反应,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 “想死。” 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威胁,只是一个陈述句。 “没,没有。” 男子的声音确实听起来耳熟,我飞快在脑海中回想是在何处见过且要杀了我的人。 “你,为什么来此。” 身后又问道,声音听着却是又近了一分,手里的剑却丝毫未动。 “我.....我舅父住在这附近,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想看看跟这个黑宅有什么关系。” 脖子上瞬间冰凉触及,一丝温热顺着脖子划过,耳边却又道 “莫说狂话。” 那剑刃必然是又离脖子近了一分。 “我是东海的人,我想知道凤凰蛊在哪里。公子应该知道,杀了楚悬阁二十八的人就可以得到皇族赏赐的凤凰蛊,可是东海的凤凰蛊当初被皇族以和亲的名义骗到了皇城。我要知道凤凰蛊现在在哪里,才来到这宅子中。” 她知身后的人迟疑她说辞,便想再道 “公子,不必担心,我不会打扰公子,此时若我死在这宅子里,可不是坏了公子的大事。” 片刻后,脖子上的剑已然离开,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转过身才看见那剑的主人。 第四章 梧桐花 () 忽的,剑收回鞘,妤枳缓缓转过身,抬眼间就看见此人。 这.....这是那晚破房子的人,楚悬阁的二十八。 依旧一件布衫,只是眉间微皱,只怕是觉得眼前的是个麻烦。 妤枳忙是堆起笑脸,蹑手蹑脚探前一步。 “原是那晚旧屋的公子啊,好巧.......” 二十八没多说一句,恰似没听见。转过身朝前走了两步便停下,故意放低的声线冷冷的道 “跟上我。” 这二十八排名不高,可刚刚那想杀她的恨劲,还是让她不得不小心为上。 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轻功极好,在对敌中他也是鲜少的旗鼓相当了。 尚需认真对待才能跟的上他,此刻也不容分神想如何去与他交谈来补刚刚想出的谎话。 恰过一炷香时间,就到了这黑宅主屋中的书房里,找到这书房本也是妤枳的本意,既然他主动带来寻,只得想个什么法子来与他分一分这‘羹’。 才进书房,二十八一直朝里走,步步紧凑,当然“跟上他”实在是此时最重要的事。 只是还未走两步,二十八止了脚步,我还来不及停下来。 “咚”的一声,只知她的鼻子结结实实的撞在一个骨架上,这人是得多瘦,看上去还是很结实的少年,怎么背这么硬。 还来不及抬头看他,就被一阵风似的捂住鼻子,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退到了书房挂帘的屏风后。 鼻尖嗅过的味道就十分好闻,不是王府里世子身上带着的浓厚的熏香,就像是像是一个.....一个.....对了一个果子,一个原黎给闻过的果子,还未细想。 耳边就传来远处书桌处稀稀疏疏的声响,接着一粗犷男子声音道 “找到了吗?” 又一声音略微年轻些的男子回答 “没有,可明明就应该在这里的。” 又是一顿翻找,一会后,那年轻的男子说 “不知道是不是这封信” “就是了,快誊抄一份,这可是我们保命的根子。” 两人又在那低喃了好几句,一会儿便从房粱上的瓦砖处溜走。 也是轻功不错的人,不仔细听,还以为是猫儿在房瓦上。 二十八立马放开她,疾步追上那二人,妤枳也是在他身后追了许久,竟然到了一烟花之地的后巷中,一面容白皙的青年站在后巷鱼那两人交谈。 声音粗犷的男子先说 “主人要的信已经找到了。” “这是两千两,你二人从今晚便消失在皇城之中吧。” 白皙男子一开口便是尖细宛若女子,再看看他面上无胡须领口袖口都干净异常,只怕是皇城中的人。 男子接过钱袋,带笑意道 “我们要走远了,才可把信给公公。毕竟谁都不想当弃子,是吧。” “二位开什么玩笑呢,咱家也不好回去交差啊。” 那白皙公公扶一扶衣袖又转过身笑道 “二位是知道主人的,这不交上来,二位可不好走啊。”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道 “公公爱说笑了,我们哥俩不是小心为上,这信自然是给公公的。” 说罢又从手中抽出一封信,带着笑意双手递上还道 “可求公公帮我二人给主人求求饶,给我们二人走远些,就当这世间没有我二人。” 白皙公公从那人手中抽过信,笑着笑着脸转眼间就变严肃了 “你二人真是异想天开了些。弃子果真是弃子,还当自己能活着走出皇城吗?” 不肖一瞬,只见那两人被当场击杀,还未发出一声。击杀两人的影子又归回暗处。 烟花柳巷里只是留下了两具冰冷的尸体,那名公公早已消失在巷子深处。 待巷子里回归平静,院前依旧还是商女弹唱好不热闹,院后只是几声蝉叫划破这寂静。 “你,准备如何?”二十八首先打破了这沉默。 妤枳抿了抿唇,才道 “此事与皇宫的某个位高权重的人有关,可能那公公的主人就是与黑宅的大臣有关的线索之一,只是我尚未掌握眼前的局势。” 听完她说的话,二十八没有回答,只是低眸看着巷子里两人的尸体。才道 “凤凰蛊,我与你一同。” “……” 直到回到王府,她都不知道二十八所说的“一同”,究竟是何意思。 从一开始见到他,每每想把戏唱好,都脱离出既定的掌控之中。 既然他主动提起一同去寻凤凰蛊之事,恐怕是他暂且相信她是东海的人,却又什么不问就便要同她一起。 难道是光想着要个白捞得的消息吗? 眼睫微抬,瞟到窗外的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上,此时正是它开花的季节,却迟迟未开。 这世间的事本就是来来往往寻寻觅觅,恰似这梧桐花。 妤枳也不知它为什么不开花,而二十八为什么要与她一同。 原黎从前说,若是她想要些什么只晓去问持物之人要就好,不必再多说些什么。 可是那白胡子中原的老师眼睛瞪得又老高道,驭人之法是要让持物之人双手奉上才算的上计算得当。 可终究要计算一番梧桐花? 这一夜,窗外的树叶被吹的飒飒作响,月色却是柔柔的撒落了一地。 那日之后,便甚少再见到柳扶烟同元沥,岩雀说世子忙着处理事物,一般不会出院子,若有舅父家的消息定然会派人就来告知。 三日后的白日,王府的大门打开,客人往来不绝。 世人皆知是元氏王府的伏卷词会! 三十年前的元王府的世子元旭之以一词名动天下,一袭白孺在皇城之中是无数女娇儿的意中之人。 至那时之后伏卷词会就变成了想与元旭之一决高下的正规途径。 一时间无数青年才俊都聚集到了一处,而伏卷词会也渐渐称为皇城中的一大盛会。 说到这里的时候,岩雀眼里止不住的泛着骄傲的光,收回目光之后却又淡淡伤感的道 “只可惜家主故去后,世子就不大参加这类的会了,只是在开始时出现。不过,世子吩咐了,姑娘若是想看看,可自行去前院观赏。” “好,多谢世子。” 妤枳点头应道,转而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茶瓷。 那夜与二十八约定于伏卷词会当夜在王府见。 伏卷词会正好人多口杂可以掩护一下这人的身份。 岩雀带着妤枳走到前院雅庭中,皆是满园的发髻珠钗官妇带着自己的女儿相互之间谈笑风声,好不热闹。 带妤枳至前厅后便差了一个小丫鬟陪在身边,岩雀退回内院。 小亭间流觞曲水,正是七八月间,树荫下酒水吟词瓜果飘香,恰似一场人间游戏。 不过所见景色皆为小山亭下的世家公子间的乐趣。 雅庭恰好建在伏卷词会之上,可观看各个才人的吟对。 也是各公国侯爵夫人以及闺阁儿女的照面大会。一场皇城的盛宴就在元王府拉开了幕帘。 在雅庭院中,闺阁小姐们总是玩到一处的,还没走两步就看见柳扶烟与人站在亭中吵的面红耳赤,甚至身旁有一丫鬟借力与她扶住,才没晕过去。 而柳扶烟对面站的女子约莫与她年岁相同,一身穿胭脂红络衫,并着一头的金银珠钗,颈上一玉石项圈显得好不富贵,面容艳丽,眉目间满是盛气凌人。 正差着腰一副你能拿我奈何的表情。 走近些,声旁的女眷都小声议论声不断,忽的,那艳丽女子故意的大声道 “你不就是落魄户吗?怎么了还不让人说了。” 女子说完见柳扶烟面色难堪更加得意几分,环顾众人更加激动张口道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云狐将军的女儿吗?啧啧啧......瞧瞧你这个样子连一个壶都端不稳吧,我看,你连你那个叛国的太傅外祖都不如吧,你就是个破落户,叛国的后代!” 旁边人就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是呀,是呀,云狐将军带领的兵部死在东海了。我听说还是因为老太傅叛国呢。” “这柳夫人就是因为此事自裁了,好像是因为太傅叛国害死了自己的夫君。啧啧啧......” “这柳扶烟也是个累赘,居然好意思住在元王府。” “听说是两家以前定过婚约。不过这世子已到了弱冠之年,却迟迟不提婚事。看来是嫌弃这个柳扶烟了。” “也是个可怜人。” 那女子见大家议论纷纷,不得挺起胸来起来。 柳扶烟冷眼瞧着她。那女子像是被激怒般,心中不悦。 从小时候她就用这眼神看着自己,现在她落魄成这样子居然还敢用这眼神看自己。 又大声道 “你知道元沥哥哥,为什么还不娶你吗?姑母已经跟我说过了,元沥哥哥要娶的人是我!柳扶烟,你的元沥哥哥要娶的人是我!” 此话一出来,瞬间就炸开了锅。 无论是在场的人还是柳扶烟都惊住了。 “什么?世子要娶珈宁郡主” 皇城人皆知珈宁郡主是贵妃的侄女,既然贵妃娘娘都如此说,这还不是板上定钉的事了。 瞳孔细微收缩,周围声音却一遍又一遍反复的传到耳边。 “你的元沥哥哥要娶的是我!” 珈宁从小即为叽叽喳喳,十分不讨喜,扶烟下学堂后会故意的拉着元沥的手然后飞快的逃离珈宁的跟随,那时她就想元沥哥哥只能属于自己。 所以拼命,还是甩不掉珈宁,对吗? 瞧着大家的表情,珈宁觉得自己得到了满足,尤其是柳扶烟终于收起了自己那不可一世的表情。 以前是她家世好。可是又怎么样,现在自己的姑姑是贵妃!祖父是太傅! 柳扶烟还能瞧不起自己吗?无论怎么样,现在连元沥也是自己的,谁也不能阻挡自己把柳扶烟踩在脚底,永远让她仰视自己! 此刻细嫩指尖上鲜红的寇丹,竖然指立。 “柳扶烟,现在你站此处与我好好的作揖道歉,我便当此事揭过。” 珈宁郡主站在那处一点点的凑近柳扶烟,满眼的都是得意之色。 柳扶烟没有回应,下一秒珈宁满脸的笑意瞬间就变了,暴躁大叫道 “柳扶烟你还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反手就从腰间抽出了她随身带的东海龙脊鞭,指尖扣动就朝着柳扶烟脸的方向抽去。 眼见着鞭子就离柳扶烟鼻尖只有一寸时。 “啊!” 珈宁放声尖叫,随即就见鞭子落到了地上,而珈宁的手上一明显的红痕,伴随着鞭子掉地的是一小石子。 众人抬头朝向弹射石子的方向,正是坐在轮椅上的元府世子元沥。 一袭月牙儒袍,黑发束冠,手中持着一书卷,如琼枝一树,在绿水青山中,只是俊秀的面容略带些憔悴,嘴角弯起弧度,对在坐的众人含笑。 “各位贵宾,为何还不入席。可是招待不周?” 第五章 玉碎两全 () 面上没有任何异样的世子元沥,依旧坐在那里一副清风沐浴的模样,似乎在她面前发生的就是一片枫叶掉下来这样平常的一件事。 树叶飘落在人的肩头的时候,人是不会有任何感觉。 树叶变成一块巨石的时候是让人喘不过气。 并没有人知道如何去回答这个事件引起者,况且郡主没有发话,大抵是没有人愿意去得罪这位郡主。 “元沥哥哥,这个柳扶烟欺负我。” 这位郡主倒是恶人先告起状,一双柳叶眉紧紧的皱在一起。 穿过人群来到世子的面前一个劲晃动的拉着元沥的胳膊,与其说是告状,不如说是在撒娇掩饰自己刚刚暴露欺辱柳扶烟的事实。 妤枳抬眼瞧过去,眼神触及透过元沥的桃花眼角,却是一点余光也没有给柳扶烟。 她想这个世子应该如这些人讲的那样,对柳扶烟并没有什么兴趣,甚至连娶她的兴趣也没有吧。 可是,穿过人群,柳扶烟毫不掩饰目光始终追随着珈宁手里挽住的人。 东海有一种表演,便是一个小丑跳着独脚舞,暴露在人群里自己伤口,大家误认为是小丑的节目,只有小丑自己知道这不过是胭脂画出来的嘴角上扬,掩盖住班主每日鞭打的伤口。 现在这场戏里的扮演的小丑究竟是谁? 元沥放下手里的书卷,抬手拂了拂珈宁郡主耳旁的发丝,温溺的笑道 “谁都不敢欺负我们小珈宁,对吗?” 大厅广众之下,刚刚珈宁郡主才说世子要与她成婚的事,而后世子现在便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这是在昭告刚刚珈宁郡主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在场的人们都面面相觑,使本就安静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所以,柳姑娘如果做错了些什么事情,就该与珈宁郡主道歉,不该如此不识大体。” 世子转过身朝向柳扶烟,面上带着的还与刚才唇边的笑意虽然带着久久荡漾,却有一丝牵强的意味。 此话一出,珈宁郡主明显的更加笑魇如花,嘴上却虚以委蛇 “算了元沥哥哥,这柳扶烟与我门一同长大呢!还是不要这样为难她了。” 两人之间相隔距离并不是很远,可是中间隔了好些人又看上去似乎很远。 柳扶烟似乎表情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只是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暗了下来,急急望去深不可测。 她一步一步走过来,脚上的蜀布绘景靴踏在小亭的大理石板上,石板上很干净,世家本就是这样的,什么都是干干净净的,无关乎清洗之人的卑贱程度。 她唇边微张着,眼眸却是对着轮椅上的人。 “刚刚是民女对郡主有所冒犯,还请郡主和......‘世子’,饶恕民女。” 元沥一改刚刚的温和笑意,眼眸对上眼前的柳扶烟,手上却再次拿起腿上的书卷,环顾在场的世家女眷只是又慢慢把轮椅调头 “既然柳姑娘道歉了,珈宁我们走吧。” 珈宁郡主却是跨步走到柳扶烟前,“啪!”在场的人又一次感觉恨不得自己不在场。 “郡主,您怎么能打我家小姐!” 柳扶烟身旁的婢子急忙大叫一声,伸出手准备把柳扶烟护在身后。 被打的人却是在身后笑了一声,推开挡在眼前的婢女,一步步朝着眼前的珈宁走去。 “我,柳氏女,云狐将军柳云的后代,我父亲一生为国而战,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跟随他的英灵在地下都是笑的,他们没有叛国!” 一步,“我柳氏女,饱读史书,从未一本史书一字一句说过沙雾战役与柳云有关。” 两步,“我柳氏女,生来高贵,世家嫡女。” 三步,“我。” 说罢顿了顿,少女的身影晃了下,又道。 “柳扶烟,在此与元氏解了这婚约,此为信物。” 说罢手里出现一块无暇的上好白石玉佩。 “啪!” 手指松动,玉佩滑落,落在这干净的石板上。 一拍两散,无暇的玉佩变得有了暇。 “有如此玉。” 说罢竟笑了起来,少女的笑声就犹如银铃般,只是银铃的铃心有了质。 从柳扶烟走过来到玉佩碎到地上,轮椅上的人始终没有转过身,过了几滴露水落在枝叶的时间,清冷的男子声音缓缓划破此时的寂静 “这样也可。” 原来这元沥世子是真的不喜欢柳扶烟,就连退婚也不看一眼她。 原来中原的婚约是这样想退便可以退的,只肖把信物摔碎即刻。 此刻混迹在人群的妤枳好像看清楚了柳扶烟远离人群时的背影,似乎比起以前每一次离开的背影看上去更坚定了些,坚定了离开的动作,像一幅永远定格的画卷。 在众世家而言,不过是一桩见闻罢了,没有人会对此发出何言论。 大家与之前的区别,只是与珈宁郡主更加的交谈间恭敬了。 元氏王府未来的世子妃是一香饽饽,之前有柳扶烟占着位置,现下却是个比柳扶烟更难对付的珈宁郡主。 好戏敲锣打鼓,开场了,一双戏谑眼眸凝视许久。 一个人对你没有威胁的时候,不妨对他好些,这世上大家生来本是没有仇的。 那个女子,那天穿的依旧是一间碧色水烟裸色裙,发髻上只钗有一只五彩燕琉璃簪花。 决绝的走出前院的大厅,天色正是万里挑一的好,旁边的婢女扶着她,她稳了稳,推开了身旁的婢女。 低头抿唇,随即抬起来正色道 “我们柳氏一族从未做过任何不正之事,柳氏的人就该抬起头走。” 旁边的婢女抹掉了泪水,随即也抬起头 “是,小姐。” 女子穿过前厅参加伏卷词会的青年才俊们,每一步都走的很稳,突然停了下来。随手拿起旁边参会的笔墨,抬笔即道 “通上天吉,有女扶烟,云之渺兮,南示约之,玉碎两。” “将此退婚帖交与你家主人。” 白卷墨字交付与伺候笔墨的小厮。 女子带着自己的婢女消失在元氏王府的大门口,那天是元氏正门的打开日子,众宾客皆从大门而入。 十年前,那块白石玉也是大开正门,跨过了十巷九曲到达的柳府。 “姑娘?该食晚饭了。” 岩雀出现,身后带着几个伺候汤水的婆子们,一一的把精致饭食摆上桌。 伏卷词会依旧在进行中,府里要负责的饭食十分之多,放下饭食后婆子们就退下了,岩雀站在一旁低着头布菜。 沉思了许久,我还是想问上一问。 “岩雀,柳姑娘还有亲人吗?” 拿在手里的筷子抖了下,不过很快就从食盘中夹起一块炖的糜烂的鸭肉放入碗中。 微微抬头,眼眸里有些动容,不过唇间带着一抹苦笑道 “柳......柳姑娘,现如今只有一叔父被流放至雁峡台,皇城中,已无亲人。” 雁峡台?是南疆和皇城接壤之地,是皇城关押穷凶极恶的犯人之地。 利用的就是靠近南疆毒雾,让犯人无处可逃,若是到了那地,估计也是有去无回,那种亲人永无归期。 儿时,有一日练蛊,误闯毒雾林,耐是她也走了三天三夜,险些出不来。 原黎那时狠狠的抽了她一顿,足足在趟了一个月才下床,此后,更是极少去毒林。 没有家族的柳扶烟,能去哪里?看她那身板,比她养的蛊还弱上几分,估计还没靠近雁峡台,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有意思!这皇城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面上却是惊讶之色,问道 “那,世子是真的与珈宁郡主要有婚约了吗?” 岩雀表情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很快又恢复平静,依旧温和的回答 “这个,婢子也不知。” “岩雀,我食好了,想去园中走走,你就不用陪我了。” 这王府里人人都有秘密,想还是只晓不知为好。 暮色渐渐降下来,透过窗边依稀可以看见月色,院子里的梧桐树还是没有开出它的第一朵花。 为显得不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花园,将至与二十八相约的时辰,只得早早的到王府花园处。 王府内院的花园,参加伏卷词会的普通百姓自然是不会出现在此。 才穿过长廊,就一阵破竹悠长的萧声进入耳畔。 远远看去,一人一袭月牙儒袍在池塘边,此时能在王府内院吹箫之人,只能是世子元沥了。 萧声如袅袅,顺着风吹拂过此处的一花一草,妤枳欲向前又止住了步伐。 一曲完毕,余音盘旋。 元沥转过身,像是提早就知她在此,望过去的表情依旧是他世家气度的微笑。 “妤枳姑娘,今日也来园中逛逛吗?” 萧已放在腿上,一手倚在轮椅的扶手上,眼里满是笑意。 妤枳自然大步走向元沥,带着在皇城学会的世家微笑道 “我院里的梧桐还没有开,我就想这来园中望望有没有开了花的梧桐,今日听闻皇城中王府的梧桐开的最好的了。” “是呀,园中的梧桐开的最好了,妤枳姑娘可以好好的赏赏。” 元沥把轮椅转向另一边,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袖中显出指向那方向。 她停在元沥几步之外,答非所问道 “世子,可知为何我园中的梧桐不开花了呢?岩雀说她每一年都开的十分好。” 还不等元沥张口回答,妤枳又自顾自的道 “是不是因为我出现在院子里,花觉得太吵了,有人夺了它的宁静,就离树出走了呢?” “我想这梧桐花是娇贵了些,可是养护它的匠人,为什么不努力的留住它呢?” 说罢,我蹲下拾起一枚石子,随手就扔到了池塘里荡起层层涟漪。 世子浅浅笑了一声,答道 “可能是匠人太过于懒了吧。” 第六章 旧屋 () “那匠人是真的喜欢那花吗?我不明白。” 又随手拾起一石块转头望向元沥问道。 他却盯着池塘里的涟漪一圈一圈的回旋又平复在湖面,听后眉头微皱,无太大回应。 妤枳心下计想一番,只知他此刻似乎不太乐意回答一个外人这些问题。 都说中原的人是含蓄的,不悦的时候,完不会表达出来自己不悦,他们会以沉默回答你,让你自动回避这个让他们尴尬的问题。 放在袖子的手摩挲石头,光滑的表面摸起来但是清凉。 好似不在意元沥的回答,背过去面向池塘。 穿过耳畔的依然是池塘边秋蝉一个劲的叫唤,恰如她回到南疆一样,蛊谷里也是讨厌的蛊幼虫一个劲的叫唤,它们却不与秋蝉一般,顽强的生命力不停的促使它们去寻找蛊母,可不会如断了奶的娃娃。 出来这么久,她竟然有些想南疆了。 想她的故乡的花,还有我养的小蛊,思绪转眼就不知漂到何处。 “匠人,不喜欢那朵花。” 忽的元沥开口,略微带些低哑的声音。 说罢又歪过一边,拾起一块石子,手指微弯“咻!”的一声便在水面上弹起好几个水花,最终沉寂在水底。 他这么说,妤枳也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他。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也就沉默不言起来,想着这般沉默,眼前这人也应当是有些眼力介的,起码知道她也是不悦的吧,至少是不悦回答他这些问题的。 晚风渐渐的吹的有些狂妄,吹的枝丫在那里妖娆的摆扭。 此刻,远处鞋底与石板之间的踢踏声在这园中由远至近慢慢于耳边清晰起来。 黑暗处隐隐约约的小光亮慢慢化作一熟悉的轮廓,掌灯姑姑手中提着宣浮纸扎的鲛人珠灯,周围都是精致的小圈流苏。 流苏随着掌灯姑姑走路的频率一下一下摆动。 “世子,天晚了,风有些大,您要回院子吗?” 说罢,就毕恭毕敬的站在元沥右侧,灯笼微微抬起以待吩咐。 妤枳看到这也知不必多言,也就顺着畏畏缩缩的象征抖了下。 而后对元沥行了礼,抬眼看了旁边的掌灯姑姑,才点头示意道。 “世子,我也觉得有些凉意了,便先回院休息了。” “风意凉,妤枳姑娘回去后让岩雀给您再多添件衣物。” 掌灯姑姑朝前走了两步,以灯为示送妤枳至回廊。 一盏鲛人珠灯在这园中恍惚又明亮,投在地上的影子伴随风声摇曳。 “世子,是要放了那鸟儿走吗?” 掌灯姑姑相伴元沥15年,在王府中一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持棋之人,否则当局反噬时,待她如何去见低下的夫人。 面前的人似乎没听见似的,盯着眼前池塘沉吟了许久后才开口道。 “把园子里的秋蝉都抓了吧,太吵了。” 说罢,语调依旧还是淡淡。 “走吧。” 园里的石板与木轮接触的 “咯吱”声也渐渐在园中消失,只留下一片最后仰视月光的秋蝉。 王府的墙如今她爬起来已然是得心应手,朱红色外墙虽有了岁月的腐蚀,可毕竟是高墙大院,厚厚石砖经过多代世家勋贵的修缮,防上些官兵也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这几日琢磨,费些力也找到了破解之法。 穿过王府后的院子,到达一片荒废的外院,这外院与王府连接着,可唯一通往院子的桥已经塌毁,恰似没有人居住许久。 知道这屋子是偶然的一日,饭食后四处闲逛,看到这一处,岩雀便说是王府的禁地,不便靠近更不能入内,说的时候眼里满满的恐慌。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岩雀满是惊恐的表情。 但这可不就是与二十八见面的好地方。 禁地,代表不会随便有人经过,又处于王府中,可帮忙遮掩二十八的身份。 院子里虽年代久远不曾有人居住,却依稀能看出,此前居住的人定然非富即贵,就连房檐下的布满灰尘浮雕上的象征身份的循雁都依稀看得见它往日的繁华。 正想着抬脚跨进屋内,一男声从头顶传来 “多事。” 还未待抬头,着一身黑衫的二十八就一阵风似的身影极快闪到门栏旁。 这二十八长的倒也是人模狗样的,总说这些让人不顺气的话,直直让人想用沾了蛊毒的鞭子抽上他一顿,让他趴在我面前求饶,那才叫痛快。 当然她是不想这么做的,毕竟现下她扮的可是个东海的娇娇小姐。 脸上立马绉起笑脸。 “啊!是公子呀!我这不是想着去里面看看您在不在里面吗?” 妤枳自觉自己选着伪装一个贪生怕死的东海探子实在是足智多谋,反正丢的可是东海的人,与她而言自然是毫不在意的。 二十八并没有理会他,淡淡抬眸撇了她一眼,然后把手里那把水影玄铁剑朝向手的另一边,才张口问道 “现在,我就站在这。” 嗯,这二十八真的是噎死人不偿命。 装作没看见也没听懂他说了什么,一本正经开始讨论。 “那我们就来理一理这凤凰蛊的事,有一事不得不问公子。” 抬手作揖后,待那二十八的反应。 果然他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说下去。 “我此番来皇城是为调查凤凰蛊之事,那公子与这凤凰蛊又有何关联?为何想与我联手?” 说到此处,朝二十八走了莫约两三步,俗话说功于心计,必得看那人的眼睛,这世间的人大多不会欺骗自己的眼睛。 二十八的眼睛是不是标准的凤眼,微微内双闪着睫毛,尾端上挑,可又因他常年杀人眼里透着的不是平白的勾人而是是拒人千里。 小八哥的确是今日老实站在此处,但还是不足以让他相信这人就愿意当他身前抛出的诱饵。 突然间他朝前一步,离这“小八哥”仅有半尺,凝视许久。 声音冷清又带着一股玩味的调子。 “你说是为什么?” 这半尺足以让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此刻两人却是不同的心境。 二十八时常看着这“小八哥”演戏,虽不知她到底是不是东海的人,可见她这般卖力的模样还是不得好笑。 尤其当她一本正经的问自己到底为何与她联手,眼神里透着一股倔强的模子,让他想到自己养的小八哥,有时执行任务回来晚时错过时间给它喂食时,它也会倔强的拒绝喂食,然后鼓起眼睛这样看着自己。 妤枳却觉得二十八在戏弄她,就像江湖上流传的楚悬阁杀手的怪癖,那么在她看来,这二十八的怪癖就是喜欢在杀人之前狠狠的戏弄下自己的猎物。 扬土旧屋,却是一番寂静滋味。 “小八哥”脸上上扬的嘴角咧得更开了,眉毛上挑了下,脸竟在二十八眼中放大,五官更加清晰,甚至透过光可以看见她脸上的小绒毛,面容皎洁却一脸无辜的模样。 二十八握住的水影玄铁剑的指尖微微收紧,轻轻低下舌头微卷擦拭了下眼前朱红小瓣。 心下一沉,脱口喃喃道 “竟然是甜的。” 妤枳感觉浑身被恰如雷劈过一样,僵住身体,脸颊泛起淡淡红晕,刚刚只是想挑逗下这二十八,突然一温热湿润的舌尖触过唇边。 在南疆长大的这17年,触碰唇边的只是5岁那年被自己养的小蛊虫咬了一头,13岁那年在河边与石头亲密接触了下,15岁那年在祭坛上被迫亲了一头牛的鼻翼,在她的认知里自然是没有这种温热的触感。 她发动内功,脚尖朝后瞬移耳畔却清晰听见对面这个王八蛋的话,虽是自己喃喃自语,但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何喃喃自语听不见。 甜的?谁的嘴不是甜的,谁的嘴是苦的? 脚尖发力,身影朝后瞬移上了好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站下三四人足矣。 细品间也觉回味无穷,可入戏就当做好本分,于是说出了那句几乎每本话本子里都会出现的虎狼之词。 “你.......你,居然......你个登徒子!” 少女的白若葱削的手指边指着眼前的人还一边颤抖着,心中却还在细想刚刚的感觉,有些,有些声讨的漫不经心。 二十八神色不变,一副正在思索的样子。突然拔剑,剑芒恍过却直指妤枳,语气低上了两度道 “有毒!把解药给我。” 这一剑极快,直到少女细长白皙的脖间,剑气逼得妤枳身体一震。 什么?这一震让这个被舔唇的少女更加怀疑中原老师给自己教授的中原的习性生活。 “什么解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女一口银牙咬的咯吱作响,对眼前的人更加疑惑。 “甜的,有毒。” 二十八剑锋离少女脖颈近上一步。 听到这番话,妤枳更加哭笑不得,什么叫甜的就一定有毒? 奈何颈间的这把水影玄铁剑锋极利,困的她左右不得,为了小命又不得暴露身份,冷静下来。 张口道“公子,你这话真的是怪极了,如你此番说那我不是也中毒了?” 说罢,伸出舌头将唇边舔了一遍,然后抬眼一副懒洋洋的看着对自己执剑的少年。 二十八把剑放下,光影间却转而将少女的颈部卡在自己手里,这样的动作些许是熟练过了头,收剑出手已然如家常便饭般,只肖使上些劲花一般的人儿就香消玉殒了。 如那日在黑宅书房里一般,卡的妤枳喘不上气。 总共就见过这人三次,每一次都要置自己于死地。明明无冤无仇。 手中的蛊已然准备好,总是要再试试,不能贸然暴露身份。 “咳.....咳......公子,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我干嘛杀你?而且,我才吃完糕点,是甜的也不奇怪。又不是我主动的。” 到现在都不知道面前这个楚悬阁的疯子,怎的这样舔自己,好好的“被害人”还要被威胁成这样。 这是哪本强抢民女的“新话本子”? 等待无果,手里的蛊毒已然准备好松手,一旦放出,瞬间钻入人的皮肤内,迅速扩散,只需一刻,就气闷心塞窒息而死。 可若是放出蛊毒,身份必然会暴露在皇城中,她才布局的戏就要谢幕了,想到这就心有不甘。 突然喘上气了,冰冷的手放开自己。 手的主人却道 “你可知三日续命蛊,若是我中毒了,你也定然死。” 三日续命蛊是双生蛊,蛊下了两人中,若是一人死了,另一人定然也活不成。 可惜这二十八聪明反被聪明误,就算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这蛊。 可妤枳身上有蛊母,奈何他有断魂蛊也不可把我何。 少女却睁大了眼睛,瞬间唯唯诺诺的答着。 “我可没有对公子你怎么样,我不想死!公子,你这三日定然要保重身体呀!” 说罢,就一趴顺势抱住了二十八衣角。 被抱住的二十八一脸将信将疑的样子,却是避开抱住自己的苦的满脸泪痕的少女。 “暂且信你一回,三日后此地就知。” 随即一道影倒是消失在瓦间。 留下一脸鼻涕泪水的少女在原地眸子意味深长。 第七章 伏词卷会(一) () 跨越王府废弃屋子房顶时,他想到自己活着的这些年,处处小心就算在楚悬阁排上名次,却也不是顶尖高手。 刀尖上舔舐,极力把自己隐蔽在暗处,刚刚宛若间是失了心疯,想知道“小八哥”是什么味道。 一盘食物在食他的人眼里,诱人去勾出自己隐藏在深处的那丝丝好奇。 在他意识中从无这种好奇,俗话说,好奇害死猫。 二十八便是十分相信这种俗话的。 可在跨出房顶的最后一步,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有可能给他下毒的人。 不过这样也好,死了起码也不是一个人死。 黄泉路上也有人陪着。 此时站在门前的妤枳,莫名奇怪起来,她竟然觉得那个疯子好像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莫不是,还在想让自己死的一百种方法。 江湖上流传的神乎其胡的楚悬阁的死法,若是买命的金主愿意花上一个天价。 那人就会被抓回楚悬阁,让金主看上他的一百种死法。 这人莫不是就是专门执行这种酷刑的人?下手一向的狠辣来着。 思来想去一番,还是决定下次,下次见面再让他知道知道苦楚。 二十八彻底消失在这废院,妤枳在才注意到这小院中有一棵枯木,独自耸立在这院中,枝丫皆是凋零的,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树,却是这院中唯一的可称的上活物的死物了。 刚刚那一舔,算是彻底打乱了今日所需谈论之事。 抬起脚刚想到方才没有进的屋内,跨过被虫蚁蛀蚀一般的门槛,迎面扑起的就是积累许多时日的灰尘。 灰尘蒙上眼睛,让人难得看清屋内的摆设。 站定许久后,才小心的抬起脚步走向内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大大的北阴酆都大帝的像,神像正正方方的摆在檀木雕花神匣上,左右两边各自摆上了古铜银的烛台。 俩烛台中间的嵌丝五帝香灰四角樽内不知是多年的积灰还是燃烧尽了的香灰。 没想到这院子的主人还是个信道之人,未曾想居然是鬼帝的信徒。 传说北阴的酆都大帝是地狱的主宰,位居冥司神灵之最高位,为天下鬼魂之宗。 供奉酆都大帝者皆是为告祭已故亡灵或为生生之人所供奉长生之道。 走进小阁之中,楠木金箔圹制小塌旁,一靠窗磁盆中是早已枯萎的植株的残骸腐烂作了一堆,曼红褪色的帷幔在小阁中装点的有了几分活色。 房内一床,一被,一镜台,再无别的可进入眼帘之物了。 可见房中曾住的是位女子,日子过得倒也是简洁,单单从各种摆设用具来说又各外的精细,此处别院曾经主人与王府众人的表现诸多疑虑。 有机会还是需再细细打探一番。 伏卷词会第二日一早,大大的举办起来。 昨日发生两大趣闻,生生将元王府编造出一场抛弃幼时订下婚约的家破人亡的柳氏孤女,攀权富贵郡主的一出好戏,且悄悄然的在各大说书茶楼中慢慢发酵。 “今日乃是伏卷词会第一项,由各位公子与小姐们分组对抽到的具像物进行赞束。” 王府的赵管家一一细心讲述了大赛的比赛规则,如何去分组评比相互间的诗词卷轴。 最后清了清嗓子道 “此次伏卷词会拔得头筹者可获进宫参加上元节许会。” 此话一出,四周浮起一阵躁动,议论纷纷。 “上元节许会,是皇族十二世家的那个节许会吗?” “啧啧啧,这可不单单是简单节许会,面见圣上,要是得到圣上的赏识,又岂止是一个盛会的吸引。” “哎!兄台,什么是上元节许会?” 一旁人撇过去瞪大眼睛眼明显一副这你都不知道,却也耐下性子解释一二。 “这是皇族上元节举办的一个节许会。只有皇族中最顶尖的十二世家才能参加,哪怕你是当朝丞相,不是皇族都不可参与此次盛会。” 另一人语气更加神秘 “从未有皇族外的人知道此次盛会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家只知道这对于所有外族人无不是一个向往。” 说罢眼中充满了对上元节许会无限遐想,似乎拔得头筹之人是自己。 头筹?上元节会?这无不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女眷这边,各位闺秀小姐都掩袖小声议论起来。即使是闺秀也对这样的盛会充满也掩盖不住内心的好奇与向往。 “切!不过只是一个上元节许会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昨日的闹剧始作俑者正一袭华服,发丝间簪满了十二雀鸟金翘点冠,额间点上贵族中正流行的珠赤芙蓉。 语气不谑的模样真是让在场有良好家族教导的少女们恨不得丢下教导,狠狠的讥讽她一番。 “哟......这不是珈宁郡主吗?” 话语娇谗又带着一丝讥讽的语调。 顺着声音望过去,一身略带些男子束状的英气少女,乌黑的发丝高高的挽起来一个髻。 少女走了两步,边走边笑道 “可我怎么听说这上元节许会,只有嫡系一脉才有机会参加吧。啧啧啧......我想着贵妃娘娘都没参加过吧,怎么着?郡主居然去过?” 说罢两个眼睛弯弯的,一副看她如何回答的模样。 “粱麦!你可是闲的很?” 刚刚一副贵家娇儿的不谑,此刻带着些许难堪。 在座的官员儿女皆知两人一为继后侄女粱将军独女,一为贵妃侄女太傅孙女。身份都不是自己得罪的起的。 只是珈宁虽被封做外姓郡主,依旧不是皇族之人,空有封号罢了。 可她最在乎的就是别人眼中自己姑姑是贵妃,再多受宠,不过是妾,是庶辈。依旧还是被梁麦拉上一头。 无人敢缓解场合,只是各自抱着看戏的姿态。 “那可没有那么闲,起码我可不会学着去抢别人的男人。” 梁麦微挑眉间,侧过身跨坐在一旁的座椅上,捧起一旁烤硒金瓷杯一饮而尽,然后斜靠眨巴一双大眼望着被自己气的面上已然憋红的珈宁。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显然那么惊世骇俗的话,即使心中千般万般的想过,面上永远都不会伤和气,就是官家的相处之道。 “粱麦!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 珈宁冷哼一声,这时倒是想起用自己封号压人。 哪料对面之人站倒是站起来,一双杏眼配着英气的浓眉一脸无辜的样子环顾四周 “粱麦就是粱麦啊?郡主是傻了吗?我与她说话她竟然还不愿了。” 说罢哈哈笑了几声,一脸耐人寻味的笑意的表情看着珈宁。 啧啧两声又道 “果然还是别人锅里的饭好吃!” 说罢环手站在原地,等着珈宁说话,似乎她说出一句就要给她顶回一百句才符合自己的心意。 “与你何干!” 珈宁瞬间张口反驳。 “本是与我无关的,奈何本姑娘一向嫉恶如仇,这般有伦世道之事。我都要问上三分” 顿了顿又问道 “况且,珈宁郡主是承认自己抢了别人的夫君吗?。” 四周的少女都眼光躲闪,尽力不与两人接触目光以免被当做靶子出气,耳中却是一刻也没有缺席这场大戏。 第八章 伏卷词会(二) () “我没有抢,本就是柳扶烟自己的错。她不过是罪臣之后,世子肯收留她就已然不错了,自己居然妄想世子妃的位置。” “哦?我竟然不知这媒妁之言,三雁六书定下的文聘还由的身份之定而定?” “世子不喜欢她,她不过是个平民,有什么理由跟我们坐在这里。” “平民?我皇朝的百姓皆是平民,没有什么理由是不能与高贵如你的郡主坐在一起的吧。” “粱麦!你凭什么说我?你粱氏不过也只是在柳氏败落之后才顶替了柳氏的位置,你以为你还是柳氏的一只狗吗?” 珈宁勃然怒目。 “作为谁的狗?珈宁郡主不是应该比我更加了解的吗?” 粱麦慢悠悠站起来,走到珈宁耳边,用只有两人才听的见的声音道 “起码我是嫡氏一族,好巧比某些甘愿做他人‘妾’的好些。” “妾”这个词是珈宁最听不得的话,这字眼只会更加激怒起她。 果然如梁麦所想,珈宁再一次抽出她手里的东海脊龙鞭,不过毕竟不是习武之人,几乎只会瞎抽,万发挥不出此鞭万分之一的用处。 要的就是此时,也不枉费她费心激怒珈宁挑起此战。 轻轻一偏就闪开了鞭子抽向的力度,左右避开了几鞭,几乎没有还手的意思。 却又在珈宁准备收手时,抬手掌风朝她直去,逼的珈宁不得不一直应战。 “两位姑娘可是要把房顶都拆了才好?” 一男声突然出现在庭院中,众人转头看过去,正是一手执小紫木美人图扇,俊美的脸上带着与粱麦几分相似的杏眼,眉眼里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 来人正是粱将军那皇城享誉盛名的花花公子粱衡。 见大家的目光都没吸引过来,粱公子很满意,细长手指“啪”一下展开折扇,一边扇这风一边絮絮叨叨走过来。 扶额道 “唉!小妹,你这般粗俗在外可不好。” 转过脸有带着几分献媚眨眼问道 “珈宁郡主可还好,有没有被舍妹伤到?快让我看看。” 说罢把珈宁对面的粱麦挤到一旁,抬起手正准备触到珈宁。 珈宁早已退到离粱衡两三步距离外。 在座闺阁小姐正直青春年华,自然是对俊美的公子有好感的,可眼前的粱衡就算脸长的极好也显然没有这个待遇,他的纨绔之名早就在皇城榜首了。 倒是怕与他有些什么说不清的,大家纷纷找借口推出庭院。 “各位妹妹,好好叙旧,我想起还未去前厅报名,就先告辞了。” “那位姐姐等等我,我也没有报名!” “我也是。” “我也是!” 刚还拥挤的庭院一下就变得空荡荡的。 留下三人在庭院里大眼瞪小眼,可粱大公子可丝毫没有觉得是自己的到来促使这些小姐们纷纷去“报名”。 反而惋惜起来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些小姐们的相貌呢! “粱衡!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是粱大公子才转过头正对粱麦,面上笑意更浓了。 “哎呀!妹妹我这不是知道你在这边来看看你嘛。” 说罢眼睛却一个劲的瞟这旁边的珈宁。 这口是心非的模样真是一点也不伪装。 一看就是打着自己的名头,来庭院看这些世家小姐的。对于这突然出现打断自己计划的粱衡,粱麦心里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扭头就朝门口离开。 粱衡眼睛眨巴大眼睛一个劲的看着珈宁,抛了个媚眼,折扇一收,跨着小步子就追粱麦去了。 门外传来粱衡絮絮叨叨的声音 “哎!小妹,刚刚那个穿粉色藕裙的是工部侍郎家的王小姐吧?” 一不耐烦的声音答道 “是李小姐。” “那穿绯色外衫的可是夏姑娘?” “是张姑娘......” “穿碧色衣裙的可是礼部尚书的周姑娘?” “是王姑娘!” “啊啊啊!!!小妹你别打我呀!” “......” 粱衡断断续续的声音消失在门口。 留在原地的女子,长长的衣带已经凌乱,地上东海脊龙鞭孤零零的躺着,刚刚握着鞭子的手紧紧的攥成一团,手指泛白,女子眼里望着门口。 很远很远 很久很久 最后带着略微哽咽的喃喃道 “粱......衡......” 伏卷词会在前厅举办的倒是火热,位列描绘一物之人的抽做一小亭,各亭间皆有一条流觞曲水做引,各人写罢,便把所有卷词放入锦盒中,再由曲水穿至台会上,所有分别一亭的词会人上台会,分别抽出不同号的词卷,朗读出来。 因为并不一定会抽到自己的卷词,所以不会有假意评比的嫌疑。 在场众人选取出最符合此题的词卷,每一亭中之人最优之人即刻进入最后榜首之争。 前厅的无论是青年才俊还是诗书盛名的才女都眼中坚定的对着那唯一上元节许会名额一决高下。 选亭为各人自愿,大家往往想找些好打败的对手比上一比,起码有一些赢面的机会。 若是遇到强劲的对手,怕是这第一天就要沦为他人争霸的看客了。 妤枳在这前厅观察了许久,这次榜首机会是个好机会不懂声色的进入皇城,去见一见那老皇帝,也可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中原诗词虽也初略学过些,毕竟在南疆也不需要这般文绉绉的去感悟世间,凡是喜欢什么只要尽情表达自己的喜爱就好了,他们惯是不会这样咬文嚼字的。 走过两三步,看着众人纷纷走入自己所选之物的亭中,那挠头的,那东张西望的都在万般权衡之下走进了亭中。 场上留下的人越来越少。 “姑娘可是不知选哪一个亭呀?” 背后传来一声,转过头去一看手持折扇,发带玉冠,笑眼浓浓,可不就是刚被粱麦打了一顿的粱衡。 妤枳并没有见过他,只以为是个想显示世家良好风度的公子哥。 也微笑回礼 “许是有些愁,大家都十分强劲。” 粱衡扇子一指,顺着看去的亭子里,坐了莫约四五人,有几位腰间吊着玉牌的锦衣公子和一位面容秀丽的小姑娘。 粱衡却悠悠道 “姑娘不妨去那,亭中的章公子,肖公子,王公子都是玩乐之徒,胜过他们,姑娘你应该绰绰有余。” 他挑眉望去,顿了顿又道 “至于那位姑娘,姑娘去了便知了。” 说罢,折扇一开摇摇晃晃的扇起来,一副飘逸公子的做派。 妤枳望他衣冠楚楚也不像骗人的意思,行了个平礼。 “多谢公子好意。” 说罢迈步朝着方才粱衡所指的亭子走去。 待入亭中,转头便看见了那位“风度翩翩”的粱大少爷,正在旁边的亭子里摇扇与她打招呼。 “姑娘!好巧呀!我在这!” “……” 好巧?明明就是你推荐自己来这个亭子。 才与粱大公子点头示意,就引得亭子里的清秀小姑娘连忙离自己两三尺远。 妤枳立马感受到了周围人各种异样的眼光。 第九章 伏卷词会(三) () 那姑娘怎么用一种看着凶猛洪兽的样子看着自己,难道是她的面上看起来太像一个诗词高手? 妤枳低头悄悄瞥了自己一眼,今日岩雀为自己备了一袭月牙色儒衣,腰身盈盈一握,宽大的裙摆,在风吹动下飘逸,如一朵待摘的芙蓉缓缓盛开,完中原的千金小姐的打扮。 该是没有什么出错才对。想到这里心里不可置否。 想着自己该是要收敛些,一定是看上去太像一个饱读诗书的人了。 想到这这里,她抬起脸咧出一个近乎和蔼的笑容,环顾了下亭中的人。 亭中的几位表面回了笑,却各自又都是不同的笑意。 几位纨绔的笑里带着几丝玩味,那清秀的姑娘笑几乎可以说比哭还难看了,强迫自己咧开一点幅度。 好在没过一会扶卷词会就开始了,这场硬生生的见面也有个终结。 “咚”台会上一清脆的锣鼓穿过各亭中。 凫淼引流锣,好手笔! 此锣随意一敲便可传过方圆三里,世人皆说是天上雷公赐下的神锣。 传说工匠阿大捶打了三天三夜,三更十分,忽的天闪顺着阿大放在锣上的铁锤击上了整整一个时辰,于是那天后,工匠阿大便有打出了可穿三里的锣鼓和一把可击强石的铁锤。 阿大死后,这凫淼引流锣就了无影讯,直到这三年才出现在元王府。 见过这锣的,应该只有参加伏卷词会的人。 锣鼓声响过后,一群着同样彩月环佩衣裙的婢女,身材面容都是一等一的姣好。 面上却是不苟言笑,各个婢女手中都托着一被锦盒笼罩住的方盘。 依次进入了每个亭子中,将手中的方盘置于石桌上。 “咚!”锣鼓又传出一声,震动回响在整个前厅中,悦耳又清脆。 “唰!”亭中锦盒齐刷刷的被拿起。 “盒中之物就是在座各位的所述之物” 傅总管说罢,把面前香匣上的一注檀香点燃,并道 “做词卷为一柱香的时间。” 一缕青烟在台会上的浮起。 石桌上方盘中放的是一块石头,什么?石头? 因为亭子并不是封闭的,在场的人都看到彼此所作之物。 有一小截墨竹、一杯茶水、一盏灯、一枚环佩...... 可自己眼前这个算什么?一块石头,这也略微仓促了些! 大家都先声夺人的踱步或是已然铺开笔墨又或是口中喃喃些什么,一副胸有成竹了然于心的模样。 妤枳低头想了许久,也是迟迟的在纸绢上墨点续写上了一首词卷。 亭中一众人都把纸绢放回方盘中,一旁站立的婢女们,把锦盒扣上,接着便放于流觞曲水中一一的漂回到台会上。 锦盒摆放整齐,傅总管从第一个锦盒开始揭起,是刚刚粱大公子亭中的锦盒,果不其然是粱公子胜出。 粱衡的词卷一诵读出来,在场人哪怕是平时瞧不起他那放荡做法的人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即使他是看上去纨绔,可十二岁便七步连词,妙语磁珠的击败了当时朝中的探花也是一场世人难忘的画面。 但放眼看过去,获胜者粱公子,手执美人扇还与那一旁托锦盒的婢女连连调笑,一副好不快活的样子。 意识到众人看向他,一双杏眼还眼带刚刚涟漪的深情。 嗯!这梁公子真是个真性情的人,丝毫不掩饰自己喜爱美人的想法!自己在南疆的时候也是常常去天池看那些侍卫沐浴的!却也是丝毫不在意原黎对自己的追打! 这位粱公子与她一同正直呀!想罢,手悄悄对着梁衡摆了摆。 梁衡见了,拿着扇子的那手也抬起来摆了摆,杏眼却弯起来。 接下来,各锦盒打开都纷纷分出胜负者来。 妤枳那一组,真如梁衡所说,几位纨绔只是纸老虎被家中人要求来参加自己根本就不会作诗。 而那位清秀的姑娘不过也只是才豆蔻年华而已,所以启蒙时间短,家中也只是在乎女红罢了,诗词什么的自然也不如。 说到这里,梁衡又扇起他那美人人图扇,还骄傲的抛了个媚眼对着妤枳,俨然一副快夸我的模样。 “对了,梁公子,你怎么知道的?” 对于这些人的了解不像是梁衡会做的事。 哪知梁衡直接答道 “那个王公子的妹妹挺美的,小姑娘的姐姐眉眼生的倒是勾人。” 听了这一番话,倒是真的很粱衡! “呵呵!不愧是梁公子,真是博学多才。” 妤枳真是越发觉得这个梁衡很和自己胃口,就连做事风格都与自己略有相同之处。 “哎呀!哪里哪里,妤枳小姐也是天资聪慧!” 梁衡马上笑回道。 两人等选出每亭的胜出者后,在花园的凉亭当中就有了刚刚的这番对话。 原本的开头是粱衡连着对着那些婢女抛出了好几个媚眼都没有收到回应,然后就拍拍屁股一番风姿卓卓的走到妤枳面前。 手礼行道 “真是恭喜姑娘了,夺得头筹。” “哪里哪里,也是托了公子的福。” “在下可不敢托大,正是姑娘自己胜出的,对了,还没请问姑娘名讳呢?” “妤枳。” “好名呀!好名字!真真的人如其名!” 俩人就开始一段漫长的相互攀谈,恨不得立马去关二爷面前拜一拜把子。 花园中是如此模样,前厅里却是另一番样子。 那珈宁虽骄横,可毕竟祖父是太傅,家学渊源,自然诗词是不会差,可偏偏粱麦又走到前厅找一找这珈宁的麻烦。 当场就讽刺道 “谁知道,你这词卷是不是去哪抄出来的。” 说罢就环手抱臂站在亭下带着一丝讥讽的语气。 “粱麦!你什么意思。” 珈宁这易怒的脾气,真是一点就着,还没有出言几句,直直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看吧!郡主连话都听不懂,怎么会夺得头筹呢!大家也不怀疑下吗?” 粱麦从亭下翻身就跨过坐在亭下的横廊上,又是那双与粱衡七八分相像的眸子看着她。 这双眸子,珈宁似乎像是在脑海里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杏眼的小男孩,他叫......他叫.......名字在嘴边呼之欲出却又迟迟张不了口。 第十章 伏卷词会(四) () 台会上的头筹之者不需大家多言,当卷词被打开后就很明确的选出头筹有资格比拼参加最后去上元节许会的机会。 最后一亭中人,三男两女,妤枳和粱衡晃晃悠悠的聊的正欢,却看前方围聚在一起的人,会台周围人声嘈杂,似乎在议论什么事。 忽的旁边的粱衡大唤一声 “啊!那不是刚与元沥接触婚约的柳扶烟吗?” 这一声倒是吓到了妤枳,顺着梁衡所指方向望去,会台上的三男两女中,她穿一身绯色纱裳,宽宽旷旷的腰间倒是没有系上任何束腰的配饰或玉环,宽大的袖口倒是有几分飘逸的味道,在台上唇齿红白的,鬓间还有几缕发丝随着风飘荡。 此人正是那日走的决绝的柳扶烟。 她怎么又回来,前后不过才过了两日。 只见她眼眸冷冷的望着台下的人,各人皆是不同嘴脸,七嘴八舌不过都是谈论那日她与元沥的婚约解约之事。 柳扶烟定了定身,白底刺绣的鞋朝前迈出了一步。台会下的人渐渐声音都低下来了,似乎在等待柳扶烟说出一什么比昨天更加爆炸性的话。 人的心欲就是这样的,在一个又一件事过后旁观者恨不得再多些茶前饭后的谈姿,不过一段又一段的随波逐流罢了。 “吾乃柳氏扶烟,今日所为参加伏卷词会。世人皆知,伏卷词会是天下人都可参加,吾参加此会,别无他意。皆因吾为天下民,此会为天下会。” 说罢站在原地,看着台会下众人又一段唏嘘却不曾再有些什么动作。 “呀!呀.呀.呀.这柳扶烟怎么还和以前见的时候一模一样呀!怪不得元沥不喜她,啧啧啧,白白长了一副如此皮囊。” 粱衡又开始忍不住的指指点点,一副深知的模样,他那标志性的美人图一下每一下的在妤枳眼前晃来晃去,晃的眼睛疼。 “哎~粱兄,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这么说起来你可是‘以前’见过柳扶烟?” 这粱衡一副,你是不是傻了的表情。不过转眼又变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道 “啧啧啧.怪不得你不知道呢?我们粱家与这柳家原来在军中本是同一宗族的军,柳家的狐云将军死后,变又我父亲接管了军队。我自是从小便与这柳扶烟相识的,她体弱多病,从不习武,从小到大习的就是兵法计谋。不过她儿时与现在也相差无二,依旧还是让人觉得他过分的孤傲。既不喜多说更不喜多谈。也不知道她与元沥如何走得到一起。也是够让人匪夷所思的了” 粱衡说的这些,从楚悬阁的天蛛蔓罗中自然是早已得知。 但是从粱衡的话语中能直接联想到,会台上的少女瘦弱的身体一脸不服气的倔强面容,日日夜夜伏在案前一遍又一遍去读那些涩晦难解的兵书。 案前的树从无丫到爬满枝头,绿荫森森至秋华满地。 长大后满心欢喜的待欢喜的人来向自己提亲,再一下子活到六十岁,一下子把想做的事都做过后,慢慢的等耳边的风声轻轻抚摸脸上的皱纹。 柳扶烟原来便是如此想的,可她从昂首挺胸走出元府的门,到再次回来就知道,命不由她。 听说伏卷词会的最终拔得头筹之人可去皇室的上元节许会,此番只有去皇城中见陛下,才可洗脱外公的叛国罪。 没有什么比起这个更重要了,再也没有了。 夜晚的元王府中早已把所有的宾客都安排至客院歇息,此时在客院中简单幽静的院子中分别有三间客房。 南边和北边的屋子里住的也是此番来参加伏卷词会的姑娘。 主管的客房的李家的,一脸上的横肉一下你没一下随着说话的幅度在抖动 “哎呀!柳姑娘呀,现在没有您的屋子了。” 语调间然没有曾经那种毕恭毕敬的模样。 “可能要麻烦您去西间的刚刚腾出来的客房住了。” 然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怎么可能没有客房了?往年扶卷词会上就没有听说这般的事过!” 柳扶烟身后的婢女,圆圆的脸庞一下子腾的就满脸布满了红,朝前站出来辩解。 哪知那李家的,蔑笑看了那婢女一眼,哼哼的一笑到 “姑娘呀!有所不知,今年来咋们王府参加词卷伏会的人呀,什么都有!” 说道着,眼神还朝柳扶烟瞟了一眼。 又慢慢悠悠嘟囔 “咱这府里可是真的没多余的位置。” “李家的!你!” 圆脸婢女准备冲到李家的面前与她一番好好的论论,却被柳扶烟抓住了手腕。 淡淡看了她一眼 “退下去。” “可是!小姐!” 那圆脸婢女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哪知柳扶烟又给她一个眼神示意退下,随后转过脸看着李家的道 “还请管事带我们去西边。” “姑娘这般通情达理,也仍奴婢好办事。” 那李家的一脸皱纹都堆到了一起,笑的一脸市侩模样。 一行三人就朝着西边腾出来的客房,说什么客房,在场三人都知不过只是一间从前堆放杂物的院子,现在腾出一间专门为“柳扶烟”准备的,至于是谁指示的也就不难猜测了。 经过花园的垂花帘间的时候,一行人被身后的清脆女声打断 “李管事!你们去哪里呀?” 转过头便看见妤枳站在园中回廊的处,少女曼妙的身姿斜斜的靠着回廊上的柱子,满脸带着笑意,好似一朵万绿间的花,清新又艳丽。 李家的看见是妤枳,堆着她那脸上的笑意,妤枳也正直了声子,朝着柳扶烟走去。 “哎呀!是妤枳姑娘呀!好巧不巧的,奴家这在送柳姑娘去住处呢!” “咦!柳姑娘不可以住在她原来的院子里吗?” 脸上写满了好奇的望着李家的。 这李家的支支吾吾道“ 这伏卷词会不是人多嘛,王府中自然是有些住不下了,至于柳姑娘原来住的地方还没打扫过,啪柳姑娘住的不自在。” “原来如此呀。” 妤枳到也是十分给这李家的面子。 李家的想着总算是熬过这关,哪知这妤枳又道 “既然如此,柳姑娘不如与我同住吧,我院子也是还有好几间厢房的,都是干净的,柳姑娘住起来的时候应该会方便些。” 李家的这一听便急了,只赶紧说道 “这......这可不大方便吧!” “咦?怎么会不方便?再方便不过了,哦......要是李管事觉得不便。我去问问掌灯姑姑,她问问世子,听听世子如何说不就好了,定然是不会牵扯到管事的,只管放一百个心。” 妤枳说道这里还对着李家的眨巴眼睛。 放心?要让世子知道她在故意刁难柳扶烟那还得了,李家的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却道 “哎,好吧,知道姑娘心善,柳姑娘与姑娘住在一起也好,也相互间有个帮扶,也可。” 李家的说罢,转过身又道。 “柳姑娘请吧!” 说罢手一指就朝着妤枳方向。 现在一行人,四人走了不肖一刻便道了妤枳如今住的小院中。 第十一章 眼里好像 是她 () “呀,那柳姑娘就拜托妤枳姑娘照顾了,瞧瞧咋家这个脑子,怎么没想到妤枳姑娘真真是个好心的人呢。” 李家的一送到门口就嘴上就开始一个劲的夸耀着妤枳怎么怎么好心,柳姑娘与她一起也刚好可以俩人做做伴。 待送到厢房门口后,死活便不再进去了,只是悄悄的扯住妤枳衣角,在一旁道 “唉!姑娘刚刚是小的不机灵,还望姑娘在掌灯姑姑那里多多美言几句。” 眼神左瞅右瞅,手中套过一玉镯套在妤枳腕上,脸上依旧还是那一副讨好的表情。 突然感觉手腕一沉,冰凉又顺滑的触感,就知这定然是个好货,不然这老货眼中怎么还有些依依不舍。 门口两人相互对视,皆明白对方所想,自然也是成了,到手的东西,企有再吐出来的,那就太伤自己的面子了,这玉镯刚好带回去给原黎,他一向是最爱这些金银细软的了。 妤枳便回了李家的若有若无的笑意,袖下的手轻轻拍了下示意她放心。 这两人在门口若有所指的东拉西扯,厢房中的柳扶烟及她的婢子却也在房中低声细语。 “小姐,那妤枳姑娘真是好人呀!” 圆脸婢子说完后却没等来自家小姐的回答,看着柳扶烟坐在绣墩上,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眉头却紧缩着。 圆脸婢子走向前两步,叫了声 “小姐!” 柳扶烟这时才回过神来,还没开口回答,就见妤枳一人走进了厢房中,那圆脸婢子伸着长长的脖子看了好几眼妤枳身后。 却见妤枳笑着走过来用手晃了晃圆脸丫头的眼前到 “李家的已经回去了。” 圆脸丫头一听反而不太好意思起来,往回缩了缩头躲回柳扶烟身后,安安静静的去铺床了。 见圆脸婢女的一系列动作,真是觉得中原的女子真真的容易害羞呢。 柳扶烟已经站了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不过妤枳显然没有看见,看见柳扶烟微微行了个见面礼道 “此次多谢姑娘的解围。” “没有没有,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就是,就是可怜了姑娘了,那样的老货也欺负到了姑娘上。” 话中参着半真半假,眼神中却是意味深长。 却见柳扶烟突然站起来一步向前,凑到妤枳耳边冷冷清清的调语倒是让妤枳微微惊了下,还来不及多想,柳扶烟就话语就在耳边传达到脑中。 “我知道你要做些什么。” 到回到自己厢房中妤枳还在耳边还在回响着刚刚的那句话。 “把去上元节许会的机会给我,我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 这女人,怕是疯了吧。 当时还没有等妤枳回答,柳扶烟自顾自的坐下道 “姑娘不必现在就些想好时再回答我。” 莫不是她是故意激她?想让她露出马脚? 可那时她眼神里满满的空洞,实在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一个语气,都和原来不一样了,说不上有什么区别。 只知道是变了个人。 那时岩雀说她大概是去投奔在雁峡台,可是仅一别几日,她又重新出现在元王府中。 现在又无故说知道我要做些什么。 我知她早慧,却没猜到她的目的是上元节许会。 如果她去上元节许会,那么目的就是为了她外祖父抑或她的父亲,云狐将军。 她们都在下一盘大棋,黑棋或白棋都可用,但最后胜利的只有一方,中原老师说,心计在于用人,坏人与好人皆用,才为上上抉择。 此时她下的这盘棋,却越来越模糊的看得不大清楚,柳扶烟是敌是友? 这天晚上,正被岩雀褪去外衫,刚结结实实躺在床上,才恍惚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一点点放大在眼里。 “呜......” 却张不出口,一双熟悉的手有一次捂住了鼻息。 “不要大声说活。” 开口说话的人正是那日消失在房顶的二十八。 她只好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他在说什么,并且表示自己是决然不会发出声音的。 二十八才收回他的手,指尖骨节分明的手,手掌冰凉却也布满许多的伤痕留下的疤。 妤枳小声道 “公子,你身体好了些吗?” 二十八迟疑了下才点点头,她又赶紧接道 “你看嘛,公子,我就说不是我的问题,那日我本就没有对你下毒。是你非要说我对你下了毒。公子,你说要我如何解释,你看你给我下了蛊,吓得我整日浑浑噩噩的,生怕公子受伤了......” 眼前这个“小八哥”又开始叽叽喳喳的在床上小声絮絮叨叨的。二十八只听见,什么受伤,什么浑浑噩噩,显然一副没有听进去的模样,只是呆呆的看着妤枳。 许久没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这么多话,这话就像毒药,每一次遇见“小八哥”,她都是絮絮叨叨的吵个不停,二十八觉得自己陷入这种吵闹的毒药中,在黑暗中如何卑微如他,看不清的东西太多。 二十八的手微微拂过“小八哥”的脸庞,想把她耳旁的碎发拂到而后,想摸一摸她明亮的眼睛,最后在触一触那日带着甜味的唇。 刚进楚悬阁的时候,一群孩子里,最先给他们的就是带着毒药的甜味的糖,修罗场里死了一大片人,血浸透了衣服,就像衣服本就是绯色的一般,手中拿起糖的二十八,看见身旁一个个倒下的孩子,即使刚刚这带着对孩子最诱惑的糖果,那拿起糖果的手还是颤抖着把糖果丢在了地上。 而后存活下来的杀手,都不再吃糖了。 他们知道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二十八的手摸着她的脸,是冰凉的触感,在这刚刚初秋的日子里还是有些凉意的。 可是她却不敢动,本就知道这二十八特点就是出剑极快,害怕若是再多动动,这般美丽的项上人头就不再出现在身子上了。 在这脑海中早已过了一遍中原老师让她背诵的楚悬阁一百种折磨人的办法,只是方才想到第八种时,脸颊上冰冷的手离开了。 痴痴的躺在那里只是看见二十八的侧脸透过一点点门外的烛光显出的轮廓,眼睛中此刻好像,是,她。 第十二章 南疆圣女 () 我生于南疆,至近十七年间都是在南边外族人口中说道的毒物蔓延之地长大的。 大家一向对我特别尊敬,可能因为我生来就是南疆的圣女,原黎告诉我说,我的命运就是守护我们南疆的凤凰蛊。 凤凰蛊只有圣女才有,只有圣女找到凤凰蛊的蛊源,南疆将近100年间没有再出现的凤凰蛊才能被族人使用。 凤凰蛊于100年前被东海的皇帝骗去了东海这是世人都知的事,后来被当做东海公主的嫁妆带到了这环环绕绕的皇城中。 原黎告诉我说,若是凤凰蛊取不回来,便也不必再回南疆了。 我知晓他说的是真的,从小便被他细心教导,原黎从来不说谎话,他但凡是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饶是辅长老再怎么劝说我,我也知,若是我真的找不道凤凰蛊,我就算真的回去南疆,原黎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了。 我还记得,我离开南疆的那日,原黎站在我们总会去看夕阳的城墙上,他没有对我多说一句,我还是忍不住掀开帘子,他一点点的缩小在我的眼眶里,本是健壮年华却宛若一个苍老的人,我只觉得风吹在眼里有些扎眼,居然扎的眼睛出了水。 他知道我会带凤凰蛊回去的。 这是我答应他的第一件事,我也觉然不会食言。 当我看见这个杀手二十八的眼里透过光照射的是我,我好像第一次知道那老头告诉我情爱也可去利用,抓获一个人心,是最简单的法子。 那晚我抓住了二十八的手,依旧是一脸小白兔的模样,闪着大大的眼睛略带些迟疑和小心翼翼问道 “公子的手为何如此冷,不怕不怕,我给你暖暖。” 说罢我学习儿时照顾我的阿嬷,握住他冰冷的手指,上下摩擦试图把自己手里的热量部都传都他宽大冰冷的手上。 这双手跟我见元沥的手还是相差较大的。 二十八的食指和中指都是常年练剑摩挲出来的老茧,右手手掌还有一条带着粉色嫩肉的疤痕。 元沥的手只是常年握笔出现的茧,也是,在富贵家长大自然不会有二十八那样的可怕伤疤。 二十八被我抓住手后,只是迟疑了下,接着并未有和举动,任由我摆弄他的手,我趁他不备偷偷看了她一眼,他长长的睫毛垂着,好似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我一边搓着他的手,一边漫不经心的道 “公子,你这样会不会暖和一些。” 本不指望这个冰窟给我什么回应,不想一会后他却硬生生回了我一个 “嗯。” 好吧,回答了我总比没有回答好的多,我又趁机道 “公子,你可知我住在的这个元王府的伏卷词会吗?” 我知他不会答我,我又道 “这次伏卷词会拔得头筹者可以参加皇城的上元节许会,公子你知道什么是上元许会的吧?” 终于在我说出上元节许会的瞬间,二十微微动了下垂着的睫毛,我就知道他是知道这个的,他缓缓的点了点头,我迟疑着语气又道 “本来我想取得头筹然后就可以去皇宫中打探凤凰蛊的事,可是......” 说道可是,我故意卖了个关子,可惜二十八并未出现出什么我想看见的表情,我只好颇带为难语气说 “可是今日,今日那柳扶烟突然告诉我,她知道我要做什么,她要我助她,她说她会帮我完成我想做的事。” 说完以后,我还是飞快的观察了下二十八的表情,看家他没有异动,我还是在心里喘过了一口气。 毕竟生怕哪句话讲错了,那冰冷的剑刃又会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脖子上,这种感觉我可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我说完一会后,这一段时间中二十八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我只好接着当他的人肉暖手。 只是还没有暖多久,他就冷不丁的语出惊人 “所以,要我杀了她吗?” “嘶!”还是倒吸一口冷气,这冰窖总是出现在不同时宜说着不和时宜的话。 我感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放低了声音道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可千万不要去把柳扶烟杀了啊。” 耳边突然出现几声干笑,左右看了看是没有人的,突然目光就聚集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二十八穿着一身的夜行衣常年生活在暗处,使得他白皙的肤色为俊朗的五官添加色彩,刚刚还笑过的嘴角还是残留些许上扬的痕迹。 二十八可能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笑出了声,耳后突然出现一抹黑暗中看不清楚的红潮。 我并不觉的二十八这是笑,我反而觉得这是二十八的一种嘲讽,他难道是要手起刀落,想要对我也痛下杀手? 中原老师也没有教过我如果楚悬阁的人对一个人痛下杀手到底要几秒,我就算要完成我们南疆的任务,也是万般的不太想把自己的小命丢在二十八的剑下。 我也只好陪着干笑了几下,扯出一个我认为当前我最能带出幅度的微笑,或许在二十八眼中是个极为丑的笑脸。 “我觉得我们可以假意与柳扶烟合作,然后自己努力一把得到去皇族上元节许会的机会,只有入宫才能知道如何调查凤凰蛊到底在哪里,既然公子与我合作,我希望公子可以助我。” 二十八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只回道“可”。 然后从我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俨然现在我与他的手温皆为一致的,就像是从自己的手中抽出一丝暖意,我想伸出手去抓,却还是没有抬起。 “你与她说好,若是找我有什么事,就去第一次见面的破宅子后的树林里,若是无事,两日后此时我还会来找你。” 声音缓缓飘飘的入耳中,人却已经不见了,留下窗边的几株盆栽在风边摇曳,一个劲的显示着夜晚的寒意。 我呆呆坐了会,还是下床把窗子关的严严实实的,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无刚才的睡意,就睁着眼睛看着这步摇床的床顶,这样恍惚间入了梦乡。 梦里那人拿着一把剑,几乎要刺向我喉间,只是一刹又换了个场景,还是一个持剑之人,他站在远处,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脸,我吃力的走了好久才到他前面,他的脸却还是模糊不清,却张口一个劲的想告诉我些什么。 没有听清,便一夜梦境,朝阳醒,夕阳归。 第十三章 刀上腐肉 () 元景年二十八年,簪花小楷上我絮絮叨叨的写上了好些话,在我走出那条总是走过的石子路上,却是被推攘着的。 想来我也是带着些刁蛮的,这个侍卫却不似我往常看见的那样温和亲近,我也是不满的嘟囔了下嘴,却还是记住母亲告诉我的,女子定要谦逊待人,才咽下了这口气。 “快走!快走!” 这侍卫看见我不情不愿的样子,手里的长矛就指向我一个劲的推攘身后护着我的嬷嬷,嬷嬷年老了,蹒跚的脚步十分不得那些侍卫的意,一个又一个漏出丑恶的嘴脸然后嘴里骂骂咧咧的。 我跨出了一大步,使出身的力气撞那侍卫,侍卫显然没有想到小孩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朝后连退了好几步,才定了身。 我大叫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父亲是狐云将军,我外祖父是太傅,等我父亲回来你就等着从你的小百户掉到小卒吧!” 孩童稚嫩的嗓音在这些大人眼中似乎是一个笑话。 那些侍卫都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我看不懂这些人怎么一会凶的跟罗刹,一会又开心至此,才一会我便听见那带头的侍卫笑够了就开始上下打量起我道 “小孩,你父亲早就被你外祖父害死在战场上了!诺,这不,你母亲昨夜畏罪上吊自杀了。” 这侍卫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这般的把我这十一年当做泡沫一下子沉在湖底。 顺着侍卫的眼神,几个侍卫抬着竹担,竹担上是一块末端染上少许火红的血色的白布,白布下他们说,那是我的母亲。 侍卫的话一说完,我身后的嬷嬷就冲向竹担,大喊大叫,手里一个劲的抓住竹担,嬷嬷是从小照顾母亲长大的,而后又照顾我长大,在嬷嬷与侍卫的拉扯中,竹担上的人露出一截惨白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一只碧色的镯子,这时,我便知道这是我的母亲,太傅的嫡出女儿。 “阿浮,你怎么老是喜欢带这个镯子?” “你猜!” “嗯......我不大猜的到,你也知道的,我没你聪慧嘛。” “这是那年在圣福庙你捡到的镯子,哼!连这个都记不住了。” “哎,哎,阿浮!我知道的,我就是想听你再说一遍与我听,嘿嘿。” “阿浮,你走什么呀,你怎么脸红了。” ....... 与嬷嬷拉扯的侍卫好似并没有什么耐心,突然一刺,火红的血就这般染在那白布上,斑斑点点开出一朵又一朵的都是嬷嬷温热的痕迹。 从小便被教导,行有礼,坐有态,这便是被深深烙印在骨子里的世家印记。 我见过许多的鲜艳的花,它们开的时候都没有像白布上这朵这样的魅惑,勾着一个个人为之狂热。 侍卫意识到自己多杀了个无辜的人,却也只淡淡掩饰。 “谁让她自己撞上来的,要怪也怪她命不好。” 说罢还是有些心虚的看了我两眼。 我是惊呆了,也没有多走两步,站在竹担三尺远的地方,看见刚刚还呼吸顺畅的嬷嬷瞬间便没气了,她的眼睛还是大大的睁着的,不知道她眼中是在想母亲还是在想我。 “哎!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到前厅来,一会老大该生气了!” 从垂帘门中走过另外一百户,看见眼前的场景,皱了皱眉。 又道 “怎么回事?算了算了,快把这个柳扶烟一行人带到前厅去,老大要见。” 说完,就与那侍卫点头示意了下,带着我们这一行活人从刚刚那垂花们走去。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才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竹担处,那是我的母亲和陪伴了我们终生的嬷嬷。 恍惚间,前面的侍卫偷偷议论 “啧啧啧!这小孩真是孤傲,到这个时候还没见她流一滴眼泪,刚刚真就去看都没看她娘。” 一旁的侍卫连连点头答道 “是啊!是啊!反正是俺,俺就做不出来。怪不得俗话老说,这种有钱人家里亲情是极淡的。” 两人不知在前又开始嘀嘀咕咕些什么,我耳边却只是嬷嬷走时留下的那声声惨叫,反复回荡。 那日后,我被元沥哥哥的父亲接回元府,我常常发脾气,元沥哥哥也只是在一旁等我发玩脾气,又带着他今日带回的新鲜玩意逗我开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就这么住在元王府,我以为我与元沥哥哥是有婚约的,他一定会娶我回府。 至少府,不!皇城的人都知道。 直到那日,最温润的羊脂玉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自那时我就回想到,这些年岁中,他竟是从未说过欢喜我。 我以为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至少我们俩人之间我是这般认为的。 “你!当真不愿?” 那日她带回一个孤女,说要到皇城寻亲。我才不信那女子当真别无二心,我去找他,质问他。 他却只是微微皱眉,语气带着疲倦。 “烟儿,不要胡闹了。” “那你愿不愿意娶我?” 我想对于一个女子若是说道这一步我已然把我这一生所学的礼教束缚都抛却了。 “柳扶烟!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小孩子脾气了!” 他语调上扬,脸上满满的不高兴。 我想我问的答案已然有了结果,却还是不要脸皮的问道 “你!当真不愿!” 显然他不想回答我了,自顾自的拿起他手中的笔,鼻尖沾了少许的墨汁,在雪白的纸上慢慢书写,脸是低着的,表情也看不清,额间的几缕发丝却是遮住了他的神情。 我只知我只是个笑话没整个王府!整个皇城的笑话! 我走出皇城,只有去寻我世上唯一的亲人,在去往雁峡关的路上听闻此次伏卷词会的头筹者可以去上元节许会。 旁人不知,我是知道,上元节许会不过只是一个幌子。 从不让外人参加的皇室宴会,突然会允许一个平民参加,唯一的理由,就是皇帝需要挑选一把刀。 七年前的太傅叛国案是这辈子狠狠压在我心口的一把刀,我此生若是要查到此事的真相,只有入宫去与皇上有一场交易。 那么交易的第一步就是伏卷词会的头筹。 这是把利刃,就算满身鲜血我都要一步一步的踏到皇宫,踏到那个不喜哀怒的人面前,把我心口刀粘住的腐肉一点点的割掉。 第十四章 萍水相逢 () 皇城的秋日大多是不会有些什么烈日的,百姓只知道秋老虎的厉害,有些钱的家里回去大量量采购冰块置于屋内以达到降温的效果。 若是些没钱的人家里只能躲在家中不出门了,再没钱些的人家为了生计还是会去工地上做些散工来补贴家用。 要知道穷人是没有资格喊热的。 元王府内由于举办伏卷词会,王府内的冰块都使得差不多了,只能大量的在外采购,因此王府的后门此刻正非凡的热闹着。 “你为何买了我的冰,就正正说好的价格,却要少付?元王府竟都是这般得不守信用的吗?” 此时说话的正是卖冰的王老头,是个东大街上有名的鳏夫,至于为何出名大抵靠的是打他的老婆,打死出的名。 那管事的瞅了瞅他的嘴脸然后一副睥睨的模样道。 “你个老赖!我就说好的是那价格,你自己突然抬价,怪的了谁!” 说罢啐了那王老头一口。 老头一听来劲了,大喊大叫 “哎哟!评评理哟。我哪知道你们堂堂王府的人嗾使这个模样的,这么有钱还腰拖欠我们这些辛苦人的钱。” 他手里那掉的差不多的蒲扇,像招引的苍蝇一个劲的聒噪在耳旁。 管事的一脸惊讶恶恶的看着眼前的人两眼,管杂事许久也那个刁民敢在元王府外撒泼,朝旁边两个护院使了使眼色。 只见护院把那干干的王老头连同他的冰车丢到门口,把王府的侧门严严实实的关上。 众人一看被丢到门口的是东大街的王老头,都看着笑了两三声,当个玩笑看了两眼便走了,多也没多留下来问一问他,显然在周围是大家都已习以为常的事。 因天气炎热,冰块不够分,所有居客的冰都是仅这外院的客居和几个主院用,不得损害元王府的名誉,对参加伏卷词会的客人都是上上的优待。 “姑姑,就是这样的。” 一小厮站在墨院的长廊檐下低头对着掌灯姑姑叙说完后,就退后去了前院。 长廊上一阵一阵的竹叶飒飒声不经意间布满了整个院子,除却只听得见掌灯姑姑长促而缓慢的步伐。 突然一急促小婢子走向前对着掌灯姑姑道 “姑姑!姑姑!柳姑娘又跟妤枳姑娘吵起来了。” 掌灯姑姑微微促了眉,面上闪过一瞬稍纵即逝的怪异的神色。 边走边问道 “怎么回事!” “是......是柳姑娘她不满意院子里的冰块,想把......” 小婢子显然面露难色,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飞快抬眼看了掌灯姑姑一眼,姑姑淡淡瞪了她一眼,这小婢子便什么都招了。 “想把妤枳姑娘的冰块拿到自己房中,就与妤枳姑娘争吵起来!” 这个理由,的确牵强了些,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 抬步走到了妤枳所住庭院的门口,就听见门口柳扶烟轻轻哼了一声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住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接着便是妤枳的声音道 “柳故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好心与你住一院中,你这般对我就是那农耕者怀里的蛇。” 接过又是柳扶烟冷冷的声线。 “哼!你哪般是为了我好?我看你就是为了让大家看见你的贤良淑德,你就是想勾引元沥哥哥!” 此话一出,大家都知道柳扶烟也确是故意找妤枳的麻烦,可目标就是元沥,活脱脱一副爱而不得的模样。 在场的人也只叹她是个可怜人。 说到这里,掌灯姑姑刚好踏进院门,嘴上带着笑脸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先是对二人行了礼,而后道。 “这天也是真真的热,瞧瞧把我们两位如花骨朵般得姑娘都热的有些憔悴了。” 说罢转身对着在场的婢子道 “谁是院中的管事婢女。” 岩雀唯唯诺诺的走出来。 “回姑姑,是婢子。” 掌灯姑姑笑脸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且道。 “因分度不够,挑起姑娘们的口角,安排好事情便下去领罚吧。” 语气却是带着些许的不快。 “是。” 岩雀行了礼就退到一旁站着。 掌灯姑姑又笑道。 “姑娘们若是热的厉害了,且等会子,马上就有冰运来了。” 说完就对岩雀使了眼色,示意她把妤枳扶会屋子里,自己就顺手搭上了柳扶烟一块进了柳扶烟的屋子里。 又是一段待客的那几句客套话,直直等到冰运到了两人房间里,才妥帖的各个行礼的退出院子。 好一番精心安排,不愧是在元王府中掌事了这么多年,一举一动都照顾周到,无任何让人多说的地方。 今日这一场闹剧,是自己与柳扶烟一同挑起的,为的就是让众人以为自己与柳扶烟不和,这般,才可把柳扶烟一步步拖到皇城里的深渊之中帮我取真相。 由于解除婚约以及珈宁郡主的事,众人一定会觉得柳扶烟爱而不得,为了元沥失心疯的对每个女子都带有攻击性。 是柳扶烟让她这么做的,那天夜里,她终于不是走在前面离去,每每都盯着她的背影,如今却也要她好好的看一看自己的背影,可惜没走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多嘴问了她一句 “所以,你是愿意的吗?” 她自嘲的笑了下,眼眸认真的盯的人发毛,开口到。 “所以,我有路可以选,吗?我啊,连家都没有了呢。” 妤枳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离开她屋子的时候,感觉到柳扶烟就算在背后,她还是仿佛背后长了双眼睛一般,能感觉到这次走的时候依旧很坚定,用尽了剩的所有来博取这一点点她生命的光。 忽的想到了二十八,他好像也没有家呢。 好戏开锣,怎的会没有角儿上场呢。 一个人的弱点是什么?就是在沉溺的时候出现一个可以让他死死拽住的东西。 若是要利用二十八的第一步,让他进入为他编织起来的梦中,永远的沉溺的支离破碎。 萍水相逢,一场缘分一场梦。 第十五章 眨眼 () 院子里的日冕淹没了日头的最后一点点光亮。只留下微末的点点明色撒落在天边上的瞟渺云烟上,好似姑娘红过头的羞涩。 墨院中却还依旧是一片沉寂,唯一的活气大概是这 “世子,今日柳故娘与妤枳姑娘略微有些争执,婢子以已经处理好了。” 往常掌灯姑姑是不会与她说这些话的。 今日仿佛是为了提上一提,元沥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也不再多言,掌灯姑姑手上的磨墨的动作依旧重复,毫无言外之意的样子。 为世子准备好明日进宫的朝服后,门便关上。 只留下两个守门的小厮在院中服侍着。 自与柳扶烟表面上闹翻后,我已然面上也不再与她有些什么交集了,只是依旧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 至使整个府邸的人知道这两人为了元世子又开始大打出手,之内云云的皆是些嘴上厉害的话语。 吩咐了一遍岩雀,便出了元王府,第一次独自在王府的街上,奈何她有心多逛逛,可这讨好二十八的计划也是要好好的进行的。 原也以为自己是个身强体壮的,可这左手仙雀楼的顶顶好吃的糕点和右手洒林轩的陈酿在走了这么两三公里也是些许的疲倦的。 没想到这许多年前她那左手提上两三只鸡,右手一手酒罐也是被原黎追上了一夜都不曾累的呼呼喘气。 看来这中原的水土真是养育起女子的娇娇气来,连得她也养得一身惹人怜爱的娇娇气。 破门小院那夜还不曾仔细看,原来这是个农户的旧房吧,房门口还有几把用于锄地的锄头斜斜扭扭的躺在地上,门口阶梯上也是蒙灰许久,一看二十八就从不走前门。 亏的提了这两大美味也是提起一口气才越过这小土砖房到院中,院中与那晚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可能唯一的区别是院子里的树上的花期已然过了,这种秋日里剩下的唯有那树上光秃秃的树干子了。 二十八连个影子都未曾看见,这糕点盒子也是够重的,糕点没几块,盒子倒是重上了好几分。 果然这越有些名气的,越发的......对,越发的华而不实。 二十八之前让去小屋后的树林中找他,她想着与其带着这几样去树林,不如把她重死算了。 先把东西放进屋子里,反正荒郊野岭的,不如把东西先放进屋子里,手上也比较活泛活泛。 推开门倒是没有那么多灰尘了,这还没跨进一步,就看见二十八立在门口,手里还是执着她那把水影玄铁剑,挺拔的身体就像一个木头,僵硬的没有任何姿态可言。 “啊!好巧呀,公子。” 妤枳眨巴这自己的眼睛,学习在南疆那些舞女若是喜欢原黎就会对他一个劲的眨眼。 他们说这个叫做暗送秋波,她想着只要是女子做起来,男子应该很快就会领悟到的把。 “公子快过来,我给公子带了好多的吃食呢,都是皇城里最最出名的。想我来到皇城中还没有品尝过呢。” 这话她可是说的大实话,确实没有尝过。 说罢,小步就走到二十八面前,还是忍不住的又眨了眨眼。 二十八却是一脸奇怪的表情看过来。 嗯,肯定是还没有人对他暗送过“秋波”,他一定是太过感动了。 妤枳自顾自的坐下来,立马把食盒打开,一阵糕点带着的清新思甜的味道立马就飘出来,也是不枉我花了大价钱买的食盒。 伸出手捻起一块绿豆花的糕点,据说是咸甜口的,正想往嘴里放,突然想到我好像是奔着我的目标任务来的。 转手就朝着二十八走去,眨巴着眼道“公子,快尝尝,这可是仙雀楼的糕点呢,可好吃了。” 二十八还是一副奇怪的且问道“你是眼睛抽筋了吗?” 我......我还没见过如此不识风情的男子,气的我几乎要翻个白眼了。 可奈我也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我只好扯出一个嘴角道“可能是这里的灰尘迷了眼睛。” “公子你还是快尝尝,我可是放在怀里好久的糕点,还是热的呢。” “这么大的食盒,你怎么装在怀里。” 我真的在心里要吐出几大口血喷到他清秀的脸庞上。 “总之,这是我辛辛苦苦带来的糕点,只是为了让公子与我一起尝尝这好吃的。”说罢又从食盒中捻起一块糕点。 二十八还是没有伸手接。 我知他们楚悬阁的人是不会轻易食他人的东西,只好两个糕点都各咬了一口,然后把糕点送到他面前。 “公子看!没有毒的,很好吃的。”妤枳一脸笑如花,耳边的风吹过。 风中带着的是少女与糕点甜腻的香味。 二十八还是没有动作,我也无可奈何,让这样自小就机械训练的人突然放下警惕的确是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好吧。公子,既然不愿意吃,那只好我吃了。”说罢妤枳就把糕点一下子部都放入口中,小小嘴巴咀嚼的慢慢的,享受的表情,确实是让人觉得十分有胃口。 “你此番来找我有何事?”二十八终于把正题拉回来。 妤枳拍了拍手上的粉末,只道“哦,差点忘记正事呢。” “公子,我已经觉定与那柳扶烟合作了,我觉得从她手里可以得到更多的凤凰蛊信息。” 见二十八只是看着我,我又道“这次上元节许会的突然接受外族人,本就离奇,再加上贵妃想与元王府联姻,一切的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根本就没有计划,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推动大家不得不这么做。” “所以,如果我们想知道的更多就只能与柳扶烟合作,让她在明处,把一切都勾出来。” 二十八微微点头,只说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她是可信的。” “这个嘛,自然是有拿住她的办法了。”说完妤枳感觉突然习惯性的眨着眼。 二十八又觉得眼前的人眼睛好像又抽搐起来了,自己楚悬阁的小八哥就不这样,它只是会耷拉着脑袋,然后等人喂食才开始神采奕奕的张开它的小眼睛。 第十六章 几阵风 () “对了,公子,既然你不吃糕点,那我还带了洒林轩的陈酿呢!”这小八哥说着说着,就转身把酒坛上封住的泥浆和扎纸打开,才刚开了小口,遮不住一阵阵酒的淳香布满这小小的土砖房内。 “哦哦哦,公子,我知道的。”只见她把手里的酒坛抬起来了,顺着酒沿尝上了好一大口,小小的嘴唇保不住酒水,酒变顺着嘴角滴落了两三滴在衣领间。然后抬头眼里弯出一小小月牙,一脸辰光的笑意。 “公子,你看!这可是没有毒的。”这个小八哥做出的这几步,也是让他惊奇。 往常被雇佣时,外出从不食外食,只是浅浅的喝几口自己带出来的酒水。楚悬阁的人外出从不食外食,这不是规定,是因为有人死在这上,故而没有哪个傻子愿意用命去试试。 看着嘴角还挂着酒水的“小八哥”,我只是不知道该回答她些什么,毕竟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要怎么对一个人说谢谢。 我们杀手是都不会记住对方的名字,就算记住了他也很快就死了,会有另一个他出现。 他可以是很多人,排行才是我们的名字,可能是我太久没有长进,保留二十八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了。 久到我以为二十八就是我的名字。 “公子!”小八哥突然大声的把我拉回了现实,原来此时我还是在这个小瓦房中。 “嗯,我知道了,酒就放着吧。” “真的吗?太好了,我就知道公子一定会喜欢的。”小八哥突然蹦蹦跳跳起来,一副欢喜极了的模样。 极为容易满足的人。 不过一会小八哥又收回笑意表情严肃起来道“公子,在伏卷词会的那日,你要从出题人手里偷出题目,以便我们提前准备。再者,我要排除极可能与我们作对的人,在伏卷词会前让他们没有与我们相争的能力。” “我知道了。” 小八哥听见后,就朝着那糕点地方坐下了,手里一边拿起糕点,一边瞧瞧的打量这边,才慢慢道“我知道公子不食这些,看来只好我帮公子食了这些,嘿嘿!” 见我没有什么回答,她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开始食这些“糕点”,一点也不像我见过的皇城少女,她们进食的时候就像猫儿,小小的口却装不下更小的东西,一点点食着这些东西,还会用爪子在微微擦拭。 这个人却更像个狐狸般的小八哥,贪婪。 直到把锦盒中的糕点食完后才知道依依不舍的离开,走之前,还在门口摔了一跤,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狐狸。 看见抬起粘上泥土灰扑扑的脸颊,好似蓄满泪水的眸子,今日穿出门的浅粉藕外线褂裙都沾满看灰尘,我想她就算在东海也一定是个丫鬟之类的。 天下的小姐大都应该不是这样,灰扑扑的。 “公子!你怎么不扶一扶我?”就算她说的再小声,我还是听见她在地上小声的嘟囔,手却在我的水影玄铁剑上又握紧了三分。 然后转身到我常跳出院子的墙边示意她“你可以走了。” 小八哥自己慢慢爬起来,第一件事不是整理自己的裙子,却带着满眼欢喜的模样走了过来。脚尖一掂,轻身跃起,一瞬就越过了这院墙,墙外摸摸索索一会就不在又什么声音了。 我站在这里好像在期待些什么,这日的风吹起来的时候树都没有动摇,我却数了下,好像我站在哪里吹过了十五阵风。 转身,垂手,抬脚 突然,清脆的少女专有的声音传入耳间“公子,我想起来还没有叮嘱你,这些日子冷,公子要记得去买些棉被,不然会冷的。嘿嘿,还好我想起回来了。” 止步 是墙外的声音,她没听见里面的回复,却一人站在门口自己说道。 “看我想什么呢,公子肯定已经不再院子里了” 而后墙外就是一步步踏远的声音。 此番我又站在朝前一步的地方,这次,数的不知道是树丫上的叶子颤动了几下,还是我的心颤动了几下。 妤枳从郊外回来,却早早的在藏包裹的地方换上了出府前的衣衫,自然不能让王府的人起疑,却也不可让二十八起疑,浪费了白白的一套衣裙。 虽我不怎么在乎这几金银的劳什子,可到了皇城才发现,这可是真真的合我心意,起码今日那雀仙楼中的绿豆花糕点就十分可心。 