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荨岩》 逐步者 楔子 断崖生野芝,穷岁踯躅焉。 若不是身经这场苍凉时景,若不是戏角儿纷纷晚来,若不是那阵风雪吹得凌乱,故里便再无青袍情圣,那蛛盘丝缠的坟头估计也该认不出祭铭了。 只晓得在繁华楼馆听了好多年雨,淡水与苦酒咸味不似当初,人影也终于不似当年苦于情深了。知道的人都说是瞎子,有一叶蔽目便仰视而不见星的痴态,不知道的人便当是不识。 又怎会不识?风吹天下柳絮,少不了哪州哪郡;“钟鼓喤喤,轘甲扬锋”,缺不得谁国谁家。在前方刀剑战场,生灵衰弱甚至死亡,总不过眨眼之间,英雄固然成名,将帅为爵也倒简单。局中人想要这泡影幻世容易,可不要,却拖沓得太烦难。 有些事,有些人,追逐着,从不敢停歇,生怕回头没有了路。也怪这天下混杂,三垣九野才是尽头,这种悲壮的固执独步再也没有理由。 ——穷士阁 第一章 苍阳白途 不信君看弈棋者,输赢需待局终头。 他不知该如何抉择未来的道路,安生活命地做这黄石镇的一名拙劣技艺的木匠,亦或是浅浅淡淡地寻一人相伴简单终老,大多数人是这样,而他姜鸣,曾被湮没在一色的海天之中几近窒息,似乎这样的路才称得上生来活之。 可,天命有无的凡俗律令能让他低头吗?生而有执必不废于途,他不想成为普通的沙石随流左右,最后沉落于海底,他胸中有沟壑,不是经纶一国的雄才,也不是纵横百代的战勇,只是为自身存在而检证的胆识。 “总有一日,我要千万人为我颔首。” 落日的霞光悄然倾洒,如同嫣红色的纱衣一般笼盖四野,迷蒙中裹着一种寂静的悲凉,有孤鸦哀啼过境,令四人惘然而立。 “前路如何?我们杀了七名钟家护院,这黄石怎容得下我们?” “他们持刀相逼,本就想将我们除之后快,难道你以为我们束手求饶,他们便会放过我们吗?” “这是掠夺生命的游戏,即便我们跪求苟活,也不可能再如以往生活安逸,与其将尊严与生命交付给那等人渣吩咐,还不如拼掷一切来搏个自由。” “姜鸣!” 他站在东山崖边,背后是绝壁,眼前是鲜血染红的大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掺着山风迎面扑来,他的额前黑发荡起柳丝般的姿态。 本可退步容忍,他做了极端的反抗,是心境有着不平的波纹,还是沉默积攒下的爆发,他不必明了。当作为黄石镇霸主的钟家欺压到那名女孩的身上,所有的怒火都不再迟疑。 “青岚,不必在意,这些都由我来处理吧。” 那名不过十九岁的女孩脸色是那么苍白,残酷的生存之道在前一时刻逼仄甚紧,她在死亡的血腥中目睹着数条生命的丧失,却又不得不担忧自身的苟安与否,与之以往的平静安好全然不同,她的心中充满着极度的怖惧。 “姜鸣!” 她无力地抓住他的破碎的衣角,想多说些什么,但看见他胸口那道宽长的血色伤口,竟哽咽得难以呼吸。他承受突兀的伤痛,在高崖上品味血腥的风,却不能容她体会。 姜鸣轻轻拍拍木青岚的手背,宠溺地温和地笑着,而后转过头,嘴角掀起一丝决断,表情立刻凝换成无色。 “仲海,小高,你们与我自幼相识甘苦同尝,此谊深淳。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有半点的让步,我们杀了钟家七名护院,钟家也激怒并触犯我所不能忍受,以后这黄石,要么我们逃离或者埋骨乡里,要么驱逐钟家,或者钟铁峰与钟橋身死势灭,是与我共同为战,还是自己另辟蹊径,自己决断。” 木青岚的父亲在一旁手握着染血的大砍刀,沉默的唇角翘起一丝不忍,却又不得不惊讶姜鸣的果决态度,料不得平日最是寡言温和的青年,竟能杀人与处事都如此恃理明断不留缝隙。 “一定要抓紧他的绳索”,木父明白,毕竟他口中的“这件事”是关于女儿的生命的,即便自己不用低头索求活路,但她需要。 先人大儒尝言:“欢欣生于平,平生于道。” 自木父厌倦于江湖争怨索居于黄石,与女儿木青岚相依生计,去除开始的那份生疏与麻烦,随之获得了邻里的和善照料,称得上是生活的庆事。而后即便霸主钟家掌控黄石经济,狂沙封锁镇内天地,他们父女仍未陷入生计难题,即便木青岚有极利于招惹蜂螫的红颜美貌,但在忧患多次的低调后,他们竟发觉钟家那个纨绔少爷与一干随从竟无这等侵犯,反而言语举止中有着刻意的尊重。 不知为何会有这种区别,但在父女俩听闻镇上某女妙龄受那钟橋的污辱自尽身亡,心中除了莫大的愤慨与惋惜,还有一丝丝免脱于罪的庆幸。 “什么,损阴补阳?”而当两日前木父在钟家花圃外理草时,听到钟家父子谈论的秘辛,心仍是咯噔一下跌落黑暗,钟家对木家父女的尊重来源于一道人的衷戒,那道人看重完整未受污损的处子之身,尤其是点名要木青岚的纯阴之体,钟家一系为遵从甚至讨好道人的要求,对待木家父女方无针对。 “原来这段时间的平静是由于女儿日后的牺牲!”木父好似一瞬白了头,望着自己手下打理的大片花圃,望着骄阳浓烈的湛湛青天,内心在挣扎绞痛着。如果将女儿交给了恶魔般的妖道,他这个做父亲的还不若死了!于是他带着木青岚北走东山,姜鸣为护,阻敌于崖前,并极力诛杀钟家护院七人。 这是前事,而之间小高与仲海受钟橋殴打险些丧命,这又是另外的不平屈辱。但他们又能怎样呢?即便他们能一时逃过追杀,在这个被黄沙封闭的山镇里,能藏身的地方少之又少,钟家势力贯穿全镇脉络,此次破釜沉舟斩杀敌人更是将双方矛盾推向真正的不可调和的地步,想到这些,几人额头上的阴霾更浓重了些。 东山山崖本是绝地,有心者链一铁索桥以便能躲避猛兽,姜鸣几人仗此险塞一夫当关,方以零损失的战局赢得这场攻防战。 当时情况之惊险可能太过惊心动魄,作为抛却生死而奋力反击的先锋领导者,姜鸣在几名熊狼大力的敌人手下无能还手,那一道劈在胸口明明挨得实实的,却不料他倒在血泊中不过短短几分钟,便又霍然暴起,以近乎为妖的速度斩杀敌人,从而解救众人于覆灭,所用时间不过鸦飞叶落而已。 “纵将领万军也会痛哀一卒。几位鼠目不足与谋,姜先生不若与小女子商榷事宜,如何?”一名红裙女子忽然从山崖对面款步走来,举止优雅高贵,容颜更是倾城如天人,前时不食烟火,此时竟放得下身段来此说话,其心不可测。 “你...”仲海隐隐有恼羞之意,意欲驳辩,但当看见来人身份,唇边嗫嚅了半句,便咽了一口口水,默不作声。 “葵姒。”姜鸣皱眉着,又回忆起前几日这名红裙女子的冷傲面孔,与面临他的请求时那抹浅笑,以及那句“你若是拿得起这柄剑,我便保你不死”,将引起作为平民的姜鸣特殊的回响。 第二章 梦于涅槃 在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死神的墨黑色的镰刀飞舞而来,在空中短暂停留后划出一道精彩的弧度,狠狠地劈到了胸膛之上,正如意料一般,刀锋撕扯出喷涌的鲜血,就像殷红色的绸带,倏然冲出而又猛地落下,染透了这一片荒瘠的大地与布满青苔的山石。 别无其他结局,他的瞳孔紧紧收缩,他的双手无力的垂落,因受大力冲击他的身躯被砸出去三四米,那种硬生生地坠倒在地上的厚重声响浑浊不堪,反而是胸膛伤口撕裂血液漫出的汩汩声显得清脆,可他听到了嘶哑的几乎要将喉咙挣开的哭喊,比山崖惊走的老鸦的哀啼要动人的多。 我是死了吗?或者说是真的死了吗?一个生命的凋零并不值得惋惜,但一个还未绽放便将衰死的生命就太过伤痛了。他怀揣着对新生活无限的憧憬,仰望似海一般无垠的天空,无数次感叹生之艰辛与命之平凡,他好像就是一只在危墙上蠕动的小虫,朝不虑夕而岁无饱露,在这座浩瀚的大千世界,无论生死都激不起半点涟漪,他被淹没在平凡的领域中,享受着挣扎着。 可能数十年后会有人为我焚香奠酒的。他想。 “轰隆隆!”一声闷雷突响,似要震破人的耳膜,那一缕身死后的精神尚未消散,在模糊之间被这雷动又轰入躯体,姜鸣的脸庞尽管沾着几道未干的血迹,但不难看出那一抹渐渐回复的红润。 耳畔继续传来雷动之声,那雷声愈加频繁,渐渐地连接成仿佛人音的闷哼声,然后声音越发清晰,竟真是宛如洪钟的人声。 只听得其声道:“公无渡河兮,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兮,其奈公何!” “嗯?这应该是地狱了吧?”姜鸣只剩下一缕精神听到这浩茫的人声,竟有种失神与震动的感觉,而这感觉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他真的死了吗? “若是说你没死,你会信吗?” “谁?”他分明听到有这样的声音在回应他思想里的疑问,这又怎么可能,即便是鬼魂,也没有这种能力吧。 “哈哈,你甘心就这样死去吗?你愿意背弃挚交和志向吗?” “在历史长河中,每天都有生灵化成尘埃,湮灭于平凡中,圣人仙神,帝皇猛将,谁又能看得清生死,轮回之路上不会缺少谁的往来,只有它,不必经历这些。” 姜鸣此时又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但总对那无名声音中的特殊事物或者生灵充满好奇,如果没有生死,又将是怎样的天地? 那道声音又道:“没有生死又如何?如果为了永生而失去爱的人,那么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为了永生而将自己变成无痛无感的干尸,那么存在又有什么道理?” “南有樛木,葛藟纍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终究是一场梦,一场醒时尽为飞花的梦。可是,可是我愿意为此付出所有,生便同依,死也同冢。” 这道声音在慷慨激愤过后,久久的沉默,姜鸣也不再有何多言,他甚至也感到那种生死尽灭的绝望了,绝望是由于不能相随,而苍天不曾饶恕谁。 “我现在给你重生的机会,你愿意重走苦行路吗?”这是隔了很长时间后的声响,仿佛声音的主人想通了什么,语调间竟是除了冷漠还有一丝希望。 重生便是活过来,去面对未尽的战局,去继续自己惨淡的人生,去迎接未知的将来。姜鸣原以为自己在慷慨抵抗欺凌时便无活着的机会,命运将生死切割成两半,而他此刻便是身处其边缘,“生之可贵,可以安身。死之可惧,也如倾覆”,他是否能重新操守当初的志愿大步而行?或是在以往难解的纠结与不甘中缩守平凡?之所以太多的人不敢面对这个问题,便是在于人命浅淡而岁月深重。 以往他也只是安守本命地过着平凡的生活,在这个渺小的封闭的山镇里日出而作,他并非技艺巧妙的木匠,仅仅只是做些修理木制家具和制作桌椅来谋生,比起那些经纶山河的治国者与神通盖世的江湖前辈,便是蝼蚁般的存在。他向往那种峥嵘而有意义的生活,他不应该只是为了自身的饮食而劳碌,而更应该做出能对其他人有帮助的事。他时常有流入江河的慨叹,他偶尔会憎恶自己普通而无半点长处,于是他拼命寻找邻家看不懂的古籍来扩展视野,努力地锻炼身体以致强壮,他用汗水与忙碌来抵抗平凡,为了证明他不向规矩的命运低头! 现在,仿佛一切都没有变,生死何惧乎天命!他走的每一步都有痕迹,当他握起抵抗的刀,便从没有后悔挥动,若是还能站在敌人面前做他们的敌人,他必然会喊一句“苍阳白涂,吾必寻之”。 姜鸣恍惚入了梦,醒来时不过是几分钟后,钟家几名护院将木青岚四人逼至绝壁边上,胜局仿佛已定了。 当姜鸣在众人的目光中再次站起身来,惊恐与幸喜依次滑过几人脸庞,似乎绝望末路不再是末路。当然,不会有人知道姜鸣经历了何种恐惧,也不会有人猜的到,杀人几命,比割稻草还要简单。 —— 姜鸣临风站在高崖边上,望着高远的天空沉默不语,他的内心会因为感情而震动,于是他不平静。 能让他涅槃而生的神通施予者必不平凡,当他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宛如记忆碎片的画面,他的眼角终于含满了泪水,那不是他的故事,但“恻恻一字,痛人心血”,旁观者又怎能体会当局者之痛之十一? 姜鸣轻轻按在自己左胸膛上,心脏在有规律地搏动,他已是恢复了平常人的身体特征,但他却对生死看得更淡了一分,不为杀伐,不为风月,只因为看到了身体中隐藏的那个人。 他的名字叫夜泉。 第三章 梦于黄石 古时候称世界为“庐”,认为天方四野,地圆八荒,人们所居之地乃是一个倒扣着的盂盆,日月环天地而转,昼夜得以交替,岁月得以轮回。 上古有大能者,本有超脱自然的神力,但不甘心为物质本身所束缚,乃剑斩九天星河,毁灭三十二支神道真器,于是星辰坠落映照诸土,生灵孕育而造化塑型,乃成众星拱月般的三垣九野大陆。 三垣者,紫微、天市、太微,天之北极,星辰罗列,形如墙垣,正对着南方二十八星宿,是故三垣之域能包纳百川,能收容四海,以开阳摇光,列象苍穹。而九野乃星宿化身,古籍中有“八紘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之辞,意指九野即九州,后有野史一句“九野者,天下之中央八方也”道破其名难测,乃以均、苍、变、玄、幽、颢、朱、炎、阳命之。 三垣九野汇作一方,但随沧海桑田,十二块陆地竟相互碰撞连接在一起,山峰与丘陵棱起,沧海与湖溪陷落,若非不是上古大能镇剑于紫微垣天都山,若非不是大能缔造千万生灵,这片陆地可能仍是一片废墟。 我想要走出黄石,走出九府联盟国,走向真正的三垣九野。 当姜鸣说出这话,即便是见过大世面的大方子弟葵姒也有些错愕,一叶浮萍归大海,他走进这片大陆不过蝼蚁般大小,这便不仅仅是志向了,更是乖张狂妄。 “如果你连想都不敢想,即便就在眼前,你就确定你能走的到?” 此处是黄石镇东面的一所民宅,房屋虽破旧但摆设干净整洁,颇有“陋室虽陋,其德也美”之风。当然葵姒带姜鸣一众来此并非简单的容身,而是更有大事商榷。 “西镇那边钟家已然全盘控制,估计你们刚回来那里就会被监视,我暂时不能对钟家出手,所以如果你们即使被钟家所困,我也会袖手旁观。”葵姒轻展蛾眉,平静地说道:“现在经可靠消息,朱天野九府联盟派遣百名黑衣捕牙精锐已至黄石镇,他们此行是为清除钟家这个毒瘤,并将这里的黄石矿源送往前方战场,因此黑衣捕牙可能是你们活命最大的助力。” 木父几人相视舒了一口气,毕竟他们身处九府联盟境内,受九府联盟军队保护,前些年虽然黄沙将镇子封闭,出入不得,但总归等到能清除霸主钟家的时机,他们甚至完全可以作壁上观了。 葵姒又道:“钟家的背后有一尊大人物在掌控,此人身份十分神秘,所吩咐的指令都是他的徒弟冷席转达的,我派出的人也没有什么消息,只知道他的名号焚松道人。另外不知是谁放出消息,黄石藏着不出世的宝贝,于是朱天野许多大家族与门派也来凑热闹,据可靠消息,他们已经穿过黄沙,微服藏身在这黄石镇两千人口中。” 姜鸣微微皱眉,他一听这些消息便觉得颇为复杂,时事就如同一条浑水河,已经被愈来愈多的来人搅得天翻地覆。他说道:“钟家不足畏惧,只要钟家背后的人物肯保住钟家父子,即便家堂毁灭也会死而不僵,我想黑衣捕牙所忌惮者也是出于此处。葵姒姑娘提醒我外来者增多的意思,是在推测这些人群中的不可预料,原因可能是那焚松道人可能就隐藏在暗处,寻找坐收渔翁之利之机会,或者便是朱天野的其它高手打算掺和此事,并且有着媲美葵姒姑娘所在势力的能力。你说,我猜测的这些对吗?” 听着眼前这名不过弱冠的平凡青年竟能瞬间找到问题所在,不由得感慨此人蕴藏之深,便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略显担忧地道:“没错,因为这些人的涌入,我已经很难伸出手来大胆争夺了,这也是我找公子商榷的主要原因。” “他们都是谁?”姜鸣神情冷漠而严肃。 “金水宗少主金柝,百年世家项家项明,以及秦王朝三皇子秋通。” “他们都是奔着那只铜鼎来的?”姜鸣再次发问,眼神却仍然冷淡。 “你怎么知道?”葵姒深吸一口气,但看到眼前青年随意的神色,便不再隐藏什么,这件宝贝也只是只有廖廖几人知晓,况且这本就是秘辛中的秘辛,一个昔日名不见经传的木匠竟也知晓?她却不知,姜鸣在平凡中挣扎,在宛如江河的人流中搏击,能做的有限,但却不会放弃做事,察微便是事事小心谨慎,从钟家对那尊铜鼎的重视程度便足以看出端倪。 姜鸣轻吸一口气,将满腹猜测也都压下,看着容颜姣好的葵姒,翘起坚定的嘴角,说道:“我帮你取得铜鼎,你给我避风珠,如何?” 几年前,一场黄沙妖异吹袭而来,沙石横空,遮天蔽日,人们本以为是间接性的气候与灾害缘故,却未想到,这场风沙一吹就是三年。三年以来黄石镇与外界封锁,曾有人冒险强行穿过黄沙地带,但却不料黄沙吹血肉化白骨,吹石壁为碎砾,好在黄沙并未蔓延入黄石镇,只是在原有的区域继续卷动。至于那个人,也该是连白骨也化了。 无人出入的绝境,黄石镇民自给自足,虽少了很多新鲜玩意儿丰富眼球,但至少是和平清净的,直到钟家一伙人穿过黄沙而来,成为一镇霸主,廉价雇佣百姓开采黄石矿,而后作威作福欺凌百姓,黄石镇变了又一番光景。至于走出黄石的愿望,很多人都想过,却不知怎么能躲避黄沙,唯一知晓其中秘辛的钟家人也碱口不谈,仍旧派遣亲信将黄石矿押送出镇然后赚取大量的钱财。 姜鸣窥览大量邻居家视为废纸的古籍,终于了解到有一种宝物能抵挡黄沙,只是一直苦于无从得到,现在有了葵姒的援助,他确实可以提要求了。他也像平常人一样平凡,但却是非同一般的人,如果只是这镇子里的其它居民,几乎不可能知道避风珠是什么。 葵姒魅意一笑,心中觉得这个胸怀大志的青年陡然神秘起来,也令得她有种探索奥秘的趣味了。 “似乎与他交好,远比得到那只铜鼎更重要。” 第四章 黑衣捕牙 清晨的第一抹余晖随意得播洒下来,映在清冷的层叠的树叶上,照在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的脸庞上,这一幕可以延续得很久,即使明天乌云密布,即使未来惶惑无依。 姜鸣五人暂时就在这处旧宅住下,因为镇子另一头钟家的手臂伸得很长,这里恰好就是那种草木衰落的无人问津之地,不得不说葵姒在这件事情的安排上十分合人心意,给无居的浪子安全的住宅,比更多的安慰的空话更能笼络人心。 晨光熹微,甚至还裹着一层凉意,姜鸣站在遍生青苔的木门前,一言不语,周遭也无半点声响,虫鸟不鸣,甚至连一些农家的鸡犬也不叫唤,仿佛此时的天地便是他的,伸手便能令日落月升,这种几乎要融入自然万物的感觉没有半点勉强,就像一条河流顺从着河道缓缓流动,就像一片枯黄的树叶飘飘而落,生动而自由。 “你还要去做什么吗?”一道温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能感受到的只是语气中的担忧与惶恐,从那时这个男子无所畏惧地挡在她面前,为她遮蔽来自乱流与危机的一切不稳定因素开始,这种情绪便没有消减过,可能延续很多年,生死离别,也或许是这样。 姜鸣似乎是在睡眠中清醒,但他却感到自己再一次与先前不同了,就宛如一只饮水的蝉,会因为秋华露浓而格外精神。他此时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有些温暖的感觉,他与小高仲海自幼无亲无念,全凭着自身辛苦长大成人,自然是尝不到谁的等候与关切。他愧疚地苦笑,暗想:还不知道这个丫头等了多久? 姜鸣转过身,将自己穿的短衫脱下来给坐在一旁的木青岚披上,如同平常一样笑着说道:“这都快秋天了,天气转冷了,你的左脚还疼吗?” 木青岚也不拒绝,好多年熟识,即便称为青梅竹马也不过分,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默默的关切。她轻轻摇了摇头,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又问道:“你要去干什么嘛?” 姜鸣一愣,应道:“我们几人在黄石镇便存在危机,钟家的针对,或者即使铲除了钟家父子仍有朱天野其它势力的插手,只有离开这里,我们才能摆脱。” “可是葵姒姑娘说,黑衣捕牙介入这件事了,钟家肯定逃不掉了。”木青岚皱了皱眉,嘴唇紧咬,神情中有着那一抹不忍。 “围城之局,死则破,活则逃。若是有聪明的指挥者,黑衣捕牙能欲擒故纵,放出一丝生计然后得以成功;若是围而歼之,便可能适得其反,不得成功。我所怀疑的更是他们的实力,我不放心将所有希望寄托给陌生人。”姜鸣道。 “那你想干什么?他们那个层面已经不是我们能接触了。”木青岚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钟家的护院有七八十名,葵姒背后代表着一个庞大的武学宗派,而黑衣捕牙是朱天野五大强国之一九府联盟的直接侍卫队,她,姜鸣,却只是普通的平民而已。 姜鸣沉默片刻,紧紧握住了拳头,声音低沉地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何而改变,我只知道我会往我的道路走,实力达到一定地步,就可以无视这些。” 她看向他的目光,突然很陌生,她明明一开始就明白姜鸣与其他人疏离的个性,他胸中是有着浩瀚志向的,他即便身受挫折不会有半点退缩,他尽管在沉默里平凡的生活,但却是独特的平凡人。而有朝一日,看到他将成为他希望的人,她却有些惘然。 目光所见,从不是一个人的选择,却是一个人的路。 —— 自古有“九层之台,起于累土”的说法,而一座高塔筑建需画地为牢,圈百米方圆为基,然后运巨石嵌之,层层累之,所耗人力物力不可谓不大。三年前,钟家及其家眷下人迁移到此,为笼络镇里管事,兴起名为“镇殃塔,保社稷”的活动,以大花费来呼吁村民来修建一座高四十五尺的高塔,立在镇子西面入口处,曾被当是镇中三老称赞连连。而今此塔在黄沙边缘,无人敢近,荒废已是在所难免,然而钟家却是在霸主黄石的路上走得颇为稳当。 “前方便是黄石镇入口,所有黑衣捕牙率队有序进入,不得扰民。” “我们的目标是钟家,与黄石矿脉,不得单独行动,另行他事。” 约莫百人的整齐队伍缓缓向前奔走,他们清一色的雕月弯刀与黑衣装扮,威武而肃,这支九府联盟最强的队伍,每一人都是百里挑一,拥有极强的身体素质与服从命令的意识,他们人数并不多,但往往能发挥超越万人军队的作用。 “信探,告诉我,前方有一座高塔,这是干什么的?”此次行动的队长任降英,他年龄不过二十有二,但已成为黑衣捕牙三统五领中的四领队,乃是军中公认的翘楚才俊。 上前一名削瘦的男子,拳握行礼,道:“禀领队,此塔乃三年前钟家组织出财修建,本来为祭祀鬼神镇压气运,但后来钟家暴行不断,兼之黄沙蔓延此处,村民于是废除祭祀,此塔已然荒废三年了。” 任降英微微皱眉,英俊的面庞翘起一抹担忧,他从怀中取出一支十字铁架,正对着前方高塔插入黄沙地中。只见十字铁架竟自动转动起来,约莫数分钟终于停下来,长的一端又指向西方。 “西方红赤,主白虎,白虎凶戾,必染血气,此塔中有凶煞屠命的存在。”任降英大惊失色,他明白这把有着灵性的器物绝对不会出错,当下调转队伍,以纵为横,持器慢行,缓缓向高塔围合。 此时的黄沙仍在肆意地飞旋,但却未有半点风渗入队伍之中,若是慧眼之人便能看见队伍周围那一层宛如薄膜般的淡淡光华,这便是一种能避风的中品金属——避风珠。 “吼!吼吼!”突然那塔中接连响起声震山林的狮吼,仿佛能将人的耳膜震破一般,任降英一众只感到一阵恍惚怔神,才清醒过来,便见那塔尖处一头接着一头的红眼雄狮奔冲下来,其势如同山崩,令人怖惧非常。 “长剑防御!”任降英大吼一声,身形急速后退,那百名身影也向一个方向撤退,却不是溃散,这样的突然危机他们早已经历了千百次,但这次的敌人却是狮群。 雄狮约有二三十头,统统都双目血红,身躯比平常狮子高大一倍,所谓“禽有序,兽有领”,雄狮群的领头姗姗来迟,却带着霸主的姿态傲然而立,它的身型更加高大,好似一座小山一般。黑衣捕牙一众都骇然恐惧,若是挨这雄狮一爪,人类必将断为两截。 任降英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高大雄狮,一抹惊骇与难解的恐惧闪现眼球,齿间缓缓吐露出几个字:“琉璃狂狮!” 钟宅周围有一圈三年前栽植的未央柳,这种柳树春来发芽,夏至长叶,秋分生根,冬季壮枝,与寻常柳树大不相同的是未央柳自生到死从不落叶,当叶子绿到了极致便会自发的腐烂,在枝头一寸寸的衰败,却没有变黄变枯以及凋落的过程。这种柳树曾被喻为门庭兴盛的产物,钟家门前的十数株未央柳却是镇中三老默许相赠的,原来它们植在一处古老的寺庙前,因钟家主持修塔建功德,所以才有这般缘由。 不得不说因为这十数株未央柳,钟家这几年的府宅愈发兴隆繁盛,几座巨大宽阔的集群建筑矗立在中央,远远望之,就如玄武出海十分恢宏。 “父亲,那座破塔里有什么?”钟橋站着为其父钟铁锋奉上一杯茶,面容颇有些谄媚之气,让不知的人看来,还真以为他是个执守孝道的好青年呢。 作为父亲的钟铁锋哪能不知道儿子的这脾性,由是娇惯宠溺不加责备,平时也就在家业大事上严肃一些。他呵斥道:“你这逆子整日拈花惹草,自然不知道家中秘辛。那座高塔是那位大人授意让我建的,三年前确实没有什么,但如今却是我钟家生之倚仗,只要那座塔中的东西不死,我们便永远是黄石镇的霸主,就算你把这镇上的年轻女子欺负遍,我也不训你。” “真的?”钟橋面色惊喜,可谓是将色性演绎极致了,微微一想,才觉得这事有关“那位大人”,可不得不严肃。他又迎着笑道:“我钟家势大,背后还有那位大人相助,谅他什么风波也吹不起来。” 钟铁锋面色一紧,斥道:“混账东西,你还不知道现在黄石的处境是吧?不知谁传出去的消息,九府联盟已经知道我们独吞黄石矿源的事了,现已经排除黑衣捕牙前来查捕,还有朱天野许多实力世家也听闻我钟家有宝贝,都纷纷前来喝一碗粥,若是没有那位大人的支持与指令,老子早就跑了!” “啊?”钟橋顿时脸色都吓白了,却也不忘奉承阿谀,皱起眉毛笑着说:“只要父亲在这黄石一天,我就出不了问题,什么‘大人’不过也是为我钟家服务而已。” 听闻此话,钟铁锋不由感叹儿子不知天高地厚,但想钟橋的母亲去世早,自然缺些疼爱与教导,也便不多责怪,反而迎着这话说道:“你说得倒也对,这黄石那家姑娘你都可以调戏,除了那个逃走的木家女子,出什么事我都给你担着。但你要明白,这段时间要低调做人,等过了这场风波,我就乘机摆脱那‘焚松道人’的控制,到时候整个黄石都是你我父子的天下了。” “哈哈哈哈!”父子俩相视大笑起来,在这宽豁的大堂,充斥着地主嚣张的言语,却不知道此时那年兽屋檐正有一道黑色的眼睛细细监视着,如同毒蛇一般。 —— “禀告四领队,我已经派出弟兄求援了!” 任降英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黑铁剑,眼中的战意已然凝聚一点,若不是为了大局考虑,恐怕他早出手杀了过去。他的部下列着严整的阵型与一头头雄狮拼搏,雄狮虽然暴戾,几乎能随便一爪拍死一条人命,但黑衣捕牙的官兵都经过严格训练,且默契程度极高,三四人对付一头,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与矫捷的身手,在狮子狂猛的进攻下毫不慌乱。战局在拖延,虽已有好几名官兵葬身,但也有几头雄狮都围杀,至于那头雄狮头领高傲睥睨地看着这些,看着同样没有动作的人类头领,沉默而冷血。 任降英霍地举起剑,面色冷漠,铿锵喊道:“琉璃狂狮,我知道你能听得懂我的话,我仅说明我的来意,我乃朱天野行雨州九府联盟国军下黑衣捕牙任降英,来此为查捕黄石镇钟家父子罪行,你若执意被人利用挡箭,可要想清楚是否承受得住九府联盟的怒火?” 琉璃狂狮,双目赤红而身躯高大,獠牙凶长极善斗争,自幼年到成年需十二岁,后通灵智,与人谋而不输,胸前鬃毛处生长出琉璃狮心,堪比人类地位境界高手。 令人惊讶的是,那头琉璃狂狮沉寂片刻,竟真的张开了血口,长长的獠牙不加遮掩地露出来,令人望而生畏,只听狂狮一吼,风沙作止,百兽颤首,那道浑厚深沉的声音缓缓发出:“人类,我不惧你什么联盟,我承诺一人在此等待,莫要扰我休息,这块地方由我管辖。” “我只问你,让不让路?速速退去,还有你一条生路。”任降英也是极为霸道,毕竟他的身后站着整个九府联盟,底蕴与实力都摆在那里,而且他既然是联盟的代言人,便不能让整个国家的尊严丧失。满腔的战意似火燃烧,尽管他清楚地知道成年的琉璃狂狮有多么难缠,但一个军人,一个年轻的军人,从不会有半点退缩。 “愚蠢的人类,既然不肯退去,便准备埋骨黄沙吧!”巨大的狮身像是一座山丘,它凶猛地冲奔而过,有几名黑衣捕牙的官兵来不及反应被一爪拍死,这更加激起任降英的怒火,巅峰之战就此展开。 (人言:无位便无常。生之大事乃位之定格,人事不可量,凡武学修行,通洞毛皮到自成宗师,深浅九段,可依强弱而论,本无明确限定,可被称为“人位”;上古有言:人法不足补于天地,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盖补损相磨也。能通灵术可被称为“地位”,至于天位手段,通天彻地,变化无相,便又是不同的光景。) 任降英左握一柄半尺短刃,右持三尺长剑,墨黑色的长袍垂垂及地,风沙却掀不起有着淡淡光华包裹的袍角。这一幕被记忆得极为悲重,这个一心热血的青年男子,一往无前地冲向前去,可能很多年后也将如此,从不知道回头与反悔。可能他便是他名字里的模样,强如雄主,降为英名! 第五章 夜之诗泉 夜色漫漫,月光灿灿,当一日的黑幕将这片朱红色的天穹笼盖,花草鸟木都随着这无止境的寂静而陷入沉默,可能是风吹枝叶乱了心,可能是虫鸣八月困了神,一行人都奄奄睡去,只有他醒着。 他原本平凡,却因为一次无所畏惧地挺身而出而生死无知,盘桓于鬼狱而重生于恍惚,这得益于他求生的坚定执念,也取决于那个未知的声音。 “夜泉前辈!你在嘛?”他没有大声呼喊,他知道传说中能以精神传讯的无上神通,他推测这名隐藏着的神灵既然能在一刹那挽救他的生命,那么必然能听到他的召唤。可是良久过去,黑梭梭的夜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为什么没有回应?”姜鸣也不言语,一脸的执着更加深聚,他陡然抽出一把小刀,抹着自己的左手擦过去,顿时血色灌满了手掌。他知疼痛,不知所以,如果他的疼痛能唤醒那个人的拯救,血流成注也值得。 “这些都不是虚假的。我清楚地记得你的声音,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你既然肯救我一次,为何不助我脱离死局?”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前辈你必然有一个深爱的人,你为之守护和挣扎的人,如果分离能让执念死亡,如果生死能让拥有湮灭,那么你也不会如此失望的存在。” “如果这世界上有事物永生,那么奔向它,追逐它,我们无惧尽垣野的冷雨狂风,甚至可以拼却一切只此轮回。” “轰隆隆!”一声雷动,震响全身经脉,姜鸣忽觉一阵麻木,而后眼眸一黑,便陷入深沉的空间。他的眼中是一幅幅流动的画面,彼此连接,俨然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如果你看不懂深情,他便就此沉沦。 —— “哇哇!哇哇!”婴孩在父亲怀里啼叫着,在众星拱月般的包围中被传递到在场的每个人的手里,仿佛婴孩是身有福祉的宝物一般。 “老爷,这孩子生在灾难之中,该起一个和平的名字。”婴孩的母亲仍旧躺在床榻上,用着虚弱的力气说道。 “老爷,方才贵公子出生之时,天有云涡,光照彩虹,雷裂白日,此乃大吉之兆,古语有云‘见雷虹则龙象生’,公子实乃族之圣人气运,日后定当乘龙而翔。”相师这样说道。 “我夜氏古族已荒落百年,人才凋零,如今这般乱象,即便是圣人也难插手。不过,我儿有福,做父亲的必当竭力让他和平的生活下去。”婴孩的父亲虽知相师乃奉承之姿,但亦是十分高兴,他大笑着抚须道:“古人认为山乃止境,泉乃行境,行止绵延。我儿虽受灾难,但承受得住这个字,你以为便叫做,夜泉。” 满屋子的人都是婴孩父亲的亲信与诚戚,他们一一注视这那婴孩的模样,寄托着最诚挚的祝愿。 “少爷,主公率军与叛贼大战于板池,叛贼狡诈设毒阵而战,主公与两万多人无一生还!” 一名忠心的侍卫长跪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面前,满面热泪,悲哀已然止收不住。 “乖侄儿,我是你爹爹的堂兄,你以后可以在这夜阳城继续称王,不过,你要的东西都要经过我的手。”一名笑容灿烂的微胖男人蹲在孩子面前,一手轻拍着孩子的头,充满宠溺之意。 “我要习武,叔叔!”孩童不辨波澜的神情让人呆怔,但却是那么坚定,像一块万古不朽的顽石一般。 “主公,二王虽然已经战死,但留他的骨肉在身边,始终是祸害,要知道,如果当初我们肯与二王合围叛贼,二王也不会……” “你知道什么,这夜泉乃天佑之人,习武天赋极高,我们如果把这只棋子把握的好,便足以灭杀猖狂多年的叛贼,了我心中忌惮。” “你是叫夜泉是吧?如果你能陪我喝杯茶,我便帮你去刺杀樊无恭。”女子顽皮地笑着,像一只活泼的蜻蜓。 “如果我请你喝茶,你是不是愿意答应我一个要求。”方过弱冠的他背着一把剑,一身儒气,却笑得极为纯粹。 “好啊,我愿意。”女子一笑倾城,惊艳了半个山河。 —— 他枪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这样在众多持剑侍卫的注视下走进院落,随意一甩,将半凝固的血汁洒了一地。 “放了她,我带着樊无恭的人头来换。” “泉儿,干的好,如此一来,我夜家基业便真正地稳定了。” “叔叔,我请求你放了她,我爱她。” “混账,你可知道那个魔女是什么人?混元魔教的人,他们蚀人血肉,有如荒族生灵。” “魔人杀人还能光明正大地出手,但多少自诩君子的正派人士,一辈子都在背后刺杀人,与其如你一般,我还不如做个真正的魔人。” “逆子,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大逆不道,当受天谴,速速跪下磕头认错。”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见一只长枪早已刺进了谁的胸膛,睁得如同鱼目的双眼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向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侄子,为何会下手这么快,这么狠。 —— “夜泉,我们长老七人都举荐你做新一任夜氏古族族主,以后这夜阳城所有人都可由你管辖。” “告诉我,她在哪里?”他冷漠地看着七名长老,手中的剑握得更加紧。 “你莫要不听好话,那魔女已然身死,你还是安心做这族主吧。” “佳人已死,权势无味。” —— “三个月了,在这寒水铁牢之中纵然你钢筋铁骨,也只能弱弱等死。你若是答应做夜族族主,并且杀了这女人祭奠已死先辈,我们可以不计前嫌,支持你登大位。” 两人都被陨铁的镣铐锁着,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虽能见到,却不能靠近。他已削瘦非常,已没有了当初的英气;她已眼色枯黄,再没有以往的清丽。 “泉,为了我,你一定要活下去。” “诗儿,如果我苟且偷生,用你的命来换我的繁华,我将生不如死。” “如果我死了,我的灵魂一定会去那个永生的地方,那个叫做‘荨岩’的地方,只要尚有一丝灵魂,我将永远爱你。” —— 即便寻遍三垣九野,我也将找到你;如果你在荨岩,我便尝尽荨毒,与你相见。 “夜泉,那魔女为了让你死心,已经身死道消,你莫要再做糊涂事,不然再让你囚困寒水铁牢,受尽人间之苦。” “五长老说的是,你天赋过人,若是苦心修行,定能引领夜氏古族走上巅峰。前方是断魂崖,有能断人经脉的阴风与地潮,你若是涉入,必将天赋受创,你若仍不死心,我等将亲自出手擒你回去。” 他望着前方那模糊不清的天空,眼中的空洞与心下的失落再次癫狂,他冷笑一声,浑身煞气破体而出,宛如鬼神般阴森的怒容霍然一吼:“啊~你们真以为我还能受你们这些老不死的控制吗?若不是你们,她怎么会选择去死!” 一道偌大的光芒闪烁而过,宛如星辰一般耀人心目,其上恐怖的力量让得他们七人惊骇恐惧,七人刚想要凭借自身高深的罡气防蔽,却发现他们的身躯早已提不起半点力量,素来强势的七长老此时就如板上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一人惊讶地发出声:“无形无相,造化强者!”而后七名长老一起遭受重击摔倒在地,而他们一身功力,已散虚无。 而那个人没有怜悯,没有杀伐,只是不停地向着断魂崖走去,阴风与地潮阵阵袭入他的身体,严重摧残着他的灵魂与身体,但他没有停止地寻找着,寻找着,终于只剩下一缕残魂,湮没在辽阔的荒原之中。 —— “这便是前辈你的故事吗?”姜鸣僵立着,但终于止不住两眼的泪水,那滚烫的伤痛令得他几近窒息。 “如果前辈你还在追寻,但却无法再追寻,我便代替你去荨岩,为你找到她!” 空空的虚无之中久久沉寂,之后又像波涛一样动荡起来,仿佛那黑暗之中幻化出一个人像,正半跪着面向姜鸣,这种姿态似乎是将军吟,吟罢楚江水,江湖中这是致谢的姿态! 第六章 群英荟萃 “大哥,你说那黑衣捕牙能杀死琉璃狂狮吗?”在风沙肆虐的辽阔荒漠中,约莫有十几个贵家子弟装扮的人徐徐前行着,他们的腰间佩戴这各式的香囊与玉佩,他们的手中握着各类的刀剑与枪械,他们的身边发散着若隐若现的淡青色光华。他们是朱天野大势力世家子弟最优秀的代表,他们不惧一族甚至一国的威胁,只为寻找黄石镇所谓的宝贝。 “黑衣捕牙任降英,乃九府联盟军队中的青年翘楚,习武天赋之高令人称赞,算起来应该有六段人位了。狂狮虽强,但如果那个人的消息没错,狂狮重伤在身,倒是跟任降英在伯仲之间了。两者相争,必有一伤,我们乘虚而入,好受渔夫之利。”这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乃是朱天野白鹿州项家子弟,名为项明,手持一柄青龙大刀,曾入百名匪贼阵中,杀数人后悠然逃离,在众多朱天野世家子弟中有极高的威望。 此时一名身材瘦小的子弟走上前来,面色焦虑,说道:“大哥,你若是抢了黑衣捕牙的战利品,九府联盟怕是会大怒,我项家虽然不惧,但手下势力必然缩水许多,这对我们的形式很不利。” 项明一听,怒火中烧,呵斥道:“项均,莫要吵扰!得到狮心琉璃的好处远比想象中要多,况且此行可能遇到上品金属,这等际遇可比在那个如同死水的家族安守本分有用。” 项均乃是项明的亲弟弟,但一向主张以和养战、韬光养晦与其兄背道而驰,他冷静得看待这场风波的起源,告知他们消息的神秘人到底有何目的不得而知,狮心琉璃那种稀有的珍宝又岂会是容易得到的?似乎这场庞大的迷局正在将参与者引领向深层次的混乱,他虽知晓,但无人听从,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项兄勿怒,项均兄弟也是有想法,此行我们定能捞到很多好处,所以也不必在乎这些旁枝末梢了。”有一人上前劝解,也有几人纷纷附和,这时项明的脾气才消减了些,他对着项均喝斥道:“消停点,你要是想帮忙就听从我的,若是还有怨气就早些回去,勿要碍眼。” 项均眉头紧锁地跟上队伍,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黄昏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拉的极长,虽然在黄沙吹扬中看不清轮廓,但那影子却格外正直。 —— “人类,你实力不错,但还是不够。”狂狮似乎是在嘲讽任降英,一爪将他狠狠砸开,又挥起另一只前爪佯作攻势,而巨大的狮身却已向任降英冲撞而来。 “可恶!”任降英灵活的跳避开,却又陷入琉璃狂狮更加猛烈与迅速的暴击,他的剑尽管缓冲了一部分的冲力,但狮爪仍旧在他胸膛之上撕扯出血红的伤口,这头琉璃狂狮的灵智与作战路数完全堪比真正的人类。 琉璃狂狮一族,在整个垣野界只存在于幽天野境内,而且族类数量极少,一般不涉其它种族之事,却不知为何在此地会有一头琉璃狂狮。狮身庞大,红目长鬃,巨力千钧,据说每一头成年的琉璃狂狮都有地位境界实力,而这种实力取决于狮心的大小,狮心能结一种朱红色的晶石,有铸器聚灵、药引收魂的奇效,人称之为“狮心琉璃”。 “对,《奇异志》上记载,琉璃狂狮霸也狮心,亡也狮心,狮心乃一身劲力精气所凝之处,只要聚力破之,狂狮必死无疑。”任降英想到此处,总算有了战胜的希望,于是躲避之余寻机出手。 任降英屡次躲避但却不远离雄狮的攻击,而是慢慢地贴身而战,他这般作为极为凶险,自身武器的攻击优势已渐渐消减,若是一个不甚便会被琉璃狂狮压在爪下,生死堪忧。但任降英反而有一丝兴奋,因为他发现他已经距离狮心的位置越来越近,只要一击刺出,便能真正的翻转战局。 “就是现在!”任降英翻身一跃,猛地踩向地面借此聚力,在那一瞬间霍然暴起,剑光直指琉璃狂狮的腹上半尺的位置,可是意料之中的鲜血狂涌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手中短剑被吸住了一般,任凭任降英怎么拉扯就是短剑就是纹丝不动。“不好!”当任降英就欲退后,却见一只巨爪猛地拍打过来,只感到半身骨头断裂的疼痛感淹没神经,他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又如绑了石头的雨伞一样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噗!” “队长!” 任降英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染红了胸膛,他尚有一丝力气撕开上衣,却见内甲之上一道深深的利爪印痕,不断有红色渗出。几名黑衣捕牙迅速围上来,查看任降英的伤势,同为军中手足,军人对战友的深情巍峨如山。 “人类,你太过异想天开了,所有人都知道狮心是我的死穴,难道我就不会早做防御吗?”琉璃狂狮一声大吼,仿佛就要冲奔过来,将一干人类撕成碎片。 “败了嘛?似乎还败的比较惨?”任降英惨然一笑,这次的打击对于他来说着实不小,世界上有太多尝试,不是能让一向成功的人更进一步,而是让素来顺利的人一败涂地,而有时候,这失败的代价将是生命。 “你们快走!让我来挡住这头妖兽!活着就是对黑衣捕牙最好的负责。”任降英撑起巨痛的身体,手中的短剑一横,已将手下一众挡在身后。“队长,黑衣捕牙之中就没有逃兵,只有烈士!”一众部下齐齐喊出这句话,令得现场的氛围极为悲壮。 “你们……”任降英刚要训斥部下的不听命令,却见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身影,那是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青年,瘦削的面庞平凡普通,甚至一身衣着都是个农夫模样。但那人左右各握着一把长刀,正一步步地走向狮群,坚定而无所畏惧。 “那人……”黑衣捕牙一众都不禁咽了咽口水,能将自己的队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妖兽有多强,他们了解不到,但能迎着这样一个强敌还敢冲上前去,只凭这份胆识便超得过在场许多人。 那人看着那格外高大的琉璃狂狮,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战意,他迫切得想要熟悉自己的能力,与这种涅槃而具备的能力的极限。他淡然一笑,喊道:“我帮你们杀掉这头狮子,你们帮我灭杀钟家父子,怎样?” 无论是站在木青岚与小高他们面前,还是如今站在这任降英面前,能为身后值得的人遮风挡雨,这本身就是一种自足的感觉,至于能不能守护成功,便无伤大雅了。 姜鸣身形欲动,背后几十名黑衣捕牙也跟随过来,有一人领头说道:“队长说这琉璃狂狮不好对付,让我们来帮助一下先生。”姜鸣一笑,却也对任降英多了些好感,只紧了紧手中的利器,应道:“不要让那些普通狮子掺和我的战局,谢了。” 身化疾风,狂暴而行。姜鸣此时冲向狂狮的身影就宛如杀戮机器,迅速而不留余力的刀刃劈在琉璃狂狮左爪上,虽未一击见效,但另一柄长刀也于此时挥动起来,直逼得狂狮身形暴退。而姜鸣却没有半点得意之势,凶猛地发起又一轮攻击。 刀是舔血的刀,人是将要嗜血的人。姜鸣脑海中不停地演映着无数武学宗师习武的场景,由巨入微,能察纹理,这相当于自己在脑海中苦练武功七八年的成就,他的每一招式都能极为精准地打出最大杀伤,他的每一次挪移脚步都能尽可能地规避防御。若是等他真正熟悉了脑海中万人演武的精髓,他的实力将又是另一番境地。 “人类,你不该趟这趟浑水,速速退去尚有生计!”琉璃狂狮咆哮着,它被敌人的紧逼打得缩手缩脚,紧张与恐惧之外,它毫不怀疑下一刀便是它的葬身时刻。 “嘿嘿,你也不该趟这浑水,但是你非要做我的障碍,我便只能由着这刀,杀了你。”姜鸣道。 如果一名武者不懂得杀人,那么他的刀便是无用的玩具;如果一名武者不能控制手中的刀,那么他便是武器的傀儡,根本说不得有人性。所谓杀道有道,武道无距,人道无穷,尽在此处! “找到了!”姜鸣一个俯冲旋杀卷起无数飞石,刀刃直指向狮心,手起而刀落,血崩而石飞,那巨大的身影轰然倒地,琉璃狂狮在黄石飞沙中葬身。 七十三回合,不足十分钟的战斗,姜鸣以强横的战斗姿态迅速击杀狂狮,一众黑衣捕牙的欢呼声淹没这片偏僻的荒地,任降英自是喜悦,心中早已有了招揽的打算。 黄沙一把,狂风一道,姜鸣站在琉璃狂狮庞大的身躯前,挺直如一棵寒柏,他清晰得感觉到自己的强大,这种深入筋骨的强化令得他十分兴奋。另外葵姒所给的避风珠极为有用,周身五米之内风止沙歇,其效堪称御风之神器。 “这位先生,多谢救我黑衣捕牙之局,大恩不言谢,可否告知先生姓名?”任降英看着剩余的雄狮溃散而逃,原本混乱的黄沙战场,现在只剩下自己的手下一众,与几头身死的狮尸,想来也算是立了大功。 姜鸣刚想要回应,却被一声狂妄的狞笑声打断,他望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数十道人影,神情也变得极为凝重。 “哈哈,能捡到狮心琉璃这种宝贝,真是多谢诸位馈赠了。” “放什么臭屁,老子都在这里,狮心琉璃可不是你金水宗的!” 两支人马都不足黑衣捕牙多,各自五六十人缓缓围合过来,倒将黑衣捕牙及姜鸣数人困在正中,当然还有那具琉璃狂狮的尸体,及尸体中的稀有宝物。 姜鸣与任降英自然可以看得出来人并非泛泛之辈,两人对视片刻皆皱起眉头。前者不愿掺入几大势力相争的乱局,后者却是因为受伤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作为军人,一切以国家利益为重,任降英仍旧撑起虚弱的身体,将武器握在手中,说道:“我乃朱天野九府联盟黑衣捕牙任降英,两位虽各有势力,但若不想招致黑衣捕牙的追杀,还请速速退去。” 古话说是“宁杀一窝贼,不惹半个兵”,话到结尾便是以威慑为主要的谈判方式,能以一国之力相压,黑衣捕牙在九府联盟中的地位必然不凡。 但来者却嗤之以鼻,一人笑着说道:“不知你听没听说过金水宗?”另一人也说道:“我项家与你九府联盟相距千里,你的手有多长?” 别人不清楚这句话的威慑力,但任降英明白其中厉害,金水宗是朱天野一大宗门,富比一国,强胜万军,项家更是朱天野最大的世家势力之一,就算他们真的将自己斩杀在此,九府联盟出于大局考虑,也不一定会复仇。而且看目前形势,黑衣捕牙人数居多,除去被狮子击伤的,尚有战斗力的仍有八十几人。虽然金水宗只有五十几人,项家一方堪堪三十几人,但究其战斗能力,黑衣捕牙要落后许多,若是任降英没有伤势,才不用考虑这些方面。 就在任降英犹豫是否急流勇退时,从那黄沙之中又缓缓走出数道人影,好像这战局又要增加一方争斗,那狂猛的飞沙中却传出一道沧桑的声音: “我黑衣捕牙的东西,我看谁能抢的去!” “嗯?”任降英与其手下都极为熟悉这个声音,金水宗的金柝与项家的项明则是脸色发黑,若是黑衣捕牙的援手一到,还真没他们什么事,毕竟地头蛇在自己地盘上便是真龙。 循着那声音望去,但见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悠然地走出,他一身素朴的麻袍显得极为干净,完全没有风尘的沾惹,他没有武器,他甚至没有半点压迫人的威势,但是他的出现给众人一种严肃的格调,几乎所有轻浮与纨绔都被压制了。 “看来黑衣捕牙这些年安守国内让许多势力都小瞧了,以为我九府联盟真的就是气息奄奄了?项家的小子,还有海家、赵家、洪家、朱家的小子都来了,你们真的想要挑战我黑衣捕牙了?看来当年的平江大战你们都忘了啊!还有金水宗是吧,我是把你没办法,但囚禁你几年,再把你金水宗在九府联盟的商贩逐出去,我想以我的能力还是做得到的。你们以为呢?” 任降英面色激动,行了武者抱拳礼,单膝跪地,庄严而隆重地道:“多谢统领援救!”其手下众人也单膝下跪,齐声和之。 项明认得眼前老者,更是知道平江大战的缘由,那个令世家前辈闻风丧胆的人物,曾以超强的武力让几大世家溃不成军。约莫十七年前,当时的世家实力膨胀,于是互相商议联结组成世家联盟,企图向九府联盟索取更多的领地扩大自身权利,双方在平江城大战。世家联盟中有三人为将,皆是九段人位的境界,而九府联盟中因为东北之地的霍乱,只有一名实力九段人位的将领参战,这名将领便是眼前老者,黑衣捕牙二统领方秉烛。世家以军十万攻打平江,方秉烛以三万军队及三千捕牙防守,战时总共历经三十二天,世家联盟最后残余两千人逃回,而三位九段人位的世家将领被生擒,并于战终三日后死于斩首。经此一役,黑衣捕牙名盛当时,余下几国也因忌惮九府联盟势强,纷纷派遣使者交好,世家势力也盘曲本地不敢再行战事。所谓“将军一战死,战事几年休”,也应是如此。 第七章 紫袍苍伏 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知黄雀在其傍也;黄雀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利害得失,非眼前之局,乃结尾之事。 项明望着汹汹而来的方秉烛与约莫百人的援兵,眼中再无先前的发狠与针对,反而是低下了头,赔笑着说:“统领哪里的话,先前是小子不知体,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小子立刻带人离去。”项明的队伍中还有人不知时局倾向,又兼之他们并非完全的上司与下属关系,一旦发生分歧,自然有着反对的呼声:“项大哥,我们可都指望着你拿下狮心琉璃,分给我们好处,战斗未起便率先撤退,你不会被这二百个人唬住了吧?” “洪岸,你自己痴傻成性,莫要害他人趟浑水,若你还想保住洪家基业,劝你跟我们离去。”说话的竟是先前与项明驳辩的项均,这让得项明也是心底一惊,他深知前者的脾气温和不好争端,即便是劝谏自己也是点到即止,不知此时何来这种勇气驳斥洪家子弟。 “其实,项均说得也是极有道理,只凭今日出现的金水宗金柝与百名黑衣捕牙来看,这场局就不一般,若是真有什么宝贝,可能比今日更难脱身。”项明此时看向项均的眼光也温和了一些,他虽是武夫,但也懂得及时听取他人意见,即使会让这些听服他的人削减信任程度,但好过更大的损失发生。 洪岸,洪家内定的下一任家主继承人,有着桀骜如狼一般的品性,他虽服从项均的超凡武艺与项家的庞大势力,却不是可以忍受随意谁的狠话。他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阴森地望着项均,说道:“你信不信你会死在这里?让你随行是因为你是项明的弟弟,但你冒犯了我,再用这个理由推脱可不管用。” “你试试!”项明第一次以护短的身份呈现在朱天野这些骄傲的贵族子弟面前,但这份藐视所有人的霸气却与平时相同无二。其他人愕然不语,项均对这句话却真正感到一种温暖,他暗暗道:若是兄长肯走,我随着便是。 “你……”洪岸究竟是没有与项明决战的胆气,况且此时反目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此时一旁的金水宗少宗主金柝冷目道:“洪兄不必气恼,项家的名声本就掺水不少,犯不着与短浅之人计较!” 项明也不恼怒其针对之意,向方秉烛微微颔首,便领着一干愿意追随的子弟悻悻然而去,方向是黄石镇中。洪岸则是万分气恼,自己身边只有六个拥护自己的人,与项明相比,他的呼应力差距并非一星半点。 姜鸣见此一幕,微微震惊这名黑衣捕牙统领的震慑力,他自然不知道平江大战的典故,但从方秉烛举手投足间的怡然自若可以感知,这个人太过危险。 “方统领,今日这狮心琉璃我金水宗是要定了,黑衣捕牙虽是地头蛇,但我金水宗若是就这么土头土脸的离去,岂不掉了我宗派名声?”金柝张狂不收,话中纨绔可见一斑。方秉烛听此,平静而威严地道:“想要好处就拿出实力,死皮赖脸地在这里厮磨,更是掉你金水宗的颜面!” 金柝也不惧怕什么,如果真的比较武力,金水宗并不会比一座大帝国弱多少,况且金水宗能在朱天野占有一席之地,必然宗中有许多高手强者能以一敌百。他道:“既然方统领如此说了,那就别怪小辈得罪了!”话吐唇间,金柝脚底一踩,身如疾风狂奔而出,手上呈鹰爪状,似要直取方秉烛头颅。 兵法云: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若能一胜方秉烛,便能取得战局先机,而且鼓舞士气,金柝虽出生显贵,却深知这些道理。然而他还是失算了,他以为凭借自己七段人位的实力,率先出击占尽便宜,即便抵不过方秉烛,至少能去留随意游刃有余,但仅仅接触到方秉烛的防守,他的脸色便是极为难看,手掌被紧紧锁住,仿佛扣着千斤巨石一般沉重。 “四两拨千斤。”方秉烛轻轻一推,金柝的攻势竟然全部化为浩大的劲力转攻向他自己,胸口受创,金柝足足飞出去七八米,而后重重地跌落黄沙之中。金水宗少宗主,七岁习武,十三练剑,十八征战,二十三岁实力七段人位境界,曾徒手搏猛虎,一骑战匪患,被宗派长辈称为“修武天才”。今于黑衣捕牙统领方秉烛手下一招败北。 金水宗的门人立刻一拥而上,将金柝围在正中,切齿恨恨而又锁眉惧怕地观望着一派风轻云淡的方秉烛。黑衣捕牙立刻响起了振聋发聩的呼喊声,即使是不苟言笑的任降英,对于方秉烛这一手也是啧啧称赞。 “混蛋,竟敢趁乱夺宝!”于此时,姜鸣一声大喝,身形猛冲向琉璃狂狮尸体边的人影,挥拳便打,却见那人反应速度也不是泛泛之辈,回头就是蛟龙出海的舞剑式,一招将姜鸣逼退,同时他手中握捏着得黔青色晶石也是显露出来,这便是那传言中的狮心琉璃。 视此人面目,正是先前与项明争辩的洪家子弟洪岸,方才趁众人注目于金柝的嚣张举动,于是心生计谋,演绎一场暗渡陈仓的好戏,不料被姜鸣所发现,但既然已将所要的东西得到,便不会有交还回去的道理。于是洪岸窃然一笑,喊道:“金兄,东西已经得到,我们回头在老地方见!”说完便不顾众人眼光,撒腿就跑,这是洪家秘传的乱妖九影步法,能在短暂的时间里达到接近地位强者的速度。 “啊!什么老地方!”金柝刚刚缓和过来,便见洪岸冲出了众人视野,又见任降英一众可憎的目光,心下一冷,这下不仅只剩下自己孤军一支,而且还被戴上了这样的代罪帽子。 “快说,洪岸去哪里了?”任降英带着一群黑衣捕牙迅速围过来,二百多人的军队,即便是素来自负的金柝也是面色沉重起来。 —— 荒漠另一边,风沙依旧狂暴地吹着,吹血肉干枯,吹人躯为骨粉。然而此时的天空,一只仙灵般的白鹤正低徊盘桓,细细看时才会发现,白鹤身上正盘坐着一名俊逸的男子,黑紫色的长袍轻展无尘,而他姿态神逸杰俊。他的手心静躺着一颗黔青色的晶石,他的嘴角洋溢着一抹戏谑的笑,而这只是一段不求悉知的故事,还有的人在哪里,紫袍男子倒是不在乎。 白鹤缓缓向高空飞去,犹如一只生动的风筝,而那空中隐约传来一声淡漠的声音: “记着你主人的名字,苍伏恺!” 第八章 起于青梅 黄石镇位于朱天野行雨州地之南极,背靠十万里绝无人迹的堪罗灵山脉,东边是与朱天野紧邻的又一片大陆玄天野域,北面在黄沙荒漠之外便有辽阔的千城平原,如果不论环境与交通问题,几大地域围合环堵的黄石镇的地理位置绝对是兵家必争之地。然,这半月形的特殊山谷曾被老辈学究认为是风水中的“谐”,能通五行阴阳之妙,并言“谐之所在,青龙据左有百年青山,黄龙据右有芜草荒原,连通一脉风水,镇殃宫中”,老辈知理者共三老曾定下“不得下筑于脉”的镇中规矩,而今细思之,实令人慨叹。 镇东旧居地处偏僻,别说钟家的手脚一时半会找不到,即便是来过此地的人也时而在纵横的山路中迷茫。这种处地原是葵姒图谋的会议所,而葵姒看重姜鸣的潜力与神秘,于是将之转借给木父几人居住,好在这所旧居空间还算充裕,几人暂居倒是完全没有问题。 姜鸣在镇口辞别了黑衣捕牙一众后,又到钟家大院外面隐蔽观察了一会儿,但并未发现钟家父子现身,于是就回到了旧居。旧居之所以为旧,是它的整体构造呈现复古的风格,另外墙体都有些风雨腐蚀的迹象,屋内简单的桌椅摆设更是有着浓厚的历史的味道。然而这是姜鸣一行人的新居,在穷困之时最后的安身之地。 屋内只有小高一个人。那崖间一战中,几人都有伤势,姜鸣本应该在一刀之下丧命,然而却以死求生获得神奇的治愈,那胸前的撕裂的伤口也快速恢复着,已并不妨碍他任何生命活动;木父因为早年走过镖头,对武功略有习练,因此只是伤了背部几处不大要紧的地方;而仲海伤了胳膊,小高伤了右腿,后者便只能在屋前屋后休息,走不得远处。 小高道:“木青岚说是要在山中取她母亲的遗物,木叔本来是要陪她一起去的,但黄石镇的大商贾沈芫通过葵姒姑娘找到这里,说是要请你商量事宜,因为无法推脱又事情紧急,木叔便和仲海去赴约了,我的腿也走不了路,木青岚便执意一个人去了。” 姜鸣微微皱眉,眼中却阴郁起来,沈芫能找到他们,难保其他人不会找到他们?沈芫这人的故事在黄石镇很响亮,一代穷士,白手起家,然后走南闯北,商通几州,最后赚得大量钱财回到黄石,经常接济乡里与赈灾扶贫,可谓是黄石镇真正的善人地主。但沈芫素来不与他们几人有任何接触,这种空穴来风的邀请岂不充满疑虑?更令姜鸣担忧的是木青岚,据小高所知她去的是山羊坳,距这里差不多一个小时路程,但她离开这里已经六个小时时间,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大致向小高说明了现在时局趋势,并且阐述了黑衣捕牙的行动进程,姜鸣便一刻不敢耽误往山羊坳方向走去。目前是特殊时期,可能到处都有未知的危害,即便不是钟家的喽啰,也可能会有隐藏的人物威胁。 “千万不要有事啊!” 山羊坳是群山中的一个地形特殊的坳口,他仿佛就像是一个密闭的山谷一般,若没有熟人指引几乎很难走得出去。自小黄石镇长大的姜鸣自然是熟知这里的一树一草,但不可否定的是,在这片绿郁的树林中想要找到一个人,没有极好的运气便不会容易。 一路草木飞速地向后倒退,姜鸣在山路上狂奔着,这种上山与越野的气力,即便是两米的壮汉都是不具有,但瘦削的他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力量,汗水是有些,但并不是很累。 “这便是木叔挖的地窖吧?”姜鸣在一个隐秘的巨大岩石下面胡乱地掏挖,终于是尝试着找到了这个地窖的入口,据他所知木父来自远方,那里就有“寻岩筑窖,藏酒窖香”的习俗,在黄石之后木父便凿了这个地窖,用于储藏他们备用的财物。“看来木叔的来历还真是有些神秘啊!”姜鸣看到地窖里面各色水晶装饰的墙壁,以及超过百坛的密封酒坛,便知这其中可能隐藏着非同一般的事物。 “看来青岚取走的东西很珍贵!”姜鸣在窖中发现一个角有被翻挖过的痕迹,翻起来的土壤都有些湿润,知道木青岚离开不久,便不再耽搁,重新将地窖盖好,沿着附近的小路寻找。这交通的乡间阡陌横七竖八,完全无法判别木青岚选择的哪条路,姜鸣原地考虑了很久,突然看见不远处一棵被折断的小树,上面还挂着一个制作精致的香囊,这让得他的心再次紧绷起来。再细细观察了一下这条路上的脚印,发现脚印是散乱并且深浅不一的,只有更多体型不同的人才能留下这样的脚印,莫非木青岚被人跟踪了? —— “这个女人真水灵,要不,兄弟我先尝尝味道?” “混账东西,这女人是送给皇子殿下的,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脑袋了!” “那是,那是,真是不知道这荒僻地方怎么还有这种美人,要是我能有这福气一亲芳泽,啧啧……” “这女的醒了。” 逼仄的山洞之中,两名魁梧的大汉略有玩味的注视着醒来的少女,一人面带淫邪的笑容,一人则显得冷漠了些,两人只是武夫,自然难以掩饰内心的波动。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抓我?”木青岚并未被捆绑,但她不会认为这便是她能从两名彪悍大汉手中逃走的条件,她记得她在昏倒之前将贴身的香囊扔下,希望能有人看见来救她。“姜鸣!”她希望此时来的人是他,这个名字似乎已在心中烙印太深。 冷漠的大汉说道:“你既然落到了我们的手里,便不要想逃走了,乖乖听我们的,以后一身富贵,得到的更多,免得惹得我们不高兴,直接把你身子夺了好。” 木青岚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警惕地看着两人,选择了沉默,她知道只有她现在安全才有逃生的机会。她心中只能期望能有人发现她的失踪,并且快点找到她。 “等一个时辰,天色应该就暗下来了,我们便能躲开其它势力的耳目回到集合点了。”冷漠大汉道。 山羊坳不大,但是阡陌纵横,山洞极多,寻人如捞沙。没有人能有通灵的嗅觉,没有人有一片山野的眼目,可能迟一步便是遗憾,可能遇见只是差一步。 夜幕,如同一张覆盖严密的大网,将世间万物的轮廓颜色尽数遮掩,从白到黑是昼夜的交替,从明到暗是岁月的更迭,而人在其中,能看得清的仅仅是表面而已,因何为何倒变成旁枝末节了。 姜鸣在此一路,将拥有的朋友看做是守护,他那么努力地抵抗危险的刀刃,甚至差些葬身在那山崖前,为了几个值得付出的人而奔前走后,他知道他在经历什么,即便是一点点的偏差,可能都将埋骨在大势力的碾压之下,但,他不会改悔。这是他存在的意义,也是他在见到了夜泉的故事后更深层的追寻。 “青岚,总算找到你了。” —— 这一道崖深不见底,浓重的雾气似乎在把路人往崖底推,再兼之这里阴风时常袭来,更是将这种诡谲阴冷描绘完全,但越过这里,便是真正的堪罗灵山脉。 “沿着这道崖口走,有雾气遮挡,应该很难发现我们的踪迹了。” 两名大汉点着火把,一人在前照明探路,一人在后管押木青岚,走着一条极为荒僻的小路,眼看越走越远,木青岚的担忧与惶恐愈发隐藏不住。 “两位大哥,我的脚好像受伤了,能停一会儿再走嘛?”木青岚楚楚可怜的面孔几乎都要挤出眼泪,她以假为真希望能借此扩大自己获救的可能。 一名大汉也不拒绝,立刻就停下脚步,双眼精光跃动,笑起来满脸横肉都在抖动:“美人受伤了啊,若是不介意就让我来帮你治治吧!”木青岚只觉得十分恶心,心头又蒙上许多恐惧,连忙辞谢,身子也是下意识的退让开。 “哼,女人,我劝你还是老实点,若是我们回不去,今晚你可得陪这粗汉过了。”另一名大汉漠然说道。 妇珍名节,士重廉隅,饿死事小,失节体大。如果那样,我倒不如死了算了!一旦这个心思打定,木青岚的眼球中便只剩下无畏的坚定,她豆蔻年华便幻想着一个美好的梦,岁月青涩的少女渴望朦胧的爱情,她保全不了自己便要保全自己的年华。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木青岚当机立断,飞快地向着深崖跑去,回头看了一眼两名大汉凶狞的嘴脸,身体一跃便朝着崖下飞出,两名大汉始料未及,欲要解救为时已晚,齐齐大骂起来。 令得两人震惊的是,那道不知道从何处奔出来的人影,正牢牢地将木青岚紧紧锁在怀中,在那猛风怒吼的崖边,两人的身影极为的清冷。 “没事了,我来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段魔咒,能将人的心灵包裹住,慰籍寒冷的伤口。 “姜鸣!” 温柔地喊出这两个字,木青岚已经没有力气了,女人会在孤单的时候自我战斗,当守护她的人出现,她便能放下所有的负担。也许女人要的就是这么一场适逢其会的解救,不会太迟,不必太早。 “姜鸣!姜鸣!姜鸣……呜呜呜......”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姜鸣也有些心酸与自责,如果再来迟一些,可能真的会发生让自己这辈子都遗憾的事,所幸…… 两名大汉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想不到更多的东西,只是对自己的战利品的好与损有所波动,他们狞笑着,活像一只阴翳的蝙蝠:“小子,你最好交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然我们会以为你是我们的老对手。” 姜鸣全当未闻,任由木青岚宣泄恐惧与伤痛,她对于他更像是一个宠溺的妹妹,他既然在,便不能让妹妹受委屈,如果她受了委屈,那便真正激起了他的杀心。无力事恩仇则常怀之,有力试德怨则亲为之。 “小子,你是在找死。”一名大汉叫嚣着,左手举着拳头直面砸过来,右手紧握着腰间的弯刀似要出鞘。“砰!”没有谁被打倒,那粗壮的手臂僵硬不动,反而是那道瘦弱的人影极为坚定地半蹲着,右掌包裹住来者之拳,没有半点动弹。大汉抽出弯刀,直取姜鸣头颅,但弯刀尚未挥到,便有一只诡幻莫测的手击打过他的手臂,本有擎举千斤的力量,此时却无力的松开,弯刀也缓缓落到地上。 “你是世家子弟?还是黑衣捕牙?或是宗派中人?”两名大汉深深震惊,这样一名不可貌相的青年竟能一招击退这名实力堪比五段人位的皇族侍卫,若他不是这些大势力的子弟,怎么可能有这般实力? “你们,今日都会死!”冷冷的声音仿佛要结成冰棱,让的两名大汉魁梧的身型也是猛地一颤。 “我们现在就离开,不再牵扯阁下的事。”一名大汉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可那道人影已经站了起来,面色阴冷地看着两人,缓缓道:“已经迟了!”便见姜鸣身形化风,绕着一道弧形奔向两名大汉,抬手便是一拳,跃起便是一脚,两名大汉防备不及,同时倒地,所用时间不过十秒有余。 “你莫要欺人太甚,我们可是秦王朝的人。”大汉抿去嘴角的血迹,面带凶狠地道。却不料姜鸣又怎会在意这些,不待他站起身来又是一脚踢在他胸膛上,紧接着又是连续的几拳落在身上,这时他才明白,眼前这名长相并不出众的瘦弱青年下手之狠,是真的想将他打死。 “怪就怪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而我要你们用命来偿还。”姜鸣道。 这名大汉心知不好,于是大喊道:“庞二,将那女人抓住,不然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名叫庞二的大汉也是没有迟疑,立刻奔向那名女子,却不料他的手尚未触向目标,腹部便传来一阵剧痛,顺着那只踩破天际的脚,一股巨大的劲力霍然迸发,直将庞二踏出去十几米。 十几米外,已是深渊。 “啊!”大汉嘶哑着叫喊,在渊谷间传出恐怖的呼声,但风愈紧,声愈小,最后淹没在深渊中的人,不可知之何处。 姜鸣没有怜悯谁死,愣愣地看着木青岚呆滞而惊悚的眼眸,更加地感到心焦的爱怜。 起于青梅,始于少年。 这种复杂的感情足以让他深藏无数年华,就像是一杯酒,目及纯白无糟,暗隐峥嵘冷暖的岁月。 “去死吧!哈哈!”背后是大汉疯狂的笑声,以及破空而来的一枚墨黑色六棱状晶体。 墨玉金钢!与避风珠同为中品金属之一,避风珠能蔽挡外界风乱,前者则可受重力爆裂,产生巨大的冲击力,不亚于火药燃炸。 当姜鸣心中滑过这块金属的名字,身体几乎下意识地向一旁闪跃,可是,她还在那里。姜鸣即便有着以一挑十的自负情结,但丝毫不怀疑若是挨实这墨玉金钢的爆裂,他能存活的几率不会超过五分之一。但是,他一旦离开,木青岚必死。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如果没有这段少年事,可能一切都变得简单;可是有了这个青梅少女,一切都不再有犹豫。 姜鸣又记起小时候的事,镇上的许多痞子都乐于欺负新来的,她也好几次被推来搡去的欺负,长辈帮不了什么忙,只有那般瘦弱的姜鸣挥着拳头帮她驱赶这些搔扰,即便每次被打得鼻青眼紫,他仍能笑着对她说他的梦想。 “我的梦想其实不远,能守护一生值得拥有的人,也就够了。” 姜鸣一笑,脚底斜踩向地面一块凸起的石头,身体又是反弹回去,在那块墨玉金钢飞来的同时,他借助那股反弹的力量,揽起瘫软的女子,一跃落向了深渊。 “砰!”金钢炸裂,土石飞溅,一大块崖间石受到冲击崩塌,石块坠落发出嗖嗖的破风之声,与那放肆的狞笑声相和,显得极为阴冷。 第九章 兴火铸剑 周宅广场,黄石镇中一处宽广的聚会场所,最先是一名周姓大户修造的宅院,以数百道整齐的青石铺地,用当时稀有的墨黛砂石围墙,浴火檀香木雕的檐间怪兽,高墙宅院顶上搁着江南长条朱瓦,宽旷的七八间独立小宅,再加上能容纳百人的广场,即便是百年后的今天也是会觉得别具大家风范。然而,不知为何原来赫赫有名的周家人一日竟不知所踪,所留房屋也渐渐衰落,而今只有这如同古董般的几间危房能供人缅怀,还有这广场能容人会议。 广场上此时灯火通明,时辰距破晓尚有几刻钟,但这里似乎积满了人,原有的几顶绘花红灯笼不够明亮,有人甚至举着熊熊的火把挥动着。 一名两鬓苍苍的老者站在高台上,好像是在宣读着什么,台下有百名黑衣佩刀侍卫侍立,中央是百名各类打扮的百姓。只听得老者道:“今日召集镇中德高望重的诸老及主事者到此,其意有二,首为捕拿鱼肉百姓的钟家父子及其下属,次为与诸位商议解除黄沙困锁的黄石镇,以后你们不必再受人欺凌了。” 语罢,黄石百姓纷纷欢呼起来,几名农家大汉竟是偷偷抹起眼泪,一名受人敬仰的老者也是嚎啕大哭起来,众人互相劝慰互相道贺,除恶虎之害,解封禁之难,这两件大过新婚诞子的喜事怎能不让众人疯狂? 一名粗布麻衣的老妪哭喊道:“官兵大人,你们总算来了,你们不知道那钟家父子如何欺人,我的小女儿还不足十五岁便被那钟橋逼着欢好,小女不从便将她父亲腿打断,若不是沈老爷阻拦,可能我家就没有活头了。”一名身材瘦弱的汉子兴奋地道:“那钟铁锋畜牲,强行霸占我家二亩地皮说是要栽什么蓝樱树,我们不肯,他便带着护院将我们家中物什一概打烂,我七十岁的老父亲阻拦不住,被那纨绔混账钟橋推倒磕到了后脑,等我反应过来父亲他老人家已经没了气……” 像这般诉说不平的例子竟有几十例,大到奸污少女、无故打人致死,小些的霸占田地、强收租税,镇上百姓早欲报应恶行累累的钟家父子,但无奈钟家霸主黄石不通外界,想要申辩也是无处诉罪啊!可今日不同,他们终于等来了九府联盟的官兵,这些可以解救他们、解救黄石的人。 方秉烛对黄石百姓的热情也是感到心酸,于是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我乃九府联盟直系部队黑衣捕牙二统领方秉烛,往日让钟家父子作威作福鱼肉乡里,是我们官兵的失责,今日我保证,一定根除钟家势力,让大家过上和平的生活。”正当百姓又掀起更高的狂热,方秉烛也不会只说空话,又道他们的三百军队已经进入黄石镇,领队任降英已率两百人将钟家院落紧紧围住,只待天明发动缉捕命令。经过方秉烛告知这般切实的缉捕计划,神情激动的百姓也是安下心来,纷纷回到家中传告乡邻。 “既然已经警醒过镇民这日不要外出,那想来我黑衣捕牙能有充裕的精力来对付敌人了。”方秉烛淡然一笑,虽然担忧钟家背后的高人与隐藏暗处的世家、宗派势力的挑战,但所幸能在有生之年为百姓做这种福泽之事,有何等危险也无所畏惧了。 “啾!” 突然一声禽鸣打破方秉烛的思绪,当他抬头观望时,眼瞳迅速紧缩,仿佛看见了什么惊骇的事物。 那是一只通体洁白的灵鹤,仿佛是飞在云端之上,白鹤身上,一名紫袍男子傲然挺立着身姿,远看犹如仙风道人,近观则是俊逸才子。 “久等了诸位,我来迟了。“ 人未至,声先闻。只见那半空中,一名紫袍男子悠然跃下,轻点脚尖,身形便似一根羽毛飘飘落下,此时他的装扮与容颜才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黑如墨色的长发散披身后,深如青海的眼瞳闪着傲慢的光,紫貂绒袖大气高贵,犀皮袍角庄重华彩,其人容颜俊逸,如桂如兰,风度翩翩,气宇非凡,画笔江山岂是檐下之才,指点天下又怎会是池中之物? 黑衣捕牙见人从空中落下,皆是惊骇无比,但却并未慌乱,迅速地抽出弯刀向高台围过去。方秉烛却举手示意让手下不要轻举妄动,他只是看着那紫袍,眼神无光。 紫袍男子缓缓落地,带着衷淳的笑容说道:“大家莫要紧张,我来此为铸器一件,供大家赏观,以开眼界。对了,我的名字是,苍伏恺!” 这一幕被众人看在眼里,黑衣捕牙因受方秉烛授意而按兵不动,还未离开的几十名百姓以为来人是黑衣捕牙的人,也是提起了兴致又围观过来,想看看这个骑鹤的仙道男子有何能耐。 苍伏恺朗然一笑,向周围道:“童子何在?”众人在周围观望时,两名约莫十二三岁的道袍童子诡异出现,他们抬着一尊半人高的黑色大鼎遥遥奔来,模样极为滑稽,但现场没有人笑,更多的是惊讶,可能有人看出了大鼎的质地推测出了它的确切重量,可能也是讶异两名童子来之无踪。 “砰!”大鼎三足落地,激起石尘一股,童子随之盘腿坐在大鼎左右,目似假寐。当众人猜测童子的身份时,紫袍男子一掌拍在鼎身之上,大鼎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燃起蓝红色的火焰,焰丝迅速吞噬了大鼎,焰光将整个广场照映得蓝红交错,显得极为阴森可怖。 “神灵之术啊,难道这位大人是修仙者?”有人惊呼,有人骇然慌乱,有人手足无措,甚至只能留下呆滞的表情来表达内心情绪。黑衣捕牙中的许多人也是极度惊奇,都忘了在这般特殊的场合应该保证的警惕了。只有距离大鼎最近的方秉烛眼神淡然,毫不在意众人的神情,或者他已然没了神情。 苍伏恺傲然大笑,喊道:“我乃紫袍剑魔苍伏恺,今日以三千兵落之诀为基,逆天而行兴火铸剑,贼老天你肯不肯?哈哈哈哈!” 第十章 一战即发 生灵有三途得道,修术悟灵,修阵通元,修器衍神。地位本为仙灵之境,超脱凡俗之道,凡人千千万而奈何得其道者不足其十一?凡武炼心,登堂入室而大成,择筛一路本是大难,同修几路的强者却是千载难逢。修器一途,原本源于武器锻造大师,聚火成花,炼铁成钢,有铸器能引出器之神性者,于是触类旁通,创建一路。此途以器为武,臻至化境,万器同出,翻江倒海,移山填渊,不过举手投足。 但修器极讲求天赋,若没有优异的铸器领悟能力,若不能完全地控制火焰强度与器的内在形态,即便再努力也是白费。这也拘束了修器者的成长,能成为修器者的人万里无一,能达到修器高位的更是寥寥可数。 “这修器者即便放眼整个垣野界都是极为少见,没想到在这小小的黄石竟能看见一名。”有人低声说道,不知是谁。 三十多名各种装束的百姓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奇迹,好像在观摩真正的仙人一样。黑衣捕牙立在原地,也是略带好奇地注视着紫袍人的手法,虽然没有什么过于惊讶的表情,但还是止不住地集中目光。 “方统领,你看我这锻器之术如何?”苍伏恺玩味地笑了笑,右手一伸,两块发散着朦胧光泽的晶石凭空出现,他双指直举,一团紫黑色的火焰霍然跳跃在指上,随着他一声喝令,火焰暴涌入大鼎之中,只在片刻,鼎中蓝红色火焰尽被吞噬,而那两块晶石晶石自发地朝着鼎中飞去,外人看来十分神异。而方秉烛呆滞地望着那一黑一紫的两块晶石,眼中竟是积满了恐惧,只是,他不语。 晶石入鼎,立刻发出“嗤啦”的声音,并且外形迅速地融化成液体,苍伏恺也显得郑重了些,又取出几样物什小心翼翼地放入紫火沸腾的鼎中,有像是人参的植物,像是丹药的丸状体,可能都是极为珍贵稀有的宝物,但现场的人不识。苍伏恺双眼紧紧地盯着大鼎,他的双手在鼎前无规律地拨动,而每一次拨动鼎中火焰总会掀起一阵暴烈的火苗。 一柱香的时辰,火焰仍在激腾,晶石已然化尽了。 又过了半柱香,苍伏恺仍旧是那般动作,大鼎中的东西已不知去哪里了。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明,又一日的破晓钟声如约响起,天空的东方泛起精致的鱼肚白,一声间或两声的鸡鸣迫不及待地催促着人们从温床里爬出来,时光的顺流者已然在收拾一天的行囊了,而苍伏恺与黑衣捕牙仍旧在这里,只是那平头百姓倒是忍不住了乏味,各自归家等待黑衣捕牙的好消息去了。 方秉烛看着天色,又瞥过沉迷于控制鼎中火焰的苍伏恺,又一种担忧开始涌上心头。直到一名察觉到氛围诡异的黑衣捕牙上前说道:“统领,再不行动,任领队那里收不到讯息,可能会错过剿灭钟家的最好时机!” “砰!”还未等方秉烛有何回答,一道黑影重重地跌落地面,却正是先前说话的那名黑衣捕牙,此时他被一名蒙面持刀杀手踩在地上,气息萎靡,生死难测。 齐齐的拔刀声瞬间响起,百名黑衣捕牙迅速向那蒙面杀手围合过来,只待统领一声令下,必将敌人碎尸万段。然而说话的却是苍伏恺:“方秉烛,管好你的手下,如果你不想他们全部死在这里的话。” 方秉烛眼色黯淡无光,手中举起的短刀,也是缓缓地放下:“全部住手,速速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多言一句!” “可是统领……” “执行命令!” “是!” 望着仍有不甘但慢慢退开的黑衣捕牙,苍伏恺漠然一笑,道:“果然是统领,拿得起放得下,不过现在你们可是要沦为我铸剑的看客了。” 方秉烛面色苍白,声音沙哑地说道:“你不怕嘛?他们在全世界地找你,为的就是那两块晶石,即便你是地位强者,也无法抵御一座上界宗派的追杀。” 苍伏恺冷声道:“你的话太多了。” —— —— 钟家院落,草木繁盛,屋舍俨然,然而大院里面早已是翻了天,黑衣捕牙挺进黄石欲捕拿钟家父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不想牵扯其中的做工与下人都裹财而走,钟铁锋的身边此时只跟着几个忠心的老仆与二十几名身材魁梧的护院,所谓“树倒弥孙散”还是挺确切的。 “爹,你不是说那黑衣捕牙进不来吗?现在我们被围在这里进出不得,你倒是想个活路啊!”钟橋哭丧着道。 “逆子休扰,即便他官兵打来,我也不怕,我早已向大人请求了援救,再过最多两个小时大人的援兵就到了。到时候别说是黑衣捕牙,就算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来攻打,我们也能将其击败。”钟铁锋仍是那般胜券在握的颜色,令得不知详细内情的下属也是舒了一口气。 钟家大院外,隐藏在暗处的黑影身如鬼魅,正滴水不漏地注视着出入人员。在一株繁茂的柳树上,猛然冒出半个头,正是计划铲除钟家的任降英,他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方统领怎么还没有来?我派出去的信探回来了吗?”另一边也冒出一道人影,应道:“禀告领队,黄石西部那里的人好像跟我们失联了,信探也没有回来。” 任降英担忧地沉默一阵,说道:“可能统领那里有什么麻烦了,再过半刻钟,我们迅速攻占钟家,然后返回与统领会合。” “是!”一人低声应道。 可能黄石的格局远比一人所见的要复杂,隐藏在暗处的影子并不只有黑衣,或许哪个不知名的人物正在布局,图谋更大的利益。 —— “好冷啊,姜鸣,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不会的,只要我在,我不会允许朋友随意死去的。” 深渊之下,不见曦月,雾气深浓,寒意刺骨,两人相拥取暖,却还是浑身冰冷,望着头顶一道缝隙里透出来的光,他们在死亡的边缘挣扎。是不是深情便是死亡?跌入绝路的深渊,断绝音信的人啊,何时能出来? “你后悔吗?如果你没有为了救我……” 在深渊之中,看不到光明,不知道时间,如果说有什么能给人希望,仅仅是另一个人活着的呼吸。 “这么高,我还以为我们会直接摔死?”木青岚往姜鸣的怀里钻了钻,有些犯傻地笑着。 感受到怀里的柔软触觉,姜鸣也是觉得庆幸许多,在下落时木青岚直接晕倒过去,而他使劲地往崖边靠,最后一截路几乎是滑着崖壁落下来的,所幸这块崖壁上没有凸出来的石块,不然他们两个也不会逃得过死亡的命运。只是他的手几乎没有了知觉,因为向下缓冲摩擦力,十指指甲应该是没有了,而且好似是在流血。木青岚不知道这事,姜鸣也不会说。 “这次怪我没注意,那人竟然有那种武器。不过,他好像是什么秦王朝的人,我记下了!” 木青岚又问道:“我们既然活着,先前掉下来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就在附近?” “没,他已经死了。”姜鸣道。 “哦。” 沉默了一阵,木青岚再次缩了缩身子,可能是冻着了,姜鸣也不说话,将她向着自己的身子拉了拉。 少女没有亲近过哪个男人,不知道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是很温暖的感觉,她曾想象过日后所寻郎君是如何怎样,却不能真实地构思出来。她自小与姜鸣青梅竹马,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流,岁至成年,她自然也是懂得了男女之事,却觉得十分羞涩,自己幻想中的人竟然在现实里与某人的身影慢慢重合。 姜鸣靠在崖壁上,坐在一块石板上,紧紧抱着木青岚为她取暖,令他高兴的是僵硬麻木了半天的手掌终于有了知觉,只是这只手放的位置有点柔软啊。 “咳咳,姜鸣。”木青岚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若是这是有光的话,一定能看到她的脸上布满了红霞。 “不好意思。”姜鸣往后退了退,暗骂了自己一声“禽兽”,本想木青岚是生气了,却没想到她竟然也是向后退了退。 “我冷。” 姜鸣只得又紧紧贴向木青岚的身体,两人都没在说话。 大约好几个时辰后,木青岚突然打破沉寂,说道:“你后悔吗?如果不是为了救我……” 姜鸣道:“我如果不救,才会真正的遗憾终生。我已经跟以往不同了,我会拥有守护的力量,也会拥有追寻的资格。” “那我对于你来说是什么人呢?是朋友吗?” “不,你是我的亲人,你虽然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你永远是我的亲妹妹。” “只是亲妹妹吗……” 在这黑暗的深渊中,有过一段青春的旖旎,但那层薄膜是扯不破的,女孩怅然若失,男子继续描绘着自己的梦想。 —— —— “木兄,我说的你可明白?”一名苍颜白发的老人坐于上堂之上,面色和善,但一字一句都给人一种不能违背的威严,这便是黄石最大的商户沈芫。 木父坐在左边首位,葵姒坐在次位,右边却是夺宝铩羽而归的项明。木父道:“恕我无法答应,姜鸣是否愿意加入黑衣捕牙,并不是我一个闲散的老成人能决定的,我只是他的邻居,并非亲人。” “你这老头,好不识趣,沈大老爷要求你的,你没有一口答应也就算了,还这般推脱。”项明此时竟全然没有先前的桀骜,话语间不停打量沈芫的眼光。 “姜鸣早已决定成为我雁宗的执事,不同意又怎样,你一个项家还能翻天?”葵姒一拍檀木雕椅,直接站起身来,道:“我原想黄石大商沈芫是受人敬仰的前辈,却不料做这种鸿门阴险之事,还要这等莽夫代言说辞。” “你,你不过雁宗的关外使者,怎敢在我面前放肆。”项明刚欲暴起,却听到身后的喝止声,只见那装束华贵的沈芫起身来,缓缓向堂外走去,并道:“这一辈倒是多了一些有能耐的年轻人。只是,先前我已是说过很多关于利益关系的话,若是姜鸣能成为黑衣捕牙一员,必能是九府联盟强大许多,而且他今后一定能进入地位境界,不管是治理一国,还是对周围友好的势力提供帮助,都会极为方便。不过若是姜鸣没有这种倾向,我也不会紧逼,只是麻烦木兄替我细细说明了。” “这倒没问题。”木父应道,葵姒也深知她与极有潜力的姜鸣是绑在一条船上的,利益一损俱损,又说道:“我们只负责传达沈前辈的意思,至于他同不同意,倒要看他愿不愿意了。” 自沈家大门走出,就有葵姒布置的下属迎接,葵姒附耳接收时局消息,不禁表露出惊恐的神色,木父看在眼里,问道:“葵姒姑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葵姒道:“黑衣捕牙开始围剿钟家了,但是他们的二统领方秉烛好像被困在了周宅广场,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而且,姜鸣与你的女儿没有了踪迹,我派出去的人几乎把山羊坳找遍了,我猜测他们可能遭遇到不测了。” 木父因为女儿失踪而顿时阴云忧郁,他所为所言尽是想要木青岚能有好的生活,若是她身遇不测,他一个知命年龄的男人还有什么活头?“葵姒姑娘,请你一定多派人手寻找小女和姜鸣,木某感激不尽。” 作为父亲,他对女儿的深情岂止千万?葵姒也是颇为同情感动,她又何尝不是在急切地寻找姜鸣,现在钟家已将倾覆,那铜鼎不知将落到谁的手里,若只凭她五段人位实力,恐怕许多隐藏高手还看不上眼。 “姜鸣啊,你一定要安全回来啊,若是得不到那铜鼎,我也就完了。” —— 钟家大院,不成比例地两军对峙,一边是清一色的黑衣服饰的官兵,一边是二十几名麻布衫着装的钟家护院,强弱之势可见一斑。 钟铁锋从护卫中走出来,神情淡然,步伐从容,他喊道:“不知九府联盟黑衣捕牙来此有何贵干?作为官兵可没有权利随意屠杀百姓。” 任降英气宇轩昂地走出,手中接过一卷文书,道:“黄石镇钟铁锋、钟橋父子,奸污少女、鱼肉百姓,所犯罪大恶极,现令黑衣捕牙四领队任降英抓捕钟家父子及同党归案,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此乃片面之词,不足以说明我犯何罪,难道堂堂黑衣捕牙竟行如此匹夫之径?”钟铁锋红脸反驳。 “无所谓。”任降英神情冷漠,只说道:“你可以选择束手就擒,或者死于非命。” 钟铁锋大怒,喝道:“黑衣捕牙无故欲杀害清白百姓,我作为黄石商户应挺身而出。钟家护院听令,替我杀了那官兵败类。” “可笑!”任降英道:“这国家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蛀虫,才满是污秽,既然只能用武力来清楚,我身为黑衣捕牙领队,自当不辱使命。” “黑衣捕牙,杀!” 第十一章 寻生而触壁 正当黑衣捕牙与钟家两方火拼时,被困深渊的男女二人因为一颗水滴的响声而陷入兴奋。 “这道深渊远望堪罗灵山脉,在这石壁后面怎么可能出现水滴声?”姜鸣疑窦顿生,心怀希冀。木青岚道:“是不是在黄石镇背后穿过的那道嵩江河流?”“嵩江是在黄石后面但却在东南方转弯,流向玄天野境内,这块石壁朝北,怎么可能是嵩江流过?而且嵩江径流庞大,随便一股都足以横穿黄石,若在这道石壁后面,我们听到的就不是间断的水滴声,而是呼啸的水流了。”木青岚道:“那会不会只是雾气或者石土渗水的水滴声?” 姜鸣微微思索片刻,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你摸摸地上的土壤,摸摸这块石壁,它们在这渊底,按理说应该是极湿润的,但我们只是感到干冷,就像是九月冷冽的秋风一样,这说明这里的石土很少渗水,而石壁后面的水滴可能在一个窄而通风的空间内,才能解释为何我们听见了这水滴声。而且你记得山羊坳的那条山溪吗?”木青岚惊声说:“你是说这块石壁后面就是那条山溪?” “不,这后面可能是那条的山溪的发源之所,镇上有人不是找过山溪的源头吗?他们只说是在深渊旁边,他们不会相信,那条山溪就在这道深渊的最底部。”姜鸣自信地说道。木青岚一听,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这道深渊有百米之高,连阳光都照不进来,那条山溪在这个高度可流不过黄石去?”姜鸣笑道:“你难道忘了山羊坳是什么地理环境了?一个环型的高山群,这股山溪流出深渊,然后经过山羊坳,水积入山原中,那里就好像是一个天然的蓄水池,不过那水池的高度可能有点让人难以相信。”木青岚还是难以相信,说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姜鸣一脸严肃,道:“可能是真的。” 石壁是挖不开的,但姜鸣却是别有妙计,一包不知名的粉末,一根三寸长的铁钉,与一包颗粒物,便是他的招数。他一边手上操作着,一边说道:“我曾在朱大叔家里的古籍中看到,曾经有个人用烧化的皂矾腐蚀了难以打理的石料来修建房屋,我就想试验一下有没有这效果,但是平常烧火很难把皂矾融化,而且也没有坚硬的容器来装盛,直到我发现了一种能产生高温的金属,我叫它绿岩粉,至于其它两种东西就是普通的助燃物。”姜鸣将颗粒物都在粉末中滚了滚,然后找准石壁上的夹隙将之放了进去,从怀中又取出一条细长的条状物,拿铁钉一摩擦,条状物便发出白色的光,并快速燃烧起来,姜鸣一刻也不迟疑,便将条状物对着那塞满颗粒物的石壁伸了过去,那颗粒物表面粉末竟迅速升温,连带着颗粒物慢慢融化成液体,而液体碰到石壁便发出“嘶嘶”的声音,这时石壁受到腐蚀开始慢慢破碎,渐渐地一点点亮光透过来,最后形成了一个脑袋大的洞。 “有亮光,有亮光,你看。”木青岚顿时雀跃起来,她低下头甚至都看见了那边正在滴落的水滴,她不可置信的道:“真的是泉眼,还有一条小流,莫非这里真是那条山溪的发源地吗?” 姜鸣也不说话,对着已经不再扩大的石壁狠狠一脚踢出,那石壁顿时碎落一地石块,而眼前的路也一览无遗:一个外形仿若溶洞的空间,顶上悬挂着许多小水滴,但都缓缓凝聚滑动向中央一块尖尖的乳石上,好像三四分钟才会落下一滴,但水滴落下的地方已然聚集了一个颇为不小的水池,水清而冽,有寒气,能倒影,水潭一面缓缓通出一条指头粗的小流,曲折如蛇形般流向山洞之外。 “这个山洞大概开辟有几千年了,只有几千年的积累才能聚集这么大的泉潭。真是神奇,自然鬼斧神工,竟在这绝地还能有这般境地!”姜鸣啧啧称叹,感慨不已。 他们通过破壁来到山洞,都为眼前的壮景着迷,但因其境过清不敢久居,便欲离去,木青岚却返回去重新用碎石将破壁堵住,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缝隙。这时姜鸣便问此举为,木青岚笑道:“这般自然境地可遇不可求,若是为人毁坏岂不可惜?但若还有人在此受困,却能借此缝隙逃出生天,岂不美哉?” 之后两人循着洞口的光亮,洞穴深约五十米,但因自那深处水潭溶洞出来,隔几米的距离洞顶上便有石隙间射过来的光,所以溶洞与道路都不是很暗,足以照明,足以抚慰少女的惊扰的心。 “姜鸣”,木青岚突然拉住对方的衣袖,面相悲苦起来,忸怩着道:“好像这样我们就可能出去了吧?不过,刚才我倒是不想再出去了,那,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是想说那个。”姜鸣一愣,转面是敦厚的笑,说道:“青岚,我要走我自己的路,不希望现在受到什么牵绊,现在感到我有力量去走这条路了,便不会停留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木青岚好像受到了莫大的羞笑,但仍觉得眼前的男子应该说些什么,于是问道:“我知道你现在不同以往了,那我能不能知道你发生了什么?让我明白你在经受什么?”姜鸣看向木青岚,发觉她的眼睛已然通红,甚至才恍然觉察方才她说话时的颤抖,但他心下一横,仿佛已然与外物决绝,他道:“不能。”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良久,他看向她有着一丝怜爱,她看向他充满了不解与怨懣,但是有太多东西是说不清的道理,有太多人是想不懂的思绪。事后很多年,姜鸣在回忆里看到这一幕,总是黯然神伤,甚至落泪几何,当然这是后话。 “走吧,爹爹肯定都着急了,我们快些出去吧。”木青岚说完便朝着洞头走出去,像是一朵受伤的玫瑰。 “等等。”姜鸣半路突然停住,望向一侧的洞壁,低头细细观察起来,木青岚也凑过来,抬眼看时,却是一块巴掌大的石碑被姜鸣抠了出来,石碑并非普通的石板,而是真正的载有文字,这并不像是原始人居住过的旧址,更好似有古人预谋好的记载。 “有碑铺道,这是,无碑……无碑触壁,大眼洞前,什么,这是‘始知’,始知朝圣王座。朝圣王座?这是什么?”姜鸣一边抹除石碑上的积土,一边尝试看懂碑上文字,显得极为认真。木青岚惊讶道:“这怕是古代的柳型文字吧?这你都能看得懂?”姜鸣一笑,应道:“闲的时候多学了些东西,没想到还能派得上用场。” 木青岚默默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故事陡然变得神秘起来。能在死地复活,能用超凡武力以一敌数,能通晓许多狭隘的知识,好像他与她才认识,好像她根本不了解他。 记得他曾说过,他要天下人为他颔首。一语成罪。 “看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姜鸣举起石碑,将之砸到了那洞壁上,那洞壁竟然没有将石碑反弹开,而是犹如一张嘴缓缓将之吸收了进去。 见此,姜鸣与木青岚大惊失色。 石壁上出现的奇异景象实在骇人听闻,若是人碰到这样的洞壁,是否也会被吸噬进去。姜鸣二人思想到此,不觉暗生冷汗。 “这好像是一扇门?”姜鸣示意木青岚远远退后,而他缓缓走向洞壁,面色复杂。木青岚慌乱地道:“要不,不要在这里待了,我觉得这个山洞到处都透着诡异。”姜鸣面色严肃地道:“我想进去看看,这里面或许有神奇的东西。” “不,不要”,木青岚走过来,拉住他的袖口,带着乞求的目光,说道:“不要去了,我们回去吧。”姜鸣眼中闪过不忍,却又转而变为自信地坚定神色,说道:“我如果发现危险,便会立刻出来,乖乖等我。” 鬼使神差地,姜鸣想要走进那片洞壁,好像是没有迟疑的决定。只是木青岚以为他们之间已然沟壑暗生、芥蒂重重,才导致此时的姜鸣如此冷漠。“真的是我太强求了吗?”没有谁能回答! 手刚刚接触洞壁,姜鸣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拉入了洞壁,宛如大变活人般,姜鸣消失在了眼前。 “姜鸣!”木青岚想要跟随他,但却只是立在洞壁前一动不动,他没有多余的怨愤,没有痛彻的悔恨,只是一心地放脱。她的脑海里呆呆地闪过这句话:千秋一身化,放尔生自由。 受到吸力被摄入洞壁中的姜鸣警备地望着周围事物,这里不再是那大眼洞的潮湿与荒凉,这里也不如外界那般鼎沸与俗华,这里有坚固的四根雕着飞龙的粗壮石柱,还有朱红色石板铺成的道路,道路两边是栩栩如生的七八个泥人,甚至连神情间的慌乱都格外分明。石道一路,乱置着十几件刀剑钩叉的兵器,还有一堆堆森然的白骨,他们好像是活着的生灵,正在用力地向着一个方向爬去——那条石道的终点,一位身着破烂的金丝华袍的白骨坐在宝石镶嵌的王座上,仿佛能俯瞰座下众生。 “这是……”姜鸣惊讶地望着眼前朝圣白骨王座的道路,内心被一种极为苍凉与壮烈的情绪所包裹,但却语噎到唇间不知所言。但此时两字的停顿刚刚出口,那道路两旁的泥人便迅速化为尘土,一寸寸地飘散开来。 “不好!此地十分妖异,不能久留。”这种想法溢出大脑,姜鸣便欲向着出口奔去,但不经意地转头,恰恰瞥到那王座上的仍旧倨傲的白骨,他竟情不自禁地向着朱红色道路走去,面色僵直苍白,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精力,若是一直这样走下去,不出十步他大概便会失力倒地。 “哼!”一声闷然的震响自姜鸣心中扩散开来,自内而外,甚至连整个山洞都是轰然震动。姜鸣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是被摄了魂,全赖心底那一声闷哼才将他唤醒,不容猜测,这是他身体中的那道前辈的残魂在帮助他,只是他已经不敢再多停留,却鬼使神差地捡起地上的一杆长戟,径直奔逃出去。 “哗!”姜鸣闪身而出,却见木青岚正在洞壁前呆呆地看着他,他心中也是更加心酸,直拉起她的手向着山洞外跑去,等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个山崖的半山腰,远望之时却欣喜起来,这正是那来时的山羊坳,正是那高耸姿态呼之欲出的山群。 木青岚问道:“你到底见到什么了?”姜鸣痴痴地看着她呆滞的面容,轻轻拨开她散乱的发丝,叹气道:“没什么,这个地方太过妖异,我觉得不能再深入了,或许这就是黄石镇老一辈认为的‘镇殃宫中’,真正地育活黄石的山溪的发源地。”他知道该说什么,知道更多的隐秘不能多说,他不想身边的人卷入这种妖异之事。 木青岚却淡然一笑,道:“这杆长戟让人看着可怕。” 姜鸣听后,目光再次紧锁起来。 在崖壁间披荆斩棘寻找道路,约莫半小时后,姜鸣与木青岚再次回到了山羊坳的一条小径上,然而两人都沉默。他们不再为幸存而庆幸,因为有比死亡更折磨的痛苦;不再为存在而存在,因为世间存在太多的死亡,就如那些泥人一般,瞬间崩溃成土。 —— 钟家大院,即便钟家父子的下属反抗再激烈,在百名训练有素的黑衣捕牙的攻势下,只能成为先后步入地狱的刀下鬼。 “苍天啊,你莫非真要我钟家灭亡?子孙钟铁锋秉承先祖百年基业,虽经商数年有所建树,但不足以兴盛家业,若这般便让我钟家断子绝孙,你们也会不甘心吧!”钟铁锋不甘地长啸一声,眼中的残忍嗜血尤为可怖,他竟未想到黑衣捕牙比之自己的护院侍卫竟强大这么多,若不是任降英不想产生让钟家之人逃走的风险而慢慢逼近,说不定他们父子早已死在了黑衣捕牙森冷的刀刃下。 “爹,你看,星月长袍,那是焚松大人的手下,他来救我们了,他来救我们了。”钟橋望向那树桠间站着的人影,惊喜非常。钟铁锋如此一看,也是颇为兴奋,没想到能在这种家业倾覆之际能等到援兵,立刻变得大气起来,说道:“这位大人,您是焚松大人派来的吧?钟某保证,若是大人能助我钟家度过此难,以后我可以每月给你们百两元银。” 垣野中只流通唯一的货币,便是金银,下等为白银,中等为元银,上等为元金,能有千两元银,在这贫穷的黄石镇已是天文数字,即便是围剿过来的黑衣捕牙也是迟疑了下,仅仅赞论钟铁锋的胆气,便不是一般的土豪地主能比。 任降英看着那身着星月长袍的人影,没有轻动,也不敢轻动,前辈方秉烛早就交代过他这段时间内黄石的复杂局势,万万不能轻易与一方势力成为死局,朱天野世家也好,还是金水宗也罢,留有余地,方可进退自如。 “咻!”仅仅几秒,那星月长袍人便闪行到钟家父子面前,看不见其踪影。钟铁锋微微惊鄂,迎上谄媚的笑容:“这位大人,感谢您不辞劳苦来救我,来日……呃!” 却见一把金色匕首已然插穿了钟铁锋的胸膛,他不可置信地向着那匕首摸去,不甘地缓缓倒下。只听得星月长袍人冷冷一笑,道:“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大人手下不留你这种废物。”可怜钟铁锋以为援兵到,至死方知是死神临,被自己所仰仗的期望所杀死,这是莫大的讽刺啊! “大人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什么坏事都是这老家伙逼我做的,留我一条贱命,我为你当牛做马……”钟橋急忙跪在地上,向着长袍人磕下一个又一个响头,以求苟活。 然而,一刀斩落,不问其可!长袍人看都不想看这两父子的尸体,直直地向着钟家中堂走去,任降英与黑衣捕牙众人尽被忽略。 “阁下,请……” “不该招惹的事便少惹,我不介意多取几条性命。” 血腥与凶残充斥着整个院落,死亡包裹着活人的眼球,尽管来人已是太多,但仍掩饰不住这种肃杀与悲凉。 第十二章 夺鼎生杀 山羊坳口直通向黄石镇东西民居,而有一条不大的山溪自这山羊坳发源,然后横贯过村镇,在黄沙肆虐的旱地前悠然流淌,因为山溪出自石缝,所以无人知其水从何来。 姜鸣道:“都说是‘水逐流于天,湮覆大地’,这条山溪济活整个黄石,也算是功德之事,不可不谓自然造化。”木青岚也只是默默然应和他的慨叹,对否都已然不再入她的心了,只是这般承认却太过冷漠。 “有人!”姜鸣心念一动,却见一人自那山路冲撞而出,而后尘土激扬,又有三人奔踪而来,常人只觉是仇报,但姜鸣却有种预感,此事他绝对无法逃脱。 追来的三人将前面的星月长袍人呈三足之状围住,其中一人道:“如果这样都能让你带着东西逃走,我秦王朝三皇子的脸面可要丢尽了。”那长袍人道:“你们莫要逼我,秦王朝三皇子秋通,金水宗少宗主金柝,九野天罡门的二级杀手,就凭你们三个小辈,就像从我手里夺走这铜鼎?哼,痴人说梦!” 秋通乃是一副风华正茂的翩翩贵公子模样,他腰系纯种墨绿帝王玉,身着锦绣五彩四爪蟒袍,抚扇山河水墨丹青,脚踩镶玉金边靴,令人远望则觉人中龙凤、马中豪骏。秋通以扇为刀,自以为局中点墨皆在胸中,自信是他最显然的神情,他朗笑道:“根据我的手下所查,你虽是焚松道人的人,但综合实力也不过七段人位,我们三人今在此围杀你,已是给你莫大的尊严了,速速交出铜鼎而后自刎谢罪,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哈哈,皇子而已,口气竟然这般大,难不成你已然觉得你是秦王朝的储君或者真正的皇帝了?九野何其大,像你秦王朝这般的国家千千万万,你所有的疆域、权利又有几何?在老夫面前炫耀这些,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星月长袍人冷笑道。 “你这老匹夫……”秋通恼羞成怒,想要立即动手,却被金柝拦住,他们三人因为要合力对付长袍人,所以暂时结为联盟,金柝自然想要胜券稳握,于是道:“秋兄莫急,此时他已是瓮中之鳖,可不要被激将之法所诱。”秋通微微一怔,缓了缓心绪,道:“没想到金兄见识广远,在这种时候还有这般心性,本皇子也只能佩服了。” “听说金公子早便是与黑衣捕牙的方秉烛交过手了,莫非是被人家打清醒了?”长袍人不想与几人交手,只能设法打散三人的联盟,心不齐,围必溃也。金柝阴翳一笑道:“方秉烛乃是差至一线进入地位的强者,在这片地域不知道纵横了多少年,在我看来他不过是即将老死的狮虎,以后他还会是我的对手吗?”金柝本是金水宗被寄予远大前程的人才,成长一路如鹤立鸡群,在同辈之中文武全盛,无人可与比肩,但与方秉烛一战,在率先出手的情况下一招败北,不可不谓屈辱,他本在那般劣势下逃身已是万幸,却看不清那仇恨。 长袍人大笑道:“你们两人也算是臭味相投,我也不再离间什么,只是这位来自九野有名的杀手组织天罡门的先生,为了这件鸡肋般的物品,你确定要涉入这场生死不知的局吗?”那名杀手没有丝毫表情,专注地盯着长袍人,冷冷地说道:“上品金属,即便是三垣宗派也是趋之若鹜,如果能得到,即便是最低等的上品金属也算不得鸡肋。” “好吧,那就一定要与我相杀了?你们这些小辈可真不惜命!”星月长袍人轻舒了一口气,眼神中的杀意渐渐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一阵轻松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地传来,尽管很细微,但对于武学都有高低造诣的四人来说,却是清晰非常。 “你们这些权势子弟,为了一块长得奇形怪状的石头争得不知死活,我是说你们天生愚钝,还是不自量力?” 众人看时,只见那人迈着轻慢的步伐缓缓走来,他身着随意的麻布长衫,他的长相普通混在人堆里便无人注视,但是五官端正,眉宇之间透着一抹浑厚的坚毅,他的眼瞳是深色的黑,仿佛能将人的打量的目光尽数吸食。若是这般装扮表现得干净体统倒也罢了,他的衣裳却偏偏粘着脏重的泥渍与尘土,他的十指却全都在指尖处烂裂,指甲零落了大半,通红的血肉上隐隐还有没凝固的血液,这让在场四人深深怀疑他的经历。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杆长戟,戟身黝黑,没有多余的雕饰与点缀,却显得极为沉重与肃冷,戟刃尖锐,左似惨白的弯月,右如直耸的山峰,戟锋所向万军靡灭,令人望而生畏。 “煞气好重的长戟!” “这是前日在黄沙中诛杀琉璃狂狮的青年?”金柝恍然一笑,却笑出一丝讥讽,他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黑衣捕牙的喽啰,就凭你也想要分一杯羹吗?”听见金柝知晓此人,秋通与杀手也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生怕是星月长袍人的援手前来,但却不害怕更多的无名姓、无实力的杂牌人氏搅局,以他们庞大的势力与尊贵的身份自然有着傲视平凡的资格。 姜鸣抬眼依次在四人身上扫过,便向天长啸一声,举戟俯冲过去。“开始吧,记得这杆戟的名字,方辕!” 四人不知姜鸣是在向谁宣战,但他的长戟横斩下来,饶是以秋通出众的武力都是只能退后数步,姜鸣并不只是与一人为战,而是刚刚压制一人,便又向另一人冲杀过去,本以为这不可貌相的青年实力顶多与他们其中一人相仿,但谁能知晓他竟能以绝对的速度以一敌三不落下风?星月长袍人见此情景,便欲趁机溜走,却被一杆黑色的长戟挡住,连续交手两式,他便生出退缩感,对手不仅神力惊人,而且速度、感知、对战经验远远胜过自身。 以一敌四?姜鸣的狂傲骇人听闻,然而令得众人感到无力地是他们四人竟然隐隐落于下风,星月长袍人想要脱离战局,却几次被挡下来,如此战局,四人便被圈在一个方圆范围里挨打,想要打破僵局却不能,简直可以说窝囊至极。 这小子怎么可能这么厉害?金柝大惊之下喊道:“三位,此人图谋甚大,想要将我四人都吃下,若是还不联结起来,别说夺取宝物,能不能在此人凌厉的戟法之中活下来都是问题。”那名天罡门的杀手却是谩骂起来:“你这混账,这就是你说的黑衣捕牙的喽啰?这般实力怕都是八段人位了。” “别吵了,先联手除掉此人,我们再行争夺!”秋通闷哼一声,内心有着极大的不甘与不服气,作为高贵的皇子,竟然比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常人?其余三人都是默然点头,表示随后的联盟与合作。 “这是要联合起来了吗?愚蠢的合作!”姜鸣冷笑一声,便身形暴起,猛地向一旁防御实力最弱的天罡门杀手冲去,他的嘴角跃上一丝不屑的讥诮,低低地道:“太迟了。” 长戟穿过三人的防御,一戟刺进天罡门杀手的胸膛,这一突然的攻击毒辣之极,于乱战之中看清敌人的防御漏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夺人姓名,令得其它三人胆寒震惊。 “你竟敢杀我,我可是天罡……”杀手的呻吟在长戟的再一次深入时彻底断绝,他软软地倒下,早已没了生机,让得其它三人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我不惧你是什么人,挡着我,杀了你,这是必然。”姜鸣望着身体道,给了其余三人极大的震慑。秋通冷声道:“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今后你可能要受天罡门无尽的追杀了!”姜鸣应道:“你是秦王朝的人是吧?我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今日你必死!” 权贵左右,有些人生来傲视生命,一人一命,如同草芥,他们自恃优越的地位与权势,无畏平常百姓拮抗的怒容,他们嗤笑其力不自量,讥讽其争不过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遂蔑视凡灵如覆蝼蚁。 然而,秦王朝三皇子秋通,显赫贵重至极的身份,大夫逢迎,百官躬身,素日受尽尊崇,如今竟在一山野民夫口中成了待屠鱼肉,怎能不怒?天子一怒可伏尸百万,皇子之愤却也足以填尸千百。 “匹夫,你以为你胜我武艺半式,便能定人生死?我乃秦王朝三皇子,早被敕封为东海王,总辖疆域两百万,本皇子弹指便能令铁骑踏平这黄石镇,你区区山野农夫,不过小有武艺,何敢挑衅我大秦之威?”三皇子秋通盛气凛然,丝毫不为姜鸣诛杀天罡门杀手所造成的震慑而动容,这般恃强不惧的胆气实在威风,但在姜鸣眼里却是厌恶至极。 那星月长袍人立住不动,金水宗少主金柝也不敢轻举妄言,他们清楚眼前这个山野青年的实力已足以碾压他们几人联手,反应敏捷足以洞察他们是否逃走,而在几人注视下敢昭昭然击杀同样背后势力庞大的天罡门杀手,这表现着他也不会惧怕金水宗甚至秦王朝的威胁,秋通的行径倒是颇为不智了。 姜鸣缓缓向秋通走去,手中的长戟煞气沉厚,戟之所向,金甲尽破,又怎会因为一个人的血肉之躯停顿?姜鸣仰天大笑起来,一副深仇满负的神情,道:“王侯生而有种?生为血肉,死化白骨,百姓一也。我并不是挑战天命,而是直面赤裸的权术,平凡谁也没有错,错的是你们这些作威作福,将人命看作废土的权贵者。我敢与王侯争不朽,他凭纱帽我凭这颗不屈平凡的心。”昔有古楚才人投江以证清白,以卫艰难百姓,今有黄石农夫持戟大骂权贵,挑翻王侯之名。 “此话认真?”金柝再也没想要去与姜鸣为战,如果他出手,可能会与这位三皇子一个下场,因为他面对的不仅是一个强大的武夫,而且是一个自负的疯子。他们的交情还没有这么深!金柝当即道:“姜鸣先生,前番多有得罪,我保证不再插手你的事,可否让我离去?” 姜鸣似是知晓金柝的心思,眼光不转地挥了挥手,示意让他离开,那种桀骜的态度,是绝对的自信。 三皇子秋通见此情景,立刻慌乱起来,喊道:“金兄你舍得那块上品金属吗?如果你肯帮我,日后我定当以我皇子之位,倾力助你坐上金水宗宗主之位。”金柝冷笑一声,道:“我没有自信能在姜鸣先生面前抢东西,我败给黑衣捕牙统领是我不自量力,不知老一辈强者的厉害,才会那般丢人。但今日败给我们的同龄人姜鸣先生,我才知道人外有人,犯险获得一件并不紧要的宝贝,我还没有这么大的魄力。而且,我奉劝秋兄你一句,暗地里推动你我前来争夺上品金属的人已经到黄石了,不知还有多大的风浪要激荡,好自为之。”金柝转身离去,此次他是真正地离去,他已打算好回宗之后重修武艺。 “混账,胆小怕事的东西。”秋通谩骂一声,自知无力击败姜鸣,便向前猛地撒出七八颗墨黑色六棱状晶体,身形急速倒退,向着黄石镇中奔去,那里有他的百名下属,即使这个疯子侥幸不死,他也能命令下属将之剿杀。 然而姜鸣一早就预料到三皇子的后手,其手下都能随身携带的暗器,主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后备的来防身?七八颗六棱状晶体一起炸开,那等威力将凡人躯体炸成人渣,但姜鸣何等机警,长戟是他极为合手的武器,猛挥间产生巨大的风力,竟将晶体尽数弹。墨玉金钢乃是中品金属中极有特点的存在,七八颗互相碰撞之下,凭空产生巨大的爆裂力量,秋通虽是逃得足够快,仍不免被火浪波及,锦绣华袍也是烧掉了一块。 秋通大惊,顾不得腿部的灼痛,再次提升速度飞奔而走,却不料一道细碎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他的瞳孔迅速紧缩成一点,手中可杀人与无形的铁扇猛地向身后挥去,防御、反击俱在一体,若在战场,这记回马枪足以反杀对手。 “该还账了!”姜鸣却是大喝一声,提起方辕长戟猛力劈下,完全没有因为对手的动作而犹豫。戟落,扇毁,人亡。可怜三皇子秋通,完全不知道为何招得姜鸣怨恨,便为惹事生非的手下赎了命,可悲,可悲! 沉寂良久的星月长袍人轻轻鼓起掌来,道:“以绝对实力压制四大七段人位高手,斩杀两人,惊退一人,你的名声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朱天野了。”姜鸣无所谓地耸耸肩,将秋通的尸体搜了搜,最后寻到了四颗墨玉金钢晶体,苦笑着向着长袍人走来。 长袍人也是被这般行为惹笑了,又说道:“你若是想成为真正的强者,可以跟我去一个地方,保证你可以不惧秦王朝那些势力。”姜鸣问道:“怎么样才算是强者?” “人修武道,乃寻求自我超脱之旅,而行武者之事,全可赖君子知命、索运、搏天之力也。人者,精武道,立身躯之能,得霸者之凡式;地者,引灵气,御驾生物,可行修者之基,诡谲多变;天者,敢造化凝道,摄取天地为已用,仙神可当。人位境界其实与人无异,即便你成为一代武学宗师,位列人位巅峰,也不过是一介武夫,只有真正地踏入地位境界,沟通天地间的灵,人才能服气辟谷,行仙神之修途。”长袍人道。 “你跟的是焚松道人吗?他能让你进入地位境界?” “能。道人法力参天,若你能拜在道人部下,以你的资质与天赋,必能得到巨大的裨益,到时候鱼龙翻身,莫说是一个小小的秦王朝,即便是整个朱天野,甚至三垣之地,你也能有着一席之地。” “你这是在拉我入伙吗?怎么听着有种宣传教会的感觉。” “你尝试过信仰吗?当你眼中的一个人强大到仙神的地步,那么他就是完美无缺的存在,他的光芒会普照你的周身,你的行为将被神灵所庇佑。” “真是狂热的教徒”,姜鸣烦躁地猛摇了摇头,说道:“可惜我不能加入你的信仰,我认定的路只有我自己,我便是我的神。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离开吧,我与你没有多大的仇。” 星月长袍人哀叹一声,惋惜道:“可惜了,你不再考虑下吗?好吧,算我多言了。不过你真的打算放我走了吗?那你那缓慢变换战斗姿态的步法是怎么回事?想要偷袭我嘛?”姜鸣一惊,他确实在暗暗准备出手,因为他明白想要“以阴补阳”的是焚松道人,他不知道焚松道人有多强大,但是放虎归山纵敌强大的事他却不能做。只是,眼前的星月长袍人令他看不懂,似乎他并不止先前交战时的实力。这般防备被对手一眼看破,姜鸣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顶着脸皮无所谓地举起了长戟,道:“你似乎很危险,我并不想放过隐患。” 星月长袍人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这般出色的洞察力真是令人叹服,即使是坛中那名天才也是比不上。只是,天才总归是要陨落的,既然你不考虑下我的提议,那我只能再行杀孽了。”但见长袍人下颚微张,似乎是将什么东西咽了下去,仅仅片刻,长袍人的眼神瞬间明亮地刺人眼球,一身精力似乎在身体中迸发出的巨大劲力舒张之时,得到升华一般地恢复。 “什么?我怎么感觉他可能触碰到地位境界了!”姜鸣大惊,心中不能迟疑,必要先发制人。当下身动,一步化三步,疾风卷动,长戟斩落,泛着阴冷白光的利刃对着长袍人的项颈而去,若是劈中,长袍人必然尸首相离。然而,姜鸣还是低估了这长袍人猛增的实力,长袍人身带的双刀斜挥,将长戟上的劲力尽数卸去,然后刀卷旋螺,一手攻守兼备的招式向姜鸣反攻而来,姜鸣大惊失色,双腿猛然低压,身体倾斜弹起,形成一个弧度刁钻的剪刀状攻势,以叶落水中的巨力踩在刀面之上,得以借助反弹之力避开一击。姜鸣侥幸躲过攻势,同时拉开距离,将长戟的优势再次发挥出来,即便双刀依旧迅猛,却未再像方才完全压制姜鸣。 “不错呀,我的禁法展开,至少都是半步地位境界,远超普通的人位强者。你竟然能倚仗兵器的强势与身法的高超,与我战有十招余,果然是难以预料的天姿之才。”长袍人再次挥动双刀攻来,姜鸣越是天姿卓著,他越是不能留下隐患。他的刀,利能削毛发,快能掩飞尘,猛能断金石,姜鸣借助长兵器得到的优势防御瞬间被击溃,然后刀刃泛射寒光,直向姜鸣胸膛。 姜鸣自得到体内夜泉前辈的帮助,以雷动之音唤醒将死之魂,然后活性命于忽微,塑体魄而重生,观演前辈武学精髓,在自然沉寂中顿悟武之要处,于是有如今八段人位境界的武才姜鸣。能以一敌四,长戟震慑权贵才子,杀两人而惊退一人,虽已是小半个出世的高手,但如今单挑惨败,性命攸关,又是另一种挫败。却不知他的长戟被击飞后,生命又将向何处驶去? 第十三章 羿玄 长戟用长,姜鸣充分利用长兵善于压制急攻的特点,防守时拉开交手距离,使得双刀刀虽快却不能欺敌之身,双刀虽利却不能割裂防御,双刀虽猛却在长戟的挥动下无可尽力而为。姜鸣屡次与长袍人交手,即使尽落下风,但依旧以专注的精神。来察辨对手招式中的漏洞,并且用尽心思来躲避长袍人的疯狂进攻,每一步挪移都险之又险,每一次挥戟都极尽巧妙,姜鸣没有察觉到,他的戟法用招在这般磨合下,渐渐融合圆润,每一招式都在化腐朽为神奇,他曾经见到过的演武画面在不经意间成为自己的经验。 作为对手的星月长袍人却是更加恼怒,他能清楚察觉到姜鸣的招式没有先前的生涩,甚至在交手之中获得经验使得他的武法更加完善,从一开始的完全被动,但如今已是能堪堪接住他的一次次进攻。这怎能不令他讶异?在战斗中成长,等同于这位不可貌相的青年拥有着极限反杀的潜质,说不定长袍人将成为强者路上第一块磨刀石。“不能再任由他琢磨招式完善武法了”,长袍人冷哼一声,向后猛退三,蓄力在脚尖上,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中再次爆发起来,他的刀不再横劈竖砍,而是平行于地面旋转起来,身随刀动,宛如一股飓风,席卷风沙欲将对手一击击杀。 姜鸣的神情再次凝重起来,当他将要再次挥戟时,却发现自己身边立着一个人,不,是三个人,他警备的心竟然顿时安定下来。一人站在姜鸣面前,和煦的目光扫过姜鸣,随口说道:“小子,你很不错啊。”但见那人的剑出鞘,然后入鞘,姜鸣看不清其手法,只觉得一股杀伐的风压扑面而来,令得他无法直视,然后等他再次凝聚注意力时,已然风止。而那双刀长袍人竟已是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将他差点逼入死局的敌人在眼前男子的一剑之下身死道消,姜鸣惊骇地退后两步,却被一只细腻的手掌拍在肩头,嘻哈的调笑声悠悠传来:“了不起的家伙,不过你要是再退,就要踩我脚了。” 姜鸣歉疚地向着边上让了让步,这是才细细打量起这神秘三人:一人怀抱着三尺碧青色长剑,面相温和,但眉宇间却未掩饰那抹桀骜,举止文雅有礼却不能隐藏他步履开阖时的浩然正气,再配上一副英俊的白皙面庞,简直可以认为是文人中的高尚士。当然,在见证了那样恐怖的一剑之后,姜鸣无法将他归结为高尚士一类。一人面相调皮可爱,身形娇小婀娜,是个实实在在的萝莉身段,方才说话的也是此女,活泼稚嫩的动作,以及清脆如银铃的嗓音,她虽显得语气生硬蛮横了些,却让人难以生厌。 当姜鸣转头看向最后一人时,眼眸瞬间怔住了,他心底一遍遍地提醒自己淡定,却不由得停下目光打量,不,是欣赏起来。 女子一身青衣,丝带束纤腰一握,长发披拂雅致,身姿结合燕肥环瘦的恰到好处,立于风中,宛如汀上白莲,不妖不躁,更多的是体统到自然的婉约。女子蒙纱,却遮不住绝色轮廓,端正而灵动的五官勾勒姣好容颜,鼻挺玉宫,耳坠桂树,目通洛水,由一面轻纱掩之,时有美玉将藏欲盖弥彰之趣。 多年后,姜鸣仍旧念着若如初见的小诗,因为一见倾心,所以无缘倾情。 “喂喂,看呆了吧,师姐是美得不可方物,但你也得先感谢下救命恩人吧?”怀抱青剑的男子苦恼地皱眉,夹着笑意道。姜鸣此时才反应过来,对着蒙纱女子歉意一笑,并依次抱拳致谢,礼节可谓是做到了极致,身份姿态也是放得极低。但那娇小女子却是不领情地撇撇嘴,怨懣地道:“就说男人每一个好东西,看见师姐都没魂儿了,还这么虚伪。” 听见此话,姜鸣也是略显尴尬,只得转移话题:“三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否留下姓名,日后……”“别了,就凭你这实力什么时候能帮上我的忙,你还是进入地位境界了再说这话吧。”娇小女子不放过丝毫挖苦姜鸣的机会,不过话语之中却没有半点恶意,听者还是能听出来。 “玲珑师妹就是这么心直口快的人,但是本意不坏,小兄弟可不要记仇。我叫司徒,她是宫玲珑,这位是我们的师姐,她姓扈。”男子温和地笑笑,礼节举止体统多了。“姓扈?还是不愿说出全名吗?”姜鸣在心中这般想着,不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那名蒙纱女子,却发现蒙纱女子也在看他,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打量。姜鸣觉得心下慌乱,欲要开口说话缓解尴尬,却见没有言语的扈姓女子向自己走过来了。 没有别的举动,女子纤直的双指直指姜鸣额头,一点晶白色的光猛地闪烁起来,说着女子指尖,似乎直接钻进了姜鸣额头中。 “这是……”姜鸣竟未有丝毫反抗的举动,仿佛他对于未知事物的防备警觉都化为了惊奇,只是他的身体并未有什么不适,约莫两三分钟,女子收回了手指,转身便迈开步履,并用温善的语音道:“以后莫要让其他人查探你的身体与经脉,若是你能在四年内达到地位境界,可以来太微垣羿玄宗,你将有不同的境遇。” “羿玄宗?太微垣?三垣之一的太微垣?他们是这个宗派的人嘛?”姜鸣暗想,当即便决定了以后的道路。名为司徒的男子笑道:“小子,以后努力变强吧,垣野无尽,强者多的离谱,若是一辈子等着别人来救,只能沦为强者的猎物。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有能让我们刮目相待的实力。”姜鸣颔首受教,道:“多谢师姐师兄指教。” “这小子,还真懂眼力!”司徒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娇小女子宫玲珑不屑地摆了摆手,讽刺道:“这是见风使舵好吧!”扈姓女子指着镇中变换乌云的天空,顿声说道:“走吧,那边的东西终于出来了。” “是。”司徒与宫玲珑齐齐应声,也不回看,与扈姓女子身法轻动,便是消失在了眼前,这等骇人听闻的移形换影之法,令得姜鸣眼光再次火热起来。 一块黑色的物块飞来,姜明抬手接时,其上迅猛的劲力之推得他擦地十多米方才停下,举目看时一块黑色令牌静躺在手掌中间,触感温凉,其上隐隐露着嵌金红漆的小字:羿玄宗。此时一道飘渺的声音悠悠传来,姜鸣知道那是青剑男子司徒的声音:“记着,这东西能在关键时候保你性命,千万不能丢了。”姜鸣望着远去无踪的人影,再次抱拳颔首。 此时山羊坳口风烟俱净,姜鸣摸着自己的心口,嘴上却痴痴念叨:那名女子…… 姜鸣将星月长袍人身上的铜鼎取出,并将三具尸体处理后,开始向着镇东面葵姒留下的小屋走去。他现在拿到了铜鼎,也算完成了与葵姒的交易,无论局势怎样,他都可以随时与伙伴们逃离黄石了。 然而他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葵姒带着十几名下属前来,木青岚也在其中。姜鸣立刻问木青岚道:“不是让你先回去了吗?” 原来木青岚为防止还有危险发生,便绕小路前往镇东,却遇到正在寻找两人的葵姒,于是在她的引领下在此处相遇。葵姒道:“还以为你带着这女孩私奔了呢,钟家覆灭这种大事你都不来,害得我白白丧失争夺宝物的机会。不过也没什么,总好过丢了性命,此次隐藏的暗手强,甚至连朱天野的杀手组织天罡门都出动了,连我也不知道那件宝物到了谁的手里。哎!” 看着葵姒那般哀叹惋惜的模样,姜鸣却是极为抱歉,但葵姒没有因为宝物没到手而责怪他,这至少看出葵姒是将他看成了朋友,而不仅仅是交易伙伴。姜鸣苦笑道:“这你都能忍啊?不是说你们这些大势力的子弟都是以利为重吗,你这些天帮了我这么多,不仅为我们安置居处,而且在我走后尽心尽力地保护木叔他们,这种恩情你要我怎么还啊。” 葵姒妖媚地伸了伸懒腰,对着姜鸣递过去一个不可言说的眼神,极有风致地抿着红唇笑道:“我想清楚了,既然是宝物,我得不到只能说明我没有拥有它的资格,若是让你帮我得到了它,说不定还不知道怎么挡住别人的红眼呢?而且,本小姐发现了一件事,有你做朋友,可比一件发着金光的死物强的多了。” 葵姒最后一句话是贴到姜鸣耳边说的,姿势本来就极为暧昧,话语却更加有隐秘难懂的意思,令得姜鸣十分尴尬。而且木青岚也在旁边,因为不想打扰他们二人,所以乖乖站在距离约五米的地方等候着,却不料回头时看见这一幕,瞬间她的小脸通红成一片,好像是燃起了火烧云一般,心下也是极为委屈,背过身去生起闷气来。 木青岚的小女儿姿态自然是被姜鸣与葵姒收在眼中,姜鸣大感困苦,而葵姒则像是得胜的母猫一样玩味地笑着,笑容极为生趣妖娆。姜鸣所知称得上绝色的无非几人,木青岚是纯真美好,葵姒是妖娆有姿,但见过那名蒙纱女子之后,便觉得容颜可以超过容人指摘的水平,婉约如水是没有形态的,步步生莲是迷惑人眸的,至于这笑容,倒是无可比较了。 姜鸣取出包袱中的铜鼎,苦笑着道:“你就别埋汰我了,这次就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还给你这个朋友的。另外,这铜鼎我给你找回来了,保管好了,因为这东西我都杀了好几条人命了。”葵姒听见这话,激动地连忙接过铜鼎,拿在手中专注地打量起来,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成熟妖娆的模样。她不可思议地问道:“怎么可能?真的是铜鼎?真的是钟家的那只啊,这里面是货真价实的洛水青铜,你怎么做到的?” “我后来碰到的那帮人,就在争抢这铜鼎,我害怕有所闪失,就让青岚先行离开,然后我就给一网打尽了。”姜鸣说道。 “怎么可能?你从谁的手里抢过来的?参与的人可都是狠角色,你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我想想,他们有四个人,秦王朝三皇子死了,天罡门的杀手也死了,只有那金水宗的金柝活下来了,是我让他离开的。”姜鸣没有隐瞒他所为,因为他开始信任这个胸有志向的聪明的女人,但也并不想将羿玄宗的出现抖露出去,这倒是他的私人心思了。 葵姒听罢大惊失色,他开始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青年,尽管他已是用极大的猜测来估计他的实力,但仍是低估了,憋了半天,她才怒道:“那你为什么不把那金柝也杀了,万一以后把你的事抖出去,你将遭受的是秦王朝与天罡门无尽的追杀。” 姜鸣一愣,旋即释然一笑,他当时所为意在缓解自身压力,况且那金柝并非真正触犯他,他自然不想由着性子杀戮。他道:“没有什么大碍,期间另有变故,即使杀掉金柝,也逃避不了。” “你这人,平时都还挺聪明的,做得这事怎么就这么蠢呢?”葵姒是个聪明的女子,姜鸣不主动说起发生的事,她也不会没有眼色地追问,于是她转移话题道:“不过昨日还发生了一件事,黄石镇的大商沈芫向你抛出了橄榄枝。” “哦?代表他自己吗?我可没有经商的天赋。”姜鸣调笑道。 “不,是代表黑衣捕牙。那世家项明似乎很维护沈芫的决定,当然也不能否认,加入黑衣捕牙你确实能得到极大的好处。” “我想知道你什么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我就是给代表谈判的木父护镖,决策还能看你自己。” “我不都是要加入雁宗了吗?哪有时间理会他们?”姜鸣轻笑,不过心下对于加入黑衣捕牙有着不小的狂热,毕竟在战乱之年能从戎征战沙场,是无数男子都想要达成的梦想,但是他现下却不能这般抉择,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追寻的承诺。 葵姒蛾眉怒翘,讽嘲道:“我雁宗哪有这种魅力,能让你这尊大神屈身?况且就算你真的加入雁宗,也可以同时进入黑衣捕牙,两者本就没有多大的冲突。” 姜鸣对葵姒这个相识不久的朋友十分感激,不仅是她的细腻的情绪,而且是她能正大光明地向他表示图谋与交好,姜鸣却不得不辜负这番好心了:“我现在不想加入任何势力,你会明白的。” 葵姒的目光立即黯淡了一些,转瞬却又释然地与姜鸣交代起钟家覆灭的事。当姜鸣听到黑衣捕牙围捕钟家父子,两人却被一神秘长袍人所杀时,眼中的激愤与痛快聚之将出,称霸黄石三年有余的恶终于被拔出,只是遗憾他未能赶上亲自将钟家父子手刃。可以说,如今的姜鸣都是钟家父子逼出来的,若不是钟铁锋、钟橋勾结焚松道人欲要加害木青岚,他也不会不顾生死的挺身而出;若不是他们派人来追杀,姜鸣也不会在生死之际获得夜泉前辈的帮助,重生之恩与传授武学之德姜鸣今生将受用不尽。冥冥之中,命运与时局将人推至风口浪尖,可辗转变化又岂是人心能揣测?姜鸣冷笑一声:“这般下场也算是为你们欺凌过的百姓赎罪了!” “看,那边的天空!”木青岚惊叫。 但见那镇子中部的地方,天空上乌云迅速在凝聚,那仿佛是结合了数千朵乌云的云团,甚至将太阳都渐渐地遮蔽起来。突然,那云团之中一道闪电直劈下来,镇中方向响起炸裂般的巨响,又一道闪电又落下,再一道闪电劈落,在约莫几分钟的时间里总共有超过五十道闪电奔泻,而令人更加惊骇地是那云团之中渐渐出现的一抹抹赤色红霞,没有任何征兆的,一道紫黑色的光柱自那赤色红霞聚集之处缓缓落下,似要笼罩那片大地。 “祸之欲起,天生异象。” 姜鸣面色凝重地又举起那杆方辕长戟,似是壮士割腕般仰天长啸,这一刻他不再束缚他的热血。 第十四章 轩截,杀劫 周宅广场中心,两名道袍童子盘坐在大鼎左右,苍伏恺闭眼站立,鼎中紫黑色的火焰随他的手势变化强弱,似乎他能通过对天地气流的细微操纵来达到控制火焰的目的,这样一站,便是一天一夜过去。苍伏恺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冷漠之中是心无旁骛的专注,但广场周围人群却是越来越庞大,除去原来的百名黑衣捕牙与三十几名普通百姓,更多了约有六十人的身着华贵的富家子弟,还有百名不知身份的外来者。 突然,那鼎中火焰如同沸水一般滚动起来,不断有蓝红色的液体自发地从火焰中剥离出来,在火焰上方无规则地流动着,渐渐汇聚便有一个人头大小的液团。苍伏恺的双眼猛然一睁,仿佛目光所及能洞察所有,顿时天空之上乌云迅速凝聚起来,雷电奔腾如百十条光蛇,玄武出海妖蟒下山,雷电一道道落下,似乎要将地上的生灵劈成焦炭,众人的对危机的恐慌迅速蔓延开来,但出人意料的是,雷电似有目标地向着大鼎方向落下,却紧紧是将大鼎击打得轰轰直响。 方秉烛漠然看着这雷电,干裂的嘴角嗫嚅着道:“天生异象,毁世雷劫,炼器之巅峰,神形之器……” 雷电奔腾中,百道雷蛇无一落空地击在大鼎之上,大鼎没有什么变化,但每一次挨受雷电后,苍伏恺面色渐渐地苍白一分,直到百道雷电后,他喉间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血入鼎中火焰,紫黑色火焰似乎将要自鼎中爬出来一般,极为狰狞可怖。 却听苍伏恺冷哼一声,徒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双手十指变化,迅速结成各种奇异的手印,随着他指握成拳猛烈地砸在地上,大地似乎震动了一番,却不是简单地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众人惶惶然看向自己脚下,那道道复杂地刻有怪异符文的紫黑色弧线正慢慢浮出地面,随着苍伏恺仰天一声大喝,这些弧线仿佛从了指令疯狂地运动起来,拆解、重组、汇聚、整合,整个周宅广场几乎全部在弧线范围内,远望便可看出这是一个六角星阵法。 “修阵?修器之外还能有这般高超的阵法修为?”能达到操纵天地灵气的地步,即算是达到了地位境界,地位境分三类,修术、修器、修阵三途虽志力得道相似,但修行方式与施予法则迥异,能通一脉已是费尽心力,极少有人能真正地同修几道,若能同修并有成就,此人则为圣人之资。“圣人之资……”方秉烛牢牢盯住苍伏恺,却只能从那对黑色眸子中看到漆黑的深邃与无穷,这令他无力,他完全看不懂这神秘男子的实力。 六角星大阵展开,阵辐方圆一千八百米,人物鸟兽尽被围合其中,如困囹圄。有人顶不住这种妖异的氛围,大喊道:“是人是鬼,你要是神,就放了我。”这般胡话也就在这群乱了心神的平常人中扩散,如墨在水中,迅速成为一团恐慌。嚎叫,嘶喊,斥骂,彼此传递,同时急剧增。 苍伏恺伸手在虚空中一扯,一柄杏黄色大旗顿时显现,当空挥动,气流被猛地搅动,掀起一股庞大的风波,仅仅一瞬间便将场中百人扰乱的人尽数掀翻,不论敌我。他平静地吐出一口浊气,大喊道:“将这些人看管好,若有异样,就地格杀。”话一落地,从四面八方窜出百名黑衣蒙面持刀客,将场面完全控制起来,有一人拼命叫喊试图引起所有人的愤怒从而乘机逃走,却被一刀砍掉了头颅。顿时鸦雀无声,无人敢喧哗。 苍伏恺不再注视这些,他的目光紧紧锁定这大鼎中经过雷劫淬炼后更加纯粹夺目的液团,内心的悸动更加狂热,他大旗一挥,大鼎如化轻羽竟向空中飞起,鼎中火焰再次喷发,这次那一缕紫黑色火焰跃上百米天空,仿佛要与那盖顶的乌云相撞。苍伏恺冷哼一声,聚气于胸,挥旗、舞旗连贯一身,六角星阵光芒猛然暴涨,衍生出数十道黑色线刃,都仿佛受了招引,向着大旗飘去,他喊道:“成败在此,蚀阳幡,风憾雷劫。”一股庞大的飓风席卷而出,裹挟着漫天沙石,向着天空的云层狠狠撞去,一方是自然造化黑云雷劫,一方是人力摄灵百丈风卷,两相触碰,天昏地暗,顿时黄沙的颜色淹没了太阳的光芒。 这一幕,犹如神迹一般深深地刻在每个人脑海中,那名身着紫袍的男子,举旗傲立,似乎能将这天地踏碎。 过了一阵,风沙散尽,天空复尔云开,阳光一如往昔照射下来,而那鼎中火焰也是兴盛到了极致,轰然间一道七彩光柱自天空往下落入大鼎,其中的液团欢跃着跳动起来。神形之器铸成有天光招引,使得器具真正的通灵孕神。 苍伏恺见状,从手下手中接过一个黑色包裹,打开后正是前日几方势力争斗不歇的宝物狮心琉璃,它的黔青色光泽极为舒人明目,平常人只知此物珍贵,却不知珍贵在何,作为高等修器者的苍伏恺,他能将狮心琉璃化为铸器的化模之物,并最大程度地发挥其淬灵化神的特殊属性。只见苍伏恺双手捧着狮心琉璃不知念着什么咒语,手掌猛地相对一压,这块晶石已是化为了粉末,手掌对着那鼎中液团一曲,自手心出迸发一股强横的风力,将液团吸了过来。液团与狮心琉璃的粉末接触便迅速掺和交融,随着苍伏恺双手一张,一把紫黑色的长剑便是浮在掌间,但见其:剑长三尺七,宽二寸四,剑身有三十三道游丝成纹,剑柄方正有旁牙,剑脊尖锐能削铁,剑格上刻有“轩截”二字,古朴庄重,沉厚有锋。 苍伏恺缓缓抚摸过剑身,肆意地笑起来:“轩截,真是能配得上我的剑。”人道是“将以骏为雄,士以剑为杰”,苍伏恺一朝得剑,风云顿起,不知这垣野又将掀起何种风波! “剑是好剑,以极品金属焚莲隐龙石与极血殃赤玉铸造,足以是惊动垣野的神器,但你可能走不出这里了。”说话的是黑衣捕牙二统领方秉烛,沉默此多时间,漠视谁死谁生,他认同的大局可以一顾。 苍伏恺嘴角翘起不屑的弧度,笑道:“总算敢于站出来了吗?你所等候的援手难道就是这些杂鱼?倒是让我失望了。”话语刚落,一道黑影忽然闪现在苍伏恺面前,迎着苍伏恺的照面刺出一剑,苍伏恺随手一剑挡开,却感到背部凉风袭来,仍旧淡定地单手运剑相挡,身前又有两人持刀攻来,他却不慌忙地一侧身,剑身挥起一个刁钻的弧度,将来犯之器打退。剑光火石之剑,主动进袭者有六,交手愈十,他傲立当前,脚步未有分毫移动。 此时那道道黑影缓缓现身与方秉烛身前,一字而立,或大刀怒扛,或短剑背后,或利枪横持,总共十二人,各有风姿样貌,非是平常人也。 出手无利,十二人皆露出凝重的表情,方秉烛举手命令属下黑衣捕牙集结身后,宣告道:“此人为幽天野、玄天野、朱天野最高势力追缉之人,曾于两月前潜入玄天野大周帝国,杀死帝国国主及亲侍贵族一百三十八人,并抢走镇国之物焚莲隐龙石;后于幽天野五大世族执掌的月隋塔上,击杀五族武学天才十三人,强行夺走塔上神物极血殃赤玉;此人罪犯滔天,现在九府联盟已联合三野各大势力强者发出追捕令,强者已至,敌寇束手。” 这些广场上的世家子弟与黄石百姓、黑衣捕牙才恍然大悟,但在那般阴暗氛围中能获得解脱,给了他们更好的解决仇恨的机会。他们杂声喊道:“清剿敌寇,还我太平!” 此时受苍伏恺命令的黑衣蒙面刀客未再轻举妄动,而是极有眼力地退到了苍伏恺身后,两名童子随之。世家子弟许多人都是为探查消息而来此地,不料被人发现,一脚踢入了人群中,做了怕硬欺软的笼中牢犯,此时双方对峙,他们不仅未像那些凑热闹的黄石百姓慌忙离去,而是企图站在黑衣捕牙背后以报私仇。 苍伏恺看着迅速分出阵容的人群,不可觉察地笑笑,说道:“方秉烛,你的谋策与心性确实可敬,然而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你所倚仗的这些弱者都将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那十二人本是这三野之地有名实力的魁首,平日便是以高手自居,怎受得了这般蔑视?其中一人长髯大汉,怒喝道:“你这厮好不识趣,我十二人皆是地位境界,能放下面子杀你一人,已是对你极大的尊重,劝你早早束手,莫做口舌之利。”又一名长袍中年男子将手中大剑扛在肩上,横目骂道:“我道是谁?一个只会在凡人面前蹦哒的小子,还自称什么紫袍剑魔?可笑可笑!” 苍伏恺一笑,道:“你们既然要取我性命,为何只是暗中动手,这就是你们操守的正义吗?现在都现身了,那就来吧,莫非是不敢吗?”有一人为剃发僧人,原是幽天野常净寺的得道高僧,因受相关势力的人邀请前来除魔,他沉道:“施主也不要用这种拙劣的激将,这些人都是三野各大势力结盟主力,他们对你的性命与你获得极品金属志在必得,激怒他们也只是让你陷入更大的危机。” 苍伏恺轻笑一声,讽道:“那我该如何?站在原地让你们杀剐吗?血和尚,你本不该掺和这事,得到那东西对于你一个出家人并没有多大用处。”和尚双手合十,虔诚一拜,道:“善哉,我名冯坤,却不能走出前人的道,心存静而不能常净,于是我甘愿做个血屠手,来此不为宝物,只求一死。”旁有一人,持一双手大斧,不耐烦地吼道:“魔头,莫要在冯坤大师面前争辩,今日你必死!” 苍伏恺深深叹息一声,怀着对于所有生灵的无奈,举起了自己的剑,那一刻,他杀意凛然。 “我将走通这条路。” 紫袍剑魔,今以一人一剑,战三野强者十二人于周宅广场,风吹枯叶,尘掀袍裙,肃杀之至。 双方出手,幻影变化,刀剑相交,凡俗之目不能察明,只有谁的尸体落地,观者才能知道优劣胜败。 中年长袍男子,持一口血刃大剑,为幽天野一世家族主,战至七招,被苍伏恺一剑砍腰击杀。 削瘦如猴的男子,执蛇形双匕,主刺杀之道,为朱天野眸宗派副宗主,战至十三合,死于颈断。 双斧大汉,力大无双,战至十五合,受打穴断筋之法断裂四肢,死于乱剑。 长髯大汉,施展灵术“血月之罡”,击碎周宅旧屋顶柱,战至三十合,被苍伏恺抓住漏洞,一剑刺入心脏。 …… 妖枪董横,枪行无踪,为朱天野一代枪侠袁芝尾死前关门弟子,年仅而立,武法高超,战至一百零七合,被苍伏恺挑穿手筋,拳击气海,倒在一旁不知死活。 随着董横的倒下,十二位三野高手除了浑身血痕的常净寺冯坤和尚仍能直立对抗,十人皆死于苍伏恺的狠辣剑招中。曾为祸三野的紫袍剑魔苍伏恺,实力所示为天下人胆寒,剑之利曾劈断他们的大斧,武之强曾洞破他们的联手杀招而一拳击杀招式施发者,这种强悍的人物即使是放在三垣战场上都是排在前列,苍伏之名是将传闻于垣野街巷。 大战暂止,苍伏恺手滑过滴血不占的“轩截”剑刃,面无表情地瞥过一地的尸体与鲜血,最后眼眸停留在和尚身上,冷冷地道:“你觉得什么是道?仙人骑鹤开山破障,凡人种石生莲,九霄天符殿莫云举两指杀造化,天宗慕容桀青衫长剑战三千龙甲,血屠是罪,修善是德,那圣人也不都是浮屠修士,我苍伏恺取我所需,杀我所挡,有何不妥?” 和尚双手合十,道:“草木成灰,白骨腐朽,生为道,死亦为道,几位前辈以人生为道,破而立,立而为,为救族扶危之伟事,事必先,先必利,乃垣野存亡之要。冯坤不敢以此为证,我惧杀鸡见血,我恐蝼蚁折肢,但不能济世悬壶,反而时逞爪牙之凶,方丈师兄言我困于生死,但天下人又何尝不困之?” 苍伏恺将剑立下,刃入青石三寸,他道:“生死在乎天命,志力人伦,若不能济世,反以杀世为念,岂不可笑?”和尚道:“施主虽犯杀戒,但心静脑明,此等顿悟乃我不能解之疑。我行此道,不出无奈,出于造化,与施主所为无关。” 苍伏恺玩味一笑,道:“莫非你认为我所行之事没有错?”和尚道:“极品金属本就不是大宗大派的私有物,尚为无主,取之有道。施主杀人并非妄杀与嗜杀,而是有着目的,有着节度,董横兄弟尚有一气可活之,吾明之。” “哦?那你今日是一定要死?” “是的,有劳施主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 “你问。” “施主天姿卓越,纵天越地,精通三道,古今无几,不知武之极致何处?” “紫薇星顶,三垣通外,元虚零子,界随灵动。” 和尚稽首,再拜,道:“施主,和尚冯坤执意求死,还望成全。”苍伏恺仰天一笑,面容变得极为难看,呢喃道:“莫非定要这般死去才肯证辨那些事吗?” 剑落不返,剑光如一道凄美艳丽的赤练,与滚烫的鲜血交融,最后没入尘土当中。和尚冯坤,曾被幽天野称赞的圣寺高僧,曾解得桃花十九禅的志才,今死于魔手。 十二人,皆是为人尊崇可称仙人的盖世高手,被这名紫袍男子一一斩杀,场中百人惊惧难禁,哀饶苦命。 方秉烛站在苍伏恺面前,仍如先前那般平静,缓缓抽中腰间的铁剑,在这边众生绝望的时候指向对手,用所能支持的年迈的力气撑起瘦弱的腰杆,吸入一口雄浑气,喊道:“黑衣捕牙,你们的使命是什么?你们的荣耀是什么?”其身后百名黑衣部下嘴唇无力地嗫嚅着,却在这般不可能战胜的强敌震慑之下哑然无声,只有着几个耿耿忠心的还在嘶扯这嗓子回应,在拥挤的行伍间如同蚊飞蝇鸣:“守卫国土!捍卫百姓!为国战死!” 方秉烛再次喊道:“你们的使命是什么?你们的荣耀是什么?”黑衣捕牙众人皆仰起了头,但只有寥寥几人在重复之前的答语。方秉烛怒眉一横,大喊道:“你们的使命,你们的荣耀是什么?”肃冷的天地仿佛只剩下这道苍老的声音,似乎在颂唱战场上遥远的战歌一般,三次呼告,百名黑衣捕牙顿时挺直了身子,这一次没有一个人无声:“守卫国土!捍卫百姓!为国战死!”雄赳赳的军号适时响起,方秉烛站在队伍最前端,以一柄短剑直指苍伏恺,面色无悔。 “若今日身死,我愿为国家百姓付出最后的鲜血。”方秉烛大喊,部下紧随呼喊。 “举剑,歃血,鸣号,诵歌。” 谁见过只有百人的军队?谁知道他们举剑以自己的血染红剑刃是在举行就义的致辞?谁能料到那首威赫天下的战歌会在此处奏起?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苍伏恺不语,他似乎也在为他们的悲壮而哀痛,只是,他已不能收手杀伐。他命令身后之人退出去,低声对黑衣捕牙众人道:“来吧,为了表示我对你们的尊重,我用全力。” “大家一起出手啊,不然让这魔头胜了黑衣捕牙,我们也没有活路。”喊话的是朱天野一世家子弟,因寻宝至此,不料卷入这等杀局,为求活命呼喊其他人的加盟。这句话顿时在其它看客的耳中炸响,众人并如同黄蜂一般迅速向战场中心冲来,这是地位修士面对数百凡人之战,是黑衣捕牙死战之战,是为活命而挺身的挣扎之战。 苍伏恺面色复杂,暗暗叹了一口气,低低喊道:“九陨决,贯杀式。”只见一道紫黑色实形剑刃横劈过来,只见无数道黑影瞬移而至,无数惨叫之声在一瞬间高昂扬起,无穷血腥之味刹那间弥漫了整个周宅广场,这等惊天的地位灵术一经施展,便必有生灵绝灭。 苍伏恺背过身去,不知是不忍,还是无情,他只是愣愣地做着屠杀之事,像一部杀戮傀儡一般。 “周宅广场杀案,死者一生不得偿,罪者一生不得还!” 第十五章 某地而行身 当姜鸣来到,看见这流血漂橹的杀地广场,呼吸本能地急促起来,他似乎是被死亡所震撼了,他曾想生命是何种的珍贵,人们千方百计地寻找生存,然而当死亡笼罩在头顶,挣扎才是多么的无力。 “嘶……”木青岚与葵姒见到这血腥的修罗战场,恐惧地退到姜鸣身后,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又何尝不会为这一幕而动容。葵姒轻咬红唇,低眉道:“我竟止不住害怕,这其中还有我派来探查情况的几名部下……他们都是被他所杀吗?” “是,我一人杀了他们。”苍伏恺在百米之外望着三人,神情之中除了坚决的冷漠别无其他。葵姒死死地盯着他,从齿间一字一句地吐出回答:“我会杀了你。” 苍伏恺道:“这么多人都想要做的事,他们都没办成,你觉得你可以吗?” “死去的一人是我的叔叔,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会做到的。”葵姒红着眼睛,随手捡起一柄长剑,慢慢向着苍伏恺走去。 “别动”,姜鸣拦住她,示意她照顾木青岚,而手中的长戟已然紧握,表明他的战意鼎盛,他道:“此人很危险,他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的。让我帮你吧,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此人与我必将有此一战。” 葵姒摇头拒绝,苦涩地道:“你已经帮我够多了,而今应该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这是我作为你的朋友最好的劝诫。” 姜鸣道:“既然你已经称我是朋友,那么此事我便责无旁贷。我知道,你跟我接触原本是有利所图,而今却不一样了。” 但见姜鸣站在两女身前,大戟横举,一步一步向着苍伏恺走去,甚至不知道为何而战,但却非战不可。 苍伏恺眼中掠过一抹讶异,以他的眼光看来,那只煞气浓厚的长戟不是凡品,那个长相普通的男子似乎身体中有着非同一般的东西。他傲慢挺胸,气宇轩昂地问道:“你是何人?虽然见你如此想要与我一战,但我的敌人却不是你。” 姜鸣正为此话疑惑时,从西面八方霍然涌入几十道人影,多是黑衣短刀装束的黑衣捕牙,还有几人却是令得他眼眸呆滞。 “羿玄宗……” 这个从未听闻过的宗派,似乎很是强大,比葵姒的雁宗更神秘,比金柝的金水宗更为强横,他们有着目空一切的骄傲,既是来自于自身强大的实力,也是在于身后无形而有力的背景,他们神行无踪,他们让人生畏,他们之中一人让得他神魂迷乱,不得自禁。 “小子,你怎么总是挑战你赢不了的敌人?年轻就是不惜命啊。”依旧是含着笑意的温和的声音,那个怀抱青剑的青年,正缓缓向着广场中央走来,身后是当日的娇小女子宫玲珑与蒙纱女子扈姓师姐,还有一名藏青色长袍的白眉老人与两名未曾谋面的青年跟着。 姜鸣目光暗暗瞥过容颜惊世的蒙纱女子,转而面对司徒,先行抱拳礼节,然后露出了憨淳而显狡黠的笑,戏谑道:“难道各位师兄师姐的目的是专程为了救我?”听了这种嬉笑的话,司徒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不出意料地是那银铃般的嘟囔声,来自于那个身姿娇小但并不少风华的女子宫玲珑:“你架子倒是挺大,我们是专程为你身前的这人来的,你要真顶上去,被人家秒杀了,司徒师兄这伯乐可就白当了。别给你点面子,你就想上天画彩霞了。哼!” “嘿嘿。”姜鸣也不反驳什么,似是感到话中并无恶意,只是嘻嘻一笑将尴尬消掉了。 “好了,你应该要离开这里了吧?快些走吧,这个人很不简单,我们对付也是极为棘手,你千万不要插手了。”司徒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不容得姜鸣拒绝,已是挥手示意他离开这广场。姜鸣自知在这群真正的强者面前,他太弱小了,弱者是没有话语权的,只是他又看到与司徒等人一齐进入广场的黑衣捕牙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前日围杀琉璃狂狮的领队任降英,他揽着沾满血迹的方秉烛身躯,声鸣悲壮,似在责怪天道不公一般。却也仅仅是一眼,姜鸣便撇开目光,拉着木青岚远去。 这一去,便是另外一片天地。 “司徒师兄,你为什么对那家伙那么好,对我都没那么细心体贴,你不会是有那什么龙阳之好吧?”宫玲珑狡黠地笑笑,两颗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司徒。 司徒则是哭笑不得地摇头道:“你还真是我亲师妹啊,这机会都不放过吗?只是,你们没有察觉到那小子身上的特别之处吗?” “特别的地方?能在这种穷乡僻壤之地没人指导,武学达到人位宗师的水平,确实算得上是个天才。”说话的是除了之前司徒三人之外的一人,他名为温衍朗,也是这一代羿玄宗青年中的翘楚之一。 “不,你说的是天赋,不过比起他看似不凡的表面,还有一件可以称为奇迹的内在。”那名老者面色凝重,他名古默,乃羿玄宗地位尊崇的司掌之一。 司徒点头,应道:“古默师叔说得对,这件奇迹之物乃是上古七大不朽神物之一的镇压洪荒万古的荒源鼎的碎片,一年前荒族袭杀九霄天符殿,曾动用这件神物企图击杀殿主莫云举,却遭到一股不明来源的神力打断,本就器魂将尽的荒源鼎碎裂成十七块,散落各地不知所踪。那姜鸣身体内应该便是有一块,受神物碎片神力熏陶,方使得他能有如此天赋。” “那我们为何不将之取出?那等神物,即便是器魂将尽,也蕴含有难以估摸的价值,得之究其纹理,探其神源,无论是谁都能挖掘出巨大的潜力,远远胜过一个未到地位的小子啊。”宫玲珑急忙插嘴,表明自己的立场。 此时那沉默寡言的蒙纱女子却是打断了众人谈论:“想要在活人体内取出寄宿完全的神物,必会伤其经脉,甚至直接要了他的命,若是用这般掠夺强行之道,我羿玄宗与邪魔何异?司徒这般行径是我授意的,若是宗内长老怪我放走神物,我欣然受罚,我扈江离为守护泱泱苍生,对得起自己的心。” 众人沉默,长者古默沉吟片刻道:“她做得没错,她是我羿玄宗百年来最优秀的弟子,能悟道心,日后自然能晋入凝道之境,区区一片荒源鼎碎片不值一提。” “既然该走的人都走了,那我们该把眼下的麻烦解决了吧!”众人齐齐望向那百米外的紫袍剑魔,目光陡然凝重严肃起来。 “我以为你们是将我忘了呢?羿玄宗的人,想必那位名与貌皆传遍太微垣的天才女子也在吧,这名号可是有点响亮,我都被你们震慑住了。”紫袍男子不喜不怒,不急不躁,就这样端庄地站立着,像是一尊巍峨的雕像。 司徒几人皆将目光投向师姐,眼中虽有战意,但知体统不可罔顾,除了长者古默,便是她的实力最强,这种奉寄托于强者的习惯,是所有武者最火热的希望。 蒙纱女子莲步轻移,缓缓走上前去,随着指尖戒指白光一闪,一柄纯白色的晶石长剑已然握于纤纤素手之中。“苍伏恺,极品金属乃是上界宗派的禁忌,他们一宗或许只有一种金属镇压气运,但你接连夺得焚莲隐龙石与极血殃赤玉,已是让得那一批资本深厚的势力者眼红不已,这个理由足以大批强者来取你性命。” 紫袍男子不表喜怒,问道:“我取走无主之物,并未有何不妥,众人看不惯地只是他人的得利,看不惯地是他们的贪婪心胸。你,与羿玄宗是否也是为了极品金属来的呢?” “宝物虽好,也需缘分得到。我得到密意,如果你愿意相信羿玄宗,我们会在关键时候帮你一把,毕竟这天地劫难能多得一个人守护;如果你执意这样招恨与直面他们,我们没办法多插手,而且作为表面的试探者,今日这一战在所难免。”扈江离道。 “那便不必客气,紫袍成魔,本就应该,我的这柄轩截剑,今日初铸,饮血二百四十八,现已初孕煞气,若他们想要金属,来战我便是,这天地就是因为这些贪婪无知的人头精怪,才变得肮脏难忍。”苍伏恺愤慨,一吐不快。 白晶长剑在空中静立,蒙纱女子手中一握,将一块不知名的物什扔向那紫袍男子,眉目之间除了无奈,竟表现不得其它情绪。 “今日一战,无论谁输谁赢,都将是上界宗派执法者对我苍伏恺追杀的开端,我早已知晓这条路的艰难,但我紫袍长剑,狂傲成魔,任谁阻挡都将化为尘土。我苍伏恺要做千古间无人敢做的事,收集九种极品金属,煅铸天下最强的神器,然后扫除荒族,清灭寰宇。” 后人曾道:“寻心无所以,紫袍狂此行!”究竟是谁对谁错,终究是不可知晓,但来者去人,都在无所畏惧地走着! 离去,总归是难以启齿的纠缠。 即便早已打定主意,但等收拾好行囊,看着这故旧的屋舍与乡陌,那条济活黄石的山溪依然潺潺流过,青山与草木都给离人一种苦涩的情绪,因为离别,所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珍贵。姜鸣、小高、仲海三人自幼生活在这片贫苦的土地,不知多少次忍饥挨饿才至成年有糊口的能力,然而岁正青年,却要背井离乡,他们都不愿说,与同样对黄石镇有着深厚感情的木家父女呆呆站了很久,终于是不能再停留了。 “如今的黄石危机四伏,焚松道人还未现身,朱天野世家子弟的混入,更不知是否又将出现新的钟铁锋,我们只有在风口浪尖处敢于舍弃,才有机会活下去。”姜鸣担忧地看着周宅广场的方向,似乎有种莫名的不安在心底酝酿。 “嗯。”木青岚惘然应声,却又不忘问一句:“葵姒小姐怎么没有跟我们一起走?”姜鸣面色一怔,答道:“她与任降英早便认识,黑衣捕牙有了那等变故,她害怕任降英失疯找那人拼命,而且任降英作为将那个宗派的强者引进黄石的人,本就逃不掉最后的战争,她只说是该陪他一遭。” 从逃生到离去,仅仅不到十日时间,一行五人站在荒漠边,暗暗瞥过这座故乡小镇,而后背起大包行李,向着黄沙肆虐的漠地走去,他们周身隐隐有淡青色光芒闪烁,风沙却停止吹向他们,最后五人消失在了漫天的黄沙中,好像是去向了更遥远的城池。 周宅广场,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地展开,蒙纱女子扈江离作为羿玄宗年轻一代最具潜力的武道天才,挑战曾杀戮无数的剑魔苍伏恺,交战自是超凡入圣,能有幸见到这般战斗的也只有那寥寥几人而已。 战斗没有输赢,紫袍男子带人离去,有着自己海阔天空的目的。而羿玄宗的众人也没有阻拦,很快将回到三垣之地,承担更重大的责任。 这个世界上,正值武道繁衍至巅峰的时代,没有一朝贫贱的凡士,更多的是鱼龙翻身的志才,他们迎着原野中狂躁的风霜,双目炳若晨星地注视着遥远浩瀚的天际,无时无刻不在强大自身的路上攀援。 姜鸣沟通过身体中的神秘残魂前辈,问他到底要去往何处?前辈却不知,他未见过那里,只是从些许古典中发现过那个名字,或许那个名字并不止代表一个地域,更是某个人的姓名。 “荨岩者,不知何?人见之山野,如逢山市,山崖似飞,青碧极致,好似翩翩公子也。然,终见不清楚,只道山市。” “荨草,天生绝毒,触者无相无生,七日后化为铜水,无药可治,故又名“七情子“。荨草虽毒,却非凡有,只仙地荨岩广植,盛时连为花海,奇香千里,色引万类蜂蝶,如在大千身享逍遥。” “古有士入洪荒,路遇一老者,自称荨岩,士见之震惊,暴毙而亡。” …… “恕我直言,夜泉前辈,这荨岩不知是人是物,是否真的存在?您的爱人是否真的找到那里了吗?而且即便我们找到了荨岩,前辈你又将如何?” 那暗色虚空之中发出虚弱的哀叹声,隐隐有雷动,暗暗有人声:“我原以为那是一个传说,当我遇到了你,便开始相信它的存在。你体内有一道神物碎片,我如果没有眼拙,应该是上古神物荒源鼎的一块,我在其上感受到了浩瀚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是垣野界的人族能具有的,我推演天机却被一股庞大的神力阻拦,只有这传说中的神物才足以毁坏上古神物并留下浓厚的印记。” 姜鸣的胸前缓缓浮现一块暗青色的铜块,其上闪烁着沉厚的金属光泽,更有蝌蚪状的数颗远古文字,人看之仿佛要将灵魂都涉入其中一般。 “这就是荒源鼎碎片吗?传说中的神物?” 虚空之中神秘残魂道:“若是你能将碎片收集完全,重铸荒源鼎,虽比不得以往荣光,但绝对是武道途中极大的助力。” 姜鸣颔首应是,随着心念一动,碎片便又隐藏入他的身体,以残余的神力温养着他的灵魂。 “那我该去往哪里寻找?” “此事不急在一时,神物总是有缘者得之,随心而行,你会见到它的。而那时,我将找到她,与她白骨依。” “切记关于我的一切不能向外人抖露,不然杀祸无数,恐现在的你尚不能承受。我神力散尽,能助你之力少之又少,现遗下一个锦囊,一颗灵丹,与一把玉如意,希望你能有用。此番沉睡,我不会再与你相见,或是寻得荨岩,或是百年之后,我将重新醒来。感激之处,致歉之处,在下谨拜。只可惜,她又将等我无数岁月了。” 姜鸣哀叹一声,精神退出了虚无空间,双手痴痴地按在自己心口上,低低呢喃道:“问情深深深几许?万事心空残灯里。”如果没有深浓入骨的情感,又怎么能忍受百年的痴待? 姜鸣一行人除了黄石,便在最近的驿站买了一匹马车与两匹骏马,载着五人奔向既定的目的地——秦王朝与九府联盟国的交界,夜泱城。 …… 太微垣羿玄宗宗门隐于巍峨的紫尺迹山脉之中,自成一界而五脏俱全,若非本宗之人难以觅其方位,乃是三垣上界宗派中最为隐秘的势力,素有“万山囊日月,星辰出羿玄”的美颂。 此刻一处殿上,周围却是众多长老与司掌,蒙纱女子盘坐在下位,面容姣好神情恬淡,一年前她因资质优异且行事极得宗主赞赏,被破例许可为主事会议的资格,并领准千机殿司掌一席,地位与诸位长者并齐。 蒙纱女子回宗自然要将任务进程汇报一番,接着各位长老司掌参与评辞,在这种盛大决定的场合,按理说她是没有什么争辩的权利,但此次她却在某位长老讲话后表现得极为愤然。 “夏楚尊长老,江离不才,敢为您口中的邪魔苍伏恺说一句话,难道天下所有正义都是要铲除异己,从而为自己利益谋福吗?现今荒族大举入侵垣野界,界内人族死伤百万,哪一个人能免于遭受战祸,一年前荒族皇子攻袭九霄天符殿,若不是殿主莫云举大人以一敌四,拼死守护那紫微垣,若令得荒族打开戊土荒链锁,到那时三垣地域又将遭受如何的屠杀?苍伏恺乃我人族,他立志寻得九大极品金属,铸器来消灭荒族,言虽狂妄,却不难掩饰其对荒族的滔天恨意,若我们能拉拢苍伏恺作为援手,在乱世之中我们将有更大的力量对付未知的恐惧,而如今为恪守所谓的正不容邪,却要耗半宗之力诛杀一个苍伏恺,难道您是要垣野人族在内斗中灭亡吗?” 众皆震惊,诸位长者面面相觑,虽然有不少人赞同蒙纱女子的言辞,但这种弟子驳辩长老的事却难以评判,毕竟一方是年轻一辈最优秀的弟子,一方是地位尊崇的长老,无论倒向谁,都将得罪另外一方。 “你这小娃娃,老夫只是要抹除祸患,与护族大计何干?什么时候这长老主事会,要让你这个准司掌决定了?”那名夏楚尊长老恼羞成怒,一拍玉几,声势骇人。 “是嘛?长老是嫉妒您的乖巧的孙子没有在幽天野一战夺到极血殃赤玉,还是您驱狼逐虎暗令天罡门下手却被苍伏恺一概斩杀?我确实没什么见地,但知君子怀情,小人怀恨,长老可是过激了。”蒙纱女子冷笑,难得露出针对的讥讽。 “你……你莫非真要护一个邪魔奸贼?” 蒙纱女子站起身来,娇弱的姿态显得十分恬美与干脆,她深吸一口气,强做笑意:“我只是言人能言,辨人可辨,若是长老没有私心,何必管顾这些?我今已入九重地位,明日离宗感知万物,两年内叩境天位。” 言毕,蒙纱女子离去,清影似一弯新月。 上界有女倾城,敢以横言斥百岁长老,二十七名长老司掌无敢做声。 第十六章 夜泱城中 夜泱城,古称为夜明城,那时的城池因为西北一峡口道横穿城池,且道通千城平原全境,有“舟车一日达,御风不能及”的交通优势,所以城池除却方位四门外并未封闭。后因马匪作乱祸害百姓,于是为政者在城之南北设眺望塞口,高四十又五尺,以强弓劲弩置之,既可充城之缺洞,又可据势守关万夫莫开。 而今九府联盟与秦王朝交战,士行夜泱城,兵出寒武关,在不牵涉百姓生活的情况下,在城之东南关塞交战,夜泱城百姓幸而免受战乱之苦,且因在特殊时期,造就了经济与商户的繁华。 夜泱城中,日将正午,街市人影熙攘。 在那临清巷前,有这样一幕,两名游侠装扮的青年男子各自牵着一匹壮马,行走在秋季清凉的街道上,身后跟着三人,似乎是要出行送别的样子。 这几人便是半月前逃至夜泱城的姜鸣一行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不是官富嫁娶,已不是士子及第,只因为朋友离别,所以与平日不同。 “真的要离开吗?夜泱城也可以经商,也可以有一番作为,而且有木叔帮忙照料,有什么麻烦也好解决啊。”姜鸣夹着他们的行李,再一次劝说,希望得到能与前些时候不同的答案,然而这句话很难如愿。仲海说道:“谁家男子无志气?如你所言,我们不能一直窝在这里花光积蓄啊,我们已经决定好去白鹿州经商,等赚了大钱,就回来看你。”小高也随着话说:“对啊,姜鸣你也就不用担心了,你有你的路,如今的你完全可以去考武状元试试,你混好了,说不定我们就去投靠你了。” 姜鸣从怀中取出一大包白银递了过去,道:“离开的时候,葵姒送我们的,租了房子后还剩下四百两,我分了一半,你们别一下子挥霍光了。你们既然决定离去,我也不会阻拦,都有自己的路走。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年才可相遇?” 小高朗然一笑道:“别想这些了,都努力些过好日子,我还要攒钱娶媳妇儿,可不像你。听着,闹脾气了就多哄哄,男人嘛?”说着两人都调笑地向着木青岚望去,惹得姜鸣总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行了,喝了这杯酒,我们就在此分别吧。” “文章里都说‘祖席离歌,长亭折柳’,今日是只有这黄尘街道给你们送别了。” “无甚所谓!他年之后,我们兄弟三人依旧能在此吃一顿热腾腾的鸡汤面。” 人去尘飞,马行车辙,长亭更短亭。 姜鸣三人相依为命,活过了十几年,一朝离别,竟有泪轻弹。 “应该很伤心吧?”木青岚望着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间漾过一丝苦涩,谁能知这个习惯沉默的男子在隐藏着什么,在夜深孤单的时候才能看见他的深深的情感。 “是啊,不容易,不容易啊。”姜鸣也不清楚在说些什么,强做一笑,看着街道,说道:“青岚,来夜泱城这么久了,要不要陪我转转?” “好啊!” 自来夜泱城,姜鸣与木青岚相谈甚少,更多的只是事务上不得不接触的对话,有了先前的芥蒂横亘在两人面前,木青岚竟自觉地选择了疏远,不知是想通了什么,还是另有什么心思。 “青岚,你觉得这夜泱城怎么样?” 木青岚微微一笑,道:“还不错,虽处在战乱边缘,百姓却安居乐业,很适合颠沛的我们。” “是这样,按照时局来看,秦王朝不可能胜过九府联盟,即便是败一仗,也因为夜泱城的特殊处地,城中百姓并不会身受战乱,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座城池是整个联盟国最安全的城池。”姜鸣说着突然停口,眼中似乎升起一丝苦涩。 “怎么?如今住处都置办好了,还有什么担忧的?”木青岚问道。 “我不能久居于此,安定什么的,不可能实现的。”姜鸣摇着头,似在挣扎什么。 “你以往给我说过你的志向,你的选择,你的道路,如今真的这么急不可耐吗?”木青岚抓住他的衣袖,似乎要争辩什么。 “你相信命吗?我感到冥冥之中的指引,我会走向那条路,没有迟疑的。”至于是什么路,姜鸣很明了,也只有他自己可知。 找到荨岩,找到他的追寻。 又是沉默。两人因为经历与想法的差异,已经不能再如以往那般随意说谈了,巨大的性格与道路沟壑,使他们望而窒息。 继续走吧!穿梭于热闹的街市上,或许没有更多的喜悦,但至少是并肩走过的,可能有痕迹。 街市上,有这样一幕:一名蓬头垢面的乞丐躺在地上,忍受着一群壮硕男子的殴打,一名身着华贵的男子提着一只七彩的怪鸟,玩味地观赏着。 “臭乞丐,凭你也想在我家少爷身上捞好处,瞎了你的狗眼,他爷爷的,给我往死里打!” 一大堆人围合过来,多都是看热闹的,姜鸣与木青岚走过去,不由得蹙起眉头。 木青岚问道:“这位大哥,这是发生了什么是嘛?” 旁观的男子道:“可不就是那乞丐惹了这公子呀!就在街上不小心碰了一下,就被这位公子的人打了,还说乞丐是什么小偷,想要谋取什么财物。依我看,这就是这公子飞扬跋扈,欺凌百姓。”又有一名中年看客插嘴道:“你知道那是谁吗?他可是候凤王府的公子,背后是整个夜泱城军部的势力,一个乞丐,挨打也就挨打了,你们可不要惹祸上身。” “怎么能这样?”木青岚心中升腾起极大的不平,看向在众暴徒脚下翻滚却咬牙切齿地死不求饶的乞丐,竟是联想到自己的命运,艰难多舛,不由得想要开口阻止。 姜鸣见此,暗骂一声“菩萨心肠”,挥手拦住木青岚的举动,道:“候凤王镇守夜泱城,在整个城中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得罪了他可不是什么理智的事。” “可是……他咬着牙不求饶,会被活活打死的。”木青岚咬着嘴唇,心下挣扎着,她不想看着这个人这般死去,她能逃的掉的命运,那个人为何偏偏要单独面对?可她清楚后果,更不想卷入这纷争,她太过纠结了。 姜鸣再一次心软下来,也从那乞丐卑微的投影中看到了以往弱小的自己,他拍拍她微微颤抖的肩膀,道:“现在他死不了,若是那王府的公子要取他的命,我就答应你救他!” 第十七章 掌王子数 九府联盟国,乃是朱天野庞大的势力之一,与其说它是一个联盟国,还不如将它划归裁决帝国一类,即由几方州郡选举王臣来统帅维护整个联盟的团体。这种制度不像古代分封制存在叛乱隐患,联盟各部必知联盟国的集体利益的重要性,若有损国为己者,其余主事必杀之绝后患,在主事议会支持下的联盟国一心强大,无可分解。王侯者,权利镇压一州一郡,而不是谁的血亲与亲信,有能力者为之。在整个行雨州中,候凤王参正风摄半州行政,总领五万黑甲军驻守于夜泱城,在寒武关前窥察战事,可谓权大压人,势盛骇敌。 参正风下有五子,大子、三子武艺皆可以一敌百,乃九府联盟军中不可多得的猛将;二子幼年随决明门一长老修行,听说已是站在地位仙境地位的门槛上,天姿卓越远超其它其它宗派年轻翘楚;五子生来力弱,不堪举剑,但天姿聪颖,学文能胜大儒,被赞誉为“参候智囊”;至于四子,却是显得稀松平常,文武不得精要,若不是一直受着候凤王的宠溺,外人不知要讥毁多少? 四子唤作参子珩,今日在府中用过早饭,因觉无聊,便带着一干随从到街上游耍。天晴,风和,多好的兴致,他提了一只传言能语人言的彩色的怪鸟,希望能听到这怪鸟怎么说话,却不经意被一乞丐撞到,怒然一瞥,见此人浑身褴褛破烂肮脏,便觉得受到了侮辱,更加怒火滔天,喝令随从教训这个不知身份的乞丐。随从也是明眼人,害怕少爷这般跋扈惹老爷不满,但到时候遭罪肯定有他的份,便大呼:“你这乞人,快把偷我家公子的东西交出来!”于是有了先前那一幕。 参子珩厌恶地看着乞丐,却看见乞丐那双肮脏的眼睛也在看着他,却不是一般的求饶与记恨的眼睛,似乎是无所畏惧的注视,也是难以猜测的窥探,这对平静的眼球好像是野兽的眼球,之所以忍受不语,是为了在森林中更好的蛰伏,以备必杀一击。 “来人,给我把这贱种的眼睛抠下来。”参子珩颜色大改,跋扈的举止中一股凶狠之气激起。随从听令,面面相觑,却是不知为何少爷发这种怒火,但却迟疑不得,抽出腰间的短刀,便朝乞丐的眼睛刺出。这一刺,便是令得围观百姓暗暗蕴怒,轻言取人眼睛,此般跋扈,能容何人? 姜鸣动如雷霆,一把抓住那随从的手腕,将之向后一掷,那人便受力摔倒了地上,形容之狼狈,令人不禁发笑。 “什么人?胆敢管我的事!”参子珩这般一吼,那数名随从便警惕地将他围护起来,在这边界地方,防卫刺杀的意识已是常态。姜鸣将那乞丐一把拉起来,眼神斜瞥,冷笑道:“难道候凤王教导儿子就是这般横行跋扈,欺凌百姓的嘛?” “哈哈,百姓?他只是个秦王朝的劳卒俘虏,没有姓名的贱种,我能留他性命已是大恩,何况只是取他一只眼睛!”王侯之子,何等尊贵,容不得谁人挑衅! 姜鸣皱眉,情绪已由先前的不喜转为薄怒,他挺直腰杆,道:“俘虏又怎样,现今他已是没有尊严的乞丐,既然要活下来,那便不容人践踏,你这般行径还算是王侯之子?” “贱种,我如何行径干你何事!你偏偏要揽这趟事,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我们身份的差距。”此话落下,那几名随从俱是向着姜鸣拳脚打出,拳脚无眼,但人有眼目,姜鸣剪刀腿飞起,连续几个转身,竟是将四人全部踢翻。 “哇啊,这人这么厉害,也该给这些横行霸道的走狗一些教训了。” “让他们欺负我们这些平常百姓,官大势大就能随意打杀百姓呀!” “别吵了,这可是候凤王府的公子,惹了他,这人还能活下来吗?” …… 几名随从在爬在地上滚来滚去地呻吟,却是在姜鸣全力攻击下,只能苦苦忍痛。 “可恶!”参子珩大怒,捡起随从的短刀,指向这个行为放肆的恶徒,道:“你还真是狗胆包天,连我的人都敢打,我可以凭我候凤王子的身份向你保证,你的贱命,我要了!” “啪!”短刀落地,参子珩嘶喊着抱着自己骨折的手臂,面色苍白而凶狠,怨毒地注视着不知何时移动到自己眼前的贱种,发狂地道:“混账,杂种,你就不怕我候凤王府诛你九族?” “年轻人,快走吧,候凤王府的怒火你受不起!”旁观的人群中竟传来一道沙哑的喊声,却不知是谁,姜鸣一想便知是喊话的人害怕惹祸上身,便隐藏身份。 他害怕惹祸吗?姜鸣如今对自己救了谁毫不在意,他只是在为自己平凡的命运斗争,为了自己所崇尚的自由与守护,甘愿面对各种麻烦。 “啪!”这一声落下,旁观的百姓震惊无声,如果逆反候凤王子是死罪,那么打王子巴掌又算是什么罪? “你……你敢打我!”参子珩被打得发懵,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映射着无法调节的凶狠与仇恨的目光,他怒吼:“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啪!”又是一巴掌,姜鸣抿嘴一笑,道:“好好好,你要把我碎尸万段是吧?那就碎吧,满足你!”姜鸣一手抓住那参子珩的衣领,另一只手已是没有停歇地照着他的脸挥下去。 “啪!”“啪!”“啪!” “啪啪啪!” 接二连三的巴掌响声如鞭炮爆鸣,围观者幸灾乐祸地暗爽时,也不由得称赞此人胆大包天,他是候凤王府的仇敌吗? “啪!”姜鸣最后一巴掌使劲将参子珩抡翻,此时的候凤王子气息萎靡,在那般巨力而且连续的击打下,他这一身富贵肉遭罪极大。 姜鸣蹲在已是畏惧不敢言语的参子珩身旁,用腰间的匕首摩挲着他的项颈,冷漠地讥讽道:“参子珩是吧,你不是要把我碎尸万段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高贵的王子吗?现在怎成这般模样了?” “识相的,跪下求饶,不然你必死无疑!”参子珩挣扎着喘息,眼中杀意呼之欲出。 姜鸣冷哼一声,道:“你知道我最厌烦你哪一点吗?不是横行跋扈,而是你自诩尊贵,对平凡的蔑视!我曾经也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如同乞丐的人,曾经也在一个恶霸的手下经常挨打,甚至,一不小心,就会被打死。所以,我只能清除你们这些败类!” “呲啦!”匕首划过参子珩的左肩,插入他的骨间,残忍而血腥。 “啊~混账东西,饶我一命,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参子珩大喊起来,全身肌肉紧缩起来,眼中终于是跃上了极大的恐惧,他丝毫不怀疑,眼前此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会真正地杀死他这个候凤王子! “住手吧!”人群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众人在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呆呆地看着说话的人,竟是一名装束清纯的女子。 木青岚看了一眼那名也愣愣注视着她的乞丐,又望向向姜鸣,似是提醒着什么。 参子珩是候凤王子,若是真的杀了他,两者关系可就真的无法调节了,还要承受一个王侯可怖的怒火。 姜鸣深吸一口气,将胸间的不平再次压下,他先前却是有些失去控制了,若是真将参子珩杀了,他们可就真的麻烦了。 然而,街道那边突然传来浩大的马蹄声,浓浓的黄尘如同雾霾一般笼盖过来,姜鸣的眉头紧紧锁住,心中大叫“不好”!正是“已知黄尘不是客,短刀横行岂畏权?” 第十八章 黄尘泪弹如血,千骑铁蹄如巨 黄烟滚滚,尘如江浪,马蹄达达而动,似一首极有节奏的战歌,将士奔冲间的打喝声,为攻战的先行令,这些真正在沙场上戎马刀剑的战士,身上带着一种浓厚的血腥气味,足以让得平常人闻而色变。 “快看啊,是夜泱城军部的人,这下后果严重了。” “军部与候凤王府同气连枝,这肯定是有人跟他们报信了。” “唉,又是几条人命!” 听着周围快速散离的人群的私语,望着那王子脸上渐渐展露的阴狠的笑容,姜鸣的神情真正凝重起来,要知道,与这些军队相抗,便是与几万人为战,他勇猛纵然能以一敌百,却挡不住碾压般的围杀。 “速速放了候凤四王子,不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战马立住,居高临下地睥睨,如在注视一只蝼蚁一般,为首的军官长剑一拔,似乎一声令下,身后五十多铁骑便将踏平这条街巷。 难道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缘由?”姜鸣冷冷地注视着那名军官,却并未出手,他想要的只是个合理的解决方式,而不是因怒气杀人,但若只有这五十骑,他并不会太过畏惧。 军官盛气凌人,驭马在原地徘徊,打量的目光扫过相貌衣着普通的姜鸣,冷笑道:“你凭什么需要缘由?一介匹夫,空有蛮力,我领五十骑只是先锋,候凤王已然知道此事,料不多时便会亲至,若你还想要什么道理,我便用这把杀敌无数的剑来告诉你,权力便是缘由,权力便是道理。” 原来权势便是他们的依仗,原来在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无用的解释! 姜鸣面色阴翳,拳头紧握,内心有怒火在喷薄,甚至抑制不住想要将这些自以为是的军卒撕碎。 “军官大人,这么多百姓在此,你总不会就直接杀了在下吧!” 军官冷笑,道:“哪一条罪名你不是死罪,杀了便杀了,还敢有人报复我不成!来人,将四王子救下来!” 两名持剑大汉,稳如磐石地矗立在他眼前,抓住精神萎靡的参子珩,便欲转身复命,却感到一只强健的手臂抓在他们的肩胛上,使得他们挣开不得。 “我惹了他,你们会来找麻烦,他惹了我,可就没有那么好交代了!”姜鸣化爪成拳,出拳快如闪电,直接将两人砸出去七八米,连通夜泱城军部与候凤王府的尊严,一齐跌落在黄尘中。 “嘶!” 无论是军部士卒,还是剩余的好事的百姓,都是冷吸一口凉气,在这种死路难逃的场景下,仍能桀骜不驯地打出这一拳,即使不论此人武艺高或低,也足以让人赞叹。 只有木青岚隐藏在人群中间,面色更加苍白,她又暗暗自责了数遍,愧疚自己的同情心竟如此可笑:“唉,又给他惹麻烦了,我真的只是个拖油瓶吗?” “不,他会赢的。” 一道低低的浑浊男声传来,令得她耳目一惊,木青岚望向说话的冷静的乞丐,竟是不能多言其它。 “混账东西,给我杀死此人,胆敢殴打将士,该犯死罪!”随着军官一声令下,五十名骑兵挥刀奔向,百姓此刻再也不敢停留,纷纷溃散开来,只有那一道极为瞩目的人影,在黄尘中显得极为渺小。 姜鸣迎着奔马,纵身一跃便是飞上前骑马背,短刀直接插入那名军卒的咽喉,后者捂着脖子,挣扎着落下马来。又一骑兵冲来,被姜鸣翻身一脚踢中头颅,并夺了长刀反冲向军阵中,手起刀落,还未等普通士卒反应,便已有四五人被砍下马来,并且他的速度没有半分减缓,策马挥刀,所到之处众士无可抵挡,杀人斩首,如除草割菜一般。 军官看到此般情景,内心已是有了畏惧,却知此时不能回避,正当担忧时,眼光掠过正与一名乞丐往远处躲藏的白裙女子,因某探子说明这件事的因由,便断定那乞丐便是导火线,而那名女子必是同犯,因此大喊道:“白裙女子乃是此人帮凶,万万不可放过。” 众兵士因畏惧姜鸣之勇猛,不敢直面拼杀,却恰恰听到此话,竟放过姜鸣,直奔白裙女子而去。 “不好!”姜鸣调转马头,又提刀向木青岚逃离的路奔去,一路遇敌便杀,毫不留手,路走半街,便见那军官剑架在木青岚白皙的项颈上,正在不远处阴狠地望着他。 “放下武器,不然你这位同伴可要香消玉殒了!” “可恶!”姜鸣怒火已然烧起,他不止对这些军卒有了杀心,而且暗暗起誓要为木青岚受的苦而报仇,尤其是看到她已被鲜血染红的小腿与肩膀,他竟幻想成为杀人于百里之外的邪魔,将那些败类渣滓屠戮干净! “你快走啊!不能被这些人胁迫啊!快走!”木青岚费尽力气挣扎、哭喊,却被那军官一刀柄打在下颚上,顿时耷拉下了头,凌乱的青丝披散开来,血滴从她干裂的嘴唇边上流出。 “小美人,劝你别说话,你现在是我的猎物!”军官阴邪一笑,望着那顿时失了方寸的青年男子,喊道:“若是你想让她死,你就冲过来,杀了本将!” 姜鸣勒马,怒吼道:“放了她,欺负女人你也干得出来?有本事冲着我来!” 军官掐住木青岚的脖子,冷笑道:“好啊,放下你的兵器,我的人会冲着你打的!兄弟们上啊!” “不要!不要!不要,姜鸣!”木青岚喘息着,在迷蒙中喊叫着,若是放下兵器,他肯定会被乱军杀死的! 姜鸣与军官相距不足二十米,他却没有自信能在保证木青岚的安危下杀死军官,他扔下了长刀,下了马,在一堆虎视眈眈的军卒面前张开了空无寸铁的手。 “兄弟们杀了他!” 震如雷动的吼声顿时在军卒的冲杀中响起,姜鸣望着那受制于人可怜的可人儿,望着军官凶狠而得意的笑容,突然大喊: “杀!” 一喝掩盖数十对马蹄奔腾,一只短刀擦着奔马间的缝隙飞出,穿过黄尘,向着军官眉心射去。 与此同时,一乞丐自军官背后将木青岚夺救,并扑身护住木青岚免受其伤! 长喝止,黄尘歇,军官毙。 姜鸣被乱刀砍伤,却见木青岚得救,心中再无牵挂,随手夺过一军卒的刀,便如狼入羊窝,拼命厮杀起来。他此次却是害怕木青岚再陷危机,直接站在了木青岚与乞丐身前不足十米处,持刀而立,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不好了,将军死了!”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声,顿时所剩十几名军卒溃如江堤,一哄而逃,只剩下地上几十具死相残忍的尸体,分外地腥红可怖。 姜鸣脱力地转过身,向着受伤的木青岚走去,心中的悲痛已是尽在眼间。 “青岚,你怎么样?对不起,我我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带你找大夫!”他抱着她,完全失了方寸,这个令他担惊受怕的女子,此时竟然这般虚弱! “姜鸣,我没事”,木青岚睁开迷蒙的眼眸,素手反握住他的沾满鲜血的手,细细看着他胸前的一道血痕,眼泪却是再次涌动而出,她埋头抽咽,显得极为伤痛。 难道真是因为我,你才伤痕累累? 两人心中都这般想着,互相拥抱着,落泪着,悲伤着。 世上遗憾的事大抵也是如此,能抱在一起忍痛嚎哭,却不可朝暮相对走过风霜年华。也许会悔恨,也许会羞恼,也许会哀叹,但却不会忘记,一个是青梅酸味,一个是竹马苦途,曾许诺为伊守护,不顾对也不对,这样来过。 姜鸣缓过神来,眼神瞥过木青岚肩上与腿上的伤口,愣了一愣,将之横抱起,冷漠地向那名乞丐招呼道:“跟我走吧!这里并不安全。” 乞丐弓着腰,却往地上一坐,道:“他们都来了,走不了了。” 姜鸣细细听时,才察觉到四周迅速围合过来的脚步与马蹄声,原来方才他的敌人已然在包围这里了,这令得微微有些脱力的他有些难以应付。可是,这名乞丐又是怎么察觉到的呢?他看向那乞丐,普通却又不普通,乞丐的身份陡然变得难以猜测。 姜鸣随手捡起两柄大刀,将其一交给那乞丐,对着木青岚道:“一会儿我冲破他们的包围,你们拼命也要逃出去!”木青岚只能接受这种维护,反而是乞丐被这莫名其妙的期望搞得神情复杂。 “王爷来了!王爷来了!”突然那街道上一个翻倒的簸箕旁边,一只七彩颜色的鸟扑腾着翅膀飞出,卷起一股黄尘,越过街巷去了。 “这鸟,倒是有灵性,还能口吐人言,不过鸟的这般举动应该标志着真正的敌人来了,真是鸟人主仆!” 随意念叨几句,姜鸣赫然看见披着皮甲的战马从街那头奔来,却不止一匹,而是上千匹战马的战阵。 “持刀者可是姜鸣先生?” 千马齐喑,而人声独出,声如江波,千士俱震。 姜鸣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来者一人策马,缓缓行至姜鸣眼前,勒马,昂首,表现出一副真正能容万民的王侯之态,道:“姜鸣先生,七十三合斩琉璃狂狮于黄石,你的名声早已经黑衣捕牙的呈令传至朱天野各处,本王虽有兵力,却怎可为一介小事得罪先生?” “嗯?”姜鸣在对方策马来时,已猜测出此人应是候凤王参正风,但未曾料到的是,此人话中竟有熄战请和的意思,这令得姜鸣揣摩不透,今日他掌王子,杀官兵,令得候凤王的脸面几乎丧尽,犯事不可不谓极大。他思虑那话意在试探他的实力虚实,于是将手中刀刃猛地插入地面,表现出一副愤恨不止的模样,道:“不敢得罪是真,王子扬言要将我碎尸万段是真,夜泱城军部铁骑持刀要置我于死地是真,那什么是假?是大人的职位?还是卫国为民是假?” 参正风淡淡一笑,得知这位手段不弱的青年是要逼自己显露目的,便暗暗庆幸今日亲自前来是极为正确的,若真的任凭那不知体统的混账小子任性报仇,恐怕真的会损失惨重,他拱手抱拳,道:“先生莫要记恨,小儿自幼不得礼法,做出这种混账事,我已是严厉批评过了,隔日必教他亲自向先生道歉。先生,能否释怀了?” 姜鸣看了一眼受伤的木青岚,不甘心地吐了一口气,他清楚这参正风并不是真的示弱,可能牵涉着更深层的目的,但他却不能直接挑明,即便他可以在千军阵中来去自如,但他所守护的人又将如何? “候凤王大人处事公明,在下佩服,这本是一件小事,我没有什么怨气,只是希望大人能教管好王子殿下,莫要介怀,不然我们都不好受。” 眼睛微微紧缩,竟没有料到青年能倚势打势,隐隐也有威吓的意思,不由得颇为恼怒,却并未发作,仍旧笑脸迎,应道:“一定,一定。” 姜鸣咧嘴一笑,也表现出大度风范,背过身去,将手中还有一把长刀甩出,长刀飞出插入一边的墙壁之上,而姜鸣不在意地边走边说道:“那就多谢大人了,小子还有忙事,便先离开了。”步至木青岚身边,将木青岚横抱起,示意那乞丐跟上,不顾身后千百雄兵,三人很快消失在街巷间。 “王爷,为何放过那小子?我们带了这么多人,哪怕他骁勇无比,但怎挡得住千百剑弩?”一名儒士模样的男子策马到参正风身后进言,他是被称为九府联盟谋士中“一李二卫三赵”其一的卫道安,在善政辅国上有着卓越贡献,现为候凤王战下军师。 参正风沉吟道:“此人不简单,刚猛不莽撞,倚势能安身,再加上这一身武艺,会令得我们的统治出现极大障碍。而且,我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也被他发现了。” 却见那插着长刀的墙壁后,一道紧身黑衣男子走出,遥遥躬身行礼。卫道安见此一幕,惊讶道:“难道此人真的斩杀了琉璃狂狮?难道他已然是地位境界的修者了?” 参正风道:“这倒不是,据我二子子誉说,地位能通天地之灵化为己用,非凡俗武学能相比较,这姜鸣明显未达到那层境界,不然对付我五十铁骑也不会如此吃力。而且,我猜测,那琉璃狂狮应该是重伤之身,境界跌落到地位之下,只有这般黑衣捕牙才敢出手。” 卫道安皱眉,沉思半刻道:“即便是境界跌落的琉璃狂狮,又岂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依我观人识物的短浅经验来看,此人应是七段人位,武学大师的地步了。如今的王府强者尽出,能胜他的人只有不久前受伤未愈的宁远山将军了。我大抵是明白王爷的用意了。” 候凤王善政治民,犹善诡谋,与谋士卫道安智谋相辅相成,当年卫道安投靠参正风曾被世人称“谋道双才,琴瑟和鸣”,虽是戏称,但确实在此多年间彼此增益不少。此时两人相视,皆已懂各自心思。 “父王,你不替孩儿做主了吗?那贱种竟然对孩儿……”说话的赫然是先前趁乱逃走的候凤王四子参子珩,他不能忍受这般大辱,他不能容许那个放肆的匹夫活着,这是他作为王子的骄傲,虽然只是他自以为。 “子珩,你可知道你今日闯下了大祸。”参正风也不责备什么,他素来对四子宽容,才造成了他如今这般目空一切的性格,溺爱只等于祸害,然而他只能为儿子遮挡风雨。