摔这一跤的时候,妤枳也是十分实在的,丝毫不露馅,现下小腿膝盖处已然在白嫩中带着青痕。 从墙外走的时候,不确定二十八是否在墙内听见,他的气息掩盖的自然十分无暇,我却使了好几脚的力表示自己走远,实则我还在墙下,院内还是静若无人。 此棋局开启,我下了第一步,只看对棋者是否入翁。 “姑娘,今日可寻得舅父的消息?”岩雀如同往日一般还是准时的守在府门口候着。远远的看见我身影就会下阶梯上前询问,一连几次都是如此妥帖。 唉,我若是回了南疆,真是想把这般可人的小心肝带回去,只怕她不愿与我离开呢。 算了,算了,事情结束后我再问问这小可人,一想到道南疆还有如此妥帖的照顾,我已然畅想日后美好的生活。 “姑娘!你在笑什么?”岩雀一声就把我拉回这灯火通明的元王府门口。 “额,我今日打听到,可能会有舅父以及周围住户的消息,所以想了想” 看了看旁边的岩雀,只见她抿嘴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姑娘这下可以早些找到亲人了。” 可见她是真为我高兴,笑的时候鬓边的珠花都微微颤了下。 只是这般我却不知日后再如何告知她,舅父是个从来都不曾存在的人。 我们俩人走回院子,却在门口好巧不巧的遇见柳扶烟,她松松垮垮的披着一素色外披,显得整个人更加瘦弱,无气色。 我们俩“仇人”见面自然是要冷嘲热讽一番才算的正常。 “妤枳姑娘,这么晚才回来,可不知是去了哪呢!”她一张口的架势就几乎要把我气个半死,好呀,看不出来你还挺牙尖嘴利的。 “哎哟!哪里比得上柳姑娘呀,我这都回来了,姑娘可不知这么晚了去哪呢。”言语中无不带着笑意,还侧过头象征性的对着岩雀说。 “哼!”只见柳扶烟冷哼一声,拂袖便消失了灯暗处,身后执灯的圆脸婢女吓得连忙追过去。 第十七章 药味 () “阿烟” 素色外披的帽子轻轻摘下来,虽是秋日,只巧的是秋蝉却一只都没有在王府中出现,夜却也显得安静的过分。 花园假山出一掩在黑暗处的身影是那声音来源之处。 罗裙拂地的声朝向假山处。 “难得见到你。” 暗处人笑了 “这话可怎么说,那日我还在园中见过你呢。”语气轻佻又带着戏谑。 “是吗?也是难得你了。”可巧她是个从不饶人的性子,自然也是要还上一击的。 暗处的人这下是真欢快的笑了下“阿烟还是原来的性子,不过这样才好。” 突然间,柳扶烟向前跨一步道。 “我想赢得伏卷词会的头筹,帮我。”她直盯着暗处的人,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确定的肯然。 暗处的人却静了,越是过了一会才笑道 “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阿烟真是爱说笑!”说罢竟然在暗处要转身离去。 她只淡淡道“你应该不想珈宁死吧。” 身影立住,却柔声道“阿烟在威胁我?” “我此番如何能威胁你,上元节许会,呵呵,说的好听,不过是去送死。而我,只是想帮我祖父正名,仅此而已。” 她顿了顿,又开口 “别忘了当初是谁保你安出皇城的!” 这这句话就像身体里的一根鱼刺,扎在身上的时候会疼,时间一长,不动它的时候,自然是极好的,若是动上一番,只怕是硬生生的疼痛只会如蚁虫腐蚀一点点的把你折磨透顶。 暗处本就沉寂,线下无人回答更加宛若无人,一会后他道 “好。我助你。” 说罢他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一字一句道“只愿你懂得自己收手。” 而后,假山处只是个石头立在那里罢了 抬头望去,天阴沉沉的,园中的树上的枝叶大都掉下了枝叶,只几片摇摇晃晃的挂在那,宛若个垂危的老人,没什么生机。 走出园子,圆脸婢子站在那凝神专心的看着灯笼里跳动的火焰。 柳扶烟快走到眼前,才缓缓的回过神来,把六角灯举的高高的,示意自己站在这。 真是个傻姑娘,回想她好像已经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很久,从一到这元王府,就是她照顾自己。 那时候,她只是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孩子,小小的人儿每日晨时就端起铜盆,走路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把盆中的水洒了,有时洒了,还会悄悄打量下流扶烟,有没有发现或者生气。 “姑娘,可冷了,快把帽子戴上吧。”这小婢子一脸着急的模样,恨不得自己伸手把柳扶烟的帽子戴上。 “知道了,傻姑娘!”每每看见她的小圆脸,柳扶烟就心情愉悦起来。 说罢,把外披的严严实实的披好,想来也有些奇怪。 自从三年前就有些害怕冷,但凡夜间有些风,都寒的刺骨,哪怕是夏日的烈日里,手脚间都是寒气环绕。 每日里似乎都有一段时间力气殆尽,躺在床上歇息片刻后,这傻姑娘都会端过一晚红糖水,喝过后再休息片刻,体力就可慢慢恢复。 想着她也是十分对我尽心的。 主仆慢慢的走回院子,绕开了各值守的地方悄然回到房中,宅子里再也没有人比她与元沥更熟悉每一条路,每一棵树。 蔓罗轻纱,琉璃的灯盏上红烛一个劲的跳跃,长夜寂静。 圆脸婢子坐在床沿下,手上端着青缕扶丝碗,碗中盛着红锈一般色彩的汤水,她发丝盘的紧紧的,还是一副婢子的打扮,柳扶烟却在模糊中看出了她的眼中的担忧。 用力抬起手覆在她端着汤水的手上,温和的柔声安慰着 “阿景,我没事的。” 看着阿景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柳扶烟抬起手轻轻的敲了敲她的额头,尽力吐字清晰的调皮模样。 “小糊涂鬼,你的眉头都要凑到一起了。” 被弹了额间,阿景微微的放下心,鼻子却带着哭腔道“姑娘!你又欺负阿景。” 然后拿起汤匙一口一口的把碗中的汤药小心翼翼喂给柳扶烟。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难以察觉的药味,可这药味却好巧不巧的在阿景把碗放在厨房的时候从妤枳身旁经过,被她嗅到了。 “阿景!”妤枳连忙喊住圆脸婢子。 接着自己就走向她道“呀!好巧呀,阿景你这是去哪里?” 圆脸婢子知道自己家小姐与这姑娘是死对头,自然也不会对妤枳有什么好脸色。 端着碗远远的行了礼,才淡淡道“正要去把碗放回厨房。” “嗯?不对呀,你们院中的有人生病了吗?怎么碗中一股药味。” 话才说出,阿景微微放大瞳孔震惊了下,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依旧淡淡回答 “些许婢子这几日身子不太爽朗,身上就带着一股子药味。碗中的是在厨房中刚刚熬好的红糖水,姑娘若是也不爽朗,厨房中还有些,一会可给姑娘送些。” “好啊!”本是客套一番,妤枳却是一点也不见外。 “姑娘可在房中等会,一会子我就亲自送到姑娘房中。” 阿景,行过礼后就沿着走廊,消失在拐角处。 在房中坐了没一会,岩雀就端进来一碗红糖水,说是刚刚阿景送到门口与她的。 银丝珐琅周边雕上的花边,白玉的碗底盛着红锈色的红糖水,闻到闻着却没有刚刚阿景碗里弥漫出来的药味。 “岩雀,我刚刚吃了糕点有些腻了,你把这碗红糖水喝了吧。” 妤枳把手里的碗递向岩雀,眨眼示意她快喝下。 岩雀这几日与妤枳相处也知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倒也是爽快的接过红糖水接着慢条斯理的喝完。 “你可尝出这红糖水与平常的有些什么区别?” 岩雀把碗才放在锦桌上,就一脸惊慌看着妤枳,“姑娘!这红糖水里有些什么吗?” “不是,不是,我就是没喝过皇城的红糖水,我以为会跟老家的有些什么不同。”瞧把这个小可怜吓的。 听到原因后,岩雀才放下心,只是说着“倒是没什么区别,只是主子的喝的用的红糖熬制的不同,所以我也尝不出有什么区别。” 那刚刚那药味明明是碗中飘出来的,我站在她身后的时候闻不到,却靠近她面前那碗时才嗅到,药味一定是碗中的。 只是这药是给谁喝? 柳扶烟? 第十八章 你不是皇城的人 () 每日清晨,前院的人都聚满的特别多,在座的都是已过的伏卷词会初试的人,这些文人骚客大都喜欢讼咏辰时,来表面提醒自己光阴不复,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联下去。 俨然一副亢然气氛,穿青衫的少年说上两句,穿外褂的少年又接过去,两人一副互相不服气的模样。 在场皆是如此血气方刚的少年,磨拳霍霍,跃跃欲试的想感受对方的文笔是否在于自己之下,一卷白纸,一樽方砚,就是这些少年的天下。 “天真之辈。” 银镯摩挲的叮铃声被手抓的紧紧的,此时说这话的人正躲在廊沿上。 我知这天下事都是从书中或中原老师告知我的,每每我有疑问的时候,老师只会告诉我日后你长大就知道了,很多事情只有亲眼看过后才明白。 往往我做事凭的是复制那些书中的算谋之法,却实在不如眼前一见,一群人还在妄想争这已然定下的局中之物。 天招末岁,岂无庸者。 实在无趣至及,才刚刚跳下来到前院的垂花门下,一熟悉的声音就传过来。 “妤枳!这么巧啊!”不用猜都能想到,转过身果然是手持美人图纸扇的粱衡,风姿依旧,锦色外衫敞开随意打了个结,自己好似绝代风华的模样。 白玉做的扇骨,扇间有一下每一下的扇起他额间的发丝飘逸起来,妤枳也不得不承认,果然是个顶顶的美男子。 就是,就是有点风骚。 “呵呵,这不是粱兄吗?”两人倒有些臭味相投的模样,便做了男子的拱手作揖。 “咦~~~妤枳兄见外了。”说罢也还了个揖。 两人各自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妤枳,你不去前厅看看他们论诗?”美人图扇还是一个劲的扇起凉快,腰间碧玉碰撞清脆。 “这不是正去的路上,要不然怎么遇见粱兄你呀。”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段路。 不一会就到了前院。刚刚看见争吵的两布衫男子依旧还在吵的一发不可收拾,粱衡最是欢喜凑热闹的,自然是领着妤枳快速的到达了争吵领域的最近一端。 “方为圆之物,圆自然最大”青衣布衫手持墨稿,一脸奋力激昂的模样。 “非也,非也,元兄,天下之物那可缺缺泛而谈之。”另一人显然略微的更加的胸有陈竹的样子,发冠上一步缕冠的紧紧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 “为何不可!”那青衫男子有些被激怒的样子,然后又立刻转身,手中的墨卷都被捏的紧紧的。 “疑~~~兄台可为何生气,这般可实在是失了君子之风。”扶扇跨进两人的辨圈之中,一双杏眼却眨的美丽极了。 奈何青衫之人见了这般俊朗的少年的脸,身上的气焰也是失了两三分。 粱衡开始哼哼唧唧的大谈他的伟论,愣是把在场的人都哄得一阵一阵的,连连称赞的跨不绝口。 于是在场粱衡干脆又认了好几个知己,兄长幼弟的开始称道起来,好一个搅场子的好手。 这般众人玩乐一阵后,梁衡找了借口就开始领着妤枳离开了前院的口舌之战中。 只悄然对着妤枳一笑,不正经道“无趣,实在是无趣,有个好地方,不知妤枳可要同我一块去玩玩?” 妤枳也是爽快自然陪笑道“有何不可,粱兄相邀,定是个好地方。” 出了元王府,两匹红赤发髻的高头骏马早已被仆人牵好正昂首喷鼻的站在门口。 二人跨马,一阵绝骑,只留下两牵马的仆人。 “梁兄!这可是东海献供的红毛烈马?” “哎哟!妤枳可是真的懂呀,正是那东海国的烈马,且唯我正剩两匹。”粱衡说来也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也是,我有这般得好运,得骑梁兄的俊骑。” 粱衡一副自然自然的样子,一抽马鞭,立马赶超妤枳一大截。 二人骑了许久,直到被粱衡带到一瀑布前,他才爽朗说道“此地才真真的是你有眼福。” 三千水丝,一泻如瀑,山间鸟林,鸦鸦呜鸣。 “秋季泄洪,雨水充沛之季,正是看此美景的地方。”他扇子打开又收上好一顿玩弄起来。 在这清脆叮咛的水声中,千里回故地般,那里的水声自然也是如现下的这般警醒。 “你不属于皇城。”梁衡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扭头望着他还是闭着眼睛。表情也未曾有过变化,我淡淡答道 “我本就不是皇城人,我只是来皇城寻亲的。” 他没有回答,过了许久才说“那么你的家乡也骑马吗?” 我立马不假思索就回道“当然!” “很美吗?” “很美!” “正是可惜,你怎么到皇城了呢?” 对啊,我怎么要到皇城呢? 是原黎,是他,是他让我来的,我就来了。 我也闭上眼回答他“是我的老师,他让我来。于是我就来了。” “你想家吗?” “十分想。” 第十九章 粱悬 () 水声潺潺,我随意捧起一汪清泉,冰凉清爽的感觉一下子就穿过浑身上下。 粱衡则斜靠在瀑旁的大石块上,一手旋转手扇玩的不亦乐乎,一双眼却是随意的闭着,一副享受十分的样子。 心下一计,却是又捧起一捧的清泉“唰”的一下,随着手中的幅度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自然是朝着石块上美男子去的。 那旁的粱衡却是挑眉一笑,手中折扇一开,一拂。 一滴不落的部落回瀑布崖下。 粱衡还是没有起身,扇子却蜻蜓点水般得插入潭中,随手一拂,方向自然也是妤枳方向。 妤枳没有闪避,那几滴水不偏不倚的刚刚好掉到一身罗裙上,瞬间斑斑点点的水点。 现下倒是粱衡立马起身,惊一双杏眼写满了惊讶问道“你?不会武功?” “粱兄,可看到了。”小小的脸上一脸无奈。 美人图扇收的倒也是快,起身快步走过来,环顾了妤枳一圈。 “你骑马倒是很英气,我还以为你起码学的有些手脚功夫的。”俊美的脸上还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会骑马,又不代表我一定会武功,皇城中这么多世家小姐,你见得哪个什么都会的,柳扶烟也不会武功。” “说的也是!”梁衡一向是最易改变主意的人,自然也是很快被带跑偏了。 “那这厢可得对妤枳姑娘表一表歉意了。” 说完就一副神秘的样子领着我去树林里,一行倒是走了又一里地,小小的绣花鞋上都沾满了泥土。 “嘘~~~”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安静。 远处林边一只肥胖看起来不太灵活的小野鸡正蹦蹦跳跳跳的走过来。 哦哦哦,原来是要打打牙祭。 看旁边这粱衡一副磨拳霍霍跃跃欲试的样子,我这个南疆捉野味当然是决定不出马的,看着这么个做什么事都不太靠谱的公子哥,如何去捉这个小肥鸡。 “咯咯咯!!!”小肥鸡一会尝尝左边草里的虫子,一会尝尝右边树脚的虫子,一条有些拖地的长尾直直的在一片落叶中扫出一条它的小爪道路。 梁公子自然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把手中美人图扇抛出一条线至那小肥鸡的后路,惊的它以为有人在后面追它,于是一个劲的朝前奔跑着,郑重梁公子下怀。 粱公子倒是赌了这小肥鸡正着,一双扑腾的翅膀,一双笑弯的杏眼,晨时还在王府中的翩翩公子,现在却一副休闲农人的样子,手中抓的鸡的动作倒是十分的熟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嗯?没想到梁兄一个世家公子倒也是会抓鸡!”妤枳在一旁打趣道。 这梁公子却还是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话说出口却又是一番景象 “也不是谁都是一生下来就是世家公子的。” 语气里满满的笑噱还夹杂着一丝嘲弄。 无人接话,两人走了一段路,却也是安静的默契的拾柴生火,在潭边收拾好后,架在火焰上,树林里布满的是柴火噼啪与瀑布的喧哗声音。 “其实我原名不是粱衡,我叫粱悬”粱衡突然开口便是这么一句话。 却又自顾自的说下去。 粱悬生在江南的小镇里,与每个小镇的孩子一样每日倒是只知戏水,然后回家食上阿娘洗手作羹汤的几大碗白米饭,日子过得倒也是无忧无虑。 可他唯一的疑问是,阿爹为什么从来都不回来见他,阿娘说阿爹是一个大英雄,在战场上杀敌,可威风了,自然小粱悬也是把这个当做自己心底的小骄傲。 为此他与镇上的小胖子打过了无数次架,每一次都是小胖子说自己说谎,小阿悬当然是喂一喂他自己的拳头。 阿娘每每知道必然是要伤心心疼一阵子的,每每夜里小阿悬在想夜晚的风真的有那么大吗?阿娘怎么老是迷了眼睛。 直到一日,他被接进了一个深宅大院里,小阿悬坐着两匹高大马驹驮着的锦缎马车里,车好大好大,路走了好远好远。 他走的是一个精致小巧的后门,一个穿着干净的老仆走过来带着他和他的包袱,老仆瞅了瞅那包袱,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丢了”。 穿过了十个小门,只听见老仆说“回夫人,到了。” 小阿悬抬起头,一个莫约比阿娘大些却看上去十分精致,身穿绸缎,满头珠钗闪的他眼睛有些微微刺痛。 那人手中轻轻拂一拂茶盖,接着瓷皿底叩击在檀木桌上的声音十分清晰的穿透整个大堂。 那日,小阿悬知道一个词,私生子 似乎他一直生活的地方,他以为是光,在这些人眼中或许不过是深渊泥沼里迸发出的一点火点,微弱不可及。 小阿悬,那日躺在厚实松软的床榻上却是一夜无眠,他想阿娘,想桥水镇的小胖子,就算让他打一打自己也是愿意的。 他不想,私生子,住在这里。 每日的送来的饭菜都十分精巧,就连糕点也是孩子喜欢的样子。 可是阿悬有些害怕,他不敢食,不敢有什么动作。 那日接他入门的老仆,每日都看着他,一会不许这个一会不许那个,眼里慢慢的好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肮脏到骨子里的东西。 小阿悬啊!还是见到了他英雄的父亲。 是个长须的男子,高大威武的身材与脑海里一直勾画起来的样子一点点重合在一起。 父亲跨进门也是满脸笑意,那个被要求称作母亲的人也是笑的很开心,父亲一下子就举起来了粱麦,三个人是真的很开心。 小阿悬也是欢喜的,可是父亲眼光触及自己时,眉头却是不悦的皱了下,直直的抱着粱麦走到内院。 老仆自然在后推搡着我去见父亲。 我知他定然是不太乐意见到我的,那日我的额间就被茶杯咳出了一点鲜红的东西,好像是血。 粱麦也吓得躲在他身后,怯生生的看着我这个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庶兄。 我趁父亲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对她做了个鬼脸。我以为她会欢喜的,没想到却引来了她的一阵痛哭流涕,自然把父亲的注意引过去。 原来这就是阿娘口中,我的英雄父亲。 第二十章 反扣杀 () 林中烤肉,“滋滋滋” 肉香味已经飘香充满了整个鼻息,粱公子说完了她的故事,随即就撕下来一大块肉,第一口却自顾自的咀嚼起来,神情当中的享受恰似在食些什么人间美味。 “粱兄!你这般可有些不地道呀。” 妤枳站起来佯装叉腰,一副要走的样子。 “哎~~~妤枳!我的好兄弟,可不要如此便气了。快快,我可是烤的一手好鸡。” 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轻轻从烤的发焦的酥脆的外皮,一晃就到妤枳面前,鼻尖立刻嗅到了这烤鸡的精华所在,真真的诱人至极。 妤枳撇了她一眼,可舌尖实在是不争气,还是张嘴把那眼前的烤鸡食了进去。鸡刚入舌尖真是入口即化在口中,满齿醇香。,让人忍不住在回味两口。 面上的表情却还是不动声色,依旧皱着眉撇着旁边的粱衡。 梁衡倒是有些惊叹了,梁公子自认为对自己的烤鸡的手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直接把手中的烤鸡递到妤枳面前,一脸讨好的笑。 “妤枳,你再好好尝尝,味道到底怎么样?” 秀气的女子手接过穿着烤鸡的冠香树枝,慢条斯理的撕下一块又一块肉细细品尝,眉头却依旧皱着。 直到烤鸡剩下一个架子时,咋们梁公子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自己好像被骗了。 当粱公子表情开始微变的时候,妤枳的眉头就已经舒散开,换过来的是莞尔一笑。 “妤枳!你骗我!”梁公子大喊。 妤枳却笑道“不骗骗你,粱兄可是要戏弄我呢~” 梁公子把剩下的鸡家解决后,两人正准备跨马,粱公子却要去瀑布边洗洗脸,说的妤枳想到刚才一阵油烟收拾也就到瀑布边正拂开帕巾,才刚放入潭水中正准备浣戏一番。 透过潭影反射的却是身后突然出现的粱衡,正运气轻功走路间无一点声响。透过波影他用力一推。 妤枳既然看见,当然充分的又反应的瞬间跃起,躲避了梁衡的一击。 梁衡扑了个空,却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一手美人扇与风借力,回旋转身就稳稳的立在瀑布旁的石块上。 一切都有了充分的解释。 罗裙外衫跃起的时候还是不幸粘上了一角的湿处,妤枳抬起手一点一点的拭去了耳边的水滴,表情却与之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眼眸间侧暗处带着几分阴郁。 “梁兄可是我的好梁兄,我就说为何刚刚对我说上一段本不该出现在光亮下的话语。” 罗裙间向前挪了一步“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发间的青丝歪歪的垂到一边,手轻轻扶了扶额间,嘴角上翘出一个弧度。 一步 两步 三步 “妤枳,果然不像那些人眼里的模样,真是有趣有趣,可惜可惜,我不得不杀你。” 那扇子每每扇起来的时候总是让梁衡多些放荡不羁的样子,现下却填了几分杀机。 “那梁兄总该说一说我不得不死的原因吧。” 双手一垂,嘴上却是无奈语气笑问。 “妤枳呀~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坏人总是死于话多。你就当你是知道了我的秘密不得不死的吧。这样吧,怕是你到地府还有个把个的说辞。” 闪的极快,一把美人扇的,扇骨瞬间变为一把利器。 利芒刺的眼间都朝着眼前的少女。 妤枳却比他的剑闪的还要快,转眼间就闪到粱衡身后,出手间一双芊芊素手有力扣上少年喉间,抓住了他的死点。 “咳咳~~”粱衡连连咳上好几下,才微微缓过来。 “妤枳也是深藏不露。”语气淡淡的。 “彼此彼此!不过是从粱兄身上学到的。” 梁衡听到身后人说的话,却无太多表情,只是道“果然是有趣。” “咳咳~~”食指沉下力,梁衡咳了几声倒是老实了许多。 第二十一章 他不死谁死? () 腰间汉白玉透碧的玉佩叮当响环,淼淼间几处飞鸟惊起。 “可是心软了?”被遏制住的颈间发出的声音都是沙哑暄暄听觉,却还不规矩的试图摇头。 突然颈间一紧,血管暴起。 竟真的是要对他下杀机的力度,只是试探一下她的底线到哪里,没想到这女子居然真的直对死命。 耳畔响起低沉女子笑意。 “梁兄呀!都说了不要试探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耳鸣声突然充满,眼里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就在粱衡觉得自己几乎要去见阎王的时候,颈间力度松开,带有救命的新鲜空气顺着鼻腔进入脑中,一瞬间活过来了。 “咳咳咳......”梁衡立马捂住自己刚刚被遏制的紧紧的脖子,一个劲的咳嗽和贪婪喘气。 等到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那女子居然坐在刚刚火堆旁,且手中拿着棍子不停的鼓捣着面前的燃烧的火焰,火焰一下一下的朝着她试探过去,张牙舞爪。 妤枳发现粱衡在看着她,转过脸反而给了他一个嘴角恰好不失分寸的微笑。 若是之前咱们这梁公子还会觉得这是个温婉的小百兔,今日却是见识了披着白兔皮的狐狸。 梁公子现在是动也不敢动,说话也不敢多说。只是紧紧捂住脖子看着妤枳对着他笑,身后早已觉得阴暗难受。 “咦!梁兄怎么站在那里,可是不舒服?”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明明是你掐了我,你说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面上还是不敢有什么过激的表现,勉强扯出个笑意道 “我......我觉得站着会舒服些。” 哪知对面的人若有若知的点头耸肩,双手一摊道 “那好吧,梁兄怎么舒服怎么做吧!” 皇城的都知道粱公子可是个惜命的人,现下这般直直叫他如坐针毡,好不痛快。 可皇城的人更知梁公子是个好奇心极其重的人,现下这般让他在这里一头雾水,还是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好奇心重的粱衡还是踌躇了好一会,终张开了口。 “额......你为什么要杀我?” 说罢甚至都准备好赴死了样子,脖子却是捂得死死的,一张俊俏的笑脸都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 妤枳抖了抖手里的木棍,看着眼前粱衡这一幕,心下是忍俊不禁,却故意垮着脸,声音低沉道。 “梁兄可知道坏人死于话多,就当是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吧,这般你下去了见了阎王好歹还有个说辞。” 说完自己也觉得很对的样子点点头,眼里带着一副认真的样子。 梁衡现在只是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失败的坏人,话语都被别人讲完了。果然自己才是死于话多的那个人。 梁衡只想双眼紧闭,求妤枳给自己一个痛快,且还是不要让自己死的太难看。 毕竟这个梁公子第三怕就是 死的太丑。 想到这里,远处的人手里放下棍子,踩着落叶一步一步的逼近,犹如现在的心跳,咚咚咚,有节奏的跳个不停。 到梁衡面前却又一点声音也没有。 好奇心又一次促使梁衡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妤枳一张清秀的面容,没有多施粉黛,眼中却带着灵动。 “你就给我个痛快吧!好歹我之前确实是,没有想动你的心的。” 妤枳漂亮的脸上眉毛舒展开,而且故意靠近,淡淡问道。 “是吗?看来梁兄还是了多几分怜惜我的呢。” 靠的近些,都能看见她乌黑的眸子在眼眶中左右转动的细纹。 “可我,还是得多谢谢梁兄,我若是没猜错,梁兄此次要帮得人也许我也认得。” 梁衡听完后,眼神立马变得警惕起来,却还是丝毫不肯吐露半分。 妤枳转过身又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粱兄想帮的人应该是柳姑娘吧。” 身后的立马暴跳起来,果然是丝毫都藏不住他急切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 妤枳笑了两声,心下一想,果然是猜对了。 面上也不做出回答,只是缓缓再转过身,看着粱一脸疑问和急切的样子,更加确定了刚刚所做出的猜测。 “梁兄无需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只告诉梁兄,我与你是一边的,你若是不信可回去找柳姑娘求证。” 梁衡面上一副心存疑虑的表情,捂住颈间的手也一点点放下。 妤枳又立马道 “不过还是要提醒梁兄一次,下次,万不可再出手试探我了,下次,我可不会有刚刚的手软了。” 女子像春日的花朵般美好,一点点的绽开,一点点剥开外面包裹的青茎,就这样存在世间里,悄悄的带着毒开放。 “对了,梁兄!好好的练练武艺吧。” 说完,跨马,一人一影,在夕阳间远去模糊。 留下梁衡一人独自在树林里独自怀疑人生。 刚刚到府中,岩雀就送来一套笔墨纸砚,说是元沥送给每位入最后比试的祝贺之礼。 黑檀的托盘上规规矩矩的摆放着几样文房四宝,中原师父说过,这个圆墨当真是上上品,色泽中就可以看得出来,果真是元王府,大手笔自然是用这样的金钱一点点堆积起来的。 外人看起来倒是十分精巧十分,感叹感恩的心有增添了一分。 我说自己把这个托盘带回房中,让岩雀快些帮我去烧些热水,想快些洗洗热水澡。 岩雀这个小可爱当然顺利的被支走。 为何把岩雀支走,只因还没进房中时,早就发觉房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若不是刚刚微微抬了头,差些就没发觉。 刚把房门推开,只见又是一身黑色布衣的二十八,常年在黑暗出生活,略有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手执水影玄铁剑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 若不是刚刚发现他,如此场景到真的像二十八坐在自己屋中等着暗杀自己。 感觉把门关的紧紧的,似乎这人对于自己被追杀的力度不是很了解,这样夜闯元王府,而且还大摇大摆的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 真是,他不死谁死。 第二十二章 莫约月色 () “公子呀,刚刚就看见你呢。” 一路上起马绝尘而来,一路上的广阔平原比起,低压到皇城的压力是让人,心境广阔了许多,她自然是面下一洗被粱衡试探的恼怒,换上一脸轻松愉悦的表情。 足上的精巧绣花鞋也摩挲在地面上的欢乐的声,朝着二十八走过去。 手里的黑漆木底盘随手就摆在面前的桌子上。 二十八低头颔首瞟了一眼黑漆木盘,妤枳看见他的目光,把黑漆上的遮盖的红布扯到一旁,顺手把底盘朝二十八前推了推。 “公子,公子,看!这可是王府送给我的墨宝,如何?” 小小的脸庞上灵动的双眼一个劲的眨巴期待的看着二十八的回答。 二十八并没有再扭头看一看这墨盘,却淡然张口道。 “北方松竹墨,用的是雪山上的水晾晒而成。” 松墨竹,据说是北方雪山下长出来的竹子,墨竹下长年吸收日月精华,最终凝结出来的墨石再与万年雪山上的雪水结合晾晒,可是不可多得的墨砚。 “怪不得,世人都说元王府天下富甲,果然是真的。” 听完后,妤枳小声的嘟囔,心下却想。 与其送我这些,不如送我些好吃的,这与我又没有用,想到这里心下更加的不舒爽。 二十八在一旁,距离本就不远,身旁这人儿的话早就一字不落的到了耳中。 在楚悬阁中本来就不止学习如何去取人性命于手掌中,而且要习得世上各种奇珍异宝,对于要刺杀的人,甚至他家中有几只狗都要滚瓜烂熟。 人心最是要习的根本。 二十八虽不知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女在这场棋局当中充当的是哪一方,却还是对她有戒备心。 无论何时一个杀手的戒备心, 是他活命的盔甲。 “公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半天的叽叽喳喳,妤枳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正事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时常听着小八哥在耳边絮絮叨叨似乎回到了在楚悬阁的日子。 进门,喂它 它会把从仆人嘴里学到的话再反反复复的说一遍 白布把手里的剑擦拭一遍 月末一角 辉亮一抹 一夜浅眠。 眼前的小八哥,梳着皇城中少女正实兴的发髻,鬓边的钗子斜斜松松的簪着。一袭衣裙沾着斑点的泥土,走起路来依旧是一副极力温婉的样子,却感觉束缚了些什么。 二十八仅用他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两秒仔细望了妤枳。 然后淡淡答道 “后日就是伏卷词会的最终日,如今需我出手除掉的人有哪些?” 说罢触碰桌子的指尖无意识的轻轻点了点。 “说起来这个,我可是正好需去找公子一趟。” 妤枳把头又凑近一步且低声道 “看来柳扶烟却是不大信任我们,还找了梁衡合作,虽不知梁衡为何帮她,只是知道这一切均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小八哥面上还是沉思的一脸正经,手指也开始不正经的在绣着花的锦缎桌布上胡乱绕起来。 突然抬起头,表情也突然阴转晴 “对了!与其这样不如静观其变,这般可好?” 说罢还沾沾自喜道“我可要看清楚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二十八一直没有插上话,这小八哥一个人就把从头到尾的话都说完了。 “好” 手拿上剑鞘,正准备提脚离开。 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小八哥,沉吟片刻才开口道 “你,被梁衡下手了。” 顺着眼神望去,隐约看见白嫩的手腕上又若隐若无的淤青。 小八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眼角弯弯笑起来。 “啊,这个呀,没事,他可讨不到什么好呢?” 表情上已经出卖自己已然占上风的样子,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一想到自己把他的马也牵走了,留他一人在偏远的树林里,心里就忍不住的喜悦涌上心头。 妤枳觉得他刚刚要说些什么,只是他听完自己的话之后,就消失在窗口。 二十八的背影被月色吞没,就像一团黑奔向另一团黑,融入的那么快又那么自然,仿佛他生下来就是这般模样的。 二十八走后不久,岩雀就进房门说水已经烧好了。 泡在舒舒服服的热水里,整个人身体都放松下来了,自来到皇城,最最喜欢的还是他们皇城人泡浴时会放上香喷喷的玫瑰花瓣。 哎~这让我回去可怎么好,要知道玫瑰花瓣可是有毒的。 暖暖的沉烟皑皑飘过,亲昵的亲吻少女柔嫩的肌肤,在一片烟霾中,妤枳闭缓缓闭上双眼。 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再次睁眼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破旧的屋子,杂物都四处堆积起来。 咯吱的木门响起,梁衡那张俊俏的小脸又一次出现在门口,果然手里还是鼓动着折扇。 “妤枳姑娘还是落到了我手里呢~” 一双杏眼掩饰不住的笑意 “对了,你可不需再运功了,现下可是四肢无力的慌。” 精美的靴子踏在尘土飞扬的地上,一步步朝着妤枳走来。 “我都告诉你了,若是当了坏人便不要心软,瞧瞧你方才对我松手了,这般就只能是我对你下手了。” 美人扇又开始一阵阵风的带动空气里的风,皎如月色,翩翩娇公子,却是带毒的蝎子,被夹住,大概是不会放手了吧。 妤枳发现自己居然连话也说不上来,只好瞪大了眼睛,一个劲的盯着他。 那翩翩公子又道“我呀,每每杀一个人前都会把自己故事告诉他,为的是不让任何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再存活于这个世间。” “呵呵,巧了吧,你知道了我的故事,却不得不在今日内死,还好还好,今日结束还有两个时辰呢!” 俊俏的面容已经放大在眼前,身却还是使不上任何力气。 看来,我是该命丧于梁衡手中了? 原黎给我的任务我怕是完不成了 如今怕是下了地狱,只怕是无颜再见我们南疆的祖先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到自己这一生不过只是活了寥寥十七载,可惜的是还没有把仙雀楼的三百六十种糕点都吃一遍呢...... “唰!” 若如中原师父口中说的世上有英雄的话,我想莫约是眼前这个身着布衣,在我遇见平凡再不能平凡的人了吧。 那天他手持水影玄铁剑出现在我眼前,面上依旧还是几分苍凉的淡薄。 剑花挑起,几个回合下就把梁衡制在一旁 然后 便出现了两个身影 跃于月色下 第二十三章 正是好骗 () 依旧还是郊外的那间小土破房,自被二十八救来此处依旧有莫约着两三个时辰了。 这期间我昏昏欲睡,浑浑噩噩的,但凡睁开眼睛就看见一黑夜抱着剑慵慵懒懒的靠着门,几次睁开眼几乎没有改变任何动作和位置。 待再次恢复些神志的时候,睁开眼睛,只看见那歪歪扭扭的小破门,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就连那位置的黑衣就想是我的幻觉一般。 身体依旧还是使不上劲,嗓子咳了咳些许能发出点声音了,却发出的倒是些呀呀之语,活脱脱似一个刚刚说话的孩童。 突然那持剑的少年出现在黑衣的固定位置,我竟是有些安下心来了,虽不知那日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小屋里,不过好歹我是可以再尝一尝仙雀楼的三百六十种糕点了。 “咳咳咳!” 想着跟二十八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再顺便问问他如何会知道我在那处,可是一张口,嘴里竟是发出些咿咿呀呀的话。 他定然觉得我是否被药傻了吧。 冷清好听的声音传进耳中 “这是十味散,药效是三日,三日中手脚无力,口间无言。” 什么?三日! 这整整三日皆不可说话和动,且是给二十八对我严刑拷打的机会,我此番才是刚出狼口又入虎口吧。 想到此处心下就开始抖动起来,身体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像是一个木偶般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躺着。 果然原黎说的是对的,这人呀,还是不可太过于过时间长的奢侈生活,在王府的锦缎柔软的温柔乡,身子骨也变得娇贵起来。 再一次看见二十八的时候,他不再手持那把水影玄铁剑,细长的手指端着一阁有些破旧的小木碗,碗中是浓稠可口的白米粥。 入口的时候,确然是让我觉得身子都暖了起来,暖的好像还有那颗右胸里跳动沉重的心。 这时的二十八似乎是让我觉得就像是元沥那般普通的少年,走路的时候腰板会挺的直直的,肩膀上承载的是少年的明媚的笑意和美好的年岁。 二十八似乎从我初见他时就不大欢喜笑,原本我想着大概是楚悬阁的缘由吧。 可这一天里,总是看见他偷偷的扯着嘴角,像是想掩盖他的笑意。 白粥好喝倒是好喝,就是有些圆润的白米会滑过嘴角,调皮的裸露出来。 我想着应该是他不大会喂人喝粥吧,也就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却是连石大石二也比不过呢。 好看的眼睛凑过来,看着我的嘴角。 盯了好一会,才把指尖的手巾轻轻的拂过唇边,就像在细细擦拭心爱的瓷器。 一下又一下,有规律幅度的去擦拭着。 好看的眼睛目光依旧没有从我脸上移去。 这人,莫不然还是在想着怎么折磨我吧。 要不是动不了,此番我定然是打了好几个喷嚏的。 眼前这个小八哥动也动不了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受用,起码是一副人人摆动的样子。 二十八在细细帮她擦拭的时候,喂食白粥时,心下却是愉悦起来。 起码屋子里小八哥往常活跃跳动的时候皆是艰难的如此安静模样,真想让她一直都是此番模样,故而他也可欢喜多上几日。 待喂完粥后,妤枳才撇见窗外原来已经是夜色渐渐降临了,这十味散的劲原来这么大,竟然让我昏迷了这么久。 一身布衣的二十八宛若在照顾一个残障的妻子,不离不弃的光辉形象一下子就树立起来了。 二十八起身就朝着门外走去,大概是在收拾着锅碗瓢盆之类的吧。 破旧的纸糊小窗,还是会有几条裂缝,夜风穿透过然后袭直扑面袭来,无奈动不了,暮色混着秋意独带的冷冽的风一阵又一阵的顺着颈间触及肌肤。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还是没有进来。 我已然被这寒风吹上了整整半个时辰了,就算身体也是颤栗不止的。 院子外就是一片树林,飞禽走兽偶尔还是会在门口叫嚣上好几声,我自小长于山间,自是不大怕这些鸟兽。 可是,现下我动也动不了,心里还是有几分俱意,可不太想着刚刚摆脱了我生命的续命,如今续到一半就被鸟兽截去了。 这般冷意渐渐包裹身,我好似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一个劲的拉住那根绳子,原黎突然出现把我手里抓紧不放的绳索砍断了。 我就这样被我世间最信任的人给背叛了。 掉下悬崖的时候,身体都僵硬了,我的灵魂被弹出来。 看着悬崖低下的我,尸体粉碎。 梦里有个人一直喊我, 他抱着我的尸体泣不成声。 我想在凑近去望望那个哭的这么伤心的人是谁,世间居然还会有人为我难过。 我想大概也就是石大石二那两个傻家伙了吧。 “妤枳,妤枳。” 有人一直在喊我,我睁开眼睛, 看见的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是我,原来是他啊。 二十八 抬眼看见他的时候,我些许不大知我眼中是否同样有这么个人 我想我真是个坏人 不忍再看他多一眼,眼眸就放纵的一片黑暗 如果可以 你还是死了更好些。 第二十四章 小院夫妻 () 第二日再醒来的时候,许是常期毒物混迹的缘故,已经可以简单的交流发出声音。 只是身上还不大爽朗,宛若灌上沉重的铅重,只当还是个依附于人的玩偶罢了。 树林深处的小砖房的庭院里断断续续的传来一阵阵的少女咿呀模糊声,不知人还以为是这屋主新添了儿女,新生孩童学语的呀呀谈笑一阵阵传来。 “我.......我要.......喝.......嘴!” 一身黑色布衣少年,冷清的面容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苍白的手指间拿着一竹节,似乎是刚刚削好的竹杯,杯中盛好清澈的甘泉。 一手递向庭院中竹椅上衣服还是昨日那套黄织锦缎尾浮裙,发髻已然歪歪扭扭的顺在一旁,只是口中能吐出几个字的少女。 刚刚那不标准的发音正是出自这被二十八昨日从梁衡手中救出的妤枳口中。 现下妤枳真真想对着二十八翻上一个大白眼,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难道还能用手去接吗! 却还是立马换脸一副楚楚可怜,几乎要垂泪的纤纤美人模样。 口中小声道 “宫子.....窝现在还不能咚。” 看着眼前这妤枳模样,楚楚动人倒是拿捏到位了,只是想到她应当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开口配上这般的口音,那真真的是十分的令人忍俊不禁。 好在她面前的不是一般人,这般的笑意也还是能够忍忍的。 少年清冷的面容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握住竹杯的手微微颤动了下,杯中立马荡起了一段涟漪。 当下是清晨,因妤枳连续睡了许久,这日就醒的早了些,一醒来便看见二十八和衣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正闭着目,也不知是否睡着了。 因着嗓子痒痒的,微微咳了下,妤枳自认为声音已经十分小声了。 再次瞥眼悄悄看一旁的二十八时,他却已然睁开眼睛,眼中并无刚刚醒来的惺忪。 眼神中警惕,眉间微微促起。 正好与妤枳四目相对,眉头的紧促才渐渐松下来。 就好似他一直都坐在那里,从来没有闭目休息过。 因妤枳唯唯诺诺的表示自己想到门外是晒晒太阳,二十八似乎很好脾气的去把正坐的椅子搬到庭院中。 到房中,再伸手一撑,环上妤枳的腰间,便这般抱到了椅子上安定好。 此时两人心下,二十八想到,这小八哥看来平日里真真的在元王府的伙食不错。 妤枳却想到,还好有人把我弄到椅子上,不然我若是想到院子里岂不是要爬出去? 对于男女之防二人好像都没有什么感觉。 皆是纯梓间的世间依存。 而后就有了眼前这一幕了,吐字不清的少女和手持竹杯的少年在庭院里僵持的戏码。 眼眸垂下来,顺从的睫毛扑闪着,折射过来的朝间阳光照在少女明媚的脸颊上,淡淡的染上的一层美韵。 竹杯就这样一下子递到了少女唇齿间,甘甜的泉水一下子滑入口中,还没感悟这一缕甘泉,嗓间就一下没反应过来。 “咳咳......咳咳......” 二十八也被这咳嗽声惊住了,手间的动作立马就止住了,却还是没有来的及收回手,少女咳嗽间又吸入了咳入口甘泉。 更加咳嗽的厉害了,二十八才急急把手中的竹杯收回来。 看着眼前这咳嗽的不能自己的少女,恰恰才反应过来她动不了的事实。 一双有力的双手扶上了妤枳的双肩,微微使她倾斜,腾出一只手,用相同频率轻拍后背,好一会,咳嗽声才缓缓停下来。 咳嗽声一停下来,妤枳就切切的转过头,不知道想着什么,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 口中才侃侃道 “宫子,你......