参正风轻叹道:“那姜鸣不是普通人,对付他不能急在一时,不过为父答应你,一定为你报今日的仇。” 参子珩一想起那贱种放肆嚣张的模样,就恨得牙痒,听到父亲的这般许可,只得诺诺应是,微微思虑后,又道:“父王,我还有个要求,等杀了那混账,可不可以把那个女人……” 参正风与卫道安听闻,眉头又是紧蹙起来。 候凤王府,戒备森严,有五千军卒在府后扎营,能震宵小,摄强敌,然而此时刚刚回府的候凤王一众人,却是惊如乱雀。 “王爷,靖安王大人的信您可得细细观阅了,至于其中请求,还请王爷莫要拒绝!”来自另一半行雨州统治者的靖安王使者颐指气使地说完话,便也不等参正风回答,便大摇大摆地走出王府,形容极为嚣张。 “父王,这使者太过无礼了!”一旁的参子珩愤然起身,竟要命令侍卫拿下使者,卫道安知其后果,果断喝住,道:“四王子殿下莫要误事,靖安王是九府联盟王侯中实力顶尖的存在,使者有些傲气很自然,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参子珩连连应是,在这个能与候凤王比肩的谋士面前,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却见候凤王捧着那羊皮书观读,神色愈发凝重起来,他观毕沉默良久,才缓缓道:“靖安王要我不要迁怒新至夜泱城的杀狮青年姜鸣!” “什么?靖安王如何得知?这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那青年背后一定有高人相助,不知靖安王承情于谁?”卫道安也是疑惑不得解,连忙问道。 参正风将信卷抛下,眼神中的光彩已是散了一半,不甘与嫉恨冲上眉头,却只是在齿间吐出几个字来:“临清巷,公子云凛轩。” 第十九章 雷来之笔 夜泱城临清巷中,有一处醉翁居,宅地并非官员府邸旷达恢宏,但几间青瓦户环围着四合小院,又外置穿花门连接幽篁岸,通向一片湛蓝如空的镜湖,极为修养心性。 院有一画堂朱阁,旁植着一株齐房檐高的杏树,杏子已累累垂矣。一名身着闲散洁白长衫的男子临窗而立,沉睛闭目,寂然良久,某刻突然睁开了眼眸,便即时研起墨来。 研墨,总是不许旁人打扰的,字写的好坏全在于研墨的浓淡,墨石固然是高级些的更佳于书写,但笔纸交锋,更讲究的是一种和谐,笔墨恰好沁如而又不粘连,纸面刚刚张开而又不僵硬,书毕停笔等至墨干,纸的背面也不透出半点狼藉,纸的正面也是如同初始那般整洁,那么这才堪堪算是良好的笔墨。 他执起红泥山素山羊毫笔来,轻蘸墨水数点,而后闭目养神,等待着手中劲力凝聚一处,笔尖的滴墨也渐渐凝合成均匀的小球,在那如同天柱端正的笔尖处悬而不落,人与笔都在等待着自然的挥动。 突地,笔落,人曲肘展臂,彷如流水倾泄,在那一瞬间,笔走神迹,点睛龙蛇,再以浓墨勾勒,淡水映和,似一场盛世之书画,惊艳着整个院落的天地景色。 区区片刻时间,他便轻轻放下毫笔,怡然望着窗外,似是很满意这次的书写,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如拂春风,如染霞色。 “那个青年应该是或者回来了!心性还不错,以后应该可以帮上忙的,荒源鼎碎片的确很神异。”男子喃喃自语,面色也是变得庄重起来。 —— 在临清巷,姜鸣租下着一套房子,有一个小院又七间卧房,别处都要五六百两白银左右,但此处却不同,一年只收了二百两,算是捡了大便宜。 当姜鸣抱着木青岚走进院子,木父便一脸担忧地迎上来,忙问发生了何事,姜鸣才要细细说明,却见自充作大厅的房舍里走出一人,白衫垂地,纸扇轻摇,伴着一抹莫名的笑意。 “姜公子,你们这是去哪里了?” 姜鸣一看,竟是难得一见的房东先生,他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他住在隔壁,府邸不大,随意取名为“醉翁居”,旁人称为云凛公子。姜鸣知晓这位神秘的房东不会无事转悠,而木青岚已然经过城中一有名气的大夫诊断过,除了气血亏虚别无大碍,便将木青岚交给木父,简单叮嘱几句,并让那乞丐跟着到旁屋去了。 姜鸣笑道:“云凛公子真是稀客,我们来夜泱城都大半个月了,才见公子两次,都不知道公子是做什么生意去了吗?” “谁跟你说我是商人的啊?”云凛轩笑骂一声,呈现出一副挑弄的嘻哈神,却是顿了顿声,盯着姜鸣道:“你真的知道我的身份吗?” 此音入梵,字字珠玑,旁人不解意。究竟所问是他的身份,还是其他目的?姜鸣愕然生疑,此人虽租下屋舍给他们,却没有半点地主房主的架子,随意降下租价,似乎是意在讨好?可是他们又有什么价值让他讨好呢?为姜鸣这个能杀妖兽狂狮的武学才子?为木青岚的美貌?但未透露出任何招揽之意啊! “我姓云凛,名轩,小字轩之。” 一如初见时模样。 “你的目的是什么?”姜鸣的脸上露出几丝阴狠,背在身后的手已曲做爪,他在等待,等待云凛轩的回答。 哪有什么回答?云凛轩缓缓移步,步至院中,成房舍之四合,凑天穹之正盖,隐隐有风声起,草木惊动。一支笔霍然显现手中,饱墨,如汲水之蝉,静而不躁,日下悬憩。云凛轩一身白衫,不染纤尘,束发加冠,惊如仙人。 那一刻风雷动,城中人皆出门东向看,窥伺这天象异变,察测这晴忽转阴。而这临清巷一隅,那个白衫男子仰天一啸,笔锋所知,一道奔雷落下,轰鸣的响声震聋发聩,那男子却不自意,嘴角掀起一抹笑意,雷光竟随笔尖旋转起来,遥然一指,雷奔急速,直落房梁。 “砰!” 姜鸣震惊难言,因为那道雷光擦着他的右耳飞过,直接将一旁的石柱射穿,而后斜向上插入了房梁。但见那白衫男子笑意更甚,双手背于身后,更显超然之姿。而雷云已散,天空复尔清明,日落西山。 震慑?或是宣示? 姜鸣已不再自以为眼前的白衫男子不谙武术,他甚至明了,在男子手中,他没有还手之力与出手之机会。能沟通天地,已近仙灵,非凡俗能目测深浅。 云凛轩道:“保护好你身体里的荒源鼎碎片,来日我会来取。” 公子抚扇,翩翩离去。 姜鸣的后背已被一层冷汗沁透,他始终不再发一言,他未见到苍伏恺一剑饮血二百四十八,不知其实力恐怖敢无畏挑战;今日见云凛轩墨染天象笔召雷来,得幸将心中的半点骄傲击得粉碎。 独立沉思半晌,姜鸣苦笑着摇摇头,自语道:“这碎片怎么谁都能发现?我也没拿出来显摆啊。” 却见那房檐下,露出半个人影,正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石柱上的洞,表情颇为呆滞。 —— “姜鸣,发生什么事了?那云凛公子说什么了?”木父乃至半个城东的人都听到了炸响的雷声,但这雷声却不是自然的雷雨征兆,等到木父只是乞丐外出察看时,黑云已退,天空再次澄明,好像那道雷声从未来过一般。 姜鸣看向惊惶站在一旁的乞丐,再看向猜疑的木父,最后看向躺在床上昏迷的木青岚,喉咙干涩地滚动:“只是跟我聊了聊房租的问题,没说别的。” “是嘛?”木父人情世故也是极为畅达,听出了姜鸣话中的不自然,却不加揭穿,他已然将姜鸣当做了这个临时家庭的主心骨,无论是处事还是交人上都发现不了大的纰漏,何况他一介农夫,除了年长之资,又有什么能力解决更大的问题呢? 姜鸣庄重地道:“青岚此次受伤的事我可与木叔稍后再谈,其它的事希望木叔莫要再问了。” 话至此处,已毋须多谈,木父的脸庞上的皱纹与担忧却是重了很多,像一匹年迈的老马一般。 第二十章 取一字川 某一夜将憩,姜鸣盘坐在床上,手指抚摸着那一块暗青色的铜片,粗糙但却很舒服的质感,好像是在清水中摩挲细沙子一般。他知道这件宝贝有灵,便将精神完全沉浸进荒源鼎碎片,不知在黑暗中游荡了多久,一个红色的光点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什么?如果说我能用精神沟通荒源鼎碎片,那么这片黑暗是我的心神不够纯粹,不然应该尽为光明。可是那个光点是什么呢?是指引我向着那里去吗?” 姜鸣想要继续朝着红色光点的方向飘游,却被一道透明的墙体挡住,他凭靠虚幻的精神穿不过去,只能说明这是碎片空间的边界了。但那红点又在墙体之外,这不是说明这个虚幻世界远不止眼前大小吗?姜鸣停住飘游,陷入深深的冥想,竟隐隐察觉到那个红点正在朝着自己而来,尽管距离变化很小,却不能忽视。他甚至还感受到,并非看到另外两个红点的存在,不过好似太远,已然超出了他的目极范围。 “莫非,莫非这是另外的荒源鼎碎片?按理说这是上古神物,即便碎裂也应有着互相感应,我有种感觉那几个红点与我体内的碎片极为相似,若是这样一想,根据前辈所说‘有缘得之’的话,应该是荒源鼎碎片之间有着深层的联系,既然如此,我便在这里等着缘分来临。” 翌日,姜鸣便与木父、木青岚商量了生计问题,一致通过做个小生意,来解决长久的居食问题。木青岚不知如何学得一手糕点技艺,木父更是深谙染布之道,两条道路比较,三人思量半晌才决定开个糕点店铺,一来染布所需人手过多短期难见收益,二来夜泱城中富贵之人很多,大都想过些有品位的贵族生活,这种精致的糕点更容易俘获买家的心态。 计划已定,三人便分工准备开店的所需物品,但加入工作的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人,便是当日姜鸣救下的乞丐。经过探问,得知他原是秦王朝的一贱民村的村民,从小无姓名,至十岁时,被强征入伍,渐渐培养成炮灰死士。在一次战事中幸而存活,被俘虏后鞭数十,驱作乞丐,在夜泱城中苟且偷生。 木青岚自是十分动容,为其生之艰险,为其活之不易,她强笑着道:“以后你就跟我们生活吧,不用再做乞丐,我们至少能让你体面些活着。” 乞丐男子梳洗过后,显得颇为淳厚,虽然脸庞粗糙黝黑,但并不丑陋惹嫌。他仍旧木讷,不喜言辞,但对待木青岚几人十分友好,尤其是木青岚有所吩咐,他便恭敬地上前帮忙,这倒给他们减轻了不少麻烦。 “青岚,既然当日是你要我救的他,不如你给他取个名字吧,以后也好招呼。”姜鸣这般提议,木父竟也放下长者的姿态,给木青岚机会为其取名。 “我哪里会取什么名字啊?”木青岚白了一眼木父与姜鸣,回头时却发现那乞丐站在一边正满眼期望地看着她,她倒不能拒绝了。 “我看了一段古书,名叫做《忘川》,里中说道‘川流于八荒,雷泄于九天,自然不可亏天道,人力不能置轮回。草木焉生芽命?行雁怎生留情?怪只道此情深如井,相思断一水’书中词句深有意义,川和雷各引自然,是龙睛所在。不如你便与我同姓,名取一字川,怎样?” 姜鸣自诩在以往搜集古籍时,阅览许多常识见著,因此可以明白大世界许多风物,今日听木青岚这一引用,倒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不知文学词曲了。他道:“川流不息,日行千里,未尝有悔;雷动天穹,可裂云日,深有造化。那为何不取雷字呢?” 木青岚没好气地哼一声,心想她为了减少与他的差距,苦读了不少书,难得今日能炫耀下,可又被一句话怼得语塞。她佯作生怒,道:“方才你让我取,现在又要跟我争?雷太耀眼惊人,我可不敢取用,反而是河川,平凡而不平庸,难道不好吗?” 姜鸣沉默,他似乎是从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对他的方向甚至理想都造成了巨大的冲撞,然而他选择沉默。 “我的名字是木川。谢谢小姐取名。”乞丐难掩激动神色,这一件本来平常无奇的事却使得他这一生都发生巨大改变,因为有名,所以无悔。 当日,姜鸣便再次与临清巷的神秘男子云凛轩交涉,打听繁华地带的空着的待租赁店铺,令姜鸣惊讶的是,白衫男子在请他喝茶之际,管事已是从门外归来,并躬身汇报道:“公子,城西临浊巷有一家小店铺,原是做书画的,因亏本低价出租,摆设装饰都齐全,比较适合开糕点店。” 云凛轩温和一笑,将茶盏轻抿一口,道:“赵管事一会儿麻烦去领姜鸣公子去看看,若是合适,便替他付两年的租金,待他以后赚钱了补上就是了,可不能要利息。”管事急忙应是,做礼后退到了一旁静侍。 姜鸣拱手笑道:“多谢云凛公子相助,若不是如此,还不知要非多少功夫。”礼仪细节可谓是做到极致,但云凛轩却是眉头一蹙,轻讽道:“我更想知道你的心思,怎么感到我这里来,要我帮忙?” 当日云凛轩笔引风雷,洞穿石柱,技比仙灵,那般威慑与恐吓下,一个正常人都应该避而远之,甚至早早遁逃,但这个青年竟还主动前来,不为谄媚,不为求饶,却要像个朋友一样,寻求帮助,此事有疑? 姜鸣听到云凛轩话语直白,便没想隐藏什么,便道:“那日我也有恐惧,雷来之笔,若是阁下有意杀我,便可随意置之。但是你没有,你还说明了你的目的,这表明你是在掩饰你真正的目的,那个目的,可能是荒源鼎碎片,但并不是直接为了它。你已然是地位境界,在我面前何其高贵,如果我此时与你交为良朋,你应是不会拒绝,我也能获得极大的利益。” 云凛轩玩味一笑,道:“你倒是聪明!不过与虎谋皮,可能会死无完肤。”姜鸣道:“如果我能让你足够重视,那么便可以无视这种威胁。” “哦?”云凛轩执盏来饮,茶香入唇,掩不住他的笑意:“你是个有意思的人,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尽心帮你,不过看你能走到何种地步,若是不够,那你就不幸了。来,试试这茶怎样?” —— 之后的许多天,姜鸣便在官府与管事机关中办理经商手续,偶尔帮着木川在临浊巷收拾店铺。木父则是去往邻城去批发面粉原料,因为所需的面粉并非平常面粉,所以需要特别购置。木青岚则是担任主厨在尝试各种样式的糕点做法,也是极有意义。 七八天后,糕点店开张,引来许多人的关注与品尝,生意也是渐渐有了眉头。 转瞬又是一月过去,如踏白驹,飞驰得不辨南北,终于有一日大雁想着安居在温暖之地,采了树枝筑巢,有了着落。 糕点铺子既开张,便免不了前后打理,由于木父在邻城时常奔走,铺里只有两个青年男子帮衬,外人是靠不来的,况且生意刚刚开张已是花费了一大笔银钱,再挪用一部分来请人帮忙那是万万不划算的。好在木川虽常不言,但比之同时学艺的姜鸣优胜不少,手巧心明是主要,细谨乐劳更是让得木青岚微微称赞。 姜鸣在一旁帮不上忙,虽也颇为尽心,但总是比不上的木川手指灵活,关键是厨板上的活路粗心不得,于是他只能间或提水搬东西来表明自己并未闲着。看着在木青岚指挥下忙得不亦乐乎的木川,他甚至有些怨懣,却只得说句:“木川啊,我的活都让你抢了,我可要闲着了。” 木川不语,只是向之投来抱歉的目光,反而是木青岚佯怒道:“你自己不干活,还怪人家,真想把你丢到大街上喝西北风去!”她竟忘了一件事,若不是姜鸣,他们父女都将会生死无知,何况是如今能开店铺经营生意。 姜鸣尴尬一笑,又讨好似的问道:“我竟都不知道你学得这般糕点手艺,都算是个厨膳大师了。”木青岚突然停顿下手中的面团模具,面色竟变得颇为难看起来,她怅然呆滞,转瞬一笑,笑得无奈,道:“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却看不到了呢。” 话语轻如银针,姜鸣却听得分外清晰,他原以为能快刀斩乱麻,却终是动容了啊! 木川此时却递过去一小袋面粉,煞不解风情地道:“小姐,这些面粉都要做吗?” 日子本来都可以这般似水无迹的过去,姜鸣私以为那候凤王府会来找他们的麻烦,然而许长时间里街上的闲人都把当日青年数掌王子的事传到了茶饭之余,但夜泱城的军士却似是强硬压下了这件事,无人闹事,无人挑衅,也无人报怨。 “莫非是有人帮我?”姜鸣苦思,终于觉得是找到了解释,自言自语道:“应该是黑衣捕牙,他们在九府联盟权利甚大,不过,真能大得过一位王侯吗?莫非那候凤王真是个人物?也有可能,顾全大局,知晓最大利益,这才算得上是上士。不过,传言,他不是对四王子很宠溺吗?” 姜鸣只得不去思考这些,他根据荒源鼎碎片的指示,等待着所谓的“缘者”出现,自然也耐得住性子,容仇敌者先手再出招。况且,他一身伤势也是尽皆痊愈,他清楚自己的武力,是真正能以一战百的武者,这才是他最大的倚仗。 “不过话说回来,木叔这都去邻城两天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不好了,爹被山匪劫走了!”突然木青岚惶急地跑过来,递过来一支箭和一张纸条,上写到:姜鸣先生,你女友木青岚的父亲现在我甘邕寨做客,带上五百两银子与你值钱的宝贝于千历冬月十三前来,别误了期限。 “甘邕寨!” 姜鸣自然是听说这个山贼匪寨,原是一伙亡命的囚犯的聚集地,后经一凡武宗师七段人位的高手统领,现已是有着三百人的规模,候凤王手下有官吏参与围剿过,却因战事而中断。 木青岚哭着,两行清泪如泉涌一般泄下脸庞,她抽咽着道:“怎么办啊姜鸣,山匪素来凶残,不知道爹怎么样了?他怎么会遇到那里的山匪,我都叫他出行小心了呀……呜呜……” 是啊,他怎么会遇到甘邕寨的人?这一路应该是安全的,甘邕寨的根据远在另一条路径上,可怎么就偏偏抓捕了他勒索?既然信中直呼姜鸣的名字,便是已然查清楚他们的底细,此事必然不是普通的山匪作乱。 心中略有定计,姜鸣便安慰下木青岚,并说些鼓舞关切的话,便开始去准备营救木父。木青岚着急地道:“即便把这新开的铺子买了,也凑不够五百两啊。”姜鸣沉思片刻道:“我跟云凛公子已成好友,我去向他借,他必应允。” 姜鸣当日便去了醉翁居,门房管事竟是早早地等候着,见到姜鸣前来,便道:“公子早有吩咐,若是姜鸣公子前来,便将准备好的五百两白银送给他。”姜鸣眉头紧蹙,问道:“他还说什么了吗?”门房道:“望公子保重。” 此一行,甚为凶险。若为普通的劫匪之遇,有呑财杀人之危;若是真正的仇杀,山匪代劳,便不会因为区区五百两白银而放弃杀人,亦是惊险万分。 第二十一章 甘邕 他架着马车,马车底轴间藏着那柄方辕长戟,马车中载着形容憔悴的木青岚与一口沉重的大箱子。 他面色凝重地弥望周遭景物,在漫漫黄尘中驱赶马车前行,腰间的朴刀明亮的剑刃阴森地闪动。 他来自一个曾封闭的小镇,他有着平凡的背景,他要去往甘邕寨,他要为了那少年的淡泊的情怀去闯生死。 “查验一下吧,你们要的银两都在这里,放了叔叔!” 甘邕寨处地极为隐蔽,且山寨建于险峻的山岭之地,距离最近的城池也有二十多里地,因此他们不畏官兵,不畏权势。 “呦!好俊俏的小娘子,要不要陪大哥我玩玩儿?”布衣麻衫着装不一的山匪夹道站着,贪婪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木青岚,不时发出调弄的污秽言语。木青岚脸色苍白紧紧跟着姜鸣向前走去,姜鸣则暗暗握起了拳头,不一会儿又暗暗地松开。 “青岚,在家里等我就好了,我一定会救出木叔的。”出发之前姜鸣这般说,木青岚则执拗地求他:“爹爹有难,我帮不了什么忙,只希望能看见他一路安全地回来。” 山匪有种独特的性情,桀骜,嗜斗,因此他们落草为寇,为活命,为得富贵,为享自由,为了能畅爽地走完一生,而非在某仗势欺人的官吏下苟活。姜鸣看向这些山匪,心中竟有同哀之感,不自意地减了几分杀意。 甘邕寨寨主名关荒,人称关大刀,浓眉横目,络腮胡,鹰鼻梁,面相凶狠,好使一口白虎大刀,曾震慑官兵无数。他此时坐在专设的靠椅上,不屑地打量着姜鸣,淡淡然说道:“只有你们两个来了?没叫官兵?” 姜鸣道:“救人为重,失财事小,只希望息事宁人,去财消灾,希望寨主能如约交还叔叔。” 关荒冷哼道:“我要的货都带来了吗?” “五百两白银,都在箱子里,请查验。” “那你身上的宝贝呢?你知道我想要那上品金属。”关荒阴翳地看着姜鸣,却看不出姜鸣眼中的恐惧。 果然是有备而来!姜鸣自然是没有上品金属,从钟家得来的铜鼎已然送给了葵姒,他身上的宝贝只有那柄长戟而已。姜鸣迎笑道:“宝贝在我身上,但是你得先放了我叔叔,容他离开这里,不然你们取了东西还要押着人,我岂不是没有筹码了吗?而且这几座山头都是你的地盘,我还能带着一个大箱子逃走不成?” 关荒挥手示意,手下便从寨中押出一个气息奄奄的人影,细细辨来,赫然是木青岚的父亲,只不过浑身衣衫已破烂不堪,明显是受过鞭笞的。 “爹!”木青岚大喊,木父缓缓抬起了头,嘴角嗫嚅了半天也是没有吐出半个字眼,木青岚愤怒地走上前来,道:“为什么要将我父亲打成这样?我们都答应跟你交易了!” 豺狼焉有人性? 关荒一笑,不在意地道:“怪我管教无方,手下竟然这般对待小姐父亲。快快松绑!” 木青岚情绪激愤,下一步便是要走到木父跟前去,却被姜鸣抓住手臂,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真是好胆识!姜鸣公子敢轻装来我甘邕寨,还能如此淡定地与我交易,不知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寨子?我可以给你个舒服的位子坐坐,好过在官兵手下憋屈!”关荒道。 “恕在下无意入寨,我只想在太平盛世经营自己的生活而已。” 关荒哈哈大笑起来,嘲讽道:“你若只是想做个平民,又怎能剑斩琉璃狂狮?又怎会当街掌掴王子,与百骑铁甲对峙?你当我是只懂刀刃的莽夫吗?” 姜鸣心想关荒果然是是知晓他的事迹的,这表明这场勒索压根是早有谋划的。他冷脸道:“寨主既然收了雇主的好处,还借此来勒索我的银两与宝贝,真是利益最大化的枭雄啊!” 关荒道:“那群自以为是的官兵,还以为借刀杀人这般容易施用,想要老子当这枪头,怎么能不付出代价。不过此次杀掉你,我得到的却是值这个价钱,更何况还有一块万金价值的金属!” 官兵之谋,驱匪杀人。姜鸣得罪过的只有候凤王子,但先前也未想到他们会与山匪勾结,这令得他面色更为阴翳,他道:“寨主是打定主意与我交恶了吗?既然你知晓我的事,也必然知晓三尺青锋能杀人夺命,七步之内我的实力也能令你们任何一人喋血当场!” “哦?”关荒狂傲大笑,不屑地道:“我大刀关荒在这甘邕寨称雄数十载,可不是谁吓大的!你的名气虽响,可别是纸糊的老虎,那样会让我失望的。” 两方所谓的交易至此撕裂,都露出各自本来的面目,杀人之辞,不必说太多;杀人之意,已是足够支持这场杀伐。 姜鸣看着关荒握起大刀,内心也是紧张起来,双手握住腰间的朴刀,已有冲杀之意,好在这山匪头领自诩势大,给下这两人格斗的场面,若是混战,他可无法保证木青岚两人的安全。 “只能尽快擒住关荒,其它匪寇掣肘便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也能安全离开!” 心思一动,姜鸣便是一个俯冲逼近关荒,与之刀刃交战在了一起,此刻男儿的热血迅速燃烧。 关荒之凶名在整个九府联盟都是极响,这个杀人无数的罪犯在狱中待了五年,后杀死狱卒逃至甘邕岭,经过十几批官兵围剿仍生龙活虎地过着寨主日子,无论是手段还是实力都能算得上是佼佼者。 姜鸣与之交手之初,便察觉到关荒刀法不凡,出刀之时迅猛无匹,劈、砍、挡、戳尽为刁钻,姜鸣好在经过身体内的夜泉残魂传以各类演武影像,在极短时间内掌握武学之精髓,不然在相同等级上,他还真的无法对战关荒。 关荒一刀劈出,紧接着便脚跃空中,扫出一记剪刀,腿尚未落下,刀刃又是斜砍出去,攻势之连贯令人惊惧,这种实战训练出来的战斗本能,远非没有接触过生死血杀的武者能比。 姜鸣一一躲过,心下却是嫌弃了惊涛骇浪,本来经过黄石之战,他已然清楚自己的实力比一般武者要强横许多,却不想天外有天,今日所遇不过一个山匪头子,便教他难于应付,不自意间觉得羞愧。但是当如何脱身呢?对敌人的实力与智慧的错估,姜鸣竟觉得有些骑虎难下,因为自己的高傲与自以为是而让同伴陷入未知的险地,他甚为恼恨。 “不错!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一个新秀武者竟有如此的反应速度与应战能力,正好作为我三年不握刀的开山之战。”关荒阴森地笑着,露出两排泛黄的门牙,充满了嗜血的欲望。 姜鸣挥刀,同时身形远退,关荒追赶,这一进退便是逼近姜鸣到来时所乘的马车。但见姜鸣掷刀而出,探出空手朝车轴伸去,一柄通体黝黑的长戟便是展现在关荒眼中。 “换件武器吗?这柄长戟虽然看起来是件宝贝,你却不能发挥出威力,所以待你死后,我会替你好好保管这件武器的!”关荒狞笑着逼近,大刀向着姜鸣项颈挥去。 关荒刀法重在势猛,挥之如雷,动若海崩,常人是接不住这强横的力道,但刀与那柄长戟相交,金铁声响,刀上劲力竟被泄去了五分,剩余五分则被姜鸣挥戟时的劲力冲散,反震之力将关荒击退十余步,才堪堪狼狈地停住。 “好霸道的戟!”关荒心中悸动,但因手下都在此地,怕丢了面子,便再做攻势。只是这一次,他竟完全出于下风,长戟对大刀,胜在势强,戟长亦有压制短武器的作用,更兼之关荒惊恐之心愈盛,姜鸣破釜死战之心更坚,两相交战,关荒险之又险地躲避,几次三番甚至有生死之危。 “小的们,抓住那个女人,以她为质!”关荒大喊,心知胜者为王,无论如何胜利,都能享受胜者的荣光。 其它山匪听令,便迅速朝着木青岚包围过去,姜鸣见之,暗骂一声“混蛋”,甚至顾不得思考,便朝着木青岚急奔过去。恰在此时,关荒一刀劈出,在姜鸣后背划出一道血痕。 “可恶!”姜鸣忍痛终于及时奔至木青岚身边,一手执戟,一手抓住木青岚的手腕,面对不断冲来的山匪,面色漠然,神态傲冷,他仰天一喝,仿佛顿时云开雾散,带着睥睨万古的豪气,自长戟之上扩散而出。 几十名山匪面面相觑,却不畏惧地持刀冲杀过来,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刀光闪耀着森冷的锋芒。 “嗤啦!”戟落无影,一人喋血,再行一步,长戟挥动,又一人身死,再行一步,再一人死,如此十数次重复,地上已然堆积了十数人的不能瞑目的尸体。 姜鸣怒目注视着蠢蠢而欲动的山匪,浑声道:“近我十米者,一步杀一人!” 其声宛如洪钟,震响在众匪耳中,众匪惧,踌躇不敢前。 “爹爹!爹爹!”木青岚却是瘫软在地,看着那气息萎靡浑身血迹的父亲,正被一把大刀架在脖子上,担忧与恐惧再次激增。 “哈哈,姜鸣,你虽勇猛无当,戟虽锐猛无匹,但终究是年轻了些,有这位人质在手,你难道不能束手就擒吗?”关荒放肆地笑着,脸上充满了讥讽。 “你还算是男人吗?有本事与我大战,欺戮一个伤人算什么本事!”姜鸣激将,却不得效,只听关荒应道:“活着的人才有机会保留尊严,若是我失败了,哪里还能做男人!用这种可笑的激将之法,太过幼稚。将你的长戟扔掉吧,不然我可不保证我的手下会不会一不小心割断他的脖子!” 又是这种场面! 姜鸣知晓,一旦放下武器,一旦他败于关荒,他们三人的下场将是难以想象的。可是,望着木青岚那可怜而痛苦的双眼,他再一次服输了,那是一种恨不能身为强者的无奈,那是一种身受羁绊不能舒展的感觉。 “砰!”长戟被随意扔在地上,姜鸣长舒一口气,双手平张开,似是真的沦为待戮羔羊了。 关荒大笑,举起大刀便向姜鸣冲砍,却被姜鸣一个迅疾的挥拳打断,但见姜鸣已是舍了与他交战的欲念,直向木父所在冲去,他以为能在那名山匪出刀前杀死他,他以为自己能足够快地解救木父。然而,没有! 那名山匪眼见着姜鸣靠近,手中刀刃已是不听使唤,直接将脆弱的皮肤划破,在木父的项颈之处流出殷红的鲜血,好像是盛放的桃花一般。 “爹!父亲!”木青岚在姜鸣有所动作的时候已是向着木父这边跑来,却是看到这一幕,顿时撕心裂肺,伤痛不止。 姜鸣自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划破了那名山匪的咽喉,然而,所救之人也是同时倒地。 “不!不!”姜鸣看到木父口含血沫,仍在呢喃着什么,便凑近木父唇边,只听得他道:“保护好……护好青岚……以后去木……木……家一趟!” 木青岚也已奔到姜鸣旁边,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就此蒙尘,她恰好看到父亲断气的瞬间,头歪向大地,身体顿时瘫软下来。 “爹爹,你怎么了!你醒过来啊,青岚在这里呢!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你说要看着我穿上嫁衣出嫁,你都忘了吗……” 痛苦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山岭悲鸟同鸣,枯木催折,风声呜咽。 时年千历二百二十五年冬月十六,木青岚的父亲,殒命。 —— 三日后,木父棺椁出殡,其女木青岚素衣、素裳、素髻,见父入葬黄土。姜鸣与木川在其身后,亦缠缌麻于肩,行跟丧之礼。 三日前,姜鸣在百名山匪丛中挥戟,斩杀数十人,甘邕寨寨主关荒被他怒斩一臂,逃于山林。他护着木青岚与没有生息的木父尸体,架上马车急奔二十里,回到夜泱城。然而悲伤并没有结束,死人无法重生,木青岚将昔日天真的笑脸与父亲同葬,生人也不再如以往。 “青岚,木叔在天有灵,必不想你吃喝不顾消损生命!” “那是我的事,服丧七日是我这个女儿唯一能做的。” 她变得冷漠而悲伤,变得苍白而削瘦。 姜鸣眉头深锁,哽咽着说:“可是……”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她的目光亦如以往那般纯粹,却泛着一丝坚定。 这日午间,从远处奔来一名身着黑甲的军士,递上一封红柬,只听他道:“姜鸣先生,候凤王请您与木青岚小姐赴五王子十八生辰宴会,于十日后戌时开宴,希望您能如时赴宴。” 姜鸣愕然不语。 临清巷那一座偏僻的宅院里,木青岚跪在木父灵位前,冷漠地问道:“我问你,那甘邕寨之事是否有人设谋?” 姜鸣一愣,知道是瞒不过她的,便道:“根据关荒所说与一些细节表现,雇佣山匪来杀我们的应该便是这候凤王的人,或者是他本人。” 木青岚道:“你觉得他们此次邀请我们赴宴,用意是什么?”姜鸣沉吟道:“我们的身份可没有那么高贵,能让他们屈尊来邀请。此事必有阴谋,但若我们不去,那个人便有了把柄来正大光明的对付我们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得不去?” “还有一种办法,离开夜泱城!” 木青岚沉默,半晌后才道:“那我们去吧,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姜鸣不接话茬儿,转过头去:“木叔逝世前说,让你以后去木家一趟。这个木家指的是哪里?我怎么带你去?” “不用了,以后我自己去就行了。” 她开始变得极为冷漠。他察觉到了。 姜鸣长叹一口气,暗想道:“如果我能将木叔救出来,是不是她就不会这样了呢?”他以为他能救得了她父亲,最后却失败了,她没有怪他,他知道她在怪他。 冬日已是悄然而至,像是某人冰冻的心,煞是寒冷。 第二十二章 会王宴 去往候凤王府一途将极为危险,姜鸣既然答应木青岚要同去索要说法,毕竟人不能白死,活着的人泪不能白流,只是他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于是他来到醉翁居,希望能得到帮助,那云凛轩的目的已然明了,但他却不认为云凛轩是自己的敌人,至少谋害人命的豺狼不会在猎物面前展现自己的利爪,而猛虎虽令人惧畏却站在明处。 蛰伏黑暗的危险才是最致命的! “请问,云凛公子在府上吗?穷士姜鸣拜见!” 门房是一个白发短髯的老者,他笑意迎着,道:“公子言重了,只是我家公子已然离开了夜泱城,不知往何方去了。” “哦?他有没有吩咐去做什么事了吗?”姜鸣问道。 “公子远行,又岂会告诉我等?公子一直以来随性而为,说不定现在已是在另一个险塞景地工笔作画,或是醉眠田野枕日月,醒书楼台未央柳,当然这话不是老汉儿说的。”门房憨厚地笑起来,比起云凛轩的神秘与冷漠,这位门房无意是显得太过平凡亲民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逗留了,叨扰多时请多见谅。”姜鸣躬身行了一礼,便欲离开,却听到一女声在背后响起。 “姜鸣公子请留步,我家公子离开之前有东西留下,公子说若是姜鸣公子前来,必要将之交给您。”来者是一个青春妙龄的少女,容颜姣好,身姿婀娜,身着白裙,好似是云凛轩的侍女。 姜鸣接过东西,剥开外面的袋子,却发现是一个锦囊,心中大感好奇,但意识到不能此时表现出来,便朝女子行过一礼,道谢后急匆匆地走开。 “莫非云凛轩是知道我的事,但不愿帮忙,所以令门房说他已出门远行?但是为什么要让侍女交给我这个东西,这样不是会暴露出真实消息吗?他应该不会这么蠢笨,只是……”姜鸣等不及回到住宅,便将锦囊拆开,发现其中有一个纸条,上写到:随遇而安。 回到住宅,姜鸣见到木青岚正在收拾东西,便寻机问道:“你真的打算要去吗?此一行,九死一生。” 木青岚沉默,没有表情,甚至连神态都变得极为僵硬:“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自我怂恿你救下木川,从你为了救我与军士为敌,这些仇恨都不会轻易了结,更何况我们得罪的是高高在上的王侯。木川已经观察过了,那天我们回来之后,夜泱城严格控制进出的人,我们没有机会逃的出去。或许真的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赴宴,他们才会在乎那一丝丝作为王侯的尊严,而难于对我们下手。” 姜鸣惊愕,竟未想到她会考虑这么多,这些深涉势力争斗的诈局可并不是平常人能看透的,而且能如此缜密地分析时局,即便是姜鸣都感到不可思议。 她,好似变了。 从她心理崩溃的那一刹那,她已然不再是以往的木青岚了。 姜鸣或悲或哀,喜忧亦参半。“即使是那样,也可以只让我去的,你如果前去的话,我真的难以保证你的安全。”姜鸣蹙起了眉头,他清楚他的实力,经过两次掣肘与失败,姜鸣不愿那般被动地应战。木青岚突然凄然一笑,道:“我想,如果你一个人,能在多少人的围攻中逃生?” 你说什么!我怎么会扔下你一个人离开!”姜鸣怒斥,面容已是颇为难看,他有一刹那的感觉以为,木青岚可能是想赴死,这令得他十分悲痛与激愤。 木青岚轻捻起自己的一缕青丝,依然凄丽地笑着,犹如桃花开败凋零时的场景:“我没那么傻,既然你一个人能走,那就带着我走呗。”若是先前说这话,木青岚必然是可爱的顽皮模样,此时却是显得清冷许多。 姜鸣一听这话,放心地舒了口气,他清楚木青岚受到父死的打击,连情绪性格都发生了改变,但他却无法阻止与控制,不过好在她没有轻生的念头,不然就算是时间能磨平伤痛,也不能容忍她就此殒命呀!姜鸣道:“我已然找了通过云凛公子的管事雇了几个可信的人,在赴宴那日他们会乔装成车夫送我们一程,那日城门把手的守卫也会换巡,这也是我们最大的能出城的机会。只要我能护送你到城门处,那么我们便能活下来。” 木青岚道:“那样便好,我如果不去也会引他们怀疑,所以此行我也算得上是主角了。” 姜鸣不敢接话茬儿,他也是感应到了木青岚的自嘲之意,他只想告诉她,她并不是累赘,然而她已是转身向里间去了。 姜鸣与木青岚二人这日早早地便是起身,将值钱的金银细软换成了银,各自揣于身上;将开张不过十几日的糕点铺子废弃,即使心中都惘然若失。 “木川,你离开这里吧,去别的城池,莫要再当乞丐了,你尊我一声小姐,这些银两你就拿着,以后谋个生路。” 这段有如遗言的话语令得木川眉头深锁,他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等大祸临头的事他岂是不明?他只得接过银票,深深看了一眼木青岚,又是余光瞥过姜鸣,便转身离开了。 大难临头,各寻出路。姜鸣哀叹一声,但与木青岚那隐隐透露出的窃喜相似,他是希望木川离开的,至少是不愿他在这生死局中挣扎的。 “走吧!”木青岚身着一身浅青色长裙,抱着一把杏花雨伞,款然迈步。姜鸣紧随其后,犹如贴身侍卫一般,手中一柄通体黝黑的长戟锋芒刺人,好在夜泱城本就是边塞城池,剑客刀客随处可见,法律也从未禁止,倒也无人在意什么。 糕点铺子至此闭门,不知何时才会开门。临清巷一处偏僻的小居也深闭不开,这处小院竟也连门楣联字都没有。 候凤王府之宴,为候凤王五子参子奇庆十八生辰所设,因时年遇战争,并未大办,只邀请了行雨州间的几名官吏与城池军部的将领,若是与相同职位的官吏的做宴规模想比,无疑是寒碜了太多。 候凤王府建于城中一座矮山顶上,上有锦宫玉亭莲池,中为绿郁茂盛的松林,间以精金避火网覆盖,以防失火殃及山顶府楼。上山之路是一条弯曲的青石路,左右有铁甲侍卫把守,除此别无它径。 早有使者在山顶处的道路上迎接,姜鸣与木青岚非富非贵,非权非势,但到了这权势富贵的肉食者聚集的地方,毋须做出阔绰的模样,他们只是来寻出路罢了。 由着使者引路,两人很快走进了厅堂中,堂中设有约莫三四十个席位,皆坐着候凤王的亲友与同僚,当两道不起眼的人影到来,所有人几乎都投去打量的目光。 一男一女,着装干净但却没有富贵之风,举止言谈有礼却缺少官场做派,这在众人眼中是很难置信的,况且这是谁家重臣的子弟,竟然敢直直地走进宴堂而不向主事人招呼。 “这是谁?老夫怎么没见过?而且入宴怎可携带武器?” “那女子长得倒是挺标致,不知是谁家闺秀,如果门当户对,我尚未成婚的孙儿当登门提亲。” 宴中顿时乱乱嘈嘈起来,各种谈论的声音或大或小,无意不传入姜鸣与木青岚耳中。 两人随意找了个没人的席位坐下,相互对视一眼,皆不说话。既然是有人相邀,那必然有人来询问,宴会何时开始必不能急,他们的心思亦是急切不来。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身材妖娆的侍女前去,带着天生来魅惑人的双眸,向着姜鸣道:“这位公子,宴会是不允许携带兵刃的,还请将您的兵器交给我们保管。”女子低身弓腰,礼节表现得极为到位,低身时,胸前透出一抹雪白,若是常人见到,必是顾不得她说些什么了。 姜鸣手握着方辕长戟,眼睛傲然扫过座下诸位宾客,冷声一笑,道:“戟不离身,若是必须卸下我的武器,还请你们王子亲自前来,多带些甲士,免得拿不动我的长戟。” 侍女面色顿时变得颇为苍白,正当她左右为难时,自那一侧堂间走出一道清秀的身影,口中笑喊着退下,人也是缓缓走来。侍女如获大释,应了声是,便弓着纤腰退了出去。 那人影来至姜鸣身前,微微躬身,抱拳道:“姜鸣公子,父王与王兄正在大殿议事,稍后便至,请恕我等怠慢之罪,我已命令左右,公子的武器不必卸下,还请暂享美食。”王子能放下身段如此行礼致辞,可谓是给了姜鸣二人极大的尊重。 姜鸣却隐隐能看出此人的诡秘难测,却已是猜出其身份,能如此笑对姜鸣的刁难,不容置疑,他便是候凤王的五子,人称智囊的参子奇。 经过参子奇这一番解难,姜鸣与木青岚眼底的担忧更是深了一分,本想借由这种刁难试探对方的态度,却被那位神秘的五王子轻易搪塞过去。座下宾客更为惊奇,能如此嚣张与跋扈的年轻人,背景底蕴必然也是极为高深,只是各自猜测着,莫衷一是。 “青岚,现在已近戌时,夜幕已下,候凤王却是还未现身,我且前往左右探查一下。你在这里等候,切莫离开。”姜鸣自信凭借自身的武功与谨慎,即使在这防卫森严的王府也可出入无险,便趁着左右侍卫不注意,悄悄隐没在黑暗中,不知向何处去了。 “难道我真的不应该怪他吗?”木青岚孤零零地坐在席位上,双眼突然黯淡了许多,她只知道深情几许,不知守护为何物。 穿过一片曲折的长廊,姜鸣看到一队十余人的卫兵巡过,连忙藏身于附近的假山后,好在天色暗黑,此处灯火也是照映不及,姜鸣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他想要找到整个王府的景设与兵力布置图,这等大型宴会,无论是人员布置与程序策划应该都是极有道理的,若是能得之,将王府诸多道路与兵力多寡了然于胸,姜鸣二人必能增大几率全身而退。 经过一些时间的寻找,姜鸣几乎摸清了大半的王府构造,终于在一间参议的大堂中看到了候凤王的身影,另有其四子参子珩、五子参子奇随侍左右,还有几位没有谋面的人,他便附耳墙边,细细聆听起来。 “父王,宾客大都来齐了,送过邀请函的官吏城主将军大都来了,唯独寒武关的守将高逐戌与夜泱城参军傅泓未至。”这是参子奇的声音,他既是此次宴会的主角,也是宴会的主持者。 “王爷,这寒武关是秦王朝通向九府联盟腹地的门户,兼之今年与往年不同,两国战事已是渐趋火热,其守将高逐戌素来视国事为首位,他不来倒是说得过去,不过夜泱城参军却是没有什么理由,看来日后得好生提点此人几句了。”此人姜鸣也见过,乃是无双谋士卫道安,现为候凤王手下军师。 “若是视国事为首位倒也算是尽职,可这高逐戌素来不将王爷放在眼里,仗着在寒武关手握重兵,更是将我等臣子视为草芥,王爷可得明察。”又是一位不知名的谋士进言。 候凤王参正风短叹一声,道:“本王虽执掌行雨州一半军政,但在军队持重上要弱于靖安王,那高逐戌我目前也还不能动,诸位不必多言了。反而是傅泓更令我担忧,此人虽胸无大志,但身居重位,夜泱城与我王府同气连枝,必不能有何间隙。子奇,一会儿你亲自去问问夜泱城主,态度和善些。” 但听见参子奇应了声是,面色犹豫了些,又道:“父王,那姜鸣与那名女子都来了,已然在席间等候多时,我已吩咐侍者莫去管顾,先且将他们晾着,磨磨脾性。” 参正风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对,那姜鸣是七段人位武学大师的地步,足以担任我军将领,我与你卫叔叔商量过后,决定先对此人招募,以利许之,若是能为我所用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今晚必杀之。” 参子珩此时声音气急,暗怒道:“父王,您不是答应我要杀了那贱种的嘛?我还要那个该死的女人成为我的玩物,若是那姜鸣归顺,这仇岂不是就报不了了。” 参正风怒斥道:“你太过纨绔了!竟不以王府利益为首要,你不知道若是那姜鸣归顺于我,会给我方多大的助力吗?说不定来年王侯斗将之决我就能占据主导,行雨州就能完全落入我的手里了。” 堂中顿时慌乱起来,几臣几将也都是连忙请求息怒,以王子年轻为由进行劝诫。不一会儿,吵嚷声平静下来,自那堂中走出一道人影,正是那四王子参子珩。 “此人虽蠢,但他一定要死!”姜鸣对于参子珩已是有了杀意,他甚至不掩饰,他来赴宴就是为杀此人。 堂中再次谈论起来,只听得那军师卫道安道:“四王子此次以您的生辰为饵,一来试探行雨州众官吏大人的态度,从而加强对军政的掌控,二来借此机会暗自召兵,解决姜鸣的事,这般功劳不可不谓不大,您实在是王爷的得力助手啊。” 候凤王笑道:“有此子,乃本王之幸。只是姜鸣这件事一定要严谨处置,尽量将他拉入我们的阵营,当然也必须准备好另一条路。” 参子奇道:“我已在山径左右布置三道伏兵,另命朱文仄等将军前去埋伏,更有宁远山将军在府中坐镇,两相呼应,若姜鸣不答应,他定逃不出去。” 姜鸣暗思道:“这参子奇果然心思缜密,另外我看这王府巡卫布局也是极为严整有序,如今看来,这手都是他布置的,此人倒是我的大敌,看来我得再行考虑一番计划。”他便不再停留,转身欲去,却踩在一根枯枝上,咔嚓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令得他陷入危险。 “什么人!”自那大堂瞬间跃出一人,面相如鹰如隼,目光扫过周围,发现一只七彩怪鸟正落在台阶边上,颇有灵性地望着从堂中跑出来的众人,一愣一愣地晃动着它的眼睛。 “怎么了宁将军?”一旁的谋士问道。宁远山年近七旬,感知却十分精明,即便声音细微,仍被他捕捉到,当他看到只有一只怪鸟在此,脸色顿时变得冷峻起来,环视四周未有发现后,便道:“老夫多疑了。” 在黑暗的观景花园之后,姜鸣缓缓走出,待看到那些人尽数走进堂中,才觉得舒了口气,他暗想:“此人必是高手,不知实力到了何种地步!” 之后姜鸣又在四周游荡了片刻,并如愿找到了负责兵力布置的警卫堂口,还好负责策划与安排的侍卫只有两三个人,略施小计将其支开便是轻松取到了图纸。 回到席位的姜鸣深深看了一眼木青岚,她仍在原处,见到他回来,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询问什么,不知是缘于相信,还是因为冷漠。 此时候凤王与两子、亲信都已是临宴,预示着宴会的正是开始。参正风站于席首,洪声道:“感谢各位大人与将军赴小儿十八岁宴会,本王有幸于今日与诸位尽怀共饮,实乃我行雨州之鼎盛所致。因为诸位往年的尽心尽责,九府联盟才能日益壮大起来,本王承蒙联盟议会举荐,得以行摄政职权,虽官小职微,但行慎言谨,略无大的纰漏,感谢诸位同心同德,才能有此功绩,今日借小儿岁宴,略表敬意。我宣布小儿岁宴开始,诸位请就坐畅饮。” 整个垣野界的通用习俗有一条,男子十八束发加冠,冠镶白玉,穿玛瑙簪,腰系青绸带,象征着成年能理事担责。姜鸣十八岁那日自然是没有这般装束,无论是白玉还是青绸带,都是富贵者才舍得花费的,以姜鸣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不能奢望。但那日,姜鸣远走二十里地进入堪罗灵山脉,在边缘山脉处设置陷阱,捕杀了一头重达二百斤的野猪。当姜鸣背着十几根刺兽矛,拉着承放着整只野猪躯体的木架车回到黄石镇,引来了半个镇子的人出门看热闹,从没有人能想到看似瘦弱的姜鸣能拖动这样一只巨大野兽。 木青岚看着姜鸣略显呆滞的眼神,便知道他是再回忆了,她也在回忆,那些犹新的记忆。 木青岚盈盈笑道:“你知道当时我看到你拖着那么一只大野猪回来,我在想什么嘛?” 姜鸣淡淡一笑,说道:“莫非是想着晚上有口福了?毕竟那么大的野味,可是改善了好长时间的伙食呢!” “才不是呢!”木青岚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道:“你那时浑身衣服脏的很啊,要不是你开口说话,我都没认出那个黑黢黢的人影是谁呢?” “哈哈,我可是跟那野猪搏斗了半天,在野地里蹲守,又在陷阱里折腾,肯定是顾不到衣服了。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拖回来的,还没啥得到什么好处,你当时可把我骂惨了。” “哼,那天特地给你买了只肥鸡,等了一天,差点把鸡肉熬烂了,你都没回来,骂你两句都算好的了。” “哈哈,那我后面不都是吃完了吗?连鸡汤都没留下。” “真好意思说,跟饭桶似的。” “那天我成年,虽然我没有白玉镶冠、玛瑙成簪,但是我突然醒悟了一般,我是有价值的,我是不同于平凡的,没有永远普通的人,若是懂得进取,一样可以博得他人的尊重。” 木青岚如水的双目紧紧注视着姜鸣,那一瞬间是跟以往完全相同、没有另外的隔阂的:“也就是那天,你在黄昏的余晖中,对我说,总有一天,你要天下人为你颔首。”然而,因为这句话,姜鸣选择了自己的路,并且与她愈来愈远。 不得不说,五王子参子奇是极为俊美的,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容颜更是有些偏向女性化,即便平常女子都会颇为嫉羡。此时他穿上那一身蓝白长袍,修长的身姿显得极为潇洒,白玉、玛瑙将那种王子的高贵体现的淋漓尽致。 “诸位长辈与大人,小王今日为除了加冠之喜,其实还有一件值得庆贺的事要宣布。众所周知,战事之年,能成为大将的武者,必有万夫不当之勇或独当一面的才谋,父王有幸得诸位将军相助,但奈何近年来战事频繁,寒武关战场上万兵卒战死已成常事,大将也是频频殒命。所幸今日席中有一位能承大业的青年才干,已至七段人位武学大师的地步,实乃我九府联盟之福。”参子奇目光斜向偏坐一隅的青年男子与女子,面含笑意。 众宾客皆是权贵之臣,听王子此般赞赏,连忙随着参子奇的目光看去,那一对青年男女顿时成为席中焦点,不禁引起众人谈论。 “原来这人是武者,怪不得,怪不得,不过如此年轻的武学大师,真是少见。” “听王子那话,此人应该尚未有官位,不过一介平民而已。” “既然是平民,那名女子倒是可以要过来,给我孙儿做个侍妾。” …… 各种低声谈论徐徐入耳,姜鸣与木青岚脸色一变,才知道这五王子的手段颇为高妙,竟是直接将两人的身份推向最前沿,若是答应不好,既会得罪在场权贵,又难以再行计较。姜鸣冷冷地瞥过诸位宾客,道:“多谢王子殿下赞赏,但在下实在无为将之能,才不能率三军,德不能服士卒,何能为国分忧?只是作为平民,安守本分罢了。若是王子殿下执意招我为将,既会掷弃其它功名卓著的将军的努力,也将为九府联盟国投下不安定的因素,此般行径会令诸多大人灰心,是也不是?”姜鸣早知候凤王招揽之意,直接拒绝会激怒诸位官吏,只有这不动声色的婉拒才能令施问者无计可施。 参子奇道:“姜鸣先生能于千骑前面不改色,道心坚定堪比老辈大将;又曾以一人之力斩杀妖兽琉璃狂狮,战绩非凡远超同辈,试问这样的青年俊杰,如何不能担此大任?” 众宾客脸色都是一变,凡知晓琉璃狂狮之强悍的人不少,但能斩杀琉璃狂狮的武者却并不多,一是因为琉璃狂狮群居且几乎不会走出栖息地,二是因为成年琉璃狂狮都有地位境界的实力,岂是一般人能斩杀的?他们因为此言,打量姜鸣的目光开始有了一种敬畏。 姜鸣道:“王子殿下说笑了,琉璃狂狮早有伤势,实力在地位之下,我可没有媲美地位强者的实力,传言非实,王子殿下还是待在下有真的成就再委以重任吧。” 这时众宾客开始明了,原来是候凤王有意招揽此人,才那般言其赞赏,弃其缺陷。而令人不解的是,那名青年男子似乎并未有为将之意。 “哦?莫非姜鸣先生是嫌我王子的身份太低,请不动先生为将相辅?还是先生怪我行雨州庙堂弱小,不堪您发挥才能?”参子奇冷笑,态度自弱转强,声调由低转高。 宾客中有候凤王亲信,眼光不屑地投向姜鸣,冷声附和道:“这位公子,候凤王子能这般态度相邀已是极尽尊武之礼,若是公子仍旧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可是会让诸位大人失望的。何况为将为士,为国分忧,本就是一个强者该做的,若是公子执意推脱,可要牵扯上叛国之嫌了。” “是啊,为将乃彰显公子你才能的大事,而且在候凤王大人手下为将,身份显赫不说,富贵一生也姑且不论,从此你再不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平民,而是联盟国的中流砥柱,这等荣光公子难道不愿拥有吗?”又一人附和,言虽诚挚,但目光中有冷锋。 王子之威,逼仄至甚,姜鸣瞥向笑意满面的参子奇,心中竟是颇为赞赏此人阳谋。为官为将是好,只可惜不是姜鸣的道路,所以他只有拒绝。 姜鸣起身,一脚踏在客椅上,形容跋扈,眼神凶狠,竟像一只嗜血的饿狼一般。他指着满座宾客,道:“为将者,为国尽瘁,死而后已;为士者,当举才纳贤,为国分忧。在下无德无能,不能承大将之职,一为无为战经验,恐负托付,二为无会事之同僚,恐日后成为污吏贪官。似尔等权贵,只知阿谀逢迎,只知贬低平民,何以成辅国大才,在下虽无才能,但耻于与奸佞为伍。尔等不为国事,反行奸径,此举不忠;不爱子民,反斥贫贱,此举不良;不谙事体,任由王子殿下孤行,是为不义。你们有何脸面在此席上大放言辞,令忠志之士做笑耳!” 一人席斥所座权贵,众人神色皆靡,不敢反驳。 五王子参子奇大惊失色,未想到姜鸣竟独辟蹊径,以国家事体封住所有人的嘴,虽直接将在座官吏悉数得罪,但却在气势与事理上完全占据上风,亦可算是大胜于辞令。 席上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中宾客皆面有怒色,有许多没有发表建议的官吏无故躺枪,更是憋屈不已。不过,此时无论是谁,都不敢再小觑这个出身平民的青年。 第二十三章 倾酒终而不回头 觉察到席间气氛已脱离预定掌控,五王子面色稍显阴翳,但亦不慌乱,反迎上笑意,道:“诸位大人长辈,此事是小侄思虑不周,至于姜鸣先生为将一事暂且放下,我等先行宴会之乐,再言其它,可好?” 一言释怀,简单地转移当下话题,既免了众宾客的尴尬与气恼,也将姜鸣的威慑转为愤恨积压起来,参子奇于无形之间将话语的主动权操握手中。 姜鸣叹了一口气,见参子奇开始向诸位宾客逐一敬酒,只得不甘心地坐下,若是能让他继续压制对方气势,说不定足以令得这些权贵掣肘,从而使他们安全脱身。 姜鸣低声骂道:“真是只狐狸,这五王子还真有些手段。”木青岚在一旁不置可否地一笑,因为这时众宾客都在等候五王子敬酒,所以并未关注另外的交谈,所以两人都摆出了平时的平和态度聊天,哪管身在什么王府。 “这王府建造得太过养眼了,即便是晚上我都能感受得出来这种惬意的氛围,远比临清巷那日久不散的酱牛肉气味好。”木青岚想着临清巷有家专做酱牛肉的铺子,真正是香飘十里,但是闻惯了反而很恶心。 “是啊,能住在这么一个院落中,真是一种享受,听山风吟,看云烟聚,锦衣玉食,这种富贵日子真不是平常人家能联想的出来的。”姜鸣也是附和,又不免激起许多天道不公的愤慨来。 “姜鸣,如果,如果我们生来也是富家子弟,不用经受那些磨难,不用看人眼色,是否就可以规避那些预定的悲伤?”木青岚目光一沉,分明有吐露未完的言辞,却生生卡在喉间。 姜鸣知道她是悲伤的,为离散拭了多少泪水,为不忍藏了多少挣扎,却只能在此清宴谋取生路,他不知怎样安慰她,他的坚强不同于她的倔强,他只能说:“我们出生平凡,但是拥有着绝不平凡的命运,经历各般轻重,才能将那颗心打造得更加坚固。” 木青岚听此,却是将目光抬了起来,她看着对面这个青梅又竹马的男子,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又将头低下。 两人沉默片刻,参子奇已是与侍者执酒至此,五王子完全没有因为前时的不愉快而表现什么,已然是那般和畅的笑容:“姜鸣先生,木青岚小姐,小王是代我不知礼数的四王兄致歉的,得罪之处请多多谅解。” 王子捧酒一杯,酒清如泉,人面如煦日。 姜鸣接过酒杯,却没有饮,他冷冷地道:“这事我不理亏,谅解也不是我能决定,若是四王子殿下放不开,我也没办法。”他将杯中酒随意一泼,然后看着参子奇的表情,防备着参子奇恼羞成怒。 木青岚此刻看向姜鸣,却是有些不忍,清凉如水的双眸,竟是有些沁不住其中的珍珠。 冷寂,却仅仅只是持续了十几秒,这等不留尊严的挑衅并未让参子奇有何不爽,亲自躬身,又倒了一杯酒奉上:“既然如此,那就不为其他,今日乃我十八岁成年盛宴,姜鸣先生,我敬佩你是英雄豪杰,有万夫不当之勇,日后可否来我府中,与我细细交流武学理解?” 众所周知,候凤王五王子精于谋略文学,不谙武艺,此时说这种请教言辞,招揽之意已是呼之欲出。这已是席宴上参子奇第二次放下身段招揽这个穷小子了。 姜鸣微微迟疑,便是接过酒来,如先前同辙无二地倾酒于地,脸上充满了冷漠:“五王子眼中,在在场众宾客眼中,我只是个穷士匹夫,哪有能让王子殿下请教的资格?若我只是这样的普通平民,这种横祸一般的青睐还是免去了吧!” 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拒绝,既指桑骂槐地讽刺了姜鸣眼中的权贵,又表现了不屈不畏的尊严,只是话一出口,便是招罪了许多人。 参子奇眉头一蹙,旋即又是轻吐一口气,又是倒来一杯酒,双手奉于姜鸣,平和地道:“父王嘱咐我,学武苦累,我也年少体弱,不学也罢。只是,常听父王与卫叔叔参论国事,每念及国战利损,未尝不愤之慨之,但小王无能,不能令此局歇止与缓和,若能假他人之力共之,必有机会成就其大。本王不才,我知姜鸣先生志向远大,非池中之,敢问你今后去向何如?将从何事?” 姜鸣一阵心惊,却是感到有种孤独的漂流感,回不得故乡黄石,不知何处是归处?纵有才能,无所展示,只如废草一般。他早先便是思考过方向,跟从黑衣捕牙虽好,但他已然心向那处叫做神秘的强大宗派羿玄宗,故不能同时得之;今得候凤王与五王子的招揽,虽想着应诺能解局、能得生、能令更多的人看到他的能力,能让他的战功成为上万人对他的荣光而折服的理由,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接受这道敕封。当木父身死,当他与木青岚得知是候凤王操纵着那场杀局,参家的罪恶便不会被原谅!如果是四王子参子珩主谋,日后他定会与之走上对立面,诛杀王子之罪怎么可能谅解,更兼之他将会是候凤王或者四王子的下属,弑主之亲这种罪名足以夷灭九族;如果是五王子或者候凤王主谋,他又怎么可能认贼为主,日后必是反目,还不如开始就直接执戟相对。 姜鸣轻轻摇了摇头,面色依旧冷漠,眼神中却是多了一丝对于五王子赏识的感谢,他也明白参子奇是害怕他另投别处,与候凤王为敌,便道:“我不知去何处,但定不领兵与五王子殿下为敌,别的事情我自有计较,多谢王子好意。” 接过杯酒,曲腕倾之,清酒泄如泉河。 王子奉酒三,穷士尽倾之。 参子奇长长叹了一口气,知晓此人终不能降伏,虽遇蛟龙不为我用,深深的挫败感油然上心头,只是他未表现出来,压下重重情绪,道:“请姜鸣先生到内堂一叙,父王在等候你。” 姜鸣疑窦顿生,参子奇不是候凤王的代言人吗?既然王子已经将该问的都问了,那么候凤王还邀他为何时?莫非……莫非他们已是准备展开杀计了?姜鸣又想起先前窃听候凤王与五王子的参议,便是觉得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便一把将方辕长戟握住,对着木青岚笑着说:“青岚,走吧,我们去见候凤王!” 若是将这种果决的脚步看做豪迈的话,视死如归的话不必多说,早就是赴死如常的壮烈! “姜鸣先生且慢,木青岚小姐还是留在这里好些,如果去了,反而是一种拖累。但在此处,众宾客都在,谁也不敢强迫威逼她。”五王子参子奇躬身,竟完全没有王子风度。 “你……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如何能保证安全?王子殿下,你莫要逼我,她若是有事,我会将候凤王府掀个天翻地覆。”姜鸣虽知,在这宴上,众目睽睽,无论是谁也不敢无故威逼欺凌木青岚,毕竟无论是候凤王还是这些宾客官吏,都是要面子的。但是他不敢将她一个人放在这里,出于担忧,出于无限的担忧,他害怕已经分别便是不能相见。 “还请姜鸣先生明白,他们要的是你,而不是木青岚小姐。木青岚小姐留在这里,远比跟着你进入内堂要好。”参子奇仍旧不低头,他似乎是在透露着什么。 姜鸣沉默不语,尽管种种,但是他决意将木青岚带着。他相信他就算死,也能带着木青岚离开。 “姜鸣!”出声轻柔,木青岚将她细腻润滑的手塞进姜鸣的手中,脉脉然望着他,闪过一缕不舍与温情,但转瞬便是那伴着盈盈笑意的决绝:“姜鸣,我留在这里吧,这一次就不拖累你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们会再见的。” 只是相知是偶然,不知何时再相见。这种魔咒一般的话,简单而通俗,却是印在姜鸣手中、木青岚心上,经久难消,许多年后,也该是忘不了这些。 姜鸣拿着方辕长戟,跟着参子奇走了,走向真正的候凤王府,走向更深的恐惧。 木青岚看着姜鸣一步步离开,心中那丝热情也是缓缓冷却下来,只见还有他的余温,但今日过后再也不会残存什么了。 “三倾酒,不回头!那是因为顾忌我吗?若是没有这些事,你或许就直接答应参子奇的招揽了吧?这些本来都足以让我感动,但,但是,我自那日后,再也容不下一颗炙热的心。” 木青岚惘然若失,眼光迷离,她坐在这里,像是一尊清冷唯美的雕像一般。 不知何时,耳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道阴柔甚至恶心的声音响起:“小姐,可以陪小王轻酌两杯吗?” 木青岚瞬间回过神来,目光抬起,似是有一种萧瑟的肃杀之状。 四王子,参子珩! …… 姜鸣由着参子奇在前走,渐入王府深处,因为大概浏览过王府构造图,他并未深处未知之地而心感恐惧,内心反而是蠢蠢欲动的迫切,也许只有从这候凤王府走下去,他才能有未来。 参子奇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百米处的一座高大的孤立的阁楼,表情瞬间变得肃冷:“前面便是内堂,是王府政事处理的地方,一楼孤立,无任何隐蔽,百米内能放得下千名铁骑,说是险地也不为过。你,确定要去吗?” 姜鸣善意地一笑,虽不知参子奇真实的心思,但两次招揽、三番敬酒、多次提醒,这在纵横复杂的局势中难得可贵,君子相惜,大概便是如此。他只能将一切都放下,若有所思地道:“有些事,我必须明白,人不会白死,泪不会白流。即便罗网遍布,我也走定了。” 参子奇不再说什么,重新恢复平淡颜色,迈步急行,一脚踏入了内堂。 再过几分钟,姜鸣也踏入这处装饰华丽的楼阁,他见到了候凤王,此时参子奇与军师卫道安都在,还有十数位铁甲将军皆立于左右,军容严整,场面冷峻。 “你不用在考虑下了吗?”候凤王参正风面色冷淡,负手背后,俨然将一州景物了然于胸。 长戟杵于地上,地板顿时裂开一道大缝,姜鸣将短衫脱下,露出赤裸的健美但不强壮的上身,他道:“候凤王,我问你,甘邕寨的山匪是受谁指示?是你,还是参子珩?” 从未有人敢如此放肆地质问王侯,即便是整个九府联盟的会主,见王则礼敬,王不必叩首,这是官吏间最大的礼节。然而,平民一人,怒上堂前,洪声掷地如雷崩,何人敢为? 参正风道:“是我?是珩儿?又有什么所谓?没有我授意或者允许,他敢雇匪杀人?你倒是考虑地没有意义。” “好,有这句话,我就不怕杀错好人了。当然也许是没有好人的。”姜鸣目光暗暗瞥过一旁淡漠无言的参子奇,借着长戟刺眼的锋芒,将那一丝犹豫掩饰过了。 “诸将听令!” “末将在!” “反贼姜鸣窃入王府盗走王府构造图,其心之恶昭然若揭,今此又持戟赴宴,其意甚毒,将有弑王刺将之计。本王昭令,理解捕拿姜鸣,若遇反抗,格杀无咎。” 顷刻间,十数名征战多年的军中将领拔剑暴起,寒光闪动,杀意顿现。 乱战,姜鸣持戟在中,一边抵抗着众将疯狂进攻,一边急速向后暴退,退出内堂,在那片宽旷的空地上交伐。 这一交手,姜鸣便是深感不妙,这十几名将士身手极为强悍,招招都向着刁钻的角度攻击,本都是驰骋沙场多年的将领,相互配合颇有默契,即使姜鸣的单独打斗能力优秀,但在这般有序的持续进攻之下,不久便是陷入疲累之中。 众将合攻,一个眼神另一人便是明了,一人失势便有另一人迅速补上,就算是车轮战,姜鸣都会感到十分头疼,而且是十数人的全力施为,他没有立刻落败已是幸运万分。 “不能被一直拖住!我在这里时间越长,青岚在那里可能会遇到更大的危险。”姜鸣想要摆脱,却感到深深的无力,他不由得感慨实力还是不够。当下自怀中取出两颗墨黑色六棱状晶体,趁着众将摆布阵型之际,迅速投入战场,只听得两声砰然炸响声,墨玉金钢好比烈性炸药的威力直接将四五人炸伤,甚至有两人已是失去了知觉。 “有暗器!”众将惊恐,连忙急退,在为这不知名的暗器的可怕杀伤力折服时,却已不知目标敌人去了何处。 此时参子奇与参正风都是急走过来,前者问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有这种杀伤力?”众将皆摇头,反而是军师卫道安察看受伤将领伤势,并注意到一种黑色残渣,捻着下巴,道:“据我推测,这种暗器应该是中品金属墨玉金钢,这种金属浑身墨黑,呈六棱状,受到激烈撞击时会产生堪比炸药般的威力。王爷,这三人可算是废了。” 候凤王面色阴翳,他竟未料到这才刚刚交手,自己便是损失了三员老将,当下怒喝道:“剩余所有人,手握信号弹,见到姜鸣便叫所有人将之围杀。现带人各自搜寻王府,必不能让那小子活着走出候凤王府。” “是!” 参正风对着身后一苍髯老者道:“宁将军,你也出手吧,不然王府还会承受更大的损失。” “是!” 姜鸣回到宴席上,已有十几名侍卫想要将之围捕,却被姜鸣连斩数人,震慑得不敢动作。满座数十位宾客见到姜鸣执戟厮杀的场面,心中掀起巨大的恐惧,生怕殃及鱼池。 姜鸣一见木青岚已不再此地,顿时慌乱起来,随手挑翻一名铁甲侍卫,对着众多宾客喝道:“跟我同行的那名女子是哪里了?说话!你们想将自己的尸体挂在我的长戟上吗?” 众宾客哪里还能安心坐于席上,在他们猜测此人为何大肆杀孽时,那一声怒喝早已将他们的汗毛都惊得立了起。客中有一官吏,鼓着胆子应道:“这位小友,那位小姐是被四王子殿下邀走了,至于去到哪里,我们是一概不知啊。” “咻!”一只短刀划过天空,准确无误地插入说话那人的咽喉,那人双目怒睁,捂着不断溢出鲜血的脖子,终于是无力地倒下。 “啊!杀人了。” 宾客的恐慌终于是不期而至,他们都是身份高贵的官吏,几乎无人能真正上阵杀敌,见到姜鸣毫不在意地杀人如草芥,早已吓得双腿哆嗦。 “告诉我,参子珩带她去哪里了?不然就死!” 客中一人双膝着地,喊道:“那位小姐应该被殿下待到东府玉恒楼了,那里是四王子的居处,而且那位小姐是主动跟王子殿下走的,并没有谁逼迫,还请先生明察,若是伤了王子殿下,您就会与候凤王不死不休了。” “你的话太多了!”姜鸣又是两只短刀飞出,将那名官吏与旁边一名想要逃跑的官吏当场击杀,刀皆中眉心。 “青岚,真的是你自愿离开的嘛?我不是让你在那里等我的嘛?万一你有什么事,我用什么偿还!”姜鸣一刻不敢停留便是奔向玉恒楼,所见有敢阻挡的侍卫,便立即一戟击杀。他害怕,他担忧。 若是你有不测,我便将这候凤王府搅个鸡犬不宁! 第二十四章 半月,青裙,步生莲 玉恒楼。门破。 一地血色侵染了楼阁的华贵,窗前的锦帘丝绣变得凄凉恼人,白墙本来能承载更多的庭院芬芳,此时却只有一道血痕突兀入目,平整的地板上跌落着一只带血的匕首,在旁人眼中,仿佛是匕首将地面凿得坑洼不平,连地上躺着的尸体似乎都折射出惨淡的光。 木青岚瘫软般坐在地上,仿佛是将心中的不平与愤怒都哭喊出来:这一声恸哭祭奠死去的父亲,该报的仇女儿亲手为你报了! 姜鸣看见这一幕,几乎要伤痛欲绝,他从未感受过她如此悲凉的哭喊,声不在大,却将他心中久久没有颤动的温情唤醒。她的孤忍坚执能佯装着笑意来此杀局,一步步细腻等候复仇的机会,谁也不能觉察其中缘由因何而起,因为唯一的亲人惨死阴谋?或是因为自身无力而屡屡使得朋友生死以拼?或是那份隐藏而不得的竹马深情? 她做到了。她亲手杀了仇人,将内心那丝懦弱打破,将那份情感完全看清。至此之后,当无前痛。姜鸣看向木青岚坚定而悲凉的双眸,久久不忍移开,他原以为他只与她青梅相许,到此时才堪堪明了自己心中的一缕深情,如晨之朝露,如春之回雪。然而他也会自嘲与愤恨,自此以后,她已经隔断那根红线,不再如以往。 “青岚!”姜鸣扔下长戟,失神蹲下,那双粗糙的手颤抖着将要抚摸女子苍白的脸庞,却只是在空中颤抖着,难以再移动半分。 “嘻嘻!嘿嘿,姜鸣,我不愿再做拖油瓶了!”木青岚推开他的手,笑了,笑得清冷,好像是冰雕的神态。 姜鸣听闻,肝肠仿佛都要痛断,僵硬的脸上,两颗滚烫的泪滴掉落,直直地,没有任何偏移地砸入地面,在姜鸣耳边发出砰然的巨响,他的表情扭曲起来,好像在挣扎着什么,却不能说出半个字。 木青岚靠着墙壁缓缓起身,她看到楼外集结的千名铁甲士兵手操利戈,她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四王子参子珩死不瞑目,她看到今晚的月亮极为圆润深情。她灿然一笑,道:“带我离开吧,如果实在走不掉,就一个人走,一定要走啊。” 这一笑,惊艳了半轮明月,那道身着浅青色长裙的女子,真如谪仙一般莲步走出玉恒楼,面色款然,如化梦蝶。 “姜鸣,你偷窃王府构造图意欲不轨在前,杀害四王子殿下身犯夷族大罪在后,现在还要负隅顽抗吗?”卫道安身立千名铁甲之前,一袭麻袍,运筹帷幄,他早已得到命令,不管任何损失,一定要将姜鸣斩杀于此,以免放虎归山,成为候凤王的大患。 姜鸣捡起方辕长戟,长长叹了一口气,缓步迈至木青岚清冷的身影面前,长戟横立,直对千名铁甲,眼中杀意毕现,只见他仰天大喝一声,生杀再无束缚。 这一喝,令得当场无数甲士感到内心的惶恐,他们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敢于一人一戟厮杀千名久战沙场的甲士,这等胆气,足以震撼寰宇。 木青岚开始迈步,姜鸣开始挥戟,甲士开始如潮水般涌来,三种完全不同的协调,在杀孽与守护中绽放。 甲士接到的命令是,杀死眼前两人,不论杀死谁,他们都可得到巨大的封赏。然而他们却不能靠近徐徐迈步的青裙一步,在她周身一米的范围内,近者皆被密密麻麻的快速的戟影击中,没有伤者,中击者都被一招击中要害,当场毙命。 木青岚继续往前走,她走得很慢,很随意,但是很有方向感,因为这就是通向下山的路。路好走吗?姜鸣目光如炬,能完全捕察到木青岚周身的所有动静,且在对手动作时率先出手,没有半点犹豫,杀人于瞬息。 木青岚继续移步,她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甚至有一次一只长戈深入她的眼前约十公分的地方,她眉睫依旧平静,哪怕是鲜血洒在她脸颊上,她依旧没有停步。 步步生莲,不视生死。 姜鸣一戟插入一名甲士的胸膛,以九牛二虎之力横推半圆周,将周围的七八人掼倒在地,接着没有迟疑地挥动利刃隔断他们的咽喉,取人人命,快于割草。 千名甲士能将一座玉恒楼团团围住,却不能在这一米方圆内更进一步,长戈虽长虽利,在那柄黑色长戟面前却犹如锄棍,触之即折。 姜鸣如化杀神,在这皎然的月光下,持续地收割着人命,似乎流淌在地上的许多人的鲜血,正在汇聚成一条可怖的河流,与天上月亮交相辉映,红白彼此交融,触目惊心。 “宁将军,你带领诸位将领出手吧。既然不能为我主所用,如若放走他,必然成为我们的大敌!”卫道安抚须,眉头微蹙,他细数着,两人差不多已经走过百步了。 宁远山不慌不忙地穿上甲胄,接过甲士递来的长刀,黑白交织的头发垂于眼前,他随手拨开,此时他的眼球是红色的,红得如血一般。 “喝!” 耳听疾风起,又觉断喝声,姜鸣冷峻的脸庞更加冷峻,横戟挥出,恰好挡住那名魁岸老将的大刀,他没有为此欣喜,因为他知道这王府之中最为棘手的武者终于出手了。 连连接下七八招宁远山的攻击,姜鸣眼中闪过深深的震撼,此人竟比那大刀关荒的劲力还要蛮横,他虽堪堪挡住几招,陷入完全的下风,但深知不能胶着为战,便借着长刀上的劲力强行脱离交战,又紧紧守护在木青岚周身。 若先前还能斩杀来犯者,此时在老将宁远山的攻势之下便只能保持防守姿态,而且守护范围正在一寸寸地缩小。依照这样的趋势,即便姜鸣能守住防护,也必然被活活耗死。 木青岚依旧走着,她的衣裙都沾上了数点鲜血,浅青不再是浅青,而是一种诡谲骇人的颜色。 姜鸣击飞刺来的利戈,目光瞥过那轮月亮,仅仅是一眼,竟觉得浑身疲乏散了大半,他不再如先前那般专注地防守,而是在挥戟之后便目视皎月,形景极为诡异。 “嗯?”宁远山停住攻势,感受到姜鸣那浑厚沉稳的气息没有因为忙于交战而出现体力不接,反而在这般交战之中渐渐将防卫完善整合,戟法更是威势愈加迅猛,他不由得蹙眉深思:莫非这是融灵的前兆?武者只有融灵化元才能达到那能称为仙灵之境的地位境界! 姜鸣却是不知这些,他能感到精力充沛更甚以往,挥戟更是愈发得心应手。突然,他暴起一跃,方辕长戟快速旋转起极为刁钻狠辣的弧线,戟之所向,万军披靡,围在木青岚周身最近的数十甲士在寒光闪动时,纷纷喋血身死,这一招式,秒杀近十人。 宁远山大惊失色,心中暗道:“此子非比常人,天赋之强,骇人听闻,我必将之斩杀,免留后患。” 第二十五章 胡马与越鸟 宁远山在候凤王手下为将二十余年,征南闯北战功累累,武学造诣已近八段人位境界巅峰,只因旧疾难愈而不得踏出新的一步,随着身体与年龄渐趋老迈,无心再为沙场之事,但于闭门静思之中似有所悟,对于武学武功的理解颇有成就。此年他已是七十又三高龄,得候凤王许诺,出入王府与王子礼节无异,即整个候凤王府,只有候凤王参正风能压他一头,在官职地位上同样功勋卓著的军师卫道安都不足以与之并肩。 “王爷这些年埋下许多暗点,所图甚大,我身受高爵厚俸,岂可不为王爷分忧?今日斩杀此子,既报王爷大恩,也让那些暗暗讥讽老夫年迈不足以成事的将领睁开狗眼。” 念到此处,宁远山便不再迟疑,提着长刀杀向姜鸣,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手。但是姜鸣却不是一般的七段人位武者,他得以领悟夜泉前辈所传的武学投影,将大多数真正的强者对于武学的理解精髓了然于胸,若非不是因为需要时间磨砺,早就翻身一跃进入地位境界。这也便是姜鸣与关荒交战时并未胆怯绝望的原因,在真正的生死战斗中快速融会贯通所知所悟,并将之转化为真正的能力,愈战愈强足以言明。 姜鸣挥戟挡过宁远山一击,心下震撼,尽管早有准备,但依旧被那狂猛的劲力震得手心发麻,他分明认出眼前这名老将便是姜鸣在盗窃王府构造图时见到的高手,眼下正被四面围杀,又来如此的强者,他竟有些绝望了。“此次赴宴太过夸大,竟未想到这候凤王府还有这种高手,即便单打独斗我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今日身遭重围又兼之木青岚在身边,如何得以挡得住他?”心中既打定拼死的主意,眼中的决绝与战意更为鼎盛,不自意间竟是气势更为骇人,更兼之沾染了数人的鲜血,大戟横立,便如一尊亘古杀神一般。 宁远山喝道:“小子,若非此日杀局不能解脱,我倒是可以放你一命,但我从你眼中看出了浓浓的仇恨与杀意,料你日后势必复仇候凤王,所以,我会用全力!”全力之下的宁远山究竟有多强,无人可知。 来吧!心底轻颤,心中一紧,姜鸣便是猛斩一戟,死死挡住宁远山的长刀,双脚用力向外推去,这般便可以保证木青岚不被误伤。姜鸣也知不能恋战,若是让那些甲士制住木青岚,必然陷入死局,他便乘着这一身形出入,方辕长戟划出一个满圆,锋利的戟刃无一落空地击杀周围的甲士。 木青岚突然停住脚步,似乎也是感应到了姜鸣的艰难,背对着姜鸣与百名甲士,背对着淋漓的鲜血与刺鼻的腥味,生生将脚步止住。此时眼望着候凤王府对面的城镇灯火,面对着不远处的青石路,此刻伤痛万分,两行无声地清泪滑下脸颊,重重地滴落入地。 “有没有一种彻骨的疼痛是唯一不二的?” “有没有一种沉默的悲伤是无法挽回的?” “晓钟暮鼓,能敲动的乐率不是马鸣,不是雨落,而是一辈子都打不开的心扉。” “没有对错,那我为何会死死不放难以释怀?没有缘由,为何会一朝相逢一时分离?” “从来都没有能讲得清楚的感情。”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恐怕一别便是半生!” 木青岚眼中血丝密布,美眸悲凉渗出血来,泪落,便是血泪。 “姜鸣,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什么?今日此后,你要成为姜鸣,而我却不再是木青岚!” “青岚!”姜鸣死咬着牙齿,尽管不能战胜对手,但于攻守进退间倚仗着灵活的身法,硬生生使甲士靠近不了木青岚半步,此时他却万分气恼:“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相信我啊,你要相信我,你只管一个人走,我紧随你身后。” 无力地晃荡着脑袋,木青岚仍旧不敢回头看一眼他,她害怕她会舍不得,可是,如果没有她牵累,他一定能活下去的,想到这些她又是坚定的,甚至是不可克制地要走最后的路。她只是苦笑着颔首,将满目温情寄予泪水流走。一个人走呢,我会走丢的呀。 “你走,没有我你可以走出更好的路!”木青岚开始向着另一条路急促踱步,她不知道这候凤王府有什么,除了仇人,剩下的便是这样一条死路。 “青岚!”姜鸣被宁远山压制,难以脱身,当他注意到木青岚突然变了方向,突然有一个最坏的念头油然升起。不会的,她怎么能这样? 宁远山却是轻叹一口气,手中的长刀也是缓慢了些,带着极为惋惜的语气,道:“玉恒楼外四百米,有一段崖,设祭灵台,凸于山体之外,高三百余米,以石掷之可一落至底,此女奇秀清烈,你却无福得之。”他说此话既为心中真实的感慨,也为激怒姜鸣使得胜数加倍。 姜鸣一听此言,心中慌急不安,立刻以戟触地,形成反推之力,希望能趁此推出战场,从而搭救木青岚。但他不知的是,宁远山,这个战法精熟的老将,早已候在他的退路上,刀刃轻轻一划,姜鸣便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哦?好迅速的反应,若是常人,只怕早就被我劈成两半,而你却仅仅伤了胸腹,仍有一半战斗力,我倒是不明白你为何有此不屈之傲?” “算了,全算老夫又伤一命,迟恐有变!” 一大群甲士团团将跪倒在地的姜鸣围住,无人敢上前,只有宁远山站于他眼前,长刀横立,似要一刀劈下。 “难道就这样死了吗?” “青岚,仲海,小高,我没法实现我的目标了。羿玄宗,我应该是到不了了。夜泉前辈,荨岩到底在何处……” 姜鸣无力地半跪于地,长戟在手,却无力挥动,嘴角溢出的鲜血,仍残余温,只是他的双眼都开始变得灰白。 “砰!”突然一声巨大的炸裂声凌空响起,漫天的白色粉末倾洒过来,瞬间便是将百名甲士覆盖住,半米之内不见人影,如陷雾霾,不知西东。 “什么人!”宁远山第一个念头便是有人作乱,为防对手姜鸣趁乱逃走,于是刀刃未停,劈向先前姜鸣的位置,令他惊恐地是,刀竟然落空了。 “罪犯姜鸣逃走,有发现者,立即将之诛杀。” 白色粉末虽能在短时间内迷障视野,但却不能隔绝声音,众多甲士听此话来,都是重操兵戈,警备着周围的人影。 “啊!”却不知谁惨叫一声,铁甲与人的身体同时倒地,发出沉闷的声音。这声惨叫瞬间将众多甲士紧绷着得心牵动了起来,又听谁喊道:“杀人了,那个杀神在杀人啊?”若是在一般环境,甲士定不会因为这话而动怀,但如今在这看不到远近的雾霾中,危险不期而至,这才是最难以忍受的折磨。所有甲士无人敢动,生怕下一个死得便是自己,死在不知谁的黑手之下,没有半点价值。 “可恶,这样下去,他一定逃走了。”宁远山也不敢轻动,但当他细细看这漫天的白色粉末,顿时心生疑窦:这是苍涟雨石的粉末?那姜鸣怎么可能有这东西?整个行雨州应该只有一处新发现的苍涟雨石矿脉,那是,那里是誉王子的城池!” 思此极恐,宁远山不由得松开了紧握的长刀,眼神颓然。 第二十六章 解云诗道 那夜,整座夜泱城震动。王子被奸人袭杀,有不知名的贼人攻打候凤王府,尽管候凤王竭力压制消息的散布,但不知为何全城百姓几乎都在谈论着这件骇人听闻的大事。看似坚不可破的夜泱城竟被人侵入,而且造成王子被杀的残局,这使得夜泱城的百姓都惶惶不可终日,一些少有见识的学子甚至猜测,秦王朝的秘密军队贪狼骑混入了城中,说不定什么时候秦王朝就会破城。原本在战乱之年安享和平的边城,在一夜的变故之中风雨飘摇。 候凤王府,内堂之中,两边列坐数十人,候凤王参正风一声怒喝,众将与官吏徨然立起,只听得参正风冷言道:“王子被杀,军部出兵无功而返,这要我候凤王府怎么在夜泱城立足?这些谣言是谁散布出去的,难道还没有查清楚吗?你们都是干什么的,竟能让这么大的事没有缘由地传到百姓耳中,城中九老与权贵已经向我递交了申请,要我不要辜负百姓的信任。我参正风这个王位怕都是飘摇不稳了!” “王爷息怒!微臣已经将散布谣言的人抓捕,经过我严刑逼供,得之他是甘邕寨的山匪,他是受一个神秘人驱使而来的,除此之外别无所知!”说话的是夜泱城参军傅泓之族弟,现任王府主簿的傅庆。 参子奇此时迈前一步,躬身道:“父王,我以为甘邕寨是被人利用了,前些日子,贼子姜鸣打败甘邕寨寨主关荒,并斩其一臂,关荒逃出寒武关,并没有再回甘邕寨,这些天都是原来的二当家褚礼鸿把持山寨人事,他可只是匹夫一个,不知被塞了什么好处,竟敢犯我王府!”参正风眼神一凛,冷哼道:“管他是不是被利用,这颗钉子也该从我行雨州的地界上拔去了,少了关荒,甘邕寨只是乌合之众,本王必亲自剿清甘邕寨。” 卫道安柬道:“王爷,眼下城中百姓惊惶失措,不宜将城中兵马再转调他处,以免被有心人捕捉到,制造更深的恐慌。我已经派人去看紧了甘邕寨,待几月后再出兵也不迟。”参正风应道:“军师所言甚是,除了这甘邕寨一事,我还有两件事积怒胸中,其一是贼子姜鸣逃出王府之事,其二是助姜鸣逃走的人的出处。” 宁远山眼神微眯,心知这是将要责罪自己,便上前禀道:“王爷,此次老将有罪。因倚仗武高一筹于贼,自大自恃,所以导致贼子从我手上逃走,还请王爷治罪。” 参正风看着宁远山白发苍颜已是半只脚踏入棺材,本想责怪几句,但念及宁远山已忠心跟随他二十余年,心有不忍,便轻叹一口气,道:“罢了,那贼子逃了便逃了吧,我儿子珩惨遭不幸,大仇也可日后再报,宁将军不必太过自责。反而是跟随宁将军的两名中卫将军,此次可是失职过甚。来人,拉下去杖责八十,贬其三职。” 听此惩罚,宁远山眉头紧蹙,想说些多余的话,却看到参正风那双愤怒的眼睛,知道今日一定得有人遭罪,便装作冷漠,立在一旁不语。那两名中卫将军一脸不服,挣开甲士的缚押,立刻跪了下来,喊道:“王爷,大人,末将虽有罪,但若不是那团突如其来的白色粉末,宁将军早早便是斩杀了贼子,哪会有什么变故!” “你说什么?什么粉末?”参正风双眼瞥过一旁低头不语的宁远山,心中已是知晓事有不常。 只听得一名中卫将军道:“城中所传敌入城中,此并非谣言,昨夜我们所经历恰似敌袭。我们那时围杀贼子姜鸣三个时辰,宁远山将军出手佐助,才将他压制住,并要将之当场斩杀时,天空中一声闷响,接着便是大片的白色粉末如同雾霾一般落下来,几乎将整个玉恒楼周围广场笼罩,贼子因此逃脱。后末将率军追捕,在城下发现约有百骑活动过的痕迹,而且北城门曾被人私自打开过,可见贼子姜鸣的同党不止一人啊。” “白色粉末?”参正风心中生疑,他虽听得探子汇报大概情况得知了姜鸣逃走的消息,却无人将这白色粉末的消息报于他,此时他再看向宁远山,宁远山仍旧低着头颅不言一字。 “当时末将便收集了掉落的白色粉末残渣,以供今后调查,还请王爷将我二人从轻发落。” 参正风接过侍者呈上来的盒子,将之小心打开,仅仅看了一眼,便是眉头紧锁,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鬼物一般。 …… “我现在这是在何处?”姜鸣沉沉醒来,发现自己正身处山峡之中,峡口两边环合,其中一道山涧潺潺流出,顿时将漫山绿野衬托得极有诗意。边城之地,本都是荒芜之所,夜泱城虽然繁华,但是绿色植物还是极为稀少,甘邕寨控制下的诸多山头,有的甚至光秃裸露着整个山地,与此地相比,其它山峰倒是都如同恶地了。 姜鸣胸前有伤,之前挨受了那老将一道,虽未伤及腑脏,但刀刃深入皮下三寸,将约四十公分的血肉伤得触目惊心,致使姜鸣当场就丧失了大半的战斗力,但如今看来倒是多虑,经过几次受伤的经历,他发现自己的愈合能力极为优异,只要不是致命伤势,有时只凭靠自然免疫能力便足以痊愈。此时他胸前到小腹的伤口,尽都已结了血痂,料想不出十日,便是没有诸多的疼痛感。 他一边活动着僵硬的手臂,缓缓踅至涧边一小潭,掬了一把清水扑到了脸上,已近冬天的水没有结冰,但是那种清冷不饶人的感觉仍旧在,他顿时清醒许多。 “似乎是天上降下许多白色粉末,我趁机逃跑时,被一个人打晕了。那人是谁?为何救了我又不现身?青岚她在哪里?” 姜鸣细细思虑发生的事,又觉得十分蹊跷,在那种杀局之中,还会有谁能救他?救他定然是为了利益,那么救他的人又需要什么呢? “该做的事还很多,我既然还活着,便一定会去做。走吧!”姜鸣自言自语了几句,便准备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方欲起身,一只温厚的手掌覆盖在他的肩膀上。 “年轻人,你并不像外表看起来这般普通。” 姜鸣回头看时,只见一名白发老翁站于眼前,没有任何表情,若是常人见了,只怕会以为是个山中老叟。 “前辈,您过奖了,我除了略懂刀枪剑戟,可是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本事。”姜鸣心中暗自惊讶,有些怀疑此人已经察觉到了他身体里的东西,但眼下不知其目的为何,小心不显不露才是真理。 老翁抚须,凝视着姜鸣的双眼,仿佛要将他看穿了一般:“我虽然不能确定具体是什么宝物,但绝不会放下我几百岁的面子,去抢夺一个后辈的东西。” 姜鸣干笑几声,俨然一副被看透了心思的尴尬,他只得躬身致礼,恭敬地道:“前辈,晚辈还未感谢您救命之恩,请受我一拜,若是以后有所成,必报之百倍。” “哈哈,你这小子倒是懂得人心,只不过老夫可没有那么好糊弄,救你本就是有着目的。恰好我的目的,便是你心中所念之人。”老翁微微笑了笑,便是将话题带入重点,这是他的重点,也是姜鸣的重点。 姜鸣急忙问道:“您说的可是与我同行的女子?她在哪儿?她没事吧?我想要见她可以吗?”老翁道:“她是叫木青岚,前夜我将你们同时带出来,只是我想问,你是她口中的姜鸣吗?” 姜鸣略显疑惑,此话明明有深意,他却不能理解清晰,他回思着那日她说的那句“你要成为姜鸣,而我不再是木青岚”,顿时脸色惨白如大病,万般的不忍从心头逼上咽喉不敢轻吐,竟像是鱼刺卡在了喉咙上。 老翁观察到姜鸣的表情变化,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依旧没有什么热情,只对姜鸣道:“她很好,至少没有任何伤势。” 这话又是暗含别意,姜鸣只当未闻,怔怔望着老翁,问道:“前辈,晚辈有一事不解,烦请解答。诗云‘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我若不是游子,那么诗里又在说什么呢?” 论理不过禅师,论衡不过王翁。老翁本也善辨,便道:“胡马纵横荒原,去日苦多,来日也长,北风既张,催之磨之,附之顺之,堪回首,不堪转身,依不得,也难依得;越鸟飞往南北,弃居中州,不问西东,南暑北寒,枝头喧嚣,先甜后难,苦于情恨,扰之忧之,巢得,巢不得,不能得。” 听此一言,姜鸣苦笑不止,竟像个无力的孩童蹲到了地上,似要哭泣,却不成泪。依不得,难依得;巢不得,不能得。这话宛如魔咒,种在姜鸣心中,经久而不松饶,也就是因为这句话,本来青梅相许、竹马深情的两人,再难同行。 “老夫梵烨,我已收木青岚为徒,此后,她将随我入宗门修行修心,她也不再与你相见了。” “连最后一面都不能再见吗?” “是她决定的,老夫不会反对。” “前辈将如何教她修行?” “她修行天赋优异,重于红尘炼心,日后可不必沾惹红尘事,心为上,性为真。你虽有难得的心性,但天赋一般,恕老夫不能带你一起修行。” “如果来日,我看透了那些东西,我将会来找她,不再如今时狼狈。” “可以,太微垣风吟宗,如果你有实力,便可以进来。” “那便劳烦前辈好生照顾我的朋友了。” “嗯。” 仅此一句,务必珍重。 识人察物,姜鸣素来不缺,善于静地安身,能从沉默中观晓万物,进而以不变应万变,此乃生存明理之道,而非修行之道。姜鸣不会轻易将木青岚置于险地,若老翁梵烨乃是大奸大恶或者别有用心之人,只要姜鸣能察觉一丝一点,他都将誓死反抗救出木青岚,然而老翁的举止言语滴水不漏,真实性自是不容置喙。 当他那句保重挤到嘴边,却无力咽下之时,老翁已是准备离开,至于木青岚如今置身何地,他不说,姜鸣也不会敢问。 “你想看看我的实力如何吗?”老翁梵烨已然没了踪影,只听见这如同梵音的回声荡漾在山涧之中,分明清明。 姜鸣抬头张望时,听见山涧的山石都漂浮起来,千百块巨石遮天蔽日,犹如世界末日一般。顿时大风扬起,百草折损,枯枝零落,似乎山中瞬间换了季节,如此骇人之景,令人望而生畏。 俄顷风定,石落,万物止静。 “这就是真正的强者吗?举手投足之间,移山煮海,我何时才能到达这种程度,还未可知。”姜鸣知晓老翁梵烨临走之前展现这样一招,不仅仅是让他开眼界,更深层的目的在于让他认清楚真正的强者与他的差距,这便是前往风吟宗的条件。 “还是努力些吧,换一个方面来说,就算是他要对青岚有其它目的,我也是阻挡不住。只能任你离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这个峡口,似乎天然蕴藏着一个阵法,类似古代的八卦之阵,所以此处才能保持草木皆春吧。” 姜鸣所在的山峰距夜泱城三百多里,靠近天下雄关寒武关,不知老翁梵烨是如何手段能一夜至此。他当日便进了关口,找了家客店住下,因为伤势未愈,便决定先休整几日,经过那等生死难测的大战,即便已是昏睡了许长时间,但在简单梳洗过后,仍不免感到倦乏,带着满心的颓然与惘然,再次昏昏睡去。 某处崎岖的山路上,两道人影艰难行步,一人少女妙龄,简单朴素的浅色衣裙十分纯善,未沾半抹红妆的容颜极为青春,这人赫然便是经历了候凤王府大战的木青岚,此时她已不如先前装扮,身上衣物都分外整洁。 “你说,我该不该去那风吟宗?”木青岚纤细的食指松松缠绕着一缕青丝,似在沉吟,当山风轻抚着她姣好的容颜,她驻步于一片乱石之地,举止踌躇。 “小姐应该心里早就决定好了,足踏百步,能思前生十年日月,每一次落脚都是时间的挣扎与扭曲,心中积压的情感早已表达干净了,那小姐还有什么犹豫呢?”说话的男子背着一个大包袱赶上来,面色沉静,眼神十分恭敬,看其容貌,竟是之前的乞人木川。 “唉,哪有那么容易放下?”木青岚轻叹一声,蓦然转过头来,撑出一脸笑容,道:“倒是你,原以为你走就走了,没想到竟然牵动这么多人来搭救我们,我可是对你的身份更为好奇了。” 木川道:“小姐言重,我早已发下毒誓,跟在小姐身后一辈子,哪能轻易就离开?至于我的身份,小姐都是清楚的,原来的秦王朝战卒,后来的九府俘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若是小姐还想知道更多,我都会如实告之,比如,我的感官十分优异,能听见百米内雏鸟的轻啼,能觉察隔墙外人的举动,我之所以行乞,便是为了隐瞒这些能力,因为我不想为九府联盟效力,也不想被他们利用。” 木青岚颇为讶异这个秘密,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感官远超常人,若是能延此锻炼,必然能成为优秀的战士,只是心不在此,怎能显露本事?徒惹嫉羡与陷害罢了,韬光养晦才是赖以活命的道理。此时她又感到疑惑,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远逃离夜泱城?为何会选择跟着我们?” “我在等待,等待值得的人出现。我相信,即便我逃离了夜泱城也会是落魄之景,还不如待在那里苦守月明的一天,直到见到小姐,小姐将我救赎,我知道这一生都将充满意义。”木川虔诚地望着木青岚,语气极为认真。 木青岚虽然察觉到他的眼神中没有另外的杂质,但那般亲昵的宛如情话一般的告白仍使得她脸颊羞红,只得斜过头不去注视那双狂热的眼球,念叨道:“也不是我救的你啊,而且也不用这么客气的。” “不,我看得出来。姜鸣公子虽也是好人,但不会如小姐一般待我”,木川顿了顿,道:“我只知道,此生有片天空,不因冰雪而寒冷,不因风尘而污秽,我便看着那里,寻找我活着的意义。” 原来,他也是有所追寻。那么,我的意义又在何处?木青岚明白他没有半点冒犯的意思,便盈盈而笑,戏谑道:“你说了这么多话,倒是有些不像是之前认识的木川了。” 木川一脸认真地低下头,道:“小姐今后若是让我少说,我便少说就是了。”这般回应倒是令得木青岚颇为尴尬,忙道:“不要这样,我就说笑的,这是你的权利。你可以叫我小姐,但你是我的朋友,而不是奴仆,不必这般拘束的。” 朋友?木川齿间隐隐弹出这两个字,竟觉得极为珍贵,作为一个地位卑微的战卒与俘虏,有何资格让人称为朋友?可是她愿意。她是世界上最高贵的人,他因此而不再低贱如粪土,他内心已是宛如江海般翻浪扬波起来,这是一种震动,足以使得他最后的禁锢完全释怀:“小姐,多谢小姐。我明白了。” “那好,如今我心中的记挂少了大半,再没有那么多沉重的情绪了,心情算是极好,你就陪我聊聊天吧。随便说说那晚的那些人,你是怎么请来帮忙的?”木青岚揽裙坐到一块石板上,略做休息,却觉得十分冰冷,毕竟已是初冬,尽管朱天野气候大都温和,这个时令也是寒降了。木川连忙脱下自己的上衣外衫,将之垫在了石板上,让木青岚再次坐下,才侃侃谈起:“我离开临清巷之后,便去了甘邕寨,此时因为原来的寨主关荒遁逃,一寨事务都是二当家褚礼鸿处理。那褚礼鸿一介莽夫,我便吓唬他,关荒已被我们擒拿,只要他能出兵候凤王府,我便会将关荒送回。他们都是见证了姜鸣公子戟斩关荒的一幕,心中都是颇为忌惮,我再表明自己的身份,他们自然也是会相信。恰好那莽夫褚礼鸿极重情义,平时与关荒交情甚重,所以我的话他已是信了八九分。” “让甘邕寨的人佯攻候凤王府是我的计策,但令我没有料到的是那漫天的白色雾霾,至今也没有搞明白是谁放的。另外,我能有这般十足的把握,也在于意外遇到的风吟宗梵烨前辈,他与我一言相交,我便请求他帮我一次,至于他能看中小姐做他的弟子,倒是更为意外了。” “当甘邕寨的兵马佯攻候凤王府,城兵皆动,梵烨前辈便趁乱就走小姐和姜鸣公子,我等徐徐退出夜泱城。至于在城门处,我又看到两路人马,他们皆不是城中守卫,但却主动阻挡城中卫兵,可见与我也是目的相同的。只是,我并不知晓他们的身份。” 木青岚极为惊讶,竟不知当夜局势如此繁杂,暗里藏着许多不可觉察的暗线,不知怎么解释:“好在,我们都活着出来了!” 幸好。幸好都活着。 “小姐,你打算不与姜鸣公子见面了吗?” 木青岚含着笑意的眼睛忽然犹豫地眨了眨,似是经历了一番心底的挣扎,面色渐渐变得冷淡:“不了,以后会有机会的。梵烨前辈要我们去古邺城,说是会在三个月后找我们,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情?” 木川应道:“高人自然有高人的态度,这三个月小姐可在周围城市游玩,不必记挂太多。” 木青岚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冬日里荒芜的高山,才明白这条山路已经通向了陌生的未来,眼下只有一步步走下去才知何处。 “我为什么在候凤王府玉恒楼走得那么稳,可能只是因为,自那以后,我便再不能依恋了。” 第二十七章 小二上酒 寒武关乃天下雄关,隘口深嵌险峰,据一夫当关之势,退可以左右广阔渊谷为营,进可倚郁郁山林为障,五万铁甲驻扎于此,守九府联盟国之咽喉,有识之士云:“可俯瞰天下耳!” 在这关内小城之中,百姓虽只十数万,但丝毫不妨碍其市井繁荣,各种商铺店门应有尽有,章台路的烟柳巷红袖招展,斗武场的试炼台刀剑乱舞,铁匠铺里的火花迸溅,水粉香坊里时常弥散着别样的气味,十八十九的少男少女游戏至此,赤裸着上身的大汉武者游荡在大街,即便这是冬日,这种繁华景象也未减少太多。 “与夜泱城相比,这寒武关倒也不输繁华。只是,这里的市民身上的战争意识都很强烈,沾染了太多血腥刺激,即便是我从他们身边经过,都不由感到心悸。” 这里有栋酒楼,三层楼,临街,名字很简单,一间酒楼。 一身墨黑色棉衫的男子坐于一处临窗的位置,怔怔然望着街道上熙攘的人群,有时一阵凛冽的北风抚来,将他僵硬的面庞吹的格外清冷。 “小二,上酒!”男子执盏,灌一股清酒下肚,顿时刺痛的烧灼感自喉咙冲向肠胃之中,他不由得紧蹙起浓黑的双眉,显得很痛苦地握紧了拳头。 “来了客官。”店小二恭敬地端上来一壶烧热的白酒放到桌子上,踌躇着欲走不走,笑道:“客官,您今个儿都喝了大半坛了,要不就此止住吧,城里这两天听说进了贼匪,喝醉了走在街上不大安全。” 这是婉言谢客的意思了,酒楼开门做生意,自然不希望客人出现什么意外,也并不想客人喝醉酒发酒疯,于是适当的劝停能使酒楼生意更为减少许些麻烦。男子听过这话却是不耐地扬起了头,闷哼道:“莫非你是见我平常打扮,付不起你的酒钱?”店小二急忙笑着道歉:“您误会了客官,我是害怕您喝醉了被贼人盯上……” “不用了,这位公子自有我照看,你先下去了。再拿两坛好酒来,我要的是‘幽谷’,不是‘白月’。”但见一名白袍青年男子徐徐走来,白净俊美的脸庞几乎令得女子生妒,那一抹轻佻的笑容浮现其上,看时只觉得尴尬异常。店小二接过白袍男子递来的银两,不敢再说什么,急忙退了下去,这便不仅仅是对客人的尊重了,甚至是含有一丝恐惧的。 白袍男子抚袍坐下,正对着墨黑棉衫男子,兀自倾酒,满盏,一饮。 “我甚至都怀疑你是女扮男装了,长得这么白净好看,许多街上的女子都要无地自容了。”墨黑棉衫被窗边一缕西北的风抚起,丝丝凉意侵入袖间,他也不在意。 白袍男子尴尬一笑,为对面男子又倒上一杯酒,好像两人相交深厚一般,也不碰杯,也不劝酒,只将眼前的清冽的酒水灌入肚中,眯眼细细回味了一番,才道:“我去过红玉酒楼,去过绿蚁小肆,去过雪中栈,都是为喝酒,喝各种各样的酒。寒武关内的名酒‘幽谷’‘白月’我已是尝了数十遭,未感有什么新意,直到有一天,绿蚁小肆的老板对我说,有个客人,说‘白月’太咸了。这话,让我这个酒客,无地自容。” 墨黑棉衫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抑制不住地拍了下桌子,像是喝醉了一般大喝道:“就是太咸了,太咸了,我就没找到不咸的酒,倒是你这个四处找我喝酒的人,不咸,不咸,哪里是不咸,分明是没有味道。” 白袍男子笑语:“有味道不就馊了吗?我可不想喝酒的时候还被人嫌弃,毕竟我除了小城内的几家酒馆,我还真没地方去。” “你倒是个妙人。不过很对我胃口。小儿,上酒,我还要‘白月’。” 店小二蹑步至桌前,恭敬地道了声慢用,便急忙退了下去。他暗骂道,这还是人吗?是人能喝三斤烈酒? 喝酒的人自是不会在乎外面有什么,天塌下来先喝完这口酒,地陷下去也得先喝完杯中酒。即是“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我名,林寒,自诩天中酒星,倾落银河三千杯。” “我名,姜鸣,自诩地上酒泉,鲸吸长江不复回。” 酒本是声色魂授之物,世人大多以为“酒为色媒,色为酒媒”,少则念及抒怀解愁之属,只这二人称其为“咸物”,可笑也无? 纵酒便是无度,自姜鸣自那座冬日的青山下来,走进这毗邻的寒武关小城内,已是虚虚晃过去二十几日。整日除了去各大酒肆喝酒,便是穿行到那座山间,寻一处清静的地方琢磨戟法,或是围观在斗武场中看哪个武者试炼,日子自是十分舒坦自由。 “是……我尚有要事要做,却急不来。”姜鸣有所思,有所待,有所愁,但只能在此散漫度日,说来也是惭愧至极。 “我早就问过了夜泱城与寒武关的诸多有见识的宿老,却完全不知‘荨岩’这个事物,我该向何处寻找,太过迷茫了。” “夜泉前辈说过随心而行,我体内的荒源鼎碎片是与荨岩有所关联的,若是我能找到其它遗失的碎片,可能便是有机会找到荨岩了。” “前日我的精神陷入荒源鼎碎片的虚无空间之中,见到过两个红点,如果我推测的没有错误,红点便是代表着荒源鼎碎片之间的联系的话,那么,有一个碎片便是在这寒武关内,我必当倾力寻之。” 至于为何他要每日饮酒为乐,原因却是难以启齿了。 林寒问及,他便道:“你可听说过古代的侠者酒剑仙?以一物化一境,纵横天地睥睨万物,然后倾酒饮醉,岂不快哉?” “这话倒是太过正统了,应该写入学子的考试纲领中,而不是给我说。”林寒点到为止,不愿刨根问底,即便他们两人如今因酒相熟至深,却明了各自的秘密是不能被揭露的,他也是这般! “你知道寒武关外的那座永恒青山吗?”姜鸣道。 “四季无冬,青山不老,你说的应该是失龄峰吧。” “失龄峰?原来是这名字。” 林寒轻酌一口温酒,念道:“这山本是寒武关的一大壮景,放眼整个朱天野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是自上次两国交战,关内守将高逐戌将上万死卒骸骨葬于山之南,失龄峰便南枯北青,呈现两极分化之状,又有百姓传言山中有百鬼夜行,于是都不敢再往山中去。” 姜鸣略显惊讶,竟不知这山峰还有这般故事,他苏醒于山之北,自是不知山之南何状。如此,倒是引起他的好奇心了。 “姜兄去失龄峰可是有事?”林寒皱眉问道。 “不,只是想让你见证一个东西。” 绿蚁小肆。这里的酒并不比别处的香醇,除却“白月”“幽谷”能赏悦人心,许多顾客更是希冀一睹这家酒店的老板娘的芳姿,不辞身份地纷纷前来饮酒赏人,他们都称老板娘为“红梁娘”。 “你是说林公子啊,他是向我打听过些东西,不过做我们这行的有规矩,若是违反了,妾身可就在这寒武关混不下去了。”红梁娘袅娜的身姿尽显妖娆,尽管年已三十,却并不因操劳而丧失魅力,随着岁月的蕴养,那种成熟魅惑的女人味愈发呼之欲出,举手投足便如一首勾心夺魄的诗一般。 “众所周知,寒武关最大的消息来源便是在众多酒肆中,无论军事、商业、宗派秘辛,还是不为人知的世家丑闻,都会在酒肆之中传播、聚拢与扩散,有人传言,寒武关的许多酒肆便是涵盖九野最大的信息组织第七幕的隐藏之手,在下觉得所言非虚。”墨黑色棉衫裹身,姜鸣显得格外镇静,从怀中取出一包银两,无声地放到了红梁娘的桌前。 以物易信,在这消息灵通的关城中司空见惯,但不同的是,此时交易者的身份却有异态。红梁娘蛾眉轻展,美眸打量般扫过眼前的青年,竟有些错愕于他的年纪,却仅仅是一刹那的恍惚,她旋即拾起那包银两,轻车熟路地颠了颠,腰肢一扭便是坐在姜鸣的对面,含笑道:“公子可否告知您的身份,林公子也算我半个朋友,妾身可不想轻易就把他卖了。” 姜鸣眉头微皱,灵性地听出了言外之意,做生意的只要价格合适便是没有什么不能交易的,红梁娘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言语之间算是默认先前的猜测了。只是,他的目的不尽在此。他道:“他也算是我的朋友,没有他,也没有这咸酒。我想做的,是活着的人都应该做的。不知,这个理由够不够?” 红梁娘笑语道:“原来这个典故出自公子您呀,瞧我的记性!不过,还请公子记住您的初衷,莫要伤人害己,妾身虽不才,却是有能力控制你要做的事。”姜鸣冷冷地注视着她转瞬冰凉的神情,似有些不耐烦,轻哼道:“若是老板娘还打算继续磨着我的脾性,这交易不做也罢。”起身,抚袍之尘,姜鸣不再停留,直直向着屋外走去。 红梁娘苦笑一声,心下暗骂数次,自己在红尘中磨砺数年的交涉经验,竟然对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青年束手无策,她看向姜鸣的眼神中似是多了一丝倾慕之意,忙忙唤声道:“公子且慢,若是信得过妾身的话,可以去失龄峰之南找那些能接骨愈肌的灵药,林寒公子应该是最迫切需要的,尤其是癸木芝草。” “多谢!” 红梁娘目视着来客离去,不由得啧啧称叹:“此人心性与武学天赋都是极为优异,来到此地可能有更难知晓的目的,先报于组织知道吧,不然又要责我未察之罪了。一个没成家的女人真是日子难过啊!” 自绿蚁小肆出来后,姜鸣又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转悠了半天,方欲回往客栈休息,却才发现已踱至城内的斗武场,心念无甚事为,便饶有兴趣地挤到了人群之中,看起试炼台中的比武。 这种比武是军方许可的,并明确受法规保护,只要比武双方自愿达成协议,便可在此地通过武术高低来博弈、恩仇,若是早先定下生死状,即便有人丢掉了性命,在对方未侮辱其遗体的前提下,也并不会触犯官权的限度。正是这种颇为公正的武斗之风的兴起,使得寒武关城中民风尚武,从长远形态下增强了守军的战斗精神,更令此关之防坚不可摧。 试炼场中,两名男子赤手空拳,倚仗各自战斗意识与身法力量相抗。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分明就是不公平的战斗,却硬生生地让瘦子坚持了十多分钟。 “这小子还真是好样的,能在西城莽汉贺万生的手下坚持这么久,真是给绿蚁小肆的那帮酒鬼长脸。” “长什么脸,那群人醉酒闹事本来就理亏,惹了贺万生挨上一顿打也就算了,那小子这么磨着,把贺万生惹怒了出了人命怎么办?” “这应该不会吧!贺万生再怎么霸道也不至于杀人呀,大家心知肚明,这种行为在高将军定下的法规中可是要严刑打杀了。” “打杀?贺万生前几年就是因为打死了人才被抓进牢里的,也就关了三年多啥事也没有,估计他也在里面有人!” …… 细细听着这些围观者的闲谈,姜鸣也是听出些眉头,当目光缓缓移向场上的两人时,隐藏在身体中的暗青色铜片猛然一颤,那种宛如烧灼的感受令得姜鸣面色剧变。 “荒源鼎的又一块碎片?” 场中那身形瘦小的青年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猛然一回头,直接将目光锁定了姜鸣,两人对望,顿成痴怔。 “砰!” 在战场上的失神,瘦小青年被没有意外地一拳砸翻,那身型魁梧的贺万生一声大喝,抓起瘦小青年的双腿一甩,青年便是再次受到重创,趴在地上挣扎,却已没有半点力气站起来。 眼看着这战场的风云骤变,在一旁充作裁判的军方人员就欲判决胜负,却被贺万生一脸凶狠地瞥了一眼,并如同警告地说道:“他还没有开口认输,战斗还没有结束,军官大人可不要徇私舞弊。”军方人员脸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他只不过是负责监察试炼台的普通军人,本身没有半点实权,被这无礼的大汉这般说话,已是丢了极大的面子,却心里明白偏偏不能得罪他身后的那位大人,于是只得脸色阴翳地往边上走了走,不咸不淡地道:“贺万生,记着这可不是生死决斗,若是出了人命,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贺万生仿若未闻,狞笑着走向那瘦小青年,用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五米之内的人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已经惹怒我了,别怪本大爷心狠手辣,贱命一条今日也就帮你收了,希望你下辈子能长长眼,别惹你惹不起的人。” 说完贺万生便朝着瘦小青年的脑袋踢去,若是不能躲闪将会正中太阳穴,后果便是生命的陨落,这是真正的杀人招数。眼看着这一脚就要踢中青年的脑袋,贺万生的膝盖猛然一剧痛,肌肉收缩令得他不由得收回了脚,他却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有人用暗器偷袭他。 “是谁!给老子滚出来!” 贺万生的吼声顿时让整个试炼场安静下来,一些不明所以的观众依旧嬉笑着,当姜鸣的身影缓缓走向场上,无数目光同时聚焦这个同样瘦弱的青年,几人似有怜悯。 “似乎是不得不出手了!拥有荒源鼎碎片的人不能错过,终会汇合。” 姜鸣兀自走到场上,搀扶起因疼痛而表情痉挛的青年,含着笑意道:“怎样处置这家伙才能出气?”青年强忍着疼痛,艰难地说道:“践踏人尊严,别……别闹出人命就……就好了。” “好嘞!”姜鸣将青年扶到一边,宛如多年的挚友一般对话极简,只这一句话,就够他出手了。 “可恶!”贺万生竟然被无视了,自这个家伙上场,就没有正眼瞧过他一眼,他好歹是这西城响当当的,竟还被当众谈论如何处罪,怎可忍?“小子,你们两个这是在找死!” 只见那莽汉如同一只发飙的犀牛一般冲奔过去,似要将道路上的障碍物都碾压成粉,众看客不由得紧张起来,甚至有的开始呐喊助威。 “砰!” 一滩肉体击地,看客的声音戛然而止,谁能想到这样壮硕的莽汉竟被一个矮了大半个头的瘦弱青年一招放倒? 然而令人惊愕的事尚未停止,那名青年直接骑在了贺万生的背上,举起拳头就照着他脸上打去。 “砰!” 一拳。 “砰!” 两拳。 “砰!” 三拳。 一直到若干拳后,姜鸣站起身子,一把将看得目瞪口呆的瘦小青年拉到背上,眼神横扫过众看客,笑道:“诸位看官,在下先行一步,不必送了。” “且慢!”原本看管试炼场的军官站了出来,轻咳两声,道:“这位先生,你未经对方允许便私自在城中比斗,已经触犯了百姓法规,还请你往西城衙门一趟。” 众人斜目而视,静看时局走向,不少人已是猜中了会有此一遭,若是军士能容忍规矩被破坏而不发一言,寒武关城早就乱了。 姜鸣冷哼一声,浑身杀气暴涌而出,两只宛如猎鹰的眼球似要将人撕碎:“法度为公,人性为本,若是你方才能严明待法,阻止那该死的家伙下死手,我自然不会捣乱,但是你欺软怕硬,枉为军人,我只是代你执行职责。好了,你一个人拦不住我,我拒法拒捕逃走,你可以去叫人了。” 姜鸣走得太洒脱,令得在场许多喜欢看热闹的人竖起了大拇指,只有那瘫软在姜鸣背上的青年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埋怨道:“那些家伙,我为他们出头,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看我的。” 姜鸣一笑,道:“本就是酒场上的人,哪有那么多情意?以后要喝酒来找我,保证灌醉你。” 不知为何,两人自此一见,宛如老友相逢,无甚隔阂,在恢宏的寒武关城中试炼场上,一人背着一人,两人的影子愈来愈长,愈来愈远。 第二十八章 饮醉见鹤堂 医馆的阁楼里烧着热水,煮沸蒸发的水蒸气氤氲在楼顶,化成一颗颗饱满欲滴的水珠悬于梁上,真像是磨砂过的珍宝一般。忙人自然是无暇观赏这些,各人心境不同,能看到的也只是司空见惯的事物规律,当姜鸣仰视这些水珠儿,内心竟感到颇为宁静,仿佛未出世的婴孩那般纯粹地痴怔着。 屋内并非只他一人,还有先前瘦小的青年,还有这名见鹤堂的医馆馆主晏蹇台,及一名约莫十一二岁的药童。此刻一身白衫的晏蹇台屈膝跪坐在温热的竹席上,用数十根银针慢慢灸摩着青年手臂上受损的肌肉,药童俯身捧着放置着药罐的木盘,大夫用针,每取一针便先在药罐中轻轻一浸,下针是极为准确地扎入人体大穴,病者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你在看这些水珠儿?”青年老老实实地趴在席子上,四肢自是不敢动弹,也只有这张嘴能说话解烦了。 “算是吧,挺有意思的。”姜鸣回眸瞥了一眼青年,又观赏起这名大夫的行如流水的针灸技艺,饶有兴味地道:“大夫,看你这为医手段极不平凡,为何在这偏僻的巷口开诊,而不打算考取医术功名?这些年九府联盟国大力推广武学与医药科举,公平程度自然可得保证,若是大夫想要谋一条好生路,明年六月的大考可是好机会。” 看其人,白衫长拖及地,虽暂且跪坐着,但身形高挑纤瘦仍不比姜鸣低多少,其着衣清冷不必多说,脸庞竟也是素白如纸,若不是五官生得精致,只怕是会被人惧认作鬼士。只是,为什么这张脸越看越不正常,更像是个女子的脸? “看呆了吗?看懂我为何不从仕了吗?我怎么觉得公子有什么话要说?是觉得我的脸像个女子是吧?” 姜鸣尴尬一笑,竟是后知后觉明白这医馆馆主乃是女子,方才并未细细观察,只是一闪而逝地觉得这人长相俊美,此时目光打量过,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嗫嚅着道:“小姐性情飒爽,怪在下眼拙了,先前有不礼之处,还请赎罪。” 晏蹇台不在意地瞥了一眼他致礼,继续以银针灸摩着病人,淡漠着一脸白皙:“还是称呼我为大夫或者先生好了,你们能来到这里是缘分,能知道我的身份也是缘分,但却不是闲谈时的话题。你明白的,女子在如今战火连天的年代,命如草芥。” 常人都是秉持着男贵女轻的观点,上至朝堂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求多儿少女,他们认为只有男人才能撑起大梁,又有多少人能摒弃世俗的观点,给予女性一个公平的地位呢?姜鸣不由得皱下眉头,说道:“先生勿要轻薄,世俗之法不认也罢,在下自认为天下有自贵自重之道,而无生来卑贱之理。先生能以一己之力,在这医馆悬壶济世,胜过文腐书生与无功莽汉千万,何况在这九府联盟之外的广阔天地,许多有见识的大方之家都已是视男女为一,如今战火所致的时局,不过是庸人之见,不必自扰。” “哦?”此时一直趴着静默的青年转头过来,讶异地盯着姜鸣,与晏蹇台的目光无异。 姜鸣苦笑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可并不好看。”实而言之,姜鸣的相貌只能算作平凡,五官端正却并不出彩,身型也称不上魁梧,放在人群之中几乎就是一抓一大把,然而却是这般平凡的人,说出这般不平凡的话。 晏蹇台唇间轻勾起淡然笑意,将银针放下,示意药童出去,对着姜鸣说道:“这位公子,烦请您也出去吧,我要为这位病人上药了,颇有不便,还请在楼下等候。”姜鸣听后,便也不停留,下了楼,自顾自个儿地倒了杯热水,临窗欲饮,好似杯中物能醉人一般。 晏蹇台将阁楼的门窗关好,褪去了上衣穿着的长外衫,整个人显得单薄与纤瘦了许多,若让外人看察,此时必然能看出她女儿之身。然而,又有多少人,能看到她如此随和的一面? “你的这个朋友很不一般,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青年苦笑,头侧着席子,上身却不敢动弹,表现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什么朋友啊,今天不过才认识而已,至于我的身份,除了大夫你,能用十二银针刺我的诸多大穴得知,我倒是从未见过谁能察觉。” 晏蹇台道:“还是小心一些,人性险恶,你与我相似而相识,对于信任的人尤其要多个心眼,不然半生都将在悲痛中度过。”她好似陷入了遥远的沉思,沉思中的悲凉无人能知。许多年后,每个人都将有自己的悲凉遭遇,却只能化为折磨人的记忆深藏在心底。 “将上衣脱了吧,先前隔着衣衫为你灸摩,已是极为考验我的医术,上药你可逃不掉了。” 酒是什么?是细雨中的风,还是大风中的雨?是一场经久不息的大雪,还是转瞬即逝的雷电?酒是清冽的泉水,是平静的湖水,是奔腾的江水,在堪罗灵山脉绵延以南,在嵩江曲折之东,酒从来不是解愁之物。不知何时,他爱上了酒,浇心中块垒,解腹中愁肠,仅仅需要这一小盏清酒,便可令今人醉生梦死。临窗对天地,冬季的雪凉鸥双翼驭风,风不止,醉眼已朦胧。 “我在寻找那个神秘的荨岩,也在寻找我生来的意义,也在寻找命中的人。青岚,我已不能停歇,我已止不住脚步,在夜泱城的临清巷间,那些日子过得那般舒坦自然,好像要将人全部以温柔覆盖。我的心意悠然,却放不下我的路。你终究不是我,青梅虽好,不能醉月;黄粱也美,难倾余生。” 举盏胸前,他一饮而尽,脸色中的酡红像是颜料一般。他已忘了盏中非酒,只是一杯没有味道的白水而已。他却已醉。 “这酒还是太咸了!” 晏蹇台为青年用药两个时辰,当那声轻柔的“医好了”传入耳中,青年惊奇地发现,自己堵塞的经脉尽已通畅,淤肿的皮肉也已恢复,这种医者手段,近乎通神。 “晏大夫,申羽多谢了。”青年恭恭敬敬地行了抱拳之礼,目光看向晏蹇台时,温柔如玉。 “无甚感激,见鹤堂立有规矩,医有缘之人,你是我这一个月来的第一百个病人,只需付钱便可。”晏蹇台淡漠着双眸,眸中秋水一泓,随着下楼的步调摇荡。 二人先后下阁楼,入眼便是趴在临窗桌子上的姜鸣,脸色醉红一片。青年不由得心头一恼,快步走至姜鸣跟前,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你竟然背着我一个人喝酒,没良心呀!” 一身白衫的晏蹇台目光微缩,紧紧注视着那杯盏与水壶,她可清楚地记得这是她的医馆里盛热水的,而且这屋里可没有半点酒的气味,不由得哑然失笑:“酒不醉人,醉人的是自己,真是奇人!” 姜鸣缓了一阵,在喝了药童递上来的醒酒汤之后,终于觉得清醒了许多,竟才察觉晏蹇台与青年都围在他身旁,只得赧涩着道:“既然病治好了,那就不多叨扰了,在下这就离开。” 晏蹇台道:“慢着,这是他要吃的药,二两水熬成半两水,于每日正午时分服用,切莫忘记。还有,医药费,一百两。” “一百两!”姜鸣与青年同时惊呼出声,暗暗摸了摸口袋,脸色再次难看起来。青年此时发挥大无畏精神,果断向后一步,伸手做出请的姿势,道:“你付吧,多谢了!” 晏蹇台背过身去,似有忌讳地道:“另外,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被三个人跟踪了!” 医药费终究还是没有付,姜鸣现今身上只有五六十两,原本留下的已是挥霍太多,根本不足以支付那天价医药费,只得填字画押打了欠条,青年倒是躲在身后,当了一回没事人。当然这些事在他看来都不是重点,晏蹇台的透露如果是真的,那么跟踪他的又是哪方势力的人呢? “莫非是候凤王派来的杀手?” 青年此时伤势痊愈了七八,整个人洒脱与嬉皮了数分,走在街上活脱像一只跳跃的猴子。 “去喝酒吧!一间酒楼。 姜鸣不自然地打量了青年一眼,道:“你行吗?才刚看了伤,别又病入膏肓了!” “肯定能行呀!” 一间酒楼,两人对饮,数大白,入肠胃,天涯客,不醉不归。 第二十九章 失龄峰之约 次日正午,日高起,被小二吵嚷醒,姜鸣不明所以地睁眼,便看到包厢里喝酒的桌子碎了好几张,青年申羽在窗前孤冷地立着。小二早就在外面侍候多时,此刻进来,迎上笑意道:“公子,需要点饭菜吗?厨房已经备下了,还有这些碎掉的桌椅与昨晚的酒钱,请公子一会儿到楼下结账。” 姜鸣几乎忘了昨晚喝了多少,至于做了什么更是一无所知,只点了点头便叫小二拿上饭菜,此刻他已是腹中空虚没有半点力气了。 “那个,那个申羽是吧,过来吃点东西,看什么呢?” 申羽阴翳着脸转过来,发狠地瞪着他,像是一只被咬伤的野狼一般,眼神中的凶狠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呃!”姜鸣似是感受到氛围不对,立刻将精神投入到摄食之中,心想先吃饱再说,毕竟今日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什么大事?” “去失龄峰,解决一些麻烦。” 姜鸣扛着方辕长戟,申羽拿着一杆红缨枪紧随其后,出小城,出寒武关,再入失龄峰,不过两个时辰,他们便已是抵达了那道山涧,那里有一片宽敞的草坪,草木春意正浓,有一男子正候于此。 “从红玉酒楼到雪中栈,再到绿蚁小肆,我去过的酒楼你都去过,‘幽谷’‘白月’你都尝过,酒一壶,友一枚,本来应是极好的,可是你却并不是普通的际遇者,甚至,许多不经意的凑巧,都是你这个挚友亲手做的局。”姜鸣面色冰冷,眼神深邃如千丈地洞,他是时事的明目者,他是兴罪还恩的执行人。这次他面对的是林寒,他认识不过十几天的知交。 “我原以为需要见证的是这里天然的八卦阵,竟未想到痴候四个时辰,于冷风中守望的竟是这句质问?我林寒有所隐瞒,但你姜鸣又何尝是一个通透的人?古人言,良朋似酒金不换,你可敢扪心自问,我有何目的要害你?”前日尚是恭敬有礼,诚挚待人,殊不料一朝反目,苦恨仇深,林寒铁青着脸,挣扎着驳辩着,竟是无力。 “若你至今不愿说明你的真实身份,若你还隐瞒这诸多对付我的目的,那我今日便是来得不迟,这柄长枪是带给你的,我见你双手结茧,左厚右平,想来是经常右手出枪。我经受了许多不公平的排挤与欺压,容不得任何对我不利的事物存在,出手与我一战,山涧本是衣冠冢,葬得下你我的躯体。”姜鸣的方辕长戟横立,直指向林寒,这一幕在整个山涧面前被无限放大,郁青的草木时而摇曳着单薄的身姿,仿佛是在挑衅整个冬日的寒风。 “真的要这样吗?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啊!”林寒怔了怔神,握住掷来的长枪,那泛着阴冷寒光的枪刃伤人令得他眼目一凝。在姜鸣身后的青年申羽看起来年龄比两人都小些,无奈地摆了摆手,这场姜鸣口中的麻烦似乎并没有那么必要,却无心干预,他也只与姜鸣认识一天而已。 “我有一杆银白刹螭枪,易掼骏马,轻断金铁,可惜此行我并未携带。”林寒俊美的面庞在寒风中极为清冷,他的不忍已在枪尖上沉淀。 “那便不巧,我的长戟方辕亦能毁墙裂石如削草木,希望你能躲过这霸道一戟!”姜鸣褪下棉袍,只着着一身单薄的紧衫,长戟欲举,杀意已是浮现。 申羽默默叹了一口气,他见两人其实都并不想刀剑相向,但出于各自立场只能有此一战,心中似是唤醒了什么记忆,也显得苦闷了许多。当他无趣看到这山涧的天然布局,草木生长茂盛之中不乏秋冬之萧瑟,山石堆积危耸却不少生机趣味,乃是成自然万物生灵之象,所谓“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数多八卦变化尽通连于自然,阴阳轮转,彼此循环,生生不息,怪不得这个山涧之中能成四季皆春的异象!“只是,这山涧中似乎并不止我们三人。” 林寒轻抖长枪,扫腿勾起四颗石子,以枪击之,石子便如流星急射向姜鸣,他的身形也尾随其后。姜鸣自然不会惧怕这些手段,他通过这些时间的习练,已将原本习熟的戟法炼至大成,对武学与战斗的理解也是更是一层楼,只见他身形急动,足下生风,便是没有任何意外地躲开了四颗石子,转而与林寒真正交战起来。 两人出手,方才觉得对方并非常人,单单就战力而言,两人几乎不分伯仲。但枪戟相交,你来我往,完全没有任何余力的交击,在武器与蛮力之间,姜鸣已是胜了一筹。却见林寒以退为进,反手拨开方辕长戟,长枪急出惊龙,这一击几乎是前时出力的三四倍,姜鸣不能抵挡,连退数十步,林寒乘胜出枪,宛如一只翩然灵活的游龙一般,直将姜鸣逼得步步险仄。两人交手数十招,皆不能再出差距,虽时而功防之势变化,但胜负始终难分,但彼此极力对战之中,各自推敲武法之不足,完善尚存之缺陷,各有所悟,各有所得。 “我有一式,乃我所经历悲痛离别之中悟得,需在残月普照之下发挥,我称它为,半月,步生莲。现虽无月,可与你绝杀。”姜鸣轻轻缓了口气,感受着曾经的杀伐与武法,那方辕长戟仿佛也是受此共鸣颤抖起来。 “我亦有一式,乃我所学修武功法中所记,名为‘一损漩’,施行之时,能得双倍速度与力量的加成,枪行无踪,你可准备好了?”林寒眼神凛然,专心致志地施用这一式,隐秘不用的杀招于今一展威势。 “就是此刻!” 姜鸣身法晃动,一步咫尺却又仿若直踏天涯,那一戟刺出,如含星月变化;林寒暴起,长枪似有淡淡光泽溢出,他枪行无踪,百诡莫测,似有水浪漩涡涌动。 那一刹那,枪戟尽出。两人都用出了全力,施展了各自的最强招式,他们并立于此山涧,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只见枪尖与戟刃都缓缓流出殷红的血液来,姜鸣与林寒背对,看着眼前各自一道黑影缓缓现身,他们不约而同地狂傲地笑起来。这本就是一场局,不过,中局之人并非是姜鸣或者林寒,而是黑暗中的跟踪者。 局之变换诡秘难测,前一刻分明就是两人的约战,且招招险恶欲致对方于死地,却不想在两人同时使用杀招后翻转为对外的谋战,两人背对而立,默契而无猜忌,这才是两人真正的关系,而非那争端话语中所提不堪一击。 “若是不演得那般真实,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又怎会露出马脚?”申羽终于恍然大悟,又想起昨日见鹤堂的馆主晏蹇台的留言,这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因为得知被人窥探行踪而演这出自相残杀的好戏,甚至连当局者的对手都隐瞒,这种对朋友的信任绝无仅有。 姜鸣突出杀招后并未放松,当他选择相信晏蹇台的提醒,他便知道那句话没有隐瞒,三个人,跟踪他的是三个人。 “出来吧,到这种时候还能躲躲藏藏,真是老鼠一般的货色。你的同伴都死了,你已然难辞其咎,还不如与我一决雌雄。” 整个山涧都回荡着姜鸣的声音,山体阻挡又传来空灵的回音,但是除了草木轻动的风过之声,没有任何回应。 林寒目光伶俐地观察着周遭景物,他已了解对手隐匿手法的高明,但只要感知空气动荡,便能清楚对手的移动方向。只是,数分钟过去,空气依旧平静。 “你确定还有一个人吗?” 姜鸣脸色阴冷,微微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一击致死的黑衣人身旁,如同盗墓者一般摸索起死人的身体。 “这是什么?”姜鸣找到一面手掌大小的银色令牌,其上绘有狰狞面目的凶兽图像,以及浮雕上去的数字“七十”。正当姜鸣疑惑之时,突然一阵疾风卷动,空气顿时掀起了波浪,一道寒光凭空而现,直指半蹲着身姿的姜鸣。姜鸣却是嘲讽一笑,他怎会没有防备,前来收缴死人的战利品本就是他诱敌之计,在那泛着寒光的利刃将要刺中他的头颅之时,姜鸣手心之中同样浮现一柄短刀,一击便将那利刃打飞。 “林寒,该你了!” 早在防备中等候的林寒早已身动,一柄长枪飞刺过去,仿佛洞穿了空气,一道同样黑色衣着的人完全浮现出来,只不过他已负伤,那长枪一刺,差些直接捣烂了他的心脏,虽然躲开了致命招数,胸口依旧留下了极深的伤口,自度不能再做争斗,身形急退,转眼便是消失在了三人眼中。 “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你?”申羽走过来,似是担忧,担忧之中亦是颇显惊惶。林寒脸上却是古井无波,仿佛杀人只是常事无论杀人,不过是血洒一地罢了。 姜鸣将那银色令牌收好,又摸索了一会儿并未发现什么独特的东西,在另一名黑衣人身上也并没有类似的令牌,他不由得推测这种令牌应该是这个组织的身份象征。至于黑衣人的身份,他却已然猜到了八九分:“天罡门的杀手,我曾经杀过他们一个人,竟然被通缉悬赏了。” 天罡门?常人不知,但凡牵涉修行的人都对这个名称有所耳闻,甚至达到了谈虎色变的地步,这个屹立在九野大陆数百年的杀手组织强横无匹,门派分支极盛,下属杀手极多,即便是在朱天野的分部便足以傲视许多门派世家。 林寒与申羽听此,皆是面色凝重,但前者却道:“天罡门固然可怕,但据我所知,九野境内的地位境界强者不得轻易对付凡士,这条有着诸多大势力规范的条令无人难违背,即便天罡门能称霸九野,仍不得逾越。没有地位强者,其它人倒不足为惧。” 申羽顿时怒火喷薄,当下便是驳骂道:“你以为你有多厉害啊,就算地位强者不出手,随便一个九段人位的高手也能轻易虐杀你,这之间的差距可并不只是一个数字!”八段人位与九段人位,异之一字,差之天堑,林寒与姜鸣实力相仿,大概都处于八段人位之间,若是遇到一名九段高手,即便二人联手只怕也讨不了好处。 林寒亦是知晓其中厉害,却不以为然:“我背后也有九段人位的高手助阵,况且恕我直言,再给我三年时间,我必然入地位!”谁人敢妄言一定能踏足地位,修行之道取优劣汰,十里挑一已算是高频率,如黑衣捕牙统领方秉烛在九段人位不知磨合了多少年,仍然无法真正踏足那一步,更有无数天赋优异者至死也难通仙灵,岂是一语能言尽其难哉? “林兄豪言,给我三年,我亦入地位,到那时再行比较如何?”姜鸣朗然大笑黑衣人刺杀之事竟已悄悄放下,不管今后多大的麻烦,今日至少豪言壮语睥睨万物。只有申羽在一旁恼恨地撇嘴,愤愤然骂道:“两个白痴!” “姜鸣,你想要知道我的身份吗?我可以倾言告之。”林寒犹豫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果决,现下他虽明了前时姜鸣的话乃是诱敌之计,但思虑不该因为这些缘故阻碍与朋友的交识。却见姜鸣摇了摇头,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道:“君子之交浓淡如酒,我与你相识已深,又何必因为身份而自相束缚?生伴红颜,死随袍泽,我亦无憾。” 生伴红颜,死随袍泽。当这句话说出口,姜鸣与林寒便不再只是简单的酒友了,万事因果都将垂青身侧之人,所以缘由相连,牵扯今后。 林寒轻笑,不复多言,他已然知晓答案了。却望向一旁的申羽,问道:“先前莫名其妙地出手,你倒是忘了向我介绍这位朋友了!” “不必介绍了,小爷也不想认识你们了。一个自大狂,一个猥琐男。”申羽恨恨然握拳,竟有些后悔跟随姜鸣前来了,若不是体内神物的某种联系,他又怎会牵扯上天罡门这个麻烦! 待姜鸣草草将黑衣人的尸体埋了,便招呼着林寒与申羽离开山涧,走得却不是来的那条路,随着越走越远,两人也不由得好奇姜鸣的目的。 “喂,我们到底是要去哪里啊?怎么觉得越走越阴森,别说迷路了哦!” “没迷路,我们正在前往失龄峰之南,再有十多分钟应该就到了。” 申羽顿时恐慌起来,大骂道:“你怕是自信心膨胀了吧!这都快天黑了还来这里,你没有听说这里有百鬼夜行以及无数骇人恐怖的事吗?万一真出了意外怎么办!” 姜鸣无动于衷的笑了笑,象征性地摆了摆手,佯作无辜的表情:“马上就到了,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你就安心跟我们走到黑吧!” 申羽欲哭无泪,已经走过了许多岔道,他完全没有信心找到来时的路,看见姜鸣戏谑的表情,只得无奈地走下去。 姜鸣抓住林寒的肩膀,淡笑着眼神,犹如温和的春风:“你要的那件东西可不普通,今日我帮你!” 第三十章 白骨遍野,百鬼夜行 枯荒尸土,遍野白骨,森然诡谲,如鬼如冥。失龄峰之南,当这骇人可怖的一幕入眼,来人皆是顿足难行。在愈发黑沉的天色下,这片辽阔的山原竟显出一种暗绿之色,如同荧光石的堆积,致使这片天穹都变了颜色,他们味觉感官微微作呕,他们的身体僵硬麻木,即使这青山真的能四季碧绿,但上万具的尸骸被丢弃于此,任何生机都将被吞噬湮灭。 “上万具骸骨曝尸山原,尸气腐蚀土壤与山石,这难道就是高逐戌为将士留下的安乐冢?”姜鸣愤然掷戟于地,既为死去的将士感到不值,又为人命与生灵的卑贱而哀叹。 林寒紧锁着眉头,在惊骇之余目光扫过油绿色的天穹,慨然道:“怪不得这些年来,极少有人敢来此地,来人只怕是接近最边缘地带便会惊骇而返,更加之那些荒诞无稽的传言,成为白骨枯冢不过必然之事!” “那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我总觉得这周围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怪可怕的。”申羽脸色苍白,惊惶地躲在姜鸣身后,如受惊的雏鸟一般。 “我有些后悔带你来了,我也感受到了一种危险气息。”姜鸣弥望四野,发现周遭还是一如既往的死灭的宁静,心中的勇气也是丢了几分,但却不放松地道:“但是返回是不可能的了,叫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如果我们今日不来,癸木芝草又不知何时才能有消息!” 癸木芝草?听到这个名称,林寒心神一惊,同样也是含着感激的目光投向姜鸣,他已是猜出姜鸣来失龄峰的目的,帮助自己取得那份草药。但癸木芝草何其珍贵,其药效能愈坏伤的筋骨,乃是接骨结肌的灵药,他多方打听才在绿蚁酒肆的红梁娘口中得知其下落,他又怎能放过? 至于胆小的申羽气急之余,望向身后漆黑的山路,每一次风动都将他慌乱的眼球吸引过去,在这死寂而隐有寒声的氛围下,他似要看清周围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如果看不到会使他惶惶不安,如果看到就真的不安了。于是他只能在怨骂的同时,渴望眼前两人能可靠一些。 “你信鬼神吗?我相信修者羽化登仙臻至造化,自然也是相信人死有魂怨而有鬼,但是我却不怕,因为我相信,无论是仙灵,无论是鬼魂,都拥有着人的一切特征,所以我坚信我能走到最后一步,让天下人为我而颔首。” 三人蹑步行于白骨之间,凭借着林寒携带的唯一的火折子微弱的光芒,不至于步步踏在腐朽的尸体上,他们的目标是癸木芝草,姜鸣与林寒交换过眼神,皆是没有什么犹豫。 “癸木芝草,药非凡品,癸者,於时为冬,方在北,五行属水;木乃少阳,四隅居南,可知此草生于冬日的阳照溪泽之所,南北地脉交汇之处。我观望山势变化可知其南北方向,这癸木芝草,可能便是在这个方向。” 顺着姜鸣所指的方向,一抹幽绿色的淡淡微光在那黑暗中渗透出来,光芒虽弱却分外明目,那便是此行的目的,也是姜鸣所能送给林寒唯一的东西。 “你还真厉害,竟然对地理玄学都有涉猎,不然要找这东西,怕是要要摸索一夜!”申羽竟是对姜鸣产生了些许的敬佩,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为人处世,姜鸣或许都难成为一个领导者,但所蕴养的上品心性却是在危难险涩之时,整个团队能寻求突破的绝对倚仗。 “没什么,只是事先查找了些信息,侥幸能用到而已。”姜鸣不想在这种话题上继续下去,便推了推一旁的林寒,道:“快去取了,我们才好离开这里,这失龄峰的遍野尸骨我总觉得邪气异常。”申羽也急忙催促,对于一个胆量并不雄大的人来说,处于这种地域是在考验他生存的勇气,实在令人汗颜。 林寒感激地望了两人一眼,心中也是颇为迫切,灵巧地绕过地上的尸骨,嘴角溢出一抹笑意,他寻找了一个多月的癸木芝草完全突显于眼中。癸木芝草与普通的药草并不相似,一根粗壮的茎杆撑住圆盘般的顶叶,叶独一片绿意如春,原来先前看到的绿色幽光并非是药草散发,而是癸木芝草生根的土壤的荧光。 林寒眼神微眯,小心翼翼地将药草掏挖而出,放置到早先预备的棉木盒中,顺便将那泛着荧光的土壤也抓了两把塞进木盒,这时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俊白的脸庞上浮现一抹欣慰的笑容:兄弟,你总算有救了。 “什么人?”一声厉喝宛如雷震,姜鸣长戟横立,警惕着注视着越来越近的人影,在这种未知的恐惧之地,任何的危机都是致命的。林寒也急忙退回到两人身边,长枪展开,以不动制动。 “快……快用纯阴之血,填补……填补药土灵气的空缺!” 但见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大口喘着粗气蹒跚过来,视其容貌倒是体统端正,但衣着却是脏得难以入目,甚至连衣领上都粘黏着一大片湿土。 “你是什么人?为何来此?有何目的?”姜鸣语气咄咄,瞪视着眼前人慌张的神情,却不能看出半点虚假。只见那书生撑出一脸凶恶,斥道:“这里的灵药可是能随便拿的?万人尸骨堆积于此,阴气浓重能蚀金石,灵药在这阴气滋养之下生芽,将整个失龄峰之南的尸骨煞气牵系成网,换句话来说,这些灵药便是这尸骨山的镇殃,镇殃不存,死者的残魂将会积怨成灵!” “阁下说得玄虚了些,什么残魂什么镇殃,莫非没了这株灵药,这里的白骨便会活过来似的。我虽然胆子小,但也别用哄小孩的话骗我们啊,你这书生不会也是杀手吧!”申羽轻笑,将书生言辞嗤之以鼻。 林寒虽没有说什么,大抵也是不太置信的。姜鸣却是因为书生的话汗毛尽立,他明白什么是残魂,他体内的夜泉前辈便是以残魂偷生,而且若无鬼神,怎有仙灵?莫非这里的尸骨真的有灵? 书生长叹,苦着面目道:“是真的有!” 只见四人周围的尚留人形的尸骨竟直直站起,有的尚未腐蚀殆尽的血肉还贴在身体上,但白骨森森,骇人可怖,在这寥寥几分钟时间里已然聚集了几十具,如活死僵尸,令得在场四人脸色煞白如雪。 “啊~”惊悚如此夜! 上百具骨尸伸展着腐朽的四肢,骨节间发出蹭蹭然的令人汗毛竖起的细微声音,一些尚未完全腐化的尸肉粘连在僵硬的颅骨与指节上,隐隐发绿的尸肉颜色似是在表露另一种重生的喜悦。他们没有完全的面皮,也没有如同活人的表情,他们没有思想,是真正的行尸走肉,甚至更多春笋般立起的骨尸已然被风雨冲刷掉了最后的形状,只剩下那宛如白理石的骨架,在漆黑的山野中活动着空荡荡的上身。 僵尸无意识,可骨尸却是群发地向着那四道不同于他们的四人聚拢,不单单是聚拢,那挥舞的骨爪表现着一种凄寒的欲望,似要将眼前的物体撕成碎片。这时姜明几人才明白百鬼夜行并非妄言,难怪无人能述其实,若是见过这惊悚而恐怖的一幕,又有谁能安稳地走出去? 姜鸣、林寒、申羽三人面色苍白如纸,他们甚至没有思考的能力,在他们眼中,这百鬼荟聚已然成了最大的心障,思想冻结在极大的恐怖之中,让他们动弹不得。 “砰!”一个纯净的小玉瓶掷地,在尖锐的石头上支离破碎,发出宛如乐笛般的低响,这一瞬间,姜鸣三人打破思维的冻结,恍然回神,如大梦春秋。 “快走,再不离开就真正要为骨尸生撕了!” 书生大喊一声,抬脚将围过来的一具骨尸踢开,拔腿便要逃走,林寒与姜明目光严峻地对望一眼,也是丝毫不迟疑跟随而逃,这一时间,上百具骨尸宛如吃人的猛兽,发疯似地冲涌上来,他们顾不得生呕,举起枪械武器便是一通乱砸,总算是开出一条生路出来。 “申羽呢?”姜鸣冷汗惊起,回头才发现那个身型瘦小的青年正蜷缩着,惊恐地扑打着那围拢的森然白骨。他眼神中似有犹豫,他清楚自己的实力,他明白在这百鬼夜行的气场之下他完全没有半点超于常人的武力,在白骨催逼下,只有生的欲望强烈激发着他行动,若是去救申羽,有很大可能,自己也将脱力陷于其中!况且,申羽这个名字,他不过堪堪相识一日而已,哪有如此深的交情值得以生命易之?哪怕他身上有荒源鼎碎片,哪怕他称他为朋友,都不值得付出这样的代价。 可是……可是,他有执念。无论是为昔日那个清纯而楚楚的可人儿,还是如今在黑暗的荒野下为一个初识的朋友伫立,都无法忘记他的心,胸膛上炙热的温度升腾如岩浆,如果是他可以为之守护的人,他便不负这心意。 他跨出一步,他又跨出一步,他冲奔起来,他又冲入了尸骨群中,像一匹桀骜不羁不顾一切的野马一样。这是一个悲壮的比喻,林寒在此后这样笑骂。这时他们却仿佛丧失了听觉,只有漆暗的影子是最灵敏的视觉。 “姜鸣,姜鸣,在这里,快冲出来,快!” 当林寒枪挑十数具骨尸,拨开围拢如山丘的骨尸群,姜鸣横抱起瘫软的青年,拼命地冲出,他嘶喊着,用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求生的力量,撞倒挡在路上的骨尸,裹挟着疾风,狂奔而出。 骨尸群追了四人半个山野,最终停留在一大片墓地前面,他们僵硬地踏步徘徊,却没有再跟随进去。 “这是为什么?这些骨尸似乎很害怕这个地方?”林寒抬眼望去,这一片方圆半里的地域宛如墓林,坟墓都是以简陋的土堆塑成的,但却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每一座坟头都栽着一株寒柏,都立着一块平整的青石,暗夜弥望之下,凭借着阴云天气漏下的微弱月光,可看见千座土坟如一而建,整齐地朝向东面,颇有章法。 “这是我建的墓地,为这些葬身于战场、抛骨于山野的将士建的栖身之所。他们都曾是寒武关最优秀的战士,为守护这个国家而付出了生命,我不忍他们被风雨腐蚀而成为怨灵,于是拾骨掘坟,修为墓林。”书生倚坐在一个坟堆前,颇为悲戚地望着林寒,哀叹连连。 “这上千座坟墓,到底用了多长时间掘土?又是用了多长时间寻找墓碑?一个人在此为沙场上死去的将士筑坟,不孤独嘛?”林寒竟也看不出,这个表现柔弱的书生竟然能做出如此大毅力之事,嗟叹之余,尽为敬佩。 书生摇了摇头,道:“当我四个月前来到失龄峰,看到这白骨露于野的景象,便打定主意为之筑坟安栖,被我埋葬的将士尸骨不再化鬼生怨,其它的尸骨即便有灵性也不会侵扰战友的领地,这里是他们的安眠之地,也是他们存在在这世间最后的乐园。”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些尸骨都不敢闯进来,阁下虽是书生,却行雄将之事,今日解救我三人的恩情,无以为报,请受我姜鸣一拜。”姜鸣躬身行礼,林寒也随之躬身,以表示对书生的谢意。 书生谦恭一笑,亲身扶起两人,眉间的忧虑却是多了一分,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与先前掷地相同的玉瓶,道:“事情并没有结束,这失龄峰之南常年受阴寒尸气腐蚀,以至于死去的将士积怨成鬼灵,你们收取的那株癸木芝草乃是阴土灵气汇聚之物,相当于这失龄峰之南的一处镇殃,当阴灵之地没有了这道镇殃,那些骨尸将陷入真正的暴乱,若是长此已久,我筑坟千座也无济于事。我需要纯阴之血作为媒介,重新使得他们安定下来。” 见到书生严肃认真的模样,姜鸣与林寒不由得惭愧万分,若不是他们私自摘取了癸木芝草,也不会惹火烧身,无论是站在道义上还是人理前,他们都不能袖手旁观。 “这纯阴之血什么人有?听上去我们几个阳刚的汉子应该没有吧?” 听到林寒的疑问,书生轻叹一口气,道:“纯阴之血分外珍贵,男女其实都可拥有,只是这拥有的条件太过苛刻。这类人须是阴时阴历所生,且自幼必沐之暗月,使得气血凝结成纯阴之脉,这种条件,说是万中无一也不过分。男子阴血倒还好,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修仙修道,但女子一旦拥有纯阴血脉,根据前人预言,将会坎坷悲戚,情路惨淡,韶华早夭,当然这也只是某个古人的预言而已。” “既然如此,那便看看我的血是不是纯阴之血,我不知道我何时生人,也忘了幼时是否晒过月亮,但我的名字里有一个寒字,说不定便是了。”林寒一笑,又解释道:“我自小便是个孤儿,能记得的事很少,幸得高人指点,才学了这一身枪法,找到了谋生之路,还结识了几个情深似海的兄弟,当然,也包括你。” 这话是对着姜鸣说的,姜明宛如知己一般真挚待之,自然不可能质疑,他笑着打趣:“我也会说这话,不过说出来就比你更真切了,说不定你还会感动得涕泗横流。不过我想问一句,这癸木芝草是给他们之中的谁用的嘛?” 林寒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笑道:“他叫楚泓,伤势很重,大夫说只有癸木芝草能救他,不然他那双腿就保不住了,这也是我来到寒武关的目的。还有几个兄弟,蒙阆,罗湖,梁津,他们也在找。” 手掌轻划一刀,鲜血缓缓溢出,书生也不迟疑,立即用准备好的玉瓶接住,并解释道:“玉料是很好的炼器材料,尤其是白玉可以辨别血液的纯净程度,若是真正的纯阴之血,透过玉瓶,将看到一抹游离的白色。” 等了几分钟,玉瓶中的血液还是没有变化,鲜红依旧鲜红,像晚霞一般。之后姜鸣亦是如法炮制,可是那抹白色迟迟不肯显现。 “还有我。” 三人正在失望之际,那弱弱的试探声缓缓入耳,申羽不知何时昏迷,现在恰到其时地苏醒。书生与两名青年男子对望一眼,担忧地道:“你现在有些虚弱,精神恍惚,再取血怕是身体吃不消啊。” “没事,毕竟我们还是要出去不是?被那些恶心的家伙堵在墓林里,这才是最考验我精神忍耐力的事。”申羽表现出对前时经历的难以回首,惧怕言之由衷,惶恐更是呼之欲出。 “就没想过,说起话来大大咧咧的汉子,竟然这么胆小。”林寒将手臂搭在申羽肩上,半是嘲讽,半是嬉笑。 申羽没好气地抖掉林寒的手臂,取出一柄小刀将手掌划破,任凭血液滴落入玉瓶之中,但见那越聚越多的血滴如漩涡般转动起来,一抹纯白色的液滴逐渐显现出来。 “纯阴血脉?” 三人看着眼神恨恨的申羽,好像吃了黄连似的,终于在意外的惊喜中瞠目结舌。 “还好你不是女子,即使拥有这纯阴血脉也利大于弊,不然应了那古人胡搅蛮缠的预言可就完了。” 姜明这随意的一句话起初只是玩笑,落在申羽耳中却分外难受,他呆怔失措,齿间怪骂道:“乌鸦嘴!” 若,那只是个预言,也就好了。 第三十一章 月摄纯阴 装盛着十数滴温热鲜血玉瓶十分通透,宛如明镜琉璃一般,细睛而视,其中那一团纯白色的液体十分温润可爱。 书生意气,朝拜鲜血的贡献者,如同为了安抚啼哭的孩童而买下整个糕点店的长者,这种礼节是作为书生的胸怀,也是作为守墓人的诚心:“申公子,温某为这枯死阴地的将士们致谢了,他们也将拥有几日烈士的平静日子。” 谁人又能明白一个并无半点武力的书生会在死葬岭间掘坟立墓?谁人又将懂得为万人尸骨谋求安身之所之初衷?或许死去的人与他并无半点关系,也许他也仅仅只是个听闻故事怪念突生的书生,但是他在这失龄峰南一立便是数月,行事未止,只将心中的执念诵了一遍又一遍。 “阁下高风亮节,虽为儒生,亦胜雄将数倍。”林寒所敬佩者唯独这类真性情者,当下便是低头颔首,抱拳扶枪致礼。 姜鸣与申羽倒是并未便是什么,但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的,便问其姓名,书生淡然一笑,道:“温绝,小字矢良,只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而已。”于是姜鸣几人便叫书生温矢良,以至于最后他的名字叫什么也忘了。 “古称祀血、歃火、坠玉为三大祭祀,其中尤以坠玉少见,今日得以开阔眼界,也算是有所增益。”林寒私语道。 只见书生闭目,低声念了几句不知名的咒语,便拂袖将玉瓶随意一抛,那十数滴殷红的鲜血仿佛一条江河,足以将墓林以外的百具骨尸浸染,玉瓶坠地破碎之际,骨尸瞬间沉寂下来,重新瘫倒在地,真正成为死物。 “很神奇,这种玄理我原以为只有能成为仙灵的地位境界强者才能做到,却孤陋寡闻,如今方知玄灵之辞也本凡俗。”说话的是久不作声的申羽,随着骨尸归于寂静,他的脸色也是恢复了一些血色。 其实对于申羽,姜鸣与林寒都不甚了解,不过既然知晓武者境界的划分,不是大家子弟也必是通懂此道,顿时都投来打量的目光。申羽大感窘涩,没好气地道:“我可没你们厉害,家里虽然悉心教导,但也只是混了个四段人位。” 正当姜鸣二人恍然大悟时,温矢良道:“已然很了不起了,温某虽自诩有把锄犂地之力,却终究是不通武法,以公子的天赋,若肯努力,必然会有所成就。在下不才,志不在武,实希望能从文法中走出自己的道路,而不仅仅只是局限在武学功法上,若有一日能以文凝道,也可入三位眼目。” 以文凝道?众生都是以武凝道,竭此一途,尽心致之,还未听闻此等惊世骇俗之言,异于世人,翩然独立。 申羽、姜鸣、林寒都为此话惊讶不语,温矢良也颇为尴尬,知其言过事实,连上古大能都只是沿袭古道,无法从武道传统中更新造化,遑论他一个普通的书生? “此言虚妄,可作笑耳!”温矢良笑道。 “哈哈,温先生真是思想广阔,竟然这种惊世的想法,胸中怕是有真日月!”林寒骨子里的豪迈与不羁分外突出,在此时也顾不得话中不适,一腔性情犹如水火。 姜鸣却并未出生质疑什么,甚至是敬佩这种异世而立的思想,这天下人都被惯用的武道传统所侵染,有几人能摒弃固有的思想去追寻新的道路?这种勇气是亘古未有的,甚至胜过了上古大能的气概,不论是否可以达到,只凭此话出口,便可功垂千古。 闲话几句,正当几人打算分离之时,那久藏在乌云背后的月亮却是迟迟现身来,虽然不足以光照万物,但却使得这墓林的阴森生生减了几分。 “这月亮真是恰到好处,不然回去的路上又得在黑暗中惊魂一次!”申羽难得在今夜露出笑意,本就俊俏的脸蛋顿时红润许多,已然看不清前不久是怎般惨白了。 三人也是纷纷附和,皆快意地欣赏起这浑圆的月亮起来,月亮是淡黄色的,像一只未经上釉的圆盘,好看极了,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他们几人竟忘了要做什么,僵立着,如同四座雕塑一般。忽然一阵黑风袭来,瞬间便将四人吞噬。 “这里是哪里?” 姜鸣的思想游离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之中,恍然看到眼前有一抹白光闪动,他努力地向前走去,渐渐看到了一件散发着强烈白光的物件,那是一柄质地高贵的玉如意,正悬浮于空中,视之便觉极为舒适。 “夜泉前辈说给我留下了一柄玉如意、一颗灵丹与一个锦囊,我一直以为他是忘记告诉我获取之法,今日看来前辈是想让我适时而用。” 姜鸣清楚地记得他们四人将要离去,却被那一轮明月摄去了精神,好在这玉如意能似乎能净化秽暗,将他的精神引入了这里,才躲过被控制操纵。 “不知他们几个怎么样了?我需要早些离开这精神空间,玉如意,帮我一次。” 随着玉如意白光大烁,光泽瞬间充满堵塞了姜鸣的眼球,恍惚如梦。 这是一个简陋的山洞,洞中乱石散乱地摆置其中,姜鸣四人的躯体横七竖八地放着,另有两个约有十尺身高的身布鳞甲、生有蟒尾的半人半蜥的生物,正盘膝坐着,大口微张,似做人语。 “这一回我们可捡到大便宜了,拥有纯阴血脉的人味道一定不错,说不定我们便能倚此一脚踏入地位境界,成为大人的膀臂了。” “少放屁了,在这千里鲸落山脉之中,大人的仆人何其繁多,地位境界又怎么能入大人的眼?我们此次动用失龄峰十阴阵法之力,已是犯了不出世的禁忌,你可别忘了,我们在这里的目的是守卫那七卷芸帧。” “啊!兄弟,我也是不肯放过这次突破桎梏的机会,才犯禁忌将这几人掳来,这可是我俩的契机,不能就这样白白放过啊!况且,我们用了这阵法可没人知道,到时候把这几人消化了,也没人能辨认出骨头是外来的!” “你说的也是,即便是我也不能抑制对这纯阴血脉的诱惑,若不是你先一步动手,说不定便要错过了。只是,以后可莫要这般了,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我们百死也不能赎罪。” “谨听兄弟劝告。不过我们还要快快处理了这几人,待再过半刻,人间阴气最盛之时,我们便食用这纯阴血脉。” 姜鸣刚回过神来,便听到这骇人之闻,虚张眼目竟看到两个高大的蜥蜴人在口吐人言,心中大叫不好,先陷入鬼灵群,又落入妖魔洞,即使他心性超于常人,也是十分倦怠了。 第三十二章 夤华之妖 姜鸣佯装仍旧昏迷不醒,微眯着眼睛瞥过身旁,无论是书生温矢良,还是身体与胆量弱一些的申羽,亦或是毅力与能力稍强的林寒,都如同窒息一般躺在地上,甚至看不到他们因为呼吸而胸腔产生的收缩与扩张的动作。 他害怕在他醒来之前,那两个蜥蜴人已然处死了同伴,但他只能像一只蛰伏的猎豹,等候能一击将妖人刺杀的机会。不然,或许真的只有引颈受戮。 这个世界是物类纷繁的世界,三垣九野大陆宽广无际,人类可以通过修行武道超脱凡俗的壁障,从而成为可以驾驭天地灵气的强者。而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其它生灵,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草木灵物,都有一定的契机可以化形与御灵,在踏入地位境界的那一瞬间,他们与人类无异,这种现象叫做“夤华”。 “两个将要夤华的蜥蜴人,或者说半妖,他们的实力已经接近地位境界,即便是我没有顾虑的巅峰战力,也没有可能战胜他们。除非,除非他们能靠近我半米之内。” 在黄石镇上,那名使用了禁法的星月长袍人,实力接近半步地位境界,若不是他有意试探,而且姜鸣用出了极大的潜力来磨合自身的能力,姜鸣完全没有机会在他手下坚持那数十合,好在羿玄宗的几人相救,不然他的命可能就交代在黄石镇了。 姜鸣看见了在自己脚下的方辕长戟,距离申羽躺着的位置只有一尺左右,这是他的机会,但此时他只能等待。不知过了多久,两个蜥蜴人站了起来,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也开始笑谈。 “就是现在了,我们直接吸取他的精血吧。哈哈哈哈,积压上百年的境界,终于可以一句突破了。” “等我们踏入地位,便尝试可否获得七卷芸帧,如果侥幸得以成功,我们便可一脚入龙门了。” 两个蜥蜴人的脚步愈来愈近,姜鸣不敢张开眼睛,只凭着听觉大致地判断两人与自己的距离,两丈,五尺,三尺,在脚步立住的一刹那,他知道那便是最好的机会,是敌人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猛然立起,姜鸣一把抓住方辕长戟,顺着戟刃的方向刺出,不偏不倚正中一个蜥蜴人的心脏,这般结果与姜鸣所料无差。但令人惊讶地是,另外一个蜥蜴人反应之快宛如惊雷,在同伴遇刺的一瞬间,身形暴退十数米,同时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支尖锐的长矛,逆着身形抛出,这长矛的方向正对着半蹲着的姜鸣与仍在挣扎的一个蜥蜴人,若是不出意外,将会将两人刺穿。 姜鸣深知九段人位境界的可怕,当日焚松道人派遣的星月长袍人,黑衣捕牙统领方秉烛,甚至是还未达到九段人位的侯凤王府的将军方远山,他们都将自己压制得没有半点还手之力,若是让眼前的蜥蜴人真正缓过神来,这八段人位的实力真的不够看。 想到此处,姜鸣就紧咬牙关,心下斥骂一声,便推着刺在方辕长戟上的蜥蜴人庞大的身躯直往前冲去,他心念一动,一柄白玉如意顿时凭空显现,顿时漫天的白光倾射下来,照得蜥蜴人的眼睛宛如瞎盲。便是此时,姜鸣的长戟刺了过来,白光转瞬即没,两个蜥蜴人都被长戟串杀一处,那不甘心地嘶喊随之传出:“你怎么可能……” 姜鸣狠狠地抽出了长戟,两具高大的蜥蜴人尸体轰然倒地,掀起一阵尘土。姜鸣瘫软地坐在地上,方辕长戟亦是坠地,他右手按住小腹处的伤口,另一只手从衣衫上撕下一条细布,围腰缠住达到止血的目的。只有他才懂得那一刻的凶险,在他冲出之后,那根长矛便是穿过了格挡他的蜥蜴人的躯体,又将半截插入了自己的腹部,若不是庆幸蜥蜴人的皮肉更厚一些,估计自己也像是两个蜥蜴人一样身死道消。 接着他拾起了掉落地上的玉如意,来到了昏睡的三人身旁,打算用玉如意的白光来帮助三人苏醒,这玉如意之光似乎能净化黑暗驱逐幻魇,若不是这神奇的效用,他真的没有能力战胜这强大的蜥蜴人。好在他不仅知晓了玉如意的功能,而且在玉如意从精神空间幻化而出的一瞬间,他已然知晓了控制玉如意的全部秘法。 他将玉如意放到三人身旁,顿时有一股温和的白光散发出,照映着三人的身体,以及更深处的灵魂,想来用不了多久三人就会依次醒来。令姜鸣惊讶地是,在玉如意放下的一瞬间,书生温矢良的身体竟是颤动了一下,手指也开始如在睡梦中一样动弹了,难道书生的毅力竟然强悍如此? “真是一个难以以常识揣测的人,这可不像是一个懦弱的书生该有的气场啊!” 根据两个蜥蜴人的谈话,姜鸣已是知晓此处并无其它的蜥蜴人甚至别的危险生物,至少在短时间内,这里是足够安全的,况且若是他们三人不能醒来,凭借他一个人也走不出这里。他有另外的想法,当“芸帧”二字传入他的耳中,他便知道此处必有宝物。 古人常在书籍中放一种叫做芸香草的的中药来防止虫蛀,传闻天下著名的天一阁藏书楼之所以以“无蛀书”名扬,便是因为书楼每本书都与芸香草互相熏染,因此书籍常有“芸卷”“芸帧”之类的名字。两个将要夤华的蜥蜴人没有可能会读圣贤书来丰盈精神领域,何况现今天下人大都尊武轻文,哪里会在这隐秘的地域出现两个喜欢读书的妖怪?唯一的可能便是,蜥蜴人所说的芸帧,是武者修行的功法。 这世界能有多少类功法姜鸣不得而知,但他知道武学功法之珍贵非千金而不易,即便是普通的一本功法,武者修行后便能胜过同位修者七八分,这意味着功法是真正的鱼跃龙门之物。 趁着三人尚未苏醒,姜鸣便在这个阔大简陋的山洞转悠起来,他所寻找的东西并没有藏在什么神鬼难测的机关之中,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边上,姜鸣发现了那间旁开的暗室。可能是蜥蜴人都觉得此地不会有其它生灵混入,所以并没有过多的防备,以至于让姜鸣这么容易就将之寻到。 七卷芸帧,实是七本小书,在那一张单独的小桌上放着,简单而雅致。 当姜明走近,顿时被一卷小书表页上的一行小字惊得手足无措:鬼字凡武,不得结触之即死。 作为一名武者,凡武功法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功法可疏通人体经络,增强奇经八脉与天地灵气的沟通,称之“修者的窗牖”也不为过。上古大能将千类功法划分等级,以烈、越、空、蚀、鬼五字为名,姜鸣之所以惊骇如此,全是因为在一卷帧上见到了鬼字功法的标注,若真的存在天位境界强者,估计亦是会为这鬼字功法而欣喜若狂。 “两卷鬼字功法,五卷蚀字功法,这千里鲸落山脉的大人究竟是什么人,还收藏着如此宝物?” 当姜鸣伸出手想要取出鬼字功法,却感到一股雷击的痛感,全身经络甚至都感到一阵痉挛,他被吓得倒退数步,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全然没有方才的神采。 “大意了,既然是守护,这种宝贝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在那里,必然如古籍上记载的设有禁制,若不是如此,那两个蜥蜴人岂不是能日日研读了?”姜鸣并没有被吓退,在他认为这鬼字功法与他有缘,他即使受挫也不会轻易放弃。 “玉如意的光有净化之能,不知对于这种禁制有没有作用?”姜鸣飞快地跑回去,拾起玉如意就又跑回去,他急于验证自己的猜测,当他握着发光的玉如意靠近七卷芸帧的时候,那笼罩在桌面上的宛如气泡的禁制竟然只是泛起了几道涟漪,如同水波一般扩散了许多圈。 “成功了!上天眷顾,看来夜泉前辈留下的玉如意很是强大,我算是真正的鱼跃龙门了。” 与此同时,在这鲸落山脉的深处,生着遍野红花的狭窄山谷中,恢宏而庞大的建筑群裸露在空气中,大殿之上,一位眼神俊逸的白袍人猛然睁开眼瞳,一抹玩味的笑意跃上眉梢。 “即便放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让人找到,造化之器,还有七品天位的元势波动,算了,既然你能找到,那便是你的,鬼神一瞥天下士,谁人不在灵门中?哈哈哈哈!” 第三十三章 幻中红裙 姜鸣自然不知道他取走功法的事情已然被人得知,他已然有些陷入这种欣喜之中不能自拔了。但是下一刻传入耳中的脚步声却不得不让他收起这种欣喜,当他回头那一瞬间,书生温矢良正站在背后,扶着山洞墙壁,面无表情地站立着。 “温矢良?”姜鸣未料到柔弱的书生竟能苏醒这般快,最为关键的是,他看见了这七卷芸帧。无论是谁,得到这种惊世机遇的时候,总不希望有谁打扰,最好的结果便是让自己一个人独自消化宝物,可是天不遂人愿。 杀了他?当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滑过,姜鸣不可置信地按住自己的胸膛,似乎从心跳声中听到了一种极端的贪婪与自私,宛如饕餮一般无所节制的欲望一旦扩大,他几乎不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 “混账!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你是入魔了嘛?”姜鸣一掌重重地拍在自己的额头上,身子向后倒退了数步,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这一幕都被一旁的书生看在眼里,只见他淡笑着走过来,温和地道:“姜鸣兄已是心生魔念了,你可得慎重对待,若是走不好自己的路,很有可能会被心魔占据思想,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姜鸣歉意地一笑,对温矢良的言语之外的理解报以感激,还想说些解释的话,书生却又开口了:“我致力以文凝道,自然不可能觊觎什么凡武功法,其实不止是我,即便是林寒公子、申羽公子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你可知道为什么?” 姜鸣不语,将七卷芸帧小心揣入怀里,便与温矢良来到了林寒两人沉睡的地方,将玉如意放到了林寒与申羽身旁,淡淡的白色光芒温润地照映着两人。 “姜鸣兄很是神秘,竟然还拥有这种宝物,想来我先前在幻境中引导我的白光,也是这柄玉如意发出的。” 听了书生这话,姜鸣却是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道:“这都是身外之物,温兄明明是三人之中力量最弱的,但却能凭借坚定的意志先一步从睡梦中苏醒,而且怀揣异世之大志,似乎完全没有被世事的俗例影响,这才是真正值得敬仰的。”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延续,任何人都有秘密,而有些秘密是不能告诉除过自己的其他人的。 “温兄,林寒与申羽迟迟不能醒来,我害怕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会有危险,所以我打算借助玉如意进入以精神状态进入他们的幻境,引导他们苏醒,你守在这里,防备意外发生。”姜鸣有深意地朝着那两具高大的蜥蜴人尸体望去,想来以温矢良的悟性,一定能明白这其中的危险是什么。 “姜鸣兄放心,书生虽弱,亦可为朋友保身护航!”温矢良说得铿然有声,完全不似一个不谙武功的书生。 姜鸣点了点头,正手将玉如意握住,同时握住了申羽的手,在这瞬间玉如意光芒大盛,引导着姜鸣的精神进入了申羽的幻境。 入眼是一片繁华的市井,各类建筑鳞次栉比,在这街巷之间有一辆八架马车慢驶过,马车走过的路瞬间铺上了一层红毯,紧接着便是几百人簇拥着一名红裙女子缓缓走来,看其装束似是将要出嫁的新娘。但是周围人的表情却不都是祝福与欢乐,甚至是觊觎的邪淫之光,嘲讽的暗骂之态,冷漠的旁观之状。 新娘红装窈窕,身姿纤瘦婀娜,视其容貌也是柔美姣好,称得上一等的美人。丝履轻踏,玉足慢动,女子雍雅而高贵的姿态落落大方,红裙微荡,像是一抹来自远方的霞光一般温养眼球。 来到这片幻境之中,姜鸣行走在人群边上,细细观察着周围景物,不由得疑窦顿生:这不是申羽的精神幻境嘛,他在哪里? 当他的目光紧紧锁定那红裙新娘,那张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的脸映入眼中,他才发觉这张脸已经与记忆中的某个人的容颜渐渐融合,他再次惊讶一怔:“原来申羽是女子?” 新娘走到红毯路的尽头,那里有同样着装着红色礼服的新郎等候着,外人看起来没有半点问题,但在姜鸣的眼中,这个新郎顿时变得可怖起来。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蜥蜴人,与姜明在山洞中见到的蜥蜴人不出其二! 姜鸣已然顾不得这么多,踩着一座石柱便跃入了人群,一把抓住了新娘的手,大喊道:“跟我走,不要嫁给一个不像人的家伙。”新娘却没有迈开脚步,周围人群迅速围合过来,甚至有一个胆大的直接揪住了姜鸣的衣服,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捣乱申夷忧小姐的婚礼?” 姜鸣一把推开人群,面向新娘道:“申羽,我是姜鸣,你不能嫁给一个蜥蜴人,这只是幻境,你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你应该嫁的是自己喜欢的人,你听到没有?” 新娘握住姜鸣的手掌,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直对姜明的目光,但却禁不住两行清泪滑下脸颊:“姜鸣,我没有选择,若是我不嫁给他,我们整个申家都将毛骨不存。放开我吧,你不能整个城池的人为敌!” 看着新娘凄苦的神情,姜鸣即使明白这只是幻境,心口仍是深深地刺痛,他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深情地道:“若是不能选择,便不能追寻,若是没有幸福,活着也全无意义。” 姜鸣揽起新娘的腰肢,像一只暴怒的野熊一般冲出人群,然后奔着一抹白光跑去。在这时,她是逃婚的不孝女儿,他是浪迹天涯的有情人。 …… 当姜鸣从精神状态醒来,内心仍感到恍惚与惘然,她的音容画貌,她的泪雨凄苦,尽数烙在心中,无法抹去。 林寒也是缓缓醒来,姜鸣简单将山洞中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都才觉得死里逃生万分侥幸,三人便商议尽快离开此地,而没有苏醒的申羽由姜明背着。在玉如意的白光引导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回路,重新踏入了失龄峰的墓林,然后找了在寒武关小城找了几间栈房,几人便在困倦与疲怠之中草草昏睡过去。 第三十四章 藏蝶声色 姜鸣一行人走出失龄峰已是正午时分,略作休整后却已然是日落西山了,由此可见四人俱被一夜遭遇折腾得疲乏异常。温矢良本是书生体质,虽然可以在失龄峰那种森冷的环境下掘土筑坟千座,但亦是心力交瘁,四人之中最迟醒来。 四人刚走出栈房,便看见一间酒楼的小二在与这家客栈老板谈着什么,姜鸣与林寒俱是熟悉此人,因此叫住交涉了几句话。林寒突然咧嘴一笑,朝着三人说道:“不如让这小二去一间酒楼给我们订下酒菜,难得今日四人聚在一起,也当是庆祝庆祝!”林寒情绪显然极好,死里逃生自是幸运,关键是寻到了灵药癸木芝草,这使得他心中的担忧减了大半。 几人相顾几眼,皆是没有问题,便约好在一个时辰后前往一间酒楼。书生说起他寄居在一个朋友家,便要回去取个东西,几人执拗不过,姜鸣便让林寒跟着去,说是看下个地方,日后好在谋面。两人也便先去了,只剩下姜明与申羽待在栈房中,此时两人皆低头不语,静默地喝着茶水,是不是瞟对方一眼。 “先前不知道你的身份,举止上有唐突之处,还请抱歉。”姜鸣放下茶杯,诚恳地低了低头,他若早先知道申离是女儿身,便不会与她喝酒,更不会闹剧一般将之带到失龄峰,可能他心中放不下某些思念,以至于对女子都不会太过密切。 “我很想知道,我在幻境里遇到的事物你都看到了嘛?”申羽微微苦笑着抿了一口茶水,怔怔地看着姜明,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姜鸣点点头,也是掀起一抹淡笑,沉顿道:“‘其实我很不想知道的,你若是男子,有可能就是我的好兄弟,但你是女子,我便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你明白的,若不是我们拥有的那件东西的牵引,我们可能只是路人,但是现在是朋友。” 申羽听到这里,眉头一皱,显然是有些怨气,薄怒道:“难道你觉得我是女子便不配做你的朋友嘛?当日在见鹤堂说过的话难道都是假的?若是你觉得我的身份会给你抹黑,这朋友不做也罢!” “不不不”,姜鸣连忙立起身子,慌忙地凑过去,解释道:“你是我朋友,不仅仅是因为那件东西,打从你相信便随我往失龄峰,我便知道你已然是我朋友了。当日说的没有半句虚言,我可以歃血为誓,相反,我会因你当日为一众酒友出头而敬佩。只是……只是,突然知晓你是女子,总归是十分别扭的。” 注视着姜鸣略有些紧张扭捏的模样,申羽心里已是没有疑虑了,反而是有些高兴的,因为她可能结识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性朋友,而不是那些没有意气的酒肉朋友可以相提并论,想到这些,她便不由得显出浅淡的笑容来。 “好吧,我相信你,不过关于我的事情,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你虽然信得过林寒那家伙,可我不能。” 姜鸣诚然应下,今日故意找下这机会便是为了说清楚这件事,以免日后发生尴尬的事,有了申离的允诺,他也算是心安了不少。他又问道:“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出来在江湖上游历?从你的幻境中不难看出,你的家境应该不是太差,用不着在外跑生计吧?何况你也没有谋生计。” 申羽的表情立刻凄凉与冷漠起来,她低下了头,眼神空洞无物,宛如失去了精神的器具一样:“你尝试过挣扎命运嘛?在往日的许多时光里,我都像是一个没有根蒂的浮萍,即便我很努力地去改变,去适应,但只是被视为交易的工具,被那些亲近的人所捆绑,所控制。我想逃离,我也只有逃离。” “莫非他们逼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了?”姜鸣问道。 “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我没有见过预定的那一半,即便祖父与叔伯的决定已经更改了几次。我们申家虽然也算是大家族,但却只是依附于另外的大势力,仰视他人的鼻息而存在,当十五年前父亲病死床榻,申家的繁盛已然一去不返,他们只能凭靠出卖我的婚约获得自保而已。”说到这里,申羽强撑起笑容,抹了抹眼角盈满的热泪,她期待眼前这个男子能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自己的希望太过唐突无礼了,又道:“不说这些了,我会尽力把握自己的命运的,也不能每天都活在悲苦之中,不是嘛?” “唉!”轻叹一声,姜鸣却不能为她做什么,甚至连说出一句鼓励的话都是妄言,他只能听着,然后支持她。又想着不能在这么痛苦的话题上持续下去,便道:“‘这女扮男装容易,但你经常与男子喝酒,行为上总是不方便的,其他人就没有发现?” 申羽得意一笑,道:“我可不是简单地装扮一番,不然也不能隐瞒你这么久是吧!”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筒,打开塞子,一只带着荧光的小虫爬了出来,绕着申羽的身子开始嗡嗡地飞,飞过的轨迹笼上一层厚厚的雾气,短时间里,申离便被这雾气全部包裹,远望时已看不清人影。 “我这手易容之名唤‘藏蝶‘,可以完全将人的身体外形改变,若不是今日是你,我可舍不得浪费这蝶虫!”雾气之中仍有声音传出,不过这声音却发生了显易的变化,原本申羽话语中的粗砂感消失,转而是清脆的女声:“散!” 一字落地,雾气瞬间四散开来,露出了其中藏匿的人。衣服仍旧是灰色棉衣棉裳,但这人影的身姿变得更为修长与纤瘦,尤其是颇有轮廓的胸口使得这身装束不再臃肿与素朴,再加上一张精致的脸与飘然披散的长发,眼前这倾城美人的模样与先前大相迥异。 姜鸣不知是惊讶还是惊艳,竟然呆怔住了,尽管他在幻境中已是见过申羽的女妆模样,却依旧没有这一刻来的清晰自然,喉间挣扎了半天,才堪堪吐出几个字:“你真神奇!” 申羽对姜鸣的滑稽表现感到好笑,嘲弄道:“这下你还能分得清我是男是女嘛?”犹如盘铃般清脆的女子声音传入耳中,姜明苦笑着摇头,仰头一口将杯中茶水喝尽,无奈地道:“我真是醉瞎了我的眼睛!” 第三十五章 狮虎 闲谈片刻,随意话及江湖长短,茶水浅浓,自觉舒适惬意,已无先前诸多难堪。话语间,门外忽传来几声吵嚷声,申夷忧急忙以蝶虫之术恢复男儿体貌,惊觉间,栈房的木门已是被一脚踢开,入眼两个身型魁梧的身着铁甲的大汉,长拳在握,躬身道:“寒武关守将高逐戌将军手下,赵鹏斐,刘天霸,特请姜鸣公子到营中赴宴。” 浑声如钟鸣,姜鸣眼神一凛,心中惊讶不愧是战场纵横之将,这般声势非常人所能比肩,但区区无名将领却实在不能令他卑躬屈膝地示弱,他冷哼一声,道:“寒武关乃是九府联盟重关,高逐戌将军功勋卓著,我料想将军必是礼节与气节俱在的英豪,今日见到两位将军的行径,实在令我大失所望!” 两名将军脸色一冷,听到这般嘲讽之词,火气积压于胸,本来让他们二人来请一个毛头小子已是极掉身价,却还要受这般窝囊气,左边站立的将军赵鹏斐前迈一步,喝斥道:“高逐戌将军为国为民瞻前马后,所建功勋可封国相,岂是你一介黄口小儿能胡口议论,若你还有自知之明,好生跪下磕头认错,不然哪怕你是高将军要的人,我也先教你学学怎么尊重长辈!” “哈哈哈,你不过一个偏将莽夫,竟还要我磕头认错,到底是来请我还是要抓我,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德满九府的将军手下之人能有何能耐!”姜鸣冷笑如刀,丝毫不惧两人身上浸洗过千百人血的气势,回头向着身后屏风一拉,一柄长达九尺的浑黑长戟已持在手,蛮力触地,地裂如催。 刘天霸亦是为此人嚣张的口吻大生怒火,腰间一柄截头大刀已是横握手中,势同猛虎扑食。赵鹏斐浓眉齐竖,拿出两把蘸金斧,不由分说已是冲上前去:“老刘,这次就让给我吧,看我怎么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在一旁的申夷忧却是分外担心,但她的实力与三人千差万别,无论如何都是帮不了什么忙的,只得大嚷道:“两位将军请住手,高将军可不是让你们来欺负人的,若是姜鸣有个好歹,你们也下不了场面啊!” 刘天霸却是轻喝道:“我知道你是那申家的小子,也知你与这小子有交,我们不会失手打死他的!”这两人原都是蛮横傲气的大将,在高逐戌手下建功无数,除了高逐戌谁也不服谁,自然不会被这小小的威慑制住。 暴起间,刘天霸与赵鹏斐已是先后加入战场,对着姜鸣一阵强攻,什么道义公平都被抛在了脑后,姜鸣一阵暗骂,竟没想到这两个有头有脸的将领竟是这般没有脸面,竟放的下身份合攻他一人。但令他惊惧地是,两人无论从速度还是力量上相比,都是不输他半分,甚至在招式狠辣上犹胜他许多,两人联手自是默契非凡,直压得他落尽下风。 “咦?此人武艺虽不敌我等,但惊艳之处在于精巧的招式变化,看来高将军所看中的人并非花架子!”赵鹏斐粗中有细,一眼便是看出高低上下,手中力道已是轻缓了些,虽然伤了这位客人他们也不会遭受什么重罚,但却少不了一顿责骂,他们现在只是想要正面击败这嚣张跋扈的家伙,挫挫他的锐气而已。 “这两个没体面的家伙!”姜鸣也是怒从中来,不由得失口大骂:“你们不要寒武关守将的脸面,我便替你们踩两脚,看你们老脸是否还拉得下去!” 姜鸣长戟虚晃一招,挡开两人攻击,身法急转,直破开栈房的窗口,迎着二楼的高度跳跃下去,两人紧随其上,恼羞成怒之余,愈发想要快些拿下此人,为自己挽回点脸面。客栈背靠街市,姜鸣急奔拖戟,两人怒追其后,却未料到姜明一个转身将长戟抡成半圆,利刃如流星砸将过来,还好两人都是身经百战,险险挡下此招,但更加恼火:在这大街上两人打一人,仍被阴了一招,这要是传给军中兵卒知晓,他们的威严怕是要丧尽了。 “这个混账小子!” 大街之上,三人追逐打杀,行人纷纷受惊逃让,一定程度的慌乱自是躲不过,却还有许多胆大的看客躲在墙角凑热闹。 “闹出这般动静,我们怕是躲不过受罚了,这小子是故意将战场引到街上来的!我非要把他打个半死才出气!”刘天霸与赵鹏斐对视一眼,多年从戎的默契配合让他们不用言语便知如何呼应,但见两人一人向左,一人向右,犹如两头雄狮围杀过去。 “不好!”姜鸣怒骂一声,却仍是未料到两人速度这般迅速,重达百斤的蘸金斧头削铁如泥,姜鸣躬身躲闪,却还是让其将飘飞的长发削落数缕,急退跃起,却未想到一柄截头大刀早候其上,轰然斩落,如遭霹雳。 “竟未想到,寒武关守将如此无耻霸道!” 一杆银枪挑飞大刀,林寒威然而立,如一株刚正的松柏。 “来晚了,不过现在可以公平些了!”林寒容貌俊白,见之如桂兰玉树,沁人心脾。有一个能付诸生死的兄弟,在战场之上无所畏惧,姜鸣淡笑如常。 “那就一人一个,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真正的实力!可别让人小瞧了。” 刘天霸见到来人,破口喝道:“原来是卧华山的六统领林寒,我们高将军允许你入城已是大度之极,难道你还想不知好歹与我们为敌?” 卧华山?这是姜明第一次听到林寒所属势力的名称,他尽管早就知晓他并非常人,却仍是失于预料。 “六统领?看来他的能力还是不小呢!” 在姜明惊疑之时,林寒却是清风长袖沉静如常,声冷如冰,音沉如鼓:“与寒武关为敌我倒是不敢,但是战你一人我却半分不惧。若是惹毛了我,我就将你寒武关搅得人仰马翻,看你能不能追得到我?” 赵鹏斐喝道:“又是一个狂妄之极的小子,也好,让你赵爷爷教你怎么做人!”林寒针锋相对,冷哼道:“我爷爷可是你祖宗,说这不大不小的话,怕是得崩掉你的大牙,到时候再摔个狗吃屎,可别再说我狂妄!” 两人迅速缠斗起来,赵鹏斐的两把蘸金斧沉猛蛮横,林寒的银白刹螭枪却一步一卸力,以柔制刚,急出惊龙时却能蓄力数倍,攻于一点,两人也都是八段人位地步,尽管比斗凶狠,却难以分出胜负。 姜鸣见到那柄银白刹螭枪,通体银白如雪,细杆利刃,仿佛能刺破虚空一般。“真不愧刹螭枪这个名字,论其威势,即便是我的方辕长戟都不遑多让!” 姜鸣的对手是持一柄截头大刀的刘天霸,尽管现今是单打独斗的公平场合,姜鸣仍是难以取胜,不仅仅是因为对手那身杀人无数的气势,还因为久经生死磨炼的狠辣手段,即便是经过了诸多武学精髓演练的他,亦是难得上风。 街市上,四人斗武不歇,观者也是没有视力疲劳,不肯错过这场好戏。 “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们嘛?”申夷忧担忧地望向归来的书生温矢良,却见温矢良也是蹙起眉头,应道:“我们需要让守将高逐戌知道这里的情况,他肯定拉不下面子再让手下打闹!我现在就去军营禀报。” 温矢良方欲动身,却见大街西南角冲出许多铁甲兵士,迅速将一整条大街围得水泄不通,从其中缓缓走出一人,布衣麻衫,犹如书生。 却听他道:“难道我的狮虎双将都是好斗比狠的莽夫不成!”昭昭青天,明明白日,这声宛如雷霆一般的厉喝使得许多人耳中一震,这不是别人,正是寒武关守将,高逐戌! 第三十六章 有道人说 寒武关守将高逐戌,在九府联盟国久有盛名,军队从属于候凤王参正风,但拥有独立于王侯制度外的军政大权,持九府假节鉞,可号令寒武关任何事务而不需通过任何人的指令。在任职十数年内,南拒秦王朝侵伐上百次,更是在数多关键战役中出奇制胜,有长胜之名号。 当高逐戌立于此地,街中民众不由得庄重起来,在寒武关内高逐戌的名字是高尚而且尊贵的,因为是他护佑这国之边境十数万人赖以存活,不夸张地讲,高逐戌便是寒武关百姓的神,无人能诋毁,无人能诽谤。 四人纷纷停手,姜鸣观望着周围百姓的表情变化,对于高逐戌这个人的评价再次复杂起来:“失龄峰堆积那么多的将士白骨,莫非不是他造成的?或者说,他是有着什么苦衷?百姓如此爱戴与信任他,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刘天霸与赵鹏斐面色羞愧地走过去,不发一言,先前的霸气尽数散去,此时倒像是心情萎靡的小孩一般。 “身为军中高等将领,竟然枉顾军法肆意与百姓争斗,破坏百姓生计,你们可知罪?”高逐戌声腔浑厚,不惑之年应有的沧桑与沉静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赵鹏斐与刘天霸低头道:“我们甘愿领军棍六十,另外百姓的经济损失从我们俸禄中扣除。” 高逐戌微微点头,低声道:“退下吧!”两人悻悻然走开,尽管他们嚣张狂傲,但在高逐戌面前只有服从。 “姜鸣,这次我自己来邀请你,你可愿去我军营做宴?” 这时争战暂歇,温矢良与申夷忧一齐走到姜明和林寒身旁,既是表明他们的立场,也是彰示他们的身份。 “高将军,不知您有何事指教?”姜鸣先礼待人,毕竟高逐戌不是刘天霸之流可比,若是惹怒了他,这寒武关也便没了他们的立足之处。 “你认识降英?”高逐戌就这一句话,便令得姜鸣面色微变,如若是敌非友,哪里可知晓这个称谓? 林寒三人见姜鸣愣住,心中揣测着姜鸣的身份,申夷忧此时向前一步,躬身道:“高叔叔,可否许我个面子,放过姜明一马?来日我必以厚礼相谢!” 高逐戌却是淡然一笑,应道:“我有说过我要难为他吗?姜鸣,若是你愿意来,一会儿就来军营找我,我有些事问你,若是不愿意来,也就算了。”高逐戌说完,便是挥手指示下属退散,自己则是站在街道中央,抱拳道:“各位寒武关的百姓们,今日是我管教属下不严,若是对你们造成损失,请到府衙一一登记,我会纪实给你们赔偿!” 过了一阵军士与百姓都散去,姜鸣四人不自然地走在街上,看着夜幕像帘帐缓缓落下。 “姜鸣,若是不能确定他的目的,还是不要涉险了。”林寒蹙起眉头,对所谓的寒武关军营亦是讳莫如深。 “不然就不去了吧,看你这么嚣张,万一真的做过得罪高叔叔的事,凭我几句话也不管用。你知道,将军待我尊重,只是当我是旧友的亲戚而已。”申夷忧忸怩了片刻,担忧已是写在眉间。 “失龄峰的阴气聚集,说不定便是他的缘由,你若是冒险前去,指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温矢良虽是书生,但谋思极为周到。 姜鸣一笑,洒脱潇洒地将袖子揽起,轻吐一口气,道:“不要想这么多了,都饿了一天了,赶紧去吃饭吧!” 姜鸣还是去了军营,他们四人寥寥用过晚餐,姜鸣便一一宽慰着几人安心,令得温矢良去了朋友家,林寒亦是回到了先前的栈房,申夷忧却以认识军中几人为由,执意跟随过去。 寒武关军营屯兵五万,步兵与骑兵分别驻扎南北,成犄角之势相互照应,对寒武关关隘成双萼伴生之状以达到迅速的支援。 “我是姜鸣,应邀前来,请禀告高将军。”姜鸣与申夷忧站在军营高高的防御工事前,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被营中洪亮的口号震慑,还是为守门士兵身上携带的浓浓的血气而惊惧,当他们来到此地,不可避免地低下了头,态度也是没有了先前的倨傲。 “你便是姜鸣?好小子,连我们的两位上将军都敢打,哈哈,佩服佩服。将军早就交代过了,我来带你们过去吧!”守门将士并没有刁难他们,反而是豪气地朗笑着拉起了闲话,那种豪迈与阔达的胸襟在这个普通的士兵身上极为显著。 姜鸣却是不敢再夸口,对着申夷忧做了个无奈的耸肩的动作,便跟着士兵向着军营深处走去。 方阵整齐的队伍依次从姜鸣眼前跑过,雄气昂昂的身姿让得姜鸣有些惊羡与神往,他们未必单挑是他的一合之将,但整个军队合在一起便如同不败的雄狮一般,不说是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就算是一些地位境界的强者也不免望之变色。 练习骑射与骑战的将士身形矫健,练习枪术与刀法的将士稳如磐石,战马奔腾踏飞尘,刀枪起舞立方阵,这些久居边关的将士以一种坚毅而彪悍的姿态将练兵之法推向顶峰,呈现在姜明面前的是非凡的铁血之军。 “你很羡慕这些将士?”申夷忧看到姜明眼中的不同颜色,略带试探地问道。姜鸣双眼中透射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光芒,他停住脚步,道:“你说人生来之,究竟什么是存在的意义?对人对物,对花对酒,不自相同。然而有人贫穷一生,一箪食,一豆羹,便觉得怡然自乐;有人富可敌国,却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就像这些边关将士,生死皆于战争之中,半生饮血半生抚伤,仍旧是相安福乐。所以说,这个人,该是有自己的意义。” “自己的意义?难道就要各自经受过才知晓?难道就要以身试法才明了?若是历尽这一生仍然找不到,那该如何?”申夷忧眉竖成柳叶,眼眸汇成弯曲的河流,却仍是不解。 姜鸣拍拍她的肩膀,似是宽慰她心中的苦恼,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她的双眸,沉静地道:“‘你的意义该是洗尽这一身忧郁,如你的名字一样,放得下才能真正地拾得起自己的幸福。即便日后做不得完全,也应是没有遗憾。” 申夷忧若有所悟,沉吟半晌,也算是记下了,这个看似平凡的男人的话,可能将是她往后余生唯一的慰藉。她问道:“那你的意义是什么呢?” 姜鸣一手勾住申夷忧的肩膀,推搡着她行走,一边眼神复杂地道:“我想,我应该是要追寻。” 在寒武关以外的古邺城中,一男一女游走在繁华的街市中,今夜又恰好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纵横穿错的几条街道显得极为热闹。女子约莫十之七八,正值花蕊芳年,显得极为活泼青春,再配上一身浅绿色衣裙与姣好的容颜,惹得街上许多男子侧目而观。 女子突然停住莲步,纤手拿起一个杨木雕成的山水样貌的吊牌,在身后紧紧跟随的男子眼前晃了晃,笑语盈盈地道:“好不好看,上面的山水都比得上一些画师的作品了。以后去风吟宗,可以做个念想,听说还可以免费刻上名字。” 男子却是惨淡地展出笑意,说道:“小姐,不然将我的名字也刻上去吧,以后你去了那里,我会等待着,这个木牌也将是我的意义。” 青裙女子的笑意瞬间坍塌,她默默地收起木牌,充满希望地问道:“真的不能一起去嘛?即使不当什么亲传弟子,有你给我做个伴,也比我们分开要好啊。” 男子痛苦地攥紧拳头,沉声道:“风吟宗是太微垣上等宗派,律法森严,从不收天赋低劣者。我也烦请过梵烨长老替我探查天赋,却完全够不上那道分界线。不过也没有什么,小姐只管放心跟随长老修行,打破心中的壁障,我便在风吟宗外等候着,寸步不离。” 我要独自而立,再不是谁的累赘。女子回想着以往诸多记忆,心中又动荡起来,那个青梅赛竹马的人,那个带给自己期望与痛苦的人,她的眼神又坚定起来,如果做不到独立吧,自己一生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男子细心观察着女子的表情,终究是再度展出笑意,风吟宗外面岂是能让无关人等居住的?他的等待注定是天涯路远。然而,他又回想起那日,在一所破庙之中,他藏了许多坛苦味的劣酒,一口又一口地庆祝获得自由与抛弃,他以为喝醉了便没有惆怅,然而他不醉。直到那个一样眼神惨淡的老翁走到他跟前,他却只是递上一坛酒,并说道,没有凑巧会换得佳酿,我只有这苦死人的劣酒,不要钱。于是老翁与他共饮,可能是同为悲苦士,一念便足以结交忘年。老翁说道,我戒欲清心,是为了当年的一个承诺;你也应是待花成痴,算得上一个性情人。 或许是的,等待,便是他的意义。 