是要谋杀窝吗?” 少年面上无恙,只是耳间微微抹上一缕难得瞧见的淡红。 “你还要不要喝水?” 两人四目相对间,少年依旧语调无变,还是提起那竹杯之事。 少女急忙道 “布了.....布了......” 肩上那双手小心翼翼的把少女放靠在椅子上,然后便不知从何处变出来的一层小毯,轻轻掩在少女身上。 而后一声淡淡语气传来 “早上有些冷。” 这人真是,就不可认认真真的当一个好人吗?真是的做个好事还要这么淡薄。 “唉......宫子,我一个人在庭院里海怕,你......你可不可以与我一同。” 一脚已经踏入屋子,又缓缓抬起来,后退了两三步,脚步声听着像是朝妤枳的方向来。 而后又忽的没了声响,妤枳心下一想还是将自己自嘲了番,如今自己这番模样也是有些不堪的,没有这皇城中皎皎佳人的柔感,这二十八不上勾也是正常。 待她眼珠转转悠悠想了许久,抬眼看见少年正站在她身旁,腰板依旧笔直,手中的水影玄铁剑也是拿的及稳的,眼神却不知朝的哪方向望去,看了好像许久。 秋色林间,沙絮抹烟。 一庭一院,影叠朝间,年岁何悠悠。 “宫子......我口渴了” “宫子,我饿了” “宫子,我想想吃烤鸡” “宫子,你看那边的树上的桃子,会不会好吃呀。” “宫子......” 每每妤枳开口,二十八都是微微皱了眉,再对上眼前少女眼中可怜的神情,却还是一一去做了。 小院中恍惚间半日便过去了。 正当这听话的公子把手中的桃子一一削成小片喂到眼前这少女口中,门口却传来阵阵脚步声。 二人皆是习武之人,这脚步声明显是朝着院中来的,似乎没什么内力。 “咚咚咚!” 木门上沉重的敲响声,二人都停住了动作,一会儿敲门声还是响起了。 二十八放下桃子,起身走到门口,淡淡问道 “谁?” 门口人听见有人回答,立刻一阵欢喜声传来 “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夫妻二人是带孩子来皇城求医的,半路被马夫丢下了,现下没有马车,可否打扰一番。” 半晌屋内还没有传来声响,门口的人就急了,连忙道 “我!我们可以付多些银钱的。” 二十八一般是不喜他人打扰自己,如今更加是危急时刻,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指尖摩挲剑鞘时,心下却还在想着是否要解决这难缠的一家人。 哪知自己还没有说话,身后少女就传来一声 “当家的,让他们进来吧。” 第二十五章 既然娶了她 定叫她放下心 () 对于这怪异的称呼,二十八眼眸中蒙上一层怪异,转过头,却看见妤枳歪着头坐在那里看着他满脸笑意。 手上却自然的把木门打开。 门口是一对夫妻,妻子手上抱着一个包裹起来的孩童,两人穿戴间看得出来是富庶人家,男子一脸憨厚,女子清秀却满面愁容,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惊奇的。 男子看见门打开了,一脸喜色,忙对着二十八作了礼道 “多些兄台,可容我一家今晚暂时歇息一番,银钱方面好商量。” 二十八微微点头侧身就带他们一家到砖房两间另一间的杂物间,说是杂物间,其实基本上除去一张床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 这一家收拾一番出来时才看见庭院中坐着的妤枳,妤枳却早已准备好一套说辞,可巧她来中原前早就恶补一番什么公子小姐的私奔故事,如今刚好拿来用一用。 “我与当家的也是在此处安静之地养病,你们也瞧见了我这身子骨不大好,多亏当家的一直照顾我。” 说罢还一脸含情脉脉的若有若无的看向二十八一眼 “小院比较简陋,你们多多担待些。” 嘴角带着些温和亲近的笑意,二十八也不知妤枳正打着什么主意,只是依旧手持水影玄铁剑在一旁看着她满脸娇羞和无奈的模样相互交映。 除去不能学语,和自己养在楚悬阁的小八哥也是无异了。 “自然是多多感谢兄嫂一家的,” 那男子抬头作揖时,眼角又微微撇了撇两人,二十八手中从刚刚进门到现在手中都紧握那把剑,妤枳身上穿的又刚好是这几年皇城中最实兴的样式和款式。 举止间也是温婉得体的小姐模样,让人好一番联系起来这些年流行的话本中的侍卫和小姐被家族不认同,然后私奔归隐的大戏。 不过如今他也是毫无任何八卦之心,只是在心下悄悄想了想,告谢后就回那杂物间看自家孩子和娘子去了。 刚刚还靠在树边的二十八缓缓走过来,走到面前刚想开口,顿了顿后侧身拉紧两人的距离,低声出声。 “你什么意思?” 声音压得够低,刚好够两个人距离之间听见,旁人看见只会认为两人在亲昵的说些什么悄悄话。 少女俏皮一笑,眼角弯弯起来,一脸无辜的模样 “不怎么样呀。” 颔首看了看自己和二十八一眼,才道 “他们敲门,我们若不开,等下他们以为没有人居住,破门而入的时候,看见我们又怎么解释呢?” 看着二十八一副平淡思索的样子,不等他张口,又道 “我知道你在考虑是不是把他们一家杀了,可是短时间内你又去哪里埋尸呢?” 最后她闭了闭眼睛,然后自然感受阳光撒子啊身上,轻声叹了声,便轻轻说 “公子,佛说了今日不宜杀生。” 说完后闭嘴,就不再动了,双目闭阖,睫毛安静的垂着好似睡着一样。 二十八站在她面前,却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站在一旁,双目闭阖,手中依旧拿着他的那把水影玄铁剑。 杂货房内,女人怀里的孩子正熟睡,小小的嘴边口水以及流出了一道有一道的沟壑了。 女人看着怀中的孩子,脸上充满了母爱的笑意,再次抬头透过窗看见庭院中的二十八和妤枳时,忍不住悄悄的凑近身旁的丈夫压低声道 “相公,你看这户人家的夫妻是不是有些奇怪。” 男人顺着女人的眼神也看上了一眼,眉间微皱答道 “哪有什么奇怪的,人家是年轻的小夫妻有什么奇怪的,我跟你说,你管好我们华儿就好了,如今有地方落脚,就真的要谢谢大罗神仙了,其他的就不要多言了。” 语气间有些不愿说起这话题,女人想着住在别人家中也不好发什么脾气,只是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不甘反驳一句 “我不过是心里觉得乖乖的嘛。” 又自顾自的去看顾自家的孩子去了。 那男人也是皱着眉头,小心打量着窗外两人,不再多说什么。 庭院中,二十八轻声道 “惜命的人。” 一旁的妤枳笑了笑也轻声道 “没想到,公子还有听别人家墙角的乐趣呀。” 说罢依旧安安稳稳的在椅子上坐好,惬意的享受着竹林飒飒,秋风袭暖。 “来了!来了!” 那男人端上一碟菜上桌,就刚好凑齐色香味俱的菜席,屋子里没有桌子,所以现下的人都是坐在庭院里的石桌上。 女人腼腆的笑了笑,就对妤枳道 “多谢您收留我们一家住这,别的不多说,我家阿旺做起菜来可是一绝的。” 说罢眼角还带着三分羞涩。 那男人听到这一菜也是笑起来,恭恭敬敬的笑道 “是的,别的本事没有,我也是做这个起家的,只是只能这样感谢兄台一家。” “不说了,不说了,心意都在菜里。” 说完后,眼里带着一副期待看着石桌上的两人。 二十八没什么表示,反而妤枳开了口 “没什么的,谁家都有个困难的,互相帮帮也是应该的。” 语气温和,举止间居然真的像是个温软的闺秀,说罢低头扯出一抹无奈笑眼神真诚且坚定的转头看向二十八道 “你们看就是我也是身子不大争气,才会在这里这样拖累我家当家的。” 话语一出,又真真的把之前那两夫妻的联想再次勾起,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两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又都决定还是不要继续问下去好些,毕竟是别人家的**。 两人也只是微笑回应,然后道 “吃菜吃菜。” 妤枳想着试探到这里就收手,正要也迎合上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打个哈哈过去。 突然手覆上一层温暖,那主人开口道 “内人也是多愁善感了些,我既娶了她,定要叫她放下心,如此也是为夫做的不好了。” 妤枳下意识抬头对上那双手的主人,眼里深深不知道淹没了什么,没有这个年纪的轻狂,意气风发。 有的只是眼中的坚定还有那双握的有些紧的手了。 妤枳轻柔道 “是我想多了,夫君已经很好了。” 说完就低下头去,那两人看了去只会觉得她感动和娇羞,却不知她实在是演不下去了,今日这样的二十八也是出乎意料了些。 第二十六章 “妖媚”陷阱 () 好一顿的饭局,二十八一副然无感的,确然也扮演起体贴夫君的样子,一口一口的先喂食到妤枳口中,还时刻用手巾擦拭她唇边多余的饭菜。 被当做婴孩一样的照顾也不是妤枳的本意,更何况这周围还有两个人围观,论起她这生命生涯当中的确没有被捉弄成今日这般模样。 想当年在南疆的时候只有她阴别人的,那个被她下蛊一个月都当做傻子的人后,南疆那些小喽就不大敢招惹她了,无趣了这么多年,粱衡倒是好得很居然趁我不注意给我下这种下三滥的毒,等我好了以后,你可等着我如何去教育你为人之道。 想到这里嘴里的饭菜都狠狠的多咬了好几大口。 一顿饭菜虽只是素菜,也是能尝出来这名唤阿旺的男子确是有几分实力,入口唇齿间且是十分的可口。 这对夫妻现下又对眼前刚刚那温柔如水的女子产生了巨大的改变,照理说闺秀应该不大能吃饭吃的像眼前这么香的吧。 二十八显然也是无奈对对面桌上的夫妻点了点头,淡淡道 “内人没有什么喜好只是喜食,一向都是随着她去的。” 这嘴里的饭菜立马就变了一个味,眼珠子开始鼓起来一个劲的瞪向二十八。 似乎像是一对夫妻间的打情骂俏。 那妇人汕汕然笑了,且去夹起一块青菜。 “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人,才会食的那么开心,也是阿旺的福气。” 筷子上的青菜十分自然的就放入阿旺的碗中,一切显得自然平常,夫妻间的和睦日常举手投足都显示。 突然那妇人放下手中的碗筷,跑向杂物间内。 二十八和妤枳皆觉得疑惑,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接着室内婴孩的啼哭声断断续续传出来,二人都知道刚刚那妇人为何突然离席。 阿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 “我儿身子不太好,她一般都会听见,刚刚不是故意无礼的。” 妤枳笑道 “无事,孩子啼哭定然是有什么不适吧。” 阿旺表情渐渐凝固下来,嘴角有些自嘲道 “我儿身子不大好,在老家已经看了好多名医了,现在只好求医到皇城,听说皇城的无间道人可医天下病,我们一家只好再试试这个机会,也是我无用。” 身后那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童,现在才发现莫约一两岁的样子,面色却是过于白皙和苍凉。 她望向孩子的时候脸上布上了女子特有的温情和暖意,明明只是相貌平平的女子此刻却十分动人。 走到庭院中的时候,带着无奈的表情轻声道 “真是十分歉意,孩子些许是有些害怕陌生的环境,有人在身旁他会安心些。” 孩子虽然看上去不大健康,可是黑噜噜的一双眼生得极好看,现下也是一副安宁的模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妤枳却搭话说着 “嫂嫂,孩子是生了什么病?或许我与夫君能听过一二。” 那妇人眼中立马闪起一道光,似乎是对于可以救自己孩子的一丝光亮紧紧的抓住。 可那光似乎只是短暂的闪过,渐渐化为暗淡甚至逐渐的消失不见。 她轻轻拍了拍那孩子的后背然后才缓缓道来 “这孩子是生在腊月的初雪那日,我和阿旺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是小小皱皱的,看上去一点都不好看。” “可是,我自然还是最疼爱他的。” 说道这里还是低头深深看了许久 “可是好景不长,那日是他一岁的生辰,我们酒楼特地休业一日,把孩子的生辰宴好好的举办一番,可.......就是那日。” 她顿了顿,眼神里突然充满了厌恶感,却还是表面淡淡的说下去。 “那日,我的孩儿被人趁机下了毒。” 说道这里,眼中慢慢的恨意可是一点都掩埋不了,手紧紧的握住了拳头,甚至指甲镶到了肉中也不自知。 “我只好在那天大雪的日子,抱着孩子一个医馆一个医馆的求助,总算是保住了我孩儿的命。” “可是.......可是他还那么......小小的一个,却不知道还能再活多久。” 一旁名为阿旺的男子听到这里,眼中已然布满了红血丝,湿润的眼眶是一个男人最不愿意显露出来的软肉。 他只是静静的伸出手去握住身旁的夫人。 入夜,带着夕阳的最后一缕光都穿过了庭院里那颗树间,洋洋洒洒的收入群山的怀抱,绵延群山间深处。 屋子里只有一盏恍恍惚惚的红烛在台崖上摇曳跳动。 “你怎么看?” 二十八手里还拿着辰时被打扰没有吃完剩下的桃子,一点一点的投喂面前这个残废少女,少女倒是吃的十分欢乐,丝毫没有看见二十八眼神里偶尔出现的鄙夷之色。 “嗯?什么怎么看?” 手里拿着桃子的那双手一下子就收回,面前这黑衫布衣的少年好像有些莫名的“怪脾气”? “好吧,好吧,我就是觉得这孩子病的有些蹊跷,况且那女子说起的时候,好像故意把一些事情省略了。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公子,你这样八卦不好吧!” 说罢妤枳就开始一脸玩味的望着二十八。 拿着桃子的那手不止把桃子收回去而且还当着妤枳的面把剩下的桃肉部吃下去了。 粉嫩的桃肉轻轻的被薄唇咬下,并不是世家公子的那种细嚼满咽,可巧配上这张脸却是极极的赏心悦目的。 二十八虽不是那种惊艳的相貌,是让人看了越想看的形貌,只瞧上一眼觉得被这人群淹没也不为过,却是看上这两天来,越来越依恋他的这张脸。 怪不得原黎说人若生的太好就是天生的“妖媚”,妤枳现下可不就是觉得这是她的“妖媚”陷阱。 她大概上辈子就是一个昏王。 “好了,好了,公子,可不要再戏弄我了。” 刚刚想要好好的讨好一番,突然门口的声响出现在耳旁,虽然是细细娑娑的细微声,可但凡是轻功好些的人都能听的清楚一二。 妤枳突然安静下来,又温和说到。 “夫君,快快就寝吧,这么晚了,这一天你也累了。” 然后示意二十八快上塌,眼神暗示性的眨巴了许久。 二十八才一脸嫌弃的模样,慢吞吞的合衣便躺在床上。 床榻很小,此时两人离的莫约只有一尺的样子,妤枳慢慢的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你快把等给熄灭了。” 狭小的空间,耳边过温暖的鼻息,痒痒的,却很安心。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二十八转过头一脸怪异的看着她,却还是起身去把烛光给熄灭了,再次合衣趟在了这床榻上。 第二十七章 蠢物 () 正是秋老虎的节气,夜晚自然是冷的,破旧的小屋连着窗户也破破烂烂的,每每一时就有一阵风吹过来。 二十八睡在旁边,可如今恰恰是我这个不能自己的人临近窗,这然的冷气都袭满了身。 “咳.....咳.....” 不自觉的轻轻想咳嗽一番,却恍惚间瞟间门口的人影不再异动。 二十八突然转过头,眸中依旧还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身旁的人。 似乎像是在询问,什么意思? 身旁的少女却是放柔了声音,表情恬静甚至自然的说 “夫君,不碍事的,我只是有些冷了。” 说罢,眼前这人依旧认真扮演着妻子角色,倒是一点都没有皇城中娇女儿的羞涩和拘束。 让他也差一点相信,自己好像真的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 小心翼翼的把妤枳移到外侧,自己顺势就到了内侧,窗边的风好似没有了一般,挡的结结实实,这破旧的小屋似乎也温暖了不少。 本来心中还觉得有些暖意的,接着的动作却是让她知道为什么二十八换的这么决绝。 因为现在,此刻那双指节分明的手就好好的捂在她的嘴上。 他嫌自己说话太多了! 想早些解决眼前这番事! 可真是楚悬阁的人,也不枉这些日子认识他一场,当真是好啊!好! 谁又不想早点解决眼前之事呢! 抬起眼狠狠的望上身旁这人,却见他无他表情,依旧淡淡的。 门口那人许久没有任何动作,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却听见细微的脚步声踏入屋内,此人虽有轻功,脚步却也是后跟处有些底面摩擦,虽细微,却是在床上这两人耳中十分刺耳。 脚步声渐渐靠近,由于屋内并无多余的家具,很快就到内室门前。 一步 两步 走路之人突然顿住了 没有接下来的任何步骤, 门外鸦鸦声细细响起,惊起门口竹林唏嘘间的飒飒飘零。 屋内却是细唤平稳的两人睡意呼吸声,只是现在那人依旧还是没有有所动作。 突然光影间,一把的匕首直勾勾朝着内侧的二十八额间刺去。 手持之人虽不没有什么内力可言,却是用劲方向极好。 瞄准方向却是人之虚弱处,一刀下去虽不一定毙命,但让人瘫在那里满满看着同伴一点点死去的时间却是有的。 “咻” 当然匕首还未到二十八额间,就被水影玄铁剑一劲给挡了回去。 持匕人受力仓促间朝后连退上好几步。 明显意识到,床榻上的人根本没有睡着,是清醒的。 刚想抬脚逃出屋子,可转眼间床上的二十八就一晃眼闪到了门口,堵住了那人想离开屋子唯一的道路。 抬头对上那双眸子,心下一沉,感觉自己许是没有活路了,转念一想,翻身到床上的妤枳旁,手中的匕首紧紧的贴在少女细嫩的脖子上,只肖稍稍一动,美好少女下一秒就会血溅三尺。 “你......你干嘛?”手中的少女颤抖着询问间,花容面附着惊恐。 “对不住了,小娘子,谁让你夫君这么蠢呢!”身旁的壮直了胆子,却还是眼神狠狠的朝旁边多瞅两眼。 二十八却直直的站在那里,一点都没有被威胁的模样,眼中淡淡看着他,丝毫没有想把手中剑拔出鞘的意思。 那男子看向二十八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没有任何表示,眼眸抬起间却是对他杀气一番。 那人心下一横,手中力度又加三分,白嫩脖间瞬间见红,沿着匕首丝丝侵染下来。 二十八本是下定觉得他不会也不敢下狠手,却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的确是直直下手,看见少女脖间落下的抹红,也知妤枳没有欺骗他,她果然还是没有恢复。 他眼眸微动却还是语气以往的道 “放了她,你便走。” 哪知那持匕人却更加壮了状胆子又决然说道 “我哪知你会不会放我走,况且我......我又不知自己走的远不远,你又回头杀我。” 妤枳此时只觉得自己是还没有恢复,却几乎要被挟持她的人气的吐血了。 脖间液体顺着皮肤都要一点点渗道衣内,这二十八再与他几番牵扯下去,自己的小命几乎就要留在这小屋中。 她定了定神,尽量轻声细语道 “这位侠士,你可否听我说上两句。” “我此时在你手上,你可把我挟持道院中,院中你就好逃了,若是在屋中几番牵扯下去,我或许就要失血而亡,那时侠客你就没有筹码了。” 那人沉寂一番,就道 “你说的也对,这样吧,你在屋中,我离开了,你才可出来。” 接着就一番挟持妤枳一步步移到屋外,眼中一个劲的瞅着门边的二十八,每走一步都下定决心。 妤枳真真的要吐血,若是他想抓你,哪怕你逃到竹林中,抓的也是到手擒来。心下只是想着急急的逃离眼前这蠢物。 到院中大门口,那人及时收手,脚一踏便翻身便要跳墙而去。 只见屋内一道黑影急急闪过,闪到那人身旁。 “咚!” 这声响想都不用想,便是那蠢物。 那人爬在地上微弱声音却还倔强问道 “你......你食言。” 眼前黑衣少年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着她言 “我方才只说了在屋中才放你走。” “......” 地上那人只觉胸口一口老血。 妤枳虽无他,可现下无力的是她。 方才那人逃离松手,她自然无力站稳,此刻定然是与这蠢物一同怪异的趴在院中。 突然那夫妻的房门打开,身上披着外褂的阿旺看见眼前两人趴着,一人站在院中的情景,狠狠的揉了揉眼睛。 妤枳终于被那妇人清洗打理好,坐在屋中。 刚刚那蠢物却也是恢复了些气力,嘴中一直不住的嚷嚷,不知被二十八从何处拿来的抹布堵上了嘴,却还是一个劲的呜呜。 人都齐了,二十八才用剑鞘把他口中的抹布去掉,眼中满满的嫌弃。 “现在问你。” 那人一直被不知道什么味的抹布堵住嘴,心下脾气一大,大嗓门喊 “老子凭什么跟你说。” 眼前剑光一闪,只感觉到脖间有液体流过,嘴上就气焰无,转而小心赔笑 “这位公子又什么要问的,老......不,我知无不言!” 二十八懒得与他多交谈。 “你为何刺杀我们,谁派你来。” 那人似乎有些别扭,小心翼翼抬头对上二十八那把光亮的剑,却又连忙开口道 “我是被雇的,也不知是谁,就只是说杀这院中的一对夫妻。” 二十八只低头道一声 “嗯?” 声音中带着不容质疑的语气,却听说=上去只是淡淡一句话,被捆住的蠢物却还是连忙答道 “我,我是真不知是谁,只是大家都叫他舫爷。” 妤枳正在脑海中想着自己是否见过这个“舫爷”,一旁的妇人突然小声的说道 “舫爷?是航元舫的当家吗?” 第二十八章 请求相护 () “舫.....舫爷。”一旁站立的阿旺却是嗓音颤抖的重复了一遍,神情微微的有些不对劲。 这下就了然于心了,眼前被捆的七上八下的人可不就是来刺杀夫妻的,不过不是他们俩,而是眼前这对出现在皇城的夫妻。 那妇人明显想起了什么,害怕起来,手连忙抓住阿旺的手腕,眼中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是碍于周围又止住了。 这一切妤枳看在眼中,温和笑起来,对眼前两人说道 “既然是熟人,又何必担心呢。大家还是早些休息,明日你二人才好去皇城寻医呀。” 话语一出,明显不想知道他们二人的事,更是委婉提醒二人明日尽快离开,明晃晃的逐客令。 两夫妻对视一眼,今晚若不是院中这男女,说不定就命丧如此,看二人气度就知不是普通人,两人横下心就跪在两人面前。 那名为阿旺的男子急急道 “但求恩人救救我夫妻。” 说罢就拉着身旁的夫人连连磕起了头。 被绑的蠢物都被吓了个踉跄,这是个什么缘由,怎么好端端的就开始磕起头来了。 正端端正正倚墙边坐着的妤枳却是没有急忙让两人停下来,依旧柔柔和和的看着地上跪着磕头的二人,表情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改变。 另一旁的二十**更加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了。 按照正常的情况下,正常人不是应该连忙扶起他们二人,然后再连连问上些关怀的话。 更是弄的那蠢物更加一头雾水。 地上的阿旺夫妇连着磕上了,好几十个头,耳边才慢悠悠传来妤枳的话。 “这......这哥哥嫂嫂可是说些什么糊涂话,若是有些什么难处,就尽管说出来,我和夫君没什么大本事,可大家一同想想办法也是好的” 话语间的没有答应的话,却然不提刚刚两人所求为何。 阿旺也是个聪明人,见妤枳发话给自己台阶,那可不就得快些走下来,扶起身旁的妻子,慢慢站起来,妇人清秀脸上满满泪水,虽不算得上美貌,却让人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多看两眼真是有些心疼。 阿旺徐徐到来,他二人本是住在皇城一百里外的福安镇上,夫妻二人经营一酒楼也称得上日子过的和和满满,却不曾想有一日舫爷突然出现在酒楼中,此时阿旺才知自己妻子原是舫爷的下人,因是舫爷要强纳她为妾,自然是万般不肯,逃离航元舫。 来到福安镇遇见阿福与他两情相悦,便结为夫妻。 两人一年便有了孩子,孩子生下来,也就是那日,舫爷的出现,小小的酒楼,破天荒的去巷头的裁缝铺扯上了二尺的红布。 红色,喜庆,就像太阳暖暖的照到人的心里,福安镇的来往的相熟之人,提上二三小酒便来了。 而后,孩子便病了,不知是因的什么,小小的一个却有着乌黑发紫的嘴唇和浑身布满的淤斑。 整个镇上的大夫都说治不了,让回家去找寿衣个柴木了。 阿旺是个有主意的,赶紧带着妻子和孩子连夜赶到临近的建元城,那的大夫给孩子喂了清灵丹,说是能抑制些许毒性,让他们夫妻二人快快带孩子到皇城去寻名医,些许还有法子,二人是一刻也不敢耽误,紧赶满赶。终是快到,可今晚却不曾想遇上了舫爷派来的杀手。 “那么说,这孩子的毒是那舫爷下的?” 阿旺刚刚说完,妤枳就接着他话茬问下去。 阿旺脸色难看了些,又迟疑着没有回答。 那旁边的妇人却语气无比坚定道“是他,定然是他。” 这对夫妻两两相互表情孑然成了鲜明的对此,一时倒是勾了勾妤枳的兴趣,便又问。 “哦,为何如此确定是舫爷害的?” 那妇人却想都没想便答道“那日,他突然出现,不怀好意。我儿中毒后,他就消失了。” 说到这,那妇人不自然的一口银牙咬的紧紧的。 一字一句“定是他,除了他,世上无人想如此害我。” 话既然说到此,原就是一场普通爱恨情仇,也是没什么大致的兴趣。 况且这夫妻二人明显还有所隐瞒,这般深挖下去,也是别人的仇恨,妤枳不想知道,二十八更不想知道。 于是两人就自然选择沉默着,看这对夫妻接下来有什么可说的。 果然阿旺是个聪明人,没有多说,依旧轻轻作揖道 “我们只想请求我夫人与孩子再多住这几日,望我去皇城中打点一番再接他们如皇城。” 他顿了顿,又下定决心万般诚恳语气 “只是,这几日……” “这几日还忘恩人能否帮我照顾妻儿一二。” 哦,说来说去原来是想要免费的护院保护他妻儿,绕了一大圈也是个颇有些小心机的人。 妤枳想到这便玩味的深深看了下站在靠门边,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响应的二十八。 二十八仿佛也发现有目光朝着自己,懒懒的抬起眼皮,正对上妤枳的目光,而后又懒懒的闭目养神。 阿旺只是坚定又从容的作揖朝下,低起头久久不抬起来。 整个屋子里沉默而又微妙关系,妤枳心下一算,今日为第二日,后日便是伏卷词会的最终决议之时,无论如何明晚一定要回到元王府,才好早做打算。 “唉~真是不巧了,我与夫君正要在明日去皇城,你们也瞧见了,我这一身的病,也是要到皇城寻医的,恰巧明日就回皇城的亲戚家暂住,再做一打算。” 尴尬笑笑,语气却毫无负担道 “只怕是,无力照顾嫂嫂了。” 阿旺晃了晃身体却还是直直站了起来,眼中充满了失望,又正正对妤枳和二十八作揖,有慢慢扶着自己妻子走的缓慢,一步一步走出屋子,许久才回到房中。 只留下三人在这屋内,二十八与妤枳自然是不可能让这蠢物也一路与他二人在屋内。 妤枳挑眉笑道 “夫君,还是明早再杀吧,现在晚上倒是让人觉得怪渗人的呢~” 从女子口中说出来的话,语气娇柔,却语言放纵又各外的让人觉得害怕。 二十八也点了点头,然后随手就把绑的不可动的蠢物一丢,结结实实的丢到门口。 被丢的发蒙,才意识到刚刚他们说的正是自己,强壮大汉,却还是不敢多言,真真的怕自己看不见明日的太阳。 老老实实的就做在门口,等着风一阵阵吹过。 或是枝头的雀儿吱呀跟着叫唤两三声,也不知在嘲笑谁。 第二十九章 一同盖棺材板子吧 () 屋内,除去摇曳浮摆的烛光,就剩下两人细微呼吸声。 刚刚一番折磨,倒是让两人都觉得有也些倦了,妤枳内力使上些真气,却还是支配不了自己身体。 可眼皮相互打架确实疲倦,若不是这劳什子的十味散,我至于这般受制于二十八,好在明日就是第三日。 终于恢复我功力,虽打架称不上好,但是起码跑的快。 只是,现下,妤枳只好抬起头,可怜兮兮的表情一个劲的看着一旁依旧掩目歇息的二十八。 那人却完一副什么也没看见的模样,早的时候也不见他是个正人君子。 讨好标准笑脸先奉上“公子~” 听不见 “公子~” 眼皮微动 可笑妤枳也是个极其有耐心之人,门口那蠢物,一连听了十多声软糯公子。 心下也不得不多暗自肺腑一场,那小娘子看上去也是个有主意的,没想到真正当家的原来是那黑衣公子。 想到这不得暗暗抖了三抖,方才那黑衣公子一抓一扔,流利般的下杀手,可知也不是什么善辈。 蠢物顾不得听房内两人谈话,只得慢慢想自己如何逃离明日之死。 “公子!” 在一连串的讨好献媚后,门边那人终是张开眼,清秀面容难以让人想象他就是皇城下令追杀的杀手。 “公子,可否扶我躺下,我有些累了。” 讨好眼角都笑弯了,确实是让人难以拒绝。 二十八慢慢走过来,刚伸出手,却又顿住了。 自幼生长在楚悬阁,天下万物阅博,虽知草长于斯,山魅鬼惑之言,本本册册却未记载如何照顾一人。 手指蜷缩,而后放开。 妤枳似乎听见轻叹一声,忽而觉得衣领有些勒住了脖间,喘不上气,只觉眼中一阵天旋地转。 待反应过来,已经好好的躺在塌内,刚刚事件的始作俑已然合衣躺在一旁。 妤枳现下才是深叹一声。 没有回应,物内那唯一跳跃的火苗都被灭的只剩几缕青烟。 索性闭眼歇息,不再理旁那人,眼皮打架,模模糊糊就要入眠。 一低沉声音传来“刚刚,我做的不对吗?” 本就提心吊胆的睡在这杀手旁,大半夜的忽的口出“惊言”,让人真是百感交集于一心。 真想快些糊弄过这“小阎王”,妤枳含含糊糊间回答,眼皮却是抬也不抬。 “公子,你用手揪我后衣领,让我躺下,实在是好心” 无奈这“小阎王”却不依不饶,接话又问“为何你刚刚似乎不是很开心。” “……” 这话直接是白问,有谁让人躺下是揪领子的!!!! 如今没有气力与他打,只好耐下语气好生说到 “公子,其实你可以扶我,用手扶我躺下” 旁边又没了声,只剩几声残留风声呼呼的从窗隙间吹过。 睡梦模糊间,一好听轻声从耳旁略过 “可是我不会” 这好听声音,可比那日元王府台上的小武生,咿咿呀呀间却是勾去无数少女闺中梦。 如此小生在耳旁,妤枳立马豪言状语答道 “如此好办,我教你” 如此梦中小生,立马笑晏如春变化入少女梦中魂。 一夜好梦,第二日太阳都透过窗缝布满妤枳身,她却依旧毫无醒来之意。 却是门口敲门声,让她不得不努力睁开眼,一道光线证不偏不倚的照入眼中。 皱眉细细嗔了一声,自觉的伸手懒懒伸了腰,也不知是何缘故,受十味散这几日皆是睡的十分舒坦。 一梦日上三杆也是不为过的。 咦! 妤枳才惊起,看了看自己已能自然活动的手,心下一喜。 暗暗运丹田之力,气息微若,探不到几丝内力。 才知自己空欢喜一场,不过好在是个正常人,已经可以正常活动,起码不用像昨晚,连躺下都要被人揪起脖子。 这时才不紧不慢的整理衣衫,随便挽个小髻,打开房门。 门口站着阿旺与他妇人,衣裳已经不是昨晚那件,虽乍眼看去朴素,但细看袖口和衣领都绣着细琐复杂的纹路。 妇人怀中正是熟睡的孩子,孩子口中正流淌晶莹的液体,也不知在梦中想着什么悦事。 看见开门是站着的妤枳,门口夫妻两人显然吓了一跳,阿旺挑眉疑惑,却又很快就收起表情,十分有礼作揖道。 “我与夫人今日就启程赶往皇城,多谢恩人昨晚的救命之情,特来辞行。” 朝屋内微微抬眸假意不经意扫过,面上不露声色,只还是规规矩矩问道 “不知恩公何在,我们也好辞行上路。” 这阿旺脑子似乎是个头脑玩意,虽不知他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但是绝对不是个好主意,妤枳不置可否,却也不会傻到还要添一脚去。 更何况她也不知道二十八到底去了哪里。 “那可真是不巧了,夫君有早起练武的习惯,现下可能不知在附近哪片竹林真练着呢。” 那阿旺听了后难免露出一副难掩失落之色,无奈扯出一抹笑意,还是老老实实的告别着。 “本是想着既然恩公一家也要去皇城,我们可一路同行做个伴也是好的。” 妤枳自然知道还是要攀扯一回他们才愿意走,只能面上同挂上一个失落表情。 “那可真是不巧的,夫君还没回来。只怕不能和阿旺兄同行了。” 表情真挚,作秀定然是要做足的。 如此真诚告别了好几句,终是把他二人都送到院门口,刚打开门,她那“早起”出门练武的“夫君”正巧走到门口,妤枳不用转头都能感受到阿旺的兴奋。 “恩......恩公!你回来了!” 二十八虽不知为何他回来,这么多人都在门口迎接他,只是皱着眉头看向那夫妻二人身后的妤枳一副有气无力的站在门口,表情却是让人捉摸不透。 二十八淡淡回个“嗯” 而后就跨门而入,无视那夫妻二人,走到门口,阿旺却是一点都不放过,连忙追上去,追到二十八身后,虽守礼却有些莫名的激动,看得出像是......就像是他的救星。 “恩公,既然你与嫂夫人今日也要去皇城,不如我们一路吧,我已经叫好马车在门口了。” 然后再背后别别扭扭的轻声道 “也......也好路上相互照应。” 妤枳恨不得在一旁翻上两三个白眼,什么劳什子的照应,不过是想找免费的侍卫保护你入皇城罢了。 说是这人不知礼数,却又处处面面俱到,若是害怕人刺杀,又是如何从福安镇到这的,既然到了这又何必区区几个时辰的路还要找人护航。 这一切都让人不得不深思,这个阿旺到底再打着什么主意。 “好” 走在阿旺前面的二十八没有再多听下去,却依旧决绝的回复一句留下一个爽朗挺拔的身姿。 什么?妤枳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不知是什么问题就自己踏进去,棺材板子她才不想与他一同盖。 第三十章 一同去皇城 () 已不容解释,就算她不想跟着一同回皇城,却还是无计可施,她刚恢复四肢气力,现在还没有联系到石大石二,自然是不敢自己轻举妄动。 于是此时坐在马车上的人就是阿旺夫妻二人和他们这对“假夫妻”。 虽然多少次,妤枳都想要质问他是不要命了吗? 对上阿旺看着二十八那一副救命救星的样子,妤枳就不知道如何说出口的话,又自己默默的吞咽下去,只是表情却也还是那副温婉大方的外壳。 一路上阿旺夫妻二人与妤枳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聊,虽不知到底是为了好好让他们安心护送到皇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却不得不说这开酒楼的阿旺倒还是个稀奇人物,说出的话让人不会觉得自负,只觉得他说话谈吐间都是知礼模样。 “不知恩公去皇城中也是求医,可否找到医者?” 阿旺谈笑间眼眸虚闪了一下,嘴上含着客客气气。 二十八脸上神色本就不带笑意,现在也只是一如往常平平淡淡的答道 “内子身子已经恢复大半,只是现下还有些余症不得已去调养一二。” 妤枳瞧二十八神色,本以为他不会含糊与阿旺客气。却没想到他居然老老实实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 “却不知阿旺兄可找到了医者?” 妤枳和阿旺都下意识惊讶起来看向坐的正经在右侧蒲团上的二十八,这万年不开口的人,突然开口询问,真是....... 真是突兀! 好在阿旺也认真回答起来 “本是听镇上的人说起来,皇城又一个不出世的医仙,年夫子。” “年夫子?可是不济世堂的创门人?”二十八想都未想就直接随着回答,原以为话说道这个分上就到此为止,却没想到二十八似乎还有想聊下去的意思。 阿旺点了点头又接着回答 “是的,只是听说很多年他都不出世了,不知他愿不愿意救我儿。” 二十八凝视那妇人怀中的孩子片刻,才答道 “你可知年夫子的出诊费是什么。” 阿旺听见后,默了默,轻声道 “听说年夫子要的是,他觉得有意义的东西” 说道这里阿旺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手缓缓拂过孩子额间的发丝,眼中慢慢的都是怜爱 “我虽不知我最宝贵的是什么,可我愿拿出一切,只盼我南儿可以平平安安长大。” 真是一对父子情深的好折子戏,妤枳自觉自己都身临其境,二十八却还是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给的他却不一定想要,你却要为此付出百倍,好自为之。” 顿时车内一顿寂静,这二十八倒真是个,是个惯会弄气氛的,每每此时都让旁人觉得尴尬万分。 阿旺却是一愣,不过随后又无奈笑道 “多谢恩公提醒,我意已决。” 妤枳此时身为“内子”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歉意的看着阿旺的妇人,随之干笑两声。 车程已然有一个时辰了,不知因何原因竟然未驶官道,驶的是个杂草丛生的道子,反而野趣盎然。 霎那间车内一顿翻天覆地,马车外马连声撕叫一番,摇的四角都不知撞上了什么树呀。 一阵颠覆中,二十八乘机从窗边,脚尖一踮便跳出去。 正当妤枳脑中想着自己还有些什么事没做好,此时难道就要丧命至此了吗? 衣领又是那熟悉的紧迫感,几乎没有什么迟疑,一瞬间就把她像小鸡仔一样的拎出来。 被拎出来后,随意放在任意树旁,待妤枳头脑清醒些,阿旺夫妇二人也已经被救脱离刚刚那爆怒的马车中。 一群人此刻都颠三倒四的坐在树旁安心修整。 妤枳突觉得自己手脚间似乎能够使的上些气力,不敢大意,小心试探内息。 真气运转小周天,经络穴位被堵塞之处都能流利畅通些。 心中一喜,却还是面上未露声色,只是悄悄斜眼看向一旁的二十八。 只见他手持水影玄铁剑,一击之力却快狠将眼前这一波人都刺伤在地,剑气一闪而过,却也知是个心智决绝之人。 转看如今局势才道,这夫妻二人仇家也太多了些,加上被击倒的人,许有十几人余,现下可谓是瓮中捉鳖,而他们四人,哦不!五人就是那“鳖”。 妤枳是知眼前这十几人都不是什么狠角色,但二十八乃杀手,擅长击杀却不是肉搏,这样轮番车轮战实在是占不了什么上风。 一旁捉摸一二如何突击逃跑的最佳路线,不是她不讲义气,却是小命还是最为重要一些。 还未等她看清,那十几人似乎发现这边更加好下手,专专挑她们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三人一稚子下手。 “唰!”“唰唰唰!!!” 三人位移一组,手腕间挑起剑光就刺了过来。 我虽不专修剑术也看得出来,这三人才是他们刺杀的主力,藏在袖中的手暗自使力,汹涌起内间混沌真气,逼得血液中藏身的蛊虫缓缓凝到指尖,这凭空化蛊,练上了这些年总算是派上用处。 趁机他们火石电光,放蛊前再偷偷看一眼二十八,确定他正忙于剑力,假意逃跑,手中蛊虫却顺着他三人的剑气,立马融入骨血中。 “啊!啊!你们可别追我啊!”妤枳双手抱头然后畏畏缩缩叫嚷的躲到了那夫妻二人身后。 借阿旺挡住操控于袖中手,指尖环绕,似乎有丝线般将三人玩弄鼓掌间,三人相视一眼,不认输齐齐使力,朝向“一团”三人刺去。 妤枳还未使力,出乎意料的抱住孩子的妇人,手中扔出几个黑乎乎还没看清之物,突然口述一段咿咿呀呀的话,像是曲子,又不成调。 阿旺突然急色,忙拉住那妇人的手,口中道 “司岳!快停下!” 那妇人似乎没有听见,口中还是重复那段曲调。 “哐当!” 只见那三人突然剑柄掉地,面色越来越黑,而后却是黑的燃起来,就似三人原为黑碳一般,烧的火红,火光间布满的是三人的害怕,可怖的表情。 在场之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吓住了,纷纷止住打斗,不过停下片刻,与二十八又打斗起来。 二十八打斗间,抽身跃到妤枳身旁,道 “把他们带上顺着这条路到山顶,我们在山顶回合。” 说罢待他们再次坐上马车,用剑狠狠刺马尾一顿,马鼻立马长鸣起来,更加爆裂朝前奔去。 妤枳掉头看着纠缠在剑光中的二十八,眉间倒还算的上平坦,心下想他应该可以应付的吧,就不再纠结,抬起手中马鞭朝山顶奔去。 第三十一章 阿旺 () 手中鞭一个劲抽着拉着马车几乎癫狂的马匹,尽力甩开身后咄咄追赶的人。身后还是有一两个趁机逃脱了二十八的阻挡。 轻易借力几乎要跳到马车的车顶上,身旁的阿旺不知何时冒到妤枳身旁,一手抢过她手中马鞭,而后右手腕一动,几鞭下去,左手拉着牵绳,这马就从更暴躁了。 撩起蹄子却乎尽命般跑的极快,那像上车顶的刺客也被远远甩在身后。 阿旺面上八分凝重,似乎注意到了妤枳望向他的目光,眼中尖锐的眸光闭眼,收上三分,脸上依旧还是刚刚模样,尖锐却是一个晃然。 马匹跑上山顶,阿旺手中却依旧没有放下牵绳,一个劲的使劲抽打马匹,丝毫没有想减力的意思。 “驾!驾!驾!” 扬起阵阵黄土,车轮被急速带的几乎变形,坐在马车上抓的不稳当,掉下来是几乎的事。 马鞭抽打的还是十分卖力,快到顶端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个疯子是想大家一起去死吗? 妤枳假意急呼道 “阿旺!你怎么还不停下来!” 顺着这颠簸的马车,妤枳双手紧紧抓住马车边框,阿旺却似没有听见,细看他眼中布满红透的血丝,尖锐的眸透过一缕光线淡淡看向妤枳这边,手中却又是更加使劲挥舞几鞭。 这几鞭抽在马匹身上,鞭鞭皮开肉绽。 马车已然到了急近之时,硬是被马匹拖拖拉拉到了崖边,稍稍抬头看去就知下面是万丈悬崖,深不可测。 看着那寒气妤枳都忍不住抖三抖,这时阿旺还是纹丝不动,驾着马匹朝着悬崖边驶去。 眼看着这两人到现在还是一言不发,看来这跳车的事,只能妤枳自己好好去做,保保自己命。 还没跃下,身后的司岳抬手突然拍上妤枳头部,脑中感觉钻入不知何物,耳边阿旺低声传来。 “抱歉。” 还没反应过来,再转头车上已无人,马车却是完不出乎意料的掉入悬崖,马驹有害怕的下意识减速,却对于这小小路程毫无用处。 马驹一阵惊叫声,回荡在整个山顶。 整个山顶几阵微风缓缓吹过,平静的石子滚动两步,又牢牢钉在地上。 黄土的地,两双平平布鞋,在山顶站了许久。 远处一身影快速出现在两双布鞋前,其中一布鞋颤抖脚,手放在面上,一副不忍见人的模样。 几度哽咽才间说出 “恩......恩公......嫂夫人,掉.......掉到了山崖下。” 见那身影没什么表现,又捶胸顿足一番 “是我!是我没照顾好嫂夫人,要不是嫂夫人把我们夫妻二人推下车,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嫂夫人这么做的!” “怪我!是我疏忽,真是愧对恩公啊!” 眼中竟还真抹出几滴泪来,袖上都是湿润一片。 “恩公啊!恩公啊!” 哭丧到这里,竟好一下决绝跪在那身影面前,口中唯唯诺诺却还是哭腔道 “恩公,恩公,我对不住你啊!” 那身影突然动了动手指,开口沉声道 “不如?你去陪她,好了。” 手中还是那把水影玄铁剑,剑鞘上沾满了刚刚斗争中的鲜血,没有干涸,还有丝丝人血的腥甜味绕在鼻尖。 那身影很快,须臾间剑已出鞘,剑刃架在跪下那人脖间,一丝一毫都不曾偏差,只稍稍偏离一二,让更鲜红的颜色浸入剑中贪婪的汲取。 “恩......恩公......你是什么意思?” 剑下之人,抖的更厉害了,浑身都在哆嗦,语气间满满的都是害怕。 “你不是内疚吗?我这就让你去见她。” 那身影微斜脑袋倪了他一眼,面色无他。 “可......可我还有妻儿要照顾,能否等我安顿好妻儿再把这条命还给恩公。” 剑下人深吸一口气,认真且缓慢说出,抬头又是满眼的坚定。 握住剑的那只手却没有任何移动。 剑下之人嗤笑,口气也嚣张起来,徒然间,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既然公子,敬酒不吃,那就去吃罚酒吧。” 一阵疾风扬起沙尘,迷了眼,等着一瞬,剑下之人依旧逃离。 此时山顶间三人对立,各自眼中所图都不可知,却是一一缠绕,皆为有利可图之辈。 “恩公,我不愿杀你,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阿旺上前一步,皱眉道,身影却下意识把身后妻儿挡得结结实实。 阿旺看那身影一动不动,又道“你也想去陪她吗?” 二十八抬睫,眼眸中好像装着什么,又如何都分辨不清。 “她没有死。” 二十八更加低沉一字一句答道,手上一股腾腾杀气就袭来。 阿旺护住身后妻儿又朝后腿上两三步,克制般吐出一口气,又道“本来她若只是坠崖,些许命大。”凝视二十八一眼,又道 “可现在她中毒,必死无疑。” 听见这句话后,握住水影玄铁剑的手冉冉杀气腾腾,阿旺不知简短一句话,字字撕扯,毫不留下他心中最后一丝奢望。 阿旺又道,毫不留情的扯开他们最后一层面具。 “公子,你何必如此在乎,你与她本就只是平平相交,我们都看得出来你们二人不是夫妻。” “我现下放过公子,是因刚刚你救我夫妻二人,你,快快离开吧.......” 话还没说完,二十八向前一挺,剑就刺向阿旺正首,阿旺也是吃惊一跳,却也做出反应,剑还是刺偏一寸,没有伤及要害。 “你也为我不敢杀你吗?” 阿旺蹙眉,“不知公子为何一定要如此执着。” “那么,我只好,奉陪了!”说罢,将妻儿带到树下,连连点几下穴位,从袖中抽出一柄软剑,微仰示意。 却不见二十八朝他攻去,那把剑朝向的是他的南儿。 攻速极快,皆被他的软剑一一攻破,软剑刚柔并济,顷刻间就可划破人手脚筋。 二十八纵身蹿起,就着剑气向他软剑往那婴孩一送,沾满鲜血的剑带着山顶阴冷的风,深深把剑气划破软剑的纠缠,直直朝向那婴孩而去。 “不!” 这一声划破空气,不知是为了他的孩儿还是他的妻子。 怀抱孩子的妇人,却满脸阴暗笑脸,眼中是等待的希望。 等的就是这一刻,那妇人突然手中不知弹出一只黑球,就朝这二十八飞去。 那把剑突然偏开,朝向的是那妇人,二十八恰恰躲开那黑球,那妇人眼眸中一掠惊意,不过笑意依旧未减。 剑气划过妇人肩部,衣布划破的声音清脆一番。 偏偏那黑球依旧穷追不舍,直直奔向二十八,剑气很快,但只能急急劈做两半,一半飞快舍入二十八皮肤中,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钻入深处。 另一半似乎嗅到血香味,急急朝着那妇人肩部伤及舍入。 第三十二章 司岳 () 被舍入的一般黑球,飞快在皮肤内蠕动,几乎每一个静脉都能感受到它的贪婪饕餮。 几乎是没有阻碍的四处宣跑,二十八挑眉,下意识低头看手臂,还能微微看见它跟随脉搏一同节奏跳动。 二十八却是没有迟疑,反手一翻,身形横斜纵,一招就探到那妇人面前,待阿旺反应过来,恰用软剑截住水影原帖剑,二十八身子然往下一挪,转而用左手拿住那妇人的颈间。 原来刚刚拿一剑不过是用来迷惑阿旺,此时这招才是真正的杀招。 “司岳!” 阿旺惊呼一声,刚想朝前两步。 二十八却又后挪两步,力道在颈间已经能够看见几乎要爆出皮肤的血管,那妇人几欲呼吸,还是无力发出声音。 手中却还是把包裹里的孩子抱的紧紧,一点都不敢放松。 “你到底想要什么?”阿旺放下手中软剑,对上二十八几分冷冽眼神。 扣住那名唤司岳脖间的食指和中指,更用上几分力气,阿旺急急朝后退上两三步,急急唤道 “公子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二十八没有松手,只是沉声道 “让她把解药给我。” 阿旺额间冒出一股薄薄冷汗,却沉默了。 下一秒,二十八就忽觉手软的厉害,刚想使力将手中这人也一同杀死,好歹拉个垫背的。 手指却不听使唤,阿旺见机朝前两步,乘机一脚踹开二十八,将妻儿护在身后。 “咳咳.......”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司岳,顾不上咳两声,连忙低头看怀中的孩儿,久久才微微露出一抹笑意,对她怀中孩童,显得好不诡异。 被踹了一脚,在地上扯出一段距离,肺腑间都是停不下来的颤抖,似乎是刚刚转入身体的黑球作遂,五感渐渐模糊化。 口中忍不住吐出几口鲜红的血迹,滴滴落在那一身黑衣上,又一眨眼间被黑衣吸进,转眼便好似没有存在过,怪不得古人说,着玄衣,早悬今。 如今看来是回不去了,好在他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人,若是真要有那就是他楚玄阁中的小八哥了,还有......那人...... 呵,真是逃不掉,只算他倒霉还是要与她一路走一场阎王殿。 视线越来越模糊,就着一片血迹倒下,无奈这一生握的从未松手的水影玄铁剑也,放了手。 阿旺与司岳对视,又安心似的多看了几眼包裹中的儿子,抬起脚打算离开山顶。 刚抬起脚,突然山顶一阵阴风刮过,几块石子滑动到司岳脚边,连着触碰了两三下。 两人都觉得后背颈有些发凉,却还是没有迟疑的加快离开的脚步。 “司岳” 突然一声叱喝从穿透山谷,直直进入耳中。 那妇人突然停下脚步,还来不及朝后看,一道斜影飞过她身旁,急入闪电,待两人再次抬眼间,看见的就是刚刚随马车坠到山崖下的少女。 妤枳的突然出现,惊呆两人,没有谁料到她依旧能完整的从刚刚山崖下上来,居然还毫发无损,且现在表情与昨日相处时截然不同,轻轻撇了司岳一眼,眉间挑蹙。 司岳却是一怔,整个人身体都僵硬在那处,只觉心口的那物忽的要飞出腔口。 妤枳表情不悦,眼睛微微一眯,开口却是上位者语气,看向低位者的不谑。 “怎么,你是认不得本座了吗?嗯?” 最后一声语调上翘,她的不满和威怒确然都在这一声上。 司岳听见这句话,却是想都来不及去想,双腿就“咚!”一声决绝的跪下,手中的孩子更加紧紧护在怀中,头严严实实贴在地上。 带有的然是她的屈服,她的卑微都显在那双粘有黄土的绣花鞋下。 看见身旁突然如此的阿旺更加一惊,从未看过如此的妻子,这种来自骨血的臣服,迟迟未抬起的头,无不充满她的恐惧。 眼前的少女却是突然嗤笑两声,而后不谑的朝前踏两步,眼眸半睁,歪头凝视脚下的妇人。 “要不是刚刚你用的‘黑蛊’,我倒还要差点忘记你了。” 收回目光又道 “司岳,司岳。真是我一时没想起来,原来你是到了这,呵呵,真是好样的。” 说罢,蹲下身子,手捏起司岳下巴,朝上挑了挑,黑色眸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更加笑的让人得慌。 “你这长脸倒是合我胃口,许多年前,让我记住的也是你这张脸呢!” 少女骄纵口气,假意微微叹一口气, “唉~不过真是好久没见呢,许是我也长的好看了,就渐渐淡忘你的脸了吧。” 手指小指轻轻划过她脸庞,光滑秀丽的脸颊被指尖轻轻摩挲着。 “不过” 少女音调微挑,眼眸中冽出冷淡,表情更加捉摸不定 “这么好的一张皮子,若是剥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快马加鞭的带回去,给曰兹制作人皮面具玩玩呢?” 司岳一听见,更加吓得发抖,额间密密麻麻的汗珠几乎要淅淅沥沥滴下来,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等她意识过来,还未开口求饶。 挑起她脸庞的手,几乎闪影间就给她白皙脸颊上左右两边五个明显的指印。 阿旺一见,连忙把司岳护在怀中,表情更是一副生死与共。 妤枳笑着站起来,却又蹙眉用手中手绢嫌弃的拭去刚刚触碰那张脸的,淡淡道 “司岳啊,司岳,你是要本座给你们一家三口都留一个尸好些,还是不留尸身好些呢?” 依旧只顾手中擦拭,好似随口问道,今日是吃粥好呢,还是喝豆浆好呢。 司岳急急挣脱阿旺的怀抱,把手中的孩子递给阿旺,几乎是匍匐到妤枳脚下,急切喘息 “圣主!圣主!我错了,求求放我孩子一条命。” 说罢连忙一连磕上好几十个头,额间都流血依旧还是不停的磕,就像一个感受不到疼痛的木偶,几进力,口中含含糊糊道 “求求圣主!放过我孩儿一命。” 整个山顶此刻最清脆的莫过于此刻清脆的磕头声,还有这含糊间的求饶声。 这下妤枳更加不悦了,她颔首一瞥,阿旺抱着孩子,虽没有过多的动作,那双手却握起了青筋,眸中闪着细微可见的泪眸。 她最见不得那些自己弱小,仗着自己弱小就让上位者过多的去迁就他们。 更何况,眼前的这张脸可是真的让她十分不悦呢! 第三十三章 黎知鱼 () “怎么?你觉得你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吗?” 细细擦拭最后一根手指,拈起那手绢飘飘落到司岳前,恍惚间如一白蝶凋落如斯。 司岳暗暗定下心思,鼓起勇气抬头望向身前的少女,一边看向她脸色,一面小心试探 “圣主!我知道。” 少女手间一顿,看着脚下司岳隐隐了她说话的筹码,试探模样果然是个不讨她喜的小物。 司岳瞧见妤枳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且眼眸渐渐深邃,显出几分意味深长,大胆抬起头挺腰,手老实放在膝间,指尖间距无二,想到身旁还有阿旺,才避重就轻的答道 “那时,我,在航元舫,偶尔一次听见张舫与交好之人谈到,说是在.......其实一直都在东海,当初先皇后驾崩之时,为保东海国力,悄悄把它托人带回东海。” 说罢又轻轻低下头,等待少女开口,膝间的手冷冽苍白,越发显得腕上那翠绿的镯子,碧夕透颜。 少女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阿旺和襁褓中的孩童,才慢悠悠道 “这个顶顶也就能够换你们三人命的?算是我大发慈悲吧,不如换你们当中二人之命好了。” 少女皙白干净的面上露出一丝无邪残忍的笑意 “有些难呢。” 这般认真思索的模样真是让人颤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放在司岳心中极为晴天霹雳。 她离皇城就差一步了,她的孩儿就要有救了,可现下,她好像没有看见他健康成长的机会了,只是阿旺定然可以救他们的孩儿,别人或许不可,阿旺却是一定可以的。 悄悄摸到袖中的匕首,刀鞘出,绝力用尽力气,打算一招毙了自己的命,却还是被身旁了解她的夫君用手拦下。 用的是手,手指紧紧抓住这匕首,这匕首是那日她嫁与他时,他送聘礼说是百年之后若是一方先走,另一方拿着匕首,那么在黄泉路上也就不会找不道对方了。 因的是司岳用尽了身气力在这一击上,阿旺接的却是吃力,暗自闷声,手中顺流下红艳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勾起一朵小血花。 司岳没想到这一刀被阿旺接下来,心中不知应是欢喜还是该忧愁,唯一害怕的是面前这位“圣主”。 妤枳心中难得有生出几分趣味,头一次这活生生的生死相随的戏码在眼前上演,她面含笑意,却又若无其事 “原来是你们二人活,噢,那么该死的是?” 神情不变,手中却指向阿旺另外一只手中的孩童,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看了天下最精彩的戏码。 司岳神情一变,面色诧然刷白,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手中握住的匕首也握的不稳当。 这是阿旺倒是看出了几分端倪,姿态依旧从容站起,颔首朝着妤枳行了一礼表示尊重,方才开口。 “我虽不知姑娘是与我内人有何联系,但且想与姑娘谈上一笔交易。” 妤枳一笑,答非所问道 “你不敢自己死?” 阿旺抬眼看向她,唇角似弯非弯,似乎完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转而道 “内人与姑娘所说的东西,我也略有耳闻,且家中有经商在东海皇室,可以为姑娘力搜寻。” 少女却没了笑意,眼神阴狠不郁盯着他。 “你知道的倒是还挺多的。” 少女轻轻摩挲食指,心下倒是也在算计这桩买卖,她本也不亏,只是这人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可以引起她信任。 她随意瞥一眼司岳,蹙眉,开口却是完不相同的话 “你为什么会欢喜她?” 显然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是出乎阿旺意料的,他本就没什么把握,只是大胆着赌一把,没想到妤枳开口问道的话倒是让他一怔。 下意识就回答“我与她是夫妻。” “夫妻?夫妻很有意思吗?” 接下来这个问题倒是让阿旺有了之前的预防,现下却是游刃有余道 “我欢喜司岳,故而与她结为夫妻。若不是有意思,我又为何与她白白蹉跎百年岁月。” 百年蹉跎?这个回答倒是十分合上妤枳口味,她一向是喜欢那些聪明人回答她的问题,总是能让她满意一二的。 这场戏演的还是不好,与那些话本子还是不近相同,就连说出的话都不是一个味道。 少女不满,轻哼一声后才开口 “一月余” 阿旺眼中看见曙光,自然是接的稳稳的。 “成交。” 睁开眼,看见那张脸是阴魂不散的妤枳,二十八只觉头疼欲裂,刚想闭目再休息一番。 反正都到了地府,也当是他这些年的心安一场。 看见二十八刚睁眼看了自己一眼,又闭眼睡去,妤枳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用的母蛊到底对不对了,也不至于就醒那么一眼吧。 手赶紧抓上躺在石块上的少年肩膀,摇晃一二,只见他眉间微挑,表情不悦,依旧闭眼,才缓缓开口 “都到了这,你能不能消停些。” 到这?到了哪? 倒是换妤枳吃惊一番了,这人又在说什么梦话, 依照她的功力,不至于解不了区区“黑蛊”,妤枳怀疑抬起指尖,轻轻戳了戳眼前少年额间。 一戳,不动 二戳,眼皮转动了几下,却还是没什么实质性的表现。 待伸手去戳第三下时,指尖恰被有力温暖手握住,戛然而止在半空当中。 此时少年才淡淡睁开眼睛,一个鲜活少女面带愁容看着他,手指还被自己握住,整个空气都停滞下来。 彼时,一场风雨来的话才是最最畅快吧,赶紧淋醒两个不在一个脑子思考的人。 二十八整理一番思绪才道 “你不是死了吗?” 妤枳笑眼微弯 “这世间的好吃的这么多,我怎么舍得死呢?” 这个时候本也不合适多问些不合时宜的话,偏偏这二十八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舒爽的。 “你救了我?” 少女摇了摇头 “不是我救的,我恢复功力后就拿住了他们孩儿,他们自然不得不给你解毒了。” 二十八显然比较相信这个理由,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 “你骗我。” 妤枳闻言顿住,完没有想到这下二十八想到什么突然会出口就是这样一句话。 空气中微微一静,不知这人说的她骗人,到底指的是什么,可巧她骗的也不止这一桩了。 眼眸覆上一层笑意,若无其事说道 “唉~还是叫你发现了呢?” 假意东看西看一顿,才凑近二十八悄悄道 “其实,我不叫妤枳,我本名叫” 又朝前又挪了一寸,两人鼻息几乎都能感受到,少女才道 “黎知鱼。” 这几个字好似几缕撩拨的发丝,轻轻就拂过了人的心脏。 第三十四章 二十八 () 由于荒郊野岭的路上,确实甚少能够找到代步的马车。 于是两人却只能以龟速朝皇城移动,好在两人没有包袱行李,走的也不大耗劲。 这一路以来,自山顶后,二十八就未与她说上一路话,脚上步伐却也是一步都没有落下,他本就身为男子,步子一迈开真的也是半步半步的差距,更何况眼前这人要有意无意的想要拉开距离。 少女腰间流苏伴着走动频率一一抖动左右晃动好似一朵几欲起舞的鸟雀。 “不走了,走不动了。” 少女干脆双手一环,就着一旁的草地坐下,面上一副骄纵样子,一双眸子又盼这眼前的人能回头看看自己。 二十八停下看她,视线落在她面上,无言,却也自顾自地找一地,慢慢靠树坐了下来。 少女好似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轻轻伸出手,笑盈盈娇嗔道 “你看我的手都被他们夫妻二人打伤了呢“ 转而眼中一黠又哼哼唧唧喃道 “可是为了你呢。” 声音虽小,不过此刻树林中只有他二人,故意让他听的准确,可放心的是他确实是听的一清二楚。 表面不动声色,眼眸却顺那白嫩手臂望去,只见宛若玉节藕雪在手腕处,被一条破旧白布条随意裹了裹在上面草草打了结。 白布条上的斑点血迹在这滑嫩小藕节上略微的触目惊心。 他心中有些举棋不定了,其实在那日辰时,将那蠢物解决之时,蠢物为求逃脱,脱口而出。 司岳大概是南疆逃脱而来的女子,张舫莫约后来被那女子下蛊,迟迟无法解决,只得连连派人追杀。试图将她绑回去,解决自身蛊毒。 本他就意欲前往南疆,查一查凤凰蛊之事,如今这南疆女子果然可让他有希望追查下去。 阿旺提出一同出行时,他就顺意而为,万分错猜的便为,低估阿旺与司岳的能力,差些白白搭上自己一条命。 若说他计算无误,都被阿旺夫妇二人算计,打斗时刻恰也无法靠近二人相护的孩童,更不要说静脉刚刚流络起来的这人。 想到这里他不过下意识看去,那一副没脸没皮的模样,让他心中不知被何处流露出的一丝莫名其妙的气愤填满。 她?她怎么可能挟持的了那个孩童,若是让她接近怕是得需那二人都死个遍才可能。 既然如此,那他的蛊毒是如何解决? 一个个思乏乱序,就像乱麻一团,如何抽动都是个问题,何况面前这人还笑魇如花,乱哉乱哉实是直捣心神。 “公子~”少女轻轻唤来,山林野间,山泉叮铃之声拂耳而过。 只捎微微一敲,静如波面,恰似澜依,心气便抚平了。 “公子~饶是我骗了你,可我也救了你一场,若不是念着你,我何不等他二人都离开后再上来。” 说罢,这人竟然的得寸敬尺又向二十八移了两位,眼角眉梢确是满满激动,义愤填膺呼出一口气。 “可算是我紧赶慢赶的,赶上他二人。不然只怕公子此刻都凉透了。” “……” 如今看来,话糙理不糙这话用在她身上也是足够了。 二十八闻言也不多说,只是起身道 “走吧” 见眼前这人了冷硬不吃,少女却是莫名生气起来,索性任性起来 “我不走了” 二十八微微扬眉,在他面前蹲下身,面色冷冽 “你先前在院中中说今日要回王府。” 少女见他这副模样却也不怕,心中盘算着小九九,这几日的相处让她也略微了解二十八的底线,伸出手去揉自己脚腕。 “实在太疼了,我真的走不动了。” 话中是难忍,好似整条腿都要废了一般。 二十八看着她自顾自揉却也不说话,小小脸上眉眼却蹙颦着,且把整个脚都从鞋中放出来,白嫩的脚尖带着粉色淡淡的红痕,小指也圆润可爱。 他的手带着暖意包裹住小脚儿,带有独特的节奏揉搓着,少女显然没有想到二十八突然覆上的手,手掌的温度熨如脚上,带着他的愤愿,好似还故意用了劲。 “你还生我的气吗?” 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睑也微微下垂,长长的睫毛扑哧着,眼神略带闪烁,有些害怕的模样。 瞥见他眉间一敛,手顿了顿,手间力道又大力了一番。 “我以为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嘛,你看我不是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吗?”她明显语气不占理,说话间拉上新仇旧恨娓娓道来。 二十八手上一停,放下她的脚,面上依旧神情肃然 “走吧。” 每每都是这样,好似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软硬不疼,毫无意思,少女撇着嘴,老老实实的把鞋穿上,却还是不起身,只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少年。 “你看,你这样有什么话就说。你一句话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就是故意的,你想让我内疚,可是我都道歉了。要是真的追究起来,我还生气呢,起码你知道我叫什么。我却连一开始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说话间,下巴被遏制住,口中的话被截止在原处。 二十八靠近她,忽觉耳边痒痒的,他鼻尖的气息若有似无的拂过耳畔。 “可以走了吗?” 语气轻缓又带着疲惫。 白费口舌,妤枳现在只想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白眼。 在这耗费这么久,现下只想快些离开,白细的手指使劲才把身前的人推开,下巴也得到释放。 抬脚就站起,也不顾身后那不解风情的人,大步顺着路好一会便走出一小条道。 身后的二十八也不急,就算恰恰追上却还是只站在她身后,二人之间莫约是有容下三人的距离。 一人一影,两影却怠歇,漫无目的的走起来。 终是在落锁前到了皇城,大街上卖花灯,买宵点的人流也是一道皇城风景,人群中二人并不显眼,却还是相互保持距离。 妤枳东拐西弯的,迈进一个小巷中,忽的就止了步,转头身后却空荡荡一片,心间火气立马就就要串上来,却撇见那人又到了身后。 毕竟是横惯了,纵使看再多的话本子,这戏说不演,便就真的不演下去了,开口反而多了几分自己本性 “你若是真真生气了,那日你从粱衡处救下我与今日我救了你就抵消了。” 反正现在人家看她生厌,她也不愿再多话,刚要抬脚留下个潇洒的背影。 毕竟话本子里说着,人方是要留意留骨气的,万不可拖沓如水不成模样。 可巧这还没迈出第一步,那人就开口道 “你怎么救的我?” 妤枳闻言一顿,真不知如何去答这话,说谎的需得打个草稿,更何况瞧瞧他那剑拔弩张的样子,若是答的偏差些还不知道他又觉得自己说些什么鬼话。 不过从小看过那些话本子里的理由没有一千也是有一万的了,虽不得信手拈来,却也是细细思索的万之策,开口就带着几分落寞。 “她说她的孩儿要些鲜血,诺,你看我的手就是给她孩子换血,换给你的解药。” 说罢又撸起袖子,让他清清楚楚看清这伤口,说着话语却渐渐低落,好像真的是这样救他的。 不过这次的理由却也不是多偏差,毕竟自己的确舍了些血,而这血只不过是不小心爬上来的时候被山石狠狠割了一道。 哼,至于司岳,她有那个胆子让她儿子承受自己的血吗! 这样可歌可泣的献血大戏,让她心中也暗暗难受了一道,以血换命,那人却不领情的质疑她,这戏竟把自己都骗了过去。 二十八听后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站在那里,甚至连多余的表情也不愿给。 秋日的风怕是最后一次吹来了,冬日便要来了,这风缓缓带起她一缕额间的发丝,长长的发丝都要抚上睫毛,纠缠三两,不舍分离。 “是吗?” 他声音伴这秋风荡荡飘如人耳中,让人耳畔不止波动心弦,脑中往复这这句话。 没有人告诉她一个人说谎的时候,眼睛要不要闭上,她却觉得好像只要闭上就可以安心的说谎了。 是的,她闭上眼睛,这时却是淡淡回答 “是的” 其实完没有必要的掩饰,他站在身后,实在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可她好像这出戏演到这里就有些出戏了,心口也是莫名一荒,站在前方也不说话。 巷外热闹,有老妪,有孩童,还有夫妻一一经过,巷中实在是过于寂静了。 这一次比起往常的很多次,说不上有那里不同,可好像就是有隐隐的不同。 “二十八” 他黝黑眼眸在巷中好似带有一分舒坦,薄唇轻唤,言辞如水滴落在瓦片间悦快。 第三十五章 凤凰蛊的“问世” () 本就是个小性子的人,走在路上也没个正形,东踢一脚石子,西踢一脚的,浑浑噩噩间却也墨迹到了元王府门口。 这还没跨步上台阶,那远远的就一声含着哭腔传来。 “妤枳姑娘!!!” 这熟悉的声音,抬头一望,果然是岩雀,圆眸里带着几分惊喜,声调也微颤起来。 这一声实在是把她快速拉回这场戏中,抬步间摆正自己角儿当中。 面上露出欢喜之色,疾步小脚落在地上,“噔噔噔”雀跃之意十分明显,极是卖力。 “岩雀!!!” 跑到她面前,转念一想,索性哭了起来,这眼眸带泪,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饶是让岩雀不好下口问。 一面安慰起来,一面还抽空偷偷观察起妤枳浑身衣物是否完好,细细观察一番,心中大石总算放下。 干嚎上三两声,任她今日喝了再多的水,也实在是哭的不太出来。 二人刚踏入大门,就撞上手执扇卷含笑走来的粱衡,他眼帘微侧看着,眼中一抹淡到无迹可寻的讥笑,着一身华服,如沐春风般踏步而来,跟那日在郊外杀她灭口的模样实在是大相径庭。 妤枳瞧瞧他再瞧瞧自己现在这一身狼狈,心中一顿无名火起,正欲开口,岩雀就抢先一步行礼,且道 “粱公子也在,不知伏卷词会是否准备妥当。” 伏卷词会由粱衡监管了?才这短短三日,怎么会有这档子变化。 妤枳静下心看他悠悠一笑,折扇划开好看的幅度,挑然偏浮,勾出嘴角好看的弧度轻动,仿佛随意答道 “啊~瞧我,听说妤枳姑娘回来,一时高兴竟然忘了呢。” 说罢还收扇,轻轻在指尖敲了一下。 动作轻浮!真是个小狐狸,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他说得似乎又及其认真,眼中微眯,气息里带着攻击性,嘴角都笑意都一泯而过。 妤枳心中算计一番,也是眉眼染笑,神情又悠悠忽忽反问。 “真的要好好谢谢,梁兄如此关系我,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自是不必,再牵挂我了。” 牵挂我,这几字玩味似的咬的极重,仿佛是客套,却又带着一丝危险的警告。 岩雀怔在一旁,她照顾妤枳这几日以来,她都是温和好说话,从未像今日这般,不经意言语间然是攻击性,是她从未看见过的。 二人现下无形的仇恨,让她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心中想过一番,才小心开口 “姑娘,该回院子了,也该派人告诉世子,让他放心。” 委婉提醒粱衡,这是世子的客人,梁公子你该注意言辞。 梁衡才侧身一转,给他们二人留出位置,抛开他对她动的杀心来说,不得不说梁衡确实是个好皮囊,通身的气派完不像私生子,在这些年的磨砺下,却还是个吃骨头不吐的小人,背后的手段还不知是如何了得。 浮气飘在肌肤之间,暖意一点点蒸发入了身,这几日的茅草屋生活实在是一言难尽,还是王府生活让她久久享受,她最欢喜舒服的东西,脑子中打算者回去以后让阿也给自己照着这个屋子,造一个一模一样的。 仔细打量起来,漆黑的檀木屏风上绣着一轮明月,月色下两颗小树相互依偎,这图也是有趣,留白如此多,到不知是让人赏月还是让人赏树。 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到今晚的小巷中,巷中洋洋洒洒的月色,落在那人显刻的下颚上,照出明显的阴影,恍惚间才发现他时常不悦,自第一次看见他时,他就一人坐在那海棠花下,眉间还是紧紧皱在一起。 真丑! 那时些许是害怕皇城颁布的追捕令,现在依旧还是宛若一个浮萍,她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冷了,她害怕了,只这一次欺骗好像让她真的是个坏人,每每杀人的时候,也不会让她觉得负罪感如此重。 现下每一次水的浮动都感觉心在异动,运气抵抗一通,还是忍不住牙尖打齿。 可这水真的刺痛。 第二日自然便是决出胜负的真正的伏卷词会,之前拿到上乘的人就是这场大赛的最终角逐者。 最后入皇宫的人只有一人,在场的人都知被皇室重用的人,无论你被拉入任何一方党羽,都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不仅布衣子弟想借此机会爬上那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乃是世家一族都指望借此保住家族百年荣耀。 赵管家手中带出一黑匣子,铿锵有力的宣布最终伏卷词会的簪花郎,只要打开此盒,将无条件得到元王府的一个许诺条件。 元王府一个条件! 实在是诱人的加码,元王府三代鼎盛世家,且带有皇室家族中的槛当,若是得到元氏一族的承诺,实在是一世无忧。 台下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眼里盯着那黑匣子,实在是炙热。 赵管家,拍手示意,穿戴整齐划一的婢女手中端上文房四宝,进入每个小亭中。 待众人都准备好,他才悠悠开口道 “此次最终题的就是,凤凰蛊。”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凤凰蛊!早在先皇后驾崩的那一年就被当做一个禁语,这几年以来没有人敢多提一句,生怕项上人头不保。 如今,竟是要把“凤凰蛊”当做最终题,不肖一刻,整个皇城肯定都知道“凤凰蛊“现世”了,且是从元王府中传出,自然是圣上的意思。 那龙椅上那人到底想要玩弄的到底是什么? 小亭中的人虽都一怔,但还是思索一番,便快速执笔,雪白宣纸上,一顿续写。 这边的“凤凰蛊”主人却迟迟不得动手,她实是想写,但无奈她却是从来都没见过它,如何下笔?本就诗词不利索,现在更加连坑坑洼洼的诗词都写不出。 左顾右盼,却对上梁衡,只间他虽手执笔墨,那笔墨却是滴拉出长墨,忽的溅起宣纸上一层墨花。 粱衡显然故意瞧她一眼,莞尔一笑,转而又蘸起墨汁,砚台周边都被滴的杂乱,却又迟迟未下笔。 而那边的柳扶烟,实在是个,若照着原黎的话,她便是个墨水袋子,从题目说出口到此时她一一写的那纸张都被婢女排列整齐的放在一旁。 妤枳这亭中的婢女,都有些为她着急起来,终究还是开口问道 “姑娘,这香已燃半截。” 若不是从一开始就在这亭中伺候笔墨,到还真以为这姑娘是个什么不世英雄,因得到现在还胸有成竹,久未动笔。 第三十六章 不可诳语 () “咚!” 品吾台上,赵总管手握铜锣,便随着那凫淼引流锣敲去。 一锣穿三里,王府周围都知晓这一场伏卷词会就着此声停下来,香案上的渺烟也呛然间落下最后一缕。 婢女皆井然有序的把参赛者的卷轴,放于托盘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入流觞曲水间,这一卷卷对于“凤凰蛊”的言辞,不得不说起来的确是瞩目的。 至少这些天下读书人的出众者十之**都会出现在这场盛会上。 即使不是参加到最后,却还是会观看到最后,相互之间讲义,总而言之就是一场文化交流间的盛会。 而这次在这神坛之上,渺渺几笔的“凤凰蛊”即将被推上神秘的顶端,世间之人都趋之若鹜。 那锣敲起之时,妤枳咬牙寥寥落下几个字,而后便将卷轴递给身旁欣慰不已的婢女,那婢女心下一想,这人可算是开笔了,这就算没什么赢头也不该这样自暴自弃。 现下正是秋华至冬爽时刻,那秋抹点缀曲水的“金叶子”,每每“咔吱”就轻盈盈间慵懒扶着托盘间便到了品吾台上。 到品吾台自然是有接卷轴之人,为现公正,都是一人蹲下取轴,又于众人眼中将卷轴置于展桌之上,并无假借他人之手。 因此站在台下的“众人”们,本着自己监督作用,实在是双双眼眸炙热的可把那取轴之人看穿,一刻都不会放过。 又都急急将头仰的极高,似乎多伸长些,那卷轴中的内容就会被阅于眼中。 曲水中的卷轴都被取至展台上后,赵总管那富态脸上笑意浓浓,细长眼微眯望向台下,言语铿锵有力且条理清晰, “诸位,此时将一一揭晓上乘者的诸论,在座皆认同的就为此次簪花郎。” 凫淼引流锣又被敲响,卷轴一开,将有唱诵者专门让在座之人都听见诸论中到底写了何物,一旁的抄送者将内容抄送于府内张贴榜及府外张贴榜,公告于世间。 第一位,文词间平平,只把那些**中对“凤凰蛊”渺然几语加油添醋的写出一卷附颂歌。 第二位,文辞间都还算略带小惊喜,只是词出过于谨慎,实在是算不得上乘。 而后几位都大致写的相差无几,在座之人都想起先皇后在时确实是文坛间鼎盛之时。 那时先皇后因为是东海人却极爱中原的诗词,诗词各种类型,各种言辞先皇后都欢喜。 确实是有包容天下之心,那时文坛间笔墨横飞,各有各的道义,一时间碰撞出一一激扬。 可先皇后最后弥留之际那几年,圣上却不爱这样张扬的言辞,渐渐约束起来,最后皇后薨逝,文坛间就渐渐没有当初的辉煌。 此时“凤凰蛊”这词一出,不仅仅代表的是一张神秘的面纱将被揭开,而是他们整个文坛的崛起,百家争鸣的盛世就即将开启。 无数鸿儒,等待此刻依旧太久,太久,久到快忘记当初言论自由的家国,所以这一次伏卷词会的诸论无疑是打开这一场最重要的开场炮。 只是现在几位都表现平平,不得让台下的人恨不得撸袖跳起,自己拿起笔上那品吾台,磨拳霍霍。 “下一位,柳扶烟。” 赵总管眼角眯微起来,实在是让人看不出他脑中到底想的是些什么,只是说罢依旧侧身示意,那婢子也依旧往常一般将她卷轴缓缓打开。 因得这名字在整个皇城实在是有些敏感,父亲卫国战死沙场,母族却作为叛国罪诛族,她的存在实在是尴尬至极。 身体之中流淌着两族血脉,偏偏又是个女儿身,无法上战场继承父亲一族的英勇战力,母族的一身书卷气息实在是学的十成十的,可这书卷气并不恰说得是个好了,世人只道不过是个叛国的做派。 场中忽的一阵寂静,那唱诵者也顿了顿,却依旧清清嗓音,抬步便朝那展台去,唱诵者字正腔圆,声音带着清冷调,像是一段场景娓娓道来。 一人一伞踏在东海的蓬莱岛间,海上鲛人歌姬开口绕梦三两,身体飘飘欲仙,忽而心上又觉得一痛,那鲛人竟言语间便放声泣泪起来,只是那泪还未落下,便化作饱满圆润的梓珠,落于海中,不显踪影却化为一滴相思泪,滴在心头。 撑伞之人是东海的女子,她时常来蓬莱听鲛人唱歌,每每那鲛人唱完都会落下几滴泪,鲛人告知她那叫相思泪。 后来女子离开东海,嫁与中原,这里有让她愉悦的人,实在是久久无法忘却,于是女子决定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她带来了家人给她最大的祝福,就是“凤凰蛊”,家人最最疼爱她一人,只盼她心悦之人能顾她一生,而那“凤凰蛊”只是退路。 女子心悦的人,顾得她一生安乐,女子欢喜何物,哪怕是天山上那星点也是摘得的。 只是不知哪一日,女子还是落下相思泪,她还是不开心了,她要离开了,离开她心悦的人,永久的沉睡过去。 终其短暂一生,寥寥几笔便活在了那冰冷的字里行间。 而那“凤凰蛊”从此也伴着她永远的沉睡起来。 那唱诵之人也觉得看向台下,眼中竟然也是一片湿润,再瞧瞧那些人,也有不好意思的,用伏袖微微遮挡那住不住的泪花。 十分明显,此诸论中的女子就是先皇后,言语间既有女子的无限想象,却也有那“凤凰蛊”的提及,在此诸论中起到最大的作用并不是作为定情之物,让台下人一片感伤最重要的是。 伴随沉睡的“凤凰蛊”,已经出世了。 而他们,这些人也可以伴随这“凤凰蛊”,重新的涅重生。 对比之前那几人的诸论,此篇实在是剑走偏锋,为的就是引起读书人的一番共鸣,显然她做到了,这些人确实是为此狠狠的抨击了心灵。 待台下人反应过来时,于台下相互直抒胸臆,恨不得相互在此论上三天三夜。 锣声又轻轻敲了一声,此锣威力自然不用多言,提醒他们此时更急着做的重要之事。 赵总管轻咳一声,又示意唱诵下一篇。 待下一篇被缓缓打开之时,执卷之认与唱诵之人都呆住片刻,随即还是面露难色,想着如何唱诵眼前这一篇,实在是硬着头皮开口。 “吾未曾见,不可诳语。” 此话一出场间又是一片寂静,却立马爆笑不断,几乎又人仰马翻之势。 此话虽不假,但也太实诚了些,众人都屏住呼吸仔细打量周围,又等待唱诵人将如此实诚之人名号唤出。 唱诵人也是无奈道 “妤枳郎君” 第三十七章 秋水为神玉为骨 () 这一名号出来,人人都指望在小亭中寻觅一番这脱口而出惊世之言的“妤枳郎君”究竟是何等人物。 偏偏那多事的婢女站在她身后,好巧不巧的将手中托盘落下,在如此危机静谧之刻,说不是故意引起注意,让台下之人注意,那是死活都不可信的。 一道道齐刷刷的眼神,凌厉间就飘荡过来。 入眼的倒是个温软细糯的小姑娘,宽袖隐隐,一头乌发,红唇齿白,眼下一颗墨痣,平白添了几分勾人的气息。 看上去的确称得人畜无害,尤其在发现众人皆目光集于她身上,非但毫无惊讶,嘴角还浅浅露出个梨涡,笑意实在是使得人,觉得这就是个真诚的小姑娘。 将下一人卷轴被打开,台下的目光又被引到那处。 婢女忽心下一惊,不知是不是自己晃眼,刚刚前面这妤枳郎君的眼神,好似刀子一般瞟在自己身上。 实在是那婢女没有看错,妤枳确实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刚刚那婢女手中说是失手,放在她心里,不过是一个想引起众人瞩目的腌玩意。 暂时不与她计较,只是狠狠盯她一眼却是必要的。 这样方才合了她心意。 唱诵者又开始读诵这诸论,只是这篇实在是,实在是略微的....... “狗屁不通!” 不知是谁在台下说出,这声音虽不大不小,恰恰在这唱诵之时也是有些“响彻”了些。 连连引得那些人眼神里意味深长。 诗篇还未唱诵完,憋的那唱诵之人红着脸最后艰难把诸论颂完。 “需得......得,得女儿香,才可......可长生否。” 磕磕巴巴总算是结了个尾,而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粱衡郎君。” 台下人皆面露一副“就知道是你”的表情,又开始各自与身旁之人论述起来,实在是没有把这粱公子的诸论放在耳旁。 亏得几个钟情于皮囊,大胆疯狂的女子,确然不避讳眼传秋波,眉目里然是沉浸于这粱公子的情爱诸论中。 这梁公子也不吝啬自己俊眸回复,一一都使上眼色安抚这些疯狂的“倾慕者”。 引得一片“倾慕者”为之倾倒,赵总管不得不使眼色下去,吩咐把莺莺燕燕都带下去休息,切勿扰乱大会次序。 展台上卷轴不过三两,这簪花郎实在显而易见。 凡是有些能力的上乘者,都是死读书的,这“凤凰蛊”在他笔墨学术生涯,确实也是没有教导过。 往日与同僚论述的皆为国事,家事,天下事,然无此物诸论之说。 风也徐徐吹来,曲水间的浮萍晃荡波澜,片片引得鱼儿“噗!”红抹跃起,又“腾!”回于那片回旋中。 台下人站的许久,又实在是没有太过于新鲜的诸论,纷纷表示自己体力不支,怕是要早些散场。 外府围观的人眼巴巴望着府门,见三两结伴而出,连忙问道 “此次簪花郎是?” 那儒家玄衣人拂了拂长须,一副理所当然模样 “自然是那柳家的姑娘了,还须多言?” 一旁黄衫人却摇摇头,面上神秘道 “那可说不准,我看那妤枳小姑娘也是通透之人。” 儒家玄衣也是一怔,才想起那句话,失声笑了三两声,才回答 “确实是个通透的人儿。” 人群中掩着一布衣少年,手中他那把水影玄铁剑依然不离身,眸中凝视张贴榜上,看得倒是十分仔细。 顺着视线望去,恰恰对上“妤枳郎君”几个板正的大字。 忽的府内一阵阵惊呼透过这高墙外壁,倒是引得府外的人齐齐振奋起来,抬起头一个比一个扬得极高,那眼巴巴模样实在是“渴望至极”。 “出来了!出来了!” 张榜者一脸喜色,手中小心翼翼托起,人群自然的散开一条道路,盯向他手中那物,待纸张四角都平平拂好褶皱,端端正正贴在榜上。 那榜才贴好,贴榜之人就不只被挤到何处,只见个手在人群中不停的挥舞起来,那散开的路又以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收拢起来。 最前方那黄衫之认比谁都挤的激动,本就是在府内的,现下才出来就有惊艳之才了,可惜浪费了他攒了好几个月的银钱。 想到这又朝前挤的更凶猛,只求第一眼看见那诸论。 “哪知旧时朝门燕,何必今朝凤凰蛊。” 这几句在他口中反复咀嚼一番,心中确实在是无法释怀,那坐在台间的已然辞官的尚书令,脑海中陷入一片。 言语间不觉想起当年,初次见到那人时,她笑语嫣嫣,一番言语里都是鼓励引导他,托付把整个诸论的自由带向鼎盛,只怕是墨染水三千水的场景是不会重现了。 自觉辜负那人的叮嘱,只得辞官尽力保住最后一点,一点点那人崇尚最后的希望。 此篇诸论,不偏不倚,引经轮据,细品之间又都然都贯穿整个字里行间。这么短时间内做出这等言词之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惊世之才。 不止将朝堂间,百姓间对于先皇后的言语代入,更重要的是这字字诛心,比起柳扶烟的剑走偏锋激起一片读书人的共鸣来说。 那么此篇就更加扣题细致,且家国情怀与盛世百家争鸣之态也跃然纸上,在场人无一不刺激起那心底最脆弱的感触。 唱诵者几乎哽咽间,又深吸一口气铿锵说出 “沈之泽郎君。” 这一日实在是出乎意料,不知从何处来的人就这样得了簪花郎,且因着这篇诸论,名声大响。 街头巷尾都上至古稀老者,下至牙牙学语儿童皆知那句 “哪知旧时朝门燕,何必今朝凤凰蛊。” 妤枳懒懒倚着榻间,口中也细细品起这句话,朱唇小口一张一合,思绪却飘到何处也不晓。 那时顺着人群看去,是个面皮皎好的可人儿,那张皮囊比起梁衡倒是更胜一筹,那戏文中唱到秋水为神玉为骨,便是说得这样的人。 只是之前几次斗词上,对这样的皮囊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许是那人出生不怎的好,一身布衣虽干净,也是看的出反复洗涤间已微微泛白。 不过穿在这么好皮囊上,也没有道理会不记得这样清风俊朗的人物。 那张脸浮现眼前,口中微微吐出几字。 “沈之泽?” 哪里来的小子,做出这样的诸论,扰得她只得另想别的法子入皇宫,一想到这她气便不打一处来。 伸手将掌心把玩的小珠石“啪!”的一声置于玉石把手间,惹得那珠石“咕咚”顺着平面滚下塌。 第三十八章 谈情说爱 () 此夜睡不着的人的确也是有几个的,同一院中,这边妤枳气的晚饭只堪堪食了两碗,忧的岩雀都多劝了两句,才勉强多食了几道。 那旁,柳扶烟才是饭食如何送入,就如何送出去,堪堪才是忧愁得不得进食,她身旁那圆脸婢子只觉屋内气息低沉,在门口多多消磨了会子。 手里偷偷攥着才从厨房偷来的几块软糯糕的绢布,想着要是小姐晚上饿了,可是万万不得饿着的。 昏暗蜡烛上的焰儿好似活动起来的山精鬼怪,焰火是热的炙人,可如今她只觉浑身冷得透人,这彻骨间念及的是那日被屠杀的母族九十一条人命。 这是她唯一进皇宫的机会,这是那腐刀之肉剜去的唯一机会,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手中仅仅可握住的东西一点点夺去。 这是在玩乐她?连几乎可以触碰到的也,不放过。 外祖父是帝师,威严间于她,却是再和蔼不过的,被斩杀的那日,整个菜市口,血流百尺,九十一条人命实在是分不清那炙烫的血液大抵滚烫了谁的眼,碍了谁的路。 外祖父?外祖母?舅父?舅母?还是表哥?以及那尚未现一眼世家美好的襁褓中的婴孩? 世人都唾弃她母族为叛国,连着唾弃她身体中流淌起的一半血液,这万世都唾弃她,那唯一伸向她最后一只手也放下来,是他,眉间一点也没有动摇,依旧好看极了。 白衫连襟长袖浮丝裙,静静规制在衣箱内,上了些年头的梨木大箱已经以垂以老者的姿态喘息着。 “咳咳咳!!!” 她自觉狠狠咳出一回才觉心肺都舒畅起来,暂白手如葱削细致光滑,才抬起,又像是想起些什么,忽的顿在空中。 随后才缓缓拂上梨木箱匣中的,手指微蜷,眼中迷恋望向那衣裙,上好的金丝线,二十八个绣娘捻上整整三十天才捻好的。 丝线间相互交织缠绵,白月织锦缎子,另一只手举起一把绞丝剪。 一刀刀绞断每一丝的缠绵,只肖一挑,所有的丝线都紧缩于一处,实在是难辨此图之前究竟是何模样。 美人垂泪,却不知是笑还是哭,铜镜里印了去,只怕是她往日也要嗔道 “丑极。” 此时才是铜镜中扭曲起来的,确然是狰狞万分,人心也狰狞,她也狰狞极了。 真是好极了,好极了。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又是一顿咳喘,也不知是那里疼,确实是疼的厉害,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 元沥!疼......真的,好,疼。 还未笑三分,徒来五分病使然。 才挑逗岩雀三分便觉浑身都不爽利,昏昏欲睡间,吩咐岩雀退下,留得她个人在床榻倒是歇了好一番,睡到半夜这刚准备食上仙雀楼果酿一口,这到嘴的仙酿还没含一口。 就强行醒一场,朦朦胧胧的黑间一片,借着月色才瞧见那熟悉的轮廓。 睡的不利索,心下更加悦,紧紧扯过被席一盖,准备当起甩手掌柜的,哼哼唧唧倒是一通呢喃。 那床边的人倒是没有多话,直的挑起盖住脸的被席,妤枳模糊间一片冰凉贴触咽喉,这冰凉触感一时的确是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抬眼便看见站在床边的二十八,也不多话,只那把水影玄铁剑的触感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心生生提一下,神情警惕看着他。 “你!你......怎么在这。” 二十八一言不发看着她,屋内死一般得寂静,气氛与昨日二人分别时然不同,外头几只野猫跳过,嘶哑叫的凄惨。 他忽然朝前一探,妤枳见他一脸冷冽,头往后想缩缩,那冰凉触感更加近才反应过来。 二十八的脸一下放大在眼眸中,一手撑在枕边,将她圈在床和剑之间,眼神越发深远,实在是让人捉摸不清。 两人离的实在是太近,彼此的气息起伏都感受的一清二楚,她眼睫微抖,嘴角扯出三分笑意道。 “你怎么......” 话还未说出口,衣领忽的被扯下,圆润细腻的颈间暴露在空气中,松垮的里衣只恰恰褪好,依稀能若隐若现看见一片白皙的曲线,让人浮想翩翩。 妤枳此刻气极,实在是顾不得什么为善身份,反应间一掌便出去,极快伸手将褪半的里衣扯上。 掌风虽凌厉,到底也是楚悬阁的人,躲避这等掌力也不足挂齿。 二十八侧身躲过后,朝后跃了两三步,却站在那处看了她良久,才开口。 “果然是你!” 正在气头上,这人三番五次挑战她的极限,真拿她是个好捏的柿子?刚凭空捻出一蛊。 嗯?妤枳闻言一顿,这话何意? 拉回三分理智,将才幻化出的毒蛊,无声息捻灭。心中无数盘算起来从遇见他开始说过的哪些慌是比较容易被拆穿的,琢磨间面上却是迟疑一番,表现得心虚起来。 她还未琢磨完,那边二十八却道 “南疆圣女。” 这几字实在是轰隆一声震天响彻耳旁,一切都解释的通了,怪不得刚刚他一上来就是拉衣服,拉到刚好的位置。 历代南疆的传说,圣女的降生是伴随月神一同的,肩头有一月牙红记,是她与神世代的牵绊。 她听后,平静靠在床后的床板上,嘴角微勾,面上却不以为然,看上去就是莫名的无所谓,反正你知道又奈我何。 发髻杂乱,衣领松散,狼狈中眼下那颗墨痣被月色映得别有风情。 他看在眼里,下颚倔强抬起,眼眸下沉狠厉,被欺骗的这一月余,似乎是自己被当做白痴一般当真,真以为这“小八哥”是那等良善之辈。 现在一切如何解释都行得通,破庙里,黑宅内,祠堂中,郊外,山顶上。然是被当做把玩之物。 不知那时,是何时才说问得出那句 “我与你一同。” 可笑哉,可笑哉! 可想他被皇城中的人玩弄于掌心,轻言便是追杀。 被培养他多年的楚悬阁视作弃子,飘飘然就当做从未有过这排行二十八的人。 便是到了现在还要被眼前这“小八哥”玩弄的可笑。 他终究要问问!这世间到底循的是个什么理! 眼看着眼前这人眼眸中越发的阴沉,她思绪却飞远,此时到底是利用他一番,还是先下手为强,自保为上。 懒懒的月色斑斑点点撒在他黑色布衣间,让她不觉回忆起在山顶的时候,他的血也是这样撒在衣上,因得是黑色,看却是不大看得出。 一开始只是以为他汗浸湿了衣衫,而后手一触,却是一抹抹鲜红的血色在白嫩的指尖格外的刺眼。 他忽的迈前一步,眼中盯得她发慌,低沉问道 “那时在山顶为何要救我?” 