据说真正的三垣之地万象垂青,人郭富饶且多繁华盛集,乃是整片垣野界域的中心,比于什么夜泱城、古邺城要精彩隆重百倍不止。九府联盟国处于朱天野一隅,在这片西北大陆尚有些震慑力,但仍旧是做不到五里一燧、十里一墩、百里一城,距离三垣的繁盛自然差着数个等级,所以城郭设防便显得更为重要。 寒武关乃是天下雄关,有长胜大将高逐戌驻守,多年来未尝失守半寸领土,所依靠的并不是背后行雨州与候凤王的支持,而是十数万军民的齐心合力,所以世人常说,“水能载舟”。 高逐戌早在营帐中设好了酒肉,没有姜鸣二人想的鸿门外上百刀斧手的盛况,也没有哪个武夫舞剑意取谁性命,甚至连其它的侍卫都被禀退,只剩下他一个人面无表情地扒拉着盘子里的酱牛肉,时不时仰起头灌上一口烈酒。 “你来了?嗯?申丫头也来了?快来吃点喝点暖暖身子,毕竟是冬日里,外面有些冷人吧?” 像是家常闲话,未作什么矫情,原本警备的心态瞬间松了几分。申夷忧凑近姜鸣耳边,细声说道:“我就说高叔叔待人和善吧!”接着她便没有忌讳地拉着姜鸣坐在了下座,位置在高逐戌对面。 高逐戌淡然一笑,亲自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道:“小子,这可是我寒武关军营最烈的西风劲,可不是那软塌塌的幽谷白月能比的!” 姜鸣举起酒杯,一口饮尽,顿时觉得喉间火辣辣地疼痛,仿佛是火烧一般,缓和了良久方才自然了些,他才知为何饮酒要徐徐入喉,便抿了抿嘴唇,道:“将军知道夷忧的身份?” 申夷忧顿时怔住,平时都是直接喊作申羽,不知今日为何叫得这般亲,让她极不自在。高逐戌却是朗然失笑道:“这称呼可是只有她父母叫过,申丫头都脸红了,你们还真是关系不一般呢!”姜鸣也是颇为尴尬,望向申夷忧,竟真的红晕着脸,即便没有女子的身体特征,但她终究是楚楚然动人牵物的倾城之姿呢。 高逐戌夹了一块牛肉嚼着,道:“她爹是他们家族的大英雄,在那个时代与我也算是极好的朋友,申丫头现在不想回去,所以只能来我这里避风头,我若是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就太没有人情了。可惜,我没有能力替他父亲正名,无故死于一场黑手的刺杀的人,就像是遭受天谴一样,而申家的三大长老趁机夺取政权,将整个申家控制在手心之中,申丫头甚至只能被当做家族和亲的牺牲品。三大长老都是地位境界的强者,我能设法让她逃出来,并且让她藏避在这里已是最大的能力了。” “原来我逃走时候帮我的黑衣人是高叔叔派的人?”申夷忧紧咬着嘴唇,倔强而又感激。在一旁的姜鸣听到这般秘辛,对于眼前这个女子更为同情,出手轻轻抓住她的紧攥的拳头,出声道:“还有我这个朋友呢。” 申夷忧强忍着泪水,望着姜鸣惨然一笑,像是一朵风雨摧残的雪莲。 “不说这些了。姜鸣,你可知道,我邀你来所为何事?”高逐戌的情绪也算是颇为伤感,于是闷饮了一口酒。 姜鸣道:“是为失龄峰的阴气汇聚之阵?或是高将军您的真正的身份?” 高逐戌道:“五年前有一道人,对本将说,寒武关常年杀戮,数十万魂灵游离在此不得超脱,宜筑一座化魂塔收敛魂灵,可使阴气退散生人长寿。我见那道人话语妖媚,非是良善,便令手下逐出营外,却不料道人暴起以断剑刺我,虽受一创却反将道人斩杀,道人死未咽气,竟化作一缕黄烟飞走,我却因此害上了大病,几乎断命于床榻。好在我梦中见到一蜥蜴妖人,要我将死去的将士尽数抛于失龄峰之南,我在痛苦中思前想后,觉得并不像筑化魂塔那般缥缈,便命人设下那座以山为墓的万将冢,自此我的病也好了起来。此后我寻找高深的阴阳术士解其道理,有一唤做‘燃节‘的道人说,阴正阳和,以山之南北分人鬼,故阴气散于黄庭,阳气兴隆于汇海。后来,我派人打听到这燃节道人在幽天野建了一个教派,叫做阴命门;而那个本应该死去的我亲手斩杀的道人成了他的邻居,也建了一个教派,叫做阳魂门。你应该很想知道那个道人的名字,他叫做焚松。” “焚松道人!”姜鸣终于又听到了这个名字,昔日那个狂热的信徒死前的虔诚,所为的也是这个道人。日后走近他的地盘,不免要触他的霉头。姜鸣这样想着,算是将失龄峰的因果经络理清,不过他还是有另一个疑问。 “不知高将军与黑衣捕牙有什么渊源?” 高逐戌大笑起来,大手轻掠过胡须,道:“我乃黑衣捕牙三统领,你所见过的方秉烛便是本将的师兄。” 当初黑衣捕牙任降英与方秉烛曾暗语表示招纳,姜鸣只因为束缚太多,便以隐辞婉然回拒,今又遇这三统领高逐戌,不知目的是否与前时相同。 高逐戌仿佛看破他眼中的不自然,笑着解释道:“你是不是会觉得我是要强行邀你加入黑衣捕牙?你虽天资尚可却不能使一国之力倾服,我说此话并非否定你什么,我将申家的情况告知于你也有侧面提示你的目的。这垣野界太大,我们这些人位境界的武者千千万万,但真正领导与统治的却是地位甚至天位境界的仙人,我们在他们看来,便如同一只蝼蚁一般。黄石大战之后,我去看望我的师兄方秉烛,他已命将黄泉,那紫袍男子苍伏恺的一剑令得他五脏俱裂,即便是医术通神的大夫也束手无策。但他在最后告诉我,如果有机会,要拉拢你入黑衣捕牙,即便是挂个牌子,也要你与黑衣捕牙有所牵扯。” “方统领他伤逝了嘛?为什么要选中我,而不是其他人,任降英不是你们最信任的小辈嘛?”姜鸣对于其中的话感到不明所以,同时又觉得方秉烛远非九段人位那么简单,虽然他对黑衣捕牙这个组织极有好感,但其中的疑点却令他望之踟蹰。 “我也不知缘由。你若是信任我们,此后十天来我军营观看演习,十日后若你仍不愿意,此事便这样放下如何?” 第三十七章 将训 回到栈房已是子时左右,万家灯火都应熄,只栈中两人对灯怔怔,开门的吱呀声惊醒了半眀半寐的林寒与温矢良,他们欢喜起身,盘问所历何事,姜鸣一一简单说下,几人都有幸免于难的欢愉。 趁着几人都将睡下,林寒悄悄然对姜鸣道:“他们传信给我,楚泓的伤势愈发严峻了,我明日便要回去,多保重!若是无处可去,可来我卧华山。” 姜鸣点头记下,从怀中取出一本古黄色的小书,郑重其辞道:“这是一卷凡武功法,以枪术为主,切莫置于人前,必然有杀生之祸。”所递出的自然是从失龄峰洞穴中取得的宝物,一人只可修行一类,这也是姜鸣有意赠下的人情。 翻开书卷,里面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赫然写着“蚀字,破坎诀”,林寒连忙收起,急欲拒绝,却见到姜鸣的神色坚定而充满信任,他便紧紧攥住,将感激的话咽下,嘴角掀起一抹弧度:“既然如此,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当初你从夜泱城逃脱,相助者实有三路人马,带你逃离的是地位强者算一路,他一袖便扇开数十卫兵,不然你还真难从包围重重的候凤王府逃走。其次便是一股当地的匪队佯攻王府,我猜测应当是甘邕寨的人马,最后便是我带领的人,在城门处阻截卫兵,你可是知晓了?” 料姜鸣再是聪敏,也想不到那夜还有这些事,那位能反手为云的老翁身份未明,只说是要收木青岚为徒所以才施救于他,那么甘邕寨为何要出手助他?姜鸣望着林寒的双眼,再次布满疑云。 “甘邕寨的目的我不知晓,我却是受命搅乱局势,因为候凤王一直主张与秦王朝停战,目的在于清除我卧华山在行雨州的军事眼线,我们当然不能让他如意,再者我十分欣赏你能一人战千骑,若能助你一臂之力也算个小人情。估计那时候候凤王还郁闷着呢,谅他与卫道安谋道双才,也看不穿我会插一脚!”林寒对候凤王也表现出些许恶感,在这些相处的时日里是极为难见的。 待林寒走后,姜鸣便躺下床上静思,思着来路经历已是很多,思这去路还要跨遍千山万水,便觉得追寻还远,不知何时已昏昏睡去。 林寒走后,温矢良亦是离开,他应当是继续去往失龄峰之南筑坟了,为万名将士建造安息之所,不知还要经过多少日月,这便是他的执着与执念。 姜鸣与申夷忧再次来到寒武关军营,高逐戌却已然为他带来了任务:骑射、扬盾、列阵。令得申夷忧郁闷的是,高逐戌的任务执行人是姜鸣与她。 “锻炼锻炼,顺便联系联系感情吗!”这是高逐戌给下的理由,即便是久做男儿身性的申夷忧不免脸庞滚烫,她也不好推脱什么,只得硬着头皮提弓上阵。 “射箭讲究腰稳身正,臂开拳合,姜鸣你武艺虽算得上武学大师,但缺少战斗时复杂多变的磨砺,骑射是骑兵的首要技巧,我的骑兵营五千人,每一个骑兵都能做到箭无虚发,你二人可先自行体会一番。”高逐戌扬起自己的铁胎弓,弓拉满月,箭出,其声破风,百米之外正中箭靶红心,其势未歇,穿靶而过,直入三百米外的军旗桅杆。 围观的将士纷纷叫好,姜鸣与申夷忧更是呆滞地随之鼓掌,这般箭术说是通神都不为过。高逐戌却没有半分得意,将弓箭一一交于姜鸣手中,指了指一百米外的箭靶,道了:“射中十环,我就为你买十斤幽谷美酒。” 姜鸣朗然一笑,他虽然极少射箭,但是研究过暗器的施放,自诩准心不差,便站于前头,摆出一副严肃而专注的样子,张弓,便是远射,箭矢咻然飞出,正中箭靶九环。 姜鸣顿时尴尬起来,这美酒没赚下,却让这么多人看了笑话,那些将士倒是笑得豪放,毕竟在他们看来箭中靶心并不容易,但在一旁的申夷忧却是笑得前仰后合,就差没笑晕过去,她调侃道:“你这能以一当百的汉子怎么连高叔叔一个骑兵都比不下,真羞人!” “要不然你来!”姜鸣将弓箭塞进了申夷忧怀里,心里盘算着要怎么笑回去。却见申夷忧嘴角掀起一抹笑意,同样是拉弓射箭,她却只是拉出了大半个圆,眼睛微眯,手指轻动,箭矢虽不如姜鸣所射有力,但没有意外地正中红心。场上又是一阵欢呼。 “怎么样,服了没有?本姑娘可是学过几招的,岂是你这凡夫俗子能比的。”申夷忧靠近姜鸣身边,手肘砸向他的胸膛,挑衅之态溢于言表。 高逐戌没有表达任何态度,只命令将士将箭靶向后挪移一百米,加上之前的距离,姜鸣所站的地方已经距离箭靶二百米远了,这个距离即便是军中的一些射箭老手都不敢说能百发百中。 姜鸣拉弓再射,箭中三环。而申夷忧再射,箭中八环。 箭靶再往后移一百米,姜鸣三射不中箭靶,而申夷忧箭射不至。 箭靶再移至五百米出,两人射箭皆不至。 高逐戌道:“我的精骑兵要求箭射四百米,准心在二百五十米内无一落空,接下来你们可以在此练习,直到达到我的要求。” 高逐戌又将两人带到排盾队伍之中,令精熟的老手教导扬盾之法,并在旁道:“扬盾,是两军对垒重要的一环,盾兵挡住敌军的箭矢,也能挡住长枪长戟的远刺,也能阻挡敌军战马的冲刺。一个合格的盾兵必然是勇冲在前,但却更要注重盾阵整体的协调,若是离开了自方长枪士兵与盾阵,一个盾兵的作用还比不上一块挡人的石头。” 至于任务之中的列阵,高逐戌倒是没有提及,只教手下将士悉心教导两人射箭与扬盾的技巧,他便时不时地在旁指导。 接连几日,姜鸣与申夷忧的进步巨大,也在与将士的接触中感受到了军队的魅力,他们或许都是粗人,谈吐粗鲁并且没有文化知识,但那种豪放却是使两人极为舒服,还有军中团结与相助的氛围让他们极为喜欢。 “若不是吃不了这苦,我就留在这军中了。”申夷忧这样说,但是她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的身份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要沾染是非的,也只有这高逐戌才敢收留她。 姜鸣经过这几天与申夷忧的相处,鸡鸣同起,日落同息,时饮酒欢谈,每日同桌同餐,朋友间的感情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当然,只能是朋友。 第九日毕,姜鸣与申夷忧离开军营,来到一间酒楼吃饭,烤鸡上了一只,还有几道荤素搭配的小菜,再配上二斤美酒,美哉美哉。 趁着微醺的酒意,申夷忧趴在桌子上,两只扑灵扑灵的眼睛盯着姜明,笑道:“跟你相识这些天,都没见你找过姑娘,又想你跟那林寒家伙关系不一般,快说,你是不是对女人不敢兴趣!” 姜鸣也是微有醉意,加之酒兴当头,便搭住申夷忧的肩膀,道:“怎么可能,我这人很有原则的,又怎么会找街上那些姑娘?更何况,还有你这个大美人在呢呀!我还不至于找男人是吧?” “少来!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假惺惺的男人,哪有不爱青楼女子的?”申夷忧瞪大了眼睛,突然狡黠地一笑,道:“除非,你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才守身如玉。哈哈!快说是谁,不然我就去叫姑娘了。” 姜鸣赶紧伸手拦住,却不料立起来的申夷忧的身子软的像一滩泥,轻轻一拉便是倒在了地上,他急忙将之揽起来,道:“想听吗?我确实有喜欢的人,前一个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她隐隐向我表示了那种意思,可我却从心底里感到不能接受。直到后来,她真正地说起不再痴想,我的心竟然变得好痛,好痛。” 申夷忧直接倒在姜鸣怀里,蜷缩成一团,眼睛眯着,好像要昏昏睡去,但仍像是在呓语:“然后呢,现在你搞清楚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了嘛?” 姜鸣痴痴地再饮一杯,好似醒着,又好似醉着,仰头便向木椅后靠去:“然后,我还是可以肯定,我对她不是真正的喜欢,守护她是为了我的心,感到心痛是因为我可惜她的悲苦,因为我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没人知道。” “原来是暗恋,你这家伙还真不老实!”申夷忧啪叽下嘴巴,又一手支着姜鸣的大腿坐起来,端起又一杯酒,灌入喉咙,急咳两声,道:“那怎么没有见你去追求你喜欢的人?” 姜鸣看了申夷忧一眼,道:“人家是三垣之地上界宗派的天才,是傲立于整片垣野界的倾城美人,她的身边不知道等候着多少追求者,以她地位境界的天赋与天资,像我这种默默无名的暗恋者,人家说不定连名字都没记下。” “你这目标可真是远大,竟然看上这等仙女,好胆识,姐姐佩服。就说你怎么就看不到我呢?我不也算得上个美人吧!哈哈。”申夷忧大笑起来,然后又饮了一杯酒,之后便倒在了桌上。 “哈哈哈!”姜鸣也不知说些什么,便嘻嘻笑着,抬眼一看周围,早已是没有了其它客人,便抱起申夷忧,结了账,直奔栈房而去。 一间酒楼的黑暗角落边上,一道黑衣人抽出一柄雪亮的弯刀,悄悄地跟着脚步蹒跚的姜鸣,他在等待猎物走进最好的死亡之地。 他还未出手,一柄长剑便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我允许你在此活动便是给天罡门极大的面子,不要触碰我的底线!” 黑暗中黑衣人冷汗沁湿后背,身体也是瘫倒在地,当他回头时已不见说话者谁,他甚至忘了,自己还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八段人位境界的杀手。 一片落叶,一道河流,宛如春意的冰雪世界,唯有这两件物体是运动的,寂灭不曾叩问人迹,萧条也未寻找鸟鸣。河流为何不结冰?落叶从哪棵树上凋下?无人可知。或许他知,但是他不要人知。 他身着紫袍,他浮在河流中央,他是指粘一截血剑的狂士,他是无情诛杀四方的剑魔。在此刻,他宛如冬眠一般;下一刻,他的双眼忽睁,犹如云销雨霁刹那的清明。 “砰砰砰!”自男子脚底涌起数十股水卷漩涡,低吼着从这河流炸裂剥离而出,而后冲上天穹上百丈。男子突然冷哼一声,一柄剑刃似从天宫来,竖直插向水面,那一声仿佛山崩地裂,水卷破碎成晶莹的浪花,而河流徐徐冻结成冰原。 男子抬手夹起紫黑色的长剑,宠溺地抚摸着锋利的剑身,低声喃喃道:“终于到了九重地位了……”无人可知的是,紫袍男子于水面上明悟,十八日破九重,此后他的腥风血雨将接踵至之。 …… 梦?做的什么梦呀!姜鸣按按隐隐发痛的脑袋,怪骂一声,刺眼的阳光照得眼睛睁不开,想要翻身立起来,身上却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他伸出手来东摸西摸,想要找到个棱角将东西挪开,却才发觉这手感有些软和,一种妙不可言的想法豁然冲入脑中:申夷忧。 但见申夷忧身体横斜架在他身上,长发散乱地披拂如初春的柳条一般,酡红的容颜透露着别类的的倾城之态,不知何时变成女儿模样后胸脯也是微微棱起,这令得姜鸣的脸色都是有些难以言状。 “这样,怕是不好吧?”见到这般情形,哪个取向正常的男人不会想入非非?但是若真的做出些什么,即便是能以酒醉脱罪,即便她也能原谅他,他的那颗心又怎么可能平静下来? “真的是考验我啊!不过申夷忧真的是很美的。不过我是无福消受喽!”姜鸣低声喃喃,双眼也不自禁地撇向申夷忧,心中竟有几分恍惚,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便轻轻起身,简单穿着好,又低头将申夷忧身体挪正,被子盖好,不时觉得小腹更加燥热起来,便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关住,静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忽然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微眯的双眸,没由来地轻声吐出一口气,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 姜鸣坐在酒桌前,不时倒下一杯清酒灌入喉中,他的眼神有些苦涩,他已是尽力地回忆昨晚发生的事,却完全没有清晰的印象,只记得他抱着申夷忧回来,不知怎的便睡到了一起,这令他感到有些愤怒:禽兽啊,以后怎么面对她呀! 这时眼睛微微惺忪的申夷忧也缓缓走下楼来,身体又是恢复了男儿外貌,尚未洗漱,举手投足间有几分慵懒,在楼梯中央便对着姜鸣喊道:“现在都快正午了,我们还不去军营嘛?” 姜鸣显得有些慌乱,连忙将酒坛推到一旁,给申夷忧让出个坐的地方,便迎笑道:“最后一天了,去迟点也没关系。嗯~要吃点什么?” 之后两人又是前往军营,申夷忧似乎真的是醉得不省人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姜鸣也本想将这件事埋在心里,或许对于两个人都是好的,但是却觉得对她十分不公平,好在一路上忸怩着,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抖露出来。 高逐戌看着姗姗来迟的两人,并未说什么,一如往常地教两人射箭与扬盾练习,经过数日的不停锻炼,姜鸣与申夷忧的射箭成绩已是算得上中上等,扬盾也是登堂入室,完全能与其它将士共同列阵了。 “好了,你们的训练到此结束。我未教你们列阵,原因在于带兵打仗无时无刻不在排兵布阵,精到之处需亲身体会,骑射亦是如此。”高逐戌将两人带到营帐中,摆下一桌酒肉,如待老友一般,笑道:“你们经过这十日的训练,不知有何收获?” 姜鸣看了一眼旁侧的申夷忧,心中怪想道:“最大的收获就是跟她培养了深厚的感情呐!”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他乖顺地道:“高将军的目的我已明白几分,我的武术虽算得上不错,但缺乏战场上更多的技能,射箭与扬盾,甚至是潜在的列阵之法,都能让我的优势扩大数倍,将军良苦用心,姜鸣多谢了。” 高逐戌嬉笑几声,和善道:“别给我拍马屁,以后跟着申丫头称呼我就是了!现在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加入黑衣捕牙,当然,愿不愿意都与你我交情无碍。” 其实加入黑衣捕牙并不阻碍姜鸣什么,但是,若是有了这个名号,他将变得不再自由。 “高叔叔,若是以后我有所成就,必然加入黑衣捕牙,护卫九府!” 日后那般,此时却不能。 高逐戌微微点头,这样的回答并且未出乎他的意料,他笑道:“既然如此,本将还要拜托你一件事,让申丫头跟着你,三年内不能让人把她带回申家。” “为何是三年?” “三年后,你将入地位!” 申夷忧犹记得幼时父亲仍在世,执掌一族权柄,申家兴盛达至巅峰,那时的家族不用向任何一方势力低头,凡一声令下,全族老少尽可为族长一脉鞍前马后。那时的父亲会亲切地称呼她为“小忧儿”,无论她有什么要求,父亲都会尽心尽力地完成,她要的十弦琴、牵丝木偶、金丝竹板堆满了房间,而她也没有感知那些灿烂如明霞的日子竟有一日会消失如云烟。 “大小姐,我们已经帮你订好了亲事,待你十八岁成年,宫家少年将会迎娶你,有了你们的亲事,我申家将不再惧怕那些宵小之徒的觊觎,毕竟家族已是没有了你父亲……”大长老曾带着全族掌事闯入她的月梧殿,态度像是在审讯一个犯人。 是的,父亲已经不在了。但是我却不能听从他们的控制,我应当有自己的人生。 申夷忧眼睛通红,此时看向高逐戌与姜鸣,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与舒适,先前的诸多羁绊已然在两人坚定的眼神中化为尘土。 第三十八章 渊流战海 你可知卧华山? 山势奇崛,怪石嶙峋,立如剑锋,洞开空谷,乃秦王朝境内一座形状尤奇的山峰。山本无名,有名的是数年前一伙山匪立巢于此,并言替天行道,专行惩恶扬善之举,以五千人称霸整个州郡,秦王朝起兵伐之,数次无功而返,兼之与九府联盟连年交战,无暇分出更多兵力,于是卧华山陡然成为秦王朝最大的匪祸聚集之地。 姜鸣离开寒武关军营,与申夷忧走在街道上,漫不经心地道:“那林寒是卧华山的六统领,说起来还算个挺厉害的地位,我们去投奔他待遇应该不会太差吧!” 申夷忧眉头一皱,张开双臂拦住他走路,轻骂道:“看你平时挺聪明的,现在怎么分不清重点呢?正是因为他是卧华山的人,正因为他实际上是个山匪,这样难道不会让你有些警惕嘛?要知道,他可能杀人如麻,他可能是个十恶不赦的屠夫!” 却见姜鸣轻笑着抓住申夷忧的手,像是打情骂俏一般地拍拍她的胳膊,道:“没事的,我相信我交的朋友,即便整个卧华山都是恶人,那他也一定是个好人。至于杀人如麻,如果我给你说在夜泱城的遭遇,你也会说我是屠夫的。杀人并不代表就是恶,我的心浩然正气,我便不是恶,我想朋友应当是有这种信任。” 申夷忧本该是应当专注地听姜鸣的理由,但他的动作实在是有些旖旎,怔然了半晌一个字没听入耳,脸皮却是不争气地发红起来,只得假装气恼地甩开姜鸣的手,道:“好好好,你信就好了,别在我跟前说这些大道理,我可听不进去!” 姜鸣也才发觉方才说话有些尽情,举动颇有些失礼,尴尬地笑了笑,道:“夷忧,放心吧,其实不管高叔叔有没有委托,我都会陪你走完这几年。就是我走的路很是危险,得让你多吃些苦头了。” “没事,我不怕吃苦,也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也算是个四段人位的武者了吧,就是不要丢下我,我并不想成为家族利益交换的筹码。”申夷忧似乎很害怕回到申家,此时竟乖巧地像个孩子一般,在一旁信誓旦旦地铿锵说辞。 姜鸣知道她是受了很多苦,看到这般模样,心底的同情更甚,双眼直盯着申夷忧,坚定而诚恳:“放心吧,有我呢!” 这句话让申夷忧很安心。 “夷忧,我想给你说一件事。那个……就是昨晚……哎呀,没什么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又喝酒了,好啊你个酒鬼,还朋友呢,原来是这种朋友!” …… 姜鸣在寒武关留驻了几十天,对云凛轩所遗锦囊中“随遇而安”的词条有了更深的体会,那人是敌是友不可探查,但这话却是令他有了新的方向。前往秦王朝,全当做游历了。 …… 一流可济海,说得是秦王朝与九府联盟国之间的一条天堑深流,仿佛是从鲸落山脉中孕育而出,但它的径流却是贯穿大半个朱天野,会秋雨连绵时,可淹一城。 两国之间的商道多从河道通关,虽有国战但不止商客,这是历代君王达成的基本共识。即便有将兵行险计,也不会在这条道路设伏,此水之外,便是秦王朝的广阔平原,便是九府联盟国的寒武关,兵家常道“以智御险”,不外如是。 这一途的商船,虽说两国并未针对商人来往,但是除非一些胆大的商旅才敢在这两国边境游历。一艘客船,缓缓行进于渊流之上,悄悄荡冲开层层波纹,如探花蕊的女子手指,一条木桨便是船家手中的舵把,客将往哪儿去,他便驶向哪儿。 他们也像是这人间的行客,有着若有若无的方向与目的,但是什么事不是一壶酒可以解决的呢?醉生梦死,所幸有过。 “呦吼~” 这般宛如猿啼的吼声是毫无拘束的,当酒满杯盏,何须致辞言几,撩开眉前长发,然后仰头鲸吞入肚,便是对于这壶酒最好的回应。 “没想到,你这家伙还真挺能喝的,是个酒鬼!” “你也不弱,都能比得上林寒那家伙了。小二上酒!” 也不知喝了多少,姜鸣与申夷忧趴在船头嗷嗷作吐,似乎要将这一腔肠胃通通呕出。 那撑船的船夫霍然起身,放下船桨,露出鬼魅般狰狞的笑容,上衣轻抖,腰间一块银色令牌便是显现出来,令牌上刻着数字六十二,与一只面相丑陋的凶兽模样,这种令牌姜鸣也应是在失龄峰见过。 “传言被夸作天才魔子的通缉榜第七的人物,看来并没有想象中难缠,七十他们几个栽在他手里,看来只是因为遭到了群攻。”船夫自船底抽出一柄短刀,缓缓走向趴在船头一动不动的两人,杀心顿起。 “这八千两白银的赏金,我倒是拿定了。受死吧,只怪你们不长眼了!”船夫将要挥刀砍下姜鸣的头颅,陡然察觉水底剧烈的动静,一个水浪冲过来,直接将乌篷船掀翻,船夫的刀因此并没有砍出,便随着身形急转,落到了翻转的船体上。 亲眼看着姜鸣与申夷忧两人被大浪卷走,船夫虽心有执意,但知方才的浪并非偶然,四下观望,这片水域竟在酝酿一股漩涡,暗骂一声,他便杵着崖壁,慢慢退到一块岩石上,再回看那两人的身影时,已不知所踪。 浩瀚无际的大海之上,一条巨大赛楼阁的鲸鱼缓缓地游走,偶尔发出一声悲哀的鲸鸣,宛如音笛拂奏的凄凉。 在鲸鱼背上,一名身着洁白长衫的男子悠然盘坐,面前的小方桌上摆着纯玉的茶具,他粘指优雅扶盏端庄,品茶照例是要在安静的环境下品,正如他写字时一般。 昔日夜泱一别,姜鸣,你是否还记得我云凛轩? 男子淡淡一笑,仿佛自言自语:“小东那边是救了他了吧?小西,走慢点,别洒了我的茶水。”成对的深海巨鲸,拥有这种坐骑的人该是何等尊贵,姜鸣并不知晓。 云凛轩自知,于是他饮茶,饮茶如酒,如日月,如岁月。 这条渊流从鲸落山脉流出,总流长超过上万公里,经过波折几遭的起落,终于济入这片令舟船难渡的青海。青海的水是青色的,传说曾有一只青血神兽陨落海中,染青了这片海域。 云凛轩随着巨鲸小西漫游,半个时辰之后见到海上一道黑点,那并不是什么漂浮物,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太微垣云凛轩在此,阁下近来可好?”云凛轩仍然饮茶,突地横空掷杯,白玉茶盏被一股劲风包裹,瞬间便至那道人影手中,茶水未洒,劲风卷过,海水起波澜,人影衣袍却未动丝毫。 那人站于海面上,脚下无物,但却不下落,凡人无法触及的境界,上善若水,他却不是普通的地位强者。却见他一身紫袍,面容俊逸,神色冷漠,不是被称为“邪魔”的苍伏恺,还有谁能拥有这种气场? 苍伏恺执盏,轻抿,倾之剩余,坠杯于海,他神情亦不起縠纹,道:“三大上界古族之一的白冥族,现今人才凋零,全族及其附属上百万,能执戟领军者稀寥,但因驻守太微之北疆,荒族连年侵扰,所受压力更为巨大,能出你这个盖世之才,实乃白冥族的福气。” 被对方一语道破身份,云凛轩也不惊奇,仍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道:“阁下谬赞了,能支持一个人成为强者的条件,不是生之即有的天赋,更决定于后天的努力与机遇,天下万事如此,我岂能免之?说不得,再过几年我这才子便夭折在了野外,而你紫袍剑魔仍旧祸乱四方。” 苍伏恺道:“你是第二个这般旁点评我的人,我而今受三垣九野无数势力缉捕,数座上界宗派视我为腐刺,若哪日跑出来一个天位境界的强者,我难道还能活命不成?只是他们都自诩清高,惧怕旁人纷纭与点评,抹不开老脸跟我一个年轻后辈战斗,便派遣一些地位境界的小兵来杀我,他们却不知道,祸害垣野的苍伏恺早已是八重地位,天位之下无人能杀我!” 苍伏恺的桀骜与霸气在此时尽显无遗,八重地位,已是能比得上一些上界宗派的执事长老,若不是一些在地位境界巅峰的人物,谁能与他为战?云凛轩倒是玩味一笑,道:“你倒是霸气十足,能在这般天下皆敌的追杀下傲视一切,甚至还叫嚣着无人能杀你,这就等于是将上界宗派的颜面踩在脚下,又吐了几次腌臜的口水,即使你没有盗抢极品金属,怕是他们也放不过你这个没有来历的另类。” 苍伏恺道:“放不过便放不过,天下善恶本就不是谁规定出来的,那些人能说句话就成铁令,凭什么我不能用自己的方式走自己的道?那些虚伪的杀人的恶人迟早会被我拉出来杀死,那些前来找死的炮灰我也不会放过,周宅血案二百多人身死,我不求他人理解原谅,强者从来就只相信手中的剑。” 云凛轩眼神微蹙,他并不能完全认同他的思想,但是从这些话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真相,外界传言的苍伏恺并非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邪魔,他只是在走自己的路,在执行自己的正义。 “我想知道,周宅血案中有没有活下来的人?”云凛轩道。 “应该有两个,不,三个,他们应该活着。”苍伏恺从容答道。 常净寺冯坤和尚,妖枪董横,以及九府联盟国黑衣捕牙统领方秉烛。云凛轩脑中漾过这几个名字,他不识得这些人,但能从手下人收集到的情报中得知一些端倪。若是这三人活着,那么苍伏恺的用意就太过神秘了。云凛轩道:“听说你磨砺武道,在修器与修阵方面也颇有建树,那柄由两大极品金属铸造的武器,由你亲自铸造,似乎生来便是具有神器雏形,何不请我见识一下?” 苍伏恺眼神一凝,右手轻握,一柄紫黑色长剑恍然出现,剑身黑光流动,剑刃煞气波动,好似要摄人心魄。 云凛轩从那柄长剑中看到了一种杀气,融入了苍伏恺特有的元势,即使是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你们这些人倒也奇怪,明明天下人都认为我是邪魔,可就是有一两人异类思想的人觉得我胸中另有千秋,难道你们都是蠢人吗?”苍伏恺轩截遥指,一道剑气猛地射出,擦着云凛轩耳边过去,进入远处的一处海域中,顿时激起数十丈的水柱。 “哈哈哈哈,想不到阁下也会这般说话,真不负‘苍伏’之名。”云凛轩缓缓起身,一跃入海,也似苍伏恺站于海面上,巨鲸知意潜入海中遁去。 云凛轩道:“听说羿玄宗的扈江离与你交过手?” 苍伏恺道:“也算是个绝世奇女子,与我交手百招,输我一招,我们都没有动用元武技。” 云凛轩笑道:“今日战场是在这青海上,不需要在意能量元气外泄,似乎这一战你要动用全力了。” 苍伏恺冷笑:“你我都处于八重地位的瓶颈,这一战自当用全力,对于我们突破新的境界有巨大裨益。” 云凛轩道:“荣幸为此一战。” “出手吧!” 只见云凛轩与苍伏恺头顶上的天空霍然由蓝变黑,这是地位境界强者运转元结构成部分可元气空间的结果,身在这种空间之中对于自身调动元气更为快速敏捷,苍伏恺的元华为紫黑色,云凛轩的元华为湖蓝色,两人的元结互相碰撞吞噬,于是使得这片黑色的天空中的气流飞速流动。 海面突然卷起一股巨浪,向着云凛轩站立之处暴涌而去,云凛轩元结成盾,而后身形暴退,双手成爪,一道雷光在手中奔腾,一柄雷元枪浮现,这是纯粹用自身元结构成的武器,虽然算不得品阶,但是却最适合使用者同根同源的元势战斗。 “吃我一记雷元枪,让我看看你的准神器有多厉害!” 云凛轩大喝一声,便轻踩海水,化作一股飓风突刺而去,沿途的海水被这股能量卷起,包裹在云凛轩周身,铸成了一副海蓝盔甲。 “轩截,让他试试你的恐怖力量!” 苍伏恺沉声道:“九陨决,贯杀式。” 只见轩截剑周身黑光暴涌,天空中的旋涡霍然向着苍伏恺冲去,无一遗漏地被纳入此招式的发动当中,聚集了上万道元结的杀招,一剑破海八百米,数分钟内海水不得灌合,云凛轩身后盔甲被瞬间击碎,甚至连他的雷元枪也被摧毁,若不是他重新发动一种防御的元武技,只怕要当场重伤。 “好可怕的一剑,归元级别的元武技,配合准神器的发动,我的雷元枪真是不够用。那么,就只能这样了。” “出来吧,白冥霸器,冥残亘古刀。” 随着云凛轩一声大喝,一道白光从云凛轩身体中涌出,瞬间无数元气聚集,一柄黑色长刀渐渐浮现。只见此刀,刀呈半月,能卷风云,刃引寒光,鬼哭神泣。刀身刻着一道道模糊的神秘纹路,似乎经历过万年岁月的腐蚀,仍然有着属于自己的霸道。 苍伏恺一惊,暗笑道:“冥残亘古刀,可是白冥族的传承之物,能使用这件霸器的人可不多。” 天下武器,分为凡器,珍器,灵器,化器,神器。冥残亘古刀是顶级化器,没有天位境界的实力根本无法使用,可云凛轩便可以,足以证明他的特殊之处。 “看我雷来!”云凛轩刀引万千奔雷,直入海上,苍伏恺连忙跃起,凭靠自身元结构成支撑,悬浮于半空中。 云凛轩挥刀如雨,无数元结成刃,纷纷向着苍伏恺刺去,最后以身为术,再次卷起千道浪:“雷来,破化!”此招凶猛,倾入云凛轩元势大半,破海一千米,苍伏恺以剑相抵,再退一千米。 两次惊人对撞后,云凛轩与苍伏恺皆是脸色凝重,显得更为了解对手手段。在沉寂数秒后,两人同时踏海而行,刀剑相交,雷电奔腾,黑光肆虐,忽掀起千层浪,忽卷起百丈飓风,战上千式,术穷,力尽。 “噗!”云凛轩仰身欲倾,强用余力撑住身子,他回头望着面色仍旧淡漠的苍伏恺,忽然苦笑道:“果然不愧是紫袍苍伏,是我输了。” 苍伏恺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道:“半招而已。” 云凛轩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苍伏恺道:“你还要杀我吗?”云凛轩仰天大笑道:“从未想过杀你,现在也杀不了你了。我云凛轩生来为族人所赞许,族中同辈无人可胜我,今日一败,对我晋升九重地位极有裨益。” 苍伏恺淡淡一笑,对这云凛轩倒是好感增多不少,又问道:“我收集极品金属,为铸造最强神器,诛灭荒族,剿除奸恶,你可要阻挡?” 云凛轩道:“阻挡做甚?这三垣九野的污秽可不少,由着你闹,由着你杀,我倒乐意看你清除多少?” 苍伏恺又笑道:“我倒想问你一事,你远离太微垣来到这偏僻之地,本应该磨砺自身,招揽有力的属下,但是似乎你太低调了,这是为什么?” 云凛轩道:“如你所料,其实这是因为九霄天符殿的事,那件破碎的神物可以使得一个人迅速强大。我在寻找,并培养那些拥有荒源鼎碎片的人,要是他们能达到我认可的程度,那就做我的朋友,要是不能就做我的炉鼎。” 简单交谈之后,两人南北离去,逆着青海,各行其事。 第三十九章 三元斗将,梅雨江城 一条临江的崎岖山路,江城梅家的车队正徐徐走过,车辚辚,马萧萧,人影幢幢,人马匆忙。不知为何,五六十人的车队竟无半点雄姿豪壮意气,反而如同惊弓之鸟般惶然张望,车辙时而斜行,人踪时而徘徊,隐隐能听到在后几名车卫的窃窃私语。 “昨天小姐在江边捡到个青年,听说被怀疑是三元山的山匪,说是要当场处死,还是小姐大发慈悲求情,才把他的命保住。” “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子胡说的吧?就算有这么一档事儿,小姐也不会手下留情,要知道梅家可是跟三元山的匪徒有血海深仇。” “昨天车队为那小子争执的时候,你去购置食物了,不管是谁看到江边躺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也不会认为他是个好人,要知道这几年三元山的匪徒也大多都是些青年子弟,那片地域可并不是好地方,哪个好人家的年轻人会去那里?” “那小姐还救他?万一他真是三元山的人,岂不是引狼入羊群了?小姐平时不是挺聪敏的嘛,怎么还会犯这种错误?” “听总管猜测,小姐估计是想把那人控制在手中,然后撬出些三元山的秘密,江城众势力的局面也将不会太过为难,毕竟在这江城地域,三元山可是足以与一郡之兵相抗了。” “唉,不知道这次车队能不能安全回城,虽然有一名堪比七段人位的武学大师主队,我还是觉得不太踏实。” …… 某一节马车之中,一名身着麻衫的男子缓缓苏醒,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方欲作声,迷糊之中才发现周围景物已然不是熟物,一名束着黑色马尾的少女正面相不善地注视着他,那双眼睛水灵却并不缺少犀利,那张白皙规正的面孔时而透露出青春的活力。 少女抱肩在胸,不辨喜怒地道:“不是我怀疑你,江边滩头那块地域本来就是三元山的活动范围,任谁都不会相信你不是山匪。当时车队总管都说要将你当场处死,是我极力将你救你,我之所以有这善心,不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与三元山的立场,而是有着其它的考虑:若你是山匪,只要你能帮我们找到三元山的匪患所在以及最近计划,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并许诺你一笔可观的钱财,肯定是比在三元山的待遇要好的多;若你不是山匪,而是有着其它的身份,我也算做了善事,给我早逝的哥哥积了阴德,你以后只要勤快些,做我梅家的车卫,待遇也是很不错的。” 听到少女这么长一段说辞,麻衫男子想要争辩些什么,却又被少女拂袖的动作止住,少女道:“现在不必有什么意见,你可以考虑下我提出的条件,等回到江城,我自会再来问候。”女子说完,便揽起一袭灰皮裙,极为优雅地掀开马车门帘,缓缓抬步,消失在了眼前。 麻衫男子苦笑一声,自嘲道:“醉酒真是麻烦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申夷忧去哪里了,希望不要有事吧。这个女子,倒是很有风姿。”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很有风姿的女子,可能以后将陪他走过无数山水。 麻衫男子正是当日在两国边境的渊流上泊舟饮酒的姜鸣,他挥霍下自身的豪迈年华与申夷忧放浪形骸,几乎都忘记了还有过仇家那回事,至于之后的事他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何况在这凛冽的冬日落江,何况与许诺下好自照顾的申夷忧分散。 “醉酒误事啊!高叔叔送的军中烈酒也太实在了吧,这一醉就是好几天啊!” 马车外,车队正徐徐行进,突地听到一声山石滚落的声音,十几匹马匹顿时骚乱地嘶鸣起来,与此同时两边山坡上冒出数百道人影,皆手持刀枪剑戟,面目凶恶呜嘿乌嘿地叫嚷起来,一面写着“三元”二字的大旗高高竖起,迎着风势左右招摇起来。 “车队向中聚拢,车卫持械向外,呈半月状保卫马车。”从车队人群中跨出一骑,灰青色制服与旁人差异地是胸口上的针勾“总”字,有他调遣,车队顿时不再如前时慌乱。 “原来是新来了一位车队总管,我倒是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底气,敢跟我三元山作对,江城哪方势力不对我恭恭敬敬,难道凭你这几十人的车卫?”山匪中为首的是个面容凶横的削瘦男子,提着一杆铁枪直举,那近百名匪徒便随之吆喝煽动起来。 车队总管岳之延因八百白银受聘,岁不过不惑却已然是七段人位的武学大师,自然是有着自己的傲气,但考虑到梅家家主的嘱托,不敢直接与山匪相拼,于是微微压低了下气势,和气笑道:“三元山虽与江城诸势力多有冲突,但绝非不可调和,况且天下之人皆为利往,哪怕是大名鼎鼎的三元山英雄,也逃不掉过利益二字,小弟掌管整个车队,并不希望贵我两方恃道相争,到时候双方都有损失,也并非你我情愿,我愿出白银三千两做这买路钱,英雄觉得意下如何?” 削瘦男子狞笑起来,道:“没想到你竟是个通透之人,既然你已经陈清利弊,我也不多为难,只要你给出五千两白银,那今日我便放你一马。” 五千两白银?没想到这山匪竟然如此贪得无厌,在原有的筹码上直接增加了两千两,这顿时令得岳之延有些骑虎难下,听到诸多下属的窃窃议论,那张本就枯黄的脸更加难看起来。不过,当他回头看向后方梅家小姐乘坐的马车,心底多少有了些凭仗,只要将梅家小姐顺利送回江城,想来再大的损失梅家也能承担下。想到这些,他又欣喜起来,即便对自己七段人位的实力很是自信,但他内心仍是有些害怕大动刀兵。 “五千两,便是五千两。希望英雄言而有信,放我们车队过去,不要再多为难。”岳之延笑道。旁侧那几十名车卫的气势瞬间低蘼下来,不仅仅是因为总管的委曲求全,而且为这世道的霸道与残忍感到心悸,七段人位的高手都这般低声下气,何况排不上名号的他们? 削瘦男子又大笑起来,充满着嘲讽与蔑视:“没想到这你都能忍,那我就说实话了,五千两不够你们车队过路,除非,将那辆马车里的人交出来。” 众人顺着男子指向望去,那座马车乘坐的赫然是梅家小姐,千万掩饰竟都逃不掉被觉察,一行人都不仅哀叹起来。 岳之延眉头微蹵,仍旧勉强笑道:“英雄说笑了,那辆马车之中只有一些货物而已,并没有什么人,还请英雄不要为难,我再私自做主,给英雄多送一千两银子可否?” “放屁!”削瘦男子怒骂道:“老子几百里外就闻到那股脂粉味了,还跟我装蒜,这马车中肯定藏着一个绝妙的美人儿,若是你不交出来,我将血洗你们整个车队。”那山坡上上百名山匪喽啰瞬间倚势喊道“血洗!血洗!”其声极盛,一整条车队都为之惶然。 岳之延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有些紧张地拿出一柄长刀,喝道:“三元山未免也太嚣张了些,今日我便试试你们的锋芒,江湖老规矩,斗将胜负,我若是赢了,带着你的人离开。” 斗将之说,两方为战,主将相对,输赢顿变。 削瘦男子狞笑着策马徐来,长枪斜指,极盛桀骜:“好,如你所愿,让我看看你有何等能耐!” 两方阵营斗将,胜负往往取决于最强的两人,战争起始,为将者交锋,败的一方声势丧尽,未战而损五分兵力,而胜的一方如得援兵数万,大局输赢由此观之。故双方兵力悬殊时,强者禁于斗将,而盛全军对垒;唯两军兵力、得势相似时,斗将可破其胶着,速分上下。 只见那三元山的匪首策马冲出,一杆长枪红缨飘动,一刹那便是对着那岳之延突刺过去,其势迅猛远超他学艺时所遇,当下便是慌乱无措,抬起长刀堪堪抵挡,却不料那匪首的枪法连贯如风,重重递进,势气一招更胜一招。岳之延双腿猛地一夹,身下骏马便吃痛哀嘶一声,四蹄亦是微曲躲开横扫的一枪,岳之延暗暗松了一口气,急忙策马往回逃窜,形容极为狼狈。 看着车队总管斗将失利,整个车队亦是惶然不可失势,一些意志软弱些的,握着武器的力气都丧失了个干净。反观三元山山匪一伙,皆摇旗呐喊,怪嘲冷讽起来。 匪首勒住马头,并未追赶,冷笑道:“就凭你,如何挡得住我三元山神兵天降?要是你识时务,便降了我峎不甚,要是你再枉称道义,今日便结果了你这贱命!” 峎不甚?三元山三大王,真正的八段人位武学大师,车队人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有多么不幸,竟遇到了这个杀人嗜血的魔头,别说是有岳之延这个七段的高手坐镇,即使是真正的八段高手也不敢轻掠其锋芒。 正当众人叹落虎口之时,那辆被万众瞩目的马车锦帘缓缓掀开,一名女子踏着莲步走出,一袭干净利落的灰色皮裙,一束高翘玲珑的黑色马尾,一双宛如琉璃般清晰的眸子,风拂过,抚过她的脸颊,有一丝绝世的清冷。 山匪三大王峎不甚目光陡转,直勾勾地瞪向那出尘极美的女子,心中竟是出现从未有过的颤动,杀伐多年偶尔也会慈悲,为匪数载多行不义,但这时他却预料到自己的变化,他将再不能施以暴力。 “好漂亮的姑娘,好像天仙一样。” “是啊,要是能一亲芳泽,我就算折去二十年阳寿也愿意!” “小声点,有三大王在,这姑娘肯定轮不到咱们,可别犯了忌讳。” “看三大王的眼睛都直了,这些年三大王一直不沾荤腥,今天怕是要破戒了!” 上百名山匪指着那女子评头论足,多数都是侮辱肮脏之词,女子一一听在耳中,脸上却没有半点动容,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小的弯刀,五指握得愈发紧张,眼望着那两边山路乌压压的山匪,提声道:“原来是三大王亲临,雨柒失礼了,怪不得爹爹新请的车队总管没有还手之力,还多谢大王手下留情了。” 听完梅家小姐这话,总管岳之延尴尬的脸上青白变化,极其难看,众车卫也是齐齐望向他,更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原本梅家小姐所说是致辞达礼的客套话,在他耳中却讽刺异常。 峎不甚露出良厚的笑意,道:“小姐客气了,前时多有唐突还请见谅,见小姐装扮定是城中大家女儿,不知是哪户闺秀?” 女子浅浅一笑,似有停顿:“小女子姓梅,江城梅家,梅宽的女儿,排行最小,名为梅雨柒,大王可曾听闻?” 峎不甚听此,神情惊变,梅家与三元山的恩怨比之任何两方势力的仇恨都要巨大,五年前三元山集兵江城,梅家梅宽长子带甲迎敌,以一人之力扶大厦之将倾,斗将三日,所战者数十,无一败绩。后三元山与秦王朝鹰党密谋江城政权,先以泄密之谋诈取梅宽长子之营,又以禁战火石硫火弹破其重甲兵士,再用诡计胁迫江城百姓引诱之入万箭壕,被山匪万箭穿心而亡,自此梅家与三元山不死不休。 只听梅家小姐又道:“我大哥为了江城百姓危急存亡而死,万箭穿心之后犹受凌迟之刑,他的血肉被你们挂在江城之辈的枫树上,以震慑我梅家以及江城势力。可是就凭你三元山三千人也妄图占据一城?秦王朝现今连年征战,政治腐朽而文武思反,我们虽然没有得到官兵相助,但他年以后,必然会有更多如我兄长一般的英雄,驱尽匪寇卫我城池!” 梅家小姐身虽女流,但这番鼓舞士气的话却比猛将更为豪迈,那些车卫大多都是梅家本部人马,受此激愤,勃然起怒,手握刀剑,悲壮低呼,原本人数上的劣势一下子被填补。 峎不甚眼神复杂地环望过车队,即便被如此谩骂他也未有半点恼怒,双眼定格在那梅家小姐身上,叹息道:“也罢,只要你心甘情愿跟了我,今日我便放了你的车队,此后一路,不会有一个三元山的人挡路,如何?” 三元山的人马中已有几声窃窃私议传出,有人道“我们的人马占优势,只要血洗了车队,不管是钱财还是女人不都是我们的了嘛”,也有人道“三大王怕是想要真正地征服那漂亮小姐,才这般说的,说不定转过头便会叫我们杀光车队”,还有人道“梅家与三元山的恩怨无人不知,看那女人都不像是求生之辈,把她留在身边,指不定哪天亮出一把刀子”,峎不甚也有所听闻,却彷如未闻。 “三元山的畜生,我们小姐金枝玉叶,岂是你一介嗜血的草莽能染指?快快让出路来,不然等我江城人马齐至,不管你是几大王都难免一死。”说话的是一名年迈的车夫,但却在这赤裸裸的胁迫下站在了最前面。众车卫悲愤,齐举兵械,欲将一战。 梅雨柒见此,连忙拦住年迈的车夫,轻笑道:“福伯,还有各位江城以及梅家的义士们,你们暂且退后,如果我一人的性命能换取这五十多人的性命,那么我便是为爹爹分忧了。”被称为福伯的年迈车夫嘶喊道“小姐”,却欲言又止,他在梅雨柒的眼中看到了决绝,像极了当年梅宽老爷的长子出城时的眼神。 梅雨柒望过去,没有一丝悲伤:“峎不甚是吧,希望你能说话算话,不然我会自杀,马车上绑着的炸药也会燃着,到时候你不止什么都得不到,可能还会丢了这条命!” 峎不甚眼中掠过一抹为难,切齿道:“只要你乖乖听话,别轻易求死,我说到做到。” “好!我以梅家小姐的身份命令,车队变换首尾,徐徐前进,为了减少损失,不可再分散人马。”梅雨柒环望车队,总管岳之延已不知所向,怕是乘着空子逃生去了。 车队中有许多忠心耿耿的车卫,想要阻止梅雨柒这般,却被她的严厉神色喝住,他们都将明白,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将以英雄般的献身为他们换取逃命的机会,将以她兄长的模样为江城百姓再次付出生命。这如何不令他们敬畏和羞愧! “小姐,我们还有一战之力,不能向这些刽子手妥协啊!” “听我的命令,梅家与江城的损失能少一分便少一分,若是你们还当我是小姐,便速速带着货物回去。” 梅雨柒不辨悲喜,她缓缓向车队的另一方向走去,左手握着腰间的刀,用力更大了一些。 “兄长,小七寻你来了。” 她闭眼,似乎要将这世的记忆都忘却,她睁眼,是将要成为一些刽子手的玩物。可是睁眼之时,却看到一只并不粗壮的手臂挡在了眼前,那是一名身着棉衣麻衫的男子,年龄不过二十出头,但眼中的深邃光芒却是胜过一些终身为谋的老者。 他笑道:“还用不着到这一步,有我在。”当年兄长也是这副温善的面孔,在江城城门的凛冽西风下,他轻抚过她的一缕青丝,笑得极为平凡:“小七,不管是江城还是这整个垣野界,不管你要去往何处,有我在!”旧日的记忆宛如渐行渐远的马蹄音,穿过梅雨柒的脑海,在他的眼前形成了这样一道伟岸的人影。 “不对,你是,你是……”她赫然看到前时被当做三元山奸细的麻袍男子站在她眼前,像是一堵厚实而高大的围墙。 麻袍男子自然是姜鸣,本着不沾染是非的心,却又遇到这种不良之事,他只得伸手拦住赴身如水火的女子,而后随手捡起一柄被遗弃的铁棍,一边向着那匪祸集结之地走去,一边轻声道:“算是我帮你吧。” “小心,他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梅雨柒急忙劝说,那道人影却仿佛未闻,直直地走着,义无反顾地,但他却是毫不相识的人。 第四十章 无戟 从寒武关出发之时,心念方辕长戟恐引人眼目,便委托了生意遍布朱天野的顺海镖局运送,身上只携带了匕首短剑,料不到的是醉后风云起,一次放浪形骸的痛饮竟然并不平凡,竟导致与申夷忧失散。 “假如方辕戟在手,我该是能与真正的九段人位武者角力了吧。”姜鸣暗自嘀咕,朝着那车队的一众护卫喊道:“在下缺一件称手的武器,诸位可有长戟借我一用。” 那车卫中有一壮汉,应道:“用戟者不多,我有一柄玄铁长枪,公子要是觉得可以,拿走便是!” “可以,多谢。” 壮汉掷枪,姜鸣随手捉住,微皱眉头,却是没有表情。他的脑海中曾有过夜泉前辈的演武影像,无数武学精髓与攻防阵势堪称绝代,其中多是技巧与经验,即便现在的他只掌握不过十之一二,却孕育体魄上的深厚底气,尤其是在戟法一途上极有顿悟。当初大战侯凤王府,精神陷入武学佳境,在数百甲士围阵之中进出有度,虽然不足以与八段人位的老将宁远山一较高下,但却在精妙戟法的支持下有惊无险,由此可见在他眼中戟法尤重。 “寒武关逗留一月,无论是武学境界还是戟法招式,我都甚有长进,不知再与那宁远山交战,是否能胜下一招半式?” 姜鸣这般想,却忽略了此时的对手早已勒马喝骂,峎不甚不耐烦地道:“逃也不逃,战也不战,是何道理?若不是顾忌梅家小姐,早便教你人头落地!” 梅雨柒紧咬皓齿,眼中挣扎万分,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怪我看错了人,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不必卷入这是非,我救你是有些许目的,你可只当做善事,速速离开。” 听到此处,整个车队人马无不悲戚,他们受梅家小姐庇护,五十多个八尺男儿竟不能似此伸张善义,何其无奈。 姜鸣却挥手将梅雨柒挡在身后,一双火热的黑瞳望向那百名山匪,振声道:“斗将之说,可还算数?” “你……”梅雨柒眼中泪光闪烁,终是说不出什么。 这一幕被峎不甚看在眼中,梅雨柒此时如雨打莲花的可怜模样,令得他微微心疼,看向那突然跑出来的麻袍男子,竟有些嫉妒,不由蕴怒:“混账,斗将之局你有资格?如果你出手,胜了我,我便任你们退去,若是不能,你的命我便要了!“ 但见姜鸣迎着奔马来的方向快跑过去,深邃而平静的眸子似乎能洞察出对手未挥发的招式,这种超乎常人的战斗经验在武学宗师口中被称为“占式”,有极大可能激发武者的武学潜力。但即便掌控九铅之力,能达到占式的人仍旧寥寥无几。 “斩马腿!”他用的是枪,但确实戟法中的横劈姿势,在战马冲近时,身形极速前冲,借助巨大的惯性与敏捷的反应能力,以长枪强击马腿,在这一瞬间,数百斤的骏马被扫飞十数米,马背上的人也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峎不甚一个翻身立起,口齿却不由得哆嗦起来,能直接将一匹战马掀翻,这种远超过他的力量与速度令他心底发寒:“‘占式?更强一层的八铅之力?看来你是个不错的对手。” 姜鸣却是淡笑置之,轻哼道:“你说的什么我倒是不明白,不过今日这斗将,或许你得输了。”他有着强大的自信,甚至于自负,在夜泉深不见底的实力的培养下,他的武学造诣也渐渐趋于凡武巅峰。 “少废话。”峎不甚却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那柄长枪轻动,刹那间便与姜鸣交缠在一起,只听那满山的匪寇再次喧嚣起来,齐呼道:“三元必胜!三元必胜!” 凡武九段人位,前五段重于锻体,达到六段人位便是足以当一方,无论拳脚枪械都变得极有章法,因此称之为“通法”;七段人位重于变化,称之为“术变”;八段人位武者拥有八铅之力,世人尊为武学大师,这种境界往往通窍一道武学,修行侧重于创造与明悟,因此也被叫做“衍武”;至于九段人位武学宗师,便要积攒内在灵息,这本就是一种极为玄虚的说谈,乃至于真正融灵化元的人少之又少,这一境界被称为“灵束”。 两人交手数十招,姜鸣渐渐被压制,先前取得的优势在峎不甚迅猛的枪术攻势下荡然无存,虽然姜鸣往往能洞察对手招式变化,借此发出招式相抗,但却劣在对枪术的变化不很熟练,即便手中有枪,心中却是一把长戟,迟迟不能发挥应有的威力。 “不对,平常的枪术不可能攻势如此绵密,难不成此人是个枪术天才吗?”姜鸣隐隐做疑,即便是朱天野一代枪侠袁芝尾,怕都不能凭借完全的枪术达到这种水平吧! 在这种优势下,峎不甚渐渐从斗将开始的斩马腿之辱的阴影中走出来,望着姜鸣那苦于应付的表情,嘴角越上一抹嘲讽的笑容:“真是只懂蛮力的莽夫,超过八铅之力又能怎样,拥有凡武功法的衍武境界武者将远远超过同位者。” 怪不得!凡武功法姜鸣也有,但却没能抽空习练,若是将那鬼字功法练成,那又将是何等的威力!姜鸣心下暗道:此事了结,速修功法。 姜鸣握在手中的长枪突然一颤,他陡然察觉到莫名的熟悉感,似乎这并不是枪,而是他惯用的方辕戟:戟长九尺二分,戟身黝黑如墨,戟重三十六斤四两,戟尖锐嵌寒光。 方辕戟无非利器,早有“器合”之说,言尽武器与武者之关联,若是我能达到戟法深层,就算执着木棍,又何尝不是我的戟? 无戟,便是戟法之妙! 姜鸣心思豁然开阔,占式开启,步法凌波微动,没有半月如钩,亦没有佳人步步生莲,但这一次,他将那日在侯凤王府杀伐再次完全施展,这一刹那,人化修罗,行于疾风,戟出! 峎不甚不料对手的突然反击,但仍以全力搏之,但在那瞬间,他的手腕、腰部、肩胛、腿部通通被刺伤,他引以为傲的枪术溃不成招。 他跌倒在地,浑身不低于十处伤口在流血,他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 “怎么可能?你这招式怎么会如此霸道!”峎不甚眼中的挫败感布满眉梢。 “这招叫做,半月,步生莲。还有,这次斗将你输了!”姜鸣抚袍,豪气干云。 “赢了,赢了!”车队的诸多车位发出震耳的欢呼,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平凡相貌的青年男子真的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以强悍的武力征服了在场无数人。 他赢了?梅雨柒呆呆地注视着男子,眉黛间的山水终于浮动了。她仍记得豆蔻之年兄长曾问她,将来要寻个怎样的夫君,她稚嫩地笑道:能像兄长一样,一人护一城。 她不由得眼圈发红,但看到山坡上的三元山匪寇,目光一冷,执着长剑疾走过去,指着再无还手之力的峎不甚,喝道:“三元山的匪寇听着,你们三大王已成为阶下之囚,若是识相速速来降!” 那百名拦路的山匪听到这话,纷纷吵嚷起来,不多时宛如蜂蚁退散,丢械弃旗,互相践踏,急匆匆地逃开,也不知是逃回三元山,还是改邪归正去了。 见到这美貌女子的强硬手段,姜鸣不由得呆滞地表示佩服,梅雨柒却以为是姜鸣误会他男儿气,遂不好意思地手指玩着一缕发丝,笑道:“我这是预防那些山匪突发来救,会给车队造成不小的伤亡,其实并不想这么强势。” 姜鸣一愣,道:“我理解!” 届时五十几名车卫一齐围将上来,笑着与姜鸣寒暄感谢,与前时那般冷漠的态度截然两样,倒搞得姜鸣不知所措。 吵嚷之中,先前被梅雨柒称为福伯的年迈车夫站在中间,急忙制止众人的喧闹,道:“这位公子武艺高超,还请不要拒绝我们的好意,到江城许我梅家略尽地主之谊。” 姜鸣也不好拒绝,又想到暂时人生地不熟,倒不如先安定下来再寻路找申夷忧与林寒。于是出声答应下,梅雨柒竟也表现得十分欣悦。 在众人欢谈之时,负伤不能逃跑的峎不甚面色阴沉,冷声喝道:“回江城好,等到三元山兵马集结,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众人听此,惊疑顿起。 梅雨柒持着利剑抵在峎不甚胸口,眉间掠上一丝怒色,呵斥道:“休要危言耸听,你三元山固然雄据一方,但手下只有不到三千人马,纵然我江城如今势危,也不是阿猫阿狗便能欺负!” 峎不甚却也不惧,即便身受重伤,仍然挺直着腰板,双眼直望着这美貌的女子,嘴角连着笑意:“小姐虽然胆气高超,但还是缺些针砭时事的经验。如今的江城,在梅家联合一众士族驱逐秦王朝的郡守之后,俨然在军事上走向了绝地,区域当可自治清明,但由地方士族掌控的城池,秦王朝将不会派遣援手相助,北边的平旷原野藏不住江城的百姓,东边的三元山,西边的虎狼岭,南边的浩荡渊流以及伺机而待的寒武关,身处于罅隙之间,江城如何自救?” 梅雨柒争辩道:“江城外有泷江天险,内有深城险壑,还有兵士六千,粮源无忧,即便不敌,仍可退守数年,你这厮山匪难道只会这般胡言乱语?” “哈哈哈”,听到此话,峎不甚反而大笑起来,面色瞬间冷漠:“泷江天险人不可渡,但这二月之后约莫百日的断流期却也是天赐良机,深城固然可为屏障,但你可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却是江城内部有人私通三元山,险城便成茅屋,不善杀敌的城兵又怎么挡得住杀人嗜血的山匪?” 梅雨柒惊得面色发白,这三元山的贼匪所言有理,此时细细思索,竟感到时局早已趋于完全的劣势,若真如峎不甚所言,江城危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梅家又将何去何从? 她急忙命令车卫将峎不甚帮助,给管事的人交代些许,便素手一挥,急教车队行进江城。而夹杂在人堆中的姜鸣似乎又被忽略了,虽时时有车卫前来搭话闲谈,但那位梅家小姐却是再也没有说过什么。 三天之后,车队终于顺利抵达江城,这个秦王朝的边关小城,虽不如夜泱城繁华大气,却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温柔感觉,进城来便有一种素朴善意的风尚。 梅雨柒匆忙致歉后,便撇下姜鸣往城主阁去了,而姜鸣在那位叫福伯的管事的安排下,住在了梅家客宅,好在吃住不愁,也算省了本就囊中羞涩的姜鸣一大笔消费。 城主阁中,代表着江城主要势力的几大首脑正在激烈的争辩,一时间下人不敢前去添茶,侍者不敢扶座讨笑,只有那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吵嚷愈发灼烈。 “江城地险兵足,哪里像是梅雨侄女说的那般不堪,还说将三元山峎不甚擒住,我看是你梅宽包藏祸心,妄图吞并其他士族!” “我也赞成宋家主的观点,宋赵两家虽然比不上你梅家,但也不是随便什么谎事便能勒令我们的。那峎不甚传闻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单凭岳之延一人自保都不足,还能从匪首口中打听到这些消息?梅家主可不要当我们是黄口小儿。” “我的女儿梅雨亲口所说,岂是荒诞?你宋家与赵家包藏祸心,多年来在积兵养士上毫无力量,对于城防设置上只有指手画脚的点,今日有此突破的机会,却暗骂指摘于我,到底是何居心!” 这一晚,宋赵两家宋烈、赵士真与梅家家主梅宽各执己见,争辩之词滔滔不绝,韩田两家表示中立,对于来自梅雨柒的警备陈词被暂时压下,无人敢试图解其矛盾。 在离江城不远的隋城,一间密栈之中,来自秦王朝的四皇子秋绝、被逐出江城的江陵郡郡守林全峰,正与对座的三元山真正的头领卓朝嵩交谈政事,外人很难猜测,高高在上的秦王朝四皇子竟屈尊与一个地方草莽同座。 卓朝嵩不改山匪风气,显不出半点尊敬,道:“四皇子所谋甚大,何必在这弹丸之地用力?江城一众势力虽然头生反骨,但好歹也是本地势力,若是让你的人亲自掌控江城,我三元山还有何活路。皇子给的条件虽然很吸引人,但是恕我不能答应。” 秋绝笑道:“卓先生言重,今日邀请先生来此,本就是有着示好的目的,你三元山今后便是我王朝的朋友,即便谋事不成,仁义犹在,此后又怎会难为先生?不瞒先生,偌大一个王朝不缺少小小江城的供奉,但前几日江城势力竟然当众驱逐郡守林大人,这牵扯到我一国之尊严。不巧赶在西北地域我朝与九府联盟国交战,不能抽调更多的兵马扫清江城,所以才邀请先生密谋,只望先生能在我朝的支持下荡平江城,以振我王朝靡靡之风。” 此话卓朝嵩听在耳中,敢情这位皇子并非是来交涉与弹息乱城与匪患,而是要将三元山当做他们的明面上的枪使,且言中多有怂恿与壮势之意,令得他也只能赔上笑脸应答:“我三元山本不愿为人利用,但皇子的邀请极为恳切,倒令我这一山之王颇为不好做。” “事成之后,秦王朝将给三元山一个名头,江城城主的位置归于卓先生,先生的一众下属也能从此洗白,从此将拥有光明的前途。”秋绝直接给出了好处。 山匪毕竟是黑道,干着见不得人的生意,无论在地方有多大势力,也是拖着个乌合之众的明白,假如能得到秦王朝的官方洗白,一众兄弟将真正获得解放,毕竟落草为寇并非所有人的心思。 “我考虑几天。” 秋绝与站在一旁的郡守相视而笑,他们明白这件事算是成了,但仍是依着礼仪,笑谈了半个时辰,卓朝嵩才犹豫着离去。 林全峰微躬着身子,阿谀道:“四皇子殿下真是有定国之谋,那卓朝嵩必然会答应我们的要求,待得他扫平江城,我们再暗自出手,这边境城池布局又将改头换面,蛇虫盘踞的地域终将打破僵局。” 秋绝不屑地轻哼道:“我要的可不仅仅是江城,我朝与九府的战局胶着模糊,若是能凭借江城的为跳板,叩开寒武关的大门,这国之大局将真正趋向我们,与此相比,一城的得失、暂时的求全又有什么?” 这位三皇子俨然将自己置身在两国争斗的潮头,犹如弄潮儿般掀起波浪,以谋为剑,渺沧海如棋盘,这便是他的博弈。 “三哥,本来你有极大的可能成为储君,但却不知深浅插手九府联盟的事,身死道消怪得了谁,老大庸碌,老二无谋,老七尚幼,这个位置还是让我替你坐吧!” 第四十一章 武转匪动 在梅家客宅修养几日,姜鸣倒是过得惬意,期间梅雨柒曾过来看望过两次,从她愁眉不展的神色中,姜鸣意识到江城梅家的局势并不似想象中的无虞,也抱着不愿轻惹是非的想法,拟定在十日之后离开。 在此期间,姜鸣将闭关修武,意在修习一种凡武功法。在经过与峎不甚一战后,他意识到功法的强大,修炼与否完全是不同的境界,在诡谲变化的局势中当然也要暗藏底牌,万一遇到更强的对手,指不定要失手翻船。 当初在千里鲸落山脉之中,他险中得宝,获取了两卷鬼字功法与五卷蚀字功法,这种高级而强大的功法无论是谁也会见之疯狂,这也是姜鸣隐而不宣的缘故,其他的缘由倒是藏有私心,亦是多有解释。 五卷蚀字功法,六合禅器,虚翦诀,聚阳鉴,乾刀引,以及送予林寒的破坎诀。两卷鬼字功法,枯荣道与九衍剑骨。 其中乾刀引为主修刀术,九衍剑骨主修剑意,都不能使姜鸣的心有所颤动,对武器与武道有所规矩,这已然不是姜鸣执戟的初衷。 在功法卷祯外部的简介中,对于枯荣道的介绍不甚详细,只道明关于阴阳平衡、内外合一,即便是鬼字功法,仍旧提不起姜鸣的兴趣。 六合禅器与聚阳鉴虽然没有框条规矩,但内容太过宽泛,虽也不至于不满,但总让姜鸣有感缺憾。 当他拿起最后的虚翦诀,眼眸下意识地朝着两卷鬼字功法看去,略有挣扎。更高级的功法无疑是对修武一途更有帮助,但若是不适合自己,要走的路岂不是会不完美? “虽然一人只能修习一种功法,但却可在达到地位境界前更换,若是不能达到我的预想,再换也不迟。” 姜鸣吐出一口气,心念一动,五卷功法便凭空消失,隐入了精神空间之中,与洁白无瑕的玉如意一起悬浮在虚空之中,这是姜鸣在试探之中发现的奥秘,但却只能将有灵气的东西收入,至于金银饰品等俗物却是不能。 “虚翦诀,希望你能给我惊喜。” 卷祯缓缓打开,温顺的金光瞬间充盈整个屋子,如同神之光辉普照,姜鸣只感到置身暖阳般舒适,那卷祯之中,一个个字符似乎活了过来,受着某种牵引,如水流般灌如姜鸣的耳目之中。 姜鸣清晰地感应到一段文字在脑海中浮现:虚翦诀,乃极致破道之功,荒芜塑骨,灵修焚心,开七十二道经纬脉络,功成亘古,翦破山川,如毁草芥。心志不坚,不可触之,切记! “果真无上霸道之功,以此功承载方辕戟,又将何等威力!” 姜鸣脸上不由得跃上喜色,耐不住诱惑,急忙操手修习起来。不论是何等级的功法,修习方式总无差异,一言以蔽之,御法使气海筑基容纳经脉中的灵。 气海在何处?如何筑基?如何纳灵?这些都是需要细细考量的,姜鸣却也不急,越高级的功法,在法门上越复杂,但总会被他征服的,这是他的自信。 虚翦诀分为六重,第一重为翦破,虽说只是修行的法门,却也蕴藏着高深莫测的技巧,根据其中的简介得知,若是使用得当,以点破面,能直接穿透一堵石墙。 在这般玄虚的探索与感悟中,七日光阴弹指过去,除了用餐与偶尔外出,姜鸣几乎没有想要停下来,好在皇天不负,当他这日缓缓立起时,浑身气息吐纳俨然完全一致,他略有感慨:“终于算是成功了。” 这种欣喜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奉茶的侍女打断,侍女恭恭敬敬地说道:“公子,我家家主与小姐在前厅设了宴席,说是要感谢公子地救命之恩,现在众人都在等待公子就座。” 料想对梅家有恩,梅家家主要亲自面见也无可厚非。 姜鸣随着侍女在宅院之中左拐右拐,来到了一方厅堂,厅前设一桌席,桌前有五人,都是中年模样,五人神情冷酷,皆使着审判的目光望来。 姜鸣不由得心中一紧,斜睨过周围立如铁木的十数个侍卫,知迎客无话,桌上无餐,方才明白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梅雨柒呢?” 姜鸣将心中疑问暗放下,由着侍女引入席中,座位在五人的下方。 “听说你是梅雨侄女在渊流江边救起的?”其中一人率先发话,语气却极为生硬,仿佛对面坐着的是囚犯一般。 姜鸣眉头轻挑,已是有些恼火,也算是礼貌性地答道:“应该是的,我醒来时便在车队的马车里,至于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都是梅雨柒告知得。” 又一人问道:“听说你一人便制服三元山三大王峎不甚?” 姜鸣道:“算是吧,并不值得夸耀什么,只是为了还梅雨柒小姐的救命之恩。” “大胆!”一人拍案立起,怒喝道:“小辈无礼,至今还想欺骗我们,今日我们江城五大家族的家主都在此地,若你能说真话,我尚且可以饶你不死。”其他四人,三人皆冷漠地打量着对座的青年,一人沉默不语。 姜鸣听此,再难压制心中怒火,亦是直身立起,洪声道:“饶我不死?凭你这老家伙?我所说句句是真,车队五十多人都有目可睹,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若是再敢摆出地头蛇的高贵姿态欺人,休怪我不给梅家留情面。” 但见周围的侍卫纷纷围上来,刀剑直指姜鸣,却不敢轻动,全都在等诸位家主的一声令下。 江城之中,势力以宋赵韩田梅五家最盛,谁人敢不给他们五位家主面子,但今日在这厅上,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竟破口大骂,诞言威胁,如何不令人唏嘘。 赵家赵士真怒道:“大胆无知小辈,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五家侍卫,将他拿下!” “好!”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姜鸣在这种压制下已然怒火难当,切齿吐出这一个字,冷目直射向赵士真,已有杀意。 十数名侍卫皆是功夫不错,起码都是四段人位的武者,但在姜鸣眼前却如同普通书生,刀剑未落,姜鸣的拳脚已然落到了侍卫的胸膛上,他并未下杀手,但用劲也绝对不轻,凡经姜鸣一击,皆失再战之力。十几人的侍卫顷刻便被碾压击倒,若是生死之局,这所宅院又将多不少尸魂。 五位家主唏嘘不已,姜鸣报之以冷笑。 “难道他真得拥有击败峎不甚的能力?”五人的疑惑在心间开始瓦解,因为宋赵两家的七段人位武者出手了,动则惊风,拳似能碎石。 姜鸣不屑地握起拳头,没有躲闪,直接左右同时与来人的拳头相撞,交手在顷刻间,在众人惊讶时,宋赵两家的武者被击退十数步,而姜鸣不动如山。 堂外突然传来女子的喝骂声,但见穿着灰色皮裙的梅雨柒身后带着一众执戟甲士急走进来,满面怒容,刚见厅前的五家家主,便宣喝道:“宋赵韩田四家长辈,难道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客人的吗?你们还自诩为江城元老,竟然不顾脸面欺人到我家里来了,莫不是以为我梅家没人?” 姜鸣见到梅雨柒出现,对局势的猜测也有了把握,也不说话,立在一旁,宛如事不关己一般。 宋赵韩田四家家主见此阵势,颇有不满,但仍是迎着笑脸道:“梅雨侄女多虑了,我们是为了江城的安危,才不得已单独询问这个人,何况……” “我并不是听你说理由的,是非黑白你们都很清楚,若是我梅家还有一川黑甲,你们哪个敢来寻衅滋事?我父亲为了江城大局,不得不受制于江城议事阁,但莫要欺人太甚,称呼你们叔伯是看在你们是长辈,但今日之事我却由不得你们枉负好人。” 宋烈向前一步,赔笑道:“梅雨侄女这是什么话,这样轻言诋毁我们,会让为江城辛劳的下属胆寒。更何况,这小子来历不明,怎能恰好让你救下?又怎么恰好碰上三元山的人?峎不甚是真正的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又岂是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能打败的?前日峎不甚逃走,我们才明白,这分明是三元山的圈套,他若不是三元山的山匪,必是秦王朝的鹰爪眼目,试问我们又怎能坐视不理?难道要看着江城被一个细作毁灭吗?” 梅雨柒紧咬着嘴唇,眼中掠过几丝挣扎,她又何尝不知道如今的江城风雨飘摇,但即便他们所说有理,她又怎能怀疑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 她的眼眸飘过一旁闲立的姜鸣,发现他也在看着她,但却没有任何表示,如同戏子台前的看客一般。这令她心中更为焦灼。 “够了!” 数人惊动,那坐在最里边的梅家家主梅宽终于不再沉默,威严而不容置喙地立了起来:“此事由我梅家处置,诸位家主请回,来人送客!” 这便是他的态度,从某种层面也相当于包庇了姜鸣。 韩田两家家主自讨没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拱了拱手,便迈步离开。至于宋赵两家的宋烈与赵士真,他们的脸面却是丢了不少,但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好发作,只冷哼道:“还请梅家主严肃处置,毕竟此时关系江城安危。” 四位家主及跟在身后的侍卫依次离开,梅雨柒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看向父亲梅宽的眼中充满了感激。 “他们走了,可以过来谈谈吗”梅宽浑浊的眼睛转了转,似是请求的语气,一旁的梅雨柒也是面露期望。 江城规模不大,颇有小家碧玉的拘束感,流水人家,青石拱桥,屋檐高高耸起似飞燕展翅,红墙白瓦更是给人简约舒适的感觉。 一处丝绸铺子里,一名戴着头巾的削瘦男子缓缓走入,对着铺中伙计道:“铺中可有幽天野的白纱?” 管事的伙计愣了愣,神情僵硬地道:“有血红的白纱和白色的绸缎,不知是要哪种?” “要黑色的。” “请到内堂挑选。” 削瘦男子被领入内堂,早有富商模样的中年人迎笑在一旁:“三大王安好?我是安插在江城的眼线,黑鸟,请问有何吩咐?” “此次我故意失手窃入江城五大势力内部,观察到众势力的矛盾更加剧烈,尤其是宋赵两家野心勃勃,传信给大哥,一切可按计划进行。”削瘦男子正是前几日逃走的三元山峎不甚。 黑鸟眉头微皱,恭敬地道了声是,便叫手下人写好书信,又仔细吩咐了一番,手下人急忙拿着书信去了。 “不知这消息何时能到大哥手中?” “此去三元山,大半日便可到达!” “很好!” 却见峎不甚目光一冷,一柄匕首咻然抽出,迅疾如风般划过中年人的脖子,殷红而滚烫的鲜血喷出,染红了一方白墙。 “抱歉只有你死了,这里的消息才会留下来,卓朝嵩,你以为你能控制住我?你欠的帐该还了。” 这一日,峎不甚坐在血一般的晚霞前,手中染血的匕首反射出刺骨的寒意,在三元山作威作恶的数年里,他没有一天不想逃离那个恶魔窟,今日杀人心意全然通透。 三元山中,数千山匪宛如虎狼,已初具正规军马雏形,毕竟他们的头领卓朝嵩已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无论在见识与处事上都有着深厚的实力,在他的带领之下,三元山隐隐有跻身江陵郡顶尖势力的趋势,这更加增强了跟随者的坚定意志。只是,这日自江城送上的一封书信,却令得几大主事不再淡定。 “峎不甚那家伙到底什么意思,大哥才答应下四皇子的委托,他便传信进攻江城,我怎么怀疑他与那秋绝有所牵连。”说话的是三元山二大王庄淳海,他的决策力度仅在卓朝嵩之下。 “四皇子既然与我三元山交易,自然不会暗地里谋结三弟,这样对我们双方的利益都会有所冲突,依我看来,是这位三弟头生反骨了。“卓朝嵩道。 “素日里见他阴狠粗狂,哪里有这计量,莫不是那江城梅家的人逼迫?“一位姓杨的头领道。 “若是他真心为我三元山,再大的逼迫都不足以击败他,可若是他一心摧毁三元山,不用谁推波助澜,他也将对我们刀锋相向。毕竟,当年他也是走投无路才受我威胁落草。“ “大哥,用不用我带人去将那叛徒诛杀?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既已脱身却不回山中,早已是犯了大哥的忌讳,若是不尽早处置,我害怕他会对大哥出手。“ “不用这般麻烦,即便他真的投靠江城势力,这一战我也必胜无疑,记着,切莫打草惊蛇,七日后扫平江城。“ 随着卓朝嵩一声大呼,堂下十几名头领皆露凶色,狰狞的笑意似要嚼人骨咽人血,见之极为恐怖。 第四十二章 梅雨清饮与羞红 几年前,梅宽之子梅恒,一代杰士武者,年仅弱冠便已总揽半城兵马,陈枪械于泷江,拒山匪近万尤掌帷幄,若是不是才子早夭,三元山匪患早已扫平。 当梅宽又重谈起这段往事,旁站的梅雨柒热泪暗落,女子毕竟是情绪多了些,已是止不住地宣告:“那帮畜生还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还说是江城背后的倚仗,秦王朝的三皇子秋通与三元山勾结,泄军中密谋导致兵败营破,还驱动硫火弹来对付我们,若不是爹爹事先有准备,那时可能便已然没有了梅家……” 梅宽又道:“硫火弹乃是朱天野诛国的禁用火石武器,如果不是秦王朝的背后推动,三元山怎么可能拥有?这都是我江城势力把握军马大权,引起了王朝的觊觎与愤怒才引起的惨案。” 至于那场战争的结果,姜鸣也从旁人口中听闻,江城百姓眼中的青年英雄梅恒,中了三元山山匪的毒计,遭万箭穿心而死。想到这些,姜鸣亦是有些悲怆,对于英雄末路的感慨与悲怜在心底蔓延。 调和了情绪,姜鸣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梅家主为我讲解这些往事,不知有何目的?我只是个路人,先前梅小姐的救命之恩,我也还清了,若是再要我掺和你们江城的恩怨,我却只能袖手旁观了。” 听到这话,梅宽与梅雨柒都觉得十分尴尬,话在嘴边,如同嚼蜡之舌,曲也不是,展也不是。梅雨柒咬着嘴唇,眼神飘忽不定,突然她挣扎出声:“小女子知道这强人所难,公子亦是不再欠我丝毫,但是为了江城十数万的百姓,我恳求公子,帮我们守卫江城,是要能保江城与梅家无虞,小女子愿意为奴为婢。” 梅雨柒的容貌姿色,自然算是上等,她此时面色红白,红唇内合,皓齿紧咬,显然是经过极大的挣扎,为奴为婢,已然是放弃了自己的所有。 梅宽看着女儿这般,心有不忍,又想起惨死的儿子,嘴唇不由得颤抖起来:“三元山有三名八段人位高手,其中的领头者卓朝嵩,传说更是半只脚踏入束灵之境,而我江城没有八段人位武者,算上在峎不甚手下逃走的岳之延,也仅仅只有七位七段人位武者而已。我已派人去查探三元山动向,发现卓朝嵩与江陵郡郡守有勾结,他的兵马也在蠢蠢欲动,这已然证实了峎不甚的话是真的,七日后,泷江河水断流,若是三元山趁机攻我城池,江城将无可战之兵。” 姜鸣亦是心有所动,所谓善恶,乃是察士识人的办法,却不能作为一个既成的规定,对于梅恒的惨死他深有哀叹,却也不能成为沾惹是非的理由。 他道:“我身上的麻烦很多,远比一个三元山的威胁大,我也有朋友,不能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而牵连他们。抱歉,我去收拾东西,明日我便离开。” 姜鸣面色冷漠地离开,这番绝情断义的言辞终于使得梅雨柒心中的倚仗崩塌,梨花带雨间颗颗珍珠砸落。 梅宽叹息,虽然这般结局在意料之中,但他仍不免为梅家与家人的未来担忧重重。 姜鸣回到梅家为他预留下的房间,心中不由得开始烦躁起来,饮茶不得其味,甚至连坐着都显得不安。 “难道真的绝情了些?” 他躺在床榻上,睁着浑圆的眼球,似要自视眼瞳之黑。 “咚咚咚!”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姜鸣还以为是那梅宽又来央求他,烦躁之中声调不由得升高:“要进便进!” 进门的却是梅雨柒。 梅雨柒换了一身银白色的舒适劲装,贴身的衣袍紧紧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比之先前更显女子青春风貌。不过她的眼睛仍旧发红,发丝也有些凌乱。 “打扰公子了,先前提出的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料知手下人没有备酒,我便提了坛‘江滩清饮‘来,希望公子喜欢。” 梅雨柒礼貌地洗酒、斟酒,宛如一个侍者操手着招待客人的动作,姜鸣此刻却是忸怩了起来,毕竟对方是大家小姐,哪能干这些下人的活? “梅小姐,你其实不必这样的,我那般态度也只是回应先前几位家主对我的霸道姿态而已,你毕竟是救过我性命的。” “可是,这恩情你也已然还了,而且救得是车队五十多个人。爹爹他不能修武,自兄长去世后,整个梅家再没有强力的倚仗,他只能在很多时候示弱,来维护整个家族的兴荣。我也明白,如果是为了梅家,真的牺牲我一个人,我也将是心甘情愿的。”梅雨柒面露决绝。 姜鸣执起酒杯,一饮而尽,似有苦涩:“难道,你的人生就没有单独的意义,活着只是为了家族而存在?” “我并不知道人生有多重要,但如果梅家破败,我也无法让自己过好。”梅雨柒的黛眉一皱再皱,忧苦已然难以掩饰。 姜鸣似有话相告,却不能倾吐,便拿起梅雨柒拿来的酒坛,仰天猛猛地灌入口中,他望向梅雨柒,似有愤怒:“梅雨柒,帮我找个人,她应该是和我一样,或许能在渊流的江滩边找找。只要你帮我找到,梅家这个忙,我就立马帮你,但我可要说清楚,我没有绝对的信心打赢三元山!” 梅雨柒被姜鸣带了一张画像,便被责怒似地推出房门,一脸痴懵地看着禁闭的房门,梅雨柒突然破泣而笑,这一刻,她的心真正地颤动了。 “等等,这幅画怎么,怎么画得这么抽象啊。” 梅雨柒哭笑不得地拿着画像,派遣心腹手下前去寻找了,在这日下午,姜鸣也踏出房门,找到梅雨柒为他介绍现在的梅家城防、兵马、计划等问题,姜鸣一一记下,在夜晚开始整理与排布,就此开始了忙碌的备战工作。 因为岳之延的叛逃,江城五大势力中只有赵家独有两名七段人位武者,其他四家各有一名,但因为姜鸣这个实质性的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加入,几方实力对比发生剧烈地变化,梅家只对外宣布,请到了新的护城高手,望请百姓放心。 在城池方圆二十里的区域内,姜鸣身着墨黑色紧身衣袍,上身穿着厚重的藤甲,黑发高束,双眼灼灼风华,显得极为英气。 由梅雨柒与梅家唯一的七段人位武者褚一杨带领,姜鸣见识江城附近的地理环境与设防器械,在寒武关军营中学过不少军事常识,但对于这些专业的策略仍旧知晓尚少,此行不过是让姜鸣准确了解江城实力,毕竟若是开战,他将是首当其冲的领头人。 褚一杨是梅雨柒的异性叔叔,对于梅家有着绝对的忠诚,对于城防与排队布阵有着独特的简介。 至于梅雨柒,在这些时候姜鸣才看得清楚,她似乎并不只是个不入流的武者,经过后天数年的学习,褚一杨的本事竟是学下了六七分,甚至在于城防建设的天赋已然超过褚一杨。 听到梅雨柒专业的讲解,姜鸣眼中偶有异色,对于这名江城女子的评判也远不止外在的表现。梅雨柒似乎也是感受到了这种目光,嘴角不禁扬起极有深意的笑容。 “咦,这里的这些车辙怎么有些不同?”姜鸣半蹲着,看那山谷间的道路,宽而深的辙痕已然超出了原有的道路轮廓。 “公子不说我也不会察觉,此时看来,这车辙却是有些异样,相隔这么宽的车轮怕不是普通的马车?”梅雨柒也极为疑惑。 “这车轮间隔有四五尺,应该是四马车驾或者八马车驾,这条路偶有大型商队路过,留下这样的车辙很正常。”褚一杨道。 “不对!如果是商队马车,应该多走大路,而不是驾马入草坪,这样会有极大几率损坏车轮,只要是稍有经验的车夫便不会犯这种错误。而且照褚叔叔所讲,这么宽的车轮间隔应该是多马车驾,但马蹄印迹多集中在路中,并不像是多马同行。何况,什么货物能压出这么深的痕迹,这分明不是商队的马车。” “还有,刚才我已察看过地图,此地虽是山谷,但直通江城大道,另一端却是连接三元山控制地域,若是他们箭兵奇袭,江城人马定然死伤惨重。” 梅雨柒与褚一杨听此,皱眉深思,道:“公子所言有理,我会尽早准备,我与褚叔叔其实还有别的担忧,我们害怕三元山再次以硫火弹攻城。” “硫火弹?那不是被诸国禁用的武器吗?难道三元山那些山匪藏有?” “若是他们再次与秦王朝勾结,弄来几架硫火弹武器并非难事。当然只是猜测,做好万全的准备而已。” 姜鸣深以为然,自己这个军事门外汉,在两位行家面前倒是有些贻笑大方了。 “梅小姐,不知我托你的两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梅雨柒道:“公子所托,小女子已然派人去办了,公子放在顺海镖局的武器寄放在隋城,估计明日便会带回了。至于那个叫申羽的朋友,至今还没有消息。” 姜鸣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轻叹一声,道:“多谢小姐了,希望能用全力帮我找到他。” 梅雨柒嘴角突然跃上狡黠的意味,伴着笑意道:“那是自然,不过我也有一件事请求公子,希望公子一定答应。” “不要称呼我小姐长小姐短的,若是不嫌弃,直接叫我雨柒或者小七便好。” 至于江城其他四大家族,也似乎听到了些风声,在召集各家有实力的武者回城后,也是没有意外地与梅宽再次开始会谈,牵扯到江城的军事密辛云云,其他主事也只得听从。不过此次会议梅家家主提出了一个建议,以姜鸣为将,总御梅家兵马。 宋赵韩田四家实有争议,皆言不能将军事大权交给外人,甚至质疑姜鸣真实实力,直到姜鸣将主动挑衅的赵家的七段人位的武者一拳砸飞,再没有人提出异议。 夜晚,月凉如冰,毕竟只是二月春华,即便整个朱天野气候偏暖,但在渊流边的江城仍然时有冷风刺骨。 清冷的月光宛如淡黄色的纱幔,铺就着一川楼阁,人影孤寂而立,衣袍会风卷起。 姜鸣握着手中的方辕戟,仿佛身旁站着一位多年未见的挚友,心情澎湃,精神清明,这时的他,一如往年不会修武的农工,孤独而寂寥。 忽然起戟,直刺天穹,身随戟动,御风而落,横劈竖砍,前刺后挡,一招一式,连贯如流风,不绝似江海。 缓缓停下,姜鸣将长戟立到一旁,长舒一口气,坐于石凳上,道:“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来人正是梅雨柒,她依旧穿着银白色劲装,与姜鸣衣物的颜色极为搭配。她端着酒壶杯盏的盘子,盈盈然笑着,也不客气地坐在姜鸣对面。 “刚才那套戟法有些奇特,姜公子的师父应该不是无名之人吧?”她斟酒两杯,奉一杯在前。 “这你就猜错了,我没有师父,这戟法是我糅合百家之长自创的。”姜鸣先饮一杯,抢夺过酒壶自斟。 “我才不信,如果没有师父,哪能二十出头便成为武学大师?”梅雨柒调笑道。 “不信算了,我也都有些不可置信。”姜鸣低声咕哝了几句,看着梅雨柒的衣装,总觉得有些不适:“这衣服,你是故意的吧?” 梅雨柒咯咯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发现不了?这几天下人都谈开了,你才发现。不过也别多想,我这样是让你的身份更加正规些,免得其他四家的将领给你下绊子。” 姜鸣苦笑:“这样就能让他们服气了?如果里面有喜欢你的,还不变身刺头儿,把我扎死?” 梅雨柒道:“怎么可能,他们至少也都是知道江城的处境,不服气可能会有,但如果真的做了什么事,那才是会真正成为江城诸多势力的眼中钉呢!那逃走的岳之延便是知道这些,所以直接没敢回江城。” 姜鸣不可否认地耸了耸肩,又狠狠灌了一口酒:“不过,有一件事就很让我开心了,你这江滩清饮很有味道,多亏这几天一直是你亲自给我送酒来,不然可要把我馋死。” “才二十多岁的人怎么就这么大的酒瘾,以后娶不到媳妇可别怪我。”梅雨柒嗔怒道。 “不知怎么了,自从喝了酒,便再也放不下,当然酗酒的事再也不干了,把朋友都丢了,下次还不知道丢什么。” 两人时不时地聊聊天,聊一些不关风月的俗事,也是言辞由人褒贬,倒是聊得高兴舒畅。姜鸣将更大精力放在饮酒上,喝不得多,便慢慢品,也是脸色微醺,看来醉酒并非酒醉,也可为江湖,也可为草木。 梅雨柒就浅笑而坐,像一朵初绽的海棠,纯白而优雅。 她在想,如果岁月就这样宁静多好。面前的男子不必出征,她也不必回忆往日的苦,多好。 想到这些,她突然又觉得这种思想是羞耻的,白皙的脸庞一下子羞红了,红得宛如新娘的红装一般。 第四十三章 银色盔甲 朱天野广袤无边,有三十二雄国与数十座宗派士族林立,在九野诸域的繁华也是赫然有名。 千历二百二十六年春,宁静和平的朱天野被一声兽吼唤醒,传闻有人于堪罗灵山脉身处见到一只百丈的剑齿冰狼,一吼而致数千妖兽寂灭。又有人传言,剑齿冰狼的血能令地位强者直达天位圣境,九野诸大势力风云际动。 随后在朱天野西部的召云国爆发战乱,侵扰垣野界万年的荒族战士创造墟洞之门,上千名地位以上荒族强者大军扫荡,以长车直入之势镇压大半个召云国,各地宗派士族已前往支援,更有三垣之地的强者暗中出手。 恰于此时,祸乱四方的邪魔苍伏恺在西泽国望潮城大开杀戒,上万普通百姓死于苍伏恺剑下,天市垣紫仙洞八重地位强者与之一战,被一剑斩成两截,轩截剑寒三十州。剑魔之名,传至垣野诸域,天下俱惊。 春夏之际,长河断流,盘亘在江城外的泷江也裸露出干裂的河中腹地,像是龟甲上横斜交错的纹路,透射出一种深深的被动。 这日,三元山庄淳海领千人众围兵于城外,叫嚣斗将,时有侮辱之词涉及五大家族,赵家七段人位武者赵式仁不忍其辱,带人杀出,被庄淳海温酒之间砸落马下,幸有偏将急忙相救,几人退回城中。 “褚叔叔,你觉得三元山人马意欲何为?兵临城下却不攻城,以激将之法令人斗将,获胜之后也不乘胜追击,反而就地驻扎,似有长期围城的准备。”姜鸣也代表梅家为将,站于城头,弥望着宽阔的平原,似有所叹。 这个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年轻人对自己的称谓让褚一杨很是高兴,他并未以自己的实力压人,对于梅家的曲肱之臣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尊重。 褚一杨笑道:“姜公子所虑也是我所忧虑,攻城掠地,兵力必十倍于城人,因为护城河干涸的问题,江城已无天险可守,但三元山要攻下城池也需有五倍兵力。此时他们退而不战,并非是围城消耗,那样的话三元山的粮草可消耗不起。根据前几日我们在城外山谷中见到的宽深车辙判断,他们可能是在等待大型攻城器械,一旦有了撞车、云梯、重弩等器械,双方便真正将会迎来大决战。” 撞车?云梯?姜鸣没有经历过真实的战事,自然没有见识过这类器械,即使在寒武关之时,也因为所处军营不同地域而无缘一见。但姜鸣却是能清楚得感觉到褚一杨话中的急迫,他道:“三元山既是山匪,哪里来的大型攻城器械?我们既然知道他们的动作,为何不提前阻止?” 褚一杨道:“攻城器械应该是林全峰提供的,他们的会晤似乎无意掩饰,我们的人早早便发现了两方的猫腻。林全峰是江陵郡郡守,背后站的是整个秦王朝,一旦他们开始支持三元山,弄来攻城器械并不难。但因为庄淳海在外围城,我江城兵马哪能突围而出,想要阻止颇为艰难。而且一旦出去,要面对的可能是数千人的围攻,别说是阻挡他们运送器械,就算是转悠一圈也危机四伏。” 姜鸣皱眉,略有沉吟:“但若是攻城器械一到,江城的优势将不复存在,再加上三元山的三位大王,都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境界,我们将会极为被动。” 褚一杨道:“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 姜鸣转过头,道:“褚叔叔,召集其他四家开会,一定要鼓动他们派出一名七段人位的武者,我将与之突围,劫毁三元山攻城器械。” 随后褚一杨与四家将领在城主阁中商议,并言明存在的危机,赵家赵式仁、肖括,宋家的宋元信,韩家韩浦,田家田冒伽,纷纷表示个人意见,最终少数服从多数,田冒伽请缨同姜鸣突围而出。 五大家族家主照例是不会参与军事上的决策,他们共同的意见便是将大权交给真正懂得的人,除非出现关于家族的事务,否则绝不会以文乱武。这种制度在一定意义上便利了姜鸣的计划,在一番切实的陈明利弊后,便得到了多数人的支持。 听闻突围的消息,梅雨柒一早就在城门处等候,她无力干涉各家将领的决定,所以前来只是送别。 姜鸣与田冒伽领十数骑兵来至,梅雨柒奉上一身银色盔甲,担忧地道:“姜公子愿意助我梅家,我们已是感激不尽,却又要公子亲涉这场修罗战役,此行突围必然危机四伏,我能做的只有送上这一身盔甲,希望公子安全归来。” 姜鸣接过盔甲,也不迟疑地穿在衣衫外,道:“我既然答应了,便会为你守护江城,不必担忧。” 田冒伽见到姜鸣的盔甲,大惊失色,道:“梅小姐,这盔甲,可是当年你兄长梅恒所着。” “正是。”梅雨柒道。 姜鸣听此,看见梅雨柒那盈盈美目,竟有些失神,她所见到的,正如她所期望的一般。 江城南门处,城中大军突然杀出,三元山人马顿时慌乱,互相践踏者亦是不少,好在为将的庄淳海立马带人反击,才将战局反转。正要大举进攻之时,江城人马却已慌急撤回,这让得三元山人马聚起的力量完全打在了棉花上。 “搞什么鬼!那几个带头的不是平日挺怂的吗,怎么突然来袭?却又突然退走?”庄淳海怒然打翻帐中桌椅,极为恼怒。 “报,二大王,就在我军慌乱之时,西门处有十数人突围,因为全为骑兵又来势汹汹,弟兄们并没有拦住。有人认得,其中一人时田家的七段人位高手田冒伽。”一名骑哨捎来消息。 “原来是声东击西!他们究竟是要干什么?在围城之际还敢放弃城池逃出,难道是另有阴谋?大哥那里的安排可不能容人打乱。传我命令,带一百骑兵前去追击,与大哥那里的人马保持联系。”庄淳海叫来身边的心腹,前去助战。 “报,距今约百里的人家说,曾见过一个手握长枪的削瘦男子去过,根据他对外貌的描述,那人极有可能就是数日销声匿迹的三大王。”又有骑哨来。 “峎不甚?看来你没有和江城人勾结在一起啊。不过此次带大军前来,本来就是要扫平麻烦的,确实是个隐藏的祸害,若是能碰到你,就能一次性解决了。”庄淳海发出森然的冷笑,狠辣面目一览无遗。 一行十几人弃了战马,在羊肠小道间穿梭,有田冒伽这个熟悉地理的本地人,很快就摸到了山谷一侧,那又宽又深的车辙赫然入眼底。 “三元山如果要运送攻城器械,这条出山谷的路还是必经之路,看这地上的车辙是往日的,大概是他们为了隐藏那些大型武器,将之送往了山谷深处。”田冒伽在田家身份极高,所具有的洞察秋毫的能力也可从此管中窥豹。 姜鸣命令手下十数人趴在巨石后借以掩护,颇为担忧地道:“我们突围出来后,一直有小股追兵跟着,我本来想找几个人去清除尾巴,等我绕到后面,却发现十数名骑兵都已被射杀。” “你猜测有人帮我们?还是,这本来就是个阴谋?”田冒伽也是因这个消息惴惴不安起来。 “都有可能,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此以逸待劳,不论是谁,都会在慢慢露出尾巴。” 姜鸣一行人找来枯枝落叶,将之铺在身上,望之如与山一体,蛰伏于山野,外人不能察。 在这般安静的等待中,三个时辰渐渐过去,那山谷之中,隐隐传来低昂的呼声,近来便见,有数百人推拉着一辆辆撞车、重弩开进,齐齐喊着节奏一致的口号,见之极为壮观。 “这些就是攻城器械吗?”天工造物,人们的智慧因为文明的交融而无限放大,这类远超人力的武器被创造,并且在战争中发挥着强大的作用。 “不好,这群混蛋,真的弄来了硫火弹投石器,这是要重演当年的惨战啊!”田冒伽突然大骂,脸色铁青,他是数年前那场战争的参与者,又岂会不知其威力?硫火到处,毒烟漫散,草木不生,即便战士数千,又怎么能挡得住这种禁用杀器? “我不会认错,硫火弹投石器比之一般的投石器要宽,因为硫火弹本要消耗大量火药和毒粉,导致每一颗硫火弹都有五六十斤重,普通的投石器根本无法将之精准投出。若是让硫火弹落在江城,只需要数十颗,百姓将死伤万人。”田冒伽的眼神中充斥着异样的惊恐。 姜鸣的脸色也变得极为凝重,当他再次细看向缓缓行进的车队,发现一辆巢车上正坐着一个人,这个人锦靴貂裘,穿着明显异于他人。 “卓朝嵩?没想到竟然是三元山的最高统领亲自押送,看来我们的任务并没有这么容易完成。开始准备吧,我们带的火油弹很多,应该足以将这些器械炸毁了。”田冒伽已然迫不及待地想要毁掉这些恐怖的武器,这种心思极为坚定。 姜鸣也深以为然,就在他准备点头应和的时候,咻然的破风声自背后穿出,姜鸣慌忙一闪躲开,一行人瞬间进入警戒状态。 “这箭上有信!”田冒伽见背后再无反应,便将书信打开:姜鸣兄亲启,此处山谷卓朝嵩早已安排大量精锐接应,万不可此时出手。再者众多大型器械中有木幔,能挡住你们携带的火油弹,若是一次不能摧毁,你们将再没有机会。若是信得过我,前来江城以东的隍城庙,共商除寇大计。峎不甚落笔。 “峎不甚?你果真与峎不甚有勾结。”田冒伽勃然大怒,腰间佩刀已然出鞘,架在了姜鸣脖子上。 姜鸣冷哼道:“峎不甚我只见过一次,何来勾结?若是我与三元山有联系,早在江城中就里应外合,将你们一网打尽了,如今还轮得到你质疑?” 田冒伽怒目直视姜鸣,但大刀却是缓缓放下:“即便你跟三元山没有勾结,峎不甚又怎会点名与你商议?莫非是他反出了三元山!”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不然,在我进江城之前,他也不会对梅雨柒说那番有泄机密的话。如今看来,他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三元山的人。”姜鸣平静地思考。 城隍庙已然破败,铺地的石板也风化大半,漏风的墙壁,空缺的瓦片,这个城隍庙透露着一种凋零与灰暗的衰败。 “果然是你!你到底有何目的?”姜鸣看着坐在庙前的削瘦男子,眼中的杀意顿现。 “我要杀庄淳海与卓朝嵩。”峎不甚声如掷地。 “给我一个原因,不然我无法相信你。” “我与江城势力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上次双方大战之后,我才加入三元山为匪。” “如今只是立场问题,你何时落草与我无关。” “那时的我,以一身武艺初入江湖,与弟弟经过三元山,被贼人所劫,我单身杀上匪巢,本来就算胜不了庄淳海,想要脱身也是很容易的,但庄淳海奸诈无比,竟然抓住我的弟弟要挟,我不得已落草为寇,成为他们口中的三大王。”峎不甚神情颇为感伤,话至末尾竟有哽咽。 “现在呢?你为何下定决心要反出三元山了?” 峎不甚道:“前年我打听到,我那被软禁隔离的弟弟,终于死了。我本想立即就将三元山闹个天翻地覆,但我清楚庄淳海与卓朝嵩的手段,凭我一个人,无法杀掉他们任何一人。何况,我一身贼名,又将往何去!” 姜鸣道:“直到我打败了你?让你觉得这件复仇大事有了希望,所以你才与我同谋?” 峎不甚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调侃道:“并非如此,你将自己看得太重了,你很强,但是我可不确定你是否可以帮我。重要的是,我见到了梅家小姐,即便她给我没有好脸色,但是,被胁迫落草的心结因此而解,一见倾心,我仿佛是找到了我后半辈子真正的精神寄托,这才下定决定洗除贼名。” “呃,你这……还真是性情中人啊。”姜鸣汗颜,不过转念一想,这般跌宕的情感才值得被信任,便道:“既然如此,那便说说你的办法,不然等待那些攻城器械到位,不止是梅家,整个江城斗将陷入巨大的死伤与混乱。” 峎不甚冷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阴狠:“我们要做的,便是引发三元山战营的混乱,那些攻城器械我会帮你解决。当然,你的任务也不轻松,你需要等我拦住卓朝嵩,直到我杀死庄淳海。” “可以,但是如果你不能摧毁那些攻城器械,我将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姜鸣所给予的信任是彼此的,但也是不能回头的。 “制造混乱?用这种火油弹置于他们的营帐边上,一时四面火起,三元山的千人大军必然陷入惊慌,但我所担忧的是,那峎不甚真的会帮助我们吗?”田冒伽虽然还是选择相信姜鸣,但机智而平静的头脑下,他不得不担忧这些更现实的问题。 姜鸣道:“现在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他们有木幔抵挡箭矢与火油弹,更有八段人位的卓朝嵩亲自主阵,我们即使出手也不大可能在几百几千人的守护下取得突破性的成功,甚至有可能全数折损。峎不甚如果所言非虚,这便是最好的突破口,他好歹在三元山呆了数年,手下肯定有几个亲信,要将那些攻城器械炸毁,非他们不能。” 听完这些理性的缘由,田冒伽也以沉默表示信服,他又沉吟道:“既然事情可成,何必再现身与那卓朝嵩战斗?卓朝嵩与庄淳海皆战力非凡,你与峎不甚怕不是对手,万一出了事,我跟梅家也没法交代。” 姜鸣淡然一笑,道:“这些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了,峎不甚不会平白无故的帮我们,我也不会为梅家白做好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些都是该还的交易。” “田大哥,那就麻烦你将这三元山军营搅乱了,越乱越好。”姜鸣稽首,表示充足的尊重。 田冒伽轻叹一声,竟然有些佩服这青年的胸怀与气度,只得点头:“一定不负所托。” 第四十四章 复仇与守城 卓朝嵩的三元山,并非普通的山匪乌合,因为其个人经历甚广,知“兵以法为度,军以法为强”之理,排兵布阵、养兵训将皆有法度,行军更是如正规军队无差一二,因此见其匪军集结竟有虎狼吞纳之势。 “快点快点,这些撞车与投石器是破城的关键,今日午时就要使用,快些将机关调试熟练。两位大王说了,等我们攻下江城,就让我们去江陵郡城的窑子里快活几天。仔细点,别出差错。”一名小将指挥着几十人熟练攻城器械,作为打家劫舍的山匪,几乎很少能接触这类东西。 一名哨骑跑上前来,道:“杨少尉,有七八座营帐着火了,管事的说是混进来了江城的奸细,教您严加提防。” 被称作杨少尉的小将大骂道:“这帮没用的废物,还让奸细摸上来烧了营帐,来人,先放下手上的活儿,随我过去看看。” “是。”只见那名哨骑阴险一笑,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转瞬之间便刺入了杨少尉的心脏,杨少尉不甘心地瞪着哨骑,痛苦地呻吟:“你,你是峎不甚的……” 随着哨骑杀死少尉,周围又有几人窜出,将剩下几个看见真相的人清除,哨骑便大手一挥,轻声道:“听好了,尽快将火油和火药布满这些攻城器械,三大王亲自下达的任务,若是有人怠慢,定斩不饶。” 漫天的火光顿时吞噬了数个营帐,森然炽热的火焰,宛如一条条吞噬人命的蟒蛇,庞大而恐怖。 “快拿水来!这边又燃起来了!” “不要让大火再把旁边的营帐点着了!” “水呢?赶紧去提水啊!” 诸多将士愤怒慌急的谩骂声不绝于耳,因为一场不知为何的大火引发的混乱极速扩展开来。 “废物,几百人连场火都救不了!”庄淳海与卓朝嵩走出营帐,看着那欲来欲盛的大火,脸色冷峻而铁青。 “应该是江城的人出手了。我来的时候就觉得一直被人盯着,估计他们也猜到了攻城器械的重要性,想要毁掉我们的器械。空气中浓浓的火油味,他们是故意在这里放火,可能是为了掩盖真实目的。二弟,快去看看那些武器!”卓朝嵩略微沉吟,便迈步往后方走去,表情已是极为阴沉。 “驾!驾!”只见两匹拉着火木桩的红棕骏马自乱军中冲出,一路上撞倒无数人,但到触到的可燃物都被火木桩所燃着,众兵士急忙合围,并驾起绊马索,抑制两匹战马的冲撞。 “既然来了,就现身吧,能这么清楚我们排兵与营帐布局的,除了我们自己人,也只有你峎不甚了!”卓朝嵩放声一喝,众兵士顺瞬间安定了不少。 只见两道人影踩着围栏与战马几步便站在了面前,一人横戟身外,一人长枪在握,赫然是计划而来的姜鸣与峎不甚。 “混账东西,我们待你不薄,你竟伙同外人毁我营帐,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庄淳海大骂道。 峎不甚也不反驳,阴冷地咧嘴一笑,道:“不止如此,你们的攻城器械也没有了。” 不好!卓朝嵩心念一动,欲要撇开两人往后方安置器械的地方走去,却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冲天的黑烟与火光顿时燃着了半年天空。 峎不甚看着两人阴沉的脸色,笑得如同孩童似的,嘲讽道:“三元山主事的两位大王,看来也没有传言中一样有脑子,我能大大方方地进来,自然是要顺手解决一些麻烦。” “好!好!好!”卓朝嵩口中吐出三个字,已是表示了极大的愤怒:“原本还想让你多活几年,既然你要找死,便葬身在此吧!” “这就愤怒了?那你们软禁杀害我的弟弟,胁迫我落草,这些账又该怎么算?天道有轮回,想要杀我,看看你有何能耐!”峎不甚积压数年的愤怒吐出,只觉得神采飞扬,大有一战天下的豪气。 “既然你都知道,那就是来讨债的了?很好,来吧,让我看看你有何长进了!”卓朝嵩接过一柄雕兽长刀,炫然生风,脚底一踩,身形瞬移数米之外。 就在卓朝嵩的长刀将要砍在峎不甚身上时,姜鸣的方辕戟也挥动了,两器相击,两人同时后退。只不过姜鸣退后了七步,而卓朝嵩退了五步。 峎不甚见姜鸣并未太落下风,咧嘴一笑,道:“那就拜托了,一定要等我杀了庄淳海再败啊!” 姜鸣脸色凝重,但却坚定而沉稳地点了点头。 峎不甚长枪直向庄淳海,致命的招式一一使出,凶狠已然是枪尖的最强的杀意。 庄淳海狞笑道:“不自量力,若不是你少年英气,带着兄弟闯荡,又怎会受我威胁?你以为是我杀了你弟弟,其实是你自己杀了你弟弟,如今你又有害我三元山的兄弟,不仅可笑可耻,而且可悲可哀。” 峎不甚受此刺激,发疯似的挥动长枪与庄淳海交缠起来,动辄杀人毙命,血腥之处不能言明。 两处战局火热地展开,其下众山匪不明所以,不知为何三位大王要争锋相斗,但都不敢轻易插手,惶恐殃及鱼池。 众多三元山匪寇围成角斗场,如同煽风点火般为场中人造势,他们自然不可能鼓舞姜鸣这个陌生武者,他们十有八九都是卓朝嵩与庄淳海的信徒。 卓朝嵩雕兽长刀在握,一副凛然之势,冷哼道:“你便是梅家请的外来人,同时也是传闻击败过老三的神秘武者吧?你有些看不清立场,如同老三当年一样幼稚,当你走进这千人营中,你觉得你有几分把握逃出去?” 姜鸣淡然一笑,道:“你们的家事我管不着,只是欠了峎不甚一个人情,需要挡住你才能偿还,当然我逃避不了。” “你觉得你能胜过我?”卓朝嵩问。 “不觉得。你很强,我能感觉出来,但是又能怎样呢?”姜鸣能觉察到卓朝嵩眼底的杀意,即使与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宁远山相比也不遑多让,但是半只脚踏入束灵之境的宁远山都不能奈何得了他,他又怎会害怕卓朝嵩? 出招,即为杀招。卓朝嵩的长刀重达百斤,呼然挥起破风裂空极为凛冽,姜鸣后撤一步,勉强挡住一招,方辕戟也随手臂拨转,一力箱降百会,竟将戟法中的阴阳交泰使出,卓朝嵩也后撤一步,将长刀支挡在胸前,以此化解力量的冲击。 卓朝嵩突地眼波流动,刀法已不是先前那般刚烈,反而在以不变应万变,并以柔克刚之道划开姜鸣的攻势,步法飘摇似凌于江波之上,长刀有条不紊地借力打力,姜鸣这是才意识到卓朝嵩的高人之处,并非刀法多精妙,而是娴熟如本能的“占式”之法,能完全遏制对方的进攻。 “占式!占式要如何发动?”姜鸣尽管已然有了一次经验,但缺少对技巧的总结与谙熟,甚至在这万险之局仍不能激发,这种对占式的掌控程度几乎全部取决于运气。 “既然占式不行,便直接用功法碾压。”姜鸣知道功法在武学中仍要高于技巧,虚翦诀的起手便是一种无所畏惧的进攻,完全摒弃防守的机会,以进为退,以命搏胜。占式虽能极大程度地提高武者的感官与觉察能力,但毕竟在用途上属于辅助类别。当姜鸣一心一意地打出不留退路的戟法,卓朝嵩的占式瞬间失了五分威力。 “这是功法吗?好小子,还有这等机遇!”卓朝嵩心中一惊,也急忙运转自身的功法,多年隐藏未发的烈字功法,远不是一般杂品功法可比,加上自身八段人位顶峰的实力,完全可以在八段人位的境界无所畏惧。可是,在威能上功法能发挥的实力的确不俗,但是为什么不能碾压对面嚣张的小子呢?若是他得知姜鸣所用的功法是蚀字功法,指不定要呆滞成什么样? 在姜鸣与卓朝嵩两人争斗时,庄淳海与峎不甚的战斗也渐向白热化,只不过除了身手的交锋,他们的口角之争也未停止过。 “你爷爷的,你的枪法是太监教的吗?怎么这么绵和?” “我是你爷的儿子,你这牲口有胆再说一句?” “一句,老子说了又能怎么样,你还能吃屎吗?” “我吃你祖宗,看我不把你的猪头戳烂了!” …… 山匪也很无奈,一场好好的比斗就这样沦为了骂街的笑剧,当然他们大多数人是不知道峎不甚与三元山的仇怨,不然也不会作壁上观了。 “不好了,报告三位大王,江城人马乘我军混乱,驾御战车大举绞杀,我军暂领主将常将军已被韩家韩浦一枪刺于马下!” “什么!”随着众山匪惊呼的,还有卓朝嵩与庄淳海,甚至还有姜鸣。 “江城人马大举出城,就不怕让其他人占了便宜吗!”姜鸣心中大为愤怒,但转念一想城中主将就只有那么几人,就算稍有韬略的韩浦有什么意见,又怎么能挡得住宋赵两家的一致政策? 卓朝嵩与庄淳海虽有惊慌,但并不代表他们害怕敌人,正欲发号命令,使手下人组织进攻,庄淳海却一口鲜血喷出,恨恨然望着一脸阴狠的峎不甚,不甘心地道:“你……你竟然用毒!”此话吐出,庄淳海便七窍流血,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呼吸渐止。 “姜鸣兄,庄淳海已死,我们快走!”峎不甚一声大喊,便飞快地窜过人群,抢到一匹战马,向着营外奔去。 目见这般滑稽的变故,姜鸣也不由得愕然,谁他妈斗将还能用毒的?也太不道义了吧? 卓朝嵩试探庄淳海的气息已然极为微弱,心中大怒:“来人,快将二大王送去让医师治疗,他死了,你们也别想活。很好。你们两个小丑彻底激怒我了,此后不死不休!” 第四十五章 南门一人执戟 “攻城!” 城下一声大呼,数千人如同蚁潮般向着城门涌来,黑压压的兵士都没有放箭,只凭靠着撞车与云梯攻城,片刻之间,城门已是开始晃动开来。 “几位家主,快些决定吧,若是城破,我们连投降求和的余地都没有了。”韩家家主请议道。 他们犹豫着,都不想将江城拱手让给他人,但现下又有什么办法呢?投降,是唯一的选择。 却见梅雨柒突然冲到几人眼前,匆急地道:“几位叔叔,快来看,姜鸣回来了。” 五大家族急忙又站到墙垛前,望见一道银白色身影策马奔来,挥着墨黑色长戟孤身在千人军中厮杀,不一会儿便至南城门下,将撞车旁的兵士一击拍飞,站在敞开的城门前,横戟立马,以一人之力挡住千名兵士的进攻。 梅雨柒看着姜鸣身上的白色盔甲,看着那上阵杀敌无所畏惧的长戟,看着那一夫当关杀人如麻却冷漠如常的神色,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 “明明都快要绝望了,却又跑回来,真是个笨蛋,这么多人怎么挡得住……”眼中含着悬而未落的泪滴,她竟然痴笑起来,因为那个人,像极了当年横贯八方的银盔上将的兄长,那般坚定而深邃的眼睛昭示着,他将再一次力挽狂澜。 林全峰见那城门已开,却将众兵士挡在门外的青年男子,不由得眉头紧皱:“这人是谁?这般武艺与胆识应不是常人,命令部下不要伤其性命,尽量将其活捉,交给皇子殿下处置。”手下将士领命去了。 姜鸣的顽强程度远超这些兵士的预料,一人执戟,虽千万人不可过矣。每一次挥戟,都将有一颗人头抛出,在这并不宽阔的城门处,转眼间便是堆积了近百人的尸体,姜鸣的身上亦是被刺伤数处。 武学之道,起于人力,以一敌百犹且艰难,更何况,他今日是要以一挡千。 银色盔甲上早已沾满了鲜血,梅雨柒看在眼中,心如刀绞般地疼,她不知不觉已然会为这个相识不过数日的男子而神色动容,她嘶哑地喊道:“姜公子,撑不住就弃了吧,不要枉费性命。” 姜鸣抬头望见梨花带雨的梅雨柒,淡然一笑,便又挥出一戟,与攻城者厮杀起来,这一战没有公平,只有输赢。尽管他已力竭,却不能放弃守住这座城池,这是他最初与最后的信念。 “吼~”忽然号角声响起,震耳的战鼓擂动,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江城人马回来了”,林全峰的兵马开始陷入慌乱,自相践踏者无数。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梅雨柒看见林全峰大军背后的滚滚烟尘,便知道今日是江城胜了半筹,她飞快地跑下城楼,她想告诉那个浴血奋战的男子,他是英雄! 林全峰听到消息,不甘心地望了一眼城门,道:“全军撤退!即使我们没有攻破南门,但四皇子那边一定成功了,五大家主一定会再请我进去的。” 随着林全峰大军的后撤,浑身都是血迹的姜鸣终于送了一口气,疲软瞬间覆盖了全身,脚下一个趔趄,便觉得失去了平衡,就在他倒下的一瞬间,梅雨柒流着泪抱住了他。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嘛?你救了我们,你救了江城,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没错……” 而姜鸣似乎已然麻木,头脑也听不进去任何一句话,只觉得似乎脑袋放在很柔软的地方,很让人舒心,极为温馨。 江城与三元山的争斗终以后者的败退落下帷幕,称霸多时的山匪不仅折损了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庄淳海,而且在江城人马的突袭之下,近千人死于乱刀之中,加上各种攻城器械的损毁,卓朝嵩再也无法稳定军心,便直接下令退回三元山,想要东山再起,几年内已无可能。 而获胜一方的江城势力,却并没有获得什么好处,在大军尽出之际,被秦王朝的军队趁机攻取了半座城池,超过万人的秦王朝军队进入江城,与五大家族对峙。 淮阴城一日岁月,可知半载荣枯,极为特殊的气候,决定了它非同一般的地位,天下人多随着这名声,找寻今暑明寒的奇特名胜。 一名身着红裙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正漫步街道,撑着一把淡红色的油纸伞,慵懒的神色中泛着宛如春芽的奕奕生机。 “红使小姐,你要的消息已经打听到了。那个叫姜鸣的男子,出了黄石镇之后,前后去了夜泱城、寒武关,现今正在秦王朝的江城之中,估计短暂时间内不会离开。”身后有四名普通装扮的侍卫,态度十分恭敬。 红裙女子狡黠一笑,自语道:“看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大闹侯凤王府,被黑衣捕牙三统领看中,又独抗千军于城门,这般战绩足以在朱天野年轻武者中引以为傲了。可是,还不够。几月不见,你是否还记得当日你的许诺?” 侍卫又道:“有消息传来,青使方维哲已然招揽了金水宗的金柝与孙桡,孙桡前几年便是具备八段人位的实力,不久后的雁落大会,青使必然能占据主动,再加上背后支持他的那位长老,我们的胜算将极为渺小。” 红裙女子脸色微变,冷哼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若是我败了,你们去留自便再也不欠我什么,我葵姒即使落魄也没有拉你们替死的心。” “小姐言重了。”他却也不反驳,等于从侧面承认了自己的态度。葵姒看在眼中,也不说好坏,继续含着一抹难以觉察的笑意走着,像是一株单薄的山茶花似的。 江城之中,姜鸣在昏睡一日之后缓缓醒来,而这座城池却仿佛过了一个秋冬,在沉寂之中似醒似寐。 但见梅雨柒端着盘子慢慢走过来,如同熟客般坐在了床沿边上,笑语盈盈地道:“姜鸣公子,听丫鬟说你醒来了,我急忙煮了莲子羹,试试我的手艺如何?”接着梅雨柒便舀起一小勺,小心翼翼地递到姜鸣嘴边,模样十分暧昧。 本来受这美人照顾,心中总是甜滋滋的,但姜鸣实在不敢轻受美人恩,当下连连推辞:“那个梅雨柒小姐……不对,雨柒,不用这样了,我都恢复了很多了,这种小事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梅雨柒俏脸一红,乖巧地将一小碗莲子羹递了过去,又道:“那你那你身上的伤势怎么样了?应该需要换一些好点的药擦上了,昨日见你浑身都是血,城中又事物繁杂,只得帮你大致处理了下。” 姜鸣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难以相信地问道:“你给我处理的?”梅雨柒点了点头,似乎也是觉得有些尴尬,并没有说什么。 姜鸣喝完了莲子羹,才想起最后自己意志混乱,发生了什么已然都记不清了,于是问道:“那现在江城怎么样?秦王朝的兵马没有再攻打吧?” 梅雨柒脸色微变,道:“姜鸣公子纵然一夫当关,但四皇子秋绝早已四路齐进,南城虽保,但其他三门都被闪击之间攻破,赵家高手肖括死于乱刀之下,褚叔叔也身受重伤。现今四皇子屯兵过一万,在北边城池与五大家族对峙,今日更是邀父亲几人商议领土主权问题,若不是你拼死将南城门保住,我们说不定连跟他们谈判的机会都没有。” 姜鸣脸色微沉,仍旧是低估了江城的险恶局势,这个四皇子秋绝,似乎手段颇为干练毒辣,而且,他好像在黄石镇杀过一个人,也自称是秦王朝皇子:三皇子秋通。 “那么三元山的人怎么样了?” 梅雨柒道:“庄淳海传闻是死了,手下兵将损失极大,卓朝嵩也知道自己被四皇子当枪使了,便悻悻然退回了三元山,估计这几年是不敢再惹江城了。还有,那峎不甚派人送来两封信,有一封是给你的,我给你妥善保存着呢,你要是想看,我这会就去给你取。”她自然也听说了峎不甚与江城结盟共抗三元山的事情,而且因为当年的仇怨与他无关,心中的憎恶自然也是小了一些。 姜鸣挥手止住,笑道:“不必这么急,峎不甚找我能有什么事,无非是炫耀他的功劳,也的确没错,若是没有他,三元山没有这么容易对付。对了,不是有两封信吗?还有一封是给谁的?江城他还有熟人吗?” 梅雨柒脸颊上荡起如晚霞般地红晕,嘴唇嗫嚅着低声道:“还有一封是给我的,真是个讨厌的家伙!”看着梅雨柒这恼羞的神情,姜鸣大致便是猜到了信中的内容了,峎不甚身份被洗白,再也不是打家劫舍的山匪,估计是要向他一见倾心的姑娘表白了。 想到这里,姜鸣不由得斜睨了一眼梅雨柒,不得不说,这位梅家小姐的容貌是极好的,任谁看了都讨厌不起来,只是,他又想起木青岚的决绝神色,心口便如火灼一般疼痛,那必然是一辈子的惋惜,更是半生流离的亏欠。他不想再让另一个女孩伤痛,他的心结一日不解,爱与不爱便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他的路,简单而坚定。神秘的荨岩,令天下人颔首的荣光,还有那个蒙着纱巾的女子。 第四十六章 一袭红裙 之后姜鸣养了半日身体,气力恢复了大半,便提议要到城中走走。虽然如今的江城已有一半落在了外人手中,但那位胸有千秋的四皇子似乎无意牵惹普通百姓,毕竟他可是最有能力争夺储君的人选,收复江城是为了展示自身能力,鱼肉百姓无意会授人把柄。他是聪明的。 城中如往常一样和平,姜鸣本想一个人走走散散心,梅雨柒却说什么也要跟着,姜鸣无奈,只得客随主便闲游了一日。 及太阳西垂,两人并肩回到梅家,众多丫鬟侍卫看姜鸣的脸色都不对了,才反应过来梅雨柒似乎是故意的。 不待他说什么,梅宽却已走了过来,笑容温和地道:“姜鸣公子,今日游玩可还尽兴?江城虽然不是什么大城池,但也算是个钟灵毓秀之所,安家立户也算是颇为不错的。” “这……”姜鸣分明从话中听到了弦外之音,瞅了瞅一旁的梅雨柒,只得苦笑道:“梅家主费心提点,但我一介武夫,尚有未竞之业,久居不得,久居不得。” 梅宽眉头微皱,也不反驳,却从袖口取出一封信来,道:“姜鸣公子随心从愿便好,我不会勉强公子的。但这封书信却是四皇子殿下特意遣人送来的,莫非公子还与四皇子有旧?” “四皇子秋绝?我此前从未见过此人。”姜鸣接过信来,也不回避,当着梅宽与梅雨柒的面撕开,便毫不顾忌地观读起来。 信中小字:早闻姜鸣兄弟武艺高绝,在黄石镇一战成名,却不知兄弟何时来到江陵辖属?侯凤王府战老将宁远山而身退,更于前日一人战我数千精锐,豪杰英胆,令人钦佩万分。若非不知兄弟真实身份,吾将冒风霜而相请。明日北城贾楼设宴,还望兄弟肯施薄面,吾将翘首而待。兄长秋通若是在此,必然热情胜我。 落款,秋绝。 姜鸣急问道:“送信的是谁?” 梅宽道:“是一个武者,平日是四皇子的侍卫。” 姜鸣沉寂下来,脸色分外难看,秋绝既知他身份,焉能不报弑兄之仇?更何况送信之人都是贴身武者,此宴不是鸿门宴都没人信。 就在姜鸣沉静敛语时,门外的侍突然走进来,道:“府外有一女子携四名侍卫求见,自言是姜鸣公子旧友。” 旧友?他乡遇故知,姜鸣却猜不出这人是谁。 那一眼妖娆,一袭艳丽红裙随风微动,优美而修修长的身姿婷婷而立,肤光犹胜初雪白,精致的五官妩媚非俗,一双似动非动的宛如清泉般的眸子,刻画出一道靓丽绝代的风景。女子执着油纸伞,见到来者迎接,眼波流转,轻声婉约:“总算找到你了,姜鸣。” 问候分不清远近,但能辨得出亲疏,直呼其名算是熟识,其中意味又岂是表面的随意招呼能猜疑?姜鸣自是不会顾忌这些细节,经过黄石镇一番惊险,他已然明了这个妖娆女子是友非敌,虽然为其争取了铜鼎成其交易,但她在许多时候的支持与帮助,却不能以此衡量。 “葵姒姑娘,好久不见了,自黄石一别,在下可是久违这故人味。”姜鸣视她为友,内心更是许下深厚的信任。 葵姒轻移莲步,在梅雨柒、梅宽及两三小厮的注视下,挽住了姜鸣的胳膊,神情暧昧地道:“怎么,就在门外接待客人吗?” 姜鸣苦笑,却也没想着松开胳膊,清楚这女子生性狡黠,估计是看出了些什么端倪,只是略带歉意地朝着被忽视的主家低了低头,随后便将葵姒带往里中院落。 见两人亲切走过,梅雨柒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却又望见那容颜倾城的女子冲着她妩媚一笑,似是宣布主权似的,将她内心的自尊打击得稀碎。梅宽自是注意到了这一幕,略带叹息地拍了下失落的女儿,轻声道:“男子太过优秀,难免蜂蝶扰之,你也有自己的想法,可不要苦了自己。” 梅宽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走向府中,空留梅雨柒一人怔怔然,似有所思。 姜鸣居住的地方是梅家的客居偏院,本来就有客房八九间,且环境清僻,能让他这个非富非贵的独行者暂住,也是梅宽与梅雨柒对他极大的尊重。 一到院子,姜鸣就将葵姒的手臂抖落,嘴中噙着苦涩,似是责怒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一来就这种开场,梅家主他们很难堪的。”葵姒却是纤腰一扭,屏退四名侍卫,盈盈然道:“我这可是在帮你摆脱麻烦,我第一眼便是看出那女孩对你有意,若不施点手段,你怕是会被道德绑架留在江城,给人家入赘为婿,谁还给我帮忙做事?” “算了吧,梅雨柒可能没那么多心思,我也没那么多想法,在我走上我的路之前,并不会理会男女之事,此后可别自作主张了。”姜鸣言辞颇为严肃,神色却是恳切诚挚。 “那算人家多管闲事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你还念着你那位青梅竹马吗?还有那位羿玄宗的蒙纱美人呢?你的眼神早就背叛你了。”葵姒笑着坐在石凳上,表情戏谑。 “你怎么知道?”姜鸣显然是低估这位雁宗的女子了,当初火热的眼神毫不掩饰,至于对谁有垂涎之意,倒是察之有据。他似是自嘲:“人家是三垣之地的大宗子弟,想来追求她的人应该不少,我又有何倚仗与那些子弟相争。” 葵姒也是没想到姜鸣会实言相告,本来只是调侃一番,如今却又不得不解慰一遭:“你以后会去羿玄宗吗?凭借你的天赋,即便不能名冠四方,但起码有着一搏之力,说不定人家就看上你了呢?” 姜鸣大笑道:“这个假设很让人高兴,不过我清楚自己的位置,想要取得一定地位的东西,便必须拥有一定的实力,不是吗?而且,我不是入了你们雁宗吗,还能顶着个雁宗的名头再加入别的宗派?” “少来,你怕是觉得我雁宗庙小,容不下你这个武道天才了吧!你的这个名头并没有宗派认证,当初只是权宜之计,而且我实际上也没有招纳新人的权力。况且,雁宗已经五年没有新人加入了,又怎么会对你加入什么宗派产生阻碍。”葵姒颇为感伤的顿了顿,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为何?雁宗不是朱天野域一大霸主吗?十八座大宗,甚至都有真正的地位境界强者坐镇,怎会连招收新人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宗内虽有地位境界强者,但却并无辖管宗派之心。这宗主之位自从前任宗主身陨,便再也无人敢觊觎这个位置,前宗主的胞弟既为长老,因伤恨过甚便选择闭死关而不再过问世事。其他三位长老辈分太大,不能揽起大任,于是暗地培育有潜力的年轻武者,我与另一人都是他们眼中的宗主种子,我为红使,方维哲为青使。但是自从方维哲得势之后,将新人招收变成了自家的聚宝盆,所以即使你愿意加入雁宗,我也没有能力。” “这个方维哲很厉害?莫非以你的手段也胜不得他?” “若是正常争斗,我自然不会惧他,但是有一名宗派长老与他为族亲,许多事情都倾向于他,其他两位长老自然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而互相开罪,我自然要劣势一些。明年三月,雁宗将会开启雁落大会,以此决定真正的候选人。我与方维哲争斗已有六年,当年他便能借势驱逐我姐姐葵潭,一年后他势必动用一切势力将我的势力连根拔出,我若是没有强悍的外援,定将重蹈覆辙。”葵姒此行的目的也在此,招收姜鸣帮助自己,并且夺取候选人之位。 “这种比试允许宗外之人插手?” “能招揽足够强大的外援也是体现自身实力的表现,三大长老已然默认了这种方式,到时我与方维哲将进行三种比试,三局两胜。我希望你能帮我。” 姜鸣沉默,他从心底是愿意帮助葵姒的,而且他了解这个女人的手段,除了武学修为稍有不及,计谋智慧处事做人十分老辣,若是能许下这个人情,日后定是不小的助力。只是,他尚有深虑:“葵姒,我肯定会全心全意地帮你,但是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比如,胜了那个青使之后如何?该怎么处置方维哲?那位支持方维哲的长老又将如何?” 葵姒美目轻闪,惊问道:“你是说方维哲会联结长老强势逼宫?”她从未想过这些事情,自以为以长老的身份自然不会做出这些遗臭万年的事,但一旦方维哲落败,那位长老多年的支持化为泡影,自身的权力势将受到大幅度地削减,极大的可能将使用非正常手段。她这般一想,颇为心寒,不由得脸色一冷,道:“我明白了,多谢公子提醒。” 姜鸣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既然事情都想通了,那能给我说说你此行的目的吗?应该不止是找我加盟这么简单,你似乎很了解我,我答应过还你人情,自然不会改悔,你却还要亲自走这一趟,说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葵姒站起身来,腰肢微躬,凑近姜鸣的胸膛,调笑道:“人家肯定是专程来找公子的,顺便帮你解决下眼前的问题,再顺便,去往隋城地域找一个八段人位的高手。” 如此魅惑的姿态,姜鸣不由得血液有些沸腾,毕竟是正值青年,纵然他定力再好,也不免为之大吞口水。 而葵姒却是十分得意地立刻站立起来,妩媚笑意,沉鱼落雁,自是风华第一等。 夜伏昼转,转眼便至赴宴之日,秦王朝四皇子的邀请没有人可以拒绝,即便姜鸣身负秋通的人命,但仍决定前往一见这四皇子。 “这秋绝并非蠢笨之人,秋通或许只是他眼中的绊脚石,你杀了他从某种层面来说是成全了他,或许他还要邀你加入他的阵营呢。”葵姒这般笑语,使得姜鸣心中的担忧淡了些,何况此行有这个美人智囊相助,或许事情将变得从容许多。 出了客院,姜鸣远远地看到梅雨柒正倚在雨廊木柱前,不时地拍拍腿,明显是在此站立太久而双腿酸痛了。见到姜鸣与葵姒并肩走出,她的双眼瞬间黯淡了许多,但仍是展出一脸笑意,向着两人走来。 “姜鸣公子,这是要去北城赴宴吗?那四皇子胸中颇有城府,不会无顾宣召闲人,十有八九是为了招揽公子。但如今秦王朝上下动乱,另外几大皇子蠢蠢欲动,若是身陷储君争夺的漩涡之中,势必不得自己。雨柒才学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是斗胆请缨与公子同行,在宴上亦有一言之用。” 姜鸣听此,本欲拒绝,但见到梅雨柒眼中的固执与清秀,不由得有些心软,只得犹豫道:“我与那四皇子有些渊源,赴宴并不是表面的风平浪静,你不必与我涉险,毕竟你有个梅家之人的身份在,而我却是孑然一身无所顾忌。” 梅雨柒苦涩地摇了摇头,道:“公子相救之情,雨柒无以为报,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若是这次不陪同公子,我怕是会辜负了自己这颗心。” 姜鸣愕然,若是再听不懂话中的弦外之音,便真是有些愚蠢了,但他还是惊讶了,他没有料到这个大家闺秀竟能这般大胆。葵姒也是有些动容,将梅雨柒拉到自己身边,佯怒道:“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木讷!让女孩子这般丢人,真是铁石心肠。” 姜鸣苦笑,怎么突然就是自己铁石心肠了,这坏人做的不明不白的。 “好了,那你们就跟着我去吧,这年头的坏人还真不好当!” 这般自嘲的话入耳,葵姒与梅雨柒都是莞尔一笑,后者更是直接挽上了葵姒的手臂,竟是没来由地闲聊起来。 姜鸣无奈地招呼了一声,便向着北城走去,大约一个时辰,三人便迈入北城的街道,有一条街却显得凹凸不平,仿佛是照着波浪的模子修造的。 姜鸣不由得疑惑:“按理说,城池中的官道都应该是极为平整的,但这条街为何这般奇特,而且没有修缮过?” 梅雨柒掩唇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数十年前曾有一批荒族强者至此,被围困于这北城之隅,他们动用阵法在城池地下掘出一条密道,直通渊流之外,因此得一逃脱我垣野界强者的追捕。垣野界的强者大怒炸毁了密道,但因为地下的土石堆积,街道却无法恢复平整,江城的执政者只能在其上稍作铺垫,以减颠簸。” “原来如此!”姜鸣与葵姒自然不知这种传闻,只是对这密道极有兴趣,姜鸣问道:“渊流之外?莫非是通向寒武关了?这条密道的入口在哪儿?” 梅雨柒摇了摇头,道:“没人知道密道曾通向何处,更别说入口了。毕竟只是传闻,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她很欣喜与姜鸣搭话,至少从某种层面可以知道,他并不讨厌她,这便足够了。 葵姒却是魅意一笑,道:“梅雨妹妹原来还知道这么多,有些人怕是长了见识,看他还敢轻视妹妹。”姜鸣又是苦笑,貌似葵姒直接是与梅雨柒站在了一起,竟时时有针对之意,他知道这女子又有别的想法,他却看不透,只能无奈地申辩:“我哪里轻视过,雨柒的胆识与勇气远胜常人,排兵布阵更是高我数筹,我倒除了能上阵杀敌别无他用了。“ 梅雨柒俏脸一红,急忙道:“怎么会?公子武有独道,年轻有为,品性也是上上等,雨柒是真正倾慕公子,其他莽夫又怎么比得上!” “呃……”姜鸣汗颜,却不知如何面对梅雨柒的直白倾诉,只得悻悻然转过头,慌张地走快了些。 葵姒玩味地抓住梅雨柒的手,笑道:“别理那个木头,那人就是古板的紧,一个大男人忸怩得像个小姑娘似的。” 梅雨柒抓住机会问道:“不知姐姐与姜鸣公子相好多少日子了?看你们二人和睦,实觉美好,不由得胡言了一番,姐姐可不要责怪。” 葵姒美目流盼,笑道:“怎么会责怪妹妹?妹妹长得这么楚楚动人,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若是相信姐姐,让我为你找个好夫家,必然能合妹妹心意。” “不必了姐姐,”梅雨柒急忙含羞拒绝,略带苦涩地一笑,道:“其实我早已心有所属,不敢再麻烦姐姐了。” 葵姒顿了顿,调戏似的揽起梅雨柒的腰肢,道:“那也好,不过容姐姐说句体统话,女子一定要看好自己的一生,不要像我,那家伙可不是个好人……” 葵姒语中似有怨懑,梅雨柒听在耳中,也只是说些宽慰的话,而后便扯到了妆容打扮上,两人随意交谈,好像多年的挚友一般。 姜鸣也斜眼看到这一幕,只得叹道:“一台戏啊一台戏。” 第四十七章 罂羽罢 江城五大家族的兵士都是自家府兵,虽也经教头正规操练过,但却完全比不上四皇子秋绝的兵将,这种强壮而奕然的精神面貌给人一种震撼,一支支严整的队伍气势磅礴,在姜鸣的记忆里,这些兵将已然不逊色高逐戌的寒武关守卫了。 早有将士侍候来人,面貌却是不生,正是南城外的军队领导者林全峰,此时他带着两名下属,笑迎道:“公子可好?自从听闻公子一人执戟直面数千人的事迹,四皇子殿下日夜念叨,爱才之心早已吐露,若不是公子公务繁忙,殿下早就亲自前来拜访了。” 姜鸣含笑着应承,当然也将林全峰的话直接过滤了大半,待林全峰停下了话头,便出言带着他们三人去见秋绝。林全峰并未为难,不管姜鸣此时身后跟着多少人,他也不会阻拦,因为这个名字极受四皇子的重视。 贾楼是北城区有名的酒楼,姜鸣三人还未上得楼去,便看到一华袍男子拱手笑望:“姜鸣公子果真一表人才,身边莺燕更是羡煞旁人,我名秋绝,仰慕公子高才,不知公子可愿与我结为异姓兄弟?” 异姓兄弟?姜鸣此时的思绪完全被这奇特的礼节惊得不知所措,没有预料中的倨傲或者嫉恨,反而却是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态度。不只是姜鸣,同行的梅雨柒与葵姒亦是愕然呆滞,痴然望着姜鸣,又痴然望着那名身份尊贵的四皇子,一时难以插话。 姜鸣顿语,道:“既然要结拜,那就不能草草宣誓,四皇子殿下为何不设下香案?”秋绝大手一挥,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林郡守,赶紧准备香案等物,邀来附近的巡兵前来观看,我将与这位姜鸣公子结义。”林全峰应下,连忙令人准备,不过半刻钟,各类物品已然全备。 秋绝与姜鸣焚香燃烛,叩拜天地,同跪在香案前,一齐宣誓道:“我二人一见如故,今拜天地诸神,请与结为异姓兄弟,生死同当,利害相受,永不违叛。” 秋绝道:“不知公子今岁几何?”姜鸣道:“我今年应二十有一,具体日期倒是不足以谈。”姜鸣握住姜鸣的手,道:“我今年二十有四,比兄弟多虚度了几年时间,你这声兄长我可要消受了。” “大哥,小弟姜鸣有礼。没想到大哥这么年轻就能提一郡兵马,看来传言中的大哥确有兴龙之运。”姜鸣不免要奉承几句,礼节自然是没有丝毫差池。 “兄弟言重了,我不过是虚张声势,在真正的修者眼中,一介凡人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还是兄弟让人佩服,如此年纪便已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日后踏入地位仙灵之境必然是轻而易举,兄长我日后还要仰仗你扶持。”秋绝亦是满脸堆笑,神情诚挚。 本来一场深藏危机的宴会,就被这滑稽的结义打断,无论是葵姒与梅雨柒,还是恭敬侍候的江陵郡郡守林全峰,皆是难解其中意思,在短时间内,似乎也看不出这般行为到底是更有利于谁。 “姐姐我有事相问,姜鸣公子如今真的只有二十一岁?”梅雨柒扑闪着好奇的眼睛,悄悄伏在葵姒耳边,面色羞红。 “应该吧,以前只是知道他很年轻,只料想应与这四皇子差不多年龄,如今看来还是猜错了,真是少年老成的家伙!”葵姒道。 她也不清楚?他们不是在一起很长时间了吗?梅雨柒又问道:“不知姐姐今年芳龄?” “二十三。” “哦。”梅雨柒心中却是一阵惊喜,至少在自己看来,十八岁的自己才是姜鸣的良配,但这种想法却也只是想想,毕竟更多的男女结合还是得看家世门第。 葵姒对于这倾心于情郎的女子稍感同情,她转念便能猜到梅雨柒心中所想,但却不想再对她言辞伤害,只是暗骂道:这家伙,又留下风流债!果然男人没一个是专心专意的。 姜鸣与秋绝互相奉承完,便一起落座于贾楼的一间包厢中,这包厢极为宽阔,就算容纳百人都不会觉得拥挤,而且整个包厢呈简洁清新之风,布局更是玲珑新颖,令人眼中不由得一亮。 秋绝先行坐下,林全峰与两名便衣侍卫站立在秋绝身后,恭敬之中尚有几丝畏惧。姜鸣也是推脱着坐于曲长餐桌的另一边,招着手让葵姒与梅雨柒坐下,葵姒倒是不拒绝,在她这雁宗红使看来,一个秦王朝的皇子根本不值得她恭敬;梅雨柒却显得忸怩不安,在君臣之道前,即便是自己的父亲都没有资格在皇子面前落座,何况她只是一名女子? 姜鸣却是完全不顾及这些,笑着道:“你要是不来坐下,一会儿回去脚麻了,我可不等你。给我个面子?”对于姜鸣的调笑,梅雨柒没有丝毫恼怒,反而噗嗤一笑,笑得纯粹,将先前的尴尬彳亍都掩盖过,注意到身为主人家的秋绝没有不悦,便冲着姜鸣笑道:“听公子的便是。”随后与葵姒俱坐在姜鸣右手。 “这位小姐,似乎有点眼熟?”秋绝大打量着梅雨柒,恍然道:“这位小姐应该是江城梅家梅宽的女儿吧?贤弟真是好本事,能享齐人之福,两位小姐都是绝代容貌,真是羡煞大哥我了。” 葵姒只是微笑,不应是否,脸皮单薄的梅雨柒却是脸颊一红,低头亦是不语,但也不反驳。 姜鸣却是摇了摇头,道:“大哥这可猜错了,这两位可都是我的朋友,并无其他关系,此次只是随我做个伴,大哥可不能四处宣扬,坏了她们名声。” 听完此话,梅雨柒难以置信地望向葵姒,发现葵姒也在狡黠地望着她,唇角上扬,挤出弯月似的浅笑,分外妩媚。 “哦?这真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也罢。既然贤弟并没有良配,我有一皇妹,贤良淑德,聪慧温柔,如今也快十八岁了,若是贤弟有意,我可替贤弟到父皇面前求婚,成就一段佳话。”秋绝道。 姜鸣忙挥手推辞,道:“不用麻烦大哥,我这寻亲之事微小,不足于谈,何况我已有意中人,哪能再行婚事?” 秋绝只得作罢,以姜鸣的身份,如果要娶一国公主为妾,确实有损皇室的名声,秋绝只以为传来的消息是真,姜鸣仍然爱恋着自己那位青梅竹马,毕竟在黄石镇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随便一个人都能打听得到。 随着林全峰手掌一拍,自门外走进来一排整齐的侍者,各自捧着各种珍馐美食,躬身摆置到餐桌。紧接着,约有七八个年轻舞女赤脚走入,抚琴奏笛的几名女乐师也紧随而至,由着秋绝挥手示意,琴弦开始拨动。琴声如诉,似百鸟啼啭,叽喳清越;又似清泉石上,淙淙然在水藻间流过。而这支舞在琴笛合奏中展开,纤细罗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络绎不绝的姿态似彩蝶翩翩,急如策马,缓如斟茶,急缓交加,好一场绝代舞曲!乐成良音,绕梁不绝;舞成红袖,罢如江海。 姜鸣往日极少能见到这种舞曲,竟能隐约与人心应和,从而勾动心底深藏已久的温情,像是一只多愁善感的驯鹿,在沉吟之中被感动。 “贤弟,这支舞如何?”秋绝一语惊醒恍入梦中的姜鸣,同时秋绝身后站立的林全峰与两名侍卫也是神情一颤,他们似乎也是被沉浸在这支舞的美妙之中了。 葵姒冷笑,侧过头伏在姜鸣耳边道:“这些舞女中有魔宗的人,舞曲有催眠之效,精神抱元守一,执守气海,便可不受这种催眠。” 姜鸣听后,急忙聚集自己的精神,不由得清醒了些,望着秋绝人畜无害的笑容,此时才觉得后背生寒,却又笑道:“这支舞的确惊艳万分,大哥可真是有雅兴!” 葵姒却是魅意一笑,道:“恕小女子无礼打扰,这么惊艳的舞曲,我在朱天野似乎没有见过,但曾经我去过别的地域,有幸见过一只相似的舞,人称作‘罂羽罢‘,不知可是同一支舞?” 秋绝脸色一沉,转瞬又恢复笑容,挥手相招,刚才抚琴的琴师与一名领舞的舞女缓步而来,向秋绝行了个问候的礼节,便噙着浅笑站在了秋绝身旁。 秋绝道:“她们是白萍、琼华,她们确是来自异域,但现在是我的朋友。来,认识一下我的贤弟,与两位小姐。” 白萍、琼华向三人一一问好,施礼之时轻触姜鸣手臂,似是蛊魅的目光直盯得姜鸣脑袋发晕,但两女没有再继续行撩拨举动,在葵姒愤恨的目光下,退到了秋绝身旁。 葵姒虽然最为了解这种手段,但又有几人能相信这种虚幻的事迹,哪里可以揭穿这种蛊魅之术?无奈只得含怒横眉,并且不时拍打姜鸣,使他时刻保持清醒。 “既是朋友,那便不能怠慢了,我有酒代礼,向两位姑娘问好了。”姜鸣饮了一杯酒,白萍、琼华微微点头,以示谢礼。 姜鸣望着秋绝,道:“大哥今日邀我前来,应该不止是要看一支舞吧?若是有事,还请直言。”姜鸣的意思已然明了,刚才已然不知不觉着了道,若不是葵姒在旁,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事,所以及早处理事物,及早脱身才是正道。 秋绝顿了顿,微笑道:“既然如此,兄长我也就直说了,我想贤弟助我争取储君之位,可否?” 姜鸣眼神凝固,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是吃惊万分。 谁知皇子野心,成龙伟业?一杯酒可看日月,一支舞可献垣野,焉知而今无双士,胸有夺嫡谋? (前半章致敬《道君》,前辈有济业之才……) “而今秦王朝内乱外战,政法不明,君臣离道,各方早有割据之势。江城五大家族亦是乘此机会,将一城主权紧紧抓在手中,趁机扩大自己的利益,以求在乱世之中有一席之位。上至京都,下至偏僻小城,能真正忠心为秦王朝的人已然不多了。” “随着许多地方的匪患与叛乱突起,百姓深重其害,于是谴责朝廷与我的父皇。父皇智谋不足,好擅专行,刑法暴虐,许多人都已经离心背德,在暗处积怨极深并蠢蠢欲动着。” “我兄弟十数人身为帝王后裔,不能安定朝野,实乃百姓之悲,官臣之哀也。但,皇子之中仍有不同心者,大皇兄秋岭,七皇弟秋垣,八皇弟秋彻,十一皇弟秋增,以及不幸被邪魔苍伏恺杀死的三皇兄秋通,都有暗藏府兵,勾结大臣,割据州郡之意。” 秋绝说到此处,沉静地望着姜鸣,顿声良久,才道:“为了秦王朝的安定,为了数百万百姓的生计,我请缨来此历练平乱,意为笼络天下有志之士,助我扫平内乱,收复山河。” 话虽华丽在理,但姜鸣从中听出了秋绝极大的野心,有意地将自己斩杀秋通之罪嫁祸给苍伏恺,甚至可以将亲兄弟与父亲都摆在对立面,若是一朝有足够的力量,这年轻的枭雄势必荡平所有势力,自立为帝。 姜鸣却是皱起眉头,含着一丝怒意:“你可知此话会将我置于何地?若是被人揭发,我便是谋乱之民。秦王朝的多少利刃会朝我刺来?我这个结义兄弟难道就是为了给你作枪的?若是如此,这结义之名,不如废止。” 秋绝冷静地挥手止住发怒的姜鸣,好意解释道:“贤弟请听我说,我先前并未说过要谋乱、要篡位,我只要替朝廷清除乱贼而已。即使我真正的坐拥数万军队,我仍是皇室中一脉,又何来谋乱之名。我请贤弟助我,并非现在帮我征战沙场,在外你仍然只是我的兄弟,这个名头可以使你在秦王朝国内方便许多,而你要做的,只是在我万急的时候救我一命,仅此而已,哪来的什么利用?” 姜鸣神色一怔,由是感到秋绝言辞锋利巧舌如簧,而且句句在理让人不能反驳,回头想要求助于葵姒,葵姒竟也无能为力地摆了摆手。姜鸣正色道:“大哥此请求可曾逼迫我?” “不曾。” “那若是我选择拒绝,将会有什么结果?” “我会征服江城,五大家族一人不留。当然这与贤弟无关。”秋绝满含深意地望了梅雨柒一眼,梅雨柒却已然被这一句话惊得面色发白。 姜鸣知道梅雨柒心中的恐惧,皇子之怒,征杀一城并不是难事,但这表面似乎与他并无关联的事,却与他牵惹在了一起。 姜鸣又道:“你将五大家族看得太重了一些,他们的死活可与我无关。” “那便全杀了,他们本就是乱贼,竟然妄自拒绝郡守的旨意,还敢对我皇室之士私动兵械,这种重罪应诛九族。当然,诛的是所有五大家族的人。包括贤弟身旁的这位小姐。”秋绝笑饮杯中茶,轻触姜鸣肩膀,脸上全无凶恶之色。 梅雨柒脸色煞白,她虽然知道这是秋绝的威胁手段,但却不能不向姜鸣投去乞求的目光,她甚至难以相信,此时五大家族的命运,竟然全系于姜鸣一句话。 “若是我执意带着她们离开,你有多大的把握留下我?”姜鸣拍案而起,脸色冰冷,眼中漾过一抹杀意,他有一种想法,先出手擒杀秋绝。 秋绝似乎一眼便是看透了姜鸣的内心,笑道:“贤弟还是仔细查探一下双方实力,我这里有两位八段人位强者及七位七段人位武者,还有近侍上百,铁甲近万,你觉得你有多大把握离开?” 同样的问句,却是不同势力的威胁,姜鸣沉默,在这般威逼之下,已然是生了退怯之意,一人可与万人相斗?不过笑耳! 葵姒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向前迈了一步,道:“秦王朝真是好大的权势,我倒想看看,我雁宗红使站在此处,谁敢轻动!” 秋绝莞尔一笑,仿佛早已洞察葵姒的身份,却没有如何慌张,只道:“我不曾听闻什么雁宗红使,若是误杀了,就算是一大宗派的权势,也不敢轻易向一个王朝出手。” “你……”葵姒竟被一语堵住,心中极为恼怒,大有提剑砍人的冲动,她是第一次被人置于无可奈何的逼迫,这一次,她无论是智谋还是言辞都输了。 “够了!”姜鸣却是阴沉着脸抓住葵姒的胳膊,背过身去,低沉地道:“我会答应你的要求,但在道义之中,并且不能伤害我身边的人,除此之外我都会帮你。还请大哥谨守约定,留下江城南城,并帮助守护。兄弟告辞。” 秋绝仍然笑着,获胜者的姿态从容而高贵,只执杯饮酒,道:“江城,我会替你守住,梅家也是。” 待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贾楼中,一旁的林全峰躬身问道:“殿下,只是口头上的约定,万一这姜鸣反悔怎么办?这种威胁只能有一次,而且这次怕是彻底让得姜鸣对我们怀恨了,这似乎与殿下的初衷有所出入。” 秋绝将婷婷玉立的白萍拥入怀中,轻捏着她光滑的下巴,道:“姜鸣武学天赋异禀,能在这般年纪便能达到八段人位,必然有着不小的奇遇。我查探过他的经历,在黄石镇、夜泱城几次三番为她的青梅竹马而抛生死,甚至我那倒霉的皇兄,似乎也是因为手下绑架了他的禁脔,所以他才狠下杀手。此人颇重情义,所以我才有把握用梅家与她的朋友相要挟。他是个聪明人,能在这种逼迫下忍辱负重,说明他真的受情义所困过甚,以后自然还会为我所制。至于这怀恨不怀恨倒是无碍,天下人皆为利往又为利来,在一定场合,我们还是兄弟。” 林全峰听在耳中,一一称是,见到四皇子对这舞女的亲密举动,恭敬地向着包厢后退去。 第四十八章 牵丝傀儡 姜鸣三人走出北城,都心中积怒,各自不语,却见身后追上来一名甲兵,递上一块木牌,说是四皇子赠予的,姜鸣摸着那刻着神秘纹路的木牌,怒火再次膨胀,他恨不得将这嘲讽的器物碾碎,但终究是忍住了。 他看着葵姒,落寞地道:“不愧是从庙堂争斗中筛选出来的人,我终究是输了与之相斗的底气,心底仿佛有层雾霾罩了上来。” 葵姒知道他蕴着怒火,却在隐忍中委曲求全了,她也是,对此没有半点办法,只得道:“此人很是厉害,以后若是再有机会,还是应该趁早将之斩杀,以绝后患。” 姜鸣停下脚步,猜测道:“或许他一早便是知道我的性情,清楚我将为此所挟制,所以先与我结义兄弟,使我在心理上失去杀他的理由,真是步步为局,无处可逃啊。” 梅雨柒见到姜鸣眼中地黯然神色,不由得眼泪滑落:“姜鸣公子,都怪我没有底气,影响了公子的选择,若是不带着我,说不定公子也不会如此被动。” 姜鸣烦恼地摇了摇头,道:“不怪你,即使你没有去,我们也难逃被算计的结果。回去以后叮嘱你父亲,教其他四大家族暗中养兵,直到可以真正地与秋绝现有的兵力抗衡,你们才算是有了自保之力。现今秋绝占据半城而不轻动,虽然是意在保持自己仁政的皇子形象,并维持方才与我的承诺,但谁也不知道他真正计谋为何,若是以后某日事变,江城必定首当其冲。” 姜鸣已然打定主意,在这次助了江城一把之后,再也不牵涉其中,不然被要挟的代价,太大了。 正当三人走进南城街道,其中几条街巷全无行人出没,寂冷的氛围令得三人脸色惊变,随之而来的是两团在空中飘荡的黑布,宛如幽灵一般,悬浮着挡在了三人的路前,颇为诡谲怪异。 物有状,人无形,招魂一盘铃。三千幻身,牵丝一缕,真假无凭。幽缠劲,化风罡,顾盼曾神飞。料蜀中咿嘤傀儡,篝焰也无情。 “牵丝傀儡?那不是一种江湖方术吗,怎会出现此处?莫非是秋绝皇子要杀我们?”梅雨柒惊疑道。 姜鸣掷一石子打去,石子却直接穿过黑布,无声无响,落到了远处。他皱起眉头,道:“我想,这可不是普通的傀儡之技,黑布乃缥缈之物,其中变换无常之法门,实则暗藏杀意,这应该是一种杀人之术。” 葵姒道:“的确如此,我听闻前辈说起,在三垣之地有一位叫无常鬼士关九疑的绝世强者,能同时操纵万千分身傀儡,一缕金丝能刺破幽冥,动辄翻江倒海血河漂橹,据说所用的招式也是从牵丝傀儡之技中悟得。” 关九疑?姜鸣轻轻念起这个名字,眼中向往之色更加火热,对强者的仰慕,令得他战意昂然。他曾道,要令天下人为他颔首。这个天下应不是一城一郡,而是整个垣野界域。 众所周知,九野地域成拱月之状分布在三垣周围,但若说起繁华与文明,九野的生灵万万比不得三垣之地。紫薇垣、太微垣、天市垣是整个天下的中心,所有巅峰强者都崛起于三垣,同时三垣强者也在庇护着九野诸域。 “此后我应早些前往三垣之地,见证更浩大的天地。” 葵姒又道:“眼前这两团黑布,定也是牵丝傀儡之术,傀儡或真或假,但操纵傀儡的丝线却是真实的,若是能找到这根丝线,杀手自然无处遁形。” “好!”只见姜鸣横腿一扫,卷起十几颗石子,劲力猛然前击,石子便飞向那两团黑布,黑布飘飘然落地,没有一点声响。 姜鸣突然后背发寒,掌曲成爪,猛然向后抓去,果然又一团黑布浮在空中,直接被姜鸣撕成了几半。见并未见到所谓的丝线,姜鸣眼中寒意更甚,此时十数团黑布漂浮而起,将三人包围其中。 葵姒大惊道:“此人操控傀儡的技法很高超,每次都能在你击中黑布的一瞬间撤走丝线,只有你的速度比他更快,才能破除这些黑布。” 姜鸣将要出手,一块黑布却是出现眼前,黑布下一只利剑刺出,直向姜鸣咽喉,姜鸣急忙俯身躲避,并且一个翻身跃到了另一边。却又有两团黑布飘来,一如刚才招式,利剑之上,搽着透明色的莫名液体,直接刺穿了姜鸣的肩前衣物。姜鸣左右受制,又无兵器在手,只得连连退后,却见葵姒与梅雨柒肩同样遭到刺杀,便一个跃起,双脚夹住黑布中刺出的利剑,猛然一拉,反向葵姒一边飞去,恰好将葵姒身前的黑布打落。 葵姒与梅雨柒虽然都有习武,但却并非高等武者,面对黑布中这般诡秘难测的利剑攻击,不免难以招架,好在有姜鸣帮忙,不过梅雨柒背上却也是被划伤,血流之处隐隐有一种肉眼可见的黑色,葵姒惊喊道:“这剑上有毒!” 姜鸣听此,不由得慌张起来,若是任由毒液蔓延,说不定梅雨柒就真的有危险了。梅雨柒此时却是撑出笑容,道:“姜鸣公子不必在意,我没有大碍,公子只管寻找破敌之法便好。”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险地,梅雨柒为了不让姜鸣分心,仍然可以将自己伪装,这份藏在内心的坚强,足以令得姜鸣的铁石心肠颤动。 “葵姒,保护好她,我会尽快破敌。” 葵姒点点头,身躯正立,拳掌已然在预备中。有一刻,日光下落,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她仿佛想到了什么。 “姜鸣,我想到了一种办法破敌,想办法将这些黑布引到一处,我可以帮你找到操纵傀儡的丝线。” 姜鸣面色一喜,急忙道了声好,便在几块黑布前飞奔起来,快要接触一块黑布的瞬间,黑布竟是直接落下,姜鸣却是不直接与黑布接触,只是绕着一个圈子,不多时,十多块黑布也似乎变得聪明了,竟然直接将姜鸣从外围包住,阻住了他运动的空间。 却见葵姒从腰间取出一面铜镜,向着太阳对着那些黑布扫过,反射出的黄色光芒瞬间照出黑布之上反光的丝线,葵姒急忙喊道:“就是现在,抓住机会。” 这个机会只有瞬间,早就严阵以待的姜鸣霍然动身,双指直接夹住一块黑布中刺出的利剑,将之一把抽出,身形猛的旋转一个圆周,十几块黑布立刻被斩碎而落地。与此同时,姜鸣赫然看到一条纤细的丝线正在空中悬荡,受到一股拉力将要被收回,姜鸣却是紧抓住这个机会,一把攥住丝线,身形向着那用力的方向奔去。 那是一见门面紧闭的当铺,姜鸣一脚踢出,约有千斤的劲力直接弹飞了当铺木门,两名蒙面黑衣人惶然抵挡,手持刀剑与闯入的姜鸣厮杀起来。姜鸣因为没有兵器,只能借力打力地击飞攻来的刀剑,同时借助身法躲避与创造拳脚攻势,却不料其中一人猛然一退,将自己上衣一扯,竟然又出现一名黑衣人来,这种宛如神技般的变化自然使得姜鸣一时慌张,但更让他难以难察玄机的是,多出来的一名黑衣人竟也能持刀剑,等同是三人同时与姜鸣战斗,攻势增加了何止一两点。 当姜鸣突起夺过一柄短剑,并且将之刺入一名黑衣人身上时,瞬间明白只是刺出了傀儡,而正在此时其他两人又持剑攻来,攻势逐渐迅猛起来。 “这怕才是真正的牵丝傀儡!” 姜鸣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运转“无戟”的法门,手中短剑似乎便成为了他的方辕戟,这时,戟的猛烈与摧枯拉朽瞬间爆发开来,直接将三名黑衣人砸向了十几米外。 巨大的自信溢出眼中,姜鸣握着短剑如横戟身外,洪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一名黑衣人忌惮地望着姜鸣,切齿道:“你的长戟曾杀了四人,九十五虽然罪有应得,但前去复仇的七十、七十六、八十二却与你无仇,你却直接结束了他们的生命。门中有规,杀门中人四名以上者,列入通缉榜单,不止是我们,今后还将要更多的杀手前来。” 姜鸣立刻想起在失龄峰杀死的三人以及那面绘着“七十”数字的令牌,顿时面色一惊,道:“天罡门?既然杀四人才会被通缉,那先前三人为何对我动手?” 黑衣人冷笑道:“九十五是七十的兄弟,复仇自然在情理之中,天下杀人者,本都是十恶不赦的刽子手,你虽无意挑起恩怨,但既已杀人,哪里能有逃脱的借口?” 姜鸣面色冷漠,竟被这番话怼得无以反驳,方欲说话,只见那黑衣人将黑布一扯,数丈长宽的黑布顿时盖住了黑衣人,只听得喊声轻喝“今日算你技高一筹,往后你却还要面对无尽的追杀”,黑布落地,姜鸣眼前再无一人。 姜鸣似有踟蹰,却听见葵姒的喊声,顿时心惊万分,反身跑出当铺,只见眼中一道清影无力地倒地,眉间仍然含着一抹笑意,像极了凋零的莲花。 梅雨柒倒在葵姒怀中,四肢无力地垂落,双目中似有一团黑气涌动,而她那隐隐发黑的薄唇轻轻翕动,像是一只涸水的鱼在旱地里挣扎。 “这毒绝不简单,她的手腕经脉中积满了黑气,似乎在抑制她的呼吸,我有一些医术底子,能暂时延缓毒素扩散,但无法将之祛除。” 姜鸣将梅雨柒双肩抓住,使她较为平稳地坐在地上,而葵姒则是从腰间取出一条针带,直接挽起梅雨柒的袖口与裤腿,接连用极快的手法扎了几针,而后直接将其后背处的衣衫割出一个口子,连施三针,却见那后背处的伤口中的黑色毒素缓缓向着针尖处聚集,随着葵姒将针拔出,一股黑色血液也受到引导溢出,梅雨柒的脸色瞬间红润了许多。 葵姒道:“我前些年跟一位医术大师学过些皮毛,浅知医理,这针术也不过大师真正水平的十之一二,但即便如此,这‘华阴九针‘中的玄妙依旧让我学知极多。估计那位大师的名字你也听过,白发医廖之章。” 待葵姒施针之后,姜鸣便背上昏迷的梅雨柒急奔梅家,按照葵姒的预料,华阴九针能极大程度延缓毒素的扩散,所以他们尚有时间去寻找良医。 “什么!我女儿随你外出,你竟然让她受到刺杀、中了剑毒?立刻离开我梅家,我不会允许你这样的人再出现在我女儿眼前!她的毒,我会找人解,不劳烦大驾。”素来温和的梅宽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发怒,而且对象还是梅家与江城的恩人。 姜鸣却也没什么反驳的,本来那些杀手就是冲着他来的,梅雨柒只是被连累的伤者,作为一个只有独女的父亲,梅宽有这般颠覆常态的怒火也在情理之中。姜鸣有所亏欠,深深的负罪感沉在心头,他没有离开,也没有争辩,只是苦笑着,像是心有愧怍的孩童一般。 葵姒似是知道姜鸣的歉意,沉声道:“梅家主,容我说句话,遭遇这场本就是意外之事,怪不得姜鸣。但梅小姐所中之毒绝不常见,还请以梅小姐的性命为重,赶快请真正的医师前来,替小姐祛毒。” 梅宽神色变幻,眼中的怒火却缓缓深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坐下休息,我已派人去请城中医术最为高超的医师来了,想来不需要一刻钟便能到此。” 一刻钟,姜鸣在折磨与煎熬中度过,他看向冷漠的梅宽,竟然觉得这个温和的中年人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只念“思女成疾”的说法,心中的自责更是多了三分。 不多时,城中有名的陆医师、黄医师、祝医师等七名解毒高手被邀而来,梅宽一一笑脸逢迎,领着向里屋医治去了。 这时的厅中只有姜鸣与葵姒二人,前者低声嘀咕道:“你说,我是不是太过绝情了?” “人事冷漠,心事便是清醒的,不至于浑浑噩噩地走错,真正的强者,大概都是心念如水的。当然,如果你是说这梅家姑娘,那就是真有些绝情了。”葵姒手指卷着一缕发丝,玩味地看着姜鸣。 “可是,我的心却停不下来。我有我所追求的东西,也有我为之悲伤的感情,哪能说拿起就拿起,要放下便放下?即使我终生追逐的都为虚幻,即使那些梦想中的人与物都无法触及,但我的内心在一遍遍呻吟,我不会在这里停留。”姜鸣苦笑地低下头,眼神颓然后而空洞。 “你是说,这个大胆追求自己爱情的女子,不能使你满意?或者是,你的内心容不下她?” “你觉得爱情是什么?一个人所追寻的另一半又是什么?我觉得她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已然告诉自己,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毫无意义。” 葵姒怒斥道:“怎么会毫无意义?她只是一个痴情的女子,或许是达不到你的眼光,但你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你等同是放弃了获得意义的机会。你或许仍然念着羿玄宗扈江离,并且将之视为自己的目标,与感情中的心之所属,但你又有多少机会能得到她的爱意?或许到最后也将是毫无意义。” 姜鸣沉默,思量的眉目间透着一抹固执的神色。 葵姒冷声道:“一生所求,非为求理;此身所寻,也不过寻心。” 既为寻心,那么心之所向又在何方?既为情往,怎以情终? 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看似是一人说服了另一人,其实却只是他们在展示各自想法的差异,葵姒一早便是在为梅家小姐说话,又怎能让姜鸣信服?一段话,虚耗过一幕光阴,无人可懂。 在冷漠地等待中,屋中走出了第一位医师,听说这是江城内极擅解毒的医学世家的陆医师,曾攻克许多毒术病症,在当地有着极高的声望。姜鸣立刻起身询问,却只见陆医师背起医箱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躲开姜鸣的目光,径直离开了。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姜鸣神色黯淡地坐下,不多时又看见一名医师走了出来,这是这一带有名的行脚医师,对针灸祛毒颇有心得,百姓颂之仙医。姜鸣起身询问,这名医师却也低着头,仿若未闻,径直离开了。 如此几位医师,尽是无奈神色地愧然离场,姜鸣的担忧再也掩饰不住了,他抓住最后离开的黄医师,问道:“告诉我,这毒到底是什么毒?究竟能不能救?” 黄医师道:“这种毒无色无味,但毒性极强,老夫这一生都没有见过这种剧毒,又怎么知道名字?看梅小姐的五官面相,若是明日日落还找不到解救之法,估计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除非……除非能让那人出手。” 姜鸣紧抓住黄医师的胳膊,道:“那人?那人是谁?只要他能出手相救,我亲身去请便是。”黄医师似乎被姜鸣手上的劲力握得吃痛,怒然一甩袖子,喝斥道:“梅家主自然知道,不必问我。”说完便急步离去。 梅宽冷淡地瘫坐在椅子上,漠然道:“他说的那人,名唤薛不易,住在城外东边二十里外的竹林之中,曾至垄间救一被万花蛇咬伤的老农,那种毒在整个朱天野内从未听过有一人能解,但薛不易只是施针百只,而后不过半刻便完全祛除了蛇毒,百姓敬之如医圣。但他却并不是真的医圣,他救人条件苛刻,不要金银,不要宝物,只随他的心意,救便救,不救就算磕头嚎哭也不救。我早已派了人去请这位先生,但是手下人已然请了数次,却只是受了闭门羹,或许是机会渺茫。” 第四十九章 生本不易,参本鲜红 人行一世,命如草木,或枯或荣,欢悲只在俯仰间,但生死皆同。 当姜鸣站在梅家府宅前,神色惆怅地陷入深思,江湖纵是无情戏,但总还不清这些人情债,既然还不清,他又怎么一走了之? “那薛不易,可否帮我?” 黄昏时刻,一道人影跃上马背,疾驰出城门,黄尘如烟。 姜鸣远远地望见那处竹林,其中一缕炊烟袅袅飘散,清幽而宁静。据梅宽所说,傍晚时分应是那薛不易在做饭食,他没有侍人,即使是饮食这类琐碎的事,也必亲力亲为。 姜鸣勒马竹前,苦笑道:“这圣医倒也是极有气节,只是这随心随意的救人习惯,倒是难为我了。”若不是这种低头求人的事,姜鸣可能会选择直接将之绑回去,但偏偏只能恭恭敬敬地请,不然万一惹得人家不高兴,纵然人命关天,也请不动这位大神。 重新换上了一身水墨色的长袍,显得与竹林幽居的格调不再突兀,他提着几两桃花酒,拄一根竹杖,轻叩那简陋的屋门。 屋中人正在炊食,听到这吵嚷的敲门声,不耐烦地喝道:“门又没关,想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滚开。” 吃了一鼻子灰,姜鸣苦涩地走进屋去,望着弯腰生火的头发凌乱的老者,躬身道:“晚辈姜鸣,特来拜访……” “好了,老夫不管你干什么,想坐就坐,别打扰我生火。今天怎么了,我就不信把这团火没办法。”老者怨懑地低声谩骂,不得不说,这人的脾气真的极为世俗。 姜鸣将桃花酒放下,走过去拿起一些细柴棍,道:“前辈,让我来帮您生火吧,我带来江城有名的桃花酒,您可尝尝味道。” 老者一愣,也没有拒绝,先前也有一些有求于他的人这般做过,但他的脾气却不是一点小恩小惠能磨平的。 “小子,给你半刻钟,再把地上的竹笋给我做成菜,这可是我挖了半天的收获,别给我浪费。”老者说完便坐在了一旁的藤椅上,掀开酒坛的盖子,自酌自饮去了。 姜鸣见老者也不客气,只得放下身段去处理竹笋,拔壳洗净后开水焯熟,又捞出大火翻炒,这道工序对于姜鸣来说极为熟练,他也自小懂得些烹饪技巧,虽不至于做得如何美味,倒也足以成为下酒菜一尝了。 “慢了些时辰,不过这桃花酒还不错。嗯?这竹笋做得比我的手艺好啊,不过还是难吃。”老者边吃边喝,也不理睬站在一旁的姜鸣,吃完后便道:“屋后有柴,我今天累了,你去截成半臂长的柴块。还有,我水缸里的水也差不多没了,帮我去装满吧。当然,我要的是这后山上最高的峰顶中的泉水,屋里有专用的水桶,要是用别的水桶,我能尝出味道来。还有,屋里有一株赤红参,现在就加入鼎炉中熬,要加入十八次三两水,药汁剩下半两左右才可再加水……老夫先打个盹。” 安排了一系列事物,老者便走进了另一间狭窄的屋子里休息了,姜鸣还想要说明一下他的来意,却发现老者丝毫不在乎,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怪不得其他人都请不动,这位医圣的脾气倒真是与一般人不同。赶紧做吧,这工作似乎并不简单。” 姜鸣只找出一柄红锈积满的砍刀,砍柴时往往要动用挥戟砍人的十二分力量才能达到一般砍刀的效果,虽然屋后的柴的总数并不多,但砍柴效率却是极低。他又将赤红参扔进了鼎炉,却发现要将三两水熬成半两水并不容易,即便时时烧着大火,也需要大半个时辰,而且鉴于老者在精度上的要求,每隔半个时辰姜鸣就要前来察看。另外就是往水缸里打水的事,水缸并不大,但木桶却是个漏桶,即便他想办法修补了一下,每次仍然只能提回小半桶水,而且因为要在半个时辰内回来,只得来回都奔跑着。只是这般下来,他的体力消耗的极快,兼之又在夜晚,行路与砍柴极为不便,一夜辛劳,已浑身疲软。 约莫清晨时分,老者似乎起床了,慵懒地在屋子前习练着一套不知名的拳法,仿佛没有看见姜鸣这个人似的。 姜鸣这时已将柴劈好,水缸盛满,赤红参仍在熬煮最后一遍,便抽出空来,躬身笑问道:“前辈,再过半个时就熬好了,不知今日可否随我去救一个朋友?” 老者不语,兀自打拳,仿若未闻。姜鸣只得又道:“前辈,可否救我朋友一命,只要您有要求,小子定会尽力实现,还请给我个机会。” 老者停下了拳法,眼睛微眯,冷哼道:“凭什么?天下那么多人,每日都有人死去,若是我都要救,什么时候才能过自己的生活?我只是个求清静的人,不想管尘世中事,你跟我没这么熟,别想拿什么人命关天的理由来压我,你拿不出我要的,我也不会帮你。什么砍柴、挑水都是你自愿做的,我可没逼你,更没欠你什么,不要在我耳边叽喳,扰人清静!” 姜鸣也不生怒,为老者斟上一杯清茶,放于桌上,仍然蹲在鼎炉旁边看火,口中却随意地说道:“前辈,你应该也并不是表面这么无情吧?自从我进入这片竹林,就看到一种简约与清幽氛围,我原以为前辈是陶冶情操的隐士,于是换了一身符合山水风貌的衣装,带了一坛暗通自然的桃花酒,只为让前辈觉得并不是太过突兀。” “但是,我想得却并不对,您的屋子虽然打扫得极为整洁,但是自己衣着却分外邋遢,并不像是那些放浪形骸的文人作风。直到我注意到屋后竹林的一堆不起眼的小坟,您不论是喝酒还是早晨练拳,都面朝着这个方向,面色惆怅似有所忆,想必前辈也有一段难诉衷肠的往事吧。” “挑水的桶坏了,你也没换新的;砍柴的砍刀锈了,您也没有打磨。我注意到您衣服颈口绣着的工丽的字,也因此算是有了我自己的理解。衣不如旧,人不如故,前辈放不下的,始终是过去。于是人愈慵懒却不忘记整理房屋,人愈易怒却仍留着旧物相怀念,思念至深,也为心结!” 老者却沉默了,他望着姜鸣,脚步轻移,瞬间便来到姜鸣身前,一把掐住了姜鸣的脖子,姜鸣只觉得瞬间劲力全失,在这般禁锢下,挣扎都不是易事。 “果然,前辈并不只是个医圣,这般势力起码都是地位境界了吧。”姜鸣艰难地呼了一口气,苦笑着道。 老者凝望着姜鸣,隐约从姜鸣眼中看到了十数年前的故事,一场暴雨冲洗过后的院落,一名身着素裙的女子轰然而倒地,她的嘴角溢着血沫,眼眸中泛着温柔的涟漪,她在生命结束的前一刻,轻启红唇:“我终究不能成为你的一生情侣,但我自从爱你便药石无医,至此,你的心中应该有我了。” 老者苦笑着松开了钳制姜鸣的手,转过身去,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笑到情深,已止不住泪涌。他的悲叹终止,只剩下那哽咽的呢喃:我纵成医圣,却也救不了你,救不了,救不了…… 姜鸣急喘几口气,忌惮地望着老者,道:“前辈,小子无意冒犯,只是我的那个朋友如今身中剧毒,只有前辈能救治,若是前辈能出手相救,小子感激不尽。” 老者自嘲道:“罢了罢了,今日便帮一次吧,连个毒都解不了,还说什么医圣?” 这日,薛不易出竹林,救江城梅雨,百针祛毒,活人命于危浅,医圣之名,震惊一城。 这座城池是医道的圣地,两位医学造诣名冠天下的人物先后在此定居,如此百年间,两族之人切磋比试已为常事,坐而论道更是一种弈胜手段。众人所知的是,他们一族姓薛,一族姓秦。 薛家这年有不世才,十岁便能遍识药草,凡人所见无所不知,至于草之医理属性,能娓娓道来而未曾有误。至年十五,能治四十年老医所不能之顽疾,并非一例,为人颂为医道天才。至于二十有三,医有大道,名望盖一族,无人敢与坐谈医理。城人传“医道容易,唯薛不易”。 这日天阴,浓云压顶,一名青袍女子慢入薛家旗下的医馆,指名道姓要见薛不易,小厮拦不住,便领了进去。却不料这青袍女开口便是辩论医理,薛不易一一道来,应题过百,女子又问道:“赤红参性寒,生于高山寒泉与冰棱岩罅之地,五年生根,五年生株,五年开花结实,花开鲜红,若不能在七日内采掘,必然引来鹰隼蚕食。敢问先生,赤红参生为何意?医性为何道?” 薛不易沉思半晌道:“赤红参能解火伤肝脾之毒,乃水火相合之理,阴阳交融之道。”青袍女子摇头,示意薛不易再做解释。 薛不易再沉思,又道:“参虽赤红,但生长十五年,深聚寒性,凡所用药,必用滚水反复沸煮十八次,每将三两水熬成一两水方可再添水,且大火不歇,停则药性散失,用药之法苛刻,故医者不易用也。” 青袍女子道:“非也非也,赤红参可不需要先生这般为它正名。我知此参乃占卜之物,生而鲜红,必惹鸟兽食之。内敛之物,岂受掘根之痛?内心寒冷,能解火毒,阴阳相济却并非是平衡,此参活之尴尬,奈何反复煮沸,却不能杀灭其冰寒!由此看来,内里济合虽是医中巧术,但所用之人必将沾染冰寒之毒,与先前之症无二痛苦。” 薛不易细细听来,深有所悟,次日便关闭了医馆,往山中归隐去了。同年,城池之上的魔宗之人强征各地医者,薛秦两族尽为所征,去者无一人还。薛不易因在山中研究医理,于是幸存一命。盖“参本鲜红”同“木秀于林”之理,青袍女子先见则明! 薛不易游历名山大川,遍寻奇花异草,颇有为晋升医中圣道之功,至于才学堪称大家,未尝有不解之症。 一日,他在路边看到一女子伏地,善意施救,却未料到这女子便是多年前医馆中问道的青袍人。他抱起她,有些慌忙失措。她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缓缓睁眼,亦有些惊讶地看向薛不易,声音低弱地说:“我自小便有火毒之症,以往凭靠药物压制,渐渐地身体有了抗性,现在终于是彻底爆发了。” 薛不易这时才想起为她把脉,他作为经验老到的大夫,轻松地查探出她身体中的端倪,但他的眉头却也开始紧皱起来。他抱起软瘫在地的女子,轻声道:“从现在起,我是你的大夫,没有我允许,你不会死去。” 若是在以往,薛不易说出这话,无人不会信服,但偏偏对于这个唯一胜过他的女子,连他都觉得自欺欺人。女子没有说什么,嘴角漾着浅笑,似乎是接受了。 薛不易为女子熬煮了一系列名贵的寒性颇重的药,又为之用特殊的针灸之法引导,在征得女子同意后去除女子的衣衫日日药浴,本来站在阎王殿门前的女子竟然又恢复了过来。 她能像常人一样闲游,也能同薛不易嬉闹欢笑,竟像是真正的医圣一般有了起死回生之效。 但好景不长,在半月之后,女子身体中的火毒再次爆发,这一次比先前更为猛烈,女子在痛苦中失去了知觉,薛不易甚至都觉得她是真的逝去了。可是他没有放弃,仍旧找来各种寒性的药材来压制女子身体中的火毒,他能想到的不违背药理的药材,都成了女子的胃中物与浴中水。 她又活了过来。这一次她的笑容更为甜美,她苍白的脸颊却没有一丝红润。 你用医还是善用阴阳调和之法?可是我积攒体内二十多年的火毒,即使最为珍贵的药材都无法中和。 薛不易颓然中疯狂起来:当年你并非来问道,而是来求医?但是那时的我同现在一般没用,都解决不了你了火毒。于是你为我阐明医道之路,避免同那鲜红的赤红参?可是,我纵成医圣,若是救不了你,又如何敢当那名声? 女子道:你却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她自幼聪敏,在族中鲜有人诽,曾以为在医术医道无出其右。直到那个叫薛不易的人出现,那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值得让她去追寻他的脚步,她渴望有一日,能以自己的医道学识坐在他面前,与他真正地论道。但是她有一身的火毒,火毒不解,她甚至活不过年轻的几年,遑论是终其一生的希冀?直到她见到了他,他的学识之渊博令她震惊,令她倾服,令她迷恋,但她知道自己短暂的生命经不住辜负。她最终在“赤红参”的无解答案中黯然退去,想着,若是以后他成了真正的医圣,该能解了她这一身火毒…… 薛不易跪在地上痛哭起来,她劝解不住,也在一旁黯然落泪。 次日,薛不易带着羞红笑靥的女子在山中拜堂成亲,女子不肯,他便死缠烂打地乞求,两人终究是在荒远无人的山川的见证下,结为了夫妻。只是这个名分,远没有他们想得那么长。 女子姓秦,跟薛家相对的那个秦。除此之外,女子再没有说什么,他们本来就是同根相依的医理大族,如今却只剩下两人在此山中隐居。 薛不易每日除了与女子闲谈玩笑,其他的时间便去山中采药,便在房中研究古医术。女子也做起来了贤妻之事,理家扫屋,为丈夫做饭,日子过得十分温馨。 这一年,女子火毒发作了十三次,薛不易救了她十三次,但终究还是没有成就医圣之名,终究还是没有救得她出苦海。 火毒没有解,赤红参的毒也在女子满足的目光中爆发,从此药石无医。与薛不易相守了一年的女子,火毒噬体,溘然长逝。 我是个什么狗屁医圣! 薛不易带着女子的遗体,带着女子用过为自己做过饭的水桶,带着女子常用来砍柴炊火的砍刀,带着无尽的思念,来到了这处竹林…… 第五十章 清舞诉衷情 薛不易在梅雨柒苏醒后便离开了,梅宽为答谢救女之恩,亲自带人前去竹林拜访送礼,但那间竹林中的屋子却已然被大火吞噬,屋子的主人也不知所踪。 医圣出世便是入世,出山便是再无踪影。 “薛不易是个有故事的医圣,我能请动他,只是因为恰好打中了他心中的往事。现下救了梅雨柒,我尚欠他人情,我尚不知何时能偿还,他却不能停留去了别处。”姜鸣哀叹道。 葵姒冒出声来,不满地道:“人家去留管你什么事,就跟我一样,都不过只是外人而已,我这一日在这梅府中可是过得很好呢。” 此次拜访薛不易,姜鸣并未请葵姒同行,估计葵姒心中是有怨气的,但他却不是因为先前的争吵,而是他在那争吵之后觉得,更多的事还是应该一个人亲身践行。 “这件事是我考虑欠妥,我也是颇为担忧梅雨柒,想来去求那薛不易不免受辱,又何必再多连累一个人。此时也算完结了,今后还有更多的事要你帮忙,你可都推辞不了的。” 葵姒听这话语也算诚挚,更兼之知晓这个内心固执的家伙能主动赔笑已是颇为不易,火气也是消了一半,沉寂了一会儿,便问道:“我需要你帮我找那位高手,关键时候可能会有方维哲的人出现,如果我的手下打不过,请求那位高手帮忙的事也只能作废。不知你打算何时离开江城?” 姜鸣道:“明日吧,宜早不宜迟,我还有个朋友现在也没有着落,我也该亲自去别的地方找找了。” “你要离开?” 却听见梅雨柒缓缓走来,由一名侍女搀扶着,面色略显苍白虚弱,显然毒解之后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她走至姜鸣近前,向两人微微躬身行了礼,失望地道:“公子为何不多留几日,等手下人找到了公子的朋友,再做打算也不迟。寻人消息,公子一个人必然是不够的,梅家现在虽然势弱,但也能帮助公子一二。” 姜鸣谢了礼,笑道:“梅雨小姐身体尚未恢复,怎敢下床走路?我正打算晚些来向小姐告辞的,我那朋友估计是到别处了,说不定我一出江城便能碰到了。” 梅雨柒却泪眼汪汪地直视着姜鸣,秋波脉脉分外悲怜,她突然做愤怒状:“是不是公子还记怪爹爹?我也与他争吵过了,我此次中毒与公子无关,他确是言辞过分了些,我这会儿就去找他。” 姜鸣摇了摇头:“雨柒,我并非不讲道理、心胸狭隘之人,何况梅家主也只是护女心切,并无何处得罪我。我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久居,所以急着离开,倒是与人无关。” 梅雨柒抬头望了一眼葵姒,虽然她已然知晓两人的关系是假,但姜鸣却要离开,她将因此失去所有机会,失去那一抹倾心。想到此处,她不由得眼神黯淡下来。 姜鸣轻叹了一声,将内心的种种思绪压制,笑道:“梅雨小姐不必伤感,山水有相逢,有缘日后还会相见的。至于这江城局势,秋绝心胸内藏沧海,只要五大家族不做出格的事,他定会按照先前答应我的条件,守护江城和梅家……” 梅雨柒却突然眼睛红肿起来,一行清泪空空垂落,她背过身去,道:“抱歉,公子,我突然有些不适,先行告辞了。” 她掩饰着,不让他人看见她在流泪,急奔着,跑出了庭院。 “但愿她能想通吧!”姜鸣再叹,回头看葵姒,葵姒冷哼一声,扭身进客房去了,姜鸣却也没什么不满,只是叹气。 十八岁的梅雨柒,如她青春的年华一样美丽。 她曾经有一个哥哥,一身银色盔甲十分威风,江城中四大家族的任何人见到他都会不自觉地低头,二十多岁的武学大师,总揽江城军务,一川黑甲名声在外,连胜三元山匪寇数战,风华绝代无人能及。 梅恒在时,总喜欢称呼她“小七”,但所有人都知道“柒”字与“七”字其实不相通,这个时候并没有人认为数字的规整写法有这个字样。 可是十一二岁的梅雨柒不知道啊,她觉得这种称呼很舒服,她鼓着微胖的腮帮,蛮横地道:“小七只能哥哥叫,别人都不能叫。” 事实上父亲梅宽也叫过,只是也就很少的几次,大多时候都叫她雨柒或者梅雨。没人会觉得这个称呼特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与梅恒说过这样一段话。 梅恒问:“小七,听说今天赵家的公子这么叫你,被你拿着棒槌撵了三条街,是真的吗?”梅雨柒稚气地道:“是真的,那种人就该打。让他不准叫还要叫,如果哥你在场,我一定要你打断他的腿。”梅恒温柔地为她梳发,笑道:“有些胡闹了,要是让赵家家主知道,又得在我这里唠叨了。” 梅雨柒道:“才没有胡闹。哥,你看过那本叫做‘零落成玉’的书吗?就是去年朱天野挺有名的那个才女写的那个。”梅恒道:“你说的是潇湘客鹤扶烟吧?书我倒没看过,不过这个人挺有名的,据说此人跟第七幕有莫大关系,但是凭借自己的才华在诸大势力面前站稳脚跟,即使是秦王朝的那名文宰相也夸赞过此女聪颖过人,而且听说年龄不大。” 梅雨柒摇了摇头,道:“才不关这个人什么事啦,我说的是那本‘零落成玉’,书里的男主公子邙和女主云落有一段感人至深的爱情,云落为了救重病的心上人,让医师取出自己的心头血为药引,虽然救了公子邙,但她自己却再也没能见邙一眼。” 梅恒停顿了片刻,问道:“那这个故事跟我叫你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呢?”梅雨柒争辩道:“当然有关系。公子邙叫云落为‘落儿’,云落称呼公子邙为‘邙’,并约定每一次离别相见都这样称呼,若是哪一方身边的朋友有叫这个名字的,那么另一方就可以认为心上人变了心。” 梅恒道:“这有些太过拘泥了吧?万一有其他人不小心叫错了口,让那男主听了去,心中有了误会,女主岂不是要冤枉死了。”梅雨柒坚定地望着哥哥,道:“世间事本来就是这样,有一些称呼只能一个人叫,有一个人只能一生等候,即使错了也没关系,即使失望了也不会灰心。就像小七一样,若是以后哥哥不叫,那么这样称呼我的,一定是我的心上人。” 梅恒怔了怔,大笑着揉了揉梅雨柒的头,原本有些顺展的青丝又乱作一团:“女孩子哪里学的这么倔,看我回头告诉爹,他还不将你狠狠地打一顿。”梅雨柒愤愤然道:“才不会啦,爹爹肯定会按照我的意思的。” 梅雨柒从没有忘记这些,那日对这姜鸣的脸,有些羞涩地道“若是不嫌弃,直接叫我雨柒或者小七便好”,她其实更希望他能称呼她“小七”。可惜的是,他没有那样称呼。她惘然若失。 梅雨柒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一日,哥哥梅恒为江城将领,已经与三元山征战了接近两个月,这日本来像以往一样,着那一身银色盔甲,站于风中,英姿飒爽。 “小七,看我这身银色盔甲帅不帅。”梅恒牵着梅雨柒的手,在城防边漫步。梅雨柒笑着露出两颗虎牙:“哥哥真是自恋,每次都要这样问。” 梅恒没有笑,他抬眼望着江城周围的防备,道:“小七,你知道吗,哥哥现在可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呀,而我今年才二十六岁。” 梅雨柒道:“我知道啊,哥哥大我十三岁,我今年都十三岁了。” 梅恒道:“二十六岁的武学大师,估计会被很多人认为是天才吧,估计已经有不少人盯上我了。” 梅雨柒嘻嘻笑道:“盯着哥哥干什么,难道是图谋哥哥的美色?”梅恒道:“现在连哥哥都调笑呀!真是个精灵怪。算了,今天就不打你了,就闲聊一些事情。” 梅雨柒道:“闲聊什么,回去再聊吧,现在都有些饿了。” 梅恒没有在意她的话,自顾自地道:“我总领一川黑甲,带领着江城五大家族与数十万百姓,反抗三元山的侵略与秦王朝官员的无良苛待,他们所忌惮我的,除了我这一身八段人位巅峰的武道实力,还有领兵列阵的计谋。女孩子习武总归是不太优雅,但梅家总归是要人守护的,若是你以后江城觉得不太安全了,就多学点城防建设与排兵布阵的技能,以后哥哥不在身边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父亲。” 听着话中的某些语气,即便梅雨柒年龄尚小,但仍旧能感知某些异样:“哥,你要去哪里?难道你要丢下小七?我不想离开哥哥。” 梅恒将只有自己齐腰高的妹妹揽进怀里,微笑道:“怎么会呢?我梅恒,可是要守护小七,守护梅家,守护江城一辈子的啊。” 他的银色盔甲在刺眼的阳光下光辉耀眼,他的白色披风在劲风中猎猎作响。 梅雨柒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哥哥梅恒会一去不回。 那日,三元山运来诸国禁用的火石武器硫火弹,对着江城狂轰乱炸,火光肆虐,毒气漫延,江城遭到了数百年来最大的打击,仅仅开战半个时辰,江城军士以及百姓死亡人数升到了七千人。 那日,三元山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援手,总计一万多人攻打江城,梅恒带着八千黑甲军拼死抵御,以极度的惨烈守卫了五天有余。而后三元山大王卓朝嵩以江城人质百人为要挟,威逼梅恒在城外决战,梅恒做好江城城防之后带领骑兵解救人质,结果遭到一支不知名的军队围攻,在逃亡过程中落入三元山山匪的圈套,受万箭穿心而死。 梅雨柒心中的银盔英雄,终究是没有归来。她的哥哥也是。 好在三元山山匪也在此战中遭受重创,硫火弹以及投石器全部损毁,短时间内再无能力侵犯江城。 梅雨柒自此以后,对三元山山匪恨之入骨,听从兄长的建议学习了城防与排兵一些技能,曾经发誓要铲除三元山山匪。 可是近几年来江城因为没有强大的将领出现,且五大家族各有异心,江城实力一损再损。而反观三元山,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与卓朝嵩的极有见地的带领,兵力逐年上升,隐隐有达到当年巅峰的趋势。在这样的形势下,两方战争在阴云中酝酿。 梅雨柒曾以为江城的未来不可期,曾以为兄长舍身护之的江城将损于一旦,甚至是自己,都将被那些肮脏可恶的山匪玷污。在渊流回途中,峎不甚的出现让她一度心生绝望,岳之延的败逃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撕毁。 “有我在。”当那道并不高大魁梧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前,梅雨柒觉得自己被救赎了。是的,他并没有兄长英俊高大,也没有对自己言听计从,他叫姜鸣。 梅雨柒的心颤动了,她觉得就像是《零落成玉》中写的一样,云落会因为公子邙的救赎而倾心,她觉得她幻想中的爱情就在咫尺,她觉得她终于找到了依靠。 客房中,姜鸣微怒地撵出了她,她突然明白,这个男子将为她遮风挡雨。南门外,他一人执戟护一城,就像是当年的兄长一样。贾楼中,他与皇子秋绝许下约定,为了自己与江城的生死忍辱负重。 她看在眼里。 哪怕她知道他身边有一个更为妖娆美丽的女子。 哪怕她知道他心有千秋难以为自己停留。 哪怕她知道他对自己的温柔中没有像自己对他的那种爱意。 可是,她想将那些话说出口。 她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她也想要自己的爱情啊。 这夜,月明如昼,微风起而木叶动,清幽之色,往往能让人极为清醒。 姜鸣心有忧烦,见月光入户,便起身看月,刚出房门,便见一身素衣装扮的梅雨柒悄然候于院中。院中无闲杂,一株新生叶的梧桐,一抹明亮清冷的月华,还有站在月下的素衫女儿。 梧桐月下,梅雨柒白裙及地,浑白不染纤尘,素朴装束勾勒出玲珑身段,虽不如葵姒成熟有致,但这般清影却像是月宫仙子一般,凉薄之中透着别样的风情。她面色清癯,眼神之中锁着浅淡的悲伤,这面目俏丽而青涩,楚楚而动人。 “公子休怪,梅雨冒昧献舞一支,只当兴起。”梅雨柒脸色突然掠上一抹红晕,今日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做舞。这时候的月色是她的羞红颜色,这时候的外人是她的心上人。 姜鸣心中微有颤动,伸了伸手,似乎要说些温情的话,却又不自觉地收回,轻声道:“身体可安适了些?” 女子颔首,低眉而笑。 “梅雨这支舞叫做,诉衷情。” 诉衷情,诉他衷情。 女子身动惊鸿,翩然如落雁,由缓至急,徐徐渐进,分外养人眼球。