妤枳沉默不语,手指却微蜷,只觉在冷冷冒汗,那片湿润的触感,让她眼前又是浮现那抹刺眼的红。 二十八见她不言,手中剑抬手指向她,又缓缓开口,口气阴沉喑哑 “那时你大可与你手下离开,为何还要返回救我?” 妤枳似乎觉得好笑,这人实在是太过执拗,救了便是救了,何必要什么理由,难道她随心去救救路边小花小狗都要寻个由头? 眉捎一挑,心中坏心一起,眼中满满的认真和欢喜,明晃晃的眼下哪颗墨痣迷惑言语。 “我呀,可是为了与公子谈情说爱呢,否则我何必多此几举呢?” 说罢又懒懒朝身后床板靠去,浑身如若无骨,倒是一副慵欲感,一头乌发四处散落。 二十八此时自觉手中剑重如千金,喉头一哽,有什么叫他平白说不出。 第三十九章 打算试一番 () 话中几分真几分假,自觉心中念起时依稀还是算不得真。 床上的女子竟然坦荡荡,指尖挑起发梢一端,把玩的缠绕起来,唇角一弯,丝毫没有把眼前二十八手中指向她的剑放在眼中。 瞧着眼前这人忽的气冲冲闯进来,又忽的沉默起来,她更像是找了些什么趣事,只慢悠悠从床上站起来,白嫩圆润小脚干脆直接踩在地板上。 只朝前走了两步便到那剑前,那双小手轻巧间顺势拂上剑尖,妤枳笑的更甜了几分,却只是飘飘然开口。 “二十八,你真要杀我吗?” 语气间好似满满疑惑,见他一言不发,越发执拗的追问起来,眉梢却生气的皱起 “难道我救你也是错吗?” 屋内很安静,屋外的秋替之时,狂风吹压树枝,鸟鸣四起,月色不再固定的在一处,反而若隐若现起来,引得屋内忽明忽暗。 此时眼前的话就似一条盘旋起来的美人蛇,阴暗的吐着信子,话语轻佻,气息如兰。 二十八手中的剑渐渐垂下,被他照旧收回剑鞘中。 妤枳却觉得越发有趣起来,更加靠近他,却瞧不大清二十八脸上的神色,既然他收起了剑,就是这话与他还是有感触的。 那时问阿旺为何与司岳做夫妻,阿旺的回答倒是让她久久无法理解,原黎说,一个问题你不理解的时候就去再做一遍,总归会知道的。 这她倒是没怎么思索过,不过说起柳扶烟于元沥而言,珈宁于元沥而言都实在是解释不清,这场戏依旧还是没有让她看懂。 花旦她也不是演不起来的,那文本子里的“不耻下问”大抵说的就是她这样卖力的人。 心下一喜想起如此一般,倒是顺势与眼前这人好好试一番,也不枉在皇城留下轰轰烈烈的痕迹一场。 抬睫就是满眼喜色,正要开口试探试探。 “到此为止,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 二十八开口喑哑,手中剑鞘微握,掩了半个身子在月光下,转身就有离开的意思。 忽觉腰间一紧,一双小手就从身后环上,一片暖意从后背传来,脚下步子微微一顿,眼睑垂下,没有说话。 身后人传出细软声音,却又声声带着勾引的气息,喷薄在背脊。 “你是还了我救你的命,可我心上的命你又如何去还呢?” 这番话还是她细细斟酌的,纵观看过的这么多话本子里,怕是这句最常常被用上,几乎是个顶顶有用的话了,只肖这么一说,哪里的妖魔鬼怪都是要纷纷降服的。 手被直直掰开,妤枳心下一惊以为他有什么好句就着帮她接下去,恰没有想到,这人却恍惚间便消失,屋中确然是毫无踪影。 脑海中不断重复起来那戏台上咿呀花旦,常常所说莫非不是欲擒故纵,这是这招果真也是不是对于大部分都有用的。 嗯,明日倒是还需去市集上多多挑选最近实兴的话本子,来好好补充哪些蛊惑人心的话了。 想到此处实在是倦意袭来,昏沉中便睡过去了。 第二日,早早门口就烦杂一片,岩雀小声在塌边呼唤了好几声,妤枳才悠悠转醒,半眯眼眸,慵懒问道 “门外是什么,为何如此嘈杂?” 岩雀眼神躲避,只答道 “是近日观看词卷伏会的各位鸿儒,即将归乡,故而门庭若市。” 这话倒是说的含糊,她住在内院,外院的嘈杂声音的确是不可能会传至内院当中。 这还没开口说,那门口就传来珈宁的大呼小叫的声音。 “你,你,还有你,都给我把她的东西搬出来!” 这下不用说也知道这嘈杂声的始作俑者,珈宁郡主果然是阴魂不散,岁岁长命的人儿呢 等岩雀服侍穿戴整齐,打开房门,那珈宁郡主已然离去,原来柳扶烟居住的屋子空荡荡一片,却不是恢复原来的模样,而是原来柳扶烟使过的所有东西,被珈宁郡主丢的一干二净。 整个屋子门口杂乱的无法下脚,妤枳微皱眉头,就算柳扶烟如何软弱也不可被欺负到这个地步还如此忍气吞声。 虽说卧薪藏胆,可记得与她初见时,她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表情实在是与现下大相径庭。 “那住在这里的柳姑娘呢?” 虽大致已经知道结果是如何,她却愿意去问上一问,总觉得这样的人日后也会有点惺惺相惜的同情。 岩雀有些惊讶,没有意料到妤枳会多嘴问上一句,垂眼便答了。 “今日一早,柳姑娘就带着侍女离开王府了,且早在郡主来之前便离开了。” 在珈宁离开前便离开?倒是个聪明的,可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看上去可不像一个这样便放弃的人,那沈之泽虽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但那日谈话中她话语汇总隐隐藏着靠着伏卷词会进皇城时,也是一口肯定的,虽不知她是否又把握获得伏卷词会的头筹。 但是她要进皇城这事事定然板子上钉钉子,今日一早就离去,也不知是否因为早就算到珈宁突然到来,提前避一避? 还是早为准备,为进皇宫做用功? “那簪花郎是否住在王府内?” 转而一念想到昨日的沈之泽,拔得头筹自然会春分得意一场。 岩雀一旁也答道 “是,今日王府还会为沈郎君办一场宴会,用于宣告天下今年的簪花郎。” 提到这里,一旁的岩雀手中呈上一张名帖。 看也不用看,便知这定然是那沈之泽的宴会帖了。 怪不得中原人对于这个伏卷词会的簪花郎趋之若鹜,真是唯一最快最有利的进入权利中心的法子,实在是一劳永逸。 见妤枳点头颔首,就帮着把帖子收起来,吩咐下去备着晚上参宴的衣服好生熨烫一番。 本为着那几日,自觉思神累得慌,昨日那一团乱麻的事还未处理完,这簪花郎结果一出,又怕是白费力气。 想着走去那花园里溜达溜达,好好想着如何进入皇城一场。 刚在石板路上没到一刻钟,花园小亭处,堪堪坐着好一群有趣的女子,最最引得她趣味的还是一群女子偷看的小湖上泛舟的人。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如花似玉的簪花郎,沈之泽。 第四十章 仙人在那 () 翩翩一叶,袅袅顺水浮,远处依稀煽动盘桓上空的几只雀鸟,好似都在瞧着湖舟之上的公子。 舟靠岸,人确实是下来,而那群女子确实也是等的是这个簪花郎。 那人现下已然不再着这那件泛白的衣裳,眼前衣襟清简,大褂腰间一株墨竹挺拔满眼至下,精巧绣工一眼看去就知不是他往日穿得起的衣裳,可他那样好看,这衣裳穿在他身上也那样好看。 一时间,妤枳也痴痴看了许久,才恍惚意识到这种极具诱惑的皮囊,确实是有让她也想做一做那君王不早朝。 心底坏心思又悄悄漫起,好似给自己又定了个角儿,嘴角溢出掩饰不住的勾起一角。 一双眼只盯着那亭中的一众女子,不知何时就溜到她们之中,手中也装模像样拿起一杯轻描细勾的茗杯,小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杯上触动。 舟山一群青年才俊皆知这些世家小姐在此等候的原因,也是愿意上前一二互相打个照面,东攀西扯一场,好歹这当中些许有自己未来的妻子。 与这种世家而言,相互之间扶持联姻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民风再开化也没有私相授受的道理,只得乱扯亲戚关系,毕竟亲戚之间也有得理由挡一挡口舌。 那开头之人自然少不了粱衡,妥妥的纨绔子弟榜上有名。 可也是靠得他的油嘴滑舌,场面才一下子打开,愿意接触的男女都相互之间去“悄悄”去聊了。 唯一的意外就是沈之泽身旁等待与她说“悄悄话”的人,的确是有些多的。 妤枳不悦的挑了挑眉,难道她也要在身后老老实实的排队吗? 想到这心情就不悦起来,好在她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转而去看看还有哪些有趣的人儿,哪知才转头就撞上最厌烦的那张脸,如今有了沈之泽的脸,这人的脸也招得了她几分厌倦。 那人却不浑然不知,一把美人扇扇的几丝凉意,飘飘然就着那扇面拂面而来,浓烈的香脂粉味!脸更加耷拉一个度。 “咦?妤枳郎君,也在此观湖?” 声音不大不小,恰恰整个亭中的人都听见。 她本就是眼生的人,现下与这个纨绔在一处说话,还不知亭中的人都感兴趣支起耳朵窃一窃他们在说些什么。 梁衡一脸无辜模样,妤枳看着他只觉牙响,想是狠狠磨一番,转而幽幽说 “不是,是在观人。” 说是观湖,确实是太牵强了,闻言后亭中的人不觉面上一红,这秋日白来的有什么好看的湖景,不过是借口,醉翁之意在于,在于沈之泽。 只是眼前这女子说的太过直白了些,众人相互间聊得略微有些心不在焉。 却又听那女子又言 “昨日夜观天象,说是今日湖上有仙人,所以梁兄也是夜观天象吗?” 说罢,笑意更浓,脸颊带动起那墨痣微挑,言语语气却似孩童,倒是真挚问起梁衡来。 观仙人?好吧也算得上是个遮掩布,总比让他们这番举动太过裸露就不太好,众人又心情愉悦开始聊起来。 梁衡一怔,转而收起那把扇面,一把掷向一群胭脂粉裙中,那胭脂粉中确实也有人接住他那把美人扇。 一群女子恰恰让开一条道,转而目光盯死了掷扇的罪魁祸首,却看见梁衡一副玩意浓浓,站在那处反而笑道 “说的可是这个仙人?” 不出乎意料的话,那接扇之人就是刚刚这小人儿,正准备去撩拨的簪花郎了。 所有女子都是为沈之泽而来的,却都掩盖一二,不敢大肆撩拨,可笑了她这还没下手,这惯会招人厌的梁衡就把她这番**裸的推到众人眼中。 被**裸暴露在人群中,倒不是让她觉得羞人,只是这样显在人群里不利于她掩藏身份,心中细细盘算起来,面上淡淡答道。 “不,仙人在那。” 说罢,手指就着他眼神指向远处一模糊身影,那人好像正走来,却好不大看得见面容,连是男是女都不辨。 梁衡却咬死了不依不饶,反而说道 “不如让请那位仙人过来,我们也瞻仰瞻仰仙人的风姿也好。” 说罢眼神一使,身旁的小厮,十分看眼色的小跑,至刚才指的那人面前。不过一小会,人便越现越清楚。 待看清来人,梁衡眉头却紧凑起来,狠狠瞪了那小厮一眼。 小厮好似感受到自家爷的眼光,头畏手畏脚的,走起来都不大对劲。可让他更害怕的可是身后这人。 一双与梁衡相似的杏眼,步履平稳,快慢适中,踩着一路上秋叶步步而近,脚下落叶发出细微的响脆声,又是一身与闺阁小姐不相同的简练衣袍,身姿挺拔,只挽了个简单的髻,简单发带乌发,眉眼锋利。 那人只站在亭外,表情十分不悦,环顾亭中一群人,丝毫没有片刻目光停留,就盯着梁衡,语气直接问道 “你叫我?” 饶是妤枳也不知刚刚随便一指,竟然把粱麦给指了过来。 粱衡却立马堆起笑脸来,口是心非答道 “妹妹啊~你不是没有见过咋们簪花郎,来来,我给你引荐一下。” 在场的这些秒人儿一听,纷纷火冒三丈,一个个看向梁衡的目光可比刀子也不过了。 明明是与他人玩乐,结果把自己妹妹引过来,还这般用她们心尖尖上的人来掩饰。 这梁公子却浑然不顾周围这些刀子眼光,只笑着瞧亭外的粱麦,搓搓手就真准备引荐起来。 结果当事人粱麦听后那,眉头就皱得更深了,脸上摆出一副“就这种事还专门叫我来一趟”的神情,几乎就差开口把这话说出。 这下子,亭内的这些娇娇越发气起来,这对兄妹现在是把她们心尖尖置于何地,一时间亭子里一场恶战蓄势待发。 “粱公子,这可是你的扇子?” 声音一字一句,如轻盈击玉,语气既不客套也不疏远。 那胭脂粉黛中的人,早一步开口,给在场所有人一个台阶下,那人这下才让得妤枳好好端赏一番,实在是美人颜色太好,气度间又添了三分让人舒适的暖意,刚刚这些娇娇的气焰瞬间就下去了。 既然有了台阶,梁衡自然是要顺着爬下来的,却没有接回扇子。 “沈兄,刚刚是我唐突了,这扇子是极好用的,当做礼物给沈兄赔礼道歉的了。” 平日里见着梁衡每日带着一把美人扇,都知那价值不菲,如此之时,沈之泽也将扇子收起,表示不介意,给大家一个台阶。 哪知下一秒那梁衡又道 “哎!妹妹,过来,这就是簪花郎,沈兄,顶顶有大学问的。” 这句话又瞬间点燃刚刚熄下去一片娇娇的火冒三丈。 第四十一章 莫非你是不敢 () 那双锋利眉眼望过去的时候,不食人间焰火的簪花郎确然一怔,只一闪而过,无人捕捉便隐秘起来,神情依旧叮伶宛玉,不卑不亢。 粱麦眼中看去,点头示意,表示打完了招呼,不再有什么表示,惯会活跃气氛的人却不依起来。 “哎!难得吾妹今日来王府,此时且离晚宴还有须臾,听说元沥这几日马场里多了几匹极好的,不如我们去玩乐玩乐可好?” 亭中之人皆心中各有计较,不过还是对这个提议表示满意的。 只某人的“吾妹”却还是兴趣平平,对于这个提议完没有任何兴奋之色,显然突然被梁衡叫过来,的确十分不悦。 而后那梁衡又故意提声,眼角瞥过亭外的粱麦道 “听说还有东海而来的汗血宝马呢!” 果不其然,此话仿佛一道闪电忽的劈向亮那人的眼眸,眼中光亮“腾!”的一下便有了精神。 梁衡一副早就意料到,且笑而不语,说话间细细观察沈之泽神情。 “可不知沈兄是否愿意赏光?” 沈之泽薄唇微抿,十分从容点头且道。 “多谢梁兄诚邀,只是我不大擅长骑射,却也可长长见识。” 此话甚是让在场之人都舒服,又不争高踩低,一副泰然处之的安稳态度。 哪知梁衡下一句确然是让亭中又一樽愤然而起。 “无妨无妨,吾妹擅长骑射,可叫她教你。” 被粱大少爷带到话题中心的粱麦却毫不耐烦,心中只信心念念那宝贝的“汗血宝马”。 现下这梁衡平白无故的给她招惹这看上去就甚为“沾花惹草”的人,然则确实不耐烦起来。 不过是骑射而已,有什么的,她也可以教教这清风似玉的郎君,在此处看了一场大戏,本来早已备好个有情有义的角儿,竟生生被这梁衡抢去给他妹妹。 妤枳想到这,心下一口气便不打一处来,眼里发恨,恰想找个无人之处让他尝尝这世上的苦瓜为何如此苦。 还是头回到中原的骑射场,不亏是皇城中数一数二的氏族,虽是秋节,却不知用了何法子,场上竟草长莺飞,遍地葱郁的草皮,望过去使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南疆的山间平底之上。 果真是金银堆砌起来的玩乐之地,场地上到处都是元王府招来的下士,闲来无事便在骑射场练上一番。 “好!!!” 才入场地,那射击场远远便瞧见站了许多人,一阵阵惊叹传过辽阔场地传至此处。 由得引去一群玩乐公子小姐纷纷驻足观看,虽心心念念那罕见的汗血宝马,不过只是花季年华的少女,再沉稳也对这样鲜少的趣事也些许是感兴趣的,粱麦暂且放下“汗血宝马”,与大家一同走到那射击场。 近看才知原来是每一季度的下士验收比弓力之时,刚才正是每一季度的弓王,连续一整年都射得快、狠、准! 方才那一阵欢呼声,恰逢他练成百里穿杨,一发便取三项正红心,实在是让在场之人自觉热血沸腾。 此时世人皆崇尚武,这些下士本是富贵人家养在家中,以备每日的不时之需,待遇等级也被人略高看一眼。 瞧见远远走过来的一群世家公子小姐,更加卖力炫耀起来。 “好!” 梁衡在那处叫好连着一片片都叫嚷起来,不过是个新鲜玩意,大家也给面买个乐子。 只人群中站着的沈之泽却是一言不发,那百里穿杨的下士恰巧扭头望见人群里最最独特之人,心下膨胀起来的心思仿佛被揭穿,放下手中之剑,抬步便从射击台上下来,直直就往沈之泽处走来。 “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沈之泽身旁的娇娇们立马就不悦起来,看着那下士,想着不过给你笑三分,你便踩到主子面上去了?不过想到这是元王府的骑射场还是不宜太过张扬,且不是不给元沥面子,也就忍下这口气,且看看那下士还有何可说的。 这人见沈之泽还未回答,不自觉莫名其妙想连番逼问。 “众人都觉得我这弓力尚可,却不知公子为何毫无感情,莫不是看不上我这弓力,想要指点一二?” 这处沈之泽还未答,她一旁尚书家的王姑娘就站出来。 “便是你这弓力,有何值得沈公子评价的?沈公子可是今年的簪花郎!” 一双柳叶眉倒是竖起,满是一脸想护着她身后这琼脂玉树的郎君,开口只提出簪花郎想让这些下士知道知道厉害。 那下士倒是一怔,原是簪花郎,可这都开了口,身后还有这么多兄弟看着,却也不大好一听到“簪花郎”便临阵脱逃了,日后还如何去混,只得硬着头皮道。 “既是簪花郎,那就更能指点我们兄弟一二了,大家说是不是?” 说罢还扭过头朝向在场身后的下士,大家心领神会,瞧那簪花郎,文弱无力,怎么可能会弓箭射立,有这么一个羞辱簪花郎的机会,让他们这些下士也高高站起来,怎的不会落井下石一番。 “对啊!对啊!公子就指点指点我们兄弟吧!” 说是指点,眼里却都带着讥笑,倒是盼着他出丑。 那王姑娘倒是慌了,方才在亭中沈公子才说过自己不善骑射,如今倒是自己把他推到这群下士面前任他们欺辱自己心尖尖上的人。 这些氏族公子小姐虽也练骑射,但总归不是专攻此术,一时却不知如何帮帮簪花郎解围。 这戏演到这,却是精彩至极,那么这时也只肖一个“美救英雄”的人,那这小可儿还不是自己玩捏。 妤枳可刚想迈出的步伐,又觉不妥,这样显眼还是会暴露身份,还是老老实实的等待时机,再去安慰这可人吧。 众人都等待发话的主人公依旧面色平静,眼眸清澄,没有半点慌乱的痕迹,却迟迟未开口。 “指点你们,哪里用得上簪花郎。” 循那声音的主人,只见在弓台旁,一手握弓,轻轻便拉出弧度,闭眼斜试弓箭。 好似感受到众人转移的目光,才慢慢放才弓,下颚微挑,眼神平稳瞧了那下士一眼,此人正是刚刚忽觉无趣的粱麦。 下士仿佛听了个笑话,只当又是个爱慕为簪花郎出头的少女,因得是世族,不得不耐下心思问道。 “那请问姑娘想如何指点?” “你们平日如何比拼,我就与你如何比比。” 未想这小姑娘这么大口气,还在迟疑若是赢了,传了出去也是说自己欺负小姑娘,还在想着那人又道。 “莫非你是不敢吗?” 这话都说了,现下倒是不比也不行了。 妤枳却转过头发现一旁的梁衡,笑得面皮都崩不住了,这天下哪有看自己妹妹要输了,还如此开心的,便是同父异母的,也太丧心病狂了些。 想着就不自觉离了这人两三步。 第四十二章 只心念“小马驹” () 一排五靶,却不在射击场上打,因得粱麦实在是念及那“汗血宝马”极了,天可怜见的,比起这个她更想去看看那些惹人怜爱的小马驹。 于是她十分明智的提出,可骑马来比弓力,因得那弓力本就十分难射中,若是骑马射击便更加难上加难。 那下士听了可不更加乐起来,虽说往年也不这般比拼,可现下提高难度,就算他赢了,外头听了去也不会觉得他胜之不武。 沉吟一番也认可同意了粱麦的要求。 这些世家小姐却计较起来,连连跑到粱麦身旁小声问道 “你可是真的有了把握,若是输了,脸面可不大好看呢。” 这字字包含关切之意,只是此意却不是给粱麦的,可是顾着他们那心尖尖上的沈公子的面子。 这才说完,粱麦好似没有听见,竟径直朝着马厩走去。 那娇娇面上挂不住,只转头嗤鼻,却又突然发现沈之泽还在身旁,用手绢遮掩了一番。 实在是怪不得粱麦,这痴人确实是没有听见的,此刻她心中只有她眼前喷鼻热气,昂首撕鸣的小驹儿。 好生漂亮的毛发,瞧瞧这脚力,这撕鸣。也不觉了被梁衡白白拉到此处,正心中算计着,一会结束后如何从元沥手中把这马驹儿抢到手中。 不一会儿,有些耷拉着面色的粱麦从马驹中骑了匹白马就出来,这表情倒是与那下士形成鲜明对比。 那下士实在是恨不得下手狠些,挫挫这些世家贵族的公子哥和千金的气焰,只是一点他还是知道的,若是真的下手狠了些实在了,到时候怕是也没办法给世子交差。 面上也就笑意和蔼了些,像是对待晚辈的模样,示意粱麦可优先。 这小妮子确然是生气了,刚刚居然不让她与那小马驹亲热亲热,心心念念来着居然连骑都没骑到。 看见这下士满脸笑意,心下也就不只何处一团怒火便窜了出来,把气力然使在弓箭上,一箭已出,正是实实的在红中,箭羽却已然传了整个红中靶心,留在正面的只剩个羽尾。 这一箭倒是让那下士不敢小看,连连射出好几个红中,心下才稳当了些。 这是那些娇娇们已然被这箭术吸引起来,这粱麦若是赢了固然是好的,这般沈之泽也就能保住脸面,纷纷卖力倒是未粱麦助力起来。 那边助力起来,这边下士中自然不甘落后,一时之间两人居然不分上下。 这时,那下士将马驱到远处,才驾着奔来,距离戒尺线外,才伸手在箭筒中抽出箭羽,马匹在跑,他手中箭羽却是也一刻不停歇。 射出又抽箭羽,连着五靶,一时间箭无虚发。 “吼!吼!吼!” 这精彩绝伦的剑术,在场无一人不叫好。 粱麦却面不改色,倒是慢悠悠架着马如刚刚那下士一般,想将马驱向远处。 马匹走的极慢,宛若在散步,马上的人也没有想让它跑快些的意思,场下的人见那下士骑射如此好,也不敢在丢脸的给粱麦助力了。 连着那马走过时,只有那缺心眼的梁衡刚向拿出美人扇,徐徐图风之时,恍惚间才发现自己的扇子送了人,只得收回手,嬉皮笑脸道。 “妹妹,你还是省些力吧,太耗力了怕也是不太好的。” 这话仿佛在让她不要再硬拼,却又好像话中有话,面上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马上之人只淡淡点了个头,又驾起马走远,这还没比就要输了,看着马上的人都不愿在使劲了,这些娇娇就知道自己的“沈公子”怕是要输了脸面了,一时都纷纷恨起马上那人,就怪是她,才丢了沈公子的脸。 便七嘴八舌的倒是宽慰起沈之泽起来,一双生的极好的眉目却在那一一应答这些娇娇,礼仪举止都是极好,眼中一丝目光却分出去注视起远处一身简袍的少女,马上那袍衣被风吹的,显得一身莫名的仙风道骨。 那马忽的绝尘而来,少女高髻随风动扬而来,恰逢今日午时倒是生了一场薄雾,她踏雾而来,手持一把穿云弓。 此刻若是让妤枳说一说,在她浅薄的中原诗词中怕是只能大叹一句。 “蜀锦征袍自裁成,桃花马山请长缨!” 还未到戒尺线,手伸向箭筒一抓便是五箭羽。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她!她是想用五箭同发! 百步穿杨本就已然是极致,且也只是三箭齐发,现下这小女儿家的就算刚刚第一箭力气大了些,却也不可能五箭齐发。 那下士心中是这般想着,手里却冒出了冷汗,这黏腻的感觉实在是让他又有些担忧,一时间,双双眼睛都死死盯住了那把穿云弓。 “咻!” 一时间,五箭都离了弓,锋利的划破空气中紧张的气息。 那下士直勾勾盯着那五靶,额间也细细密密的冒出了不少冷汗。 每一靶红心都钉上那五箭,箭羽皆与第一箭时一同,只留有短短一截箭尾。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不过是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又如此气力和准力! “好!好!好!” 此刻场上无人不热血沸腾,连高叹了三声! 现下那娇娇们又立马转变笑脸,转而恭维起沈之泽,说着是他没上场,若是上场了定然是比起粱麦好的,话语里却是言之凿凿。 马上的人实在是没多大趣味,只心心念念想着她那“小马驹”,一日不得骑实在是心如刀哽。 下了马,却不再走过来,无视在场数人,黯然离场,仿佛这场比试输的是她,背影格外看起来悲凉气息浓厚。 在场之人,皆一一无言。 一场好戏看下来,什么也没做成,硬是被别人生生抢了去角儿,只得这一场好比试倒是勾起了妤枳三分兴趣。 平白的倒是有些期待,晚间的那场盛大的“宴席”。 恰回了院落,岩雀忙道。 “姑娘去了何处,让岩雀好找,晚间宴席快开始了,可要给姑娘更衣了,再晚些便赶不上了。” 又是一顿洗漱更衣,直直弄了许久才结束,但凡是女子皆为爱美之人,妤枳也不例外,这岩雀实在是得她心意,待回去之时,确实是得像个法子把她带回去。 又磨蹭一会子,才准备去往元王府专宴的正厅,却在花园之时,岩雀急急说起那帖子忘在梳妆台子了,妤枳只得在那处等着岩雀回去取来。 园中花株皆是凋谢时候,却是颜色正好着,妤枳本就盯着那花骨朵儿,心里念着是不是可以食的,忽的园外有人讲着话就入园了。 本着不打扰别人谈话的贴心可人儿,自觉的躲到假山,细细品,哦不,两耳不过多听他人言谈。 透过那小石缝,倒是见了个才心念着的熟人,沈之泽。 可巧了,身旁跨步走来的人,却是白日里精神萎靡的粱麦! 第四十三章 汗血宝马 () “今日多谢姑娘解救我于困境中。” 沈之泽走进了些,妤枳眯眼瞧着,他今夜衣着却是一袭月白袍,园中百花都不及他好看。 说罢十分克制守礼的作揖,口中说出话,眼中却是真诚,因生得比粱麦高,眼眸下垂才可正面望向她,眼中莫名含着一丝柔和。 粱麦只自顾自的走着,忽的眼前这人出现到身旁,说什么元王府的路不熟悉,或许可与她一道,实在...... 实在是太麻烦了。 与她而言,最怕的便是麻烦了。 “嗯,也是他们话太多,让我觉得麻烦。” 显然这回答使得沈之泽似乎一怔,却又走在身后时默默摇头含笑,只几步就与粱麦平肩而行。 沈之泽这是在嘲笑粱麦吗?咦~这可是要不得的,虽她也不是个什么正经人士,可人家好歹救了你,你却这般躲在背后嘲笑也是大大要不得的。 这不由得让她好好在挑一挑这“谈情说爱”的对象,还没在脑中构思出一番宏图远大的理想。 这厮就被岩雀在身后远远呼喊声拉回,拍拍衣裙粘到假山石上的泥渍,清清嗓子,试图找回皇城音调,嗯对,可得是那种软软柔柔的强调。 “岩雀,我在这呢!” 天阶夜色,九转宫灯。盏盏悄然被那风胰子好一顿揉搓,却还是胸腔中的红烛摇曳不止,来往以来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琉璃杯,翡翠盘,赤烟樽,碧石殇,古琴涔涔,编钟浑厚。 那人至方才就止了酒,连连道,自己不胜酒力,一张薄唇诱及了,实则想去一亲芳泽。 这儿才盯了几眼,未曾想着写劳什子的画面,一张实在不想抬眼看过去的脸,就这么正正紧紧的凑了上来,实在不悦瞥了眼。 “你到底一天到晚,老是找我麻烦做甚?” 若是有个夜色极好的时候,就把他抓了去喂她样的母蛊,起码看见他在那蛊盅叫嚷求饶的模样,也是极可人儿的。 既然想到这,也就大人大量且与他回旋一阵子,反正来日方长嘛~ 这一点妤枳是顶顶有气度的。 “我瞧着你老是偷看簪花郎,怎么的,是爷我这张貌美的脸不及你瞧了?” 但凡是这混子出现的地方,手里就有把美人扇是吧,这才不过几个时辰,又一把眉目传情的娇儿美人扇被这人玷污了。 实在是惹得她伸手一把将面前碟盘上的芙蓉糕,想到那一捞五箭,且也模仿起来,一捞五块,直直塞到这人嘴里,让他知道有的话还是憋回去好些,也不会憋死他。 庆幸她被安排的位置本就偏僻,这梁衡就更让人恨不得离他三尺远,此时这边发生的事却未被这宴会上的“大人物”关注到。 “呸!呸!呸!” 冷眼看去这地上的芙蓉糕,还是感谢她方才迟疑一场,她最爱的那绿豆糕没有遭到这冰冷地板的对待。 这纨绔,更是不管不顾起来,直接挤到她身旁,语气恶恶,实在有那街口的擅长骂街的李寡妇的真传。 “告诉你!不要打沈之泽的注意,这人爷我要定了!” 此言实在是大大的惊世骇俗,妤枳万万没想到,不过是想在皇城“谈情说爱”一场,却还要沦落到与男人争抢起来,真是难得她不由得想揪一揪尾端的发丝。 俗话说的好,三千烦恼丝,需得好好揪一揪,才能淡然一番。 对着妤枳这眸凝视,且看出一丝厌恶,许久这梁衡爷确然好像想通了些什么,耳根子唰一瞬间便红了起来。 “你......你想什么呢!爷我是为了我妹妹的终生幸福。” 妤枳本就不大信得,这般龙阳之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可眼前这人狡辩得都结巴起来,心下暗自摇头,看来这竞争对手却是又些多的。 梁衡见妤枳淡淡不欲与他争辩,更加急了,爷可是专门看女人的,什么时候沦落到与女人抢! 还想在多辩解两句,那旁“凫淼引流锣”却是一敲,齐刷刷目光已然聚集到持锣的赵总管手中。 虽坐的远了些,却还是看清了赵总管身旁这些日子以来妤枳的“衣食父母”,瞧着他气色好了些,妤枳也就如老母亲般的欣慰了些,毕竟这些日子白吃白传的阵子,用的可是他的银钱。 心里道是正经想了,若是让她找回“凤凰蛊”,她就大发慈悲帮元沥尚且救一救他这腿吧。 啧啧啧,如此风华正茂的青年,却要依靠两轮子度过一生,实在是让她也有些不忍了呢~ “各位!到场便是给元王府,给了元沥面子,元沥在此谢过各位!” 对了,一向都是要先来几句安慰众人的话,往日她上晨会的时候也是这般,自然是要保护各位的平民身份。 “昨日伏卷词会的簪花郎便是,沈之泽郎君。” 说罢那双许久未见的桃花眼便朝沈之泽的方向望去,引得在场之人的目光果然随着那双眼齐刷刷的便瞧了去。 果然是风华斐月的人儿,只站在那,手中勾起一角雁魂樽,只朝元沥作揖,却不同于晚间在花园中对粱麦的那样认真模样,现下倒是随意了些,平白添了些不羁的气味。 元沥点头回礼,只道。 “我元氏曾言,取得簪花郎的人可得到元氏一族的一个承诺。” 手随意搭在轮椅旁的扶手上,只等着沈之泽说出他想要之物。 整个宴会厅的人都屏住呼吸,好似得到这个机会的人是他们,不知何处,引来了只蝶落于编钟之上,却煽动了几是浑厚回荡。 沈之泽却好似早已想好,只开口便道。 “今日至骑射场,世子那匹‘汗血宝马’实在是引得我喜爱,若是有一个承诺,便要了那匹马吧。” 便要了那匹马!?在场的人无不怀疑这簪花郎的脑子是不是在骑射场被那马踢了,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就要了匹马! 有的是咬牙切齿之人,恨不得自己去夺了这诺言。 元沥也是一怔,不过很快便答道。 “簪花郎可想好了?这开了口却是没有后悔的。” “自然。” 粱麦实在没有想到,这匹被众人盯得死死的‘汗血宝马’居然落到了自己手上,惊喜之余,又有些惊讶。 这用元氏诺言就换了匹马的沈之泽,就是为了还自己的解围之恩吗? 彼时看着眼前这心心念念盯着“汗血宝马”的一双杏眼,又怯怯不敢手下的小可怜模样,实在是惹得他忍俊不禁。 他声音低沉温和却格外清晰,朦胧烛光模糊了他面容,可他的眼神却毫未被遮掩,眼中然可见的宠溺。 “可是都是为了还小姐的解救之恩呢。” 第四十四章 孤儿 () 粱府内,一场最后的秋雨淅淅沥沥落满满阶的石板,一处窗开得正是时候,恰恰对着积水顺着廊檐悄然漫开的涟漪,“啪”亲昵亲吻窗纱,暧昧又回旋。 粱麦刚熄了烛火,方才可是骑这她那“火雷”回来,周身暖意,心里也亮堂堂。 说起这火雷啊,哦,在晚宴前还是元沥的“汗血宝马”,可被沈之泽以回报之恩送给了她,粱麦本就对它痴迷已久,可眼前到了手,始终还是放不下,说服自己道是往后有些什么可还的却也是要还了这个重大之礼。 便放下心中的纠结万分,只顾盯着那漂亮毛发的小马驹。 “那,我就收下你这礼了,只是因得你用了元氏的承诺这么大一个礼换来的,我却泰然的收下,岂非却之不恭。” 粱麦长长眼睫垂下,苦恼想了好一阵,似是有了想法,还是壮起勇气道。 “只能用我的一个承诺再承允你了,只是虽不大抵得元沥的承诺,可你日后若是要兑现,我也定会赴汤蹈火的!” 最后那“赴汤蹈火”特地咬重了音,也为她能安心收下这小马驹做个铺垫的,也彰显得她是个颇为“重情重义”之人。 “如此也好。” 沈之泽开口语调极为温柔,因得靠的近了些,清冽的男子气息不经意间染上了她鼻息,粱麦听到此言,却是打的十万个愿意。 “如此甚好,沈公子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你要有什么事大可找我。” 粱麦一双杏眼弯弯,话中意思虽听着浅薄,神情却极为认真。 粱麦这刚认识的兄弟,又问了她个颇为为难的问题。 “那么粱姑娘,这汗血宝马你可想好了名字?” 她往日里也是养的几匹马匹的,在后院马圈里,为了给他们些匹配的名字,也就随着父亲叫道,赤练、闪电、火凤、雷风、铁玄。 可巧了这些名字都被父亲取了去,现下让她回答起来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可在新认识的兄弟面前确实不太能丢了面子。 “嗯,我心中已有了主意。” 沈之泽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模样,粱麦伸出手十分小心拂了下这马的脊背,自然而然答道。 “我觉得可叫它火雷。” 粱麦似乎感觉不到这马忽的脊背一凉,一双眼怕是瞪得比铜铃还大,鼻腔猛得喷出一腔。 “哎!沈兄,你看火雷十分欢喜它的名字。” 沈之泽也伸出手拂这这马的马脊,一下接着一下十分有规律,含笑只答。 “却是如此,火雷,十分欢喜。” 第二日,街头巷尾的确还是传着沈之泽的簪花郎成名诸论,可更为劲爆的茶烟饭后谈文,便是簪花郎用了元氏一族的承诺换了世子的一匹“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虽贵重,可元氏的承诺可不是区区一匹汗血宝马就能够相抵的,闻着皆纷纷赞赏,沈之泽乃是不贪不欲之人,可堪为簪花郎第一人。 这簪花郎第一人一出,沈之泽又被爆出身世,此言传至一条最破旧的嗓门最大的李寡妇。 酒楼茶馆又纷纷编出一场场座无虚席的大作。 “话说这簪花郎,年华正好,生的也恰似那神仙一般人儿,只可怜的是儿时孤苦无依,食百家饭长大,一整条乌衣街都是给他食过饭的人家。好在簪花郎刻苦上进,便是没了看得光亮也需借得那花楼的腌光影,才苦读这些年,如今一朝化身簪花郎,实在是苍天不负人心啊!” “砰!” 寻常日子,便是到得**时刻惊堂木一拍,台下人却是不太乐意的,因得到了打赏时刻,不过为了这风林玉芝的郎君,也值得花出个三两银钱的。 这收了打赏的说书人也是讲究规矩的,到手了钱,也是一刻也不耽误,口若悬河又道。 “话说这簪花郎在昨夜宴席上只答了句,‘只要了那匹汗血宝马便好。’,实在是无在乎金银,可你们可知那汗血宝马转手就被簪花郎送了出去,天可怜见的,这可是值得元氏的一个承诺的汗血宝马,那收马之人,你们可知是谁?” 见着说书的假意买了个关子,场下之人皆不乐意起来,一个比一个激动起哄。 “快说快说!哪有这么多劳什子给你等的慌。” “是呀,快说!” “被废话了,快说!” “这酸秀才也是在这扯了半天!” 说书的倒是不在意被说成酸秀才,往日便不时被叫上两三声,可瞧着台下的人急起来,才不慌不忙道。 “粱将军的女儿,粱麦。” 台下一阵阴阳怪气的唏嘘,不过这声响大抵来自些小媳妇,小女子。 “可你们知为何要将这汗血宝马送给粱麦?” 台下倒是一怔,说说书人拂了拂鬓须,才笑言。 “因得那粱麦在午时解救了簪花郎一场,簪花郎知恩图报才赠美人骏马。” 这酸秀才又挑眉,两指才扣起惊堂木一拍。 “预知如何解救簪花郎,且听下回分解!” 惊堂木一拍,意味着散场的信号,台下都被勾得兴趣,现下被斩断怎的也是不依不饶的。 可再抬眼,那酸秀才早已带着钱袋消失的无影无踪。 台下两人也听的认真,只不过是各坐一桌。 盘中的绿豆糕实在是不及元王府中做的,妤枳才食了一块便不大乐意,脸耷拉的老长,却也不仅仅是为了眼前这绿豆糕,为的还是隔着好几座的二十八。 那人今日倒是也来赴约了,却直来就坐了三座外的客座上,眼角眉梢从跨店门开始就未曾分一眼过来。 这存心的样子,可真真的懒得调服,可一想到那晚自己脱口而出的“谈情说爱”,那也可恰好把他划分在自己尚可接受这一栏。 毕竟也是有过几次生死的交情,若是真的“谈情说爱”起来,应当是有些默契的。 不过若是要好驯服些的,沈之泽的性情更贴切些。 事情也需一件件办起来,当下沈之泽当了簪花郎,进宫必他无疑,既然能混进皇室,也不可能没什么弱点。 可巧了他确实是孤儿,也没可要挟的人,这样一个人掌握起来些许的费些劲,杀了又可惜了那张皮囊子,莫非真要把他皮子剥离下来,带回去给曰兹做个面具,才能时时看着这一副皮囊吗? 这点困扰却也不算得什么,可眼前这人知道他身份,若不拉做自己人,却只好杀了,干净些。 第四十五章 如此,可否? () 二十八坐那处等到散席,赏了几两银钱,便一人拿着剑跨出茶馆,这处妤枳随意掏出几两银钱,看了桌上还未动的糕点,对着门口几个小乞儿厌恶表情。 “这糕点难吃死了,爷赏给你们吃了。” 几个小乞儿听后纷纷点头哈腰道谢,一拥而进抢了那桌上的糕点,连着店内的小二拦都拦不住,骂骂咧咧间,一锭碎银两从天而落砸到额间,才东张西望眼咕噜转个不停,也就不管那些乞儿了。 只瞅着那二十八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妤枳不自觉的加快脚程,像是个偷腥儿的猫,盯准了那鱼,一刻也不放松。 妤枳刚跨过一拐楼,那二十八早就站在拐楼旁,手持水影玄铁剑,抱手靠墙闭眼,只等个人。 刚好那人,拐角而至,他也就睁开眼帘,并未看向她,依旧靠墙,语气却冷冽极了。 “你为何跟着我?” 妤枳这信手拈来的话每一万也有一千了,浑然无知道。 “自然是“谈情说爱”。” 二十八这时才扭过头,以一种奇异表情看了她一会子。 “你丢了蛊,我却是偷蛊。” 天下人都知道是二十八将蛊占为己有,可妤枳却知这蛊定然不是他偷的,只反映片刻才反而抿嘴笑道。 “可是这与我们“谈情说爱”有什么关系?” 明眸皓齿,眼神中却慵懒起一浮魅惑,既说出言,二十八却只当她说了胡话。 “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妤枳踏前一步,手里寻思起来要不要下个“相思蛊”,转念又念及可就没什么意思了,这戏还怎么朝下演。 “我们怎么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了!” 眼下那墨痣随着少女动气上挑的眉梢,也挑出她的不服气,鼓起的腮帮子,泛红,只是眼光水光盈盈,似有几分情意流转其中,分明就是娇羞又气愤的女儿家模样。 二十八闻言忽而抬眼看过来,视线停留在她面上,视线颇有几分凛冽。 妤枳察觉他的视线,又想朝前踏的步子,总归还是停在原地。 二十八才开口。 “你是......” 刚开口的话,被一阵突然袭来的气息流回唇齿,妤枳扑上前狠狠覆上他的唇瓣,力道恨烈中带着一丝女儿家的温和,想要汲取却又循序渐进。 二十八感觉脑中麻木,想将身前的人使劲推开,手却如何也抬不起,这吻忽的尝到一丝腥甜滋味,他也反驳汲取起来,唇瓣中的气息交换已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半晌后,妤枳才收敛起来,离开他唇瓣时,脸上颧骨都不知道笑到何处,甚至眼底还有一丝狡黠。 “你有我的血,我有你的血,我们就没什么不同了!” 二十八手中剑握的极紧,他口腔中还有这人留下的一缕血腥,从小在楚悬阁长大,却没有一本书一次实训告诉他这时候该如何是好。 妤枳几乎以为他下一秒便要大刀阔斧的追杀起她了,却波澜不惊说出。 “如此,我们可否谈情说爱了?” 到了元王府,妤枳还是回味刚刚那一口,只是就是有点耗头,仰了半天,实在是略微耗体力了些,下次莫非需得站的高些,才确保感受万无一失。 不过若是细细回味,还是值得再次冒冒险的,毕竟这也是她尝的第一口嘴上的血腥呢。 就是不知道那白嫩簪花郎沈之泽的味道,如何了。 又是在心底打起半天腹稿,打算去尝尝沈之泽的味道,这边门还没迈出两步,那边珈宁郡主又开始在王府中闹得一通,府中的人都恨不得离他两三尺远,自然妤枳也不会去找这个没趣。 只这次可不是她故意撞上去的,实在是条条大路,这两人非要在她面前找些不痛快,本就刚被“谈情说爱”拒绝了。 实在是,眉头触到了扫把星那去了,只这二人拉扯间实在是堵住了她去世子面前表达自己询问舅父的下落的关切之心。 “你是不是找打!” “难道贵妃娘娘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我姑姑还轮不到你置喙!” “我却不是万分不敢的,只是皇后娘娘时常与我提到贵妃娘娘的谦逊懂礼,我以为你们秦氏都是这般。” 说完这话后,珈宁郡主却不敢再次迎合上去,只因为这话牵扯到皇后,虽不论在圣上面前如何,却只是便是天下人的皇后,也是不能随便牵扯的。 可恰恰说此话的人是皇后的亲侄女,她提起皇后娘娘也无可厚非。 那旁珈宁郡主只抽出鞭子,眉梢一挑,朱唇点绛的华贵都无法掩盖住她即将喷涌的怒气。 “我不与你多话,粱麦!你可敢与我来光明正大打一场!” 粱麦一听,面上不动声色,却淡然问道。 “我是敢,可就怕有的人打哭了,便回家告状了去。” 这话好似激到她,她眼神一扫,却直接扫到妤枳面上,手一指,只道。 “你!就你来当担人!” 担人,顾名思义担保之人,无论打架斗殴,实在为了公平都要有个维持的人,于是这个担人便诞生了,只是担人若是没什么权势,也怕只是个花架子。 中看不中用啊! 不知为何妤枳莫名其妙就被带到了这骑射场,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带到此处,完没有任何兴趣提起来。 对于这珈宁郡主的绣花枕头,也不知到底有何可比的,在场的人无一不怀疑,珈宁郡主是否近日里脑子不大好使。 可毕竟这人是若说不准怕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即使是假意,也是有好一堆人站在珈宁身后。 珈宁撇了被强行揪上台的妤枳,一双美目怒气也不遮掩,语气恶狠狠。 “快些开始。” 妤枳这还是头次当担人,自然是要谨慎些,果然人还是得多接些不同身份的角儿,才使得她的戏出神入化。 “此次珈宁郡主与粱麦姑娘比武,无论生死,无论输赢,不得找对方麻烦。” 这儿话音才落,那儿珈宁的东海龙脊鞭毫不留情的横切便抽过来,直奔粱麦脸上去,可谓下手狠毒。 只是凭借那日射箭力道和百步穿杨而言,无论如何都是赢不了粱麦,这一抽自然是打了个落空。 一转眼,粱麦却转身站到了珈宁身后,也不知靠着珈宁耳畔说了些什么,珈宁愤然又是一抽,这下此鞭本就是神物,现下确实也是被抽得使出了些真是面貌。 第四十六章 我的朋友欢喜否? () 这一架异常打得久了些,珈宁却奇怪的被动坚持了好一阵,粱麦几乎招招出手有几乎招招防御,对此有意为之。 可珈宁一身华服却早已沾满这演舞台上的尘土,尖锐的眼神发了恨,尤其是发现周围人越来越多起来,一双双眼让她心中害怕起来。 手上力道又咬牙加大直直想将粱麦的那双看玩笑的脸,抽个稀烂。 看着那处赵总管与迎面而来神情凝重的粱衡,就知此事自然是惊动了元沥。 “妹妹!” 粱衡难得正经一刻,只还未接近那演舞台就放声正备呵斥。 “收手!” 只说了这两字,眼中却是深沉不可见底,旁的人只是认为这是元沥世子对他托付解决此事,他就算偏袒自家妹子,也是不好明目张胆的,毕竟这对面人可是珈宁郡主。 这声喝令自然是给自家妹子一个台阶下。 梁麦听见这一声,眼中顺声寻去,却分了神,未料让珈宁郡主钻了空子,那东海龙脊鞭上的倒刺拂着手力。 “刺啦!” 划破肩部一衣缕,衣缕处深可见血渗出,侵染了一身素衫。 粱麦被这忽来的袭击也意料外,却还是很快恢复稳然神情,赤手空拳,只使一力抓住她迎面而来的鞭子,这下却不再欲擒故纵。 只是分神环顾了四周,嘴角似乎若隐若现的弧度,朝这旁用力一扯,她却垫脚一翻身躲过,让珈宁独自一人连带着她的鞭,狠狠的摔落在演武台上。 观看之人都大大倒吸一口气,不敢多言。 珈宁郡主最得贵妃欢心,贵妃娘娘一直以来都没有子嗣,向来是把珈宁郡主当做亲身女儿在教养。 而这郡主最是骄纵无礼,最最要命的一点,便是她出了名的“丢不起脸”。 如今被看到的她轻易就被粱麦打倒在演武台上,且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打倒她的人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两人不对付许久,却没有一次如同想在这么撕破脸皮。 台下的人只盼珈宁郡主不要看见他们在这周围,到时候想尽办法让他们无法再次说话,甚至早些下辈子投个好胎也不是不她做不出的。 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一人跳上了演武台,便是那随赵总管前来的梁衡,他却也只是伸出手将珈宁扶起。 眼中只看像她一人,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似乎没有一丝痕迹,只略带沙哑开口。 “珈宁,随我回去吧。” 珈宁此刻一头方才梳得极好的宫髻已然散落的随意,平日骄纵高高在上那个模样恍惚消失,现下手腕发抖,握也握不紧东海龙脊鞭。 只松手使得它掉落底面,一双美目也是泛红,却不不敢看台下的人,狠狠的咬着自己唇齿,被梁衡扶起,一时镇定了三分。 整个身子又发抖起来,用劲一推,甩开梁衡的手,不管不顾逃离了演武台。 梁衡急忙蹲下将地上的东海龙脊鞭拾起,也只顾朝着珈宁逃离的方向追去,留下粱麦一人站在演武台上。 妤枳若并不是看错了的话,她好像在笑,一身素衣,肩部已经被侵染大半,站得却极稳,没有多移两步。 那旁赵总管却急急道。 “粱小姐,您肩上的伤口还是早些处理吧。” 说罢瞥眼看向旁边的手提药箱的大夫,那大夫连被推待爬,汗流浃背的总算到了台上,麻利的给粱麦止血包扎起来。 粱麦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梁衡离开的方向笑了许久,面上却又安稳的异常祥和,似乎像是满足。 台下之人只怕觉得这梁大小姐和珈宁郡主是疯了,只想早些回家,远离这是非之地。 不到一会,演武台周围散的干干净净,妤枳本就是临时拉来之人,虽觉得此事蹊跷,却也知不可多待,还要去元沥那处表达她对舅父的关切。 