白袖轻招,是她对心上人的清纯简单的情恋,招梦来南洲;玉步凌波,是她尝过思念心上人的万千心绪,情丝绕指柔;长发飘飞,是她见过一幕幕心中英雄的过往,留情醉。 这一刻,梅雨柒满心欢喜,满心忧忡,满心空虚。她背对着这个并不十分英俊但却深深让她爱恋的男子,她渴望此时他会对她说那句话,她希望他能抛却一切拥抱她,来填补她心中深深的空缺。 “我命里有你,便如影随形。”她这样想,她在幻想那一幕的发生,她在憧憬爱情的到来,她青春的岁月将因为这名男子的加入更为美满。 可是,没有。 梅雨柒没有说话,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似乎下一刻便要喷薄而出。她轻移着步子,向着院子外走去,步步慢,声声慢,她的内心开始变得凄冷起来。 “姜鸣公子……”她想要说,想要说一句话。 “嗯……”他有些入神。 “姜鸣公子,真的不能不走吗?”她紧咬下唇,似要渗出血来。 “嗯。”他怔了半晌,轻点了点头。 来到了最后一步,她就差最后一步便要离开,她停下了。她看向那明亮的满月,多么美。多么讽刺啊。 她终于忍不住了,泪水泄落,瞬间打湿了她的脸颊。她掩着面,大哭着逃出了庭院。 这场未始而终的爱情,戛然而止。 姜鸣冷漠地望着月华,痴痴地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望了好久,僵硬地走进了屋子里。 他麻木地饮酒,不知喝了多少,却不能醉。他没有遗憾,只是很痛苦。 寒酒至天明。 破晓时分,姜鸣叫起葵姒,与她的四名下属策马出江城,尘飞,人未回头。 “他走了。” 梅雨柒伏在梅宽的怀中,哭得撕心裂肺,在梅雨时节还未到来的时候,这场冰冷的邂逅结束得太快。 梅宽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怜惜着,哀叹着,自责着:“都怪爹爹,若是知道他能为了你,在秋绝面前忍气吞声,我是怎么都不会怪他的。其他家族的老家伙也甚是无礼,若是我能早点表明对他的支持,说不定他就能……” “爹,别再说了。” 回荡在屋里的只有那痛苦的哭嚎声,还有中年男人深深的叹息,淹没在清晨江城的微风中…… 第五十一章 胡杨中的万蛇祭坛 隋城地界,环境颇为荒凉,土地分外贫瘠,除了重重叠叠的光秃秃的山峰上零散的松树,一条粗壮得宛如巨蟒的黄沙江流是唯一的特色,它流过,干涸的黄土。 “这隋城虽在江陵郡辖区,但却处地颇为偏僻,这般荒凉的地区,与其他城池相比不知差了多少。” “你先前去过的几个城池都气候温润,景色宜人,但要知道整个朱天野地区大多都是恶劣环境,比之隋城更恶劣的地方也多的是。九野本就是中心三垣地域的衬托之物,能有几处像江城那样的碧玉小家似的城区?” “我只知朱天野地域辽阔,太多的地方人烟罕至,所以各大城池之间差不多都相距甚远。这一趟都走了五天了,前面的城楼应该就是隋城的建筑了吧?” “应该是的,不过我们不进城,只去城外的胡杨镇子,那里才有很大的可能找到那位高手。” “一直听你说他是高手,似乎收到的消息很准确,难道你认识他?” “当然,整个朱天野的人都认识。他便是,枪侠袁芝尾的弟子,名枪朱然。” 姜鸣与葵姒一行人在胡杨镇寻了所简陋的民居住下,葵姒一一安排,四名侍卫听着交代离去,至于有些无所事事的姜鸣却是满心疑惑。 “我们的目标不是朱然吗?为何要在此处住下,而且没有多要几个房间?” 葵姒翻了翻白眼,嗔怪道:“哪有那么容易找到目标,我只是收到了这里的消息,却并不敢确定他还在这里。而且方维哲的人也应该来了,若是再不小心一些,形势对我们必然极为不利。” “那我们该何时动身寻找那人?若是迟了,被人捷足先登就不好了。”姜鸣有些担忧。 “不急”,葵姒轻笑,似有些调侃:“你可知闻九野最大的信息组织第七幕?它的消息涵盖九野诸域,除去极少的贫瘠之地不能涉足,其他宗派庙堂、士族酒楼几乎都免不了被他们安插眼线。虽然有许多势力厌恶他们的存在,并且也的确在抵制他们的发展,但是在利益交易中不免与第七幕交涉,这是信息组织最大的繁荣,也是第七幕影响九野地域最大的能量。我此次收到的消息便是来自于第七幕,在胡杨镇上有一处第七幕的分部,那里的管事与我相熟,虽然消息来源与真实性很有保证,但是,我并不相信他不会将朱然在此的消息卖给其他人。” 姜鸣沉思,突然问道:“朱然来此地为何?我们又有什么凭仗让他帮我们?” “据我所知,朱然现今八段人位巅峰,距离束灵之境也只有一步之遥。在数日前,他在修习武学功法之时,被一只将要夤华的蛇人击伤,因而流落此地。我们若是能帮助他避开蛇人的追杀,他定然能在半年之后帮我,有他这个枪侠门人的名号,我无疑将掌握极大的主动。” “夤华之妖?”姜鸣也见识过这个等级的妖兽,在夜泱城外的失龄峰中,在那片广阔的鲸落山脉间,他借助玉如意拼死击杀两名蜥蜴人,这种侥幸后思亦是恶寒。他想,似乎这侥幸有些不大让人相信,即便那是他拼死之战,即便说是偷袭,以他的能力又怎么可能袭杀两名九段人位巅峰武学宗师? “似乎我能杀了那蜥蜴人,还有更深的原因。”姜鸣陷入沉思。 葵姒却道:“我们现在这里等候,等他们打听完消息并且掌握地形,我们便有一些把握了。不然,若是真要我们抵挡那夤华之妖,那便就是真正的不自量力。” 姜鸣点头应是,随后无话,在调养气力中过了半个时辰,四人先后回来,所禀报的也都是一些平常的消息,葵姒谨慎打算,颇有运筹帷幄的自信之色。 姜鸣不由得啧啧赞叹:“葵姒智谋周圆,又能招揽这四名七段人位的武者,才华远胜过许多征战的将军谋士,真是一代奇女子!” 葵姒好像注意到了姜鸣的目光,轻笑着勾搭住他的肩膀,一双妩媚美目直瞪着他,道:“是不是觉得本小姐魅力超凡,想要拜倒在我的裙下了?”姜鸣苦笑着甩开葵姒的雪白臂膀,连忙退到一旁,表示保持距离。 葵姒笑得更甚。 在胡杨镇外有一大片高大的胡杨,它们并没有茂盛的枝叶,只是横斜的枯干相交错,却几乎要将整个镇子完全围合。 林中有路,路通幽暗,一棵巨大的胡杨被掏空树干,一名遍身血迹的男子正盘坐其中,隐隐间周遭的气流开始缓缓涌动。 “这蛇蝎美人手段真毒,几乎要将我的五脏击碎,若是师父与师兄还在,我又怎会受这种屈辱?” “苍伏恺是吧?你的名声太大了,但是不影响我视你为目标,我朱然定会穷尽一生,杀你为师兄报仇。” “还好有神物荒源鼎碎片护身,我也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伤势,甚至有着极大的把握迈入九段。” 鸦鸟哀啼,胡杨林中又陷入深沉的寂静。 当姜鸣与葵姒正在一处酒楼用餐时,在谈笑的酒杯间,数十只飞刀照着两人的身体要害飞来,姜鸣掷开酒杯,将葵姒一拉入怀,跃向一旁躲避。葵姒的四名侍卫也迅速闪出,刀剑已握在手,警备地望着来人。 走近的一共有十数人,为首两人都是颇为英俊的锦衣男子,其中一人望着躲在柜台后发抖的掌柜与小二,扔了一包银两,两人受此惊吓,连忙拿着钱财跑了出去。却见那名锦衣男子仰头大笑,道:“姜鸣先生,你还认得我金水宗金柝吗?” 姜鸣还未说话,葵姒却挥手挡住他的应答,挺身一步上前,道:“他倒忘了,我却记得,二十多岁的人竟然还时时顶着金水宗的名号,莫非你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楚?黄石镇中,惶然退走,狼狈不堪,你的大宗之气魄何在?” “你……”金柝清楚葵姒是不屑与跟既定的敌人客套,所以才一改常态地挑衅,同时划清两方的立场,但黄石镇本就是他的屈辱之行,如今旧事重谈,不免恼羞成怒:“葵姒,你要知道你现今的处境,等到方维哲成为宗主继承人,你将失去所有的权势,到那时我的随便一个下属,都能将你当做玩物,要是你识相,早些跟了我,我还……” “还什么?莫非又想跟我过招了?葵姒是我的朋友,若是你还想留下性命,早早滚开。”姜鸣突然插嘴,霸气一喝,言辞全无礼数。一旁的葵姒却是松了口气,轻声道:“还算你有良心,肯为我找场子。” 金柝见两人亲密举动,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敢驳辨,在这位给了他心理阴影的武学天才面前,他完全提不起身为金水宗长老弟子的底气。 “他连天罡门的人都敢杀……”他这样安慰自己。 在金柝恼羞之时,他身旁的高大的男子站出身来,一手将金柝推到身后,对着姜鸣,冷喝道:“八段人位,你似乎并没有我想像中那么强!” 葵姒见到此人,面色一白,若是对于金柝是忌惮的话,对于他,便是真的恐惧。 血手修罗,孙桡。 两拳相撞,巨大的劲力相抵触,纯粹的力量对碰,两名八段人位武学宗师的比斗,一触即止,两人退回各自阵营,各自沉寂并未有言语。 两方的比试在这试探中拉下帷幕,姜鸣一行六人离开,孙桡亦是带人退走,两人的拳头在衣袖中暗暗颤抖,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试探的结果是什么。 走出酒楼数百米,葵姒紧张地抓住姜鸣的手肘,担忧地轻声问道:“你没事吧?把我可吓坏了,原以为那孙桡已是八段里面的巅峰者,却还不知道你竟然隐藏得如此……”葵姒话语顿止,看着姜鸣缓缓将染满鲜血的拳头从袖中取出,她才明白那一拳双方用了多大的力道。 姜鸣舒了一口气,从冷漠与紧张中脱离出来,道:“还好,不愧是八段巅峰,应该是我吃亏了些,不过他也应该没有那么好受。” “还以为你能跟他抗衡,原来都是你假装的。我竟有些后悔来这隋城,若是我们没有一定的实力,在孙桡面前将输得一塌糊涂,甚至在那嗜杀的修罗面前,生存都是问题。”葵姒神情有些苦涩,显然还是低估了孙桡的真实实力。 姜鸣从衣边扯下一块布条,将发麻的拳头包裹住,似是随意地说:“没什么,至少不会败得太惨,退一步讲,就算是打不过,想要走也是有机会的。“ “或许是这样吧!” 另一方向的孙桡所率众人面露惊色,呆呆地望着孙桡有些骨折变形的拳头,心头积满了寒意。金柝却是难以置信,惊疑道:“孙师兄,那姜鸣真的这么厉害?” 孙桡道:“算是很厉害了,怪不得能一人战四名七段武者,若是不出意料,他的力量早已超越八铅之力,估计也是距离束灵之境不远了。” 这日,两方在短暂交手之后,便深入胡杨林,寻找传闻中的名枪朱然,若是第七幕的消息无误,此时朱然与那蛇人都应在林中,正展开一场追逐游戏。 胡杨林很大,比这个镇子都要大许多倍,人入其中,如石落深井,外界不能听到半点声响。 “毒蛇!”葵姒大喊一声,自腰间抽出一包白色粉末向空中挥洒,十数条毒蛇急忙避让,姜鸣趁机长戟一挥,挑杀前来嘶嘶吐舌的毒蛇,才避免出师未捷便身陷危机的可能。 “这是什么粉末?似乎不单单是雄黄,还有另外的东西。”姜鸣隐隐回忆起在侯凤王府被人施救时的场景,空中也是满天白雾,与此景颇为相似。 葵姒笑道:“还有一种是苍涟雨石的粉末,本身也有御蛇的效用,只是太过珍贵,在朱天野北边诸国,只有九府联盟国侯凤王的二子参子誉管辖的双址城有此矿脉,虽说比不得一般的中品金属,但究其属性用处,在凡物中也算是极有名气了。” 姜鸣一一听在耳中,又想起林寒提起救他出夜泱城的三路人马,暗思道:甘邕寨或许是想趁火打劫,按照他们的能力,一般是弄不来这苍涟雨石粉末,林寒也未提及,估计他也不大可能拥有。还有身为地位境界强者的梵烨前辈,他既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救走我,又怎么会使用这粉末掩饰?莫非那次出手的还有其他人?这个大胆的猜测也让他开始惶惑起来,本来已然成为往事的一件事,竟然藏着巨大的疑点,武道江湖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海,谋害不一定是敌对,相助也并非完全的示好。 “看来我的脑子不够用啊!” 葵姒自然不知道姜鸣心中所想,便又道:“这些毒蛇行动极有规律,它们似乎并不是简单地聚众抵挡人类,更像是受着某种操控,在做一些机械的阻碍。” 几人不解,但却不再迟疑,靠着苍涟雨石与雄黄粉末的特性,周围的毒蛇都围堵在四周不敢轻进,嘶嘶地吐着信子,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姜鸣六人越往深处走,聚集的毒蛇便越多,起初他们都围在几人十数米之外,随着白色粉末的减少与毒蛇数量的增加,毒蛇竟已然在他们身外五米处活动。 “这样不行,粉末很快就要用完了,面对这么多的毒蛇,你们的武艺也完全发挥不出威力,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困死。”葵姒一咬舌尖,努力让自己在万蛇攒集的罕见场景中清醒下来,虽说杀人见过太多,但毕竟对这丑陋的长虫却是有着天性的惧怕。 “我有个办法。”姜鸣从怀中取出一块墨黑色六棱状晶体,朝着葵姒几人挥了挥手,笑道:“如果有能吸引这些毒蛇的东西,能将它们聚集到一处,我们很快极大程度地减少威胁了。” “墨玉金钢?连这种宝贝暗器都有,你还真不是当日黄石镇普通的乡巴佬了。”葵姒轻笑一声,惊喜之状胜于调侃之音。 “只不过是抢来的,我哪里弄得到这种东西?不过这也是最后一个了。”姜鸣道。 “只要你舍得,等我成为雁宗的宗主继承人,送你十枚八枚的,岂不是赚大了?” “别了,帮你的人情日后还有用,这些都是小事而已。只是说回来,我不否认你是个极有谋略的女子,但为何会如此狂热地追逐权位?” 葵姒一愣,转瞬轻笑:“有了权力厉害啊,我其实很肤浅的。” 姜鸣白了她一眼,表示完全不信。 葵姒正色道:“赶紧收拾这些毒蛇吧!我有蛇类极喜欢的双萝果实,一枚足以令这万蛇疯狂。” 从小木匣中取出一枚半手掌大小的朱红色果实,果实奇香顿时弥漫周遭空气,一些毒蛇瞬间狂热起来,竟是极度躁动。 “快,冲出去,在躲避毒蛇之余尽量让果实的味道扩散!” 在葵姒的指令下,一名侍卫一手持刀一手拿着双萝果实,迅速跑出白色粉末圈子,瞬间无数毒蛇滑着身躯追逐,好在这人是货真价实的七段人位武者,身法武艺与意识反应都是远超普通人,一边躲避毒蛇的追击,一边在胡杨林间来回奔走,虽是无法停歇,也算游刃有余。 “快扔掉果实,速速离开!” 随着葵姒一声招呼,那名侍卫急忙丢下果实,翻身出了万蛇之围。但那些毒蛇却全部冲着双萝果实而去,短短几分钟,便垒起了齐人高的约莫一屋范围的万蛇祭坛,其他几名侍卫趁此机会在毒蛇圈子周围撒上了一层厚厚的苍涟雨石与雄黄粉末,在困住来了几乎全部毒蛇之后,剩余的漏网之鱼自然全无危险。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墨玉金钢在万蛇祭坛中央炸开,顿时血肉横飞,中品金属,威力可怕至此。六人突围而去,走向胡杨林更深处。 而与此同时,在胡杨林的另一边,孙桡与金柝十数人也遭遇了大量毒蛇的围攻,不过他们却是更为心狠,直接将万千蛇类引到一处,然后点燃了干枯的胡杨木,风势之下,巨大的火焰迅速吞噬了这万千爬行的生物,同时大火未歇,席卷着整个胡杨林而去。 第五十二章 名枪之人 巍峨兀立的太乙峰头,拔地而起数千尺,如一头苍龙昂首气势伟岸,与这雄峻的高峰相比,峰尖断崖前站立的三人渺小如豆粒,似乎山风一吹,便要将之裹挟而飞去。 朱然的身上的重甲沁着湿重的露水,无论是鞋子还是裤腿都透着一种冷漠的冰冷,但他仍旧不屈地站在风中,凝视着师父与师兄。 “若有一日我离开了,这朱天野没有人会因为你们是死去的枪侠的弟子而留情,甚至往日我得罪的那些仇家将成为你们的仇家,你们此时尚有锋芒,以后又当如何自处?今日罚你们,要让你们记得,自身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而不是顶着我的名声,在外与人炫耀。” 一代枪侠袁芝尾头间已然白发横生,在几年的时间里迅速演变成了半白半黑的模样,但他对于弟子的严格调教却并未随着时间老去而变得温顺与柔和。 朱然争辩道:“师父是朱天野的巅峰强者,只要迈出那一步,寿命将会大幅度增长,又怎会有那种意外?弟子自然会按照师父的嘱托加强自己,更会遵守师父的教导行善举积善德,但是,我知道我的荣耀,在这朱天野中,我是枪侠袁芝尾的弟子。” 我的荣耀,便是袁芝尾的弟子。 这句话令得年迈的枪侠内心深深地颤动,他的眼神掠过欣慰之色,能有两个优秀而又重情义的弟子,其实才是他心中的荣耀。若是他能继续守护他们,也便算了,可是…… 袁芝尾面色微怒,道:“孺子无知!再罚你今日在这太乙峰二十次来回负重,董横,你也去。你们是同门,比之血亲兄弟也不输,今后无论是何苦难都要共险同危。你们可懂?” “明白!”董横与朱然齐声应答,对于严厉的师父,他们是极为敬重的,可是今日,一贯性情温和的董横站了出来,道:“弟子恳请师父不要去那九野天启台,若是师父不应允,我将长跪不起。”朱然见道师兄下跪,也是没有犹豫地跪下,忧虑地插嘴道:“师父,传闻那天启台乃魔煞噬血之地,从未有人能在三日后出来,说不定这次的九野炽龙令根本就不是地宗之人发出的。您不必瞒我们,虽说每个地域都有至强者前去,但师父您是朱天野的保障,岂能涉无稽之险?” 袁芝尾瞳孔微缩,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是缓和了些:“没有人能拒绝这次的安排,为师大限将至,若是不能突破,再过几年也将入墓化为尘土。人怎么能在平凡的湮灭中死去?天启台虽险,却也是一个机会,传闻其中有凝道先辈的传承之密,若是能有幸得之,必然可以涉足那层境界。何况,那里更有一个令我不能拒绝的事物存在,它的名字叫荨岩。” “荨岩?” 董横与朱然是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但内心却因为这个名字的出现而震动了,仿佛只是从这声音中,直接俘获了他们的精神似的。 袁芝尾道:“是否在我谈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没有理由地颤动了?我第一次也是这般反应。” “那是什么?”他们急切地问道。 “它是一个人,或者,它也是一个地名。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但是它有着超越神灵的力量,传闻只要尝尽荨毒,便能得到它的承认,任何愿望,它都能让你得到。 人们如徙海之徒般蜂拥而去,又如教徒朝圣般败兴而归,苍阳白途纵然寻遍,战河中流击水无数年,终究无人能找到它。 它的名字是神秘的,能知道它的或许只是一介凡人,或许也是一名乞丐,但无数的天位强者都不曾听闻,有缘法才可触碰这垣野界最神秘的事物。 它就像是无形的磁石,吸引着无数人不顾生死地奔向它,它是每个人心中唯一的动容,为了它,我非去不可。” 而后,袁芝尾还是离开了,尽管他的两名弟子长跪三日,也是无法挽回师父的决定。约莫一月之后传来消息,天启台崩塌,无一人存活。 太乙峰的天瞬间阴沉了下来,与整个朱天野的壁垒一般脆弱不堪,此后五年,朱天野各自战事突起,魔宗趁机兴盛发展,剑齿冰狼动乱,荒族入侵,一桩桩乱事扑面而来,令人难以平静…… “唉!” 朱然回忆起这旧事,慨叹多于悲痛,自从师父袁芝尾消失,他飞速成长,实力已是达到八段人位巅峰,但仍旧无力阻止什么,如同今日的追杀一般。 他散乱着长发,桀骜地盘坐地上,盯着周围越来越多的毒蛇,望着那胡杨深处,冷笑道:“蛇蝎美人月柳姬,既然要取我性命,何须要这些畜生来送死?” 万千毒蛇阴冷的吐着信子,但都盘桓在朱然四周,似是察觉到了这个人类的可怕,逡巡而不敢上前。 但听蛇尾窸窣,一道黑影瞬间便是来到朱然面前,她人首蛇身,上身赤臂袒腹,下身则是布满玄青色鳞片的蛇尾,若是单论面貌,妖娆之色即便是人类当中都难寻几人可比,何况蛇人是天生带着魅惑天赋的种族,若是心志不坚,极有可能被其宛如琉璃的三花蛇目所催眠。 月柳姬魅意一笑,望着狼狈的朱然,道:“早点这种态度就好了,我只是想要你身体里的宝贝,非要视死如归地逃走,你以为我这九段巅峰就是泥塑的啊?” 朱然冷冷地道:“能把强取豪夺说得这么直白,也真不愧你蛇蝎美人的称号,我有种推测,你这是想要杀人灭口了吧?” 月柳姬也不掩饰,淡淡地道:“那种神物可是对任何没有达到天位境界的武者都是致命的诱惑,本来我也想杀了你以绝后患,但是想到你还有个枪侠门人的背景。哦?这当然不是关键,毕竟枪侠已然死了,我是说,我看上你这副皮囊了。” “你想怎样?” “若是你能发毒誓与我共结连理,我便让你活,而且从此以后,我还能帮助你提升实力。”月柳姬轻轻吐与人无异的红舌,从背后环抱住一动不动的朱然,吻住了朱然的耳尖。 似乎一场旖旎的情景将要发生,但在月柳姬这般亲吻了几分钟后,突然面色猛变,瞬间便是暴起离开了朱然身边,大喝道:“怎么可能?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了?而且你的实力已然在九段人位?” 朱然却是缓缓站起身来,冷笑道:“蛇蝎美人,果然是蛇蝎心肠,竟想吸取我的血气提升修为,不过还好我也有准备,就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能刺伤你了。” 朱然背后袖口一松,一柄断成几节的匕首随意落下到地上。 月柳姬道:“你也不愧是枪侠门人,这手段让我也有些吃惊。不过,既然如此,你今日必须死。” 朱然身体一震,豪气干云地大笑,道:“求之不得!” 月柳姬修行五十余年,对于妖类来说,这个时间不长也不是太短,相当于她寿命的四分之一,虽然妖类有足够的时间来进化,但每次大等阶的阻碍无疑是人类经历所不能想象。夤华之险,十之八九的妖类都会陨落于此,若是没有高等灵物或者灵丹相助,即便月柳姬自认为天赋与气运尚可,却也不敢轻易涉险。 恰在夤华之时,月柳姬发现了正在修行调息的朱然,以微弱的感知之力察觉到那神物的威力,她的心中又唤起了希望,不惜得罪所谓的枪侠门人,争取得到那件宝物,她就能…… 月柳姬媚眼中的火热又狂躁起来,手曲成爪,直接破开朱然的防御,紧接着蛇尾便砸过去,直接将朱然打开数十米。 “不愧为枪侠门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破入九段,并且熟习束灵之境,感受灵息之法,天赋不容诋毁,这种悟道的毅力却也是上上之等。”月柳姬有些赞叹,在双方赤拳交手二十几合后,以自身深厚的灵息积累,稳占胜局。 “那还用你说?今日我虽落魄,但我仍旧是一代枪侠袁芝尾的弟子。人传言我为名枪,其实这是师父给我的绰号,言曰‘枪挺惊雷,名成山岳‘,我确实有一个挺气人的毛病,如山不倒,如岳屹立。哈哈,再来!”朱然拭去嘴角的血迹,又摆出拳出腿动的姿势,再次迎敌。 月柳姬眼中掠过一丝惊异,虽也想早些解决战斗,但朱然此时也算是九段人位,凭她的能力将之击杀颇为为难,也只能凭靠这种手段,徐徐消耗朱然的体力,然后再寻找机会必杀。 但朱然却像是有用不完的体力,在被击伤了数次之后,又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再次悍不畏死地冲杀过来,虽然不足以伤到月柳姬,但也是将月柳姬的耐心慢慢消磨。 “不好,那林中的大火……”月柳姬敏锐地感应到有数股人马正朝着这里赶来,还有那场含着蛇类尸臭的大火,也在风势的作用下席卷过来。 再次将朱然击飞,月柳姬面色冰寒,望着那一旁的胡杨林,猛然击打出数十颗石子,同时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姜鸣与葵姒躲过飞石,知道在九段人位武学宗师面前不可遁形,只得乖乖走出,却见孙桡与金柝等人也在旁侧走出,面带无奈,又各自仇视。 当姜鸣望向朱然,朱然也似感应到了什么,一刹那的对视,精神中的荒源鼎碎片狠狠地震动了一下,这种状态,姜鸣只经历过一次,在寒武关遇到申夷忧的时候。 朱然嘴角一笑,对着姜鸣等人喊到:“你们走吧,不必前来妄送性命,这月柳姬很快就要夤华,实力极为强悍,若是走得迟了,这蛇蝎美人就该要下杀手了。” “闭嘴!”月柳姬含怒一喝,朝着来人道:“你们要留下来送死吗?虽说杀几条杂鱼挺费时间,但是若是你们有这要求,我会满足你们。” 这瞬间的杀意,直接惊得众人一阵恶寒,他们不会怀疑九段人位的厉害,更不会怀疑这蛇蝎美人的狠辣手段。 这一刹那,无论是姜鸣、葵姒,还是孙桡、金柝,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与犹豫,他们的目的是招揽枪侠门人,他们的目的是解救名枪朱然,但在月柳姬的威慑之下,他们这点实力似乎有些不够看。 孙桡与今柝相视,都纷纷赔笑着道:“抱歉,恕我们打扰,我们立刻退去。”说完便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 月柳姬冰寒地注视着姜鸣几人,道:“你们呢?” 葵姒微有迟疑,却仍是轻叹了一口气,她也是选择了妥协与撤退,毕竟在月柳姬强悍的实力压制之下,他们不可能有任何机会。 她上前一步,道:“打扰了,我们这就……”姜鸣却是挥手止住,轻声对葵姒道:“我们有一丝机会,可以试试。” 一丝机会?葵姒吃惊地瞪着姜鸣冷漠而严肃的眼神,似乎后者并不是在开什么玩笑,又是犹豫,细声道:“那好,若是不能也不必勉强,尽量保存实力。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主持。” 姜鸣对葵姒的魄力颇为赞赏,当下盯着那身着暴露妖艳的蛇蝎美人,笑喊道:“这位大姐,我姜鸣请求一战,可否?” “嗯?”月柳姬更为惊异,但仍未从姜鸣普通无奇的实力看出有何惊艳的地方,眼中杀意更甚,道:“看来总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生物想要挑衅强者的权威,既然如此,取你贱命便可。” 月柳姬直接向着姜鸣冲来,全无半点强者姿态,杀气外露,仿佛要将姜鸣一击击杀。 二十米。十五米。八米。姜鸣手握长戟巍然而立,面色虽未变,握着长戟的手却早已沁满了冷汗,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足以翻转战局的机会。 “我怎么可能杀死两名夤华之妖?即便是偷袭,也不可能。那么,在石洞中击杀两名蜥蜴人的真正因素是什么?只有一个可能,玉如意。” 姜鸣心念一动,一柄洁白无瑕的玉如意凭空浮现,在这一瞬间照得周围再无黑暗,宛如圣光,洗人心肺,净人灵魂。 月柳姬的身躯似乎在这瞬间凝固了,姜鸣紧抓住这个机会,长戟一挥,聚焦一点,方辕长戟猛然刺出,似要将月柳姬一击杀灭。 月柳姬也在这瞬间清醒,但面对已在小腹前的戟尖,竟有种无能为力的无奈,她怎么也不会相信,一名八段武者竟然能直接刺杀她。 “嘶……” 蛇女伏地,蛇血倾洒。 众人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尤其是葵姒身后的四名侍卫,他们已然在这种震惊之中难以自视,比起表面不显眼的姜鸣,他们的实力太过弱小。 朱然也微有惊色,但又轻笑,嘀咕道:“应该是一种比较高级的灵物,果然了不起,拥有那东西的人又岂会平凡?” 姜鸣急忙收回玉如意,见月柳姬只伤未死,心中忌惮更甚,便欲提戟上前,见到眼前一幕,又生生止住。 不知何时,眼前多了一人,那人高过两米,宛如小山般屹立,他抱着气息微弱的月柳姬,神情中有无尽的怜惜与愤怒,他饱含杀意的眼球扫过在场所有人,低吼道:“今日,你们都要以死赔罪。” 顿时周遭气流凝滞,众人连呼吸都艰难了一些,能影响天地气息,这已经脱离凡俗,真正的迈入地位境界了。 那名巨大人影对众人的压迫不仅仅是言语上的威胁,一喝间周遭的气流都在听从他的调遣,成风卷之态撞击在众人面门,哪怕是一些不修武道的人也会知晓,能调动天地之力的存在已全然不是一介凡人。 不难看出此人与月柳姬的密切关系,姜鸣与葵姒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任谁都料不到,这已然强悍无匹的月柳姬身后,还站着一位踏入地位境界的强者。 “击伤她便是你吗?八段人位,相必你定有超凡的手段,说不定还是某个不出世的老家伙教出来的。可是,那又怎样?伤了她,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姜鸣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略微干燥的唇角轻启,似要争辩些道理,但看到巨大人影狰狞的面孔,心中残存的侥幸竟也是瞬间消散,反而腰杆更为挺直了些:“这位前辈,如果你枉顾道理,非要杀死我这所谓的凶手,那我也只好与你一战!” 葵姒强撑着礼节,站在姜鸣身旁,冷声道:“前辈可要想清楚,月柳姬先对我们出手,才落得如此下场,于理而言也不是我们的过错,若是你尚有强者风范,就该懂得见好就收,这天下可不止你一个地位强者。” 巨大人影仰天大笑,道:“两个小娃娃倒是犊不畏虎,今日确实是她自找苦吃,不该招惹枪侠门人,但是只要有我蝎桀子在,她错或不错,我都会守护。” “砰!”一阵劲风袭来,直接令得葵姒几人完全没有抵抗之力,便已然被掀飞数十米外,意识尚且清醒,身体却再也无力站起来。姜鸣则被那一双黝黑粗壮的手臂钳制,猛烈的劲力似乎要将脖子拧断,一种意志将要消亡的窒息感扑面而来,他内心升腾起无尽的绝望。 “地位境界,果真高不可及……” 第五十三章 理字妖枪,情字蝎影 就在蝎桀子将要击杀姜鸣之时,一只枪影迅速抽打在他的手臂上,不经意间吃痛,蝎桀子将手中奄奄一息的青年扔甩开来,发狠地望着那挥枪的朱然,举止颇有停顿,转而面色更为冰冷。 “你找死!”身形只是瞬间便已挪移到朱然的身边,千钧之力的拳头轰然砸下,朱然虽然自诩敏捷,却完全跟不上蝎桀子的速度,那一拳似是动了杀心,要将他当成击毙。 他有点后悔,若是刚才能无耻一些,直接逃走就好了。他又想,他是一代枪侠袁芝尾的弟子,承枪术之大业,岂能做那小人之举? “师父,果然没有您和师兄,我真是会辱没您的名声……” 他甚至没有在反抗,内心竟又想起往昔岁月,他与其他武者打架,往往都被教训得厉害,那时候并不是特别出众的师兄董横就会站在他面前,为他抵挡一场暴打。时至今日,若是师兄在此,应当又是另一番风景。 “师兄……师兄……师兄?嗯?” 朱然等了数刻,没有感受到死亡的疼痛,他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一只红缨铁枪在阳光下那么刺眼,只凭着枪杆便是将蝎桀子的拳头挡住,而后只是轻轻一推,蝎桀子巨大的身影便被击飞出去,望之颇为滑稽。 姜鸣慢慢缓过来,失去了风势压制的葵姒及四名侍卫也爬起身来,葵姒搀扶起姜鸣,侍卫则是围在两人两边,一起看这惊奇的一幕。 “这是,妖枪董横?他不是在黄石镇被苍伏恺杀死了吗?”葵姒喃喃道。 “董横?朱然的师兄?他如果还活着,那周宅血案的其他人呢?”姜鸣亦喃喃。 不可置信,当原本就应该死去的人站在眼前,朱然竟然瞬间呆滞,他一眼便能分辨出此人是真非假,他们不是亲生兄弟却早已血液相融,他显得太过慌乱,痴笑道:“我真的没有猜到……师兄……” 董横眼中浮现一抹温善,横枪身前,轻笑道:“这些事我一会儿给你解释,等我先把眼下的事处理掉。”朱然点头,只有在师兄董横面前,他的一身桀骜才会收敛。 蝎桀子将重伤的月柳姬横放一旁,月柳姬似乎也是清醒了过来,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蝎桀子一脸严肃地听完,便站起身走近董横,道:“枪侠门人,妖枪董横,名不虚传。但传闻你被邪魔苍伏恺所杀,今日怎又现身于此,莫不是与那苍伏恺有所勾结?” 董横冷笑道:“勾结?苍伏恺怕是看不上我,我只是好运活下来而已,没那么多隐情。只是令我吃惊的事,我才离开不到一年,你蝎桀子便要击杀我师弟,真是不把我枪侠门人放在眼里?” 察觉到董横浓重的杀意,蝎桀子也是心中一寒,但仍狂笑道:“今日若不是我出手,他便会杀了我的女人,枪侠门人固然名震一方,但谁伤月柳姬一分,我必以死相杀!” 董横道:“你好歹也是修行了百年的大妖,竟如此不讲道理,月柳姬追杀我师弟在前,若是这般算账,我是不是应该让她尝尝我手中妖枪的厉害?” 蝎桀子却是大口一吼,喝道:“我可管不了这么多,我只认我的死理。她是我的唯一,你若想伤她,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只见蝎桀子大手一挥,巨大身影后竟然凝聚出更为庞大的一条黑色蝎影,蝎齿如剑,蝎尾如鞭,极为狰狞可怖。 “你这……又是何必呢?”董横也是没有迟疑,妖枪直指,顿时天地气流都汇聚成风向着枪尖缠绕,他在酝酿一招杀式,这一击融合了他近八成的力量。 姜鸣见此,道:“他们两人谁更强?”葵姒道:“地位强者的实力判别在于引动驾驭天地之力的强弱,董横身旁聚集了更为庞大的风流,应该比之蝎桀子更为强悍。” 姜鸣又道:“董横便强悍如斯,那么苍伏恺又将强大几何?”葵姒摇头,没有说话。那个搅乱诸野域的紫袍剑魔太过遥远,以往她尚能因为至亲叔叔的死而向苍伏恺宣战,但现在却不能,她已然不再具有那个资格。 但见蝎影化作一股黑色的劲风,与无数道白色枪影相撞,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两种不同形式的实质能量彼此吞噬,在持续了几分钟后,枪影刺破了黑风,刺穿了蝎桀子宽厚的胸膛。 “你输了!”董横枪行无踪,向世人展示了枪侠门人的强大,他丝发未伤,傲然站立与风中,漠然道:“我的妖枪封印了你八成的力量,自此三年,你的实力将一直下降到九段人位。” “什么!”蝎桀子难以置信地查探着身体的变化,发现自己对天地灵气的感知与掌控已然微不可数,妖枪之力恐怖至此,竟能封印人的境界实力,思之后怕。 蝎桀子无力地半跪在地,看不出任何表情:“妖枪董横,我今日受教了。” 他转过身,似要离开,但忽然脚步一转,瞬间便至姜鸣身前,照着姜鸣的小腹一拳砸下去,这一击连董横都没有反应过来,姜鸣的身体便已然被砸飞,骨骼断裂的声音分外清脆,只见姜鸣张口喷出浓血,之后便昏死在地再无半点知觉。 “她错或未错,我都会守护。” 在这时,所有人方才明白蝎桀子说这句话时的豪气,纵有生死相迫,也不能抵他生死相护。 “砰!” 董横与朱然怒目圆睁,在一阵拳脚之后,身型高大魁梧的蝎桀子嘴角含着一丝血迹,粗犷的脸庞数处露出狰狞血肉,无力瘫倒在地,已无地位强者的高傲风范。 “蝎桀子,你是在逼我杀你,区区二重地位,怎敢如此无礼?”董横自然知晓姜鸣助朱然之事,也注意到朱然的暴怒神色,对于蝎桀子这手偷袭忍无可忍,若不是害怕牵扯出更多的麻烦,董横早就将之刺杀枪下。 蝎桀子却是惨然一笑,笑得极为憨直:“那小子伤了柳姬,不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又怎么能让他离开?” 又是为了他的女人?董横与朱然相视一眼,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此人虽说积恶为恨,过分地宠幸着月柳姬,但终究是在情之内,若是杀之总不免留下遗憾。 朱然长枪举起,想到姜鸣为了助他能独战月柳姬,这份情义又岂能不报?正欲刺下,却见虚弱的月柳姬扑到了蝎桀子身上,哭喊起来:“不要杀他,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若是两位大人非要杀一人,还请杀了我;若要杀他,我必从死。” 朱然迟疑了,内心多少是有些触动的,自己所遭受的追杀他可全不计较,只是起于对姜鸣的愧疚,拿起的长枪却是放不下。 “终究是为情恩仇,此獠固然可恨,但也算是有情有义的妖。千古事,为情销,始为惆怅终情老。师弟,不若放了他们,何必因此道心蒙尘?”董横轻叹,在略感失惘的神情中久久凝滞,完全不似外人看局。 既然师兄都说了,朱然也是只有附和,董横几乎不曾要求他做什么,这次竟也为了两妖宽容,他自然不能驳了师兄的面子,轻叹着,任由蝎桀子与月柳姬相扶着离去,内心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的伤势很重,胸骨断了几根,经脉中堵塞了许多淤血,或许伤愈之后很长时间都不能习武了。”董横以元气探查姜鸣体内景况,竟有些钦佩他这身体韧性,若是换做一般人挨受这一拳,估计得当场毙命。 朱然歉意地望着葵姒,道:“多谢小姐与这位兄弟相救,如今侠士因我受伤颇重,但我却不能替他报仇,实在惭愧,还请受朱然一拜。” 葵姒摇了摇头,她清楚朱然这般低声全是礼数,遑论若是让姜鸣自己报仇,又如何对付得了月柳姬与蝎桀子?她因为担心姜鸣的伤势,说话也不再委婉:“不必这般,今日我们相助不多,但希望朱然公子能帮我一件事,不求生死以达,只求露个面就好。” “何事?” “一年后来我雁宗,在雁落大会上助我一次。” “你是雁宗的人?” “雁宗红使,葵姒。” 朱然与董横相视一眼,神情颇为复杂,他们自然知道雁宗双使之争,没想到这么快便要决定立场了。朱然也不为这功名利益的牵扯而发怒,他是极有热血情义之人,前时放走了击伤姜鸣的人,已算是有所亏欠,这下却无法推脱了。 “小姐放心,朱然定然按时到场,助小姐一臂之力。” 得到这样的回答,葵姒也算是有所收获,只得急忙告辞,带着姜鸣去寻大夫医治,却被董横阻住。 董横道:“我知这隋城之中有一个严大夫,医术高明,以我的薄面,应该可以求他医治这位侠士。”葵姒点头致谢,忙令侍卫带着姜鸣跟上,渐入隋城。 一座城市并不喧闹,甚至连行人都颇为稀少,摆摊的、经营商铺的只不过寥寥几家,居住着十几万人口的隋城尽是萧条破败之状,惨然望去,寂然之态令人心中森寒。 “隋城这是怎么了?前几年都没有这样破败过,突然就像遭受了什么灾难似的?”朱然惊疑之下拉来一个行人询问,那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见是外来人,什么也不肯说,不耐烦地甩开朱然的拉扯,骂骂咧咧地快步走开了。 接连问了几人,竟都是这般态度,几人颇感意外惊异,只得先往那严大夫的医馆走去,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抵达董横记忆中的地点,但更令朱然几人惊疑地是,这家医馆此时正布置着灵堂,原本“悬壶济世”的木匾被随意扔放在墙角,堂内数人,皆慌张地行着祭奠之礼。 “请问,严大夫在吗?我们是他的朋友,今日特来拜访。”朱然先前一步,对着一名老妪躬身问道。却不料那老妪愤怒地呵斥了一声,道:“严大夫早就死了,他是被女鬼缠死的,奉劝你们早些离开这里,不要再问了。” 碰了一鼻子灰,朱然显然有些无奈,向葵姒与董横说了说情况,便决定先到客栈住下,再寻医与打听这城中情况。但仍旧让几人意外,接连几家客栈似乎灯火未明,却宣称客满不待,气得朱然一拳打碎了桌子,揪着掌柜的胸口,摆出了自己的名声,几名小二才惶恐地收拾了客房,恭恭敬敬地摆了茶水来款待几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名身着秦王朝官袍的中年人带着十几名衙役走进了客栈,见了几人连忙致歉,道:“原来是枪侠门人,在下隋城城主景浩然,不知几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朱然憋了半天的怒气终于找到个发泄的地方,一把抓住景浩然的肩胛,发狠地道:“你是这里的执政官?隋城原本虽然说不得是山清水秀的地方,但也好歹街市热闹,算是一座好城。却在你这狗官的治理下,成了这副德行,不如让我早些取了你的狗头谢罪吧!” 朱然举手投足间九段人位的气势暴露无遗,更兼之有着枪侠门人这个称号,景浩然手下虽有异色却也不敢轻动,一个武学宗师的名头足以抵得过一国王子的身份,纵然景浩然真被毒打一顿,景浩然也不敢有何怨言。 景浩然尴尬地笑了笑,转而叹了口气道:“这位大人,并非是微臣不想管理,而是如今的隋城多了一些外来的东西,无论是甲士还是百姓,只都流传着一种谣言,‘凡听鬼泣,心眼不存‘。我起初也以为是人为祸乱或者是妖物作祟,但是,在这一月之间,上百条人命死去,并被挖去了心脏与双眼,即便我有甲士可卫城池,又怎么保护得了数十万百姓惊惶的人心?” 朝堂雄士,莫不修武;天下高阁,莫不江湖。 在亿万生灵角逐相斗的垣野界,境界与实力往往比权势更为高贵,以底层平常百姓为基,以平常修者为中间建筑,以迈入天位境界的至强者为顶层群体,共同组成地位高低森严的金字塔。 一代枪侠袁芝尾守护整个朱天野,域内各国国主敬畏如深,即便是枪侠门人也将受到非凡的待遇,遑论如今的董横已然迈入地位境界,几乎可以凭借一人之力纵横一国,这般地位与身份,朱然桀骜一些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景浩然只以为朱然是枪侠门人,倒不知其他几人身份,便躬身问询:“请问大人,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鬼物存在?”朱然虽然实力颇为强悍,但毕竟阅历不足,只得嗫嚅着请问董横。这般神色自然被景浩然收入眼底,他暗思道:这人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枪侠门人朱然如此对待?传闻朱然桀骜不训,几乎在平常人面前看不到礼节,只对其师父师兄言之即从,莫非此人便是妖枪董横?他有些不可置信,袁芝尾消失、董横被杀的消息被传得凿实,如今又怎会出现另一个董横?他不知道的是,董横击败蝎桀子的消息早已不翼而飞,估计要不了几日,董横起死复生的事例将会被传向朱天野各地。 董横不理会景浩然别样的眼光,只道:“所谓鬼物,其实仍是生灵,只是因为身躯衰老或损坏,只剩下灵魂存在于天地间,这在修者的世界并不稀奇。但隋城如果真的有鬼,只能说明这里曾经出现过四重地位以上实力的强者,即使身死但灵魂仍旧强悍,这样的对手,即便是我也不敢轻易击杀。” 葵姒沉思道:“景城主,恕我插句话,你确定杀人取心的是鬼?难道已经排除是人为作祟的可能?还是只是猜测?” “这……其实有鬼物作祟的说法也只是流言,并无何人真正见证,有几个宣言见过女鬼、吊死鬼的百姓,精神都颇为恍惚,显然是被吓得糊涂了,我们也无法确认。”景浩然一一道来,令得真相更为扑朔迷离。 朱然却是咧嘴一笑,倒是来了兴趣,朝着景浩然调侃道:“据我所知,这城内守军有六千多人吧。但我们进城之时,那城墙上只有十几人站岗,而且松松垮垮,全无精神气貌,你这城主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啊!” 景浩然也不反驳,低下头顿感丧气,忽而抬头,义正言辞地道:“在下才疏学浅,经营这一座城池确实堪忧,但秦皇既然委我以重任,在下必当赴汤蹈火护卫隋城。但今发生这般奇异诡事,城中每日都有人莫名被挖去心眼而死,我殚精竭虑仍不能查明真相惩治凶犯,造成如今军民惶恐,人人闭门不敢出的景况,实在有负秦皇重托。但今遇到枪侠门人,请大人念在天地生德,助在下扫清麻烦。”景浩然单膝跪下,身为一城之主,全不顾颜面,躬身拜向朱然。 “这……”朱然突然有些后悔,在调侃之时给了景浩然一个良好的请求之机,此来却是让他有些骑虎难下,望向董横与葵姒眼中的无奈,他仿佛明白自己话多了些。 “真是个爱惹事的话痨!”葵姒在心里暗暗骂了朱然一声,又想起姜鸣还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不由得担忧起来,自从经历了胡杨林一战之后,她愈发感慨实力的重要性,没有姜鸣这个重情义又实力强悍的朋友,她总不免有些伤叹。 朱然最后还是应承下了景浩然的要求,虽说并不想招惹是非,但时局所迫,且这枪侠的名声传播在外,不想管也不大行。景浩然为了表达谢意,特地置办了酒宴款待,对于一路被追杀的朱然来说,自然是不错的待遇,在大快朵颐中隐隐忘记了还有要事。 董横则是陪着朱然,时不时地插一两句话,所说之事多涉同门,葵姒明理不便打扰,便带着四名侍卫草草用过餐,借着枪侠门人的关系,向城主景浩然询问名医以助,景浩然急忙安排人手去请,其中繁复多是不提。 “这张纸上两种药方,一种药浴之法,一种煎服之方,应相辅相佐使用,方才我也为这位公子做了骨折矫正,并且在胸背处敷了伤骨之药,并且扎了能帮助痊愈的竹板,按照正常人的恢复速度,想来个把月就能下床走路了……” 来医的大夫一一嘱托,据理而言极有分度,葵姒细细察览过药方后,觉得并无异处,便亲自为姜鸣煎药换药,男女忌讳倒是放在一边了。 至于朱然与董横二人,每过一两日便会来看望一次,他们也是有着枪侠门人的礼节,虽不曾怠慢葵姒等人,但也没有刻意与他们亲近,想来也是看透利益关系,姜鸣出手相救之情,自葵姒的请求后已然还情了,而他们所为的正事,倒是与她无关了。 时间如水,流走了八回日起月升,在这般安逸的养伤之中,姜鸣的伤势痊愈了大半,虽然还是不能下床行走,但谈笑论理已与常人无异。 姜鸣的伤恢复得特别快,无论是葵姒及其侍卫,还是见多识广的妖枪董横,都不免为此而惊讶,朱然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他当初受月柳姬一身的伤势竟也早早地痊愈,这个秘密却是不能公之于众。 葵姒为他亲自换了药,便退出去休息,姜鸣知道她是为了报答他自己的恩义,也不故作推辞,算是欣然接受了。 他躺坐在床头,感受这身体无力的酸痛,无奈地放弃了站起来的想法。他就这样坐着,也不知是在冥想武道优缺,还是在思虑人事情义,就这样眼神空洞着,呆呆地,过了许久,终是化作一声细微的轻叹。 “咦?”姜鸣忽然觉得心口的荒源鼎碎片一阵抖动,他闭眼望向黑暗的精神空间,赫然察觉一道红点正朝着他飞速奔来。 “是朱然?那怎么会有种熟悉的感觉?”姜鸣直盯向窗户的方向,对于荒源鼎碎片拥有者的这种感应,他已然不再陌生,但当那一道黑影不知用了什么方术穿墙而入,姜鸣却是禁不住发出来声音。 “你,你是……” 望着姜鸣那激动得涨红的脸庞,那道黑影即便是蒙着面,也能从露出的眼眶中发现一抹浅红,黑影声音有些哽咽,如同这双苍白的手一般在颤抖。 “果然是你来了……” 姜鸣苦涩着一笑,这场重逢之戏,终于在不经意的岁月中重演。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终于找到你了,夷忧。” 第五十四章 征火涟,水晶石座 往日醉梦逐江湖,一朝离散四海外,不知相逢是梦中。 姜鸣痴怔,脸色复杂地注视着许久未见的申夷忧,满心惘然,此时她恢复女儿身,玲珑身段纤细腰肢,裹上一身紧致的黑衣,风姿自是别有新意。可是,为什么当他接触到她的眼神,总感到一种迷茫与空洞。 他急切地想要站起身来,身体却僵硬得如不自己一般,想要询问她近来如何,嘴唇却被她素指捂住。 “别说话,姜鸣,不要惊动了外面的人。” 姜鸣明白地点了点头,却有些诧异她为何噤声,在外的是葵姒特地派遣来守护他的两名侍卫,莫非有些葵姒不能知道的事? 申夷忧痴痴注视着姜鸣,以一种温柔而悱恻的声音近似央求地说道:“我在这里等人来解救我,终于你来了。在距隋城八十里外的火涟洞中,有一位实力极为强悍的鬼物,我被他种下了火傀烙印,再过七日他便要吸取我的精气,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前来,若是不能救我,也让我死得体面一些。” “你,怎么会?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姜鸣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发觉申夷忧的神情异于往昔,不再质疑她所言,他又慌忙道:“我要怎么来救你?你能不能直接留在这里?我去找妖枪董横来帮我们,即便真正的鬼物来袭,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申夷忧惨然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右手按住胸口良久,一块小半个手掌大小的暗青色铜片渐渐浮现,姜鸣怪异地注视着她的举动,他的胸口处也浮现出一块极为相似的铜片,似是受了招引,两块铜片悬浮于空中,轻缓地撞击在了一起,刹那间仿佛有巨大的能量在激荡而出,而后没有任何预料地涌入了姜鸣体内,两块铜片也一齐没入了他的胸口。他瞬间感到一种清凉弥漫全身,各种伤势在迅速的恢复,这是来自于神物荒源鼎的激荡,还未过数分钟,他便已觉得伤势痊愈了六七分。 “夷忧,你的碎片……” “它以后就是你的……记得来找我啊!”申夷忧苦涩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奔去,墙壁似乎不成阻碍,转眼间她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夷忧!”姜鸣跳下床来,双眼已是颇为忧忡,推开窗户眺望,却已望不见想要看到的人。 “怎么了,公子!”两名侍卫听到姜鸣的叫喊,推门而入,便见病卧床榻数日的姜鸣竟然站了起来,还不待他们惊奇发问,从另一边已然奔来两道身影,正是名枪朱然与妖枪董横。 “想来是感应到了荒源鼎碎片,也该跟他谈谈了。”姜鸣点头示意两名侍卫退下,而后邀朱然、董横二人进屋,持礼奉茶。 这般宛如不曾患病的模样令得两人大为吃惊,董横道:“不过几日,你便伤愈七八,看来这种神物确有灵效,我很好奇你没有任何背景,是怎么护住这种宝物的?” 姜鸣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可没有什么能力,全凭运气罢了。二位是循着刚才的动静前来的吗?” 朱然道:“天位以下的武者自然是感受不到方才的能量波动,但是同样拥有那东西的人感知却极为清晰,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拥有两块碎片吧?只有这样才讲得通,为什么会有碎片激荡产生了。” “放心吧,我们没有歹意,虽说这种神物极为强大,但没有什么比我师弟的命重要,他也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无数人都趋之若鹜的宝物,虽是宝物却也是惹人眼红的毒药,若不是朱然真的凭此物逃过几次劫难,我都会强制让他将之丢弃。”董横见到姜鸣眼中的犹疑,解释道。 “我确实有两块碎片,今日全盘相告,是基于对两位的信任。我不求两位能不向外张扬,只希望两位能以个人身份帮我一件事。”姜鸣躬身颔,拱拳相拜。这般郑重的礼节却是吓了两人一跳,两人相视一眼,问道:“可是葵姒小姐说的,在雁落大会上出面之事?如果是这件事,我们早已经答应了葵姒小姐,当然也是为了还报之前你舍身相救之恩……” “并非此事。”姜鸣看向两人诧异的目光,义正言辞地道:“我想请二位帮我,铲除这片区域的鬼物,请征火涟!” 姜鸣便将申夷忧之事悉数托出,至于申夷忧的身份,只用朋友二字代替,关于鬼物及火傀烙印的事,言尽而不能通其意。 两人听后沉吟半晌,董横皱着眉头道:“你说的火涟洞在妖聚之地,那里至少有五位地位境界的妖修,而且若是洞中的存在真为鬼物,以我四重地位的境界完全不是其一合之将,你要知道鬼物在身躯完好时必然超过四重人位,即便身死后有所损减,我却不敢轻易涉险。” “连妖枪董横都……”姜鸣细细思索,更加担心申夷忧的处境,他一咬牙直接半跪下地,道:“这是以我自身的名义请求,而非雁宗或者其他人。我希望两位能助我,若在大难当前无可为力,两位退去便可。但若是能救出我的朋友,以后我姜鸣定当生死以报。” “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董横虽然心有敬佩,面色却是一变,呵斥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让我们觉得你有价值?莫非只是凭靠这张空口,大话而后的报酬?” 姜鸣道:“我或许没有何等足以让两位忌惮的背景,但我想,今晚两位肯亲临这里,必然是看重我的某些权柄?如我推测,你们是想借助我的碎片,与你们的碎片激荡,从而使之快速与身体融合吧?如若不是,我可想不出别的可能。” 董横道:“你是在威胁我们吗?别忘了,我们可以直接杀了你,夺取碎片不是更为容易吗?” 姜鸣一笑,道:“不会的,比起这块既为宝物又为毒药的碎片,你们更愿意选择维护枪侠门人的名声,自枪侠袁芝尾大人失踪之后,整个朱天野动荡不安,你们也陷入了不小的危机,若是现在直接将我杀了,估计暗地里的眼线会直接将你们的名声涂黑,那时候,你们也将被无数利欲熏心者所追杀。” 董横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已然表明了姜鸣所言非虚,不过他似乎并不想招惹这趟事,在心中寻找着合适的理由。 姜鸣道:“希望两位能助我一力,使用荒源鼎碎片只是小事,我所答应的欠下的人情也会应允,如果事成,我会赠送两位一卷蚀字凡武功法,如何?” 听到这些,即便是以董横的定力,都不由得动容起来,一场看之危机重重的承诺,终于在两位枪侠门人的凝固神情中达成。 隋城外以西百里外,荒山连绵围如壁垒,半月型的旷阔区域几乎比一座中等城池要大的多,山中有石台岩穴,在这妖聚之地已然算是不错的住处。山有南北八十座,洞有三千二百,其中有一高崖岩嵌之穴,以其石纹如同火焰,因以为名“火涟洞”。 却见着火涟洞中有火光溢出,鞭笞声与惨叫声响彻不停,却见那洞中隐隐有着白光亮起,四方寂静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道黑影踏着轻悄的步子跃入洞中,视其身姿容貌,赫然便是出自隋城的申夷忧。她面无喜怒,空洞的眼眸只是看着路,似乎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她踏入洞中,洞中有生灵妖怪,半兽半人的虎豹熊蛇各类妖修排在两边,为来人敞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这些妖修的形体本就巨大,更兼之其凶神恶煞的神情,足以让平常人惊惧骇死,但申夷忧仿佛没有看见这些妖修,直直地朝着队列尽头走去,那里有水晶石座,一名形体虚缈的绝代女子端坐其上。 “你去见那个男子了?”水晶石座上的女子轻动蛾眉,似醒似寐。 申夷忧冷声道:“你可以操纵我的一半精神,我做什么能逃得了你的监控,你为何要影响我的思想,为何要让姜鸣前来?” 女子没有任何表情,直直地看向申夷忧的眼睛,良久之后,道:“前几日蝎桀子与月柳姬被人打伤了,根据我的眼线所报,跟他们动手的是枪侠门人,以及你口中的那个男子。令我感兴趣的是,我在月柳姬身上察觉到一种不属于这片地域的力量,我残缺的灵魂感知对此极为敏锐,那是一种颇为熟悉的物体留下的,不过我想不起来是什么。那件东西,应该在那位姜鸣公子的手中,只有真正见了他,我才能明白一些事情。何况,你也不是想让他来嘛?从某个层面讲,我也是顺从了你的内心。” 申夷忧怒喊:“你就是个魔鬼,你令人抓捕平常百姓,并且挖取他们的心脏与双眼,若是姜鸣来此,他能活着离开吗?你放任我离去,又暗中操纵我的意志,这般行径,我如何信任你?你终究是个魔鬼!” 女子却是轻抿红唇,浅笑道:“对你也算是宽容至极了,我可没有真想诛杀你,只是因为缺少个说话的人而已。在无尽的沉寂与消逝之中,我这片残缺的魂魄更为孤独,已然忘记了太多的事情,虽有心找回记忆,却在无意间加快了灵魂腐朽的速度。我仍记得,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一心双眸,全视一人。估计是我念得多了,被这妖鹏听去发号了命令,至于那些凡人的心眼,倒是于我无用。” 听见这话,站立一边的一名大鹏兽人急忙扑跪在地,哀喊道:“大人饶命,是小人理解错了您的意思,请求大人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再违背您的命令!” 女子斜睨了一眼妖鹏,淡淡地道:“那些人的心眼估计是被你作为修行千心火眼了吧?不过,与我无关,按规矩来吧!你还有十秒时间。” 妖鹏汗毛竖起,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住地磕着头哀求:“大人饶我一命,饶我一命,我保证今后我一定不敢再犯,饶我一命……” 女子丝毫不为所动,淡然道:“还有八秒。” 妖鹏听此,瞬间环顾四周,发现这些面目丑陋的兽人都以嗜血般的目光盯着他,那种神情,就像是望着猎物的欲望。他面露凶色,而后双翅一展,便驾着一道疾风飞出山洞。 “时间到了,去吧!”女子素手一挥,但见每名兽人眼前都浮现一把火红色的长鞭,每当触到生灵的皮肉,都将溅起灼热的火花,瞬间对生灵造成巨大的创伤。听到女子的命令,二三十名兽人冲出山洞,或飞或奔,不到数分钟,洞外便传来一声声尖锐的惨叫,如同一片灰色的阴云,笼罩了数座荒山。 申夷忧眼目一寒,她知道这种规矩,那实力达到九段人位巅峰的妖鹏大抵是被昔日的同伴分尸了,而望向水晶石座上的女子,不由得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想知道。不说这些了,陪我说说别的吧,心里空落落的,就害怕孤独。不过,好像一个残魂,是没有心的。” 申夷忧望着这个强大而又神秘的灵魂,竟感到一种深深的同情,至少她还有生活,还有那样一个敢帮她的朋友,这个灵魂,却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啊。同时她又是纠结的,体内的火傀烙印限制了她的行动,若是姜鸣前来,她完全不能左右这残魂女子的想法,她可是亲眼见过,这位美貌清冷的残魂女子挥手便诛杀了一名五重地位的妖修,即便那所谓的枪侠门人再有能耐,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我的朋友,你千万不要来啊!”申夷忧又回忆着数日之前的事,当她在江边醒来,面前便是这道残魂女子,她救了她,并且虐杀了很多人命之后留下了她,一眼的注视便破除她的男儿身体伪装,而后冷冷地道,陪我聊聊天吧!而来数十日。 在隋城,姜鸣仍旧是轻视了董横二人对于蚀字功法的狂热,在经过他义正言辞的许诺之后,二人直接以枪侠门人的身份,向景浩然借了一千甲士,他们亦着战铠,在城门持枪相候。 葵姒恰在此时收到了雁宗的书信,应该是有急事发生,虽也想留下了帮姜鸣一把,但在见证了姜鸣迅速恢复的伤势与枪侠门人的鼎力相助后,自己的势力倒是有些单薄不足道了。姜鸣也并不想葵姒掺入这浑水,便劝说她离开,而且着重点明这是并不危险的私事,而且有着董横相助,无事不可成。于是葵姒带着侍卫连夜离开,而姜鸣乘着清凉的破晓,走出了隋城。 姜鸣与董横、朱然及一千甲士行,一头扎入了荒山连绵的妖聚之地,无数妖兽妖修惊走,一场被强者谋定的迷局,在争斗相较中走向高潮。风起云涌,非是对弈之局;暗涛汹涌,内有无尽玄机。 第五十五章 枪侠门人 他们的目的地是火涟洞,这个地方已然深入荒山,若要抵达,必先在妖聚之地闯出一条路来,但哪个有灵智的妖兽或者妖修能容忍自己的领土被征占,于是奋起反抗或聚义骚扰,但这次的对手却是枪侠门人即一千甲士,结局之惨烈可想而知。 “这已经是第六波妖兽了,虽然我们没有什么损伤,但距离火涟洞应该还有一半的路程,不知道还要遇到什么样的阻碍,而且掌管连绵荒山的五位地位境界的妖修都尚未出面,估计是在试探我们的真实实力。” 朱然皱起眉头,略有不满,在这般急行军中时刻都有妖兽或者甲士死去,他并非见不得血腥,只是不免为这战斗的惨烈而介怀。 反观姜鸣,却是这支队伍中最轻松的人,他不必管理军队怎样,反复生死在他眼前就是儿戏一般,他也没有将自己的生命太过重视,总是催着加快速度,并且自己走在最前端,因为他知道,就算有超过他实力的妖修出手,董横也会为了那件报酬而迅速出手,这便是他的倚仗。 董横倒是没有什么情绪,若是能在事成之后得到一卷蚀字功法,他必能借助其力再上一层楼,而且凡武功法的好处是循序渐进的,越高等的功法对于修行的益处越为明显,没有迈入地位境界的武者是很难感知到这种差距的,不管此行有何等的凶险,只要能得到蚀字功法,什么损失都是值得的。 朱然私下里问过他,是否相信姜鸣真的拥有一卷蚀字功法。他回答,相信。一个神秘不可被看透的人,你永远不会清楚他究竟有多少底蕴。 “报,又有妖修阻路,这次的带头者,似乎是一名地位境界的强者。”探子送信,证明来犯之敌就在不远之外。 “好!”董横鼓起火热的战意,拿起长枪,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不过要想抵达火涟洞,必定要与这些真正的统治者交手,这些足以祸乱一国的妖修近几年来猖狂至极,也的确需要敲打敲打,不然真不将我们枪侠门人放在眼中了。” 董横所指,是前几日月柳姬追杀朱然之时,虽然最后还是放走了蝎桀子与月柳姬,但只有朱然明白,董横当时是动了真怒,若不是动了恻隐之心,那时的胡杨林就该有两名妖修立墓了。 朱然道:“师兄小心,这妖聚之地有五位地位强者,若是不敌,可从长计议,不必为我讨回什么。” 董横却是一脸冷漠,道:“我枪侠门人可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兄弟之情之深,可见一斑。 雷豹王盘坐于巨石之上,仿若假寐,他的身后没有成千上百的妖兽喽啰,但他却敢在千名甲士前挡住道路,神态自若无视铁甲银戟。 “妖枪董横,果乃一代英才,三十出头便已然是四重地位,令老夫身为汗颜!”雷豹王冷眼直视来人,那柄红缨长枪,令得他心生忌惮。 董横持枪来见,冷哼道:“雷豹王,我今日不为与你结怨,你为何阻我?铁鹰王、虎骁、熊涛、蝎桀子都尚在观望,你怎敢做这出头鸟?” 雷豹王道:“你这妖枪之名倒也霸气,我雷豹修行一百五十年,乃这连绵荒山资历最高的妖修,若要比起来,你师父袁芝尾都跟我差着辈分,你这小辈怎敢猖狂?今日你带兵扫荡我荒山,莫非老夫还要缩头不出不成?” “哈哈哈哈”,董横大笑,喝道:“一切都以实力为尊,若今日上门来的是我未踏入地位的师弟,说不定就要被你围杀了。月柳姬之事,我知道背后有你的默许,不然她九段人位的实力,怎敢对我师弟出手?想要来试我枪侠门人的水,想要夺取我师弟的东西,还要问问我手中的红缨长枪答应不答应!” 一代枪侠袁芝尾之徒,被称为妖枪的冷漠武者,此时霸气与桀骜俱震四方。 “好小子,老夫倒是低估了你的轻狂,若是你能赢了老夫,我便亲自带去火涟洞,那里的情形我也知道一些,当然,前提是你能胜得了我!” 雷豹王沉声怒啸,山野俱惊,他翻身落地,俨然化作一头高达两米的巨型豹兽,狂奔着向董横奔去,利爪一挥,似乎要将董横撕成碎片。董横却也不惊,提枪相当,臂力猛震,一次次将雷豹王的攻击抵挡开来,枪杆上的力道又岂是几铅能形容。 雷豹王瞬间又化为人形,吸纳元气聚于胸腹,数道饱含杀意的风卷刀刃吐出,凶煞之力极为骇人。 董横轻吐一口气,一股风势迅速凝聚在他周身,枪尖俨然散发出土黄色的光泽,他大喝道:“影破!”挥枪如雨,顿时漫天的土黄色枪影与风刃相击,不断有能量相撞而爆裂,场面极为骇人。 姜鸣再一次见证地位强者的战斗,心中异常火热,他迫切地想要走向强者的道路,直到能让天下人为他颔首。他不由得苦笑道:“还是太弱了啊,若是被卷入这风刃或者枪影之中,以我的实力,应该会被瞬间击杀吧!” 风势暂歇,雷豹王与董横各据一方,皆面露凝重之色,只不过董横衣衫尚净,雷豹王却已臂有轻伤。强弱高低,可判。枪侠之名,妖枪董横,强悍至此! 走马江湖,风雨俱下,枪侠门人多年以来只顾习武修行,虽然实力与天赋都是上上之选,但总归是没有令人真正摄服的战绩,今此一役,妖枪董横战一百五十岁妖修雷豹王,天下应真正察觉枪侠门人的崛起。 见两人息战,胜负早已在细节之中明了,朱然得意地冲着姜鸣笑了笑,道:“姜兄可知这九野之中有一份天门榜?其中为九野武道造化之人标明了排名,榜单共有三份,分别撰写三十岁以下,三十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及四十五岁以上的强者战绩与战力,分别叫做不才榜、不惑榜、知命榜,种种依论全由九野最大的信息组织第七幕收集公证,并由三垣之地的大宗承认,真实性自然不容置喙。师兄今年方三十三,实力在四重地位,加上这一次的战绩,估计能冲进不惑榜前二百。” 天门榜?姜鸣倒是第一次听闻有这样一份榜单的存在,同时对第七幕的影响之广、董横的实力之强感到极大的钦佩,他隐约想起来寒武关绿蚁小肆的红粱娘便是第七幕的人,便又觉得莞尔有趣。他迎着朱然的搭话,道:“妖枪董横,谁敢轻视?估计再合以尊师袁芝尾大人的名声加持,此后枪侠门人的声势将会更为宏大。” 尽管姜鸣话中多是奉承之言,朱然仍是颇为高兴能听到这些赞美,谁又不喜欢听好话?愿意说好话的人必是极有思想的。朱然道:“姜兄过奖,要上这天门榜颇为不易,凭我这九段人位的实力,在不才榜中竟也只是八百多位,倒是辱没了师父的教诲。” 听到这句谦辞,姜鸣不由得憋出了内伤,照这样计算,八段人位中不太突出的姜鸣倒是要沦为不入流之辈了。 就在两人谈论之时,那与董横对峙的雷豹王隐隐在聚集元气,似要发动更强的攻势,却被董横一喝,生生散了功法的运行。先是一怔,随后举手认输,完全没有半点迟疑。 “你尚有一战之力,为何不战?”董横道。 “我不如你,若是再战下去只会让旁人占了便宜,老夫虽老,脑子却还清醒。”雷豹王恢复人形,走近董横,悄声道:“自那鬼物来到荒山,征占了大片地盘,许多妖兽妖修都成了她的附庸,我们几个地头蛇非她之敌,只得忍气吞声。若是你能剿了火涟洞,也算是帮了我一把。” 听到这番话,董横才放下心中的警惕,又试探道:“为何不与我联手一战?这样我们的胜率将会更大。” “哈哈哈哈,若是年轻时候倒还会做,人越老就愈发惜命了,只有你真的活到我这般岁数,才知道多活一天有多可贵。算了吧,不过我能将你们完整地送到那里,算是为你指清道路。” 知其不可劝,董横也放弃了与之联手的想法,随后简单向朱然与姜鸣叙述了一番,便由着雷豹王的带领,继续深入荒山。起初尚有疑虑,但经过雷豹王的指路,不仅路上的妖兽都避之不及,再也没有出来骚扰过,而且路程竟也是缩短了一半有余,在这日正午,一行人终于望见了目的地。 雷豹王忌惮地私窥一眼那洞穴,瞬间慌急如惊雀,也并未有何隐情说出,便挟着一股疾风,向着来时的方向冲去,片刻无影踪。 “有诡计!”姜鸣与朱然相视一眼,顿时转眼看到脸色十分难看的董横矗立在原地,竟然没有阻拦的举动,殊不知他也看到了山洞中的一幕。那一朵火花迸溅,将火涟洞外的石壁上的石纹刻画得更为妖艳,只听得里中有清冷之音:“若是不相见,何必远道来?” 火涟洞中走出十数位半人半兽的妖修,虎豹熊鹏各种脸色,演绎凶恶丑态种种,从其周身气流的转动来看,尽都是九段人位束灵之境的强者。 董横所带甲士持戟,千人一齐发喝,倒也气势轩昂,但随着另外三人出现在火涟洞口,空气似乎都凝结不流了,众人能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威势,是一种驾驭天地的仙灵手段,除了董横之外,其他人都冷汗暗生。 “三位地位境界,十数位九段人位,火涟洞中的存在可能已经达到八重甚至九重地位了。”董横面色凝重,会心地站到朱然与姜鸣面前,两人压力骤然减少了许多。 朱然惊讶地咂咂嘴,道:“这连绵荒山共有五位地位境界的强者,除去刚才最强的雷豹王,与前几日重伤的蝎桀子,其他三人竟然都已经归顺了这位鬼物。”董横却是一眼看破其中奥秘,这十数人后颈之处都有隐匿的阵法咒印,以他的阅历自然看得出这是一种控制人精神的手段,他道:“他们并不是归顺,而是被收服,他们中了一种咒印,应该便是姜鸣公子口中的火傀烙印了。” 姜鸣愕然,旋即释然一笑,大有不畏虎狼之潇洒,衣袍轻撩,道:“这趟行程似乎比想象中要凶险得多啊,两位是否还要随我进去?” 这话中是姜鸣的决绝选择,即便面对这么强悍的敌人,仍然一往无前;亦是对董横与朱然的试探,不可置否地是,若是两人畏难而止步,许诺的报酬也就算是毁弃了。两人沉默。 朱然唇角嗫嚅,目光在那火涟洞的诸多强者身影与董横的神情间盘桓,董横自然理解师弟的想法,懂得进退确实算是智慧,可是他总觉得他不能后退。 “朱然,我已经算是死过一次了,前几日我与你说过,我因死而洞破枪境,虽是劫难也是机缘,起初我尚有不明,后来救我的冯坤大师告诉我,‘君子有为,所以不破‘,或许便是今日危局对我的考验。” “师兄,冯坤大师所言尚在浅谈,师兄能从中悟出境界可谓气运,但是今日之局未免有些难以阻挡,若是冯坤大师早有预言,何不早些告诉师兄避难?或许大师的话也是为了警醒师兄。” “冯坤大师那是常净寺的高人,所言自然玄机无数,不然去往黄石镇的强者那么多,邪魔苍伏恺剑杀二百四十八,为何独独只有我与冯坤大师死而后生?” “师兄,你是想说,去往黄石镇,与苍伏恺一战,然后死去,这些都是师兄的宿命之为,不可不为,不可轻为,只可以生命相待?” “枪侠之路,岂会容易?” 董横也是洒脱一笑,朝着姜鸣道:“今日,我妖枪董横,陪你一遭!” 千万豪气,尽出胸中,枪侠门人,定不负枪侠之名。 第五十六章 处处是 “大人请姜鸣先生一见!”熊涛身高二十余尺,身型壮硕如一座小山,既有蛮熊之霸力,又有山丘之雄势,一声吼出,震响耳廓,极为骇人。 姜鸣上前一步,身形蹦跳,踩着几块凸出的山石跃上前去,在诸多妖修强者面前泰然自若,从容笑道:“请带路。”董横与朱然紧随其后,站于姜鸣左右,宛如护卫一般。 火涟洞下有千名甲士脚步似动,却听见熊虎之啸,熊涛吼道:“凡人之辈,莫要踏足!九段人位可屠杀千百生灵!”千名甲士心头一惊,皆伫立不敢轻动。 入洞是短暂的昏暗,在幽黑的光芒中行进,熊涛在前带路,其他妖兽尾随在后,皆目放精光,以适应这段路的黑暗。 约行百米,眼前忽明,姜鸣赫然看到一条更宽阔的道路,通向着一座精美的石壁宫殿,无论是道路还是宫殿都远非隋城楼阁能比,华丽之处以蓝色晶莹宝石嵌于洞顶之上,桌椅陈设虽为素朴,但装饰与排布雍雅大方,此一进洞,初以为是蛮荒石壁茹毛饮血人,却才明白山间有楼台雅士。 她,翘腿坐在水晶石座上,面色清冷而眼眸慵懒,虚幻的身影透出倾城之色,一袭高雅的蓝色裙袍及地,竟让人艳羡的目光不由得匍匐在她的雪白赤脚下。 她是这座火涟洞的王。 熊涛等一众妖修进殿来,皆匍匐跪地,不敢轻视她一眼。朱然与董横见得此女容貌,呆怔之间已是丧了精神。 姜鸣没有第一眼看向石座上的女子,而是看向石座旁一道不起眼的黑影,那可不是前日的申夷忧吗?他递过去一个暖意的眼神,希望她能从中看出他的守护。她没有回应,眼神空洞无神。 大抵是被火傀烙印所控制吧!姜鸣轻叹,将目光转过,正视向水晶石座上的女子,他久久呆滞,心口突然一颤,他身体中的残魂似乎在发出某种呼喊:诗儿,诗儿,诗儿…… 水晶石座,女子立起,痴痴地望着姜鸣,低声道:“你果然知道。”五指轻动,姜鸣的身体便受到完全的禁锢飞去,停留在女子前三尺之地,那一眼温柔,尽如此中无限的等待,凄美而动人。 泉,你来了。 一眼而深忆,轮回不能忘。 无数记忆瞬间回复,女子脉脉然注视着姜鸣,修长的食指轻触姜鸣额头,感受着来自姜鸣身体中那个熟悉灵魂的模样,久久不愿离开。 姜鸣望着眼前的女子,知道她是在与夜泉的残魂交流,不忍打扰,直到感受到夜泉灵魂的愈发虚弱,他轻叹一声,苦笑道:“这个……前辈……那个……夜泉前辈现在的状态很虚弱……” 女子一听,急忙收回了手指,带着一种惘然与留恋的神色,似在回忆着什么,嘴角掀起一抹浅笑,倾城而不染红尘。 “这位前辈,相必您就是夜泉前辈口中的诗儿吧!姜鸣受夜泉前辈照拂,才得以存活,前辈两人既为夫妻,可受姜鸣一礼。”姜鸣抱拳颔首,身形微躬。 女子却是止了止手,道:“我已知道了你的身份,既是泉看中的人,我自不会多疑,不必多礼。而且,可以给我改个称呼了,我不想被称呼得这么老。” 姜鸣尴尬一笑,不论生灵存在了百年千年,眼前的女子只是青春面貌,而且拥有着绝色容颜,自然是有着爱美的天性。 却又听见女子思忖道:“不如,你就叫我姐姐吧!怎么样?你难道觉得我配不上当你姐姐?我虽然现在只有一缕残魂,但也是曾经踏足过天位的人,你这小子倒是大胆……” 听得这般嗔怪,姜鸣哭笑不得,从夜泉的记忆碎片之中,也曾寥寥见过她几面,无论谈吐还是性格,都有种古灵精怪的感觉,没想到过去了几百年,竟仍是这般姿态。 姜鸣只得道:“诗儿姐,听闻夜泉前辈说,你不是受到夜氏古族与其他势力的追杀,而几乎身死道消了吗?怎么如今会出现在这里?” 女子笑了笑,道:“看来大致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啊,也难怪,要将这项重任交于你,若是不清楚该怎么做,估计会很为难吧!放心吧,今日我会替泉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你。” “三垣之地有三大魔宗,我便是其中混元教的圣女,我这层身份本来是受尽正宗之人唾弃的,但当认识了夜泉,我的心再也不是当初那般清冷。” “我们四眸相视,心意早通,上得妖聚之国,杀得武宗之寇,樊无恭枪前,我为他诛心;三眼道君结界中,他为我散魂。我们相依相偎,无所可私,深深钟情。” “戏子楼,白骨画沙,他剑扫群雄,不为冠盖江湖,只为我正视他。我因为魔宗的身份,不敢轻易表露,但他告诉我,尽管此生艰苦于生死,仍愿追我于江湖,荨岩并非遥不可及,若是有我,便处处是荨岩。” “也怪我,若是我能狠心一些,直接拒绝了他,或许就不会让他遭受那么多苦难。我们在荒原上依依惜别,本以为各自摆除桎梏后,便可以长相厮守,可是魔宗与其他势力的恩怨岂是一言两语能消除的?” “我被师父大骂,并禁足半年,我隐隐听到混元教发出四海令缉杀夜泉,要将我爱情的萌芽抹杀,我实在放心不下,于是逃出混元教,遭遇重重拦截,终于到达夜族,却被他的叔父夜封子捉住。” “我后来才知道,他与我一般,都是困在樊笼中的人,混元教支持并且束缚着我,夜封子利用并且控制着他。泉知道后,怒破天位,终于斩杀樊无恭,并在回族之日,诛杀了夜封子。那一刻是他的江湖,是他的男儿热血,我的热泪也洒鲜血之中。” “就在此时,夜氏古族的内斗戛然而止,久在闭关中的七位长老现世,立刻掌管了整个族群,我再一次成为了俘虏,而泉也在求情中被锁入了牢笼。” “如果有什么能代替我们的爱情,那定是可化为沧海的顽石,可溶入岩浆的珠泪。他为了我,放弃继承族长之位,而甘愿沉沦寒水铁牢受腐骨之痛;我为了他,宁愿一人孤身走上断魂崖,只为活他一人性命,令阴风地潮吞没灵魂。我们没有伟大的爱情,只有最简单的倾付。” “那些年,我磨碎灵魂,穿越垣野无数险境,终于觅得传说中的荨岩,那个可以永生的地方。我带着我的骸骨,在那个断绝一切外来能量的山亭,尝尽荨毒,尝尽百年的等待,我坚信,他会来。” “终于,我的一缕残魂在那渊流中觉醒,不为来世相见,只为等那个人,将我的消息传给他,好让我们的骸骨可以抱在一起沉眠……” 别人的故事未免太过伤怀,他与她跨越了百年的爱恋,一人追寻,一人等待,是何等的信任才能忍受漫长的岁月折磨,是何等的深情才能支持生死的轮回苦痛。两人如今已尽为残魂,但却放不下那颗羁绊的心。 姜鸣一一听闻,与脑海中先前夜泉布置出的往事片段一一重合,极大的震撼犹如海枯石烂般铭心刻骨,他望着女子清冷孤单的身影,竟真正体会到爱情的重要,他也产生了一种期望,寻找自己的爱情。 女子注视着姜鸣,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这小子,这种眼神看我,是思春了吧?我都有些想打杀你了!” 姜鸣被这调笑话语弄得颇为尴尬,若不是有着夜泉这层身份在,这位堪若天人的女子早就将他轻薄的眼睛挖了出来,他赶紧解释道:“诗儿姐,我没有那意思,怪我无礼,若是夜泉前辈在,一定得教训我一顿。” 女子却是没有半点责怪,只是狡黠地笑道:“嘿嘿,可别瞒姐姐我,你怕是心中也想找个女孩了吧?也难怪,都不小了,也该尝尝爱情的滋味了。可是我要警告你,若是遇到喜欢的女子,定不要辜负,我最恨那些始乱终弃的男人了。” 被长辈式的教导,姜鸣也不敢反驳,在此时他将眼前的女子视作了真正的姐姐,这种被关怀与教导的感觉,似乎正在温养他孤立的心。 因为夜泉的残魂极为虚弱,不能长时间对外交流,女子虽有心与心上人多说说话,却实在做不到,他们只是残魂而已,只能依依不舍的细语几番。 女子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卷,道:“这是寻找荨岩的地图,其实也不算是地图,可能你就算找遍这些地方,也找不到荨岩。它是有生命的,它的灵性远超过垣野界的生灵,所以,按照你自己的路走吧,随缘而行,说不定是可以找到的。” 姜鸣握着这份明确的地图,心底终于是踏实了许多,毕竟完全没有目标的瞎碰乱撞,太过焦灼与空虚了,有了这份地图的指引,他倒是省了不少功夫去犹豫走向何方。 他攥着羊皮卷,有些失神,问道:“诗儿姐,你不随我一起去吗?”女子轻笑道:“你难道以为我的另一缕残魂在那里,你便能找到荨岩?荨岩是这三垣九野最为神奇的存在,我在那里已然断绝了所有,无法与外界相通,我能损耗灵魂刻画下这副地图,已然极为不易。更何况,今日之后,我的这一缕残魂,就要消失了。” “为何?”姜鸣不解,若是她能随行,夜泉的残魂无疑是要坚定一些,如若不然,连姜鸣也不能肯定,夜泉几近崩溃的魂体将几时消散。 “今日有一战,战后我必魂消。”女子的神情再无前时的戏谑,神情清冷如冰,蓝色裙袍的衬托下,高挑而绰约的身姿高贵脱俗,窈窕娉婷之中是绝代的神女丰韵,双眸如一泓碧水,妩媚神色无意间便可勾魂夺魄。 “出来!宵小之徒,既然敢来,便不要躲着像个鼠辈。”女子轻喝,一股冰寒的杀气扩散开来,瞬间布满了整个洞中宫殿,伏地的十数名妖修瞬间立起,如临大敌般围在女子数米之外,因为有着火傀烙印的控制,女子只需要一个精神念头,便能让他们或立或伏。 这声轻喝也唤醒了困在幻境中的董横与朱然,即便强如四重地位的枪侠门人,在这位绝代女子面前,也只配沦为戏角。 “她是你的朋友?”女子挥手间便唤来静立一旁的申夷忧,火傀烙印缓缓瓦解,申夷忧眼中的空洞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往日饱含深情的眼眸。 “姜鸣!”申夷忧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指甲似乎都要深入姜鸣的皮肉,她的余光望见倾城之貌的蓝裙女子,神色又慌张起来:“谁让你来的,快走啊,她不是你能对付的。” 申夷忧下意识的推搡,姜鸣此时由心的感动着,因为前时被女子掩盖了意识,申夷忧能知道的东西不多,有这般慌乱无措的举动倒在情理之中。 姜鸣拍了拍申夷忧的手背,良善一笑,道:“苦了,我们不用逃,她也不是我们的敌人,这里发生的事情,回去之后我再同你说。” 申夷忧疑惑地看向言语坚定的姜鸣,目光又瞥向高冷不可直视的蓝裙女子,竟然没有再争辩什么,直接凑近姜鸣耳边,担忧地道:“她很厉害的。” 姜鸣却道:“没事,以后得节制饮酒了,醉酒误事。”申夷忧点头,站在姜鸣一旁,她所能做的就是作为朋友的陪伴而已。 朱然与董横来到姜鸣身旁,亦是满脸疑心病,道:“姜兄,这……”姜鸣没有多余的表情,平静地说道:“你们口中的鬼修是我姐姐,我希望你们看着就好。”朱然与董横惊骇,并且沉默。 女子素指一点,洞中数道肉眼可见的冰蓝色气流暴涌而来,在她的指尖汇聚凝结成一团水球,悬浮并缓缓旋转着。 随着女子手指轻弹,水球飞出,冲向洞顶一处幽暗之地,顿时宛如大江般的水流泛滥开来,一道黑影狼狈躲闪,最后落到地面上。 “好狠的丫头,果然是混元魔教的功法与灵术,若是放在外面,你估计会被那些正派强者围杀而死。”那黑影容貌衰老,大抵已是有着五十多岁的模样,身着一身臃肿的道袍,使得那张难看至极的脸更为可怖。 女子却是冷笑道:“我尚疑惑只有九段人位的妖鹏哪来的胆量与底蕴,能抓住我放松警惕而没有设下火傀烙印的空档,竟然暗地里修行千心火眼,原来是有你这个妖道在后摆布,我在辈份上都能算你祖宗,却还是受了这种算计,你的能耐不浅呀!” 道人嘿嘿一笑,猥琐的神态愈发令人厌恶,他道:“死去百年却仍有九重地位的残魂,看来我焚松道人的运气不浅,若是能吞噬了你的魂源,我便能很快破境天位了。” 焚松道人!这个名称出口,姜鸣顿时怒火中烧,焚松道人是黄石镇钟家势力背后的操纵者,图谋以妖法损阴补阳夺取木青岚处子之身的妖人,今日见到焚松道人猥琐而丑陋的面目,竟是让得姜鸣起了深深的杀意。 第五十七章 缚魂与锦囊 姜鸣深吸了一口气,喝道:“妖道惑言,你的信徒都是没有思想的傀儡,你控制他们为你征战,如同街头卖艺的牵丝木偶何异?阳魂门终究只是以妖术兴盛起来的教会,若是无人伸张道义将之铲除,数年之后我姜鸣会亲至幽天野,将你的爪牙连根拔除。” 蓝裙女子轻声道:“我的状态,可没有杀死他的绝对把握,你要完成的仇怨,你得自己去完成了。” 姜鸣从女子平静的话语中感受到一种无奈,但知女子是打算以全力击杀焚松道人大的,又感到一种舒心的安然,他轻笑道:“诗儿姐,别这么看不起我呀,日后他定会死于我手。” 若是其他人听到这话,或许会讥讽姜鸣的不自量力,但蓝裙女子却是踏入过天位境界的人,她敏锐地注意到,随着此话说出,姜鸣的周身隐隐有着磅礴的气流涌动,他的灵魂似乎是存在于一种绝对领域的傲视姿态。 她没有说出她看到的,只道:“应该不会拖得太久的。”这句话,便是对姜鸣极大的承认。 “好小子,就看你有没有命活到杀我的那一天了。”焚松道人阴翳一笑,显然也是动了杀意,况且他此行所图甚大,却是耽误不得。 “荒山妖修,听我号令,围杀此人。”女子轻喝,她亦知此道人的危险,顾不得道义,虽然这种层次的战斗,那些妖修几乎帮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分散道人的注意力,也算是可以增加微弱的胜算。 “你这鬼魂,莫不是以为我只是孤身一人?我的信徒已在火涟洞外屠杀,你手下的妖修妖兽,以及那许多人类士卒应该要被杀个干净了。”焚松道人一爪将一名半人半狮的妖修撕成两半,染血的手指伸到唇下一舔,面目极为狰狞。 女子却是清冷如旧,挥手间幻化出数道冰晶绸练,迅猛轰出,道人急忙躲闪,绸练击中山洞石壁,顿时大块的石头崩裂,甚至还直接砸伤了一些妖修,她仍没有停手,冷哼道:“你莫不是三岁小孩?以为我会在乎这些人的生死?只要将你杀死,所有危机便会挥之即散。” 焚松道人惊讶于女子实力的强悍,仅凭一道残魂便足以发挥出这种威势,若是他被击中,他丝毫不怀疑会被击成重伤。然而,他尚有底牌未出。 “嘿嘿,你纵然天位之下可无敌于世,但终究只是一道残魂,能动用的天地之力稀薄的可怜,你的元结虽然复杂而强大,但却因为魂源不足而很不稳定。地位之境,元华为形,元结为质,元势为锋,你这空有外形与锋芒的力量终究不是正道。” “你试试?”女子轻踏莲足,无数晶蓝色的元势洪流涌向道人,几乎在瞬间便是封锁住了他的退路,似要将之一击诛杀。 焚松道人面色凝重,瞬间在周身张开一面紫黑色大网,网虽有缝隙,但当那晶蓝色绸练触碰到大网,却仿佛被黏胶裹住,久久而不能前行半点,彼此消耗之下,蓝色绸练竟然有些后继乏力的感觉。 “可恶!”女子轻骂一声,正如道人所说,她所构造出来的元结极不稳定,再加上残魂能驾驭的天地之力并不多,长时间的消耗之下,自然难以持续攻击。 “该我了!”但见焚松道人抓住晶蓝绸练的攻势减弱的时机,双手成撕剥之态,一阵紫黑色元华闪动,晶蓝绸练直接被撕毁,随着他一声怒喝,一尊高达数尺的黄钟缓缓凝结,直接笼罩了整个火涟洞宫殿,其中不断有玄黄之气涌动,令得蓝裙女子的力量被禁锢了许多。 “这是我特地为魂体准备的宝贝,大龙钟能极大程度限制魂体构造元势,哪怕你是真正的天位境界强者,也不能轻易逃脱。”焚松道人的狞笑之声扩散开来,听者无不头皮发麻。 蓝裙女子手掌飞速变化,一道复杂的巨印赫然出现,随着手指轻动,巨印与笼罩而下的大钟轰然相撞,没有过多的激合,摧枯拉朽之间巨印被碾压成粉,蓝裙女子魂体也更为虚渺,似是受了不小的创伤。 “诗儿姐!”姜鸣掷戟,方辕长戟素来无可不破,当触碰到大钟之时却连下落的速度都没有减缓半分,便直接被弹飞。 姜鸣颇为焦灼,不知是否受道义所捆缚,还是被当初为夜泉的承诺,亦或是为今日那一声姐姐,他对于夜泉和诗儿姐,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却值得去为之守护。 “妖枪董横,我姜鸣请求你出手相助。”姜鸣八段人位的确微不足道,但董横作为这里除了正在战斗的两人外境界最高的人,有着绝对的武力与话语权。 董横犹豫,他清楚两人交手间的恐怖元势,只需要一道便可让他重伤,而他并非鲁莽妄为之人,知得深浅,更知道出手后的代价。 还不待董横做出选择,蓝裙女子却是朝着姜鸣一声轻喝,随手一挥,一道金色光波直接笼罩住姜鸣与申夷忧二人,道:“快出去,这座山要倒了。”一股轻风托送着两人,瞬息之间逃出了山洞。 几名妖修也尾随跟上,但比之姜鸣二人的速度便慢了太多。董横与朱然只得跟着往出跑。但尚未走出,这座荒山便已是剧烈的晃动起来,大块的石头坠落洞中。 “轰!” 一声巨响,山崩石破。 金色光波缓缓溃散,在火涟洞前一块居高的空地上,姜鸣与申夷忧足履着地,没有幸而逃生的喜悦,在他们眼前的是另一修罗战场,杀伐不歇,血流漂橹。 倒在血泊中死相残忍的多是普通人类甲士与一些未化人形的妖兽,而这两方生灵自发地联合为战,敌人是约莫百数的星月长袍人。 尽管在数量上妖兽与人类甲士占优,但在长袍人普遍六段人位以上境界的武者面前,似乎并没有赢得什么有利局势,而星月长袍人的队伍都手持弯刀,进退攻守极有章法,厮杀更是没有半点迟疑。 开战总不过一个时辰,但人类甲士已然损失了十之七八,妖兽巨大的尸身更是堆积了数百具。 姜鸣又想起在黄石镇中遇到的那名焚松道人的信徒,与这些持刀屠戮的长袍人不仅衣着相同,而且功法路数都极为相似,若是依此来推算焚松道人的势力强弱,他将为此而惊惧。 一众妖修与董横、朱然二人随后慌张逃出山洞,这座荒芜的小山立刻便溃如决堤,土石飞溅之中尘烟滚滚,一些离得近的倒霉的家伙受了无妄之灾,被永久地埋在了山石之中。 三方交战并没有因为这巨大的声响与变故而停歇,似乎每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在演绎一场生死厮杀。 刚出火涟洞的一众实力颇为强大的妖修似是受了某种指令,亦或是出于守护荒山这修行之地的本能,不由分说便加入了战局,三名地位强者与数名九段人位的妖修武者的影响是巨大的,原本的劣势一下子被翻转扫除。 董横与朱然望着那星月长袍人的队伍,眼中掠过一抹凝重,他们自然可以一眼看出那些武者的实力,起码有着八名九段人位束灵之境的武者,这无疑是证实了焚松道人巨大的号召力。 却见那星月长袍人中冒出一位空手赤拳的武者,一路缓缓走近战局深处,凡遇到的妖修与甲士都被他一拳击毙,更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当地位境界的熊涛拳脚轰向此人,竟被一拳击飞。 当董横与朱然的目光投去,那人的容貌让得两人大为诧异。 前日尚在隋城之中弓腰颔首奉茶,似乎全无武功人畜无害,今时便衣袍染血屠戮无数生灵,连眼皮都不曾眨动半分。这人赫然便是隋城城主景浩然。 “怎么会?先前我可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半点气的涌动,现在却化身地位强者,这般气势已不比我弱了。” 董横苦笑着着头,这种失误的判断无疑是狠狠地打了他枪侠门人的脸,前几日所摆出的架子在景浩然眼中或许只是笑料而已。 景浩然也似乎望见了董横二人,如同一名儒士远远地躬身下礼,与先前见面时的恭敬无二,若不是一身斑点的鲜血佐证,估计没有人会相信他在今日是屠夫身份。 他笑道:“两位大人别来无恙,鄙人景浩然,有礼了。” 朱然破口大骂:“景浩然,你真是人面兽心之辈,既暗地里叛离秦王朝做了那妖道的犬牙,又在此屠杀自己手下的兵士,我朱然在此发誓,此生必然斩杀你这屠夫,伸我枪侠正义。” 景浩然已然忠厚地微笑,没有半点怒色,情绪隐藏之深内敛不露声色,他道:“正义?只不过是你的说辞而已,你只是枪侠的弟子,而不是真正的枪侠,你所捍卫的,只不过是自己可怜的面子罢了。” “况且,今日的你,太过弱小,即便是你师兄董横,我也不惧,你倒是太过看得起自己了。” “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可没有背叛过秦皇陛下,我从一开始就是焚松大人的信徒,在此地只是为了收集消息,我信仰焚松大人之道,犹如承浴日月光辉,百死不转。” 狂热的信徒!能让董横朱然感受到的,只有这个词藻,姜鸣也是观望聆听着景浩然的出现,这个人的实力纵然不低于四重地位境界,但仍是对焚松道人绝对的忠诚与信服,让人有些惊疑于焚松道人的招揽属下的高妙手段! 当然这些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姜鸣有更为在乎的事物,他望着那座山体废墟,烟尘仍旧扑腾不停,至于里面的人却毫无动静。 “诗儿姐?”姜鸣自知地位强者之强大,举手投足可移山断江,即便她如今只是一道残魂,但毕竟是到达过天位的人,他并不相信她会这么容易消散。 山体废墟之中隐隐有金光逸出,短短几分钟间,那崩裂的山石之中便透出千道金光,渐渐地组合成一口大钟的模样,大钟轮廓似乎在破开山石缓缓上浮,顿时更多的烟尘如惊涛奔腾起来,禽飞兽走,大战又挪开了一片新的战局。 “看,她似乎被困住了。这口金色大钟似乎束缚住了她灵魂的力量,那妖道似乎早有准备,他的目标就是她的灵魂。”申夷忧跟在女子身边数日,也算是有了一些眼力。 姜鸣心下慌张,不仅仅是他自己,他体内的那道残魂也在本能的慌张,他不可能什么也不作为,就算是仅仅为了这道夜泉心心念念的残魂,也值得他抛出性命。但是,他的力量似乎远远不够。 “妖枪董横,助我救人。你要的报酬便可立即给你。” 这是姜鸣第二次放下面子请求董横,董横仍旧是犹豫,厉害关系,与强弱局势,他并非看不清。 “名枪朱然,待会儿听我指令,放出碎片,与我激荡。” 朱然也是犹豫,他颇为不爽姜鸣此时命令的口吻,认识姜鸣这许久,他总是以礼恭敬相待,在请征火涟之时尚用半跪之礼,却未想到此时他竟如此锋芒毕露。 不论是借助碎片激荡,从而稳固朱然的修为,还是得到蚀字凡武功法,冲破董横的瓶颈,都是迫在眉睫的重大之事,前时以交易置之,朱然董横欣然起行,今遭姜鸣的口气似乎是极为霸道,摆出了主人的身份,已是不再在意他们是否答应。 姜鸣的言外之意即是,若是此次不帮他,那么交易别想进行下去。这亦是一种威胁。 姜鸣抛出了一个重大的抉择,便不顾他们怎样选,只身跳上最高的一块岩石,望着在大钟之中挣扎的虚缈人影,大喝道:“董横,出手!” 董横咬牙冲上去,一枪扎在大钟之上,顿时那钟面轮廓泛起层层涟漪,如水波荡漾激起的觳纹,但却仅仅只是持续了十几秒,大钟便恢复平静。 “哈哈,凭你这四重地位的实力,也妄想打破我的大龙钟?”空间动荡,焚松道人霍然现身,一掌拍在董横的胸膛上,董横瞬间被击飞数十米,鲜血狂喷,气息极为萎靡。 “就是现在,朱然,释放出荒源鼎碎片!”姜鸣并没有想董横能破开大钟,他只是在以此引诱控制大钟的焚松道人现身。 朱然望了一眼重伤的师兄,便毫不迟疑地捂住胸口,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片飞出身体,似是受了某种牵引,向着高处姜鸣所在的位置飞去。 而与此同时,姜鸣胸口处也幻化处两块相似的青铜片,三者缓缓触碰,顿时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四下传来,瞬间便掀翻了许多正在战斗的妖兽与星月长袍人,而后没有任何征兆地撞到了焚松道人的身体上,这股能量经过姜鸣有意的引导,形成一种毁灭之力瞬间将焚松道人体外一层紫黑色的罡气冲破,而后自内而外地破坏着道人的元结。 一道神物激荡固然强大,但却并不能将九重地位的焚松道人重伤,姜鸣不清楚怎样才可以打败他,他只能使用最强的底牌。 一道锦囊,乃是当初离开黄石镇之际,夜泉送予姜鸣的三件宝物之一,经过夜泉残魂意识的介绍,这个锦囊之中竟然承放着达到天位境界的全力一击。 如此,便应该够了。 姜鸣打开锦囊,锦囊中便有一道深红色的光芒射出,光芒最小,但其中所蕴含的力量足以令所有地位境界强者骇然失色,那一瞬间,焚松道人避无可避,光芒一击穿心,而后穿过他身后大的金色大钟,滑过天际,消失不见。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完全超越地位的力量,令人心惊肉跳,在穿过金色大钟的一刹那,巨大的能量碰撞掀起浩荡无匹的风流,所有生灵在抵御狂风之时,肉眼可见那磅礴雄伟的大钟,寸寸龟裂破碎,最后轰然消散。 第五十八章 她望 蓝裙女子在那风流中心悬空,任凭狂风肆虐,她亦清影曼立。 她是这繁华世界的残破清魂,绝代风华也曾倾城独立;她是锦绣山河浩瀚垣野的清冽林泉,正如她与心中人的名字,林诗与夜泉。 她曲腕拈指,如弹弦丝,她心化浩然,与天地冥合,似御驾天地星辰,以一条冰蓝色长河为练,以漫天元势集聚令人瞠目结舌的能量之河,裹挟着天地间最为强悍的力量,远远地砸向那焚松道人,杀心似恶。 焚松道人身受荒源鼎碎片激荡与锦囊一击,不理会自身实力已是衰弱到低谷,却仍抬手凝出一道防御盾牌,但还是低估了面前残魂的含怒一击,盾牌瞬间碎为紫黑色光点,若不是景浩然挡在他面前,与他同受了这一击,十有八九他便要受这死劫。 “焚松大人,您的信徒,愿为您赴汤蹈火!”景浩然重伤跌落,全凭喉间吊着一口生气,支撑着他不至于当即暴毙。 焚松道人眼神凝重,狠毒地瞪了一眼蓝裙女子与姜鸣,一把拉过景浩然的身体,低喝了一声走,便化作一缕黑芒窜逃而去。其他星月袍人没有半点犹豫,望着焚松道人的身影尾随而走,一场血腥的战斗戛然而止。 “不能让他离开!”姜鸣素来知晓放虎归山的恶果,能有机会斩除祸根,自然不愿放掉。 身形欲动,却被蓝裙女子拂袖止住,她虚缈的眼神中有着一抹疲倦:“九重地位强者哪有这么容易斩杀?若不是他逃窜的早,估计我们就要完了。” 原本女子最后那一击已是耗尽力量,只不过撑着那强势的皮囊,做了个外强内干的虎兽,若是焚松道人敢以死相博,胜负还未可知。 姜鸣虽有心除祸,却无力灭贼,以他这孱弱的实力,即便是遇到身受重创奄奄一息的地位高手,都难以做到真正斩杀,遑论焚松道人乃是半步天位,或许反手之间便足以灭杀他这种蝼蚁。 方才那一击,只是偶然,若不是有着那种手段通天的暗招,而且焚松道人吃亏在失于防备,又怎会受到重击? 蓝裙女子缓缓及地,赤足朝着一角幽静走去,轻声道:“姜鸣,我有话问你。” 申夷忧仍是难以摆脱对女子的忌惮,双手抓住姜鸣的衣角,如同一个自私的孩童一般。 姜鸣颇为理解地笑了笑,别人自然不会清楚他与那蓝裙女子的关系,但是他心清如镜。他轻轻地拂开申夷忧的柔软手掌,缓缓向着蓝裙女子的方向走去。 女子拂袖,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竖立在她与姜鸣四周,禁锢了一方空间与灵气运行。姜鸣也好奇地观察着这道屏障,等待林诗率先说法。 “我有些诧异,你竟会拼了命似的救我这道残魂?”女子神情严肃,完全不是先前精怪之态,在面对生死与人情这些事上,她表现得极为庄重。 “你是说这些啊,没什么,夜泉前辈所希望的,也是我的希望,若是诗儿姐你死了,他会很难受,即便你们都不过只是死后的残魂,我也并不想让这些事发生。”姜鸣淡笑,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以解释的事。 “泉与我意识交流,他告诉我,他救了你一命,但是你却好像是有情有义的过了头,你几次做的都足以偿还你欠的恩情了,你为何还要不顾性命的去做这种没有利益的事?”林诗问道。 “不,并非如此,夜泉前辈救我之后,这其中的情谊就不是利益所能解释了。”姜鸣道。 “哦?说说你的想法。”蓝裙眼中稍有诧异,狐疑地注视着姜鸣。 姜鸣却是淡然一笑,像是在讲述一段故事:“当时我身后站着我这一生最为重要的人,他们是我半辈子生存的意义,当时我以为我死了,但是却被夜泉前辈唤醒,并赋予我现有的所有武学修为。” “我查找过一些古老的典籍,有幸看到了相关的知识,夜泉前辈动用无上力量让我重生一回,并且压缩时间传承演武,这种手段虽然通天,但却是极为损伤施术者的灵魂与修为基础,能这般付出,他所期望的也应该是我的全心全意的帮助吧。” “何况,他救的不止是我一人的性命,还有我两个兄弟的性命,还有那个女孩的未来。这种付出,足以我做任何事回报了。夜泉前辈与诗儿姐的要求虽然有点难,但我若是不尽力,可就太过忘恩负义了。” “嗯?你倒是知恩图报有情有义,这种心境即便是一些天位强者,也不曾拥有。”林诗颔首,轻抚青丝,将自己如绝世美玉般的容颜显露出来,嘴角带着一抹难解意味的笑意,心中对姜鸣的赞赏却又多了一分。 “不,我自知强弱,哪里会这般不自量力?现在的自己只是蝼蚁一般,哪里会有天位强者放在眼中?”姜鸣苦笑。 “泉,他选择了你。”女子的神情坚定而充满热情。 姜鸣却仍是苦笑,摇着头道:“诗儿姐,其实,并不是夜泉前辈选择了我,而是我选择并且相信了他。在经历那场生死之前,我总是迷茫于余生所向,我是个孤儿,似乎如同卑微的地位身份一样,总是找不到航向与意义。” “那种乘舟驶向浩茫大海的感觉,让我举目无依慌乱无措,我或许是那无知的徙海之徒,按照命运的索引,总不免淹没于平凡,在卑微之中求生与求死,最后无人知晓行将木就,终究会在寂灭之中死去。” “我曾无数次幻想自己的道路,繁华与伟岸,充满着各色的精彩,能让我回首之时有所期待与满足。可是,我没能达到我的幻想。在那座被封锁的黄石小镇,我只是个技艺不精的木匠,只是个外人眼中的普通人而已。” “但是当我真正敢于揽起那一份责任,敢于站在青岚与自己的兄弟前面,为他们遮风挡雨之时,我方才认识到自己的价值。一死而已,本来没有那么多的所谓,我死了仍旧是我,死了以后又是另一个世界,我也就又有了一次选择与不平凡的机会。可是,死对于他们来说便太过残酷了。” “我希望我的路不是前人的路,我希望我的脚步能留下不一样的形状。夜泉前辈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并且让我拥有了向往的武道修为,没有他,便没有我的路。所以他选择了我,也是我选择了他。” 蓝裙女子颇为惊异,眼前这个男子,任何的潜力都不足以说明他的价值,因为他的思想凌驾于人生之上。这让有些天位强者阅历的她有些汗颜。 姜鸣接着道:“诗儿姐,我那日透着一幕幕记忆碎片,看到了你们的过去,我的内心似乎被某种东西填满了,那种可以放弃一切而去追寻的意志,那种可以背叛天地而去往荒芜的决心,夜泉前辈也好,诗儿姐你也好,都是这天地间独挡一方的风华之人,却甘愿为了一个缥缈的希望,断魂殒身,以求骸骨长眠,这才是生命的意义吧!” “当我决定为他而追逐荨岩,当夜泉前辈半跪在我身前,如同饮罢楚江水的气魄深深激荡着我的灵魂,我再无疑问,因为荨岩也将是我的宿命,也将是我的生命。” 蓝裙女子深拜,姜鸣上前扶起,面色愧然。 “夜泉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耗尽魂力,为你施术一瞬三年演武,又留下三件宝物为你护身,我原以为你会将那锦囊留下保命,你却在我遇难之时第一时间将之使用,原先我尚有疑问,此时我倒是再无质疑了。” 蓝裙女子媚意一笑,道:“不管如何,你就是我的弟弟了,亲弟弟,泉也会支持我这个决定的。” 姜鸣倒是欣喜,但当接触到女子衰弱的眼眸,他顿时想到了什么事:“魂力会衰竭,诗儿姐,你告诉我,你现在的魂体还好吗?” 女子微微一笑,倒是没想隐瞒什么,唱念道:“万事消磨,总不及她一缕清魂散。” 看者怔忡,风云静止,万籁无声。 她望见了山川,她看见了荨岩,在那荆楚丛生之地,有一片无尽连绵的妖艳花海,像是凄美而璀璨的爱情,每走一步便深拜一回苍穹,朝圣之路的颂歌从未停唱,她心中的希望便是那崖间的毒草与木亭,还有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的爱人。 她望见了一条渊流,自西而东,亘古不歇,宛如远古时期兽人的脊骨,笔直而从不弯曲。她想,还是过去看看吧,她不记得太多东西,那个地方对她的禁锢是灵魂任一角度的囹圄,令得她无处安放的心愈发空洞。 直至那一幕,仿佛是一首远天的天籁,她感受到那种呼唤,正将她沉眠在每寸精神中的记忆唤醒,往日繁华与荒芜,过去种种凄悲与感动,随着那陌生的身影的前来而动荡,那是她最卑微的爱情,死去化为骸骨的倔强。 她说,将我们的骸骨葬在一处,在那遍地荨毒的永恒圣地,再也不分离。 漫天的光点消散如云烟,魂体的溃散仅仅持续了数十秒,她的不舍与深情也都在这数秒时间中凝固,华丽而凄美的死去,再一次天各一方。 姜鸣亲眼看着这位传奇女子的再一次魂灭,心中情感激荡久久不能安定,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之中的那道残魂的情绪,似乎在酝酿着巨大的无奈与悲凉。 姜鸣的情绪也被感染极深,他应该是没有理由的冷漠,可这时他竟然想要无事哭恫。所幸,他没有落泪,藏在身体里的残魂也缓缓平静下来。 姜鸣回去另一边的战场,已经是十几分钟后,董横与朱然在收敛残兵,几位强大的妖修一脸冷漠地组织着手下,只有申夷忧遥遥眺望着自己。 “怎样了,那位没难为你吧?咦?她去哪里了?”申夷忧见到姜鸣从幽静之地走出,急忙凑近寒暄问切。 姜鸣笑了笑,并未道明真相:“人家是大人物,自然是去做大事了,又怎么会长留此地?你这种表情是在关心我吗?” 申夷忧暗暗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想得太美了吧,我是害怕那位一不高兴将你杀了,我就又要被困住了。” 申夷忧眼中掠过一丝黯淡,先前她被控制,虽然得了蓝裙女子的特许,没有生死之危,但却生活如傀儡,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监视与掌控之中,这使她素爱自由的本性受到了侮辱,自然是一段难言其苦的经历。 姜鸣怔怔地盯着申夷忧,失神地念道:“还好你没事。”这短短几个字,就像是魔咒一般,重重地撞击在申夷忧的心上,那么深刻。 因为焚松道人及其下属星月长袍人的撤逃,这片荒山重新陷入沉寂,但诸多高境界的妖兽与妖修却变得极为暴躁起来,似乎是在宣泄被人侵扰的愤怒。 以熊涛为首的妖族战士对人类甲士及姜鸣几人强力驱逐,董横身受重伤,自然经不起这种折腾,仅余的五十多名甲士经由朱然整合,与姜鸣、申夷忧撤回隋城。 隋城像是经受了一场惨烈的战争,尽管罪恶之首景浩然已然离开,但无人治理的城池同样无法恢复往日的生机。 朱然为此以枪侠门人的身份向秦王朝秦皇上书,一来简明隋城中的诸多异事,二来要求派遣新的官吏治理城池,此举公开后,隋城百姓自是对枪侠门人感恩戴德,所有人都认为是枪侠门人解决了鬼物作祟的妖事,其中利益名誉自是不可明言。 数日后,城主府中,新上任的官吏以大礼侍候过两位枪侠门人之后,便根据自己恢复社稷的构想,兢兢业业地投入到政治工作之中。此人虽只有两位六段人位的助手,但好在处事精明,料想用不了几年,隋城定能繁华胜过往昔。 “师兄,姜鸣与他的朋友离开了,按照先前的交易,他留下了一卷蚀字功法,名叫聚阳鉴,我简略看了看功法内容,确是蚀字功法没错,而且其中的法门与师父所授极为相似,若是师兄你将之修行成功,必然能堪破更高深的武道境界。” 朱然手握着这一卷珍贵的功法,不停地发出啧啧声,全不掩饰对这等高级功法的狂热。 董横却是没有半分喜色,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师父以往常说我,性情中缺少一种舍生忘死的个性,虽然处事常能周到谨慎,但却难以凝聚道心,因此我进境虽快但并不高绝,难以比肩一些真正专注于武道修行的人。” “ 前几日我以君子有为之道而挑战雷豹王,又为了这一卷蚀字功法而承受那妖道一击,虽是一往无前之心,却仍是掺杂了太多犹豫。” “若是畏虎畏狼,何以抵达更高的武道境界?何以完成师父的期望?这一卷蚀字功法,我无颜修习。我将前往其他野域,以鲜血磨砺自身,寻找属于自己的功法。” 董横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离开,这一去,必将是英雄的血雨江湖。 朱然连忙跟上,手中的卷帧却显得有些难舍难弃,最后他长叹一口气,将之扔到了桌案上,就如同丢弃了一件废纸一般。 当打扫房屋的小厮进屋时,自言自语地哀怨几句,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起屋子来。 “咦?这是什么?看样子不像普通的卷帧,不会是两位枪侠门人大人遗留下的吧?” 屋外传来一声粗犷的怒喝声,包含着许多的不耐:“陈乙彻,快些,还有几间仓库没有打扫,你是不想吃饭了吗!啊?混蛋东西,做点事这么慢!” 陈乙彻连忙应道:“来了,马上就来!”他有些慌忙,眼神中略有犹豫,最后急忙抓起那卷帧,塞入了怀中,匆匆退了出去。 姜鸣与申夷忧同行,又走过数日行程,毕竟隋城处地颇为偏僻,若不是为了葵姒之事,姜鸣却是不会远跨数千山至此。不过,与申夷忧重逢,自是意外的收获,对于姜鸣来说,倒是远胜其他了。 过了隋城数百里外,山水通通化为碧玉绸缎,异于隋城贫瘠的地理环境,这一带的景物在幽深的翠绿之中绵延,起于复杂的地理因素,山匪之人劫掠之事也不可计数。 “你到底要找什么药材,这一路的诸多药铺我们都去过了,但好像并没有你需要的?还有,你还懂医理?”申夷忧与姜鸣策马,申夷忧颇为不满意这一路的走走停停,怨懑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要的药材须有恢复魂力的作用,起码得在五等药材的行列,匆急之间无处可觅也是情理之中。当然,我可完全不了解医理,只是,这件药材我有急用。” 姜鸣曾许诺找到荨岩,但在这无法预料的时间之中,他却无法保证也夜泉的残魂是否可以存活到那个时候。 原本他便是极为虚弱的,所以在黄石镇后夜泉自主将残魂封禁,不与外界相通,以延续自身的生命力。但在隋城荒山,夜泉却为了与爱人相见,再一次沟通外界,不知消耗了多少魂力,残魂已在溃散的边缘。若是不以恢复魂力的药材滋养,姜鸣难以预料夜泉能撑到何时。 “恢复魂力?天哪,药材九等,四等便已然不是凡物,你竟然还要这种等级的药材?别的不说,你有这么多钱吗?”申夷忧惊讶,此时才觉得庆幸没有遇到他要的药材,不然掏光荷包也只能悻悻而逃了。 第五十九章 交趾道 古语曰:“南方曰蛮,雕题交趾”,述族群风俗之态,本乃域界人事图志,“交趾”意为足相向而盘腿,交趾城池虎踞秦王朝南下,为一国左肢盘曲之地,恰通此意。 秦王朝现今风雨飘摇,匪祸四起,交趾城城设位于万山连绵之地,尽管秦王朝的一大山匪卧华山的巢穴便在唇齿,但丝毫不影响这座城池的安定与和平。 距交趾城数里外的大道上,一支送亲的队伍正在敲锣打鼓的欢庆之中,在山间缓缓穿行。 但见这支队伍的护卫多是身姿魁梧的大汉,行伍中的喜婆正咧嘴笑着,边走边向喜轿中的人搭话,却听不到轿中人的任何回答,旁侧的几名侍亲的丫头也没有应和,她们脸上虽画着浓重的腮红与粉妆,但仍旧掩饰不住眼角未干的泪渍。 姜鸣与申夷忧见到这一幕并不感到惊奇,亲事往往都伴随着新娘的哭声,这一习俗既是新娘对父母的不舍情绪的表达,也是远嫁他乡的悲伤心情的诠释,这在礼节上被称为“哭亲”,照例大户人家小姐的丫环也要随哭,这般场景倒并非太过稀奇。 “这送亲队伍大概是要进交趾城的,五十多人的队伍规模,大概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的亲事,美中不足的是,陪嫁的丫环似乎只有那四人,多少有些寒碜了。”申夷忧走过,似是随意说着。 姜鸣也只是瞅了瞅这一幕,便收回目光,道:“谁知道呢,估计新娘家中贫寒吧!不管这些,等我们进交趾城好生补给一番,便传信给林寒,让他来接我们。” 申夷忧撇撇嘴,道:“卧华山毕竟是一方山匪,虽然打着‘聚义靖难,替天行道’的旗号,但总做着劫掠杀人之事,能把通匪投寇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倒是没谁了。” 姜鸣知晓此言非虚,但他心中自是有着一杆秤,他的思想理念并非只有善恶,而且他更相信林寒的为人。 他知道申夷忧素来对林寒有着莫名的抗拒,也不好直接说明自己的想法,只道:“卧华山如今在秦王朝也算是匪中一霸,但能将名声传播远近,无数百姓都相信他们并非屠夫与野蛮人,甚至对他们的对抗秦王朝的统治予以支持,必然是有着与平常山匪不同的地方。” “我们也就相当于见个故人,顺便让林寒借我些钱财周济,若真是入了贼窝,我们也可不多停留,早早地离开就是,以我现在的实力,带着你跑路却是没有什么问题。” 申夷忧不置可否,口上却仍是争辩,轻哼道:“行了,不用解释这么多,反正这路都是你决定的,带着我到处多转转,别丢下我就好。真不知道林寒哪里值得信任,如果他是个女人,你估计得娶了他。” 听到最后这句充满怨气的话,姜鸣只是哭笑不得,但对于与林寒的信任与情谊,却是早已没有半点质疑,他想,挚友之谊,无甚理由,敢以真心相托,敢以生死置之,天下兄弟,莫不如是。 申夷忧因为没有再恢复男装,身着一身简单松散便装,一路上遇到的许多车队护卫与行客商人自然投以异样的打量目光。 姜鸣问她,为何不愿再恢复男装。她只道,我的女儿妆容不算太丑,有我在,你就不会沾花惹草了啊。 一语而怔。姜鸣呆呆地看着申夷忧的戏谑的眼睛,一时竟不知言何。 自送亲队伍旁走过,姜鸣斜瞥过一旁的山坡,在直射的日光下,一道银光闪动,那尖锐的光芒竟让他睁不开眼睛,他心中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山坡上有箭兵埋伏! “不好,快走!”姜鸣拉起申夷忧,便往着远处奔跑,而不知情况的申夷忧瞪大眼球,分明看到那山坡之上有近百箭矢纷飞,迎亲队伍的护卫一一倒下,血溅方丈之地。 “杀!” 山坡上突然冲下百名山匪,将送亲队伍剩下的所有人包围了起来,姜鸣与申夷忧因为相距不远,也受了无妄之灾,被围堵在其中。 但见那山匪之中走出一男子,身型健硕匀称,面貌坚毅俊朗,眉如卧蚕,目如丹凤,鼻如鹰隼,全不是山匪流氓气概。 男子走进那喜轿,缓缓揭开轿帘,将一身红装的新娘轻轻牵出,缓缓将之按入了怀中。 新娘终于没有再沉默,低低的啜泣声渐渐传出,声音愈来愈大,然后变成悲戚的嚎哭,在男子怀中,泪水汹涌。 这支山匪队伍并未按照一般的劫掠流程,扫荡路人的钱财或者杀人害命,除了那名男子与披着红盖头的新娘相拥,余下的匪徒都立在原地,木讷地监管着人质。 申夷忧佯装着打了个喷嚏,低声道:“这支山匪可能便是卧华山的人,外界传说他们不劫平常百姓,不杀害无辜商旅,这整个秦王朝怕是找不到第二支这样的山匪了。” “卧华山?”姜鸣没有料到这么快便接触到这方势力,他原本可以凭借与林寒的关系,直接与山匪高层谈话,但此时他却想弄懂这场抢亲的乱局,顺便看清楚卧华山真正的行事作风。 申夷忧似乎是知晓姜鸣心中的想法,而且基于对姜鸣的信任,在性命无忧的条件下,尽管被数名持刀的山匪看押着,但神情却是颇为洒脱自然。 姜鸣悄悄问道:“传言卧华山的人都右臂齐佩半截黄袖,乃是为了响应‘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造反神说,但这数人皆是没有这种装扮,莫非并不是卧华山的人?” 申夷忧道:“你说的这些特征外人都知晓,若他们是假借卧华山的名声,岂能不将这些细节处理好?留下这么大的漏洞,只会让人增长怀疑。依我看,他们确是卧华山的人,但今日做的事不能暴露他们的身份,所以才摘去了黄袖。至于所为何事,估计就只有那两人知道了。” 姜鸣点头,也是颇为认可申夷忧的说法,他看向喜轿旁久久相拥的两人,不知怎的,内心竟然升起些许烦躁,下意识地转过眼光,却在那山匪之中看到一道疤熟悉的身影,在渊流通向江城的路上,那个人曾是梅家的车队总管,名叫岳之延。 岳之延似乎也注意到了姜鸣,他的眼中荡过一丝异样,在他的记忆之中,那场令自己声名俱败的战斗,这个在马车中观望的年轻人,是这片地域唯一的见证者。 “我丧尽了我的名声,逃到这里落了匪,哪能再让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破坏了?” 岳之延缓缓走向姜鸣的方向,眼中的阴狠跃上眉头。 “怎么回事?那个人好像冲着我们来了?”申夷忧眉头轻皱,身体自发地靠近姜鸣缩了缩,同样滋生出不好的预感。 姜鸣紧紧盯着岳之延冷峻的神色与匆急的脚步,藏在袖中的拳头已然握紧,他并不怕与岳之延交战,七段人位在他眼中并没有那么强大,他担忧地是岳之延如今的身份,若是引得这百十号山匪群起而攻之,那就不是好玩的了。 姜鸣没有同申夷忧细说过江城之事,此时事在眉睫,自然也是没有时间解释,只得低声传语道:“他认识我,可能会向我出手,做好逃命的准备!”申夷忧一怔,真想破口大骂,真是没有和平的一天好日子。 岳之延因与峎不甚斗将惨败,之后便心生惧意,弃下梅家车队与梅家家主的嘱托,慌忙策马逃走,恰好没有见到姜鸣出手战败峎不甚的经过,若是知晓此中事迹,便是给他挑衅的胆子,他也不敢招惹比峎不甚更狠的狠人。 但他为了掩盖自己临阵逃走的污点,好不容易赢得卧华山四统领罗湖的赏识,确是惧怕不相干的人泄露往事,能让人闭嘴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躺进坟墓。 岳之延站在姜鸣与申夷忧面前,轻佻的目光扫过申夷忧全身上下,左手伸出勾住了申夷忧的下巴,色眯眯地道:“小美人儿,长得不错啊!有没有兴趣陪我玩玩?” 岳之延想要给姜鸣找麻烦,但第一时间却是做起了调戏良家女子的勾当,申夷忧心里顿时清明起来,这是此人的引蛇出洞的计谋,若是姜鸣因此反抗,他便可以趁机出手,也不至于违背了卧华山的规矩。 但若是隐忍不发,岳之延虽不至于当众做欺霸之事,但这种言语中的调戏却是躲不过了。正当申夷忧贝齿紧咬,打算容忍之时,一只粗糙的拳头却依然挡在了申夷忧面前,宛如滚雷般地厉喝炸裂开来。 “叛军之犬也想欺负到我头上?找死!” 就在百名山匪与存活下的送亲护卫投过眼球之时,那只坚实如磐石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岳之延的脸上,岳之延几乎尚未反应,便已然飞出去七八米,嘴角有着血沫溢出,岳之延下颚一抬,一颗门牙便掉落而下。 姜鸣拳出无影,但却久久没有收回攻势,像是故意在摆动作一样,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转过头来,笑道:“真是个欠揍的畜生,打掉他一颗门牙,能消气吗?” 申夷忧呆呆地看着姜鸣温和的笑容,竟是止不住俏脸一红,轻啐一口,道:“何必把事情闹大,我都打算忍下来了。” 姜鸣却是展开背上的木盒,将方辕长戟握在手中,道:“我都在这里,哪能让你受欺负?万一回到寒武关,你向高叔叔告状,那我不是有理说不清了吗?” 听到这些,申夷忧深深地触动了,她自小被冷落的心正在缓缓升温,不为那些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只因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一个叫姜鸣的男子站在了她面前。 她感到幸运,但她还是难以相信,会有个人愿意为了抵挡风寒与冷箭,甚至没有要求任何回报。 “真是的,貌似欠他很多了。”申夷忧心想,接受他人的馈赠总是羞愧的。但是,她能给他什么呢? 她强压下一腔思绪,歪着头道:“还是不消气,等进了交趾城,你还欠我一顿好酒好菜。” 姜鸣苦笑,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一定会的。不过,现在等我收拾完事情,很快的。” 申夷忧点头。 第六十章 白虎铖牙 岳之延难以置信,往日躺在马车上的废物青年竟然也深藏不露,而且从方才出手的速度便可看出,他的武道境界绝对不低于自己,这令得他此时骑虎难下。 当注意到众多下属正在调笑般看着他,岳之延的老脸再厚也藏不住了,他大吼道:“此人心怀不良,速速将之斩杀,以免误事!” 岳之延作为这支队伍中仅次于统领罗湖的强者,一句话的重量自然是极重的,数十名山匪立刻手持刀剑杀向姜鸣,没有半点犹豫。 姜鸣横戟,桀骜不训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身形左右斜走,凡与长戟交锋者,瞬间被掀飞数十米,超越常人的八铅之力,远胜虎豹,岂是凡夫武者可挡? 那喜轿旁的男子也望着姜鸣,姜鸣冷面直对,全不惧在场百人行伍,男儿气概,张狂至此! “住手!”男子低声对新娘说了几句话,便向着姜鸣的小战场走来,他呵斥道:“岳之延,你竟敢犯我铁令,私向百姓出手,该当何罪!” 岳之延连忙俯身解释道:“并非属下犯令,而是此人故意挑衅,我不得已才出言呵斥,却被他偷袭在前,成了这般狼狈模样,四统领,还请为属下做主!” 男子轻蔑一笑,似乎并不相信岳之延的陈词,双眼朝向姜鸣,紧盯着那柄浑黑长戟,眉头微皱,道:“这位兄弟,你有什么解释的吗?” 姜鸣道:“你若信他,我也没什么说的,凭你处置便是。” 听得姜鸣这般丝毫不客气的话,周围山匪都恨得牙痒痒,就差着提刀冲锋了。 男子却轻笑了笑,道:“岳之延,其实我很想相信你,但是,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欺骗。你作为我的助手,本可活得光鲜亮丽一些,但却执意触犯大忌。” “我们聚义为靖难,而不是为寇杀掠与强夺,你这种行为与那些屠夫何异?从今日起,将你贬为步卒,领五十大板,回山后执行。” 岳之延听得这般处罚,额间青筋隐隐突起,他虽不服气,但却不敢在这位面前争辩,即便这位比自己还要年轻数岁,但武道境界却是高了自己不止一星半点。他强压下内心的愤怒,道:“是,四统领。”而后慢慢退去。 能听到山匪说出那般概论,姜鸣其实心底已然相信他们是卧华山的人无疑,方欲道谢请辞,却被男子挥手止住。 男子道:“阁下这便要走?是看不起罗某吗?” “罗某?”姜鸣重复着这两个字,内心充满了期待。 男子道:“我叫罗湖,想来你听过我的名字。” 姜鸣淡笑道:“其实并没有听过。”失龄峰中,百鬼夜行,千坟葬冢,他曾听到过这个名字。 男子仍旧一笑,道:“林寒眼光不错。” 姜鸣只道:“他是我兄弟。” 男子道:“今日,我要与你打一架,你可愿意?” 姜鸣道:“求之不得。” 男子缓缓后退几步,挥手屏退围合过来的手下,接过一对白虎铖牙双戟,随意挥舞了几式,咧嘴一笑,道:“初次见面,我代表诸位兄弟问礼了!” 罗湖的白虎铖牙双戟身长二尺,戟柄扁平长六寸,戟端有一寸半长尖刺,刺为圆锥状,头部有尖角,刻有白虎凶面,镇压妖邪。 握手一侧有月牙形护手刃,刃为薄片,由把手处向外逐渐变薄而锐利,两角外翘,尖而锋利。 双手各执一戟,虽为短刃,进可取方丈之强,退可击周身之害,施之如奔雷下,常人无可当。 但姜鸣手中长戟又岂是凡物,黄石密洞中朝圣王座前的武器,自身本就带着浓重的煞气,戟之利可斩金铁,即使遇到真正的灵物也不至于折毁,乃凡器之中的上品兵器。 此时姜鸣手持方辕长戟,无戟之法暗动,人器之间的契合度达到了极高的水准。 但见罗湖率先出击,左戟成叉,右戟横劈,似要封死姜鸣的退路,这一式虽然简单,但却是凝聚了无数武学经验,对于攻势位置、时间以及方法都有着极高的要求。 可谓内行看门道,姜鸣渐渐消化了夜泉留下的武学演武影响中的经验,对于各类兵器功法有着颇高的认知,一交手便能知对手深浅。 他横戟左上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不仅将罗湖的攻势击溃,反而以更迅猛的姿态发出了反攻。 长兵器擅长远攻,切不可被人以短器拳脚欺近,但此时的姜鸣却宛如下山虎豹一般,挥舞着长戟随着对手退后的身形逐赶,全不留后路与防御姿态,这便是虚翦决第一重“翦破”之道,以攻为守,攻于一点,而破于一处。 罗湖微有慌乱,却丝毫不影响他运转所修功法,这卷名为白虎落的越字功法,让他在同境界武者中占尽先机,今日施用亦当博采数分。 “古有白虎,上应觜宿,英英素质,肃肃清音,威摄禽兽,啸动山林,来立吾右!” 当罗湖低念起这段术文,自身血气开始以倍数升涨,仿佛身体素质都受到凶虎戾气加持,瞬间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力量,硬挑姜鸣长戟,以力破力,极尽暴戾之道,这短时间的爆发,已然在境界上无限接近九段人位的地步。 “占式!”姜鸣暗暗吃惊,虽在不经意间吃了个小亏,但也因此激发出更狂热的战斗意识,占式一开,对手的功法与招式都仿佛放慢了数分,给了姜鸣更多的机会,找到对手的漏洞并击败之。 两人在虚实中交手五十多招,姜鸣终于心间一喜,长戟刺向了罗湖腋下失守之处,却不料罗湖亦是刺出双戟,攻向姜鸣腰间,两人齐齐住手,停滞在空中的武器分外凉寒,任何一人都有直接刺杀对方的机会,若不及时收手,结局将是两败俱伤。 “好强大的临敌经验!以自身武学漏洞为引,将对手诱入设计好的攻势中,如此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姜鸣暗暗称道,对罗湖的赞赏无意间又高了一分。 罗湖收回双戟,道:“你很强,而且能将占式运用得如此娴熟,八段人位武者之中,你绝对位在前列。” 姜鸣也不谦虚回应,只道:“我会在交趾城住几天,事情办完便会去见林寒。”他要办的事情,自然便是寻找修复灵魂的药材。 罗湖笑道:“腿长在你身上,你自己安排时间便好,不过估计等我回去,那家伙便要前来接你了。未迎远客已算是失礼,哪还能让客人在家门前等着?” “我可算不得客人,也就顺路前来逛一趟,林寒怕也是听不得这般话。”姜鸣随意说道。 罗湖连忙道:“对,不是客人。在你走之前,我有一事相托。” “是为那位新娘?” 罗湖黯然失神,眼中突然升起一抹凶狠:“是。也不是。她不该是新娘的,若不是那二世祖背后的徐家,我早便将那混蛋宰了。蝶,她只是个可怜的女子,她不该遭受这些的。” 姜鸣望向罗湖复杂的表情,试探道:“若是方便,可以给我说说,你有着卧华山的身份束缚,但我没有,可能做事要比你方便很多。” “她……”罗湖方宇欲出口,却看到太阳已然西倾,便决然一吐气,道:“这些事,我还不能让你卷进来,而且,现在也不是算总账的时候。我需要你帮我,将她送到一个地方去,这样她便能短时间内不受搔扰了。” 姜鸣也不迟疑,道:“给我地址就好,不然我不一定能找到路。” 罗湖将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姜鸣,道:“多谢了,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其中牵扯,若是你以后来卧华山,我会细细说与你。我相信,其他几位兄弟,也都很想认识你。” 姜鸣笑笑,并不置疑罗湖话中是敷衍还是真切,他做的只是为了帮林寒而已,将这其中思量说清,也无非是这样。 蝶是新娘的名字。她不是新娘,只是平凡的风尘女子而已。 当蝶掀开盖头,一张俏丽而灵动的美靥露出,那些久在山中为匪的恶徒立刻看呆了眼球,衬着大红嫁衣,蝶的脸颊漾着一抹红晕,轻撩发,小家碧玉,分外妖娆。 “多谢两位相助,小女子这厢有礼。” 姜鸣与申夷忧也微微愣神,抬头望向罗湖,他也淡然笑着,似乎对这施礼一幕并不意外。申夷忧连忙扶起,轻哼道:“别这么客气,男人可不需要你这么乖巧的感谢,不必拘礼太多,要是不介意,称呼我一声姐姐便可。” 蝶颔首低眉,笑应了一声“姐姐”,羞涩之余,话语轻悄,亦是极有魅力。 见申夷忧牵着蝶的手,随意地说谈着,姜鸣亦是插不进话,两女皆是风姿姣好的靓丽美人,站于一处,自是风景秀丽,惹得不少赖皮山匪顿足注目。 “行了,收起你们的口水,滚到一边把这些人处理掉。”罗湖所指,乃是送亲的数名护卫。 手下押解着俘虏走向山阴,姜鸣眉微皱,道:“他们都要死吗?” 罗湖发狠道:“他们都是徐家的人,在那边小城强抢蝶作新娘之时,便已然杀了许多人,他们该死。我并不是嗜血的屠夫,但此次违令下山,所要做的便是清除这些混蛋,助纣为虐的走狗,并不比施置暴行的狗官好多少。” 姜鸣点点头,并未质疑罗湖的理论。 申夷忧亦是注意到了这些,不满地道:“那些人应该都被杀掉了吧?男人怎么都这么可恶,杀人难道就这么舒服吗?” “不是的,夷忧姐。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刽子手,他们不知道帮徐樊世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是罪有应得,不怪罗湖大哥心狠,他也是为了不暴露我的行踪。”蝶涨红了脸,为罗湖辩解,因为出言慌忙,话语之中不由得结巴。 申夷忧痴痴地盯着,道:“你跟罗湖似乎有很多事……” 蝶脸色又是一红,扭捏地抓住袖口,道:“也没有什么事,大概都是我的缘故,罗湖大哥做了太多了……” 第六十一章 执子柔夷,念子忘忧 交趾城有三座附属小城,平溪、下染、小雍,城中各有百姓十数万,兵甲千人不等,与其交趾主城四方共成犄角,共同守卫交趾四方安定,这也正是交趾城得以在无数劫掠与战争中免遭荼毒的原因。 蝶的家就在小雍,据罗湖所说,蝶现今被徐家盯上,只能躲会老家避风头,这家只有四十多岁的一对夫妇,是蝶的养父与养母,后来家中贫困,受人诱骗将蝶卖到了数十里外的风月场所,从此这个可怜的女子再也没有快乐可言。 至于罗湖与蝶的关系,远非一句喜欢与否可言,他们所缺少的只是一场正大光明的表白。当姜鸣提及直接将蝶接走,罗湖与蝶都露出了难堪的犹豫,前者因为叛乱山匪的名声,不肯毁了这样一位女子;后者因为风尘之身,不肯委屈了她心中的英雄。 蝶道:“养父与养母虽然对我并不怎么好,还将我卖到了红袖楼,但是若是没有他们,我也活不到这么大,我总是对他们心存感激的。” 罗湖没有附和,他是憎恶两人为了生计将女儿卖掉,若不是他们不负责任的图求私利,蝶也不会在那种地方安身,在梦魇与痛苦中度生,只是,她太善良了。任何黑暗龌龊的影子都不会沾染她纯粹的心,即便她已伤痕累累。 “答应我,一定要将她送过去,我不想她再受往日的伤害。等过两年,我便会送上彩礼来迎娶她。”罗湖按住姜鸣的肩头,神情极为郑重。 姜鸣与申夷忧见证了二人的依依惜别,没有露骨在外的亲昵情话,两双含泪朦胧迷离眼,脚下却是走走停停难以直步。罗湖将拳头攥得生紧,最后被只是转过头,背对着他们远离,喊道:“蝶,等我。” 距此已离小雍不远,约莫三个时辰后姜鸣三人进了城,没有作任何停留,直奔南边一偏僻城区。拥挤的住房一个个紧紧相挨,鳞次栉比不能形容其整齐排列,只看到房户之间污桶堆攒的腐菜泔水,发出令人作呕的复杂臭味,还有窗牖上厚厚的尘土,墙壁上脏乱的涂鸦,整片住宅区透着一种底层百姓低俗而肮脏的生活姿态。 姜鸣只是皱眉,倒并未觉得有太多厌恶,毕竟自小生长之地便是贫寒之所,见惯了平常百姓的一些作风与习惯,但申夷忧却委实被这一幕惊得腹内食物翻滚,便叫唤身体不舒服,躲到一旁休息去了。 “姜鸣公子,夷忧姐她没事吧?”蝶一脸担忧,深深关切道。 “应该是没事的,一会儿我去看看就好,前面应该便是你家了吧?” “嗯。”蝶刚刚回答,便见一妇人走出家门,正欲倒掉手提的小桶中的泔水,一转头便是看见一位姑娘站在不远处,怔怔然望着自己。 “蝶?是你吗?真是你啊,你怎么跑回来的。”妇人走上前来,抓住蝶的胳膊,似乎在质疑自己的眼睛,更为细致地注视起眼前的女子。 “干娘,是我,我回来了,回来看你们了。”蝶眼睛有些湿润,她无父无母,养父养母即便再苛刻也是最亲的人,远离几年,再相见时自然充满苦涩。 妇人看了一眼蝶身旁站立的男子,似乎是在猜测另一种原因,立刻摆出一副悲苦的神色,道:“蝶,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啊?是我们不对,受了那妖婆娘的蛊惑,才将你卖了出去,何况那时候家里难过,连一日两餐的粮食都凑不出来,如果你还留在家里,怕是得和我们一起饿死。我和你干爹也是靠着城中的接济才苟活至今,你可不要怪我们绝情啊。” 蝶笑着抹了一把眼泪,道:“怎么会呢干娘,我是你们的女儿,怎么会怪你们?而且我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是是是。”妇人抱住蝶柔弱的身躯,目光下意识不地瞥向姜鸣,发现姜鸣也在以一种肃冷的阴狠眼神望着自己,惊吓之余连忙收回目光。 “干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姜鸣公子,就是他与另一位姐姐送我回来的。”蝶道。 “朋友?我还以为他是你心上人呢?长得还挺端庄,应该不是一般人子弟吧?”妇人干笑着打量了姜鸣一番,撅着嘴唇说道。 “干娘,你可不要胡说了。姜鸣公子已经有夷忧姐了,更何况我只是平常女子,哪里配得上姜鸣公子。”蝶慌忙说道。 姜鸣不理会蝶的误会,在外人眼中,或许他与申夷忧早便是关系不一般了,这些身份却可以免除一些麻烦,倒是利大于弊。他所为皱眉的,是蝶的卑微心态。若不是因为这些,估计她与罗湖便可以厮守大于沉默了。 “言重了蝶姑娘,我只是闲游散人一个,哪里有这些资本?但像蝶你这么好的姑娘,这世上已然不多,能有能力的与蝶姑娘结连理的人太少,可惜我并不在这个行列之中。”姜鸣这番话意在彰显蝶的价值,一半说与蝶听,一半说与蝶的干娘听。 蝶听到这种夸赞之词,俏脸一下子红成了霞色,接触到姜鸣没有半分轻薄的目光,也是立刻明白了姜鸣的用意,当下却显得慌乱无措,立在原地颔首低眉,只听得嗡嗡细语:“公子言重了。” 令得姜鸣颇为无奈与不解的是,这般薄面皮的女子,是怎么在那风月之地生活下来的,难道不会被人排挤与欺负吗? 此时申夷忧也是脸色难看地走了过来,并没有给蝶的养母礼貌的问候,只是挽住蝶的手臂,薄怒道:“怎么脸红成这样?这家伙欺负你了?” 姜鸣三人被邀入了屋中。时隔数年未回家的蝶亦是没有主人的权柄,羞涩得像个真正的客人,反而是真正客人身份的姜鸣与申夷忧,冷漠的神情中没有半点拘束。 蝶的养父是个蓄着络腮胡的矮小中年人,脸上是枯黄的横肉,歪着嘴,一直竖着眼睛,似乎总是气愤难平的样子,让人难以接近。 “回来了?真不懂事,这么久才回来,等我们老死了,谁给我们发丧!”蝶的养父对蝶这样说,然后便走到了里屋,并没有多看姜鸣几人一眼。 “别管他,一天就是游手好闲,我给你们做点吃的。蝶,你陪你的朋友先坐会儿。”蝶的养母笑骂一声,便走进一旁昏暗的厨房,乒乒乓乓地收拾着饭菜,不时听到旁边中年男人的呵斥声:“小点声,败家娘们,做饭都要吵着我,吃吃吃,今天吃了,下顿喝西北风去!” 蝶低下头,轻声道:“姜鸣公子,夷忧姐,抱歉了,家里太穷了,难免生活上不体面,还请你们不要介意。” 姜鸣方欲安慰,申夷忧却道:“穷一些倒没什么,就是太懒太脏,还指望日子过得好,那不是做白日梦了吗?”申夷忧故意将这句话提音很高,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里屋的人似乎也没有听见,并没有人回应她的傲慢无礼。 “夷忧,没必要这样!”姜鸣出声示意,因为此时蝶的脸色已是颇为不好看,并非责怪之色,黯然伤心的情绪多了些。 一时无话,在沉默中等待了不多时,饭菜也便端了上来,劳顿了半日的蝶笑着吃了许多,姜鸣只是象征性得喝了两口稀饭,便没有再动碗筷。至于申夷忧,似乎今日特别挑食,面对着三道油盐不香、调味不全的小菜与掺着饭渣的白稀饭,犹豫了一会儿却没有勇气下得去口。 “姜鸣,陪我出去走走?”饭未用完,申夷忧便急着往出走。 姜鸣向蝶说了一声,蝶只道:“姜鸣公子,你们出去走走就好了,我挺适应的,现在还要帮干娘收拾碗筷,就不陪你们了。从这里出去左转,过了一条小桥,不过百步便有一条街区,那里是小雍的夜市,一般不到深夜不会宵禁,这几日这里有花灯会,应当是挺有意思的。” 姜鸣表示理解与感谢,微微颔首向蝶的养母示意,表示对晚餐感谢,便也不停留,跟上了申夷忧的脚步,至于礼节什么的,并不重要。 “你今日为何这么暴躁?几番话说的蝶都羞愧得无地自容了,你可不像那么不考究的人。”姜鸣问道。 “不想就不想,哪有那么多问什么?看见蝶的养父养母就厌恶,能将女儿卖掉的人哪有那么好心?那种嘴脸,真恶心。”申夷忧声含嗔怒,一跺脚便自顾自个儿地走开,丝毫不给姜鸣接话的空间。 “女人啊!”姜鸣轻叹了一声,连忙跟上,在此时倒像是真正惹怒了心上人的无知青年了。 每年四月中旬,小雍城有长达十数日的花灯盛会,在这样一座山水小城之中,这场节日并不比春节逊色多少,反而因为花灯的特殊性,更多的年轻男女更愿意乘此时外出漫步,花灯迷眼,并肩而行的情侣比比皆是,这种简单而大方成体统的节日,其实更是一场旖旎的幽会。 “你说,蝶那姑娘,是不是故意的?她可没有说这里是这般景象。”姜鸣见到成双成对的男女在花灯街市间漫步,立刻愣在了原地。 申夷忧轻哼一声,道:“我怎么感觉那姑娘从一开始就认为我们是那种关系,今天你出来追我,落在她的眼里,可能真就是在哄我了。本小姐的名声,让你占尽便宜了。” 申夷忧话语虽不客气,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姜鸣松了口气,道:“那你那会儿不是真生气吗?” “哎呀,什么都问!”申夷忧怒气冲冲地推开姜鸣,怒怪道:“真是石头,女人每个月都会这样的呀!”说完,申夷忧的脸便瞬间红透了,转过头也不理会姜鸣,大步向前走去。 “呃!好像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姜鸣汗颜。 当然,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什么,过了一会儿,申夷忧便主动拉着姜鸣去了摆在街前的小吃摊位,点了两份河西馄饨和凉拌春笋,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我就知道你也没吃饱,两口稀饭也没什么分量。我就吃不下去那种饭菜,可能真的是自小用餐都比较讲究吧,就算逃出来闯荡,也时常好酒好菜,那桌饭菜实在有些难以下咽。”申夷忧喃喃说着,口上也不忘记咀嚼馄饨。 姜鸣也是有些感慨,申夷忧自小养尊处优,但年成却遇到一桩桩悲苦事,没有自由地被人当作利益交换的工具,困在牢笼中无力挣脱,对于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子来说,这是怎样的凄然?“夷忧,夷忧,估计你的父母也想让你一辈子没有忧愁吧!只是……” “什么?”申夷忧似乎没有听清楚他念叨着什么,全不在意地拍打在了姜鸣的肩头上,道:“赶快吃啊,吃完了陪我去看花灯,别错了时辰。” 令姜鸣欣慰的是,申夷忧似乎心情颇为不错,走在街市上蹦蹦跳跳,远不似在寒武关化身男儿时神态压抑,不时挑着小摊上的奇异物什把玩,不时买来一些不常见的吃食品尝,一边与姜鸣谈笑着风景趣事,一边又趴在桥栏边上看月夜鱼出水,不知不觉间挽起了姜鸣的胳膊,如同真正的恋人一般,徐然漫步。 “这座桥,被称作花桥,听说在满月时候,桥下水中的鲤鱼会汇聚出水,摆出一条银河的模样,好像也是为了赏花灯月色一般。” “这片小江,是上渊流的分支,据说上百年都没有枯涸过,有一种古老的大鱼鲲镇守,曾有人见过鲲影映月。” “这里的花灯与整个垣野界的花灯都不相同,据说这里有六棱状的花灯制法,是一位突破天位境界的神人创造的。” 游人闲谈纷纭,大抵说得是一些民间传说与风俗习貌,不管真不真实,总能与今日这花灯盛会牵扯在一起,蕴含着美好的寓意。 申夷忧站在花桥之上,月色衬托的倩影极为优美,她仰起头,沉浸在皎皎月华的沐浴之中,她眉间一丝忧愁,总不掩此时灯影扰扰的繁华,她望向这条黝黑的小江,一望无际地贯穿全城,正如她的思绪,曾飞过秋千去。 如果我今日洗尽忧愁,可否与你饮酒春秋? 如果我今后不能夷忧,是否唯有浓情淹留? 申夷忧突然明悟天地悠悠,竟不能放己身自由,岂不悲痛? 姜鸣走进她身旁,入情般扶住她的肩胛,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再走一会儿就回去吧!”申夷忧转过脸,避免与他的目光直视。 “好。”姜鸣将一块吊有流苏的翠色玉石塞到她手里,道:“你刚才看上的玉坠,我花光我的积蓄买了,一人一块,多了没有。听那卖玉的老人说,这叫‘零玉’,是一种三垣之地产的玉石” 申夷忧攥住玉石,感受着清凉的舒适质感,一时没有想到说什么,这时候的沉默无疑显得颇为旖旎。她与他四目对视,不自觉间缓缓靠近,迷离眼神,像一场来自梦中的邂逅,终于,两人嘴唇相触。 轻触而分,浅尝辄止。 申夷忧慌乱地转过身,似乎要逃离,却又背对着姜鸣站在了不远处,淡淡地道:“今日的事,都忘了吧。” 姜鸣抓住她的手,深情地盯着她那盈盈双眸,轻声道:“我们,尝试着开始吧。” 一语深情,半日凝视,执子柔夷,念子忘忧。 约莫定昏时分,两人才迟迟回到蝶的家中,蝶与妇人正在点灯相候,里屋传来中年男人厚重的鼾声。 “蝶姑娘,麻烦你们一直等候了,今日倒是我们忘了时辰,抱歉之处,还请见谅。”姜鸣微微颔首,不好意思的致歉。 蝶与妇人齐齐站起身来,蝶笑着道:“公子言重了,我已经为你们收拾好了房间,靠东边的里屋,需要什么叫我就好,我就在你们旁边住。” “哦,劳烦姑娘了。今日住一晚,明日我们便离开,叨扰了”姜鸣往蝶所指望去,那里分明只有两间卧房,一间是蝶住的,另一间……呃……“就一间?”姜鸣失礼愣住,神情颇为尴尬。 蝶也怔住,盯着姜鸣的眼睛,试探道:“家中贫寒,只有三间卧房,预备的一间是留给公子与姐姐住的,布局陈设是简陋了些,今日天色已晚,若是不嫌弃就先凑合住一晚吧。” 这是简陋不简陋的问题吗?姜鸣心中有种骂人的冲动,但见到蝶单纯的模样,憋在喉间的话也是生生咽了下去,他甚至在努力让自己明白,可能蝶真的不知道此中忌讳吧!姜鸣只得点了点头,僵硬地表示了感谢,便看向脸色通红的申夷忧,没有多说什么,抓住她的手,将之带进了里屋。 第六十二章 所谓亲人利物 外屋的灯光渐熄,人定后的黑暗如同潮水灌满了屋子,似乎世界也会因为昼夜更替而休眠,所以用寂静笼罩了天地,不知月色是否也被掩盖了,为何这小屋透不出半点光芒。 “这姑娘很是细心,床上铺垫都是换新的,这也倒是难为她,家里本就不景气,倒是对我们有些客气了。” 姜鸣有一话没一话地说着,将床让给了申夷忧,自己来到一旁,找了张布单,盘腿坐在了上面,又道:“夷忧,快睡吧,明天我们就离开,去交趾。” 申夷忧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模糊之中看到姜鸣的身影,略有犹豫地道:“要不一起睡吧,我相信你的为人,你这样盘腿明悟一晚,明天也怕是没有什么精力。” 姜鸣一愣,苦笑道:“你就别出言诱惑了好吧,有你这大美人睡在身旁,本来就难以集中注意力,再这样我就该出去凉快了。” “嘻嘻嘻!”这样的答案对于申夷忧来说是极为不错的,她需要这种被保护却又能被放任自由的感觉,就像是鱼水的依赖性一样。 她调笑道:“真是个胆小的家伙,本小姐要睡了,别打扰我哦。” “真是,真是,真是有种莫名的躁动啊!”姜鸣毕竟年轻,血气方刚之时,对于男女之事难免有所希冀,这时的他是真实的,是清清楚楚能让申夷忧看清的。 不知过了多久,姜鸣的心总算平静下来,开始回忆脑海中的武学影响,再对自身武功戟法查缺补漏,明悟武道精髓,自是获益匪浅。 忽然,一种淡淡花香的气味飘来,无风却能随处飘散,姜鸣一时惊觉,连忙捂住口鼻,蹑手蹑脚地来到申夷忧床前,轻拍了拍她的手将之唤醒,便迅速捂住她的口鼻,悄声道:“别说话,捂住口鼻!” 申夷忧朦胧醒来,却感受到男子的身躯紧紧贴着自己,侧躺在身旁,方欲发怒,却听到这般警示,连忙噤声,她相信姜鸣不会乱来,更为直接的是,她也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花香。 不多时,屋外似乎便有人撩起门帘,看到屋内的人都在安睡,便转身离去。 “什么人?这种卑劣的迷烟手段,有人要加害我们?”两人蒙头捂在被窝里,申夷忧轻声问道。 “不知道,我们得赶快出去,免得中毒,或许蝶也有危险了。”姜鸣一脸担忧。 此时姜鸣半搂着申夷忧,侧躺在床,姿态自是极为亲昵,申夷忧轻哼一声:“又占我便宜!” 姜鸣尴尬起身,咽了一口口水,仿佛没有听到申夷忧的话。 两人出了屋子,张望了正在熟睡的蝶一眼,她的屋内也是有种相同的花香,显然歹人出手加害的并不止姜鸣二人。 “这种迷烟应该只是能让人昏厥与丧失劲力,对人体没有什么其他的危害,我们先去查清楚真相,再来叫醒蝶。”姜鸣轻声道。 两人贴着墙壁前行,尽量隐藏身形,看到蝶的养父母屋中有亮光,便悄悄靠近,屋内传来低低的谈论声。 “老大,我已经放了迷烟,两个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察觉,他们这一觉,能睡到明日正午。” “干得好猴子,管他会不会武功,迷魂烟一出,就算是头狮子也得趴着。爹,娘,如今的蝶可是比当初漂亮多了,卖出去怕是能狠赚一笔。” “你这畜生,一年才回来一次,回来就要惹事情,早就让你不要去什么三元山为匪,你就是不听,搞得被朝廷通缉,有家不能回,等我们死在这屋里没人收尸你才高兴是吧!” “老家伙,别干预我的事,这几年也给了你们不少钱了,别不知足!为匪怎么了,老子吃香喝辣,比你们两个老不死的过得潇洒。没想到蝶这姑娘去了青楼竟然逃了回来,还带了两个帮手,这可是便宜我了,等做完这趟,猴子,我带你去交趾城好好放松放松。哈哈哈!” “多谢老大,多谢老大!” “儿子,你别忘了,当初蝶是一个人,卖了也不会有人报复,但那两个客人谈吐不凡,说不定是哪家的公子小姐,若是事情泄露,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啊!” “不必想这么多,男的只管宰了,女的通通卖了,谁能知道有我参与,你们别杞人忧天了。到时候卖的银子分你们两成,也就够你们吃几年了。” “好,赶紧去做吧,你这畜生下手快一些,我见不得血,有银子就好。” “对,有银子就好,养活那丫头这么大,也该她贡献点了。” 听完这场谈话,姜鸣与申夷忧十分震惊,几年前的一场卖女风波竟然没有遮掩他们的贪婪,人性的丑恶竟让他们为了钱财再一次出卖自己的女儿,他们的儿子行贼匪之事固然可恨,两夫妇为了钱财而无所不用其极的嘴脸更让人憎恶。 姜鸣与申夷忧直接躲进了蝶的房间,后者在给昏睡的蝶喂了一颗解毒丹后,蝶缓缓醒来。 “夷忧姐,姜鸣公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申夷忧在还好,但姜鸣与她男女殊异,共处一室难免羞涩尴尬。 姜鸣蹲在墙角,没有向后张望,申夷忧便替蝶穿好外衣,摆出一脸严肃的样子,道:“发生了一些事,我现在问你,你愿意相信我们说的话吗?哪怕我们要抹黑你的干爹干娘,你也愿意相信吗?” 蝶沉默,弱弱道:“夷忧姐,姜鸣公子,你们是罗湖大哥请来送我的,我自然是信任的。可是,可是,你们能告诉我,他们,他们,又做什么事了吗?” “看来你都知道?”姜鸣突然插话,全然是冷漠与严肃,他低声道:“当年是他们亲手将你卖掉,作为他们存活的银粮,即便其中有人推动,怕也是得到了他们的默许。” “今日他们的儿子回来了,在屋里谋划着要将你再卖一次,还要杀我,还要动夷忧,我一字一句地听着,你那养父母没有反对,为了那两成的分红银钱,他们再一次选择出卖你,利用你,这样的父母是你希望的?” 蝶低头无声地哭泣,似乎这些将要发生的事并没有引起她的惊讶,她只是太过伤怀了:“他们,毕竟养育了许多年,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对于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来说,亲情是多么奢侈,即便这种虚伪的亲情不是真心的,即便他们曾伤害过自己,但蝶还是愿意相信它的存在。 姜鸣低声呵斥道:“天下有无数孤儿,他们在社会底层挣扎,为了生命的伟大与珍贵而苟活,他们不需要那种虚伪的亲情。” “能将自己随意出卖的亲人,比之普通的路人都不及,他们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自己,凭靠自己走出一条不愧于心的路。” “我也跟你一样,自小没有父母,在乞丐堆里夺食,在蔑视的眼光下爬行,我不需要谁承认我的价值,我所认为的亲情是可以完全托付心意的,只需情感真实,那便是我的亲人。” 申夷忧听了这番话,不禁有些动情,望向眼神黯然的蝶,安慰道:“找一个真心对你的人不容易,若是不真心,还幻想着某些关系的真实,那就太不值得了。若是你很孤单,就与我结拜金兰,真正做个姐妹如何?” 蝶心间一暖,破泣而笑,轻声道:“多谢姐姐与公子安慰了,我记在心里。” “看来是来不及走了,他们已经过来了。”姜鸣冷笑,虽然出于蝶的身份,他抑制了杀心泛滥,但今日之事却不能草草了之。 欺人之情,自然以血还。 这间小屋瞬间被压抑的空气所充斥,毒烟散尽后继而是更为恶毒的注视,身型魁梧的男子站在正中,旁边站着他弓腰驼背的父母,身后跟着一脸猥琐的矮小瘦子,点上一盏昏暗的烛灯,他们齐齐望向正襟危坐在屋内小桌旁的三人,面色骇然。 “混蛋,这就是你放的迷烟?告诉我,为什么他们都醒着?” 魁梧男子一巴掌拍在瘦子脸上,瘦子捂着脸退回了数步,委屈巴巴地道:“我也不知道,以前百试百灵的呀,这次怎么” 姜鸣冷哼一声,道:“你的迷烟似乎并没有你想象中厉害,不过这种手段太过恶毒了些,容易遭天谴。” 魁梧男子阴狠地望着姜鸣,狞笑道:“原来都是你搞得鬼,很好,果然不是一般人。不过,你这条贱命,我却是收定了。” “哦?你确定你有这能力?”姜鸣讥笑道。 魁梧男子道:“你不是第一个挑衅我的人。” 姜鸣莞尔一笑,申夷忧也竟是忍不住笑了,眼前这位不可貌相的恶人,似乎说话很有道理,以至于他们差点都信了。 “蝶,你还认识我吗?我可是你哥哥啊。当然你那时候太小,可能没印象,我不到十岁就离开了,你那时候还不过两三岁呢。这期间我极少回来,两个老不死的也很少提起我,但是,我是你哥哥啊。” “听我的话,我带你去吃香喝辣。哎呦,还有个小美人在,这姿色,我看了都垂涎万分,如果你肯答应做我老婆,我倒是不计较你的往事。” 魁梧男子色眯眯地盯着蝶与申夷忧,污秽之词不断,这让申夷忧面色激怒,若不是姜鸣在前拦着,她就要撸起袖子修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山匪了。 “我记得你,上一次也是你,将我卖进红袖楼。干爹,干娘,我虽然与你们没有血缘,可是你们将我养大,我就是你们的亲女儿啊,可是 你们怎么忍心将女儿送进那样的地方,如果今日不是姜鸣公子与夷忧姐在,你们是不是还想再一次把我卖掉?” 蝶眼中尽是痛苦,话至激动,泪水奔涌。可是,她所期望的亲情终究使她失望了。 中年男人嘴一撅,露出满口黄牙,脸色愤怒:“臭丫头,我们夫妇养育你这么大,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偿还怎么了?又不是让你死,哪来这么多废话?再敢犟嘴,你的皮又痒了吧?” “老东西,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姜鸣怒喝一声,语气中含着一缕杀意,斥得中年男人向后退了几步,畏缩在了魁梧男子身后。 蝶抓住姜鸣的衣角,请求他不要出手,满脸悲怆地道:“你们确实对我有养育之恩,但自我八岁开始,挑水劈柴,做饭锄地,哪件事我没做过?” “但只要我做事有差错,你们便对我非打即骂,有多少次你们拿鞭子抽我,直到我昏厥过去才停手?有多少次对我拳打脚踢,直到我口鼻流血不止才罢休?” “十多年的虐待,我无怨无悔,因为是你们给了我这个家,给了我心中仅存的温暖,可是我没想到,你们能如此狠毒,竟然想两次把我卖掉!我真的心好痛!” “蝶,别说了,这是最后一次了,你跟着你大哥走,以后我们再也不会欺负你了,好不好?”中年妇人满脸堆笑,似乎认为是蝶占了便宜。 “不了,再也不会了。”蝶抹干眼泪,转过娇躯,淡淡地道:“姜鸣公子,拜托了。” 姜鸣望了一眼申夷忧,道:“照顾她,我很快处理。” 申夷忧满脸愤恨地道:“把刚才那头猪打成死狗,不然别来见我。” 姜鸣抱拳,笑道:“放心吧!” 看着两位美人转过头去,魁梧男子不愿浪费时间,大喝一声“去死”,便抡着重拳向姜鸣打去,自以为凭借自身五段人位的实力,足以一拳将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打成废柴,可是,他仿佛看到了一张宛如修罗的脸。 “砰!砰!砰砰砰!” 无数声宛如闷雷的拳响,夹杂着骨头断裂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似乎在数分钟内重复了近百次。 魁梧男子蜷缩着身子瘫倒在地上,嘴角不停地冒着血沫,一口牙齿已悉数掉光,他似乎在挣扎着举起手指,竟感受到身体上任一关节都是松软的,似乎他的数根骨头都被砸碎了。 “你不是想让我死吗?卓朝嵩都做不到的事,凭你就能做到?山匪并不可恶,这年头许多生活过不下去的人都会选择为匪,但是,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不得不死的山匪。” 姜鸣抓住男子的双臂,用力之间两条胳膊已是被拉扯了下来,男子痛苦地嘶喊出声,目光凄厉地望着姜鸣,他也经历过三元山围攻江城一战,他记得那个杀破千人军的白盔将领,无数人丢盔卸甲惶惶逃生,他难以置信地嗫嚅:“你是……是……” “你不会想知道的!”姜鸣一脚踹在了男子胯间,巨大的冲击力使得男子的身躯飞起砸到了墙壁之上,胯间血肉模糊,身上鲜血淋漓,呼吸顿止,人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中年男人与妇人惊骇地跪倒在地,瑟缩着退到了墙角,他们眼中已然多了一个修罗,他们的精神似乎都游离在紊乱的边缘。至于那名瘦子也是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一个劲地喊饶命,裤腿间已是被一种不知名的液体浸湿。 姜鸣厌恶地瞥了一眼缩在墙角的两人,连动手杀人的想法都没有,他玩味地看着瘦子,道:“三元山的人?听我的,能活,你愿意?” 瘦子一愣,眼中掠上一抹喜色,立马又磕起头来:“我愿意,我愿意!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只要您不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姜鸣自然不会认为,在这种震慑与逼迫下,瘦子会忠诚地投降自己,不过他投不投降都无所谓,因为姜鸣想做一件事,需要一个人来试试水。 至于蝶的养父母,姜鸣并不想出手杀之,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和蝶的关系,另一方面则是他认为这种人死活都没有区别。 当姜鸣背着包袱与装有方辕长戟的木盒,申夷忧与蝶正在不远处一个隐蔽的街口等候,申夷忧率先问道:“那条死狗怎么样了?” 姜鸣道:“被我打碎了全身骨头,断了三条胳膊,如果没有神灵救他,那么他肯定死透了。” “干得好!看在你为我出气的份上,我就不怪你了。”申夷忧第一次听到杀人能有如此兴奋的神色,露出恶魔般凶狠的笑容。 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问道:“为什么断了三条胳膊?呸!”想到这些顿时俏脸羞红,恨恨地瞪了姜鸣一眼。 姜鸣略显尴尬,也知话语粗俗,但还是顶着头皮说道:“那种人渣,该死!” 此时那间房屋突然燃起了大火,剧烈的高温疯狂的破坏着一切可燃物品,赤红色的火蛇瞬间便吞噬了屋内的一切,周围的邻居后知后觉,立刻跑出家门,无数人的呼喊声与脚步声扭成一团,酝酿着更严重的混乱。 当然,这些并不关姜鸣几人的事。就像是在他们走后,什么人也不会知道他们所为的犯罪之事,其实是做了一件好事。 蝶不言语,不管怎样,她都是这次事故的受害者。 她的内心此时被巨大的痛苦所包裹,无处倾泻的眼泪凝固在发红的眼眶之中,申夷忧打算出言宽慰,却显得唐突万分,只得在一旁握紧蝶的手,像是一个守护人一般。 “蝶姑娘,眼下你没有去处吧?不如跟随我们一块前往交趾,等办了事情便去寻找罗湖,可好?”姜鸣找来一辆马车,并立刻做了打算。 蝶恹恹失神,道:“谨听公子计划。” 第六十三章 炼茶师与插花女 出于寻找修复灵魂的药材考虑,交趾城是必须要去的,周围数十座城池都不如交趾繁华,若是要说有什么稀奇的宝物流通,不经过交趾城的商城都不能获得应有的利益。 况且夜泉前辈残魂颇为虚弱,不知他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万一残魂消散,那么寻找荨岩便苦无意义,他先前的努力也就都作废了。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交趾徐家,是城中一大霸主,除了秦王朝直接委命的城主羊塔风,再无势力与人物能压制其锋芒,换句话说,徐家便是这交趾城的执牛耳者。 由于蝶的身份特殊,姜鸣本意是将之安置在城门边上的驿馆中,但不巧的是交趾城恰好来了一位秦王朝的高官,驿馆因此暂停为平常百姓提供住宿,无奈之下,姜鸣只得将蝶也带入了城中。 千枫客栈,一家由第七幕组织主办的势力,它并不像寒武关的绿蚁小肆处地偏僻,并处处隐藏着第七幕支持的影子,反而明目张胆地张贴着象征身份的字幅,就差敲锣打鼓地宣扬背后的信息组织了。 这种差异源于交趾城独特的政治地位,地处秦王朝南方边境,与匪寇巢穴眦邻,若是一味打压外来势力,势必减弱城池中经济提升,增大内部矛盾,这对于交趾城是颇为不利的。 第七幕乃是九野最大的信息组织,秉承的宗旨是,只要付得起报酬,便能依照时事重要性与事物内在价值,将可靠的信息送到客人手上。这些年面对许多外来的军事针对,交趾城高层便是依仗第七幕的消息,数次从牢笼中脱困。 千枫客栈存在的意义不言而喻,至于这对外身份却并不尴尬,以高等消费推动高等服务,致使这里的住宿只向上位人士开放,虽然人流量比不得其他旅店,但能来这里住宿的无一不是寻求情趣的富家子弟。 千枫客栈向客人保证,住宿期间客人不受外界侵扰。 “东二楼,临水包厢,地字三号、四号、五号房,几位客人可以先移驾去内院,拿着房牌自有侍女接待。” “若是几位想要游览内院风光,只需招呼小厮一声,便有专人引导参观,但切勿私闯其他客人房门,若被管事与客人所举报,后果将是十分严重的。” “另外本店提供全天的茶水,共一日三餐服务,这些都计算在所付的房费之中,不再重复收费。” 听着千枫客栈柜台理事女郎的介绍,姜鸣三人都是眼前一亮,不愧是第七幕扶持的客栈,品格比普通旅店高了数倍不止,只不过这费用就是高太多了。 三间地字房三天的费用超过了两百两白银,这在蝶的眼里简直是不能理解的消费,姜鸣也觉得奢侈了许多,不过为了入城来的目的,还是咬着牙点头住下了。 至于这流水般的消费,姜鸣因为囊中羞涩,只得将目光投向了申夷忧。 申夷忧想要出言调侃几句,话至嘴边却没说出,大庭广众无疑是会丢他的面子,不管他在不在意,她似乎变了性子,下意识地维护这个对她说过特别的话的男子。 她掏出几张深黄色的银票,同时向姜鸣递过一个意味十足的眼神,似是暗中谈了什么条件,便毫不在意地缴了费用,一边牵起蝶的手,随意地闲聊几何。 这种银票可抵扣大量的白银,面值在几百两到一万两之间,但只流通在下层消费场所,至于未能普及至所有人使用的原因,最多的应是元银、元金不仅仅是普通的货币,也算得上在中等金属的行列,这种珍贵程度已是超越了它本身的价值,更多有见地的人并不会在意银票提供便利的优势。 姜鸣暗暗尴尬了一番,虽然只是一些小细节,但无疑是让他内心更多了数分慰藉,却见申夷忧又取出几张银票,价值大概是一千两白银左右,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姜鸣怀里,浅笑着道:“快去办你的事情吧,我们在房里等你。” 姜鸣也不迟疑,接过银票便奔向柜台理事,简单询问后,由着那女郎带进了一所单独的楼阁,楼上空荡荡的,没有多余的陈设,一名满脸堆肉的胖子坐在正中,正眯着眼望着来人。 “这位客人,不知您想要购买什么消息?本店会官方鉴证消息的价值,决不随意开价,还请放心。” 第七幕的信息交易,此处的机制明显要远胜绿蚁小肆,胖子长相虽不体面,但语气却是地道的生意人,给人一种凉风习习的舒适感。 姜鸣开门见山,道:“我在找一种能修复灵魂的药材,品阶起码在五等以上,请问哪里能找到?” 胖子微微一愣,思虑道:“五等药材?这怕是不容易。客人可知道,大多奇花异草珍贵药物都在隔世险地,非至强者不能至,寻常采药武者能好运遇到的几率实在极少。” “而且九野之地因为天地灵气远次于三垣,许多高级药材并不能生长,五等药材已然不是凡品,何况是具有修复灵魂这等奇效的宝物,先生的要求可是不太容易。” 姜鸣道:“此话有一解,药材太多珍贵,即便你们知道消息,也不便透露外人,是吗?” 胖子笑道:“先生倒是有些情绪,既然客人要求,我们也不会隐藏什么,而且这药材的渠道倒是比军事上的事情忌讳少多了,只是这价钱,有些贵。” “有多贵?” “八百两白银。”胖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金牙,似乎并没有这个数字而动容,比起真正的交易来说,八百两白银全无价值。 “成交。”姜鸣没有犹豫,一口应下。 来到东二楼的包厢房内,姜鸣望着申夷忧,苦笑着道:“这消息还真是贵!” 胖子是这样回复的:交趾城地下交易会所,每次开启都会提前一个月通知周围许多势力,当然这种通知是隐藏在暗处的,因为他们交易的东西大多都是来自黑道,与抢劫偷盗分割不开。 但给人惊喜的是,交易会所的货物无一滥竽充数,甚至不乏一些真正的宝物,若是恰好碰到不识宝的卖主,一次捡漏便可以赚得盆满钵盈。 这一次的交易将在四日后举办,据可靠消息,交易货物中有一株药材,名为陀罗魂参,品阶达到了先生的要求…… 听完姜鸣的叙述,申夷忧没好气地轻哼道:“现在知道东西昂贵了?方才本不想给你借钱的,要不是蝶在场,恐怕驳了你的面子,哼哼,你自已想后果吧!” 姜鸣老脸一红,幸好此时蝶正好去了外面吩咐晚饭,不然他非要为这经济问题窘迫死,他清楚申夷忧并没有鄙意,才更加厚着脸皮走上去,问道:“昨晚问你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昨晚?月夜花桥,灯影幢幢,江水潺湲,人迷情乱,那场旖旎的情不自禁又岂是轻而易举忘却的? 申夷忧转过头去,假意是在看窗外风景,俏脸却已然红晕荡漾,她有些慌乱,结巴说道:“蝶马上就……就回来了,你赶紧回去,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世间情事,大抵多是羞涩难懂的谜题。 姜鸣并不想强迫她答复,只得温情地告辞离开,缓缓退出了屋子。 人走后,申夷忧反而心中空落落的,她坚信某些东西,却不想那些东西搅扰自己的生活,不想同时为两件事而失望。 原谅我还心存犹豫,再多一些时间,我只是觉得我们还差一些东西。 申夷忧黯然神伤。 蝶走了进来,放下盘子中的水果,问道:“夷忧姐,怪我多嘴,为什么你和姜鸣公子不住到一起去?这里住宿多贵啊!” 申夷忧立刻无奈地笑起来,像一朵哀伤的野花似的。 楼台假山,青柏翠竹相宜生长,池馆水榭,垂钓人溪柳石前憩坐,折花侍女穿行樱林,华衣游客谈笑廊间。 这千枫客栈数块园林领域,除去住客的几栋楼阁,诸多风景皆穿插在其周遭,各般风物相互映衬与弥补,自成一副初春奇异园林画帧。 申夷忧与蝶相挽在溪边漫步,姜鸣跟在身后,颇多怨懑,他本意是想与申夷忧两人游览此地风景,但却不好将蝶一人留在房中,于是在申夷忧的盛情邀请之下,变成了这般三人同游的景况。 “这片千枫客栈的园林设计颇为巧妙,山环水绕之间,景物能与游人成就一片独特的和谐,真是大匠工艺!” 申夷忧一番惊叹,身旁的蝶却是有些听呆,随着与她的接触愈深,愈发觉得申夷忧所知广泛,虽然自诩容貌不输,但这见识与情调上却是远远不及。 她并不知申夷忧身世,一个在名族大家中成长起来的女子,自然而然能接触到许多上层贵族的生活习惯,而这些宽泛的见识,只是生活环境所带来的附属品而已。 姜鸣不谙建筑美学,他所通读的古书典籍多以历史地理玄学为主,还有许多对这个世界的解读与概论,比之申夷忧亦是无知了几分,却并不嫉羡什么。 他笑道:“我倒是看不懂这些,但是身在这园林间,给人一种极为舒服的感受,那二百两白银花的不亏。” 申夷忧轻笑,感慨道:“这种地方不能常驻,但能常来,春秋各一次,寒暑再一次,总是能满足心中的新奇感,以后你要带着我,一个人偷着跑来玩,那就没意思了。” 蝶不懂情话绵长,姜鸣却懂,这个承诺应该是长久的,与人一样。 姜鸣道连忙应诺,又道:“我们要在这里待四五天,要是没有这园林美景,只能窝在客房里,怕是得无聊透顶。” “因为徐家势大,他们盯上蝶后,抛下了许多眼目,为了不招惹麻烦,我们并不能在城中招摇,即便被发现的几率很小,也不能冒险。” “好在这千枫客栈本就人少,而且还定着不能争斗的规矩,想来这里是颇为安全的。” 蝶低了低头,弱弱地道:“都怪我,因为我的那些事不得不跟在你们身边,这一路上可是拖了不少后腿,给公子和夷忧姐制造了许多麻烦” 姜鸣咧嘴一笑,宽慰道:“蝶姑娘不要想多了,这本就是我与罗湖的约定,若是你被人伤了毫毛,说不定他便要与我决斗了。” 申夷忧颇为清楚蝶的性情,善良温和之中倒是太多多愁善感了,她宽慰道:“你可是我妹妹,哪里会给我们制造麻烦?就算是麻烦,也是应该帮助的,若是你还这么说,倒是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了。” 在两人三言两语的解释之下,蝶眉间的哀愁也是消减了些,因为闲暇无事,于是三人继续在园林中转悠。 行至一堂,堂前立扁“茶坞”,堂中有茶,茶具古旧,茶师苍颜白发,正襟危坐于大圆桌前,手扶茶壶,眼观茶炉,神情庄重。 “请叫我炼茶师,而非茶师。”老茶师这般要求,为姜鸣三人斟下一小杯清茶,茶香并不浓郁,却有种经久不息的感觉。 姜鸣将青花小杯凑近鼻息,深嗅茶香,自觉神清气爽,轻抿一小口,茶水顺着咽喉流入肠胃,所过之处余味无穷,他似乎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茶香积藏在他身体各个器官之中,无时不在熏陶着血液脉络。 “炼茶师老先生,请问此茶何名?”姜鸣恭敬颔首,不敢怠慢。 茶师转过身去管理另一茶炉的火,随口说着:“三浮,一而再而三的三,浮生几何的浮。此茶是我自己在庄园里培育的,综合南北无数优良茶树品种,再控制特定的时令采摘茶叶,以我独有的烹茶之法熬煮,茶叶三次沉浮,叶中精华尽融于水中,故能余味悠长。” 姜鸣啧啧称奇,申夷忧与蝶亦是饮茶含笑,姜鸣不由得想得长远,对这人生也呻吟感慨起来:“炼茶师,萃茶之精,炼茶之粹,炼茶之人,亦犹茶之炼人,三浮三沉,虽是茶道,岂非人生?” 茶师身体一震,精神亦是陷入了深思,眼神中似乎有不可磨灭的黯淡之色转瞬即逝,他淡然道:“总不免是遗憾!” “嗯?”茶师的声音虽小,但姜鸣三人都听在耳中,方欲询问,只见堂外缓缓走入一名梅花服饰的窈窕女子,手中捧着一枝不知名的含苞待放的红花,她并未关注在座的客人,莲步轻移过,来到圆桌后的案几前,扶来花瓶一只,插花如种花。 插花女子的姿态无疑是极为优雅的,容貌虽不是太过惊艳,但在那枝精心修剪后的花枝的映衬下,人影成绝代,花枝也彷如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姜鸣三人为此一幕,安静观览,不敢打扰。 数分钟后,插花女子收拾好工作,转过头来,面向茶师,轻声道:“今日可还好些?” 茶师吐着压抑的语气,道:“尚好,早晨阵痛了半个时辰,后来便没有再发作。” 插花女子又道:“可曾喝药?” 茶师顿了顿,道:“不曾。喝了两杯茶,药却是喝不下去,我还想再活几年。” 女子眼神微低,有气无力地嗔怨道:“你连眼下都管不好,还想着以后能有多少时日,有意义吗?” 茶师苍老削瘦的脸庞竟然瞬间涨红,似是在争辩:“有意义,至少能再看你一段时间。” 女子双眉怒横,斥道:“既然如此多情,当初为何不留下?你终究只是个自私绝情的人,不配跟我说这些话。” 虽是怒容,女子眼中的泪水却已是夺眶而出,她似乎害怕被旁人看见,急忙转过身小步跑出了茶邬。 “女儿。”两字怔忡,老茶师的脸上塞满了无奈与伤悲,来不及向客人请辞,便疾步走了出去。 姜鸣三人都看在眼里,本欲出言调节,却因其家事缭乱而难以插话,随着插花女与炼茶师的离去,这间茶邬陷入了更深的沉寂。 出了茶邬,姜鸣三人又到那片樱林观赏,樱花烂漫,时节也是开花的好时节,但因为前事的搅扰,几人都失了兴致,便恹恹然回了宿处。 东二楼的地字包厢有六间,姜鸣三人已占其三,一间空闲无人,一间是一位参加秦王朝武道考试的剑士,另一位似乎是一大家少爷,偶尔能听到房中的肆笑与叱骂声。 二号包厢内此时人声吵嚷,小厮二人,陪酒的丫环三人,穿着锦衣华裳的贵家公子正搂着一名衣着暴露的青楼女子,做着投壶掷骰的饮酒游戏。 贵家公子猥亵的手掌不时地抚挠女子身体,惹得女子笑骂连连,整个包厢充斥着荒唐迷乱的氛围。 贵家公子饮酒微醺,口齿已是有些不清楚,他嬉笑道:“萍香,你的这张脸要是能再好看一下就完美了,那几个混蛋每次都跟我说,说你身材还不错,就是脸有些凑合,远远比不上老徐看上的女人。” “那女的可真是仙女一样,老徐竟然还作样子说要娶她,把我眼红的呀。那女的,要是能让我睡一晚上,我就算出一万两白银我也愿意。” 第六十四章 纨绔与残破妆容 青楼女子身躯一颤,雪白的双臂直接环抱住贵家公子,脸伏在他的胸膛上,仿佛委屈似的娇嗔连连。 “柳少爷您可真是喜新厌旧,见了新欢就说奴家处处不好了,其实奴家还有好多绝活没使出来,保证让您舒舒服服的,何必再找其他女人,莫非您真的是讨厌奴家了?若是这样,我也不晃您的眼,直接走开就是了。” 青楼女子说着便要起身,被称为柳少爷的男子急忙将之拽入怀里,不由分说便亲上了女子的红唇,抚着女子的后背,不在意地笑着。 他道:“难得家里老鬼不管,本少爷才出来到这千枫客栈爽快爽快,萍香你可不要耍小性子了,那女子固然漂亮,但却是老徐的人,我哪里碰的?说到底你也是一流姿色,这些天还要靠你服侍,哪能说走就走?” 柳少爷久在花丛,哪能不知道这女子心思,难得傍上的富家子弟,这女子可是舍不得放走,归根到底,都是由钱财支配的器具,没有情分,只有交易而已。 柳少爷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戏谑一笑,道:“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赏银,总共一千两,你要是看不上,那我也不再挽留。” 青楼女子急忙迎笑,身子全部向着柳少爷贴过去,双手却伸向那高举的银票,媚声道:“柳少爷说什么呢?奴家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能走哪里去啊。” 柳少爷得意一笑,他似乎很喜欢这种用金钱控制一切的感觉,只要有钱有身份,他便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他想,这也包括老徐的那个女人。 此时有一名仆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满面喜色地靠近柳少爷,低声道:“少爷,奴才刚刚在外面看门,看见了两位绝色美人,她们好像就住在您旁边。我敢保证,那两个美人,绝对会让少爷眼前一亮的。” 柳少爷一听便来了兴趣,道:“小义子,可不能骗我啊,这交趾城的姑娘哪个我不认识,本少爷阅女无数,认识的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她们再漂亮,还能比得过萍香?” 小义子忌讳地看了一眼柳少爷怀里的女子,虽说这话会得罪少爷的新宠,但还是不假思索地说道:“她们二人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绝对没有之一,少爷只管亲自去验证,小义子要是敢骗少爷,肯定不得好死。” 柳少爷略感惊讶,小义子敢冒着大风险为他寻找美女,无疑是握有巨大的私心,若是他真看得上那两名女子,小义子便有举荐之功,倒是不惧怕萍香在背后陷害了。 感受到萍香此时望向小义子的恶狠狠的目光,柳少爷全不在意,道:“好,若是你真的找到了绝色美女,本少爷重重有赏。现在你就去外面盯着那两名女子,等我一会儿换了衣服,便去亲自验证。” “是。”小义子松了一口气,想到以后少爷可能更加重用他,想着每个月的工钱又要多不少,脸上的兴奋已然掩饰不住。 “现在,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一点眼色都不懂。”柳少爷一声低喝,手上却已经开始扒拉萍香的衣服,其他两个陪同游戏的仆人也是看呆了,几双直勾勾的眼睛挪不开萍香暴露出来的雪白臂膊,直到整个身体都退出门去,也不忘记张望一眼,邪思已然充斥脑子。 不得不说,千枫客栈高昂的消费是有一定依据的,姜鸣三人晚饭供应颇为及时,而且在质量上也算上等。 三人饮食,六菜一汤,菜品都是精致的江南名菜,荤菜的肉质鲜美极富特色,素菜的用料讲究而味道浓淡相宜,饭后还有一些不常见的水果甜品,足以慰藉三人的五脏庙。 “高端享受,寒武关客店的厨子可做不出这种菜肴,这一顿饭值得。”姜鸣斜过眼,盯着申夷忧,满足地微笑着。 “难得,即便是我的口味也没法挑剔,这次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出的主意住进这千枫客栈,我们也品尝不到这种美食。”申夷忧仰起头,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精神十分惬意。 蝶也微笑着连连道是。 姜鸣看向申夷忧,道:“夷忧,我们还没有来过这交趾城,一会儿出去转转?” “好啊。”申夷忧一口应下,却又想起此行还带着蝶,若是抛下她一人,难免情面上过不去,又立刻改口道:“算了,我今天吃多了,不想出去了,还是留在这里吧!” 姜鸣接触到申夷忧的目光,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隐晦,他确实也不放心将蝶一个人丢在客栈里,方欲打个哈哈,将先前的建议掩盖住,一旁的蝶却说话了。 蝶心中其实是有极大的歉意的,因为她的事还要麻烦姜鸣与申夷忧不知多少,她又何尝听不出两人的隐晦意思。 她便笑着抱住申夷忧的胳膊,道:“夷忧姐,我也早就听说交趾城的‘逢缘绸料’极为丝滑,以往脱不开身来看看,今日好不容易来到交趾城,本来也想亲自去看看,但我的身份容易招惹是非,不能随意暴露,所以这个愿望是没办法达成了。” “夷忧姐,不如你今日到城里去,替我买一道料子,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好不好?” 面对着蝶扑闪的眼睛,姜鸣与申夷忧也是由衷地感受到了这位女子的可爱之处,懂事却不染尘埃,善良却又充满童真,哪能不让人心疼? 申夷忧还是不放心,皱着眉头道:“你一个人在客栈,我们不放心。” 蝶笑道:“千枫客栈素来客人少,而且明文规定不得争斗,哪有人敢在这里闹事?放心吧,夷忧姐,你们放心去吧,我别处也不乱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最终姜鸣与申夷忧还是同意了,在数多叮嘱之后,两人在通红的夕照下出了千枫客栈。 “都怪你啊,真有些对不起蝶,我们是出来玩耍,她却只能在客栈里避灾祸。”申夷忧有些愤愤。 姜鸣也是尴尬非常,但好的一点是,她们又可以独处一段时间了。 以往在寒武关全无察觉,会这么珍惜与申夷忧相处,直至那夜花桥旖旎事后,姜鸣的心就再也不能平静了,所以他想要许诺,他想要追求,此时两人的关系自然不是当初可比。 “夷忧,别担心了,千枫客栈不会砸自己的招牌,蝶的安全自然是无虞的。反而是你,前些天在隋城荒山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如今就当是给我个面子,走走散散心呗。” 申夷忧听着,顿时担忧消了大半,心情也愉悦了许多,道:“你说的是,听说交趾的夜市很热闹,我们快走吧,别让蝶等急了。” 千枫客栈内,蝶觉得闲候无聊,便一个人又在园林中转悠,一人只影,孤雁红泥,觉得分外寂寞,便想起前日辞别的罗湖,心中不免得到极大的慰藉。 “罗湖大哥,你真的不会嫌弃娶我吗?” 正当蝶迷惘愁思之时,面前突然多了一道人影,那是一位穿着金黄色褂衫的男子,身旁还跟着一名仆人,皆露着邪意的笑。 “小美人,本少爷想邀你到房中做个游戏,不知可否给个薄面?” 蝶心中一阵恶寒,这哪里是要邀请的样子,分明是纨绔欺男霸女的态势,她无助地站在原地,慌乱无措。 “抱歉,恕小女子无礼,因身体不适,不能应诺了。”蝶唇角颤了颤,便转身离去,却被另一人拦住,虽然并没有过分的举动,但却被限制在了一丈之地不能走动。 “请留步,小美人我是见过的,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是叫蝶吧!徐樊世应该娶进门的小妾,听说派了几十号人去迎亲,令我惊奇的是,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柳少爷凑近,深嗅一口,满脸淫光。 蝶退无可退,薄怒斥道:“你们这样与强盗何异?若是再不让开,我便要喊人了。” 柳少爷大笑道:“喊人?谁能帮你?老实跟你说吧,我乃是交趾名门柳家的公子,这城中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柳开。柳其敦便是我的父亲。” “只要是我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无论是在交趾城中,还是这千枫客栈,谁人不给我老子柳其敦面子?” “小美人,识相点,主动来服侍我,保证让你荣华富贵,徐樊世能给你的,我都能。” 蝶嘴边苦涩,心中更是苦不堪言,怎知即使在这种地方都能遇到纨绔欺凌?莫非这世间就没有天理可言了吗? 蝶惊恐地护着胸口,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匕首,却连怎么防备攻击都不知。 柳开一把推开仆人,站在蝶面前,狞笑道:“小美人还带有凶器,真是火辣,不过我喜欢。忘了告诉你了,本少爷虽然武艺不精,但还算得上是四段人位的武者,你的这凶器似乎没有多大的威胁。” “救命!”蝶失声喊出,匕首置于胸前,却只能慌乱地连连退后,她将要承受的欺凌不期而至,无人可以帮她。 罗湖大哥,你在哪里? 蝶心中最终只有他。 在绝望之中,她总希望他会策马而来,然后为她挡尽所有的明枪暗箭。 就像初见时的红袖楼中,罗湖一脚踢飞满脸淫亵的丑陋胖子,打得十数名护卫没有还手之力,他坐在帘外,身旁横斜着那些闹事的权贵的扭曲的身躯。 而他没有丝毫动容,朗然对她笑道:“别让这些渣滓坏了雅兴,姑娘可愿为我弹奏一曲?” 她在红袖楼仗着一技之长,成为管事眼中吸引客人的乐器,幸在没有受过谁人侮辱,所以她觉得尚好,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玷污那位公子的衣襟。 那日,她的琴,只为他起弦。 他是她的救世主,是他不惜一切地解救她走出樊笼,早在初见,那颗心,已然私许。 红尘流离,孤苦无依,他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蝶幻想过无数美好的未来,可惜今日之后再难实现。 “我早已将我的身心全部给了罗湖大哥,若是有人想要强夺去,那他得到的终究只能是一副没用的尸体。” “小美人,不要挣扎了,乖乖从了我吧!”柳开一把抓去,想要夺下蝶手中的匕首,却不料蝶曲肘收回,将那尖锐的锋刃朝向了自己的脸。 “你们欺人太甚,我怎么能让你们得逞?这张脸与这身体,你们都得不到。” 蝶的手掌停滞在半空,下一刻她挥动匕首,划过自己光洁白皙的脸颊,鲜血汩汩流出,如同凋零的樱花一般凄美。 “混蛋!今日就算你毁容,老子还是要收拾你这婊子!”柳开怒喝一声,身形朝着蝶冲去,却见蝶的匕首却已然是放在了小腹前,不用任何人靠近逼迫,下一刻也将是红颜殒。 “砰砰!” 接连两声击响,恰于此时响起,一声清越,匕首弹飞落地;一声低闷,柳开受创连退数步。 柳开大怒,捂着腹部,向四周张望,喝道:“是谁?胆敢对我出手,就不敢现身吗?” 却见一名衣着简朴的老人缓缓走来,轻咳两声,道:“我是这里的炼茶师,方才出手的就是我,你有何见教?” 原来是千枫客栈的人! 柳开虽然处事大胆,也知道千枫客栈不好惹,既然他们出手了,便不能太过张扬了,他咽下一口怒气,沉声道:“没什么事,小义子,去把小美人带上,我们走。” “少爷,这……”小义子面色难看,脚步却没有动弹,柳开方欲发火,却看到一名素衣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蝶的身旁,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蝶,一边冷冷地望着他们。 柳开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能猜到这女子与老人的不平凡,而且认定他们会为了这个女子与自己作对,心中颇为不爽,但还是咬着牙转过身。 他道:“小义子,只是一个毁了容的贱人,连路边的乞丐都看不上,我们走。” 小义子如释重负,躲开那素衣女子的饱含杀意的目光,跟上自家少爷的脚步。 “莫非你是想就这样离去?”老茶师挡在两人面前,声音低沉。 柳开大怒,就没有受过窝囊气,喝斥道:“老家伙,你还想怎么样?我已然给了千枫客栈的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老茶师道:“千枫客栈有规矩,在客栈内闹事的,斩一臂。” 柳开大惊失色,发狠的瞪着老人,道:“我乃是交趾城柳家柳其敦的长子,我看谁敢动我。” “咻!”只听匕首破风,插在远处的廊柱之上,血滴顺着匕首缓缓流下。 “啊~我的手,混蛋!我的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柳开捂着空空的左肩胛,鲜血浸透了衣衫,而那只断掉的手臂,静静躺在地上,浸湿了一方土地。 “来人,扔出去!”老茶师一声轻喝,立刻便有四名黑衣人从廊后穿出,拎起柳开与小义子,健步如飞地奔出去,不多时,连柳开的呻吟与怒骂声也听不见了。 素衣女子扶着蝶瘫软的身躯,蝶已然因为疼痛与惊吓而昏厥,素衣女子面色冷淡地扫过一地鲜红的血腥景象,目光望向老茶师,态度已然温和了些:“这般处罚终究是重了些,那人可是柳家独子,会有很多麻烦。” 老茶师嘿嘿一笑,道:“没什么,我自会去请告楼主,本就是一个该死的人,谁还能把我怎么样?” 素衣女子颔首,不再搭话,扶着蝶往茶邬走去。 柳家内堂,柳其敦作为交趾城几大势力的首脑人物之一,今日大发雷霆,堂下侍卫仆人跪倒一片,皆头叩于地不敢轻试家主的怒火。 “我柳其敦在这交趾城也是名门大家,从来都是我欺负别人,竟然还有人欺负到我头上了,岂有此理!当我柳家无人是吧,千枫客栈如何?第七幕怎样?强龙不压地头蛇,我要为我儿子讨回公道,看谁能挡得住!” 这夜,刘家大调府兵,并向城主羊塔风借兵五百,整备装甲,预谋着城中一大战事。 第六十五章 血红玛瑙 一辆马车疾驰在街道上,这是商用的马匹,一般都被驯养得极为温顺,但这匹马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受惊,一路之上横冲直撞,足足穿越了大半个城池,速度才稍有缓和。 马车背后追赶着一群黑衣人,有一名身型雄壮的男子,竟然站在房屋顶上,自上而下一扑之间压倒了奔驰的马匹,其他的黑衣人急忙围上来砍断了缰绳,牵来另一匹马拉走了车厢。 姜鸣与申夷忧游玩之时,恰好看到这惊险一幕,疑惑之余对那名雄壮男子也是甚感佩服,敢以一人之力阻挡狂奔的马匹,这种豪气自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 申夷忧好奇的盯着姜鸣,笑问道:“你也算个八段人位的高手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这种程度?” 姜鸣一笑置之,并没有正面回答。凡是稍高等一些的武者都会对这些有所了解,一般情况下,七铅之力已是不弱于虎熊之能,通法而术变,便能洞悟凡俗武道的精髓,而一旦衍武束灵,便是真正有了武学为师的资本,一骏之力倒是不值一提了。 姜鸣疑惑:“这些黑衣人并不像是普通的商队或者镖局护卫,单单是这蒙面之说,便足以说明他们身份可疑。莫非那辆马车之中有了不得的东西?” 申夷忧听闻,不由得一阵火气:“这些就不要管了吧,出来陪我玩还这么不用心?” 姜鸣连忙道不是,赔笑着转过头来,由着申夷忧拉着,向着远处的夜市走去。 交趾城徐家,家主徐聪在与秦王朝都城来的刺史饮茶闲谈,却不料一名衣衫破烂的侍卫闯入,跪在了两人面前,禀告道:“家主,大事不好,对血红玛瑙出手的不止我们,还有两方黑衣人也前后插手,我们本来都要得手了,却不料被杀了个猝不及防,手下十有八九都惨遭毒手,血红玛瑙也不知去向。” “废物!”徐聪勃然大怒,将茶盏砸向黑衣侍卫,斥骂道:“我徐家几十名好手,不知要浪费多少资源培养,竟然一夜人手丧尽?这血红玛瑙是都城大人物看中的,你可知我徐家都将有牵连之罪、血顶之灾?徐樊世呢?叫他来见我!” 侍卫连忙退下,不一会儿徐樊世匆匆来见,并没有多余的礼节,只向徐聪微微弓了身,向那位坐在椅子上云淡风轻的刺史大人揖拜,便说道:“孩儿想,此次的事情肯定与其他两家有染,那些黑衣人虽然都是生面孔,但其中有一雄壮男子我是认得的,他是王家并不经常露面的七段人位武者,名叫王雄,臂力惊人,当时侍卫们拼死护住血红玛瑙,却被他一拳打飞数人,血红玛瑙也因此丢失。” 那名刺史大人站起身来,道:“贤侄所说为真?” 徐樊世道:“大人明鉴,小子不敢撒谎。事后我们的人死伤惨重,另一队黑衣人也被王雄打散,那匹装有血红玛瑙的马车因为惊而奔入城中,王雄带人追赶,我也远远尾随,亲眼看着王雄凭一己之力将惊马制服。因有自知之明,不敢与之争斗,便索性退了回来。” 刺史道:“此事非同小可,那血红玛瑙价值极大,四皇子秋绝在江城外的渊流山崖间开发玉矿,得到了这件宝物,上奏要敬献给皇帝陛下,途经此地,本来是由交趾城主羊塔风的人运送,都城的大人物命我暗中截下,若不是出于这般目的,你徐家也没有机会趁机献媚。此事被你们搞砸,那位大人物也必然大怒,如今这般局势,也不能全怪徐家,我定当如实禀报,告辞。” 刺史慌慌张张地走出去,不顾两人挽留,徐聪与徐樊世惊恐不安,这夜调动家族暗卫,前往城中各大势力搜寻情报。 王家府邸,王雄将劫回来的马车从头到尾地搜了数遍,除了车厢中的一些金银元宝,再无它物。 王雄难以置信地一拳砸破车厢,怒喝道:“怎么会?我明明是一路跟着那匹马过来的啊?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若是让那位大人知道,还不杀了我?” 身旁侍卫道:“那匹马在进城之后,绕过南门,曾在柳家的地界上失踪了十数分钟,因为天色昏暗街道交错,我们也没有立刻将之找到。依属下猜测,若是柳家的人有心盗宝,那些时间便是很充裕了。” 王雄暗暗一想,立刻便是认同了这个看法,愈发凶狠地愤斥道:“那群黑衣人中有一队是徐家的人,交趾三大势力尽出,柳家岂能坐视不顾?好一个柳家老儿,竟然给我来金蝉脱壳之计。听我命令,严密监视柳家动静,若是有血红玛瑙的下落,不可轻举妄动,速速回来禀报。” 城主府中,羊塔风脸色阴沉,听着侍卫一条条地禀报,仿佛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瘫软在椅子上。 “混蛋,三大家主没有一个好东西。竟然都包藏祸心妄图将我取而代之,血红玛瑙可是皇室的东西,今朝有失,即便我这个城主难脱其罪,你们三大家族就能豁免吗?怪我还是心慈手软,若是早一步收拾了这个隐患,怎么能落到如此被动地步?” “报,城主大人,柳家家主柳其敦在外求见,说是请借一千战卒攻打千枫客栈,并送上十万两白银请大人笑纳。”侍卫禀报道。 羊塔风惊疑道:“柳其敦?他来借兵?刚刚才联合其他两趟家族覆灭了我的镖队,还杀死了我两名七段人位的手下,现在又来作势攻打千枫客栈?此人看来也不是善辈,所图所谋并不小。不管他想要做什么,我城中有上万兵甲,惧他鼠辈?” “传我命令,拨给柳其敦五百老弱残兵,我到底想知道,这帮鼠辈究竟要干什么!” 一座城池,本来承浴在和平安定的微风中,在四月的温柔天气下美好繁荣,却不想,因为一块稀有的血红玛瑙而风云四起,各大势力与城主府背心离意,可怜柳家柳其敦与柳开,在瞬间万变的潮流中做了冤死鬼与开路炮灰。 姜鸣与申夷忧在城中转悠许久,皆是十分惬意这种并肩而行的感觉,但终究是不能随意在外又开一间栈房,而且蝶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单独在客栈,两人总感觉不能玩得尽兴。 于是采买了一些特有的吃食与不常见的饰品,与蝶口中的“逢源绸料”,打道回府。 当姜鸣与申夷忧来到千枫客栈门前,没有意外地注意到了客栈的变化,大门两边增加了四位精壮的守卫,而且围墙四周每隔数米便能看到一名哨探,不知疲倦地观望着周围情况。 申夷忧低声道:“即便第七幕底蕴深厚,也不用这么显摆吧!” 姜鸣心存疑惑,正当他们踏入客栈之时,前日接待他们的理事女郎扭着腰肢走到他们面前,轻下了礼,道:“两位还是快快进来吧,我们楼主等你们很久了。” “楼主?”外人只知第七幕是一个庞大的信息组织,却不知其内部构造,十楼一旗,十旗一脉,十脉一殿,整个第七幕组织也只有七个殿而已,而这楼主却是超过千万。姜鸣清楚的是,即便只是一个楼主,身份都远不是一个八段人位的武者能比,这千枫客栈的楼主所为何事? 理事女郎望着两人的疑惑表情,缓缓解释道:“因为两位的朋友的缘故,我们千枫客栈在作出处理之后,已然与柳家势力站在了对立面上。换句话说,柳家调动府兵,将攻我千枫客栈,他们当然也是两位的敌人。” 姜鸣与申夷忧脸色猛变,对视而惊:“蝶?” 蝶躺在茶邬的隔帘竹席上,烈火熬煮下的茶香氤氲在屋顶,插在花瓶中的一束红花散发着清新的气味,炼茶师依然在煮茶,插花女依然在摆弄着花枝,这一幕,宁静而祥和。 申夷忧看到蝶包的严严实实的半边脸,心中一惊,不由得捂住了嘴唇,眼泪攒集在眼眶中,似乎随时都会倾泻。 “蝶……” 竹席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来人虚弱地一笑:“夷忧姐,姜鸣公子,让你们担心了。” 申夷忧心里苦涩,要知道容貌是女子最大的倚仗,原本一位漂漂亮亮的少女,一朝毁容,不知她心中怎么过得去。她转过头摸了一把眼泪,道:“要是没有把你一个人丢下就好了,要是……要是……都是姐姐的错……” 两女虽然相识短暂,但却互相喜欢,情谊自是深厚。蝶不忍申夷忧哭泣,便呶出笑容,道:“怎么能怪姐姐呢?都是我该经受的。幸好,我可以对罗湖大哥说,我仍然是清白的,我没有玷污罗湖大哥的名声。只是,这张脸,却配不上他了。” 两人已是去见过了千枫客栈的楼主,蝶受辱之事也是由楼主简略告之,这样一位柔弱的女子,为了保留自己的清白,挥刀毁容,天下女子几人可之? 姜鸣深知辜负罗湖重托,心中有愤,低声道:“那人叫柳开是吧,放心,他必死。” 炼茶师老者走近,按住姜鸣的肩膀,道:“年轻人,稍安勿躁,楼主派人打听到,因为柳家独子柳开的胳膊被斩,柳其敦大怒兴兵,柳家府兵加上向城主府借的兵,总共七百甲士正在整队备战,势要一举踏平我千枫客栈,那位姑娘作为导火索,必定首当其冲,你如果想要寻仇,只管等候便是。” 姜鸣深拜,道:“多谢老先生前时施救,小子无可为报,若是有什么能帮得到的地方,我定然不留余力。” 炼茶师挥手止住,道:“我救她有两个原因,千枫客栈的规矩向来如此,我断那纨绔子弟一臂,便是照着规矩;其次便是那姑娘本身,这么坚贞的女子,举世罕见,我不忍她就此死去。倒是与你是否要回报我无关了。” “但今日形势不同,千枫客栈在交趾城风头日盛,早便成为了诸大势力的眼中钉,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第七幕以信为交易所赚甚厚,也令得他们眼红,今日发生此事,城主府便极力推动,希望借助柳家的锋芒试探甚至铲除千枫客栈的势力,我们亦是受敌颇重。” “第七幕的上级组织不会干预我们的发展,我们也求不得外人,但不巧的是,千枫客栈分楼的两位八段人位武者尽出任务,虽已传出消息,但归期亦是遥遥,恐怕是帮不了我们什么忙。楼主的意思是,希望你出手帮我们,也算得上是楼主欠下的人情。” 姜鸣莞尔,炼茶师直接撇开姜鸣欠下的人情,直接说明楼主欠人情求他做事,无疑是给人颇多好感,姜鸣深思片刻,道:“敢问老先生,现在千枫客栈中有多少人手?” 炼茶师道:“超过百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比一般的甲士强得多,其中有五位七段人位武者,只有我一人在八段人位。” 姜鸣笑道:“看来老先生对我的底细查探得很明确啊,不然也不会请我上阵。” 炼茶师道:“侯凤王府千甲围杀,面不改色而血染玉恒楼,江城南门一人执戟,千军莫入万夫难开,这般豪气年轻一辈莫不敬仰!” 申夷忧与蝶,甚至是在帘外插花的素衣女子听此战绩,皆面色惊变,她们不会对第七幕的任何消息质疑,但却仍然难以相信这名容貌平常的男子竟有这般经历。 姜鸣淡笑道:“老先生言过其实,传言而已。烦请告诉楼主,我可以担任贵客栈的辅将,在前斗将杀敌。” “好!”炼茶师向姜鸣投来赞赏的目光,似是包含着某种感谢,以一种两人可闻的声音道:“那位姑娘脸上的伤势很重,她下刀之时怕是没有想过有退路,以至于刀尖刺到了骨头,要恢复怕是难了。小女已是拿出优良的治伤药材,敷在了她的伤口上,但是对外伤的效果并不是很强,你可找寻一些名医治疗,说不定还有保住容貌的可能。切忌用药不要拖过百日,不然即便是神医都不能医治。” 姜鸣一一听从,之后向炼茶师父女告辞,姜鸣将蝶抱回东二楼,以便静养。 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尤其是在煎熬与彷徨中等待,即便风雨欲来前的楼台格外宁静,但所有人都明白,愈是宁静,其后酝酿的风暴愈是狂躁。 这场交锋对千枫客栈是极为重要的,他们将用自己的规矩挑战地主势力的霸权,若是赢了,此后的交趾城将有第七幕的一片天,这意味着他们这座分楼将真正的站稳脚跟;若是输了,一败涂地,交趾再无第七幕。当然,面对千百甲士,姜鸣三人的安危也不再有保障。 随着更夫敲着清亮的铜锣,在千枫客栈外回荡了四次,这意味着此时已是卯时,朝暝冉冉东升。 “姜鸣公子,那些人来了。”身着黑衣的护卫恭敬站在门外,轻叩房门。 “好,我马上就来。” 姜鸣起身,瞥了一眼帘内床榻上安睡的蝶,与倒头在椅背上昏睡的申夷忧,她们都陪同将要出征的自己熬了一夜,在方才的打更声中渐渐睡去,姜鸣解开自己的麻色外袍,将之轻轻披在申夷忧身上,短暂的凝视,便转身欲行。 “不要,我不要嫁给他!不要!”申夷忧梦呓,竟抓住了姜鸣的手,像是在挽留一般。 姜鸣眼中漾起一抹温情,将女子温润如玉的手塞入袍子之中,轻声道:“不会的,有我在,你不会嫁给不想嫁的人的。” 第六十六章 柳围千枫 战甲铮铮,为谁缭燎? 将军不着战甲,蹡蹡然而行,横一杆墨黑色长戟,目光炯炯。 千枫客栈的黑衣护卫严阵以待,正中便是分楼主常安的位置,消息交易的胖子在左,理事女郎在右,插花女子站在旁侧,炼茶师身着一副黑色战铠站在身后,不时轻咳两声,神色却十分平静。 见到姜鸣便衣而来,常安放下身份迎笑道:“姜鸣少侠,果然是人中龙凤,这般风貌我辈惭之。” 姜鸣客套道:“常安楼主过奖。” 常安上次见他身着素麻袍,今日却只着黑色内衫,便道:“来人,为少侠添衣,清晨的露水可寒得紧。” 姜鸣连连推辞,道:“不用担心,将士不惧血来淹,此躯难侵五更寒。”而真实的原因是他不想回去换甲,恐吵嚷了熟睡的申夷忧。 常安无奈,只得从之。 千枫客栈四周已全然被上百兵甲包围,微亮的天色中,副副铠甲寒光毕露,数十马匹嘶鸣萧萧,柳其敦策马门前,脸色狰狞。 他怒喝道:“千枫客栈的人听着,我儿柳开无故在你们的地盘上受了重伤,不仅被人断了一臂,而且遭受了极大的侮辱,我这个做父亲的虽然没什么能耐,但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听着,你们今日若是不交出纵凶的婊子,和行凶的人,我便一把火烧了你们千枫客栈。” 楼主常安上前一步,心中暗骂柳其敦莽夫无谋,却仍是摆出一张殷勤的笑脸,道:“柳家主别来无恙?今日大动周折欲覆灭我千枫客栈,确是有些不明智了,其他极大势力都在等着看你的笑剧,想要试我第七幕的水有多深,柳家主此举怕是要便宜了渔夫。” 柳其敦恼羞成怒,大喝道:“常安,休要妖言蛊惑!你的人伤了我的儿子,老子就要来讨回公道,不然我柳家何以立足?” “为了讨一个公道,便弃柳家根本不顾,甘愿沦为他人的枪头?”常安面露讥讽之色,道:“柳开在千枫客栈坏我规矩,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以为他能活着走出去?你柳家固然是地头蛇,还能驱动城主府为你借兵,但你认为我第七幕的分楼会忌惮你一个匹夫?” 千枫客栈诸多护卫齐齐讥笑,柳其敦更加涨红了脸,环望自己的五百兵甲,多是老弱残兵,完全拿不出气势,心中大骂羊塔风无德无义。 因为局势所迫不能回头,柳其敦攥紧了拳头,大吼道:“老子管你规矩不规矩,伤了我儿就是犯了王法,所有人听着,今日不灭了千枫客栈,我柳家也势必没有立足之处。所以,给我杀!” 随着五百兵甲齐动,千枫客栈压力顿增,毕竟人数摆在那里,千枫客栈在前的护卫拼命抵挡,一时僵持不下。姜鸣与炼茶师站在门前等候时机,他们并不会去诛杀普通兵卒,他们的目标是敌人阵中的高手。 乱军交战,分明有两人格外凶狠,已连续击杀了数名千枫客栈的护卫,能在交趾城立足,柳家至少是有着好几位的高等武者,这两人分别名为向光、向连,皆是七段人位武者。 “老先生,该我们出手了。” 姜鸣率先跃起,一支长戟已然刺出,身材魁梧的向光也不是泛泛之辈,早有察觉便提枪来挡,却被长戟上巨大的劲力震飞,好不容易立住脚跟,却见一道使戟的武者人影贴着身子攻打过来,一时之间全无优势可言。 炼茶师方欲出手对付剩下的向连,却敏锐地注意到柳其敦的异常反应,有一名探子模样的护卫俯在柳其敦耳边秘密地传送着什么消息,柳其敦听后脸色骤变,一挥手喝令全军,这一声极为雄浑高昂:“听我命令,所有人,撤退!” 正在交战的向光与姜鸣听此命令,皆是神情一怔,前者立刻拾起被击飞的长枪,逃入了纷纷后撤的百人军队之中,姜鸣没有追赶,所有人都对这一幕目瞪口呆。 随着数百兵甲的撤离,千枫客栈周围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护卫却仍旧留着,以防备敌人的二次突袭。 姜鸣来到常安面前,道:“好生蹊跷的柳其敦,满怀激昂扬言复仇的是他,中途撤军无甚理由息战的也是他,常安楼主,您派人查清楚缘由了吗?” 常安摇摇头,也是满腹疑虑,道:“方才手下有人注意到柳其敦身旁多了一名探子,似乎是向他汇报了什么消息,然后柳其敦便下令撤军了。我想定是他家中出了什么变故,我已然派了人去查,想来不久事情便明了了。” 九野之地,没有第七幕不知道的消息。 姜鸣对于这个组织抱有极大的敬畏,同时也是颇为信任,他喃喃道:“想来柳其敦不会再给自己打脸,毕竟有身份的人都是要面子的,哪能轻而易举地再来进犯?” 这场本来血腥的城中乱斗,在出人意料的喝令声中落下帷幕,旁人目瞪口呆之余,也将这笑剧流传成了街头巷尾的饭后常谈,柳其敦的形象再次被百姓黑了一笔。 柳其敦撤军之后,即刻便遣退了城主府的五百兵甲,带着百名府兵护卫回到了柳家,差遣着心腹手下将整个柳府围得水泄不通,外界前来打探消息的人见此阵势,只得无功而返。 柳家内堂,柳其敦望着躺在石桌上断臂呻吟的儿子,望着另一面桌子上吃菜饮酒的三名男子,眉头深锁,喉咙动弹了几下,语气却颇为生硬:“不知三位英雄吃饱喝足了没有,何时才可放了开儿?” 三人没有理会柳其敦,继续低头吃喝着,全不在意堂外有多少刀斧埋伏。 向连听从柳其敦暗令,本想用极快的速度冲奔过去,将噤声惊恐地柳开救下,脚步却只行了半米,一支竹筷自他眼前飞过,插在了旁边的木柱上,深入三寸有余。 “来人,给我再换一双筷子。”那名男子微微抬头,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柳其敦,温和的目光中是一种傲然的挑衅。 “八段人位?”柳其敦暗忖,连忙挥手叫向连退下,柳府之中并没有八段人位的武者,能一招骇住七段人位的向连,如果不具有武学大师的底蕴,是万万做不到的,他嘴角掠过一丝苦涩,若不是自己带领府中高手精锐攻打千枫客栈,也不会让这三人钻了空子,不仅制住了柳开,而且在柳府大吃海喝,如身在无人之穴。 众人等着,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三人方才吃喝尽兴,含笑着抬起头来,一人微抿茶水,冷笑着道:“柳家主,你可知我三人前来所为何事?” 柳其敦看见此人面目,心中大骇,连连退后数步,惶然道:“莫非阁下便是卧华山四统领罗湖?” 罗湖身型健硕,眉目皆是颇为俊朗,这张脸早就被无数秦王朝的通缉令所描画,他并没有为自己身份暴露而动容,冷哼一声道:“本来我与柳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经商贪税都与我无关,但是你们非要招惹我,今日我便来了,也来向柳家主讨要个说法。” 柳其敦冷汗直冒,他作为交趾城几大势力之一的头领,自然是知道卧华山行事霸道,尽管他们对外放着‘聚义靖难,替天行道’的旗号,虽然对于平常百姓可以说秋毫无犯,但只要是他们盯上的地主商贾,无一都会成为卧华山壮大的资本。 柳其敦有苦难言,试探道:“不知四统领所言何事?若真是我柳家的错,柳某自会奉上丰厚的赔偿,以息诸位英雄雷霆之怒。” 罗湖拍案立起,怒喝道:“老家伙,你真的赔得起?你这纨绔儿子欺凌少女,作恶多端,竟然欺负到我头上,砍他一条胳膊算是轻的,就算是把他阉了老子都出不了这口恶气!” 听到此话,柳其敦恍然明了,原来这些经过还有这类联系,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躺在石桌上宛如死狗的儿子,心中怒火升腾,但面对这位卧华山的狠人,却只得低着头说话。 “柳开是我的独子,希望四统领能暂息怒火,看在柳某的薄面上,饶恕小儿一命,日后有用得到我柳家的地方,柳某一定倾力以报。”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柳其敦也放下了所有面子,做出了极大的让步,罗湖虽然心中怒火难平,却被一旁的男子按住肩膀,悄声道:“私仇以后再报,别忘了我们是承诺了军师什么才下得山来!” 罗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坐下,他恨不得将欺辱蝶的纨绔碎尸万段,若他是个平常武者,便不需承担那么多的后果,但他不能。 一旁的男子站起身来,露出他白净俊美的面容,若是姜鸣在场,定能一眼认出,这赫然便是与他寒武关中斗酒买醉、失龄峰前比武杀仇的林寒。 林寒冷冷地注视着柳其敦,肃然说道:“柳家主可要记得你刚才说过的话,从此以后,你跟我们的关系就再也扯不清了。” 柳其敦身躯一震,他十分清楚对方话中的意思,即使不是真正的加入卧华山,但却已是踏进了贼窝了,他心中尚有犹豫,当眼神瞥到神情惶恐的儿子柳开,却瞬间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希望几位英雄说到做到,留下我儿性命,柳某拜谢。” 自柳家聚兵衅事无功而返后,不论柳其敦是否会在不久后再起刀兵,在外界眼中终是第七幕胜了一筹,因此千枫客栈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喜悦,这是他们在交趾城真正扎根的第一站,具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能休刀兵,姜鸣自是乐意,他虽善武艺,内心却是极好和平的。 申夷忧为他盛来半碗五色粥,呆呆地望着他复杂的眼神,道:“我都听白姑娘说了,战斗没有打起来,你似乎不是很高兴。” 白姑娘便是那插花女子,申夷忧乐得多识一个朋友,因为年龄相仿,闲聊之中自是没有太多隔阂。 接过粥来,嗅了一口美食的香气,姜鸣才想起来这一早上都未喝半口水,连忙扒拉了两口,道:“我也不希望战争,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担忧的是柳家退兵的原因,他们正大光明地打来我倒是不惧,就是害怕他们暗地里下阴招。” 姜鸣深深地望了一眼申夷忧,他身边现在也就只有她,只有她能影响到他。 申夷忧撇撇嘴,道:“不要管这些了,兵来将挡呗!还有,下一次再把你这没洗干净的衣服往我身上抛,我就真生气了。还不叫醒我,还真想一个人拯救世界啊,奇怪的男子主义!” 姜鸣接住申夷忧扔过来的袍子,面容古怪地动了动嘴唇,却是没有说话。 只见得申夷忧却是愤恼地一跺脚,轻骂了一句“真是木头”,便急匆匆地走出房门,还不忘转过羞红的脸,叮嘱道:“将桌上的饭吃完!” 姜鸣想,申夷忧应该也是有着情意的。 简单用餐后,姜鸣便带着申夷忧去见常安,目的是询问清楚情况,战事争斗可以瞒着申夷忧,但这种时事消息姜鸣却并不想阻拦她去了解。 “事情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柳家被牵扯其中,但却不再是主导者,有其他势力的人接手了。”常安一脸忧郁,虽然时局复杂不一定算是坏事,但却增大了第七幕消息的探知难度。 姜鸣道:“别的势力?是城主府?还是其他两大家族?”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常安沉吟道:“今晨柳其敦撤兵之后,我便差人跟踪,但柳其敦竟然直接动用大量护卫将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若是府中无事,谁也不会相信。” “我的手下在外盯梢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三道人影从院墙内翻出,护卫没有反应,他们便已然逃之夭夭了。” “柳府中至少有三名七段人位的武者,敢在大白天闯入柳府,他们必然有恃无恐,他们若没有八段人位的武道实力,若没有令得柳其敦忌惮的背景,柳其敦怎会在三人逃出后撤回护卫?这岂不是丢了他柳家颜面吗?” 姜鸣道:“那楼主觉得,那三人是谁?” 常安摇了摇头,道:“我倒是猜不出来,他们都蒙面了,可见事情见不得光,这些年柳家虽然处事跋扈,但我尚未查到有哪位大人物与柳家串通?倒是王家与徐家,一直不太安分。” “昨日因为忧虑千枫客栈之事,倒忘了一件大事,秋绝皇子敬献皇帝陛下的血红玛瑙昨夜在交趾地域被劫,至今不知下落。” “秋绝!”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姜鸣精神顿时抖擞了数分,他有些感慨,毕竟人家是一国之皇子,动辄便足以影响千万人的生死兴替,他武艺再精,又岂能争夺皇子的光芒? 常安又道:“秋绝皇子在江城发现一处矿脉,并采下一块百斤重的血红玛瑙,他以皇子之令昭告天下,要在将此宝作为庆贺礼物为皇帝陛下五十寿辰添彩,由各路城主郡守协助运送,羊塔风城主恰好便是这一段地域的负责人,可惜出了这事,他这城主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血红玛瑙?”姜鸣又回想起昨夜在城中见到的马车惊走的一幕,似乎与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问道:“常楼主,你说起此事,怕不是要我猜其中意思吧?” 常安轻笑,道:“当然不是,血红玛瑙丢失,此事牵扯甚大,已然关系到了都城中的几位大人物,等到他们的手都伸到此地,交趾城才将真正的乱起来。” “据我第七幕的内部消息,王家背后是大皇子秋岭,徐家背后站着七皇子秋垣,前日城中驿站来的都城官吏,便是七皇子派来的。” “刺史不见城主,却与豪绅私唔,哪里会有什么好事?姜鸣兄弟,你可知他们这些大人物为何都盯着交趾城这块地方不放?” 姜鸣深思半晌道:“莫非是由于卧华山?” 常安道:“姜鸣兄弟慧眼,他们的目标的确是卧华山。秦王朝举国动荡,山匪豪族不知割据称雄了多少,卧华山作为秦王朝境内最大的匪患,兵甲数万,已经深深地威胁到了一方统治。” “但早年因为剿匪惨败,皇帝陛下深深忌惮卧华山报复,便与之定下了契约,只要不涉及一国的利益,两方可互不侵犯。可是当今天下,谁又能没有异心呢?” “几位皇子拥兵自重,臣子更是据地为王,若是能将交趾掌控在手中,等到时机成熟,便能以攘内清匪之名举旗号令,占领交趾城以东数郡,如此大的利益,就好像近在嘴边的肉,谁也忍不住想要吃上一口。” 姜鸣道:“原来如此,只不过这些朝野动荡的大事与柳家何干?” 常安呵呵一笑,道:“问题就在这里,柳家并没有任何大人物支持,却敢攻我第七幕分楼,姑且算他是莽夫性格所致。可是,城主羊塔风竟然给他借兵,其中的用意就难以揣测了。” “而且昨日密探曾查明,王家与徐家都有一支高手队伍出城,但是柳家没有任何动静,似乎他们一切行动都在等待着蝶姑娘出事,都在等着千枫客栈将柳开斩臂,这其中的意味更是复杂了。” “而且今晨又出现中途撤兵的状况,可见柳家也不是消息中那么简单,柳其敦必有问题。” 能将时局推测得如此精细,常安在计谋方面的天赋的确远非姜鸣能比,姜鸣将凡事了然于胸,只得感慨:第七幕的一楼之主便是如此谋略,真正的统治者当是何等风采智慧? 当姜鸣回到包厢之中,正准备休息片刻之时,赫然看到桌上落着一颗石子,石子之上绑着一张纸片,将之打开,纸上赫然写着:饮酒否? 姜鸣愣住,旋即苦笑。这不是林寒是谁? 林寒的酒,可不好喝,太咸! 第六十六章 柳围千枫 战甲铮铮,为谁缭燎? 将军不着战甲,蹡蹡然而行,横一杆墨黑色长戟,目光炯炯。 千枫客栈的黑衣护卫严阵以待,正中便是分楼主常安的位置,消息交易的胖子在左,理事女郎在右,插花女子站在旁侧,炼茶师身着一副黑色战铠站在身后,不时轻咳两声,神色却十分平静。 见到姜鸣便衣而来,常安放下身份迎笑道:“姜鸣少侠,果然是人中龙凤,这般风貌我辈惭之。” “常安楼主过奖。” 常安上次见他身着素麻袍,今日却只着黑色内衫,便道:“来人,为少侠添衣,清晨的露水可寒得紧。” 姜鸣连连推辞,笑道:“楼主不必担心,将士不惧血成泼,夜风哪敢送寒来?”实际上他并不想回去换甲,唯恐惊扰了熟睡的申夷忧。 常安无奈,只得从之。 千枫客栈四周已全然被上百兵甲包围,微亮的天色中,副副铠甲寒光毕露,数十马匹嘶鸣萧萧。 柳其敦策马门前,脸色狰狞,怒喝道:“千枫客栈的人听着,我儿柳开无故在你们的地盘上受了重伤,不仅被人断了一臂,而且遭受了极大的侮辱,我这个做父亲的虽然没什么能耐,但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听着,你们今日若是不交出纵凶的婊子和行凶的人,我便一把火烧了你们千枫客栈。” 楼主常安上前一步,心中暗骂柳其敦莽夫无谋,却仍是摆出一张殷勤的笑脸,道:“柳家主别来无恙?今日大动周折欲覆灭我千枫客栈,确是有些不明智了,其他极大势力都在等着看你的笑剧,想要试我第七幕的水有多深,柳家主此举怕是要便宜了渔夫。” 柳其敦恼羞成怒,大喝道:“常安,休要妖言蛊惑!你的人伤了我的儿子,老子就要来讨回公道,不然我柳家何以立足?” “为了讨一个公道,便弃柳家根本不顾,甘愿沦为他人的枪头?” 常安面露讥讽之色,又道:“柳开在千枫客栈坏我规矩,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以为他能活着走出去?你柳家固然是地头蛇,还能驱动城主府为你借兵,但你认为我第七幕的分楼会忌惮你一个匹夫?” 千枫客栈诸多护卫齐齐讥笑,柳其敦更加涨红了脸,环望自己的五百兵甲,多是老弱残兵,完全拿不出气势,心中大骂羊塔风无德无义,但却因为局势所迫不能回头。 柳其敦更加攥紧了拳头,大吼道:“老子管你规矩不规矩,伤了我儿就是犯了王法,所有人听着,今日不灭了千枫客栈,我柳家也势必没有立足之处。所以,给我杀!” 随着五百兵甲齐动,千枫客栈压力顿增,毕竟人数摆在那里,千枫客栈在前的护卫拼命抵挡,一时僵持不下。 姜鸣与炼茶师站在门前等候时机,他们并不会去诛杀普通兵卒,他们的目标是敌人阵中的高手。 乱军交战,分明有两人格外凶狠,已连续击杀了数名千枫客栈的护卫,能在交趾城立足,柳家至少是有着好几位的高等武者,这两人分别名为向光、向连,皆是七段人位武者。 “老先生,该我们出手了。” 姜鸣率先跃起,一支长戟已然刺出,身材魁梧的向光也不是泛泛之辈,早有察觉便提枪来挡,却被长戟上巨大的劲力震飞,好不容易立住脚跟,却见一道使戟的武者人影贴着身子攻打过来,一时之间全无优势可言。 炼茶师方欲出手对付剩下的向连,却敏锐地注意到柳其敦的异常反应,有一名探子模样的护卫俯在柳其敦耳边秘密地传送着什么消息,柳其敦听后脸色骤变,一挥手喝令全军,这一声极为雄浑高昂:“听我命令,所有人,撤退!” 正在交战的向光与姜鸣听此命令,皆是神情一怔,前者立刻拾起被击飞的长枪,逃入了纷纷后撤的百人军队之中,姜鸣没有追赶,所有人都对这一幕目瞪口呆。 随着数百兵甲的撤离,千枫客栈周围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护卫却仍旧留着,以防备敌人的二次突袭。 姜鸣来到常安面前,道:“好生蹊跷的柳其敦,满怀激昂扬言复仇的是他,中途撤军无甚理由息战的也是他,常安楼主,您派人查清楚缘由了吗?” 常安摇摇头,也是满腹疑虑,道:“方才手下有人注意到柳其敦身旁多了一名探子,似乎是向他汇报了什么消息,然后柳其敦便下令撤军了。我想定是他家中出了什么变故,我已然派了人去查,想来不久事情便明了了。” 九野之地,没有第七幕不知道的消息。 姜鸣对于这个组织抱有极大的敬畏,同时也是颇为信任,他喃喃道:“想来柳其敦不会再给自己打脸,毕竟有身份的人都是要面子的,哪能轻而易举地再来进犯?” 这场本来血腥的城中乱斗,在出人意料的喝令声中落下帷幕,旁人目瞪口呆之余,也将这笑剧流传成了街头巷尾的饭后常谈,柳其敦的形象再次被百姓黑了一笔。 柳其敦撤军之后,即刻便遣退了城主府的五百兵甲,带着百名府兵护卫回到了柳家,差遣着心腹手下将整个柳府围得水泄不通,外界前来打探消息的人见此阵势,只得无功而返。 柳家内堂,柳其敦望着躺在石桌上断臂呻吟的儿子,望着另一面桌子上吃菜饮酒的三名男子,眉头深锁,喉咙动弹了几下,语气却颇为生硬:“不知三位英雄吃饱喝足了没有,何时才可放了开儿?” 三人没有理会柳其敦,继续低头吃喝着,全不在意堂外有多少刀斧埋伏。 向连听从柳其敦暗令,本想用极快的速度冲奔过去,将噤声惊恐地柳开救下,脚步却只行了半米,一支竹筷自他眼前飞过,插在了旁边的木柱上,深入三寸有余。 “来人,给我再换一双筷子。”那名男子微微抬头,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柳其敦,温和的目光中是一种傲然的挑衅。 “八段人位?”柳其敦暗忖,连忙挥手叫向连退下,柳府之中并没有八段人位的武者,能一招骇住七段人位的向连,如果不具有武学大师的底蕴,是万万做不到的。 柳其敦嘴角掠过一丝苦涩,若不是自己带领府中高手精锐攻打千枫客栈,也不会让这三人钻了空子,不仅制住了柳开,而且在柳府大吃海喝,如身在无人之穴。 众人等着,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三人方才吃喝尽兴,含笑着抬起头来,一人微抿茶水,冷笑着道:“柳家主,你可知我三人前来所为何事?” 柳其敦看见此人面目,心中大骇,连连退后数步,惶然道:“莫非阁下便是卧华山四统领罗湖?” 罗湖身型健硕,眉目皆是颇为俊朗,这张脸早就被无数秦王朝的通缉令所描画,他并没有为自己身份暴露而动容,冷哼一声道:“本来我与柳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经商贪税都与我无关,但是你们非要招惹我,今日我便来了,也来向柳家主讨要个说法。” 柳其敦冷汗直冒,他作为交趾城几大势力之一的头领,自然是知道卧华山行事霸道,尽管他们对外放着‘聚义靖难,替天行道’的旗号,虽然对于平常百姓可以说秋毫无犯,但只要是他们盯上的地主商贾,无一都会成为卧华山壮大的资本。 柳其敦有苦难言,试探道:“不知四统领所言何事?若真是我柳家的错,柳某自会奉上丰厚的赔偿,以息诸位英雄雷霆之怒。” 罗湖拍案立起,怒喝道:“老家伙,你真的赔得起?你这纨绔儿子欺凌少女,作恶多端,竟然欺负到我头上,砍他一条胳膊算是轻的,就算是把他阉了老子都出不了这口恶气!” 听到此话,柳其敦恍然明了,原来这些经过还有这类联系,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躺在石桌上宛如死狗的儿子,心中怒火升腾,但面对这位卧华山的狠人,却只得低着头说话。 “柳开是我的独子,希望四统领能暂息怒火,看在柳某的薄面上,饶恕小儿一命,日后有用得到我柳家的地方,柳某一定倾力以报。”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柳其敦也放下了所有面子,做出了极大的让步,罗湖虽然心中怒火难平,却被一旁的男子按住肩膀,悄声道:“私仇以后再报,别忘了我们是承诺了军师什么才下得山来!” 罗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坐下,他恨不得将欺辱蝶的纨绔碎尸万段,若他是个平常武者,便不需承担那么多的后果,但他不能。 一旁的男子站起身来,露出他白净俊美的面容,若是姜鸣在场,定能一眼认出,这赫然便是与他寒武关中斗酒买醉、失龄峰前比武杀仇的林寒。 林寒冷冷地注视着柳其敦,肃然说道:“柳家主可要记得你刚才说过的话,从此以后,你跟我们的关系就再也扯不清了。” 柳其敦身躯一震,他十分清楚对方话中的意思,即使不是真正的加入卧华山,但却已是踏进了贼窝了,他心中尚有犹豫,当眼神瞥到神情惶恐的儿子柳开,却瞬间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希望几位英雄说到做到,留下我儿性命,柳某拜谢。” 自柳家聚兵衅事无功而返后,不论柳其敦是否会在不久后再起刀兵,在外界眼中终是第七幕胜了一筹,因此千枫客栈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喜悦,这是他们在交趾城真正扎根的第一站,具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能休刀兵,姜鸣自是乐意,他虽善武艺,内心却是极好和平的。 申夷忧为他盛来半碗五色粥,呆呆地望着他复杂的眼神,道:“我都听白姑娘说了,战斗没有打起来,你似乎不是很高兴。” 白姑娘便是那插花女子,申夷忧乐得多识一个朋友,因为年龄相仿,闲聊之中自是没有太多隔阂。 接过粥来,嗅了一口美食的香气,姜鸣才想起来这一早上都未喝半口水,连忙扒拉了两口,道:“我也不希望战争,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担忧的是柳家退兵的原因,他们正大光明地打来我倒是不惧,就是害怕他们暗地里下阴招。” 姜鸣深深地望了一眼申夷忧,他身边现在也就只有她,只有她能影响到他。 申夷忧撇撇嘴,道:“不要管这些了,兵来将挡呗!还有,下一次再把你这没洗干净的衣服往我身上抛,我就真生气了。还不叫醒我,还真想一个人拯救世界啊,奇怪的男子主义!” 姜鸣接住申夷忧扔过来的袍子,面容古怪地动了动嘴唇,却是没有说话。 只见得申夷忧却是愤恼地一跺脚,轻骂了一句“真是木头”,便急匆匆地走出房门,还不忘转过羞红的脸,叮嘱道:“将桌上的饭吃完!” 姜鸣一笑,他想,申夷忧应该也是有着情意的。 简单用餐后,姜鸣便带着申夷忧去见常安,目的是询问清楚情况,战事争斗可以瞒着申夷忧,但这种时事消息姜鸣却并不想阻拦她去了解。 “事情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柳家被牵扯其中,但却不再是主导者,有其他势力的人接手了。”常安一脸忧郁,虽然时局复杂不一定算是坏事,但却增大了第七幕消息的探知难度。 姜鸣道:“别的势力?是城主府?还是其他两大家族?”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常安沉吟道:“今晨柳其敦撤兵之后,我便差人跟踪,但柳其敦竟然直接动用大量护卫将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若是府中无事,谁也不会相信。” “我的手下在外盯梢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三道人影从院墙内翻出,护卫没有反应,他们便已然逃之夭夭了。” “柳府中至少有三名七段人位的武者,敢在大白天闯入柳府,他们必然有恃无恐,他们若没有八段人位的武道实力,若没有令得柳其敦忌惮的背景,柳其敦怎会在三人逃出后撤回护卫?这岂不是丢了他柳家颜面吗?” 姜鸣道:“那楼主觉得,那三人是谁?” 常安摇了摇头,道:“我倒是猜不出来,他们都蒙面了,可见事情见不得光,这些年柳家虽然处事跋扈,但我尚未查到有哪位大人物与柳家串通?倒是王家与徐家,一直不太安分。” “昨日因为忧虑千枫客栈之事,倒忘了一件大事,秋绝皇子敬献皇帝陛下的血红玛瑙昨夜在交趾地域被劫,至今不知下落。” “秋绝!”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姜鸣精神顿时抖擞了数分,他有些感慨,毕竟人家是一国之皇子,动辄便足以影响千万人的生死兴替,他武艺再精,又岂能争夺皇子的光芒? 常安又道:“秋绝皇子在江城发现一处矿脉,并采下一块百斤重的血红玛瑙,他以皇子之令昭告天下,要在将此宝作为庆贺礼物为皇帝陛下五十寿辰添彩,由各路城主郡守协助运送,羊塔风城主恰好便是这一段地域的负责人,可惜出了这事,他这城主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血红玛瑙?”姜鸣又回想起昨夜在城中见到的马车惊走的一幕,似乎与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问道:“常楼主,你说起此事,怕不是要我猜测其中意思吧?” 常安轻笑,道:“当然不是,血红玛瑙丢失,此事牵扯甚大,已然关系到了都城中的几位大人物,等到他们的手都伸到此地,交趾城才将真正的乱起来。” “据我第七幕的内部消息,王家背后是大皇子秋岭,徐家背后站着七皇子秋垣,前日城中驿站来的都城官吏,便是七皇子派来的。刺史不见城主,却与豪绅私唔,哪里会有什么好事?” “姜鸣兄弟,你可知他们这些大人物为何都盯着交趾城这块地方不放?” 姜鸣深思半晌道:“莫非是由于卧华山?” 常安道:“姜鸣兄弟慧眼,他们的目标的确是卧华山。秦王朝举国动荡,山匪豪族不知割据称雄了多少,卧华山作为秦王朝境内最大的匪患,兵甲数万,已经深深地威胁到了一方统治。” “但早年因为剿匪惨败,皇帝陛下深深忌惮卧华山报复,便与之定下了契约,只要不涉及一国的利益,两方可互不侵犯。可是当今天下,谁又能没有异心呢?” “几位皇子拥兵自重,臣子更是据地为王,若是能将交趾掌控在手中,等到时机成熟,便能以攘内清匪之名举旗号令,占领交趾城以东数郡,如此大的利益,就好像近在嘴边的肉,谁也忍不住想要吃上一口。” 姜鸣道:“原来如此,只不过这些朝野动荡的大事与柳家何干?” 常安呵呵一笑,道:“问题就在这里,柳家并没有任何大人物支持,却敢攻我第七幕分楼,姑且算他是莽夫性格所致。可是,城主羊塔风竟然给他借兵,其中的用意就难以揣测了。” “而且昨日密探曾查明,王家与徐家都有一支高手队伍出城,但是柳家没有任何动静,似乎他们一切行动都在等待着蝶姑娘出事,都在等着千枫客栈将柳开斩臂,这其中的意味更是复杂了。” “今晨柳其敦又出现中途撤兵的状况,可见柳家也不是消息中那么简单,柳其敦必有问题。” 能将时局推测得如此精细,常安在计谋方面的天赋的确远非姜鸣能比,姜鸣将凡事了然于胸,只得感慨:第七幕的一楼之主便是如此谋略,真正的统治者当是何等风采智慧? 当姜鸣回到包厢之中,正准备休息片刻之时,赫然看到桌上落着一颗石子,石子之上绑着一张纸片,将之打开,纸上赫然写着:饮酒否? 姜鸣愣住,旋即苦笑。暗想,这除了林寒还能有谁? 林寒的酒,可不好喝,太咸! 第六十七章 故人新宴,情目可醉人 次日黄昏时分,晴日里的烈阳悄悄隐退,只留着殷红的道道残芒在天边烂漫,映得一城古道颇为宽广。 本是各家升炉启灶收拾晚饭的时候,姜鸣向理事女郎请了辞,便带着申夷忧与蒙着面纱的蝶走出客栈,他们对外理由是约好了能愈刀伤的大夫,真正的原因却是会几个应该相识的朋友。 “夷忧姐,你说我这样子,罗湖大哥见了会不会讨厌我?”蝶一手捂着脸颊上还未愈合的伤口,蹙着两束柳叶弯弯眉,忧郁不展心结,甚至语气都颇为虚弱无力。 申夷忧素手卷起蝶的一缕长发,顿了顿,宽慰道:“放心吧,他要是敢那样,我就把他腿打断。” 蝶一听便脸色猛变,立住了脚步,担忧道:“那还是算了,我就不去见他了,我都这样了,何必再给罗湖大哥添苦恼?与其让他艰难抉择,还不如留下之前的好印象,免得分开之后于我连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 “傻丫头!”申夷忧暗怪蝶太善良了些,这样的性格不论是在生活还是感情中,总是更容易受到伤害,蝶的干爹干娘也便是在蝶的容忍之中,两次触犯人性之善。 但是这有错吗?有的人天生便是这样,又岂是谁一言一语能改变的?申夷忧所能做的,便是努力让她去相信,相信这世上还有一个会为她拼命守护的人。 十字包厢,城中一所人气稀少的酒楼,当姜鸣三人来到此地,早有招待的小厮等候,询问了身份之后,便带着三人进了一间临窗临湖的包厢,包厢中早有人痴候。 离别不过区区几日,但在蝶的眼中,却仿佛隔了几个世纪,更兼之这短短几日里蝶经历了许多,许多不能明言的苦楚皆压在心口,一见罗湖,便泪湿青衫。 “蝶,总算见到你了。” “罗湖大哥,我也等你等得好苦啊!” 两人相见,公子哽咽,颔首凝视,佳人在怀,美目流盼。 两人激烈,沉静,深情,久久相拥,似乎已然忘记了周围尚有数只眼睛观望。 “咳咳,你们两个差不多就行了吧!”林寒身着一身白衫,站在两人身后,尴尬出声。 这时蝶才反应过来,急忙逃开罗湖的怀抱,低着羞赧的眉目,半侧身躲在了罗湖身后。 罗湖倒是没有什么尴尬,转过头温情地道:“一会儿给我一个人说。”他将大手抚过蝶遮伤口的一边脸,忽然针刺一般地心痛,欲言又止。 蝶轻点了点头,她素来不会反驳他的建议。 姜鸣微笑,与林寒一样,不约而同地向前一步,伸出手掌握在了一起,相逢便在这简单的礼节中,一笑为寻常。 姜鸣松开手,满面愧疚地走到罗湖面前,躬身道:“你交给我的嘱托,我并没有做好,是我的失误才导致那件事的发生,你若是心中有气,便冲着我发泄吧!” “姜鸣!”申夷忧轻喝住,她并不想他去承担这个责任,因为这件事的后果对罗湖太过重大,她并不放心罗湖是否会因此出手。 “罗湖大哥,此事怪不得姜鸣公子,若不是公子和姐姐一路帮扶,我可走不到交趾。”蝶拉住罗湖的衣角,楚楚可怜。 “罗湖!此事可从长计议。”林寒也抓住了罗湖的肩膀,并非是阻止,而是劝解。 蝶与林寒同时出声,似乎是要止住罗湖情绪冲动,罗湖却眼神微眯,轻叹了一口气,低下了高傲的头:“你们还真以为出手?我有这么不知分寸吗? 他又道:“事情大概我都了解了,缘由并怪不得你,反而是我应该向你道谢,蝶以后就跟着我,哪里也不会去了。待过了这段时间,我会亲自宰了那畜生。” 姜鸣顿了顿,道:“若是你现在有牵扯不能动手,我可以亲自去。” 罗湖道:“不必,此事必须由我出手。辱人者,人恒辱之。” 众人沉默,这已然是解不开的恩怨,终须罗湖亲自解决。 “蝶,来认识一下我的两位兄弟,林寒,楚泓。”罗湖并未因蝶的容貌毁坏而生出罅隙,抚着蝶的手转过身,已然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蝶微微躬身,道:“小女子见过两位公子!” 身型偏瘦、一脸憨厚的楚泓走上前来,笑道:“不用行礼的,以后你跟罗湖成了亲,我们可都是沾亲了。”林寒也笑着点头,表示附和。 姜鸣目光打量着楚泓,恍然若思:这便是林寒寻找癸木芝草要救的人? 他倒是没有为初见怠慢而怪罪什么,只对楚泓话中的“沾亲”二字反复咀嚼,不由得想起林寒在失龄峰山南说过的话“生为孤儿并且结识了几位情深似海的兄弟”,意味深浓。 却见楚泓走上前来,打断姜鸣的失神,道:“姜兄,幸得你相助取得癸木芝草,不然我这条腿可真的就废了。受我一拜。” 姜鸣连忙止住,道:“不用这样,我也并没有出多少力,我们喝杯酒就好,行礼倒是可以免了。” “哎,姜鸣,这是他的心意,他们几个都想这样感谢你,若不是我抹不开面子,也该为你当日相助行礼致谢的。”林寒打诨道。 林寒虽然是玩笑神色,但姜鸣却清楚话中的认真,他们几人就像是真正的兄弟一般,彼此嘻闹,彼此关护,这正是姜鸣希冀而不得的情谊,比之与仲海、小高之间的情谊更深,更纯粹。 楚泓肃然躬身行礼致了谢,顿时变了一张嬉笑的脸,说道:“林寒可是念叨了你不少,听得我耳朵都结了茧,你们不会真的像老津说的那样,私下有事情吧!” 姜鸣与林寒颇为尴尬,罗湖、楚泓、申夷忧都笑了起来,他们自然都明白话中是何意思,也就只有蝶疑容铺面,心思未免单纯了些。 林寒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到笑得花枝乱颤的申夷忧,顿时仿佛看见了救星,连忙道:“姜鸣,你也带了朋友,为何不向我们引见引见?” 楚泓也在此时投过目光,细致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他自然是一眼便能猜到女子与姜鸣的关系,但仍不免对女子惊艳的外貌而吃惊。 正等着姜鸣或者蝶来介绍,申夷忧却迈前一步,抱臂放在了胸前,轻咳两声,冷笑道:“小白脸,这么快就忘了我了?” 林寒细细端详着,总觉得申夷忧是颇为眼熟的,但总记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而且能称呼他为小白脸,一般人却真不敢这样叫。 他心中疑惑更甚,申夷忧的这张脸慢慢与他脑海中的人影重合,虽然是有着许多细节上的差别,但大体轮廓却是相差无二。 “申羽?” 林寒难以置信地望着申夷忧,又望向怪笑的姜鸣,竟然失态地连连退后了好几步,哭笑不得地道:“怎么……呀,我真是醉瞎了我的眼睛!” 申夷忧却轻啐一口,没好气地道:“真是跟他一样的丑态!” 罗湖、楚泓与蝶都不知道这其中故事,注意到林寒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正要询问缘由,却又见姜鸣暗暗窃笑,而申夷忧直直瞪着林寒,将几人询问的话生生咽住。 申夷忧道:“当初你可是挺看不起我的,小白脸,今天要是不自罚一杯,我可不答应。” 林寒苦笑,想要索救于姜鸣,却发现那个干了一件厉害事的家伙,正躲在申夷忧身后幸灾乐祸,心思颇为复杂地拍了拍额头,道:“申小姐,全怪我当初无礼了。” 林寒举杯,仰天饮尽。 故人相逢,自然是寒暄把酒,唯一场浓醉不可辜负。六人围坐,举盏碰杯,蝶不沾酒味,她也乐得坐在罗湖身旁,只盈盈笑意,不多插话。 酒桌上的另一位女人则是完全相反的态度,其他人喝多少,她便随饮多少,蝶几次劝说,申夷忧却只是如饮白水一般灌酒入腹腔,饮酒似是囫囵无味。 楚泓凑近林寒耳边轻语道:“自寒武关回来,你可从未说起还认识这样一位奇女子,不仅容貌绝色,而且还极善饮酒?” 林寒苦笑,抬手蒙住脸,似是害怕申夷忧的注视,悄声道:“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我也是蠢笨至极。” 姜鸣倒全不担心申夷忧饮酒多少,他十分清楚她的酒量,比之自己丝毫不逊色,若是以为她只是个女流之辈的话,倒是容易在酒局上吃亏。 罗湖本是豪饮之人,见申夷忧丝毫不见外地饮酒陪乐,心中也是酣畅无比,便道:“想不到申小姐也是这般好酒量,能得这般佳人在侧,姜鸣兄弟倒是有福气。” 姜鸣望了一眼脸色红晕却并为争辩的申夷忧,心中暗暗高兴她已是肯在外人面前承认这层身份,却也并不想她这般牛饮下去。 他轻夺过申夷忧手中的酒杯,仰头将酒水饮尽,朝着罗湖说道:“确实是我的福气,不过今日你们想要给夷忧灌酒,我倒是不同意。” 酒桌上的潜在规矩向来如此,以往在“藏蝶之法”的掩盖下,申夷忧只是瘦小的男儿身段,没人会刻意针对,即使是寒武关的那些穷困的酒友,也会凭着申夷忧大方的花费而不敢难为于她。 但真正的酒桌之上很难做到这种表面上的公允,何况申夷忧身姿娆美,难免会引得其他人嫉羡而生出许多调戏的心思,这是姜鸣所不能忍受的。 申夷忧呆呆目瞪着姜鸣喝光自己杯中酒,在这酒味充斥的十字包厢中,氛围突然便旖旎浓情起来,精致的脸颊瞬间烧红,但一时却愣住不知干什么。 本来是想要对姜鸣的大胆行为气恼一番,却听到姜鸣对罗湖应话,话里并无玄机,但却包含了极大的关护,一颗被酒水温暖的心更加灼热起来。 她揪住姜鸣的袖口,略有些慌乱,想说的话却又咽了下去。 “嗯?夷忧,怎么了?”姜鸣声音温和,就像是家常夫妻的悄悄话一般,道:“今日少喝些,我知道你好久没喝得尽兴了,不过今日还有初识的朋友在,你若是想喝,回到客栈了我陪你喝。” “少来,喝多了又让你占便宜!”申夷忧刚说完便觉得不对,又回想起在寒武关时某夜大醉,差点酿成大错的荒唐事,脸上的红晕似乎都要滴落下来,慌张道:“算了,不喝就不喝,我到窗边凉快凉快去。” 瞧得申夷忧这般反应,姜鸣却是苦笑,低声哝哝道:“她是不是知道那事?” 年轻男女情不自禁地说些情话,罗湖自然是可以理解,见申夷忧满面通红地走开,全不在意地为姜鸣斟了酒,道:“倒是我刚才行事不妥,让申小姐饮酒太多了,我自罚一杯,姜鸣兄弟给我看着。” 他倒下一个满杯,仰头饮尽,又笑道:“以后你尽管称呼我们名字就可以了,都是自家兄弟,相信老津和蒙子也乐得你加入,寒子早就把你鼓吹了许长时间,我们兄弟几个便都是你的兄弟。” 罗湖已然不是第一次说这番话了,就好像是肯定姜鸣不会拒绝似的,他们几人的命运或许会为了这句话而拉近,但姜鸣心中有考量。所以他没有以激情去回应他的热情,即便楚泓也以一种狂热的目光望着自己。 姜鸣神色霍然回复平静,将要出声阐述自己的理由,一旁的林寒却轻按住了他的肩胛,笑着道:“罗湖,你这可是越界了,这家伙可是我带来的人,什么时候加入可得听我的。” “寒子,你怎么……”楚泓疑惑地望着林寒,他清楚地记得当初是林寒殷切地言说姜鸣的好处,并请军师特地占卜料定吉兆,还以“九九当归一”玄术说服,目的便是要他们几人接受这个新来的兄弟,但为何到了姜鸣真正答复的时候,他却出来阻拦? 林寒道:“事中各有缘法,先后不能更改,这可是军师说的。” 罗湖与楚泓岂会不知林寒的性子,既然拉出了这些所谓的依据,便不容他们再多询问,两人只是轻叹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姜鸣感激地望了一眼林寒,方才的话是为自己的难为而解围,至于卧华山的军师是否说过这句话,倒是无从可知了,林寒的意思是不逼他,他记着。 林寒笑道:“你以前在寒武关可是说过,要来我卧华山走走,我要尽这地主之谊,不知你什么时候愿去?” 姜鸣道:“过几日,我在等交趾城的地下交易会所开启,我需要购买一样东西,在这之后,我便会去你那里蹭饭,你可别嫌我和夷忧。” “地下交易会所?”林寒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浓的笑容,目光徐徐扫过楚泓、罗湖二人,顿了顿调笑道:“不会不会,当然,你要是吃得太多就不一定了。” “哈哈哈哈!”听了这话桌上的众人都笑起来,一扫前时的尴尬。 “对了,我还要跟你借钱。” 天色漆黑无月,这场宴会落下帷幕,因为卧华山尚有事务,林寒等人便连夜出城去了,而蝶因为在这里举目无亲,于是罗湖也直接下定了决心,将原有的计划提前了几年,便带着蝶策马而去。 这个时候,便只有姜鸣与申夷忧回了客栈。 “对了,跟他们没借到钱,你那药材还买吗?”申夷忧倒了两杯浓茶,将其中一杯放到了姜鸣面前。 “药材自然是要买的,不然我们待在交趾城也没有意义。可是,那种级别的药材极其昂贵,没有一万两白银根本没机会买到,林寒他们能给我凑了三千两已然很不错了,明日我再向常安楼主开口,应该能把短缺的资金凑齐。” 姜鸣脸庞微红,因为桌上相谈甚欢,相谈多于饮酒,可他亦是饮酒微醺。 申夷忧没有反驳,她又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道:“我这里还有点钱,差不多两千两,用光了我们可就没有吃饭住宿的钱了。” 姜鸣轻嗯了一声,抓住申夷忧递过银票的手,双眼直直地盯着申夷忧淡而不俗、美而不艳的脸颊,脑海中穿梭过几位女子的身影。 木青岚淡雅悲伤的模样,梅雨柒青春衷情的画影,以及蒙纱女子高贵出尘的神色,葵姒妖娆坚韧,却不在这个行列里,他只会回忆起在他生命中深情的女子。 他有一种愿望,想要如同夜泉与林诗一般的爱情,他为此,也在追寻自己另一层意义。 在这一刻,他坚信,申夷忧将是这个人。 “夷忧……”,姜鸣一把将呆怔的申夷忧拉入怀中,亲昵地伏在她耳边,热气顺着声音呼出:“夷忧,我想要追寻你。今后,你不再担忧。” 申夷忧的心剧烈地搏动,男子的火热气息正在辐射向她略显僵硬的身体,她含羞在他怀中,她想,她不会拒绝的。 姜鸣似乎听到了低低的轻嗯声,抱着申夷忧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还好这包厢内都铺有柔软的毯子,倒不至于给两人头上碰出包了。 醉人的永远不是酒。见鹤堂中,白水可醉人;千枫居内,情目亦可醉人。 申夷忧被姜鸣半边身子压住,没有想要调整姿态,望着姜鸣,浓醉不消残酒而睡,放着这样一个美人在身旁却不知,她不由得感到可笑,这已然不是第一次了。 情人相拥眠于地上,都这般昏昏睡去,云破月出的月华曾见过,她的嘴角漾着知足的笑意。 第六十八章 鸾来藏鹰 自月许之前三元山贼匪围攻江城之战完结,江城总算获得了一段颇为不短的和平时间喘息,而四皇子秋绝鸠占鹊巢入驻江城,虽然霸占了五大家族不少经济与权势上的权柄,但却给了一些图谋不轨的人巨大的震慑,分作几批入城来的十数万皇子军队,在保留五大家族应有的政治影响条件下,直接将江城打造成了皇子行宫。 而不久之前,江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提着散发着腐肉臭味的木匣,穿着一身褴褛的行头,扛着一杆枪,大步走进江城。他去...... 《荨岩》第六十八章 鸾来藏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玉影仙琉 交趾城地下交易会所如期开启,招引就近几城之人前来,在城南桥下幽阁之中,上百人缓缓行步,没有大声喧哗者,这是他们不成文的规则。 姜鸣与申夷忧身着黑袍,低头行于人群之中,他们要走向这幽阁会场的中心,随着交易的开启,中心地域将最为繁盛。 “这交易会所可真是厉害,能明目张胆地在桥下建一座这么庞大的幽阁会场,城主府的官兵都不会监管吗?”申夷忧被臃肿的黑袍包裹,本就纤弱的身型更显瘦小。 “这里既然是许多...... 《荨岩》第六十九章 玉影仙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与纨绔小赌一二 翌日,姜鸣与申夷忧收拾随身衣物与日常用品,在向常安楼主请辞之后,走出这处千枫客栈,炼茶师老先生与插花女白姑娘前来送别,本都是江湖中人,冗多话语不必细说,深浅情谊都在“保重”二字中。 姜鸣背着两人的包袱物品,也挎着装有方辕长戟的大木盒,这也出于他内心的男儿性情,不肯让申夷忧负担丝毫。当然,在拥有八铅之力的武学大师眼中,这些物品的重量不值一提。 申夷忧今日安静了许多,若是以往走在街上,定是东张西望...... 《荨岩》第七十章 与纨绔小赌一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兵甲与三矢 徐家兵甲满营,比之城主府护卫尚多刀枪。 以武出身的徐聪曾在江陵郡一代担任过民间剿匪哨长,功劳虽浅但秦王朝官府彰其无畏,特许徐聪经商可豁免三年商税。后徐聪在交趾城立足,开一武馆教徒收钱,后走镖送货大有盈利。 直到徐聪立府豢养家丁,其他几大家族才反应过来,这个白手起家的武夫竟然有了与他们同坐的地位,深恨当初没有多多打压,面皮上却只能做些逢迎的笑容。 在几大势力的眼...... 《荨岩》第七十一章 兵甲与三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卧华,校场勾陈台 卧华山之地,深踞群山之险,久枕川泽之旷,襟江河而带渊流,倚飞阁而出重霄,自恃地形环合成迷阵,非熟士不敢轻入。 姜鸣醒来之时,躺在一间素净简朴的厢房之中,他撑起身子环顾四周,摆设无不陌生,正当他翻身下床,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端着茶水走进来,面色惊喜地道:“公子你醒了,我去通知几位统领大人。” 姜鸣摆了摆手,神情严肃地道:“这里是卧华山?夷忧呢?她在哪里?” 这是一处庞大的别院,算是卧华山上的客...... 《荨岩》第七十二章 卧华,校场勾陈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 战会堂 在那死寂之后,那位女子竟指着一众统领破口大骂,六统领林寒出面却蹭了一脑袋口水,军师司空谨出马竟然徒然而退,最后还是疲惫无力的姜鸣轻声唤了一声,女子才停下口舌。 姜鸣躺在床榻上,浑身血迹已被申夷忧亲自擦拭干净,此刻卧华山的周医师正在为姜鸣查探把脉,林寒几人都被申夷忧赶了出去,只剩下蝶陪着她。 “夷忧姐,你还在怪罗湖大哥他们吗?虽然瞒着你这样做不对,但终究是为了姜鸣公子好的。”蝶柔声宽慰道。 听...... 《荨岩》第七十三章 战会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茅屋对 一两间藏在山坳中的茅屋,三四个躲在乱世中讨清闲的人,一桌平淡素朴的饭菜,几双硬木料削成的筷子,还有早已泡得没有味道的一壶茶水。茶饭不必讲究,但必须是有的,慕涯生计着实艰难,但这一两顿饱饭是怎样都要端出来的。 “小乙,你是说,你现在已然是修行了凡武功法的武者了?”慕涯缓缓坐在客人的对面,语气虽然带着诧异,神色却未有丝毫变化。 陈乙彻起身揖拜,笑着说:“虽然那功法并不是正道上来的,但总归是别人遗弃...... 《荨岩》第七十四章 茅屋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山帘谱序 松涛岭原本是有着稀寥几十户人家居住的,虽然因为匪乱祸害的缘故,各自都抱着避免牵扯是非的缘由,几乎不多走动,但大抵都是知道邻居姓名的。 其中有一人是松涛岭上的学者,睿智灵慧,腹有经纶,但有生孩取名、人死刻碑铭的事,先问问这位学者总是好的,若有写信传书、生活疑窦,找他也大都能解决,他叫慕涯,是岭上百姓的口中的先生,却也只是瞎眼妻子心上的郎君。 这日上午,慕涯刚刚处理了清晨从山中采来...... 《荨岩》第七十五章 山帘谱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松涛岭铁骨铮铮 慕涯心静如水,多年未用剑,剑锋微锈,自身的剑心倒是欲渐澄明,方才那一击虽不完美,但令他惊讶的是,这身多年荒废的剑术武道竟然已是达到了七段人位的水准,旁人若是天姿愚钝些,只怕是十余年苦练都达不到这境界,他竟经过几年砍柴摘菜的磨练后轻松得之,即便是自己都略感汗颜。 众骑兵尚未看清招式,五位兄弟便在那玄袍人一剑之下饮血,顿时人马俱惊,心生退意。 骑兵队长也是满头大汗,他如何不晓得这种惊人...... 《荨岩》第七十六章 松涛岭铁骨铮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昭月之地 自松涛岭事发之后,朱盖立排众议反咬卧华山贼兵杀人之罪,即使证人与公理都被蒙阆与楚泓藏入了东部山林,却丝毫不影响这个爆炸的消息传遍秦王朝,国内四方风云际动,由朱盖、庞路、金林受命带兵,兵分三路一共十三万人马齐攻卧华山,一时战火滔天。 卧华山中,每个人似乎都投入到了紧张的战斗之中,没有走上战场的后勤士兵,守卫后方的卧华山护卫,甚至是烧火做饭的厨子,他们一直皱着深深的眉头,每日自居处走过,都将忧愁地望...... 《荨岩》第七十七章 昭月之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龙骨石与陈家顶梁 为何要移居?姜鸣与慕涯几日里时常坐而论道,说天机谈玄理,聊传闻论阴晴,似乎所言与现今时事无半点关系,但各自怡然满足,深有所悟,至于这近前的前往交趾城参战之事,两人略有异议。 “你向我索居,无非是看中我在这卧华山的身份,料定在这中心居处可保闲世安稳,然而你不是屈居此地的人物,沙场凶苦,你那盲眼妻子经不起折腾,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居处是要留给你妻子的。”姜鸣笑着挤了挤眼睛,以戏谑的口气说道。 ...... 《荨岩》第七十八章 龙骨石与陈家顶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梦 申夷忧是纠结的,一件说大不大的事,却闹的两人几日未曾说话,原本不该这样紧张的,可是每当提及他将前往战场,莫大的恐惧就缭绕在她心头,如同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自从父亲在一场诡秘的族群争斗旋涡中殒命,她的世界早已不像孩童时候光鲜亮丽,利用、苛待、虚伪包围的申氏家族,全无她立身之地与怜惜之人。姜鸣带给她希望与勇气,在暗夜之中不至于被往事惊醒,可是偏偏就是这个人,又将以身赴险。 ...... 《荨岩》第七十九章 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山林有骁虎 一行人在破观清理出容膝之地休息,出行携带的布席便可以避免夜露湿身,火焰在黑暗的眼睛里跳动,如同游荡的鬼魅妖目,人定时分之后柴火燃尽,黑暗席卷而至,淹没了众人或躺或仰的身体。 “哒哒哒!”姜鸣隐约听到马蹄声与脚步声,瞬间从浅睡中醒来,起身张望之时,慕涯也是惊觉而起,陈家兄妹仍在酣睡之中,两位兵士在门口低声打鼾,两人相视一眼,便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慕涯问道:“你也听到了?” 姜鸣道:“...... 《荨岩》第八十章 山林有骁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出世人设算 两名黄巾战士死里逃生,对姜鸣以及慕涯感恩戴德,一名真正的战士可以在敌人视死如归,但如果不必以死明义,对自己的生命必要百般珍惜才对得起活这一遭。 一名战士道:“大人,我知道你与我们统领关系匪浅,当日在演武场勾陈台上,你一力抗衡三大统领的伟事至今在兄弟们嘴边津津乐道,所以我们也不再做过多的道谢了,我叫范弶,他叫乌达。” 姜鸣神情温和了一些,道:“认识我那就好了,回去给林寒说说,他要欠我一顿酒,记得早点请了...... 《荨岩》第八十一章 出世人设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皇谋兵 秦王朝都城,因为皇帝陛下接受大皇子秋岭的建议,派遣三路兵马向全国最大的匪患之地卧华山发出围剿,导致各派系官员争辩不绝。 一部分官员以为卧华山距离都城遥远,避近就远的做法会使得近处几座郡城的匪患势力更为猖獗;一部分虽然支持及时围剿卧华山,但激烈反对以庞路为主将用兵,理由是庞路年龄已近六十,恐带兵有失;更有部分人则认为应派遣诸位皇子亲自领兵,以增长历练经验。 臣子争论个不休,皇帝却也是优柔寡断之人,他最宠...... 《荨岩》第八十二章 皇谋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假条 今天有其他事情耽误码字,请假一天。感谢支持谅解,感谢支持! 《荨岩》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奇门 所谓计划,便是预先做好的安排,慕涯为谋,谋天算地,以人心为根本,以地利为要术,他不会只有一条计划,他习惯多出一个选择,多一条可以转圜的退路。 卞道成冷冷地注视着姜鸣的动作,道:“终于无言辩白了吗?现在想出手了吗?任何没有实际的谏词都是无礼的狡辩,你们闯到这里来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便是你们的命。” 姜鸣笑道:“凭你吗?好像上一次是我占了上风吧?当然我可没有你那么无聊,竟然想着我会专程来劝说你,我们的...... 《荨岩》第八十三章 奇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偃月 交趾城外的原野战火不歇,两方军营的兵士激战如潮,因为双方营帐都设在原野中间,并不存在驻城坚守之说,只要有一方的一条线路崩溃,便面临全盘的局势更变。一边是卧华山内部的门户,一边是交趾城的附属城池小雍,这将是秦王朝对卧华山的最主要的战场。 正午骄阳过后,双方小规模交战往往能延续到夜幕四垂,每日双方都有千百甲士死去,尸躯往往来不及处理,便在夏季的高温下迅速腐烂,但是人死亡的趋势没有丝毫改变,真正的大战也迟...... 《荨岩》第八十四章 偃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穷士,固执独步之由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徐聪抉择,徐樊世也是,那位大人物也是,堂中所有的侍卫也是,但是徐聪却依旧淡漠着脸色,在沉寂了许久之后终于出声了。 “所有人,退下,这位可是都城来的大人,岂能容你们放肆!” 徐聪单膝跪地,颔首望着那人,道:“小人未说半句虚言,我等跟从七皇子殿下,忠诚上天可表。未夺得血红玛瑙,是我徐家失职,将军可据理罚之,但如今血红玛瑙的真实下落,恕我等只能猜测不能确认。” 那人眉头一皱,似乎很是不满意听到...... 《荨岩》第八十五章 穷士,固执独步之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龙穹氏缺失的骸骨 隔了许久,姜鸣回到了之前的位置,慕涯一直等在原地没有离开,见到姜鸣脸色苍白,便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姜鸣道:“没事,我们还是快些找到昭月吧,不然外面的两个人要等急了。” 慕涯没有再说什么,递过随身带的水壶,姜鸣狂吞了几口,又还了回来,似是无声,两人实然已经交流了不少。 将手贴近暗道的一侧土壁,慕涯道:“刚才你突然停在这里,我想估计这个地方可能有问题,我并不想知道你藏着什么东西,不过这昭月之地...... 《荨岩》第八十六章 龙穹氏缺失的骸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狼群与紫袍剑魔 夜晚的风总是冰凉刺骨的,即便时令在一年最为温暖的夏季,仍然不会改变风的模样,灌入衣袖间撑起了鼓胀的麻袍,他扛着通体黝黑的长戟快走于幽幽的山林中,黑黢黢的人影显得分外孤寂。 姜鸣内心实然是颇为惧怕的,剑齿冰狼的传闻他也听过,这一年时间里他见证了许多的强者,蝎影巨大的蝎桀子,枪意绝伦的妖枪董横,能驱动造化的神秘老者梵烨,甚至是邪功盖世的焚松道人,他再也不是昔日在黄石镇初学武艺就敢欲战紫袍剑魔苍伏恺的牛犊...... 《荨岩》第八十七章 狼群与紫袍剑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破骑三引 在交趾平原盘踞的两大军营像是两头猛虎,在经历了数日的互相试探后终于将爪牙摆到了明面上,双方开战并不仓促,早就有所准备的兵匪人马立刻组建起精锐的队伍血拼,即便对垒人数并不相等,但在这种气势恢弘的战争中胜负还尚未可知。 在姜鸣站在卧华山军营的半个时辰前,林寒与梁津便带着精锐前往战场,因此姜鸣与慕涯几人并无缘与之相见。姜鸣没有什么怨言,这种情形在战场上颇为常见,由此可知战争局势已然十分严峻。 姜鸣与两位从卧...... 《荨岩》第八十八章 破骑三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惰军恶风 战场始终都是男儿冢。 交趾平原上,黑压压的甲兵刀戟相击,接近四万人的人群在平原中交战,士兵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以及将士的怒喊声,已经持续了大半天,参加战争的两方士兵却仿佛不知疲倦如同杀戮机器一般没有停止。 一道庞大的军阵在甲兵中间运转,接近万人组成的月轮盘形状大阵,月凹阵眼与月凸阵眼的人马互相转换,攻守同时进行,几乎没有漏洞。梁津与林寒被困阵中,急于破阵,却眼看着部下死伤大半,心中更为急躁,就在这...... 《荨岩》第八十九章 惰军恶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新硎初试 交趾战场的战斗没有停息,在偃月阵首战告捷之后,庞路直接令人将大阵又推进了十里,并派人在卧华山军营前辱骂挑衅,因为前一战的巨大损失,林寒与梁津决定收兵不出,虽然这样被动的防守只会加快敌人大阵的推进速度,但却是唯一能减少有生力量损失的最好方法。 一连五天的收缩防线,令得林寒与梁津的众多部下都积愤无数,尤其是几位副将几次三番要装甲上阵都被拦下,更是他们的怒火无处宣泄。 第六日,粮草终于运送到了,虽然楚泓与罗...... 《荨岩》第九十章 新硎初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 入阵曲,多宝之战 柳观清晨起来挑选精卒,在六营中同时擅长骑术与长枪的军士并不少,但是他还是秉着精益求精的思想又挑选了一番,从上千人中挑选出十六人,他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当然他这般用心并不是因为慕涯在会议上的要求,而是统领林寒在那之后的嘱托,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这次行动有任何失误。 “统领待我素来不薄,梁津统领因为我与杜衡与的矛盾苛责过我几次,但都被统领将意见顶回去了,这种事不止两三次,我定不能辜负统领的重托。” 《荨岩》第九十一章 入阵曲,多宝之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破阵,援兵,七空 军阵最为核心的法则便是分散站位,以人数与兵种的快速整合来实现围杀强悍的敌人,可以应对人数与作战能力强于自身数倍的敌人,但明显的缺点在于对于少量人数的骑兵克制作用较差,而且地理限制性较大。 庞路自然是知晓阵法的这些缺陷,对于布置这道偃月阵他花费了巨大的心思,希望能凭此阵将阵数万山匪一网打尽,然而战斗开始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他才发现敌人的异常,因为他对偃月阵的自信导致他没有率先观察,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疏漏。...... 《荨岩》第九十二章 破阵,援兵,七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营袭三十二帐烽火 正当交趾平原大战激烈进展之时,在卧华山军营主营帐中端坐的慕涯正观察着地形沙盘,通过对模型的观察可以接近现实地了解附近地形,因为他心中总归是有一件堵在心口,那是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人,但他记得。 卞道成。 之前姜鸣猜测在乱石滚落之际,卞道成携着五六随从通过密道逃回了庞路军营,但经过了这数日的观察,卞道成并没有在敌营中出现,若他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便一定是潜伏在暗处,等着猎物虚弱的时候,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当然...... 《荨岩》第九十三章 营袭三十二帐烽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四章 功成四十五字批语 南峒索命鬼用的是搏命之技,这些年梁津一直将之安排在营中,不到万不得已不令他们上阵,就是害怕被人看破其身份,引来金水宗的追杀。他们没有修行凡武功法,只是仅仅地将武功当做是本能来战斗,这种直接的杀伐技巧,对战一般的武者十分有效,因为敌人会心惊于这种不要命的攻法,渐渐地丧失战斗意识与条理,所以大多数时候胜的都是他们。 卞道成的疾土枪法攻术绵密,本想着用高一等的武学感悟来压制敌人,但左右将军却直接放弃防守,...... 《荨岩》第九十四章 功成四十五字批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一剑绝意杀双雄 “统领,向你借个地方,我与左右两位将军有事相谈。” 慕涯此话一出,席中将领都纷纷抬起头来,按理说这种时候私事可以延后,公事则可以畅谈,在宴席之上算不得郑重,既有要事却不暗言,众人思索,慕涯一个绝代谋士怎会不谙人情?梁津在席首见慕涯神情冷漠,全然不如先前温善模样,他却是心中有韬略,敢欲为不能之事,若是不允,他将如何?梁津不知其事,笑道:“慕涯先生若是有私事,可否留待择日,今日大胜欢宴……” “统领。”慕...... 《荨岩》第九十五章 一剑绝意杀双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流烟风月琵琶舞 慕涯的伤势很重,那夜他咳了一夜的血,姜鸣住在他的旁边营帐,一直听那重咳声,竟有些不忍。周医师诊断过,因为心脉受损,导致气息紊乱呼吸困难,甚至五脏器官都有一定程度的移位,致使他的内伤聚积淤血,重咳不断。周医师也没有好的办法,只是开了一些药让他每日用服。 慕涯在武道修为上原本没有可能战胜南峒索命鬼,但他却拥有着对于风后奇门的恐怖掌控能力,那一剑借助于某种既成的阵法,在境界上俨然达到了地位的程度,别说是左...... 《荨岩》第九十六章 流烟风月琵琶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黑白强辩可怜人 林寒望着那道娇红的身影,竟是颇有些入迷,痴痴地道:“这环子鱼容貌如何?可比得上你们眼里那些有名的美人?但是照我的眼光来说,依旧比不上,我见过一女子,美得不可方物,似乎她取下蒙纱,花月尽数无色。” 听着林寒这般痴语,罗湖却是嗤笑道:“哪里能有这么美的女子,这环子鱼已然算是绝色,估计照你那描述,即便是天宫来的仙子都只能算作平常。” 林寒面色回归正常,曲臂端起一杯清酒,倾倒入喉,仿佛烦闷似地道:“可不是吗?...... 《荨岩》第九十七章 黑白强辩可怜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勾栏逃路解囚蛇 姜鸣听了环子鱼的故事,本来已经颇为同情这个饱受欺凌的姑娘,可李正兴的出现让环子鱼更为确信了他们设下了阴谋,姜鸣三人的形象再次成为她口中的阴险小人,怎能不让他为之气愤。 姜鸣望着李正兴,道:“真是熟人啊,在这交趾城中的风月地都能看到名震沙场的贪狼将军,虽是秦王朝律令严禁官员将领踏足烟柳之地,但李正兴却仍敢冒风险以身试法,在下着实佩服。” 李正兴面色一冷,眼中充满着杀意,要知道他可是借着营中无事的空当,在...... 《荨岩》第九十八章 勾栏逃路解囚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赴战者罗列兵林 林寒一人出入戒备森严的柳府其实并不难,但想要带着十名样貌奇异的蛇女逃出,几乎是不可能的,林寒一一询问过蛇女是否有武功基础,其中两人在以往达到了四段人位的水平,但因为被送到柳府之后受到了残忍虐待,剩余的体力已然不多,更有几人身体虚弱,只能凭靠着同伴搀扶才能行走,自然是对林寒的计划起不到什么帮助。 “好在之前我来过这柳府,对这一带的建筑还是有着一定的印象的,这样一来倒是方便我安排事宜。”林寒的记忆力出众...... 《荨岩》第九十九章 赴战者罗列兵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章 横刀立马白虎落(100千克) 没有方辕戟力量加持的姜鸣并未有明显的弱势,至少在那等神奇的“无戟”招式的帮助下,任何武器都能幻化作他的戟,剑出可为戟刺,刀落可为戟劈,枪扎可为戟穿,若是姜鸣能将无戟参悟到更高层次,天下兵器都可为他所用,即便手中无物亦可以身化戟,乃是器人为一之理。 而观罗湖战斗,没有了白虎铖牙长刀在手,他的锐猛直接丢失一大半,惯用那把大刀的手拿起别的武器百般不顺,即使在低境界的武者看来并无差别,但若是让同为武学大师的...... 《荨岩》第一百章 横刀立马白虎落(100千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战河行焉 “前日你在阵中被邓准伤了一刀,今日我劈了李正兴,也全当是给你报了仇了。”罗湖心情大好,与林寒勒马阵中,甲兵无有敢再上前挑衅者。 “报仇还早,我们还要退了这庞路的数万大军,让秦王朝的皇帝不敢再侵犯卧华山的百姓与地盘,我们才算是守卫成功了。咦,刚才观察你的招式,似乎与以往不同了,应该是占式吧?”林寒淡然笑着,便装未着寸甲,反而让他在这千军中颇为风度。 “你怎么知道占式?莫非你也参悟了?”罗湖眼生疑惑,这样...... 《荨岩》第一百零一章 战河行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浩淼游步 剿匪营中无常士,守城军内尽甲兵。 可是从来没有消息通知过罗曜华,在这西部交趾城中会出现一名如此强大的武者,他的目的难以知晓,但他出手之时恐怖的气势令人生畏,他能猜测到,这绝对不是普通八段人位武者该有的实力,这种力量人位武者习惯称呼为“宗师”。 黑衣人脸色冷酷,道:“我的目标不是你,但你若是执意为了什么幼稚的理由与我为敌,我并不介意将你处理掉。” 罗曜华惊问道:“难道你敢无视秦王朝的律令与法规?即便是三大方位兵马元帅也不敢妄言取我性命,你即便也是九段束灵之境,怎敢如此放肆?” 黑衣人抬脚一踢,将那支枪杆踢起,不偏不倚地插在罗曜华身前三寸之地,黑衣人冷哼道:“这就是我的态度,你要试试吗?” 罗曜华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要是真的惹得这位强者发怒,怕是真的会直接了结了他。 “将军,您没事吗?”一旁的甲士见罗曜华被这突然前来的武者打飞,纷纷围在了罗曜华身边,虽然城主下令他们可以在围杀山匪的战斗中不出多少力,但是却不意味着可以看着秦王朝的将领死在阵中。 “没事!”罗曜华此时也无心去责骂甲士隔山观虎,他只是在想,如果自己他不出手,那躺在地上的敌人是不是真的会被那黑衣人夺取最后的生机。 只见黑衣人再次走到了姜鸣身边,这一次他没有再补刀,因为他察觉到姜鸣是真的昏死了过去,而且距离真正的死亡不远了,根本不会对他造成威胁。他的目的是带回姜鸣,至于是死是活,并无要求。 就在黑衣人将要扛起姜鸣时,数十支红缨长枪遥遥飞来,直向他的脑袋插去,可黑衣人的武道境界却已不是武学大师可比,那等反应能力已然超出了一般武者所能理解的范畴,罗曜华与众多甲士只是见他身形微偏,便将那些长枪尽数躲开。但这远来的突袭并没有结束,那将黄尘掀起的两道身影如鬼如魅,转瞬之间便来到黑衣人眼前,两人也是蒙着黑巾不露真容,拳脚之术尽显凶狠。 却见黑衣人一一侧身闪躲,在两人迅猛的攻势之中没有丝毫慌乱,一双冷如鹰隼的眼睛敏锐地观察着两人的动作弱点,在交手十数招后突然双手出拳,将两人一击击飞。 黑衣人冷笑道:“你二人实力确实不错,竟然都摸到了束灵的门槛,但是在我面前没有区别,我不管你们是哪方势力的人,不要阻碍我办事,不然休怪我狠出杀手。” 前来援救的两人赫然是常安派遣来的浩、淼两位武者,两人都不过三十岁,但都站在了武学大师的最高点,甚至只要有机会便能一脚踏入九段束灵的境界,他们既是兄弟,也不是兄弟。 浩嗤笑道:“只是堪堪踏入九段而已,用得着如此夸大吗?你这般无敌姿态,似乎觉得这秦王朝只有你一个武学宗师了。” 淼也笑道:“终究只是这片小地方出来的武者,即便侥幸入了九段,目光又是短浅至极,我们虽然暂时不知晓你的身份,但是能如此自大的宗师,我倒是第一次见。” 罗曜华将这对话听在耳中,暗道:“这两人似乎是来解救姜鸣的,但他们不是秦王朝内的人,好像是来自于其他地域大势力的武者。但是这样的人与出生平凡的姜鸣又有什么交集呢?”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以为仗着多了些在外的游历便觉得天下远近都是小道,可你们又怎能知晓,在这片地域没有那么多的理由,唯有实力才是说话的资格,你们终究没有进入束灵,在我眼中你们与平常人没有区别。” 浩眼神微凝,道:“兄弟,我们看来似乎是被小瞧了,既然如此,便让这位宗师见证一下我们的实力吧!” “蓝萤游海步法!” 只见两人脚前移步,那黄尘便随之掀起,可是黄尘的速度却不是两人的速度,两人的身影早已经出现在了黑衣人眼前,而黑衣人虽有诧异,但更多的是作为武学宗师而被挑衅的愤怒,当他注意到一人的踪迹,迅速出拳,本以为没有丝毫误差,可谁知那道身影竟然像是泥鳅一样在他的拳头边上滑过,全无一点伤势。 两人的奇异身法将黑衣人惊怒,他此时没有了那种宗师风范,张口喝道:“专行小道的鼠辈,难道你们就只会躲躲藏藏吗?身法步法总有一步生误,你们一直在我身边混淆我的视线,但只要被我抓住机会,你们必死无疑。” 浩缠在黑衣人一米周身,借助步法的巧妙让得黑衣人无法出手,但是他也不敢突袭黑衣人,只要他一出手,对手便能瞬间打破他的步法,可是,他的计划却是成功了。 “武学对拼,无论是什么招数都是制胜的关键,每一种手段都是武学衍武之精髓,哪有什么小道?想来肯承认武学有小道的人,本身也就是小道之人,既然身为小道,即便能跨入更高的境界,也只是这 一阶段最弱的存在。”浩冷笑连连,只为激怒黑衣人。 黑衣人怒不可遏,反手又是一掌拍空,这场对弈让他十分憋屈,从来没有低等级的武者能让他束手无策,这令他作为武学宗师的尊严丢失了大半。 他道:“你们到底为何要阻止我?我的目的并不是与你们为敌,但是你们执意挑衅我,若是让我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可知道后果怎样?” 浩道:“此人是我们看中的人,哪能让你说杀便杀?且不论我们怕不怕你的报复,就凭你一个初入九段的宗师,还不足以引起我们背后势力的关注,而且你不可能查找到我们的身份。你却看你眼中的猎物,我的同伴已经将他带走了。” 黑衣人张目四望,那原本应该静静躺在地上的姜鸣,却只剩下一滩血迹,在这完全看不清踪迹的步法干扰之下,他竟然没有发现另一人早已不知所向。 浩见黑衣人停在原地,也是收住步法,道:“阁下,你这次算是输了,不怪你的实力,只是你的智商不够,我们本来就是前来救人的,哪里有闲时间能与你周旋?是你先入为主,将我们当做了挑衅你权威的无知者,目标人物已经被救走,你现在脑子该清醒了吧?” 罗曜华也是大惊,他作为旁观者竟然也没有发觉姜鸣消失,可见这两人身法诡异之处,而且像他这样敢于正面挑衅一名真正的武学宗师,估计是八段人位第一人。只是,武学宗师的怒火又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黑衣人任务失败,竟然在完全不知情的形势下被两个低一等的武者阴了一手,这种大辱之事却并没有使得他丧失理智,他望着浩,冷笑道:“无所谓的事情,不过既然你们算计我,那便该付出代价。” 浩眼中瞳孔紧缩,他赫然看见那黑衣人消失在了原地,心中一慌,急忙再次运转蓝萤游海步法,在那种令人观察不到的身影移动下,他却感到背后那股凉意越来越近,他极力加快速度,但始终摆脱不了那道身影的追踪。 “你们的步法固然诡异,可以我没有透露的是,我也比较擅长速度。” 浩隐隐听到背后传来一道玩味的笑声,肃杀的劲风正如利剑穿透他的后背,他猛然回身抬起双臂来挡,但随后看到黑衣人那张遍布疤痕的脸,那只拳头也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手臂上,同时一股暗劲传递到他的胸膛上,似乎要将他的心脉全部震碎。 浩借助这恐怖力道弹出去数十米,而后忍痛继续施展步法穿过甲兵而逃,黑衣人则重新蒙上黑巾,咂舌道:“差一点,就差这么一点,就能将他留下来了。真是厉害的战斗本能,若是在相同境界,我定然不是其对手,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势力才能培养出这等天骄之子,日后若是对立必成大患。” 黑衣人转头望向一脸呆怔的罗曜华,没有任何神情变化,若是实力达不到让他正眼看待的地步,即使杀人也成了一种奢侈之举。他脚下轻动,身形便化模糊,这等手段已然开始不同于一般的凡武,不过数个身形变换,便消失在了甲兵阵中。 罗曜华缓缓站起身来,长叹道:“这就是差距吗?怪不得三大兵马元帅能镇守边疆这么多年,九段人位对于现在的我而言,还是太强了些。” 千枫客栈中,临水楼阁上,这个鲜有人至的密室里,简约的桌椅摆设,沉香燃起的单一气息飘荡,隔帘的竹席躺着身躯便是鲜血的人,年老的炼茶师也是略懂医术,插花女白姑娘在一旁帮助处理伤口,姜鸣偶尔蹙一下眉头,但是却在深层的沉睡中醒不过来。 密室外,常安将双手背在身后,身侧站着衣衫沾有血迹的淼,两人望着千枫客栈的楼台景色,低声言语。 “那黑衣人确有束灵之境的实力,但是属下能感受得出来,他应该是近期才达到九段人位,对于那种引动元气的手法还是不太熟悉,要不然我二人肯定没有那么容易逃脱。”淼冷静分析,对于消息的汇报,往往是要传递最真实的一面,这是身为第七幕的人的基本素养。 常安轻叹道:“新出来的宗师高手,一出手便是将浩打成了不轻的伤势,我在思忖救这姜鸣是对是错。手下人已经查过了,那黑衣人的身份无从得知,即便盘查了近乎大半个秦王朝的相关卷宗,仍然找不到那人的消息,这令我心有不安。” 淼丝毫没有惊讶于第七幕的信息处理速度,半日时间查阅一个王朝的卷宗并非不可能,但是仍然无法获知那黑衣人的身份却让他颇为惊奇:“楼主,那人会不会是其他势力的人?或者是来自于其他野域的强者?一名武学宗师的出现,在这秦王朝可是天大的事,难道就没有一点线索?” 常安道:“疑就疑在这里,那黑衣人就仿佛是一个隐身的人,十五年内的消息中全然没有这个人的影子,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死人,能将身份掩盖到这种程度,不得不说这人也是极有能耐。其他势力的人几乎没有可能,我第七幕的眼睛遍布 九野,若是有哪个大势力的人来到我们管辖的地盘,一定会有着蛛丝马迹可寻,但他就好像一直是在交趾城,从来没有人看到他出现在其他地方。” 淼道:“楼主,不如上请旗主,奏明缘由,请求脉主给予开启秘法查询,不然若是放任一名武学宗师在这里,我们的治理将遍布隐患。” 常安思忖片刻道:“此事我自有计较,上层强者也会插手这件事,你不必多问了。我查阅过姜鸣的卷宗,他曾经在九府联盟国黄石镇杀过秦王朝的三皇子,得罪过金水宗的金柝,还接连几次击杀天罡门的杀手,其中势力最强的便是这个盘踞在两个野域的杀手组织。他们既然与姜鸣有仇,那么这个黑衣人的身份便先由天罡门背着,为了我第七幕的信誉,倒是值得来一出看不清真相的诬陷。只是现在的天罡门身陷险境,那名震九野的邪魔苍伏恺盯上了那个组织,他们现在可是连大点的动作都不敢做,哪里还能腾出手对付姜鸣这个小人物?” 淼道:“是,楼主高明。白老先前已经查探过姜鸣的伤势,说是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中了罗曜华的毒针,这种毒颇难解治,白老已经在查找方法了。好的一点是,姜鸣的身体自愈能力十分强大,而且那柄神奇的玉如意似乎能抑制毒素的扩散,我们已经派人研究过,并没有找到什么其他法门,而且对于别人的伤势与毒素全然没有作用。” 常安道:“在姜鸣醒来之前,将玉如意放回去,不要让他发现我们动过他的东西,在这段时间内,我们与他的关系还是友好状态。” “是,楼主。” 卧华山中,林木格外清翠,枝叶疯狂地生长,似乎要埋藏住上山的道路。 卧华山的战会堂每日依旧忙碌,从各个地方送过来的消息由哨探送入那高高的建筑中,然后又经过山主宗坤与军师司空谨的审批,由哨探传递到其他地方。 卧华山的人,都是在乱世中侥幸得以安定的人,他们拥有着这个国家所有人都期望的闲散的生活,妇人、老人、孩子都在欢乐地度日,因为他们的丈夫、儿子、父亲为他们承担了所有的风霜。 申夷忧站在山上的路前,痴痴地望着那条上山的必经之路,身后则坐着慕涯的妻子尹婉。 尹婉还没有完全熟悉这山中的景物,瞎眼的她只能任由申夷忧搀扶着走路,生怕有不平坦的石头挡路。 “呃!”申夷忧突然心口一阵剧痛,她脸色瞬间苍白,满脸惘然地向前走了几步,眼眶似乎流下了一行清泪。 “忆君清泪如铅水……” 申夷忧双手捂着心口,低声道:“姜鸣!姜鸣!他到底怎么了?” 尹婉听到这不同于平常的声音,急忙问道:“妹妹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申夷忧精神恍惚,泪流满面,颤抖着声音道:“姐姐,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姜鸣被人一刀刺穿了胸口,我的心也好痛,好痛。他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尹婉安慰道:“妹妹不要担心,可能是你这几天精神不好出现幻觉了,姜鸣先生武艺非凡,自然会化难成祥。” 申夷忧知道,那不是幻觉,自从姜鸣离开的前一晚上,他们二人结合之后,有一种奇特的感应便时常出现在她身上,有时候做梦也会经常梦见他,甚至是一些情景旖旎的梦,可是她从未像这次感觉如此真实,她仿佛就站在姜鸣的面前,她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他,而他被那把尖锐的短刀刺穿胸膛,重重地倒地,她心痛如刀割,似乎要将泪水流入心脏中。 申夷忧道:“姐,你说他会不会死在战场上?会不会永远不能回来了?” 尹婉轻叹一声,她又何尝不是思夫成疾,她面对着申夷忧的问语,也像是再回答着自己:“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是你的英雄,他是你的垣野。” 心中若是有了寄托,便无畏任何风霜,远走与守候的人,从来都是天下最苦的人,只有坚持着相信彼此的守护,才能耐得住最严酷的寒冷。 申夷忧却像是魔怔了一般,她始终无法忘记,她始终无法释怀,她害怕姜鸣也会像当年远行的父亲一去不返,毕竟这条路同样的艰险与危机四伏。 申夷忧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道:“不行,我不等在这里等待,我不能只是为他祈愿,我要做些什么,等待他的回归。” 尹婉惊问道:“你要干什么?” 申夷忧道:“我需要前方战场的消息,我不想被屏蔽在这卧华山中,我想要知道他是死是活。” 入战会堂,一女子泪雨缠绵妆容阑珊,此情深深深如许,怕是那满山的翠绿都遮盖不住。 我想要知道他的现状,如果他死了,我不愿独活。 一言惊煞众人,卧华山因此而成立一支“归路”哨骑,专于传递战场消息,而消息接收者,不是战会堂,不是甲兵将,而是一个多情的女子。 第一百零三章 争案怜蛇 当罗湖与林寒穿过厚重的甲兵的围困,虽说不是太过艰险,但在这种兵阵的拖延下,出阵速度被硬生生地减慢了数倍,当他们开始寻找姜鸣时,一个被罗湖逼迫盘问的甲士却说出了让两人惊奇而又惊疑的话。 “两位大人饶命,小人所说确实没有半句假话,您的那位同伴斗将打败了多宝将军,但后来又来了几个武者,其中两人似乎是来救援您的同伴的,但我们武道境界地位,甚至连那人的速度都没有看清楚,几人在片刻工夫都脱离了我们的兵阵。”甲士跪在罗湖面前,声音颤抖,身旁的甲士望着罗湖的杀神面目,只是观望而不敢向前。 林寒沉吟道“我看他神色不像是说谎,而且姜鸣的手段也绝不是一般人能战胜的,至于他说的后面来的武者,我们虽然不知道其身份,但是可以请求第七幕查找,我们还是速速回营才是,在这城中惹得百姓不得安居也不是我们的初衷。” 罗湖微微思索,也是害怕那败将李正兴再将邓准、赵最之辈找来,他们因为经过数个时辰的鏖战体力已然消耗了大半,若是再遇上两位以上的武学大师,只怕也是极大的风险,遂决定先与林寒撤走。两人没有经过多大折腾便是冲去了甲士的围困,然后经过杜衡与的接应,迅速出城回到了军营。 待罗湖将一番遭遇说与梁津等人听时,林寒却被杜衡与叫动,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林寒听后朝着几人点了点头示意,便走出去了军营。 “我不是让你带她们离开吗?你知道你这算是什么?违抗军令!你在我面前可是立过军令状的,而你不仅没有将她们送到山林中,而且将之带到了军营来,她们不是人类,万一被一些不知情的甲士发现,误伤甚至杀害了她们怎么办?”林寒十分气愤,他交给杜衡与的任务没有得到实施,而那些蛇女的处理方法让他无比头疼。 杜衡与躬身道“六统领,实在不是属下办事无能,而是我们抵达了那几位姑娘指定的交趾山脉一处地域后,她们说并没有发现族人留下的标记,所以无法找到回族的道路。她们便央求我带她们回来见你,我也与她们说过军营中的种种不便,可是她们重复阐明了如今她们无处可去的境况,无奈我只能将之带到了军营中藏了起来。” 林寒眉头紧锁,愣了愣道“你带她们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被其他人看见?这件事你有没有禀告给二统领、八统领?” 杜衡与道“我知道这件事两位统领肯定有意见,所以并没有与他们讲全待六统领回来后收拾。末将送她们回来的时候,特地绕开巡卫较多的西营门,选择北门进入,他们披着长袍,我算是以公谋私了一回,估计晚些门口的校尉便会将人员出入情况报告给二统领。” 林寒微有踌躇,但还是觉得应该及早处理这件事,便朝着杜衡与预先安排好的营帐走去,那个营帐原先是王项住过的,但是王项负伤撤回后,便一直没有人住,杜衡与能想到将那一众蛇女安排在这里,也算是有些颇有考虑。 帐外只有两名甲兵把手,都是杜衡与的心腹,可以完全信任,林寒冲着两人点了点头,隔着帐门轻喊道“我是林寒,现在可以进去吗?”他没有点名蛇女的名字的与性别,谨慎之中也是有着颇多思量。 “恩公请进。” 林寒听见这是那名叫做海洛的蛇女的声音。 林寒带着杜衡与入帐,入眼便是十名蛇女站在门前两排,颇为庄重地颔首等候着他,而且她们此时褪去了宽大的长袍,将一张张妖艳的容颜暴露出来,曼妙的身姿有着不同于人类的魅力,还有便是那一条条藏青色的蛇尾,在曲展之间极为摄人眼球。 杜衡与双眼死死地盯着一众蛇女火辣的身姿与大方的着装,竟是不争气地流下了口水,在送她们回来的时候因为他们都披着长袍,所以注意不到这些细节,此时看来确实他太过眼拙,这些蛇人女子都是天生的魅惑容颜,对于雄性生灵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林寒瞥见杜衡与这不雅姿态,忍不住白了白眼,轻哼一声示意他擦一下嘴角的口水,一众蛇女却是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全然没有感到半点羞涩。 林寒有意识地撇过眼眸,故意不去直接接触这些蛇女的眼睛,看见桌案上放着餐盘与菜粥,便道“几位姑娘用完餐了吗?若是没有,可以先吃些东西,一路上也是很累了,我们要谈事情也不急在一时。” 海洛蛇尾轻动,走近林寒,担忧道“多谢恩公好意,我们都已经休息许长时间了,还是先谈事情吧,一顿饭可是晚些再吃,但若是恩公不许我们留下,我们却是没法再养活自己了。” 林寒轻嗯一声,眼神轻瞥示意杜衡与在门前望风,他却道“海洛姑娘,不知是否可以说一下你们的遭遇,难道那片山脉之中你们没有找到族人的踪迹吗?” 海洛回头望了望一众蛇女,道“恩公,我们到了山林之中,足足用 特殊的法门寻找了大半个时辰,所能找到的只是被抹除的标记,我们蛇人这一分支,似乎正在遭受巨大的遭难,那些幸免遇难的族人为了保全自己,无奈只能将自身踪迹抹除,现在的我们无法找到族人,我们在这片野域没有认识的人,到处都是贪图我们的恶人,我们没有别的去处,所能依靠的只有恩公你。” 林寒微微沉吟,道“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是军营,而我是这个王朝里最大的山匪聚集地中的一名统领将军,我们时刻都会面临着战争,这里并不是安定之处。而且营中都是男子,他们更多的人是普通人,有着许多人族的劣根性,他们不会愿意与你们同在一片天空之下,甚至他们想要将你们杀死,因为你们不是人类,因为你们是妖,尽管我可以无视这些,但是其他人我真的没有办法保证,即便这里也是由我管理,可是对于你们留在这里并不能起到关键性决定。” 海洛忍不住垂下眼泪,呜咽道“恩公,我们这一支族群惨遭大劫,我们被那些猎妖师抓捕,被那些商人转卖到了这片野域,幸逢恩公相救,我们感激不尽,但是我们姐妹现在无依无靠,若是我们再被那些利欲熏心的人类见到,只怕又会被关进笼子里,被他们当做奴隶猥亵与观赏。我们请求恩公能暂时收留,我知道可能会难为恩公,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寒眼神一凝,心中更为犹豫,这些蛇女的可怜遭遇令得他唏嘘不已,他实在难以看见她们再一次陷入恶人的手中,可是,那许多人类的偏见与歧视又怎么克服,她们终究还算是女子,在这遍是男丁的军营也是极难度日。 就在林寒低头沉思之时,又有一名蛇女说话了,她的身型颇为娇小,似乎像是人类中十三四岁的模样,她一边摸着眼泪,一边道“我的父母都被那些猎妖师杀害了,我亲眼看见他们被锋利的长矛刺穿,我只能躲在树洞中瑟缩,有很多的族内守卫战死,有很多的女性蛇人被抓捕,她们没有我幸运能得到恩公的救赎,不知道她们在何处忍受着怎样的屈辱。” 又一名蛇女道“那片宅院的一名穿着华贵的男子想要轻薄我,被我用尾巴击伤,事后那些管理者用棘条鞭笞我,我被打得全身布满血痕,若不是海洛姐一直护着我,我一定会被那些人活活打死。” 又一名蛇女道“那些人都是恶魔,他们以为我们蛇人残害人类,但我们从来没有无故伤害人类,而人类却是常以这种名义捕杀我们,眼馋我们蛇人天生强大的战斗意识,觊觎我们蛇女天生的柔媚身姿,便将我们捕捉买卖。可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众蛇女开始低头掩泣,林寒看在眼中,却是同情至深,那名在流烟坊出没的可怜魔宗女子也是这般,故事遭遇让人心疼,即便是异族异类,可是同在三垣九野生存的生灵,如何不让人心生怜悯? 林寒起身搀扶住颔首低眉的海洛,似乎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异性女子,可是却没有任何越礼行径,他伸手拭去海洛脸颊上的眼泪,神情复杂地问道“你们真的愿意相信我?” 海洛紧抓住林寒的胳膊,道“恩公,人类对我们并不友好,但是林寒却能放下那些俗世中的成见与歧视,对待我们友善平等,自从恩公你将我们带出那个遍是恶魔的宅院,我们便没有怀疑过你。” 林寒轻叹一声,蛇人固然不是人类,却比真正的人类要善良的多,她们眼中认定的良善便是良善,但是人类口中的良善却可能是一把无情的刀刃。人们时常调侃妖类是没有进化的种族,拥有着天生的种族劣根与半妖属性,可是作为人类的他们又有什么比蛇人优越的地方呢?欺诈、阴险、贪婪的也是人类,这些人为林寒所不齿,而这些蛇女却让他的怜悯无比强烈。 林寒抬手将一众蛇女一一扶起,不让他们在自己身前颔首低眉,他此时的眼睛坚定而悲切,朗声道“我明白了,以后你们便跟着我,要是以后找到你们蛇人族群的消息了,你们愿意回去便可自行离去,我林寒绝不会强迫你们的意愿。你们先在这营帐中住下,我会安排我的心腹守候,有什么问题尽管可以跟他们说。” 一众蛇女感激涕零,纷纷围到林寒身侧,海洛更是将整个蛇身扑到了林寒怀中,林寒老脸一红,双手竟不知放在何处,只得道“海洛姑娘,这样让你的姐妹看见不太好。” 海洛破涕而笑,松开怀抱着林寒的手,道“恩公不必介意,我没有那种意思,我们蛇人对这些肌肤之亲没有人类介意,这与我们种族的观念息息相关,虽然恩公在我眼中就像是蛇皇将千轮一样伟大,但是我知道我是万万配不上恩公的。” 林寒哑然失笑,倒是他想多了许多,只得道“海洛姑娘容貌出众,性情也是极讨人喜欢,哪里会配不上我这俗人?姑娘不用妄自菲薄,蛇人在我眼中与人类并无差异,我也只是适逢其会,并没有那么伟大,你们可以叫我 林寒就行,或者我占个便宜称呼我声大哥都行。” 海洛欣然而笑道“林寒大哥,那就这样称呼恩公了,恩公也不准叫我们姑娘,直接叫我们的名字就可以。” 先前说话的那名娇小蛇女笑道“林寒大哥不知道蛇皇将千轮在我们蛇人族的影响力,海洛姐将林寒大哥与之相比,这已经跟真情表白没有差别了。” 海洛却是微微脸红,骂道“小帘儿就你话多,你的屁股又是欠打了吧!” 又一名蛇女咯咯直笑道“海洛这是害羞了,以往在年祭上大舞都不曾害羞,今日倒是红了脸。” 一时之间众蛇女开始欢笑调戏,林寒身处期间倒是不知道做什么,尴尬地笑了笑,听她们聊了一会儿,道“行了,既然你们选择留下来,那日后便可常见,我的营帐在北十二,离这里也不远,你们的名字我还没有一一记下来,等我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再与你们谈玩。” 海洛连忙示意一旁的几名蛇女让开道路,让林寒通过,躬身道“林寒大哥慢走,姐妹们不能随意出营帐,便失礼不送了。” 林寒点头一笑,朝着十名蛇女一一点头,便让杜衡与走在前头,就在林寒将要走出营帐,又想起了什么,低声对帐门外的守卫道“姑娘们的餐饭都有些凉了,给她们重新换一份,告诉粮官以后她们的用餐全部从我的月俸里扣除,按照统领饮食标准实行,若是有人查问,就让他们来直接来我这里,我来亲自掩盖就行了。还有,她们是毕竟是姑娘,事事以礼相待,要是让我知道谁有越礼之举,重惩不饶,” 两名守卫一一应过,统领能这般郑重,令得他们颇为紧张。 林寒与守卫的对话声音虽小,但海洛与一众蛇女却是一字未落地听在耳中,一时间更是确定了林寒的心意,不再存在任何的怀疑。 林寒与杜衡与急步在各营帐前穿行,杜衡与道“六统领,你真的打算将她们留在营中,其他统领不见得会同意,而且她们在营中颇多不便,万一被一些小人发现,怕是不免要引起风波。” 林寒道“她们有多可怜你也见到了,我若是不收留她们,她们不知还要经历什么磨难,我现在帮她们,她们至少在短时间内过一段安定的生活。至于这些许麻烦,我帮她们处理就是了。” 杜衡与道“可是,” 林寒厉声道“没有可是,既然决定了,便没有问题。” 六统领林寒素来不喜欢管理军营事务,部下全都行事松散,但是他为人有一个特点,一旦他决定,便会去做。去往夜泱城为楚泓寻找药材是这样,执意要姜鸣加入他们的五人团队也是这样,这次为蛇女谋个安身之所也将是这样。 主营帐中,梁津的咆哮,罗湖的劝说,楚泓的沉默,林寒则双手拍在公文案牍上,白皙的脸颊竟然涨得通红,他没有停止诉说任何有利的想法,但是却被梁津一一驳辨。 “那是人类吗?千年以来,我们人族便是站在三垣九野的至高点上,没有任何种族可以撼动我们的位置,但你们所看到的的只是这个世界的内斗,从未感受过来自外族侵略的可怕。荒族是来自地狱的种族,他们不知杀了我们多少人,屠城,甚至屠国,每一地域的沦陷都是无比惨痛的经历,那些古籍中,那些先贤达人曾经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莫非想要因为怜悯几个蛇人而欺师灭祖!” 梁津一掌将摆设刀剑的木架劈裂,作为统领的罗湖与楚泓站起身,而帐中剩下的两名副将骆风至与杜衡与则同时跪下,场面一度像是要失控,杜衡与已经打算好了上前劝和的准备。梁津双眼瞪着林寒,怒道“我问你,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相信那几个妖类,难道我说的你都不信吗?” 林寒道“信,你的故事我一一记得,你对于异族异类的血仇以后我们会帮你报,但是这并不是你厌恶除了人类外所有种族的理由。三垣九野的天下生灵的天下,荒族犯的血罪你记在脑海中,但是人类对蛇人族犯的罪行你又怎会知道,我来这里之前特地派人去交趾城的第七幕组织索要资料,猎妖师斩杀与抓捕的蛇人不可计数,他们可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族群,而是为了自己的贪欲,而同样作为受害者,我们与那些流离失所的蛇人又有什么区别。” 梁津喝道“但我们不是蛇人,我们是人类。” 林寒道“异族会吃人,人也会吃人。” 梁津道“难道那些蛇人不会骗人吗?” 林寒道“即使会,但骗的是我!” 两人争辩了约莫一个时辰,罗湖与楚泓的劝说也没有了好话,最后帐中的灯盏灭了,梁津怒出帐门,这场两人之间最大的争论就此戛然而止,他们没有因此而关系破裂,可是谈话却因此而冷场,梁津算是在大怒中默许了林寒的决定,而林寒却不像是一个胜利者,颓然离开了营帐,像是戏乐断了弦。 第一百零四章 城护无功,十五年圭臬 交趾城的夜,分外苍凉,经历了一整天城兵围捕,黄尘几乎飞到了各家各户的门窗前,兵乱虽然已经停息,但百姓心中的恐慌还远远没有消散。城主羊塔风再一次展现了令百姓称赞的手腕,分散城兵到各条主街道,并且亲自带人前往各个乡达望者宅中问候,当然人去府空的徐家、王家除外,那些没有号召力与代表性的普通人家也是不在其列,但在羊塔风大模大样地鼓舞下,百姓都开始相信这个在交趾城当了许多年的城主会庇佑他们,而非如以往被三大豪族压得喘不过气来,且官兵无法做任何事。 羊塔风于深夜才回到城主府中,他没有自己的府邸,甚至没有家人,城主府这个官职宅居便是他的住处。羊塔风在交趾城为职十五年,因为豪绅与地主霸族的垄断势力,使得他的手段全然无法实施,可以很明白的说,他唯一能为交趾城做的便是维持城中百姓与城外山匪的安定,除此身无寸功。 羊塔风站在窗前,这个位置他能看见高高的城墙上仍在巡逻的甲士,能看见城墙外宽广但是星火点点的平原,能看见那横亘在夜幕下一道突兀的山脉,他今日显得颇为平和,他为自己斟了一杯交趾城中有名的双蒸烈酒,端在手上,轻抿一口,像是在回味着数年来的辛酸。 “十五年了,真是流年催人老,曾经我以为交趾城只是我仕途中的,但竟然没想到被困死在了这里。压在我与百姓身上的三座大山,如今已经倒了两座,如果我以后还能在交趾任职,想来应该能让这座城池焕发新的生机。” 羊塔风身后的室们咯吱一响,一道黑影已不知何时坐在了茶桌前,语气颇为不屑地道“真是不明白,你想做这个交趾城主想疯了,以你现有的势力完全可以向几个皇子谋个更好的职位,如今你已经不是当年初来交趾城的稚嫩小鬼了,单单凭借在十五年间的资历积累,即便你没有什么卓越的成绩,但也绝对能做个郡中的掌事,何苦将心思困死在这小城中。” 羊塔风没有惊讶这突然的声音,也不转头,笑道“别的地方哪里有交趾城好,十五年的交趾城主,这个称谓已经融入到了我的骨子里,在那些官途无望的幽暗岁月里,我所能拥有的也只有这一座城池而已。我曾经也幻想过,羊塔风的名字会出现在百官的第一列,我站在龙椅阶下首位,手捧着象牙笏板叩拜皇帝,然后其他官员都对我颔首低眉,真正拥有一人之下的滔天权势。” 黑影嗤笑道“原来还是高看你了,你以往倒像是个有野心的志才,没想到这才经历了数年的磨砺便已然再无进取之心,史上那些流芳百代的国相卧薪尝胆数十载才得名动天下,被称为‘不老泉’的才人白发斑斑始有用武之地,卧底敌国的皇子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直到知命之年才得手刃叛贼,而你只不过做了个没有晋升之路的小官,便因此失去了初衷,不得不说,你这个人真的不配成为枭雄。” 听到这般嘲讽之词,羊塔风没有动怒,反而朗然大笑,道“无志也罢,无才也罢,我羊塔风此生必定与这交趾城撇不开关系,我早已经打消了去往别处的想法,此次血红玛瑙的丢失,来自都城大人物的责罪,几乎让我唯一的官职丢失,多亏了四皇子秋绝从中斡旋,才让我保住这个位置,即便是当他的狗,即便是被卷入皇子争嫡的旋涡,我也没有什么畏惧。” 黑影微微一怔,怒喝道“愚蠢!要是我知道你如此窝囊,当初就不该承诺帮你。” 羊塔风道“当初可是我冒着被俞空桑的人追杀的风险救下了你,说起来也是缘分,不过等这场战争结束,你便可以离开了,我也并不太需要你瞻前马后。” 黑影道“当然,这是最后一次,只要这场战争停息,我便会立即离开。” 羊塔风笑了笑,仍旧临窗饮酒,他不善酒,但是今日他确实喝了许多,他有许多感慨,只可惜他没有家人,没有人可以听他诉说,多年来也只有这道黑影听他说话而已。 羊塔风沉默了许久,道“这些年来,我过得十分艰难,虽然是名义上的一城之主,但在权势上却完全比不上手握精锐甲兵的徐聪,若是有什么冲突,王雄领着他的府兵便可轻易解决掉我,甚至是三大家族中最弱的柳家也不是我能轻易招惹的。五千甲兵,其中有近半都是听命于三大家族,守城之将,俨然成了一个只能让人随意摆布的笑话。” “我刚刚来到此地,各方豪绅全然不给我面子,我为了巩固城中治理,便亲自携礼一一拜访,其他豪绅都还忌惮我城主的官职,多多少少笑脸逢迎,可是那徐聪与王家家主却是闭门不见,我一个城主的脸往哪里放啊。但我没有发怒,慢慢地在一些小事情上开始实施措施,试图将城主的权柄从三大家族的把控中拿回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能在自己的地盘无能到这种程 度的人,估计这整个王朝都是不多。” “在这期间,三大家族的强势威胁打压,甚至是直接地恐吓,他们虽然不敢直接将我杀掉,但一次又一次地清除我培养的人手,并且暗地里用黑暗手段抢夺地盘控制权力,我的执政变得十分艰难。但是好在我还活着,我便没有想要放弃,因为他们不敢杀我,我便能继续自己的政策,这么多年,总算是让我积累了一定的势力。” 黑影冷哼一声,道“你也是太过羸弱了,若是我那时出关,定是先宰了三大家族的家主,来一场彻头彻尾的改革,不服从的人全部斩首示众,就试问在这种强力的打击下,哪里还有什么豪绅强族?” 羊塔风道“要是那时的你达到了九段人位,我自然是有这个底气,可是,那几年我孑然一身,而三大家族除了有自己的权势,还有其他熟识的官员相护,我哪里能敌得过他们?” 黑影不语。 羊塔风长叹道“我记得,但是城中有个十多岁的女孩,被徐聪的儿子徐樊世当街凌辱,女孩年迈的父亲拖着断掉的腿来城主府鸣冤,我积攒了数年的怒气顿时就忍不住了,带着新招揽来的七段人位武者想要亲自抓捕徐樊世定罪,可那徐聪却是挡在我面前,硬生生扛了我的手下三刀,然后一拳将他打成了重伤。我那时便知道,就算我有心做一个受民爱戴的城主,可他们也不会给我机会,三大家族不倒,这交趾城永远不是我眼中的交趾城。” 羊塔风突然情绪变得激愤,猛地将酒杯摔倒了地上,瓷片碎落一地,黑影也开始细细观察起羊塔风的神色。 羊塔风道“徐樊世、柳开,还有一些三大家族包庇下的豪族纨绔,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我只能一次次忍让,一次次蒙住双眼。徐聪、柳其敦、王雄,他们不知做了多少不为秦王朝律法条令所不容的肮脏交易,可我只能蒙住自己的眼睛,假装着若无其事与之谈笑。” “从某一天起,我自身的命运便与交趾城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交趾城二十九万三千多人,我也像是那些被豪绅强族欺压的平凡百姓一样,不愿再做那个万人为我颔首的春秋大梦,而仅仅只是想要让这交趾城的天色变得美好一些。” “我羊塔风,现已年近不惑,坚守在交趾城十五年,没有得到任何升迁调令,身无寸功,像是傀儡人偶一般,为百姓所无视。但我还是做着自己要做的事,我此生奉为圭臬的事,不管有多少人看不见,但只要我还是交趾城主,我便要做。” 交趾的夜风凄冷,但羊塔风不知被这阵风吹拂了多少年,此刻终于有机会说出这番话,只觉得胸间格外舒畅。名相为国,名将为邦,而羊塔风却可为一城池鞠躬尽瘁,此中难言,非千万字能述尽。 黑影此时也已然没有了任何嘲讽,或许对于天下而言,羊塔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是对于这座城池来说,即便他身无寸功,即便他胸无寸荣,但他不愧交趾城的任何一名百姓。 屋中沉寂了好久,羊塔风勉强将情绪稳定下来,转身坐在了茶桌的另一边,道“此次出手,你的行踪估计已经被人注意到了,虽然他们短时间内无法查明你的身份,但是近期还是不要出去了。” 黑影道“我这次没有将那姜鸣的尸体带回来,你难道没有半点失望?” 羊塔风道“本来就是意气之事,那姜鸣十分不凡,他能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成为武学大师,不得不说他的奇遇超然,我凭借一些古籍上的记载经验,可以断定他所修习的凡武功法定然是越字级别的,甚至还有一定可能是空字级别,你若是能将之得到,实力必然能再上一层楼,我让你冒险出手将他带回来的原因也在这里。” 黑影赫然是白天在兵阵中出手击杀姜鸣的黑衣人,他出阵之后便隐藏在城中,等待各方势力的探查人员离开后才悄悄潜入城主府,这是他十五年来经常做的事。他听了羊塔风的话,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一些,前来解救姜鸣的那两人不简单,他们要救人我却是没有办法。虽然得不到好功法,但是并不妨碍我在武道修为上更进一步,只要我参悟了占式的诀窍,即便是面对俞空桑那种侵淫束灵之境多年的武学宗师,我也有了与之交战的底气。” 羊塔风道“参悟占式太过艰难了,据说秦王朝三大兵马元帅中,也就只有俞空桑能掌握那种手段,东部大元帅孟降炎与南部大元帅邓兴均未参悟,若是有可能,继续打那姜鸣的主意更容易些。那两人的身份我已然知晓了,他们是千枫客栈的人,那姜鸣之前与千枫客栈有些交集,估计是那客栈中的管理者派出来的。” 黑影惊讶道“第七幕?他们不是一般不介入一般王朝争端吗?这样做难道不会引起那些大人物的反感吗?”羊塔风道“第七幕的行踪我 们哪里能追踪到,那可是横贯九野的超级组织,即便有人能侥幸查探到这种密辛,怕都是只能假装不知情的模样。若不是我的探子隐藏极秘,说不定便要被那两人发现。只是令我奇怪的是,常安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似乎一个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还不足以引起他们的关注,可他竟选择打破那些规矩去救他,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黑影沉吟道“那两个人既然是第七幕的人,那我的身份怕是很难隐藏了,说不定很快就有谍子来监视你了。” 羊塔风道“不必太过慌张,第七幕虽然信息广泛,但也没拥有天眼,你已经做了十五年的祝祸,况且当年的朱泽郡守将凌统之早已经死无全尸,这是西部兵马大元帅俞空桑与一众将士亲眼所见,没有人能怀疑你是当年窃取红鸾青玉的盗贼。” 黑影名叫祝祸,这是羊塔风当年舍命救他时取的,那时他说,“你既然现在只能留在我这里,那你就必须换个身份,为了救你,我刚培养出来的心腹手下死了,你便顶替他的身份吧,他叫祝祸”,这个名字已然用了十五年。 祝祸道“现在交趾城中,徐聪带着一族甲士遁走,金水宗因为先前的承诺,帮助你屠尽了王家,今日经过先前你的举动,又揽获了不少人心,不知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羊塔风抬头又望向窗外,在夜色掩护下,城墙的灯火格外耀眼,他的嘴角掀起一抹冷意,冷意中又荡漾着一种坚定,他道“当然是清除那仅剩的柳家,将所有豪绅强族连根拔起,将交趾城打造成最好的城池,还给百姓多年来迟到的城主应尽的责任,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价值。” 在梁津与林寒大吵那晚,从交趾城千枫客栈送出一封信,传递到了罗湖手中,罗湖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信中的内容,想要将消息传递给梁津与林寒,却见两人都是冷漠模样,除了气极之外全无闲心理会他事,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罗湖将楚泓拉进营帐,将那传信递给他,道“姜鸣对我们素来仗义,在交趾城帮了蝶许多,前时又帮林寒在寒武关找到了能治你腿伤的药材,我们不能不管顾他。现在老津与寒子心中有怒,并不方便处理这件事,明日一早我们两个便去交趾城一趟,拜访并感谢千枫客栈的相助之恩,便将姜鸣带回来。” 楚泓看完信,点了点头道“我没有意见,两人同行可以有个照应,交趾城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凡事都得小心些,暗谍与接应都不能少,明日离去之时留下书信,让他们也知道我们的行踪。” 罗湖点头称是,唤了一声两名副将走进帐来,一人是与姜鸣有隙的岳之延,一人是约莫二十岁的名为冯庆的男子,两人亦都是七段人位武者,此时他们单膝跪在罗湖面前,等候号令。 罗湖道“冯庆,你部下兵马近日来可是安分些?”冯庆道“因为前些日子我们在南北山道设置防线,收纳了一大批流匪与投降的秦兵,我的部下兵士出现了极其混乱的场面,有许多人经常不听号令,那几个管事的校尉惹不过他们,只有我出面才镇得住,末将无能,经过这好些日子的训练,对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罗湖道“这也不能只责怪你,毕竟那些外来的流匪并算不得卧华山区域的人,而且他们有的已经为匪二三十年,那种深入骨子里的匪气哪是说改就改?这些天你就多费些功夫,等我这次任务回来帮你处理。” 还不待冯庆答应,一旁的楚泓却是一笑,道“真是想不到,还有你管不了的人,不过这可不是麻烦,有的人偏偏需要这些刺头儿来抚平怒火呐。” 罗湖恍然道“我怎么忘记了,前些天在南边山道,自己营中的事只能自己处置,但是到了这里却是有人帮忙了。蒙阆与梁津都整军极为严厉,蒙阆因为还要防备朱盖大军,只能暂时驻扎在金辉城附近,但是梁津这个阎罗统领却是可以用得上了。” 冯庆道“统领,你的意思是……” 罗湖嘿嘿一笑,道“我一会儿就写信给老津,让他明日闲暇便来帮你,相信那几个闹事的家伙有好果子吃了。” 楚泓道“将你们第四营中的事务安排好后,便快些决定明天的任务,我的部下大多都是长弓手,论起搏斗来可比不上你的人,而且这次任务特殊,我的人混进城中没有什么作用,所以这其他人员的安排还得从你营中抽调。” 罗湖道“你这有些滑头啊,除了寒子的部下,怕就是你的部下跟你关系最好了,出任务都舍不得派人。不过这次也确实能让你逃过去,谍探与接应的人马我自有安排,只是这次入交趾,人手不必太多,只要随行的五六人即可,再来七八十人隐藏在城中当做接应。岳之延,此次你随我们行动,明日破晓出发。” 岳之延拱手听令。 第一百零五章 血滴子与血侵城 黑衣人的那一刀很重,直插在的胸口位置,若是再偏向心口一点,就算有夜泉暗中为他构造元结护住身体器官,尽管拥有神力的荒源鼎碎片能赋予他极大的恢复能力,即便有炼茶师为他辅以最好的药材,可能姜鸣也再没有能苏醒过来的可能了。 “他的身体自愈能力异常强大,不过我总能感受到他暗伤不愈,这次的伤势虽然很严重,但应该是对他没有生命威胁,但若是那道暗伤发作,说不定便会葬送他这一生。”炼茶师隔帘轻抿一口茶水,他喝了自己煮的茶十多年,从没有厌倦过。 插花女白姑娘轻皱着眉头,道“这姜鸣究竟受过什么伤?竟会留下这么巨大的隐患,不知夷忧那丫头知不知道,若是不知,这此后日子却也不好过。” 炼茶师道“出去吧,让他静养吧。上次的那个丫头没有来,你似乎很失望?” 白姑娘道“也不是失望,只是呆在这第七幕中,没有像是夷忧那样的同龄人可以偶尔说说话,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炼茶师轻叹一声,却抑制不住地又连咳三声,白姑娘急忙将手帕递过来,他却只是将之握在手中,强忍住来自喉间那股剧烈的撕裂痛感,道“你终究不该入了这客栈,第七幕组织规矩甚严,进去容易,可这想要出去,哪有那么容易?即便是我,也不敢与常安楼主轻谈这个话题。” 白姑娘脸色一冷,前去搀扶的手静止在空中,然后缓缓收回,道“我若是不加入第七幕,只怕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常安楼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母亲于我有生养之恩,但是你没有。” 插花女一如当初,她从没有忘记过一些事,而这些事如同利刺蛰伏在她的心头,每当她想要亲近那个人,便会重重地刺她一下。她转身向前走去,炼茶师伸了伸手,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番,但还是没有能说出什么,只能看着她离去。 是的,他后悔了。 他早就后悔了。 姜鸣沉睡在梦中,就像是在经历一场巨大的灾难一般,他看见那燃着火焰的巨大飞石坠落,像是声势浩大的流星雨,那片繁华的城池中所有人都站在房屋外观看,可是姜鸣却清楚地看到,那些飞石坠落的方向,正是那千千万万的生灵站立的土地。他想要呼喊,他想要让那些人躲避,但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要跑过去,但是他仿佛身处一个没有边界的迷宫,不管他什么用力,脚下总不能移动一步。那远方的生灵,将要被那千万道火焰飞石毁灭,但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就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般,他将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疯狂地捶打着地面,似乎不忍的眼睛中要流出血来。 “那是,山市……对,那一定是山市。” 他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他并不是能够救世的英雄,他的存在只是让这个世界多了一名见证灾难的看客,同时他又是幸运而悲切的,可他心中的善良不允许自己如此残忍,他想要爬出这一方被禁锢的天地,他用力地抬起双脚奔跑,可是下一秒的景象却让他再也没有力量。 天落陨石,烈火焚原,寸草不生。 姜鸣感受到心底有一抹温热,那是一个十分渺小的红点,更像是一颗水珠儿,可是水珠哪有这种颜色的?那是,血滴子。只是他并不记得,在那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上,有那么一滴殷红的液体匿入了他的身体。 姜鸣透过那颗血滴,眼中的景物似乎焕然一新,他仿佛来到了一个独特的世界,那是一方密闭的空间,空间内的墙壁格外光滑平整,好像没有出口一般。但是他看到一道高大的身躯,那是一个不像是人的生物,但是他确实是人,他是有人的所有外观,只不过他多出来的便是头顶那一对黑色的利角。有角怎么可能是人类? 他坐在地上,眉宇间透着一股绝对的苍凉,他手中握着一颗黑色的石子,那不是普通的石子,而是黑棋子,而被那宽大的背部遮掩住的物体,赫然是刻着棋盘十九道的棋桌,这一幕让姜鸣似曾相识。 那高大人影手指夹着黑棋子,不知思索了多久,将之缓缓放到棋盘一点,然后紧紧盯着棋盘,又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放下一枚黑棋子,而那棋盘,却像是有了灵性一般,也不知谁在执白棋,导致棋盘上的两色棋子总是相等之数。 姜鸣在漫长的凝视中,似乎像是度过了数个春秋,不过这间密室里没有任何特征可以表示时间,他所感受的只是那种经年的孤独与落寞。 不知那高大人影怎么度过,只知道他执棋良久,落棋极慢,但下棋至最后,他却喷出一口鲜血来,全身肌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衰老,他的眼眸藏在后面不为人所见,无从得知他的神情怎样,可是却听得到他沧桑的声音。 “自困囹圄,沉悟荨岩。我执黑,它执白,生将尽,不胜而死,身死也足。” 姜鸣仿佛看到了一座大山轰然倒塌,而后眼前便是一黑,再难看见任何事物,他回忆着那高大 人影的话,记忆却好像被什么封锁了一般,他在脑海中念叨着“自困囹圄,沉悟荨岩。荨岩?我执黑,谁执白?为什么要身死?那是谁?自困?为何是自困?荨岩与他有什么关系?执什么?黑白两色的是什么?棋局吗?到底谁输谁赢?”终于,姜鸣还是沉睡了,他不知道他先前看到了什么,只记得那六个对他有着特殊意义的字眼囹圄,荨岩,黑白。 这时的沉睡,更像是一种平日里的休憩,他开始察觉到自己身处的地方,不再是那种现实中虚幻,而是一个熟以为常的梦,梦远比那些东西要真实。 罗湖与楚泓乔装之后,便是带着几个部下入了城,因为千枫客栈本就是这九野中最为富有强势的势力,在各类货物宝贝中并不缺少什么,遑论他们二人若是打算要拿些东西,估计会被这些人笑掉大牙。 “长子,我们原本就是来感谢千枫客栈救了姜鸣的恩情,但是手中没有任何东西太过失礼,只是千枫客栈这庞大的背景,我确实想不出能拿着什么礼品,既不失我们的风度与礼节,又能让对方瞧得上咱们。” 罗湖远远地望着千枫客栈,脚步有些踌躇,若在平日也是罢了,但当罗湖在参悟了占式之后,从林寒口中得知姜鸣也掌握着这项能力,令他浅浅的嫉妒之中更是裹杂了许多的攀比之心,姜鸣能被千枫客栈甚至是背后的第七幕看中并施以援手,他幸喜之余也是不免有些难以认同那种区别性遭遇。他在想,难道姜鸣就真的比他强吗? 楚泓没有在意过这些,也是从来不会担心这些,见罗湖踌躇只是随众的应付两句,听罗湖话中的持礼之意,也只是脸色微微顿了顿,道“不然我们就各自在这城中搜罗一下,想要让千枫客栈的人看得上眼,那是不大可能的,我们只有找一些能贵重但是不庸俗的物件,或许可以让人家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罗湖面色一喜,他从楚泓这难得的意见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得有些兴奋,道“那我们先往交趾城中一些店铺中打听下,或许可以找到一些东西,至少姜鸣在千枫客栈算是安全的,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们分头行动,幸好我出发前带了许多白银,一人拿七八百两,我在城东这边寻找,你在城西那边寻找,一个时辰左右回到这里集合,你觉得怎么样?” 楚泓点了点头,带了两名部下在此与罗湖分别,心中也不说情愿不情愿,但对今日罗湖的怪异态度,总归是有一些不好的感觉的,只是平日里共事惯了,也不觉得是怎样重大的间隔,遂无视过去了。 交趾城的繁华却是比之以往清减了许多,就像是一位朱唇粉面的靓丽女子,突然舍弃了浓妆艳抹的风格,而向着另一条清纯道路上着装,这种明显的变化,想来在交趾城生活过的人都会明白,清纯的往事,一场场血风弥漫的杀伐改革。 羊塔风的果断手段,直接将那些顽固的豪绅世家连根拔出,各个家族欺压百姓的罪行条证一一罗列,摆在那些纨绔与街霸的断头台上,即便他们那些人早就感受到了风雨欲来花满楼的恐怖氛围,并且做足了进退与逢迎的准备,但还是难以豁免羊塔风的铁血清洗。 幸免的人兔死狐悲,不由得回忆着数年来自身依仗着三大家族所犯的罪行,渐渐地吓白了脸;而死去的人,就像是田地中祸害庄稼成长的杂草,当那些既定的罪行状纸溅满鲜血,躲在隐蔽处观看的平常百姓兴奋地大哭起来。多年难以平反的冤屈得到公正处理,多年被欺压如同草芥般的百姓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陈明自己的遭遇,这场改革就像是一场大火,迅速点燃了整个交趾城。 “什么味道?这是血腥味儿?是不是前方有什么事情?”楚泓颇感疑惑,一旁的便衣甲士道“统领,那个方向是城主府与交趾城的刑场,估计现在是在清理牢狱中那些犯了重罪的恶人,十数人齐齐被斩首,空气中混杂一些血腥味儿并不奇怪。” 确如这名便衣甲士所言,只是这次的斩首人数达到了一百多人,而且这是十数年来交趾城刑法处决犯人人数最多的一次,这次由羊塔风亲自监管斩首,从性质上不亚于一场真正的战争。 楚泓恍然,也不再计较,眼神一转瞥见了一家珠宝店,便抬腿拐了进去。店中的珠宝不少,但都是几位普通的样式,距离罗湖的要求还是差着不少。看那偏僻处摆放的一间原石,楚泓颇感兴趣,正想细细观摩一番,一旁的锦衣穿着的老板确实脸色极为难看地凑上来,道“公子,要不您隔天再来吧,因为在下有一些私事,所以要尽快关门了,无奈令公子扫兴,得罪之处还请谅解。” 楚泓皱了皱眉头,看那老板神色慌张,表情也是颇为僵硬,并不像是故意在故意挑衅他,觉得无趣,也不打算因为这点小事而找麻烦,便欲走出店门,但恰于这时,店内偏门通向的内院却突然传出了瓷器破碎的声音。老板神色再次一怔,楚泓脚步也是缓缓停下,在沉寂中待了十数秒,楚泓将要再次抬脚 ,却听见又是一道清脆的响声,这次的声音没有再停止,而是连续地乒乓作响起来。 楚泓面色诡异地朝向那锦衣老板,双眼凌厉一瞪,冷笑道“老板,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做贼心虚,莫不是坑骗了哪里的有钱顾客到那院子,蓄意谋财杀害?”那老板面色惨白,神情变幻不定,内心极力掩饰,但额头上的冷汗却是不争气地疯狂涌出,他抓住楚泓的手臂,道“这不管你的事,快走啊!我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赶紧出去,小店要关门了。” 楚泓后脚一跺,将整个身子稳稳地矗在店门口上,任凭锦衣老板如何推搡,他就是没有半点移动。老板怒喝道“这里面的事不是你能管的,识相点快离开,不然若是让里面的人看见你,你就没命了。” 楚泓道“里面是什么人?为什么看见我就没命了,你就觉得我这么好对付吗?不过我总觉得你像是心存善意,让我看看你这内院到底藏着什么人吧?” “不能进去,进去你会丧命的!”老板极力推搡这楚泓,却被楚泓动用了一半的八铅之力将之推倒在地,同时楚泓的两名便衣甲士也跟了进来,将那锦衣老板制住。楚泓道“看住他就行了,不要伤他性命,我去看看。” 楚泓掀开内院的帘子走了进去,背后依旧是那老板的告诫声,他彷如未闻,一直迈步往前走去。这家内院的占地颇为不小,齐齐一排房屋竟然有七八间房屋,可见这珠宝老板的家室殷实。楚泓循着那声音向着最里边的那件屋子走去,他敏锐地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眼光一瞥,便看到了门外墙边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视其模样应是这珠宝店的帮工,楚泓蹲身探其鼻息,却发现人已经死去,而且他的脖颈上有着一道深浅可见的血痕。 楚泓面色惊疑,暗道“这伤口直接割破了此人的咽喉,若是一般人肯定没有这么强劲的力道与对剑刃的精准掌控能力,看来并不是那老板蓄意杀人害命,应是这院中进来了一名极善剑器的武者,而且武道水平不低。” 楚泓站起身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屋内传来乒乓哐当的声音,他隐隐能听一道男子的纵笑声,透过门缝他能看到一名女子的身影正慌乱躲避,他一时间便知晓了这件事的大概情节,嘴角漾出一抹冷意,而后走上前去,一脚踢开了房门。 “谁?”裸着上身的男子身形微转躲避迸溅的木渣与一颗刻意射来的石子,眼神死死地望着站在门前的人影,一脸怨毒地道“何处宵小?竟敢打搅本大爷的好事,看来你也想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份,不过得看你到底有没有这本事!” 楚泓环视四周,此屋内陈设的桌椅不多,但堆积着几个高大的瓷器与几块不小的玉石,想来应该是这珠宝老板库存的地方。 但见那名男子生得精壮,一身横练的结实肌肉遒劲有力,面貌也是极为英俊,整张脸上铺满了傲气与自信,却不是富贵人家纨绔子弟的气场,想来定然不是一般人家。 而另一边与之对峙的女子,绝色的脸颊上不染纤尘,但却染上了一道血痕,端正姣好的五官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女子的神态,即便是神色慌张惨淡依旧难掩那种如同仙子降世的高贵气质,红色长裙衬托着窈窕身姿,但颈前的与裙摆处竟被剑刃割碎了数节,露出白皙媚意的肤色,而且她的左手长袖也是被割得片缕不剩,雪白藕臂上有一处颇深的伤口流着一股殷红的鲜血。 这种强行凌辱清白女子的不平事着实让楚泓生怒,但当望向女子那绝色面容,他竟然不由得有些失神。他确实很少接触过同龄女子,也没有尝试过那种旖旎情事,所以今日这破天荒地成了故事桥段中的主人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抬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以保持自己精神的清醒,随后将自己外面的袍子解下,扔向了女子,道“先前有些失礼,不过希望没有让姑娘你厌恶,这个人我帮你挡,我虽不才,也算是八段人位。” 只见楚泓凛然抬头,坚定地望着那精壮男子,尽管身无寸铁,但却异常自信。红裙女子面色复杂地望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陌生男子,默默地捡起了他的袍子披在了身上,遮盖住裸露出来的皮肤,却不是为了遮羞,而是在举止上表示对此人的敬重与感激。 “原来是武学大师,怪不得能有这般底气!没想到这小小的交趾城如此不凡,随便跑出来个猫狗角色都有这种实力,不过我倒是想要瞧瞧,你这野生的武学大师,有什么能耐妄想与我一战?”精壮男子那柄插在架子上的沾着血迹的长剑缓缓拔出,即便在言语中轻视对手,但是自小师父教给他的,便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楚泓挺身上前,站在红裙女子前面,拳头竟有些紧张,不过却没有任何惧怕,似乎他很少这样与人斗将,但是这一次,他却是站在了一名女子身前,为她遮风挡雨,所以他只能上前一战。 “不要小瞧我,我也是垣野武者!” 第一百零六章 独战不平,弓矢有道 楚泓,万军中最杰出的长弓手,但不得不说,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拳脚技艺,他在八段人位中只能算作中等,比之罗湖、林寒一众尚武的巅峰武学大师,无疑是要差上许多的。楚泓的身型偏瘦,远不像罗湖、梁津那般健硕,而且因为自身能力的原因,斗将次数少之又少,能将一名长弓手的作用发挥到极致的地方,应该是甲士与盾兵之后。 楚泓能拿出来成为这卧华山统领的倚仗,在于一手威势恐怖的七空箭,但也因为要时常御敌作战的缘故,不得不练习了一手长矛之技,只可惜长矛未携,藤弓未带,这倒让他十分紧张。 “紧张?为何会如此紧张?昔日还在万人偃月阵中千米射高台,那等险象环生之况也没有让我紧张半分,现在面对这一人怎会生出这种心理?即便他也是八段人位,即便他声势骇人,但我也不至于因此而丧失该有的战斗力啊!” 楚泓以往作战都是依仗兄弟与军队甲士,若是没有甲士保护,长弓手便是暴露的箭靶子;若是没有蒙阆、林寒一众的帮持,他也没有办法箭射高台。可是,这次却是不同,他只有他一人。 楚泓目光瞥过身后那容貌绝色的女子,心脏不由得停止跳动,他急忙端正眸子,将精神收回来,眼观四方,朗然道“你这般作恶之人,理应被枭首处决,这城主羊塔风没有空动手,今日便让我替他行不平,记住我的名字,楚泓。” “楚泓……”红裙女子唇边低吟这两个字,竟是有些面容呆怔,她今日在此遭到这精壮男子的无耻暴行,不仅想要以武力侮辱她,而且从他御剑出手击伤自己来看,他有着颇为扭曲的虐待思想,若是无人施救,她除了重伤孑然一身,如何能逃脱得了此人的鹰视眸子?此时她选择相信这个站在她身前的人,一向对这片地域偏见极重的魔宗女子,不知为何会选择相信? 若是罗湖或者姜鸣在此,便是能一眼认出,这红裙女子赫然便是昨日在流烟坊中柔躯慢舞摄人心魄的花魁,也是身在朱天野身遭多次不平待遇的混元教的可怜女子环子鱼。自昨日被姜鸣一众识破身份,她便藏身在这城中,计划等姜鸣那些八段人位的武者离开之后,再次进入一处青楼操行摄人精气的行当。只是今日在这珠宝店铺游逛,却碰到了这名眼露精光的八段人位武者,当着这家老板的面明言要征服她,并且将她再次重伤打入了这处偏院中。 环子鱼面色冰冷,暗想“这楚泓不知能不能战胜这恶人?他虽然像是个好人,可是我却实在不敢轻信任何人了。” 精壮男子冷笑道“果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我似乎真的没有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你是条大鱼呐,看来只是个愚蠢无知的伪善武者,让我很多失望。算了,早些杀了你,我还要与这小美人游戏,别破坏我的兴致呀!” 被这般无视,楚泓可谓是怒火中烧,大喝道“为恶迟早要付出代价,在能无视我的人也算是桀骜之极,不过在言语上动刀子算什么能耐,我的拳脚没有长眼睛,不识得猪狗不如的东西。” 却见那精壮男子长剑一指, 脚下一踩便朝着楚泓刺来,先前楚泓猜测杀那门外男子的人定然是用剑高手,果不其然这人的剑术造诣令得十分高超,想来即便是罗湖身处此地也极难应付此人。楚泓勉强动用灵巧的身法躲避,他的身型给予了身法极大的运用空间,虽然他并没有修炼任何凡武功法,但凭靠着七空箭已足以对付许多人,而且有这灵活的身法加成,综合实力也自然上升不少。 精壮男子的见识广泛,一眼便看出楚泓只能躲避而无法反击的原因,冷笑道“原来是不擅于斗将的武者,你或许在其他方面有着一技之长,但是在我这柄精钢剑的面前,你倒是出手的可能。” 精钢剑长而窄,剑身刚硬不能曲,比起一般剑刃虽然少了一定的韧性,但却使得剑身的力量增大,再加上精壮男子横练的八铅之力加持,使得剑刃上的力道迅猛无匹。楚泓久在沙场作战,一般武将都是以使长武器为主,就算是罗湖的白虎铖牙刀要稍短于一般的长枪长戟,但也是比短刀短剑更善冲锋,古人话中“一寸长,一寸强”也是有着一定的道理。 可是令得楚泓暗暗惊讶的是,能将一手快剑练到这种程度,自然不是沙场上的常客,此人极有可能是某个大家族的子弟,或许什么大势力的隐藏侍卫,因为针对近身战斗而言,剑三面可攻,有着长武器所不能的优势,剑乃短兵中的王者之言非虚。 楚泓一边躲避,一边拿起一边被砍断的木架横板,勉强作为武器抵挡,可是精壮男子的快剑实在是太快,虽然楚泓侥幸打在剑身上将攻击化解,但随着男子愈发用招狠毒,楚泓手中的横板被一剑砍碎,楚泓躲避不及,亦是被剑刃划伤了小腹。 楚泓一手握着腹部,心知不是这精壮男子的对手,便对着一旁观望的红裙女子道“赶快离开,没有武器 的我不是他的对手,姑娘你快些离开!” 环子鱼眼中犹豫,听着楚泓话中的善意,竟是有些动容,但还是没有说什么话,缓缓贴着木门往出退去。 精壮男子大怒,喝道“小美人还想走吗?你是我看中的女人,要走也要经过我的允许。”只见他脚踩墙壁,闪身向门口跃去,环子鱼见状连忙后退数步,楚泓也正好挡在了她的面前,双脚成剪刀状强逼男子后退。 精壮男子却是嗤笑着翻身出腿横扫,直接破掉了楚泓的进攻,然后精钢剑竖劈而下,楚泓大惊失色,连忙急步后退,但还是被那剑身打中肩膀,其上巨大的力道将楚泓的身躯卷起又重重地坠下,正好砸到了一旁的红裙女子,两人都被逼到了墙角。 环子鱼捂住胸口,缓缓站起身来,本打算将楚泓扶起,楚泓却自己站了起来,嘴角流着一抹红色,但仍是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姑娘,看来想要让你逃出去,是有点难。”环子鱼顿时便被楚泓这神色感动了,不禁问道“你何必救我,我与你非亲非故,我也不可能因为你帮助我给你什么好处,遑论此人剑术强悍,我现在也是重伤在身,即便我们联合也并不是他的对手,你若是识相些应该一个人离开才是。” 楚泓一愣,笑道“何必救你?我也不知为什么救你,只是想着二十多岁了,遇到这种不平事也不少,但很少能轮到自己出手,因为我不擅于单打独斗,因为我即便是八段人位,也是武学大师里面中下层次的存在,根本比不上我的那些兄弟,可是,当我今日独行在此,遇到姑娘你,便像是找到了这一生不得不为的事情,所以我理应站在你的身前,仅此而已。” 环子鱼冷面道“说得如此好听,莫非是觉得我容貌尚可,也是抱着试试能不能俘获女子芳心的念头,想要逞一回英雄?你们这些人都一样,虚伪,阴险,即便你故意佯装出一副善良深情的姿态,我却不是平常易被欺骗的黄毛丫头,不需要你们这种人相救。若是觉得我话语太过尖锐,离开便是,想来那人也不会执意与你为难。” 楚泓却是一笑,道“身处这种险境,竟然不是央求我帮助你,而是揭穿好人的面具,然后自己面对,不得不说,姑娘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女子。虽然我没有见过几位女子。放心吧,我没有想要你回报什么,帮你救你也只是出于我的心而已,如果今日能安全脱身,姑娘只管离开便是,我绝不会强迫姑娘留下做任何事。” 环子鱼微微沉默,她像是被说服了,也像是被感动了,总之,她面容上的冷意散了几分。 精壮男子狞然大笑,道“这小美人说的没错,若是你现在退走,我绝对不会与你为难,毕竟即便你不是我的对手,但想要杀死你还是要费我不少功夫,有这时间都能与小美人好好玩一会儿了。” “无耻!若不是我有伤在身,哪里会惧怕你这种阴险之辈?”环子鱼出言呵斥,并挥手掷出一只木块,却被精壮男子随手击飞。男子舔了舔嘴唇,道“小美人真是有脾气,武道修为能达到这种修为也是不易,更兼之容貌绝色,我倒是还没有尝过像你这种极品。” 楚泓大怒道“大胆恶徒,吃我一拳。”而后他身形猛冲,向着精壮男子挥拳砸去,男子却是单手挡住,此刻竟是放弃了用右手挥剑,双脚与单手齐齐向着楚泓反攻,擅长快剑的精壮男子,在拳脚上也是有着颇为不俗的造诣。楚泓与之交手数十招,被男子卖个了破绽,楚泓急于出手制胜,便被男子抓住机会连续三拳打在脸上,最后一脚踢飞数十米。 精壮男子笑道“我让你一只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让你藏在门外的人一起出手吧,不然你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楚泓大惊,他早就用特殊的方法将两名部下叫到了门外隐藏,只待时机一到便一齐出手,竟没有料到这男子感知如此敏锐,早已洞破了他的计划。楚泓面色阴翳,两名部下缓缓走进门,警惕地站在了楚泓旁边,右手持着短匕首与精壮男子对峙。 精壮男子道“你以为再加两个废物便能战胜我吗?真是幼稚,大将在前,长剑在旁,即便是来一支久经沙场的军队,我自巍然而立。” 楚泓面色凝重,两名部下都只是五段人位的水平,要想他们在与武学大师的战斗中发挥作用,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他依旧要面对的是对方无匹的快剑,还有那不可及的八铅之力。 就在这时,环子鱼从楚泓身后踉跄走到了他的旁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冷酷的面容上漾出了一抹难见的柔意,轻声道“我与你一起,说不定能多几分胜算。” 楚泓一愣,旋即一笑,道“荣幸之至。” 快剑出而无影,收而无踪,一剑见血,三剑三伤,十剑必亡。精壮男子用剑讲究快与狠,楚泓四人即便有人数优势,但即便联手却不是全盛时期的剑者的对手。十数招后两名五段人位 武者负伤落败。再十数招后环子鱼被剑刺双臂,无力而败退。楚泓一人苦苦坚持五十招有余,身受十多创,最后被男子一脚踢飞,重重地砸到墙壁上。 精壮男子没有太过疲累,只是望着楚泓道“真是够拼命的,作为一名武者,能在斗将之中如此不顾生死,不知该说你坚毅,还是愚蠢?” 楚泓道“或许是愚蠢吧,人人都可以这样认为,但若是今后有机会,我定会取你性命。” 精壮男子仰天大笑,戏谑地望着楚泓道“你凭什么说这话,你有这种能耐吗?而且今日这局势,似乎你的生死都由我掌握了,家师曾经告诉过我,打虎必杀虎,勿放虎归山。” 楚泓道“你这是觉得吃定我了?可是你似乎忘记了个人,这家珠宝店的老板还活着,你能让他为你赶走前来的客人躲避耳目,想来是有着什么要挟,当我看到门前死去的那名男子,我瞬间就明白了,只不过你还是因为自己的自负而杀死了可以驱使他的筹码?” 精壮男子道“一名普通人而已,即便他跑到城主府叫来甲兵又如何?万军阵中,我依然可以仗剑出入自如,不过在我走出甲兵的围攻之前,却是可以轻松杀了你们,并且带走这小美人。” 楚泓冷哼道“可若是他来到了这里呢?” 只听见门外有痛哭声,那锦衣老板背着藤弓箭矢,右手拿着一把短刀冲了进来,满脸怨毒地盯着精壮男子,道“为什么?你说只要我听话,你就能放了我和我兄弟,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精壮男子不屑地瞥了锦衣老板一眼,道“杀人需要理由吗?真是十足逗笑,如果需要理由,那我便告诉你,你们太弱了,对于强者而言,弱者便是可以随意屠戮的猪狗。” “是啊,弱者为猪狗,弱者为猪狗……”锦衣老板将弓箭放到楚泓面前,神情惨淡地道“这位公子,你是对的,你选择了解救这位姑娘,想来以后定然会有善报,而我因为包庇这种恶徒,所以才导致兄弟被杀,想来日后也会有恶果。在这三垣九野之中,始终也都是这样,多年前交趾城多少平常百姓被三大家族欺压,那些纨绔与恶霸口中也时常说这些话,强者才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弱者只能是容人屠戮的猪狗。这话,我一直都相信。” 楚泓道“老板,这命运迟早会改变的……” 锦衣老板情绪激烈,喝道“可是,我想要为死去的人找个公道!” “不要!” 喊话的是楚泓与环子鱼,他们分明看见这锦衣老板举起那短刀向着精壮男子跑去,嘶喊着,痛苦着,似乎要将这一生不平全部吐出。 “不要!” “嗤!” 精钢剑插入了锦衣老板的心口,男子又飞快将之拔出,看着这死不瞑目的尸体倒下,蔑视了一眼,道“自不量力!” 楚泓此时心中有无限的悲痛等待宣泄,好在两名部下委托老板做的事完成了,他握着这弓箭,似乎心中又有了足够的力量,缓缓站起,道“他死而为竟的事,由我来完成。” 精壮男子道“你似乎觉得又有了依仗,一手弓箭能如何?你难道不知道弓箭不适合近身作战?他带给你一支长枪也会多些用处,但此人愚蠢至极,竟然给你了弓箭,真是笑煞我了!” 楚泓眼神死死地盯着精壮男子,手中搭箭上弦的动作无比熟稔,尽管这只是普通的弓箭,但在他手中亦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他道“别人手中的弓箭可能只是弓箭,而我手中的弓箭便有了新的名字,敌人叫它,‘七空箭’。” 七空箭?正当精壮男子惊讶之时,楚泓射箭的急速动作竟让他感受到了恐惧,那一支最为普通不过的木箭,在经过楚泓的驾驭之后,竟然拥有了一股可怕的力量,他挥剑来挡,箭矢击在剑身之上,其上庞大的劲力竟使得他退后了七八步,而精钢剑上在不停地嗡鸣颤抖,甚至那剑身上留下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白痕。 男子难以置信,他分明能感受到箭矢上的劲道已然超过了八铅之力,若是他没有这柄精钢剑抵挡,只怕利箭能将他的身体射穿,他恶狠狠地道“原来你就是卧华山的八统领,好一手绝代无双的七空箭!” 楚泓再次拉弓引箭,丝毫没有被男子的话语打乱思维,他的精神极为集中,这次动用了更为强大的力量射出,精壮男子将精钢剑横在胸前,以为能再次挡住这七空箭,但他显然是低估了箭矢的劲力,那支箭矢瞬间便将男子引以为傲的精钢剑的剑身射断,然后直射入他的胸口,若不是他反应足够快,将要害位置避开,怕是只那一箭便会使他重伤倒地。 楚泓再次拉弓,他眼神微眯,死死地注视着精壮男子,似乎下一刻便要松开弓弦。 精壮男子大惊失色,连忙踩着墙壁闪身逃出,也不顾着看身后,一恁向远处逃窜,慌张狼狈也如落水之犬。 第一百零七章 花之褪忆 此时的楚泓,左右紧紧地握住弓把,右手死死地扣住弓弦,眼眸中已然没有了其他事物,有的只是敌人与猎物。这种状态在精壮男子逃走三四分钟之后,楚泓缓缓地将弓箭放下,他对于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他相信那精壮男子已经离去了。 环子鱼见他放下弓箭,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试探性地问道:“你确信他已经离开了?” 楚泓道:“确信。” 环子鱼又问:“为什么这么确信?” 楚泓转过头来,示意两名负伤的部下前去周边探查,自己则瘫倒在地上,盯着环子鱼道:“作为一名长弓手,必要能察觉任何风吹草动,坚持箭在弦上是为了防备敌人回头一击,但敌人一旦逃走,便没有了那种气势威胁,或许说是直觉吧!来自长弓手的直觉。” 环子鱼噗嗤一笑,这是她来到朱天野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真实的笑意,竟连自己也觉得十分难得,可是楚泓将目光投过来时,她又装作没有表情,嗔怒道:“你这人也是无礼,君子之道,难道应该盯着女子看吗?” 楚泓一笑,笑得颇为憨厚,神情全无先前对战敌人时的凌厉,旁人可见的,只是那一抹温善,他道:“在下失礼了,本想请姑娘到城中酒楼用些饭菜,现在却……”只见楚泓话未说完,便闭上眼睛,重重地倒了下去。 “嗯?”环子鱼慌忙扶起楚泓,捏在他肩膀处的手掌却已经染满了鲜血,环子鱼定下眼睛审视着楚泓,才发现他身上已经有着十多处剑伤,尤以小腹处的伤口最深。但先前因为黑色衣衫的掩盖,她下意识地忽略了他所受的严重伤势,望着他惨白的脸庞上一道剑伤煞是殷红,环子鱼抬起手轻按在自己的脸颊上的伤痕,深浅相似而痛感相同,她不禁流下了一滴眼泪。 “统领!”两名便衣甲士再次进来,警惕地望着环子鱼道:“统领他怎么了?”环子鱼道:“他一直在硬撑着,其实伤势已经颇为严重,这样的伤势恐怕一般大夫不会医治,我有办法可以治愈他。” 两名便衣甲士犹豫片刻,道:“既然统领选择救姑娘,那么应该是相信姑娘的,如果你有什么办法,还请施展援手救救我们统领。” 环子鱼道:“你们将他背着,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世人称它为,融泉涡。” 罗湖在交趾城中寻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皇天不负苦心,在一家铺门虚掩的百草店中,他花费一千多两白银购买了一株颇为稀有但是功效偏门的浮绮草,这种药材除了清香醒神外,便是对于人类头发有着一定的促黑作用,只是因为这种药材小众罕见,所以价格也不是太贵。 “听闻那千枫客栈的炼茶师最喜种植各种茶树,用以培育出口感更佳的茶叶,这株浮绮草本身比较稀有,用来当做谢礼再好不过。” 罗湖带着岳之延在千枫客栈外的街道上又等了一个多时辰,仍然没有见到楚泓过来,心中也是大感疑惑,但想楚泓平时不大招惹是非,几乎没有可能会被牵涉入什么阴谋陷阱之中,便叫来两个便衣甲士吩咐道:“现已日近正午,我不知八统领去了何处,你二人去城中寻找,我先行一步往千枫客栈,若是找到了他,便同他说明的去向。” 便衣甲士听令而去。岳之延凑上来道:“四统领,不再等一下八统领吗?可能他只是忙于挑选礼品,而忘记了时间,若不定一会儿便会来了。” 罗湖稍稍思忖,道:“不必了,他素来也是喜爱玩闹,对于军营管理的大事上并不太用心,想来此次也是认为我也在,他便在城中闲逛起来,等我将事情处理好再去叫他也行。” 岳之延嘴唇微微蠕动,眼神有些飘忽,但还是将一些不该说的话咽了下去。 “我是卧华山四统领罗湖,有要事想要会见贵客栈的常安楼主,还请烦劳通报一下。” 还不待守门的小厮说话,从院中走出一名穿着红色旗袍的理事女郎,笑盈盈地道:“四统领有请,我们楼主已经恭候多时了,今日一早四统领便在客栈前的街口驻留,想不到这都快要正午了才进来,看来四统领还是公务繁忙啊!” 门边小厮作出个请的姿势,罗湖与岳之延跟上理事女郎的脚步,听见理事女郎的调侃,面色颇为尴尬,道:“贵客栈肯施援手救我卧华山的姜鸣统领,在下代表一众将士感激不尽,但空手上门来实在是有些失礼,便去往城中挑选了一件不起眼的玩意儿充当谢礼,希望贵客栈能不嫌弃。” 理事女郎瞥了一眼岳之延双手捧着的礼盒,眼珠一转,妩媚一笑道:“四统领用心了,想来白老会喜欢的。”罗湖颇感惊讶,第七幕的眼线遍布交趾城各处,想来自从罗湖入城,他的行踪便被这客栈的人掌握了,至于去了什么店铺,手下在第一时间便能汇报上去,理事女郎能推算出礼盒中是什么物品、更适合谁的爱好,并不是什么难事。 理事女郎将罗湖带入了一间独立 的阁楼上,常安、炼茶师、插花女与浩、淼兄弟都在等候,见罗湖前来,纷纷起身相迎。常安道:“早就听闻卧华山的四统领罗湖身型健美容貌俊朗,且能在这般年纪便达到八段人位的武道境界更是令人称羡,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罗湖连忙作揖回礼,道:“常安楼主过奖了,在下只不过有些际遇而已,比不得贵客栈中的杰士,请楼主勿要取笑在下了。”常安抚掌请罗湖就坐,并笑道:“四统领谦虚了。” “岳之延,将礼物呈上来,今日在城中侥幸碰见了一株浮绮草,虽不是很贵重,但料想这种稀有之物即便是贵客栈也不会收藏很多,所以献丑将之当作谢礼呈上,还请楼主不要嫌弃。” “浮绮草?”炼茶师慌张走过来,将礼盒轻轻打开,紧紧注视着这株有着三片宽大叶片的药草,欣喜地道:“果然是浮绮草,没想到我寻找了这许多年都没有见到一株,在数月前已然放弃了寻找它的计划,竟然没想到,在这交趾城中竟然能见到一株,我倒是眼拙没有发现,竟让统领无意之间便搜寻到了。” 罗湖见炼茶师这般模样,便知晓这谢礼是送对了,于是道:“在下也是好运,若是楼主许可,这株浮绮草我便做主送给老先生了,至于这谢礼,我另外再挑个日子送上。”罗湖体察他人情绪的能力极为出色,只说赠与而不论轻重,无疑是给炼茶师留下了颇好的印象。 常安情理通达,哪里不知道罗湖心中的想法,便也算给了炼茶师一个面子,道:“说什么谢礼不谢礼的,四统领来我千枫客栈本来就不是一般客人,什么时候想来喝茶都是可以的,不必这么多礼。既然这浮绮草白老喜欢,便卖给常某一个面子,换给白老如何?” 罗湖道:“姜鸣兄弟在这里受楼主与诸位照顾,在下已不知如何感激了,幸而老先生喜欢这株浮绮草,那老先生便只管拿着,也算在下的一点心意了。” 待一番客套之后,罗湖道:“常安楼主,不知现下姜鸣伤势如何?营中将士都等待着他回归,我想去看看他?” 常安笑道:“他现在还在昏迷中,我的人前去救他的时候,他被一名不知来历的黑衣人一刀刺穿了胸膛,若不是白老略懂医术,将他的伤势控制住,只怕以后可能就醒不过来了。白老说,现在只是因为失血体虚,所以陷入了深度沉睡状态,只要多服用些补血益神的药,最迟明日便能醒来。” 罗湖轻松了一口气,道:“没有什么大恙就好,多谢楼主与老先生施救了。在下斗胆再问一件事,那名出手刺杀姜鸣的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我只是听交趾城的护城甲兵说起,却并不知那人身份。” 常安话语一顿,道:“应该是朱天野最大的杀手组织天罡门的人,但是我们的人无法证明,前去追踪的人手全部被杀死了。那名黑衣人武道实力已经达到了九段束灵之境,在秦王朝中鲜有人能敌,我这里并没有宗师武者可以与之一战。” 罗湖道:“天罡门?姜鸣怎么会得罪这个势力的人?九段宗师的实力,若是他想要再一次出手,只怕我们几个也拦挡不住啊!” 常安道:“我们探查到,姜鸣之前在九府联盟国击杀过几名天罡门的杀手,而天罡门素来行事霸道,估计双方的仇恨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不过现如今天罡门内风云突变,估计那黑衣人接受的不是来自宗门内的消息,而且实力达到了束灵之境,在这秦王朝不能轻易出手,还有许多大势力的强者也在暗中监视,你大可放心,那黑衣人也会有些忌惮,估计不会再次出现。” 罗湖轻松了一口气,沉思片刻,道:“多谢楼主提醒。既然如此,在下也不想再多叨扰,现在我是否可以带姜鸣出城了?” 常安笑着道:“他又不是被我拘禁在这里,只要你方便,随时都可以带他离开。” 罗湖面色一喜,道:“多谢楼……” “慢着,我的话尚未说完。”只见常安站起身来,绕着茶桌走了半圈,道:“只是,在此之前,四统领可愿帮我一件事?” 罗湖面色一凝,道:“何事?若是在下能做到,必然答应楼主的请求。” 常安道:“你一定能做到。” 只见那站在常安身后的浩、淼兄弟已然在无声间来到了岳之延的身后,在岳之延转身防备之时,一只手掌悄无声息地放到了他的后颈处,仅仅是轻轻一用力,岳之延便瘫倒在地。 罗湖向后急退数步,警惕地望着浩、淼二人,他全然没有看清两人方才的身形,他们瞬间出击,竟然能一招制服七段人位的岳之延,罗湖自认没有这种实力,于是退后防备,免得因为这两人的突然出手而束手无策。 常安双手拍掌,道:“不愧是卧华山四统领,这种反应速度与应变能力令人惊奇,我的两名属下都是准九段宗师,只差着一点机遇便可以真正踏入束灵之境,但是即便如此,你依然能表现出如此不 凡的能力,我都有些想要将你收入第七幕的了。” 罗湖怒喝道:“常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从未得罪过第七幕,而且卧华山也不曾与你们为敌,为何要对我出手?姜鸣到底在何处?” 常安笑道:“你们都只是一场交易,我本来也不想招惹你们,但是却因为那人的委托而不得不为之。想来,今后你们也应该多些警惕之心。不过,或许你们的今后必定艰难了。” 看着像是恶人的揭露真正面目的景象,罗湖无论如何都不能明白,为何千枫客栈以及背后的第七幕组织会对他下手?第七幕不是组织内有着绝对的规矩严禁组织成员主动插手各地方势力间的争斗吗?可是罗湖下一刻却是释然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可能让旁人这么轻易利用与击杀他。 “常安,若是我不死,你千枫客栈便等着被第七幕除名吧!” 罗湖大喊一声,竟反身向着楼阁窗口走去,浩、淼两人将蓝萤游海步法运转到极致,但还是没有能赶得及阻止罗湖从楼上跃下。这楼不是一般的酒楼,本身便是建在高处,从窗口到地面的距离接近十米,罗湖一落地便感到腿部一阵剧痛,即便他极力变幻姿势消除冲击力,但如此高的地方仍让他险些重伤。 “快抓住他,若是让他跑了,我们的计划就真的完了,不管是旗战还是那个人的交易,抓住罗湖是最关键的一环。” 浩、淼如风,在蓝萤游海步法那种惊人速度的加持下,他们瞬间便消失在了常安眼前。 插花女白姑娘此时望着常安,不自禁往后退了退,为了自身利益而不择手段的第七幕组织,将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窟。炼茶师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胳膊,朝着常安道:“楼主,我们这样做是否太过分了些?毕竟姜鸣对我们有些恩情,而不久后的旗战也是要拜托他帮忙,若是让他以后知晓了我们对罗湖出手,说不定会因此与我们反目成仇。” 常安道:“姜鸣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有潜力的武者,但是面对各种挑战,我只能选择对我千枫客栈最有益的道路,至于这件事,只要你们不说,罗湖不会知晓,姜鸣也不会知晓,只要小白出手将罗湖的记忆掩盖即可。” 白姑娘神情颇有不忍,但她知道她没法拒绝,常安拥有绝对的恩威与地位,那个人的交易,她也是听闻过一二,她曾经说过不想参与,可是常安要求,她竟然想不出任何搪塞的理由。 常安道:“小白,我也是个追逐权势的人,在这第七幕中,没有人可以停滞不前、一地偏安,现在的千枫客栈在秦王朝中算是颇为强势的一楼,但若是我表现不出任何的进取成绩,旗主并不会任由无作为的人继续留着,我此举的确太过狠毒,但是我只能选择这样做。” 白姑娘脑海中思索着常安说的话,第七幕中没有人可以停滞不前、一地偏安,她此时惨笑不已,终究一入第七幕便再也无法脱身,她曾经竟还想要追求幸福安逸的生活,真是笑话!只见浩、淼两人已经扛着昏迷的罗湖回到了阁楼,浩的身上颇显狼狈,他道:“这罗湖果然是参悟了占式,我们两人全力出手,竟然硬抗了近十招,在被淼打晕的前一刻回马一击,竟是将我踢倒在地,在八段人位中怕是没有几个能单挑拼命状态的罗湖了。” 常安一脸冷漠,道:“索性你二人境界高于他,而且有着蓝萤游海步法相助,不然在这种状态下让他逃掉,你们身为半步宗师的尊严可就丧尽了。” 浩、淼面露窘态,却没有反驳。 常安道:“小白,该你了。” 白姑娘盯着倒在地上的罗湖,眼中微微犹豫,但还是从袖中取出一朵风干的彼岸花放到了罗湖身上,并按一定的规律在他身体周围拜访了数个蓝色萤石。只见她双手结印,口中念着什么咒语,随着手印形态再一次变幻,那萤石竟然一一发出淡淡的光泽,而她咬破手指,将指尖血印到了罗湖的额头上,罗湖的身躯随之猛地一震,自数颗萤石处无故掀起一阵风卷,她的脸色也瞬间惨淡了不少。 “楼主,关于罗湖自他们出手之后的记忆我已经全部消除了,用的是风后奇门中的褪忆之法,指尖血可准确抹去被施阵人的记忆,只要此后他没有受到精神类藏器的牵引,并且他自身实力没有达到五重地位,绝对没有可能找到这段记忆。”白姑娘轻咳一声,炼茶师在一旁搂住女儿,面容颇为心疼。 常安道:“辛苦了小白,我知道今日出手太过为难你,但作为唯一我们中无疑能通晓花之奇门阵术的修者,我没有别的选择。” 插花女白姑娘道:“没什么,既然现在没有我的事了,那属下就先下去休息了。” 常安轻嗯一声,没有因为白氏父女的离去有任何情绪变化,盯着罗湖道:“趁现在,用三经九脉凝血之法取血,这次加上罗湖的这滴血,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那人应该会给我们想要的东西了吧!” 第一百零八章 严杀军之阎罗 军营之中,兵不卸甲,哨不离岗,士不脱刀,将不离阵。 但这卧华山军营却有不同,因为军营的最高指挥官是几位年轻尚武的统领,他们既是所有兵法智谋的施用者,也是率军冲阵的先锋官,因为他们的强悍武力,宽容与严厉全在几位统领一念思量。 练兵校场,兵阵罗列,由四大统领各大兵营组成的甲兵团体正在操练,各部分有负责的将领监督,骆风至、乔任、冯庆以及楚泓的副将巢隆尽在其中,其他几个队伍还好,只有冯庆所管辖的一支两百人的小队在校场中格外突出,原因出在那队伍中几个武道实力达到了五段人位的降兵。 冯庆站在队伍前头,盯着校尉道:“今日治军,他们可曾再次捣乱?” 校尉道:“今日好些,似乎是知道将军在远处观望,便收敛了许多,但言语上的顶撞与挑衅还是有的,自从上次受他们挑衅当场被那毛同掼倒在地,我便改变了措施,不再与他们正面冲突。” 一旁的乔任走过来道:“冯将军,恕我直言,像是这种祸害军心的人,早该一刀斩了以儆效尤,不然长此以往被一个普通的甲兵挑衅,不仅校尉难以管理,连将军也无法服众啊。”乔任在梁津手下为将,几年来深受梁津那种严以治军的思想影响,所认同的观点也是军令不容质疑。 冯庆叹了一口气,道:“乔将军有所不知,挑事儿的这几个人身份不一般,他们与这支队伍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南部流匪与一些蛮人,他们信奉的是以武为尊,可我的校尉最强的也只是五段人位,全然打不过那个为首的毛同。他们骨子里便是那种匪气,面对校尉的命令能敷衍便敷衍,若是觉得校尉态度稍微软一些,便蹬鼻子上脸挑衅,我一连换了四五个校尉都没法解决。他们又是很聪明的,不犯大事,就只是在这些军律上找漏洞,而只要我现身震慑,他们立马又乖起来。我没有理由因为这些便将他们杀了,我能做的,只是警告与一次又一次地斥骂而已。” 巢隆冷哼一声道:“还倒被几个流匪克住了不成,依我看,便故意找出个毛病,将那几个带头闹事的混蛋收拾一顿,只要问题找的好,即便是将他们杀了,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怨言。” 冯庆又道:“我先前就跟统领商谈过这些办法,但是统领说,毛同那几个人不能杀,他们以前似乎是某个山头的首领,因为秦王朝的围剿才不得已弃了地盘当了流匪,我们纳降来的近千人都与他有些关系,若是将他杀了,这近千人的管理将会出现大问题,所以我能选择的只是将他训化。” 巢隆、骆风至与乔任一阵叹息,冯庆也面露愧色,就在他们还有其他意见发表时,校场上突然走来了一道身影,众将急忙单膝下跪:“拜见二统领!” 梁津脸上没有喜色,挥了挥手让他们起来,冷冷地道:“四统领已经给我留信说过此事了。冯庆,我问你,对于那毛同几人,最好的处理方法是什么?” 冯庆上前道:“二统领,末将认为直接将之斩杀最好,只是四统领说过,那毛同的身份特殊,若是就这样……” 梁津打断他说道,道:“我明白了,你们几个都跟我来,你们来看一下我的办法。” 几位副将跟着梁津向着那支队伍走去,这是校尉停下指挥的手势,道:“第四营十二小队听令,拜见二统领!”二百多人齐齐单膝下跪,朝着梁津喊道:“拜见二统领!” 梁津挥手将校尉支开,朝着这支队伍道:“军营,是打仗流血的地方,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与秦王朝的大军交战,本统领想要验收一下你们的训练成果。听我号令,弃掉手中长戟,开始马步练拳!” 二百多人听到统领号令,立马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全然不敢怠慢,因为他们都听说过梁津治兵阎罗的外号,生怕会在查验中出现差错,惹得统领生气。 却见梁津双手背在身后,极为端正地站立在队伍前面,四名副将也是直直地站着,一名武学大师与四名七段人位武者的震慑,令得这支队伍行动极为紧张。他们马步扎起,昂首挺胸地左右冲拳,同时口中颇为整齐地喊着口令,看起来颇有气势。 冯庆低声道:“这支队伍从来没有像这么严整过,看来二统领的威名对这些人十分有用。” 却见梁津朝着一行兵列走去,看见有人身姿不端正,便朝着腿上一脚,中招的甲兵看见梁津凶恶面目,立马又站起身来,重新跟上队伍的冲拳规律。梁津喝斥道:“练的这是什么拳!松软无力,你们都是娘们儿吗?是男人就拿出男人该有的精气出来。” 整支队伍身躯一震,再次将姿势调整得规整了些,但梁津已然没有满足,走进队伍之中,也不左右探视,看着不顺眼便是抬腿一脚,一连踢倒了七八个甲士,又喝道:“没吃饭吗?午间的军粮喂给狗了吗?身体再往下调整,若是不能,就让我来帮你们。” 津走近一名甲士身边,道:“你似乎很吃力,仅仅是马步冲拳就难成这样了吗?我来帮你吧!”他一掌拍在那名甲士的肩膀上,然后一肘子便是狠狠地砸在那人的小腹上,巨大的力道令得他立刻蜷缩在地,呻吟不断。 冯庆见状暗叫不好,低声对几位副将道:“统领治军严整,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住这些降兵,但若是用力过猛,恐怕会直接使得这些人产生反叛心理,四统领早先便是害怕发生这些事,便暗中叫我不要逼迫他们过甚。”骆风至几人唏嘘不已。 这支队伍被梁津的暴行吓地手足无措,但他的神色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反身又是一脚踢倒一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队伍中终于有个人难言愤怒,站起身来,道:“梁津统领,你这不是治军,而是谋杀,这些兄弟们是看好卧华山的名声才来投奔的,你这种暴行会绝了降兵之路。” 整支队伍瞬间安静无声,纷纷看向梁津与那名出声的甲士,只见梁津冷漠地走近,一把捏住那名甲士的项颈,道:“那你觉得我该怎样管理你们?” 甲士道:“统领治军严整,但我们这支队伍刚刚加入,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达到统领的要求,若是统领执意一蹴而就,在这种强度的训练下,我们有几个活到最后?在下希望统领能转换一下训练思想,给我们一条最适应的训练方式。” 梁津缓缓松开手,背对着甲士,道:“你的这种态度倒是挺好,比起第一次接受我训练的兵士都要好,但是很遗憾,我并不接受你的意见。军营不是你们享受与养老的地方,军营前面便是修罗战场,只要你们踏入这里,日后便一定会随大军出征,我今日若是不严厉治军,明日你们将死得连渣都不剩。” 甲士仍旧争辩道:“统领,若是这样的话,我不愿再呆在这军营之中,宁可让我死在战场上,我也不想死在你的手里。” 梁津冷笑道:“确定了吗?乔任,给这位兄弟宣读一下我们军中条令,让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他应该遵守的规矩。” 乔任大声道:“军律第三十七条,犯在军营中故意冒犯校尉以上长官者,可由统领或将军一力判决刑法,轻可不受任何处罚,重可直接斩首。军律第七十二条,在战争期间,凡在营士兵,若是没有得到所属兵营统领同意,意图离开军营,可视为逃兵处置,处罚最轻为四十棘杖,最重为直接斩首示众。” 梁津望着那名甲兵,道:“听到了吗?” 甲兵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有些颤抖,道:“知……知道了。” 梁津喝道:“我问你们听到了吗?” 全军胆寒,应道:“听到了!” 梁津道:“谁允许你们站起来的?谁允许你们停止冲拳的?你们是在刻意挑衅我吗?”梁津又抬腿踢倒了几人,这支队伍立刻又恢复了练拳形态,而他缓缓走到队伍最后面的一名精壮大汉身边,道:“看你这副精壮身躯,似乎早些参加过军队?” 大汉停下来,道:“禀告统领,在下毛同,曾经在南部蛮郡一带为匪,因为……”梁津突然变脸喝道:“我让你停下冲拳了吗?”大汉急忙再次马步冲拳,在这位武学大师的面前,他没有敢再嚣张半分。梁津道:“继续说,我的时间很有限!” 大汉道:“因为秦兵围剿,我只能做了流匪,在那一带打家劫舍维持生计。因为早先几年练过些拳脚功夫,现在也算是个五段人位的武者。” 梁津微微点头,便走开了,朝着一名没了力气的甲士一脚踢出,不免又是一顿大骂。大汉松了口气,他以为梁津要找他的麻烦,但竟然只是问了些平常问题,便离开了,这令他十分讶异。大汉目光斜睨过去,大概隔了三个队列的一名面色颇为沧桑的甲士冲他一瞪,他大汉便立刻不敢再胡思乱想,又开始规规矩矩地冲拳起来。 过了一会儿,梁津喝令全军道:“现在,左右两人为一组,胜者继续挑选对手,直到场上站立的人只剩下一个,我要看到你们的真实搏杀能力,若有不认真对待者,处以二十棘杖责罚。” 又见这二百多人开始操练起来,因为有着梁津那条军令约束,没有一人敢不用力,两人之间的角逐显得十分滑稽,因为实力的显著差异,有的人可以一招便将对手击败,有的则直接抱成一团扭打,争强好胜的匪气一览无遗。 梁津朝着乔任道:“注意观察他们当中那些藏拙者,他们才是这支队伍真正不听军令的原因。”四名副将皆是一愣,显然他们没有料到梁津竟然能在主持训练之时,看穿这队伍中他们看不穿的一些东西。 几分钟过去,有着接近四分之三的甲士倒地不起,其他数人还在对峙打斗,场面虽然有些混乱,梁津却完全不害怕队伍会真正大乱。他走至军前,道:“所有人听令,倒在地上的全部退后,至今还站着的来到我这里,我要亲自验证你们的实力。” 这大概有三十多人的 队伍中,那名叫做毛同的大汉也在其中,余下几个冯庆也都是颇为熟悉,那些平日里闹事的几乎都在其中。冯庆道:“二统领这种办法真是极秒,借由军令之威,令得所有人都全力接受训练,再用比斗的办法筛选出其中强一些的武者,按照那些闹事的人好胜心理,极为容易便将他们全部剔除了出来,统领的这条方法实在是老道之法。” 大汉毛同道:“统领,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一群人围攻你一人?” 梁津道:“并非如此,我想要做的便是筛选出你们之中的优异者,然后成为新的校尉甚至是我的近卫,你们应该知道我今天过来亲自训练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因为你们这支队伍不守军律,才刚刚加入卧华山,便想要争个强弱高下,我今天便给你们这个机会,若是你们无意,便可退下。” 有一名甲士道:“统领,不知你说的话可算数?我们都曾是流匪出身,既然参了军,便想要有一番作为,只要统领能许诺,我们一定能拿出对应的实力出来。” 梁津环顾四周,望着众甲士,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有数十个站着的甲士互相对视了几眼,又看着为首的毛同火热的情绪,便往后退了退,示明了自己的态度。到最后只剩下十一个人站在梁津面前,其中便是包括了毛同一众。 梁津冷笑道:“来吧,让我看看你们如此嚣张的理由!”、 “那就,冒犯统领了!” 这十一人其实都明白,他们联手也不可能战胜武学大师,他们只因为梁津的许诺,而想要拼命的表现自己,不管他们前时搅乱队伍的训练,还是喜好出头争斗,都是为了用自己的实力争个职位而已。 十一人迅速与梁津打斗起来,初始梁津只守不攻,在于更准确地看清楚这些人的真实实力,因为这些闹事的人的目的梁津已经了然于胸,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将这些问题处理掉。 骆风至观察着众甲士出手,大惊道:“这十一人竟然都是五段人位的水平,按照普通的军力分配,一支二百多人的小队中出现十名五段人位的武者,已经算得上是精兵了。若不是二统领故意引诱,我们还真的无法知晓这些隐藏的武者。” “好了,不再陪你们玩了。”只见梁津横臂挡开一名甲士的飞腿,一拳便是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那名甲士中招口吐鲜血倒地,不知死活。其他人一看,面色突然变得无比寒冷,梁津竟然对他们动了杀手。 但屠杀远远没有结束,梁津的拳脚似乎只要尝到血腥,便开始兴奋不已,他再次冲进几人的包围,只不过几脚便再次杀了一人。终于有一人满头大汗,嘶喊道:“统领,你这不是比斗,你是想杀了我们!” 梁津冷笑道:“犯我军威者,杀无赦!” 其他没有参与的甲士也大为惊慌,见到军营中的统领竟然直接在他们面前杀人,可谓兔死狐悲,一时之间也有些想要冲出这军营的想法。 梁津似乎早就有准备,大喝道:“重骑兵何在!” “嘿咻!嘿咻!” 只见一列约有百人的骑兵缓缓走入校场,一身浑黑盔甲,长矛与盾牌紧握,他们都面无表情,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梁津手下重骑兵,卧华山之壁垒,名不虚传。 只见重骑兵迅速将那支队伍没有参与打斗的人全部围住,其中一名校尉大喝道:“传二统领军令,犯闹事者,杀无赦!”此令一处,那甲士队伍顿时静下来,不敢再出半点声响。 梁津杀了十人,只剩下毛同站在最后,梁津没有再想主动出手,毛同恶毒地盯着梁津道:“你这种手段,难道不怕会引起其他降兵的不满吗?要知道,有好多人都曾经在我的手下做事!” “你倒是有些高看自己了,那些人也想要活着,但是你自己故意找死,难道他们还愿意为你做事?真是可笑。”梁津转过头,朝着甲兵队伍道:“从现在开始,将第十二小队及所有第四营降兵打散,分为诸多部分插入第二营与第八营中,凭功勋升迁职位,若有再敢闹事妨碍触犯军律者,绝不轻饶!” 毛同悲壮地大笑起来,道:“真是好手段,不愧是卧华山的二统领,就半天功夫便将我们这些降兵完全压制,怪不得能在二十五岁便成为卧华山中顶梁之人。不过,我今日即便死,也要让你知道,你卧华山的灭亡之日不远矣!” 毛同用尽所有力气冲向那不可战胜的武学大师,终于在梁津健硕的大手钳制住他的脖子之后,他再也无法动弹。梁津笑道:“你刚才是在威胁我吗?不过也没什么,唆使你的人我已经查到了,他背后的大明窟我也是早就知晓了。” “你怎么知道……”毛同一听,顿时脸色剧变。 梁津八铅之力一握,直接捏断了毛同脖子,将他的尸体随手扔下,转过身去,冷冷地道:“可惜,我并不像你这么愚蠢!” 第一百零九章 钟鼓喤喤然 梁津离开校场后,重骑兵那种恐怖的杀伐气势久久没有散去,但冯庆已经开始着手重新编制这些降兵的工作,骆风至也被梁津要求帮忙,估计不需要半日便能安排好这些人的新归属,而因为各部分的分散,致使这些降兵的造乱行径也无法再进行,梁津的铁血手段也是有了明显的效用。 梁津刚出校场,林寒便从一旁营帐走出,与他并排同行,而梁津也全不意外,似乎猜到林寒会出现。外人意外昨日他们曾大吵一架,恐怕两人兄弟情义也会出现不少的隔阂,但是出乎意料的,他们两人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谈话也恢复了以往的平和。 夏日的风刮过梁津的脸庞,他没有转头,也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用只能容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寒子,你注意到了吗?” 林寒道:“差点废了长子一条腿的混蛋,我怎么能忘?原本以为上次一战能让大明窟那些恶徒收敛一些,没想到这才过去几个月,便又将手伸到了我们军营中,这次不能不轻饶过他们了。” 梁津道:“你说的对,我们兄弟的仇可是没这么容易放下,等罗湖和长子一回来,我们便开始开始清理那些蠹虫,既然混入了我们军营,便不能让他们安安稳稳地离开。” 此刻的梁津与林寒再也没有昨日的矛盾,换句话说,矛盾虽然还在,但已经不再是他们的矛盾。 当罗湖背着昏迷的姜鸣回到军营,已经是傍晚时分,交趾平原上的天色宛如燃着了一般,即便是将要熄灭的火焰,也足以那晚云烧成灰烬。 待周医师重新诊断过后,确认姜鸣伤势并没有想象中严重,便开了一张补血养神的药方调理,并送入营帐中由陈氏兄妹帮忙照看,因为慕涯的营帐也在旁边,梁津派遣了许多人手守备,以防备营中暗谍与卧底突袭。 回到主营帐中,梁津、林寒坐在罗湖对面,因为没有其他将领参与,所以梁津也没有独恃高位坐到首位去,而罗湖则坐在另一边,蝶出现在罗湖身侧,为他斟酒。 罗湖笑道:“能用千两白银将那株浮绮草购得实在是走运,那千枫客栈的炼茶师待我也比较热情,不过我估计是送的谢礼被他收下甚合心意吧。那楼主常安十分和善,一见面便起坐迎接,说话也颇为客气,最后劝我喝了点酒,有着那浩、淼兄弟作陪,我虽然没有喝多少,但却是比较高兴,总之来说,这一趟没有什么其他变故。” 一旁的蝶注意到了罗湖露出的肩背相接处有一片淤青,便轻声问道:“罗湖大哥,这伤是怎么弄的?”罗湖一愣,道:“这个……我也有些不太清楚,那会儿浩、淼兄弟说要与我切磋切磋,估计便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伤,不过我没有什么感觉,估计也只是些小伤吧!”蝶听后,低声道:“罗湖大哥,一会儿回到营帐,让我给你擦点药吧!”罗湖点了点头。 林寒轻咳一声,道:“罗湖,你既然回来了,那长子去哪里了?” 罗湖皱眉道:“问起长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提出在城中购置一件给千枫客栈的谢礼,我与他便计划分头行动,哪知等我回到约定的地方,他还没有来,我便留下人去寻他,而我一人去接姜鸣,但等我出城依旧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梁津斥道:“他本是长弓手,若是在城中遇到李正兴之辈,没有大军掩护,没有我们帮持,他一定会陷入险境,你怎么能就这样将他一个人丢在交趾城,万一被羊塔风或者庞路捉了去该怎么办?” 罗湖道:“我也细细思量过,便派出许多人手搜寻,但并没有发现城中有甲兵结阵的消息,与激烈打斗的痕迹。长子毕竟是八段人位,就算是李正兴、罗曜华想要拿下他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料想,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但因为情势紧急,便没有通知我,不过他现在去了何处,我们还是无法得知。” 梁津道:“你说的也是有道理,长子虽然平时很少参与军务抉择,但论起头脑清晰聪慧,怕是我们都比不上,自然不会无故涉险去做一件事。” 罗湖又道:“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他出事,便留下了岳之延与四分之三的人手在城中城外暗中搜寻与接应,想来只要他回到交趾城,他们便能第一时间发现。” 罗湖的做法无疑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楚泓的无故失踪,却让帐中几人都蒙上了一层暗暗的阴翳,但此刻着急也是没有用处,只能将手下人散播出去,尽快寻找道楚泓的踪迹才是关键所在。 沉寂了一会儿,林寒似是为了转移阴沉的氛围,道:“罗湖,刚才你话中两次提到了千枫客栈的浩、淼兄弟,他们莫非有着什么过人之处?” 罗湖笑道:“这两人确实厉害,因为他们都达到了准九段的武道实力,我与他们比斗一番,竟是完全占不到优势,若是两人联手,只怕用不到四五招,我便会落败。” “准九段?”梁津啧啧称叹道:“第七幕果然厉 害,只是一座分楼便拥有着这等境界的武者,第七幕十楼为一旗,十旗为一脉,十脉为一殿,传闻这句歌谣远远不足以说明第七幕组织之庞大,真正的第七幕若是集结起来,可能会达到一旗百楼、一脉百旗的数量。” 林寒又问道:“重伤姜鸣的那个黑衣人到底什么身份你可知晓?” 罗湖道:“我自然是不知道,但是第七幕知道,常安亲口告诉我,那黑衣人是朱天野最大的杀手组织天罡门的人,而且竟然推断出黑衣人并没有接受组织的调令,所以有了这一次露面之后,今后一般不会再轻易出面。至于原因,好像是姜鸣之前在九府联盟过击杀过几名天罡门的杀手,被那组织列入了统计名单。” 