也只好静待蝉出窍。 坐这处也许久了,朝月都吞噬了夕阳,她却两腿还童乐趣味晃动在台间,身上还着那件染血的素衣,带着寒意的风鼓动起衣摆,她不耐烦将衣角压在身下,试图规整下衣衫。 这寒意不得使她回响起来,那年与柳扶烟告别之时,也是如此黑压压的夜,带着寒意的风吹过来的时候,她们二人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却相顾一笑。 而后柳扶烟便忽的离开了边疆,只紧紧拉过她的手,哭的发恨了些,口齿含糊,粱麦却是懂她的。 “你可要好好的,日后我们还是会相见的,还要一起去偷王叔的大勺呢!” 王叔叔是军营里的炊事官,一把大勺整日不离身,她们二人最最欢喜的就是一同去偷王叔的大勺。 粱麦低头一笑,只痴痴看手心握住那东海龙脊鞭,刺啦出的点点伤痕,轻声喃喃。 “日后怕是偷不到王叔的大勺了。” 余留身旁却无人回她,只有几个闲了趣的蝈蝈。 “可是不知粱姑娘要那一种勺?” 清冽温和嗓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何时沈之泽悄无声息便到了身后。 粱麦抬头望去,只见他一人脚步稳健,走的倒是赏心悦目,忽然知道哪些女子为何会整日口头是他。 粱麦闻言却不答,还未等她起身,沈之泽却依仿着她的模样,也坐了下来,一双腿却修长有力,自然下垂着却不像她那般晃动。 沈之泽见粱麦不回答却也不恼,只是温和语气,好似哄骗孩童那般。 “我见过好几种勺子,粱姑娘若是欢喜哪一种,我也可给你一个推荐。” 连她也感觉到,沈之泽每每与自己一同说话,都让她觉得十分安心,好似沐浴春风,温暖万分,确然毫无负担。 “若你有一朋友被他人欺辱了,你是不是应该帮你朋友讨教一番?” 沈之泽听后,忽的笑了两三声,声音节奏缓和,轻松悦耳,才缓缓开口。 “那你的朋友可觉得开心?” 粱麦思踱一二才道。 “我不知。” 沈之泽又道。 “可你还是做了,既然做了,便不要再思踱太多,劳心耗力可是伤身的。” 粱麦一听,思考良久,觉得十分有道理,却还是有些不解。 “可我没告诉她,怎么知道她欢喜否?” 沈之泽眼中盛满了耐心,且只道。 “你可告诉她,她只有知道你为她做的事,才会告诉你,她觉得你所做的她是否感到欢喜。” 第四十七章 相思蛊 () “我说过了!不要跟着我!” 她忽的停住脚步,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头,站在回廊口,任风肆意吹乱发丝遮掩她的目光。 身后那人停下来,也没有开口,自刚才开始便亦步亦趋,不紧逼也未曾有靠近的意思。 珈宁想起什么,才踏出一步,言辞越发恶毒起来。 “你算是什么人?给我提鞋都不配!当初我不过是瞧着你可怜,又怎么会真的等你。” 梁衡好看的杏眼,一贯喜欢上挑,这回却是暗暗的垂下,眼中的光亮渐渐淡下来,一双手掩在袖中,发恨的紧攥,面上强挤出一抹笑,宛若个小丑儿。 “珈宁......我......我只是想多看看你。” 他身体不受控制,已然想朝前倾斜,却狠狠控制住自己这么些年的冲动,想借助暗处掩饰自己神情,他害怕珈宁看见,珈宁最讨厌看见自己这样。 站在前面的珈宁听后,反而嗤笑。 “你?” 宛若听了个笑话般。 “粱衡!我告诉你,我马上要嫁给元沥了,这才是我最想完成的愿望。” 珈宁说道这,反而转过身,梁衡瞧见她,心里一喜,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浸入无限绝望中。 “至于你,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将军的儿子,你有什么?比起元沥,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从来没有!” “你有什么值得我去付出的,若是你还以为我会等着你,那你便是世上最蠢笨的人!” “那年不过是一块桂花糕,随意打发了个乞儿罢了,就算不是你,却还有他人。” 梁衡走了许久,才走到元王府的大门,他此刻只觉的疼的厉害,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他疼极了,疼到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珈宁自他回来后便不再喜欢与他过多接触,那时刚刚从悬宁关回来,九死一生,每每看到朦胧月色,他就想到皇城的月色是不是也是这般美,珈宁还在皇城等他回来。 可他拼死回来后,一切都变了,他的珈宁要嫁给元沥,那个病秧子,那个他最厌恶的人。 他不服气,硬生生闯到父亲的书房,只求可以去秦太傅府提亲,父亲那日狠狠抽了他七十一鞭。 每抽一鞭便问他。 “你还去提亲吗!嗯?” 每一鞭都坚定了他的信念。 “去!” 直到第七十一鞭被粱麦硬生生接下来,父亲才叹了口气作罢,却又厉声道。 “若是让我直到你再与秦珈宁有什么瓜葛,你便去守悬宁关,此生都不用回来!” 粱麦那日主动扶了他一把,难得不冷嘲热讽,只把他从头到尾瞧了许久,才淡淡开口。 “珈宁抢了柳扶烟的夫君,我定是要为柳扶烟讨个公道的,如果你要阻止我,还是回悬宁关好些,你知我一向不太愿意与你打起来。” 梁衡走在皇城夜街之上,繁华热闹,灯火通明,夜夜笙歌却无一人为他笑,一手间一壶春光酿,醉似人间天上仙! 实在是极好,极好的!便让他一人翔游这浮世,让他乱了这安宁! 让他们都岁岁平安可好? 嗯,珈宁这样可好? 闲来无事妤枳就欢喜去庭院玩乐,磕上几碟瓜子仁,等着岩雀在厨房给她做绿豆糕,而后她再打包带着去郊外寻二十八,每日来往都乐此不疲。 第一日,自然是得费心心力去哄骗一顿。 还未敲门,就被使了些气力,连人带糕点都一顿轰赶出来。 第二日,可算是进了门,可那人却爱理不理,整个下午确实是一句话都没说上。 第三日,可实在是时间紧迫,也容不得她在这样寻寻诱导了,话本子里感情一向都是慢慢培养的,可他们俩说不上的可不就是只差有个名分,基本都做了。 妤枳才将绿豆糕搬上石桌,二十八便侧过脸,也不多言,只是眼里动容几分,没想道这旁妤枳还未说出她每日的标准台词。 二十八却冷冽语气道。 “我最厌恶的便是绿豆糕。” 这下才端上绿豆糕的那只手悬在半空中,放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也是难堪极了。 可前两日都没有拿出绿豆糕的机会,今日才拿出来,就得了个狠狠的发落,实在是让她此刻不如何是好。 也只得干巴巴回答。 “可是我喜欢吃,就以为你也会喜欢。” 说罢还毫不吝啬的送上个笑脸,今日岩雀给她梳了个皇城中最流行的发髻,要说起这,岩雀实在是有些无所不能了。 这飞天髻,说的是奔月的嫦娥,却又说是织女,可两人确实是不同的结局,这点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嫦娥悔心,织女却可与郎君每年都回望一次。 而她便只是个可怜兮兮的浣衣女,每日都勤勤恳恳。 二十八不再接妤枳的话,眼中带着侵略性盯死了她,妤枳还是顶着压力伸出手,把桌上的糕点摆好,只尽量柔和道。 “快尝尝吧,为了这糕点,我可是每日都起的十分早。” 二十八却冷哼一声。 “谁知你糕点里有没有放些什么。” 妤枳却怒了,佯装生气道 “能放什么!我本是好心,你却这般思踱我。好啊,你不是以为我下毒吗?我这下就吃给你看。” 说罢,又那起一块糕点,只朝着口里送,咀嚼起来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而后将手里的糕点朝二十八递了递,却未想,二十八接了过去,细细瞧了许久,才将糕点放入口中。 直到出了院门,妤枳才忍不住嘴角上扬,可算是给这难以屈服二十八一个教训,让你不愿意与她谈情说爱。 如今下个相思蛊,你便是不愿意也得愿意! 只需等着这这人自己来找她,鱼还是要慢慢上勾才好。 南疆的相思蛊,是给自己心爱的人下的蛊,需得对方也愿意食下蛊,此生便只能欢喜一人。 说白了一个蛊母可以又多个子蛊,而母蛊却只要一个。 只需略施小计,往往下此蛊并不是什么难事,可由于在南疆已经被明令禁止随意下此蛊,若是下了这种蛊,要去蛊母婆婆那处记下二人的缘分,不可再对他人下蛊,若是被发现,只能处以蚀蛊的疼痛。 可现在远在皇城,根本无人能知道他被下了相思蛊,不去记下也没什么,待她事成后,再把蛊消掉便好了。 别人没有这个能耐,与她不过放些小血。 第四十八章 进宫 () 岩雀一大早急忙忙敲着门,连番梳洗妤枳,干净利索便整理好一切,坐在铜镜前,透过光亮心情格外愉悦且道。 “姑娘正是十分美呢。” 前三天无休止的早起去寻二十八已然精疲力尽,今日难得多休息,虽女子多爱听自己容颜姣好的夸赞,可妤枳还是带着倦意随口。 “岩雀,你该不是这么一个大早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岩雀梳好发髻且把木梳轻轻放于妆台之上,难得俏皮故意买起了关子。 “这对于姑娘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她这么一说不由得让妤枳凝神回想起自己来到王府的原因,难道是找到她“舅父”了? 面上闪过喜色,转过头问道。 “可是找到我舅父了?” 岩雀神色却一顿,尴尬笑了两声,都被妤枳尽收眼底,心中一块石头放下,那么此时肯定与她那便宜“舅父”无关了。 “姑娘放心,姑娘的‘舅父’,世子正帮着找呢,若是有了消息,定然会告诉姑娘的。” 妤枳也只好佯装失望,又转回去,且一阵无言。 岩雀这下也顾不得卖关子了,只站到妤枳正面,行了个礼,一脸真心的笑语。 “恭喜姑娘,世子刚刚来消息了,这次伏卷词会的前十甲均可入宫受赏谢恩。” 进宫?突然下这么个旨意,老皇帝是命以垂危了吗? 妤枳眉头紧锁,细想来皇城之前原黎告知她,老皇帝为了把“凤凰蛊”重现江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活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里她转而面上喜色,却又问道。 “那岩雀,这次旨意是......” 说罢抬眼透过铜镜,想看透镜中岩雀的是否回答出她心中想要的那答案。 岩雀没有多想,直接便接过她的话茬。 “这次旨意可是太子殿下向圣上求来的呢!” 太子...... 居然忽略了这么个人,老皇帝病重,太子监国,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这冥冥之中都显得格外的邪门,似乎又一双手再背后推动这一切。 旨意上说受赏宴为后日,前十甲都会入宫,沈之泽,梁衡,她还有......还有柳扶烟! 她竟然也如愿,那日梁衡的帐还没有算到她头上。 本来他们都没有机会入宫见皇帝,太子一道旨意,恰恰好圆了大家的意,后日到底要有一场怎么样排好的大戏。 现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终究让她把这盘棋下好。 为了带“凤凰蛊”回去,活人也是要把他变作死人,叫原黎高兴才是最重要的,她几乎能想到原黎看见她带回“凤凰蛊”时到底会有多欢喜了。 手中的木梳“啪!”的一声便掷到漆木的圆台上,铜镜中的美人扭曲的狰狞,嘴角还带着几抹异样的上扬。 三日后,一大早前十甲都坐上元王府的马车,那枚四角斜方吊坠挂鱼马车廊崖上,随着车摆动的频率,摆动的方向直到那幽暗伸长的朱红。 元王府落座于皇城繁华地段,马车驶向皇宫,不过半个时辰尔,到了皇宫外的第一道大门,元沥马车上的找总管,将元王府的信物与太子手札显出,那将领随即毕恭毕敬让行。 一路上都十分顺当,没有任何人的阻拦,马车驶到内庭,不宜再入内,前十甲皆下马车,元沥也顺当的被台下马车,置于早已准备好的轮椅上。 赵总管轻了轻嗓子,且对面前下车的十甲行礼完礼才道。 “诸位郎君,今日圣上宴请群臣,诸位也在宴请名单中,昨日已有派往各位据说教导礼仪行之的礼官,彼时在圣上面前,只要保持教导的言行举止即可。” 说罢便低头作揖。 “世子,老奴便在此等候。” 说罢,便自己站在马车旁。 元沥点了头,表示知晓,看了一眼一旁等候的内侍,那内侍连忙跑到元沥面前,引路至宴会。 一路上的宫人但凡看见元沥都自动站至角落,低头不敢多瞧一眼。 九转回肠,因得是晚宴,两旁灯火通明,比起掌灯姑姑时常用的那盏六角宫灯还要精致三分。 走了许久,才瞧见正前方一月色笼罩起的奢靡之楼,有着琴音合着曲调隐约飘荡过来,门上黑梨木匾额上书着“东鸣殿”三个烫金大字。 才至门下,便可望见殿内白玉砌起的她踏砖,被一双双小巧赤足步步生莲踏出,一曲移步,浑然天成。 一行十人,跨入大殿,首先响起的声音便是一青年人,只听他道。 “是元沥来了啊,快坐下来。” 元沥朝向她说话的青年人一作揖,只道。 “太子殿下。” 那青年人反而一乐,并不过多在乎这些虚礼,只赶紧让内侍将元沥推到他的宴桌,每人都有一宴桌,元沥便坐在太子的下首,只开口对太子说。 “太子殿下,这十人便是伏卷词会的前十甲。” 那青年人打量起这十人,就在此时妤枳偷偷瞄了瞄那太子一眼,恰好撞上太子的打量的目光,自然的垂下眼睑,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那太子殿下身穿四爪腾蛇图腾,一身淡红色袍子,玉冠莞发,五官凌厉,却又带着些许的戾气。 说起话来虽然已经故意温和,却还是有种不搭的感觉。 “元沥啊,看来此次前十甲的人都很出色,梁衡表现的也很不错嘛。” 太子故意点了梁衡的名,梁衡却不得不站出来,毕竟这问话的人不止他的表哥,却还是太子,天家面前所有人都是臣。 “太子殿下缪赞了,梁衡也只是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说罢也只好用着那带着些许可怜的神情望着太子,只期望太子莫要再追问下去。 太子倒是知道他一向吊儿郎当的,也不再自找没趣,毕竟梁衡要是丢了脸也是丢了他的脸。 太子转而多问了其他人几句,正谈论正浓,那旁一声远远传来。 “圣上驾到!” 尖细悠长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回荡,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跪在原地朝着殿中央那唯一人可坐之地驻望,不敢多言。 待殿中之人坐好后,众人低下头,众人纷纷统一起来道。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久后,妤枳才听见一声缓缓道。 “平身。” 这时所有人才站起,妤枳才有机会看一看这一直以来都让她记挂许久的“老皇帝”到底病成了怎么个模样。 第四十九章 非卿不嫁? () 抬起头,无人敢直视皇帝,都是一一等待叫上名号才踏上那万人之巅之前。 前十甲,每五甲一同至前,只隐约听见那人浑厚又有些费力的语气。只又由太子询问上几个话语,那人才点了头之后,一一赏了些金银细软,却也无其他多余话语。 只隐约听见那至尊之上传来一尖细昂长的话语。 “宣前五甲!沈之泽、柳扶烟、粱衡、妤枳、齐元平。” 此话一出,殿下的觥筹交触间忽的静了下来,尤其是一旁李阁老手中的酒杯不自觉的晃动滴下,“滴答”水花只悄悄落入他隐藏多年的心事。 是她!是那人的外孙女,这世上唯一有他血脉的人。 一行五人,除却梁衡是熟知外,这场上的众大臣,便是要看也看的是那一袭淡绿衣衫,素发娴静的女子,眼里然是深渊,让人捉摸不透。 柳扶烟再次出现在朝廷之上,这傅性血脉在世上唯一的传承。自10年前那一场战役之后,朝堂上再无人敢提傅这一姓,宛若是泥沼、是污垢,生怕被拉入那场风波中。 元景二十三年,傅氏乃书香钟鸣鼎食之家,嫁嫡女傅浮韵于柳氏嫡子柳远宁,十里红妆整整一百二十担嫁妆,傅氏与柳氏共结两姓之好。 元景二十四年,封云狐将军于柳氏世袭名号。 元景三十一年,东海之战,云狐将军战死。傅阁老叛国,诛九族。 元景四十一年,伏卷词会,她再一次站到了这人面前,当初她也进过宫,那时姑姑傅云乃傅嫔,这人也是曾经抱过她,带她一同骑过马,可叹世间情感皆是凉薄的。 三十一年的时候她的姑姑傅云就被一杯毒酒刺死的,最初再如何甜言蜜语最终都是死于荒郊。 “这是小扶烟吧?” 这一声苍老垂以的声音把柳扶烟拉回了现实,抬头看去,那人白发老矣,却依旧梳理的一丝不苟,面容尽力的摆出一副和蔼的样子,可眼底却有着让人害怕的帝王威严。 殿下更静了几分,所有的大臣都细细品着这帝王之言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对于这带有罪臣血脉的人不但没有惩罚,反而用如此亲昵的称呼。 还未等这些人细思,那九五之尊又道。 “瞧瞧你,这些年还是长大了不少呢?从前也只是到这,现在已经快到孤的肩了吧。” 说着便好似回忆一般,竟然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看着这人,她却只想到元沥带自己去给姑姑收尸时,她就躺在一群太监宫女的尸首旁。那双本是灵动极了的眸子,便那样死死盯着,仿佛死前有多么不可置信,这个她深爱的男子就这样轻飘飘的送来了一杯毒酒。 姑姑的原本白皙细嫩的肌肤,却被尸斑布满,她那样爱美的人,如同被丢弃的娃娃一直躺着,望着那黑透了的天。 柳扶烟按宫中的大礼,行的依旧是以往姑姑让她给皇帝行的儿女礼,面上看不出喜怒,只道。 “回陛下,已经十年,臣女自然是长高了些。” 这礼倒是让座上的太子一怔,宫中的人都知,这礼是行给父母的,却偷望过去,帝王面上却是一笑,真的宛若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哈哈哈哈........小烟儿确实是长大了,已经能够赢得前十甲了。” 妤枳看两人在那仿佛真的是多年未见的长辈和小辈,要不是早得知这“老皇帝”下令诛了她母族,还真就被这两人的“不计前嫌”给骗过去。 接着便听见那“老皇帝”道。 “赏!赏!赏!” 见皇帝如此又如此高的兴致,太子也免不得在一旁附和着。 “父皇若是要赏扶烟妹妹,不如赏扶烟妹妹一处住所吧,元沥要与珈宁成婚了,扶烟妹妹也是不便再住元沥府上了。” 皇帝思索片刻,便立即道。 “既然如此,便赐扶烟,皇城东郊的那处宅子。” 太子听后仿佛早就意料到,却也是满脸喜色,看向柳扶烟。 “小烟儿,还不快快谢父皇。” 这声小烟儿叫的格外渗人,若是说他无利可图,妤枳也是不信的。 柳扶烟闻言却还是一副不紧不慢,依礼跪拜谢恩。 这皇城东郊的宅子,但凡是朝中的三品以上的大官都是盯着这宅子盯的紧,只因这便是当年柳远宁的宅子,在他战死后,傅浮韵自尽后,便被收入国库。 这处宅子中少说也有当初柳氏一族多年征战留下来的珍宝,听说还有关东海凤凰蛊的消息。 但凡朝中三品大臣皆有机会可以申请赐宅,没成想等了这些年,这柳宅还是回到这柳家人的手中。 可这意味着什么,圣上难道是要扶柳氏一族崛起吗? 殿下的人纷纷如坐针毡,却不敢多言,只是交换眼神中想互相提点些,此刻万不能站错位,一场血雨里,站错位的人便只能死,他们被就熬了一把年纪,却也不想再将命也搭上去。 这场盛宴,主角便是柳扶烟了,连这凭空出来的簪花郎沈之泽也分不得她一缕光芒。 不过,沈之泽到何处都是十分受女子欢喜的,现下虽还未封官职,但只需等那一场皇室的上元节许会到来,他日成为圣上的左膀右臂也是水到渠成。 这些官妇,多半开始上下打量起这簪花郎是否匹配自己的女儿,却不料一旁的人也再打量,两妇人便开始眼神间的斗争。 “沈兄!” 沈之泽听见有人唤他,才转过头,便瞧见那边才从太子手中脱离的梁衡,却是摇着他的美人扇,勾着唇角,便朝他走来。 沈之泽只看了那美人扇一眼,便十分有礼,答道。 “原来是粱公子。” 梁衡不以为然道。 “什么梁公子不梁公子的,你我也是相识一场,便唤我一声粱兄,也不枉费我眼巴巴的来你这。” 这梁衡话倒是说的好听,不过是急于逃脱太子的盘问,到是像他一番情深起来,不过沈之泽一向是不过多在意这些,却来时老老实实道了一声。 “梁兄。” 这梁衡得了便宜还想卖些乖,还未开口,身后就传来一熟悉少女声音。 “哟~原来是粱郎君呀,让我也是好找呢。” 这两人不用转头便知道是彼此,倒是相互想弄死对方,弄出了警觉来。 梁衡却是笑的更甚了些。 “也不知妤枳郎君寻我做些什么,莫非是被本公子的容貌吸引了,想上演一番非卿不嫁的戏码了?” 第五十章 天子脚下便是故土 () 妤枳挑眉,宛若认真思索起来,眼角那墨痣也灵动,抬睫望去,好似正经道。 “好啊。” 话以出口,却实在是让梁衡不知如何接下去,他怎么可能娶这个疯女人,况且还知道他那不堪的过去,每每想着如何去杀了她倒还是差不多。 梁衡干笑两声也不接话茬,反而转向沈之泽。 “沈兄,此次宴会恰好可被当做提前适应上元节许会,不如我为你引见表哥,他一向最是爱才,一定十分欣赏沈兄的。” 提到梁衡的表哥,沈之泽自然是知道那是太子殿下,一路从最低下的平民到现在的簪花郎,前方的路越来越明显,他也看的越来越清晰。 旁人若是随便引见,也只是区区的打招呼,而梁衡却要为沈之泽引见太子,难道是要把他提前纳入自己的羽翼中。 元氏一族的承诺被换了匹虽价值千金,却也不值一提的汗血宝马。 而这马给转而送给了粱麦,现下梁衡故意引见他与太子,一切一切都有了解释。 妤枳旁儿冷眼瞧着,梁衡二人朝着太子走去,心下早已明了。 沈之泽故意把马给粱麦,为的是像太子表忠心!看上去风光齐悦的模样,却是把一切可以爬上去的机会都牢牢的抓住。 指尖摩挲起手中杯盏的小像,好心机,这下倒是应道了中原师父说的,驭人之数,识人之慧大抵就是这样吧。 梁衡刚迈出一步,却又玩笑似的转过头道。 “妤枳郎君可要一同?” 妤枳本就才刚把这层薄膜拉开些,自然不会放过这样靠近真相的好机会,倒是装出一副正经颔首,跟上两人的之后。 一行三人,目标十分明确到达太子一党人前,太子并不出乎意料,只端得一副祥和亲切之意。 妤枳却不以为然,只觉得这太子眉间的戾气太重了,定然杀戮无数,实在是个杀手披着袈裟,十分不自然。 “表哥。” 梁衡先行了礼,太子含笑点头,梁衡才侧过身介绍起来。 “这位是这次伏卷词会的簪花郎,沈之泽郎君。” 待沈之泽行过礼后,他抬眼瞧了妤枳一眼,又道。 “这位妤枳郎君,此番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 妤枳也堪堪跟着行了个礼。 太子却来了兴趣,这沈之泽他原是知晓的,用元氏的承诺换一个他东宫的党派之位,自然他也是私下调查过。 可这时同时被梁衡介绍而来的这小女儿家,却不曾见过,恍惚间回想起刚入殿时惊鸿一瞥瞧见的那儒衣女子。 “两位都是有才之人,本宫一向欢喜结交,只不知两位出生何处,倒也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养出如此横溢之人。” 一上来就问别人故乡,倒是第一次,妤枳认真答了起来,开口便是脆生生轻巧道。 “故乡江南,是个水土肥沃之地,想来太子殿下也是听过的。” 江南鱼米之香,白墙黑瓦,几处小桥也是漾得心间,这般软糯女子却十分难得,只是眼下那颗墨痣实在让人挪不开眼。 太子却也不自觉喃喃。 江南...... 不过很快控制住自己眼神,望向沈之泽,倒是几分寻味,只耐心待他说。 沈之泽一从来都不曾让别人失望,不紧不慢道,清冷的声调也是引得太子收回飘远了的思绪。 “从前便住的是皇城中,若是说起哪里是故乡,天子脚下便是乡土。” 天子脚下便是故土...... 他说话十分好听,轻轻缓缓的飘入耳中,只这话又勾起妤枳几分趣味,心下腹诽。 若是说起谁人最捧场,皇城脚下沈之泽甚极了。 想到这里却也不自觉笑出了声。 这一笑倒好了,引的在场之人都惊诧看向她,本的太子听了这话却是十分舒爽,此时实在是格外让他觉得意外。 “妤枳郎君可是在笑些什么?莫不是在笑......” 但凡是有妤枳难堪之时,十有**不会没有梁衡的出现,梁衡还未说完,只留下话,却意味深长的看向沈之泽。 在场人无人不觉的难堪了几分,太子更是瞪了粱衡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不过也没有说一句话去帮扶沈之泽,既然是他招揽来的人,也断然不会连个小姑娘也对付不来,只等着他有何作为。 沈之泽依旧面色如常,一袭墨衫,身姿挺拔,却好似没有听见梁衡的话。 妤枳却不是个缩头乌龟,一向敢作敢当,不过如今这场戏,也是她没有想到的,本来她就不悦这宴会迟迟也没有什么进展,好不容易有些趣味的小东西,还要硬生生的扮猪吃老虎。 好歹她是个十分有原则的角儿,心里发个脾气便也就罢了,面上又恢复起那个软糯细腻的小姑娘,只迷茫眯眼瞧着梁衡答道。 “唉~我本来只是思乡伤感几分,听簪花郎提起皇城,想到些趣儿事,也就不自觉笑起了,实在是叨扰诸位。” 这时太子却接过话茬。 “可不知妤枳郎君想的是何趣事,倒是也可说出来,让大家一同乐。” 这话本就是个台阶,既然他递出来,妤枳却也不得不下,面容闪过一抹红意,只道。 “不过是些姑娘家的趣事,也不值得诸位费时的。” 然一副小女儿家的样子,其他人也就毫不在意,这趣儿事到底是什么了,本来也就是太子给的个阶子,下来也就完了。 转而又开始聊起了,诗词论番,诸论辨思一场。 一聊起来,她也是颇为有些收获的,原本以为朝中这些官员不过是些个光说不做的大话官员,跟着一场聊下来,也是收得几些条例。 正打量着回南疆的时候,也可把这些条例跟着实行,原黎可不能再小看她了,她如今也是颇有建树的人。 只这沈之泽实在让她琢磨不透,说得他是食百家饭长大了,可整个人无论从何处看起来都是个谪仙公子,虽不说细细将养长大的,也是花费了心血培养的。实在不似外界的传言那般。 粱衡看向远处,面色一喜对太子道。 “太子殿下,姑母到了。” 众人皆下跪行礼,只与皇后同肩的皇上只坐在那旁,丝毫异动。 待听见一女声道。 “免礼吧。” 妤枳才抬起头细细打量起来殿上那妇,脸若银盘,生的一双杏眼,与粱麦倒是相似三两分,发髻上一对宝蓝凤飞点翠,一袭华服,瞧着却也是一团和气,让人不觉生出些善意。 第五十一章 她可一向不会入戏 () “诸位都是我皇朝的栋梁,未来可是要共同为我皇朝做出贡献的,本宫不过是占有国母的品阶,无需多礼。” 皇后开口便是一顿捧高,场上的人虽不敢真把自己当做国之栋梁,却也是将这番话听到了心里,心下对这国母有了几分的好感。 妤枳心里看着这皇后,说话间有分寸间让人觉得舒服极了,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心里却又些疑惑。 按到底说起来,她虽是继后,但先前那东海公主没有诞下任何一个孩子,皇朝的储君只有太子一人,她身后又是粱氏一族,应该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可从这几次接触太子一党来说,太子党羽无不在拉拢当朝大臣,这皇后也是惯会拉拢人心,太子党羽已然如此强大,甚至有些翻过这老皇帝去。 为何这老皇帝,却还是放任太子一家独大,难道他有想当太上皇的理想? 中原老师说,坐上那个位置,没有人会轻易下来,哪怕是自己的儿子、父亲间也是弱肉强食。 这下子又说不通。 下意识抬眼瞧去,刚好瞥见了一旁的沈之泽,虽是低着头,和声答道,那张皮子下,那双眼好似雾林中月圆时会出现的狼中的眸光,掩盖不住的是深处的他之所想。 他是太子一党的人,到底所求为何? 宴会照理开起来,一行人饮酒作乐,诗词歌赋,好不快活。 宛若仙都,飘飘欲仙。 当然这都是老皇帝与皇后离开后,才有的场面,实在太凸显出的太子拉拢手段。 恰巧一冰雪可爱的小宫女为她布食,妤枳想到这,手中酒杯一滑,淋的衣衫斑斑点点,小宫女立马吓一跳,还以为是自己没做好,急忙跪下求罪。 妤枳假意眉头微皱,只沉声道。 “算了,你带我去偏殿,待我再换件衣衫吧。” 小宫女听了,唯唯诺诺应道。 “多谢女公子,多谢女公子,请随奴这边来。” 刚出侧门,便是弯弯绕绕,到了近处的偏殿,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客殿,妤枳左右看了许久,便止了步。 那小宫女转过身,便听见妤枳说。 “对了,我随身更换的衣物,还在马车上,你替我去找赵总管取来。” 只见那小宫女,面露难堪。 妤枳怒道 “难道,你要我穿着这身衣裳在大殿中穿梭吗?” 小宫女见妤枳怒了,只知这都不是自己一个小宫女惹得起的人,连忙跪下磕头。 “女公子息怒,奴只是怕女公子一人在此会不认识路,要是别人叨扰了女公子就不好了。” 妤枳摆手道 “我便在这客殿中等着你,你去吧。” 那小宫女见她不容自己多说,想着便快步走了,想着赶紧取了回来,也好早些了结这些事,万一出个什么差错就不好了。 本来早上把自己两个月攒好的银子贿赂管事姑姑,就是为了在这宴席上可以服侍下那些伏卷词会的才子们,说不定可以为自己谋个出路,没想到现下招惹了个脾气不好的女公子,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现下只快快把这女公子服侍好,实在是不要再有个什么事了,她可还想着到了放出宫的日子,回家老实本分的嫁个人就好。 想到这处,脚程又快了些。 待那小宫女走后,妤枳细想了刚刚一路走来的路线,已经记得七七八八,不过这只是个下偏殿,应该离那老皇帝的谈话的殿余还是有些距离。 看了下周围没有人,正要跨步离开,只听见一声。 “妤枳公子。” 闻声寻去,一袭玄服的太子移步而来,面上虽是笑着,周围杀气极重。 妤枳只得留下脚步,手间作揖,轻声唤道。 “太子殿下。” 太子边靠近边道。 “方才去去换了一身衣服,刚好看见妤枳公子在此,可是遇到了些什么困难?” 妤枳只得面露难色,不经意的撇过自己衣裙,才道。 “无事,只是衣裙刚刚在宴席上弄脏了,现下只得等那宫女为我取来替换的衣物。” 饶是依附扭扭捏捏的女儿家作态,神态已然学的八分,只是眼前这人是太子,自然也是生性多疑的,只得再添上把火。 垂眸,眸间却已然附上几颗摇摇欲坠的泪花。 太子瞧了去,虽生性多疑却也是男子,见这么个可人儿在自己面前羞泣的模样,心底也柔软了三分。 话语间也是柔软了三分。 “我唤人去取些衣裙,妤枳姑娘切莫在忧思了。” 说着说着,不自觉的朝前两步,低头轻声哄道。 妤枳瞧着他朝前两步,心里吓一跳,寻思这他莫不是看出了些什么端倪。 下意识抬头,对上那对深情的眸子,心里了然。 又是个被柔弱女子迷住的大男子,不过此人可不好小瞧了去,周身的杀气,一看就是早些年头去战场上杀人杀多了,戾气十足。 既然不可多做,只能顺势而为,如今不就是个现成的东宫太子和小女公子的话本子,戏敲锣起来,自然也是要演一演的。 妤枳开口间便是让她自己也忍不住寒颤的“温柔”话语。 “多谢太子殿下,只是殿下离我太近了些,饶是别人瞧了去,怕是要说闲话的。” 说着便假意要朝后退上一步,哪知只有个动作,还没迈出,一双有力的手便扶上腰间,朝前拉了一步。 带有男子气息的侵略道。 “本宫在,谁敢说闲话!” 一双杏眼,带着有常年上位者的气息,剑眉星目,面容也俊美。若是细细想来,谈情说爱也不错。 不过戏本子,便是戏本子。 她一向可不会入戏。 妤枳接戏,动情含笑,美眸盼兮,眼下一墨痣蛊惑得人想一亲芳泽。 “殿下~” 此时只需轻声唤一声,他便入了这局。 若不是瞧见太子身后房梁上隐蔽的二十八,她也实在是想再过过戏瘾,才不会这么快就让这太子入蛊。 不过怕要是再不点到为止,那梁上二十八的眸子中的火怕是要把她给盯穿。 她虽知道是自己给他下的相思蛊在起作用,却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喜,总算是有人为他拈酸吃醋了。 好歹是她头一回下相思蛊,自然是要给自己尝些甜头,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下起相思蛊来的时候也好有个依据。 第五十二章 虎符 () 在二十八的帮助下把这太子放在客殿的床榻上,走之前却也是为他下了个**的蛊,这等戾气之人她自然是无福消受了,就便宜了刚刚那小宫女吧。 虽她在服侍自己时,眼睛一个劲的朝着她身旁那些才子望过去,不过念在她傻的可怜,帮自己取衣物也是卖力的很,这个顺水人情她自然也是愿意给的,至于以后她的造化就由命不由她了。 还没出门,那二十八就死死盯着妤枳看了许久,眸中然是气愤。 妤枳虽知道这相思蛊的后劲大得很,可这般大的,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平日里这二十八暖也暖不化的模样,现在又这么容易吃味。 奈何有个接受的程度也得让她再试探试探。 “咳......” 妤枳轻咳一声,只转过头看着他,假意生气道。 “你!今天来宫中干什么!” 二十八没有转头看过来,脸上表情又恢复淡淡,甚至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妤枳现在可是真的有些恼了,莫不是刚才那吃味的模样是她自以为是?伸出手抓了过去,结结实实抓在他腰间的衣袋上。 中止住他朝前走的步伐,脚步一顿,冷冷放出一句话。 “你可是把对太子的功夫放在我身上?难道你便只会这个招数?” 说罢眉间一挑,很是嘲讽。 妤枳听了,却也不恼,反而嘴角含笑,手中的衣带依旧抓着不放。反而朝前踏去,到他身旁,二十八也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似乎再等她有个什么说辞,她却轻笑两三声,清脆莞尔传入耳中实在是让他气氛的很。 愤恨转过头,妤枳却踮起脚尖,迎上去。 唇上触及一片柔软,宛如冬日一抹梅香,就这般懒懒散散飘入他心中,心底好像有什么被触及。 待她再次反应过来时,那女子早已奔奔跳跳迈着几不规矩的步子朝前跑去,然后转过头笑道。 “二十八!我可不止会那一种招数呢。” “你要不要与我谈强说爱啊?” 说罢,便消失在转角处,留下他一人在那殿中。 在楚悬阁的暗房里,一遍一遍的跪地求饶,不会有一个人回复你。 你的同伴必须由你亲自结束他的性命,杀了上一位,你就可以再朝前挪一位的排名,那牌行榜上不是人命,而是血迹染红的红牌。 没有人问他要不要,问他需不需要,问他想不想。 忽的,一双带有光的手劈开暗门,朝他而来。 “二十八,你愿意否?” 总算是摆脱了那人,正事还是要做起来的,皇宫中暗卫甚多,奈何她轻功绝迹也难得躲避如此多的暗卫。 好在那皇后处好似有人刺杀,暗卫都被调走,才让她有了些喘息的机会。没多久也就找到了老皇帝的殿宇。 刚探入那屋中的就听见一熟悉嗓音,若是没猜错便是柳扶烟。 她自身站在下首,只听她答道。 “圣上若是需要柳家,需要扶烟,我柳氏一族定为陛下鞠躬尽瘁。” 老皇帝坐在那屏风前,妤枳听的更深切些。 他气息紊乱,说话间已然是油尽灯枯,却好似用什么吊着,说起话也是费力极了。 “好,不愧,是我皇朝的忠将一门,如今,孤已然时间不多了,太子被外戚干扰,孤,想让你嫁与太子,扶持柳氏一族制衡粱氏。” 说罢,喘上两口气又道。 “从你柳氏一族选取一子,过继与你父亲,传承你柳氏嫡系血脉,日后也好扶持你在东宫。” “咳......咳......” “扶持你在东宫站稳。” 老皇帝一口气说上的这一连串的话,已然耗费太多心力,而后只不言修整气息。 透过屏风却是不大看得清楚柳扶烟的神情,可她许久未动,站在下首,气息也并无浮动,这殿中寂静许久,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只听老皇帝又道。 “待你嫁与太子后,孤会让傅太傅洗清冤屈。” 接着便听见殿间膝盖与地砖冰凉的触碰,柳扶烟跪的笔直,双手作揖,语气坚定且坦然道。 “臣女遵旨!” 她沉默许久便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一句话,她终于可以为外祖父,洗清冤屈,虽然皇帝并不会直接调查,只是随意找个由头便将外祖父的罪名洗白,可外祖父总算是可以在九泉下安息了,史书上也不会再唾弃她傅氏一族。 她傅氏的子弟也可以安心上学,安心的科考,可......可她还有傅氏子弟吗?她忽然觉得背脊有些凄凉,她身后是两大家族的希望,而她只有一人。 妤枳听后不免惋惜,这些日子以来,柳扶烟算她在京都认识的第一个女子了,无论才情,相貌而言,都是顶顶拔尖,性情也是恨烈。 即使被当众退婚,也坦然写下退婚书,从未想过她有朝一日需嫁给太子那样的人,太子实在是算不上良配。 更何况,刚刚她才送与太子一惊喜,也实在是有些对不住柳扶烟,罢了,日后若有机会再还她个人情吧。 只听老皇帝又道。 “过来,好烟儿。” 柳扶烟起身,依旧毕恭毕敬走上踏前,到塌前,便跪坐一旁,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老皇帝望了许久,只叹声道。 “烟儿已然长大了,你姨母若是看见了定然是十分欢喜的。” 柳扶烟听后,心中可笑,人呀,只有死了以后才会有人怀念你的好,面上却依旧毕恭毕敬答道。 “姨母若是还在也是不愿看见陛下伤心的,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老皇帝苦笑了两三声,便道。 “烟儿,将手伸出来。” 而后一冰凉触感于手心,柳扶烟抬头望去,手中那铜黄色圆润的通体。 虎符! 确切的说是一半的虎符! 这下也是让妤枳一惊,这老皇帝到底是想做什么,把虎符给柳扶烟,难道就不怕她反了吗? 不过待她冷静下来细想,却实她是拿虎符的最佳人选,云狐将军的嫡系女儿,虽拿着虎符,却不可号令军队,那么娶她的那个人便是虎符的最佳继承者。 既让她有了与外戚粱氏抵抗,也是有了自身的筹码,以便在东宫站稳脚步。 这老皇帝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他既然是为了帮他儿子巩固地位,太子与皇后又何必有这么多的动作? 第五十三章 日后便只能做兄弟 () 赶在皇后寝宫的护卫撤回之前,妤枳早已离开那老皇帝的殿宇,环顾四周,却没看见那人影出现。 莫不是被侍卫发现了?二十八的轻功与她不相上下,这世间已经鲜有敌手,不敢方言多说可来无影去无踪,但逃脱之术定然是极好的。 今夜之事,信息量极大,却始终与她想找寻的凤凰蛊无关,这城外树林的刺杀案到底为何没有新的突破?二十八到底有什么值得被这些权势之人当做诱饵去引蛇出洞? 他们皇城中的人到底想下一盘怎样的棋?她恍惚间抬起头,浩瀚烟海中,星辰布点,只剩一轮被雾气笼罩住的圆月,既神秘又应有人将它揭开。 东鸣殿中玩乐依旧,夜宣笙歌,沈之泽是她此时最觉得不对劲的人,忽的从天而降的谪仙似的人儿,却让她觉得脖颈一凉,此时极无安感。 想偷偷跨回偏殿,看看被下蛊的太子可与那小宫女是否有一场鱼水之欢,若是来的极,还是早些制止的好。 毕竟她一贯作风便是,不捉弄有妻子的男子,这太子虽还未与柳扶烟成婚,可看虎符都送出去了,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白白让其他女子伤心,也不符合她的作为。 想到这,腿上的力道倒是更加快了几步。 刚跨上那间殿宇的瓦上,便隐约传来一阵男女间嘶吼、交唤声,暧昧的气氛透过瓦片,她也感受的清清楚楚,虽没少偷看曰兹的春宫图,不过这活色生香的场面确实是没有见过现场的。 面上虽难堪,好奇心确实更加趋势她,刚想偷偷掀起一片砖瓦,打算瞧上一眼,本着好学的心思,知识日后也用的上理由,饶是胆大起来。 这手刚触上这瓦片还未掀起来,一道力道便重重打过来,本就忐忑不安,此时更是下了她一跳,惊慌失措的瞅向那力道来源之处。 只瞧着来着不是二十八还是谁! 面上阴沉极了,可那耳垂却怎的那么红,红欲滴血,宛若任人采撷的枝头樱肉。 妤枳好似个被抓住错事的孩子,暗搓搓将手收回来,眼神倒是没有收回,只一个劲的望向二十八的耳垂。 伴随瓦下的叫唤暧昧之声,她只觉得浑身都火热起来,忍不住吞咽一下。 居然痴痴问道。 “额,你也在这呀。” 二十八也觉得此刻这不是个何时说话之地,且他也觉得身上莫名的火热,眼前这人盯向他的眼神更加炙热。 心里更加气氛起来,索性扭过头,不看她也不回答她的话。 不过两人呆呆在瓦上站了几时后,只听见殿宇之下男子闷哼伴着女子更加大声的叫唤一声,殿宇便安静下来。 二十八实在是站不住了,此时两人极佳的耳力都辨道有人来此地,在妤枳还没做出任何动作前,二十八便伸出手,将她“拎”起来,在那些人到来之前转移到偏殿外的树林中。 刚站稳,妤枳便深深长呼出一口气,不过耳边似乎还在不断回荡刚刚那两人的香艳场景,下意识的摇晃脑袋。 而后转过头脑再瞧见身旁的二十八,也是心中一悸,回想两人也是有过一场同看“活色”春宫图的交情了,日后也怕是不太好再谈情说爱了吧。 曰兹当初把她手中的春宫图收回后,敲打她脑袋,认真说道“只有兄弟间才可以一起看春宫图。” 她虽任性妄为,却对这些将她从小带到大的长辈们说的话是十足十的相信的,想到这里,也只好忍痛割爱,毕竟也是她第一次下相思蛊,日后要是演变为兄弟情却是不太好的,于是主动开了口。 “这个,二十八呀,我们日后还是不要谈情说爱了。” 此话才脱口,那边本来面无表情的二十八忽的眉间一皱,这些日子以来他好像表情越来越多,而且总是容易生气。 只见他正脸瞧着过来,妤枳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 “就如你那日所说的,我们俩不是一类人,我寻蛊,你偷蛊。” 说完悄悄瞅了一眼,手指不停扯衣下的一角,索性一口气说了。 “而且!方才你我已经做了只有兄弟间才可做的事,日后便只能当兄弟了!谈情说爱什么的,就!就当我从未说过吧!” 二十八忽的一怔,兄弟间做的事,什么是兄弟做的事? 方才?他眼睛微眯,竟然一副细细思索的模样,忽的耳根子又恢复刚刚的模样,恍然大悟起来。 却破天荒的开口。 “你说的可是在瓦上看太子与那小宫女的事?” 这般胆大的问起,让她如何直接回答,若是直接回答起来,且不是让她日后再扮那些柔弱含蓄的贵族女子来却有了软肋,可若是不回答二十八,他自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又不太好含糊过去。 “是的,我们南疆有个规矩,便是只能兄弟间才可一同看那样的事,我此番与你一同看了那档子事,日后便只能做兄弟了。” 这信口胡诌的本事,乱说起来只怕是原黎听见了,又要追着她漫山遍野的处罚,罢了罢了,难得诋毁一次,若是被揭穿就说是师父给她定的规矩。 二十八听了后却认真思考半天,才道。 “这样也好,日后我们便当兄弟吧。” 嗯?回答的这么干脆,枉费她还在想如何接着回答他的话。 这下倒是好了,也无需多言,两人确实相顾无言,妤枳只好道。 “太子那事,东窗事发,我也需快些回偏殿了,免得被人起疑。” 二十八微微点头,一晃消失在树林中,只留下一阵随他而去的风。 她溜到一处,悄悄换了件衣衫,才姗姗来迟到了偏殿,此时偏殿屋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撕裂锦帛衣衫,且屋外环绕起好几人,都是一同来偏殿稍做休息的前十甲。 见过此景,都心中忐忑,实在是害怕会引起太子的不喜,倒是到手的官职就此飞了,也实属他们过于倒霉了。 妤枳才跨入殿便故意惊呼了“啊!太子殿下可是受伤了?” 那宫侍难堪了几分,却也不可过于直白,只轻声道:“女公子,此处有些事,女公子可去其他之地歇息。” 说罢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的小宫侍,示意将妤枳带离。 妤枳却又道。 “咦?方才不过是换了件衣衫,就找不到带我来偏殿的小宫女了,虽说是她将我的衣衫打湿,却也不必躲着我嘛,我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之人,若是宫侍看见那小宫女,还烦为我转告一声。” 这话一出,那宫侍早已明白三分,小宫女私自将女公子的衣衫打湿,带来偏殿,巧遇太子,一场凤凰飞上枝头的谋划! 什么腌的东西也敢将念头打到太子头上,已然想好如何去回复皇后娘娘。 第五十四章 桂花树可守贵气 () 凤鸾殿中,一宫侍远远迈着细碎的步伐朝前,跪于殿下只道。 “回皇后娘娘,东鸣殿的偏殿,一宫女试图勾引太子殿下。” 塌椅上的女人,慵懒张开眼眸,却没瞧那宫侍一眼,手指上鲜红的丹蔻一下又一下的刮上塌旁扶手,许久后才开口。 “把儿唤来。” 宫侍低头应道,随后退出了凤鸾殿中,直奔那偏殿而去。 这旁主管东鸣殿的宫侍正为难起来,参加宴会的女公子见过那宫女,此事后,但凡细细联想便得知今日偏殿中发生何事。 若是死个小宫女便算了,可伏卷词会的前十甲的生死可不是他个小小的主事能决定的。 这头那凤鸾殿出来的宫侍便到了,身穿宫中宝绿色制衣,便知来人是皇后殿中的二等宫侍。 东鸣殿的主事立马迎了上去,堆起个笑脸。 “主事,可是风鸾殿有何指示?” 那二等宫侍面无表情,好似没听见,只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轻声说。 “唤太子殿下去凤鸾殿。” 