林寒低头道:“这事我也有参与,就在寒武关外的失龄峰上,我帮他杀了三人,当时他的红颜知己也在场,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但却颇为不凡的书生见证。” 罗湖道:“看来常安说的是真的,第七幕的消息传递太过惊人了,竟然连这些内幕中的消息都能搜寻到,在第七幕的笼罩下,任何人都可以没有半点**。” 梁津道:“这也就是许多势力与国家强力阻止第七幕在自己的地盘驻扎的原因,并不是所有城池都会对第七幕抱着容忍之心,像是那寒武关,若是有势力敢明目张胆说明是第七幕的下属组织,肯定会遭受巨大的舆论冲击。” …… 是夜,夜多繁星,已经临近七月,白日的平原正值燥热,而夜晚的土地清凉如水,有多少人在夜里不能安眠,有多少人在梦中还未醒来,军营的巡兵没有懈怠,照明的火焰也自然不会熄灭。 慕涯的伤势仍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即便是吃了好多药依然没有明显作用,现在的他日日咳血,脸色惨白,但是他不想在营帐中憋着,便乘着夜间的清凉气氛走出来,像是一个失助的老人一样,痴痴地看着夜空。 不知看了多久,他低低叹了一口气,道:“将星晦暗,主降南方,北方气盛,星光多明。看来敌营中来了援手,我军的优势越来越小了。” 风吹天下柳絮,少不了哪州哪郡;“钟鼓,甲扬锋”,缺不得谁国谁家。慕涯竟是有些厌倦了,开始还没有数日,便再没有意志建功立业了。 于此同时,沉寂了数日的庞路军营中格外热闹,因为他们迎来了一批实力强悍的盟友,经过庞路的关系调度,朱天野内的金水宗派遣数人前来助阵,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共有三人,七段人位八人,还有一支实力都在六段人位的三十六丙武者。 主营帐中奉酒连连,待手下几位大将都一一寒暄过,庞路立身道:“三位师侄果然器宇不凡,金水宗年轻一辈能有你们这些有潜力的武者顶梁,往后金水宗的辉煌定然能再上一层楼,老将在这里多谢诸位能前来助我,饮尽此杯以示感谢。” 这三人体型都是一般健硕,为首的一人身型高大满身煞气,正是姜鸣与葵姒在隋城外的胡杨林中见到的血手修罗孙桡,其余两人也在金水宗中小有名气,一人唤作快剑狄浪,一人唤作银枪虎娄终。 孙桡道:“庞总督过誉了,在辈分上庞总督是师父的师兄,所以也是我们的师叔,尽管师叔数十年前便是脱离了金水宗,但同门之谊自不敢忘。此番奉师父命令,前来交趾城协助师叔作战,该怎样做全凭师叔吩咐。” 李正兴、罗曜华、吕刑阳三人听完庞路与孙桡的对话俱是一惊,他们竟然对庞路曾是金水宗弟子的事全无所知,而邓准与赵最跟随庞路多年,亦是知道一些内情,所以并没有许多讶异,唯一讶异的便是庞路那金水宗的师弟,听闻前些年与庞路是很不对头,如今庞路大军受阻,他竟会派人相助,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庞路摇头道:“不说这些关系也罢,师弟如今已经步入地位境界,成为金水宗中的五位掌宗长老之一,我如今可是比不上了,三位贤侄能前来帮忙替我征剿贼匪,我庞路自是感激不尽,先让本督敬你们一杯酒吧!” 孙桡、狄浪与娄终起坐颔首,同样举杯相迎,道:“师叔多礼了。” 庞路转头向狄浪,道:“狄浪师侄,你这胸口包扎着绷带,不知是何时所伤?” 狄浪神情一愣,发觉孙桡、娄终,甚至是李正兴几人都望向他,要知道将军未出征前负伤可是大忌,遑论他是因为偷腥在交趾城中被卧华山的楚泓射伤,那样的说辞既会降低自己在庞路眼中的价值,而且会让宗门中的其他人耻笑。狄浪笑了笑,道:“这是前些日子在宗中比武时留下的,不过一道不足与言的伤口,全然不会影响我的武力,师叔请放心。” 庞路低头思索了片刻,道:“既然如此,还请三位师侄保重身体,我们的作战计划将在数日后全盘展开,到时候还要依仗三位师侄全力相助。” “遵师叔军令!” 李正兴三人意识到庞路话语中对自己的讽刺, 颇感不平,但却是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因为他们前日在交趾城混玩青楼的事,庞路已经严厉警告过他们,他们现在也不敢轻易惹怒庞路,而且这位老将在金水宗竟然都有着这么大的能量,如何能不让人惧怕? 银枪虎娄终道:“师叔,第一战请先派我带领三十六丙发动突袭,三十六丙擅长配合,若是能在敌方军营还未反应之时冲入,必能将对方营帐烧个七八。” 庞路笑道:“金水宗三十六甲乙丙丁武者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长老的亲传弟子都是从这之中挑选的,我岂会怀疑你们的强悍,本督准许你带他们突袭。” 快剑狄浪道:“师叔,狄浪擅长快剑,虽然在沙场上并没有这么强悍,但若是能许我当作伏兵,必能获得最大胜利。” 庞路道:“对此我有安排,狄浪师侄可等候调令。” 孙桡道:“师叔,我各种兵器都比较娴熟,可担任大军先锋,我将在万军阵中取敌将首级,为秦立功。” 庞路道:“准!” 罗曜华道:“庞总督,不知对我几人有什么安排?末将前日被那姜鸣胜了一招,心中仍是不服,正待着与他再决雌雄。” 庞路道:“罗曜华、李正兴、吕刑阳听令,命你们积极训练兵马,配合孙桡将军主攻,若是再有半点差池,前后错误一起算账,你们明白了吗?” 李正兴三人听后只得道了声是,恹恹退出帐去。 那日环子鱼带着重伤的楚泓来到了一座废弃宅子中,遁入一间遍布灰尘与蛛网的房屋之中,环子鱼对此轻车熟路,当她挪开屋中一处木柜,朝着地上一阵摸索,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便是打开了一条隐蔽的地道。 两名便衣甲士还在犹豫要不要下去,环子鱼已经拖着楚泓走下去了,她知道楚泓的伤势很重,需要尽快治疗,不然真的会有生命危险。两名甲士只好跟上,并将地道重新遮掩好。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环子鱼带着楚泓与两名甲士走了约莫十数分钟,道路终于宽广起来,又用了几分钟,便是一处颇为宽阔的溶洞,其中还有这几根巨大的钟乳石竖在中间。 环子鱼在面布满青苔的石壁上一阵摸索,那石壁突然轰隆隆地向一旁移开,环子鱼一手搀扶着楚泓走进去,走得颇为艰难。两名甲士也想要跟进去,却被环子鱼喝止:“你们在外面守着,我需要安静,不要自作聪明地打开石门进来。” 一名便衣甲士道:“姑娘,我们不能容许统领被你带走,在不知你是否有歹心之前,我们将呆在统领身边,一刻也不会离去。” 环子鱼冷视道:“这关我什么事!这是我的地方,想要他活命,必须听我的,你们只是五段人位,就算我现在重伤在身,但想要收拾你们还是不难。” 石门轰然关闭,两名甲士面色难看,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重新打开石门的开关,又担心楚泓的安危,不敢轻易离去,便守在溶洞中,焦急地等待着。 门内只有一片狭窄的空间,准确地说是几块落脚的陆地,与一个冒着水汽的小潭。 环子鱼将楚泓放下,撕开他的上衣,看到他小腹处那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还在不停地流出,尽管前时已经做了简单的止血,但似乎对于这种致命的伤势并没有什么用。 环子鱼美目轻移,一会儿呆呆地看着那潭水,一会儿又呆呆地望向楚泓的伤口,神情颇为犹豫。 “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为了我的容貌?可是那种情况你都要死了,还有心思在乎这些,你太笨了。我明明都……明明都认定这里的人没有好人了,可是你让我再一次产生了怀疑,你让我觉得,我错了。我是你们口中的魔宗之人,你也可以像那些人一样,对我表露丑恶的一面,可是你为什么不表露?” 环子鱼双眼终究还是柔和了下来,她低声道:“真不是个好人,害得我总觉得还不清这些东西,你也是个十足的恶人,你知道吗?虽然你不像他们那样虚伪,不像他们那样丑陋,也不像他们那样让人厌恶,但是……但是我却不能与你成为朋友的啊!” “为了回报你,我拿出了我唯一有价值的东西,这处融泉涡是个了不起的地方,其中似乎被人放入了多种疗伤灵药,不过现在这里已经被废弃很久了,想来早就被人遗忘了。融泉涡只有两种方法可以运用,一是借助一种叫做断肠红银的中品金属,一种是男女以阴阳之气调和平衡,我本想前往城中搜寻那中品金属,回来后便吸收融泉涡中的药力恢复强势,但却遇到了你。” 环子鱼轻轻将楚泓沾满鲜血的衣衫褪下,脸颊微微羞红,也是同时将自己全身衣衫脱下,露出皎皎白皙而窈窕婀娜的身躯,然后便是抱着楚泓跳入了潭中,两人的双手交叉而触,潭中顿时水汽氤氲弥漫,潭水也像是沸腾了一般咕咕作响。 “这样就算是还清了,以后我环子鱼不欠你了!” 第一百一十章 大厦将倾 交趾城,地处秦王朝南下之地,为北部王朝立国之门户,南蛮入侵之重隘,因此秦王朝才舍得兴师动众起兵数万在此地往东清剿山匪,并任用庞路这种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以达到驱虎狼而震慑四方的目的。 当然这场战争说到底只是秦王朝与卧华山的势力之争,与百姓的兴亡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卧华山并没有直接用兵入侵秦王朝城池,而秦王朝的几个不允许领土被人践踏的官员提议征伐,并制造了松涛岭惨案来作为攻伐卧华山的理由。 作为交趾城的城主,羊塔风近来却是全然不管来自庞路的调令与安排,一心专注于整治城内势力与百姓安定,仅仅只是数日时间,便一改往年霸行霸市的现象,诸多作威作福的霸主家族被受押斩首,而羊塔风似乎全然不在乎都城中的官员得知消息会怎么处置他,磨刀霍霍竟是要杀光所有影响城中百姓安居的病虫。 “禀报城主,赵家主族十八人已经伏诛,另外的旁系子弟按照所犯罪行充军刺配,即日将会实施。” “禀报城主,贺家多年来贩运私盐、哄抬盐价的罪名已经凿实,于今日正午时分抓捕了全家二十一口人,其中贺家长子漏网,现今正在追捕中。” “禀报城主,江湖帮派义字会多次在徐家的包庇下强买强卖,并直接或间接导致十三名无辜百姓死亡,我们出兵围捕之时遇到激烈反抗,按照城主的命令,已经将反抗者就地格杀,义字会五十六名核心成员全部伏首。” …… 羊塔风双手背在身后,像是一尊雕像一样站在城墙上,在这里可以清晰地望向交趾平原两军对垒的景况,也可以看到刑场上人头落地的场面,他安静地听着一名又一名的手下前来汇报情况,冷峻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笑意,仿佛那些人的死亡在他眼中不值一文。 他现在是交趾城真正的城主,五千甲兵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他的命令赴汤蹈火,在这一支城兵的清洗下,很难有势力能侥幸躲过,当然这不是绝对的,现在这城中作恶的家族已经丧灭了七八,剩下的便只有以往的三大霸主家族之一的柳家了。 “柳家,柳其敦,终于轮到你了。” 一旁的贴身侍卫道:“城主,柳家自那日被卧华山的林寒杀了向光,家族中还有两名七段人位武者,我们想要围杀他们怕是有些困难啊!” 羊塔风道:“七段人位的武者自然有人对付,你们只需要围杀其他人就是了。只要灭了柳家,交趾城便再也没有那些动荡因素,即使我不在,城池中的百姓也可安居乐业了。” 交趾城中的有这样一户人家,穿着普通饮食平常,甚至在温饱线上过活,即便交趾城中的大家族钟鼓馔玉,甚至有的膏粱子弟倒掉的饭粥他们都不可能得到,但是他们还在艰苦地为了生存而活着。当然,这样的人家太多了。 妇人的丈夫是羊塔风的一名普通的城兵,仅靠着微薄的俸禄养活着妻子女儿,妇人与女儿的生活与千家万户相似,一边用种菜织布赚些补贴,一边等候着丈夫归来和兵俸发放,卑微如蚁,不知何时就将会见不到明日的阴晴。 “玲儿,今天的饭菜怎么样?” “好吃,粥里面好像有奇怪的东西,不过很好吃。昨天的菜叶好像没有洗干净,有些酸酸的味道。” “傻孩子,昨天的菜叶快要坏掉了,才是那种味道;今天的可不一样,我买了块肉放到你碗里了,那肉可贵着呢,小孩子长身体,可不能一直饿着。” “嗯。娘,你的碗里怎么没有肉?” 妇人似乎很难回答孩子的话,便抓住女孩的手道:“玲儿,你觉得城主羊塔风怎么样?就那个昨天在城中向百姓问好的那个最前面的大叔?” 名字叫做玲儿的小女孩道:“那个人啊,不知道啊,我又不认识他,不过我好像看见爹爹跟在他的后面。” 夫人笑道:“那人是你爹的长官,我们吃喝用的钱都是他给的,不过他不是好人,因为你爹都是他征兵抓住的。可是啊,这个恶人现在却在做好事,城里面好多的坏蛋都被抓起来了,以后我们到城里买米面就不用走得那么快了。” 女孩嘴一瘪,道:“娘,他既然抓了坏蛋,那他为什么还不是好人,那怎样才算是好人啊?” 妇人道:“他杀了那么多人,辜负了这么多人,这辈子都做不了好人,可是现在他做的事确实对我们这些平常百姓很好,他不能算是完完全全的坏人,至少,他是真的想让我们活下去。就像是隔壁的瘸腿的朱大爷,他上次送给我们几个甜薯,我们都还没有谢过他;还有那个见你饿了给你半个馒头的小贩,也算是好人。” 小女孩还是不太理解,更加嘟起了嘴,道:“娘,那前日在街上抱我的那个哥哥是不是好人啊?” 妇人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孩子将好坏的定义推到了那个人的身上,那天有好多甲兵在追捕那个年轻的男子,若不是他他及时将失散的女孩抱起,追兵掷出的那把兵器一定会射到她身上。但是,能被守城的甲兵追捕的人,可能是好人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若是她肯定了这个答案,便是否定了丈夫在交趾城当兵的意义。 可是,他救了孩子。不管是他突然找回了善心,还是见孩子可怜随手为之,总归是他救了孩子。 妇人嘴唇嗫嚅着,思考了半天也没有得到答案,但看着孩子水汪汪的眼睛,她却没有办法不回答:“玲儿,那人肯定是个坏人,但是他估计也是饿怕了,才选择当了坏人,就像是这秦王朝的好多人一样,如果能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会选择做个好人的。” 小女孩连连点头,过了这个夏天,她就八岁了。没人知道,她的八岁有三个愿望,第一是当兵的爹爹给回家,第二是天天能吃上有肉的粥,第三便是让那个被自己咬了一口的大哥哥成为好人。 柳府外,大批甲士手持枪戟布阵待命,在这水泄不通的包围下想要逃脱是完全不可能的,即便是一名真正的八段人位武学大师,也不能在成阵的兵阵中安全脱身。柳其敦与一府府兵上百人无法主动出击,只能在樊笼中等待变故的发生。 柳其敦已经站在堂前数个时辰了,未进半口茶,未食半勺,米,因为他失于算计,没有料到羊塔风竟然出手如此之快,竟让城中甲兵团团围住,只要羊塔风示意甲兵一拥而上,而一家上百生命将绝无生机。 “信送出去了吗?” 向连走上前来,道:“老爷,送出去了,不过送信的人全死了。老爷,向光已经死在了卧华山的手中,我们还要相信他们能救我们吗?” 柳其敦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现在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这些年一直被打压的羊塔风,借助着这次乱局重掌交趾城的大权,并强征了许多百姓为甲兵,他一直以来对我与徐聪几人恨之入骨,并一心想要恢复交趾城的安定统治,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现在我们便像是丧家之犬,连有皇子支持的王家都被他请金水宗的人屠了个干净,如果我们不接受卧华山提出的交易,我们势必也会葬送在这交趾城中。” 向连道:“与卧华山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我们耗尽暗谍得来的庞路军营布防图,被他们如此轻易得到,我害怕他们会背信弃义,不仅不会为我们提供援手,甚至还会乘火打劫。” 柳其敦道:“肯定不会,如若杀死向光的是罗湖或者其他人,可能会将我们再插一刀,但是林寒前来,那便不会。” 向连问道:“为什么?” 柳其敦道:“白面君子,应守仁义!” 三日困守,一日如一年,昔日霸主交趾的柳家府兵,在那纨绔风流的柳家公子的带领下,曾经在交趾城中无人敢招惹,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现在的柳家已如日薄西山,甚至下一刻便会大厦倾倒。 柳开一连数日憋在柳府宅院中,因为羊塔风围院,他难以再寻找容貌好些女子嘻闹,那些本该被家丁训成奴隶的蛇女被林寒闯入救走,而流烟坊的那些姑娘们也是进不来,他于是只能找府上几个丫环泄火,不过玩乐终究是难以尽意尽兴。 自从向光被林寒拳打而死之后,柳其敦为了保证柳开的安全,便又安排了另一位七段人位的武者保护他,在这柳府除了他也就只有向连一人达到了七段而已。 柳开笑脸央求道:“图叔,有没有办法找一个好看点的女人啊,像是流烟坊的几个招牌姑娘的,我这几天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府上那些丫头都太俗气,简直玩不下去。” 被称为图叔的中年人冷声道:“家主让我保护你的安全,可没有说让我给你找女人,现在柳家面临着灭顶之灾,家主都要烦出病了,你却还有心思想这些事,若是让家主知道该多么失望啊!” 柳开脸色稍有怒气,道:“既然都被这么多甲兵包围了,我们还能干什么,不然多享受享受,老头子不懂得知足为乐,才招致这种下场,又怪得了谁?” 中年人听到这话,怒气简直无法压制,喝骂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要是我有你这么个儿子,我早就把你一巴掌拍死了!” 柳开面色惊变,急忙向后退了几步,佯作威吓道:“你可是我爹派来保护我的,你就算辈分大些,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中年人怒道:“真是个十足的垃圾,我现在就去禀报家主,我不会再留在你身边了,简直是脏了我的耳朵。” 柳开也是恼羞成怒,作为柳家唯一继承人,竟然被一个奴才臭骂了一顿,即便现在大厦将倾,他也不能容忍,但当他才要出声喝斥时,赫然看到转身离去的图叔身前多了一个黑衣人,那人的双指竟然戳穿了图叔的咽喉,黑衣人一松手,那七段人位武者便就此死去。 “啊~杀人了!救命啊!”柳开愣了许久,才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出于最原始的求生反生,喉咙撕裂般开始吼叫。 黑衣人赫然是那九段人位的祝祸,他对击杀这纨绔子与其他杂兵并没有什么兴趣,况且羊塔风只是请他将这府中的高等武者击杀而已,其他善后之事自然有那些甲兵处理。只见他脚下轻踩,便是连续翻过数道院墙,消失在了柳开眼前。 “家主,羊塔风开始进攻了!” 柳其敦穿着一身甲衣执着长剑,身后跟着向连与十几名精锐府兵,其他人都到前方抵御甲兵的攻击,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被攻破大 门。 柳其敦道:“来人,赶紧去通知开儿,让他跟上我们的逃命路线,按照计划进行,只要把开儿送出去就行了,他活着我们柳家就还有希望。” 向连道:“老爷,柳开毕竟阅历不足,保全家主你才是柳家昌盛的关键啊!” 柳其敦道:“她走的时候就只剩下这一个骨肉,即便他是个纨绔,即便他一无是处,但是我这做老子的哪能让他死在我前面?等我们逃出甲兵包围,林寒一定会在城外接应,只要逃出城,柳家便不会灭亡。” 向连与一众忠心府兵沉默。可是,他们无条件遵循家主的命令。 这时一名六段人位的武者已经将柳开扛了过来,柳其敦看见昏迷不醒的柳开,急忙问道:“开儿怎么了?” 武者应道:“少爷没事,冲进去的甲兵都有人挡着,他少爷只是受了惊吓晕倒了,只不过保护少爷的图……” “那就好,没事就好!”柳其敦打断武者的话,因为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为了这残余下的最后一点兵力的可怜凝聚力,他只是点了点头,便让武者背着柳开跟上。 向连皱了皱眉,终是没有说什么。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柳府北边的一处墙角被炸药轰开,原本是整个府宅最坚实的围墙,却成了柳其敦一行二三十人的逃命暗道。柳其敦与其他人乘马奔出,因为有着向连的掩护,这场突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血腥。 羊塔风身处甲兵阵中,突然有一名探子来报,柳其敦与一众三十余人在北边突围逃了,羊塔风没有任何愤怒神色,反而笑道:“真是个老狐狸,北边高墙最高最厚,我也因此布兵最少,柳其敦竟能注意到这一点,早早地埋下炸药毁墙突围,真是果断明智之极。” 甲兵领队上前问道:“城主,那我们还追不追?” 羊塔风道:“自然是追啊,他们从北边走,出城的路程也是变远了不少,同样是很难逃出城去,吩咐甲兵与城墙上的弓箭手,尽全力剿杀。不过,若是潜伏在城外的卧华山山匪进城营救,你们可不必死战,当退则退。” “遵命!” 羊塔风与一众随从奔逃,甲兵的围杀,与沿途的追捕,甚至是来自弓箭手的疯狂射箭,三十多人奔至城门处的时候便只剩下了七人。原先扛着柳开的武者也被乱箭射中,柳其敦只好自己亲身背着,由向连防备乱箭。 “冲出去,城外有卧华山的友军接应!” 正当柳其敦七人将要乘势冲出去时,突然出现的两名穿着铁甲的大汉冲出将冲在最前头的两人两马一招掀翻,向连急忙出手想要打开两人的阻挡,但同样是被一拳轰飞,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却失去了最佳的突围时间。守城甲兵立马将蒺藜拦堵好,一群拿着套马索的甲兵也迅速就位,身后的甲兵也围追而至,柳其敦几人前后不得退,左右不得逃,似乎就只能束手投降了。 可是投降就能活下去吗? 柳其敦自嘲一笑,转头望向那早已望不见的柳府,道:“真是挺狠的,如今我的柳府怕是留不下活口了吧?” 羊塔风从城墙上露出头来,望着柳其敦道:“柳府上下都是罪人,柳其敦,你的脱逃早已经注定了其他人悲惨的命运,他们都是因你而死,若不是你柳府上下数十年来欺凌百姓,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柳其敦道:“时势造英雄,多年蛰伏的城主终于有了足够横扫一座城池的力量,我不知道该如何夸赞你,可是即便现在的我已如涸泽之龙,但你羊塔风却杀不了我?” 羊塔风怒目横对,冷喝道:“只有你死了,整个交趾城才会真正安定,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了,我如何杀不了你?如何杀不了你!” 就在这时,从城外奔来一匹身着秦军甲兵服饰的信探,见到城墙上有人,便拉弓射箭,将一封书信一齐射上围墙,并喊道:“东部大元帅孟降炎有令,请羊塔风城主放柳其敦出城。” 东部兵马大元帅孟降炎? 羊塔风惊问之时,甲兵已经将书信送上前来,羊塔风打开一看,顿时便明白了这里中缘由,只是因为柳其敦死去的妻子是孟降炎的妹妹,所以孟降炎听闻此事后派人来救,以孟降炎的地位与身份,哪个官员与势力不给他一个面子? 城下甲兵都被信探那一道喊声喝住,因为牵涉东部大元帅的指令,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向连惊喜道:“原来老爷早就向大元帅求助了,刘家终于得以保全了。”柳其敦笑道:“羊塔风,纵你有千甲围城,你终究是秦王朝的官员,即便今日刀放在我的脖子上,你又怎敢杀我?” “城主……” 甲兵统领见羊塔风看完信后面色十分难看,欲出言宽慰,以保全自身,却不料羊塔风却是大笑起来,同时双手将那封书信撕了个粉碎。 羊塔风一把抓起一旁弓箭手的弓箭,自高而下射出,正中那信探胸口,信探挣扎了两下,翻身落马。千名甲士一片寂静。 只有羊塔风肆意的笑声回荡在城墙前后:“胆敢冒充元帅书信者,我羊塔风绝不容忍!众甲兵听令,剿杀柳贼!”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执杀,于横扫式前戚悲 羊塔风撕碎书信,然后箭射信探,一系列的举动没有丝毫犹豫,即便是城墙下困于樊笼的柳其敦都不免看歪了眼睛,对于敌人杀伐果断,羊塔风的气概与胆量无人能比,要知道他这些行动触犯的可是秦王朝东部兵马大元帅的权威,国内的任何官员,即便是皇子层次的职位也不敢轻易将之得罪,可是羊塔风却没有思量。 “去他的兵马大元帅,老子在交趾城十五年了,这里我说了算!” 羊塔风右手伸出,掌曲成拳,喝道:“击杀柳其敦者,赏银千两!” 柳其敦大惊,他自以为孟降炎的书信可以保他不死,即便羊塔风再怎么愤怨,也只能在一些小动作上下手,哪怕是挨上几拳几脚也并非不可忍受。他眼中的羊塔风是那个肯委屈求全的交趾城主,即便送礼上门仍被一介豪绅拒于门外,即便被徐聪撵上门来打伤自己的手下也能还之一笑,即便为民伸冤反受纨绔子的嘲讽与辱骂仍能低头避走,那样的人怎能作出这种疯狂的举动? 古人云:潜龙在渊,伏虎在林。事物透露出来的部分并不可怕,隐藏在暗处的才是真致命的,就像是一只饥饿的猎豹,为了蹲守猎物来临,不惜忍受数日风霜与烈日,最后抓住时机,在那短短的十秒内杀死猎物。羊塔风低头在交趾城生活了十五年,谨小慎微韬光养晦,此时的他便是一只刚出山林的猎豹,拥有着强烈到极致的杀意。 在羊塔风的眼中,霸主交趾作威作福的三大霸主家族不得不灭,而为首的徐聪、柳其敦、王雄不得不死,多年来他的布局总是在针对与消耗他们的实力,到得这时战争降临变故突生,他势出如龙,一举歼灭数座豪绅恶族,借金水宗之手屠王家一族,招引卞道成借兵于徐聪,然后征兵于民、还民以德,十五年无功城主之称,换交趾城今后安定乐居,羊塔风并不后悔。 柳其敦双眼激动地通红,大声喝道:“羊塔风,你可知道你撕毁东部大元帅的书信,杀死大元帅的书信会有什么代价?如果你还不及时住手,你将再无活命的可能!” 羊塔风道:“假冒元帅书信这种事我还是看得出来,柳其敦你妖言惑众,本城主自当为民除害,今日你必死无疑。”紧接着羊塔风冲着柳其敦冷笑,嘴角似乎在无声蠕动着,若是柳其敦看得见,应该能依靠他的嘴型猜出,羊塔风是想说,只为你死! 柳其敦凄惨地大笑几声,他开始不得不认清现实,羊塔风已经决意想要杀他,即便这时秦王朝的皇帝站在眼前,只怕他也能一箭射之。柳其敦眼神中突然闪过一缕精光,望着城门喝道:“冲出城门!” 但见柳其敦抱着柳开,向连紧随其后,其余四人眼露犹豫,但还是跟了上去,他们七人面对着上千名甲士,仍没有放弃希望想要活命,应有无数人为之侧目,只是落在羊塔风眼中只是更多蔑视与讥笑。 “看来卧华山的人不会出手了!”羊塔风轻轻松了一口气,他所忌惮的也只是卧华山那几名统领前来解救柳其敦而已,虽然他不知道柳其敦与卧华山达成了什么共识,但他的哨探分明注意到柳其敦的手下冲出柳府后便径直向着卧华山军营冲去,他猜测卧华山有着一定的可能会前来营救柳其敦。 “千万不要出现,再给我半刻钟的时间,我一定能击杀柳其敦!” 甲兵开始合围,位于城门前的七人却想着城门冲杀,但因为甲兵如潮般的拦堵,他们奋力拼杀了许久也没有移动半步,马匹逡巡而不能前,即便向连用出来十二分的力气屠杀前来阻拦的甲兵,但仍然赶不上甲兵冲锋的速度。 “莫非我柳其敦便要葬身在此处?” 正当柳其敦生存的心理将要枯涸之时,城门外突然响起激烈的叫喊声,羊塔风脸色一惊,赫然看见为首的是一名白袍将军,手持一柄银白长枪,赫然是卧华山的六统领林寒带着一股百人骑兵前来。 羊塔风心中慌急,急忙喊道:“奋力围攻柳其敦,务必要在卧华山山匪进城之前将之击杀,凡夺得羊塔风或者其子柳开首级者,奖励万两白银。弓箭手射杀前来救援的山匪骑兵,若是有一人成功进城,你们重刑难脱。”羊塔风又将自己的两位七段人位的侍卫叫来,道:“你们也去,只要杀了羊塔风,一人可奖十万两白银。” 在这等天价悬赏激励下,城下的甲兵像是发疯了一般向着柳其敦几人发动攻击,柳其敦身旁的四名府兵仅仅是坚持了半分钟便纷纷被刺杀,柳其敦也是身中一枪,索性有着向连及时将甲兵砍杀,才得以避免被拖下马去。 “老爷,这些甲兵攻势太猛了,我们怕是要葬身在此了。”向连握着长刀的手开始颤抖了,他虽然拥有着七铅之力,但也已经疲劳不已。 “向连,撑住,羊塔风又提高了悬赏,很有可能卧华山的人来救我们了,只要多坚持一阵,我们便能得救了。”柳其敦眼中布满了血丝,身上染满了血水,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柳其敦,还不束手就擒!”却 见两名身着黑甲的七段人位武者挥拳攻来,似要一招将柳其敦当场击杀,好在向连反应及时,一把推开柳其敦,而独自迎上两人的拳头,但此时的向连已经精疲力尽,而且他面对的事两名相同武道境界的武者,仅仅只是交手几招,便被完全压制。身后的甲兵乘势攻来,向连急于闪避,却没有料到那名黑甲武者挥刀砍来,他避无可避,被砍中项颈,若不是他用手抓住那柄短刀,说不定他的头颅便要被直接砍下。 向连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一把将两名持刀的黑甲武者抓住,脚踩马背向着身后飞去,而两名武者的刀再次插在了他的胸口上,背后的甲兵也已经纷纷举起长戟,等待着他落下。向连满口鲜血,喊道:“老爷,家主,小姐的托付我做到了!” “向连!”柳其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忠诚的部下跌入甲兵阵中,无数枪戟刺穿了他的身体,无数刀剑砍向了他的四肢,似要将他碎尸万段。柳其敦悲怒难言,仍然向前冲杀,虽然没有了向连的掩护,他想要冲杀出去难如登天,但是他不能辜负向连死前那坚定的双目。 “城主,向连已死,柳其敦再也没有挣扎的手段了。” 侍卫跪在羊塔风面前,及时将战斗消息传递给城主,即便站在这段城墙上能清晰地看到城门处的战斗状况,但转述战况是他的任务。 羊塔风冷着脸,道:“继续冲杀,我要看到柳其敦的人头与身体分离。” “是!”侍卫抹了一把冷汗,听令退下去。 一柄大刀竖在柳其敦头顶,这一刻他知道他没有能力再抵挡,索性放松了许多,他唯一愧对的便是死去的妻子,他终是没有将她的孩子抚养成才,现在竟然连孩子的性命都保不全了。 “柳其敦,我林寒来也!” 就在这时,一柄银白长枪飞来插中了举着夺命大刀的甲兵,柳其敦面色微喜,他赫然看到那穿着银色战袍的男子驭马而来,躲开无数飞剑与甲兵的举枪刺杀,而后踩在众甲兵的肩膀上,十数米的距离有如踏空前来,转瞬之间便到了柳其敦的面前。 “果然不出我所料,卧华山六统领的名声果然不差!” 柳其敦嘴角含笑,笑容中尽是凄惨之色。 “本来也不想救你,看见你为了活下去如此卖力,心有不忍而已!”林寒嗤之以鼻,凭借着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能力,直接逼退许多甲士。 羊塔风站在城墙上喊道:“不要管林寒,击杀柳其敦!击杀柳其敦!击杀柳其敦!”只要能杀了柳其敦,林寒便再也没有理由与他为敌;只要杀了柳其敦,这场战斗便是他赢了。 无数甲兵又迅速围上来,林寒也颇感吃力,道:“柳其敦,我没有办法带你们父子出去,这些甲兵太粘人了!” 柳其敦一愣,扛着儿子柳开的手有些颤抖,眼神突然柔和了一秒,突然道:“拜托了,将柳开带出去吧,只要带出去就好了。” 林寒心中一惊,这个溺爱儿子的父亲,终究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儿子的生存,种种心酸刻在以往数十年的养育之中,即便柳其敦愿意这样选择,但是林寒却犹豫了。 与此同时,那两名七段人位的黑甲武者逼近了,他的目标却不是林寒,刀劈的方向柳其敦,拳砸向的也是柳其敦,林寒奋力将柳其敦推开,手握银白刹螭枪以一敌二,犹占上风。却不料此时有数名甲兵趁着林寒忙于接招,执戟向着柳其敦刺去,柳其敦没能挡住,被长戟刺穿了小腹,柳其敦也是临危不惧,挥刀将几名甲兵一一击杀。他眼神疲惫,劲力也是耗尽了**,终是跪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原本应该趴在柳其敦后背昏迷不醒的柳开却突然站起了身,趁着所有甲兵都朝着柳其敦围去,竟然一个人朝着另一条拦兵稀少的方向逃去,原来他前时只是在装着昏迷而已,而当柳其敦失去保护他的能力,便果断一个人逃生。 林寒看到柳开逃跑时眼中的恐惧,看到柳其敦跪于地时眼中的悲戚,觉得异常讽刺。 但看那柳开却被一名甲兵拦住,一枪刺入了胸膛,鲜血如同泉水一样喷涌而出,但众人却仿佛看见那血的颜色,像是接近一种令人作呕的黑色一般。 “开儿!”当柳开倒在地上的一瞬间,柳其敦知道,自己宠溺多年的儿子死了,他答应妻子的承诺,也没了。 那名甲兵割下了柳开的头颅,欣喜大喊道:“我杀死柳开了,我有一万两了!” 这名甲兵的喊声顿时激起了其他人的嫉妒,顿时无数甲兵向着柳其敦冲去,林寒再次出手将之阻拦,但压力比先前又重了不止一倍。 林寒道:“柳其敦,今日这局要想走出去不容易,但是我能救你,只要你想活着。” 柳其敦恶狠狠地盯着城墙上的羊塔风,怨毒地道:“我当然得活着,我要羊塔风为我儿陪葬!” 林寒紧紧皱眉,他不知道帮助柳其敦逃脱是对是错,但即便是为了回报柳其敦提供的庞路军 营布防图也应该值得。只是他不知道救了这交趾城的罪人会让交趾百姓如何看待,也不知道柳其敦的仇恨在以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他此刻却是为了他看到的一幕而举起了长枪。 “破坎诀中有六招高等枪术技巧,经过这许长时间的习练,我终于能完全施展第一式,今天便让我试一下这一式究竟有多强大。” 林寒暗自运转破坎诀的内在修行法诀,银白刹螭枪猛挥数十下,如蛇如龙,左右成圆,八铅之力尽数在一枪横扫中发出。 “绝杀,横扫千军!” 仅仅只是一击,数十人被枪尖刺中,数十人被枪杆击倒,一瞬间林寒周身便空出一个空间,一枪之力,强悍如此! “这是什么枪法?” 羊塔风与一众侍卫愣在原地,眼中充满了惊讶。 却见林寒单手拎起受伤的柳其敦,再次踩着众甲兵的肩膀,疾走出城,城外的骑兵虽然被射杀了大半,但还是有一部分等待着林寒的回归。 林寒翻身上马,带领着一众骑兵迅速望着平原逃去,千百甲兵想要再追击时,羊塔风挥手止住,道:“不用追了,他们已经出了城,我们的甲兵根本追不上骑兵,我们已经丧失了杀柳其敦的最佳机会。” 侍卫道:“城主,那柳其敦不知死活,我们需不需要再做安排将之刺杀?” 羊塔风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比起柳其敦的死活,如何塑造交趾城的繁华才是首要之事!” 林寒带着柳其敦与一众骑兵,绕过庞路军营,就在将要进入卧华山军营管辖地域的时候,柳其敦自己借助着身体惯性落下马来。 林寒勒住马头,道:“柳其敦,你想干什么?前方便是我卧华山军营了,你已经脱离危险了。” 柳其敦缓缓站起身来,虽然自身伤势不浅,但他却坚强地向着交趾山脉蹒跚移步。 林寒喝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万一被羊塔风的人看到,以你现在的状态必死无疑。” 柳其敦停下脚步,冷声道:“那你要我怎样?跟随你前往卧华山军营?去当你们的俘虏?或是被姜鸣或者罗湖一刀杀死?卧华山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怜悯我。” 林寒语噎,低声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柳其敦又开始缓缓移动,道:“你将我救出了成,你我的交易已经完成了,此时我已经孑然一身,你并不需要管我去往何处?” 林寒呆呆望着柳其敦一步步艰难地向着山脉中前行,情绪复杂地注视了好大一会儿,终于也是释意了,便转头策马离去。 柳其敦的腹部流着血,每走一步都会将伤口撕裂,那种钻心的疼痛似乎不足以让他轻微皱眉,他依旧走着。他还想活下去。 他沿着交趾山脉北上,走了仅仅三四个时辰,但却好像已经走了十几天,走了不过几十里地,但好像已经跨过了大江大海。 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头戴紫金冠,发结白玉簪,身着红甲袍,脚踩清源履,身材魁梧,面露英气,拦在柳其敦身前,与一身狼狈的柳其敦形成鲜明对比。 那人道:“看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过得那么好?” 柳其敦眼中闪过异色,道:“世人总有过得不好的时候,只是这次恰好被人看到了而已。” 那人冷声道:“我从一早便是知道,妹妹她跟着你不会有好日子过,早知道我就应该一枪刺死你,直接断了她的念想。” 柳其敦神情痛苦,惨笑道:“可是你已经没有办法后悔了。她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今天她留下的唯一的骨肉也死了,你都没有来过。” 那人抬脚将柳其敦踢倒,道:“自从她不听我这个当大哥的话离开,她便不再是我孟降炎的妹妹,她的祖籍我也已经帮她除了,她跟了你这个废物,怎么能好好过活?” 柳其敦缓缓站起身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柳其敦的错,错在我一意孤行带走了她,错在我待她不善令她早夭芳年,错在我从此无心做事纵溺儿子,错在我这辈子叫做柳其敦!但是,如果给我再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带她离开,她不想要的婚姻,我会替她推开,即便再有今日这千甲围城,我也不惧不疑。” 那人是秦王朝东部兵马大元帅孟降炎,他此时眼前的柳其敦已经不再是柳其敦,即便他将所有狠话吐了出来,但仍是无法改变现有的结局,死的人已经化成了白骨,而他依旧是兵马大元帅。 孟降炎半晌未说话,望着柳其敦,凌厉地双眼似乎要化成千万剑光将之当场击杀,但是他还是犹豫了。只是为了他可怜的妹妹,他犹豫了。 孟降炎将一把剑插到地上,道:“柳其敦,今日你想要活下去也很简单,我会让你活,而你会拥有一条崭新的生命。为了我妹妹,为了我心中的愧疚,你不能死。” 柳其敦抬头望着孟降炎,脸色没有半点欢喜,他的声音极为凄冷:“多谢,兄长!” 第一百一十二章 遁身不知处 楚泓已经失踪了数日,梁津派遣出了大量人手寻找,但仍是没有找不到任何消息。那日城中楚泓的踪迹已经被新的战火烟尘所掩盖,来自千枫客栈的消息也是不见下落,而且任何势力与组织都没有声明擒获甚至杀死楚泓,这令得梁津几人忧心难定。 姜鸣在被送回来的第二日正午醒来,经过几天的调理和自身恐怖的恢复能力,已经能正常行走。他与慕涯作为伤员一齐来到主营帐中,此时林寒也刚刚从交趾城回来,梁津、罗湖于帐中探讨,担忧不下眉梢。 姜鸣问道:“还没有消息吗?千枫客栈那边怎么说?” 罗湖应道:“第七幕的人已经寻找两天了,但是没有人见到长子现身,他们猜测如果楚泓没死,应该是自己遁身了,不过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根据。” 姜鸣皱眉思忖道:“有没有可能,他也遇到了像是对我出手的黑衣人那样的高手,他不是对手,只能暂时藏起来。” 罗湖道:“应该不可能吧,长子再怎么说也是武学大师,能让他逃走都做不到的,只是能九段或者像是准九段武学宗师,而这秦王朝中的宗师级别的武者只有那几人,那日袭击你的神秘黑衣人虽然也是达到了九段,但据常安说那人是天罡门的杀手,楚泓与天罡门又没有什么仇怨,那黑衣人怎会去针对长子?” 姜鸣道:“我们其实并不清楚那黑衣人的身份,楚泓的失踪很可能也是与之有关联,当然还有交趾城主羊塔风,庞路军营中的人也有莫大干系。” 梁津与罗湖投过目光,一脸怀疑地看着姜鸣,一旁的林寒微微沉顿道:“姜鸣的意思是说,可能常安所言那黑衣人属天罡门并不准确,他真正的与天罡门的杀手交过手,清楚那些人的出手招式,而那黑衣人的真实身份应该不是天罡门的人。我们寻找长子的踪迹,应该换个思维,从那些人开始下手,因为很多时候无关自身实力,想要击败一个人,并没有这么难。” 姜鸣点头称是,他与林寒从来不缺少默契,但梁津与罗湖却因此而沉默,林寒的推论大胆质疑第七幕,并且将目标指向了羊塔风、黑衣人、庞路军营三条道路,将寻找的难度瞬间增大了数倍。 慕涯站了出来,手掌摩挲着下巴道:“诸位统领,在下觉得八统领可能没有危险。” 梁津道:“何以见得?” 慕涯道:“其一,楚泓统领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交趾城中,如果按照一般的逻辑,交趾城中不会出现能使他完全连逃命或者挣扎都做不到的武者,即便是李正兴、罗曜华齐上也不行。听闻四统领并未看到任何街道打斗过的痕迹,那日城中的甲兵也没有成批出现过,这说明八统领所遭遇的并不像是这么简单。” “当然上述的逻辑并不完整,这便不得不提到第二个方面,关于跟随八统领的两名便衣甲士的下落。若楚泓统领真的遇到了像是袭击姜鸣的黑衣人那样的高手,恐怕两名甲士也逃脱不了,可是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尸体,这证明两人要么没死,要么便是被毁尸灭迹。可若是那等高手出手,肯定也会像是袭击姜鸣那次一样高调,在千军之中杀人后翩翩离去,又怎会为了几个喽而费心处理尸体。” “其三,三位统领手中应该都有一种名叫硝霖尘的粉末,这种珍贵的物品估计也只有统领级别的人会拥有,那日大破偃月阵后我注意到三位袖口的胳膊上都有着隐隐约约的蓝光,我便猜到了这种粉末。硝霖尘,虽然也算是一种中品金属,但因为它太稀少,而且没有明显效用,所以常被人忽视,它唯一的特别之处便是极高的隐藏能力与区别能力。” 姜鸣听到此处,不由得疑惑道:“隐藏能力?区别能力?这是什么意思?” 林寒接话道:“硝霖尘粉末微小,能粘附在人体肌肤上,不会因为水火与剐蹭而落下,神奇的地方在于它能遇血则散。卧华山所有的统领都带着这种金属,当然它也可以不算是金属,只要哪位统领在战斗中被俘虏或者击杀,我们凭靠着硝霖母尘迅速将之找到。当初王项身陷庞路诡计,便抖落了硝霖尘,我们也得以用最快速度找到他。” 梁津道:“这硝霖尘稀少程度在这朱天野中不亚于上品金属,但从效用上看只能算是中品金属末尾,这本是卧华山的一大机密,慕涯先生竟能不动声色地看穿,在下佩服。” 慕涯连忙虚言以待,姜鸣见两人气氛仍不是太过友好,像是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便打断他们对话,说道:“既然楚泓有着硝霖尘,而且他不可能被人一招击杀,所以他一定不是来不及释放硝霖尘,而且根本就没有面临生死之境,综合慕涯前言种种,已经可以肯定这件事结的结果了。” 梁津、罗湖听到后都悄悄松了口气,若不是慕涯前来一语点醒,几人或许都开始人位楚泓已经死在了谁的手中,一时间没有消息便成了最好的消 息。 林寒皱眉道:“不过还是不能够放松寻找力度,他既然没有遇到那种杀局,可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告知我们,所以他极有可能陷入了某种困境之中。我建议从现在开始,我与罗湖轮流在交趾城方圆探查,无奈我们手中的母尘只有一块,没有办法同时进行搜寻。” 罗湖叹息道:“寒子说的没错,搜寻不能就此停止,其他时间便让我们手下的几位副将轮流探查,只是山主曾经严词警告过,这硝霖母尘不能放置在别人手中,在这点上也是极大地限制了它的作用。” 姜鸣道:“此话极对,只是我现今伤势未愈,估计还再需要休养两日才能骑马执戟。” 林寒笑道:“你就歇着吧,万事有我们兄弟。” 这句话让姜鸣十分心安。 遁身于隐秘溶洞中的楚泓与环子鱼在融泉涡中浸泡了三天,潭水中挥发出一种极为温热的水汽滋润着他们的身体,其中浓厚的药力渐渐穿过肌肤毛孔,对经脉器官起到了颇为神奇的促进恢复、增加扩展的功用,两人积在身体各处的淤血在无声中化解,甚至是那道道伤疤也是急速愈合,并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环子鱼缓缓睁开眼睛,静静观察着正对着自己赤身盘坐的楚泓,竟是没有太过反感这个人的容貌,甚至还有一丝惊喜。以她对自身容貌的骄傲认知,能不让他厌恶的人也应该是有着不令人厌恶的容貌,楚泓虽然算不得男性中的极大魅力者,但偏偏却是那种有着一处颇为明显的俊朗特征的男子,这处特征被环子鱼看在眼中。 缓缓站起身来,水流顺着环子鱼光滑的白皙的身体落下,她堪称精致甚至完美的身材一丝不挂的暴露在空气中,即便眼前的楚泓正在昏迷之中,但她仍觉无比羞涩,不禁伸出手臂遮掩。 在两天之前,楚泓曾经醒来过一次,他睁眼便是见到光着身子的环子鱼盘坐在他对面,与她十指紧扣双掌相触,他痴痴地望着眼前惊艳一幕,就那样痴痴的,痴痴的,肆无忌惮的像是一个色胆包天的流氓,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 虽然楚泓的躯体没有任何举动,但环子鱼却从某种奇怪的感知上觉得十分不舒服,当她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楚泓那火热的目光,紧接着便是一人尴尬,一人羞恼,然后环子鱼教他做人,在某种迅速催眠法的作用下,楚泓便再次沉睡了两天。 环子鱼的身体完全被这个男子看光,她羞愤不已,但又觉得不能将责任推给他,毕竟她可没有叮嘱过他不能睁眼,可是那种火热的目光让人难以包容,仿佛是她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一样。 环子鱼气恼地冷哼一声,离开融泉涡,穿着好衣物,又瞥了一眼上身**的楚泓一眼,心情复杂地来到潭水边,挥开氤氲的水汽,这融泉涡中水极为清澈,像是一面明亮的镜子能将她的音容面貌完全映照出来。环子鱼看了看水中自己的倒影,又失神回想着一些难以言说的记忆,痴痴然道:“果然,还是很好看啊!” 自比皎月虽然上不了大雅之堂,但在佳容之中,羞涩与入神相纠缠,刻画出来的环子鱼倾城之貌,此时就像是定格在了水中倒影,这一刻她芳华正美,这一时她千娇百媚。 过了许久,环子鱼终于打定主意要将楚泓唤醒,中了她的混元教魅惑之术,若是没有她解除,说不定楚泓会一直沉睡下去。他们已经在这融泉涡中浸泡了三天,虽说有着这潭水中充满灵气的药力滋润他们的身体,但他们毕竟不是可以炼气辟谷的地位修者,虽说现在并不影响身体机能,但若是再浸泡几天,只怕要耗尽他们体内的能量。 仅仅伸出手指在楚泓背上点了几下,楚泓便手指开始动弹,环子鱼立马远远离开,并不是害怕他出手,因为他们如今实力都已经恢复,八段巅峰武学大师并不会比楚泓弱,能让环子鱼如此不安的也只是害怕看见楚泓裸露的身体而已。 楚泓缓缓睁开眼睛,如同上一次苏醒,他已经在这种麻木的盘坐中度过了三天,对于眼前的环境都比较好奇,他看到了背过身去的环子鱼,又想起两天前如梦一般的一幕,站起身,道:“姑娘,不知这是什么……” 环子鱼紧皱着眉头,冷声道:“穿上衣服,我再同你解释!”环子鱼的嗓音很清脆,藏着一种天然魅惑的腔调,同时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霸道气势,这是她长期以来孤身一人而练就出来的冷峻。楚泓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身无寸缕,尴尬笑了笑,便走上岸边,尽快穿上往日的黑色衣衫,但他却注意到了一些细节,惊问道:“咦,姑娘,我记得我的衣衫明明染满了血迹,此刻为何却是这般赶紧?” 环子鱼心中气恼,明明只有一个人能为他清洗衣衫,却还要不知故意有意地询问,环子鱼只想转过头指着他的鼻子一顿臭骂,但不知他是否换好了衣衫,也不敢有这样的举动,只得冷喝道:“掉在水 里泡干净了,不干我的事,快点穿好衣服,要是再这样无礼,休怪我不客气。” “哦!”楚泓听得出来环子鱼话中的威胁根本算不上威胁,但听到环子鱼如此口气,却觉得十分有趣,但事关女子名节,他也是不敢开玩笑,急忙穿好衣服,道:“姑娘,可以转过身了,我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姑娘。” 环子鱼转身望着楚泓,眼中似乎有着别样的情绪,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急忙说道:“这里是我发现的一处宝地,你浸泡的潭水叫做融泉涡,里中有着先人前辈调制的药材,药化成入水中,有着极为惊人的疗伤效果。你为了救我而身负重伤,所以为了回报你,我将你带来了这里疗伤,当然我现在的伤势也好了,所以我们互不相欠了。至于你的两名手下,应该还在这石壁外等着。” 一连串说完这些话,环子鱼仍显得十分慌乱,她冷漠的脸上极力表达了冷漠,但在楚泓的目光下竟然都变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惑,她试图躲避,但楚泓竟是望着她淡淡然笑了,这让她十分羞恼,冷声道:“笑什么?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 楚泓仍旧笑着,道:“不开玩笑也能笑。” 环子鱼道:“那你笑什么?” 楚泓也是轻咳了咳,道:“姑娘,我的疑问虽然很多,但是有着先后顺序,谁欠谁,谁救谁,这些都不重要,既然有幸结识,不如向姑娘讨问一下芳名。” 环子鱼一愣,冷声道:“果然是个无赖!”在她眼中楚泓的确是个无赖,苏醒后暗自偷窥她的身体是无赖,不穿衣服喊她回头是无赖,未明其他便问女子名讳更是无赖,只是她虽然有些厌恶这个称谓,却并不是太过厌恶他,似乎有些先入为主的缘故。 “我叫环子鱼。” “很不错的名字。” “对了,我是魔宗的人。” “魔宗?哦。” 环子鱼为了看清楚泓的真实面目,一出口便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希望能看到楚泓的丑恶面目,从而找到厌恶他的理由,但出乎意料的是,楚泓的表情太过平常,甚至连那一声疑问语气都发出的太过普通,就好像挺好又下雨、又是晴天一样见怪不怪了。 “看你能装到什么地步,这片地域的人可没有一人会对魔宗不敬而远之,他们都会选择唾骂、驱逐与剿杀,你这般面目只是让我觉得你的虚伪,如同那些想要谋害我的人一样。”环子鱼清楚地记得来到朱天野后的种种遭遇,她并不想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楚泓耸耸肩,笑道:“没什么装的,或许魔宗的名声的确不好,甚至有不少人认为魔宗茹毛饮血,并将之放到了与作恶的妖兽相同的层面上。可是在这辽阔的三垣九野大陆,吃人的好人比作恶的妖兽多的多,遑论魔宗只是传闻中茹毛饮血,魔宗也是人类,我并没有什么偏见。至少在我眼中,魔宗的人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我也没有必要痛恨一个并不相识的宗派。姑娘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人魔宗之人,我感觉还好。” 楚泓说得极为轻松,似乎这些道理本来就该是这样,当然这并不是道理,对他来说,只是一种人生观念而已,因为还好,便愿意结识;因为不好,所以不愿多说一个字。楚泓只是现实意义下的楚泓,并不想梁津能周容一军,并不像罗湖一样可以应付人情,也不像林寒那样具有敏锐注意力,他的观念很楚泓。 环子鱼听完这番话,明显脸色有了变化,不再是淡淡的嘲讽与冷意,而盈盈双目之中更透露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温柔。有女子舞姿妖媚,一颦一笑都能勾魂夺魄;有女子高冷,一言一语都在谩骂与威吓。但是偏偏是这样的女子,有几人能看懂她眼中的温柔。 “环子鱼,姑娘,不得不说,你的人与名字一样美?”楚泓竟是打算将这无赖当到底了,言语虽然轻佻,但却没有伪装半分。 “我能把这话当做调戏之言?或者你是在向我表白?”环子鱼恢复一脸冷漠,斜睨向楚泓,使得楚泓心中发毛。 楚泓怔了怔,笑道:“姑娘也可以那样认为,抱歉我还是失礼了,我实在不能免俗,被姑娘美色吸引,痴怔了半天。” 听到此话,环子鱼噗嗤一笑,能将好色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本来都算得上是一种取巧的谗言,但环子鱼却实在没法厌恶,比起那些满口谎言的人,楚泓无疑是要高尚的多。她调节了下情绪,又将冷漠重新挂到脸上,皱起眉头道:“无耻之极,以后别说了,让人臊得慌。” 楚泓也便不说了,他也是个有性情的人,虽然这种性情并没有其他人明显,可就是有性情,这种性情只为他愿意表露的人而表露,若是让他去哪处青楼陪风尘女子干劈情操,他却是万万做不到。 楚泓道:“姑娘,不知跟随我前来的两名便衣手下现在何处,我一连失踪这数日,该有许多事忘了做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蓝火青木 因为在融泉涡中养伤必须剔除衣物,环子鱼为了防止那两人偷窥,便直接关闭了石门,只说明了她需要静养才能帮楚泓治疗,一连三日再没有出过石门,也没有与那两人说过话。但当楚泓与环子鱼从石门中出来,却看到了两人已经死去,静躺在石门外的土堆上,看似已经断气大半日了。 楚泓走近,查探两人身上的伤口,皱眉道:“都是一击致命,伤口自咽喉处,凶手显然极善用剑刃兵器,杀人是剑刃深入浅出,中剑者没有任何活命的可能,这种惊人的剑法即便是那日与我们相都的剑者也无法做到,所以并不是那人找到了我们。” 环子鱼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楚泓的解释,可当她细细观察两人咽喉的伤口,道:“不对,这并不是剑伤,天下没有任何一柄剑可以划出这样的痕迹,他们虽然是被一击击杀,但其咽喉的伤口上下拐动,规律之中又有着一种不同于一般物质形态的模样,我曾经见到过这种超越凡武的能力,地位强者称之为‘元势’。” 元,乃是地位境界修者的标配。武者经过衍武,踏入束灵,积攒内在灵息,融灵化元,便可晋入地位境界,此时的武者便不再纯粹的修武,而是在追求天地人之间的平衡与法则,于是诞生了能供人操控的元结,借以掌握天地间的灵气,以元结催化,领悟专于杀伐与战斗的技能,以身为势,便是元势。 楚泓极少听说过这些,身知自己眼界狭窄犹如井底之蛙,只是用半只眼睛观察着世界风貌,便也是有着自知之明,坦言道:“姑娘说的我倒不是很懂,不过姑娘应该能够肯定,杀死我两名部下的凶手实力肯定不一般,按照我的推算至少在八段人位巅峰,若是按照姑娘的意思,此人应该已经踏入了地位境界,无论是哪一种 ,都是无比难缠的对手,而且他的目的尚不明了,我们面临的危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环子鱼道:“这处密道极为隐密,应该不可能有人能从入口发现,所以凶手一定是出口处进来的。我们都是八段人位境界,若是遇到那日的变态疯子已经不再惧怕分毫,但若真遇到了地位境界的强者,我们万万不能正面对抗。” 楚泓点头称是,但抬头又看见环子鱼的担忧神色,心有疑虑,问道:“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 环子鱼迟疑了数秒,道:“如果真的是地位境界的修者杀了他们,不论我们施展何种手段,也不可能是其对手,真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你就快走。” “嗯?”楚泓拍了拍两名死去的便衣甲士身上的灰尘,缓缓站起身来,笑道:“你是觉得地位修者是你引来的?” 环子鱼觉察道楚泓带着戏谑的笑容,神情不由得微怒,道:“我没有同你开玩笑,你要知道我的身份,凡是那些正派人士都想要挥剑而杀之,魔宗在这里如此敏感,你如同跟我在一起,无疑会被当做魔宗之人处置,那种生死攸关的场合,你别无选择。 ” 楚泓笑道:“那到时候再说呗。”接着他便向着密道的另一边走去,那边有风,便是出口。环子鱼看见他这般模样,没来由的心慌,也没来由的心安。 出口是一处空旷的崖洞,连接着一片陡峭的碎石坡,环子鱼显然也是轻车熟路,带着楚泓从一侧的崖壁缓缓往下走,虽说走得并不容易,但好过从惊险的碎石坡滑下安稳。 楚泓观察着四周地形,猜测道:“这里好像是在交趾山脉。” 环子鱼道:“确实是,从交趾城中连接到山脉中,这处密道工程浩大,全程有四五十里,但却用极为直接的地道连接,不知是何人建造的,我也算是颇为幸运,才得以发现这密道。” 楚泓踩在一片土坡上,使劲踩了踩确定土地坚固,便伸出手来道:“来,这些碎石滑不溜秋的,别踩空了。” “嗯?有必要吗?我好歹也是八段武者,哪里有这么娇气?”环子鱼望着楚泓,稍有犹豫,却还是将手伸了过去,竟不知是出于什么思想,出奇地没有多余的冷嘲。 楚泓轻轻握住环子鱼的手,乘着地势将之托住,随后眼神微微留恋地松开,戏笑道:“姑娘的手真白,也有些凉。” 环子鱼嗔怪地瞪了楚泓一眼,道:“最好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 楚泓再次伸出手,斜向上望着环子鱼窈窕的身影,道:“那,我现在可以向姑娘告白了吗?” 环子鱼挥手打开楚泓的手,纵身往下一跃,错开楚泓走了几步,转头摆出横眉冷目,道:“不要再说这些没有边际的话,从这里下去,我们便分道扬镳,谁也不欠谁的,只当没有见过就好了。” 楚泓眼神一黯,心中暗想道:“其实我是认真的。” 就在这时,山林中突然一声巨响,厚厚的烟尘腾空而起,无数栖鸟惊飞各处,楚泓与环子鱼同时透过目光,他们都注意到了那一道实质的青绿色剑刃划破天际,即便在白日里也 是分外显眼。 “元华,那是地位境界强者施展元结灵术的表现。”环子鱼冷锐的目光中闪过异样的光芒,上一次见到地位修者是在她这一支教众被追杀之时,身为刽子手的正派人士与教中一些隐藏的高手厮杀,各种颜色的元华飘散天空,给人极大的震撼与悲切。 楚泓注意到了环子鱼的神色变化,道:“不如我们走近看一下,我还没有亲眼见过地位强者究竟有多强,只听闻他们可以借用天地之力,远远超过凡武人位武者,但听说终究没有亲眼见证的真切,想来只要别凑近太远,应该是发现不了我们的。而且,关于我那两名手下的死因,我也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查探查探,姑娘,你觉得如何?” 环子鱼一愣,冷声道:“那两人若真是这地位高手所杀,你莫非还真要前去讨说法?” 楚泓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为难地道:“应该会吧!” 深林之中,藏有虎豹,但面对眼前两名男子,任何猛兽都不得不低头,因为他们不是凡人,他们被世间人称为仙人。 繁茂的铁榕树上一枝,一名宛如猿猴般的人影独立,手中铁索钩镰,加起来一百多斤的重量竟然能站在如此细小的树枝,不知此人脚下踩着魔法,还是手中握着神术,即便是九段人位武学宗师也不可能做到。另一边树上也站立着一个人,不过他的模样倒是要显得狼狈些,一身黑衣也是被划破了数处,他低声喘息着,手中的铁剑也是颤抖不已,更令人觉得狰狞的是,他的脸颊上刻着一道弯曲的刀伤,深入数寸竟能看见粘着肉丝的颧骨,鲜血漫流过整张脸,但是他仍不敢抬手去擦拭,生怕对方会在他抬手的瞬间击杀他。 拿着钩镰的男子冷笑连连,死死地盯着那人,宛如是一头凶兽在打量它的猎物,他道:“霍真,逃了这么久,总算是不打算背对着我了吗?” 被称为霍真的男子身受重伤,他虽然知道不可能战胜这名对手,可是他的语气却是没有半点求饶的意思,怒喝道:“余肇锡,就凭你也想杀我吗?我们都是三重地位,所掌握的灵术也相差无几,即便我现在有着伤势,但想要杀我,你却是没资格,除非你哥亲自出面。” 余肇锡笑道:“只是对付你而已,哪里用得着兄长出马?交出你身上的上品金属,或许还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霍真怒骂道:“真是白痴,老子从来没有拿到过那枚上品金属,那个八段人位的小子根本就是在骗我,在玛瑙矿脉中只有数不清的石头,我找了半天连根毛都没有见到。” 余肇锡冷笑道:“你这表情虽然演的很认真,但是我很难相信啊,在你进去那矿石洞前,我分明探查到了上品金属盐胶铂的存在,而在你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了金属反应,有着那帮家伙的规矩,若不是确定了盐胶铂在你身上,我怎敢贸然出手?” 霍真听到这一番话,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似乎每一条线索都在指向自己,但他却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并没有占有上品金属。所有地位修者与一些有见识的势力都知道上品金属的重要性,于是不惜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寻求,霍真也不过是这么多人中很普通的一人,只是他未想到,自从他开始为了自己的贪欲寻找这盐胶铂,便已经踏入了某个大人物的迷局。 步步引诱,步步惊心,然后恰好又遇到那件事,莫名地被人重伤,然后又遇到了同样在寻找上品金属的余肇锡,霍真才发觉自己就像是落入蛛网的昆虫,而潜伏者还迟迟没有现身。 “到底是谁?是朱天野的掌控者?还是联盟的人?第七幕的人?还是我的仇家天罡门?到底谁要杀我?我又有什么让他们看中的?”霍真愤怒地斩下一大片枝叶,身上浅蓝色的元华笼罩全身,像是一只发狂的野熊一般。 “莫非他真的没有拿盐胶铂?”余肇锡看着霍真的神情,对于自己的推测竟是有些怀疑,但他早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他与霍真一样都是没有门派与组织的散修者,一旦得罪那些大人物的权威,便是陷入不能自拔的泥淖,如果能得到上品金属倒是做什么都值得,可若是白忙活一场,无疑是自取灭亡的行径。 余肇锡心中暗道:“先擒住了他再说,说不定他只是在说谎而已。”便心念一动,青绿色的元华也是笼罩周身,以元成纱衣,可以极大程度地催动灵魂构造元结,在地位境界中的战斗中有着关乎胜负的作用。 而至于更高武道境界的修者,却不需要动用元华包裹身体,因为他们已经将身体强度与灵魂掌控力提升到一种可怕的境界,仅仅是一个念头便能够调动浩瀚的天地灵气为自己筑造元结,一举一动都可进可退,而且有着高能专属元势的加持,他们的战斗便远远不是一般人所能接触的。 霍真道:“既然你想要,那便没有后顾之忧地与我一战,你杀了我,上品金属自然是你的。来吧!” 只见霍真脚踩树叶, 身形弹飞而出,铁剑也用力掷出,同时左臂上的元华瞬间成为像是刀刃的模样,向着余肇锡暴冲而去。 “化元为刃?果然不愧是霍真,若是你没有受伤,说不定还真是个麻烦,不过现在,你在元结构造与体力恢复上都不能与我相比,我赢定了。”余肇锡一声冷笑,钩镰上瞬间裹上了一层青绿色的光芒,随着他铁链一挥便飞了出去。 霍真身法微偏,堪堪将钩镰躲开,他的手中剑刃也冲着余肇锡斩去,只是余肇锡早有所料,在前一刻便飞快闪身躲避,而那铁链连接的钩镰竟直接穿破一株树干,回拉之时又向着霍真刺去,速度之快令人惊叹,霍真慌忙闪避,落至地上。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余肇锡带着青绿色拖尾的钩镰,而经过余肇锡的控制,在瞬间便能完成击出又收回的动作。霍真连续闪避数次,但余肇锡似乎没有打算改变其他攻击方式,只是凭借着急速的攻击来消耗他的体力,而钩镰的威势每一次却都不能让他去硬接,因为他能感受的道其上元势的庞大,他的铁剑不能硬憾,他的手中元结构造的剑刃也不能轻易阻挡。 两人的战斗落在楚泓与环子鱼的眼中,他们站在一处颇远的高坡上观望,有着一株大树的掩饰,他们几乎可以不必防备被战斗中的两人察觉到。 楚泓道:“好震撼的战斗,速度快到我有些看不清,这种强悍与华丽的能力,不愧是地位境界的强者,这两人不管是谁站在我的面前,只怕我都不敢出手,只因为我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 环子鱼道:“你倒是诚恳,比起那些自吹自擂的狂妄武者好多了,至少能意识到我们与地位强者的差距。传闻曾经有人经过不定位地实验,一名刚刚晋入地位的修者,即便对于地位境界的任何技巧与能力都不熟悉,但面对着五名九段巅峰的武学宗师,仍然可以轻松制服。这是地位强者的能力,也是地位强者的骄傲,不能用任何数量填补的境界差距。” 楚泓微微点头,眼神却始终不曾移开两人动辄毁树裂土的战斗,突然像是痴迷了,随意说道:“你说,子鱼姑娘,若是我也达到地位境界,你愿不愿意考虑一下我?” 环子鱼手指一颤,眼神略显慌乱,但脸色却依旧冷酷,道:“真是不知所谓,等你什么时候晋入地位再说,人怎么能无赖到这种地步?” 楚泓对此话却是十分惊喜,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渐渐烙印在飘落的树叶中。 却见霍真飞速从铁剑上挥出两道浅蓝色的剑刃,逼迫对手挪移位置,而早已经预料到余肇锡的走位,手中拿捏的微尘级灵术此时已经严阵以待,霍真的身体瞬间便如火焰般燃烧起来,不过火焰的颜色却依旧的浅蓝色,远远望过去十分的诡异骇人。 “炽引元!” 霍真一声怒喝,浑身火焰立刻化作无数火球,极有目标性的奔向远处的余肇锡,这种拥有锁定能力的灵术,在地位战斗中极为难缠,一击中而全部都闪避不了,但想要躲避却几乎不可能。 余肇锡微微讶异,没有想到在重伤情况下的霍真也能发挥出如此强大的灵术,额头不由得渗出汗来。那数十道炽引元急速攻来,余肇锡双眼一横,钩镰挡在身前,轻喝道:“万木朝天!”只见余肇锡脚下的树干竟在片刻疯狂生长,顿时形成一面盾牌挡在了他的面前,火球碰到易燃的树干,瞬间将其点燃,而余肇锡趁着火球的元势散去,挥舞着铁链将钩镰掷出,穿透了燃着火焰的厚木盾牌,像是早已预料地刺到了霍真的肩膀上。 霍真冷哼一声,再次浅蓝色元华包裹周身,但此次却没有再发出火球灵术,而是火焰爆裂,一股浓雾飞快散开,瞬间将这一片山林笼罩。 “这就是灵术吗?果然十分强大。”楚泓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第一次见到这种仙人法术,不禁啧啧称叹。 一旁的环子鱼冷笑道:“他们施展的灵术应该不算太高级,灵术的划分只有几个层次,微尘,芥子,须弥,瀚源,洪荒,若是真的将最高等的灵术学会并且施展出来,只怕随手一式就足以断江裂海。” 却见一阵劲风从一点吹出,片刻便将浓雾刮卷而去,霍真的人影早已不知何处去了,余肇锡愤怒地一拳轰砸在一棵大树上,树干摇摆了两下便轰然倒地。 “看来那边的人已经乘着浓雾遮掩逃走了,这种手段倒是极为神异,若是在沙场之上也能动用这种灵术,只怕是能横扫一大片甲兵。”楚泓道。 “可能荒族入侵垣野的前方战场便是这样,不过那时的战斗就不再是华丽,而是悲壮了。”环子鱼微有伤感,她虽是魔宗之人,但亦在垣野中,如何能豁免族界大战?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将要凝固时,楚泓突然喊道:“他不见了!” 当环子鱼与楚泓回头之时,那余肇锡拿着巨大钩镰站在他们身前,冷笑道:“看了半天,觉得这场战斗好看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二一 余肇锡阴翳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两人,他的身形距离环子鱼与楚泓只有一米,但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接近,在无声无息间已经欺进周身,若是这拥有着恐怖灵术的地位修者突然发难,他们两人只怕是难逃一死。 余肇锡将钩镰斜插入地,森冷的镰刃对两人造成了极大的震慑,余肇锡似乎很满意两人的反应,笑道:“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偷窥地位强者的战斗,还以为我没有发现你们,打从你们来到这里,我便是有了察觉,但因为与霍真的战斗,我不能分心管顾,不过他现在逃了,我倒是有时间能见见你们了。” 楚泓眼中惊恐闪烁不定,但看到环子鱼也是被吓白了脸,便伸手将她拦在身后,道:“这位大人,我们实在无心撞破大人的战斗,但能得见强者尊颜,实乃三生有幸,无礼之处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余肇锡看见楚泓这护卫的动作,再看女子那艳极非俗的美貌,眼中尽是惊讶非常,问道:“你们是情侣或者夫妻?” 楚泓道:“是夫妻,已经洞过房了。”身后环子鱼听见这话神色突变,本来因为他伸手护卫的动作增加了不少好感,但这种无赖与调戏的言辞说出,令得她怒容遍布。 却听那余肇锡道:“那便算了,我对有夫之妇没有兴趣。还以为今日遇到了个绝世佳人,能找到一生之所属,竟没想到被你小子抢了去,能娶到这般姿色的女子,你倒是上辈子修了许多功德了。” 楚泓悄悄松了口气,他见得许多有实力的山匪仗着武艺强占美貌的女子,便那样说做下了预防,没想到真的管用了,也是好运在这地位境界的男子没有妇人之好,不然环子鱼可是要遭殃了。 而环子鱼却因为余肇锡的话深深一愣,竟没想到的是楚泓此次竟不是故意调戏,倒是之前他将人设构造成了那样一个无赖角色,使得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误以为他只是一个无赖,但此时仿佛昭示守护的举动与言辞,让她竟然从心里开始真正地审视这个男子。 楚泓笑着逢迎道:“多谢大人善言,若是无事的话,我与妻子便先行离开了。” 见余肇锡没有反应,楚泓抓住环子鱼的手臂,便牵着从边上绕走,地位强者毕竟有着完全压制他们的实力,若是这男子突生歹意,只怕他们二人都会有极大的危险,所以在此人产生什么想法离开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就在楚泓与环子鱼走出去十多米,眼看着就要离开之时,那柄黑色的铁链钩镰远远飞来,再次插到了他们眼前,同时背后也传出了男子冷笑的声音:“有些无礼了,我还没有说你们可不可以离开吧?” 楚泓与环子鱼背对着那余肇锡,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冒起冷汗,环子鱼低声道:“怎么办?他看来是要吃定我们了,若是让他抓住,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楚泓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急切地想要找出个办法,来应对眼下的困局,他缺少这种临危不惊的头脑,若是林寒在此处可能就比他更容易逃脱险境,但他却只是楚泓。 “看来只有这样了?”楚泓转过身去,发现余肇锡正一脸笑容地望着他们,那种笑含着一种难明其可的意味,楚泓更加打定了心中的主意,拍了拍环子鱼的胳膊,低声道:“我数三二一,你就赶紧跑,不能让他将我们都抓住。” 环子鱼神情一怔,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是主动与他交战,你没有任何胜算的,我并不需要你这种怜悯一般的舍生取义,他若是打定主意要击杀我们,不可能逃得掉的。” 楚泓道:“我不知道地位境界的强者有多么强大,但是如果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逃脱,我经历过许多这种场面,落在作恶的山匪手中的女子没有一个好下场。此人方才与他剑士的交战中,我看得出他的狠辣与不择手段,他若是想要对我们出手,我们的处境也就与那些没有半点武艺的普通百姓没有差别,所以即便希望能渺茫,但是你还是要选择尝试。” 环子鱼再次一愣,她这时主动抓住楚红的手臂,朝着那个拥有地位境界实力的修者喊道:“即便你是地位强者,但既然身在这片野域,你是真的想为了杀我们,而触犯那些大人物定下的规矩,贸然对地位以下的武者出手?” 余肇锡笑道:“小姑娘,看样子你知道很多东西啊。不错,朱天野是有着一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大人物制定了规矩,凡晋入地位境界的修者不得向凡武武者出手,只要发生了人命,便可以按照死者的身份对地域的影响衡量轻重惩罚。但是,凌辱一个人,可比杀死一个人有趣多了。” 望着余肇锡那阴邪的笑容,听他特地在“凌辱”二字上发声加重,环子鱼心头一惊,本来鼓起来的勇气瞬间粉碎,楚泓面色阴冷地反握住她的手,暗暗将手臂上的硝霖尘以手指上的鲜血揉落,虽然他并不想自己的兄弟们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但此刻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余肇锡 又道:“方才与我交战的那个人,与我一样都是散修,但是他曾经做过朱天野北域的玄武王朝的国师,所以在普通百姓中有着一定的号召力,按照那些规矩,我也是不能对他动手,但是为了他身上的宝物,我还是动手了。自从我盯上他开始,我便是违背了那规矩,在那些人看来我已经是有罪之人,既然如此,再杀两个普通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吧!” 楚泓听到这话,面色凝重,他已经准备好了动作,口中低念道:“三!” 环子鱼听到了他的声音,慌忙道:“你要干什么?” “二!” 环子鱼抓住他的手臂,道:“不要,还有别的办法?” “一!” 楚泓从来都没有像这个时候牢牢掌握住八铅之力,他的拳脚武艺比不上真正的八段人位上等武学大师,所以才会在与快剑男子的战斗中尽落下风,但这时的他俨然觉得自己的境界似乎在缓缓进步,就在他挣开环子鱼的束缚,一步又一步地向着那地位强者冲去的瞬间,一点又一点地提升着。 “想要拖住我吗?真是笑话。” 余肇锡身体闪退,楚泓借着冲击的一拳落空,但他却没有停止攻击,又甩出一记旋风腿,仍然被对方轻松闪避,他眼中的余肇锡的速度不能被他所看见,他所能关注的只是他上一刻的位置。连续击打出数十招,楚泓甚至连对手的衣角都没有摸到,这种在战斗时的屈辱只有他一人能体会,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战斗,只是单方面的攻击,单方面的躲让而已。 “难得,能感受到你的武法正在渐渐完善,这是衍武之境渐趋巅峰的表现,只不过,我没有心情与你玩闹。” 余肇锡突然出手,一掌拍在楚泓的胸口上,楚泓遭受重击,瞬间飞出十多米,此时的楚泓才知晓了敌我真实的实力差距,并没有像是沟渠一样难以填充,而是像江河一样难以跨越。 “梅花三折手!” 只见环子鱼窈窕灵活的身影又向着余肇锡冲去,双手挥打出奇特的招式,想要从先发一击中占些优势,但余肇锡身为地位强者,全然不在乎她出什么招式,仍然以急速的身法闪避,然后又是随手一挥,环子鱼也被击飞数十米,喷出一口鲜血,无力地倒地。 楚泓拖着伤躯走近,望着环子鱼,面色微怒道:“你这……怎么就不肯走啊。”不过“走”音刚落,楚泓又是无奈地笑了起来。 环子鱼冷哼道:“我并不想欠人人情,所以不会接受你的好心。好在他留手了,伤势不是很重。” 余肇锡没有拿自己的武器钩镰,空手走过来表明了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他啧啧嘲笑道:“呦呦,两位还想要出手吗,真是挺胆大的决定,两名八段人位的武者竟想要袭击一名地位修者,传出去只怕是要把我的名声丧尽。不过你二人资质不错,能在这般年纪达到八段人位,估计也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如果不是因为我面子上过不去,刚才就会假装让你们赢了。” 楚泓冷声道:“大人,你想要杀了我们吗?” 余肇锡道:“或许吧,但是现在不想杀。” 楚泓道:“那为什么不放我们走?” 余肇锡道:“因为你们对我还有用。” 只见余肇锡缓缓走近环子鱼,心念一动,便有数道青绿色的元结构成了镣铐锁住了两人的手脚,余肇锡一手掐住环子鱼的下巴,笑道:“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就算是天下第一青楼中的花魁,怕也是比不上你。” “混蛋,放手!” “无耻之徒!” 楚泓与环子鱼齐齐骂出声,前者想要上前与之拼打,但却被那青色镣铐锁住不得动弹。 余肇锡站起身来,望着二人,道:“其实你们应该没有洞过房吧?我阅女无数,哪里会分不清哪些女人经历过房事,哪些女人还是黄花闺女?你们先前可算是骗我了,而且还敢率先对我出手,真是不知地位强者的怒火到底有多么恐怖!” 楚泓冷声道:“我们确实没有洞过房,你猜的很对。但是从你开始产生邪念,开始打算对付我们,我与她就再也没有什么隔阂了,没有人说过只有洞过房才算是夫妻。” 余肇锡玩味地盯着环子鱼,道:“他说的很有意思,我想听你说说,方才你本来有机会逃走,为何却要折回来?” 环子鱼满面羞容,怒斥道:“这是我与他的事,与你何干!你还是地位强者,你的怒火能怎样?有本事怎么不去追杀那名拿剑的地位强者,在我们面前耍威风算什么本事!” 余肇锡一听这话,面色猛变,他顿时没有了戏弄两人的兴趣,背过身去,手指轻曲,束缚在两人手上脚上的镣铐瞬间消失,余肇锡道:“跟我走,若是不走,便死!” 环子鱼问道:“去哪里?若是我们跟你去了,是否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余肇锡道:“不能,但是如果不走 ,现在你们的生命就走到尽头了。” 楚泓轻皱着眉头,勉强露出一抹笑意,道:“那就跟他走吧,子鱼姑娘,至少我们可以做个伴。” 环子鱼望见他这难看的笑容,不禁也是跟着笑起来,不过她的笑容却要含蓄优雅许多,她道:“也就你这乐观的心境,最让人佩服,既然没有其他的选择,那便走吧!” 平原分南北,北向交趾城,南向蛮郡,东南便是交趾山脉如长蛇般延伸,山脉边上是交趾的附庸小城下染,这是三座小城中唯一不与主城相接的城池,它的特殊的地方在于,下染是唯一一个在交趾城成立之后才从主城中分出来的城池。 在这数日时间里,林寒带着骆风至在此地周围查找,手中捧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硝霖母尘,借助着母尘与子尘只见的神奇联系,林寒能看到母尘表面的光芒指引,终于在经过了两个时辰的搜寻后,见到了落在地上的硝霖尘。 林寒用手指粘起硝霖尘,细细摩挲感受其湿度与黏性,能大致估算出掉落的时间。林寒暗道:“这应该便是长子身上的硝霖尘了,掉落大概有四天,看来他已经离开很久了。硝霖尘对于血液有着极高的吸收性能,这些掉落的硝霖尘中却只有少量的血液痕迹,除去这几天这里的早晚露水浸泡磨蚀,因为这下染城近来没有降雨,所以能够确定长子暂无生命危险,这也算是个好消息。每位统领所携带的硝霖尘都是有一定数量的,但这掉落的硝霖尘并不是全部,长子虽然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一定遭遇了一些事情,才故意用少量的血液磨下硝霖尘以作示警,我必须尽快找到他。” 林寒朝着身后的骆风至道:“来人,快去营中禀报二统领,就说已经发现了八统领的踪迹,但目前并不知晓其方位,我会继续在这一带追踪,希望能联合慕涯先生的智谋,想出能找到楚泓的方法。” 骆风至领命而去,留下了约莫十多个手下陪同林寒继续搜寻,林寒此时已经忘记还能与罗湖调换一下工作,因为找到楚泓已经成了一件没法拖延的事。 卧华山军营中,梁津等人正在为这个消息而欢喜,因为失踪七八天的楚泓总算是有了一点踪迹,而且在林寒传递回来的消息中,已经可以确定楚泓至少目前并未有生命危险,这种消息足以让梁津与罗湖欣然一番。 “我就知道那家伙没有那么容易死,他要是死了,他手下的弓箭营我可不管!” “肯定不会出问题,林寒最为了解长子,由他寻找最为合适不过,我们也要商讨出办法,尽快将长子找回来。” 罗湖与梁津的反应全部落在姜鸣眼中,他也因为楚泓的失踪而倍感担忧,只不过没有他们这般激烈与急切罢了。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已经开始真正融入这个圈子,此时的担忧却不完全只是因为林寒的举动与言语而有所变化,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都能让姜鸣产生某些只在乎兄弟情义的情绪。 林寒曾说过,结识过几个情深似海的兄弟。姜鸣回想起种种,那情深似海的词句像是绳索禁锢,他莫名其妙地已经身在局中无法解脱,他开始相信,他这一声注定与他们留下极深的渊源。 梁津道:“慕涯先生,不知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慕涯摇了摇头,道:“目前八统领的踪迹只是停留在硝霖尘的消息上,对此凭靠几个人的力量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我的建议是派遣出大量甲士寻找,至于范围则扩大到交趾城附近的几座城池。同时向第七幕再次请求帮助,既然八统领已经现身,那么肯定会在各处留下踪迹,第七幕的眼睛遍布江湖各处,他们肯定比我们找人的速度要快得多。” 姜鸣道:“慕涯说的有道理,我与千枫客栈的常安楼主比较熟,可以央求他帮忙,至于派遣甲兵的事,梁津、罗湖,你们可得多费些功夫。” 方案既定,梁津也不犹豫,即便现在已经天黑,但却并不影响策略的实施,他道:“既然如此,罗湖你就尽快前往下染小城,将林寒换回来。而姜鸣……” 帐外突然一阵战马嘶鸣,一名哨探跨入营帐,道:“禀报统领,一支骑兵闯入我军营中,虽然我们已经极力阻拦,但他们的战马身上装有铁皮甲,而且马行速度颇为不俗,马上骑兵的战斗能力也是很不一般,一路上斩杀我军将士无数,还点燃了几间营帐,此时正冲着主营帐前来,乔任将军、冯庆将军已经前往处理。” “什么?竟然让一支骑兵闯入了大营,还奔着主营帐而来?莫非营防的甲兵都是吃闲饭了吗?”梁津拍案大怒,他所设置的营防安排都是极为森严的,在前时只有他与林寒、王项三人坐守之时,庞路便曾经派遣李正兴前来袭营,但面对宛如铁桶的内外大营,李正兴的轻骑兵没有任何闯入的可能,可今日却是被人袭入了。 梁津冷喝道:“走,我要亲自去会会这支骑兵!” (实在没有更好的章节名了,枯竭之冬流。)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乱营骑 大营内外乱做一团,因为一支精悍骑兵的闯入,致使营中巡卫与甲兵的位置守卫全部打乱,而许多方位的指挥校尉似乎都失去了踪迹,手下的弓箭手与盾兵也没有了攻击方向,虽然乔任已经带领骑兵堵截,但此次突袭引起的慌乱已经造成了巨大损失。 因为哨探与斥候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有针对性地刺杀,导致乔任连敌人的人数多少都没有掌握清楚,望着营中各处失火,许多营帐的甲兵被杀个干净,他恍然意识到此次的袭营的事态严重,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内营中已经完全乱起来了,若不是外围有着统领的重骑兵坐镇,只怕是庞路的大军就要碾压过来了。可是,若让这支骑兵找到我军的粮草存放地点,我的罪就大了。” 他带着一支骑兵,急忙向着着火的区域移动,同时迅速搜寻着那支敌军的所在,在他眼中尽快地剿杀敌人已经是不容怠慢的事了,即使现在他处理掉这次营袭事件,只怕统领的责罚还是会不期而至。 终于在半刻钟之后,乔任终于发现了那支骑兵,但是一发现他就知道自己高估了敌人的人数,同时低估了敌人的实力。这支骑兵只有三十多人,马披铁甲,蹄踏铁环,骑兵也是将身体完全地包裹在铠甲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观察敌人,而手中握着一致的长矛,看来分外威武。 “骑兵的铠甲这么重,难道不会影响行军速度吗?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支骑兵?” 乔任赫然看到六统领林寒的副将柳观已经带领着一支甲兵前去阻拦,自从上次偃月大战,柳观因为自己的弟弟柳望获罪,重责之后被连降三级,这是乔任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他。此时的柳观满面胡茬,似乎柳望的出逃与此次的重罚对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全然不像是以往那个白净意气的七段人位将军了。 柳观派遣甲兵拦阻住这支骑兵的去路,喝道:“孤军深入,你们已经没有后援了,莫非真的打算战死在这营中吗?” 骑兵带头者正是快剑狄浪,他没有穿着与普通骑兵一样的铠甲,一声普通的黑藤甲,已是足以看出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他笑着从骑兵队伍中策马走出,戏谑道:“冲进来这么久,总算来了一个像样的家伙前来阻拦了,看你这副气势,应该是哪个统领的副将吧?” 柳观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不过我是这营中一守卫,足以剿灭你这支骑兵!” 狄浪抽出了别在腰间的精钢剑,遥遥地指向柳观道:“这个人交给我对付,各位同门,杀光其他的甲兵,不要耽误了时间!” 战马发出声声嘶鸣,三十多匹战马向着柳观身侧的甲兵冲杀而去,他们的长矛一出手便要刺死一名甲兵,但甲兵的枪戟刺到他们的身上,却仿佛被铠甲全部挡住,这一队骑兵无视任何的枪戟攻击,也完全不害怕被套马索缠住,一阵冲锋,一队接近百人的甲兵立刻七零八落,活着的还能坚持战斗的已经寥寥无几。 狄浪的快剑已经出神入化,尽管柳观使用长枪能在马上斗将中占据一定的优势,但是两人之间的武道差距却是不能跨越,随着战斗的进行,柳观愈发觉得惊骇,他这是才注意到眼前这人,并不是普通的武者,而是货真价实的八段人位武学大师。 狄浪快剑狠狠地穿透长枪,刺在柳观的小腹上,狰狞地笑道:“看清楚我们的差距了吧?还不打算逃跑吗?你的这些没用的部下已经全部被我的骑兵收拾掉了,你逃跑的话,会多少有点意思的,我可不喜欢杀一个没有求生**的蠢货?就算你们拿个八统领一样。” “什么?”柳观也是知晓八统领楚泓失踪数日的事情,但经过敌人这样一说,他瞬间便反应过来,原来楚泓的失踪与眼前此人有关系,他顿时喝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八统领到底去了哪里?” 狄浪伸出手将剑上的血迹擦干净,此时三十六骑兵已经围住了柳观, 他显得无比兴奋:“他自报了家门,我还见到了他强大的七空箭,不过我还活着,你说他会去了哪里?”狄浪那日被七空箭喝退,身受箭伤,不敢在交趾城停留,他其实并不知晓楚泓的下落,可是他宁愿相信那样的敌人已经死去。 柳观怒喝道:“混蛋,卧华山一定会将你追杀至死的,即便你是武学大师,也挡不住诸位统领的怒火。” 狄浪驭马而去,冲奔之间朝着柳观又是一剑,柳观极力想要抵挡,但却被对手一招虚晃,直接砍下了左臂。柳观望着自己的伤势,尽管那种痛苦已经让他大汗不止,可是他却又颤颤巍巍地举起了长枪,仍然对峙着敌人。 狄浪皱眉冷笑道:“快跑吧,赶紧逃,各位同门,让出一条道路让他逃!不然这场战斗太没有意思了。” 柳观望着身后的骑兵真的给自己让出了一条道路,没有感到半点劫后逢生的欣喜,反而怒发上指冠,这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折磨着他的神经,他大笑道:“废物才会逃,就像你们,我已经看见你们 随后被几位统领追杀的场景了。” 狄浪冷喝一声,道:“不识抬举,不过能拿一名七段人位武者的人头也算是不错!” 狄浪再次策马向着柳观冲杀而去,但此次柳观却没有再留在原地,也是双腿一夹,冲着狄浪冲杀而去,即便身体已经不能掌握平衡,即便手中的长枪已经握不稳当,但是他却毫无畏惧。 “不!” 此时带着骑兵的乔任正急匆匆赶来,入眼便是这样一幕,长枪停在狄浪胸膛的三寸之地,而柳观的咽喉已经被快剑所划破,那身着黑藤甲的男子狰狞地望着乔任的骑兵,随手一剑将柳观的头颅砍了一下,道:“收下这颗头颅,能让你们换不少银两。我们也该转战下一个地方了,走吧!” 这支仅有三十多人的骑兵达达而去,乔任的战马速度却完全跟不上,他望着跌落在地上的无头尸体,双眼中泪花闪闪,他的齿间仿佛埋下了刀刃一般,他怒喊道:“柳将军,我来为你报仇!” 狄浪在另一个方位再次杀了数十名甲兵之后,渐渐接近军营深处,狄浪骂道:“该死的,到底他们的粮草存放在何处,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真是让人怒火不止。” 一名骑兵道:“师兄,孙桡师兄的意思是,如果毁不了粮草也没有什么,只要我们将这军营搅乱,能多杀几个人便都是值得的,孙桡师兄还说……” “嗯?”狄浪眼神狠毒地望着这名骑兵,打断他继续说下去,冷笑道:“孙桡说的话是话,我狄浪说的便不是话吗?” 那名骑兵一愣,赔笑道:“师兄说的自然也是至理之言,只是我们出宗之前,掌宗长老曾经吩咐过,凡是都听从孙……” “嗤啦!” 狄浪的精钢剑瞬间将这名骑兵击杀,原本在那些甲兵眼中刀枪不破的重甲,在狄浪的剑下就如同纸张一样脆弱,而且这三十六丙骑兵都是同门,可狄浪全然不顾这些。剑背轻轻一拍便将断了气的骑兵拍下了马,狄浪一边用手掌擦拭这剑上的血迹,一边问道:“你们看见什么了吗?” 一众骑兵俱是一怔,有一人率先反应过来,道:“我们必将听从狄浪师兄号令,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又有一人道:“此人失足遇到山匪七段人位武者,被多人围杀致死,我们师兄弟亲眼所见,与狄浪师兄没有半点关系。” 一众骑兵也都开始这般应承,他们已经看清了局势,确定自己的立场保证自己可以在战争中活下来,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好了。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走吧,在去前方一个方位,若是再找不到粮草军械所在,我们也该离开了。” 狄浪正要再次率领骑兵向前扫荡时,身后突然有一支骑兵追击而来,正是见证了柳观身死的乔任。 乔任远远大喊道:“贼军休走,营将乔任在此,为柳观将军偿命吧!” 马踏飞尘,狄浪见那支骑兵气势甚大,皱眉道:“看来这山匪的主力很快就到了,若是我们被牵制在这里,很有可能会被困死在营中。那支重骑兵在营外虽然拦不住我们,但是时间一长骑兵成阵,我们要出去怕就难了。” 一名骑兵问道:“师兄,那我们战是不战?” 狄浪狰狞一笑,道:“当然是战了,管他有什么损失,这军营我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将他们杀光再走,看谁拦得住我们?”狄浪这阴森笑容,让得一旁的骑兵同门俱是心中一寒,在他眼中没有人命这种概念,他也不会在乎手下有几人伤亡,他所看重的只是自己的心情畅快与否而已。 “杀,杀光他们!” 狄浪下令再次向着骑兵冲杀,他又将乔任看成了新的猎物,七段人位武者虽然比不上武学大师这么稀缺,但在双方军营中都是中流砥柱的存在,在冲阵与大战之中不能或缺。狄浪并没有兴趣击杀这些普通的甲兵,在他眼中,只有杀死一名真正的武者,才能引起心中的快感。 “就是你!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杀了柳观将军,还割了他的头颅,我要用你的血为他祭奠。” 乔任没有半分迟疑,便举起长枪向着狄浪刺去,这一刺,是他能施展出来的全部的七铅之力,他没有任何保留,因为面对强大的对手,若是不能先发制人,他便会失去所有胜利的机会。 狄浪随手一剑挡开乔任的攻击,长剑猛挥,顿时仿佛有数十道剑刃在一起挥动,乔任眼花缭乱,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在缓缓后退之时挥动长枪阻挡,还没有交战几回合,便被全盘压制住挨打,乔任此刻的心情憋屈无比。 狄浪笑道:“还手啊,蠢货?怎么只知道防守,不做半点进攻啊?你不是想要杀我吗?” 乔任听到这种激将,顿时大怒,猛地击打开敌人的攻击,反身向着狄浪一枪捅去,但这种攻击狄浪显然早有预料,正因因为这般突然的进攻,瞬间打乱了乔任的防守章法,才使得狄浪能在如此 短的时间内找到突破,一剑分为数剑,分别划过乔任的胸膛与肩胛。 乔任吃了亏,但是却不改先前气势,仍然暴起向着狄浪再次冲杀,这次交手不过数招,便被狄浪又刺中了两剑,重心不稳跌下马来。 狄浪冷声道:“原来只有这点实力,真是不够爽快,既然你无力再战,那便早点送你上路吧,跟你那位好兄弟早点团聚!” 乔任却是没有能力再战,在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手下,他能坚持的时间很短,他此时脑海中都是柳观被一剑击杀恶场面,他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可是,他做不到。 “咻!” 一支长枪遥遥飞来,强行逼开狄浪再下杀手,一道声音也随之传来,那是梁津手持捣马槊骑马而来,将乔任护在身后,望着那执剑者,道:“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你很有能耐,不知我这卧华山二统领亲自前来杀你,你愿不愿意与我一战?” 只见大批的甲兵与盾兵已经在梁津的整合之下重新围攻过来,几乎封死了三十六丙骑兵的退路,而罗湖已经拿着白虎铖牙长刀迟迟奔来,姜鸣、慕涯、陈氏兄妹、骆风至、巢隆、等人也迅速围合过来,尽管对手只有三十几人,但那巨大的破坏力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 狄浪环望四周围兵,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他握着精钢剑,极为玩味地道:“你似乎是八段巅峰,正好,很适合做我的对手。” 梁津将捣马柝的一端杵入地上,顿时砸出一个大坑,他道:“这样最好,你将我的副将打成这样,也该付出点代价。罗湖、姜鸣,迅速带人剿杀这些骑兵,他们很不一般,如果让他们逃出去,无异于放虎归山。” 罗湖道:“此人也是八段人位,不如我们联手将他拿下?” 梁津道:“这些骑兵才是关键,如果没有这些骑兵,只凭他一人也破不开军营的防守。放心,他奈何不了我,今日我想亲自动手了,若是你能将这些骑兵解决掉,便来帮我。” 罗湖听后也没有疑虑,向着那支三十六丙骑兵杀去,姜鸣虽然伤势没有痊愈,但也加入了战斗。 梁津怒目圆睁,喝道:“本将不杀无名之徒,我乃卧华山二统领梁津,你这宵小之徒还不报上名来?” 狄浪精神一震,道:“我乃金水宗第三长老门下,现剿匪总督庞路帐下上将狄浪,这回可是认识了?” “金水宗?”梁津微微一愣,道:“没有什么区别,既然选择参与这场战争,你便只是普通的将领士卒,有何炫耀的资本?” 狄浪道:“有没有资本不是你说了算,不说你敢不敢杀我,我在八段人位中鲜有敌手,即便是凶名赫赫的卧华山二统领,在我眼中也无异于土鸡瓦狗。” 梁津双腿一夹,身下战马便向着狄浪冲奔而去好,他怒喊道:“我倒要看看你这金水宗的子弟有什么能耐?” 捣马柝长槊瞬间打在狄浪的精钢剑上,巨大的力道竟使得刚度极高的精钢剑弯曲了几十度,狄浪大惊急忙抽剑闪身,而后借助着自身的灵活优势,一脚踩住马镫,侧身向着梁津刺出数剑。 梁津也被这快剑攻得一时没有办法抵挡,但剑过三招,他便摸清了剑招中力道强弱,在狄浪下一次进攻的时候,果断反守为攻,捣马柝横砸过去,狄浪虽然躲之不难,但是他身下的战马却没有那么幸运,直接被梁津一槊砸中马头,战马嘶鸣一声轰然倒地,挣扎了两下再也没有站起来。 却见另一边罗湖与姜鸣带领着甲兵向着那三十六丙骑兵合围,尽管甲兵拼命厮杀,但普通力道的刀剑落在骑兵身上没有半点作用,最多便是使得骑兵身形偏倒一下,而每名骑兵都有着六段人位的实力,只要抓住机会,便能瞬间击杀数名甲兵。 罗湖与姜鸣借助着八铅之力暴力击碎骑兵与其战马的防护,但因为重骑兵之间的默契防御,他们竟然有种在短时间内难以解决的尴尬感觉,这许长时间才击杀了六人,加上一名骑兵被十多名甲兵拖下了战马群殴而死,这支骑兵一共才损失了七人。当然,这其中并不算被狄浪所杀的一人。 姜鸣开始反应过来,喊道:“盾兵前进,布置套马索,将他们驱赶下马,其他人趁机击飞他们手中的长矛,只要他们没有长矛在手,便没有任何杀伤力。” 甲兵听此,恍然大悟,虽然刀枪剑戟对于这些重装的骑兵没有作用,但是套马索却可以将他们的行动限制,只要再控制住他们的武器,他们便像是没有利齿的狮虎,威势将大大减小。 几名甲兵用绳索将一名骑兵的双腿捆住,拖下了战马,另有盾兵直接上前抵挡骑兵破坏绳索的动作,又是几名甲兵用长戟挑飞了敌兵的武器,而后便是数十名甲兵一拥而上,将这名骑兵活捉。在这种策略实施后,一扫前时无可奈何的状态,短短几分钟时间内,便已经抓住了四五名重甲骑兵,若是给予他们充足的时间,将这支骑兵全部活捉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圈内行止 狄浪用剑,走的是短兵器中的快剑之道,若是遇到一般的武者还好对付,但像是梁津这种武道境界不输于他,却掌握着能压制他的长兵器中的重槊,便起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兵器压制作用,若是换做是其他人,必然无法战斗到这种场面。 “可恶!”狄浪暗骂一声,因为梁津捣马柝的恐怖霸力,他完全不能施展快剑的优势,本欲动用功法中的武技来挽回局势,却看到三十六丙骑兵的惨状,料想持续战斗下去,必然被全军覆没,若是有其他的武学大师腾出手来,他便再没有退路的能力。 “三十六丙,随我撤退。” 狄浪的喊声一处,那剩余的骑兵似乎早早地便在等候这个命令,随着命令落下,一众骑兵纷纷向着另一边逃走,狄浪也混在骑兵之中,借助着骑兵的恐怖防御力向着营外撤退,罗湖、姜鸣与上千名甲兵在后追杀,营外的重骑兵也围攻过来,这场人数悬殊的战斗渐渐走向尾声。 数个时辰后,天色渐明,而一夜未眠的卧华山军营中一片狼藉,虽然他们在最后成功将袭营者驱逐,但军营遭受的巨大损失仍使得梁津几人为之惊动。 掌管统计战场的主簿在案前禀报道:“此次敌军营袭突然,我军没有任何防备便被打得支离破碎,甲兵死者二百四十人,长弓手死者十八人,盾兵死者五十五人,其次便是各营帐的守卫与巡卫,总共死者达到了二百三十二人,其他伤者多是慌乱中被战马践踏,至于曾经在六统领营中任副将的柳观将军也死于此次战斗中。另外营帐损毁六顶,兵器损坏三十多件,其他损失倒不足为虑。我军杀敌总共十三人,还有九名俘虏,以及十八匹战马,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梁津与一众将领听后沉默不语,要知道前来袭营的敌军只有三十七人,而面对这整个军营的甲兵,他们竟然能杀死超过自身人数数十倍的敌人,在他们为死去的军人而惋惜与祈祷的时候,也不免对敌人的强大产生一种莫名的畏惧。 在这种时候,梁津便展示了他对于军队惊人的号召力与凝聚力,经过整军后的探查与抚慰,军营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气,只是因为柳观的阵亡与乔任的重伤,诸位能领兵的将领却是仍旧惶惑不安。 梁津严厉喝斥道:“身为军中将领,在军心动荡之时,竟然表现出一副低糜作风,既不能引导士兵重立斗志,又严重影响军心稳固,要你们有什么用?” 骆风至、巢隆、冯庆、岳之延、杜衡与齐齐跪地,其中岳之延道:“二统领,夜里那支骑兵你也是看见了,全部都是六段人位的武者,我军各营中六段人位的武者大多都担任着校尉、都尉等职位,从来没有用这些人组起一队骑兵的打算。但庞路却敢,他们的兵力比我们要雄厚得多,若是不提早作出应对的方法,只怕下一次敌军再来袭营,我们怕是会有更大的伤亡。” 梁津怒火难耐,但尚未发作,一旁的罗湖却已经将佩剑掷了过去,顺着岳之延的耳边擦过,岳之延立马磕头及地,以示知罪。罗湖道:“你是我的副将,可是你知道吗,这个军营都是二统领来管辖。先前敌袭之时你负责东北诸营营防,却失职让那支骑兵闯入半刻钟后才前来禀报,现在你又在营中公然驳斥二统领,你能背得起你身上的罪吗?” 岳之延沉默不语,罗湖又道:“你今年三十多岁,在年龄尚算是我的兄长,但在这营中二统领才是主导,先前你加入我部下,你可记得你说过什么,必听军令不为凶恶。你与姜鸣的旧怨我已经知晓,那等事本来就是你为人不义,姜鸣替你行了善事,但你却要找他的麻烦,要不是他给我说将你留下,我只怕早就将你赶走了。” 岳之延听后,低头道:“末将知罪,恳请统领责罚。” 罗湖道:“那就等此事了结,当众二十棘杖。” 梁津道:“那我就把后续的营防守备安排一下,我决定将整个军营分割成六块,分别以主营帐、四统领营帐、六统领营帐以及姜鸣、慕涯先生营帐为中心左右划分,布置如同各分营营防,我手下的重骑兵分割开来分别在六座分营干道上,使得前后救济更为便利。其他甲兵则直接从四统领与六统领手下抽调,但分别在总营外布置多往日一倍的蒺藜与拦刺,取消将军巡卫,将基层校尉、都尉军官抽调上来担任分营守卫。另外划出必要行走道路,严禁任何人闯入非规定道路与区域,抽调第八营长弓手一千人归慕涯先生安排。” 姜鸣听到这军营模式的大改变,心生疑问,道:“将大军营划分为小军营,岂不是将主力队伍也划分为好几个部分,这岂不是在整体水平上降低了营防强度?还有取消将军营防,对于基层守备会造成极大程度的恐慌,我觉得许多措施都颇为不妥。” 梁津挥手屏退其他人,营帐中只剩下他们四人,梁津笑道:“姜鸣,其实我这种方法并不在于营防 ,而是表面上将营防削弱,所设计的请君入瓮之计。” 姜鸣一愣,罗湖也同样有些不明白,一旁的慕涯却摩挲着下巴道:“二统领的对于军营守备的认知很完善,而且在防垒上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二统领应该自从得知到这支骑兵来自金水宗,心中便有了这般计量吧!” 梁津笑道:“果然是瞒不过先生,卧龙之才,果真不假。既然如此,你就给他们两个讲解一下。” 慕涯走近罗湖与姜鸣,道:“金水宗既然选择帮助了庞路军营,那便意味着,若是我们尽快将庞路等人剿灭,我们要面对的便是大半个金水宗的兵力,他们可能与庞路有旧,也可能与庞路有约,致使金水宗肯派遣出三十六丙这种极有潜力的武者。因此我们面对金水宗的来袭,不能采取固有的方法,而是应该动用一些特殊手段。” “比如二统领分营措施,便是针对这支骑兵,今夜骑兵闯入,其实在一定程度上,若是我们的营盘不是这样宽广,也不至于首尾不能接应,更不至于那骑兵在我们军营中破坏了许久。分营最好的优点便在于缩减了营盘的面积,而在主干道上布兵,便是能起到接应的最便捷的办法。将二统领手下的重骑兵引入大营之内、小营之外,这便是另外的几位精妙的办法,既能使极需要地域优势的重骑兵发挥拥有的优势,而且使得分营之间形成了重骑兵的数个起兵点。” “还有设置营兵行走道路的措施,便是针对那身穿铠甲的骑兵,既然普通刀枪伤不到,能最有效克制他们行动的方法便是通过地理因素,比如陷坑与地刺,在各个禁行区域,再设置一定数量的弓箭手,只要那样的骑兵敢来,定能让他们再也没有能逃走的。” 梁津道:“慕涯先生说的极对,另外我打算隔日派罗湖也去庞路军营闹一闹,来而不往并非君子之道,林寒从柳其敦手中拿到的庞路军营布防图也该派上用场了。只要将他们激怒,我相信还会有骑兵自以为一身铠甲刀枪不伤,而为首的敌将也会自投罗网。” 罗湖道:“这计谋倒是极好,只是这金水宗的参与,导致我们的脚步又不得不退后一些,战争的胜负尚且难以预料,何时才能打退数万兵马,还卧华山的百姓一个安稳太平的日子!” 梁津思忖片刻,道:“战争所迫,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卧华山一带的气候条件可是比交趾城好多了,若是能早日打退秦兵,我们也好早日回去,你和蝶姑娘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到时候给你们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婚事。” 罗湖又想起林寒对自己说过的话,与梁津的意思没有什么差别,不禁有些莞尔,道:“好,只要平定这场战争,我们也能够功成身退。山主曾经许诺过我们,许我们自由为将,什么时候不想做了便可以离开。也多亏山主这几年看得起,给了我们能大展拳脚的机会,此后退隐也能多少有些热血的念想了。” 梁津没有没有顾忌地大笑道:“你这人生大事都已经有了交代,我们几个可还是孑然一身,你跟蝶姑娘过日子去了,我们几个大男人也不能过一辈子,蝶在山中的居民圈子里人缘倒好,我们可要请她给我们物色个可以过日子的老婆,不然我们就要一直单身下去了。” 姜鸣听得这话,嘴角掀起一抹笑意,道:“卧华山的二统领,怎么还能为婚娶之事担忧?男子有功名、有能耐,自然会有许多女子看得上,依我看,你是被罗湖刺激到了吧?” 梁津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何止是罗湖,当然还有你,你那位红颜知己可是不凡,不知私下人惹得多少人暗暗羡慕。差些都忘了同你说,申小姐可是直闯战会堂,当众请求山主建立了一条通信线路,名为归路哨骑,想来对你思念极深了。这样的女子世上可不多,姜鸣,你可不要因为要与我们沙场为战,便忽略了情长之人呐!” 姜鸣神色一凝,他突然才想起已经有差不多一月时间没有见到申夷忧了,可能她在卧华山中百无聊赖,但他却已经因为大战而忘记了这份深藏的感情,他从这时才开始明白,或许以往都是她亏欠着他的付出与守护,但自远离之日开始,便转换成了他亏欠着她的神情与寂寞。 对此他竟突然变得极为伤感,这时的他顿时心乱如麻,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凄冷而无助、倔强又忧伤的优美身影,正无法抑制占据他所有的思想,以及他的灵魂。 耳边梁津仍然在朗然笑语:“我可不是寒子那小白脸,在卧华山中百姓里面的小姑娘喜欢他的也特别多,长得白、有头脑的男子自然是年轻少女的首选,至于我倒是粗汉子一个,也就满身的肌肉能比得过他了。” 罗湖也道:“你这话倒是说的没错,那家伙太能拈花惹草了,上次我们去交趾城中的流烟坊执行任务,那个手段诡异的魔女环子鱼也是第一眼便看中了他,当时的情况虽然没有那种闲情逸致,但我和姜鸣 的内心是极为不爽的。” 梁津道:“还有蒙子,那家伙才是我们之中最放浪形骸的,身边的女人就没有断过,他应该不会产生我们这种心思,先天的优势最具杀伤力,都想要重新生一遍了。我已经向山主禀明了情况,等蒙子把手下的事处理个差不多,应该就会前来帮忙了,到时候我再好好向他请教请教。” 姜鸣沉默了许久,再次扬起了头,装作平常颜色,淡然笑道:“既然这样,这军营以后就热闹了。我们趁着这几日,尽快将楚泓找回来,到时候我定然与你们好好喝一次,不醉不归的那种。” 罗湖道:“那是自然,寒子可是说过,我们都是兄弟,相似而且情深似海的兄弟。以往听寒子说你酒量极好,在山中十几日倒是没有与你痛快喝过,等长子回归,等蒙子前来,定要与你大饮二十白。” 姜鸣笑着应是,心底的失落与伤感倒是无人得知。 慕涯在一旁只是陪笑着,他知道姜鸣已经开始真正地融入这个圈子,但他不可能融入。他所有的情绪都不是惘然,只是在担忧未来的路罢了。 他缓缓走出营帐,无人发觉。 当夜,姜鸣带着陈氏兄妹与百名骑兵前往下染小城附近,与林寒汇合。 本来原有的计划是让罗湖前往,但考虑到袭营比找人要艰险得多,姜鸣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转,执行任务恐怕有失,而且也算是姜鸣毛遂自荐,梁津便下了这个决定。 “二哥,你的伤势不要紧吧?”陈辛雪驭马跟在姜鸣身后,这些时间她极少与姜鸣说话,即使是在姜鸣卧床养伤这**天内,她也只是仅仅几次慰问性地给姜鸣端茶递水,其余时间都是营中军士照料,她现在与姜鸣的关系已经仅存于结义兄妹,不可置疑这种关系对两人都颇为安适。 姜鸣道:“那么重的伤,哪有这么容易恢复?胸膛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好,若有剧烈动作说不定便会再次挣裂,我现在能施展出来的武道实力也仅有原先的几成而已。周医师还让我带着些直接含服的药草,免得因为长时间骑马胸腔内元气亏损,只对于此次出行来说,我这种状态却是没有问题。” 陈乙彻道:“姜兄务必保重身体,往日因为姜兄身在战场第一线,我们几乎连说上话的机会都没有,这军营中许多人虽然都给我们些面子,但我与舍妹的实力智慧却是难登大雅之堂只能在这种时候多多问候姜兄两句了。” 姜鸣不以为然,淡然笑道:“我们本都是新入军,其中交情自是深厚些,而且我们对天结义过,姜鸣自此便不再是孤儿,其前有兄,其后有妹,这种情谊可不是几日军务、几点功勋便能磨掉的。刚何况,梁津已经对我许诺过了,你们是我的准副将,这也是你们无法更变的。” 陈乙彻笑道:“姜兄果然好口舌,一番话倒是让我好生羞愧,要不是实力限制,就真的跟随准统领将军赴汤蹈火了。” 姜鸣也是朗然大笑,心情愉悦了许多,问道:“话说回来,我无意中观察到陈兄习武之道颇为不凡,而且听慕涯说你们也是习武不久,但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五段人位的层次,估计所修习的凡武功法颇为高深吧?” 陈乙彻与陈辛雪目光一怔,前者将一副神色掩饰得如平常无二,旋即笑道:“姜鸣猜的很对,我与舍妹能有现在这种护身之力,全仰仗了修习功法的高深,只是比起姜兄来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平日里辛苦习练都没有跨过五段这道门户,这闲谈起来倒是在姜兄面前不足提及了。” 姜鸣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他现在已经了解了许多阅历知识,不再像先前对蚀字功法轻视,功法五等蚀字与鬼字已经是顶尖,他能得到载录着绝世功法的七卷芸帧,算是得天独厚的运气。他猜测陈氏兄妹所修习的功法至高不过越字,这个等级在整个朱天野已经很不多见,但对于姜鸣来说却不算得什么。 三人边走边聊,随意说些平常趣味与军营轶事,一路上倒是走得轻松,因为林寒那边也没有传来特别紧急的情况,姜鸣也没有急于行军,毕竟只不过小半天的路程,与其与林寒相见干瞪眼,还不如边走边查找下情况。 就在姜鸣一行人将要进入跨越平原地带,进入下染小城的领域范围时,一阵风沙急急吹来,瞬间天色便是阴暗下来,姜鸣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急忙命令骑兵下马躲避风沙。 其后的一名骑兵走至姜鸣跟前道:“姜鸣将军,这场风沙来时迅猛,小人在交趾山脉驻扎三四年了,都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风沙,还望将军行军谨慎小心。” 姜鸣点头表露出善意。 恰在这时,姜鸣赫然看到风沙之中有着两道人影走出,姜鸣神色一惊,方辕长戟已经握在手中,却听到风沙中有女子声音:“我家主人邀姜鸣公子于七月七日在下染城中一见,望公子牢记。”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沙藏影 黄沙遮眼,风声藏音。 平原上,风尘里,暗幕中,那两人的身影似乎很熟悉,姜鸣沉思片刻,皱眉道:“白萍、琼华两位小姐,秋绝大哥既然有要事相商,何不挪驾交趾城中?” 在江城贾楼中,姜鸣曾见过这两名女子,她们小鸟依人般立于秦王朝四皇子左右举止亲密,也以一支动罢江海的罂羽罢差些将他催眠,葵姒告诉过他这两人是魔宗之人。姜鸣的记忆又不禁回想起在江城中被秋绝一手结拜的戏码牵制的没有脾气的事,想起那个智谋绝代英姿无人能及的皇子,他竟然暗暗打了个寒颤。 白萍、琼华仍然是一副舞女装束,身姿曼妙容貌姣好,两人丝履踏出风沙之时,顿时天清云定,这神奇一幕被姜鸣身后骑兵看在眼中,不禁退后数步,陈氏兄妹也是一脸惊愕一时不知所措。姜鸣思忖片刻,道:“两位小姐的幻术本领竟然到了这种程度,在下真是佩服秋绝大哥好眼光,竟能令两位支持陪伴,实在令人羡慕。” 白萍走上前来,道:“公子说笑了,微末方术只是幻象,心智稍微坚定者便可不受其惑,我们这点本事实在不算什么,能让主人看中,才是我们的荣幸。” 琼华道:“主人说了,下染城是个好地方,地方虽小,但却可以安身。主人远来此地,不想要太过声张,还望姜鸣公子见谅。而且,主人要说的事很重要,对于主人很重要,对于姜鸣公子也很重要。” 姜鸣一直以为这两名魔宗女子跟在秋绝身后的原因很势力,至少是与林全峰没有什么差别,但今日听到这般回答,却是让他意识到长久以来被自己忽略的秋绝的本身魅力,秦王朝的皇子的身份对于魔宗之人没有太大的影响力,白萍、琼华能尽心尽德地听从秋绝的吩咐,只可能是秋绝自身的缘故。 但想秋绝,能在二十四岁便拥有独属的数万军队,郡守甘愿跟随鞍前马后没有半点怨言,在朝野中诸多大臣暗中支持,更是有许多人将之看作必杀之人,若非他有着超越常人的才华与能力,如何会招致如此大的影响力?葵姒曾经告诫过姜鸣,若是可能,尽早杀死秋绝以免养成后患,足以看出她的忌惮。可是,智绝前人、谋绝来者的秋绝,早已经将棋局展开,哪里能是他轻易便能破坏的? 姜鸣道:“两位小姐,不知可否告知在下,秋绝大哥找我何事?” 琼华道:“不可。公子可如期到下染城中,主人会亲自告知。” 姜鸣无奈地耸了耸肩,道:“那我如何在下染城中找到他?” 琼华道:“不必寻找,进城便有人接应。” 正当姜鸣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白萍、琼华已经转身离去,身后有余音:主人道,战火无竟时,山水有佳音。望公子如期赴约。 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渐渐模糊,姜鸣再一次亲眼见证了魔宗幻术的神奇之处,若不是没有能达到地位境界的元结与元华表现,这种手段怕是都能够与真正的地位灵术鱼目相混珠。姜鸣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但却不是放松,秋绝的来临给了他极大的压力,不知他有何谋划,也不知是否会牵扯上自己,但总觉得如坐针毡,难以安心。 陈辛雪皱眉道:“二哥,那两名女子什么来历?好像能操纵风沙一般,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地位境界强者吧?” 陈乙彻道:“姜兄,这种力量确实已经不像是凡武范畴了,难以想象,你竟然已经接触到这种层面的人物了,而且看那两名女子年龄也就像是二十多岁,估计是哪座宗派中的天才吧?” 姜鸣摇了摇头,对于陈氏兄妹毕竟阅历少了些,无法分清楚真正的地位境界的实力,只是这极善八卦的好奇心却是让姜鸣颇为无奈,只得道:“可能是吧……我也不大清楚,反正也不是太熟……我们赶紧行军,林寒说不定便在前方等着呢……” 就在姜鸣一行百人缓缓走过这片平原,不远处的一个小丘中突然冒出两只眼睛,环视四周,自语道:“真是想不到,这两个浮海宗的小妞儿竟然跟这卧华山的小子也有牵扯,不过此时将他招到这座小城去要做什么?嘿嘿,秦王朝的四皇子果然不凡,我霍真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随后风沙吹过,诡异得像是鬼魅一般,不过这次是真的风沙。 在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姜鸣顺利赶到了林寒的驻扎地,林寒的身边也只有一百多人,在这片宽广平原上想要寻找一个人,不可不谓艰难。林寒见到姜鸣前来,没有多余的话,便命令校尉安排姜鸣随行骑兵的驻扎,之后拉着姜鸣一人前往了那日寻找到硝霖尘的地方。 林寒道:“我无法从硝霖尘得到更多的信息,本打算今早前往更远的区域寻找,但是却遇到了一个人,他让我的眼前一亮,确定了长子的踪迹。” 姜鸣问道: “什么人?难道他见过楚泓?” 林寒道:“那是一个浑身染满鲜血的老人,他身上被人刺出了数十处伤口,全都是刺破了经脉,但都不是致命伤口。他的眼中遍是恐惧,他一直都在向着山中奔逃,身上的血便一直流,无论什么方法都不能止住,在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慌乱地对我说,后面有人,别看他的眼睛。” 姜鸣问道:“什么眼睛?老人口中的‘他’是谁?” 林寒道:“我问他了,他没有回答,之后走了数十步,他便一头跌倒在了地上。我过去探其鼻息,发现他已经死了。当我撕开他的衣服,注意到他衰老但是遒劲的身躯不像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体格,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身上伤势的奇异之处,以及他胸口处一道拳头大小的空洞。” 姜鸣道:“空洞?你是说他的胸口有个洞?那他是怎么活到见到你的?” 林寒深深皱眉道:“那个空洞分外狰狞,因为那个空洞替代了老人的心脏,洞的四周都能清楚看见焦灼的肝脏与肠胃,但是奇怪的是,他的衣服却是没有丝毫损毁。而且,我可以肯定,他在奔逃之前便是没有了心脏,一身的伤势都不是在路上造成的。” 姜鸣惊慌道:“你是说,那个老人被人以致命手段毁掉了心脏,并且在其身上留下了十数道伤痕使之流血不断,直到他逃到了这里,他因为缺血而彻底死亡?可是这完全不像是凡人的手段,难道是地位强者来到了这里?” 林寒道:“我也觉得是这样,而且在老人倒下半刻钟之后便得到了证实。老人的身体突然燃起了青绿色的火焰,仅仅几分钟的时间,老人便只剩下一堆灰烬。这种手段,应该便是地位强者口中的元结与元华了,不过能像放毒一样,控制元结在人身体中的爆发时间,凶手的实力不容小觑。” 姜鸣道:“地位强者,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朱天野不是有明文规定,不许地位强者对人位武者以及凡人出手吗? 而且那地位强者怎么会对一名老人出手?难道老人的身份很不一般?” 林寒道:“当时我便派人去往千枫客栈询问情况,那楼主常安在极短的时间里便给我回了消息,他在信上说,距此五十里的四方城中的一家茶楼,其中一名隐藏在俗世中的朱天野宗派之一的浩然宗的执事,今日被人发现刺杀,出手者是两男一女,为首的男子是货真价实的地位境界修者。而他附送的死者画像,正是我遇到的老人,按照常安的消息,老人的武道实力应该在准九段层次。” 姜鸣愕然无语,沉默了片刻道:“不对,这件事与楚泓有什么关系?你对我说这些,应该不仅仅是谈论些时事新闻吧?” 林寒道:“常安还说了,有人记下了跟在那名地位强者身边的一男一女的相貌,常安通过一些手段得知,那女子是我们在流烟坊见到的魔宗女子环子鱼,而男的正是楚泓那家伙。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长子竟然跟一名地位强者混在了一起,可从他残忍地杀害那浩然宗的老人的手段来看,那人岂是等闲之辈?” 姜鸣道:“这件事扑朔迷离,不过至少已经可以确定楚泓活着,虽然楚泓背挟制的可能性很大。实在不行我便央求常安楼主前去交涉,说不定那地位强者会看在第七幕的面子上,将楚泓放回。” 林寒道:“确实只有这样了,留在这般心狠手辣的强者身边,楚泓很不安全,还是及早将之解救出来为好。而且,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名地位强者在可以让楚泓沾惹这其中是非,因为我在那名老人焚身后的灰烬中,查找到了硝霖尘的踪迹。” 姜鸣道:“硝霖尘?那不是只有卧华山中的统领才会拥有吗?楚泓怎么会将硝霖尘留在那老人身上?难道是故意为之?不对,如果楚泓自愿出手,那便不需要这样做,只有他在被胁迫的情况下出手,才会选择将硝霖尘留下,以造成刻意的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林寒道::“他应该也是意识到了,继续跟在那名地位强者的身边,会让许多的眼睛注意到他,甚至将他也视为杀人凶手,从而得罪与那些大势力。所以他选择用这种方式留下自证清白的证据,即便很可能不会让其他人看到,但只要我们查找到硝霖尘,便是能够猜测出楚泓的处境。” 姜鸣道:“看来事不宜迟,我们得再次前往交趾城了,没有第七幕的帮助,我们应该没有太大的可能解救楚泓。” 姜鸣随行的一众骑兵还没有立稳脚跟,便被姜鸣在此命令转移阵地,当然这些兵士不能所有人都跟随他们入交趾,他们需要进入更加隐蔽的地方,等待接应姜鸣与林寒。 尽管交趾城中的改革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羊塔风所针对的豪绅霸族被一扫而空,整个交趾城都呈现出一副难得的和平景象,占据了城中绝大部分的普通百姓最 为欢悦,他们的头顶上没有了作风作福的恶人欺凌,取而代之的是城主遵循法治的条令与更为宽松的惠民政策,若是能有数年时间休养生息,交趾城无疑将会成为秦王朝中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 对于千枫客栈,羊塔风似乎意识到了这个信息组织的重要性,并没有如以往的柳家一般,用强硬手段驱赶或者欺压,而已以怀柔政策引导千枫客栈向着服务百姓的道路改善。对此千枫客栈没有太过抵制,对于客栈的规格做了些改变,对信息传递的包容性也做了必要的提高,算起来千枫客栈能稳稳地占据交趾一席之地,也是与羊塔风互惠双赢的结果。 常安一如既往地探查来自所辖属区域内的信息,闲时便要炼茶师送上一杯好茶品品,日子倒是惬意。 这日,浩、淼兄弟受了伤,走到常安面前道:“楼主,我们的任务失败了,余肇锡发现了我们的踪迹,若非是看在第七幕的面子上,恐怕便会一招取了我们性命,但饶是如此,那人也是给了我们一人一掌,像是在警告我们一样。” 常安神色不变,道:“那有没有查到什么东西?” 浩躬身道:“自数日前我们发现余肇锡在下染城边的山脉中与另一名地位境界强者战斗后,他先后去往了五个地方, 分别捣毁了浩然宗藏在这片区域的联系点,并且击杀了超过十名浩然宗的人。其中有两处最为特殊,一次是去了四方城的城主府,一次去了高台城的一家客栈,不过余肇锡在这两个地方都没有杀人,只是询问了一些事情便离开了。两处地方唯一相似的地方在于,秦王朝的四皇子秋绝都曾经暂住过。” 常安皱起眉头道:“看来这名地位强者有着明确的目的啊,杀死浩然宗的人是为了报复与他为敌的浩然宗宗主,所以他在动杀手之时都极为残忍狠辣,这也不可厚非,据说在地位层次,浩然宗宗主与余肇锡早年仇恨极为强烈,这次余肇锡违背了朱天野那些大人物的规矩,说不定便要被狠狠惩罚一次,反正都是一次严惩,他怎能不乘机多杀几个仇人的门人出出气?只是……” 常安缓了缓,又道:“只是,那被秦王朝西部兵马大元帅俞空桑称为‘千古智谋’的四皇子秋绝也在局中,而且似乎与这名地位强者有很大干系,不知他到底想干些什么?我本想查找一些秋绝的消息,可是在这片区域的旗主却隔断了我的权限,理由是秋绝的任何消息全部都被隔断处理,旗主以下层次没有资格查阅。我倒是不知道,秋绝仅仅是一个秦王朝的皇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看来他隐藏的东西很多,这小小的秦王朝可容不下他。” 淼道:“秋绝前几月一直在江城,似乎像是在招兵买马,他手下的兵马已经暴涨到十万余众,除了江陵郡诸城对他表示了臣服,临近的三郡都有了讨好之意,若是让他再留在这些地方发展,说不定很快便能直指秦王朝都城了。” 常安道:“秋绝倒是好能耐,以退为进间行到了偏远的江陵郡,却暗中壮大了自己的羽翼,不过真正掌握秦王朝兵马的是三大方位兵马大元帅,他若是无法让那三人认同,恐怕也是极难安稳地得到皇帝宝座。不过这些倒是与我们无关,不管这片区域的皇帝是谁,我们仍旧是第七幕。” 浩又道:“楼主,属下还有一件事想要禀报,是关于余肇锡身边的那一男一女的身份的消息。据可靠印证,女的叫做环子鱼,是混元魔教一支的余孽,前些日子被一批地位强者打散,重伤逃至交趾城附近。而男的,叫做楚泓,是卧华山八统领,想来楼主应该也有些印象。” 常安思忖道:“混元魔教?这女的倒是身份特殊,只不过当今九野对于魔宗的存在意见颇为不统一,很多势力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也没必要与她为难,凭她际遇便好。这卧华山的八统领就有意思了,不知是什么缘故,竟然跟地位强者余肇锡扯上了关系,前些日子他的失踪也是可以明白了,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姜鸣便会亲自来千枫客栈请我们帮忙了。” 浩道:“楼主,上次我们与那人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姜鸣也欠下了我们人情,想来日后替我们进行旗战也是不会拒绝了。既然如此,不知现在帮助姜鸣还有好处?” 常安道:“好处自然是没有多少,但这却是一件值得投资的大事,我们先前私自将姜鸣随身的玉如意拿出去查验,惊动了脉主级别的人物,他们的意思是,让我多少给予姜鸣帮助,为第七幕积下善缘。想来,那玉如意必不是凡物,才让大人们如此重视。” 常安轻叹一声,道:“只是啊,现在地位强者与皇子秋绝的掺入,让这片迷局愈发扑朔迷离,即便是第七幕也无法掌握,想要结下姜鸣的善缘谈何容易?这今后的旗战,还有交趾城外的两军大战,都牵动着千枫客栈的进退,我之行,实也难!”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下染音色 楚泓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名实力强大的地位境界强者究竟想要做什么,他似乎说了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到那个先前与他战斗的地位强者并将其杀死,但这途经几个地点,又是询问又是杀人,倒是有些迷惑原来的路线了。 从交趾城到四方城,再到高台城,随后又去了几个陌生的城池,然后再次折回到交趾城的附庸城池下染,这一路上余肇锡带着楚泓与环子鱼,杀了数个实力强悍的武者,其中最强的一个当属清晨在四方城中的老者,其貌不扬但却是拥有着堪比准九段的实力。 老者在余肇锡面前撑了三招,便被余肇锡动用元结成刃在其身上划了数十刀,余肇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打在了老者的胸膛上,便使得他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随后,余肇锡没有再出手,只是让楚泓动手杀了老者,并且在无数围观者的注视下动手。楚泓望着一道青绿色的刀刃缓缓地靠近环子鱼,心中也是惶惑不安,这知道其中轻重,但还是动手打了一拳,并让老者赶快逃走。老者痛苦地奔逃,这次余肇锡没有追杀。 环子鱼悄声怒斥道:“你为什么要动手?你可知道,我们跟在这位张扬的地位强者身边已经让无数人注意到,他这一路上丝毫不忌讳地带着我们去往各个地方,便是想将我们拉扯入乱局之中,他所杀的人可能是他的仇人,我们成了他的帮凶,便没有办法自证清白了。” 楚泓没有反驳环子鱼,她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刀刃,便意味着余肇锡其实有能力一击将他们两人击杀,之所以留下两人,很有可能便是抱着戏耍的态度,环子鱼只看到了楚泓的出手,并不知道其他原因, 所以才会这种态度。 楚泓道:“我借机在那名老者身上留下了标记,你可以怪我无故出手,但我至少是留下了一些线索,很快就有人前来解救我们了。”他留下的是硝霖尘,不会因为水火侵蚀以及物理剐蹭而掉落,只要卧华山的人查到硝霖尘,便会知道是楚泓故意留下的,而既然要杀人,为什么还要留下自己的标志性物品?这个细节将是证明楚泓无奈出手的事实。 “唉!为了留下线索,而犯这么大的错,万一以后那人的仇人向你寻仇该怎么办?平时看你虽然老实,但也绝对不痴傻,今日怎么作出这种事。”环子鱼一副恼怒颜色,楚泓看在眼中,没有点破。 余肇锡没有管顾身后的两人说些什么,他拥有着强烈的自信,无论两人怎样谋划都不可能逃出他的手心,况且他的目的也不是真的想要拘禁他们,而且让外人看到他们跟随着他,从而让他们走上一条必死之路。至于这期间两人说了什么,他并不在乎。 “下染,他应该就在这里。”余肇锡的嘴唇便掠上一抹笑意,几日的辛苦查找,终于可以见到那个人了,那个平凡但是不一样的人。先前他已经前往了几个地方查找线索,他没有那些出身大宗派的弟子的能耐,凭靠强大的灵术便能扩充灵识达到一种可怕的地步,在那种灵识的探寻中,没有一个凡人能遁隐踪迹。可是,他只是一个散修,所能得到的修行资源十分有限,能达到三重地位已经是得天独厚,更别奢望得到更高级的灵术加持了。 余肇锡暗道:“霍真手中的一半残图,如果他已经找到了其中的阵眼,等我杀了霍真便可以将之占为己有,残图中的宝藏,堪比越字的凡武功法,以及真正能与隐世大宗相比的灵术蕴藏,我便可一举撞破自身天赋的限制,将整个浩然宗覆灭。” 余肇锡先前与霍真交战之时,暗暗将一道暗劲打入他身体之中,虽然不可能以此当做什么制胜的法门,但却是能定位霍真的行踪,只是这种定位的限制条件很多,以他现在对于元结的掌控,只能确定被追踪者的大致位置,而不能精准地判断人在何处。 楚泓凑上前来,摆出一脸讨好脸色,道:“大人,这一路走了好几天了,要是没有别的事,就放我们离开吧!” 余肇锡戏谑道:“这么快就不想要跟着我了吗?地位强者的跟班,可不是谁都能当的,留在我身边,早些观览地位强者的战斗方式,对你们的武道根基有好处。” 楚泓道:“大人,我与妻子出来也有些日子了,恐家中兄弟姐妹担心,这种好处我们可以暂且不要,但是孝道礼义却是不得不为。前日得罪大人的,这些天也差不多还清了吧?不然就行行好,放我们离开怎么样?” 余肇锡冷笑道:“你觉得我会放你们离去吗?几日来,我观察你们的交流方式,并不像是平常夫妻该有的状态,我想你们先前所说,已经洞过房的事实是假,而且这夫妻身份也应该不是真的吧?” 楚泓与环子鱼脸色一冷,两人都以为余肇锡识破他们的身份,可能会对他们再次出手,甚至打破那些规矩击杀他们,但余肇锡却只是冷冷地笑了笑,道:“哼,你们近期想要离开倒 是不大可能,不过今日你们却有着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我今日有些特殊的事需要处理,你们便在这城中等我,至于你们想做什么我并不敢兴趣。我会在你们体内放置我特有的元结暗劲,若是你们走出下染城,我便会感应到,那时有什么后果,你们可以自己想象。” 楚泓与环子鱼面色一惊,还不待他们提出什么意见,余肇锡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楚泓望着环子鱼,无奈地笑了笑。环子鱼冷面看着楚泓,道:“有什么想法,我们逃跑的速度肯定比不过一名地位强者,但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按照他喜怒无常的性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我们杀了。” 楚泓道:“他在我们身体上留下了东西,我们清除不了,所以逃不掉对吧?” 环子鱼冷哼道:“重述这种废话有用吗?” 楚泓笑道:“确实没什么用,所以我们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这下染小城我倒是没来过,有没有兴趣去逛逛?” 环子鱼眼神微眯,她没有读懂楚泓说这句话时是怎么样的心理,但是莫名其妙地想要去忘记现在的处境,如果这之后便要面临生死,她想,也是应该有这样的半日悠闲时间。 余肇锡身形出现在一处隐蔽的宅院门外,他伸出手掌,顿时有数道青绿色元华的游丝缓缓从掌中逸出,在院门口流转片刻,便再次回到了掌中,慢慢渗入经脉。余肇锡的脸上跃上一抹阴翳的笑容,低声道:“果然是这里,没有找错位置,不过该用怎样的形象进去呢?那就表现得凶猛点吧!” “砰!” 一声炸响,青绿色的光芒大盛,瞬间宛如炸药一般轰裂了院门,余肇锡踏着一股沙尘,一脚迈入院中,顿时有着数道普通人打扮的武者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将余肇锡团团围住,余肇锡掌中再次聚集了数道青绿色游丝光芒,众人见此都是暗暗一惊,他们也是猜测出了来人是地位强者的事实,但仍没有任何退后的动作。 余肇锡道:“果然是凡武中的翘楚,即便是手下人都有极为不俗的见识与胆量,在见到我之后,竟然没有太多的畏惧, 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们这些普通的武者,究竟有没有与我为敌的能耐?” 没有人回答他,或者没有任何人在此时出声,出声的只是一柄柄刀剑的嗡鸣,尽管出手的都是六七段的人位武者,但他们眼中的决然却没有波澜,似乎除了敌人死去没有可能使得他们收起武器。 这处不大的庭院瞬间成了斗场,数十名武者纷纷向着余肇锡杀去,但是在接近余肇锡一米范围内,便被余肇锡随手挥出一道青绿色元结剑刃阻挡,作为地位强者,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主攻,在被动的防守之中,元结成刃却已经杀死了许多人。随着余肇锡袍角一挥,一股劲风从正中心荡开,无数道用元结构造的刀刃瞬间飞出,凡接触者无不身中数刀,仅仅片刻院中已经陈列着数十具尸体。 余肇锡冷笑着望着前方,喊道:“还不出来吗?你们倒是有些小瞧地位修者的能力了,百米之内,任何的凡人都不能遁身,七名八段人位武者岂能藏得住?令我疑惑的是,这唯一一道九段人位的气息到底是谁?这秦王朝中这样的高手似乎并不多。” 片刻之后,微风流散,八名黑衣武者齐齐现身,但是他们没有任何举动,因为在地位强者面前,再多的人位武者都不能与之为战。 在黑衣武者之后,一名素袍书生模样的男子缓缓走出院门,一众武者纷纷让出道路,他只是轻抚了抚衣袍,走至余肇锡身前三米处,拱手道:“大人大驾来此,邓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余肇锡眼神微眯,沉吟片刻,道:“秦王朝南部兵马大元帅邓兴,竟然早已经暗中归顺了四皇子秋绝,若是让秦王朝的官员知道,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诡谲风云!” 素袍男子,姓邓名兴,不惑之年,统领二十万兵马陈于南部疆土,拒蛮人侵袭,有无上之功。此时的他,素袍风度,朗然道:“大人立于仙人之境,已与俗世无争,这王朝中的事务大人应是没有时间管顾,也不管此王朝如何,都无法撼动大人超然的能力,所有我也并不怕让大人得知我的立场。” 余肇锡道:“不过既然你现身了,那也该告诉我,秋绝现在人在何处?我现在可是触犯了朱天野的规矩,若是在近期内找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邓兴淡然道:“四皇子殿下早有吩咐,现在他不会见你,在这下染城中,你找不到他,即便你将我们都杀光,殿下也不会现身,你想得到的东西也再也不可能得到。当然,若是大人不受这种威胁,想要将我们杀光而后快,邓某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殿下让我告诉大人,有些事,急不得,若是太着急,反而得不偿失。” 余肇锡微微思忖,眼中有怒火闪动,冷声道:“ 受教了,所谓的智谋绝代果然厉害,我便算是吃了哑巴亏了。不过,你也要替我转告秋绝一句话,想要在地位强者手上谋好处,小心自己送了性命。” 邓兴不以为然,道:“邓某会转告的。殿下叮嘱过,霍真也应该来到了下染城附近,而且他不会离去,至于大人有什么举动,可在这几日里早些处理,待得七月七日,大人可再次前来,殿下也应该回来了。” 余肇锡瞥了一眼邓兴,尤其是看见他泰然的神色,怒火更是不可遏制,双拳一震,一股由元结构成的风浪顿时四散开来,黑衣武者的身体仿佛受到了剧烈的撞击,瞬间被全部击飞,只有邓兴在退后了数步之后,一拳砸在地上,借此消除掉巨大的冲击力。 余肇锡微感诧异,但脚步没有停歇,大笑着走出院门。 见余肇锡走远,邓兴才缓缓站起身来,霍然一口鲜血吐出,地位强者随手一击,威力竟然强悍如此。 邓兴不怒反笑,道:“殿下果然妙算无双,此人高傲至极,说不定真的会因此而踏入殿下的网,即便是地位强者,若是本身心性不足,却只能为他人作嫁衣,岂不悲乎!” 楚泓与环子鱼沿街游玩,前者的情绪似乎没有因为被拘禁而变糟,他往日也时常带着颇为憨厚的笑容,本来就容易感染其他人,环子鱼原本心有怨懑,但见到下染城中各种商品玩意儿琳琅满目,索性也就自主忘记了身在囹圄的处境,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是什么?”环子鱼拿起小摊上的葫芦长管,细细端详了许久,都没有看出什么门路,一旁的摊主老板正欲解释,楚泓却已经出声了:“这是葫芦丝,是这几年新兴的乐器,是从别的野域传进来的,吹奏方法并不难,声音像是陶笛一样,交趾城中应该也有这种玩意儿,子鱼姑娘你没有见过吗?” 环子鱼道:“以前没有见过,我们宗教那一带没有这种乐器,来到这里之后,虽然好像也在交趾城中看到过,但因为不敢轻易外出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都没有细细研究过。你说这是乐器,你会吹奏吗?” 楚泓接过葫芦丝,拿在手里沉默了半晌,尴尬一笑,道:“你觉得我会不会?”环子鱼柳眉一竖,道:“你一个武将,哪能会这么雅致的东西,给我!” 楚泓却是紧紧地将葫芦丝握在手中,笑道:“子鱼姑娘,不如我们就打个赌吧,要是我真的能演奏出来,你可要答应给我送一件礼物作纪念的。” 环子鱼面色又变作冷酷,道:“我哪里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这种赌我才不会打,像你这种无赖,就算是你不会吹,怕都是要胡乱鼓捣半天,然后来一出你什么都会的戏码,你倒是把我想得太傻太天真了些。只要我答应这个赌,免不了被你占了便宜,你还是再多练几年,再去骗十五岁的小丫头吧!” 楚泓满脸色,呆怔半天,笑得颇为尴尬,连一旁的老板都是听着露出喜色来,他思索半晌,道:“子鱼姑娘啊,我在你眼里怎么就是这个的形象,虽然我算不得什么好人,但至少也是光明磊落的,哪里会骗姑娘啊?” 环子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眼睛又瞥向其他地方,希望再找出什么新奇的东西,但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一阵柔润而纤秀的声音,仿佛就像是平静的冰湖上滑过一阵清风,又像是轻柔的丝绸上流出一缕清泉,音色朦胧而轻柔,充满着极为神秘的含蓄感。 环子鱼回头,正看见楚泓正对着自己,徐徐吹奏,这一刹那她似乎有种难以启齿的羞涩,她的脸颊瞬间便涨了通红。 楚泓停下吹奏,笑道:“子鱼姑娘,怎么了?莫非是被我的吹奏感动了?” 环子鱼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吹吗?” 楚泓道:“我可没说过。这个结论只是你从我的表情变化得出来的,恰好,我什么乐器都不会,就只会这葫芦丝。这葫芦丝兴盛没几年,其实真的没有几个会吹的,因为它的音色没有琴萧那种融入感,也没有其他乐器所能展示出来的大气、宽阔、激昂等感受,所以这种音色与这种乐器都是很小众的。我也是闲的无聊,才偷偷学了点,当然这技巧还不到家,我的那几个兄弟曾经都是嘲笑过,让我深受打击。” 环子鱼低头沉吟片刻,道:“我觉得吹得挺好的。” 楚泓面色一怔,像是得到了什么认可似的,双眼望着环子鱼,竟是直接抓住了环子鱼的手,欣然道:“真的吗?” 环子鱼立即羞赧,眼神微怒地瞪着楚泓,快速甩开了楚泓的手,眼中颇多怨气。 却见那摆摊的眯眼中年人,这时凑上笑容,道:“我也觉得这位公子吹得挺好的,能将葫芦丝吹得这么细腻的人可不多。” 楚泓与环子鱼听得摊主这般搭话,一扫先前的尴尬,两人相视而笑,笑声中含着一种畅然的舒适感。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夙锌之御 总有一种不能言语的温情足以刻画人生。 天青色,云白色。 而人的眼睛,无色。 曾经有人凭靠双瞳窥探人的灵魂,若非仙灵,岂能知之? 喜怒哀情尽可形于色,羞惧悲戚皆能动于心。 然而,常有人能隐藏情绪仿佛古井,筝弦可拨,人心不可调。 在江湖,庙堂,宗族,民居,能以无面示人者,多是天下苦情人。 楚泓望着眼前捧腹大笑的环子鱼,心中竟是颇为悲切,想着她平日里那副冷酷面孔,绝非随意伪装出来的,若不是经历过一些凄然不平事,如何能从一名妙龄女子转变为拒人于千里的行客?她虽属魔宗,但却比许多人的内心更为炽热,只是别人不会感受,她也不愿让别人靠近而已。 “竟是能如此认真了,我还以为自己只会为着别人的事而欢悲,原来只是缺少了自己的心意。随着他们的脚步走了很久,许多年后遇到了一个能让自己孤身而行的女子,我想现在的楚泓已经与不是原来的楚泓了。你的笑容,我愿意守护!” 楚泓与环子鱼并肩而行,在下染城街道上游玩,各类食物饮品恨不得都尝一遍,许多饰品妆红环子鱼都有兴趣驻足,哪怕是摆摊的仿古文物,不常见的水果菜蔬,穷腐书生的失意字画,两人都愿意去停留参观,似乎现在的处境忧虑已经被抛在了脑后。 “那是什么?那块石头,好像是翡翠一样。”缓缓先行走上前,那是一个名义上赌石但是实际上倒卖奇石的摊位,围观的只有两三个穿着还算体面的中年人。 楚泓将要跟上去,身边却有一个人碰了他一下,并以只能容两人可听见的声音道:“八统领,我是第二营暗谍,二统领命我潜伏在城中等待行动。方才看到八统领的暗号,急急赶来,若是有什么命令只管对我下达,小人不敢怠慢。” 楚泓停下脚步,低声道:“不用会军营禀报了,找到六统领,告诉他,我与一位姑娘被地位强者挟制,希望他能尽快想到办法解救我们。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便不必管了。” 听到楚泓的这番停顿,暗谍神色一凝,顿了顿道:“小人知道了。” 余光瞥见暗谍离去,楚泓轻舒了一口气,虽然这样的办法并不足以解决眼下的困境,但他却没有想过引颈待戮,他不愿意让人掌握自己的生命,也不想要眼前的女子的生命为人所掌握。 “我并不擅长谋略,但面对这名如同高山一样的地位强者,除了谋略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脱离他的控制,寒子一定有办法,还有慕涯先生应该能处理我的困境,只是,我现在更应该做的,是自救。” 楚泓又跟着环子鱼的脚步,来到那小摊面前,环子鱼手中攥着一块隐隐透着荧光的石头,在胖子老板友善的注视下,细细观览把玩着,像是在真的明白其中奥妙。 胖子老板看人颇有几分眼色,从环子鱼的气质便能得知并非常人,便笑着道:“小姐,你选好了吗?摊子上的石头都是有着一定的几率成为价值昂贵的翡翠,你挑的这块我也觉得很不一般,万一磨去外皮得到一块翡翠,那可就赚大了。要是小姐挑选好了,我可以帮你当场磨皮,只需要小姐支付一点儿在下采石的辛苦费,不需要额外的费用。” 环子鱼冷冷地瞪了老板一眼,道:“我看你的石头,又没有吃喝你的,别一直在我耳边吵嚷,要是看好了,会给你钱的。”环子鱼的不善态度惹得几个闲观的人议论连连,但却只是低声谈论几声,毕竟这下染城可是交趾城的附庸城池,说不定便有哪个交趾城中大户人家的小姐前来游玩了,若是失言得罪可就麻烦了。 这时楚泓扔向那摊主一锭白银,道:“她看中的,我付,十两白银够了吗?”胖子摊主拿起银两用衣袖擦磨了几下,不由得面色一喜,出手能这般阔绰的年轻人,府上肯定是大户人家,自己哪敢惹得?若是前一刻失言驳骂了无礼的女子,必定会使得两人忌恨,当然幸好是没有说什么,十两白银,已经贴得上他进山采石的所有成本了。 胖子摊主道:“多谢公子,不过公子出的价钱太多了些,握着采石本来买卖颇贱,十两白银买那一块石头倒是公子赔了,若是摊子上还有能看上眼的,公子小姐可以再随便挑选一块,全当作混混手气。” 楚泓没有理会摊主,看着环子鱼专注地观察着手中的石头,笑道:“子鱼姑娘,你真的看出这石头里藏着翡翠了?” 环子鱼道:“我身上也有些银两,根本用不着你付钱,我总觉得这块石头不一般,难说是翡翠,但肯定有着东西。” 楚泓道:“不如让那老板打开看看,光看也看不出什么。” 环子鱼道:“我那一支教派的驻扎地,便是在一处巨大的矿山腹地,虽然有专人在周围查找与清理过,但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从岩石罅隙中挖出一块宝石出来,我便亲手找到过一块零玉,虽然我猜测那可能 是有人花高价买了藏起来的,但也算是颇为不凡的战利品。” 楚泓眉头微皱,道:“零玉?那是什么宝石,怎么没有听说过?” 环子鱼道:“还以为你会懂些风雅之事,竟然连零玉都没有听说过!零玉,可是三垣之地一种极为稀有的玉石,流落到这九野的灵玉,估计也就是一些采石人偷挖出来经过辗转才买卖出来的,能识得这种玉石的人不多。零玉的价值并不在于玉石的观赏性,而是玉石背后那一番凄美的故事,三垣之地的人抢着买都买不到,这里的人却连认识都不认识,其不可悲?” 楚泓尴尬一笑,道:“我这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出过秦王朝,哪里知道这种传闻?姑娘倒是有些看得起我。不过,若是,你愿意与我闲聊些传说故事,我会很甘愿去做一个博文多识人的人,来逗你开心的。” 环子鱼翻了翻白眼,冷声道:“谁需要你逗,我现在的表情很好,不需要任何改变,就算改变,也不需要一个无奈来逗。”环子鱼转过身去,楚泓却也是跟着转过身,仍旧陪上笑容道:“那这零玉的故事你总得讲讲吧!” 环子鱼轻叹一口气,道:“九野之中有名的才女潇湘客你听闻过吗?她笔下的《零落成玉》便是根据零玉的故事改写的,若是你有兴趣,可以找来看看,我是不太可能同你讲的。因为里面的故事并不是普通的江湖恩仇快意饮酒,而是一段爱情故事,一旦对你说些故事梗概,你又会无赖附体了,我还是不要自找麻烦的好。” 楚泓道:“看来子鱼姑娘对我成见很大啊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姑娘?” 环子鱼一愣,又偏过头道:“也没什么成见,只是让你明白我们的差异而已,不管你先前的话是不是认真的,我也不会有半点动容。若不是现在被那人囚禁在这里,我也不会与你同行,大抵这以后都是一样。” 楚泓眼中漾起一抹伤感,低声道:“可是,我不是很相信啊。” “什么?”环子鱼没有听清楚这句话,还以为他又在说一些没意义的言语,便不再注意,将手中的石头递给了胖子摊主,道:“老板,帮我将外皮打磨掉,左边厚一点,右边薄一点,切忌动作慢一点,不要对里面的东西造成损害。” 摊主神色一凝,问道:“小姐,你不打算让我将这块石头切开看一看吗?万一一会儿打磨好了,里面却没有什么东西怎么办?” 环子鱼道:“我确信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你只管打磨就是了,话多了没好处。” 老板咽了一大口口水,对于眼前女子的冷漠与霸气,他全无办法,只能低下头慢慢打磨,不过想到今天已经赚了十两白银,家人一个月的伙食都有了着落,也就没有什么怨恨的了。 摊主一板一眼地打磨着,环子鱼则紧紧盯着,似是生怕老板将石头磨坏,所以才做监工。一旁的楚泓却是看出了些端倪,这数日的相处里,环子鱼在他眼中却不是这样无礼的人,除非她真的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楚泓轻声问道:“莫非这石头里面真的藏着翡翠?” 环子鱼道:“翡翠却不值得这个价钱,我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这是一块高品质的金属。” 楚泓一惊,道:“你是说中品金属?” 环子鱼镇重地望着楚泓的双眼,道:“不止是中品,应该是一块货真价实的上品金属,我识得它,夙锌。” 藏匿在普通石头中的上品金属被环子鱼看破,所谓金石不离,原来最高贵与稀有的金属也是来自于最平凡的矿石,楚泓此时也显得颇为激动,他清楚上品金属意味着什么,其中的价值更是难以用金银来衡量。传闻非凡金属颇为极有,极品九种,上品三十类,中品二百属,能在一个小城中见到这种宝贝,也算长了见识。 环子鱼将打磨得差不多的石头接过来,丝毫不在意地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然后满面笑意地递给楚泓,道:“为了防止被人看见,我只是擦出了一点,你可以看见的那点翠色光芒,便是夙锌发出来的。三十三种上品金属,除了在铸器与气运镇压上的作用,它们大多拥有着独特的功能,正是因为这个特点,即便是巅峰境界的地位强者,只怕是都会对上品金属趋之若鹜。” 楚泓将夙锌拿在手中看了看,却是又还给了环子鱼,道:“这上品金属固然可贵,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作用,方才看见你对我笑了,我却是很开心。” 环子鱼脸色薄怒,道:“好像说过一次了,在我面前说这些哄骗小姑娘的绵绵情话可没什么用,劝你还是正常一些,我如果什么时候真的忍受不了你的无赖了,你可就没有现在这么舒坦了。” 楚泓笑道:“我这一直以来就是这副面孔,若是子鱼姑娘觉得不好,我可以尝试着改一下,只要你有一天能接受了,也就是值得的。” 环子鱼无奈道:“走开,无赖!” 一旁的胖子摊主却是一脸好奇地盯着两 人手中的石头,道:“这位小姐,不知这块石头真的是翡翠吗?” 环子鱼道:“是,不过既然你已经卖给我们了,可不能要要回去了。” 摊主脸色难看地笑了笑,道:“自然不可能要回来,既然小姐慧眼识珠,便是小姐的福气与运气,我虽然眼馋翡翠的昂贵价值,虽然也有些惋惜自己没有打开看一下,但是终究没办法后悔。不过这次长了见识,真的有人从石头里开出了翡翠,那我也又有了动力继续采石了,说不定我也会找到一块翡翠的。” 环子鱼反常地没有冷视与嘲讽,只淡淡道:“有机会的。” 普通人家的拼搏,在最底层的位置奋斗,至于极少数人能够走出自己的道路,而更多的生灵只是一辈子沉沦于平凡,他们或许只是作了他人的配衬,他们或许倾尽一生也没有出路,但是,他们需要这种继续下去的激励。 “承小姐美言了。” 楚泓与环子鱼转身慢慢离开,胖子摊主也开始收摊回家了,他打算明日继续前往山中采石,为那凡石成宝的好运而努力。 环子鱼那夙锌拿在手中把玩,尽管还有一层薄薄的外皮长在金属外面,但是经过了细致的打磨,触感已经不像是前时那般粗糙,而即便透过外皮也能感受到内里的温润。 楚泓道:“这次可是捡了个大便宜,一块上品金属可是太过贵重了,不过我们没有再向那老板问一下他采石的地点,说不定可以找到更多的上品金属,那样岂不是赚大了。” 环子鱼道:“你想的有些太好了,没有自然界的造化灵物滋养,平常的地域只要孕育出一块上品金属,便会把周围百里之地的灵气消耗大半。那摊主之前采来的石头中没有出现过翡翠,原因怕是都被这块夙锌抢走了灵气,想要在同一片地方找到两块上品金属,这种设想几乎没有可能。” 楚泓皱眉道:“原来如此,本来还想着凭此发财致富,这下都成泡影了。不过,我倒想了解了解,这上品金属到底有着什么独特的地方。” 环子鱼道:“我之前在宗教中的典籍中看到过,不过也仅仅记得一些识别方法,至于夙锌的独特能力,只记得‘夙锌有御’之类的话,其它的我倒是有些忘了,总记得是与防御有关的能力,日后可以再查询查询。” 楚泓道:“嗯!”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一时没有了话题,两人沉默着向前走着。 环子鱼仍然把玩着手中的夙锌,面色却有些不太自然,走了约莫十几分钟,环子鱼突然停住脚步,楚泓回头问道:“子鱼姑娘,怎么了?” 女子的心思如玉,清润不可弹,冷面之中,有一丝迷离的火热,她烧红了自己的脸颊,欲言却休。 楚泓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竟是凑近了些,再次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环子鱼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楚泓,以后称呼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不用叫什么姑娘小姐的,听得别扭。” “嗯?”楚泓满面疑惑,但他却意识到这次突然的对话并不平凡,而且这是环子鱼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有着不同的意义在言简意赅的言辞中,他笑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几日的熟悉,环子鱼已经颇为了解楚泓这贫嘴无赖习惯,倒是没有觉得另外的不妥,只是她所思索的有些难以启齿,经过片刻的思想斗争,她抓起楚泓的手掌,将那块拳心大小的夙锌塞了过去,道:“这东西,给你拿着。” 楚泓迟疑了片刻,道:“这上品金属你拿着更有作用,在我手里应该只能换成银钱了,白白地暴殄天物。” 环子鱼将涨得通红的脸颊朝向另一边,道:“先前在葫芦丝那里,不是说了要打赌吗?这夙锌就当是我输给你的,你拿好,也就像你说的,作个纪念的东西。” 楚泓神情一怔,怔了许久,道:“可没有听说谁送礼物,送出去个上品金属的,虽然我很想让你给我留下个东西,但这夙锌太过贵重了,要不换一件别的?” 环子鱼怒声道:“没有别的,就这东西,爱要不要。” 楚泓尴尬一笑,道:“那好吧,那我就暂且收下了,如果你需要,我会随时还给你的。” 楚泓伸出手去握紧夙锌,却是将环子鱼的手也一并握住,他没有笑,眼神脉脉地望着环子鱼,却惹得环子鱼更是羞恼,直接用力甩开楚泓的手,冷声道:“不要再做这种事,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 楚泓道:“不会了,希望不久后你会愿意。” 就在这时,一股小旋风急速掠过,其中有着青绿色的光泽烁动,竟是直接掰开了楚泓的手,将其中的夙锌托起,向着另一边飞去。楚泓与环子鱼迅速反应过来,还没有来得及身形移动,眼前的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移动到了他们面前。 “上品金属?看来我真是好运气。” 余肇锡身形已至。 第一百二十章 霹雳弦惊九矢出 余肇锡将夙锌握在手中,眼中透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贪婪,贪婪在于占据,而此时的他却已经不再是简单地贪婪了,为了霍真手中的一半残图与宝藏阵眼,他公然违背朱天野那些强大的管理定下的规矩,冒着甘愿承受巨大的代价千里追杀霍真,而此时痴狂地握着手中的上品金属,他突然觉得自己走的这条路是正确的,他不由得肆意大笑起来。 “这便是天道给我的启示吗?我孤注一掷来到这里,但却没有成功得到霍真手中的残图与阵眼,本来都已经生出了退却之心,向着那些高位者低头认错并接受惩罚就可以再度过上以往的平静的日子。可是,上天眷顾,竟让我在这种偏僻小地方也能找到一块上品金属,有了它,及时这次没有找到霍真,那也值得了。” 余肇锡在街上大笑起来,一副痴狂如魔的神态,让人看着十分恐惧。街上的行人也纷纷指指点点,以为眼前之人疯傻魔怔,多是戏笑斥骂言辞,只有楚泓与环子鱼脸色一黑,死死地盯着余肇锡,似是在犹豫着什么。 此时有两个穿着布衣的小孩在街上打闹,正好撞到了余肇锡的身上,却发现余肇锡仍在发狂的笑着,便绕着余肇锡身边追逐打闹,余肇锡突然出手将两个小孩一把抓住,笑道:“你们是想要跟我玩?” 小孩企图挣开余肇锡的手,但发现捏住他们胳膊的大手力量竟是那么强大,似要将他们的手臂拧断,他们哭喊着道:“疼……放手啊傻子……放手!”余肇锡却是森然笑道:“你们不是想要和我玩吗?让叔叔陪你们玩个够,好不好!” 只见余肇锡随手一掷,一名小孩便被高高地扔到了十多米的空中,孩童的哭喊与恐惧声顿时唤起了许多在街上游走的人,但这一刻他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只能看着孩子重重地落下。 楚泓身形急动,一跃七八米迅速揽起小孩,借助着冲力消除那股下坠的力量,仅仅只是几秒时间,但他却实现了解救这样一个幼小的生命。楚泓向身后一掷,环子鱼将之接住,拍了拍仍在哭喊的小孩额头,便示意他往后走。 还有一名仍被余肇锡钳制的小孩大声地哭泣,甚至腾出另外的一只手开始拍打余肇锡,但余肇锡却没有任何反应,围观的普通民众开始指摘唾骂,并怒喝着要余肇锡放开小孩并且为刚才的举动道歉。 余肇锡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是看着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的楚泓,露出一抹森然笑意,道:“看来你真的是一个善人,甘愿为了救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而跟我翻脸,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一次,先前让你们跟着我,是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但如果今日你们还要不自量力地向我挑战,我将不会留手。” 楚泓道:“放开那个孩子,我虽然不是什么善人,但也看不惯你为了一点点事情就杀死一个孩子。地位强者应该有地位强者的尊严,而你今日不仅抢了我的东西,还在大街上对普通人动了杀心,此时的你就是只是一个魔鬼而已。” 余肇锡道:“真是一些冠冕堂皇的人,你有八段人位的实力,在这小小王朝中料想也不是泛泛之辈,你很清楚身处高位会拥有怎样的权力,莫说是误杀一个人,即便是滥杀、屠杀,甚至将其他人视为草芥,只要你实力足够,又有谁能将你有办法?你现在认为我差点杀了一个人,便开始矫揉做作地为这些普通百姓伸冤,你自持这正义风度,却殊不知在我眼中就像是蚂蚁的呻吟,结果还是不会变化,你应该也是清楚我所说的道理。” 环子鱼望着楚泓的脚步,突然停在了原地,她知道,余肇锡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自诩正义的人比比皆是,就像是想要将他们一支教派全部铲除干净的名门正派一样,拥有着最华丽与完美的伪装,在大众面前始终是博得支持的一方,而那些死去的没有能力申辩的人将永远沉眠于黄土。眼前这个山匪军营的统领也许也是这般创造过杀戮,她的脸色冰冷,她准备着自己腰间的刀刃,但她还是想要听完楚泓的话。 可是楚泓没有说话,他抽出了早早预备好的刀,那是他先前通过暗谍得到的武器,他的背后其实还藏着三把匕首,这便是他的态度,他阴狠地注视着余肇锡,望着余肇锡手中孩子的恐惧神情,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喊道:“也许杀人并不需要理由,那只是作为高位者的权力,可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杀人不需要偿命。战争死伤,是为大多数人的安居,所以要用杀戮征服,我征战在沙场杀人如麻,身上染满了无数陌生的无辜者的鲜血,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身为卧华山的统领。” “卧华山地域数十万百姓,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但所有人都比秦王朝任何一座城池的人要幸福,因为他们能在乱世之中得到本不可能得到的安定,所有老人的儿子、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更愿意加入这支军队守护卧华山的存在,他们战斗很明确,不是为了将秦王朝的军队杀光,而仅仅是为了自己家人而杀敌。这种 杀伐无所谓正义,这场战争也不分对错,所有战争中的人都明白,沾在自己身上的血会成为自己杀人的印记,但却也是守护过家人的证据。” “你身为地位强者,竟然肆意杀害手无寸铁的孩童,你不为战争,不为守护,只是为了自己的贪婪与**,你的滥杀行径足以让天下任何人为之唾弃,而你所谓的伪装只是自己身为地位强者的皮囊,比我不知恶心了多少倍。我今日持刀站在你的面前,这无数人可能都会围观而噤声,但我却是真的想要成为你的敌人。” 那围观的百姓静静地听着楚泓的叙说,一些人听到卧华山三个字便不敢呆着快速地躲开了,而一些大胆些的人又纷纷将矛头指向了楚泓,议论之中没有掩饰任何肮脏话语,不知是谁扔了一块石头砸到了楚泓身前,并大骂道:“山匪滚出城去!滚出去!” 环子鱼站在楚泓身后十米之地,渐渐地眼中积满了泪水,她没有伤心哭泣,姣好的容颜上漾起一抹轻柔的笑意,她知道她的心意了。 楚泓不知被谁砸了一下,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很清楚在所有百姓眼中山匪的丑恶形象是不能洗白的,他们对于山匪的厌恶与害怕甚至成了一种本能,事实上在整个秦王朝甚至朱天野大半的国家之中,从来没有一个山匪组织能像卧华山这样做到亲民为民的责任,那种清剿山匪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不可能因为一两个人而改变。 而楚泓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的身份,在于阐述自己的理论与思想,虽然有些冒失去触犯这下染城中百姓的禁忌,但是他没有任何犹豫。他要做的只是驳辨余肇锡,从而真正地选择与他为战,即便他很清楚地位强者与八段人位的恐怖差距,但是他为之。 余肇锡笑道:“看到了吗?小子,这就是这些你为之保护的百姓的面目,他们可不在乎你正在干什么,愚民的思想你没有办法改变。刚才你的叙述虽然很有感染力,只是可惜感染不了我,也感染不了这里的这些愚民。若是要他们在我们两人之间选择杀掉一人,我保证他们会选择杀掉你。既然如此,你确定还要为这些人的生死而与我决断吗?” 楚泓没有回答他,反而是大喊道:“放开他!放开这个孩子,将我的东西还给我,还给我!”环子鱼默默地站在楚泓的身后,低声中含着痛苦的不忍语气道:“会死的,他真的会杀了你的,只要能说服他放开那个孩子就行了,夙锌我们不要了,千万不要真的出手啊。” 楚泓顿了顿,转头淡然一笑,道:“即便是为了那块夙锌,也值得。” 即便为了那块夙锌,也值得。这句话荡漾在环子鱼耳边,她为之一怔。 余肇锡嘿嘿一笑,道:“可惜了,可惜了!”随手之间,一阵青绿色光芒闪烁,一柄铁链钩镰出现在余肇锡手中,而下一刻他便将镰尖刺穿了小孩的身体,随后余肇锡身形一动,钩镰再次扔出,将周围四五个围观的百姓划破咽喉,顿时其他人惊叫着四散而逃。 楚泓看着被血流淹没的孩童,双眼中掠上一抹凝重,望着余肇锡静立的身躯,身形暴冲而去,短刀当先,似要一刀将余肇锡劈成两半。而这迅猛的一击却仅仅使得余肇锡身形微偏,楚泓顺着力量左右横劈,余肇锡一一避开,这多变的招式在余肇锡面前竟没有半点用处。 楚泓突然将短刀掷出,双手又霍然从腰间拔出两只匕首,向着对手再次刺去,这一次余肇锡挥动了钩镰击飞了短刀,也将楚泓的匕首一击截断。楚泓退后数十步,在地位强者那等强悍的力量下堪堪稳住身形。 环子鱼清楚楚泓身上都带着什么,她可不记得他在进入融泉涡时带着两把匕首,而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刚才在游玩之时准备的,而他竟然摆出一副从容面目让她放心,她甚至都以为楚泓只是没有办法而选择了最后的心理安慰,可是他竟然在暗暗准备着出手。一直以为他只是性情乐观,以为他处事随意,而忽略了他其实并非无谋。环子鱼暗道:“原来,我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个啊……” 楚泓再次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再次向着余肇锡冲杀去,余肇锡却是随意一挥再次将之击飞,怒斥道:“这种手段对我没什么用,给了你机会了,如果只有这种程度,就让我太过失望了!” 还不待楚泓回答,环子鱼却已经拿着先前被击飞的匕首,也向着余肇锡冲杀,这一次的攻击余肇锡没有敢忽视,他钩镰快速挥动,环子鱼勉强接了几招,借助余肇锡手臂上的巨大推力再次弹飞出来。这一次,她站在了楚泓的身侧。 余肇锡道:“原来让我最惊喜的是你,虽然知道你也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但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比这小子还要厉害几分,想来在八段人位之中也是佼佼者了。可惜了,如此女子,我却要狠心下杀手了。” 环子鱼冷哼一声道:“很荣幸能让你惊讶,只不过我也不会再求饶了。” 泓尴尬一笑,道:“这位姐啊,不是我质疑你的实力,而是你一出手,将我先前的所有表现出来的形象都打破了,有些太不道义了吧!” 环子鱼莞尔道:“可是你的武道实力确实在八段之中算是很弱了,若是正面交锋,你可没有办法打赢我哦!” 楚泓道:“也不用这么直白的告诉我吧!我男人的尊严碎了一地了。” 环子鱼道:“先别顾忌这些了,我又没有嫌弃你,你愿意保护我,这次便让我们并肩战斗吧!” 楚泓面色一紧,道:“我带了弓箭,给我十秒钟时间,拖住他。子鱼,小心。” 环子鱼听到他这么说,便知道了该做什么,那在庭院之中两箭喝退快剑武者的恐怖弓箭,说不定真的能对地位强者产生一点作用,只要有作用,他们便有希望离开。 环子鱼再次冲上去,余肇锡却是面色一怒,道:“这是藐视地位修者吗?我先前夸奖你,只是说你比他强一点,但我并没有告诉你,以你的实力能抵挡我的攻击。” 环子鱼冷声道:“能不能还不一定,能跟地位强者战斗,也是一种宝贵的经验。” 余肇锡阴笑道:“要杀你我还有舍不得,而且那小子似乎还有着底牌,我很想见识一下八段人位的武者到底能强到什么程度。” 环子鱼脸色更加凝重,她赫然从余肇锡的话中听到一些端倪,她又想起以往在宗中学到的知识,地位强者能沟通天地灵气,身体五官将变得极为灵敏,想来刚才她与楚泓的对话余肇锡早已经听见,而余肇锡却没有一点惧怕,这令得她更为慌乱。 “子鱼,让开!” 身后楚泓大喊一声,环子鱼急忙闪避一旁,只见楚泓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弓,他使尽力气弯弓拉弦,这一刻,拥有了弓箭的楚泓便到达了实力的顶峰。 楚泓望着余肇锡,喝道:“大人,让你检验一下我的七空箭到底有多强!” 余肇锡道:“十石精筋铁胎弓,手无护板敢拉弦,洞贯箭力非凡术,纵使金石亦能穿。有趣的箭术,来吧!” 弦送箭出,这一刻,一支铁箭竟然达到了一种难以估计的速度,向着余肇锡射去,余肇锡微微皱眉,数缕青绿色光丝缠绕指尖,随着铁箭的到来,他的手指左右摆动,数根光丝也纷纷缠住铁箭,余肇锡竟是没有能抓住铁箭,让那利箭从身侧飞了出去。 余肇锡道:“你这是什么箭,竟有如此威力?恐怕是一般的九段人位武者都不能抵挡。” 楚泓甩了甩手指,道:“七空箭,箭如流星,尾如炽火,矢有七道,虚空不阻。” 余肇锡道:“好一个七空箭,再来!” 环子鱼来到楚泓身边道:“到底还是没有用,我们似乎在劫难逃了。” 楚泓眼神死死地盯着弓箭,道:“当然有办法,左右侍卫何在?” 楚泓声落,从街道四周走出八名布衣侍卫,全部跪在楚泓面前,齐声道:“属下在!” 环子鱼皱起了眉头道:“加上他们,我们也没有一战之力,这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楚泓道:“的确,但是他们却不是帮我们战斗的。所有侍卫,誓死保卫这位姑娘回营!” “是!” 环子鱼恍然明白楚泓口中的办法是什么了,低声喝道:“若是这样,我们可能一个都逃不掉!” 楚泓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楚泓再次拉弓,这次他取出了三支箭,箭都是铁箭,每支超过七两重,这都是在楚泓的要求下特地铸造的。他几乎没有三箭齐射过,那样虽然威力倍增,但是对于他体力的消耗也是数倍增长。 “三箭定波澜!” 余肇锡脚步原地一踏,面对着三箭齐射,他开始以真正的地位力量应对,他的周身一股青绿色光芒凝结,钩镰也已经握在手中,这三箭将至,青绿色网状元结将之速度减慢,下一刻余肇锡挥动钩镰斩断两支,另一只手则是直接握住了最后一支箭,并将之折成两段,气势汹汹的齐发三箭在地位强者的手中瞬间失去力量。 余肇锡道:“真是不错的能力,我都有些不舍得杀你了。只是,既然你要选择逃跑,直接杀掉才好,杀掉你们,就没有人知道夙锌的存在了。” 只见余肇锡身形微动,竟是直接闪身到了楚泓面前,楚泓注意到之后迅速反应,但还是被一掌打飞,就在余肇锡将要再次出手之时,环子鱼竟然直接打伤几名侍卫,手中执着匕首向着余肇锡冲杀而来,一招,两招,三招,四招,随着余肇锡的掌印落下,环子鱼喷出一口鲜血倒飞数十米,气息萎靡,已无再战之力。 却见先前倒地的楚泓已经再次站起了身,他手中握着铁弓,五支铁箭已经搭在弦上,眼神决然,怒喝道:“去死吧!” 这一刹那,弓如霹雳弦惊,余肇锡脸色大变。 第一百二十一章 落棋人 弦出五箭,楚泓用尽了全身力气射出了最后一击,而他的臂腕也因为这次出手严重拉伤,在箭出的一瞬间巨大的反弹力将他震倒在地,浑身肌肉酸痛无力,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唤醒他的疲累。 而余肇锡面对楚泓的最后五箭,也是颇为吃惊,直接构造出近百道元结与之对撞,地位强者的强势再次全部展现出来,只是瞬间便将楚泓的最强攻势瓦解。 此时的余肇锡轻轻舒了一口气,正打算将楚泓斩杀,但敏锐的感知力却让他身躯一震,急忙回首之时数十柄浅蓝色火刀迎面飞来,他立刻开启最强模式以一身元结纱衣护住周身,并瞬间展开了一道青绿色盾牌。这种强大的防御即便是楚泓九箭齐出也不能撼动分毫,但在那浅蓝色火刀面前,竟如同一捅即破的窗纸一般,立马分解成一条条游散的元结,而后火刀不减速度向着余肇锡刺来,余肇锡连忙翻身躲避,但即便速度再快,也没有能将全部攻击避开。 余肇锡的腹部被那火刀刺伤,幸亏他及时构造元结在体内阻挡住了火刀的深入破坏,不然这一击他便会殒命当场,除此之外,他的四肢各处都有或轻或重的伤势,不得不说这暗中一击将巅峰状态的余肇锡直接打成了重伤状态,整体战斗力剩不下原有的一半。 这时那街道的一处屋顶上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此人身上燃着浅蓝色的火焰,正是前日与余肇锡打斗的霍真,此时他望着余肇锡的狼狈模样,道:“原本你不应该掺和进来的,为了那个被藏匿多年的宝藏,竟然选择直接击杀我,余肇锡,你的这个决定真的很大胆,要知道我在名义上可是受那些人的规则保护的,你只要对我出了手,不管有没有成功,这个罪名你都将戴在头顶上了。” 余肇锡视四周,楚泓与环子鱼已经不知所踪,他也无心管顾,他只苦笑道:“霍真,今日算是你偷袭成功了,所以你才有机会说这些话。我的选择自然是没有错的,只要能将你杀死并得到宝藏,我的价值将远远高于你,那些自以为高贵的管理者莫非还能将我杀了不成?只是,我棋差一招,竟然没有能在你重伤之际杀死你,才导致今天的大患。” 霍真道:“真是不知所谓,你竟然都没有肯定我是否找到了阵眼,便敢明目张胆地打破规矩,不仅对我出手,而且还大肆击杀仇家浩然宗的人与平常百姓,你这种举动早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想来他们已经派人前来处理你了。” 余肇锡面色一怔,道:“莫非你没有拿到阵眼?” 霍真怒喝道:“我要是拿到了能重伤出现?你这蠢货,难道忘记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宝藏的事吗?” 余肇锡道:“难道是当年的那位洪老?或者是那智谋绝代的秋绝皇子?” 霍真道:“在你来之前,事情极为诡异,我花高价得到第七幕的消息,阵眼就藏在那座矿山之中,我马不停蹄地赶到那里,却遇见了秋绝,他似乎知道所有宝藏的事,并指明要我往某个方向前行。” 余肇锡道:“难道你没有觉得秋绝的身份很可疑吗?” 霍真道:“自然可疑,但是他拿出了第七幕的身份令牌,还是白银级别的,他作为第七幕的引路人,指引我在矿山中寻找阵眼。但既然第七幕有能耐寻找到阵眼的下落,为何不直接夺得向我开出更高的价钱?这只能说明阵眼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或者秋绝施展了手段掩盖了某些真相。” 余肇锡道:“第七幕对秋绝的包庇我也是知晓一二,甚至是旗主地步的人物对秋绝也是毕恭毕敬,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第七幕那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服气。不过虽说这样,便可以查清秋绝的势力脉络,但是你在矿山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还是不知道。” 霍真眉头微皱道:“那日我踏入矿山,便能从残图中的某种指引中找到呼应,于是我更加确定了第七幕的消息没有错,阵眼也的确就在矿山之中,相信你在矿山外埋伏的时候也有相同的感应吧?只是那种感应很快就消失了,我接着便是看到了一双透着红光的眼睛,那是洪老早年际遇修炼的残缺千心火眼。” “千心火眼?”余肇锡惊问道:“传闻中这种术法在人位境界修炼可以获得突破地位的契机,在地位境界则能达到上等微尘法的层次,你跟他交手了吗?” 霍真顿了顿,道:“他的千心火眼很强,出招几乎没有延迟,即便只是残缺的术法,仍然使我吃了大亏,我的两种强大的灵术完全没有施展出来,就被他打成了重伤,之后我仓皇而逃,于是便有了你追杀我的一幕。” 余肇锡道:“洪老为什么对你出手?既然将你打成了重伤,那为何不乘势追击夺取你手中的残图?在那一瞬间残图的感应消失,这意味着阵眼已经消失,可是你又阐明了不在你的手中,那究竟是谁拿走了阵眼?” 霍真道:“可能是洪老,他马上就要 突破四重地位,面对这个宝藏的诱惑,十有**会为此而出手。也可能是秋绝,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太大,他毕竟只是养尊处优的小国皇子,实力根本达不到让我们正视的程度。” 余肇锡面色一紧,他又想起之前硬闯秋绝住的庭院见到的景象,连秦王朝的兵马大元帅邓兴都已经暗中支持着秋绝,似乎更多的隐藏实力会在秋绝出现后展开,只是他不会同霍真谈论这些,他道:“我的想法是,秋绝既然是第七幕白银级别的引路者,他应该会知晓许多东西,包括洪老出现的原因,还有阵眼的下落。不过我先前去寻找过,那管事的人说,秋绝将会在七月七日现身。” 霍真掠过一缕狐疑之色,紧接着满脸阴狠地望着余肇锡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你难道就不怕我现在立即杀了你,夺了你手中的残图吗?毕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硬接了我一招火刀,现在的你可逃不掉了。” 余肇锡道:“你,应该不会杀我。据我所知你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对我出手只是为了报上次仇恨,而之所以不会向我再动手的原因,是你也怀恨着洪老伤你之事,我们实力相当,单打独斗并不是洪老的对手,只有联手才有可能打败洪老夺得阵眼,你还需要我。” 霍真冷笑一声,道:“能自诩了解我的人并不多,十多年前你我便为了这残图争斗,没想到竟被你摸透了脾气。不过今日我将你重伤不仅仅因为这些,我要掌握你的伤势情况,在与洪老战斗之前你却不能完全恢复实力,不然你一个人逃跑,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余肇锡也同样嘴角漾起一抹冷笑,道:“真是谨小慎微之人!那你就好好掌握吧,我相信等我们将洪老击败,能拿到完整的残图的人一定是我。”余肇锡将夙锌轻轻往怀里按了按,这一举动并没有引起霍真的注意。 “合作愉快!” 在交趾城与下染城间游弋的姜鸣与林寒,这一日受到了来自暗谍的消息,楚泓传信求救。 姜鸣与林寒急忙带着人往下染城靠近,将要进城的时候,林寒拦住了姜鸣,郑重其词地道:“长子,我们救不了。” 姜鸣面露疑问,道:“你是在担心那名地位强者?担心我们这么多人不是他的对手?” 林寒道:“以往有任何问题长子都会问我,他相信我,才将这牵涉生死的事交托给我,但是面对地位强者,我没有一点经验和办法去应对,若是我们进城直接与地位强者血拼,毫无疑问会被杀个干净,与其造成更大的牺牲,还不如直接不进去。” 姜鸣很清楚,林寒不是因为怕死才迟迟不进城,他现在是卧华山六统领,身后跟着近二百名士卒,还有他也参与了,若是惹得地位强者发了怒火,这些人都将没有了生存下来的可能。身在其位,便尽其责,林寒的做法是极为正确的,可是,姜鸣却是不想放弃解救楚泓。 姜鸣道:“你知道吗?我走的那天,庞路派人袭营了,死伤了很多人,柳观也死了。” 林寒双眼一黯,道:“我知道,他跟着我四年了,虽然平时行为随意放浪了些,但是却是个难得的将领,有趣的朋友。那天晚上老津就将这个消息派人传递给了我。” 姜鸣顿了顿,又道:“那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军营中的情况很严重,金水宗有一股力量公然支持了庞路,而且据慕涯的说法,凭靠梁津与罗湖很难抵挡。他们都在等着我们,还有楚泓回去,等着我们共同打退秦兵,保卫卧华山。” 林寒低声道:“我知道你的想法,只是,我得为我的部下着想,如果解救长子已经成了死局,我不会选择让他们送死。” 姜鸣犹豫了一会儿,突然淡然一笑,道:“你说的对,我们不能让他们白死,所以我也支持你不让他们进城。但是,楚泓是我们的兄弟,既然情深似海,便要同生共死。” 林寒缓缓地扬起了头,望着姜鸣那坚定的眼神,竟有一丝难以相信,他缓缓攥住了拳头,道:“你终于愿意融入我们了。” 姜鸣撇撇嘴,没有说话,但是他去取自己的方辕戟了,这足以表明他的选择。 林寒道:“是个好建议,那我们就冲进去看看,这地位强者有多厉害,不管回不回得来,可以先来壶烈酒润肠。” 姜鸣笑道:“你可少来吧,壮士割腕才用烈酒送行,天位强者我都见过,还怕他一个普通的地位?” 林寒也是一笑,他没有质疑姜鸣,不是相信也不是怀疑,因为那些在他们的眼中没有关系。 姜鸣一身麻袍,不着寸甲,林寒一身白袍,铠甲紧束,两人一枪一戟横于身外,缓缓向着城中走去,这一刹那纵使有杀神拦路,又畏他何? 其他人隐藏在小城周围,听候调遣,同时林寒下了命令,若是林寒半日未出,便可全军撤退禀报军营。 一名小卒低声嘀咕 道:“六统领和姜鸣将军真他爷爷的霸气,搞得我都心潮澎湃想要冲进城去了!” 林寒与姜鸣进城之后,约莫走了半炷香的功夫,街道上仍然没有一个人影,正当他们打算继续深入的时候,一道浑浊的声音在一旁的废弃屋子中传来:“林寒……你终于来了!” 小雍城中,一所宅院大门紧闭,高墙之内戒备森严,来往巡逻的武者仔细严密地监视着周围动静,只要有任何人想要擅自闯入,顷刻间便会被剁成几段。 舞女白萍、琼华此时出现在此,而他们服侍着用餐的华衣男子正是昔日在江城中搅乱风云的秋绝。 白萍道:“公子,据第七幕传来的消息,地位强者余肇锡与霍真正在下染城中激斗,说不定他们之中便会死掉一个。”此时她对秋绝的称呼不再是殿下或者主人,而是公子。 白萍仍然为他捶着背,而琼华则是为他按捏着腿,秋绝挥了挥手让她们停下,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道:“死掉是不太可能的,他们两个只要有点脑子,便不会这个时候决出生死,他们还要面对那个老家伙,若是单打独斗,他们谁也赢不了,那残图也只能让那老家伙捡了便宜。” 白萍道:“既然他们不能自相残杀,那对于公子的计划会不会有所影响?” 秋绝将白萍轻轻揽入怀中,深深嗅着她带有香味的长发,缓缓道:“无所谓,不管他们怎样,终究逃不脱我的棋局。从一开始我借助第七幕的手抛出阵眼的消息,他们三人便为了各自心中的贪欲纷纷前来,洪老寿命将尽急需从宝藏中得到益寿的法门,余肇锡最需要各种灵术打败浩然宗的仇人,霍真则是为了引起朱天野的管理者的重视,不管因为何种原因,一旦进入这个局,便怎样都逃不出来。” 他将白萍松开,缓缓站起身来,踅折着来到窗边,道:“七月七日,他们肯定都会来找我,但我的特殊身份,致使他们不敢轻易出手,只能在下染城中龟缩着,而我就像是落棋人,很清楚只有这与下染相邻的小城才是最安全的,他们找不到我,所以只能等着,等到我的安排到位,计划也就差不多了。我要的,很多。” 白萍道:“不知公子,你是怎样博得第七幕看中,让他们乖乖地送给了你白银令牌的身份?” 秋绝道:“只是一个空头的许诺而已,不过这个许诺,可以让他们的贪婪更加具有公理,可以让他们的占据更加光明,而我并不需要这些东西” 琼华道:“公子所说,莫非是那残图宝藏?” 秋绝道:“是离阳王朝的遗址才对。” 秋绝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颇有玩味地道:“距离七月七日还有八天,这期间可以做很多的事,比如让那个不听话的交趾城主羊塔风尝尝厉害,比如让那个隐藏在交趾城中的九段武学宗师露出头来,比如设计杀掉庞路军营中几个来自金水宗的人,比如让庞路身边的人死掉几个加速战争的进行,比如传信给东部大元帅孟降炎让他看好戏,比如割掉都城那几个话多的老臣的舌头,比如让老七的手掌把控住整个都城禁卫和城防,比如让那个极有野心的武学大师徐聪做出点事儿,比如让江城的那些家伙行动快一些……” 白萍与琼华一一听着,躬身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吩咐人去做。” 话说徐聪自从被卞道成唬出交趾城,又在围攻卧华山军营之时遭逢大败,手下甲兵死伤惨重,便沿着交趾山脉一路向北进发,沿途经过了一处没名气的山匪小寨,果断用绝对的武力将其镇压,憋在徐家父子心中怒火一下子喷吐而出,将整个山寨一百多人全部杀光。 徐聪将整个队伍驻扎在此,打算稍作休整后再做定论,但手下几个负责山下监察的手下竟失手打劫了大皇子秋岭进献给皇帝的生辰纲,这令得徐聪的整个领地陷入一种惶惶然的氛围之中。 “徐樊世,你随为父进来商议。” “是,父亲。” 徐樊世随着徐聪进门后,便是坐在了徐聪的下手位置,徐樊世脑袋灵活,而且实力也是七段人位,在徐聪的手下已经算是颇为不错,况且徐聪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所以凡是都会找他商议一二。 “父亲,那几个动手抢劫生辰纲的都已经被我骗到林中杀死了,但是即便是将东西以及人头送回去,恐怕也是无法消除秋岭的怒火。世传秋岭是个不识大体恃宠而骄的皇子,一旦得知我们劫了他的东西,恐怕就会派遣这里的府兵前来围剿,我们的行踪也必然会暴露。” 徐聪道:“我们一路来此,都是暗夜潜行,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踪迹不至于暴露,我清楚劫了生辰纲的后果,所以不会选择一条死路来走。而且那生辰纲既然劫了,哪里有送回去的道理?我们的队伍壮大还需要钱财资源,这样大一笔补给真是雪中送炭,而至于那秋岭,自然有人给我们替罪。” 第一百二十二章 揭帘词 翌日破晓,山地的泥土软糯,山林的雾气尚浓,万物的清冷正等待着那一抹红润的曙光解救,驻扎在青云寨的近两千名布衣甲兵撤营北行,这是徐聪一行第一次白天行军,他们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全部路线皆由徐聪一人决定,如果有人注意,他们的队伍正在行路中一步步接近北边的秦王朝的都城。 青云寨留下了十几名老弱残兵镇守,在徐聪美其名曰暂且留守的理由,他们与抢劫生辰纲的几名甲兵共同执掌青云寨,只不过这小土皇帝没当两天,就被邻近的一座山中的山匪卷携百人杀来,一番厮杀之后,青云寨中再无甲兵。 得到某个消息前来探财的山匪几乎没有任何钱财,空空返回巢穴,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来自秦王朝官兵的严厉围剿,又是一番血流成河的屠杀,只不过官兵们也未在山中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但有人传说是山匪将东西推下了山崖后面的急流之中,于是生辰纲的迷案再也没有下落。 七月二日,罗湖带骑兵突袭庞路军营,仰仗着堪称精密的布防图,在数万人的军营中如入无人之境,前日狄浪偷袭卧华山军营时没有做到的事,罗湖做到了,不仅烧毁了秦兵的暂时储粮点,而且将一众秦兵绕的团团转,最后强杀一千多人潇洒而去。 七月四日,狄浪再次率领经过临时补充的三十六丙骑兵突袭卧华山军营,这次面对卧华山军营格局的突变,狄浪果断选择了分头袭杀。但这次刀枪不入的重骑兵一入营中便跌落陷坑,他们虽然本身实力强悍,但此时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甲兵将之团团围住,蒺藜在前,重骑兵从后追击,三十六丙骑兵很快就被活捉一半,另外一半则被重骑兵直接踩踏致死。狄浪见袭营事败,立马乘着重骑兵合围之际突围,身中一箭败走数里。 此次卧华山在战术上的胜利大振军心,在保证军营防备严整的基本上,欢宴一日以示庆贺,几位统领也因为这次胜利颇为高兴,虽然战利品不多,但胜在赢了气势。 罗湖此时正坐在伤势未愈的楚泓床边上,眉飞色舞地给楚泓讲述着昨天夜里的战况,前来送汤药的蝶也是颇为无奈地拉了拉罗湖的衣角,道:“罗湖大哥,人家还要养伤啦,周医师说不能太过吵扰。” 若是梁津或者林寒前来,罗湖早就一句话骂回去了,但偏偏是声音极为温柔的蝶,这使得罗湖只得尴尬一笑,便站起身来将要离去。 楚泓道:“罗湖,我想去看一下子鱼姑娘,你扶着我去吧!” 罗湖与蝶都是一怔,蝶将手中的汤药递了过去,楚泓一饮而尽,蝶道:“她的伤比你的重些,这几日都是我一直在照顾,但也是不能下床,不过毕竟男女有别,你如果一定要去,我这会就去安排一下。” 楚泓道:“麻烦蝶姑娘了。”蝶端着汤碗走出营帐。 罗湖盯着楚泓看了半天,神情跟着犹豫了半天,道:“那女子我们是见过的,之前我、姜鸣和寒子去交趾城,在流烟坊中见过她,她以一支舞曲‘琵琶十七落’差些催眠了我们,若不是姜鸣知道破解之法,我们三人极有可能就被她摄取了精气。” 楚泓一惊,顿声问道:“这些你可没有同我们说过。她去流烟坊做什么?我记得那是一处烟花之地吧。” 罗湖道:“我们假装被她催眠,寒子似乎听到了些东西,她要吸取我们的精气来养伤,天下能用这种方法治伤的人,能是简单角色吗?而且他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若是单打独斗我也不一定能胜得了她。” 楚泓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罗湖道:“我知道,你此番遭遇了地位强者的劫持,有个人与你共同应对,你能将之称为伙伴,但想要结识一个人,只有这些是不够的。” 楚泓沉吟许久,道:“你是想说,她是魔宗女子吧,这个我知道。” 罗湖盯着楚泓看了半天,完全没有猜想到他会就直接猜到自己想说的,而且他罗湖心中的担忧却没有停止过,他面部有些涨红,道:“你真的知道?” 楚泓道:“还没有遇到那名地位强者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的身份,可她即便是魔宗之人又怎样,你们不会在乎,我更不会在乎,自始至终,重要的只是那个人而已。” 罗湖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楚泓不容置疑的神色,便又咽了下去,只得道:“姜鸣也完全不在意她魔宗的身份,那日他还试图开导她,只不过被李正兴那些人的出现打乱了,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 待得罗湖扶着楚泓慢悠悠地行至环子鱼居住的营帐,立刻便被里中一片清脆的欢声笑语所吸引,罗湖轻喊了一声,蝶红着脸从帐中走出,身后跟着四名罩着黑袍的女子,蝶楚泓自然是认识的,但他却并不知道营中何时进了这几个字容貌上等的侍女,于是问道:“这几个女子何时招来的?” 罗湖道:“她们就是寒子从柳家救回来的蛇女,她们 的伪装能力极强,披上一身黑袍便能将蛇尾遮掩,只要没有人检查,一般人都发现不了她们与人类不同的地方。她们被寒子救回之后,就一直待在营帐之中,前日你和那位小姐都需要人照料,蝶一个人忙不过来,寒子便遣了几名蛇女过来,也同时给蛇女们找个事情干。” 罗湖与楚泓微微向几名蛇女低了低头以示尊重,几名蛇女也是颔首行了礼,慢慢退去,蝶此时凑上来道:“这位小姐性情颇为冷淡,我没有办法与她亲近,若不是几位蛇女姐妹帮忙,我一个人也照顾不了。” 楚泓轻嗯了一声,道:“那你们就先回去吧,我去跟她说阵话,一会儿我可以自己回去。” 罗湖与蝶犹豫了片刻,便慢慢退去。 楚泓掀开帐帘,缓缓走进去,因为安置床榻的地方还设置着一层布帘,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环子鱼的身影,但环子鱼好像早就感应到了来人是谁,以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声音道:“是你吗?这几天你终于舍得来见我了?” 楚泓本来还想保证脚步轻悄,但听到环子鱼的声音便没必要再多伪装,于是边走边道:“周医师说我拉弓伤了双臂经脉,若是不好好调养胳膊便会留下后遗症,那几个家伙执意让我修养两天再起床,我执拗不过就拖到了今天。” 楚泓掀开内帘,环子鱼只穿着一件内衫躺在床榻上,见楚泓进来,便转过身去,同时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冷声道:“过两日我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我不会留在这里的。” 楚泓盘腿坐在塌边,道:“为什么?这里至少比外面安全,有我的这些兄弟们照应,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身份,而且也都不在意。更何况,我们都经历过生死,你能来我的地方,我也须尽地主之谊对不对?” 环子鱼沉默了许久,道:“刚才那些穿着黑袍的女子都不是普通人吧?” 楚泓义正言辞地道:“是我的兄弟们救回来的蛇女,不过你放心,我们没有虐待限制过她们,她们都是自愿留在这里的,我知道那些贵族人家的爱好,但我的几个兄弟们都是正经人,只是暂时收留她们而已,从来没有拘禁行为。” 环子鱼道:“蛇人毕竟不是人类,但是你们却能放下成见,我从她们的神情中便能感知你所言真假。之前我对妖兽之类也没有什么好感,甚至也与你们人类一样,存在着你死我活的心理。但是我经历了教派被毁的变故之后,霍然间便心思开阔了许多,她们其实与我没有什么差别,若是不行恶,都只是被人苦苦逼仄的可怜生灵而已。” 楚泓颇有感触地轻叹了一声,道:“天下有很多不知归路在何处的人,正在迷茫中探寻着生存的道路。这些蛇女家破人亡后被黑道交易辗转卖到了这里,幸好遇到寒子,他们才得幸免于再一次的灾祸。而子鱼你,你也是没有谁可以依靠吧?我虽然愚钝些,虽然平日里缺些决断力,但是我想,我可以成为那个帮助你的人。” 环子鱼一怔,身躯竟有些颤抖,她的双眼似乎酝酿着某些东西,她抬起手擦了擦,轻声笑道:“这是你新学的哄骗女子的手段?” 楚泓也是一笑,道:“或许是吧,不过这次我想骗一骗你,不知姑娘答应否?” 环子鱼道:“那得看你愿不愿意长久地骗下去,我认为的考察期有些长。” 楚泓颇为欣喜,他明白他已经成功打开环子鱼的心结了,即便现在只是一点点的光芒,但是环子鱼给了他机会,这意味着他再不孤独。 环子鱼眼球转动,面露窘色,犹豫道:“你能不能……能不能将你住的地方挪来这边?我想跟你多说说话,那位蝶姑娘说你的住处挺远的,不然我早就拿着匕首去找你了。” 楚泓笑道:“好,我立刻就派人去办。我很荣幸成为你的邻居,以后叨扰多了可不要烦我。” 环子鱼冷声喝道:“你得经过我同意才能进来,要是敢有任何逾礼的举动,我会立即拿起匕首砍断你的脖子。” 楚泓冷汗连连,装作委屈地道:“我那不是为了保护你吗?两次也都只是握了你的手,可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不好的举动,别把我想象成一个脑满肠肥好色成性的混蛋行不行?我的形象虽然不是很高大魁梧,至少也算得上半个正人君子对不对?” 环子鱼噗嗤笑出了声,道:“你就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心里的龌龊心思吗?不许就是不许,握手也是不许,胆敢再犯,我肯定饶不了你。” 楚泓哀叹连连,又霍然想起了罗湖说过的话,道:“子鱼,问你点事儿,在我们遇见的前一天,你是不是寄身在交趾城的流烟坊中?” 环子鱼面色一紧,转过身来,与楚泓四目相对,急切道:“我不是那里的风尘女子,我只是为了寻找……” 楚泓打断环子鱼继续说话,笑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是的,也不用同我解释这些,我其实想说那天你 遭遇的事,你遇到的那几个人,其实就是我的兄弟。” 环子鱼身躯一震,道:“你是说,一个小白脸,一个魁梧大汉,还有一个身型与容貌都很普通但是言语不凡的人?” 楚泓呆怔当场,被环子鱼的描述弄得有些懵,小白脸肯定是面容俊朗白皙的林寒,魁梧大汉指的是身型健美的罗湖,至于那个身型与容貌都很普通但是言语不凡的人应该便是姜鸣,但若是让他们三人听到环子鱼这种描述,指不定会暴躁成什么样。 楚泓道:“应该就是了,他们竟然都知道你魔宗的身份,不过也因此交涉起来颇为顺利,我还要向你申明一件事,那日出现在后面的三人并不是跟他们是一路人,他们也从没有想要设下圈套对付你,当时的情况只是碰巧而已。” 环子鱼道:“你这是打算洗白他们?不过也没什么洗白的,当时是我想要吸取他们的精气为自己疗伤,他们才会出手对付我,而之后那个人对我说了许多话,我倒是没有什么厌恶感觉,既然他们是你的兄弟,让他们不要再来招惹我就好了。” 对于环子鱼的冷漠腔调,楚泓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明白这是她长期以来被人欺骗陷害而形成的本能,并不能用平常手段改变,既然短期内无法改变,他也不用费心思做什么,楚泓道:“你这样说就好了,只要不是完全的敌对状态就好了。对了,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环子鱼听到这话,立刻又转过身去,将被子往身上来了拉,道:“没什么,外伤都微不足道,就是内伤严重些,现在也一直喝药修养,想来很快就能恢复了。” 楚泓苦笑道:“有必要防备我防备到这种程度吗?我又不是色狼?” 环子鱼愣了愣,义正言辞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楚泓汗颜。 卧华山军营另一边,姜鸣与林寒面前则是站立着六名蛇女,林寒手把手地教她们学习格斗技巧,这也是一众蛇女所请求的,理由是可以保护自身无虞。林寒无法拒绝,便在闲暇之时,带着姜鸣前去军营边上的山林荒地中教导练习。 纠正一名蛇女使用匕首的姿势,姜鸣坐下来休息,望着林寒道:“你真的想将他们教导成杀手?我很清楚,这并不是什么防身之术,而是真正的搏击杀人技巧,她们却是有求于你,但你能答应得如此勉强,甚至还要拉扯上我来帮忙,足以见得那个请求并不简单。” 林寒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瞒不住你,但是她们毕竟不是人类,即便将他们送往卧华山中,其他人也不大可能与她们安然相处。她们的请求是留在我身边,但是想要正大光明地留下哪有这么容易,想要让全营将士承认,想要让老津同意,这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姜鸣道:“所以你想要将她们训练成一支暗杀队伍,然后让她们建立功勋?可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将她们训练成暗杀高手,这几乎不太可能啊。” 林寒道:“有可能,她们蛇人族群虽然人数不多,但全族几乎都有善战的本能,对于武道技巧的掌握速度远胜常人,听说成年男性蛇人更是具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与同段位的武者比斗之时往往能做到碾压之效。而且从这几日的教导中,我也隐隐察觉到了这种本能,怪不得九野中不断有人扬言要屠尽蛇人族,他们应该是忌惮蛇人族扩张对他们造成威胁,或者是觊觎蛇人的这种本能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这时身姿妖娆的蛇女海洛缓缓走近,因为这四周都有着林寒的心腹监管,所以这些蛇女都褪去了黑袍伪装,她们一身黑色的露脐抹胸,再加上天生的艳丽容貌,足以惊艳无数人的眼睛。 海洛微微向两人躬身行了行礼,笑道:“林寒大哥,我感觉我对短匕的应用已经很不错了,我演示给你看,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告诉我,我会及时改正的。” 林寒挥手将海洛叫过来,道:“海洛,暂且休息一会儿,我想问你一些事情,你可要如实回答。” 海洛站在林寒面前,道:“林寒大哥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定知无不答。” 林寒道:“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海洛道:“挺喜欢的,不用被那些人当做货物买卖,也不用被关在笼子里观赏,也不用被鞭笞脚踢,我们现在本就无依无靠,林寒大哥费心照顾我们已经是仁至义尽,我们哪里还敢有别的奢求?” 林寒与姜鸣相视一眼,前者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你们都在努力的活着,但是这里很多人的观念都没有与时共进,现在并不适合你们长居,他们很有可能会伤害你们。若是有一天能回到蛇人族了,却不必执意为了报答我而留下,你知道了吗?” 海洛听后颇为伤感地抬手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我们会听从恩公的话。” 海洛缓缓退回去,她的眼神中有着一抹忧伤荡漾,这种忧伤经久不散。 第一百二十三章 偃旗夜 七月五日,庞路亲率大军出击,集合兵力三万人围歼卧华山军营,梁津下令坚守不出,整整一天一夜的围攻,重骑兵拦与重甲盾兵拦挡在前,致使这三万大军难进一步。庞路派军士辱骂,却被敌营中的长弓手射杀当场,几次三番甚至派出了一名六段人位的武者,仍然没有免除被一箭射倒的厄运。庞路只得放弃诱敌出营的想法,而派遣几员大将同时向着各个营口发动突袭,无奈重骑兵与重甲盾兵的防御能力太强,徒然消耗了兵士体力,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七月六日清晨,林寒率一支轻骑兵东出营门,直破庞路阵列,杀敌数百,遭遇李正兴的贪狼骑拦路,折回军营。正午时分,罗湖带领甲兵布一字长蛇阵,打破围军的壁垒,银枪虎娄终迎战,被长蛇头尾相击,一支近千人的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姜鸣突然带军杀入,差些取了娄终的人头。一支长弓手军队同时在暗中运动,在姜鸣带兵出营之时,朝着一众没有盾兵保护的地方甲兵乱射,箭雨到处无数人仓皇而逃。林寒与梁津乘机杀出,全面破开围营之兵,在乱军之中,敌将孙桡、罗曜华、邓准引兵冲杀,却被梁津的重骑兵冲散开来。 傍晚时分,卧华山军队全面发起反攻,在超过自己两倍的兵力下,大败庞路三万甲兵。双方大军的厮杀在战鼓之中持续进行,即便前时惨败,但庞路所拥有的兵马数量足以弥补其中的损失,但就在大战愈发白热化的时候,一支骑兵竟从交趾城中奔出,却是慕涯早先布置的布衣伏兵,从后方将庞路军队捣了个稀巴烂,庞路只得暂时率军退回交趾城中,以小雍互为犄角,以御卧华。自此,交趾平原大战落下帷幕。 羊塔风主动撤回了所有城防士兵,真正将交趾城的守备交给了庞路,但此时的庞路却早已经心急气躁,面对这场以多敌少的战争,他败得没有一点脾气,甚至连作为剿匪总督的气度都拿不出来,其他将领也是士气低糜,难言雄壮之辞。 一名哨探奔入禀报道:“回总督大人,属下已经查明,卧华山军营中所有的军力调配全由一人负责,他是卧华山二统领梁津亲封的军中参谋名叫慕涯,梁津只管理军源军械,但慕涯却是掌管了所有的兵法计谋的施于。据可靠消息,罗湖布置的一字长蛇阵便是慕涯摆出来的,长弓手破围也是慕涯的计划,甚至藏兵于交趾城也是慕涯亲自完成的。” 庞路抽出佩剑,一剑将案牍劈裂,怒喝道:“消息里传来慕涯不到二十五岁,用计竟如此狠辣,卧华山营中统领都是如此年纪,其战力也十分强大,他们带出来的所有兵种都各有特点,不止我手下的普通士兵难以与其争锋,甚至连将领都比不上他们的将领。若是卞家卞道成在这里,本督之战何至于此败得如此惨烈!” 庞路言外之意便是责骂一众将领无能,面对这种嘲讽李正兴、罗曜华、吕刑阳之辈纷纷低下了头,邓准与赵最羞愧难当跪在了庞路面前,最为憋屈的当属孙桡,他还尚未用自己的能耐打出应有的气势,便被上千名重骑兵纵横喝退,在之后的战斗中也一直没有机会力挽狂澜,甚至在功绩上还不如受伤的娄终。 孙桡道:“师叔,弟子孙桡愿意再率一支兵马,与娄终、狄浪直捣敌营,若无功绩,甘受军法。” 还不待庞路发话,一旁的吕刑阳冷笑道:“一路败退,甚至连头都没敢转过去,既然当了败军之将,竟还敢大言不惭,真是不知所谓。” “你……你有胆再说一遍!”孙桡怒目圆睁,有着血手修罗之称的他何曾受过这种羞辱,立即站起身来,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吕刑阳,若非有庞路在此坐镇,他恐怕会暴起击杀吕刑阳。 狄浪站起身来,直视着孙桡,道:“现我军新逢大败,军心不稳,哪里有军队让你去直破敌营?孙桡师兄,娄终师兄身受重伤,你似乎看不见?我是快剑者,哪能随你冲锋?你这是要将我与娄终师兄的命也送出去吗?” 孙桡大怒,他虽然知道狄浪一直以来对他不服气,但竟未想到狄浪竟敢当着庞路的面驳斥他,要知道在离开金水宗的时候掌宗长老可是特别叮嘱过,一切行动全权听从孙桡的命令,狄浪怎敢行如此行径? “够了!”庞路眉头紧皱,喝斥道:“内斗之将,没有好的下场,我都在这里,你们都要争个输赢,若是我不在,你们是不是就要大打出手了?” “狄浪知错,望师叔息怒!”狄浪在第一时间躬身颔首,表示了自己严听军令的形象,孙桡暗骂一声,也是随后行礼认错,但明显在庞路眼中已经产生了不同的对比。 庞路道:“当下之急,在于整顿三军,重新布置城防,如今我们进入交趾城中,背临数十万百姓,若是再败,只怕皇帝陛下都不会再信任我们。各位将军,你们说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布置兵力?” 邓准道:“末将以为,应该先与交趾城主打好关系,并且组织安定交趾百姓,而我们的粮草也因为被罗湖 袭营烧毁了大半,所以现在只能将这责任交托给羊塔风城主帮忙。” 庞路点了点头,道:“邓准将军所言甚是,还有没有别的方面的建议?” 吕刑阳道:“既然羊塔风将城防的任务全部转交给了总督,我们也应该给予羊塔风足够的信任,将守城军队的部署权分出一半交由他把控,而至于守城之事,如今卧华山的山匪完全占据了交趾平原,已经具备了与我们决战的能力,我们军中士气低糜,更应该以退为攻,养精蓄锐。” 庞路道:“言之有理,吕刑阳将军的想法甚合我意,若是各位将军没有异议,便按照这种策略先行修整,待数日后再与匪军决战。” 孙桡三人只是普通的武者,虽军中之事所知不多,所以也不敢妄言其他,赵最、李正兴、罗曜华附议,于是庞路宣布道:“众将听令,自即日起,全军在交趾城中休整,赵最将军与狄浪将军在小雍城中镇守,未下军令不得出城迎敌。” 比起庞路军营中的萎靡不振,卧华山军营则正在欢呼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被庞路的数万大军压制了许久,终于凭靠着一次大胜将局势强力翻转,驱尽秦兵之日已经不再是遥遥无期。 夜深,但是姜鸣还没有休息,明日他将要前往下染城中,会秋绝之约。他还记得,数月之前,秋绝与他莫名其妙地结拜,然后又以梅雨柒和江城五大家族威胁,使他不得不答应那个承诺。在生死之际,姜鸣需要去救秋绝一次。姜鸣不会认为此次邀约只是喝茶叙旧,于平静之中,有着血腥的风卷袭来。 这时林寒没有打招呼钻进营帐来,看见姜鸣在擦拭方辕戟,问道:“明日,你真的要去赴四皇子秋绝的邀请?”姜鸣淡然一笑,道:“难道你觉得我明天会去青楼找乐子?” 林寒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鸣愣了愣,道:“你这玩笑可是送命题,虽然我不太可能去做。” 林寒道:“之前听你说,在江城的时候,秋绝与你结拜了,那此次邀你的目的为何,你可知道?” 姜鸣道:“怎会知道?秋绝行事极为高深,当时在江城谈笑间便能让我四处掣肘,被人称为‘绝代智谋’的皇子,怎么可能没有一些非凡的手段?而且楚泓也曾经说了,那名地位强者也在找一个人,根据他寻找的方向来看,必然就是秋绝。但秋绝与地位强者有何联系,根本没有人知道,说不定秋绝正在谋划着杀掉那名地位强者。” 对于姜鸣的玩笑,林寒只是淡然置之,任何没有达到地位的力量想要与地位强者对抗,那基本上就是以卵击石的结果,姜鸣只是戏言,他也只当作戏言。林寒道:“那地位强者可能还没有离开下染城,危险还仍然存在。” 姜鸣将方辕戟立在兵器架子上,自斟了半杯茶,声音突然变得十分严肃,道:“要不你陪我去吧,我却是没什么把握,而且我有种感觉,秋绝远比那两名地位强者要可怕。” 林寒道:“这两天军营之中军务繁忙,光靠老津与罗湖怕是处理不来,我没办法离开。” 姜鸣笑道:“那就算了,我让楚泓陪我去,他的伤也好了一些,去了多有能有些关照。” 林寒微微一顿,道:“万事小心,打不过就跑,没必要跟不是敌人的人争个输赢,秋绝固然所谋甚大,但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要守住卧华山这三分地皮而已,与他在利益上没有太大冲突。” 姜鸣道:“好,那你去吧,我也要早点休息,不然明日若真的遇上了不得不战的局势,没有了力气就糟糕了。” 林寒点了点头退出营帐。 林寒注意到了姜鸣眉间的担忧,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将要执掌山河的人,不论是格局还是硬性能力,他都比不得秋绝分毫,但是,这一次他却不想与他同行。 她会来吗?应该会吧。 林寒安静地回到了营帐,心中却是宁静不下来。 姜鸣随后便去见了慕涯,很多天没有与他闲聊一二了,慕涯喝了两杯酒,但姜鸣却突然显得很拘束了。 姜鸣道:“慕涯,你说我应不应该将夷忧接过来?” 慕涯饮了一口酒,道:“怎么,想了?” 姜鸣道:“我答应了她不会离开,但却是因为卧华山的战争离开了,我没法看着林寒他们独身在战场上与敌厮杀,我相信这是一次我不得不参与的战争,我必须为了兄弟们而冲锋陷阵。只是,我始终觉得,这次战争比我想象的艰险,自从上次我被神秘黑衣人险些刺杀,我便更确定这个预想,所以我不敢让她赴险。卧华山中虽然孤独,但,至少是安全的。” 慕涯再饮一口酒,道:“谁知道你的感应会不会发生,若只是现在的情况,我倒还应付得过来,让申小姐呆在你身边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只是,我也是有私心的,我的妻子也在卧华山中,从表面看起来,留在卧华山中对于我倒是方便不少 ,不过我实在想不通申小姐的心思。” “你有心事?”姜鸣盯着慕涯犹疑的双眼,看了一会儿,转而苦笑道:“我竟然还有空管你的事,真是醉瞎了我的眼睛,你还是不要同我说话了吧。那明日我与会秋绝,你有没有其他的建议。” 慕涯再次饮了一口酒,将酒坛往地上一扔,道:“不知道,我哪里有这么多智谋?要是问吉凶,你得找八卦道士;要是问行止,你得找风水先生。我却给不了你答案,到头来还是得你亲力亲为、亲身经受。” 姜鸣感受到了慕涯情绪中的异样,沉吟了许久,道:“你怎么了?” 慕涯道:“三口酒,便无归期,这应该是一种诅咒。”他站起身来,提着空酒坛走了出去,背对着姜鸣道:“我本可谋天下居,却只能行于一座城池。而你,姜鸣,你是要走遍三垣九野的人,但我很想知道,你是否放得下心中的江湖与佳人?” 慕涯走了出去,营帐中又剩下姜鸣一个人,他仰头倒在地上,慕涯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于是又开始想与申夷忧的种种经历,甚至从黄石开始回忆走过的路,像是一幅幅画中的景象一样,陌生而又熟悉。不知何时,恹恹地,他闭上了眼睛。 在傍晚偃旗息鼓之际,姜鸣找过楚泓一回,将七月七日的安排叙说了一番,楚泓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了自己的决定。即便他们要去的是下染城,即便那名拘禁他的地位强者有可能仍然在那个地方,但是为了陪同姜鸣,走这一趟却是值得的。 唯一让楚泓担忧的,便只是卧伤在榻的环子鱼,趁着各部军营都在整备,他便端着从炊事那里亲自烹制的骨汤,缓缓走进了环子鱼的营帐。 “谁?” 环子鱼掷出一只茶盏,砸在帐门前,楚泓慌于躲避,差些将骨汤洒掉,堪堪稳住身子,道:“明明知道这军营中戒备森严,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进来,用得着这么警惕吗?” 从内帘后传来环子鱼的声音:“看你贼眉鼠眼的,都快到了休息时间,你却要闯入我的居处,一看你就没有什么好心思。” 楚泓大喊冤枉,苦笑道:“亏我还亲自去炊房给你炖了一碗骨汤,竟落得如此下场,我这做好事怎么就没有好报应啊?” 环子鱼半坐起身,道:“进来吧,要想落得好报应,也要人处事君子,一直做个无赖,我想将你的形象构想的好一些都做不到。” 楚泓掀起内帘,却见环子鱼只穿着一件纯白的内衫,立马转过头去,同时解释道:“这次不关我的事,是你让我进来的。” 环子鱼被楚泓这举动逗得笑了起来,道:“帮我把榻边的短衫拿一下,我披上再同你说话。” 楚泓努力不去瞥向环子鱼,手忙脚乱地提着她的短衫递了过去,听见环子鱼说了一声好了,便转过身去,道:“你这算是调戏我吗?” “别这么矫情了,因为是你,我才显得随意了些。”刚说完这话,环子鱼便觉得话中失礼,于是又道:“ 反正你别乱想就好了,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不希望你也变成讨厌的模样。” 楚泓微微一笑,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坐在了榻边,将骨汤缓缓端了过去,道:“尝尝怎么样?白天大战不歇,估计你也没有办法休息,吃的东西也没有人能够管顾,趁着这会儿赶紧喝点骨汤暖暖身子。” 环子鱼接过去,拿起勺子喝了几口,道:“军营这会才安静下来,你不用去处理军中事务吗?” 楚泓道:“我交给我的副将处理了,毕竟我不太擅长做这些事,而且我有伤在身,不太适合大晚上还在各军营中游走。” 环子鱼望着楚泓的胳膊,目光怔了怔,道:“你今天又参战拉弓了?胳膊上都有血渗出来了。” 楚泓嘿嘿一笑,道:“那些秦兵着实可恶,围攻我们军营不得入,便派人前来挑衅,几名副将都忍不住要杀出去,我便拉弓射杀了挑衅者,也算是为军营做了些事。” 环子鱼道:“我的伤都好了一些,你却又伤势加重了,我这里有些医师留下来的绷带与伤药,你若是信得过我,我来帮你换药包扎一下。” 楚泓犹豫了一下,嬉笑道:“那就麻烦了,能让你这种美人给我换药,也算是人生一件乐事。” 环子鱼一巴掌拍在楚泓的背上,道:“想要我帮你就少说话,要不是我习惯了你这无赖腔调,说不定便会趁着换药的时候将你勒死,让你口中没有什么好话。” 楚泓道:“我这人很随意,想到什么说什么,若是子鱼姑娘不喜欢,我就不说了。不过,在你面前,我很想将这种话说很久。” 环子鱼微微脸红,轻斥道:“自己脱衣服,我只是帮你上药包扎,可没有闲心伺候你宽衣饮茶。” 只是环子鱼的通红脸颊却暴露了许些东西,楚泓看在眼中,享受着难得的身心闲逸。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七夕日 七月七日,题曰七夕情。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云阶月地,关锁千重。 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 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申夷忧神情眉目含愁,立于卧华山崖前远望,透过那群山重叠,似乎可以看见那远处不远的平原,那个人应该便在那里。 她小的时候善于舞弄明月,也有着调素琴的爱好,长大一些便不再喜欢那些束缚人的东西,就像是房间内外的牢笼,就像是整个家族给她戴上的手铐脚镣,她不喜欢便不再愿意做,即便她忧愁满心,也不需要人宽解慰藉。 她孤身穿过千里风尘,远走山水来到寒武关,以蝶蜕之术化为男子外貌,整日沉醉于饮酒闲聊,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了前时忧愁。但当姜鸣的出现,失龄峰中舍身相救,百鬼夜行之中侥幸活命,她突然才觉得余生尚有美好的东西能胜过醉酒。 幻中红裙看尽真假,他愿意将她从纷乱的旋涡中救出,铿锵军列十日为友,驾舟渊流醉酒于寒春,之后火涟洞中相思而见,小雍城中花灯光晕下一吻情深种,玉影仙琉是他送下的礼物,可那晓夏夜残香却令人断肠。 申夷忧身在卧华山中,每日思想着这些旧日的故事,她很清楚姜鸣为什么将她丢下,可是他却不是真的懂她,若是经历过黑暗,便不愿再让光明远去。姜鸣为了守护而将她独留,为了兄弟与追寻而远赴战场,这时的姜鸣仍然是姜鸣,这时的申夷忧却再添了情绪。 忧愁仿佛天生就有,伴随着婴儿呱呱坠地便为家门不幸作了预兆。焦虑便是独处便有,何谓独处?无他无江湖。更多的是惶恐不安,前日她心痛如绞,她发现她与他的心好似连接在一起,她分明能感觉到一柄冰冷的刀刃刺入了心脏,即便归路哨骑传来的消息只是姜鸣负了伤,但她却知道,那伤很重。 申夷忧在犹豫一个问题,她想要离开卧华山,她想要寻找到姜鸣。是的,只为寻找,虽然她从未丢失。缭绕在她心间的复杂情绪如狂浪翻涌,他所说过的‘念子忘忧’曾让她笑靥如花,可是似乎一旦被那种忧愁锁定便无法脱身,她亲尝其中苦涩,深知其味,畏之如虎。 她手中握着当日在小雍城中姜鸣送给她的零玉,只是一块与拇指一般大小的水滴型的吊坠,其玉翠**滴、玲珑剔透,玉坠的中心位置有着一抹宛如游云的红丝,这便是传说中邙零公子一泪山川喋血的证据,这种红丝做不得假,也不知真的是幸运,还是上天注定的情缘,姜鸣竟然能在那种小地方找到零玉这般珍贵的东西。她珍之如手足。 她想若是姜鸣有所感应,他手中的另一枚零玉也会传递她的思念,这种思念是自从他们真正的承认对方之后才有的,至那夜情根深种**暗渡,便真正的无法分离。零玉象征着绝对真切的深情,在捉摸不透的人性之中,姜鸣能以一颗炽热的心将她身上的寒冰消融,不是因为有零玉佐之,那悠长岁月若有人陪,她只希望是他。 她的心神颇为恍惚,她望着远方,承接着来自山崖的风,像是无声的雕像,木讷而不知何语。 今日是三垣九野中一个被共同承认的节日,七夕共度更像是情侣长相厮守的承诺与诅咒,她心中的怅然与惘然更胜昨日,但是没人看见。她唱词七夕,即便唱的不像是小时候那般音色娴熟,但她边唱着边留下了眼泪,就像是往日无依饮醉,看不到心中所需,只是看到了“云阶月地,关锁千重”。 何谓莫是离中?等申夷忧将万山看穿,将游云望断,将心怀寄于鱼雁,总想着相逢叙情中事,可是心情却糟糕一片,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申夷忧掩面,在这居民区的最后面,几乎没有人会前来,背临山崖,其势险峻,早有人嘱咐莫要靠近,可是她心神恍惚,却不知是在现实还是梦中。她失足跌倒,直下山崖,即便迅速反应,手仍旧没有抓住崖边的草木,这一刻,她望着青天,竟多了几分几分坦然。这样便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最让人心痛的不是离愁别绪黯然**,对于申夷忧来说此时见到姜鸣已经成了一种奢望,因为她的生命已经无力抓握住那道救人的绳索,或许这场意外便会终结她困苦与为难的一生,她还是惘然,没有再见他一面。 与此同时,一道纯白色的流光划过山川,托起坠落的申夷忧,虚空而行,在一座陌生的山崖上停下。 一名身着舒展白裙的蒙纱女子像是仙人一般站在申夷忧身前,她束发三千青丝垂落,她目如泓水暗有秋波,她纤腰一握如流纨素,她白裙一袭似染云烟,即便蒙纱也掩饰不住那白皙动人肤色,她手中有剑宛如玉竹,形止温婉,声如碧潭,即便是女子看来怕都是要动心几许。 “你没事吧?”蒙纱女子 轻声问道,申夷忧心神缓缓恢复,痴痴望着眼前女子,竟是夸张地呆怔住了,与眼前女子相比,似乎她的容貌也变得稀松平常太多,她不由得问道:“你是仙子?” 蒙纱女子淡然一笑,道:“这应该是登徒子所说的话,莫非你也要说对我一见倾心?” 申夷忧问道:“刚才是你救了我?” 蒙纱女子轻嗯了一声。 申夷忧又道:“那你是……” 蒙纱女子微微一怔,道:“地位修者,扈江离。” 地位修者?申夷忧打量着眼前女子,根本无法从其容貌查探出年龄,她申家也有着地位修者,不过是家族的几个掌权者,此时早已经是接近百岁白发斑斑,最年轻的地位境界的叔叔也已经将要知命,哪里能落得如此年轻相貌?申夷忧不由得有些吃惊。 那蒙纱女子好像知道申夷忧心中所想,笑道:“我与你一般年纪,可能大你三四春秋,当然你也不用有什么感慨,我们所经历的环境不同,成长方式也各有差异,但对于武道修行这件事,却是后天的努力更重要些。” 申夷忧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惊讶这些,而是觉得你能飞行,很是厉害,我曾经听人说过,地位之境虽为仙灵,但并不能掌握完全的飞行之术。” 扈江离道:“确实是这样,不过那些都不过是古籍中与普通人的说法,任何地位修者只要能学会对元结的着真正掌控之法,便能实现短暂滞空,而地位修者只要能达到七重地位,便能够修行关于飞行的灵术,或者领悟一些道法,而只要达到九重地位,便能够强行运用虚空之行。” 申夷忧道:“多谢救命之恩,还以为我就会那样跌落山崖,再也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了呐,这个世界我还有个人不愿意离开,要是死得这么容易,倒是对他太不容易了些。” 扈江离见这女子对修行并没有什么兴趣,关注的也只是自己的事,也不在乎她失礼,道:“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申夷忧犹豫了下,道:“我想去那里。”那里是交趾平原,卧华山与秦兵交战的战场。 扈江离没有说什么,莲步踩虚空,素手轻招,申夷忧便随着扈江离化作一道流光远去。这一去,如痴如梦。 姜鸣背着方辕戟,戟刃擦得十分干净锃亮;楚泓握着十石精筋铁胎弓,背上背着九支铁箭。他们入下染,在来人的指引下,入了一座酒楼,场景与江城那一幕格外相似,姜鸣轻捂了一下胸膛,他的伤并没有痊愈。 “贤弟,好久不见,快快请坐。”秋绝一身白衫,远远相招,这次的佣人不再是江陵郡郡守林全峰,而是一名颇为风度的中年男子,白萍与琼华站在秋绝左右一言不发。 看到眼前一幕,楚泓低声笑道:“这秋绝皇子看起来并不像是那样凶恶,怎么突然觉得你更像是恶人。” 姜鸣明白楚泓的性情,也是淡然一笑,道:“这种人才可怕,若是一会儿有事情发生,可以让你打头阵。” 楚泓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吧,今日我带了九支铁箭,想来就算是九段人位武学宗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难以应付了,放心好了。” 姜鸣道:“带你来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楚泓笑道:“其实你还没有见过我的真实实力,我的七空箭并不止这点威力,现在用的只是铁胎弓与铁箭,平日里更是普通的硬杨木弓与羽箭,但之前我与林寒他们在游历之时,曾遇到一个铸器大师,他为我们各自铸造了兵器,寒子的银白刹螭枪,老津的捣马柝长槊,罗湖的白虎铖牙刀,以及我的七支七空箭。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把握真正地动用那七支特殊材质的箭矢,所以平时都是用的普通羽箭。” 姜鸣道:“那你有没有测试过,你那真正的七空箭的真正威力有多强?” 楚泓道:“应该很强,强到我无法估计,因为铁胎弓驾驭的铁箭便足以对九段人位武学宗师造成伤害,更强一层的七空箭很有可能会直接射杀九段人位。当然,我如果能射出那么一箭,估计就得躺在病床上个把月,甚至面临着无法拉弦的危机,这种事我不太会尝试。” 姜鸣暗暗思忖,对楚泓这手七空箭更是无比佩服,眼见着走近秋绝,遂说道:“不用再说了,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应付过去吧!” 白萍与琼华亲自斟酒,姜鸣与楚泓落座,各自端起酒杯,与秋绝相碰而饮,场景似乎看起来异常和谐,全无任何异样。 秋绝笑道:“这位应该便是卧华山的八统领楚泓吧,果然仪表人才人中龙凤,本皇子倒是很想见识一下楚泓兄弟传闻中能一箭杀八段的七空箭,不知今日有没有荣幸?” 楚泓卸下弓箭,放在一边,道:“殿下言重了,七空箭又不是什么神技,并没有什么博人眼球的地方,若是殿下想看,我射一箭就是了。” 秋绝笑道:“那就请楚泓兄弟试射大概五百米外的桅杆,不知可否? 楚泓道:“我的铁箭不射死物,还请殿下拿来普通的羽箭,让我试射。” 秋绝道:“拿几支羽箭过来。” 话音刚落,只见从楼上的顶梁处跃下一道黑影,手中拿着三支羽箭,站在了楚泓面前。姜鸣与楚泓都是一惊,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黑影的动作,在黑影落地那一刹那他们才反应过来,只是秋绝手下一名跑腿的,都有着如此强悍的实力,怎能不让他们两人吃惊? 秋绝道:“楚泓兄弟,可以开始了。” 只见楚泓一把拿起黑影手中的羽箭,三箭上弦,仅仅一瞬间的瞄准,便羽箭脱弦,直向桅杆射去。那是城中官兵用来检测风向的桅杆,杆上有一面红旗,三箭飞过,旗未落,杆未断,但羽箭已不知所踪。 过了片刻,又一名黑影霍然出现,单膝跪在秋绝面前道:“回禀殿下,三箭全部射穿桅杆,杆上留下了三个拇指粗细的贯穿箭洞,三洞只见距离大致相同。” 秋绝笑道:“好,楚泓兄弟果然是好能耐,古人百步穿杨也难,但自从先辈发明劲弓与三角箭簇,同时研究出一整套箭术知识要领,便出现了大批能将箭术达到两百米白发百中的能人,还有少数人能够在三四百米距离命中箭靶,但能将羽箭射中五百米外的目标物的人物极少,楚泓兄弟当是秦王朝箭术第一人。” 楚泓连连谦虚,一旁的姜鸣敏锐的注意到,方才他们上楼的时候站在秋绝一旁的中年男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楼中,这令姜鸣暗生疑窦,他的心中有了另一个猜测。 交趾平原的卧华山军营,几位统领忙于军务不得闲暇,林寒却在忙碌了一大会儿之后,将肩上的任务尽数交给了骆风至,而他却美其名曰训练蛇女的武道技巧,借故来到了靠近交趾山脉的一处荒僻角落。 林寒手中握着一块浑黑色令牌,温凉的触感令得他的精神格外清醒,他痴痴地望着令牌上的嵌金红漆字样,陷入了一种呆怔的状态,自语道:“羿玄,我到底该不该去……” 这是在先前一名蒙纱女子交给他的,在一个古渡口,她一身纯洁,像是九天落下的仙子,蒙纱不掩倾城色,他从未像那时那般痴迷于一位女子的容貌。除了容貌,更令人称奇与惊叹的是她周身散发出来的纤尘不染的气质,似乎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与之相比。 林寒问道:“你是……” 蒙纱女子道:“我来自太微垣羿玄宗。” 林寒道:“我是问你的名字。” 女子道:“如果你只身在凡俗,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林寒道:“我相信我不会甘于平凡。” 女子将一块黑色令牌扔过去,道:“如果你以后想要走出一条不同的路,可以来羿玄宗,这里虽然不能直接给予你强大的力量,但能让你的道路不再迷茫。” 林寒道:“要与你并肩同行需要如何实力?” 蒙纱女子神情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说这种轻薄之语,在羿玄宗中也经常有优秀的男子向她表白,但碍于她强大的武道实力与令人不得不低头的地位,皆是表现得极为委婉,即便是其他宗派的翘楚也只能以礼相待,但这日却没想到被一名没有达到地位的凡俗之人驳了礼,并且可以视之为“登徒言辞”地莽撞问话,这令得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林寒见女子没有回答,便又道:“我还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蒙纱女子冷脸淡漠道:“你可知我们之间的差距?在这三垣九野,即便是三垣之地上界宗派的嫡传子弟,也不敢如此失礼,即便是一些大宗派的宗主见到我,也得颔首低头以示敬意,但你只是一名人位武者,有什么底气敢于问我姓名。” 林寒抬起头,铿然道:“他们不敢的,我敢;他们不能的,我能。天下之人,无非血肉,与我有何不同?我的名字是林寒,请记住,若是有一日,我来到你的眼前,请给我机会。” 蒙纱女子暗暗吃惊,对于男子的狂妄之言,她竟突然多了几分信任,她嫣然一笑,道:“我叫扈江离,这一次我是以我自己的身份站在你的面前,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朋友。” 事隔经年,林寒依稀记得当时蒙纱女子的话,不,很清楚。对于她说的每句话他都很清楚,那时罗湖、楚泓不在,他也还没有认识姜鸣,那时的他,是这半生觉得自己最有力量的时刻。因为他坚信,他能做到。而她,与他结交。 林寒握着羿玄宗的黑色令牌,痴痴道:“当日她给我留下了一缕元结在这令牌中,如果她愿意告知她的行踪,会暗中将元结唤醒,这样我便可以得知她身在何处。我用精神努力感应到令牌中的元结,她似乎,正朝着这里前来,说不定我便可以再次看见她。” 白面君子,卧华山六统领,从不染女色。 从来没有人知道林寒的心思,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心中藏着一位仙子。 这日七夕。 应天晴。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尺剑教乾坤休 “这是我特地派人从都城拿来的翡翠双蒸,即便是皇宫之中都找不出十坛,这种酒酿造方法极为复杂,其色玉洁冰清犹如翡翠,味道醇滑绵甜、余味甘爽,虽然比起军中烈酒少些霸道,但却是极为讲究。” 秋绝命白萍与琼华为姜鸣与楚泓斟酒,酒至杯中便有一股冷气逸出酒杯散入空气。姜鸣在寒武关饮酒甚多,在江城中也因为梅雨柒的礼待尝了许多风味,只不过之后在交趾城、卧华山中有申夷忧相伴,有了渊流醉酒误事之鉴,不敢再轻易醉酒,这日端起这翡翠双蒸,便感受到一股清冽香味窜入味蕾,好一番细品之后,仰头将杯中酒灌入口中,只觉得煞是痛快。 姜鸣笑道:“秋绝大哥,这一幕似曾相识,当日在江城之中,我好像也有过这种待遇,而且还能见到白萍、琼华两位姑娘献舞一支,不过我却记得当日似乎并不是太过愉快,不知秋绝大哥今日想要表演什么戏码?” 姜鸣话中所指极为广泛,既是影射上次在江城中秋绝的谋划,又是在暗中宣泄自己的不满,并且姜鸣很清楚,现在的形势不很明了,秋绝的目的至今都没有显露,这令得他难以应对,所以他要做的便是尽快将秋绝的真实意图引出水面,好做必要的准备。 秋绝却是淡然一笑,道:“贤弟若是觉得没有兴致,让白萍与琼华单独为贤弟舞一段便可,何至于影响了心情,至于今天这酒真也不是白喝,想来过一会儿贤弟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姜鸣突然声音变得冰冷起来,双目直直地射出无数道凌厉的光芒,道:“秋绝,你绝代智谋固然凶猛,但若只是想从我这里谋得好处,从而伤害我身边的人,我想我还是有着拼死一搏的力气的。” 姜鸣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倒是将楚泓吓了一跳,姜鸣一直以来都是极为冷静稳重的性格,不知今日方饮了一杯酒便已经面露不耐,他却不知自江城一宴之后,姜鸣已将秋绝视为眼中大敌,对于秋绝神秘莫测的手段,姜鸣完全猜不出什么招数应对,他所能做的便是言辞激怒秋绝,使之加速秋绝的计划。 楚泓拉了拉姜鸣的胳膊,低声提醒道:“姜鸣,不要太过冲动!” 秋绝却好像没有觉察道酒桌上的氛围变化,反而朗然大笑起来:“贤弟真是喜欢开玩笑,平日里倒是个冷静沉稳的心性,今天却是微尝了一口酒便醉后胡言,为兄自然不可能让你有机会找我拼命的,自从上次你答应在危机时刻救我,我便日日念着贤弟的好,到了今日我才忙里抽闲找贤弟叙叙感情,倒是为兄的不好,我在此向贤弟致歉了。” 姜鸣瞬间泄了气,面对自己的咄咄逼人,秋绝却拿出平常姿态对待,似乎没有将自己的怒火当一回事,这就等于姜鸣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松软无力的一拳没有伤到对方,反而将自己的锐气折断了。 姜鸣轻喝道:“好啊,我倒是想要看看你今日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固然有绝代智谋,但却仍是人心。” 秋绝亲自弯身为姜鸣倒了一杯酒,笑道:“贤弟多虑了,我并没有打算要借机取你的性命,反而今日是为兄有难,需要贤弟履行当日的承诺。” 姜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楚泓在旁也是不发一言。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吵嚷之声,伴随着桌椅破裂的声音,两道身影霍然间已经来到了楼上,众人完全没有察觉,一颗人头已经甩了过来,楚泓一把抓住,同时伸手去拿弓箭,姜鸣也已经在这时将方辕长戟横在身前,以防备任何突袭。 面前的两人楚泓都见过,赫然是地位强者霍真与余肇锡,此时他们同时来到这里,竟将下楼的路直接拦住,而余肇锡的左右手中还各自捏着一名黑衣人的脖子,见到楚泓,余肇锡笑道:“小子,原来你跑到了这里,真是想不到,明明是山匪出身,却选择给秦王朝的皇子做狗。你若是现在选择杀向秋绝,我倒是可以给你机会重新做我的下属,保证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如果你不识抬举,我今日杀了秋绝之后,保证也会杀你,还要找到你那美若天仙的妻子,不过我对她可比对你温柔的多。” “可恶!”楚泓怒火中烧,低声对姜鸣道:“他们都是地位强者,我与子鱼姑娘便是因为偷看他们决斗,才被拿着铁链钩镰的那人捉住,要是知道今天他们也会在这里现身,我肯定不会跟着你来。” 姜鸣道:“看来这是秋绝的谋划,我们只是误入了这场局而已,不用着急,若是有机会我们便提前逃走就好了,与地位强者战斗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却见秋绝仍然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打算,但他身边的白萍、琼华都已经展开了拳脚,只要有人敢前来冲杀,她们必先以身赴敌。秋绝淡然一笑,目光微微瞥了瞥地上的人头,挥手将桌上的酒杯打翻,笑道:“两位还真是聪明,这么快就破了我的局,并且联手杀了躲 在矿山之中的地位强者,秋绝实在是佩服。” 霍真道:“秋绝,我们二人已经洞破了你设的局,洪老并非是藏在矿山之中寻找阵眼,而是因为有人将他困在了矿山之中,那处的古阵法想来是你发现的,而且以第七幕的名义将我们引来,并用特殊手段制造出残图可以与之呼应的阵眼元结,为的便是让我们误以为阵眼便在矿山之中,而我们杀了洪老,翻遍矿山始终没有找到阵眼,我们才终于明白,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真话。” 余肇锡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谋划,将我三人引来,制造出我们三人之间的矛盾与纷争,为的便是我们手中的宝藏,以成为第七幕全力培养你的资本,还有在秦王朝逐鹿的能力积累。可是我们不是傻子,怎会让你一个凡俗之人占了便宜?你终究是高看了自己,以为绝代智谋便可以纵横天下,但真正的天下乃是以强者为尊,而你的小聪明只能造就你粉身碎骨。” 就在姜鸣与楚泓一脸茫然之时,秋绝站了出来,面对两名地位强者强势的喝斥与惊人杀意,他面色泰然,仰天大笑道:“两位真是愚蠢至极,自以为了解到了真相,殊不知所言所想都是在自欺欺人。矿山中的阵法我一个凡俗之人如何改动?第七幕的人狡猾至极也不会相信一个凡俗之人可以从地位强者夺取宝藏,他们怎么可能帮助我构造阵眼元结混淆你们的视线?真是废物,那困住洪老的阵法便是宝藏的零落阵眼,只是因为阵眼的奇门捆缚使他不能在短期内冲破,在你们杀了洪老之后那阵眼之秘便已经进入了你们的残图,而你们竟然还想要盘问我阵眼的下落,岂不是故作聪明?” 听到秋绝作势竟大骂余肇锡与霍真,而他们两人没有一点脾气,面面相觑不知真假,心中还在忖度这如何判断秋绝所言,但手中却已经在准备着元结构造。若真的阵眼已经融入到两人的残图之中,那他们便将会有一战。 秋绝转过身去,冷声道:“开始吧,第七幕的命令,我会帮助赢的人找到宝藏所在地。” 秋绝话音刚落,只见余肇锡手中数十道青绿色游丝元结迅速组成一柄短剑,余肇锡阴狠地向着霍真刺去。而霍真也早有准备,不知从哪里生长出来的一张巨大盾牌直接出现在霍真眼前,将余肇锡的攻击挡住,而后趁机跃出酒楼,余肇锡钩镰紧跟其后,一场地位强者的厮杀全面展开。 秋绝又坐到酒桌上,全然不为这一幕吃惊,似乎他早已经猜中了结局,白萍为他再斟一杯酒,他慢慢品尝,笑道:“今日,他们是真的要死的。” 白萍与琼华微微躬身道:“主人英明!”这一次称呼的是主人,而不会公子,或者殿下。 姜鸣看见秋绝如此淡然,又望向楼外两名地位强者相斗,偶尔泄下青绿色与浅蓝色的元华,他的心情也显得颇为紧张,转身来到酒桌前,问道:“秋绝,你莫非真的在算计地位强者?” 秋绝道:“贤弟请坐,姑且陪我看一出好戏。地位强者又如何?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聪明的落棋人,与愚蠢的棋子。纵天地无常,万物风云变幻,我只在局外掌控,山河山川,都不过是我的棋子。” 他有社稷一戎衣,风尘三尺剑不出,整顿乾坤万事了,只凭胸中点墨,文儒字词,可撒豆成兵,运筹帷幄。姜鸣身躯为此话一震,能以凡人智搏地位仙灵,秋绝当为天下第一人。 却说余肇锡与霍真大战,当日在下染城中霍真偷袭余肇锡致其重伤,经过数天的修养余肇锡已经恢复了**分实力,但比之鼎盛时期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霍真却用直接的武力威胁抑制了余肇锡的恢复,致使在这场战斗中吃亏许多。 余肇锡阴笑道:“看来你也早就推算除了阵眼之秘,之所以与我前来只不过想要利用我杀死秋绝,毕竟他是第七幕的人,贸然出手恐怕会引起第七幕的针对,你这心思倒是与我不谋而合了。” 霍真冷哼道:“秋绝毕竟只是人位凡人,想要杀他什么时候都能杀,但最好是要有一个好理由,但既然被他戳穿了你我的各自心思,那我也只能先将你收拾了,再去除掉秋绝。幸好当日能将你偷袭,这数日以来我一直压制你的实力恢复,若真的让你恢复了鼎盛状态,我想要赢你可就真的难了。” 余肇锡暗骂一声,道:“即便我的实力不如全盛,但是你却不知道我还有别的手段,现在洪老已死,没有他的千心火眼克制,我的这门残缺灵术也总算可以派上用场。” 但见余肇锡周身突然光芒大盛,青绿色的光芒形成纱衣笼罩住余肇锡的身躯,他的气息一步步恢复,竟然在短时间内似乎要突破原来的极限。余肇锡笑道:“这门灵术虽然没有名字,但却能在短时间内以我的气血为引,沟通天地灵气使之为我所用,我也因此能完全恢复之前的伤势,重新到达巅峰状态,此时的我已经不比你弱了。 霍真正要破口大骂之时,余肇锡的钩镰已经迅猛飞来,霍真急忙闪躲,却见钩镰直接捣毁了房屋的墙壁,而后在余肇锡的控制下,再次向着霍真攻杀而来。 “炽引元!”霍真大喝一声,浅蓝色火焰熊熊燃烧,霍真从火焰中拔出一柄火焰长剑,然后通过那团火焰猛地挥出一道道剑刃,火焰中带着十分庞大的毁灭力量,迫使余肇锡收回钩镰。但余肇锡没有放弃攻杀的念头,将钩镰扔向左边的房屋,而他的身型也随着铁链一拉向着一边飞去,就在霍真暗叫不好急于收招之时,余肇锡手中印法变幻,天地灵气疯狂地向着余肇锡涌动,他大喝道:“万木朝天!” 这一刻,从街道地面上冒出数十颗木刺向上生长,霍真慌忙躲避,但无奈这木刺的速度实在太快,在奔逃之际竟是被两根木刺刺伤,他急忙闪开一旁,迅速再次施展炽引元,一击将地面上的木刺全部捣毁,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余肇锡的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去死吧!”余肇锡翻身借力,将巨大的钩镰掷出,还不待霍真作出其他反应,钩镰已经划过了霍真的腰部,血水来不及流淌,霍真身躯已经断成两截倒在了地上。 余肇锡走近霍真的身躯,从他的怀中取出了一块残图,与自己的残图缓缓拼合,一股乳白色的元结流丝在两块残图上游动,图上的内容瞬间便化作另一番模样,余肇锡能清楚地感应到此时的地图已经是完整的了,而且正如秋绝所说,阵眼已经融入了图中,这意味着他将真的有机会打开那宝藏。 “真正的胜利者果然是我!等我取得了宝藏,这浩然宗将不复存在,那些想要算计我的人也不会再有机会活着。下面该轮到秋绝了吧,一个胆大妄为口出狂言的凡俗之人,注定要为自己的所言所行付出代价!”只见余肇锡身形微动,人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处,下一刻便出现在了秋绝饮酒的酒楼中。 秋绝没有半点惊讶,仍然笑着道:“余肇锡,还不错,看来你还有手段,我还以为胜者会是霍真,毕竟你的实力并不再巅峰时期。” 余肇锡冷哼道:“你不知道的还很多,虽然你是第七幕的人,但并不妨碍我杀了你。先前的无礼措辞,以及这件事所有的算计谋划,真的令我十分不痛快,所以,我想要将你这里的人全部杀光。” 秋绝问道:“那些管理者的规矩你难道都不管顾了?” 余肇锡道:“杀了你之后再管顾,也不迟。” 秋绝望着姜鸣,笑道:“贤弟,该你出手了,他要杀我,你当初的承诺可还算数?” 姜鸣冷声道:“这可是地位强者?你觉得我能挡住?” 秋绝道:“全在于你挡或者不挡?” 姜鸣霍然才明白,此次应邀至此,秋绝将他便看作了替死鬼,但他却无法拒绝,只道:“自此之后,我姜鸣与你秋绝互不相欠。” 姜鸣横戟在后,站于秋绝身前,秋绝悠然笑意,而姜鸣满面凝重。 “翦破!” 姜鸣没有等待,他一戟刺出,直向余肇锡逼近。余肇锡也是面色惊讶,敢在他面前率先出手的人位武者实在不多,楚泓算一人,这陌生的小子竟也不惧,真是地位修者将尊严活成狗的年代。 “既然你执意找死,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余肇锡将要出手击杀姜鸣之时,一旁的楚泓却已经拉动了弓弦,对于楚泓的七空箭余肇锡很有印象,于是第一时间放下姜鸣的攻击,然后将那支铁箭折断,但是他没有想到姜鸣的攻击也是无比犀利,一击翦破竟然从一点破开了他随意布置的防御盾牌。 余肇锡正打算再次解决姜鸣之时,楚泓的铁箭又再次射来,这次楚泓没有三箭齐发,而是一板一眼地用单独一支箭袭击余肇锡的四肢经脉之地,这使得他直接扑杀姜鸣的想法不得实施,姜鸣也能在正面对抗中占据一定的位置。余肇锡在这种掣肘之中交战了六招,楚泓射了六箭,姜鸣施展了六次翦破,防御未破。 秋绝道:“姜鸣看来也有了一些进步,还有这楚泓的七空箭竟有如此威力,两人联手之间竟然能挡住受伤乏力的地位强者六招,也算一种能耐了。将那支箭送给楚泓吧,我想看看真正的七空箭的威力。” 只见一名黑衣人捧着一支通体银白的箭矢站在了楚泓的面前,道:“主人说,这支箭,物归原主了。” 楚泓望着那支银白箭矢,微微一怔,那是他的七空箭,他将四支放置在卧华山中,三支交给梁津保管,这是怎会有一支出现在这里?楚泓瞥了一眼有着醇厚笑意的秋绝,心底竟然觉得十分恐惧,这种恐惧甚至超过了余肇锡的威慑。 楚泓拿起了箭,他没有犹豫与恐惧,若是再不发箭,姜鸣怕是要直接被余肇锡杀死。 这一刻,七空箭上弦,楚泓双眼坚定如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假节钺之白芒 真正的七空箭,箭杆纯钢,箭翼三分铁瓣,箭镞三菱皆由中品金属白胶铂铸造,一支箭矢长七十六公分,正应天道七六之数,凡人莫御,非善射者莫御,嗜杀成性者不能御。 楚泓天生臂力遒劲,能握石盘天平之衡,于是驾驭箭术如鱼得水,虽然本身在武道拳脚上不及他人,但凭这一手七空箭,可藐视同境界武者如无物。即便梁津、罗湖之类不敢轻挡其羽箭,更何况是铁箭、白胶铂的威力加持的非凡金属箭矢,这一箭将完全超过凡俗之能,力克万敌。 余肇锡双拳打在姜鸣身上,直将他震得五脏挪位,幸而姜鸣及时挥出方辕戟,以巧劲阻挡住余肇锡的钩镰攻击,避免了被那锋利的镰刃切成两半的厄运。而就在这时,楚泓的七空箭已经射出,只见他双眼滴血,上身衣衫尽数震碎,左右肩膀的经脉似都有爆裂的趋势,但是他成功将这一箭射出,带着长长的空气拖尾,转瞬直至余肇锡眼前。 “还是这支箭,你太小看地位修者了……”余肇锡的蔑视还没有表露出来,便见那支银白色的箭矢竟然穿过了自己的万木灵术的防御,在转瞬之间又没入他的护体纱衣,他还没有来得及注意,那纱衣便寸寸裂开,然后七空箭杀势不减,穿过余肇锡的心脏,从身体的另一边射出,箭尾带血,不知落到了何处。 “好可怕的一箭,即便是余肇锡在对战洪老与霍真的战斗中受了重伤,即便是体力消耗了大半,但余肇锡是货真价实的三重地位强者,竟然被一名凡俗之人射出的箭伤到了要害,即使他能扛住不死,实力也将降至地位以下,再也不足以成为我们的隐患了。”邓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秋绝身旁,他没有打算出手,因为在余肇锡与霍真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受了伤。 秋绝眼神中露出一抹异色,笑道:“很精彩,不过也多亏了这楚泓,他为了射出这一箭浑身经脉严重受损,已经陷入重昏迷状态了,我在考虑要不要就此将他除掉。” 姜鸣大口吐着鲜血,他的体力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被余肇锡两招打成了重伤,已再无力量战斗,他只能趴在地上,看着楚泓昏迷后从经脉渗出的鲜血淹没他的身体,看着余肇锡口吐鲜血单膝跪地,看着秋绝仍然洒脱泰然的笑容,他不能做任何事。 余肇锡他没有想象过,自己竟然会被一名凡俗之人射中要害,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丧失,原本强大的力量慢慢衰弱,这种令人吃惊的虚弱感正在笼罩全身,他知道,他活不了了。 “竟然……竟然死得这么憋屈……可是……不能就这么死了……” 余肇锡望着看了一整出好戏的秋绝,终于是咧着便是鲜血的嘴笑了,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身形暴冲而去,他要做的是杀死他,他算计了所有人,他该死。 “秋绝,你终是失算了!” 余肇锡的血手构造强大的元结,一拳向着秋绝砸去,而秋绝身旁的邓兴、白萍、琼华瞬间出手阻挡,但地位强者的力量绝不是他们所能撼动的,而且这是余肇锡的拼死一击,他们立刻便被一股劲风掀开。在此时,秋绝身后又有八道黑影霍然出手,他们竟然都是八段人位的层次,但只是将余肇锡的拳头上携带的劲力化解了一些,而那只恐怖的拳头,仍然向着秋绝轰杀而去。 “保护殿下!” “砰!” 一股风浪拂过,意料中的秋绝尸裂几段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余肇锡的拳头滞留在空中便不能向前,而秋绝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掌拍在余肇锡的额头上,这一瞬间,余肇锡生机尽灭。 秋绝缓缓收回手掌,抚平了被余肇锡的拳风砸破的衣衫,掩盖住胸膛上非凡金属铸造的软甲,将余肇锡的尸体轻轻推开一旁,淡然道:“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不谙武艺。” 秋绝一掌击杀重伤的余肇锡,自身实力至少在八段以上,但像是余肇锡这种能察觉天地灵气变化的强者从未察觉,甚至姜鸣都相信秋绝只是一个只通文不通武的野心家,从来都没有猜想过,他的武道实力竟然也这般强大。 前时被余肇锡击飞的邓兴、白萍、琼华与一众黑衣武者尽数跪倒在秋绝面前,齐声道:“属下万死,不能挡敌于外,请主人(殿下)惩罚!” 此时一名身着红云长袍的高大魁梧男人缓缓走进,单膝跪在秋绝面前,道:“恭贺殿下踏入九段人位束灵之境,先前那一掌已经具备完全的宗师之力了。末将孟降炎救驾来迟,请殿下赎罪!” 秋绝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起身,而他张开双臂,一旁的白萍、琼华知意,立即走过去拍打秋绝衣衫上的灰尘。秋绝笑道:“孟元帅言重了,时下邓元帅先前被此人所伤,白萍、琼华又只是普通的八段衍武之境的武者,若不是感知到你就在这里,我倒是 真没有信心与这莽汉对拼。” 孟降炎拱手道:“殿下不必过谦,殿下如今是秦王朝境内独有的第五位武学宗师,武道天赋与绝代智谋古人不能比肩,这数日时间之内,竟然真的计杀三大地位强者,我孟降炎遵守承诺,愿率东部军队二十五万人投靠殿下,非死不改。” 秋绝单手托起孟降炎的手臂,道:“期待孟大元帅的加盟,如今我秋绝拥有东部、南部超过四十万大军,有江陵郡等七座郡城臣服,北定中原之日不远,纵横天下之期不长矣!” “殿下万岁!” 万岁之言用于皇子,足以见秋绝野心之大。 秋绝来到姜鸣面前,用手掌拍了拍姜鸣的背部,姜鸣便从昏迷中惊醒,姜鸣虚弱地道:“秋绝,好一个绝代智谋的秋绝,不仅是智谋,连这盖世武艺都无人能敌,却还扬言要我保护,真是极大的讽刺。” 秋绝道:“你果然什么都听到了,当然我此次来并不是要你帮我除杀地位强者,我从很久之前便是发现了楚泓的七空箭之强大,所以才借着邀请你还当日承诺的机会,将楚泓引到这里为我办事,我另外偷走了他一支真正的七空箭,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费尽力气终于射杀了余肇锡,其功之大远胜于你。” 姜鸣道:“那七空箭的力量太过强大,他的经脉都伤成了这样,我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秋绝道:“应该还活着,不过他的伤势我没有办法解救,若是就这样放置下去,估计就真的会死掉,或者废掉了。” “啊!”姜鸣痛苦地一声厉吼,他开始后悔将楚泓带到这里,这一路,本应该是他一人承担,可是却要楚泓承受最大的痛苦与风险,他的心口开始剧烈地疼痛,从他以自己的心头血为引,借用玉如意磨碎陀罗魂参实现药材为夜泉吸收之后,那种剧烈绞痛的后遗症再一次发作,他宛如身处地狱,每时每刻都受万虫噬咬之苦。 秋绝站起身来,面若寒霜,淡漠道:“如你所说,你我的恩怨自此了结,楚泓帮我的,我用余肇锡身上的上品金属还他恩情,所以两清了。今日,我不杀你们。” 黑衣人拱手道:“殿下,那他们两人应该怎么处理?” 秋绝道:“毕竟我与姜鸣有结义之名,派人将他们两人送回卧华山军营吧!” 就在这时,一缕流光划过,等众将反应之时,秋绝的身体已经被一股纯白色的光芒打飞数十米,邓兴、孟降炎站于秋绝身前,白萍、琼华则去搀扶受伤的秋绝,秋绝身着的珀蓝软甲是普通珀蓝甲防御力的数倍,竟被一击破成碎片。 邓兴大喝道:“来者何人?难道不知朱天野内禁止地位强者向凡俗之人出手?阁下如此破坏规矩,难道不怕管理者的责罚吗?” 只见那楼台之处,一道白光闪烁过后,一名绝色蒙纱女子站在破口之处,面色冷漠,轻喝道:“太微垣,羿玄宗弟子,扈江离,请问你们有何见教?” 太微垣?三垣之地的宗派?秋绝一众大惊失色,孟降炎与邓兴两人相视,皆露出畏惧之色,拱手道:“不知大人来此何事?若是无意得罪,我们可先行替四皇子殿下请罪替罚,还望大人不要轻易伤人。” 姜鸣痴痴地望着那惊艳出尘的女子,目光再次凝滞,她一如一年前那场初见美丽,他的心中又掀起层层巨浪,因为这个他下定决心执意去追逐其脚步的女子,他沉寂许久的狂热之思再次燃烧起来。 扈江离冷冷地扫视了一眼秋绝众人,没有再次出手,她望着倒在地上气息萎靡的姜鸣,素手轻抬,一股浩瀚的白色元结绸练便包裹住姜鸣的身体,迫使他悬浮在空中。 姜鸣忍着剧痛,轻启唇舌:“扈……扈师姐……” 扈江离手指一弹,一颗丹药便进入姜鸣的喉咙,扈江离道:“你尚未入我羿玄宗,不必称呼我为师姐,我看中的是你的资质,当初在黄石镇我便是说过,若你能达到羿玄宗的要求,便可入宗;若是不能,即便我有心偏袒,羿玄宗也容不下你。今日有缘,我作为朱天野修行盟假节钺使处理余肇锡等三名地位修者的事,正好可以救你一条命,刚才你服下的是我宗内疗伤丹,对于你的伤势有着奇效,再经过我的元结催化,想来你能很快恢复。” 姜鸣痴痴地望着扈江离,竟有几分失神,想不到历事许多,仍然难免与一年前一样姿态失礼,急忙便将双眼瞥向一旁, 又看见不知死活的楚泓,便急忙道:“扈师姐,可不可以救一下我的兄弟,他也……” 扈江离听闻这话,手掌一挥,同时将楚泓身躯,丹药飘入嘴中,白色元结催化下,只见楚泓裸露的上身破裂损伤的经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约莫两分钟时间,扈江离放下了手掌,姜鸣打了个趔趄立在了原地,楚泓也缓 缓睁开了眼睛,捂着胸口大口地喘气。 “这是……”楚泓难以置信地感受着身上伤势,竟然在昏迷之时恢复了七成,他环视四周,与姜鸣的眼球相对视,姜鸣道:“楚泓,这些事,我之后再同你说。” 扈江离缓缓及地,一步步向着秋绝走去,孟降炎与邓兴还想要说什么,秋绝已经缓过气来说道:“都让开,这位大人想要杀我,你们拦挡不住。” 孟降炎与邓兴犹豫片刻,终是眼神恐惧地向后退去,秋绝由白萍、琼华搀扶着来到前面,秋绝冷漠着眼神道:“传闻羿玄宗最优秀的武道天才经常行走于九野历练,今日得见天颜,实是我辈荣幸,秦王朝四皇子秋绝,向神女大人行礼。” 扈江离冷声道:“行礼倒是不必了,我今日前来并非历练,而且有着朱天野修行盟假节钺使的身份,特地前来处理余肇锡、霍真、洪姓老者三名地位修者的事,前前后后的因果我已经向修行盟与第七幕组织核实过,所以我不会有任何的包庇与偏袒。” 秋绝道:“神女大人所言极是,在下也相信朱天野修行盟断不会容忍地位修者为害凡俗界普通人,虽然现在他们都已经相斗至死,但相应的处罚还是一定要进行的,如有需要在下帮忙的,秋绝一定赴汤蹈火。” 扈江离冷冷地注视着秋绝,秋绝也面无表情地望着扈江离,这一对视还没有持续十秒,秋绝便再次张口喷出鲜血来,一旁的秋绝手下全然没有看到扈江离的出手,只有邓兴敢于严词相对:“大人,我们四皇子殿下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秦王朝的统治者,你今日身为朱天野修行盟的使者,身份贵为地位强者,竟然作出如此举止伺机杀人,难道修行盟都是一群蛮夷之辈?” 扈江离冷哼道:“秦王朝皇子秋绝,计谋地位修者,引发余肇锡等三人间的争斗,间接害死无辜百姓数百人,引起慌乱影响甚为严重,借用修行盟规则漏洞,私谋其利,这些罪名哪怕一条都足以杀你千遍。” 邓兴、孟降炎之辈脸色煞是苍白,若是秋绝真的被修行盟判为死罪,那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过,此时反而是白萍与琼华紧紧地搀扶着秋绝,任凭扈江离如何严词逼迫,她们也是眉头不动。 谁知秋绝竟是仰头大笑,肆无忌惮地盯着扈江离道:“这天下谁能相信,我一个人能计杀地位强者?即便是修行盟盟主站在这里,我也敢义正言辞地说,我秋绝没有罪,如果没有可以证实我算计地位强者的证据,那便请神女大人纠正言辞。” 秋绝敢于以如此身份,直面九重地位强者扈江离,面不改色,这种胆魄天下人应畏之敬之。 扈江离确实没有明确的证据来证明秋绝的罪行,因为三名地位强者已死,任何佐证都失去了意义,而且秋绝的身份是秦王朝的皇子,并不是一般百姓,如果强制处理只会引起秦王朝百姓的反抗,扈江离即便身为朱天野修行盟假节钺使,却也不敢轻行杀人之举。她所看不惯的,只是秋绝以谋杀人的方式而已。 只见扈江离一脸怒色,一股飓风冲着秋绝吹去,秋绝浑声喝道:“你,不能杀我!” 顿时风止。 扈江离背对着秋绝一众,面若寒霜,冷声道:“秋绝,我奉劝你一句,一人纵有经天纬地之谋,但想要谋这天地,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必然是同等的。” 秋绝冷哼一声,道:“在下自有分寸,不劳神女大人费心。” 秋绝明白,修行盟的检验,他算是过了。 秋绝重咳了几声,白萍立即拿来手帕,秋绝竟是咳出了一口鲜血。余肇锡的拳风之震尚不足以造成伤害,但扈江离的元结匹练却是伤了他的五脏,对他的各处经脉造成了巨大的损伤。 秋绝道:“我们回去。带上余肇锡与霍真的尸体,现在我们是杀死作乱修行者的有功之人,他们的尸体我们有处理的权力,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干预。” 秋绝这话是说与扈江离听的,扈江离没有其他反应,秋绝的手下黑衣人将余肇锡与霍真的尸体收敛了,一众十数人迅速消失在姜鸣的眼前。 姜鸣道:“扈师姐,多谢救命之恩!” 扈江离没有表示什么,转身便欲离去,临行道:“保重即可。” 姜鸣点了点头,痴痴地望着扈江离化作一缕银光,消失在天际之中,而他的眼中,只有惘然。 楚泓拍了拍姜鸣的肩膀,道:“好家伙,你竟然认识这种人物!真是宛如仙女一般的存在,即便是子鱼姑娘,都难以与之相比。不过你这行为倒是不太好,你现在毕竟都是有申小姐相伴了,还如此正大光明地偷看,这件事最好不要让申小姐知道了。” 姜鸣的心神霍然回转过来,他的心口突然极为疼痛,他痴痴地念叨道:“夷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忡情 在破毁的楼台前,一片残垣场中,心神恍惚的身影久久呆怔,他却不知,在不远处的街道拐角,一道落寞的人影悄悄隐去,似乎无人发觉。 申夷忧漫步,不知不觉来到了小雍城中,她犹记得不久前,她与姜鸣、蝶三人来到这个住户拥挤的小城,尝了蝶的黑心干爹干娘做的苦口饭菜,然后经历一处险遭人暗算的戏份,这些事情都历历在目,在花灯会上,在小雍最好的一处地段与姜鸣并肩而游的事,她自然不会忘,可是,如今她没想到这些事,便觉得泪落满面。 泪是冷的,没有温度。自父亲死后,她时常暗暗哭泣,可能是以往泪水有些太多了吧,如今竟觉得是否哭泣的控制权她已经不再拥有了。她真正地害怕了,她害怕的东西很少,即使是整个家族中没有人愿意帮助她,她也没有害怕绝望过。 在以前,她会为了被迫嫁给谁家公子而害怕,因为不是她的意愿,所以她极为厌恶这种感觉,甚至觉得日后的归宿可能是个丑陋的蜥蜴人。后来,她就不再害怕了,在一场梦中,出现了一道人影,选择了大胆带她离开,这一走,便是无期。这一走,也便是不可分离。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害怕了,她将那枚零玉置于掌心,曲折的掌纹脉络刻画着多舛的人生,而那枚青翠而纯粹的玉石定格了她存在的意义。她相信只要零玉还在,人便不会飘零。她自私,忧郁,甚至有些神经质,但是他不在意,他眼里的她是没有任何缺点的。但是,人怎么会没有缺点?她还是害怕。 她害怕的理由很少,但是她为之害怕的缘由很多,至于天地崩塌世间毁灭,这与她无关。她在很久之前,她就开始明白,她眼中的世界,便是他的世界,她迫切地想要将自己的一切倾诉,他没有拒绝,甚至努力地张开手臂迎接,可是她从来没有改变过这种自私,因为她能向他诉说的只有她,而他却是面对着一个世界。 这日,申夷忧终于开始明了,她没有为姜鸣改变什么,所有改变的只是这个倾诉的对象,她想要的她向他争取,他为了他心中的爱努力给予,甚至不惜生命去付出。可是,他的路一直都在那里,她没有融入他的人生,他的路便一直是自己的路,他可以为了守护而孤身长行,他没有任何错误。她想要为了自己而去追寻,但是她看不到他的路,她看不到他的人生,她看到了自己的想法竟与原来产生了矛盾。 姜鸣的路很远很长,他想要寻找一个可以陪伴的人,她开始发现这份深情与她想象中的深情并不相同,但是真真切切地摆在她面前,她不得不接受。姜鸣是在践行自己的道路,他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人生,也没有放弃过她。无所谓是否正确,他与她都是这界中人,只是因为各自眼中的世界不相同,所以必然不会同路。 她躲在暗处,看着姜鸣倒在地上看着扈江离的眼神,那种狂热与兴奋像是看到了光明,这种眼神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她仍然记得,在寒武关中,醉酒之际,他曾说过,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子,但他确定那不是喜欢,喜欢应是想要去追求的感觉,就像是面对着那名地位境界武道天才的倾城美人,他似乎那样心动过。 可是,在那之后,她从来没有问过,是否还有着那种感觉。她一直在申诉自己的痛苦与艰辛,而他一直在呵护与保护她的脆弱与孤独,她没有理会过他世界里的东西,她没有理会过究竟喜欢在姜鸣心中占着怎样的位置。可能,即便问他,他也会坚定地回答,唯爱她一人。就像当初,花灯成群,月落倩影,深吻情桥,念子忘忧。 申夷忧没有怪过他,她开始渐渐明白,他一直践行的爱情之深,她只见到了其意之浅,她始终不懂这种能将心剖出来的情感可以达到什么程度,就像她不懂他是否精神中有着怎样的道路,不懂他对于那么多人最真实的想法。 她变得无比落寞,她恼恨自己,心思竟如此幼稚。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做。 这时的小雍城到处都是秦兵的巡视,即便没有对于城门防备加强管理,但其森严的监察力度足以令得无数的暗谍望而却步。申夷忧只是个落寞的女子,走在人影稀寥的街上,没有人注意她,就像是寒武关的那个瘦弱的青年,除了酒友互言几句,没有人会关注她。 姜鸣此时也陷入了极大的苦恼,楚泓的那一句随意之言却唤醒了他沉寂许久的深思,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初出茅庐的黄石青年了,经历了许多场生死,他现在的内心真正应该拥有钢铁一般的冷静。但是,他冷静不了。就像是煮沸的汤水,就像是聒噪的蝉鸣,他的脑海中始终回荡着那句话,那个人。 申夷忧如何?他深爱之人,初经情事,便想拿出一辈子去对待,他从来没有对此有过疑问,他的深情真切如磐石,无论生死,无论富贵,他曾想过,只要有这样一个人便足 够了。 可是,他却选择了什么?他是自私的,因为他这个人已经成了既定的姜鸣,他可以因为一个人改变这个世界,但是没有办法因为一个人,将自己的生命与思想完全打翻。 他的路,道远任重。从他肩扛起夜泉与林诗的约定,他便没有想过轻易放下,若是此生他们的骸骨不能同眠,如果那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无法找到所谓的荨岩,那么一定是他死在了黄沙之中。他没有办法停住脚步,为木青岚不能,为申夷忧也是不能,他想要的是这三垣九野。 至于扈江离,她就像一个引子,代表了女子中的完美形象,是姜鸣在黄石中最原始的美好期望,他将之视为追寻的目标,既为那高不可攀的武道境界,也为他一见倾心的一腔青年心意。这种想法,在现实意义上如同本人一般不染纤尘,但是在姜鸣与申夷忧情根深种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变化,他不敢再同她任何关于扈江离的想法。 女子有情为重,他清楚申夷忧的感情,他不想因为任何事辜负她的心意,所以他害怕这存在于私人领域的追寻会破坏他们的感情,他甚至可以肯定,只要他再提起这个话题,他们的关系将变得岌岌可危。他不敢做。这是他的小心翼翼,也是他的心之所惧。 本可将事物都埋藏在心底,但今日这一幕,却将所有的纠结都连根挖出,使得姜鸣不得不直面这件事情,他所犹豫的不是如何处理,而是如何去诉说;他亏待的也不是申夷忧,而是对申夷忧那份的那份情感。他不想令此情生尘,不能让此情断裂,纸卷疏狂,欲说还休,他的情绪便如浪潮翻涌不定。 楚泓与他一同走在回营的路上,姜鸣背着染血的方辕戟,楚泓拿着藤弓铁箭,只可惜那支丢失的七空箭再也找不到了。 楚泓道:“一路上都心思忡忡,难道你还在想那神女?” 姜鸣一怔,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心中乱糟糟的,难以平静,想要喝酒解愁。” 楚泓笑道:“酒虽然是个好东西,但却解不了愁,还不如出去闲走走,散散心说不定会好很多。” 姜鸣轻嗯了一声。 楚泓见他神情恍惚,轻叹一声,道:“姜鸣,不是我说你,感情这件事啊,其实不用想象得这么复杂,不管你喜欢的是谁,只要你不要学蒙子那家伙负心薄幸便好,朱天野可没有只能一夫一妻的制度,若是你有能耐,大可以征得申小姐的同意,然后再去追求那位神女大人。虽然这地位差距有点大,但只要你处理得好,倒也没有妻妾之争的烦恼。” 姜鸣一阵苦笑,楚泓并不知道他愁为何事,他以为姜鸣是在与申夷忧相好之后,又爱慕上了倾城绝代的扈江离,还自说自话地阐明这是男人本色之类的道理,最后说了一大串美其名曰安慰,其实是变相地怂恿他再娶一房,姜鸣对此竟没有什么能够反驳,只得低头不语。 姜鸣很清楚,与他对申夷忧的深情相比,扈江离全然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来展示的情感经历,若是非要选择,姜鸣也一定没有犹豫地选中申夷忧。只是,天下事物,并不是除了错误便是正确,除了此处便是别处,若是这件事无法明了,即便现在没有扈江离,日后也会有无数的某江离与某神女前来搅扰两人的生活。他不知该怎么做。 楚泓又道:“你不会想要抛弃申小姐吧?虽然跟那位神女大人相比,其他女子的容貌都要显得普通许多,其他女子的才能也要显得不值一提,其他女子的闪光点也黯淡太多,但是你总不能喜新厌旧吧?你这种行为……这种行为,真的……真的不太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申小姐虽然脾气有点暴躁,虽然爱喝酒习惯也不太好,虽然在武道上也不能与你同伍,但是……但是……” 说到此处,楚泓竟有些说不下去,与扈江离的完美形象对比,申夷忧即便姿色也是上上等,即便也有温情如水的时刻,即便对待姜鸣也是挺不错,但终究是差了太多。但他觉得不将话说完有些可以针对申夷忧的嫌疑,便道:“姜鸣,你记得你初到卧华山吗?重伤未愈的你与我们几个轮流比斗,申小姐以为我们刻意为难,便在勾陈台校场上大发雷霆,若不是对你深情相许,怎会那样真情生怒?我也就跟你说明白了,我就看不惯那些负心行为,你若是想要抛弃申小姐,我是不会答应的!” 姜鸣听完楚泓的话,也是被逗笑了几分,只得严肃了神情,道:“我没有这么想过,今生能得到夷忧的深情,是我最深刻的慰藉。只是,她不懂。” 转瞬便已至夜晚,姜鸣携着一坛烈酒坐在营帐外面的草地上,望着清冷的月亮,清影独酌。 他没有再思考那复杂的情绪,但他却止不住的悲伤,不为自己得不到的天下,不为自己走不到的垣野,他的心思一瞬间变得狭窄了数倍,这时候他担忧的只有 她。 “夷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想变成你的心,可是,总是差着很多东西。” 这时林寒从一旁走过来,提了两斤清蒸螃蟹和一坛清酒,也并肩坐在草地上,但他的心情似乎很愉悦,甚至眉宇之间都能感受到他那种喜悦。 姜鸣道:“忙完了吗?来陪我喝酒?” 林寒道:“是啊,还想听你讲讲今天的故事,听长子说了一遍,不太尽兴。” 姜鸣提起酒坛闷饮了一口,道:“哪里有什么故事,我像是讲故事的人?按照我的性情,估计大多时候都在沉默中自斟自饮吧?至于那些有关生死的事,不说也罢!” 林寒道:“生死在你眼中都不算什么,却能为一些儿女情长忧愁不绝,不得不说,你这人很有意思。” 姜鸣道:“人生也是这样,特别咸,就像是眼泪落到里面一样,不过细细尝来,却不是那种咸。最是情深恼人,也最是深情害人。” 林寒道:“还以为你终于找到了酒咸的真正缘故,却不料你也只是随意的猜测,酒终究不可能是咸的,酿酒用不了会落泪的海水,也用不了会落泪的人。” 姜鸣淡然一笑,抢过林寒手中的吃食,道:“不听你胡扯,你却拿了这好东西来馋人,真是抓住了我没吃东西的空当,其心之恶,天地可鉴,其恶可诛,我替你行刑。” 说着姜鸣便打开螃蟹剥开蟹壳慢慢品尝起来,林寒道:“真是把人骂了,还要人的好处。这两斤大螃蟹可是我从老津手里抢过来的,听说是哪个淡水湖的特产,秦王朝的都城几乎都没有买卖的,你能吃到这种东西,便好好感谢我吧!” 姜鸣白了白眼,无奈道:“好吧,感谢就感谢,不过我又记起一首诗。” 林寒道:“什么诗?” 姜鸣轻声念道: 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林寒听完,微微怔了怔,道:“诗不错,就是氛围有些太过凄凉了,适合食蟹润味,不适合赏月缀情。” 姜鸣哈哈大笑,道:“管这作甚,人啊,就像是飘零的叶子,不知西东,不问西东。” 林寒皱了皱眉头道:“你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而且你的性情,更是对旧事物更为珍惜,抛弃申夷忧另觅新欢的事你做不出来。不过,今日你的凄凉情绪也不是无病呻吟,怕是想起了与申夷忧的某些矛盾,不知该如何解决,所以才如此神色吧?” 姜鸣愣了愣,旋即笑道:“还是你更了解我,不过就算是如此,也没有办法为我分忧,常言道,‘忧己忧人,杞人忧天,皆不若以情寻欢’,此言倒是有理,要怎么解决,还得看我如何看待,所以你也不必为我担忧。” 林寒道:“我并非是担忧,你对这些事情的敏感程度远超于我,你都不能思虑明白,料想我也帮不了什么忙。不过还是说一句,我与楚泓的心思相似,不可辜负申夷忧。” 姜鸣点了点头,他轻叹了一口气,但忧愁没有减少半分。 姜鸣便想要找个办法缓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于是道:“比起什么皇子的恶毒计谋,什么神女的洁光十丈,我倒是想听听你今日经历了什么?从刚才看见你我便注意到了,今天肯定是经历了什么喜事,如若不然,也不会高兴成这样子。” 林寒笑了笑,道:“确实算是喜事,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喜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平日里看着你与申夷忧花前月下,看着长子那家伙与环子鱼你侬我侬,我也不免有些身影孤单的感觉。今日却是令我十分惊喜,我见到了几年前的心上人,她一如以往地美丽,我一如以往地沉迷,虽然见面仅仅只是几分钟,但好像给了我一个世纪,我已经特别满足了。” 姜鸣试问道:“什么心上人?你可没有说过?是不是上次在流烟坊,我们看环子鱼跳舞之时,你那段信口胡诌的言语?我还以为只是你随便说说的,原来还真有这么一段事,还不细细说来。” 林寒道:“那女子很特殊,她与世间的任何人都不一样,数年前我有幸结识,一见倾心,因为太过遥远,所以不常说谈,老津他们也是不曾知道的。不过,我还是有这个想法,我想要追求她,不管有多么艰难,我都会去……” 姜鸣一一听着,似乎听明白了许多东西,但似乎什么都不知道,林寒多的是自己的抒情,什么事情也没有交代,他听着听着便走神了,想着自己缠如麻绳的情事,心情也没法好起来,只得又闷饮了一口酒,望着那孤单的月亮,喊道:“那你倒是去啊……” 林寒会意一笑,道:“来,喝酒!”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十万零一个春去秋来( 小雍城的夜晚灯火稀寥,不是每一天都是花灯盛会,这个城中多是中下等阶层的百姓,能拥有闲情逸致与良好物质条件的人并不多,即便小城没有宵禁等一些旧规俗令,但街道上游玩的人只有寥寥几人,所对应的买卖摊子与开门店铺也屈指可数。 申夷忧孤身走在街道上,心情积郁,加上夜晚偶有一缕风拂过,使得她的形象格外地清冷,在外人眼中确是十分可怜。但是她没有感觉到这些,目光无神地扫视过周围景物,寻找着尽管只有一次游历但却格外熟悉的景物,她的心仿佛被一层腐土包裹住,充满了忧伤的氛围。 此时有两名身着颇为华贵的年轻公子出现,两人有说有笑地走着,见到申夷忧孤身一人,心中顿时生出调戏之思,两人凑近耳前商量着什么,不一会儿两人便拦挡在了失神的女子面前,一人道:“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游玩?我们兄弟在小雍城内很熟的,要是小姐迷了路,我们可以送你回家?” 申夷忧眉头一皱,很自然地向后退了两步,她回头望了望,街上几个人远远地避开,只有就近一个小摊上还有人在卖豆糕,但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申夷忧冷目扫过眼前二人,自己虽然武力孱弱,但也勉强懂得些拳脚,眼前两人只是普通的纨绔子弟,她倒是不惧,只是回想起以往面对那徐家徐樊世、隋城中的危险遭遇,总是姜鸣第一时间站在自己身前,自己现在孤身一人,反道有些不习惯了。 两名年轻公子见申夷忧没有回答,便又道:“小姐,要是小姐实在忘了向何处走,在下的府邸便在不远处,我是小雍城主簿长子,这位是城中粮马官中的公子,在这一带都有些名气,我们能与小姐遇见也是有缘,不妨让我们二人略尽地主之谊如何?” 一人话语还没有说完,另一人的手便朝着申夷忧的臂膊抓住,申夷忧一巴掌将之打开,冷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官员的儿子,我没空搭理你们,奉劝你们也不要找事情。” “哟!还是个火爆的性情,不过今日我们二人相请,你是想去得去,不想去也得去!”两人眼中掠上阴狠的笑容,再次向着申夷忧蛮抓而来。 申夷忧心中怒意难耐,心想竟然能被两个手无寸铁的纨绔子弟欺负了,若是姜鸣在这里只怕早就将方辕戟砸过去了,但越是这般想,就越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一时之间竟又失了神。 就在两名年轻男子以为就要将猎物手到擒来的时候,一根棍子突然出现在了申夷忧面前,快速挥动间只是两三棍,便将两人打得退后数米。此时申夷忧才反应过来,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穿着麻汗衫的老人,头发的颜色都苍白了大半,但仍然难以掩盖他眼中的凌厉。 老人咳了两声,愤怒地瞪着两人,道:“就这样名目张胆地欺负一个姑娘家,枉你们还是城中官员的后辈,不知礼法,不知国律,若是在军中,你们早就被五马分尸了。” 听见这话,两名男子都是浑身一震,一人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谁?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就不要多管闲事,省得引火烧身。” 老人道:“俺?现在只不过是个卖豆糕的手艺人罢了,在你们眼中却是没有什么重量,但是想要在俺眼皮子底下行恶,就算你们把你们的长辈叫来,俺也是这种态度。” 老人的态度颇为强硬,这倒使两名男子脸面上颇为下不来台面,他们窃窃私语,都道是没见过这人,一人便鼓足了气喝斥道:“好你个不长眼的老汉,若不是现在城中军情紧急,我们府上的家丁都被抽调到城门处执勤去了,我们身边没有带几个人手,不然一定会将你的摊子砸了,将你打成残废治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 申夷忧听这言语中恶毒至极,便不想牵累了老人,刚刚向前踏出一步,却被老人挥手止住,道:“姑娘,不用操心,这事情俺管定了,莫说他们是粮马、主簿的后代,就算是这小雍城的令丞,俺也不怕他。俺就这贱命一条,家中也没有妻儿牵连,就算是派出城兵来围杀俺,俺杨雄惴的人头他们也别想轻易拿掉!” 杨雄惴?两名年轻男子听到这个名字皆是面色恍惚,一人道:“莫非他是前些日子从交趾城退下来的羊塔风城主手下的老兵?我在我爹的文案上看到过,那份名单上共有十多个人,都是最早跟随羊塔风做事的。在三大霸主家族最为鼎盛的时候,他们便听令为羊塔风鞍前马后,现在三大家族都已经没了踪迹,羊塔风特地将这一批幸存的老兵放出来归老,我记得落在小雍的几人里就有这个杨雄惴。” 另一人道:“若这老家伙真的是羊塔风的旧部,我们怎敢惹得?如今羊塔风在交趾城实行了新政,强力将一众豪绅官僚进行清洗,百姓皆对他爱戴至极,那主城再不似以往被极大家族势力割据,现在羊塔风便是交趾城的土皇帝。他将旧部老兵放回,既是笼络其他部下,又是给百姓留下了好印象,但这些荣归乡里的老兵哪里是我们轻易能处置 的,哪怕是他们真犯了事,我爹他们也得给羊塔风给着些面子,更何况今天这事被他抓住了,若是我们继续闹下去反而不讨好。” 前一人道:“都怪你,看见人家小姐长得漂亮,非要怂恿我干些旧伎俩,这下有麻烦了吧?我们还得舍着面子给这老家伙低头,真是丢了我主簿之子的脸了!”另一人反驳道:“怎么还怪我了?要不是你也有这想法,我怎么能随口一说你就答应了,你这脱罪的本事倒是厉害啊!” 那人又道:“够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处理了,低头忍一下就过去了,以前那徐樊世来这里那我们出气,我们还不是屁颠屁颠地跟着讨好?同样都是奉承逢迎,也没什么不服气的。过几年那羊塔风忘了这些老兵,我便叫我爹给这老家伙下了罪名,给我们出一口恶气!” 老人见两人躲着口角商量,心中不耐,于是骂道:“喂,两个臭小子,要来挑战俺老儿便来,别躲躲藏藏的,算是什么男人?” 这老兵虽白发斑斑,但这脾气却是火爆如年轻时候,两名年轻男子迎笑讨好道:“杨老说笑了,小子哪敢这般不自量力?前时不知杨老身份,多有得罪,还请担待了。” 老人双眼转了转,道:“哦~看来你们猜到了,不过你们能服软是看在羊塔风城主的面子,倒是与老儿没什么关系,我要的是你们两个向这位姑娘道歉,若是不能,我还是要将你们教训一顿!” 一名男子道:“小姐得罪了,还望能向杨老求求情,免了方才我们失礼之举。” 申夷忧没心思与跟两名没胆气的纨绔,便朝着老人低声道:“老先生,谢谢你出手相救了,也不要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了,真的将他们招惹了,我倒是没什么,隔天就会离开小雍城了,老先生要是受了他们暗算,就太不好了!” 老人暗暗思忖了片刻,道:“姑娘你倒是想得周全,那这次就委屈姑娘了,让他们走吧!” 两名年轻男子见杨雄瑞挥了挥手,如获大释一般答谢连连,向着另一边飞快地离去了。 老人道:“小姑娘,一个人大晚上的不是很安全,虽然现在小雍城甲兵增多了些,但对于这居民街巷的治安却是改善不了,你尽快回家去吧!来,我给你拿几块豆糕回去吃,今天生意也是萧条,剩到明天也就可能坏了。” 申夷忧拒绝了老人的好意,也便收了之前的恍惚神情,勉强露出笑容向老人道了别,向着另一边的街口走去。 她没有目的。但想着,走累了,想累了,便找一家客栈休息。 她走着走着,她身后的街道突然消失不见,一股冷风吹来,灰白的雾气笼罩着申夷忧的脚步,申夷忧暗绝觉气氛诡异,便加快了脚步,但走着走着,前方的街道竟然都消失不见,只有一条台阶直直地延伸向前。 “这是……怎么回事?” 申夷忧回头,突然后背一阵森冷,庞大的雾气竟然已经将要将她的身体完全罩住,她下意识地向后倒退,脚步慢慢上了台阶,几步之后,她撞到了一扇赤红色的大门前。但见那大门足有四五米高,两扇门正中是一个巨大的猪头,猪鼻上拴着一个巨大的铁环,近近看来这猪头似是活物一般,极为的狰狞可怖。 申夷忧心中一惊,急忙往后退了七八步,心中觉得事有蹊跷,便想往后方离开,即便看着那漫天的雾气,也觉得望这个方向跑比面对那扇朱红色的猪头大门要妥善得多。就在这时,那雾气之中突然传出一声低咳,那声音似乎是巨人发出的声音,令得申夷忧在此脚步怔滞。 “误入往生路,路有千秋雾。来此门前,可行褪忆路,可蹈往生门。” 申夷忧目光呆怔,她环视四方,除了眼前的朱红色猪头大门与身后的连绵雾海,她没有别的道路可以走。她开始确信自己是走进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地方,至少这个地方,远不是一般凡人能进入的。 就在申夷忧犹豫之时,那道低沉的声音又道:“ 若半刻不入门,便打入雾海褪忆,洗去毕生经历,重返人间!” 申夷忧眼色凝重,她突然微微苦笑道:“若是连那些记忆都褪尽了,还有什么意义继续走下去?”申夷忧眼前又仿佛出现了姜鸣的身影,她缓缓走近大门,避开与那猪头正对,使劲一推,猪头分开两半,大门缓缓打开。 入眼是一条窄而长的理石道路,申夷忧警惕地望着四周,那连绵的雾海让她感到恐惧,她努力走在道路正中,走了几分钟便见到前面出现一间前堂,其中有着数十只各种花色的猫,还有一名身着红袍的身影背对着她。 申夷忧缓缓走近,那十几只猫纷纷凑近申夷忧的身边,申夷忧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那道红袍身影轻招了招手,所有猫便朝着那人走去。申夷忧试探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红袍人道:“往生路的血灵堂,专门收集生灵记忆与血液的地方?” 申夷忧道:“ 收集血液有什么用?还有记忆怎么收集?” 红袍人道:“血液是用千斗灵囊收集,记忆是用雾海幻尘承载,两者都是你们垣野中的化器,有极为神奇的能力。” 申夷忧微微皱眉,道:“收集血液与记忆有什么用?” 红袍人道:“集千万有灵之血,可以复活一个人。收无数生灵记忆,可以救一个人。” 申夷忧道:“复活?救?难道两者不是相同的意义吗?” 红袍人道:“复活是人已死,救的人却活着。前者能成功,后者会失败。” 申夷忧道:“那你是谁?” 红袍人道:“灵门中这一代的灵婆。至于名字,也可以说没有名字。” 申夷忧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回到小雍城?” 红袍人手一招,十几只猫便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他缓缓走上楼梯,申夷忧也紧紧跟着,他边走便道:“我不算是完全的人,但既然掌管了这血灵堂,我便是人。至于你想要回去,理论上是不能完整地回去,这是我血灵堂的规矩。” 申夷忧显得有些心慌了,急切问道:“你所说的完整是怎样?难道是要要收取费用?不会与传说中一样取走我珍贵的东西吧?但我必须自愿,若是不能,你不能强迫?” 红袍人停下脚步,道:“你很害怕我?” 申夷忧道:“不是很怕,但是我能感觉出来,如果你想要杀我,我没有还手的力量,你似乎是地位强者?” 红袍人继续往前走,道:“地位?这就是外面的世界衡量实力的标准?可能是吧,那个人似乎在几百年前同我说过这种等级,当是他不能战胜我。当然,我却是不会杀你,不管你是踏入千秋雾褪忆,还是走入往生路,都没有人会强迫你。这血灵堂中只有我一个人,对了,还有这些不知活了多久的猫。” 这是走在红袍人身边的一只橘色的猫回过头来,竟然发出少女一般的嗓音道:“他说的对,我们确实不知道活了有多久,至少比你这小姑娘大几万岁。”申夷忧见猫出人声,惊悚地向后急退了数步。 红袍人道:“自从我成为了这一任的灵婆,这世上就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交换了。所有生灵不管如何命运,都在费尽心思地多活一天,但是活那么久,若是不快乐,又有什么用呢?” 那只猫颇为不服气地说道:“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你遇到的人,你犯过的错,还是无法还清无法弥补。” 红袍人盯着那只橘猫,冷声道:“你们不懂!”他袖袍一挥,一阵白雾过后,十几只猫都消失不见。 红袍人又带着申夷忧往前走,这时候申夷忧没有再说什么,又上了一层楼梯,她终于看到一个个廊间摆放着一个个绘着花纹的大瓮,翁中摆放着一个个红色的锦囊。 红袍人手掌一挥,第七只大瓮中的所有锦囊都飞了出来,一一悬浮在红袍人面前,而红袍人的掌心发出着淡淡的金光,控制着锦囊一一从申夷忧面前飘过,并道:“挑一个千斗灵囊,用来装盛你的血液。” 申夷忧问道:“留下血液便可以离开了吗?” 红袍人道:“是这样,我会亲自送你的。” 申夷忧随手拿了一个锦囊,便想要咬破自己的手指,红袍人止住她道:“并非这般取血。”只见红袍人双指朝着申夷忧额前一触,一道金色的流丝便被抽了出来,而申夷忧脑海中闷声一响,便陷入了恍惚状态。只见红袍人将那游丝引至另一只掌心中,随意揉搓几下,便化为了一颗红色的液珠。 红袍人痴痴地看着液珠,竟有几分呆怔,望着早已经失神的申夷忧,轻声道:“纯阴血脉,而且还携带着厄难之毒,有意思,下一任的灵婆有人选了,我也能脱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申夷忧缓缓从恍惚中苏醒,便见那一颗红色液珠飘入了自己所选的千斗灵囊,随着红袍人挥手间,所有锦囊都飞入了之前的大瓮之中,那是第七只大瓮。 红袍人道:“你是第十万零一个。” 申夷忧精神有些恍惚,并没有听清楚话中意思,问道:“什么第几个?” 红袍人道:“若是有朝一日,你不想在外面的世界呆了,可以来我这里,做我的继承人。” 申夷忧听到这话甚觉古怪,想问一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却被红袍人喝止住,他道:“你走吧,顺着这些大瓮一直往前走,便能走出去。但愿你不记得来过这里,但愿你此后也不要来这里。” 申夷忧眼神迷惑,瞬间没有预兆地昏睡了过去,她的身体缓缓顺着这条走廊飘走,想来确实会按照红袍人的说法离开这血灵堂。 红袍人盯着申夷忧远去的身影,轻叹了一声,道:“你不该来啊……” 堂内回声如浪,廊前迷雾连绵。 (曲十三特地致敬,故事《大鱼海棠》,春去秋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急寻 两日前,归路哨骑传来消息,本该身处卧华山中的申夷忧无故失踪,无数兵士参与寻找,没有任何下落。 消息传出,姜鸣宛如疯魔一般,情绪瞬间变得无比暴躁,差些将前来禀报的哨骑双臂抓断,若不是林寒及时止住,说不行他便要直出营门前往卧华山寻找。但慕涯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若是申夷忧真的失踪了,靠他一个人寻找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眼下只能凭靠卧华山的兵力广散踪迹,同时再让第七幕帮忙便可取得更好的效用。 在姜鸣无比焦灼之际,常安终于将一段消息经过细细核实之后送到了卧华山军营,但其结果却让姜鸣等人大跌眼镜,姜鸣当场就撕毁了书信,咆哮道:“怎么会这样?她竟然三日前便来到了下染城,之后还去了小雍城,而我竟然全不知晓!” 慕涯道:“常安如何回应的?可说明了申小姐现在身在何处?” 姜鸣的心如沉道寒潭,声音颤抖不已:“她,不知下落!” 信中所说,申夷忧到小雍城后,有三个以上目击者,但在发生了一件事之后,便失去了踪迹,三日以来没有人看到她出城或者现身在别处。 “她来了,她为何不见我?她真的在生我的气吗?”姜鸣心神突然一惊,他突然才意识到申夷忧去过下染,按照推理时间来算,那日是七月初七,正是姜鸣与楚泓见证两大地位境界强者殒命的时间,那日还发生了一件令姜鸣记忆犹新的事,扈江离现身在了下染城中,并且救了他与楚泓。他在想,是不是申夷忧见到了他痴然盯着扈江离的一幕,才导致她放弃了前来找他的想法。 “真是该死!”姜鸣此时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戳两个窟窿,想到申夷忧可能面临着各种未知的危险,他便不能安静下来,林寒几人都围在他身边,知道他现在心中慌乱,也是不敢轻易说话。 姜鸣突然道:“梁津,拜托了。我需要在这一带所有的暗谍参与寻找,同时放出更多的探子寻找,一定要叮嘱他们,不要放过任何夷忧有可能在的地方。” 梁津知兹事体大,不敢怠慢,神情严肃道:“我会立即吩咐下去。” 姜鸣眼神飘忽地望向林寒,从怀中取出一小块元金,道:“将这块元金送给常安,扣除之前借他的几万两白银,这块元金应该还能兑换成更多白银。让你的心腹手下去,告诉他,只要能帮我尽快找到夷忧,我还能再送上三两元金。” 慕涯眼神一凝,当日在那龙穹氏的密室之中,姜鸣一共寻找到了六块元金总计八两重,给陈氏兄妹分了三两,给他分了一两,而姜鸣拿着三块四两元金,在往日未尝见他招摇挥霍,但这一出手便是全部身家,可见在姜鸣眼中申夷忧的重要性。 林寒听后,接过那金色光泽格外粲然的元金,没有说其他话,只是轻嗯了一声。 姜鸣又道:“慕涯,随我去小雍,夷忧最后的踪迹便是出现在那里,那里肯定有一些蛛丝马迹,你懂得奇门之术,应该能帮到我。” 慕涯也点了点头。 这时罗湖说道:“如今的交趾城与小雍城都驻扎了大量的秦兵,而且对我们几人的模样都展出了画像,怕是只要你们一入小雍便会被发现,被万军追杀尚且难以应付,你们却还要找人,若是不乔装一下事情就麻烦了。” 林寒道:“但暗谍早有回报,城门处严查针对各种伪装易容,若想要凭靠平常贴个胡子换身异装蒙混,似乎很难进入小雍,这件事我们急不得。” 姜鸣却是脸色一冷,道:“如果不能,那便杀进去,这件事不能再延迟了。” 众人看着姜鸣的冷酷眼神,皆是能感受到此时姜鸣的情绪如同波澜大动,往日的冷静沉稳已然失了全部分寸,现在的他因为申夷忧失踪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足以引动他不安的心。 正在这时,帐帘霍然掀起,不知何时出去的楚泓,这时又悄悄地进来,身边正站着一名红裙女子,正是这数天时间内在军营中养伤未出的环子鱼。环子鱼道:“易容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因为环子鱼与楚泓的关系密切,梁津、罗湖、林寒都不免要给些面子,便各自低头拱了拱手,林寒道:“环姑娘所说是真?莫非有着什么手段可以让我们顺利通过城门的查探?” 环子鱼上前欠了欠身,算是回了几人礼,楚泓在一旁似是在叮嘱她,但她还是道:“我教中有一种可以改换面目的手段,人唤作‘蚕丝具’,贴在脸上便宛如真的是天生的面目,如果不用特殊手段识别,旁人是万万不会发现其异的。我之前做过验证,只要是地位以下的凡俗之人,不可能有人能查探出使用者的真实面目,但是此蚕丝具却挡不住地位强 者的精神穿透,不过在我教中也算是极为稀有,一般人绝对看不出来。” 姜鸣眉头微皱道:“环子鱼,你所说是真?即便你所说是真,但我想知道一个理由,你为何帮我?” 环子鱼看向一边的楚泓,又对上姜鸣直勾勾的眼神,淡然道:“楚泓想要帮你,就这么简单。” 听得这话,一旁的罗湖凑近楚泓,眼神颇为怪异地道:“这女子,莫非你已经搞定了。”楚泓耸了耸肩,挣脱罗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淡笑道:“ 你猜吧,我觉得你猜不到。”环子鱼听觉灵敏,即便罗湖与楚泓的谈话极为小声,但她还是听在耳中,不由得耳根通红。 姜鸣道:“那就麻烦小姐帮忙了,若是能找到夷忧,我定然厚报小姐。”环子鱼顿了顿,道:“不必,他说,他与你是兄弟,没有什么亏欠与否的。不过,之前在流烟坊,你话语中透露出你与他人不同,我想听听你对魔宗为何会有那种见解。” 姜鸣微微犹豫,道:“这件事,可以同你说,不过请勿怪在下现在不想闲谈,我当前最想做的便是前往小雍城查探消息,我已然为此心急如焚了。” 环子鱼微微颔首,道:“我理解,那我立刻就去准备蚕丝具,不过我最多只能准备四份,而且我也因为要观察这蚕丝具的能力,所以要求与楚泓同你去,你可以再找一个人同行。” 林寒将手掌放到姜鸣肩膀丧,表了个宽慰的眼神,淡笑道:“那就加上我吧,你与我也是老搭档了,有我们三名武学大师前往,即便是李正兴他们围攻,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环子鱼气愤道:“怎么不算上我?我也是货真价实的八段人位,在武力上可不输你们。” 林寒面容一紧,他俨然是忽略了这位女子也有着非凡的能力,当日在流烟坊中,她以重伤之躯强战林寒、罗湖、姜鸣三人,虽然占不得半点上风,但也可以见到环子鱼的武道境界至少在八段巅峰,确实是不比他们任何人弱。 林寒歉意道:“还望小姐不要见怪,在下只是平时有些说顺口了。” 环子鱼没有因为这点事情便寻难于林寒,她虽冷漠刚强,却并不刁蛮,楚泓却是害怕因此缘故,环子鱼得不到几位兄弟的认同,随上前解释宽慰,反而惹得梁津与罗湖一脸怪异,环子鱼满脸通红。 “行了!”姜鸣打断几人闲聊,拎着方辕戟走出营帐,回头一脸严肃庄重,仿佛任何笑容都带着一种深刻的哀伤,缓缓说道:“小姐拜托了,各位拜托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范琼、乌达从卧华山自昨日回到军营,便在营中等待几位统领安排,但因为归路哨骑传来的消息,致使整个军营的调配都有些滞涩,所以他二人仍然没有事情可做,得知姜鸣要去往小雍城,便将那匹黑马牵了来。 范琼道:“姜鸣将军,你的战马我们还给你了,这些天可没有亏待它,当日你把它借给我们回卧华山报告消息,但这黑马实在是性子倔强,我们一路上无法骑动它,只得牵着走了一路。回到卧华山之后,我们两人亲身喂养了它多日,但还是无法让这黑马认同我们,我们只能将它牵着来军营。” 姜鸣摸了摸黑马的马头,淡淡笑道:“真不愧我取的名字,‘爵江’是真倔强,不过在这之后你就能随我长行了。”黑马像是听懂了姜鸣的话,将马头更加凑近姜鸣,朝着他的肩膀拱了拱,模样极为乖巧。 林寒、楚泓、环子鱼此时也接连来到姜鸣身边,林寒道:“老津已经把人都撒出去了,我也让人带着你的元金去往了交趾城,为了不耽误申夷忧的大事,我们还是尽快出发吧!” 环子鱼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布袋,她将手伸出其中,便像是动用了魔法一般拿出了四张极薄的肉色面具,将之一一递出去之后,缓缓戴在脸上,只见四人的面目瞬间便大改了一番。环子鱼的脸型变得微圆了些,但容貌还是极为出色,楚泓的脸部轮廓变大了许多,林寒的脸上则是多出了许多麻点,与之前的白净形成了鲜明对比。最为让人觉得惊讶的,是姜鸣的新面孔,俨然像是苍老了十多岁,短短的胡渣显得他极为的干练,虽然看起来年龄大了些,但竟比之前俊朗了许多,而这份俊朗,像是岁月的沧桑带来的,让人竟然感觉不出任何的突兀。 姜鸣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道:“似乎,还挺舒服,不过这就是我老了之后的模样吧!” 其他人看见他眼中的悲伤,竟是都不再说话,一时空气也凝固了些。 烈马奔驰,不出一会儿时间,四人便来到了小雍城外,城门处却是贴着卧华山众高层的画像,其中数位副将的面孔也被贴在了墙上,但那三十四名甲兵竟完全没有检查 出几人不妥的地方,便将四人放进了城。 楚泓道:“子鱼,你这手段倒是颇为高明,三四遍检查竟都没有查出任何疑点,这蚕丝具倒是比江湖中的伪装技巧强太多了。” 还不待环子鱼回答,姜鸣便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道:“常安的来信中说,小雍城的主簿与粮马官两家的儿子曾经见过夷忧,还有一名叫做杨雄惴的退役老兵也是见过,所以我们的目标便是他们三人。林寒前往主簿府中,楚泓与环小姐前往粮马府中,我则去寻找杨雄惴,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先不必取他们的性命,待得询问清楚后,尽快到指定的地方汇合。” 几人一一应过,便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杨雄惴自几日前从交趾城退休回到小雍,羊塔风特地命小雍的令丞分给了杨雄惴一间旧房暂且安身,他因为长期在羊塔风左右护卫,没有其他的技能与手艺,便尝试着重新揽起数十年前的活计,做起了买卖豆糕的生意。 只是在这小雍城中,富贵子弟远远不像是交趾城那般多杂,没有几个人会喜欢他的豆糕风味,连卖了几天都生意寥落,白白地亏了许多成本,这让本就生计艰苦的杨雄惴更加眉头紧锁。 身为邻居的刘大嫂看着杨雄惴坐在门口发呆,便表现出了对新邻居的亲切关怀,喊道:“杨大哥,昨天豆糕又买卖不好吗?要是实在养不活生计,便跟着我们两口子做豆腐,城里的住户离不开豆腐,说不定生意会好些。” 杨雄惴善意一笑,他清楚这家老夫妻底下有四个孩子,全靠着两人卖豆腐为生,若是真的跟他家学了豆腐手艺,怕是又不免抢了他们的生意,这样会让他过意不去。杨雄惴思虑了片刻,道:“老嫂子,俺的豆糕生意这两天已经有好转了,想来亏损也就是这两天,等几天赚了些钱,俺便把之前借你们的钱还给你们,你们也不容易,要是再管俺一个糟老头子,你们就过得太累了。” 刘大嫂笑道:“杨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点钱你拿着用就好了,我们虽然生活难些,但已经算是这小雍中不担心正常吃食的住户了,何况我们本就是邻居,能帮衬的地方自然要帮衬着。羊塔风城主如今在交趾城中实行新政,听说城中的百姓都得到了很大的好处,再说没有了那些大豪绅的欺压,估计日子能一些子好转很多,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政策实施到小雍来?” 杨雄惴道:“虽然不能让百姓短时间内富裕起来,但至少是能让很多人改变饿死街头的厄运,小雍百姓的好日子应该也不远了。在离开之前,我也问过城主,他说只要把交趾城的状况改善一些,便会立马在三座附庸城中进行改革,毕竟是城主大人亲口说的,应该不会轻易反悔。” 刘大嫂笑道:“这羊塔风城主真是个好官,原先我们都看不出来,现在一举铲除了那作恶多端的三大家族,一瞬间便改善了交趾城百姓的生活状况,真是期待小雍城实行新政。” 在刘大嫂走后,杨雄惴又在为做豆糕的材料而担忧,虽然拒绝了刘大嫂一家的善意帮助,但自身生活生计却是没有得到解决,将前日剩下的变质的豆糕热了热充当午餐,便又坐在了门口想着如何改善生计,是向城主再要些补贴,还是向小雍城的粮钱管事预支一月的未发薪酬,这令得他很烦闷。 “再要补贴也改善不了多少,越是这般依赖城主给的政策过日子,俺越是过不好。唉,要是年轻的时候听黄兄弟的话,娶个媳妇就好了,也不至于晚年过得这么潦倒!唉,乱想什么,要是俺取了个媳妇,还不得把人家等死在家里,一个女人也不好在这乱世中过活,俺也不想祸害人。说起来,那几年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若是差着一些,我这条老命就跟着老黄那些兄弟一起丢了……” 小城老兵,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善意举动,他一生没有妻儿,父母也在前些年早早地谢世,他甚至都没有回家尽孝,便被邻居好心之下草草入了棺,这退役回来之后,竟是连父母的坟头都找不到了。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继续生活下去,在他眼中只有活着才有一切可能,就像是那些年被三大家族欺压的羊塔风,从来也就没有人想到他会当了十五年的懦弱城主,然后一朝铲除了交趾城的毒瘤,人只要活着,就一定是有着希望的。 他想,前些年为军旅付出,如今老了没有了力气,也该过过自己的生活了。就算是过得艰苦一些,就算是受人的嘲讽与漠视多一些,但他已经比许多人幸运了,对于一个没有多少活头的老兵而已,这也已经足够了。 “再做一天的豆糕,要是还收不回本,俺就去给人挑泔水,不然就掏粪坑,总要为了这条不起眼的命继续活下去。不然,太对不起那些兄弟们了。” 第一百三十章 老兵与音迹 姜鸣按照常安所给的道路索引,一路走到了小雍城的居民区,这里的生活条件也像是之前蝶的干爹干娘的居处一样,身处紧紧相挨的拥挤空间,复杂的腐菜泔水味道也是相似的令人作呕,只不过有着门口那名神情平静的老人,一切都显得平和了许多。 样雄惴,羊塔风的亲兵,在很久之前就被驱使到了城中担任城兵,后随羊塔风做事十五年,受过许多次伤,也在数次危险的任务中解救过羊塔风的性命,算得上是五段人位,为人和气乐观,对自己却是颇为倔强。 这段资料在羊塔风传递给他的信息中叙述得十分清楚,但是姜鸣却没有管顾这些,即便之前与申夷忧见面的事羊塔风,他此时也会毫不犹豫地闯入城主府,将方辕戟放在他的脖子上问个究竟。但这杨雄惴终究只是个普通人,年龄将近六十岁,却还要为了生计而奔波奋斗,倒也是颇为辛苦。 姜鸣缓缓走近,杨雄惴也在此时抬起了头,两人直直对视,后者眼中是一种肃冷,而在姜鸣眼中只是焦灼。巷子中的臭味又随着一阵微风吹拂过来,姜鸣的脸上弹起了一道皱纹,杨雄惴的脸上也漾起了许多道皱纹,他们确实差着很多岁。 杨雄惴笑道:“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杀气,我跟着羊塔风城主数年,虽然武道修为没有精进多少,但是看人察物的本事却是增长了不少。我之前见过城主身边的高等武者,他没有你给人的威慑力大,这足以证明你比他强,能在这般年纪达到七段甚至八段的水平,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极为厉害。” 姜鸣神色没有丝毫动容,他一把将外面的布衫撕开,露出了里面常穿的麻袍,他道:“我有事想要询问老先生,此事关乎重大,希望老先生可以不吝赐教,能将真相告诉在下,若是我查明老先生所说无假,我定然重报于老先生。” 杨雄惴仰头大笑,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目光一凛道:“你是卧华山的山匪吧,你们这害群之马的气味我倒是闻得出来,且不说俺现在早已经不再是羊塔风城主的亲兵,即便俺真的知道些什么军中密辛,也不可能给你这种人透露,即便你是八段人位,即便你真的杀了俺,俺也不会出卖羊塔风城主。” 姜鸣微闭眼眸,似有不耐,道:“老先生,在下是卧华山的人不假,但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请相信,卧华山的初衷也是给百姓一个和平安定的生活环境。而且,今日我也不是逼问老先生关于军事上的东西,而是……” 杨雄惴道:“难道是找俺老头子来推牌九吗?你倒是瞧得起俺,我除了跟在羊塔风城主身边十几年,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其他重要的事物,能让你们这种人看上,俺想不出来还有方面能让你们惦记。何况,俺对你们这些人恨之入骨,若不是为了防备你们,俺怎么会被征入城兵,连俺老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一面,仅仅是这点,俺都想生啖你们这些山匪的血肉!” 在一般百姓来看,卧华山的确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山匪集团,他们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杀人放火抢掠作乱,各种恶事都应该做过,比起其他的山匪没有任何的差别。这也是百姓厌恶卧华山的真正原因,即便有人听说了卧华山的政策清明,堪比秦王朝的统治,但从来没有真正见到过,因为生活在卧华山区域中的百姓又怎么会放弃自己优越安逸的生活环境,来到其他可能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方传播这个思想?但即便是情有可原,此时的姜鸣却已经没有任何忍耐了。 姜鸣走下一动,只见一股烟尘飞走,姜鸣便已经来到杨雄惴身边,一只手掐住杨雄惴的脖子,道:“我没有心思跟你谈论这些,卧华山是好是坏需要你们的眼睛真正来看,而不是听我一味地叙述,我现在是真的有急事问你,三日之前的夜……” “呸!”杨雄惴身体被制服,口中却是含了一口吐到了姜鸣的脸上,姜鸣没有反应,便也没有来得及躲,只见杨雄惴笑道:“果然是高等武者,不过俺老汉可不怕你,俺是羊塔风城主的亲兵,这十几年来多少次生死搏杀我都活下来了,其中不知有多少艰险,俺何曾惧过!你一个小娃娃,若是当年老汉俺成了亲,现在的孩子都比你大十岁,要么就杀死过,要么就让我跟你堂堂正正地决斗!” 姜鸣没有因为老人吐的那一口口水而恼怒,他恼怒的只是杨雄惴一直的误会,将自己的正事抛在了脑后,这让他无比焦急,他不能忍受申夷忧的失踪在自己手中这般没有作用的增长时间,他他抬起了拳头,一拳砸了出去。 “砰!” 杨雄惴的身体被一拳砸入了屋内,姜鸣的心思竟然扬漾起了巨大的纹,那是因为这杨雄惴只是一个放下兵器的退役的老兵吗?他不知道,但对于一个没有招惹过他的老人出手,对 于一名只有着普通生活的百姓挥拳,他的心到底是有些不忍。但是他这一拳,却是全力。 姜鸣站在门口,道:“老先生,我想问的是,在三日之前的夜里,你是否见过……” 没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是一支破碎的瓦罐,姜鸣轻松躲闪过,却见杨雄惴拿着一把菜刀冲了出来,姜鸣生生将要说的话咽下,身形一偏,便挥手将杨雄惴手中的菜刀多下,没有任何收力地折断了老人的手腕。杨雄惴紧咬着将要脱落的门牙,另一只拳头又向着姜鸣砸来,姜鸣心中大怒,一个背摔将老人摔倒在地。 姜鸣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又道:“能不能听我说句话,我并不是来杀你,也不是来向你逼问什么军中情报的,我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一个失踪的女子,他三日前的夜里来到了小雍,如果你见过,请求你给我消息,我必然重报于老先生。” 杨雄惴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他本就不太灵敏的耳朵被姜鸣先前那一记背摔又砸到了地上,耳蜗中流着血,他也没有听到什么,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本来就瘦弱的身体似乎要被一阵风吹散,但是他笑着,道:“俺,杨雄惴,从来就没有背叛的想法。若是你们山匪能行了善,若是你们卧华山能将这交趾城一大三小四座城池救活,俺才会信你的鬼话。但是,现在交趾城中有羊塔风城主,他足以带着百姓走向更好的生活,俺老汉很清楚,你们便是挡在路上的障碍,今日便让俺来收拾你们!” 只见杨雄惴再次向着姜鸣冲过去,他清楚他现在的战力几乎不可能摸得到姜鸣的袍角,但他还是握起了自己的拳头,若是有下辈子,他仍然选择给羊塔风做亲兵,因为羊塔风曾经说过,他便是为了这交趾而活。他这个退役的无能老兵也是一样,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任何恶人打破交趾的和平。 姜鸣此时精神突然一阵恍惚,但是他的拳头也已经挥了出去,正好砸在了老人的脑袋上,闷闷一响,杨雄惴的躯体缓缓瘫倒在地。姜鸣失神地过去探了探老人的鼻息,他突然心中一凉,他现在似乎才发觉,自己杀死的只是一个退役之后成为普通百姓的老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做错了吗?” 姜鸣愣在原地,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但是这罪名却只是一辈子都取不掉了,他的心仍然焦灼,仍然担忧,仍然彷徨,却多了一份惘然。似乎此时杀了这名老人,自己修行武艺的心冰冷了许多,再也不像是当初那般坚定了。 在姜鸣的精神空间之中,一阵烟雾飘过,沉睡多日的夜泉残魂再次站在了姜鸣面前,此时姜鸣的精神跪在夜泉面前,他的眼神空洞无物,他没有任何言语,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夜泉的切实影像并没有出现,出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是他的气势却是十分磅礴,似乎将要把姜鸣吞噬一般。夜泉洪声问道:“你觉得自己做的对吗?” 姜鸣道:“为了找到夷忧,我已经无法平静下来,他的气息消失,我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夜泉道:“你的情感很强烈,这是你能够让人看中的地方,也是你致命的地方,但若是把握不住,你就会真正的入魔。” 入魔?这个词语姜鸣这是第二次听到,并不是堕入魔宗,而是在武道路上失去道心,失去控制自我的能力。第一次是书生温矢良说过的,当时他得到了六卷载着绝世功法的芸帧,看见温矢良动了杀心,但很快又将这种心思压了下去。但这次,他真的杀了人。 姜鸣道:“我没有错,若是夷忧出了事,我入魔也无所谓,只要能将他找回,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夜泉轻叹了一声,道:“天下人为情而定生死者,往往为情所累,你看来是逃不掉了。今日杀人,已经杀了,你没有办法改变,但若是再有下次,我会出手将你的经脉全部折断,避免你失去自我,成为只知道杀人嗜血的行尸走肉。” 姜鸣深深颔首,他知道夜泉在帮着自己,他唯有感激,道:“夜泉前辈,多谢。” 一阵微风突然刮过姜鸣的精神空间,夜泉的残魂影像受此冲击轰然破碎,姜鸣急切地问道:“夜泉前辈,那是什么风?你没事吧?” 过了许久,在那没有边际的黑暗中,一道虚弱的声音缓缓传来:“我没事,那阵风是我动用造化之力送出你的身体的,但是它其中的元结复杂,所裹挟的元势对我的残魂造成了冲击,所以才导致了我残魂影像的破碎。” 姜鸣一怔,问道:“夜泉前辈,你的残魂如此虚弱,为何还要动用元势?” 夜泉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探查道,那女子陷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空间,留下了不为人见的蛛丝马迹,若不是我再次施展造化之力,怕也 是发现不了。” 姜鸣急忙问道:“那她现在何处?” 夜泉道:“那片空间很玄妙,似乎改变了时间法则的运转,这种天位境界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施展出来的。我能感受到那种能量的微微波动,但仅仅只是感应,它便将我驱逐了出来,我无法再做深入的探究。但是可以的肯定的是,我找到了那名女子的气息,运用了禁术追寻之后,她没有生命危险。” 姜鸣脑海猛然轰隆一响,他急忙问道:“夜泉前辈,能不能说得具体一些,我对那片空间一无所知,既然夷忧他没有生命危险,那我到哪里才能找到她?我如何能了解到她的状况?” 夜泉叹息道:“以我现仅有的力量,能探索到这些已是颇为不容易,那片空间应该是远古大能创造的,跟整个三垣九野的空间极为相似,我猜不出是何等人物掌管。至于那女子,你姑且可以放心,她的气息现在游荡在时间乱流之中,没有人可以影响她回到现实世界,但在时间上却是有极大的误差,你须在一百零三天之后,前往此地向北的仓绫山脉等候。” 姜鸣听得如粗玄虚,本该问一些不明白的问题,但是他听到了夜泉的虚弱,道:“夷忧的事我知道了,不知夜泉前辈你现在怎么样?上次你便是对我说过,为了自己残魂的凝结,不会再动用元势帮我,可是这次你似乎消耗不小。” 夜泉呵呵笑道:“帮你,也是帮我自己。这次的探寻我确实动用了极大的力量,对我残魂的影响也是极为庞大,今日沉睡之后,在五百天之内,你又要使用玉如意帮我凝聚残魂了。” 姜鸣心中一惊,却是没有什么拒绝的,那个过程虽然极为痛苦,但是他自从选择了那条路,便没有后悔过。何况夜泉此次是为了自己的事才消耗如此巨大,这份苦难他应该承受。 夜泉长叹一声,道:“长情者,最是艰难。”声化雾气,夜泉便陷入了再一次的沉睡,不知道下一次他醒来,是否可以看到荨岩。 姜鸣精神回体,即便没有从杨雄惴口中问到任何消息,而且他也是将这老人杀害,但是好的一点是从夜泉的帮助中得到了申夷忧的下落,这已经很是值得了。他望着倒在尘土中的老人,心中开始怜悯与后悔,他终于是承认自己做了错事,只不过这次却没有办法改悔。 姜鸣正打算将老人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埋葬,但正在此时,那身为邻居的刘大嫂夫妇却是挑着豆腐回来了,刘大嫂口中怨懑地道:“今日不知道城中又有什么事,管查的这么严,根本不给我们这些平常百姓活口,不让卖豆腐,拿什么养家糊口!” 刘大嫂谩骂之时,突然瞥见了邻居杨雄惴的老弱残躯倒在地上,而他身边站着一名眼神阴冷的青年,青年的手上染着血,地上扔着一把菜刀,还有那被杨雄惴流出来的鲜血染红的尘土。刘大嫂大惊失色,在原地愣了半天,大声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姜鸣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与组织,这两夫妇便是跑着向各家各户传递这个消息,姜鸣也是轻叹一声,望着死去的杨雄惴道:“看来是没有办法帮你入土为安了。今日之事,我的罪我会一辈子背着,希望老先生来世能投个好人家,过一下好日子。” 姜鸣说完,便踩着民居的房檐,快速逃出了这一片地域,虽然那些民众也是开始聚集,但不会有人能拦挡住他。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约定的汇合的地方,林寒、楚泓、环子鱼已经正在等待。 林寒道:“我们都听清楚了,那晚申夷忧在街上漫步,被粮马与主簿家的儿子看见,便想要欺辱申夷忧,好在一名退役老兵出手帮忙,赶走了两人,那老兵应该就是杨雄惴。你找到的消息是否一致?” 姜鸣一怔,原来杨雄惴是帮助了申夷忧,可是不知情况的他却只是陷入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之杀死,这种行径让他自责连连。他惨然一笑,道:“差不多也是这样。” 林寒问道:“我们已经动用手段盘问过那两名纨绔,但是没有得到关于申夷忧去了何处的消息,通过我与楚泓他们得到的消息的对比,肯定了消息的准确性,那你有没有从杨雄惴哪里得到申夷忧的消息?” 姜鸣道:“我没有从杨雄惴那里得到消息,但是我通过一些手段已经知道了夷忧的所在,不在这交趾城、小雍城,所以我们不必再次耗费时间了,等我们等到军营,我再同你们说。” 林寒微微一顿,他发现了姜鸣情绪中的异常,找到申夷忧在何处的消息,他的情绪不是惊喜或者急切,而是一种惨然若失的状态,这令他很是意外。 环子鱼道:“我们动了粮马与主簿家的公子,虽然没有下杀手,但是已经惊动了城中守备,现下还是赶紧想办法出城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鏖于城 环子鱼是运用魔宗幻术将人催眠,从而询问到了消息,这时间过去良久,怕是那家少爷都没有从昏睡中醒来。但林寒处理事情的方法就直接很多了,直接将一应守卫全部打倒,以强力威胁逼迫,虽然取得的效果相同,但却惊动了府中的家丁,此时小雍城中各处府宅都与守备军队联系甚密,只需要极短的时间便能是全城的甲兵整顿起来。 林寒道:“今日我也没想要隐藏什么,我可没有环小姐那种能耐,但既然要询问一些事情,便做得张扬一些,因为我们迟早是要遇到全城围杀这种事的。不过令我不解的是,我们去的两家都是小雍城的官僚府邸,只有姜鸣你去的普通居民区,但为什么你那边也引动了大量甲兵?” 姜鸣没有回答。他并不是害怕让三人知道他杀了杨雄惴,从而因此产生分歧与猜疑,他只是认为杀害杨雄惴只是他一人的罪过,不要他人去分担。楚泓与环子鱼面面相觑,也从姜鸣的神情中感受到了异样,但他们没有询问。 此时的甲兵已经从四方开始向中央搜查,姜鸣四人躲在一座街巷的死角,虽然处地隐蔽,但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他们也想过直接躲进民居之中,借助民居复杂的物品摆设躲避追兵的搜查,但又想到可能牵连无辜的百姓,便一同否定了这个计划。他们前往指定的地点,向隐藏在甲兵中暗谍要来了各自偷运进城的武器,便潜伏在靠近城门口的地方,等待时机直闯出城,四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联手,只要不是兵阵胶着敌将纠缠,他们有着十足把握迅速打乱城门处的防御。 就在这时间过去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城门处又有一支小队被调往了搜查军队中,正当姜鸣打算开始冲锋之时,林寒却是挥手止住了姜鸣的动作,道:“再等等,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按照时间来说,约莫千人的搜寻部队应该已经搜查到这里了,但是那军队主力却不知道去了何处,但现在城门处的防备已经比平时都弱上几分,但此时却要继续在城门处抽调人手,似乎像是故意布置出城门防备很弱的假象。” 楚泓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个陷阱?” 姜鸣微微一怔,道:“小雍城只有两个城门,我们的踪迹活动在南城,追兵也从北向南搜查,我们想要从北城门逃走几乎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很容易猜测出我们的突围方向。林寒的话很对,不过我们似乎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即便这只是一个假象,但却是我们的机会,若是我们把握得好,十有**真的能趁此出城。” 林寒听着姜鸣的想法,竟是有几分讶异,笑道:“我原先认为你素来处事沉稳,不到绝境不会选择冒险的方法,今日看来却是有些失察,你一旦疯狂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不过,我也觉得你的想法是最好的方法,这次可由你发号施令。” “哼哼!”环子鱼却是十分气愤,瞪着姜鸣与林寒道:“你们这权力挺大啊,是不是忘记了身后还有两个人?想要发号施令不先问一下当事人的建议,楚泓他习惯了被你们道德绑架不善于抉择,但我却不是卧华山的人,我想要怎么出城应该不需要你们的意见吧?” 楚泓听见这话,便知道她是在为自己鸣不平,但看见姜鸣与林寒的尴尬笑容,知道话中气愤多了些,便朝着环子鱼道:“子鱼,没事的,他们两人是我的兄弟,不善抉择是我的问题,本就与他们无关。没有必要这么特地地说出来,要是你愿意,我全都可以听你的。” 看着楚泓对环子鱼的讨好模样,姜鸣与林寒有些莞尔,却还是姜鸣更懂些人情,道:“环小姐,我们这样安排其实有着特殊意义,长子的箭术虽然高超,但群战能力稍微逊色,我与姜鸣之前见识过你的拳脚武艺,如果你与长子搭配起来一定能起到很大的作用。而我们方才的计划并不只是突围,而在于如何合理分配突围。由我与姜鸣率先突围,若有伏兵我们便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减轻你与长子的突围压力;若是没有伏兵,我们便可率先出城,对你们的突围进行策应,这样岂不是远比听谁抉择一同闯关要好一些?” 姜鸣颇为佩服地朝着林寒点了点头,此时环子鱼也陷入了沉思,一番理性大于冲动的生死考虑之后,她道:“你还真是巧舌如簧,这次的事情虽然就这样了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以后能珍视一下他的意见,我早已经听他说过了,你们是他最最亲近的人,我不想除了我就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林寒望向楚泓,笑道:“长子,你这有了女友就是不一样,我怎么觉得有些将你管的严了一些,真不会应了原先那些话吧?”姜鸣疑问地低声问林寒道:“什么话?我怎么不知道?”环子鱼也似是听出了些门道,便询问楚泓相关事例出处。 林寒道:“在几年之前,我们曾经谈论过以后婚娶之事,并打赌说了,日后若是谁家妻管严,便再要聚会饮酒之时,得先罚三杯‘敬妻酒’才得入座,不然就得遭受其他几人的毒打一顿。哈哈,也是有趣的紧,长子率先找了女友,自然得守这个规矩。” 姜鸣听完也是甚有意味地看向楚泓,想来此时并不会引起他的苦恼,但却是让环子鱼真正羞恼了。环子鱼啐了一口,向楚泓道:“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但她转过身露出一脸通红的脸色,对姜鸣与林寒道:“不管什么事,我都听楚泓的,他算不得那个,所以也不用敬酒。” 此话,极有深意。 待得几人都准备好之后,姜鸣将方辕戟握在手中,道:“那就预备了,等到我喊出发,便一同冲出城去,只要能出城,我们要做的一切便都是极有价值的。” 林寒、楚泓、环子鱼面色冷峻,这一刻严阵以待。 “出击!” 没有战马相助,但四人奔如疾翼,在这时,四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强势真正显露,凡不是高等武者,在他们手中都过不了几招,他们突围的速度极快,很快便打翻了十数名甲兵,正当要一鼓作气直冲出城的时候,从三面突然又涌出了数百名甲兵,城墙上隐藏的弓箭手也现出身来。却见那甲兵阵中,两道驾着战马的战将突然出现,为首的赫然是赵最、狄浪。 “果然有伏兵!”环子鱼低声嘀咕。 “寒子颇为聪敏,以往很多时候我都拜托他做事,我很相信他。”楚泓在环子鱼身边道。 环子鱼却对这番话不领情,气愤道:“你可不比他们差。” 楚泓笑着不语。 赵最持一杆长枪,喝道:“匪贼休走,大将赵最在此,还不速速受降!” 姜鸣与林寒心中一惊,前者道:“是赵最,他的实力很强,庞路身边的心腹,我们有麻烦了。” 另一边的楚泓昂起了头,道:“子鱼,看见了吗?除了为首的大将赵最,紧随在后的那个人我们更熟悉。” 环子鱼双目射出冷光,道:“是啊,真是巧合,能在这里见到这人,真是给我们个好机会。” 楚泓冷声道:“这种人该死,我会嘱咐林寒与姜鸣,若是有机会便击杀此人!” 当日狄浪想要用变态的手段欺辱重伤的环子鱼,好在楚泓及时赶到相助,虽然之后两人都在那快剑者的手中吃了不少亏,但是好在楚泓动用七空箭喝退对手,当然正是这样才导致了两人的相识。他们对于狄浪的恨意很重,若不是狄浪的杀伐,他们也不至于重伤来到密道,更不会遭逢地位强者余肇锡的挟持,但不得不说,正是狄浪造就了两人的缘分。 林寒道:“这里虽然有甲兵千余,但若是斗将,我们的胜率居高,如果能将战局转换为独斗,我们的优势就会增大不少,甚至于击杀这两名武学大师中的一位。” 姜鸣道:“我现将他们的配合分割开来,你随后出手见机行事!” 却见林寒直冲冲地向着赵最与狄浪冲去,他们乘着战马,而姜鸣独身执戟,看样子像是以卵击石的碰撞,但在姜鸣将要靠近两人的时候,竟是借助着随手击杀旁边的甲兵,获得一定的反冲力量,低声向着马蹄地下滑倒,这种举动极为惊险,若是稍有不慎他便会被受惊的战马踩踏成重伤。可是姜鸣却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就在他滑倒赵最与狄浪的战马身下之时,强力挡住两人的武器,并顺着力道向马腿斩去,两匹战马同时悲鸣而倒,赵最与狄浪也翻身下马,模样极为狼狈。 “姜鸣,林寒!”狄浪手中精钢剑在握,他对两人动了杀心,他抑制住向两人冲杀的冲动,道:“赵最将军,按计划行事,优先选择击杀姜鸣与林寒。” 赵最浑声道:“狄浪将军也小心一些,你的对手可能更强大一些。” 狄浪不在意地望向楚泓与环子鱼,嘴角露出阴邪一笑,低声道:“还是老熟人啊,有意思!今日就让我向师叔立功证明,我狄浪比起孙桡只强不弱!”却见赵最与狄浪两人被姜鸣一戟分开之后,前者立马与姜鸣缠斗起来,但狄浪却抢过下属的战马,向着楚泓与环子鱼杀去,林寒想要阻挡,但身前却出现了十名七段人位的武者阻拦,其他甲兵也迅速阻断了汇合的道路。 林寒道:“糟了,看来这赵最早有安排,不愧是庞路的心腹,单是这份算计都极难对付,不仅我这里麻烦,长子那里也不好对付啊!” 狄浪望着仍在阵中厮杀的楚泓与环子鱼两人,咂嘴笑道:“小美人,真是三生有幸,今日有见到你们了,但今日我做东,这小雍城中的甲兵归我统率 ,你们要想像上次一样逃走,却是有些不太可能了。” 楚泓与环子鱼极为厌恶地望着狄浪,前者道:“原先只以为你是单纯的变态剑者,现在竟然在庞路手下当狗,上次侥幸没有射死你,你难道又要来讨打了?”听完这话,环子鱼噗嗤一笑,楚泓虽然在拳脚功夫上稍有逊色,但这骂人的嘴上功夫却是不弱于谁,能看到狄浪吃瘪,她自然也是喜得乐见。 狄浪面色一冷,他对上次被楚泓两箭射伤还存有阴影,在那种情况下他的惶惶逃命倒是成了最佳选择,只不过这肩膀上受的伤却是有些不值得谈论,他恶狠狠地斥道:“两个不知天高低厚的贱种,上一次暗箭伤人行罪颇重,我可是金水宗掌宗长老门下弟子,若是你们知道此事轻重速速来降,我还能考虑这小美人姿色,给你们一个好点的下场!” 楚泓冷声笑道:“真是麻烦狄浪将军给我们的好下场了,但是我禁不住想要问一句,你是傻子吗?战场之上,皆为走卒,岂有仗着身份背景争斗的?真是可笑。你既然上了这战场,能在战场上立功是你的能耐,若是被人一刀斩杀下马,你又怨得了谁?难不成你金水宗还敢无视强者立下的规矩,直接来我军营杀我不成?我也劝你一句话,若是觉得打不过,便速速来降我卧华山,我营中养的母猪还没有人管理,你可任此职!” 狄浪大怒,饱含杀意地望着两人道:“不知好歹,今日有这上千甲兵助我,你二人死定了。”只见狄浪策马向着楚泓冲杀而去,但环子鱼却冲在了前头,低声对楚泓道:“让我打头阵,你在旁协助,若是有甲兵伤了我,你就得罪我了。”楚泓无语,他右手握着一杆长矛,左手拿着藤弓,背上绑着羽箭,已然做好了战斗准备。 此时的环子鱼虽然伤势没有痊愈,但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实力,而楚泓距离巅峰时期也是差了不多,两人再次联手,与狄浪与其身后的上前甲兵为敌,综合实力虽然还是差着许多,但此时两人不再有丝毫畏惧。 却说姜鸣与赵最战成一团,赵最的武器其实并不唯一,他并不像是邓准、林寒那样长期一刀枪为兵器,他的战斗法门在于拿着不同的武器能发挥出相同的效果,前几次的战斗中赵最的武器也经常变幻,与姜鸣的无戟之法颇为相似,因此姜鸣也是难以正面战胜。 赵最猛地掷出手中的长枪,又抢过一名甲兵的长刀继续劈向姜鸣,姜鸣艰难挡住,他虽然也能算得上八段人位巅峰,但与赵最、邓准这种在久在八段的武者相比,所差的是战斗中的意识与能力。姜鸣虽然融合了夜泉给予的诸多武学影像,做到了提取百家之长以增长自身的目的,但终究在阅历上差了一些,因此在与赵最的单纯招式对拼中落了一些下风。 赵最喝斥道:“看你这小子戟法颇有门道,若是再磨砺几年,胜我倒是不难,但现在你却不是我的对手。那林寒现在可是帮不上你,有着十名七段人位的上等武者牵制,莫说是拦挡住他,就算是联手杀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鸣不语,他还有许多手段没有施展开来,虚翦诀其中的战斗技巧他只悟得了一式,但即使只有这一式,他仍然有着极高的把握能与赵最拼个你死我活。他之所以在赵最的压制下只是防御而不反抗,他是在等待着林寒突破十名七段武者的围攻,他是在等待着两方战斗的汇合点,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打破僵局,更是获得胜利。 林寒自突破八段以来,从来就没有一次性遇到过这么多的七段武者,按照一般的计算规律来看,一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可以同时与四名七段人位武者战斗,若是上等八段则可以挑战五人,若是八段巅峰则可以挑战六人,再加上自身的破坎诀的加持,即便是面对八人也有一战之力,但这十名七段武者却是他难以应付的。 想要突破围攻,林寒只感觉道四方都有刀刃攻来,他想要单单地刺杀其中一人,但其他人亦是反应极为敏捷,往往一枪刺出去便有许多人的拳脚从身后杀来,迫使他不得不收回攻势。虽然在这种纠缠中,林寒开始占着一两分的主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进,愈发感到这十名武者的逼仄,他们没有贪功冒进,反而是极有章法地先一步消耗林寒的体力,然后再使用灵活配合击杀林寒。 林寒也瞥见了姜鸣的险境,邓准与赵最的实力在庞路军营中算得上顶尖,即便是梁津都深有畏惧,若是自己不能及时突破围攻支援,姜鸣无疑会在战斗之中吃许多的亏。可是要怎样才能突破十名武者的围攻? 林寒手持银白刹螭枪,此时眼望着另一边鏖战的姜鸣,心中突然生出计来,但此计需要人配合,若是姜鸣不能理解,那他们两人都将陷入险境。 “搏!”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亡之将 林寒的枪名为银白刹螭枪,独走绝对速度与暴烈攻杀之道,一直以来林寒都是擅长运用速度优势,带领轻骑兵冲入敌阵快速冲杀以博得战场上的先机。而当初他修行的烈字功法中所携带的武学技巧“一损漩”便是可以在枪刺一瞬间获得双重速度与力量的增幅,可以算得上是极为厉害的攻杀之法,但他的枪法却难以做到像卞道成疾土功法加持下的枪术绵密,换个方面将就是攻击范围与防御能力较弱,于是先前在与邓准的战斗中被险些斩落马下。 他此时开始思考自己枪术中能进行弥补的地方,速度已经领先于其他能力,但在力量上仍然难以抵挡像是梁津那种级别的重击。其实他的身体素质都已经达到了极为不错的程度,但针对绝对力量的冲击却是没有姜鸣与罗湖那种平衡发展的武者更有包容性,所以在这种多人围攻的场合,他更想要力量上的超越,有着一损漩的速度与力量,有着横扫千军那种的霸气与范围性杀伤。这可能不是一种武学技能,但却是应敌之中更为妥善的战斗方法。 只是他苦思许多却全无思绪,此时面对十名七段人位武者的围攻,他渐渐落入下风,他不能在这种状态之中拖延下去,于是当机立断佯装着将要一枪刺出,实则在前方四名武者将要躲避装之时,反向将身后几人的武器格挡开来,然后身形翻滚向着姜鸣的方向跑去。他没有知会姜鸣要怎样做,因为这样会暴露他的目的,他所要做的便是将这一众武者带往姜鸣的战场,在于是复杂的环境之中,他与姜鸣便能合作产生更强大的能力,从而解决现在的麻烦。 赵最远远地望见林寒的举动,却是不屑一顾,对这姜鸣喝斥道:“愚蠢之极,本来被十名七段武者围攻已经是捉襟见肘,白面君子盛名传播的卧华山六统领林寒竟然选择祸水东饮,若是我与这十名七段武者联合,你觉得你们有机会应对吗?” 姜鸣目光一凛,他没有在乎赵最话中的讽刺,当林寒向着他冲杀而来的一瞬间,他感知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虽然此时的赵最已经一刀劈来,那追杀而来的十名七段武者则杀心毕露。但此时姜鸣与林寒交换过眼神,两人的应对目标瞬间转换,姜鸣顿时半月步生莲脚踏矫捷步法,长戟顺着几人的攻击方向迎面杀去,方辕戟上霸道的力量震得前头格挡的数人人仰马翻,其后的几人也大惊失色,而反观林寒却将一招一损漩刺向了赵最,那等突然的猛击打乱了赵最的进攻方式,避无可避硬抗了一招,退了数步。 但攻击却没有结束,紧接着林寒与姜鸣再次调转方位,林寒气息内吐,一记横扫千军再次击向脚步还未站稳的七段人位武者,枪刃到处血肉横飞,三人顿时身死当场,三人受伤退走,其余四人面面相觑,为刚才这一幕而震惊,而恐惧。而当赵最将要以雷霆手段再次攻向两人的联手阵势之时,姜鸣方辕戟刃的寒光已经迫不及待地刺出,那一戟翦破以点破面,虽与林寒的一损漩有相似之处,但却比前者更为霸道,直接将赵最逼退数十米,若不是赵最防御一直没有松懈,说不定便是被姜鸣在身上捅出个窟窿。 姜鸣与林寒背对而依,先前的战斗中他们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流,完全凭借战斗经验与相互理解达成战术上的一致,才能在第一时间击溃十名七段人位武者的围攻,并且两次击退赵最形成暂时的优势,这种默契并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不过姜鸣与林寒却是早就知道结局一般,没有任何地意外地相视而笑。 姜鸣道:“可惜可惜,这赵最果然不愧是征战多年的老将,在攻守变幻间调整自如,若是他方才轻微大意一些,我必能将他重创。”林寒道:“算了吧,能解决这数名七段武者已经是大有收获大多数甲兵都去围攻长子他们,我们现在的处境却是要容易很多,想要突围可不再是难事了。” 姜鸣道:“方才那一招是破坎诀中所记?确实威力十足,能以那种技巧实现战斗中的大范围杀伤,不得不说极为考验人出枪的速度与瞬间爆发力,若是我处在你的枪刃范围之内,说不定也是要出现伤势了。” 林寒道:“威力与范围倒是有了,但仍然是不太中我的意,我想要的事一种能综合各种方面的攻击技巧,使得我能够无畏面对老津那种重装对手的攻击,不然再次与邓准那类武者战斗,可是要吃很大的亏。”姜鸣道:“想要琢磨出新鲜的招式,平常的苦思冥想可没有什么用,这事急不得,可以糅合百家之长试试看。”林寒陷入沉默。 赵最脸色阴沉,道:“原来你们早有谋划,特地针对我们的招式与战斗模式采取了这种方法,真是其心可诛,不过你们仍然无法打破围困你们的壁垒,你们不可能逃出去的。” 姜鸣与林寒没有解释什么,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串通谋划什么,只是在各自战斗的基础 上,想到了姜鸣或者林寒在怎么想,他们之间的默契远比任何人都来得深切,当日在失龄峰杀天罡门杀手也是如此,无需多说什么,因为他们早就有了这种互为邻里互为生死的习惯,即便是更为复杂的战斗他们也可以表现出一加一大于二的能力。 所谓知交如酒,他们二人的相识也像是戏本里的出场,仅仅是饮酒便能读出其中味道,从而了解酒桌对面坐的人,而后在失龄峰默契杀敌,百鬼夜行之时相救相惜,姜鸣为林寒出山助战,各种情谊又岂是一言一语可以说清。知己两字,最是难解,最是真切。 赵最原先以为,凭靠着十名七段人位武者可以快速收拾林寒,然后这些武者便可以帮助自己迅速拿下姜鸣,所以将大部分甲兵都抽调给了狄浪前去围攻楚泓与环子鱼,但事出意外地是林寒竟然凭借与姜鸣默契联手,硬是瞬间使得六名七段武者失去了再战之力,如此看来,这场战斗的局势该是倾向姜鸣一方。 可赵最又岂是没有手段,他征战沙场数十年,甚至此时局势只可迅速围歼不可拖延,对方是四名八段武学大师,尽管在人数上赵最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八段武学大师的能力可以表现在各种方面,若是稍有差池,他们的围剿任务将会无功而返,这并不是赵最的想法。 “我军近来新败,若是能斩杀敌方一名甚至几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便是对我军最好的鼓舞,那些弹劾总督为将无能的官员也能闭上狗嘴,所以我此次任务不能失败。” 赵最想法既定,便喝令其余甲兵与七段人位武者再次将姜鸣与林寒分割开来,只要保证他们两人不能联手,一边牵制住林寒,一边由他亲自出手快速剿杀姜鸣,便能取得与先前计划中一样的成效。 但赵最却是没有想到,此时剩下的四名七段人位武者已经不像是先前那般信心十足了,被林寒一招重伤三人击杀三人,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在他们眼中八段人位武学大师虽然强悍,但并非不能战胜,只要是几名七段人位武者同时出手,便能通过灵活的配合来抵御武学大师的攻击,甚至在招式上占据优势,若是方法得当击杀一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并非不可能。 但将这种认知打破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以一手银枪为兵,横扫之间的绝对力量与速度令他们无法还手,但似乎随意的杀招竟成了他们的噩梦,能在这种劣势之下反杀三人并且反转局面,早已使得他们心中的侥幸化为尘土,再次交战是因为军令,但他们却作战能力却已经减弱了大半。 姜鸣与林寒相视一眼,皆是露出了难以意味的笑容,在那一刻,姜鸣化身一只野兽,迅速躲避开赵最的攻势,而向着林寒再一次冲杀而去,相同的场景再次展开,赵最虽然紧跟其后,但却是不能阻止姜鸣的行为。只见姜鸣长戟横扫,他的目标却不是这些普通的甲兵,而是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七段武者,林寒也同时展开攻势,而赵最鞭长莫能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名七段武者在姜鸣与林寒联手之下,四名七段武者瞬间失去战斗力。 “混蛋!”赵最暴怒出刀,即便姜鸣与林寒注意到了赵最的攻势,但却直接没有理会这一击有多么强横,赵最的大刀瞬间砍伤了两人,但都只是砍伤,轻伤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丝毫不会耽误战斗能力,但四名七段武者却就此失去战斗力,这使得这处的战场真正的落下败局。 姜鸣望着甲兵再次席卷而来,心中没有慌乱反而带有喜色,甲兵开始加入斗将,意味着赵最无将可用,虽然甲兵人数众多,但只要兵不成阵,在武学大师眼中就没有什么阻碍,现在的局势才是对赵最更为不利的。 姜鸣喝道:“赵最,你却是不知我二人的能耐,今日你虽然占据了小雍,但却是没有合适的战术,你留不下我们,反而更有可能会被猎物蹦了牙齿!” 赵最怒道:“大言不惭的小子,即便是只有我一人,要对付你们两人小子也是轻而易举,休要废话,吃我一刀!” 姜鸣此时却是眼露精光,与庞路军营交战这许多日,总算这次终于是占据优势了,他望着林寒道:“联手,试一试我们能不能杀了此人。” 就在姜鸣、林寒与赵最的战斗火热进行之时,狄浪所面临的战况也是分外胶着。狄浪之前能战胜楚泓是因为楚泓的拳脚武艺本就不在八段人位之中占优势,但他将环子鱼当做猎物全因后者重伤无法反抗他的暴行,但今日伤势近乎痊愈的环子鱼却是拿出了真正的本事,八段人位巅峰而且精通魔宗幻术,虽然狄浪精钢剑快如闪电,但却丝毫占不了优势。况且参与围攻的甲兵虽然可以暂时拦堵住楚泓,但是楚泓却已经以八段人位的手段大杀特杀,进退自如之际还不忘偶尔向狄浪射出几支箭分散他的注意力,使得狄浪还要分出心来防备,形容极为狼狈 “真是低估这女的了,原先以为她只不过是普通的八段人位,即便她恢复伤势我也可以轻松胜之,但今日一战我却是太过夸大了,她那双眼睛可以影响我的心神,若是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她的催眠,在战斗之中这种失误是极为致命的。还有那小子,在那么多甲兵的围攻下还能如此轻松,竟然还暗中对我放冷箭,我似乎已经对他的箭术有了恐惧,这样的战斗会白白消耗我的体力与精力。” 狄浪望向赵最,竟然发现先前派遣出去的十名七段人位武者都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只有赵最一人与姜鸣、林寒大战,其他的甲兵虽然围在一旁,但完全起不到作用,这战局竟然向地方开始倾斜。 狄浪怒骂道:“真是废物,还以为赵最有什么能耐,原来也只是外强中干,若是这样下去非要让他们逃走不可。可是我又能怎样?这女子剑法虽然无法对我进行压制,但有着那小子的箭术辅助,我也是险象环生, 更何况帮助赵最了。再这样下去,我只怕会被那小子抓住漏洞,只要一箭射中,我必死无疑。” 狄浪与环子鱼正面为敌,环子鱼这一次用出了自己的全力,手中剑急速挥动,她以往对于这个变态剑者的恐惧与噩梦在这时全部倾泄在剑刃之中,因为有着楚泓在身后,她便能无所畏惧地施展招数,她要杀了此人,她不喜欢的人很多,但是憎恨到非死不可的境地的人却只有这一人。 环子鱼冷声道:“你的眼中有了恐惧,像你这种变态人渣,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当日我与他遭受的重伤,便由你的这条命来偿还吧!为护正义,此时你这种恶徒本应该遭受天雷灭顶,但我手中的剑也可做执刑兵器,今日你在劫难逃了。” 狄浪阴狠地笑道:“小美人倒是心狠手辣,当初我对待你可都给了你充足的时间,若非想要加一些血腥的趣意进去,你早便是成为了我……”话音未落,一支羽箭飞来,刺穿了狄浪的左臂,狄浪忍痛用精钢剑格挡开环子鱼的剑,却见楚泓竟跃在空中,长矛向着他刺来,他急忙弃马躲避,形态极为狼狈。 楚泓一击无果,便没有再做冲杀,他望着狄浪轻喝道:“你这厮禽兽竟然如此无耻,真是在逼我将你大卸八块了,今日我七空箭在手,你觉得你的一手快剑能挡得住吗?” 狄浪道:“以二对一,算什么斗将?你们胜之不武,若是当初我心狠一些,将你们早些格杀在那庭院之中,哪能让你们如此嚣张!” 楚泓道:“你狂妄自大品性无耻,我们能活下来是我们的幸运,而你今日难逃一死,也注定是你的命运。” 狄浪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笑道:“你们觉得能杀得了我?” 环子鱼冷哼道:“你想要试试?” 只见狄浪拉扯过两名甲兵往前一推,自己则身形斜动,迅速跃上一匹骑兵的马上,双腿一夹,便朝着城中央跑去,一干甲兵面面相觑,不知言何。他们也没有想到过,他们的将军竟然会临阵逃走,而且如此干净利落完全没有任何迟疑,楚泓与环子鱼也有些看呆,一时怔在原地没有追击。 楚泓轻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们还是以大事要紧,不要追了。子鱼,我答应你,我已经会摘下他的人头。” 楚泓向他承诺过,当日环子鱼虽然没有受狄浪侮辱,但却是差些便遭了劫,若不是楚泓来得及时,说不定她一身清白也要毁了。誓杀狄浪是楚泓的承诺,也是他对于环子鱼的表示,环子鱼听在心中,没有拒绝。 “狄浪!” 赵最大为吃惊,对于狄浪的出逃他完全没有想到,但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甲兵将没有了作战的主心骨,未战便已经自损三成了,何况如今狄浪离去,楚泓与环子鱼加入战场,无疑是对自己的强烈冲击,若是四人联手,他能安全离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金水宗的人果然不能信!总督你信错了人啊。” 赵最的怒吼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姜鸣与林寒乘机加速了攻势,此时的赵最便是孤军在此作战,正是他们战而胜之的好机会。 姜鸣喝道:“赵最,那懦夫狄浪都已经丧家而逃,你再次苦苦坚持还有什么作用?” 赵最道:“那狄浪是金水宗的人,不关我军营军容,但我已经将你们的消息通知给了总督大人,只要我坚持片刻,便会有援兵前来,到时候你们将必死无疑。” 姜鸣道:“你却是不知,你现在的境况如何?只要你失手一招,我们便能取了你的性命,难道你还想在这里与我们二人纠缠。” 赵最眼中悲壮,怒喊道:“我是庞路部将,庞路部下只有战死的将领,从来没有逃走的兵士!” (题中“亡”可指逃亡,也可指将死,一语代指两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罪杀局 赵最虽是敌将,但他这一身铮铮铁骨却是让姜鸣与林寒不得不敬佩与动容,千百甲兵围而难攻,对于赵最的险境起不到帮助,如今楚泓与环子鱼腾出手来,只要对赵最展开围攻,这甲兵之围全部形同虚设,赵最之势危矣。 林寒愣了愣,停住了再次攻杀赵最的银白刹螭枪,道:“赵最,你带着你的人离开吧!我们如今各为其主,今日之败势不在你无谋,不在你无勇,而在于营将懦弱。杀你无用,若是你识趣,便速速撤去兵马送我们出城,待来日战场上再决高低。 ” 姜鸣也收回方辕戟,任何甲兵将他们两人围住,没有再做攻势,但他清楚若是自己想要出手,这些甲兵跟不上自己的速度。 赵最听完林寒的话,没有因此松懈,他反而仰头大笑,道:“世传卧华山六统领林寒,为人正直颇有风骨,行事从义杀伐有道,纵世俗工巧却执理不行失道之事,即便是对待自己的敌人仍然恪守自己的道,被人称之为‘白面君子’,可谓是名声在外。前时听闻你帮助交趾柳其敦出城逃走,本来颇为质疑,今日一看却是深信无疑。” “只是,我既然身为秦王朝皇帝陛下亲封剿匪大军总督庞路部下,只可拼死为战,哪能贪生而逃?我自己只是微末将领,但我出军所代表的事庞路总督大人的颜面,是理可逃,我不能逃。你纵是白面君子,但却只是山匪而已,今日本将奉令剿杀,若无寸功,怎敢返营?” “庞路总督待我不薄,总督将小雍城的防守交托于我,我既不能驱除山匪创立功勋,又怎能无功而逃败坏总督的名声?今日,我赵最于此,战卧华山四名贼匪,即便身死,也可笑傲于沙场。若能将你们四人困死在城中,等到援军来到,铲除你们这些祸乱国家的害虫,我也将有追谥之功。” 林寒见赵最此般模样,劝降不可为,劝退不可为,便只剩下死战决生死,但是这般结局,非他所愿,只是赵最执意,他也不能勉强。 “姜鸣,以往援兵来到,你我联手动用最强杀招除掉他吧,给予他作为将领应有的尊严!”林寒出声道,话语中含着惋惜。 姜鸣点了点头。 只见赵最猛地掷出长刀以作佯攻,然后又迅速抢过一旁甲兵的长枪,身如毒龙钻地向着姜鸣刺去,姜鸣反应也是极为敏捷,以方辕戟支地,在赵最刺来的一瞬间横扫一击。赵最以枪杆卡住姜鸣的戟刃,想要以霸力推开,却发现这枪杆并不是钢铁所制,被姜鸣轻而易举地折断,没有了武器的赵最四下躲避,林寒也出枪连刺四五招,直刺得赵最失去了平衡,滚倒在地。 赵最抓起一把黄土,向着空中杀去,借此挡住两人的视线数秒,然后又抢过甲兵的短戟握在手中,执守先发制人之道,就要再次劈向姜鸣之时,一支羽箭咻然飞来,不偏不倚地刺伤了赵最的右肘,短戟也随之落地。却见那千甲之中,楚泓与环子鱼已然找到了马匹坐着,环子鱼围在身边以长剑斩杀来犯者,楚泓则粘箭上弦,正瞄准着赵最。 赵最大喊一声:“弓箭手现身,不顾任何代价,将那一男一女射杀!” 随着赵最话音落下,从城墙上、高台前出现数十名手持弓箭的甲兵,他们潜藏在参与围攻的甲兵之中适时而动,足以见到赵最的心思之缜密。箭如雨非,此时的数十名弓箭手虽然瞄准着楚泓与环子鱼,但其实是在进行无差别射箭,围攻楚泓与环子鱼的上百名甲兵顿时骚乱起来,他们分明看到那些箭矢射入了自己人的胸膛,杀敌箭亦是杀自己人的箭。 “咻咻咻!” 楚泓与环子鱼连忙挥动武器抵挡,在他们这种武学修为,只要是反应稍微灵敏一些,便可以感知箭矢的方向并作出迅速应对,箭矢虽多,但却伤不得两人,反而射杀了许多甲兵。 楚泓道:“我在寻找这些弓箭手的指挥者,只要将那指挥者射杀,他们就会失去进攻的章法,即便弓箭手再多我们也不用担心。” 姜鸣与林寒再次向着赵最发起猛攻,因为只有制服赵最,他们才能掌握住局面,那些弓箭手才能停下手,这样的攻杀之中,无数甲兵成了城门之鱼,被姜鸣与林寒意外刺杀,但赵最却仍然顽强地与两人又战了十数个回答,虽然他身上已经留下了姜鸣与林寒的枪戟伤势,但却好像完全没有收手逃走的意思。 赵最又喊道:“弓箭手,射杀我面前的两人,不必管顾我,只要射中,便能得到丰厚赏银!” 那弓箭手再次改变了射箭目标,在犹豫了片刻之后,那弓箭手中有一名拿着小旗的甲兵现了身,向着姜鸣与林寒二人挥旗,示意放箭射杀。 姜鸣怒喝道:“我倒要看你的弓箭手射箭快,还是我的方辕戟快!” 这一刹那,姜鸣翻身一戟向着赵最砸去,赵最抢来一柄 短刀来挡,但竟被姜鸣一戟劈开刀刃,好在赵最反应及时,不然定会被姜鸣劈成两半。 也在这一刹那,箭雨再次飞来,林寒虽然有心为姜鸣格挡飞来的箭矢,但那弓箭手中的执旗者显然也是一名箭术卓越的武者,趁着林寒前后不能兼顾的时候,射出了一支铁箭,那支箭遥遥飞来,瞬间穿透姜鸣的臂膀,姜鸣失力,方辕戟也因此脱手。 楚泓看见这一幕,冷笑道:“敢在我面前放冷箭,以为我真的看不见你吗?”他取箭上弦,连瞄准的步骤都没有经过,羽箭便穿过兵群,瞬间穿透了那位执旗者的弓箭手的咽喉。弓箭手的领队既死,弓箭手便只是一群乱兵,再无威胁。 楚泓却不甘心,再次射出一箭,他这次的目标是赵最。 赵最却早有警觉,在箭矢射来的瞬息闪躲一旁,楚泓却不放弃,手指竟粘起三箭,搭弦齐射,三箭连珠,赵最一一躲避。楚泓见不中目标,再次取出三支箭矢,向着赵最射去。这一射,赵最无法躲避,被射穿膝盖,瘸腿躲避。 林寒抓住机会,顿时一损漩握于枪尖,飞身一跃,刺向赵最。赵最反应不及,尽管双手已经试图抓住那银白长枪,但林寒的这一招却是双重速度与力量,赵最失手没有抓住,枪尖瞬间刺穿了赵最的咽喉,只见他口吐血沫,双眼怒睁,十数秒后双手无力地垂落,这个征战多年的将领终于身死沙场。 林寒抽出银白刹螭枪,眼中有一丝惋惜,姜鸣敏锐地注意到了林寒的神色变化,道:“对于一名老将来说,战死沙场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林寒道:“我只是有些厌倦这些了,他只是为了各自的信仰而战,在他眼中,我们就是作恶多端的山匪,但我们自己却认为,我们是与山匪不同的人。这种矛盾也许会让人有所感慨,但我却是没办法因为又击杀了一名敌军将领而兴奋。” 姜鸣在这时看到了林寒眼中的世界,他之所以与自己相似,可能便是因为他的心会为了这些东西而动容。为了夜泉与林诗,为了葵姒,为了申夷忧,他都选择了挺身而出,这种理由也是林寒收手的理由,他没有多想,捡起了掉落的方辕戟,道:“我明白。” 林寒知道,他真的明白。 兄弟情谊,大抵也是在这种简单的明白之中最为强烈。 “赵最已死,尔等还不休兵!” 随着姜鸣振臂一呼,那千百甲兵四散而逃,姜鸣四人立即逃出城去。 交趾城主府中这日只有羊塔风一人,府中不进闲人,这是他立下的规矩,他的整支护卫亲兵都没有一个人进去过,府中一如以往的冷清。 羊塔风走进了府中,就在刚才他收到了消息,卧华山山匪侵入了小雍城,似是为了寻找一个人,而控制了小雍城主簿家的少爷,并且杀死了一名退役的叫做杨雄惴的老兵,现小雍城的守城将领赵最与狄浪正在带领甲兵围杀,庞路一方的军队也在蠢蠢欲动。 羊塔风仍然习惯面对着卧室中的窗户,因为府中无人,他可以尽意诉说自己的心思,而聆听者有时会是祝祸,但更多时候只是自己的影子,与窗外的风浪。 “杨雄惴?真是可惜了,跟了我这些年了,好不容易活下来挨到了和平时期,眼看着我就要让交趾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了,你却又死了。可是,他们既然要找人,杀你干什么?我与卧华山打交道这么久了,可从来不知道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一名普通老人,你似乎被卷入什么局中了,真是悲哀!” “小雍吗?不过卧华山这么一闹,我便是能将自己的手再次伸过去了,对于我实施新的改革政策倒是好的机会,便这样做,等将小雍的百姓安置好了,接下来便是其他两座附属城池,想来也花费不了多少工夫。” “我让庞路进入交趾城,目的在于结交他并且让他给予都城的人以暗示,使得我能坐稳这交趾城主的地位,如今看来大军入城虽然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骚乱,但还是利大于弊的,至少只要有庞路大军在此,不管是胜是败,交趾城都是安全的。” “时间应该是足够的,在我就任交趾城主的时期,我会极力将交趾城建设地刚好,尤其是这些受苦的百姓,那些豪绅霸族欺压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喘口气儿,哪能这么快就让这种闲适日子离去?我会让你们过得更好。” 羊塔风缓缓坐下,斟了一杯白水,将饮之时,他突然注意到一道杯中有光芒闪动,他大喝道:“什么人?” 羊塔风顿时立起身子,但却已经迟了,身后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尽管羊塔风急忙躲避,但还是没有让开那刀刃刺入自己的胸膛,只不过因为羊塔风的敏捷反应,致使刀刃并没有刺入心脏要害之处,不然他一定身死当场。 羊塔风忍着剧痛,双手捂住胸口,背 对着床榻,死死地盯着黑影,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前来杀我的?” 黑影没有说话,再次举起短刀向着羊塔风刺来,就在羊塔风觉得性命休矣之时,又是一道黑影挡住了那柄刀刃,后来者正是祝祸。 祝祸道:“你没事吧?” 羊塔风道:“没事,抓住他,问出他的身份。” 却见那黑影向后退了数步,刀刃却已经被对方夺去,他眼神中一阵恍惚,惊叫道:“九段宗师?” 祝祸道“你能在交手一招之后察觉出我的实力,你应该也在七段或者八段水平,说吧,我可以不杀你。” 那黑影眼神凝重,道:“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一名九段束灵之境的武学宗师,还以为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不过想要留下我,你还需要付出代价。” 却见那黑影黑袍一挥,从腿下弹射出数枚飞刀,而他竟直接跃出窗外,慌慌而逃。祝祸随手捉住飞刀,还来不及叮嘱羊塔风几句,便也跃出窗户,追击而去。 羊塔风忍痛没有叫人帮忙,而是从榻前的匣子中翻找出绷带与上药,自己用白水清洗之后,缓缓撒药包扎,而后躺到了床上,大口喘着气,等待着祝祸回来。 约莫半刻钟之后,祝祸拿着一面黑巾回到了屋中,简单察看了一下羊塔风的伤势,便做到了桌前,道:“那人八段人位,武艺并不是很强,但极其擅长暗杀与逃避,我追了他几里地,还是被他跑走了。不过他中了我一掌,我动用全力打在了他的脊柱上,估计也是很难活下来了。” 羊塔风顿了顿,急喘道:“那你看到了他的相貌?” 祝祸道:“看到了,不过是个江湖中的新面孔,也有可能被面具掩盖了,我无法从相貌看中他的来历。” 羊塔风道:“虽然你不知道,但刚在我细细琢磨了一番,大概知道是谁要杀我了。” 祝祸道:“谁?莫非是庞路那老匹夫?” 羊塔风道:“不是庞路,他虽然可能有这想法,想要借此掌握交趾城,作为他稳固图谋卧华山的基础阵地,但是他手下却没有这么强的杀手。那名杀手不肯多言一字,也没有在他将要得逞之际说什么话,足以说明他的针对性很强,他应该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杀手,当然也可以称之为死士。” 祝祸问道:“能拥有这等死士的人确实不多,除了在朱天野都极有凶名的天罡门,在秦王朝境内便只有皇帝与几位皇子才有这种下属,你莫非是怀疑那些皇子?” 羊塔风道:“没什么怀疑的,我几乎可以肯定了,几位皇子之中,大皇子秋岭的手长在都城,不见得会冒险来杀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七皇子秋垣野心虽大,但却没有杀我的缘由,九皇子、十一皇子就更不用说,有能力杀我,而且觉得杀我对于大局有利的只可能是四皇子秋绝。” 祝祸道:“秋绝?他为什么杀你?” 羊塔风道:“可能只是一种戏耍,也可能是一种试探,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自从他帮助我平息血红玛瑙与新城主身死的事情,我便在表面成为了他的人,只是我却没有能听他的话,当初我要杀柳其敦之时,秋绝也传信给我留下柳其敦的命,但是我没有听,这就像是一种背叛,足以引起他的杀意。而且,自从血红玛瑙之案开始,你就时常告知我府中有着暗谍,我以往猜测很多,但现在终于明白了,那血红玛瑙便是秋绝设的局,那些暗处的人正是前来监视我的。” 祝祸道:“你倒是有些高看自己,秋绝是能够角逐秦王朝皇位的人物,怎会管顾你一个小城之中的城主?” 羊塔风道:“我原先也不能肯定,但这次暗杀让我想到了很多东西,你不觉得自从秋绝敬献血红玛瑙之时,这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好像早已经有人预知了吗?血红玛瑙出现,谁透露出去的绝密消息?新城主身死,庞路领兵南伐,又是谁参与的抉择?庞路的手下部将都是几大皇子的人,但是秋绝的眼睛又是安插在何处?庞路兵败,徐聪逃走,然后大军进驻交趾城,这又是谁在掌控这大战的进程?所有线索都没有看到秋绝的影子,但所有事件秋绝似乎都能发而先谋,除了他绝代智谋的猜测,那么便有另一个解释,他便是布局者。” 祝祸难以置信地皱了皱眉,道:“虽然很难相信,虽然你的说法中有着许多的疑点,但是经过你这一番点拨,整条线路竟是清楚了许多,看来秋绝布局的可能性极大。” 羊塔风道:“局势越发迷离,我也难以看清楚究竟是谁在摆弄手段,只想着能守住这一城百姓,完成我未完成的心愿。” 祝祸脸色凝重,道:“那名杀手的逃走,意味着我身份的暴露,你想要继续守下去,可是不容易了。” 窗外风如骤,吹发如覆霜。 第一百三十四章 毒心解谋 一百零三天后,北边的仓绫山脉,申夷忧会出现。 姜鸣在脑海中记着这句话,心思遁入魔障,沉默之中万事皆空,在坐下马匹踏入平原之后,姜鸣突地坠落下马,跌入黄土之中,失去知觉。 卧华山军营之中,梁津、罗湖、林寒、楚泓、环子鱼、吗慕涯、蝶与一众副将几乎都在营帐内外等候,而周医师在榻前为姜鸣把脉诊断,约莫半刻钟时间过去,周医师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虑什么,但众人都不敢轻易出声询问。 不一会儿,周医师缓缓走出来,先向几位统领作揖行了礼,缓缓道:“姜鸣将军所中的毒并不一般,我平生治毒无数,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毒性,竟能跟随人的情绪变化而决定渗透速度。姜鸣姜鸣郁结于心,这毒便跟着从右臂往周身经脉流动,若是毒注入心脏,恐怕是大罗神仙也难医救。” 楚泓急忙问道:“周医师你的意思是不能救?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莫非是需要的药材很稀有?若是这般,我们可以向千枫客栈的常安求助,第七幕的势力极广,只要有着钱财在手,他定能帮助我们找到需要的东西。” 周医师道:“不是药材的缘故,而是我不认得这种毒,根本不知道从何处治疗,依我看这种毒的价值恐怕都能比得上四品药材。药理即毒理,能拿得出这般毒药刺杀姜鸣将军,恐怕也不会让我这么容易治好。我只能开一些方子延缓姜鸣将军箭毒的扩散,至于治疗的办法我不知道何时能研究出来。” 众人听见这话,顿时心沉冰海,连医术高明的周医师都说出这种话,不知还有谁有更高深的治毒之能?正如周医师所言,姜鸣中箭之事似乎并不简单,但眼下之急却在于他何时能醒过来,姜鸣因为申夷忧郁结于心,加速了箭毒的扩散,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林寒思忖片刻,道:“周医师,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想向你求证,我们私下里谈谈。”周医师眼球转了转,道:“六统领,那我们去我的药房营帐中细谈如何?”林寒便与出了营帐,也没有多说什么。 罗湖眼瞳缩了缩,脸上的担忧却是一直挂着,道:“老津,我们军营中的事还没有完结,姜鸣又出了这种事,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楚泓眼中蓦然浮现一抹忧愁,追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梁津沉声道:“是关于那些人的事,他们既然把手伸到了军营之中,那我们便要敲山震虎,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不然还以为我们几个都是病猫了。此事也不能拖,姜鸣的事情也是急事,但大明窟的那些人手段颇为硬气,我们若是人手不足,难以将其连根拔出,所以姜鸣的事就先交给寒子一个人处理,其他人都听候我的命令行事,这次要将这些暗谍与伏士一举歼灭!” 伏士比一般的暗谍与卧底要更为高级,这种身份的差异不仅仅起决于自身实力的高低,还在于参与敌军事务的重要程度。伏士的任务一般在于攀上高位,借助更高等级的决策事项,并且影响敌军中的人员调备与兵械管控,更为令人恐惧的是,伏士也是死士,只要遇到合适的时间,他们能够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放弃自己的生命,只为完成自己的任务,可以说这种伏士的培养比死士更为艰难。 罗湖道:“现在所有副将都被我们派遣出去了,你姑且可以给我们说一下怀疑对象,若是存在伏士,那他的实力定然是在七段人位以上,只有这样才能对刺杀我们有足够的威胁。另外按照军师教给我们的暗谍理论,侵入我们军营的卧底也必定实力不差,如此看来,营中至少有两枚打进来的高手。” 梁津微眯了眯眼,轻叹了一口气,道:“正是如此,我们此次所面临的的问题很大,若不是上次帮你手下副将冯庆管理那些南部蛮郡来到恶降匪,我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发现大明窟的踪迹。那个闹事的大汉毛同并不是线索的关键,寒子早先注意到的另一个人让我很感兴趣,现在因为我的军令分到我部乔任营中,名字唤作索郢的削瘦男子,按照我的估计,他的实力也是不弱,而前时那些降匪闹事应该也就是他唆使的。” 罗湖眉头一挑,道:“索郢?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你现在已经能够确定了吗?那他有如此实力,是否便是卧底的指挥者?” 梁津道:“尚不清楚,但是我们得做好其他准备,若是还有其他的高手,以免被真的达到了目的,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楚泓道:“那你现在可以说怀疑的伏士是谁了吧?老津,你应该怀疑的是我们营下的副将吧,现在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可以让我们早些防备。” 梁津沉吟道:“好吧,其实我的怀疑很朦胧,寒子也与我商谈过这个问题,我们将目标定在了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岳之延,一个是骆风至。