这宫侍一听,心中倒是欢喜了几分,有皇后插手,自热也论不到他头上去处理此事,只凑近了些将妤枳方才与她说的话,再说了一遍,就退到偏殿内去传达旨意了。 刚入偏殿就看见塌上一片狼藉,只硬着头皮而上,眼神却始终不敢抬起看太子与那塌上的小宫女。 “太子殿下,方才皇后娘娘宫中的宫侍前来,说是皇后娘娘唤殿下前去。” 头上的人许久没有回话,这宫侍也确实是不敢抬起头,只堪堪跪在那处头低的更甚了。 踏上的太子,头脑疼的极烈,恍惚间连自己何时到的偏殿都不记得,往日里他也不是个贪图美色的人,不会这么荒唐的在为宫外人准备的偏殿里行这档子事,身旁这女人更是吓的在一旁止不住的抖动,让他头疼更甚。 只转头瞥了她一眼,她便吓得晕了过去。 这下他也图得个清净,一边揉额间,才道。 “本宫一会便去,派人把西边的偏殿支为客殿,这处便封锁起来。” 那宫侍得了旨意,巴不得立刻离开,一会功夫便消失了。 太子头疼的厉害,也不再多想,待人妤他换了衣冠,便朝凤鸾殿去了。 刚跨入凤鸾殿,只见皇后一人倚在窗边的塌上,好似熟睡,呼吸也平缓极了,太子放慢了脚步,示意身后的宫人都退下。 此时殿中只剩母子二人,窗外便是一株桂花树,虽已然入了初冬,只这桂树不愿离去,树上的余香被风徐徐送入殿内,问的人心中舒缓些。 太子朝前走了两步,动作熟练的跪在一旁,也不过多说话。 窗外的最后一缕斜阳恍惚照在皇后眼上,她才睁开眼,却也不看向跪在地上许久的太子,只痴痴望了窗外的桂花树。 盯了好一会,自顾自道。 “本宫入宫那年已然二十三岁,本在十六岁时便该嫁人,白白蹉跎了七年的岁月,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便寄托在这宫中,入宫前父亲嘱咐,宫中要坐的位置便是那中宫的宝座,只有那位置可保我粱氏百年荣光。” 说道这皇后竟试着伸出手拂过窗外的桂叶,起身的动作使华服带动塌上一串五彩琉璃珠串碎了满地,可母子二人皆无动于衷,她的动作恰似个还未出阁的少女,拂了拂那桂叶接着道。 “入主凤鸾殿时,父亲尚在,可粱氏一族无人入宫见本宫,入宫整整五年,只有那日父亲差人送了一株桂花树,送了句话。” 说道这她忽的传了头望向跪在下首的太子,表情惊喜只道。 “儿!你可知他说了些什么?” 太子背脊挺的格外直,也并未多言,望向皇后的表情却柔和极了。 皇后摇了摇头,身形晃了晃,扭过头只笑嗔起来。 “父亲说,桂树养贵气,还望皇后娘娘留住了这桂树。” “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桂气呀!桂气呀!” “儿!我们母子可要好好守住这个贵气!” 皇后笑的疯癫,却赤足下踏,一双涂满朱红丹蔻,保养的极好的手轻轻摩挲太子的脸颊。 “儿,他要死了!他终于要死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忘不了那个女人!” “他是个疯子,他根本就没想把皇位留给你,他要毁了你啊!儿......” 说着说着她忽的发恨,握住太子下颚,强势让他眼神与她交集,声音阴沉却又平稳起来。 “本宫是不会让他得逞的,让我的儿子为那个女人做容器,我要让她元氏一族覆灭!” 太子面无表情,这样的场面他已然见过了许多此,每每母后最显平常的时候,总是要来这么一遭,从何时开始眼前这个坚毅,隐忍的母后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久到他也快忘记了。 好似从外祖父与云狐将军在东海战役殉国的捷报传来时,那日母后在亲自修剪这桂树,那时一把银铜的剪刀清脆的落地,随后便伴随女子哭泣声回荡于整个宫殿。 凤鸾殿的大门打开,宫人都远远的站在殿前,只有时常陪伴在皇后身后的一位老宫侍上前,将送太子出殿。 太子依旧吩咐了往日的那几句话,便离开了。 刚跨入东宫,宫侍便上前道。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做主,将今日偏殿的宫女抬为良人,住进了东宫。” 太子点头示意知晓,便直直朝寝殿中去,刚清洗一番,宫侍便报。 “殿下,圣上有旨意。” 才缓缓至前殿,深夜已久,坐在书房之中,元还在回想刚刚的旨意。 让他娶柳扶烟,这是给他送一把钝刀吗。 与柳氏联姻,固然是好,既能赢得照顾忠烈之后的名声,也可安抚柳氏门下的军队。 可这样一把刀用起来实在是钝极,太子妃是柳氏之后,却又无嫡亲兄弟,唯一可用的叔父还在雁峡台流放,柳氏门下的军这些年好不容易被粱氏一族收服。 如今娶了柳扶烟,证明她叔父不日也要回皇城,云狐军倒时可会倒戈也不可置喙。 他的母族是粱氏,太子妃是柳氏一族,柳氏一族根基由开国以来便为将领,即使这些年以来柳远宁殉国,可军中要职还是他柳氏门下的人,根基深至不可撼动。 父皇真是待他十分亲厚,临了也不忘记给他使个绊子,可是垂死还要再挣扎一番? 第五十五章 文定之礼 () 元景四十二年的第一场雪便在皇朝太子与云狐将军遗孤柳扶烟的文定之礼的日子下了。 世人皆道这是场祥瑞之雪,为皇朝带来一整年的祥瑞,整个皇城的百姓面容上都喜气洋洋,街道廊桥皆热闹极了,世人都不想错过这一场皇室大礼。 塞外猎来的大雁还在文定礼车之上,兴奋异常,一双翅膀依旧有力拍打车边,礼部尚书带着算恰好的时辰与聘礼朝着那日宴席之上赐于柳扶烟的别院而去。 别院建于郊外,她幼时便住此,在心中千万遍的重复这别院的一草一木,一屋一院,如今住此便是闭上双眼,也熟知这一切。 千思万绪皆隐藏在这张温和淡然的面容之下,身旁的婢女见柳扶烟忽的停住脚步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小声提示道。 “小姐,族长在前厅等您,还有一个时辰礼部的人便来了。” 这一声倒是把她提醒了,族长?那个翘舌善用的人,用各种方法不收留她于柳氏家族中长大,试图与她划清界限,奸佞说道。 “小姐啊~我们柳氏一族已然不如往昔了,既然元世子来接您,不如您便去王府中待上几日,待我将柳氏一族振兴,再将您接回来,可好?” 孩童一向好骗,那时的柳扶烟自然也是,更何况她比起在柳氏一族长大更情愿与元沥一同生活。 将军府的前厅内,一百六十担聘礼,铺满了皇宫至将军府的路,一行人还有些是从禁卫军中调来的人手,上一次的盛世之景已然是东海公主嫁至皇朝的那日了。 街边略微上年纪的老者,佝偻身子,眼中却还是有着一丝回惘,小声喃喃。 “那年傅家好像也是这般嫁女的.......” 话语间往日的情景仿佛昨日般,与眼前的场景重叠起来,却又恍然间想起自己已然不是当年街边摆摊卖面的年岁,刚刚好似说起了“傅”。 心中惶恐,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无人听见自己的话语,才堪堪收了话头,与街边看热闹的百姓无恙。 “云狐将军之女,性情淑柔,佳德尚凝,赐婚东宫太子,择日完婚。” 细长的又铿锵力度的雌雄模辩之声,将最后一句读下,白须面容上便浮上一层笑意,将这旨意交付于柳扶烟手上才笑道。 “柳姑娘,咱家在此先讨个喜气,恭贺未来太子妃了。” 双手接过旨意后,柳扶烟眼中的淡漠微微染上一层紧束,却轻瞟过身旁的圆脸侍女,那侍女将早已准备好的谢金交付至那宫侍手中,不悲不喜回道。 “多谢宫侍吉言。” 那宫侍手中收过,暗暗在手中掂量了分量,可知不少,虽心中对着柳氏女又疑虑却还是打着个笑面赔笑着便带着礼部人下去对文定礼单了。 柳扶烟与身后一群族长德高望重的长辈和族长带着圣旨小心供奉于祠堂之上,族长便与周围一群白发长须的老者对视一眼,相互心中推敲着昨日商讨的敷衍柳扶烟的对策。 他们相顾的表情太过的明目张胆,那圆脸侍女都怒目瞧着,心中不忿,无奈柳扶烟还未说话,只好低头不再瞧过去。 柳扶烟却依旧不言,只等着那族长开口,时间一长,那蓝衣锦缎的老者便忍不住了,抬起脚上前一步,开口便是。 “扶烟呀~这不日你便要入东宫,你父亲的嫡系血脉你可想好何人传承?” 话说的实在无技巧,贪婪之心跃然纸上,听后,那祠堂最前方的青衣女子嘴角不显露的上扬,三分嘲笑,很快便如往昔般淡然。 见她还不开口,那蓝衣老者似乎脸面拉不下来,不依不饶道。 “这嫡系血脉可担的上我柳氏一族的生死存亡,你不日为太子妃,可在此之前你是柳氏女,你的恩宠荣辱与家族是不可分割的,今日便是在祖宗面前,我也是要多嘴问上三分的。” 他才刚说完,祠堂前的青衣女子开口问道。 “那叔祖父想如何?” 语调三分清冷,虽是疑问,却让人不觉心慌起来。 见身旁这蓝衣老者问的差不多,族长却是站了出来当个和事佬道。 “唉呀,扶烟也不要过恼,你叔祖父也是担忧你一人在东宫无依靠,若是你可在本族子弟中挑选一子记于你父亲名下,日后你也有一弟弟做你在东宫的后盾之上。” 那青衣女子却还是没有转过身,回答的却是干脆果断。 “好。” 见她回答如此快,族长一时间不知如何将准备好的一大串话语拿出来劝解,不过他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很快便道。 “你能如此想却是好的,今日堂叔父便是多收做了些,为你选了我族中最是聪颖的孩童,你且看看与那位‘弟弟’想来是有些缘分的。” 他才刚说完,使了个眼色,那些早已被安排在后厅的孩子很快来到祠堂前,柳扶烟转过身,随意扫过。 心中已经了解,说是“聪慧”少年,不过都是这些“德高望重”长老的子孙辈,亦或是那族长的孙辈。 柳扶烟却是只言道。 “都不好。” 此话一出那些娇生惯养的少年眼中皆气愤起来,本就不愿作什么嫡系血脉,奈何祖父与父亲的逼威,才勉强来此一场,却听着女子如此说,面上已然不悦,那少爷脾气眼看就要上来。 族长一眼扫视过去,他们才将口中要说的话又“吞咽”下去。 族长压着怒气耐心问道。 “不知是哪一处不好?” 柳扶烟眉间微挑疑惑望向那族长,才缓缓道。 “陛下那日宫宴与我说要召唤我叔父归皇城,那时再由叔父挑选一子记父亲名下,难道族长不知?” 把当朝圣上都提出来了,让他还如何接,也知今日也无法强逼她过继嫡弟,面上却换过一笑脸道。 “原是如此,既然青钐要归来,一切都是好的,便由他定吧。只是不知青钐何时归来,到时我族一定要大办一场宴。” 柳扶烟依旧无喜无怒道。 “侄女也不知,只看陛下何时拟旨,只怕就是近几日。” 族长听后与那群老狐狸纷纷面带喜色恭贺,竟还假意谈论起如何欢庆柳青钐的归来,不够缪缪数语带过,纷纷离开。 待他们都走后,柳扶烟身旁的圆脸侍女带有怨气道。 “姑娘,他们好生虚假,就似一群虎狼,要将姑娘拆骨吞咽。” 依旧站在祠堂下手,凝视排位上的那排排牌位上的烫金大字许久的柳扶烟过了好一会才道。 “快了,就快了。” 第五十六章 庆云寺? () 元王府内一如往常的,巡夜打更,丝毫没有被今日的太子文定之礼所影响。 此时最头疼的人,妤枳倒是不知道是谁,她却是面对眼前这几个人头疼极了。 小小的院子内,岩雀“安详”的躺在地上,因的夜深人静,这小院也在王府中偏远,院门锁紧了,也无人发现此时妤枳房门里站了这些人。 妤枳扶额,心中懊恼了番,要不是眼前出现这些人,她也差些忘记还要回南疆。 床边一穿着轻纱,腰间几枚叮当响的腰玉伴随他朝前跨步的动作,碰撞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人只苦笑,眼神轻瞟过去道。 “圣女,铸节要到了,族民在等你回去。” 听到后妤枳心头一哽,铸节...... 她还没有凤凰蛊的消息,就这么回去见原黎,他会不会对自己失望,想到这里,脑海中好似见到那双深凝的眸子。 妤枳沉思片刻,才干脆问道。 “曰兹,是原黎让你来找我回去的吗?” 那被叫到“曰兹”的男子,摇摇头,直接开口。 “是耶长老让我来皇城联系石大石二,把你带回去。” 他想了想,好似想起了些,又开口道。 “不过耶长老在大殿上提起的时候,原黎长老也没有否定,应该也是想圣女回去的。” 曰兹又在安慰她,明明就知道她多在乎原黎的目光,多么希望原黎可以多笑笑,多夸夸她。 妤枳忽的一下子,干脆躺在床上,双眼盲目望着这皇城中最富贵的床帘上的绣着繁复的花,一朵朵都堆积到了一起,瞧的她眼睛都要花了。 她许久后才轻声叹了口气。 “曰兹,我想家了。” 曰兹瞧着躺在床上的少女,有着这世上他认为最美好的面容,那时候还是小小模样的奶孩子一下子便长了如此高,他养过无数的蛊虫,却都没有眼前这少女让他痴迷。 曰兹的眼中越发柔和,完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开口间也是柔和的腔调,让人心中莫名安稳。 “那圣女就和我回家吧。” 床上的少女,委屈的抽了抽鼻子,眼下那颗小墨痣也挑动起来,声音细小如蚊,屋内的人都是耳力极好的,自然也是听了个完。 “可是我害怕。” 她害怕了,她不敢回去了,他怕原黎会对她失望,她不敢回家。 曰兹知道她的小脑袋在想些什么,也不再接话茬,干脆直接道。 “圣女是知道耶长老的,要是这次铸节圣女还不回去的话,耶长老可是会带着辅城来接你的。” 曰兹不说还好,一提到耶长老,她脑子就头疼起来。 来皇城抓她回去,耶长老也不是干不出来,别的也还可施危,只是这正经的事情,她却是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更不要说带了辅城,她这轻功便是辅城教的,任她逃的过谁,也逃不过辅城。 她眉头一皱,便直接不说话了,躺在床上更加挺尸。 曰兹知道也不好逼她太紧,话头点到为止。 一晃眼三人皆消失在房内。 现在只剩她一人,妤枳只觉得挫败,从入皇城到现在都见到了那老皇帝,却依旧没有找到凤凰蛊的消息。 难道真的是她太无用了? 第二日,岩雀在庭院中醒来时,心中一惊,她怎么会在庭院中睡着? 可低头看看自己衣裳也完好无损,环顾了院内也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急忙跑到妤枳门口,直接敲门,手刚顿在半空。 “吱~”的一声,门被打开,门后走出了个少女,真是妤枳,看见她衣着完好,却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对岩雀笑道。 “早啊,岩雀。” 岩雀更加对自己睡在院子中表示难过,难道她可是得了梦游症? 食过早餐,看着在一旁伺候的岩雀眼角乌青一片,心中还是有些歉意的,刚放下筷子,便扭头对岩雀道。 “瞧着你昨日可是睡的不好?不如你先去歇息下,我今日不出府,只是在府中随意转转。” 岩雀三番五次的推脱,总算是被妤枳劝说去休息。 况且她今日确实是有事去做自然也不可能带着岩雀一同。 此时站在院中的人,刚好与要出门去找人的妤枳撞到了一处,一袭桃色外袄,连襟衣衫裙,鬓边几缕垂发轻软垂下,身旁站了个手提跨篮的圆脸婢子。 是她?昨日整个皇城最盛名的才女柳扶烟,柳氏一族最后的嫡脉。 柳扶烟站在院中,恰如那日秦珈宁来院中找她时,她也是这般站在院中。 见到妤枳恰好出门,她神情依旧未变,踏步而来,直接开口道。 “妤枳姑娘,那日我们约好一同去庆云寺,今日我来接你。” 约好?庆云寺?不过大家都是口是心非的人,很快就知道对方有些什么话要说。 妤枳莞尔点头,不多说,便踏前与柳扶烟并肩,也需因得她是皇城都知道的未来太子妃,一路上也无人敢多问一句。 很快便到门口上了柳扶烟的马车。 “姑娘知道我要说些什么?” 马车跑起来,不一会就出了城,在郊外的官道上平稳行驶,柳扶烟此时才开口道。 妤枳没有想到她直接在路上就问起来,手中刚刚从圆脸婢子接过来的茶杯微微晃了晃,她却还是低头轻茗了一口,长舒一口气,才道。 “不知。” 话倒是大实话,天知道柳扶烟忽然找她去什么庆云寺是为了什么。 她果然不知?柳扶烟虽然听了妤枳说了,心中想的更多了,自然是过于聪慧的人会习惯性的去把别人也想的聪慧。 心里埋下了三分疑虑。 “此次却实是带姑娘去庆云寺,那日粱衡的事,我知了对不起姑娘,这次带姑娘去这地确实是为了还那日的‘亏欠’。” 亏欠?冷眼瞧着皇城中这几人不知在斗些什么,自然也知道今日这可不单单是还人情。 可妤枳还是好奇极了,仿佛心中那些被蒙面的疑问离她越发清晰起来。 她抬眼对上柳扶烟的眸子,压下心中的浮动,淡然回道。 “是吗?那可恭候姑娘给我的这份礼了。” 第五十七章 北阴酆都大帝 () 车驶的极快,加上现在是冬季,还不到去寺庙上香的时候,此为官道,莫约一个时辰就到了庆云寺。 庆云寺是皇城中最鼎盛的寺庙,却不是皇家寺庙。 不过这丝毫不打扰庆云寺的香火鼎盛,寺庙内据说有一僧人最擅解来往拜祭人的面相。 不过这僧人看上去疯疯癫癫,虽身处佛门之地,口无遮拦,整日里惯会吐出些隐晦之言让人难堪。 却因答的不出三日便回灵验,故而话虽不中听,皆而来拜访的人却是不曾少的,只是一点。 “一点什么?”妤枳听着柳扶烟说着迈了个关子,顺势也就往下问了。 柳扶烟顺手扶开马车帘上的布,露出马车外奔腾而过的景色,才淡淡答道。 “他一定要看人顺眼,才会与你看相。” 妤枳听后疑惑民了口手中购得茶杯,脑中思绪一团乱麻。 柳扶烟为何要带她去庆云寺找这个人。 她好像也没有说过自己要去看相...... 柳扶烟好似看透她心中所想,手中的帘子放下,遮住车外景色,一双眼认真瞧了过来。 “我知姑娘不是普通来皇城的人,今日带姑娘去庆云寺见了这位,姑娘就知我要做些什么了。” 她说罢不再开口,一旁的圆脸婢女将手中杯盏递与她,妤枳只顺眼望过去,只见杯中混沌一片乌色。 是药? 柳扶烟完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拿起那药,慢慢饮下,此时眉头一下也没有皱,表情淡宁的仿佛只是轻轻品尝一杯茶。 袖中拿出一巾洁白的手绢,细细擦拭唇边的残渣汁。 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知道的貌似不止她透漏出来的这些,怎的这些皇城的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白把人当手中的棋子去博弈。 想到这里妤枳不再多问,反正到了庆云寺,柳扶烟想说的自然会说,若是不想说的,就算杀了她,估计也没什么用。 没一会,远远听见寺庙中的钟声浑厚穿透而来。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穿透的十分有节奏,将这坐寺庙周围的佛光笼罩,使人莫名的心安,没下又都敲都在心节跳动的频率上。 “姑娘下车吧。” 驾车的马夫在帘布外唤了一声,马车停稳便不再动了。 妤枳因得坐的离帘门近了些,直接掀开帘子出来,马车外无一人,连方才说话的马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妤枳一直保持着别人不说她便也不多嘴的良好习惯。 一行三人直接朝那庆云寺而去,寺庙看上去只是比起别的寺庙范围略微广阔些,其他对于外观而言也没什么独特的地方。 因得今日不是什么大日子,来往窸窣,只有几个小沙弥在寺庙前扫撒。 柳扶烟步履走的极为稳定,于前踏上阶梯,她一边走一边用只有三人才听见的声音道。 “这庆云寺一共有五十阶,每一阶都是当年主持一点点砌起来的,岁岁年过,这阶早已没有往日的牢固了。” 闻言,妤枳低头看向脚踩的阶梯,石板用的不是最好的,每一块却好似浑然一体,有些年头的来往踏足确实是已经有些残破了。 柳扶烟说完后,闭言不谈,步子依旧跨的极稳。 不一会,五十阶也就踏完了。 抬眼瞧去正中大殿匾额上写着,庆云闲寺。 为何是庆云闲寺,明明柳扶烟一直说的都是庆云寺。 闲寺?哪个寺庙会用闲字为额,实在是有些...... 有些格外抹去佛的界限。 门庭大开,却柳扶烟入内,带领妤枳穿过三进三院,每一步都走的熟知,显然不是第一次走过这路。 每一路的院子正中央都供奉着尊大佛,佛身镀金而立,佛前只一块圃垫,那圃垫常年被跪,布料有些年头凹陷。 柳扶烟七走八拐,最终立身于一破旧的小厢房前。 厢房外没有任何锁,圆脸婢子上前推开门后,自身立于门外,垂眸无言。 柳扶烟跨步而入,妤枳身后也跟上她脚步。 两人刚入,门外的圆脸婢子就将厢房门关上。 屋内最后一点光线被门阻挡住。 “擦!” 一盏昏暗的光从柳扶烟手中发出,她手中拿着刚点好的煤油灯。 这光暗的让人平白晕了些。 妤枳就算再不喜欢多问,此刻也警惕起来。 什么地方? 柳扶烟手持灯,只稍稍抬起。 四周墙壁上!是...... 北阴酆都大帝! 这璧上勾画的是些什么,各种血色的符咒,各式各样酆都大帝的画像! 若不细看,每一面墙上的壁画都好似一个诡异的笑脸。 这! 这神龛的花纹与那时在元王府里废弃院中的神龛花纹一致! 整个屋子突然压抑的气氛充满,妤枳感觉很难受,这样的难受让她重复回忆起些什么。 她突然想到,自己到底来皇城为何? 每一件事都没有她假手,却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她好似只是个参与者,这件事的必要的参与者。 “这璧上的画是不很眼熟?” 柳扶烟靠近了一面墙的壁,手竟然细细拂上去,表情毫无动容。 她每拂过一尊酆都大帝的画像,就开口说上一句话,完没有在意站在身后妤枳的表情。 “这是北阴酆都大帝,想来姑娘应该也识得。” “元王府中也有这么一尊,是件僻静的小院子,那院子里有棵枯萎的树,却又奇怪的没有任何**的迹象。” 说到这里,她手中的拂上的那璧上酆都大帝画像好像有一瞬间笑了,待妤枳再睁眼细看时,柳扶烟却笑了两三声。 语气带着几分倦意:“那院子原是个女子居住,后来她死了,元沥的父君为了启轮回之道,将那地做为一处阵眼,企图将那女子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但凡是与起死回生有关,一定牵扯到这世上第一无二的凤凰蛊。” 柳扶烟忽的怪异瞧向妤枳一眼,那眼神很快又恢复她原本的平静。 话点到为止,柳扶烟不言,只拿着灯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听到这里,妤枳就算再是个不灵光的,也了解三分意思,柳扶烟瞧出自己来皇城的目的与凤凰蛊有关。 可是关于元沥父君,不是那个开展伏卷词会的元旭世子吗? 妤枳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柳姑娘与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做些什么?” “让凤凰蛊重现天下。” 柳扶烟掩饰的很好,眼中却隐隐波动。 她在谋划一件覆灭的事。 第五十八章 愿意就值得 () “柳姑娘开什么玩笑,我哪里有那个能力。” 妤枳眉间一挑,满脸疑惑顺着昏黄灯光看过去柳扶烟在暗处的捉摸不透的轮廓。 “既然今日带姑娘来此,就不再多有算计,只堪姑娘可交心。” 柳扶烟说完后,手中的煤灯朝两人中间递了递,两人面上的神情映着这灯光清晰一二。 妤枳凝视许久,转而莞尔一笑,眼中换上三分狡黠。 “柳姑娘真是个做大事的人,那日与皇帝的促膝长谈也是运筹帷幄,可巧柳姑娘这般忠于皇帝,我可不知能与柳姑娘谈些什么?” 妤枳踏前一步,手中一捻,徒手将那唯一的光亮抹灭。 暗处是最为探心的,中原师父说过,一个人若是愿意伪善,你瞧他多少眼,都是一样的结果,但若是在暗处,人是最戒备,戒备过头了,就显露出来了。 灯灭了,柳扶烟也无任何动作,语气不焦不燥。 “既然姑娘知道我所为不过傅太傅的翻案,又何必担心我会误了姑娘的事。” 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话说至此,这柳扶烟还是不说出自己为何要凤凰蛊重现。 若是说她想要凤凰蛊重现,还不如直接说出是老皇帝想凤凰蛊重出江湖。 暗处,两人呼吸平静,妤枳反问道:“柳姑娘是想复活何人?” “傅太傅?” “尊母?” “还是......” 妤枳踏前,明显感受到柳扶烟的气息有些乱,她又道。 “云狐将军?” 原来都不是啊~ 她气息虽乱,却乱的又规律可循,还没有达到中击她心底最深那处。 妤枳对自己猜测又感兴趣了几分,她若不是要复活这几人,还是要复活谁? 好一会,柳扶烟才答道:“我谁也不复活,我只是为陛下做事。” 还真是个难得撬动的嘴,是个心狠的女子。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可巧我却不是为陛下办事的人,柳姑娘如今眼巴巴把知道的事告诉我,我却无法拿出柳姑娘你想要的。” 柳扶烟话说三分,妤枳也就留三分。 暗处那边长长叹了口气,语气软和了些。 “姑娘想知道凤凰蛊的消息,我刚好知晓。用这消息换姑娘他日为我用一蛊。” 柳扶烟知道再与妤枳打哑谜下去,不如直接拿出自己最有利的筹码。 果然妤枳听后,顿时来了些兴趣。 先不管柳扶烟说的是真是假,可她竟也想要蛊,却不是复活她至亲之人。 有意思...... 妤枳直接接道: “先不说我是否有能力为柳姑娘种蛊,若柳姑娘要复活的人若是我想杀的人,难道我也要帮柳姑娘吗?” 说完,暗处许久无声。 妤枳又挑眉道:“嗯?” “绝不是姑娘的仇人。” 好像怕妤枳听不清,柳扶烟又坚定道:“绝不是姑娘想杀的人。” 屋内静了许久,寺庙中的僧人功课间传来断断续续佛经入耳,柳扶烟心渐渐静了下来。 手中握紧那盏灯,凭感觉走近妤枳。 “如果那时,他是姑娘要杀的人,姑娘可取我的命来替他。” 以命换命,有意思。 活着难道不好吗?为了别人的轮回之道,就灭掉自己的轮回之道。 这个女子既狠又蠢。 妤枳一向都讨厌这样的女子,再坚硬的外壳,面对那个人,盔甲卸。 既无力有无善果。 不过妤枳还是个有买卖必做的,即使再瞧不上那个人,只要是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若可交换一二。 也不是不行。 “好” 妤枳细思后,虽不知柳扶烟如何推测自己与凤凰蛊有关,但这笔买卖本来就没什么好筹码,拿一个根本没有出现的“凤凰蛊”空手套白狼。 那旁柳扶烟抬起脚步向门口走去,指尖刚好要触及门廊时。 身后响起妤枳的声音:“值得吗?” 脚步之下尘土片缕之间皆是土,她停住了。 “愿意就值得。” 出那厢房后,除去门口留守的圆脸婢子,还出现一人。 穿的破破烂烂,一顶帽子却戴的及其规整,褪色卷毛的袈裟随意搭在肩上,手中拿着一柄夏意的凉扇。 刚开门,这人瞧见柳扶烟一顿笑的花枝乱颤。 柳扶烟却站在他面前,没有多余表情,丝毫不嫌弃那人脏乱,伸出手将那人扶起来。 尊称一句:“闲大师。” 那人顺势站了起来,一双咪咪眼,笑意瞧着。 “我说是哪里来的好看的娃娃,原来是小烟儿来了。” 顺着瞟了几眼身后的妤枳,摸摸下巴评判道。 “这个小娃娃面相好凶。” 说罢摇摇头,提起自己垮到一旁的袈裟,自顾自走起来。 被说面相极凶的妤枳,跟上了柳扶烟和那闲大师的步伐。 一行人被带到厢房后的一座偏殿中,殿中远远只撩拨起几缕烟火气息,这时看上去才像是个正常寺庙的模样。 刚进大殿,庙宇大殿直接供奉起了北阴酆都大帝,并不像那厢房内还多加掩饰。 好个大胆的寺庙! 这一尊像估摸着比外殿中的佛像还要干净,一双带来黑暗低下莫名的震慑,妤枳身在这殿中只觉这人世间重生的诱惑实在太大。 所爱之人的重生,实在是无上的惑果。 任谁也想去采撷。 原黎说过,凤凰蛊医死人,肉白骨是没有任何辅助,那么这北阴酆都大帝的阵法又是谁想出来的。 闲大师跨过门槛,瞧着供案之上有几个随意摆放的瓜果,眼神一亮,一个健步冲过去,将仅剩的几个瓜果食入腹中。 囫囵吞枣般,一点大师的佛光风貌也没有显露出来。 吞下最后一个果子,他拿起香炉中香签一面剔牙一面道:“小烟儿来寺庙找我可是为了这女子?” 说罢牙剔的舒畅,眼眉瞧过去,忽的凌厉三分。 一瞬移至妤枳身前。 浓厚的胡茬遮掩住他口中喃喃的话语,闲大师忽的站直,又自顾自走向柳扶烟。 “这是你要找的人,只是......” “奇怪,真是奇怪......” 说着说着,一下跪在蒲团上,连磕三头,手中不知道随便比划些什么。 她怎的又面相凶,怎的又是柳扶烟要找的人。 怎的又奇怪...... 第五十九章 柳氏血脉之谜 () 闲大师一顿抓捻,终是消停下来。 “小烟儿,你真要启动阵眼?” 柳扶烟瞧那大帝像瞧的出神,答了一句。 “是。” 闲大师将披在自己身上的袈裟甩至一旁,上半身一般裸露出的肌肤布满了奇奇怪怪的花纹,这些花纹随着这人口中脱口而出的话隐隐约约间发出暗色红涨,那尊北阴酆都大帝衣衫上雕刻的花纹也发红反应。 闲大师怒喝一声道:“聚!” 说罢身上花纹爆裂,血迹从那些裂出的花纹上出来,,每一额血迹都显的妖艳治谑。 血飞至空中,渐渐凝结成为一个巨大的血球,越凝越大,越凝越耀眼,勾得人不得不瞩目。 待血球凝成了两个不大不小的珠子,珠子直直朝那北阴酆都大帝的眼珠而去,血珠完与眼珠结合起来。 或者可以说是北阴酆都大帝的眼珠将血珠吞噬,那眼珠被滋养的极好,从内而外透漏出摄人心魂。 闲大师看着两颗血珠被吞噬后,长长舒出一口气:“小烟儿,你瞧那珠子美不美。”说的绊绊磕磕的,一双掩盖在杂乱发丝中的眸子扑闪扑闪,饶有趣味瞧着柳扶烟。 妤枳只瞧得个新奇,这是什么招数,以血养眼珠子? 柳扶烟没有搭闲大师的话,朝北阴酆都大帝瞧去:“第十日了,就快了。” “哪有那么快,小烟儿你怕是要了你叔叔我的老命吗?”那闲大师喘了口气,将刚刚被甩到地上的衣衫又捡起来覆盖在花纹之上。 叔叔?当初岩雀不是说柳扶烟唯一的亲叔叔不是被发配雁峡关了吗? 柳扶烟传过身见到妤枳眼中的疑惑,开口道:“叔父本因那场战役被发配雁峡关,未料到在路上有人截杀他,叔父一路逃到闲云寺庙中,扮演起了闲大师,我也是当初从元王府中出来时遇见叔父,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他一直都在皇城。” “所以你想获得上元节许会的机会,去见皇帝。”妤枳细思柳扶烟从元王府离去的时候显然是不想再会皇城的,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伏卷词会上。 一开始她也不是不想傅太傅翻案,为什么遇见她叔父后,突然对翻案这一事这么在意,而且今日这殿中发生的一切都显得太不可思议。 柳扶烟恨聪明,显然比妤枳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我们柳氏嫡脉,在开朝定天下的时候就有一传闻,血可以养北阴酆都大帝,待养满三十日,以阵眼为轮回之道,大帝会开启轮回之眼,可复生一人。” 柳氏嫡脉还有这样的功能?那眼前的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可还有一点。 “你既然有可复生人的机会,为何还要求我为你复生一人。” 只这一点妤枳是想不通的,总觉得柳扶烟还有什么瞒着她,她可一向没有做冤大头的兴趣。 “因为血脉没有能力肉白骨。” 妤枳打量一二嗤笑道:“可你也没亲眼见过凤凰蛊,你怎知它是否也能肉白骨呢?” 柳扶烟也不打马虎,直接回答:“因为没有别的选择,我只有这么一条路。” 妤枳也笑够了,表情正经起来:“说说吧,柳姑娘你可以给我些什么?” “伏卷词会的时候就告知姑娘,若与我合作就可帮姑娘达成姑娘的心之所想。那时亏欠了姑娘,如今姑娘想必也是愿意在皇帝身边打探些想知道的消息,这便用了补姑娘当初的亏欠。” 柳扶烟顿了顿又道:“现在求姑娘为我种蛊一人,用凤凰蛊的消息来换。” 妤枳听后,想着这一撞买卖似乎也不亏,只唯一点便是她怎知道柳扶烟有没有再骗她。 柳扶烟忽的轻笑了,笑的淡雅:“姑娘若是怀疑消失的真实性,大可派人去探,若是无恙,再出行。” “呵呵,真是千算万算都算不过柳姑娘呢?” 妤枳眼角一弯,眼底那抹狡黠收敛而入,手中拍起了掌。 “那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正要从殿口出来时,妤枳停住脚步,忽而转身玩味对柳青衫道:“方才,不知‘闲大师’为何要说我面相凶狠呢?” 端的是副正经大家闺秀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个小妖女,装的什么良家妇女模样,自然是面相凶狠。然而闲大师却不会直接说出,只也端的一副我佛慈悲的样子道:“这几年偶然习得面相之发缘,观得施主眼下一颗墨痣,实在是大凶之兆。” “哦,那求教大师,要如何化解呢。”显然一个虚心求教的样子,完与方才谈条件时的拉锯心算完不同。 闲大师只故作高深一句:“多行善事即可。”而后一溜烟从殿门口消失。 多行善事?想她活的这些年来,的确甚少行善事。 不过....... 这又如何,本来就没有人教她行善事,做人嘛。 还是要以利益交换为主。 闲云寺中,只剩柳扶烟与妤枳还有那不知何处突然出现的圆脸婢女,三人倒是认认真真的在这闲云寺中逛起来。 既然三人逛起了寺庙,总归是要聊些话的,妤枳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开了这个头:“对了,入寺庙中的时候,姑娘说了这寺庙的五十阶。看来姑娘对闲云寺十分了解。” 柳扶烟顺势答道:“旧时家中长辈常来寺庙中拜佛,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这典故。” 拜佛?怕是拜的是他们柳家的重生之神。 “那么,不知姑娘可知算命之法?” “未曾习得此法。”柳扶烟回答的很平淡,妤枳还未再开口,她就算到了妤枳下一句想问的是什么。 聪明人,点到为止即可。 暗处自然有人盯紧了柳扶烟的一举一动,看来只有这寺庙是她唯一能完掌握之地。 见戏演的差不多了,三人重回马车,一路倒也平淡安详,顺着官道驶入皇城。 只这一次,她算是看得明白了些。 还有二十日,到三十日那天,柳扶烟定然会有什么重大举动。 皇朝中的,老皇帝怕是也活不过二十日了。 这局棋,要落定了! 第六十章 如命之饮鸠 () 世人都说六月抱浮生,若是鹅毛飘雪定然是有些屈情的。 南疆难得有雪,山林茂密,更甚迷障毒物常年环绕在谷外,谷内不识冬雪。 从那日被柳扶烟送回来,妤枳便成了柳扶烟的“闺中好友”。 皇城中的闺秀小姐皆不愿与柳扶烟交好,原是为了元沥,后又为了不敢得罪珈宁郡主。 且这些闺秀小姐心中都想着,柳扶烟秉着清冷高伶自傲于一处,更不愿与她亲近。都是些自持着些矜持的娇娇儿。 今日下了好一场冬日的瑞雪,一夜间雪光透过窗边映入屋内,让人觉得心之愉悦。 窗边一阵冷风,妤枳缩缩脖颈,安然的躺在寝裘中。 算一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就是这几日了。 一团阴影遮住了雪光,若是要问上来者何人,岂不是打扰此刻雪景的一片柔然好意。 来着不用多猜几分,就知道是二十八了。 自那日酒楼分别之后,二十八发现追杀他的人渐渐少了,不过定然不是楚悬阁的人良心发现截下追杀令,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一连想了好久,瞧见这第一场瑞雪下到那间茅草屋之时,明明习武之人定然不是惧寒之人,可这凉意悄无声息附上了胸中最柔软的之地。 二十八这么重复想起一个人的脸,除却第一次决斗时,拿起刀刃刺杀的那小子,一双不可置信的眸子瞧过来,让他连连做了好几年的噩梦。 二十八第一次明显感受到。 他想她。 那个茅草屋中的“小八哥”。 一夜未眠,这雪越下越大,枝丫被雪压断了“咔吱”一声落于一片白皑之中。 那柔软也“咔吱”一声,不是被利刃穿透的脉搏,不是被箭拔射入的分裂,只是它的一次悸动。 他想她,于是来了。 一袭紫萝帐软红中藏娇儿,这娇儿化入他心间,如命之饮鸠,趋之若迷。 二十八不知道,帐下的娇儿此时若何作想。 指腹间有些茧子的糙感覆于脸颊,妤枳想着,这可不就是二十八吗。长期练剑的人,手中指腹是会有茧子,这摩擦厚度可不就是那楚悬阁的磨练厚度。 这手也就轻轻抚摸两下,而后就没任何动作了,可眼上那道阴影始终没有消失的想法。 那这时是醒还是不醒呢? 这......这曰兹也只说了怎么下蛊,却也没说要如何面对相思蛊。 脑海中长期回想着,往日中偷看的那些话本子里到底都说了些什么谈情说爱的故事。 比如《我的霸道宰相老公》,又或者《我与铁牛村长不得不说的三两事》,应该也是有些冷漠杀手类型的话本子吧。 想着想着,突然脑中一亮。 对了,《杀手老公再爱我一次》这本可谓是南疆少女话本子排行榜首位呢! 话本子开头就是少女救了那杀手,妤枳回想着,自己也救了二十八,成立! 后来,少女在细心照顾中,杀手渐渐感受到温暖,心中有了爱意。妤枳那次妤二十八合作,被梁衡刺杀的时候也被二十八救了,被照顾了好几日,虽是反过来,可凭借着妤枳的细心温暖,二十八也应该感受到了吧。成立! 再后来,出现了个大反派将少女抓走,杀手冒去救救了她,二人落入山洞中,相处十几日,这般相濡以沫的感情最好培养了。妤枳抽抽鼻子想着,她与二十八两人可是在皇宫中有看过活春宫的交情,这点估计是最过命的交情了吧。成立! 那么接下来就是与“杀手”的花前月下了,眉目传情! 回想话本子里描写的场景,女主缓缓睁开双眼,一身墨衫入眼帘,来的确实是她的情郎,孤独傲天! 妤枳想象中先动了动眼睫,柔顺的睫毛扑闪起来,一双迷离的眼眸望向二十八。 可现实中她根本不会缓缓睁眼,只会迟疑的睁开双眼,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区别,现在在相思蛊的作用下,自然是情人眼中出西施的画面,估摸着也能达到《杀手老公再爱我一次》的场景恢复。 “二十八,你怎么来了?” 少女带着特有醒来的慵懒声,声声落入耳间,宛若回廊的钟鸣让人舒缓。 “我不想与你做兄弟。”少年一手持着把银刃,一手不自然的掩在身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这这......这话本子上可没写过,这可怎么去说。 二十八瞧着榻上的少女一瞬间呆住了,这表情瞧在他眼中也是甚为乖巧的,放身后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想上前在拂拂她。 妤枳咳了三两声只道:“这个,二十八,我们既在皇宫定了盟约,这样忽然不做兄弟不太好吧。” 她心虚了,按道理她下的相思蛊应该没的错,当初就是为了达到万无一失,所以才会用了最简单却成功率最高的方法,直接下到饭食中。 她悄悄望了一眼塌前的二十八,阴暗处表情瞧的不太清楚,可望着去轮廓上也不大像恼羞成怒的。 唉~这男人的心思海底针,可真是难得猜。 二人就这样僵持不下许久,直到妤枳试探性打破的问了一句。 “要不然,你我二人先勉强做个朋友可好?” 这话刚说完,那处二十八就说了句。 “好。” 便消失不见了。 二人悬起的心都放了下来。 妤枳想着先安抚下来最好,到时候惹恼他,反而倒打一耙。 二十八一路望着雪景一路心中安稳下来,总算是见到相见的人,还好她没有生气。 躺在塌上,望着帐上的紫萝花藤样子,相互缠绕而至,依偎万分,这中原的绣娘真是有手艺,绣得活灵活现,她脑子里又开始想起那日在皇宫砖瓦上听见的欢愉之声。 真是画面声音联系甚为紧凑,这可让她头疼起来了,本的下个相思蛊就只是为了让二十八听写话,不要暴露他的身份,哪承想会有些这样的效果。 苦恼万分,真是苦恼万分。 耳边又想起曰兹教授蛊虫时,眉眼媚艳掩笑了三分道:“阿鱼,待你再大些才知道这蛊的欢趣呢!” 第六十一章 引君入瓮 () “妤枳姑娘,柳姑娘的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了。”岩雀将手中的服侍的衣服抚平,随后一件衣服的随身配上的香囊打了个好看的结扣。 昨日半夜被二十八扰得心神不宁,一早柳扶烟派人来相邀她去府上相商太子妃的嫁妆等一干事宜。 这等事本是没道理找她一个外人去相商,但她一家人都死绝了,作为她名义上的闺中密友,自然顶上。 妤枳对于这点安排还是觉得有些牵强,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刚被岩雀送出小院,一路上元王府安排的井井有条,只一点,算起来妤枳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元沥了。 往日刚进皇城的时候,妤枳就觉得自己编造的一堆谎话,已然十分不可信,可这元沥却一副相信的样子。 如今瞧来他所做的事,又好像千丝万缕的与她有些联系。 将她安排入城,差遣人告知她有伏卷词会,伏卷词会几十年不变,却这一年突然有了能参加皇室上元节许节的机会。 唯一可见皇帝的机会。 她无意参加什么伏卷词会,可为了进宫见一见老皇帝,这些种种好像都在一步步引她入宫。 伏卷词会后本没有什么宫宴,可为何出现了宫宴? 平白出来一个为柳扶烟见皇帝的机会,也多了个她见皇帝的机会。 妤枳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发生的太顺过其自然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发生的太过巧合。 脑子一晃,发髻上今早被岩雀强行插上的一枚琉璃步摇,透过光亮一抹映入眸间,更映的她头疼。 眼睑一闭,再睁眼时。 一张清秀隽郎的皮囊出现眼前,只可惜这公子坐在轮椅上。 再定睛一看,元沥! 果真是不得说人,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妤枳姑娘这是要去柳府吗?”元沥语气温和,一如往昔。 “是的,柳姑娘相约,这便要去了。” 妤枳俯身行了个礼,秉持的是个闺婉的模样。 元沥听后却缓缓道:“听闻柳姑娘要嫁与太子殿下,此番元沥有一物想借姑娘之手赠予柳姑娘。” 听闻?怕是皇城的人都知晓了,你元世子才听闻起来。果然往昔曰兹说的倒是个对的。 好看皮囊的男子,多半是薄情的。 妤枳面露难色,只道了句:“这般......怕是不太好吧......” 元世子果然是个端得住的,别人都这般拒绝她了,他还是一副皎月模样,从袖中拿出个长条的匣子。 “也不是什么奇特的,只是件小玩意,权当做恭贺柳姑娘的物件。” 罢了罢了,人家都这般说起来,她白吃白住人家府上这么些日子,实在是“难以”拒绝起来。 只好接过元沥手中的物件,迟疑道:“世子,这礼我可赠,但若柳姑娘不收,我也无能为力。” 妤枳回响往日里,柳扶烟那股傲气劲,想来也不大会收这礼吧。 “若是柳姑娘不收,姑娘便随意找个路边丢了便好。”话说的轻飘飘,面上也是含笑三分,只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很快垂睫掩盖住了。 说罢答谢一句,由旁的那个小侍卫推着木椅离开了。 妤枳低头掂量了下手中的小木匣,外表看上去没有任何花纹,只是个普通的小木匣,好似有些年头,可小木匣上的铜扣却瞧着十分锃亮。 难道真的只是个小玩意而已? 出府后,岩雀一手扶妤枳上马车。 这次,岩雀待在马下,如往常般等马车起蹄,却远远小声喊了句。 “姑娘。” 马车已经远远的驶去许久,岩雀手中的巾帕紧紧被攥。 她真的要这样等下去吗? 姑娘也是无辜的......可...... 柳府便是那日宴会上被皇帝赐在郊外的宅子,离皇城也是有些距离,不过妤枳每每觉得这些在路上的时间总是会被她忽略掉,总是异常过的很快。 许是她一向时辰上便不太敏感故而有了这样的感觉,车外马夫轻唤了声:“姑娘,到柳府了。” 一下马车,就是那日一同去庆云寺的圆脸婢子在一旁候着,上前行了个礼,而后带着妤枳进了柳府。 刚入府中,回廊之上皆统挂上红绸,好一阵喜色之韵味。 但想到这场婚事到底是否结为两性之好,还是个捅事的契机更难两说。 回廊之间伺候的下人到也是比起元王府也有过之而不及,圆脸婢子将妤枳带到前厅,奉上一杯茶点后,便退下了。 不一会,前厅忽的一群端着金丝木楠的箱子的下人而入。 一匣,两匣......端的满满的八十一抬...... 这柳扶烟难不成还真让她来做个好闺中手帕交不可? 这些下人将箱子放稳后,一一退下,来往皆无声响。 后帘传来清冽女声,不见人,已然知晓来者是柳扶烟。 “妤枳姑娘久等了。” 柳扶烟说罢,眼神轻飘飘望了眼一旁候着的圆脸婢子。 那圆脸婢子低头走出前厅,顺带将前厅门皆关上,独自一人守在门口。 妤枳眼中瞧的仔细,这圆脸婢子好似是在元王府就跟着她的,那时大概还是个活泼的气性,常常为她家姑娘打抱不平来着。 如今看来似乎沉稳了不少。 “今日柳姑娘可要告知我那物如今在何处了?” 既然来了,当然还是直接进入主题为好,妤枳想着若是来得及处理完皇城的事,她就可以回南疆去过节铸节了。 “妤枳姑娘来,自然是为了我的嫁妆礼而来的。” 三言两语还是牵扯到嫁妆之上,柳扶烟到也没绕弯,直接伸手将地上的金丝木楠的箱子打开。 箱子一来,便瞧见的是些晃眼的金银珠宝器皿之类的。 这些帛来之物,妤枳虽觉得讨喜,却一向没有什么嗜好,但还是象征性的凑近瞧了两眼。 干笑两声,赞叹道:“好东西,皇城果然是不缺好东西的。” 柳扶烟听后,面上没多余表情,只道:“好东西,还要等妤枳姑娘再多望望。” 说罢,将那些金银之物拿出后,箱底她一不知从何地弄了个小机关,小木板弹开。 再望去,这箱中之下装的...... 满满当当的刀刃......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