岳之延 因为跟着罗湖时日尚短,其实是极为符合伏士这个身份的,而且据罗湖之前的观察来看,此人明显没有真正融入卧华山,甚至始终对我们抱着警惕与厌恨,他的行踪我们也没有完全掌握,不清楚他在暗中做什么。至于骆风至,因为寒子一直对第六营管理松散,他经常没有军令便出营去,不知去了何处,而且不许侍卫跟着,行踪极为可疑,其他副将倒是举止正常。” 罗湖低下头思忖片刻,缓缓道:“看来的确如你所说,这两人疑点甚大,而且也不能排除两人都是伏士的可能,只要能确定他们的身份,我自然是不会因为他是我的部下便徇私,只是我有个疑点,这些伏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许是为了刺杀我们几个,以削弱卧华山的战斗力?为了刺探军情?为了寻找机会,让蛮郡那些混蛋再次打进卧华山?” 梁津道:“至今我也没有发现他们其他的目的,估计也就是这些吧!不过我还会派遣侍卫暗中调查,林寒手下的那支军队也已经动了起来,我们已经开始布局,就待你们两个出手了。” 楚泓道:“这样也行,既然那种军队已经出动,那我们一定要配合好了。我手下副将巢隆传来消息,说是已经达到了八段人位,可是远远领先你们手下的副将了,在这次任务之中应该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梁津笑道:“没想到这些副将之中最先达到八段人位的是巢隆,也难怪,骆风至与冯庆都还差着些火候,左双立与右一常前日重伤,只怕晋升八段的日子又要拖后许多,倒是巢隆修行武艺颇为勤奋,不过长子,你的压力可是很大了,若是让你的副将把你赶上,你可就丢脸了。” 楚泓撇撇嘴,道:“不算丢脸,巢隆毕竟是我的副将,能达到这种程度,也算是给我长了脸面,何况我有七空箭在手,要是比斗,可还不怕他!” 梁津与罗湖相视大笑,营帐之中的寂然便开始在这笑声中转换气氛。 这日,罗湖帐外突显一道黑影,打伤了帐外侍卫,巢隆与杜衡与最先发现,与之缠斗一番,巢隆射伤了黑影,两人联手没有将黑影留下,搜遍全营都没有找到窥视者。 普通兵士议论纷纷,但梁津几人却开始明白,那些暗谍也开始行动了。 林寒却在此时与周医师商量好了,打算寻找梁津商议,这些日子沉默少言的慕涯竟然也来到了主营帐,环子鱼由楚泓带来,她却是由楚泓劝说来的,理由是缺少人手。 林寒将一张图放到了案牍上,脸色郑重道:“我之前听闻周医师说过,在距此向西约莫数百里外的望莲岗上,有一名医术高超的奇人,名唤做鬼医阴德,算得上是解毒的能士,周医师也同我说过了,若是能请动此人为姜鸣解毒,起码有着七八成把握。” 梁津道:“数百里外?即便是快马也要好几日才能来回,周医师怎么说?姜鸣中的箭毒能捱这么长时间?” 林寒道:“周医师说,如果是平常人定然是不能的,但姜鸣体质特殊,对于箭毒有极强的抑制能力,再加上周医师用药方延缓毒性的流动,按照这种速度来算,十日之内姜鸣都能够保证还有着活命的可能。” 罗湖道:“那就速速出发吧,军营中有我们照看,姜鸣的性命却是耽误不得,虽然你已经派人向千枫客栈,同时去索问了其他祛毒方法以备后手,但是事关重大还是早早去寻那鬼医,姜鸣一直这样躺着,我们也极为担心。” 环子鱼此时道:“我也有一些手段可以延缓毒性拖延时间,只要你们相信我,我可以立刻给那姜鸣使用,虽然也不是治根之法,但应该也有些作用。” 林寒皱了皱眉,眼露犹豫,但见楚泓的目光中却格外肯定,便下定了决心道:“既然如此,那边麻烦环小姐了。我即刻出发,你们不必大张旗鼓地送我,以免让营中的那些卧底暗谍发现,影响了计划的额实施。” 正当几人点头肯定之时,慕涯却缓缓站出身来,道:“此事不妥,我有些话想说。” 在这日黄昏时刻,一人一马奔出军营,黄尘之中,红云之下。 营门前两名甲兵悄悄接头,一人道:“林寒已经出营,疑似寻找治疗那姜鸣的大夫去了,你赶紧去禀告大人。”另一人借着巡逻的空当,缓缓走开了。 在这日黑夜,又有一名黑影出现在林寒帐外,但帐内并没有任何人点灯,正当这人自以为取得了消息之时,杜衡与出现在其后将之抓捕,但还没有经过询问,此人便咬舌自尽。 七月十四日,罗湖与副将冯庆带领数千人在小雍城外请战,庞路令手下将领龟缩不出,罗湖只得原地扎营,令手下军士日夜辱骂挑衅。 七月十五日,林寒帐内再次出现一道黑影,疑似在寻找什么东西,骆风至发现之后 追击,没有捕捉到任何线索。 七月十七日,卧华山军营附近出现大批南部蛮人踪迹,楚泓受命出营查探。 七月十九日晚,姜鸣帐内,周医师又一次为姜鸣把脉诊断,隔着内帘,周医师说道:“这种毒已经开始深入姜鸣将军的胸腔,他最好的治疗时间还有两天一夜,若是六统领在后天正午之前还不能赶回,姜鸣将军恐怕……” 梁津也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千枫客栈的常安传来的消息也没有办法,这种毒虽然可以治疗,但因为姜鸣前些日子前往小雍城杀伐,已经算得上是国战之事,第七幕不允许介入各大国家内外的争斗,即便他们能查出来箭毒与其医治方法,也不会透露给我们。先前姜鸣送去的一两元金,因为常安没有找到解毒办法,也没有找到申小姐的踪迹,便扣除了以往姜鸣欠下的钱之后退了回来。如此看来,能救活姜鸣的,便只有林寒了。” 陈乙彻与陈辛雪几日来寸影不离地照顾着姜鸣,眼看着姜鸣的身体越来越瘦弱,脸色越来越苍白憔悴,甚至一道黑色纹路从肩膀沿着经脉流向心脏,陈辛雪愈发感到心急,低声道:“二哥中毒已经五六日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哥,你说他会不会就这样……” 陈乙彻摇了摇头,安慰道:“姜兄福大命大,上次那么重的伤都安稳地活过来了,这次一定能逢凶化吉。不知道六统领是否快回来了,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之前我去问过慕兄,他这几日没有露面,一直在营帐之中,我去问他姜兄的事,他只是叫我不要打扰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陈辛雪道:“慕大哥估计是在寻找救二哥的办法,他会奇门之术,所掌握的层面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二哥中了这么重的毒,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唉……”陈乙彻长叹一声,想要说些什么,望着陈辛雪也隐隐有些憔悴的脸色,便生生止住了,停顿了许久,道:“辛雪,姜兄也给了我们二两元金,已经足够我们下半生安稳度日了,待得姜兄醒来之后,我们便向着回隋城一趟,静洲应该也想念你了。” 陈辛雪点了点头,美目担忧地望了帘内沉睡不醒的姜鸣,一言不发。 是啊,当初他们跟随慕涯来到这卧华山军营,不就是为了谋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吗?如今有了这么一大笔财富,完全可以不必再征战于沙场以取得功勋,但此时的陈家兄妹,却已经不再是数日前的军中小白了,他们也有所珍视的人。 这晚,繁星之夜,天明如昼 夜半三更之时,突然一声巨响,将睡梦中的军人全部叫醒,不知从何处来的火球迅速点燃了数座营帐,一支约有千人的蛮军向着营帐杀来,卧华山的军营一时慌乱,被蛮军攻入大营,厮杀之中,死伤无数。 “全营将士保持镇静,诸营副将担任指挥,整备人马反击。若发现有疑似暗谍卧底者,先斩后奏!” 梁津在第一时间站出身来,没有因为乱军之中显露身份极为危险,便隐而不宣,他将捣马柝长槊横在身前,站于主营帐旁的高台上,振臂一呼,无数军士瞬间镇静下来,并且按照这指挥将军的命令快速整合,向着袭营之敌发起反攻。 梁津唤来杜衡与,道:“快带人去查探第四营的岳之延与第六营的骆风至是否在营中,若是见到谁从营外赶来,可宣告其伏士身份,就地斩杀!” 杜衡与大惊失色,但看到梁津那庄重神色,他霍然明白了梁津的意思,领命离开了。 就在这时,一支羽箭向着梁津射来,梁津早有防备,一槊将之挡非,喝斥道:“什么人?” 但那射箭之人却仿佛未闻,翻身混入乱军之中,梁津跃下高台,手掌一挥,有数道身着黑色甲兵的侍卫向着那人追击而去,而梁津环望四周,终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也随后追击。 营门直接被暴力轰开,只见那支蛮军为首者竟然坐在一头大象身上,身后还跟着十数头象兵,暴冲之间,没有甲兵敢挡,身后那上千兵马便得以长驱直入。 左双立与右一常带着一支重骑兵挡在象兵面前,但那形体的差异使得他们都不免面色凝重,身后的重骑兵虽然没有惧色,但是面对这样的对手,握紧兵器的双手也要沁出汗来。 左双立喝斥道:“南蛮野人,以往的惨败还不足以让你们恐惧,这次又来招惹我卧华山,莫非是想要被我军灭族?” 只见那为首的蛮兵首领露出头来,对于来将的毒骂全部在意,反而一拍象背,十数头大象竟同时吼叫开来,一瞬间整座军营都听到了这骇人的吼声,重骑兵身体俱是一震。 那蛮兵首领笑道:“麻烦两位告诉我们的老朋友梁津,我,七蛮统帅赫尔波又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计连环以当旗鼓 南部蛮郡疆域广博,约莫分为十八座蛮地,各地有统帅辖令,统帅由蛮皇统一调令,与其说蛮郡是一座郡,其实它的独立位置已经算得上一个小国。 自这一代蛮皇继位,积极向东、西、北三方扩张,因为蛮郡的地盘与卧华山地域眦邻,便与卧华山有着数次的交锋,但卧华山以梁津为首的众人善用计谋,将蛮兵一次次打退,甚至在去年击杀蛮郡中三名八段人位的参战将领,蛮兵只得退而不战,并与卧华山谈判后订了互不侵犯条约。 右一常喝道:“赫尔波,我们二统领上次饶你一命,你许诺不再犯我卧华山地域,今日你席卷而来,伤我军卒无数,你可知道再让我们将你抓住,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赫尔波仰头大笑,道:“我认识你们两个,梁津的手下,好像还是以前的什么索命鬼是不是?本帅今日来,便是为了复仇,梁津的命我要,你们的命我也要了。” 左双立道:“休说大话,我看你如何能突破我的重骑兵大阵。” “全军听令,呈半月形包抄过去,长戟刺前,铁盾防御,不能让蛮兵再深入一寸之地!” 赫尔波捂手吹出一道号声,那象兵便向着左双立与右一常冲奔而去,其势之猛锐不可当,所到之处所有物体都被象蹄踩碎,最前方的重骑兵坐下马匹惊散,没有受到象吼影响的战马却被那大象直接冲撞开门,骑兵也有一些直接被踩踏而死,重骑兵的防御瞬间便被击破。 但赫尔波却没有命令象兵停下,而是继续向前冲奔,若是让这十数头大象进入人员更为密集的大营深处,无疑会造成难以估计的损失。左双立与右一常虽然面有惧色,但还是迎了上去,但与这等庞然大物交战,他们七段巅峰的实力完全派不上用场,若不是两人走得快,恐怕这性命便会被交代在象蹄之下。 就在这时,一支火箭破风而来,直插入赫尔波坐下大象的眼睛,大象怒而吼叫,其后的象兵与蛮兵也停在营门之处,没有再向前冲杀。 左双立惊喜道:“这等箭术,非八统领楚泓不可!” 只见那斜里一支骑兵直奔而出,楚泓立于马身上,箭也已上弦,他同时大喝道:“蛮贼赫尔波,想不到你再来讨死,卧华山八统领楚泓在此,我倒要看你象兵能有何作用!”楚泓连射三支火箭,火箭破风发出嗡嗡声响,一支再次射中那领头大象的眼睛,一支射中赫尔波的左腿,一支射穿赫尔波的右手。大象大惊而逃,赫尔波摔倒在了地上,若不是其他蛮兵救的及时,若不是他便要被自己的象兵所践踏。 赫尔波身中两箭,惊恐至极,但仍不想就此撤退,大喝道:“楚泓,纵你神箭无双,但我却不是孤家寡人,我还有三千蛮兵,你岂能杀绝?” 楚泓道:“蛮夷之徒,射杀你们只会虚废我箭矢。我营弓箭手听令,尽点火箭,燃起火圈,包围象兵!望左双立、右一常将军趁机追杀,必要让这蛮人付出血的代价!” 只见楚泓身后的骑兵尽在奔跑之中,但一人点火数人放射却极为娴熟,上百支火箭飞射过去,在十数头大象周围形成了巨大的火圈,大象被困其中只顾着使劲吼叫,竟都不再听从赫尔波的命令。数名蛮兵想要扑灭火圈,但却被楚泓的弓箭手一一射杀,第八营的弓箭手几乎都箭法精良,在这一日的实战之中展露无遗。 左双立见蛮兵已经别无他法,大手一挥,重骑兵再次聚而成阵,直接绕过象兵向着其他赫尔波追杀而去,此时的重骑兵重启平原最强军中的称号,对蛮兵进行了一面倒地厮杀。 右一常此时来到楚泓身前道:“八统领,你不是前往南部地域查探蛮人踪迹了吗?怎么会知道营中受袭,而且赶回来的如此迅速?” 楚泓道:“我出营只是一个幌子,我们早已经堪破蛮人袭营之计,便将计就计,在出营之后暗中领兵回营。不过虽然破了蛮兵,但我们的大敌却不是他们,而是暗中唆使蛮郡的大明窟山匪,你随我前来,支援梁津。” 此时军营北边也是遭受了严重的袭击,一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军队杀入诸营, 凡是阻拦者都难以招架,因为这只不足五十人的队伍全部都是五段人位,为首者更是一名七段人位的武者,他是之前归降于罗湖的南部流匪,后被分入第二营中,其名为索郢。 索郢的进击引来了数支队伍的围杀,杜衡与首当其冲,但杜衡与离八段人位只是差之一线,在马上战斗中却占不得便宜,待得一番厮杀之后,索郢的手下将他手下的甲兵打了个七零八落杜衡与见情况不对,只得先行撤退。之后乔任再次与索郢遭遇,虽然没有一败涂地,但在敌我优势上却是差了许多,幸好一支队伍在这时杀出,挡住了索郢军队的进攻路线。 索郢远远便望见罗湖魁梧的身影从队伍中钻出来,心中一惊,但却在脸上撑出一个笑容,作揖道:“原来是四统领,属下索郢有礼了。我记得四统领不是前往小雍城前叫阵了吗,怎么会现身在此?” 罗湖张口怒骂道:“你这贼子,当初在南部我好心饶你性命,你竟串通大明窟的山匪来破我军营,忘恩负义岂有德行喊我为统领?我早已洞破你们的计划,出营叫阵只是为了让你们放松警惕,没想到你们这帮贼人真敢出手,既然如此便将命交代在这里吧!” 索郢笑道:“统领口中忘恩负义之言却是不准确,我本就是大明窟的人,从未忘记大明窟首领的恩义,今日带兵破你营门,全是为了大局,若是统领能让我几招,我也可以不在乎你的身份,一刀砍下你的头颅!” 索郢甚至罗湖的武力强势,心有忌惮,便欲在罗湖还未下定决定剿杀之时调转马头逃走,但就在他瞥过眼睛的时候,一行重骑兵铮铮然围于他一众兵士身后,梁津正策马站在最前端远望着他,嘴角却是十分戏谑,仿佛在看小丑一半。 索郢冷笑道:“原来二统领早有安排,怪不得即便是一人掌控军营也丝毫不慌张,我还以为能乘着诸位统领外出,便将这军营捣成稀巴烂,看来我是想多了。” 梁津道:“索郢,不知这是你的真名还是化名?你潜入我营的技法虽是拙劣,但眼光却是格外毒辣,那日我替罗湖去训练你们一众南部降匪,我自认为已经将你们的心态猜了个七八,所以才敢在那校场上开杀戒,但是你却好像早就猜到了我的心思,窝缩在人群之中不出,而让那脑中满是泥浆的莽汉现身试探,若不是六统领早早地发现了毛同的目光望向了你,我应该也不会在意你一个小兵。” 索郢道:“原来是六统领林寒发现了我,在下真是荣幸让几位统领惦记了,能如此大张旗鼓地对付我们这些暗谍,几位也是费了功夫谋划,只是你们是不是已经觉得胜券在握了?或者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罗湖一脸狐疑,喝斥道:“索郢,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是你早早说出,我还能念在你曾经在我营下从轻发落!” 索郢轻啐了一口,笑道:“从轻发落?怎么从轻发落?我都带着人杀到军营来了,而且就只凭我是大明窟暗谍的身份,就足以让你们砍掉我的头了。罗湖,你不是那林寒,能说出一句话便做到一句话,我今日落到你们手中,轻重处罚的区别只在于死几次而已,既然如此,我为何要降?还不如杀掉你几名校尉再死,也算是为大明窟尽了忠。” 罗湖没有因为被扯破自己的脸皮而愤怒,他望着索郢已是布满了杀意,就在他将要一人冲杀之时,一名黑衣人从甲兵中走出,来到了索郢身边,环视四下,道:“索郢,你今天的任务完成的很好!” 索郢下马单膝跪在那黑衣人面前,道:“多谢大人赞赏。” 梁津死死地盯着那黑衣人,忽然就像是明白了什么,吩咐左右道:“快,快回主营帐看守!” 黑衣人笑道:“晚了,梁津,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我的目的,只不过现在我已经取到了想要的东西,前一刻让索郢在营中吸引注意力,甚至我亲身射箭引你上钩,便是为了让你以为我的目的是刺伤你们的高等将领,可是当你离开主营帐之时,便正中我的下怀,即便你有良策围杀,但我却早已经将东西送了出去,今后你们便别想有安稳日子过了。” 梁津冷冷地盯着黑衣人,眼神阴翳,道:“看来你就是隐藏在营中的暗谍指挥者了,我们也早都是老对手了,还不露出你的真面目吗,毒龙子?” “毒龙子?”罗湖脸色变得颇为凝重,这毒龙子的本事甚至比他们要高上一筹,现在已经达到了半步九段的层次,就跟那千枫客栈的浩、淼兄弟相似境界,若是单打独斗,这营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这一点梁津与罗湖都分外清楚,作为大明窟中响当当的人物,他的能耐丝毫不必梁津在卧华山的影响弱。 只见那黑衣人缓缓摘下黑巾,却瞬间抽出腰间的短剑,瞬间划过了背后两人的咽喉,正在索郢一脸呆滞之时,毒龙子冷笑道:“索郢,你到底还是差着点气候,虽然很快也要达到八段人位,但这观察战场细节的能力却是还要历练,他们两人在你今日起事之时便跟在了你身后,应该是梁津早先便布置好的额,借助着你制造的乱,反而隐藏了他们的身份,若非我及时找出来,恐怕你难免要被阴杀于此了。” 梁津面如寒霜,手段接连被这毒龙子揭穿,他表面上仍旧镇静,但事实上却已经极为慌乱,为了掩饰这种情绪,冷笑道:“毒龙子,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辣,虽然拆穿了我的计谋,但你却是知道如今的处境,我与 罗湖联手,虽然杀不了你,但想要将你拖住却是不难,敢于深入敌营,你的战绩会不会就结束在此?” 毒龙子道:“如果不是计划妥善,我怎敢轻行险事?梁津、罗湖,你们只顾着清理这些卧底暗谍,不会真的忘记这营中还有一个伤员了吧?那名叫做姜鸣的武学大师,听说是你们新招收来的将领,我也早就派了人手去刺杀,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忘记围杀我,而派遣一名统领去救?我可是得到了准确消息,那座营帐中只有达到了六段人位的一队兄妹守护,若是能将那名八段人位的将领杀死,你们是否会心疼?” 听完这话,卧华山其他副将兵士都慌乱如麻,但唯有梁津与罗湖面色不改,正当场中人疑惑之时,一支铁箭遥遥射来,直向毒龙子。毒龙子眼瞳猛地紧缩,夺过索郢手中的长枪杵地一挡,但仍是被铁箭上带有的恐怖劲力骇得推后了几步。 毒龙子望着又一支骑兵赶来,所有人都背着弓箭,他便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于是狞笑道:“楚泓,真是好久不见了,这手七空箭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势!” 楚泓疾驰而来,策马立在罗湖身边,微微点头向罗湖与远处的梁津示了意,便道:“毒龙子,真是好久不见,去年差些断了我的腿的毒箭,我还依稀记得是谁射出的,不知今日你是否想要跟我比一比箭法?” 毒龙子笑道:“七空箭能射九段,我确实比不得,但想要再将你的腿射断,我倒是有兴趣尝试。你从南营来?看来那赫尔波的蛮兵已经被你收拾了,真是有趣,看来你们几个加起来还挺厉害,不仅看破了我的局,还给我下了局。” 罗湖冷声道:“何止如此,另外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林寒可没有离开军营,你派去杀姜鸣的人估计已经看到他了。若不是没有料到你们早已经发现了卧华山统领间的秘密,从而让你们得到了那样东西,这场战斗我们完胜了!” 毒龙子道:“原来如此,连林寒出营都是假的,看来你们的心思没有白费。不过我们只能算得上是互有输赢,过早地说出‘完胜’儿字却不是什么明智的言语。你们针对我的计划可以算是尽出其力,而我大明窟也不仅仅是只有我一人,这次可是来了不少你们的熟人,需要我再介绍介绍吗?” 只见梁津背后的骑兵中,两人突然斩杀身旁的骑兵,手持着刀刃向着梁津出手,梁津竟感觉到那两人都是八段人位的武道境界,他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骑兵之中还会隐藏着两名高手。梁津慌于应对,罗湖与楚泓相距过远鞭长莫及,就在两人以为至少会对梁津造成一定伤势的时候,一道红色人影浮出战场,挥舞着长剑迅速地抵挡住一人的攻击,而梁津也是一槊横扫将另一人击飞。 这场短暂的刺杀就此结束,两名伪装成重骑兵的八段人位高手闪身来到毒龙身边,齐声道:“大人,我们没有完成大人交给我们的任务,望降罪。” 毒龙子望向那站在梁津身旁的红色人影,勉强露出一抹笑容,道:“梁津早有准备,既然伤不了他,那也就算了,反正任务已经达成了,发信号让他们其他人都撤退吧!” 前来帮梁津的自然是环子鱼,她从袭营事开始便失去了下落,但回来之时却是刚刚好,梁津笑道:“多谢环小姐救命了。”环子鱼却是面色冷漠地道:“我也是受那位慕涯先生计划才得以及时出手,不用谢我。” 梁津也是渐渐熟悉了环子鱼这冷漠的脾性,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朝着毒龙子一行人,冷声道:“大明窟此次行动动用的人手确实挺多,不过似乎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成效,我现在倒是想看一下,你们能有几人全身退走!” 毒龙子也不畏惧,道:“来啊,好长时间没有动手了,让我看看你们的长进吧!” “重骑兵听令,四方推进,全力剿杀贼人!” “护营甲兵听令,向前冲杀,不能放过一个人!” “弓箭手在后,射杀漏网之鱼!” 大军开始运动,那其中的将领之战也掀开帷幕,梁津与罗湖联手战毒龙子,环子鱼与楚泓各战一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而副将杜衡与、冯庆、乔任等全力诛杀剩余大明窟山匪,一场大战在黄尘之中分外火热。 而姜鸣的营帐外,此时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前来袭杀姜鸣的有两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与一名七段武者,还有数名暗谍混在其中,林寒在危机之时出手仍然没有反转占据。 他最多只能拖住那名与他实力相等的武学大师,而其他普通武者则由营帐外的侍卫甲兵与一众蛇女对付,七段武者被陈氏兄妹缠住,那剩下的一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本来可以轻松杀了昏迷不醒的姜鸣,但却有一名不知身份的执枪武者出手,及时救了姜鸣。 第一百三十六章 辨,伏士 时近破晓,东方天边微微泛起一抹鱼肚白,战斗虽然已经结束,但清扫战场的兵士却还未歇,因为蛮兵入侵与大明窟暗谍作乱,各营损伤程度甚至比上次狄浪带领三十六丙骑兵袭营造成的破坏还要严重,梁津几人都没有休息,反而在帮助手下甲士快速恢复军营的防御壁垒。 左双立与右一常追击蛮兵大胜而归,载着敌军甲胄衣物以及兵器等战利品回营,甚至比还有那十多头未来得及逃走的大象还不知如何处置。而营中现身与隐藏的暗谍几乎被清除干净,只有毒龙子、索郢与几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成功逃走,而且其中与环子鱼交战的一名武学大师差点被她阵斩,若不是毒龙子解救及时,这场战斗便能真正地留下一名八段人位的敌方高手。 “回禀各位统领,夜里我营大乱之时,庞路尝试派军展开突袭,但我们留在小雍城外的人马按照四统领的安排,设置了许多盏明灯虚张声势,使得庞路的军队畏之而退,这才保证了军营之中战斗的顺利进行。” 听完哨探的消息,罗湖眼中掠上一抹喜色,朝着梁津、林寒、楚泓三人说道:“这慕涯先生真是谋略卓越,夜里的安排虽然大多都是老津主持的,但其中细节都经过了慕涯先生的缜密完善,才得以在这次清理暗谍的战斗中取得优势,不得不说这个人让我极为佩服。” 林寒道:“用自己换下我前往望莲岗寻医,而安排我躲入他的营帐,防备杀手暗杀姜鸣;派遣罗湖在小雍城外佯装叫阵,实际上暗度回营以防不备,并遏制庞路军营趁机袭营;并且让环子鱼小姐深藏营内,实现恰到好处地解救梁津。这一串计谋看似只是小智慧,但却比之我们要缜密太多,哪怕是军师在此,只怕也会为之叹服。只是不知他这寻医之路,是否可以安全归来?” 梁津道:“希望他能在既定的时日内赶回来,若是不然,姜鸣的性命可就真的危险了。寒子,那时你们到底是怎么挡住敌袭的,两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其中有一人属于巅峰层次,还有一名七段武者以及数名暗谍现身,似乎凭靠你一人与那些甲士,很难挡住敌人吧?” 林寒道:“此次姜鸣受袭显然出乎我们的考虑,大明窟那些贼人已经不在乎杀死了谁,似乎觉得只要削弱了卧华山的力量便是值得的,前来刺杀姜鸣的杀手我的确无法应付,甚至只那一名八段巅峰的武学大师便足以让我费尽手段,能护下姜鸣还得感谢许多人。” 楚泓眉头轻挑,笑问道:“你不会想说,蒙子那家伙赶过来了吧?” 林寒道:“那倒没有,但是出现了另外一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当然我不认识。” 梁津道:“是谁?可曾问名字?可曾问下身份?” 林寒道:“名字唤作不甚,说是与姜鸣是故人,并阐明了不是敌人的故人,持一杆铁枪,耍得虎虎生风,倒也算得上是上等八段。” 梁津道:“现人在何处?” 林寒道:“因为我怀疑他身份不明,便先将他安排在我的营帐旁边,杜衡与可以起到监察作用,等事情闲下来,我们可一齐拜访。” 梁津思忖片刻道:“突然现身的武学大师,确实值得怀疑,寒子此事做得很好,但也不必将那不甚当做罪人来监察,礼数也应俱全。这另外一位武学大师确实是有人对付了,那剩下的七段武者又是谁挡住了呢?” 林寒望着三人,嘴角掠上一抹笑意,道:“你们可以猜猜,是我们营中人?” 罗湖深深皱眉,道:“不会是骆风至或者岳之延吧?他们两人自开战之后都没有现身。” 林寒顿了顿,眉间掠上一抹忧虑,他知道罗湖有着言外之意,充当伏士的卧底还没有现身,岳之延与骆风至是疑点最大的人,岳之延几人都是不太熟悉,但骆风至却是自他们五人来到卧华山便一直在林寒手下担任副将,平日里营中之事武艺切磋互有来往,情谊自然也是格外深厚,柳观已死,林寒便只剩下这一名副将,若他有着伏士身份,林寒自然心中恻隐。 林寒勉强笑了笑,道:“你们倒是忘记了姜鸣营帐中的那对兄妹了。” 楚泓愕然道:“那对兄妹?他们不是堪堪达到六段人位吗?虽然说他们在修行武道之上确实很有天赋,但想要挡住七段武者,却是有些不太可能吧?” 林寒望着三人都颇为惊疑的神色,只是正了正语气,道:“可是他们真的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还将那名七段武者斩杀在了帐前,他们联手的剑法极为高超,即便是我也不能轻视。” 梁津三人目瞪口呆,他们想要说出些什么反驳,但见林寒的神色颇为郑重,令他们不得不信。梁津道:“带我去看看他们,我想见识一下这种剑法。” 林寒拦住梁津,道:“还是过几天再去吧,他们兄妹与那名七段武者交战亦是受伤颇重,此时都已经 陷入了昏迷,我已经让周医师看过了,你却不要耽误了他们休息,要验证要参观,等他们伤好之后再进行吧!” 梁津道:“那倒是。不过他们有这般能耐,已经能完全坐稳副将的职位了,倒是替卧华山找到了个苗子。” 楚泓又道:“那其他人呢?你不是说还有其他暗谍加入战斗吗?那些可都是五段六段的武者,凭靠姜鸣营帐外的十几名甲兵,似乎挡不住他们的袭杀吧?” 林寒顿了顿,目光有意识地瞥向梁津,然后道:“是海洛她们,用短弩箭配合甲兵将那些暗谍挡了下来,并且成功撑到了他们撤退。” 梁津脸色一变,没有说话。 楚泓道:“那些蛇女?她们也是极有胆气,你这些日子的训练没有没费。” 林寒道:“蛇人一族,本来就是极具攻击性,无论男女,在武道战斗方面天赋极为卓越,我其实教她们的很少,她们没有作恶,但这些的功劳却不能磨灭。” 听到这话,罗湖与楚泓都暗暗望向梁津,梁津很清楚林寒话中的意思,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沉寂良久,低声道:“我会再次考虑的。” 梁津的妥协,是他善恶观念的一种妥协,即便他有诸多对异族的偏见,但那只是曾经。 正在这时数名甲兵带着捆绑的骆风至前来,骆风至吵嚷着要求放开,甲士却没有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为首者跪再梁津身前道:“骆风至带到了,他在南边现身,被左右将军发现,并且持刀与蛮兵厮杀,我们向左右将军说明了情况,便将他绑了回来。” 骆风至见了几位统领便停止了吵嚷,但四名统领的眼神中似乎不与平时相似,他便跪在地上,道:“统领,末将明白自己犯了错,没有及时听从指挥抵抗敌袭,我甘受军法。但几个甲兵却前来绑我是何缘故?我虽是罪将,却并不是敌人,哪里用得着这种手段捆缚?” 林寒阴沉着脸上前一步,将绳子缓缓解开,骆风至正以为自家的统领宽恕自己之时,林寒却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腹部,骆风至吃痛倒在地上,他不知道林寒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但林寒的脸色寒冷,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林寒冷声道:“是不是你?” 骆风至急喘了两口气,道:“统领,末将知错,请赐我棘杖处罚,以便伤中仍能戴罪立功……” 林寒却没有继续听骆风至的话,又是一脚踢在了骆风至的脑袋上,骆风至整个身子飞出去数米,口中含着血沫,但仍旧再次站起身来,道:“统领……” 林寒再次冲上去一拳,再次将骆风至砸到在地,林寒嘶声喊道:“骆风至,自我来到卧华山,你便在我身边为副将,你年龄大我四岁,但我们却能撇开身份与地位的俗见,以好友之名义相交。但你却不是纯粹的骆风至,这夜里的突然失踪,一直以来踪迹隐蔽不为人知,早已经有人怀疑到你了,你却还要回到军营来,难道你想要完成最后的任务,你是想要杀我的兄弟,还是想要杀我?” 骆风至愣在原地,他抬头望着林寒的悲戚模样,总不免生出些情绪,他痴怔道:“统领,莫非你以为我是卧底或者伏士?” 林寒听见骆风至这般问,心中却是一惊,在这种线索直指的情况下,骆风至犹能说出这种话,若不是他真的心藏千秋,那便真的是事情有问题,林寒问道:“你到了这种时候都不肯承认吗?在营中打乱之时外出,就这么恰巧地躲避开敌军突袭?如果你说你与大明窟没有瓜葛,任何人都不会信。” 骆风至慢慢冷静下来,他听出了林寒话中的空间,虽然逼仄,但却是给了他可以申辩的机会,但他却仿佛口中含了铅水一般,难以启齿说出想说的话,憋了半天,他眼神中悲戚道:“统领,末将有罪,但却从来没有暗通敌军,更没有想过对卧华山作出什么危害,更不会计划要杀你杀其他统领这等事,若是统领能给予我机会,我定然会向统领言明,但却不是在这里。” 林寒一脸怒容,喝斥道:“骆风至,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你,我给了你机会解释,你如果还不尽快解释,我便要用反叛之罪将你处决,你我毕竟为将属,这是我最后给你争取的机会。” 骆风至紧咬着牙,望着林寒,眼中像是魔怔了一般,痴痴盯了半天,才缓缓道:“统领,末将从未反叛卧华山,从未与大明窟有任何瓜葛,但夜里我没有回营,确有着苦衷不能言,即便统领杀了我,我还是不能言。” 林寒从一旁的甲兵面前接过银白刹螭枪,枪尖直指向骆风至的咽喉,他在逼迫骆风至说出缘由,其实不管是何缘由,只要他只要能说出原因,只要是个合理的解释,他都不必用这种手段逼迫,可是骆风至像是吃了黄连的哑巴,却只是摇着头拒绝回答,林寒此时也是分外焦急,若是他不能说出原因,即便是他,也保不住这样一个涉险通敌的 人继续留在卧华山。 前来围观的甲兵越来越多,因为这是一位副将级别的将领犯了错,面对着诸位统领的审讯,可能会起到极大的震慑作用,而这些各营中的甲兵前来凑热闹,似乎更像是一种习惯一般,但这种习惯却在逼迫着林寒尽快抉择,他素来对于营中将士管理松懈,才造成了手下副将犯下错误,若是他不能将士严肃处理,他在这军营中将不能立足,而且骆风至因为这件事,已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不管他在夜里出去做了何时,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名,所有人向看到的只是骆风至的认罪而处理方式而已。 林寒喝斥道:“说!我让你说!你信不信,我会一枪将你刺死在这里!” 骆风至眼中闪烁,他他却没有后退半步,而是迎着林寒的枪尖站了起来,直视着林寒,道:“统领,我骆风至犯下大罪,若是统领一枪将我刺倒,我也并没有什么话好说,但是我还是要申明,我从未勾结敌军谋我军营,即便我倒在这里,也不会承认这种罪名。只是,若统领将我处死,那请看在我往日忠心耿耿的份上,将我……” 林寒猛喝一声,打断了骆风至的说辞,双眼似乎在不停地犹豫与纠结,他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来,说出来啊!” 这次的喝斥变成了乞求,甚至骆风至都听出了林寒情绪中的变化,但是他却一言不发,像是一尊雕像一般。 “林寒……”梁津见状,也是心有不忍,他想上前告诉林寒,若是不能询问出缘由,若是下不了谁,将他赶出军营便可,可是刚刚叫出林寒的名字,便又觉得像是在用身份在逼迫林寒作出抉择,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林寒眼中一凛,一声大喝,手中的银白刹螭枪向着骆风至猛刺而去,而骆风至一脸淡然,甚至嘴角还有着一丝笑容,林寒的心终于平静不下来了。 “哧!” 银白刹螭枪刺入地面,掀起一片土石,骆风至的面庞划过了一道血痕,但是他的咽喉却没有被刺穿,林寒终究还是留手了。 林寒呆怔地站在骆风至面前,低声喃喃道:“我不适合带军,不适合为将,对不对?” 骆风至望着林寒,眼神中充满了惘然,他低声道:“对。” 林寒抽出银白刹螭枪,在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巨大的伤痛,五年从军,数年游侠,似乎他的脾性从未改变过,二十四岁正年轻,而他竟第一次感受到了岁月的沧桑。他怔忡无语。于沉默中像是患了失言之症。 “统领……” 骆风至缓缓昂起头,望着林寒。 林寒悲戚道:“我终究不太适合这军中征战,是啊……” 骆风至正想要说什么,但那一瞬间他的眼瞳紧缩,他望着林寒背后突然出现的黑影,身形瞬间行动,那寒光之中,漾着一抹血色,骆风至的眼中却尽是决然。 “统领,小心!” 林寒感受到背后那突然的杀意,霍然间转身,但是他却没有意识到那只长枪竟然那般快,而比长枪更快的是骆风至的身影,更快的是他遍洒的鲜血,骆风至挡在他面前,神色舒然,像极了以往一起喝酒畅饮时的姿态,可是他却为他挡住了那杆长枪。 “伏士!” 林寒这时才看清楚,那道跃起的身影是真正的伏士,伏士不是骆风至,而是那刚刚晋入八段人位的巢隆。所以那杆枪才能那般快,那杆枪才能贯穿骆风至的身体,枪尖又刺入了林寒的腹部。林寒却没有因为这一击而感到疼痛,他唯一觉得疼痛的是,染着骆风至鲜血的枪尖在自己血液的中变得冰冷。 “啊……喝!” 林寒霍然间暴起,翻身便是一枪猛地刺出,那一枪快到了一种极限的状态,一旁的梁津等人竟然完全都没有察觉,银白刹螭枪便刺入了巢隆的咽喉,此时梁津等人才缓缓反应过来,迅速将巢隆围在其中。 巢隆口中吐着鲜血,项颈也已经染成了鲜红,他望着林寒,面色狰狞如野兽,许久的潜伏虽然仍然没有达到预期的后果,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任何伏士,都是死士,这是他的宿命。 “还以为我能杀一名统领……” 巢隆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将那一片土地染成了鲜红。 “巢隆竟然是伏士,那骆风至……” 几名统领开始为自己的猜测与谋算感到羞愧,尤其是主持了所有计划进行的梁津,与身为巢隆的统领的楚泓,他们也怔在了原地。 无数甲兵为这一幕目瞪口呆,转眼之间两名七段人位级别的副将便身死当场,如何不让他们动容。 这是从甲兵群众蹿出一道人影,却是梁津的部将乔任,他抱起早已经断了气地骆风至,竟是不顾脸面地苦嚎了起来:“骆风至不是伏士……” 这一刹那,林寒眼中的鲜血格外地惊悚恐怖。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人行而决 早先的乔任、骆风至与柳观一同加入卧华山,他们的情谊也像是梁津五人一般,可互称兄弟,可互为生死。三人武道天赋相似,经过了许久的努力,都当上了副将级别的卧华山中流砥柱之人,但因为分在不同营中,所以显得平常的交集轻疏了些。 五年前的某一天,三人集训之后借着空闲的时间闲聊,尽管卧华山的军队的呼喊声士气高昂,但却影响不了他们的心思。骆风至道:“我与柳观的统领比较懒散,那日在校场之中演示了枪法,我们虽然能感受到他枪中的凛冽杀意,但面对着整日要求我们平常从容一些的白净面孔,我却是没办法严肃起来。” 柳观也笑道:“我们的统领应该是这些统领中最好的了吧,那日山中酷暑难耐,还特地让我在树荫下休息了大半天,前日里营中有个校尉犯了小事,按照军规是要处置二十板子的,但六统领听闻之后却只是笑着将那校尉撵了出来,并说出‘只要不是关乎人命与立场的问题都是小事’这样的话,虽然让人觉得极好亲近,但完全与我想象中的统领庄重肃冷的模样大相径庭。” 听到这些,乔任却是郁闷地直摇头,苦笑着道:“庄重肃冷又什么好,二统领那天刚刚将我要过去,就对我们三名副将特别训练,并扬言说‘练兵先练将’,将我与那左右将军一顿好整。虽然这些天都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但二统领对军队的严肃程度着实达到了近乎苛刻的程度,若不是想着绝对不能输给你们两个,我应该就将转调神情递给主簿了。你们还有抱怨,还在怪罪六统领没有同龄的样子,真想让你们尝试一下二统领的训练方式。” 柳观连忙推手道:“别别别,二统领‘严杀军之阎罗’的称号已经传遍军营了,这些日子所有兵士间谈讨的话题便是那五位新来的统领,其中二统领的话题最多,多少人忍受不了那种严酷的训练,纷纷向主簿部门请求转换军营,我可不想成为你们二统领的试验品。不过这样一想,我们的六统领确实很不错,新来的几位统领都很年轻,好像比我们还小几岁,若是真的能跟统领交朋友,那我可是极有面子了。” “交朋友?”骆风至淡然一笑,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可是在卧华山为将,竟然还想与统领上级搞好关系,这是方便你下次去青楼有个能罩住你的人吗?不过六统领随性,如果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我倒也是很有兴趣成为统领的朋友。” 五年之间,二统领如同全营的阴影一样,在他严以训兵的强练之下,一支可以成为平原铁蹄的重骑兵诞生了,重骑兵结阵所到之处没有任何兵种可以抵挡,硬生生从秦王朝眼底下护卫住了卧华山的疆域,同时称之为卧华山壁垒的将领梁津被众人所知。 与梁津相比,林寒的光芒就要弱许多,只是因为他手下的军营完全不像是一支战军,在八大军营中战力靠在最后,但令人啧啧称叹的是,在第六营中强势的校尉、伍长等都相继出现,达到六段、五段人位的武者更是其他营中的数倍,甚至是副将骆风至与柳观都达到了上等七段的层次,在校场比试中,副将排名仅此于第二营与第一营,这其中的原因也是极难解释。 林寒在第六营中的普通兵士眼里可能并没有那么出众,但在校尉伍长以上的管理者将士认为却是极为出色的将领,旁人怎么认为都难以掩盖林寒自身的光芒,骆风至与柳观更是将林寒当成了知心者,闲暇之时便戏笑玩闹,无军务之时便随意畅饮,当初骆风至的话也因此一语中的,林寒成为了他们的朋友。 可是,朋友的定位是什么,他们却对此概念却变得颇为模糊。骆风至与柳观自知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情谊上与其他统领比肩,林寒五人的兄弟情深在卧华山中早已经被传被佳话,他们的眼界没有宽广到与梁津、罗湖同等,所以奢望与林寒真正为伍是极不现实的。那这层朋友的关系是怎样表示的?五湖四海,适逢一人,能同尝甘苦,这便是朋友。 最开始骆风至也是这样认为,并觉得只要林寒在的每一天,第六营便永远不会改变,即便散漫之风如此,即便在第二营的重骑兵看来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他们这营中兵士却过得极为舒适,在进行能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武艺训练之下,第六营的士兵都是极为羡慕与敬佩这样的统领,他们统领叫做林寒。 可是,终于有这么一天,骆风至开始突然改变了,只是因为与他深交多年的好友死了,柳观被贬斥职位之后,在狄浪带领着三十六丙骑兵袭营之时,他为了挡住敌人的脚步,为了维护第六营全军的尊严,他毅然向眼前的武学大师发起了进攻,最后尸首两处。 乔任死死地盯着林寒,喊道:“六统领,你可知道,在骆风至眼 中,你曾经是多么的特殊,多么的不同。可是在柳观死后,你却连他葬在何处都没有询问过,甚至柳观该有的荣誉你也没有为他提及,柳观虽然有罪,但自他为了护营而选择赴死的时候,那些罪名不应该早就烟消云散了吗?” 林寒面色呆怔,柳观作为他的副将,因为徇私被贬去副将之位,在这之后,他确实很少看过他,在他死后林寒也没有能为他争取一个荣誉,但是柳观死去的名单上,赫然注明着柳观的身份,第六营林寒帐下副将。只是,这能成为林寒解释的理由吗? 乔任道:“骆风至从来都没有与大明窟勾结,他时常出营,甚至昨夜里未能及时赶上护营,不是因为他参与了叛乱,而是因为他前往了营外的交趾山脉,凭吊柳观的孤坟。将士可是死在战场,但无人问津的枯冢只会长遍野草,他时常做的便是斥退所有侍卫,一个人前往柳观的坟前,为那坟头拔去野草,再敬一杯浊酒慰以皇泉。试问,他何罪之有?” 梁津站出身来,道:“乔任,此事有我的责任,若非是我凭空论断,也不至于将半夜没有归营的骆风至当做伏士,林寒并没有忘记柳观是他的副将,他……” “老津,住口吧,这本来就是我的错。我与手下副将交好,但管理松懈,导致部将犯错,不加以自省,却将那失职之罪全部推给部下,让柳观遭受了贬职之苦。”林寒突然自嘲道:“部将护营阵亡,做统领的没有丝毫表示,反而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烈士应该获得荣誉我没有给他,先前加在他身上的罪也没有取消,我真是一个不称职的统领。真是,不称职!” 梁津望着林寒的失意模样,轻喃了一声:“林寒……” 林寒黯然道:“今日我错以为骆风至便是隐藏在营中的伏士,便百般逼问,但他却因为柳观之事难以启齿,在危急之时,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恐怕会被巢隆一击刺死。他救了我一条命,我却还不了他。” 乔任面色愤然,轻喝道:“柳观为军营而死,骆风至为你而死,我们三人现在便只有我还活着,他们的死你不用还,你是统领,怎会在乎我们的性命?我们三人的性命比不得你与二统领他们性命珍贵,但我们的情谊却比你对骆风至与柳观的情谊真的多,从今以后,我会替他们活下去。” 只见乔任背起渐渐身躯冰冷的骆风至,便欲转身,梁津喝止道:“乔任,你想要做什么?”乔任单膝跪在梁津面前,深深颔首,道:“二统领,感谢这数年来你带给我的荣誉,但我现在却只想为自己而活,这副将,我不再当了。” 梁津脸色瞬间变幻,但是却没有任何出声止住乔任的脚步,林寒也如此,这里围观的甲兵也纷纷给乔任让出一条路,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是的,他们的心情都变得凝重,他们都只能沉默。 这场战斗的余波终于消散,但卧华山军营之中,因为作为伏士的巢隆被林寒一枪击杀,骆风至替林寒送死,乔任也因此离营,导致副将人数一下子减少了三名,这才是军营力量的最大损伤。 林寒黯然伤痛,不再管理军务,恹恹然回到营帐中休整。楚泓也因为副将巢隆叛乱之事,变得郁郁不快,好在有着环子鱼陪伴,他便以管理营兵为名陷入了忙碌。因为第六营副将的空缺,梁津只好调来杜衡与暂时管理第六营,而其他琐事俱是不提。 在各营事务都基本安定之后,梁津、罗湖与楚泓三人便以姜鸣好友的身份,在主营帐中会见了那位据说是姜鸣故人的武学大师,但此时的桀骜与特殊仍是让他们眉头紧皱。 “在下名为不甚,为姜鸣故人,听说岳之延也在营中,他认得我,可以让岳之延证明我的身份。”不甚仍然是一副极其削瘦的模样,容貌算不得俊朗或者丑陋,但那肃冷的面庞中的杀意却是更为浓烈,由此可知他在江城与姜鸣合作之后也是遇事许多。 梁津沉吟道:“岳之延前日却是在我营中,但现在已经不知下落,自昨夜敌军袭营之后,他便消失了踪迹,实在是难以为阁下证明身份。而且此时姜鸣中毒不醒,我们对于阁下的身份还有诸多怀疑,毕竟近来军营之中出了很多乱子,我们的警备心比较重,若有失礼之处,还请阁下见谅。” 不甚淡然置之,似乎对此无甚所谓,只道:“那我的住处安排就麻烦几位了,我便在这营中等待姜鸣醒来,在这期间我不会前往任何地方,你们可以派遣重兵监视我。” 听到不甚这般说,梁津几人都松了口气,罗湖乘机问道:“姜鸣的事,我们大概都知道许多,既然阁下认识岳之延,而岳之延之前在我手下为副将,他曾告诉我他与姜鸣在江城有一段恩怨,不知我是否便可以认为,阁 下也是从江城来的?” 不甚道:“的确如此,我从江城出发,为了寻找姜鸣,便一路打听,直到听闻卧华山的名声之后,便多了些注意,也恰好探查到姜鸣加入了卧华山。我本来以为姜鸣那种人,应该不会加入前王朝最大的山匪组织助纣为虐,那个消息只让我认为是重名重姓之人,但自从听说这卧华山的姜鸣也持有一柄浑黑色长戟,我便肯定了他便是真正的姜鸣,于是几经辗转前来寻找。” 罗湖笑道:“那阁下也是辛苦了,自江城都交趾城路途颇为曲折,想来也是经历了不少艰险。不知阁下是沿着怎样的路线来到这里的呢?” 不甚听得出罗湖话中的试探一下,但也没想过隐瞒,便道:“我从江城北上,一路向北打听,经过了浩荡山脉,长流河,鸡鸣山,差些走到了秦王朝都城,然后又向东南方向折返,经过了宋水,跨越了白龙山,然后是四方城,最后来到了交趾城,于昨夜进入了你们卧华军营。当然这一路因为我走的都是偏僻小路,所以没有多少人见过我,若是想要我拿出证据,我恐怕是做不到。” 罗湖尴尬一笑,道:“在下可没有这些意思,只是随便问问而已,若是阁下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迫阁下的。” 不甚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梁津道:“行了罗湖,既然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确定,便让这位现在营中住下吧,待得姜鸣醒过来,我们自然可疑确认,只不过这两人营中很乱,你要加派人手守卫。” 罗湖点了点头,与楚泓缓缓退出营帐。 不甚望着三人离去,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道:“姜鸣,你可不能死了啊,我还等着与你再来一次斗将,向梅小姐展示啊!” 却说慕涯,自那日伪装成林寒模样,悄然出营前往望莲岗,这一路自是长途跋涉,他坐下的马匹因为过于疲劳,已经猝死在了路上,经过了大半日的徒步,终于在附近的一个小城之中以高价买到了一匹好马,于是又是一日一夜没有休息地奔驰,终于在第四日清晨,他隐隐地望见了那座并不是很高的山岗,路人指路说那便是鬼医阴德居住的地方。 鬼医阴德,在这一带极有盛名,这种名声源于他为路遇的一名村民解毒,那种本来被人们认为是无药可解的蛇毒,在他手中竟然只是不过十几秒中便处理干净,重获新生的村民感恩戴德,将鬼医的名声传的神乎其神,致使越来越多的村民登门来访。 由于这一带的树木极为茂盛,毒蛇蝎虫的种类也是极为繁多,时常便有人被不知名的毒物咬伤,但经过鬼医阴德的救治,却都能获得起死回生的神效。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上门,鬼医阴德也不再是无偿救治,并立下了“重金可救,缘至可救,奇人可救”的三条规矩,因为他也被当地人成为“三救鬼医”。 因为这三条规矩的昭布,有许多普通的村民便再难享受到鬼医阴德的医术保护,虽然还是有人能达到他的要求,但更多的中毒者只能不治而亡,也是因为这种缘故,当地人对鬼医阴德的态度也是褒贬不一。 慕涯随意找了个村民,问道:“这位小哥,在下远道而来,听闻鬼医阴德的名声极便,便想前来拜访并且询问一些医理,但因初来驾到,不知送些什么东西能当做拜礼,希望小哥能指点一二。” 那村民道:“要找鬼医阴德啊,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这几日鬼医已经贴出了牌子,明言与好友出外云游,并不在岗上,虽然极有可能他是为了讨清闲,便放出的消息,但是我觉得你去也是很难见到鬼医本人。兄弟,我看你衣物虽然整洁,但却不像是富贵人家,那鬼医现在的眼光可是高得很,若是只想要拜访,恐怕花光你身上的钱财也很难得到鬼医的认同,你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吧,免得惹那看门的暴躁管事一顿毒骂。” 慕涯道:“实不相瞒,我家中兄弟外出打猎,不知道是被什么毒物咬了,都已经卧床数日了,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能解毒,眼看生命垂危,我也焦急万分。听闻这望莲岗上的鬼医阴德极善解毒,便想着不顾家财多少,全部用出来求得鬼医相救,不然我这兄弟殒难,我这做兄长的也是难以过活啊!” 那村民见慕涯情绪如此,便起了恻隐之心,犹豫了片刻,道:“好吧,我看你兄弟情深,便教你一些让鬼医看上眼的法门,若是你身上积蓄足够,便去城里购买一颗平西城产的裂纹玛瑙,越大越好,色泽越明亮越好。我有些门路知道鬼医这些天正在大量收取这些东西,说不定可以凭此得到鬼医的认同,你那兄弟也便有了救治的门道。不过若是你送去的裂纹玛瑙没有得到鬼医的认同,可不能怪我,我也只是听说来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望莲岗三间草庐 平西城产的裂纹翡翠色泽通透,道道裂纹整齐有致,好像就是认为刻上去的纹路一般,观之极为赏心悦目。只是慕涯不明白,鬼医阴德要这翡翠做什么,难道是有收藏玉石的爱好?但为何独独喜欢这平西城产的裂纹翡翠? 慕涯将一腔疑问强行压下,到了城里寻遍了玉石铺子,才找到了一枚小半个拳头大小的裂纹翡翠,令慕涯惊讶的是,只是这样普通的翡翠,竟然要了他四百两白银才肯出卖,若不是慕涯早先便将姜鸣分给他的那一两元金兑换成了数两元银与若干银票,今日只怕是要为囊中羞涩而尴尬了,毕竟不是每一家商铺都识得元金并且兑换得开。 带着那枚裂纹翡翠走上望莲岗,一带道路颇为平坦,估计是人走得多了,使得这条路像是很早就开辟出来了一样,宽阔的大路即便是马车也可以轻松驰过。慕涯眼神如炬,当他凑近路边细看之时,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他特地沾来指尖闻了闻,便又继续往前走。 望莲岗虽然称作岗,其实只比周围景物高了几十米,远远望去甚至连个小丘都算不上。慕涯顺着道路往上走,似乎是新砌的石阶,但总觉得并不像是新砌,他发现石阶下也有着一些白色粉末,他闻了闻,眉头蹙起,继续往前走。 盘旋山路上走了几分钟,慕涯便远远地望见了两亩水田、一方水塘,还有几间冒着炊烟的草屋,望之甚觉意境高妙。 慕涯一路边走边往四处张望,已是七月天,但水田中的稻禾的高度依旧不到膝盖,水塘中有游鱼数条,但水塘很小,游鱼的路线只是往前后折返,动作很是机械,完全不像是生物该有的灵性状态。 只见那草屋间有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远远望见慕涯前来,便神色含怒地喊道:“喂,哪里来的村民?我们先生今天不在草庐,不要在这里瞎转悠,打扰我休息!” 听到如此蛮横的声音,慕涯仿若未闻,继续往前走,径直望着草屋走去。那少年管事拿起放在屋边的木棍,拦住慕涯的道路,喝斥道:“你这厮是不是聋子,我叫你不要往这里走,你没有听到吗?” 慕涯瞥了一眼少年,故意摆出轻蔑眼神,淡然道:“听到了,怎样?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你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少年道:“你这村民好生无礼,既然有求于我们先生,还不遵守这里的规矩,我好歹是先生带来的管事,你却这般羞辱于我,真是不知所谓。你要是还不知道赔礼道歉,我便现在将你撵打出去。” 慕涯却是戏谑一笑,道:“你这管事也是说话好笑,我来求你家先生办事,又不是来找你,但你却要将我撵打出去,我倒是要问你,你有什么权力撵我?如果我是你家先生的朋友,你难道还要撵我?不知所谓的管事,鬼医阴德也是没有眼力,竟然找你这种浮躁的人管事,真是要笑死我了!” 那少年听见这般话语,顿时大怒,道:“好啊,那我便让你看看,我这个管事有什么能耐!”话音刚落,少年便挥动木棍,向着慕涯打去,虽说是撵打,但这种不疼不痒的攻击却没有什么用,慕涯抬手扛了几下,便一把抓住木棍,使劲一拉,便将少年掼倒在地。 慕涯装出一脸凶狠的样貌,道:“看来你是没有这种能耐赶我走了,叫你家先生出来吧,我有要事!”说着慕涯便随意将木棍在少年眼前晃了晃,唬得少年惊叫着躲开。 就在这时,那草屋之中,一道身着棉布长袍的儒者缓缓走出来,目光细细打量过慕涯,也没有因为慕涯招惹了自己的管事便恼怒,神情淡然道:“既然有事找我,便进来吧,在外面吵嚷没什么意思。” 本来还想诉苦的少年见自家先生这般模样,也便自讨没趣地闪开一旁,临走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慕涯一眼,慕涯只是嘿嘿一笑,全不在乎少年何种想法,便跟着那布袍儒者进了草屋。 屋内的摆设很简洁,一方竹榻,一张方桌,一个草藤编的躺椅,儒者很随意地半卧在了躺椅上,眼神微眯,道:“钱带了吗?” 慕涯道:“钱没有,但有一枚平西城产的裂纹翡翠,不知先生要不要?” “哦?”那儒者缓缓站起身来,接过翡翠拿在手中端详了许久,道:“倒是品质不错,看在今日心情还不错的份上,就破例出手一次,说说你家中谁中毒了吧?” 慕涯道:“人不在此处,远在百里之外,那里的大夫将毒血用秘密手段保存了下来,烦请先生诊断一下,是否认得此毒?” 慕涯将一个纸包递了过去,里面则是混杂了一些不会改变毒血性质的药材的粉末,这种保存毒血的办法也算是极为特殊,周医师虽然不能解此毒,但是却用这种手段使得慕涯将毒带到了鬼医阴德面前,也可谓是极有功劳。 儒者站起身来,将纸包中的粉末沾至鼻前嗅了 嗅,又拿出一个干净的玉质器皿,用清水将一点粉末溶解在器皿之中,又从匣子中取出了不知名的药末也溶解在了器皿之中,观察了许久,那平淡的双眼终于是冒出光来,急切地走过来,道:“你怎么能得到这种毒?” 慕涯看见鬼医这般神色,便知晓他可能已经认出其中毒为何物,也没有打算隐瞒,便道:“他被暗箭射伤,如今躺在榻上昏迷不醒,这毒便是那箭上带的。” 儒者道:“中毒者是什么人?” 慕涯道:“卧华山的将领。” “卧华山?那不是山匪吗?”儒者再次打量着慕涯,慕涯也饶有趣味地望着儒者,两人互视许久,儒者道:“这毒很稀有,在秦王朝内知道这毒的不超过一手之数,能解这毒的人也只有寥寥几人,施毒者不易,解毒者也是不易。” 慕涯道:“不知先生能不能解?” 儒者道:“当然能解,虽然费点工夫,但要是解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慕涯道:“先生不在乎我们卧华山的身份?” 儒者道:“医者治病救人,不分身份,何况卧华山与秦王朝的恩怨与我无关。” 慕涯道:“那就有劳先生出手了,几位统领都已经说过了,若是先生能治好此毒,卧华山必有重礼回报。” 儒者怪笑一声,突然笑眯眯地望向慕涯,道:“看来中毒的不是一般的将领啊,怪不得能如此大方,看来卧华山这些年还是积攒下不少不义之财。” 慕涯笑道:“先生言重,不义之财没有一钱,多的都是卧华山区域内的百姓乐意帮助卧华山而付出的钱财,卧华山虽然顶着山匪之名,但却比一些秦王朝的贪官污吏要好的多,若是先生有兴趣,在下可以请先生前往卧华山居住一段时间。” 儒者眼神微凛,道:“居住就免了吧,我去了说不定会被你们强行留在那里,我一介山野大夫,可不想招惹这种麻烦。” 慕涯没有说话,跟随儒者出了这间草屋,又进了另一间草屋,屋内是带着各种木匣的高架,架子中则有许多药材,儒者直直翻开十几个匣子,挨着抓取了一把药材,便打成包递给慕涯,道:“将这药材全部研成粉末,越细越好,本来这些事平常都是我的管事处理的,你招惹了他,所以只能你自己来了。” 慕涯也没有因此而说什么,接过药包笑了笑,道:“我自己研磨放心,不劳其他人了。” 儒者眼神瞥过慕涯,轻哼一声道:“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先去眯一会儿,研好了叫我。对了,研钵在第三间草屋,我就不给你指路了。”说完儒者便打了个哈欠走开了。 慕涯望着儒者的背影,又望着周围的草屋,眼睛不由得眨了眨,没有再说什么。 慕涯在第三间草屋之中研磨药材,他磨了大概半个时辰,突然感到十分瞌睡,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昏睡过去。又过了几分钟,儒者与那先前的少年都走近草屋,少年更是踹了踹昏睡的慕涯,像极了寻仇报复的受委屈的孩子。 儒者喝止住少年的举动,道:“行了,快些把这药末端出去倒了,我都快要被熏晕了。”少年笑道:“师父的迷神药方就是厉害,这人还以为师兄你就是鬼医了啦,竟然还把裂纹翡翠交到了你手中,真是便宜我们了。” 儒者笑道:“还不是师兄我处事机敏吗?这些你不是也能将他打一顿出出气了,先前他那样无礼,我猜测他是个不弱的武者,谁竟想到是卧华山的山匪,我们便可以借此故将他扭送道官府去,顺便再赚些赏金,我门师兄弟这个月便能好好逍遥逍遥了。” 少年大笑向儒者拱了拱手,道:“多谢师兄照顾,中了迷神香气,几日后醒来怕是什么都忘了,他应该也不记得来过望莲岗了,这样我们在师父面前也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来师兄还有许多能耐等着我学习啦。” 儒者也开始哈哈大笑,正当两人正自我陶醉之时,两只手拍在了两人的肩头上,两人回头一看,正是慕涯正在笑吟吟地望着他们,两人尖叫一声,便往草屋外面跑,却被慕涯抓住衣袍,往后一掼,两人便摔倒在了身后。 两人不可思议地望着慕涯,少年更是惊恐万分,道:“你你你……怎么可能……明明已经中了迷神……” 慕涯道:“是不是想说我应该已经昏睡不醒了,但是事实上你们的计划并没有那么周密,我甚至从一开始便发现了你们的奸计,所以没有中招也是情有可原。” “冷静!冷静!”儒者强行压住心中的惊讶,抬手作揖道:“先生果然不会平常人,先前我们只是试探一下先生,没有想到先生心神竟然能如此通透,遵家师训诫,先生已经完成了鬼医留下来的考验,先生只需要在此等候,家师便会完成先生的请求。” 慕涯淡然道:“这般说辞倒是有趣, 我完成了考验便能在此等候,完不成考验便要扭送官府,我虽然心态宽容了一些,但却不是愚人,倒是你们两个,一个乖张门童,一个私自伪装长辈的不孝徒弟,你们没有完成我的考验,是否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儒者与少年俱是一惊,后者被慕涯这般模样吓白了脸,而前者则是神色大怒,道:“你这无礼之辈,有求于我师父,竟然还敢这样姿态面对我们,你虽是通晓武艺,但我也不是等闲之辈,要想用武力来对付我们,你却是妄想!” “砰!” 慕涯没有多说什么,拳头已经砸到了儒者的脸上,儒者连准备的工夫都没有,便被慕涯砸飞数米,在一旁的少年大惊失色,立马跪在了慕涯面前,哭喊道:“大侠饶命,请看在我的师父是鬼医阴德的份上,便饶我一命吧,我在草屋中还有几百两的白银,我全都给你,只希望大侠不要杀我!” 慕涯看见这两人德行,轻叹了一口,喝斥道:“鬼医阴德在哪里?” 少年道:“师父云游去了。是真的云游去了,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师父是三天前出去的,最早应该也得明日正午回来。我没有说谎。正是因为知道师父的归来时间,我们才敢做这种事赚些银钱花销,并没有杀人害命的想法……” 慕涯思忖片刻,他能感觉出这未经人事的少年情绪中的恐惧,在这种情况下他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可是明天正午才回来,他能等,但是姜鸣恐怕等不了。 慕涯从腰间抽取防身的匕首,指着少年,佯装作恶人模样,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快说怎么才能找到鬼医阴德,若是你不老实交代,我便割掉你的舌头,再将你切成肉块喂鱼。” 少年更是惊叫起来,那倒在草屋边上的儒者竟是将头又望里面挪了挪,假装起没有看见自家师弟的遭遇,慕涯将这些都看在眼中,正觉得询问无用之时,悄然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当他回头之时,赫然看到两人正朝着自己走来。 两人中,一人是穿着布袍的儒者模样的中年人,虽然身材高大,但是却没有给人一种凶恶的感觉;另一人满头白发,发垂至胸前,一副仙风道骨,纤尘不染的白袍格外平展,他的样貌虽是普通,但却让慕涯的平静的心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小友,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过我的两个徒孙,他们虽然做了糊涂事,但毕竟年龄还小,希望小友能宽容谅解。”白发老者微笑着道,同时袖袍一挥,一股轻柔的风便将那屋角的儒者托起,那儒者与少年相视一眼,皆是跪拜在两人面前,道:“恭迎师爷、师父归来,弟子迎接来迟,还请降罪!” 看见这一幕,慕涯悄悄收起了匕首,向着来者拱手道:“晚辈慕涯,拜见两位先生,先前不知身份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却见那中年人眉头微挑,向慕涯道:“师尊在此,我不敢用先生二字,还请改换称呼,以示对师尊的尊敬!” 根据那儒者与少年先前的话语,慕涯便能推测出这两人中,中年人便是鬼医阴德,而那白发老者更是阴德的师父,但阴德这般举止,却让慕涯格外惊讶,名声在外的鬼医竟然能将师礼做到这种地步,也是令人敬佩,正当慕涯打算重新作揖时,那白发老者说话了:“既然来者是客,便不用在乎这些虚礼了。” “是,师尊!”鬼医阴德便颔首推到了白发老者的身后。 慕涯道:“老前辈仙风道骨,气度更是博容天地,晚辈今日本来欲拜访鬼医先生,没想到三生有幸竟能见到前辈,心中敬佩,请受晚辈一拜。” 白发老者和气地笑了笑,道:“你这虚词倒是用的极好,比起我这两个徒孙倒是省心多了,就看在你这份礼节上,你前来望莲岗的请求,我替徒弟帮你允了。” “谢前辈!”慕涯再次躬身,心中却是一喜。 那鬼医阴德上前道:“需要我治疗何毒,只要我能解,我自然会尽心帮你,分文不收。” 慕涯才要说话,那一旁的儒者便躬身来到阴德旁,将有毒药的纸包递给了阴德,同时将那枚裂纹翡翠也一同递出。鬼医阴德瞥了弟子一眼,道:“将这裂纹翡翠还给客人,为师已经说了,分文不收。”儒者背上大汗,将翡翠还给了慕涯。 那白发老者笑道:“小四,你这品味是愈发刁钻了,现在还开始收集这种玩意儿了,莫非是听了什么传言,也想从翡翠里找出上品金属吗?” 鬼医阴德面色一紧,颔首道:“师尊多虑了,弟子只是随便玩玩而已,并没有想要养成这种习性,师尊教导我们淡泊名利的思想,小四当牢记心中。” 白发老者瞥了一眼阴德,意味深长地拍了他的后背,轻声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别学你大师兄那副德行!” “是是是!”鬼医阴德唯唯应诺。 第一百三十九章 医有白发,有毒士 却见鬼医来到了原先那间草屋,将粉末拿在手中嗅了嗅,又取出一点融在了玉质器皿中,接着加入了许多药用粉末,与先前那儒者的方法如出一辙,但手法却是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待得一番查验之后,阴德将那儒者叫来了身边,道:“我看你之前也检验过这毒,你能否告诉我查出了什么?” 那儒者面色紧张,颔首道:“弟子愚昧,不识其毒,但根据师父教我的验毒方法,却能知道此毒性烈,极有附着性,能快速黏着血液,并且通过静脉的气血流动迅速灌入心脏,从而导致人体衰亡。想来根据日期计算,一般此毒入体,不消五日便会要人性命。” 慕涯在一旁听见这儒者叙说,不由得啧啧称叹,周医师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探查明白的毒性,竟被这鬼医弟子轻而易举地用几分钟时间便弄清楚,这其中差距真是极为宽大。 鬼医阴德点了点头,没有笑意,但却似是很满意弟子的答复,道:“看来你认真学过了我教的东西,虽然心性没有养好,但凭借这手识毒本事,也是能在医界闯出些名声。你认不出来没有关系,这毒本来就极为稀少,为师也只是见过寥寥几次本以后多些阅历,自然便可识得,此后还应该多多学习磨练。” “弟子谨听师父教诲!”儒者再次躬身拜礼,显得极为尊敬。 阴德望了慕涯一眼,便走出草屋,凑近正在塘前观鱼的白发老者,悄悄说了些什么,那老者便朝着慕涯挥了挥手,示意慕涯向那边走去。 慕涯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白发老者淡然道:“我的弟子已经将这毒查出来了,名为塞北龙红霜,这种毒药极为稀有,朱天野内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禁用毒药,现在只有野内各国皇室才能收藏作为样本保存研究,但今日却是出现在了你手中,我很想知道中此毒的是谁?” “各国皇室才有的禁药?”慕涯脑中迅速筛选着刺杀姜鸣的幕后黑手,将目标锁定到了四皇子秋绝与七皇子秋垣身上,心中升腾起一股怨毒,勉强压住情绪,道:“我现卧华山为卧华山驻交趾平原军营军中虚设参谋,中箭者也是卧华山的一名将领,不知因何事被几位皇子针对,想来触犯了皇子的利益,所以在一场战斗中险受暗箭,现已经昏迷多日。” “哦?”白发老者打量着慕涯,笑道:“你是卧华山的人?就那个秦王朝中最大的山匪集合组织?” 慕涯面色一紧,拱了拱手,道:“是卧华山的人,不过 卧华山并不像是外界传扬的那般做尽恶事,其实身在卧华山的百姓过得比外界城中的更好……” 白发老者挥了挥手,道:“卧华山怎样与我无关,也不用给我解释这么多,我站在高处,能看到一些不容易看见的东西,但乱世中的百姓不能,所以向我解释清楚没什么用。” 慕涯轻松了一口气,方才他以后这白发老者会因为他是卧华山的身份而拒绝行医,不由得有些为姜鸣如何治愈而担忧,但听到老者这番随意但是用意深远的话,他反而放心了许多。 鬼医躬身站在老者身边,低声问道:“师尊为何问及卧华山?莫非与卧华山有什么恩怨?” 白发老者朗然大笑,道:“我能与卧华山有什么恩怨,几日云游,你倒是忘记了为师的身份了。那些大宗派的人我都不屑于言语,更何况只是一些普通。只是,那个丫头与我说过,她在秦王朝的卧华山中有一名好友,品性倒还不错,还想让我收他为弟子,所以才有方才那番话。” 慕涯听得此话,连忙道:“不知前辈话中所说之人何名?若是晚辈知道,待晚辈回到卧华山之后,一定让他来拜访前辈。” 白发老者道:“你这小友倒是脑筋灵活,只是那丫头说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没有听得十分真切,只记得她说是才查到的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去往卧华山,名字好像叫做姜……姜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慕涯瞳孔猛地一缩,道:“莫非前辈口中之人叫做姜鸣?” 白发老者面无表情地望着慕涯,道:“应该是这个名字,你认得他?” 慕涯颇为激动,急切说道:“何止是认识,姜鸣是我生死之交,而且如此凑巧,中毒者正是姜鸣。” 白发老者微微一怔,笑道:“这还真是凑巧了,你说是吧,小四。” 之后鬼医阴德便一直在草屋内研制破解塞北龙红霜的法子,慕涯本来想前去帮忙,却被白发老者叫到了草屋外面一齐观鱼。说是观鱼,便是观鱼,老者不语,慕涯也不语。 大半日时间便在这样流逝而去,慕涯的等待似乎有了成果,当鬼医阴德拿着解药来到两人身前,慕涯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还不待致些感谢的话,那白发老者便道:“小 友,切勿着急,这塞北龙红霜的解药虽然研制好了,但若没有小四施用,任何人都拿这解药没有作用,且等我那两个徒孙将迷香散的精粹研磨好了,便等于是有了药引。” “迷香散?就是他们前时用来迷晕我的药材?”慕涯满脸疑问,道:“那迷香散的味道应该是一种毒吧?我先前上望莲岗时,看到沿途道路边上与石阶地下都用这种药末,而且充斥着一种极为特殊的香味,这草屋前的鱼塘里的与也大都精神萎靡,我猜想便是这香味在作怪。当鬼医先生的弟子想要用那迷香的配制药材中和而散发出的香味迷晕我时,我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这股类似的香味,所以才能有所防范。但这迷香散既然算是毒药,那怎么能作为药引?” 白发老者笑道:“小友倒是聪慧过人,只是不识药理,不知其中奥妙。所谓药理即医理,大多数医术精湛的医者也一定是善于下毒的行家,我这四弟子便是独研此道,将用毒手段研究了个透彻,只要不是奇毒与地位修者元势所衍之毒,他几乎都能了解一二。这迷神散便是他的研究中最为出彩的地方,即便是我这个作师父的,也是赞叹不已。小四,你可同小友讲解一下迷神散的妙用。” 鬼医阴德道了声是,便朝着慕涯道:“我研究出来的迷神散,基本原料都是相同的二十八种,但根据不同的比例调配可控制其效果影响,加入另外几种不同的药材之后,便能起到抑制草木生长、催化生物催眠的作用。迷神散的最大价值可用在医治重大伤患者身上,适当剂量的迷神散会使得伤者的精神麻痹,在麻痹之时进行伤口缝合与上药,能极大程度减轻伤者的疼痛。” 慕涯啧啧称叹,这种大胆的想法无疑是伤病治疗上巨大的突破,鬼医之所以为鬼医,可能便是因为这思想超脱于世,若真的实现了治伤麻痹,那么任何伤者存活下来的可能性便大大提高了。 白发老者笑道:“小四可谓是医药界的鬼才,是我四个弟子中最有天赋的,我的衣钵他已经学了**,我引以为傲的华阴九阵也被他改造了许多,日后说不得这朱天野中,他的名声将真正地盖过我。” 阴德道:“师尊医术盖世,弟子虽然能继承皮毛,但比之师尊还是差之甚远,若有一朝弟子能在朱天野中传出名声,定然离不开师尊的谆谆教诲。” 白发老者笑道:“你这入世之后,不止是医术与为人有了烟火气,甚至这奉承的话也是越发精到了。哈哈哈!” 一旁的慕涯却从白发老者话中得知了一些事情,他颔首深深思索,蓦然抬起头,望着白发老者,道:“华阴九针?莫非前辈便是朱天野中的白发医廖之章?” 白发老者愣了愣,道:“你还听说过我的名字?” 慕涯道:“白发医前辈的名声四海皆传,华阴九针治毒治伤绝代于世,无数医者模仿学习而不能得其精髓。数年前我在游历之时,曾听一山中老叟传说过前辈的名字,但寻遍千山而不能得其踪迹,今日得以拜见仙颜,竟不知真名,实在惭愧至极。” 廖之章眉头渐渐舒展,道:“你这番客套话我没有听进去多少,但是却听出了个问题,按理说那姜鸣是近来才中毒的,那数年前你又是因为何事找我?” 慕涯单膝跪地道:“不瞒前辈,那时晚辈的妻子新遭横祸,致使双目失明,她当时不过十几岁芳华,晚辈便欲寻名医治疗,但这数年来不知多少名医看过,都不能让她恢复明目,于是我便有这种想法,朱天野最厉害的医者白发医一定能帮助我的妻子,晚辈在此恳求,不,乞求前辈治疗我的妻子,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能承受。” 廖之章笑道:“你这小友也是有趣,前时还在求我的弟子救治你营中将士,现在发现了我的身份,便来求我救你的妻子,我倒是想问问,如果我只能在其中选择一人解救,你会选择救谁?” 慕涯眼神凝重,他不敢抬头,因为心中慌乱无比,廖之章是妻子双眼唯一的救赎,他不能放过,可是姜鸣又如何?慕涯郑重道:“前辈,我希望前辈与鬼医先生能救姜鸣,毕竟若是不救他,他就会死。” 廖之章道:“哦?看得倒是颇为透彻,那你的妻子怎么办?继续在黑暗中度过一生?” 慕涯道:“我会拿出足以让前辈动心的东西,换取前辈救治我妻子的机会。” 廖之章道:“你不会想说,拿那枚裂纹翡翠来换取机会吧?我生性洒脱,没有手机这些玉石之类的癖好,这样的东西对我可没有吸引力。” 慕涯道抬头望向廖之章,庄重地道:“那若是一枚上品金属呢?” 慕涯从怀中取出龙骨石,那带着他的体温的金属,此刻发着淡淡的光芒,廖之章与阴德霍然变了颜色,即便是以廖之章的地位, 上品金属也并非想见便能见,这件物品着实吸引了廖之章的眼球。 慕涯道:“若是前辈能治好晚辈妻子的眼睛,这枚龙骨石我当双手奉上。” 阴德道:“师尊,真的是上品金属龙骨石,而且品质极好。” 廖之章老而沧桑的眼睛微微动了动,便又再次恢复了平静,望着那风度绝不一般的慕涯,轻声道:“小友,你倒是机遇不浅啊!” 慕涯跪地,深深颔首,代表了对强者的绝对尊重,他道:“算不得什么,万般礼节,只求前辈出手救治,还望成全。” 廖之章转过身去,思索了半晌,忽然道:“小四,收拾东西,我们去卧华山一趟。” 白发医廖之章座下四名弟子,除了大弟子情况特殊外,其他三人都是极有盛名的医者,而因为弟子开始用自己的医术闯荡朱天野,师父理所当然地退出了人们的视线,虽然他们对于白发医谈论话题从未断绝,但是廖之章已经很多年没有为外人诊治过了。这日廖之章的出手,势必引起朱天野所有势力的关注。 秦王朝都城,仍旧是鸾来湖的风平水静,垂钓者坐于岸堤,随侍者站在其后,前者只是被贬谪的臣子,后者却是这秦王朝的身份尊贵的七皇子。 秋垣道:“我的人传来消息,那支含有塞北龙红霜的毒箭射伤了卧华山新来的八段将领姜鸣,虽然可惜没有杀死任何一位卧华山的统领,但是姜鸣那八段人位巅峰的实力却是值得出手,只是不知,先生要射出这一箭是何用意?” 高新莅道:“七皇子殿下不知也没什么,我的人传来消息,四皇子曾经在交趾城出现,而且会见了那姜鸣,并且这其中隐藏着一件被封禁的事情,甚至整个王朝都不知道。庞路军营就在交趾城,但他们却没有丝毫注意,殿下可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件事吗?” 秋垣思索片刻,道:“莫非是四哥与那姜鸣合谋,想要谋取交趾城?” 高新莅道:“若是这样,那就简单极了,我也不用派人前往各处索证。四皇子的野心之大,甚至早已经超出了秦王朝,即便朱天野的高位者有意隐瞒,但我还是查出了蛛丝马迹,有三名地位强者在交趾城的附庸城池下染身陨,这种本可以轰动一整个王朝的事情,但所有知情者仿佛都消失不见,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但是四皇子与那姜鸣也出现在其中,就不得不让人生疑了。” 秋垣道:“你是想说三名地位强者的死与四哥有关?怎么可能?四哥手段再过强悍,也只能在秦王朝搅乱风云,地位强者驾驭天地,又岂是我们这种凡人能够望其项背的。先生一定搞错了吧,与其让我相信四哥与地位强者的死有关,还不如说他与那姜鸣在谋划,何时便将卧华山与交趾城扩充为四哥的附庸之物,我相信这是极有可能的。” 高新莅淡然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这其中的疑点让我不得不让这个方面想,四皇子殿下可能没有这个能耐,但是我搜寻的所有线索全部断在了下染城,但是这下染城走出了四皇子与那姜鸣,我便有义务为七皇子殿下未雨绸缪,杀死这姜鸣便是其中的防备措施。” 秋绝显得颇为无奈,道:“先生高谋,我自当多多学习。只是最近我们对于那卧华山战事的掌控太过薄弱,卞家卞道成的败战,被卧华山送回,导致卞家全族都雷霆大怒,此时的他们不会再为我出手。而那徐聪真正地反水,现在也是下落不知,能仰仗为我提供消息的,只有那罗曜华,可是罗曜华的性情极为古怪,很难为我全心全意地尽忠。现今庞路军营大败撤回交趾城,虽说防止了四哥以庞路的进击趁机吞并交趾周边诸城,但是也妨碍了我们借此掌握军源调配的权力的计划,是否可以用计催促庞路继续开战已经成为关键。” 高新莅道:“这些都不是我们应该着急的,四皇子已经将根基扎在了南部诸城,我们没有办法渗透扩张自己的势力,便只能以都城为中心巩固自己的战力。这军源调备的事可以缓缓进行,交趾城那边也可以暂时不管,但我们却不能因此而闲着,继续怂恿大皇子进谏征剿各地山匪,将都城内的力量空虚华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秋垣道:“先生良策,我倒是有些好高骛远了,远处的交趾城毕竟只是鸡肋,真正在夺嫡之战中有着话语权的是这都城周边诸城。等到父皇将剿匪命令再次发布,我们便可以趁机笼络各路将领,同时掌握诸城军源的进退,这才是计中上计。” 高新莅道:“不止如此,现在其他皇子也在蠢蠢欲动,他们的犯错便是为我们积攒势力作掩护,等到我们实力足够,便可以剿匪之名,一举进入都城,掌控皇位,届时七皇子殿下便是真正的王者。” 由来垂钓为设谋,天下可尽为饵。 第一百四十章 九针苏醒者 七月二十日清晨,夏日露水未,马蹄疾走黄尘,兵甲铮铮。 当慕涯与白发医廖之章、鬼医阴德的马匹驰进卧华山军营,梁津一众早早便在营前等候,慕涯一一介绍过,梁津几人行过虚礼,廖之章却显得淡漠许多,完全没有见慕涯时的热情神色。 梁津拱手道:“白发医前辈与鬼医先生能同时驾临我营,我等倍感荣幸,前营已经做好了饭菜,为两位名医接风洗尘!” 廖之章眼神眯了眯,道:“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带我们去见那中毒者吧,听他说中毒已经很多天了,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误事,,快快将他治好才是关键。” 梁津等人俱是一愣,林寒率先反应过来,走在前面,道:“前辈请,由晚辈带你们前去。”廖之章与阴德紧跟其后,罗湖突然拉住慕涯道:“慕涯先生,这前辈有些太专业了些吧,竟对救人一人这么看重,热情得有些生疑,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慕涯低声道:“不会有什么问题,这白发医前辈与姜鸣应该有着一些渊源,所以才答应亲自来救姜鸣的。统领,这前辈应该已经到达了地位境界,所以可以做到服气辟谷,短短几天内不食凡物本来就没有问题,你们看了鬼医的医术再决定是否需要质疑吧!” 几人跟着进了姜鸣的营帐,陈乙彻与陈辛雪因为前时敌袭事件受伤颇重,不得不回到了旁边营帐修养,而此时照看姜鸣的则是几名军士。林寒拉开内帘,为廖之章与阴德搬来坐具,便站在一旁侍候着,梁津几人则站在帘外。 鬼医阴德先翻看姜鸣眼瞳、舌头、胸口,又用银针探查了他的四肢大穴与背部经络,然后用棉布将他右臂的箭伤处勒住,便取出数十根银针刺在诸多大穴上,每每刺下必先试探其深浅正偏,当姜鸣身上遍插银针的时候,林寒分明看见姜鸣的眉头微微蹙了蹙,似乎显得很痛苦的样子,这是他昏迷这些天第一次有面部表情。 一旁的廖之章微笑着点了点头,赞许道:“以数百银针封住病人体内的血脉流动,再以沾有中和毒素的药针分割处理,待得九针汇集,诸多大穴一触则通,侵入到病人各处的毒素便可立马散去,此手法讲究对各大穴位的精准掌控,以及用针时的特殊规避技巧,可以说这般动用华阴九阵极大地创造了行医的包容性,只是小四,在九针尽数落下的时候,诸大穴位的内力中和你是否能以银针抵抗得了?若是不能,此术便会尽毁,此人也将失去生机。” 阴德专一地盯着自己下针的手,对于廖之章的话,他明白都是师父交给他最为宝贵的经验,便恭声道:“师尊的话弟子牢牢紧记,行医之术当量力而为,不可行不力之疾,不可医将死之人。我今日动用的阵法篡改了师尊的华阴九针的用法,本属虚妄之罪,但是弟子却有着一定的信心,一定能将这九针完完整整地施展出来!” 廖之章朗然大笑,道:“倒是不错,行医本就是要善于创新前人的医法,从平常之中寻找更完善的医术,你并没有错,你既然有信心,便全力施展出来,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任何问题。”朱天野最具盛名的医者白发医廖之章,说出这番话,便是对弟子最大的激励。 鬼医阴德突然轻喝道:“拿一碗清水来。” 慕涯亲自捧上清水递进去,只见阴德将九根银针完全浸入清水中,然后又向水中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清水突然变黑。阴德取出一根银针在鼻前嗅了嗅,便知用药合适,将银针刺入了姜鸣的额头上,银针落下,身体诸处的数根银针便弹射而出,虽然瞬间便有十数根银针沿各个方向弹飞,但阴德随手一挥便将所有银针尽数收回,这种速度令林寒亦是格外呆怔。 又刺一针,又有数十针弹飞,阴德捉于手中,如此九次,九针尽落,阴德霍然间一掌拍在姜鸣小腹部位,只见那剩下刺在姜鸣身上大穴处的九根银针也是暴射而出,阴德收针在手,缓缓舒了一口气。只见姜鸣的神色正在迅速回复正常,林寒见状,喜色渐出。 廖之章轻轻拍了拍苍老干枯的手掌,笑道:“好,即便是为师也挑剔不得这手法,想来用不了多久,小四你便可以登临医界巅峰,成为这一代的领军者。希望你以后能戒骄戒躁,将这华阴九针带出朱天野。” “多谢师尊教诲,弟子一定不负重托。”鬼医阴德跪地拜道。 这时姜鸣的手掌已经开始动弹了,简直就像是起死回生了一般,不多时那双浑浊的眼睛也缓缓睁开,这是他第一次受伤昏迷这么久的时间,脑袋都格外地沉闷,见到林寒在他面前露出笑容,才稍稍轻松了些。 “姜鸣,你终于醒了!” 姜鸣望着林寒,竟是痴痴地落下了眼泪,他沙哑地喉咙轻动,喊道:“林寒 ,她在我的梦里,永远的走了。” 有关她的梦,有关她的悲伤,这才是姜鸣真正郁结于心的原因。 林寒握住姜鸣尚有知觉的左手,郑重道:“我在,我们都在。” 这时的姜鸣,因为这一句话,便能真正地放下,他以为他不再孤独地面对着那漆黑的梦,不再孤独地艰难活着,于是他醒了过来。 廖之章望着仪态颇为失礼的姜鸣,也没有怪罪,仍旧和气地笑着道:“姜鸣小友,你可知道我是谁?”林寒轻声道:“便是这位前辈与其弟子救了你,他是……” 姜鸣虚肿的眼眶轻动了动,他的身体也有前曲的迹象,但只是挣扎了一下便没有再动弹,姜鸣望着廖之章,虽未见过,但他却有印象,轻声问道:“在座莫非是白发医前辈?” 廖之章笑了笑,道:“看来那丫头也在你跟前说过我,今日看你虽然身体虚弱,但不难看出其心性异于常人,倒是不枉我徒弟救你一场。” 姜鸣看向那身着布袍的鬼医阴德,道:“多谢先生相救,晚辈不胜感激。” 阴德只是微微点头,而后道:“我再写几副药供你这两天服用,想来你身体就能很快恢复。但是你肩膀上的箭毒我仍然没有完全为你去除,原因在于毒素已经跟随箭镞深入骨中,单单运用银针手段太过繁琐。我会先用一些药将那毒控制住防止扩散,待得两日之后,你的身体恢复一些,我会用刮骨之法帮你去除,现在你只管养伤即可。” 林寒拱手道:“多谢鬼医先生了,在下见识短浅,不知这刮骨之法为何等手段?”鬼医阴德道:“即表面意思,剖开皮肉,以火萃之刀刮骨,刮去骨上毒素便是。”林寒大为吃惊,竟是从未听说有这种祛毒手段,正要询问,那廖之章却是笑道:“年轻人,别那么吃惊,我这弟子手段古怪着啦,虽然你可能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绝对是有着一定的把握,要是不小心将这小子的性命害了,不知那丫头要怎么埋汰我。” 姜鸣插嘴道:“白发医前辈定然不会害我,你姑且放心。不知葵姒姑娘近来如何?” 廖之章微微皱眉,道:“那丫头,最近可忙着呢。方家那小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在智谋手段上完全不逊色于她,而且那小子还有一名宗派长老的支持,她自然是焦头烂额地巩固势力,还要防备奸人的僭害。说到底,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娃也是极不容易。” 姜鸣听此也是忧心忡忡,缓缓道:“前辈,葵姒姑娘本就是女中豪杰,此次雁落大会必然大展风姿,晚辈相信她能做到,即使那方维哲再有能耐,也无法与她的智谋相比。在我的认知里,葵姒姑娘应该是女子之中极有雄心的了。” 廖之章颇有玩味地笑道:“小友,你这般言辞很不一般,莫非你与那丫头已经暗结连理?” 姜鸣急忙争辩道:“前辈误会了,晚辈心中已经有人了,更何况以我这平常面貌,可配不上风姿绰约的葵姒姑娘。我先前答应了她,会在明年三月的雁落大会上出手帮她,我会尽全力而为。” 廖之章道:“原来如此,丫头竟然找了你帮忙,应该是对你颇为信任了。可是雁落大会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在比试之中殒命者,雁宗不会有人怜惜的,你帮了他,要面临的可能便是死地,你还这么年轻,若是太过冲动,很可能会葬送你的一生。” 姜鸣道:“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葵姒姑娘在黄石也曾帮过我不少,虽然那时只是交易关系,但后来我慢慢感觉到她其实待人真诚,所以我想要结交他这个朋友,既然答应了她,那雁落大会是水是火我都要去,虽然可能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但至少也是能帮助她一点的。” “嗯!”廖之章站起身来,缓缓道:“雁落大会历年来有三场比试,青红两使会通过往日招揽的人才与自身能力在场中比拼,第一场为八段武者的战斗,每一方可派出三名八段人位武者,这一场的胜负在并不是很关键,在长老的评选因素中只是占了十分之一。第二场则是九段人位武者的比拼,一对一地比试,这一场占值为十分之三。最后一场则是青使与红使的比武,两方可施展各种手段,只要能赢,不会有人说什么的,这一场占了十分之四的比重。” 姜鸣道:“如此算来还有十分是二的比重去了哪里?莫不是要参加大会的人决定?” 廖之章道:“最后的十分之二,之所以不纳入三场比试,是因为决定因素是由三大长老决定,那丫头应该也同你说过,方维哲与一名长老的关系,而丫头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而已,所以想要在这一环节夺得分数,对于她来说很难做到。” 姜鸣道:“那前辈你呢?听葵姒姑娘说,你曾经教过她华阴九针,你是否也是雁宗 的长老?是否可以凭借自己的盛名去影响这最后的环节,帮助葵姒赢得其他两位长老的认可。” 廖之章道:“我也想帮啊,只不过我却不是雁宗之人,当年留在雁宗只是因为受了雁宗宗主的邀请,偶然认识了小时候的葵姒两姐妹,便有意与她们亲近些,但我却没有雁宗处事的决定权。而且那三大长老都是常年闭关,为了惜命延寿不择手段,我与他们也没有任何交情,虽然我有白发医之名可以压他们一头,但却起不到任何实质作用,所以这些年来我所能帮葵姒丫头的也只是震慑那几个老鬼,杜绝他们使用阴险手段罢了。” “原来如此,看来前辈也是帮不了葵姒姑娘多少。”姜鸣略有失望,又道:“我记得葵姒姑娘之前算是六段人位武者,想要跟方维哲争估计也是极难。在那种规则下,只要她在第二场或者第三场中输任何一场,那便有极大的可能在大会中败给方维哲,我的这一场就显得不是很重要了。” 廖之章道:“是这样啊,那丫头也真是苦了,若不是早先葵潭的事情,她估计过得好一点,毕竟争夺这雁宗宗主继承人本就不是她的初衷,那样一个规矩腐朽的门派也不再是她的安身之处,若不是她不愿意,我肯定会将她招到我身边做我的徒弟,她对于医术的天赋可是丝毫不弱于他人。” 姜鸣问道:“前辈,葵姒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选择留在雁宗争夺宗主继承人的?为了她姐姐葵潭?还是其他原因?” 廖之章微微一怔,道:“看来她并没有与你细说过这些事,那我也不能向你透露,等下次你见她亲自去问吧,毕竟都是年轻人的事。”廖之章向弟子阴德招了招手,道:“我们就先出去了,这一路奔波烟尘满面的,还没有来得及清洗,让人先给我们安置下住的地方吧,我们在这里还要住几天。姜鸣小友,你也要快些伤好,伤好之后便努力提高实力,以后的凶险的地方还多着呢。” 林寒连忙喊道:“罗湖、长子,带两位回帐清洗休息。”罗湖与楚泓热情地带着廖之章与阴德出了帐,后事自是不提。 姜鸣休息了许久,待得众人一一寒暄之后,林寒独自留在了营帐中,因为陈家兄妹的空缺,他便自主留下来担任了侍者。姜鸣简单用餐,又被林寒以利消化的名义灌了许多清水,姜鸣的脸色正在慢慢好转,姜鸣自己甚至都能感受地出来,那是体内两块荒源鼎碎片的效用。 林寒走至榻前,笑道:“你可知道我自愿留下来担任你的侍者,罗湖他们都说什么了吗?” 姜鸣微微一顿,道:“莫不是说你有龙阳之好?” 林寒朗然一笑,无奈地耸了耸肩,道:“似乎这个误会很久之前便有了,申羽,不,申夷忧之前在失龄峰便这样说过,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愈发解不开了。” 姜鸣听到申夷忧的名字,目光乍然一黯,旋即又笑道:“解不开便解不开了,反正我有心上人,你也有自己的喜欢的女子了,任他人神色如何变化吧。话说陈家兄妹与慕涯去了何处?我醒来都没有见过他们。” 林寒道:“慕涯我们也不清楚,他将白发医与鬼医请来之后,我们都在营中陪着你,他却好像是出营去了,去了何处也没有与我们说。至于陈家兄妹,最近这些天除了不少事,军营中也死了不少人,前夜陈家兄妹联手击败一名七段人位的武者,但也因此身受重伤,现在也正在营帐之中躺着,我们还没有将你醒过来的消息送过去,之前可都是他们照顾你的起居的。” 姜鸣微微点了点头,沉吟道:“陈乙彻、陈辛雪名义上与我有结拜之情,而且因为我们同时入的军营,在许多方面我都照携着两人,所以他们对我这般我也能理解,待得以后寻个机会,好好答谢他们便好。至于慕涯,他也曾与我相知甚切,只是他的思想与我有很大差异,而且他已有家室牵绊,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既然他现在有要事去做,那便不要拦他,这是我给予一个知交最大的支持。” 林寒双眼转了转,望着姜鸣脸上的忧郁,道:“还有许多事,这些日子里,我的副将骆风至也死了,长子的副将巢隆原来是大明窟的伏士,也被我杀死了,老津的副将乔任也离开军营了,本来想同你说些这些足以称得上悲伤的故事,好缓解一下我肩上的压力,但感觉到你积郁良多,也有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劳费精神,便打消了这个心思。天下人其实都是悲伤的,没必要让朋友成为自己的负面情绪收集包囊,想要走的更远更辽阔,只有将自己的心胸变得更大更宽广,你觉得呢?” 姜鸣微有感触,但看到林寒这般面目,反而失了以往那翩翩公子的形象,不由得笑道:“难得见你如此感伤,我也凑个伴吧,至少此路不是太过寂寞。” 第一百四十一章 修罗怒目 古人常以饮酒消愁,酒浇愁肠,浇于心中块垒,自以为可以扑灭心中的苦恼,但酒尽人散,却得不到这样的结果。 昔日在寒武关内,两人饮酒无数,欲解其中味,便解其中味,落在小二上酒的客栈雅座,却只是没有雅致的莽饮几大白,留下在桌面上的,只有那一句“酒咸”的俗语。 姜鸣笑道:“倒是很久没有痛饮过了,距离夷忧现身还有好多日子,等我伤好一些,我邀你大饮一遭,如何?不要服输的那种,要闷醉三日。即使醉成狗,也要将耿耿星河置于眼中,被塞住的苦涩便不会坠落,然后一饮天下。” 林寒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想你不管经受什么,原来也是有这般野心,跟你走在一块,我倒要惭愧许多。也罢,陪醉便陪醉,何必说的这么好听。我只是要说,你可千万不要成为第一个趴下的。” “哈哈哈!” 营帐之中传来两人放肆的笑声,但没有人知道,那笑声之中,包含了多少足以伤神痛心的忧愁,凡事只同自己讲,即便是知交,言语也无法吐露。 两人随意谈论了半天,林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那夜营中大战之时,多亏有一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出手相助,我们才能将你守住,不然你早就被杀手割了喉,那人不是我们军营的人,也不是卧华山的人,他自称是你的故人,你可猜一猜是谁?” 姜鸣满面疑问,沉思了半晌,道:“除了你们我好像没有结识其他人吧?不会是寒武关的狮虎二将吧?他们跟我们关系可不好,怎么回来救我?其他人我倒是想不出来。” 林寒道:“你可记得一个叫不甚的人?” “不甚?”姜鸣大惊,身体都将要立起来,但却被林寒阻住,林寒问道:“怎么了?这人不会与你有仇吧?” 姜鸣道:“倒是没仇,就是觉得诧异,虽然我与他当了一日的战友,但关系却没有深厚到可以这种境地。他是来投靠我的?他现在离开了吗?” 林寒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既然不是仇人,那便不是什么大事,那不甚也没有说他的目的,反正是来找你的,这点我可以肯定。现在他正在军营之中,被我们当做客人侍候着,当然也是害怕他是间谍,便派兵士守着以防不测,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来投靠你。” 姜鸣眉头紧皱,闭着眼睛思虑了许多,道:“那等我伤好一些,便叫他来见我,他的目的我也猜不到,说不定是有事相求,多耽误下去也是不好。” “好。”林寒微微点头。 庞路军营中,这一日有着大事发生,对于小雍城的大战赵最被杀之事,庞路可以说的上是雷霆大怒,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将竟然因为狄浪的临阵脱逃而被斩杀,这种损失在他眼中远比打一场败仗死掉一万兵马要可惜的多,可是造成这种结果的,却是来自金水宗的援兵狄浪的手笔,这令得庞路满心的愤怒无处发泄。 庞路便暗中打算谋划着给予卧华山一次重大的袭击,大明窟一人前来递上参战的请求,庞路的反攻卧华山的心思受到这种怂恿,开始再次预备布置兵甲,但是敌军就好像是早有预知一般,在小雍城外布置的那数千人马好像就是个望台,在那夜大明窟与蛮郡联手突袭卧华山军营之时,他犹豫了许久,但还是决定派出一支军队直取卧华山军营腹地。 但是想要攻去卧华山军营,必须战胜眼前这支人马,可那夜这支军营有无数灯火闪烁,似乎营中人数早已经超过了万人,这令他出师城前的兵马再次退了回来。即便他猜测很有可能是敌人布下的假计,估计摆出这样庞大的阵势来震慑他,但当他知晓蛮兵只有几千人,大明窟的人只有几百人的时候,他便果断下了决定回守。 卧华山有着足够的兵力去应对大明窟与蛮兵,不管他会不会出兵,这次的行动早已经落在了敌军的哨探眼中,只要小雍城的人马真的超过万人,那么他们将再一次面临巨大的的损失,已经连败数场的庞路已经没有了那种侥幸心理。 那夜之后,卧华山军营果然再一次站立起来,蛮兵的溃不成军,大明窟的刺杀计划失败,庞路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出兵,但却只是庆幸,完全没有因此感到任何高兴。他这数万人依旧沉浸在败军的阴影之中,庞路的名字也被放入败军之将的定义中没有丝毫改变,他所能感受的仍然只有深深的耻辱与悲痛,与愤怒。 可是这日清晨,金水宗的孙桡竟然从城外抓到了一个人,那人正是前几日从小雍城逃走的狄浪,几经辗转又来到了这里。看狄浪身上衣衫的脏乱程度,明显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打斗,而当庞路注意到孙桡衣袍上的剑痕,便已经知晓了狄浪为何会被孙桡五花大绑地带到自己身前。 庞路望了一眼狄浪,眼中有愤怒,有杀意,但在经过一番沉思之后,全部情绪都化为那丝无奈,他轻叹道:“孙桡贤侄,放了他吧,我没有任何权力处罚他。让他回金水宗去吧,或者留下军中,不再入战场拜将,我所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 狄浪面色惭愧地瞥了一眼庞路,便向孙桡喝斥道:“快放开我,总督都已经说了宽恕,你这还绑着我作甚?孙桡,即便你比我早入宗几日,但这却不能成为你对我进行私刑的理由,先前你我打斗之时,你已经伤我不浅,还不快快将我放了。” 却见孙桡大手掐住狄浪的脖子,喝斥道:“长老在我们离宗之时曾嘱咐过,万事都听我调度,你不但事事与我唱反调,前日在战场中还作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既然身在军营,便应该接受军营中的规矩,赵最将军因你而死,你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狄浪冷笑道:“孙桡,别给我在这里胡扯,你若是在乎赵最的生死,便不会在蜗居在这交趾城中,你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贱种,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谈论生死的代价。在金水宗内,你不过是仰仗着长老的喜爱,便趴在我的头上拉屎撒尿,殊不知师兄弟在私下里对你的评论有多么地惹人发笑。传闻里的血手修罗,在我眼中不过是腌之物而已。” 孙桡恼羞成怒,举起一旁的长刀,便往狄浪脑袋上劈,却被一旁的娄终拦住,娄终求情道:“师兄请三思,狄浪师弟虽然言语过激,但都是气怒之时说出的,哪里能当得了真?孙桡师兄比我们更早入宗,更应该比我们清楚这宗内的规矩,擅杀同门者处以极刑,即便不为狄浪师弟考虑,你也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啊!” 狄浪听见这话,却是狰狞大笑起来,望着孙桡气急败坏的脸色,更是肆无忌惮地大笑着道:“孙桡,我就知道你不敢杀我,纵然你比我武艺略高一筹,但在心理上你只不过是一个不敢做的懦夫而已,枉你有血手修罗之名,其实只不过是笑话而已。” 听见狄浪全不收敛地挑衅,孙桡已经怒不可遏,将娄终单手甩开一旁,喝斥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于我,并且用这等粗俗的话语侮辱,平常百姓姑且都会生怒,何尝是我?你逼我过甚,今日就算是长老在此,我也必杀你而后快!” “住手!”庞路突然喝止住孙桡的动作,悲愤地瞥过狄浪的眼神,又朝向孙桡道:“孙桡师侄,你还是暂息怒火吧!金水宗的宗规确实不能违背,即便狄浪师侄将我的部将害死,即便将我整个军营葬送,我也不能将他处死,那样金水宗的怒火将会完全转移到我庞路的身上,我一个早已经离开金水宗的人,哪里还有这些权力去管制弟子?你杀了他,怕是金水宗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我有意谋害,设计谋算金水宗的重位,孙桡师侄你有心替我出气,我已经很是知足了。” 庞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便缓缓转过身去,似乎是在劝说之中有着怂恿的意味,轻声道:“想我庞路一生碌碌无为,行将木就之时,仍然会失去我多年的战友!赵最,你虽然死得冤枉,但是千万不要怪罪我不能替你报仇,你的仇,本督真的无能为力。” 孙桡听见此话,恶狠狠地瞪向狄浪,喝道:“狗东西,你听到了没有,当初掌宗长老的嘱托你尽数丢在了脑后,不仅枉顾军令,面对庞路师叔竟然也这般无礼,我今日已经有了无数可以杀你的理由,你仍然如此食古不化,我便将你杀死,以慰赵最将军在天之灵。” “孙桡师兄,不可杀啊!”娄终喊道。 “孙桡师侄,不能做这些有违宗规的事!”庞路轻喝,但他的脸却始终没有转过来。 狄浪望着孙桡,大笑道:“孙桡,你不敢杀我!我即便当了逃将,但仍然是金水宗的精髓弟子,这交趾城中谁能杀我?谁能杀我?谁能杀我?” 狄浪放肆的笑声每时每刻都在折磨孙桡的神经,他的怒火已经在腹内升腾不息,面对着狄浪的挑衅,他已经双眼通红,作为杀戮与血伐的修罗,当他的双眼变成红色,他将陷入真正的疯狂。 狄浪仰天三声大喝,问尽了孙桡的问题,但孙桡手中的大刀饥渴,狄浪却不知是否会真的落下。可当孙桡真正挥动大刀,狄浪的眼中终于荡起了惊惧,狄浪身躯不能动弹,但是他的喉间却发出了一道低低的吼声:“不要杀我!” “嗤啦!” 一道鲜血洒过天际,便洒在孙桡的脸上,此时的孙桡便像是一个真正的血手修罗一般,站在那无头尸体旁边,提起狄浪仍然含着放肆笑容的神色的人头,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金水宗的规矩不能杀,庞路的人情利益不能杀,娄终的苦苦请求不能杀,为了自己的前途不能杀,但是真正的血手修罗会在乎这些吗? 一杀而过,这才是孙桡。 娄终呆怔地望着孙桡,又望向狄浪的尸首,又望向庞路,他痴痴地道:“孙桡师兄,你闯大祸了。” 庞路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惋惜道:“孙桡师侄,你怎么……唉,你要我怎么向师兄交代啊!” 孙桡举起流淌着血水的长刀,大笑道:“今日杀人者,血手修罗孙桡,与他人无关,有何罪行处罚,我一力承受。” “唉!” 庞路哀叹着没有说话,当他转过身去,袖袍掩饰下的面容中,掀起一抹极为隐密的笑容。 当这件震惊整个交趾城军营的大事发生之后,全军都在谈论这件足以掀起风浪的趣事,毕竟怒杀同门的戏码极有演说能力,况且庞路似乎有意让这件事扩散发酵,所以兵士们闲暇之时的口角都变成了这件事。 庞路为了表示对狄浪的吊唁,特地将几位将领都叫到了营中开会,李正兴、罗曜华、吕刑阳三人对此事倒没有太大的想法,他们虽然看不惯狄浪,但是更希望孙桡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去死,而邓准却是最为欢庆的人,但这种神情经过庞路的点拨之后,邓准便将情绪掩饰成了平淡无波。 庞路道:“诸位将军,我将各位再次召集起来的目的,想来各位已经早有耳闻,我也不再掩饰什么,便直接开门见山叙说正事。继赵最将军为国捐躯之后,来自金水宗的狄浪将军也在其后身死异乡,虽然孙桡将军在此事中处理失妥,但却是为了军营的团结作出的行动,导致误伤了狄浪将军,而狄浪将军也在那时醒悟,畏罪自杀了。” 这个故事似乎跟外面兵士的传言不大一样…… 众人看向庞路,突然明白这是庞路有意在包庇孙桡,但是他们却不得不帮助掩饰,唯一知道实情的邓准却是暗中冷哼,庞路明着将这些消息散布给兵士,但在孙桡面前却装作有意庇护,其实是在为自己脱罪,即便日后金水宗的掌宗长老有意降罪,但有这些传遍真事的兵士作证,他也可以落下个好名声。而且对于孙桡来看,一瞬间也是笼络了孙桡的人心,再次将孙桡驱为马前卒时,他便手中有了权柄。 孙桡没有说话,很明显庞路先前已经给他交代过一些事情,而且那些话能极大程度将他的罪名降到最小,擅杀同门可是大罪,但若是有着这营中兵士为证,掌宗长老想要不相信也很难。 但一旁的娄终却是看得清楚,他虽然平时不太喜欢争辩什么,但经过孙桡斩杀狄浪之后,他却是明白了不宜与孙桡争斗。孙桡是个修罗,还是没有任何喜怒的修罗,他这时也保持了沉默。 此时李正兴突然站了出来,冷笑道:“狄浪死了,虽然全军可以缅怀,但是总督,我想要为赵最将军博一个清白名声,赵最之败并非他无能,而都是被这狄浪所害,要不是狄浪临阵脱逃,也不至于将赵最将军至于那般境地。所以,末将的意见是,可以将他的尸首保留,但必须将之撤离在交趾城外,想来赵最将军的英魂也不想看见这等小人的尸首放在交趾城。” 娄终站出来道:“李正兴将军,你说话可得注意一些,狄浪将军可是金水宗的人,我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前来收取狄浪师弟的尸首。只是在交趾城中放置几天而已,怎会影响赵最将军英魂回归?李正兴将军此举有意趁机报私仇,但你得罪的却是金水宗,你可得想清楚了。” 李正兴轻喝道:“就凭你们便能代表金水宗?我所言都是我手下将士所言,他们其中有随赵最将军镇守小雍者,亲眼见证了狄浪临阵脱逃,本来他就是罪不可赦,现如今保留其尸首已然是看在金水宗的面子上,你却不知黑白强行辩解,莫非狄浪脱逃之事你也有参与?” “你……你这厮怎敢如此无礼!”娄终一时被噎得不知所言,但一旁的罗曜华却也开始站位,听到娄终有庇护狄浪的意思,便道:“娄终,你金水宗的人来到我军营之中不知礼数,我们却是没有丝毫怠慢,但实在是狄浪的行为过分至极,他得罪的已经不是我们几人,而且军营中的所有兵士,我本来还想将狄浪的尸体挂在城头上,借以警示手下勿做逃兵,若不是庞总督仁慈,我可不会轻易放过狄浪。”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狄浪一死,前来攻击的人都是以往不敢轻易作声的,甚至李正兴几人前时都在联合狄浪压制孙桡,但此事事发,孙桡与狄浪的处地便完全反转了过来,娄终见不能争辩,便悄悄退出了众人视线。 孙桡拜于庞路道:“多谢师叔谅解,狄浪师弟多行不义,如今自省自杀,也算是一个极好的结局。虽然他的死对于军营是个极大的损失,但孙桡保证,今后唯师叔军令誓死听从,原为师叔及秦王朝赴汤蹈火剿尽山匪!”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金水暗幕 庞路之野心,实是极为庞大,前半生克己奉公,征战沙场毫不松懈,在白发苍鬓之年才获得皇帝的重视,终于拜他为剿匪总督,在武将官职上仅次于三大方位兵马大元帅。可是,他始终觉得自己的脚步不应该停在这里,至少在他眠棺之前,他还有力量去争取,去谋就更高的官位与殊荣。 在他前来执行剿灭卧华山的任务之时,便有一些明里暗里附庸于他的官员将领推举他成为第四位兵马大元帅,即使他的武道实力并没有达到九段宗师级别,但是多年的功勋早已经比其他三大兵马元帅继位之前闪耀得多,这些年来之所以他没有获得最后的提携拔擢,或许只是因为皇帝废理朝政,几乎都没有察觉到庞路已经是将领之中数一数二的存在了。 十一皇子最先为了博得庞路的支持,便曾经上谏奏请皇帝,要求为庞路提拔官位,虽然皇帝以后宫暂有要事处理暂时压下,但是百官几乎有绝大部分都认为庞路已经有这个资格,剩下的官员除了一些与庞路意见不合者,便是认为庞路已经老了,不足以撑起北部兵马大元帅的重任,这个位置还应该从年轻有能者之中挑选,比如卞家家主、罗家家主等。 之后七皇子也为了拉拢庞路,带着几大重臣前往面圣,并且提议提拔庞路的官位,不然会引起其他官员的负面情绪。但当时皇帝却无心处理,以为兵马大元帅继任仪式太过繁琐,还要皇亲国戚与自己参见致辞,便荒唐地拒绝了七皇子的请求,并严厉喝斥了朝中结党营私现象的蔓延,七皇子悻悻而退。 虽然名义上庞路扶持这十一皇子,并且也不反感七皇子,但他却只是在为自己而活着,为了自己的功勋殊荣,而很少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他的案牍上堆着两位皇子送来的行军建议,还有大皇子一些建议指点,他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回信,他要做的是用军功为自己立名,让庞路真正有与其他三位兵马大元帅同坐的战绩,到时候即便皇帝不愿意拜帅,但大势所趋也由不得他了。 但是庞路的行军遇到了极大的阻碍,他所带领的都城甲兵虽说训练有素,但真正的战斗力却完全比不过卧华山的那些匪兵,甚至他们其中的精锐也是难以与对方的精锐较量,连交趾城中一个豪绅私自豢养出来的甲兵家丁都可以轻松应对多他几倍兵马的秦兵,这令得庞路初试锋芒便陷入泥淖。 整个军队的战斗力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训练出来的,即便有善于集训的军官,但也最少需要数个月才能养出一支钢铁精兵,只是皇帝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的生命留给他的时间也不是很多。李正兴、罗曜华在练兵上只能算作平庸,吕刑阳虽然有这个能力,但他似乎听从了某位皇子的命令,对练兵之事一直都是敷衍应付,若是让他训练出一支精兵,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去。金水宗的几人不懂这战场之事,剩下的便只有自己的部将邓准与赵最,前者训兵太过急躁,后者虽然是上上之选,但无奈在小雍城一战后,壮烈就义的他却再也无法进行他的使命,练兵之事只得再次放下。 庞路起初还打算用计谋与军阵强行剿灭卧华山山匪,偃月阵的布局,之后的交趾平原大战,袭营之战,一次次都展现了庞路优秀的战斗意识与作战指挥能力,虽然卧华山的将领都极为出众,卧华山的兵士都战力强悍,但是他却能凭靠着自身经验强行压制,虽然他没有胜,但是他明白这并非是他领兵无能。 若是换作是几大兵马大元帅在此,如果九段宗师不用超出寻常的武道实力进行强势压制,他们也极有可能无法应付卧华山一众兵马;若是换作庞路与几大兵马大元帅对阵,只要九段宗师不出手直接布防,庞路定然能攻破对方的营防。这是庞路的自信,也是庞路对卧华山军营的精准定位,只要他们军营中几大统领不死,即便再增加一倍的兵力也无法攻破交趾平原。 待得狄浪之事慢慢平息之后,庞路将邓准与孙桡单独叫到了自己的住处秘密谈话,邓准跟随庞路多年,为庞路出生入死立功无数,自然不用掩饰什么。孙桡作为金水宗的人,虽然与庞路有同门长幼之谊,但总归是外人,今日狄浪之死,庞路只不过略施小计,便将孙桡的热血与忠心骗到了自己跟前,可谓是所赚甚大。 庞路道坐于正位,朗声道:“孙桡,邓准,你们可知道我将你们单独叫来所为何事?” 孙桡道:“莫非还是因为狄浪?先前我已经宣布过了,金水宗刑罚者所有的处罚与师叔无关,我知其轻重,自然不会给师叔再惹麻烦。” 庞路摇头道:“孙桡师侄,你想多了,我所要安排的并不是这件事,毕竟狄浪已死,万事皆休,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即便孙桡师侄有些包揽罪责,,但金水宗难免还是要问及于我 ,我的麻烦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自可放宽心。” 邓准道:“总督,莫非是有了新的作战任务要派我去实施?” 庞路道:“你猜对了,当下的确有一件要事需要你们去办,而且是非你二人不可。我大军本来兵分三路围剿卧华山山匪,但已经过去将近两月,没有任何进展,于是我打定主意,将金辉城的朱盖将军与卧华山北部山林的金林将军全部召回,在联合大军,在交趾城打开缺口。” 邓准思忖道:“莫非是两位将军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们支援?” 庞路顿了顿,从一旁拿来一张地图,道:“在北部山林这里,他们遇到了卧华山的五统领蒙阆,此人带领一支孤军打算迁往交趾平原,金林他们发现之后便果断进行了围剿打击,已经将蒙阆一支军队围困一座山中三天有余,但无奈蒙阆勇猛非凡,他们就久攻不下,我们要做的便是给予他们鼎力支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拿下甚至杀死蒙阆。” 邓准道:“总督,此事非同小可,在我们接到消息的时候,恐怕卧华山军营也受到了消息,我们此行一定会遭遇到他们的拦截,而且山林不利于我军作战,即便我们在人数上有着优势,但恐怕还是很难做到迅速打击蒙阆。为何不将几位将军全部召来,一同商量对策?” 庞路道:“你说的很对,此事关乎重大,但我们能想到的,那卧华山军营中的二统领梁津与那位神秘的军中参谋也一定会想到,我便是要借助人数的优势,将你们带领的军队藏在数支军队之中,让他们无从察觉,等到我们顺利战胜蒙阆,再掉头围杀,可获得完胜。” 邓准道:“总督高明,只是这具体实施方法还是不太明确,还请都督明示。” 庞路道:“你们各引三千精兵,在城外听候调令,等到我将罗曜华三人分为三路兵马,佯攻骚扰卧华山之时,你们便趁乱穿过交趾山脉,而前往北部山林中的云隼山,金林与朱盖将军应该都在那里,你们便自南北,按照我留下来的计谋行事,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我相信能迅速歼灭蒙阆兵马,拿下云隼山。” “末将听令!” 孙桡与邓准退出之后,罗曜华、李正兴、吕刑阳便被召到了庞路面前,待得庞路一一布下了任务,几人便各自领兵准备去了。庞路最后叫来的是一直无人问津的娄终,自狄浪死后,他似乎更加被李正兴等人孤立了,所以即使听到命令,也显得并没有那么热情。 庞路道:“娄终师侄,你在怪我吗?” 娄终低声道:“没有,师叔始终是师叔,并不是我能怪罪的。” “哦?”庞路摸了摸下巴,不禁笑道:“那你的意思是,反正会有人怪罪我的,那些人应该是金水宗的人,是不是?” 娄终眉头挑了挑,道:“弟子不敢。” 庞路道:“你还不错,虽然不在能力上比不了孙桡,在胆色上比不得狄浪,但是你却懂得明哲保身,不管身处何地,这条准则能让你活得更久。” 娄终愣了愣道:“多谢师叔教诲,弟子受用了。” 庞路站起身来,走至娄终身边,将手放到了娄终的肩膀上,虽然庞路已老,但那只宽厚的大手似有庞大的力量,娄终能感觉到,这已然不是普通的八铅之力。 庞路道:“说出自己的想法吧,是不是对我不满?” 娄终牙关紧咬,他看到庞路那平淡的神色,便觉得一种无形的压迫,他从来没有忽视过庞路的武道实力,能在秦王朝走到武将巅峰层次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介谋士。但是能让他感到压迫的,并不只是这种实力的威慑,更是来自于庞路那平淡却令人极为惊悚的声音。 娄终眼神一黯,猛地仰起头,铿然喊道:“若不是你出言激将,孙桡不会真的杀狄浪,你在将孙桡彻底绑在你的船上,还间接地为你的部将报了仇,别人不知,我却看得明白,若是金水宗的人来盘问,我一定会将我所知道的尽数告知,庞路师叔,到那种时候,你是否还会如现在一般按在我的肩膀上?” 庞路眼瞳紧缩,蓦然回转身体,道:“你果然很清楚,看来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莽夫,金水宗这些年还是挑出了几个优秀的弟子,即便你算不得优秀,我却很认同你。” 娄终道:“你这是打算将我也拉近你的阵营吗?” 庞路笑着重新坐下,淡然道:“娄终师侄,你倒是有些太过武断了,你以为我真的会在乎金水宗的盘查吗?我现在秦王朝的剿匪总督,在一国之内位高权重,即便金水宗的那几个长老看不惯我,但是他们又能如何?难道敢杀了我吗?地位境界以上的修者不得对朱天野内所有凡人出手,这条如同铁律一般 的规则牢牢地捆锁在他们头上,岂会因为一个弟子的死便招罪于我?” “更何况那只是你的一人之间,我的军营之中有上百双眼睛看见,是孙桡亲手杀了狄浪,而且我还那般劝说过孙桡,难道会有人相信是我导致了狄浪的死亡。狄浪因为临阵脱逃,害死了我最看重的忠心的将领,我本来便是与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不杀了他,难道还要继续包容他,让他将我所有将领都害死?” “娄终,我实话告诉你,当初我在金水宗之时,我天赋之高曾让所有长老都为之侧目,但是其中却有一名长老嫉妒我抢了他儿子应有的殊荣,便私自营造下一出我偷盗宗中秘籍的戏码,陷害我为宗中不忠之辈,那时的掌宗长老废了我的武功,将我逐出金水宗,我有什么话能说,我其中的冤屈何曾说过?我现在的实力都是在离开金水宗之后再次修行得来的,与金水宗全无关系,你们可曾这些事?” 娄终眼瞳紧缩,他望着庞路那悲愤的表情,不知是真是假的叙说,竟然像是戳中了心中一个软肋一样,再没有反驳的话。 庞路笑道:“说实话,我对于金水宗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好感,狄浪那种败类,害死了我的部将,我杀他有何不对?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恨不得将他的尸首从棺材中拉出来鞭挞数千,方解我心头之恨。” 娄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你却是没有错。” 庞路道:“那个长老的弟子其实你也认识,你姑且猜猜是谁?” 娄终淡漠道:“我不知。” 庞路笑道:“用一句不知掩饰心中的慌乱是不是?你很清楚宗中有哪个老一辈的武者是接连继任了长老之位,只是不敢说而已。你们现在的掌宗长老,便是我那时候的师兄,若是我能留在金水宗继续修行,一定会成为金水宗历史上最早入地位境界的武者,而你们那位长老呢,修行了这么多年,他的那位长老父亲对他抱的期望那么大,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不过是在三年前才晋入地位,这些我都很清楚。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狄浪杀我的部将是这样,我用计杀了狄浪也是这样,你们那位德高望重的掌宗长老及其父辈也是这样。” “师叔,既然你曾经是金水宗的弟子,那为何不因此而宽容我们,你可知道你让孙桡师兄杀了狄浪,孙桡也逃不掉。”娄终眼中略有悲戚,声音也有些颤抖:“他逃不掉,我也逃不掉,金水宗的新一任宗主早已经在培养之中,我们犯了这些错,便会成为少宗主磨砺刀锋的刀石,你这是在逼迫我们去死!” “哈哈哈哈!”庞路大笑道:“娄终啊娄终,你为何还没有看清楚,你为何还没有注意到那些东西,太让我失望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既然是你们的掌宗长老与我有恩怨,那为何会想要将你们几人送来帮我作战?他是见我在秦王朝愈发有号召力,便想与我释怀,从而方便他下一步借助我的位置办事。” 娄终轻喝道:“这我不信,金水宗的掌宗长老地位尊崇,怎么会攀援一个小国的武将?庞路师叔,你也太将自己的身份看重了,你只是凡俗界的武将,但在我金水宗却只是一个普通人。” 庞路卸开自己的甲衣,从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娄终,道:“这是你们的掌宗长老写给我的信,他明确要求在我胜战之后,借助自己权势的便利,在北部疆域打开一条道路,方便金水宗弟子捞取金银。并非是我庞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而是你们金水宗虽然名为朱天野大宗,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日常花销甚大,所以不得不借助凡俗之人的手帮助他们维持宗派的稳固,这才是真正的内幕。” 娄终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份信,信中的笔迹他没有办法确认是真是假,但是那信纸末尾的长老印章却是做不得假,这封信的内容与庞路所言丝毫无差,正是金水宗的掌宗长老先向庞路提出的要求。 庞路又道:“你却不知,你们那位和蔼的掌宗长老从来没有想过你们还能回到金水宗,你与狄浪甚至是其他来我营中的的弟子,都不足以引起他的关注。血手修罗的实力强悍天赋过人,虽然可以作为核心弟子重点培养,但是他却与你们那位少宗主不太对眼,不应该这样说,孙桡根本就看不起金柝,试问你们那位少宗主会让这样的人留在宗中吗?” “这些内幕我一清二楚,所以掌宗长老才会将你们送来我军营,美其名曰‘历练’,其实便是给你们一个葬身的去处,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你们回去,金水宗从来都没有将宗中弟子送往凡界战场的先例,你们这位掌宗长老也是手段高明,高明到让你们还欣然前往。与其说是我杀死了狄浪,还不如说是你们的掌宗长老杀死了他!这下,你懂了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执棋刮骨 娄终宛如木雕一般愣在原地,他听完了庞路的解说,其中揭示了真相的话语刺痛着他的心脏,他原以为自己是金水宗中颇为优秀的弟子,才会被掌宗长老看中派往这交趾城来,原来是有着这样的内幕。为了保全宗主的成长与尊贵地位,不惜牺牲其他人,这个道理却是可以说通。 “似乎真的是这样,我与狄浪在宗中之时,也是对那金柝不服气,甚至暗里嘲笑过他,原来这才是理由。”他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反驳庞路,因为他自己都相信了庞路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推动着自己的脚步,让他们三人来到这里,让他们一一送死,这似乎才是掌宗长老的真实目的。 娄终突然问道:“庞路师叔,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你已经离开了金水宗,那为何还能知晓这么多的宗内密辛?” 庞路笑道:“并不是我想要知道的,既然你们的掌宗长老想要与我交易,那么也一定有那个高位者反对他的意见,便将这其中弯曲道理传到了我这里,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我已然习以为常,金水宗建宗多年,宗内积攒的腐朽的规矩已经能杀人,宗内肮脏的手臂也早已经伸出了那片看似与世无争的领域。而我,只不过是比他们想的聪明了一些,便看透了这些东西。” 娄终再无疑问,他想要逃离这片战场,逃离这能杀人的地方,可就在他心思运转之时,庞路宛如雷霆般的声音已经开始传来:“娄终师侄,劝你一句,若是想要就这么逃走,我便有理由下令追杀你,想来金水宗也会愿意帮助我将你杀死,想要活着很难,尤其是一个人偷偷地活着。” 庞路的这句话犹如一把小刀划刻着他的精神,持续折磨着已经因为震惊与恐慌而无法再正常运行的大脑,娄终霍然转身,双膝及地跪在了庞路身前,道:“庞路师叔,请给我一条生路,我想活着。” 庞路道:“世间有太多的人想要活着,但是很多人都没有办法,因为他们没有选择好自己的道路,若是有一道门摆在你的面前,你是否会进去?” 娄终道:“现在金水宗我已经回不去了,我若是当了逃兵,无论是师叔你军营中的兵士,还是金水宗的执刑者,都有了对我出手的理由,我不会逃,但我想要活下去,所以我只能请求师叔给我一条路。师叔先前说想要一个人偷偷地活下去很难,便是在暗示我真正为师叔效劳,只要师叔能保我性命无虞,我可以为师叔赴汤蹈火。” 庞路走近娄终,将他轻轻扶起,颇为淡然地道:“好,那么对我的称呼也该改变一下了,我说过我恨金水宗,所以也并不想成为那种当了长老的废物的师弟。” 娄终拱手作揖道:“拜见都督。” 自此娄终暗地里脱离金水宗,成为庞路的忠实附庸者。 却说卧华山军营中,姜鸣苏醒已经经过了两天,这两天以来他的精力正在快速恢复中,那远超常人的自愈功能,即便是身为朱天野第一医者的廖之章也是赞叹不已。但是姜鸣右臂上的箭伤仍然没有彻底处理,这一日正是鬼医阴德定下要为姜鸣刮骨的日子。 阴德依旧持着一副端庄的姿态,在白发医面前也是毕恭毕敬,他将自己要用到的工具全部拿进了姜鸣的营帐,而令人吃惊的是,姜鸣已经可以下地,正坐在一副棋桌面前,与梁津对弈。 望见阴德与廖之章两人由林寒引着入帐来,姜鸣与梁津连忙起身拱手行礼。 廖之章笑道:“姜鸣小友,你倒是好兴致,醒来不过两日,便已经能下榻来做这些趣事,令得我都极为的羡慕。” 姜鸣道:“两位请坐,前辈这种称赞倒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今日下榻想活动活动,便恰好遇到梁津来看我,这种黑白十九道的棋法我学会不久,所以便拉着他来与我下着玩,纯属游戏而已。” 廖之章道:“这份苦中作乐的心思也是不寻常,不过你还是赶快让小四帮你将臂上箭毒祛除吧,留的越久,极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阴德道:“看你面色伤势确实好转了不少,但你那郁结于心的毛病完全没有改善,还在这种情况下行这种脑力活动,不知道对于身体有很大创伤吗?” 姜鸣勉强露出笑容,道:“鬼医先生,在下实在是闲的无聊,那些烦事是放不下的,所以只能先寻找这些闲事来做,这盘棋虽然耗费体力,但是能让我暂时转移注意力,应该也会对伤势有所良益的。” 阴德微微皱眉,道:“那随你吧,现在这盘棋暂时放下吧,我现在就对你服用迷神散,会让你暂时昏迷一两个时辰,在这个过程中你感受不到疼痛,我很快便能刮去你肩膀上的毒,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姜鸣嘴角动了动,望向阴德手中的小刀,又望向自己的棋局,道:“鬼医先生,我知道这箭毒不能再耽误了,但是在下觉得我的这盘棋也不能就此搁置,能不能烦劳先生来我这边,我一边下棋,先生一边为我刮 骨去毒,可否?” 鬼医阴德听此,轻喝道:“胡闹,这两件事怎能同时进行,下棋不过是闲事,怎能与你的生死大事相提并论?再说,我你坐在那里,我如何让你服用迷神散?若是稍微出了差错,那迷神散便能要了你的命。” 梁津劝说道:“姜鸣,这盘棋先不下了,日子还长着呢,既然鬼医先生都来了,便先将棋局放下,待你的箭毒祛除之后再下吧。” 姜鸣却道:“先生,我昏睡的这些日子里每时每刻都在重复着一个让我无穷伤心的场景,大概先生之前所说的郁结于心便是源于此处。当我醒来,我以为那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在我的脑海中却那样清晰,为此我始终静不下心来。这棋局,就像是我那颗动荡不安的心,我想将它走完。” 廖之章望着姜鸣道:“小友,你是为感情的事而忧愁。” 姜鸣淡然笑道:“差不多吧。” 他并没有多少礼节。 阴德道:“你要一边下棋,一边祛毒,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这种情况下却不能用迷神散,没有那种药的麻痹,你将感受到我的刀划开你的皮肉,在你的骨头上刮去残毒,这个过程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若是你没有坚持住,你的安全将受到极大威胁。” 姜鸣道:“没有什么,我能撑完这盘棋。” 梁津还想说些什么林寒却伸手拦住了他,笑道:“老津,让他试试吧,刮骨而已,他并非常人。” 小火炉摆在一旁,其中的木炭烈烈燃烧着,放置在棋盘侧边的一盆清水中早已经血红,鬼医阴德手中的小刀依旧锋利,只不过他的手有些颤抖。 姜鸣裸着上半身子,匀称但是并不健硕的身材显得有些黝黑,但是他胸膛后背处的刀伤与箭伤还有些一些疤痕,他将右臂舒展开来,容鬼医阴德在一旁操刀刮骨,左手则执棋对弈,身体稳如磐石。 阴德偶尔望向姜鸣下棋的淡然神色,但却只是用刀刃拨开箭伤处的血肉,将骨上毒素慢慢刮去,这个过程虽然不是很复杂,但却极为考验人的手法,而且操刀之时,那箭伤处会有着大量鲜血一处,阴德所要做的便是一边用沾有冷沸水丝绵擦去血液,然后用木棒沾着防止发炎与流血的药末涂抹在姜鸣已经刮去毒素的骨肉边缘,接着一次次用烧热杀毒后的刀刃刮去毒素切除坏死的血肉,整个过程极为血腥,即便是常年经历战争与死亡的梁津、罗湖众人,也不免为此深深皱眉。 姜鸣的神色泰然,他虽然一直在思考着如何与梁津对弈,但却没有办法忽视来自肩膀上的剧烈疼痛,这种持续的深入的痛感甚至比大刀劈在背上划过一道极长的伤痕要疼痛的多,但是他以非凡的坚韧心态克制着自己忍受,他的牙齿紧咬,来抑制自己发出呻吟,他额头上没有汗,因为他不允许自己在下棋的时候被打扰。 而反观鬼医阴德,这是他在从医这许多年以来最没有把握的一次,因为他的病人是一个可以无视这种疼痛的疯子,若是有选择,他一定不会愿意为他刮骨去骨。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师父白发医的暗中允诺,他怎样也不会同意这种做法。他的额头布满了汗水,因为紧张与慌乱,他失去了鬼医那崇高的称号光环,变成了一个普通医者,但是他这时却是无比佩服眼前的年轻男子。 梁津的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他的目光不由得望向姜鸣的肩膀,那一处的鲜红与黑色相交,那一处的刀刃正割掉姜鸣的血肉,即便只是看着,仍旧让他的汗毛竖起。他在生死边缘也走过许多回,但从没有想象过能如同姜鸣这样接受这种疼痛的洗礼,他忘了下棋。 “梁津,到你了。” 姜鸣轻舒一口气,嘴角似乎颤动了一下,带动眉宇漾起了一道皱纹,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 梁津连忙再次慌乱地落子,可这一落,却让姜鸣找到了漏洞,姜鸣笑道:“梁津,你输了。” 左右再次落子,黑子瞬间占据整个棋盘,白子尽废胜负已分。 梁津拂袖擦了擦头上的汗,望着姜鸣却是轻轻一笑,完全说不出话来。 阴德的刀刃也停下了。 姜鸣道:“先生,怎么不继续了?” 阴德道:“完了,肩膀上的毒已经帮你祛除干净了,我已经替你敷上了药,一会儿找个人随意帮你包扎一下便好了。” 阴德也拂袖擦汗,收拾自己的东西。 林寒这时走过来,对着姜鸣笑道:“你可能不知道,这个营帐中的所有人刚才都额上出汗了,就你这个当事人好像最为闲适,刮骨祛毒,这种只有野话故事中才有的篇章,现在成真了。” 姜鸣缓缓转身,发现营帐边上,白发医廖之章端端坐正,正和气地看着自己,还有罗湖、楚泓、环子鱼、陈乙彻、陈辛雪、杜衡与,还有两个执勤的校尉,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中各种光芒,反而将姜鸣看得颇为不好意思。 姜鸣缓缓转过身来,示意林寒给他那一件衣衫来,但林寒还未动,鬼医阴德便道:“现在不要穿衣服,等我放在那伤口处的药充分融入你的血肉之中,才能穿衣。” 听见此话,姜鸣面色一窘,那营帐门口的环子鱼、陈辛雪也是脸颊一红,悄悄地退了出去。 梁津望着姜鸣,唉声道:“你可要我吓死了,我这平常砍下几百个人头都没有感觉,今日就看你刮骨不过十几分钟,竟感觉看什么都不顺眼,我都强忍着,后悔跟你下这盘棋了。” 姜鸣轻笑道:“还好,我忍住了,而且这盘棋我也赢了,算是完胜。” 梁津道:“我的棋艺不算好,而且今天算是使了手段,才能赢了我,我告诉你,你若是赢了寒子,真的能够吹一年的。” 姜鸣打量着林寒,显得颇为吃惊:“他会下吗?平常也没有见他下过啊?你别说他是高手?” 梁津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便伸了个懒腰,往帐外走去。 林寒戏谑道:“想跟我来一局?” 姜鸣眉头微蹙,道:“我怎么有些不信。为了验证,这一局你逃不掉。” 林寒笑道:“好啊,我可是知道你腰间有钱,平常不显不露,一遇到事便全部抛出来了。就赌下一次请客,怎么样?” 姜鸣轻哼一声道:“好啊,来。” 阴德却是忙道:“小子,你还是安分些吧,才去了毒,你应该休息一会儿去,这次别再找理由不听从医嘱了。” 姜鸣悻悻然望着榻上走去,一行人便这么散去。 等到众人都离开之后,姜鸣独自躺在榻上,双眼望着帐顶,眼神迷离,像是丢失了什么一般。 这时突然从那帐门处闪入一道人影,即便那人影行动速度极快,但姜鸣还是察觉到了。 “谁?” 那人缓缓冒出头来,一声简单的布衣麻衫,削瘦的身材,还有那张显得颇为凶狠的脸,此时却掠上了一抹笑容,他站在姜鸣榻前,道:“姜鸣,原以为你一醒来就会来见我的,我又失算了。” “不甚?”姜鸣望着那道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道:“你还是挺有能耐的,竟然能在这么严密的监视下闯进来见我,林寒说你已经有八段上等的武道实力了,看来不假。我虽然前日已经醒来,但是始终体力不足,今日才能堪堪下榻,倒是忘记了要与你见面。这般说来,那日救命之恩,我还要重重地感谢你。” 不甚怪笑道:“我这时私自闯进你的营帐,你莫非不会担心我杀掉你?” 姜鸣微微一愣,却旋即笑道:“杀我?为何要杀我?你有动机吗?” 不甚道:“却是没有,不过你还是像以往一样理智,若是其他人,只怕早就喊人捉拿我了。” 姜鸣苦笑道:“说的这么随意,好像我跟你很熟一样,我在江城只不过与你完成了一场交易,没有因为我活捉了你而结仇就已经算是好事了,现在可不要攀关系,我现在可是卧华山的将领,比之三元山可是要强太多了。” 不甚道:“你的这种撇清关系的方法倒是很普通,而且摆弄地位的言辞太过张扬,反而不像是真的势利之人能说出的。” 姜鸣缓缓力气身子,望着不甚道:“你还是快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吧,你救了我,凭借这件事我就有理由帮你,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以内。” 不甚道:“你这开门见山的语气着实让人厌恶,我就这么不受待见?我好歹也是个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要的,你难道就不想替卧华山招揽一下?” 姜鸣眉头紧皱,道:“怎么这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话痨成这种程度了?莫不是在山林里过了日子,开始退化了?” “呃……”不甚无言至极,但面对姜鸣这种不讨好的语气,他着实没有什么好说的,重新又整理好情绪,我来找你的时候在各处游荡,跟人说话极少,所以也就这时候见到了熟人,突然话多了些。” 姜鸣摊了摊手,道:“然后呢?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甚突然眼光一亮,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来,道:“我要与你决斗。” “啊?” 不甚为了向梅雨柒证明自己,苦练枪法追剿三元山残匪,又不顾身份担任梅家护卫,在梅雨柒面前屡献殷勤,但无奈梅雨柒好像是心意不改了,对于不甚的明显告白视而不见,到最后实在无法忍受之时,才说明了那一番话,让他真正打定了主意。 她说:他是我的英雄,他是战场上最后的希望,我希望我的心上人征战沙场,守护一城烟沙。 不甚无法改变梅雨柒,只能通过改变自己来感动她,但效颦者引起了她的厌恶,他便只能通过最直接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意义。 提枪出江城,不甚是为了自己的爱情。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复明之光 当不甚将那一番缘由全盘托出,即便那时的姜鸣再过决绝,此时也只能任凭那份情感激荡自己的心,不是因为自己对于梅雨柒尚有愧疚,而是梅雨柒对自己那份执意令人动容,而不甚这为一女子弃匪从良的故事也令人惜叹。只可惜这遇到的人与物都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主观意识而随意变化,要么他也不会处于这种左右为难的困苦之中。 姜鸣望着不甚,问道:“对于梅雨柒,你真的觉得自己是用了真心了吗?” 不甚道:“自然是真心,自从那日在渊流江滩一见,我便相信了一见钟情,反叛三元山也是从那时打定的主意,之后我将三元山的计划告知于她,希望她能在三元山的掀起的血雨中活下去。可你却是个变数,不仅将我击败擒拿,还打算以一己之力硬扛来势汹汹的三元山,我便决定与你结盟,让她看清楚我的立场。自那之后我虽然剥除了山匪的称呼,但仍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正眼看待,而且因为你的存在,导致我做了什么,她都看不见,我怒出江城来寻你,便是要击败你为我正名。” 姜鸣愣了愣,觉得这一番说辞无懈可击,在爱情道德伦理的加持下,不甚起手的制高点可以完全压制住他,但姜鸣却没有答应这一战的理由,他没有及时回应不甚的话,而是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瞪着不甚,似乎是在等待着说话。 不甚咽了一口口水,郑重地问道:“我很清楚,你与我的起点就不相同,一个行侠仗义的英雄永远比一个作恶多端的山匪更容易让人接受;你的风度也不是我能相比,同是八段人位,你却能轻易胜我;你大义为公帮助江城抵御外敌,我饱含仇恨虽然迷途知返,但却不能完全掩饰以往为三元山做过的错事。这些我都知道,也许即便你不出现,梅家小姐也不会看上我,也许自我踏上三元山便始终是一个错误,但我对梅家小姐却是忘乎所以,而你姜鸣,你真的喜欢她吗?” 姜鸣愣了愣,道:“不瞒你说,自江城之后,我便找到了值得我这一辈子的人。” 不甚道:“我是问,你喜欢她吗?朱天野中并没有禁止男子三妻四妾的打算,我想要的是你喜不喜欢,与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姜鸣在此一愣,道:“我这一生,只可能为一人动心,不会再以爱情的名义喜欢任何人。梅雨柒很招人喜欢,但我不会喜欢她,你可以放心。” 不甚喝斥道:“那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何不与她说清楚?你倒是走得轻松,你心中可是过意得去?” 姜鸣又回忆起他离开江城的那夜,清影曼舞,青涩少女的追问,以及那一串令人心碎的眼泪,他虽然真的没有对不起她,但始终觉得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场愧疚,不管他有意无意,他都难免被梅雨柒记住,并且为他而伤悲。他能做的很少,也只有一声拒绝,与苦饮一坛醉不了的老酒而已。 不甚见姜鸣沉默,冷哼道:“果然多情者亦是无情者,只凭你辜负梅家小姐这一遭,我便应该与你一战,此时的我已不是当初的三元山三大王,自你离开之后我苦练枪法,并且修习了一类功法,我现在虽然只是八段上等,但是我自信与你相差不多。我的挑战,你可敢应?” 姜鸣听到这语气,便知道不甚是将自己认为是登徒子了,但他也为这件事烦躁,也不愿解释什么,摊了摊手道:“不甚,你想要动手就动手,我现在重伤未愈,即便是一般的武者我都没有办法战胜,更别说一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了。你若是想趁我伤势未愈将我击败,便早早出手,即便是杀了我也能展现出你的能耐。” 不甚怒斥道:“姜鸣,你当我是什么人,你现在重伤在身,我再怎么渴望胜利也不会做这种无耻之事。你也别想用这种方式激将,我并非乡野莽夫可比,这些天我会一直留在卧华山军营之中,等待你伤势好转,我自会再次发起挑战,希望你不会再避而不战。” “哎哎哎……”姜鸣懊恼不已,他本不想答应这没有意义的战斗,但不甚却已经将话说完整了,这倒令他有些难以拒绝,平常时候的不甚都是挺正常的,但一旦接触到梅雨柒的名字,他便像是智商瞬间降低了一倍,都能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莽夫了。 不甚没有听到姜鸣说什么,便已经带着踏出了营帐,负责守卫姜鸣的两个侍卫一脸呆滞,望着不甚离去,疑窦布满脸庞。 “这谁啊?什么 时候进去的?” 这日傍晚时分,便有着手下传言慕涯回来了,还将在卧华山定居的妻子也接了过来,姜鸣耳力灵敏,听到侍卫的谈话之后,便要求侍卫将他带到主营帐去看一眼。 姜鸣一脚踏进去,便见梁津一众都在营帐之中,将慕涯及其妻子尹婉包围在其中,廖之章与阴德也迟迟赶来,姜鸣迅速想到了一种 情况:“难道是他的妻子……” 林寒与姜鸣碰过面,道:“你这要来也不跟我们提前说一声,若是染了风寒又要麻烦医师治疗了。” 姜鸣与其他人一一示意,才道:“哪有这么娇作?虽然伤势未愈,但至少是一个身体结实的成年男子,怎么这么容易地感染风寒?而且慕涯要做的事似乎不是小事,我要是不来,才会要后悔。” 却见慕涯走上前来,拍了拍姜鸣没有受伤的肩膀,脸上没有喜怒,道:“还好,看起来已经能够自己下榻了,不必我担心,几位统领已经向我说过你的情况了,要不是知道你身体无恙,说不定我就直接去见你了。” 慕涯的话虽然有些敷衍,但是姜鸣却能听到其中的真挚,他能抛下关注自己治伤的大事,自然是有着要事要做,姜鸣目光瞥了瞥尹婉,道:“你是要为嫂子治眼睛?所以才在这两日连夜去往卧华山将之接来?” 慕涯道:“正是如此,以往我为婉儿的眼睛寻医多年,但没有一个大夫能够让她重见光明,好不容易寻找到了朱天野的神医,自然要千般乞求,我并不想让她一辈子在黑暗中度过。” 姜鸣神情微怔,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求求情,我与那白发医廖之章前辈有些渊源,说不定他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便全力帮嫂子治疗眼疾。” 慕涯却道:“不必了,我与前辈达成了交易,他已经答应为婉儿治疗了,而且我给他的,他没有办法拒绝。” 姜鸣思忖片刻,脸色猛变,凑近慕涯道:“你答应将龙骨石送出去了?” 慕涯却是淡然一笑,道:“都只是身外之物,没有东西能比她重要。” 姜鸣轻叹一声,道:“怎么说?我既佩服你的处事潇洒,又羡慕你的爱情,想来你们的下半辈子一定会无比幸福的。” 慕涯笑道:“承你吉言。” 慕涯重新来到尹婉身边,向着廖之章与阴德躬身行了礼,道:“前辈,拜托了,若是能将我妻子的眼睛治好,我许诺的东西一定会双手奉上。” 廖之章挥手示意阴德退下,看着慕涯的眼睛,道:“你的眼睛中很坚定,用那么珍贵的东西来换取她的眼睛,你不后悔吗?” 慕涯道:“只不过是看起来好看一些的石头而已,并不值得我珍惜,只有枕边人才是真实的,我相信这些。” 廖之章笑道:“你这年轻人倒是看得透彻,虽然我被你的条件所吸引,但更多的是为你的深情而感动,今日我会亲自出手诊治,会尽我全力恢复她的眼睛。” 慕涯道:“谢前辈。” 接着廖之章便以医治不甚方便为由,将一众闲人都请了出去,唯独剩下慕涯陪伴其妻子,姜鸣也没有豁免,阴德也很知趣了侍候在营帐外面。 姜鸣向阴德问道:“鬼医先生,恕在下无礼,我想问一下白发医前辈的医术究竟高明到了什么程度?” 阴德随意道:“师尊的医术,在整片九野地域都是赫赫有名的,但因为地域的局限性,所以名声只是传扬在朱天野境内。但毫不客气地说,师尊现在六重地位,便能治尽垣野界境内天位以下任何顽疾,师尊的手段通天,即便是那些朱天野的管理者都对他恭敬三分。这种影响力朱天野内无一人可比。” 姜鸣道:“鬼医先生,你先前所说的话有两个局限点,一个是在垣野界内,一个是在天位以下,在下倒是不太懂其中问题所在,可否为在下不吝解惑?” 阴德道:“所谓垣野界内,便是指三垣九野的所有生灵,因为这些生灵而出现的病患伤症;所谓天位以下,是指天位以下生灵的手段制造出来的问题,因为天位强者特殊的元势与道法,所以他们造成的伤势匪常人所能解治,这便是师尊医术的局限性。但是,想来用不了多久,师尊便能够跨越天位的桎梏,将医术更上一层楼,那个时候这朱天野也困不住他了。” 姜鸣啧啧称叹,不由得心生神往,能达到这种境地,也算是不枉来这三垣九野一趟,一呼之间,千万人随影颔首附和,那种豪迈气度仅仅是想象之中,仍然让姜鸣热血不已。 “那样的话,慕涯妻子的眼睛不是有着百分百的几率能治好了?” “是这样。” 鬼医阴德对于其师廖之章的敬佩溢于言表,姜鸣虽然也是敬佩,但却并未有这种狂热,等了许久,未见慕涯出来,他便回营去了。 江城之中,秋绝自从上次在下染城现身被神女扈江离重伤之后,便回到了江城中修养,九重地位的愤怒一击,饱含杀意的元势瞬间击碎了他身上的中品金属的软甲,使得他不得不卧榻养伤十余日。 秋绝每日咳血,虽然经过了无数名医救治,但面对那种天人手段,凡俗医者能做的极为有限,只不过借用各种稀有药材滋补,但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作用。这些日子里,邓兴与孟降炎都回到了自己的领地,照看秋绝的白萍、琼华却从没有离开半步,一直守在秋绝榻前。 秋绝虚弱地唤来白萍,命她倒水来喝,白萍亲眼看着秋绝颤巍巍地抬手,在喝水的时候又咳了一阵,琼华也走过来扶住秋绝,但眼泪却是流了眼泪。 秋绝虚弱地笑道:“琼华,哭什么?” 琼华拂袖拭去眼泪,道:“回禀公子,琼华只是看公子日日憔悴,心伤罢了。” 秋绝道:“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受的伤总会好的,毕竟那是三垣之地有名的武道天才使出的一击,没有当场要了我的命已经算是手下留了情。这十几日我虽然日日咳血,但经先前那位名医开的方子,还有服下的十几株五品药材的药力扩散,我已经感觉比之前要轻松很多了,料想再恢复几日 应该也就能下榻活动了。” 琼华一脸恶狠狠地道:“那个贱女人不分黑白,竟然没有一点地位强者的风范,竟然向公子出手,那日若不是公子,我就算是拼着这条性命也要砍她一刀,为公子报仇。” 球绝道:“这天下之中,能这样称呼那位神女大人的恐怕也只有你了,不过也不必说这些傻话,我们毕竟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管理者眼中只是蝼蚁,此次我计杀三名地位强者,已经触犯了他们的权柄,那扈江离会向我出手也在意料之中。不过报仇之类的话还是不要说了,现在我们做不到,你若想对那扈江离出手,只怕还未走至她身前,便已经被无处不在的元势切成了碎片。” 白萍急切道:“难道就任凭她伤了公子?她羿玄宗虽然是三垣之地上界宗派,但她自身实力总不过天位,若是能联系我宗中长老将之刺杀,应该也并不难。此时只要公子应允,我们怎般乞求都会得到长老的同意。” 秋绝挥手止住,道:“不必了,现在时局已经稳定下来,那件事也因为我的重伤而落下帷幕,即便你们能杀了那扈江离,也与我们的计划没有半天好处,反而会引来更多的人关注。” “公子,那你的伤……” 白萍与琼华齐齐出声,面色悲戚,目光迷离。 秋绝伸出手抚摸过白萍与琼华的脸颊,突然深情地道:“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很清楚,我的这些手下虽然都很忠心,哪怕是新投靠我的孟降炎、邓兴等人都不会违背我的命令,但这都是建立在我活着的基础上,若是我真的不幸死了,他们恐怕反戈地比任何人都快。我能真正相信的,也只有你们两个。” 琼华双手抱住秋绝的手臂,低声哭泣道:“公子,当初可是你将我们救回来的,那些人的追杀无休无止,我们虽然是魔宗之人,但幸得公子不嫌弃,不仅给了我们尊重与名分,还在这些年里好自对待。公子大才,志在天下,潜渊之龙,终有一日会让这三垣九野的所有人为你颔首。在这几年里,我们没有能帮得上公子什么事情,所能回报公子的也只有这副身体还有这颗被正派中人追之讨之的心。” 白萍也道:“可是公子现在的状态,我们却束手无策,听闻那朱天野中的第一神医廖之章可知世间万般人,但我们派出了无数人手,却也找不到他的踪影,我害怕,公子若是没有廖之章的救治,恐怕就再也好不起来了。” 秋绝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好不起来?我并非常人,连地位强者我都能杀得,还有什么困难能阻止我展翅天下?你们两个不准再哭哭啼啼了,作为我的女人,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白萍道:“我们自然是希望公子能早日好起来,只是我们也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秋绝费力地将白萍拉至榻上拥入怀中,道:“我秋绝自视甚高,若没有纵横这天下,我怎会这般死去?琼华,将这些日子的消息与我说说,我好做安排。” “是!”琼华从怀中拿出一沓信纸,纸上记录着各种各样的消息,她擦去眼眶中的泪水,念道:“七月十三日,我们派去的杀手刺杀交趾城主羊塔风,未果,被一名突然现身于城主府中的九段黑衣人重伤,逃回之后带来了消息,但那名八段人位的武者却经脉寸断而亡。” 秋绝笑道:“果然现身了,传言中差点杀死姜鸣的黑衣人原来隐藏在羊塔风身边,这样一来,我也能猜到他的身份了。既然他选择了暴露,那羊塔风与他的命也就活到头了,损失了一名武学大师也不算太亏,是个好消息。继续。” 琼华又念道:“孟降炎大元帅传来消息,称柳其敦已经开始布局复仇,而且向他索要了一批军械,一支甲兵正在暗中训练之中。” 秋绝道:“交趾城的柳其敦?看来孟降炎跟他关系不浅,不过这不是关键,柳其敦倒是一颗好棋子,用他来敲开交趾城的大门再好不过,先暗中观察着吧!继续下一条。”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困苦之恸 琼华继续念道:“七月十九日,交趾平原的卧华山军营爆发大战,隐藏在卧华山军营中的大明窟暗谍几乎全部出手,联合南部蛮郡的蛮兵齐攻卧华山军营,但疑似没有取得什么成果。卧华山二统领联合军中参谋慕涯早有谋略,不仅一举击败了数千蛮兵,还将所有参与搅乱的暗谍杀了个干净,只有寥寥几人逃脱。” 秋绝听此,脸色一顿,沉吟道:“早先就察觉到了卧华山军营中的乱局,只不过是被人用计稍稍引诱,那些大明窟的暗谍便冒出头来,虽然来势汹汹,实际上没有一点作用,怪不得这些年大明窟都被卧华山死死压制。还有南部蛮郡也动手了,这证明那些蛮帅终于不再缩在蛮地了,这对于我们也是个机会,将蛮地附近的那几座城池都占领了吧,方便我们进行下一步计划。至于大明窟,我自有驱虎逐狼之计,他们和卧华山的恩怨,还要我来推动。” 琼华又道:“七月二十二日,庞路军营中,金水宗的孙桡出手斩杀同门狄浪,无数军士目睹,这个消息已经传至金水宗,金水宗的高手很有可能会前来追究狄浪的死因,主事人孙桡与秦兵军营管理者庞路恐难辞其咎。” 秋绝笑道:“外人看不清楚,我却是很明白,金水宗送去庞路军营的孙桡三人及其他弟子,都只不过是送死的弃子,金水宗历来可没有将宗内弟子送往凡俗沙场历练的道理,估计是孙桡几人与金水宗的那位宗主继承人合不来,那些长老便要为金柝铺路,所以才以这种名义将三人远离金水宗,他们死了才是合了金水宗那些真正的掌权的人的心意。” 琼华皱眉道:“公子的眼光就是高于世人,仅仅凭借这些微末细节便能发现金水宗的巨大隐密,我等却像是个痴者一般以为金水宗会找孙桡与庞路报复,那这样看来这件事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了。” 秋绝道:“当然是有影响的,金水宗又能借此机会向庞路要一些好处,同时警戒他做事谨慎,并且鼓励他继续为庞路征战沙场,争取早日死在战场上,好遂了金水宗少宗主的意思。但庞路为将多年,智谋丝毫不必三大兵马大元帅,应该也能发现这些隐密,以他的本事来看,金水宗应该占不了什么便宜。” 白萍缩在秋绝怀中,好像在深嗅这难得的熟悉的味道,她沉迷地道:“都道是我魔宗之人善用催眠之术,公子这智谋绝代的原来更有极大的魅力,白萍只觉得不想离开你的怀,但深知公子是要包容天下的人,却不敢贪恋。” 秋绝轻咳两声,白萍连忙站起递上巾帕,却见秋绝又是咳出一片殷红出来,白萍先前的情迷神色骤变为恐惧,琼华也来到榻前扶住秋绝,将他的身姿缓缓地放倒,盖上被子之后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秋绝却不以为然,道:“先前写那条消息的人不适合做暗谍,其中主观想法太多,将之撤下来换上其他人吧,毕竟庞路军营可是秦王朝与卧华山交战的最前线,若是没有个能力出众的暗谍,恐怕难以成事。” 琼华再次递上水来,喂秋绝喝了几口,秋绝便挥手不要了,又道:“琼华,继续吧,我再听听还有没有有用的消息。” 琼华担忧地瞥了一眼秋绝,但却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又念道:“都城之中,七皇子仍然时不时地前往鸾来湖看望谪居之臣高新莅,暗谍查不到什么东西,但听到了一些关于当今时事的对话。在这十几日的时间里,七皇子积极扩充自己的影响力,在已经可以在朝堂之上与大皇子分庭抗礼,而且在长久地拉拢之下,有许多的保持中立的大臣都暗中支持了七皇子,而今他正借助着对都城周边山匪之地进行扫荡,并暗中藏兵藏将,其意颇不平凡。” “嗯,老七这些天还是干得不错,这么快就能和老大扳手腕了,想来凭借着高新莅那只藏鹰的谋略,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自己的势力扎根入都城。”秋绝顿了顿,强忍着没有再咳一声,缓缓又道:“我们不需要阻止老七做这些事,而且还要帮着他,只有他横扫了都城,我们才好有正大光明的身份去剿匪,到那时秦王朝的乱局便能消失。不过这高新莅确实是个难得的谋士,想来若是让他与卧华山军营中那个新的参谋对弈,说不定会有好戏能看。” 琼华道:“公子,你前日里也说过几次,说着世上的聪明人并不多,战场领军与营中设谋其实是相同的意思,而鸾来湖的高新莅,与卧华山军营的参谋慕涯,似乎成了我们的大患,我们需要出手将之乘早击杀吗?” 秋绝道:“不必,没有了高新莅老七不能成事,没有了慕涯卧华山挡不住庞路的进攻,在我眼中他们虽然有些智谋,但不过只是玩笑而已,我们不必出手杀他们,若是以后他们能活着,我会让他们亲眼见证真正的智谋。” “公子高才,琼华佩服。” 秋绝微微打了一个哈欠,道:“算了,今日我有些疲累,不必念了。” 白萍道:“那公子早些休息,我们就在外面候着。” 秋绝道:“不必了,留在这里陪我吧。” 一夜无话。 却说卧华山军营中,廖之章与慕涯、尹婉在营帐中一晚未出来,阴德也在帐外候了一晚, 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袍,但他全然没有在意,见廖之章从营帐之中出来,便擦了擦眉毛上露水,走上前去,道:“师尊辛苦,需不需要喝一杯热茶,我亲自去为你准备。” 廖之章抬眼打量了阴德一番,道:“不必这么见外,我在里面为她治疗,你只管回去休息便可,何必杵在原地等我一夜?” 阴德躬身道:“这是做徒弟的本分,应该的。而且我已经达到地位层次,在外边站立一晚并没有什么影响。” 廖之章道:“那就走吧,人我治好了,交易也完成了,我们是时候该走了。若是让那些人注意到我在这里出现,定然会带给他们许多的麻烦。” “是,师尊。”阴德道。 “等等,前辈。”就在两人就要离开的时候,慕涯也走出营帐,但他却没有阻拦,只是瞬间便跪在了两人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扣了一个响头,道:“前辈,交易是交易,但这个响头是对你的尊敬,感谢前辈不留遗力地救治我的妻子。” 廖之章停住脚步,道:“麻烦小友给姜鸣带个消息,让他别忘了时间,若是明年三月见不到他,我就亲自来提人。” 慕涯道:“晚辈谨记。前辈不需要休息一会儿吗?二统领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 廖之章道:“我来是因为你,为了姜鸣,与其他人无关,不必再多叨扰了。” 慕涯站起身来,再次拱手道:“恭送前辈与先生。” 只见一道尘土扬起,廖之章与阴德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这等不为肉眼察觉的速度,令得慕涯暗暗吃惊。 “看来来的时候只是因为有我在,不然按照这种速度,不消半日便能从那望莲岗来到交趾城了。” 慕涯微叹了一声,便再次走进营帐,这一夜中,白发医廖之章对尹婉进行了一场无法形容的治疗,他手中的刀一直在尹婉的双眼中移动,不知道进行了多少繁琐的处理,旁人简直无法想象,但廖之章却像是个闲人一样,随意地处理着,直到天明,他才将尹婉的双眼包住,并说按照他留下来的药服用,十日后必能恢复双眼眼中的光明。 每一幕都是那么惊心动魄,但尹婉却是服用了可以麻痹全身的迷神散,这场治疗都是在她昏睡之时进行的,所以她至今还在休眠状态,不过按照廖之章的说法,她应该很快就会醒来了。 慕涯刚进营账,便见尹婉的手指突然动了,他连忙走过去,便听到她那虚弱的唤声,他的心都要碎裂了。 “慕涯,慕涯……” 慕涯连忙握住尹婉的双手,低声将之拥入怀中,声音颤抖地道:“我在,我在啦。” 一如很多年前,他拼死救她时的场景,一句“我在”有着太多的凄苦。 “婉儿,白发医前辈说不消十日你便能恢复视力了,你终于能再次看到这个世界了。” 尹婉低声道:“我现在似乎都能看到微弱的光,慕涯,我的双眼好像真的好起来了,以前的那些大夫不都说我的眼睛废了吗?快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慕涯急切地回应道:“当然是真的,是真的,你很快就要看见了。廖之章前辈是朱天野最厉害的神医,他肯定不会骗我们的,你的眼睛就快要好了。” 两人相拥而泣,不知道经历多少苦难与折磨才能换来今日的幸福,尹婉失明数年后再次拥有了看见天地的机会,慕涯寻了数年再次让妻子因为自己的眼睛而笑,这便是他们再也没有遗憾的原因。 在营帐外,不知何时来到的林寒与姜鸣听到两人的声音,都没有选择打扰,这一刻慕涯了结了多年的遗憾,他们也会为之欢喜。两人相视一笑,望着远处走去。 “昨晚不甚来我的营帐了,你知道吗?”姜鸣随意说道。 “那不甚什么时候进去的我们都不知道,但他出来的时候却是大大方方的,我也正为此吃惊啦,他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姜鸣无奈地摊了摊手,道:“你怎么不担心我被他挟持,或者刺杀?反而一来就问说了什么,你这个人好像有些不太道义啊。” 林寒笑道:“我有那么思维不灵活吗?不甚远道而来,还在那种时候救了你,自然不是与你为敌。而且他在军营中住了这几日,一直都是在遵守规矩,没有丝毫因为自己八段人位的身份而影响我们处理事务,可见他是有求于人,我只是很好奇,你欠了他什么?” 姜鸣道:“我没有欠他什么,就是他脑袋有问题,一直缠着我跟他打一架,说着为了爱与和平的鬼话,反正就是 各种不服气以前我打败了他一次,便要求我为他正名。可是这种正名有谁能见到,这不是闲的发慌找出来的理由吗?偏偏我还没找到什么话来反驳他,只得用重伤未愈的理由先拖着。” 林寒道:“那你可真是摊上麻烦了,那日我看过不甚的枪法,虽然算不是很高妙,但那凶狠气势却是很不一般,即便是巅峰时期的我与之交战,若是不用一损漩与横扫千军,只怕也是占不了多少便宜。” 姜鸣眉头轻蹙,道:“这么高的评价啊!之前与他斗将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压力,他的枪法虽然凶猛,但是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我的占式一开,这些漏洞便一一摆在我眼前,所以我觉得战胜他并不是很难。昨晚听他说他遭遇了一些,还苦练了枪法,今日又听到你这般肯定,我是直接不想跟他打了。” 林寒道:“不过这恐怕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不甚如果想要逼你出手,我们还能一齐将他拿下不成?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战胜他,并且处理你与他之间的事吧,这个更为重要一些。” 姜鸣无奈地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梅雨柒的事情不是他能够决定的,偏偏梅雨柒痴情,偏偏不甚也格外固执,偏偏他不能喜欢,这便是那江城中的差错所带来的最为令人叹息的问题。 就在这时,有两名侍卫疾跑了过来,道:“六统领,姜鸣将军,二统领在营帐中有急事宣布,请速速前往。” 林寒与姜鸣相视一眼,皆是眼露惊疑,这种急事他们猜不出来,但是他们有着预感,绝对不是好事。 不到一会儿,营帐中便聚集了梁津、罗湖、楚泓、林寒等人,诸位副将也放下了各自事务纷纷来到,姜鸣虽然伤势未愈,但还是跟着过来,他实在不放心现在的战局。环子鱼现在时常与楚泓黏在一起,众人似乎也已经将他当做了自己看待,即便是这种秘会,也没有让她回避。 最后一个来的是慕涯,即便此时尹婉的情绪很激动,正需要人陪伴,但他还是来了。众人急忙询问医治情况,慕涯以一句“尚好”应之,并以笑意答谢关心。 梁津突然正了正神色,道:“慕涯先生请就坐,今日之事关联甚大,所以我不顾你们夫妻谈话,便将你叫来了这里,还请见谅。”梁津说话从来都是这般滴水不漏,对于笼络人心他极有天赋。 慕涯淡然笑着说了一声没事,便也没有客气地坐下了。 罗湖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兴师动众,难道庞路又开始全面反攻了?” 梁津道:“全面反攻还好,那样会给我们壮大的机会,但是我接到的却是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五统领蒙阆在沿北部山林往交趾方向撤退之时,遭遇秦王朝两大将领金林与朱盖的大军人马,蒙阆及其五千兵马被围云隼山,现孤军无援,时刻面临着被全歼的危险。”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闷雷般在人群中炸响,众人皆是面色凝重,统领被围这是大事,而且是金林与朱盖两方大军,总共兵马已经超过了四万人,即便是倾全营人马也难营救,但这种大事又怎么不救? 林寒紧蹙的眉头动了动,他走到梁津身前,轻喝道:“按照之前山主的安排,呼延伍应该也在南北边界山林,他带领着卧华山中仅次于第二营重骑兵的山林精甲兵,蒙阆被围,他肯定能第一个收到消息,他为何不出手解救?” 梁津道:“这件事却与呼延伍无关,在不久前金辉城方向的秦军首领朱盖与北部山林方向的金林汇合撤军,并计划前往交趾城与庞路会军,此事我接到消息不久,南部蛮郡便开始大举入侵卧华山地域,呼延伍奉命前往南部镇压蛮人,所以并不能支援蒙阆。蒙阆被金林与朱盖包围,或许只是一次凑巧遇到,两方兵力差距过大,蒙阆因为行于山林并没有防垒建筑,所以才会被围困在云隼山。” 众人思索片刻,确如梁津所言,这样的状况并不能怪罪到任何人,可是能不救蒙阆吗? 楚泓道:“老津,快些制定计划吧,蒙子孤军难守,很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被攻克云隼山,我们应该尽快出手,以免蒙子出事。” 梁津不语。 一旁的罗湖却道:“这个消息庞路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而且因为是他的人将蒙子包围了,所以他肯定能及早地作出安排,此刻的云隼山就是陷阱,蒙子便是诱饵,只要我们前去,有多少人马去,说不定就有多少人马死去。我们愿意为自己耳朵兄弟拼命,但是我们手下的将士,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一个必死之人战斗。” 楚泓听此,愤怒地长叹一声,咬着牙低下了头。 林寒思忖片刻,突然笑道:“这本就没有什么犹豫的,老津你安排下,让慕涯先生暂留军营镇守,我们去救蒙子吧。就算是死地,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扛着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叩山之计 梁津、楚泓、罗湖眼神中同时射出相同的光芒,他们与林寒对视之间,便是懂了各自心思,自己的兄弟不可能不救,即便手下都认为这件事这个人已经没有了挽救的可能,但他们仍然要去,这是他们的早就决定好的结果。 举生赴死,胜过一人独活。任何一人都不能在他们的眼前死去。因为他们是兄弟。 “还有我,我也要去。” 姜鸣缓缓走上前去,站在四人身前,眼神格外坚定,朗然笑道:“这事儿,缺了我就不好了。 ” 梁津、罗湖、楚泓齐齐怔住,他们不是因为姜鸣的出现而惊讶,而是由于姜鸣重伤未愈的情况还参加了这场会议,并在第一时间加入了他们的联合,这种已经成为下意识反应的表现令得他们颇为满意,但却也暗暗担忧。 林寒道:“你就不必去了,此事凶险,金林与朱盖两大阵营联结,兵马过三万全部驻扎在云隼山附近,还有他们军营中的八段人位以上的将领也有六七人,你这副伤病残躯去了只是送人头,到时候万一失手还要我们出手救你,你这种行为可不是太好。” 姜鸣听出了林寒拒绝让他参战的言外之义,如何会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但他决定已下,便不会更改,他佯装作愤怒模样将林寒一把推开,道:“少给我来这一套,我即便身有伤势,也不会被一些杂兵杀了,还想趁着我受伤欺负我?我的方辕长戟可没有怕过谁?” 话音刚落,姜鸣与林寒都是齐齐地笑出声来,一时之间庄重的会议便像是变成了闹剧,梁津几人见此却像是看见了精神病一样出现了数秒的呆愣。 罗湖低声道:“这两人平时挺正常的,怎么突然就发疯了?” 楚泓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也太不合时宜了吧?” 正当此时,哨探来报:“回禀各位统领,庞路军营八段人位大将娄终带领数千人马想要越过我营辖制的地域进入交趾山脉,现已被我军挡下,但娄终似乎并没有放弃,正在准备第二轮冲击。” 又一名哨探入营来,道:“回禀各位统领,庞路帐下李正兴、罗曜华于营前叫阵,身后人马众多,恐有上万人。” 听此消息,帐中人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梁津道:“庞路恐怕早便是得到了消息,前来挑战的兵马虽多,但能让我觉得压力的将领却只有那两个,所以很明显这是为了掩饰庞路派遣出去的真正围剿蒙阆的军队所做的掩饰,但我们若是不战,恐怕这军营便会真正面临大战之危,此时兵马多寡的优势便显露了出来。” 楚泓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庞路派出兵马牵制,我们便不得不留下主力军队镇守军营,能前往北部山林的将领也不能全部出手,但若是再多耽误,我害怕蒙阆可能撑不过那三支军队的合力围攻。” 梁津道:“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便必须做出改变,既要及时解救蒙阆,还要做好守卫军营的重任,这点我们需要细细安排,若是我们几人全部出营前往北部山林,那么军营空虚武艺会给李正兴等人制造机会。” 罗湖思忖道:“北部山林道路狭窄,而且我们要你面对的本就是朱盖与金林的数万兵马,他们的战力自然超过了我们数倍,所以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强攻,而对于那一带的地理,我与长子无疑是有极大优势的,可由你与寒子镇守军营。” 林寒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北部山林现在肯定是陷阱重重,你们还需要一名善于山地作战的向导,不然很有可能便会陷入敌军的包围,别说要救人了,恐怕自己也要陷进去。” 楚泓道:“善于山地作战的向导?我不是就能担任吗?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分作几路行军,在一定程度上混淆敌军暗探的视野,同时由善于山地作战的战士带领,前往云隼山后再做汇合。” 林寒道:“是这种意思,我听说杜衡与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可以与罗湖同行,你则带着环子鱼小姐从另一条道路行军,我营中也大军齐举,作为你们的主力军队给予你们支持,同时克制与李正兴与罗曜华的大军进击,若是可以,我们会对交趾城发动全面进攻,以起到震慑庞路的作用,很有可能你们面临的压力就会减弱几分。” 梁津道:“正是如此,既然我与寒子不能前往,蒙子的性命就交给你们了。你们所要面临的危险将是我们的数倍,而且因为自始至终金林与朱盖的大军都没有完全出手过,所以我们并不清楚他们的实力底细,等于是你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我们甚不了解的军队,这种情况下对你们更是不利,所以每一步行军都不能踏错,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罗湖与楚泓相视,眼中皆是凝重非常,齐声道:“明白!”在这一刻梁津与林寒将蒙阆的性命交到了 他们手中,因为只有他们成功前往云隼山,成功击退敌军,蒙阆才能获救。 “稍等!”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慕涯出声了,他走过梁津跟前,将那交趾城周围的地形图拿在手中看了许久,眉头紧蹙,道:“恕我直言,你们只想着怎么迎接庞路的招数,却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蒙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们要怎么救?” 梁津语气顿了顿,道:“慕涯先生,你的意思是……” 慕涯挥了挥手,将一众将领叫到了身前,道:“你们看这段地图,云隼山距此三百里左右,中间的道路多是沼泽与未有人走过的山路,五统领当初估计也是为了早日与大军汇合,便想着走了这条路以避风险,他的战略并没有错误,但是金林与朱盖却能恰好拦住他,你们觉得这种巧合不值得怀疑吗?” 林寒道:“慕涯先生的意思是,蒙阆的军中有奸细?” 慕涯轻喝道:“已经不是有没有可以形容了,他的那支千人军队在金林与朱盖的围攻下,几经辗转受攻数次,但却仍然没有歼灭,这并不与五统领勇猛与否有关,而是在于蒙阆身边的人的重要程度有关,在我说这番话之前你们应该都没有想象到这些吧?” 姜鸣道:“莫非蒙阆被围的军队中,奸细的数量已经达到了很大的比例,或是其中有比较重要的奸细?所以蒙阆才会一次次遭遇伏击,不然以他对于战斗的理由,不到绝路是怎样都不会选择进入孤山等待援救。而那奸细,说不定便是蒙阆身边的人,而且金林与朱盖之所以不尽快出手将蒙阆击杀,一来想要引诱我们出手,二来便是他们也需要营救身处蒙阆身边的奸细。” 楚泓面色一愣,像是听见了什么古怪的事一样,目瞪口呆道:“这些都是你推测出来的?” 慕涯没有表情,也没有去关注这统领几人想法如何,又继续说道:“姜鸣所说便是我的猜测,其实也不是猜测,因为我已经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肯定他们的计划正是这样,若是我们贸然深入山林,恐怕还没有抵达云隼山,便会被一股股游兵将战力消耗干净。而拿下蒙阆并不是他们不愿意,而是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那座山真正地变成危山,他们便可以不费太多兵马将之一举拿下。” “我之前在松涛岭中居住的时候,曾经走山路去过云隼山那一带,那里山上的树木都是阔叶落叶林,往往在秋季还没有到来之前便会落叶无数,所以那一带最容易隐藏伏兵与设置陷阱。而且,云隼山的海拔并不是很高,山中有一条天然的山溪,要让蒙阆在那里坚守几天并没有问题,但是据我所知,那里的蚊虫极为厉害,早先便有因为在那里执守的秦兵被蚊虫叮咬,从而引发了大面积的疫病,时下天气燥热,若是蒙阆军队长期沾惹那里的水源与蚊虫,极有可能会陷入不能控制的情况,这才是最为糟糕的。” 梁津急切道:“慕涯先生,你这番话倒是让我想起来了,早先我们来到这一带的时候,山主还没有攻占北部山林一带,那里的确发生过一场疫病,凡染病者口腔溃烂不能食,两三日之内腹部便会出现结石,再后来便是全身出现水泡,然后身体开始腐烂。这场疫病当时殃及甚大,当时的秦军五千多人几乎全部全部染病,其中还有着两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最后都被焚烧掉尸体,才将疫病控制住。” 罗湖道:“那场疫病影响甚广,幸亏当时山主及早下令禁止在那一带同行,并撒上大量的生石灰,防止染病者来到卧华山地域,不然卧华山也是要遭受一场大劫。只是,这场疫病不是早就停止了吗?难道还有可能重新传开?” 梁津眼神郑重道:“疫病的来源最初不是那些感染的人,而且在云隼山一带活动的其他生灵,当时军师就有论断,说是那一带气郁寒结,山溪不能汲阳,林木不能取光,蚊虫不能净息,禽兽不能洗足,另有阴物处于其间,所以便造成了疫病的蔓延。这数年过去,虽然人类很久没有涉足,但是那里的疫病之源却从来没有找到并且销毁,蒙子在那里,说不定真的会面临着沾染疫病的风险。” 慕涯道:“正是如此,所以你们要明白一件事,你们要救的很有可能便是最新的疫源,若是蒙阆没有受伤,那么污浊的空气还有可能不足以引起他得病,但是只要他与他的兵马只要受伤,那么他们沾惹疫病的可能便会大几率增大。” 楚泓怒喝道:“那要怎样?那种疫病不是传言没有药物可以抑制吗?若是蒙子不小心沾惹,那我们就得杀死他?” 姜鸣道:“慕涯,这些先前大家都没有想到过,但是你既然说出来了,是不是证明你有着办法?蒙阆不能这么容易就死了,若是有办法,即便难一些,也要去做。” 慕涯轻叹一声,道:“对于疫病,我没有办法 ,但是对于解救蒙阆,我确实能出一些主意,只是这个办法实施难度,稍有不慎,你们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罗湖道:“请慕涯先生安排,为了解救蒙阆,我们愿意付出全部精力,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慕涯缓了缓,道:“金林曾经在北部的城池担任过职务,十有**也是知道当年疫病的事,姜鸣,我且问你,若你为将,你该怎么安置自己的军队?” 姜鸣道:“你问错人了吧?我哪里知道带兵打仗的事情,照我的想法,便是一举将蒙阆的军队击杀干净,并且离这些地方远远的。或者便是将蒙阆赶到那疫源之地,然后自己守在外面,让他们沾惹疫病而死,虽然是有些太过狠毒了。” 慕涯道:“正是如此,你一个对于带兵知之甚少的外行人都知道这些道理,金林与朱盖怎会不知?我便是从这些心理上得知他们的计划。既然如此,他们自己的军队便会建立在空敞通风的地方,并且有干净的水源吗,并且严查自己人进入蒙阆所在的区域,这样才能防止疫病的传播。” 姜鸣道:“这帮人也是心狠手辣,竟然真的将蒙阆他们当做了检验疫病的试验品,可他们既然身处山林,那里又怎会有空敞的地方?莫非他们还能放火烧山?” 慕涯道:“对,他们便会放火烧山,但是因为蚊虫叮咬,他们很有可能还会立山为营,虽然这样下去,会像蒙阆一样陷入孤山难援的境地,但是为了不染疫病,他们没有别的选择,这便是你们的机会。” 罗湖道:“先生请明示。” 慕涯道:“放火者,必先布其火料,知其风向,方能将大火燃起。但是金林与朱盖作为秦王朝的高级军官,不可能枉顾自己的百姓而纵火,而北部连绵的山林极有可能引起八百里山林尽为焦土,这并不是他们希望的结果。我前日在路上,观测这数日间的星象,发现两日后会有两股大风在夜晚之时到达云隼山附近,这将是金林他们的机会,因为那是两股大风碰撞,便能抑制中间的火势蔓延,从而实现清空几座大山而不引起全面火灾的想法。罗湖、楚泓,你们务必在两日后的夜晚到达云隼山,在大火之时改变那处风向,使得大火直接烧毁云隼山,在那种险地之中,金林与朱盖的包围才会减弱,你们才有机会营救蒙阆一支军队。” 罗湖听到这般大胆的想法,神色大惊,忙问道:“慕涯先生,你没有跟我开玩笑吧?改变风向?我哪有那种能耐?还有大火要盖过云隼山,那么蒙阆若是稍有不慎被困死其中,那结局不是一样悲惨了吗?” 慕涯道:“我没有开玩笑,我前时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我前些年路过云隼山,见过那里的风貌,知道那其中有疫病之源,所以我也知道其中的一些的秘密。可以不隐瞒你们,那里的疫病之源最原先是人为布置的,而且有着一道极为神秘的奇门阵法,可以呼风唤雨,所以才能使得那其中的疫病之源不受摧毁。” “什么?人为布置的疫病之源?还有一道奇门阵法?那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众人开始发问。 慕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有人布置那道阵法守护疫病之源,但我发现其中玄妙之后便往云隼山中深入,但我花费了一日寻找,却差些在其中迷路,我便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有人想要借助着疫病做一些事。” 众人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林寒道:“不管那人是谁,不管他的目的为何,但保留这伤天害理的疫病之源,肯定不是好人,但从他能布置一道奇妙的阵法来看,肯定是手段通天之人,我们却是沾惹不得。” 慕涯道:“的确如此,所以我们还是先以救人的事为重。那时,我细细研究过那道阵法,发现阵法位列造化,另分五门,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刚刚达到地位层次的阵法,我想要将之摧毁不太可能,但却能借助外力将之改变,而那个外力,便是那场大火。五行之中火克木,同时木可附火,等到大火到达那一处木门之时,你们便用蛮力暂时摧毁木门的结构,阵法便会自动导引风势灌入云隼山,等到阵法自动修复好,那大火早已经漫过数百里,说不定连金林与朱盖的数万大军也会一举葬送其中。我一会儿会为你们画至精密的路线图,我对那里的地形颇为熟悉,所以想要你们从火势最弱的地方逃出并不难。” 梁津道:“虽然慕涯先生的方法可能引起北部山林大面积火灾,但是面对秦兵的围杀,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通过这种手段获得生机,蒙阆也全靠先生的妙计才能活命了。” 慕涯道:“此计合之有七成把握,全由罗湖与楚泓两位姜鸣的行军速度决定胜败关键,望保重!” “望保重!” 帐下将领齐齐向罗湖与楚泓拱手而拜。 第一百四十七章 饵兵 待得楚泓与罗湖拿着慕涯绘制的云隼山精密地图出发之后,整个军营便再次沉静了下来,运筹帷幄的军中参谋没有再继续安排剩下的事,便带着姜鸣离开了营帐,剩下梁津与林寒以及一众副将共同商讨如何应对秦兵来犯的问题。 一路疾走同行,姜鸣看着慕涯那淡漠的神情,道:“你似乎对他们已经很不耐烦了。” 慕涯一愣,道:“有这么明显吗?” 姜鸣道:“外人可能察觉不出来,但是我看得很清楚,自从左右二将的事之后,他们对你有了明显的疏远,你也似乎再也没有刚出卧华山那份雄心握于手中的豪迈期待了。” 慕涯淡然道:“人本来就该追求一些平淡的生活,这种军营中的打斗体验一下就好了,不能试图融入其中,我的心态倒是与他人无关。” 姜鸣道:“那为何还要留在这里,继续帮助卧华山?” 慕涯道:“理由?没有其他的,我们一同来的卧华山军营,若是我先走了,你一个人也有些孤单,当然或许也不孤单。只是我的心理这般想的,小乙与小雪虽然也接受了你送的元金,但还是没有立即离开,这也是他们的选择,跟我的想法殊途同归。” 姜鸣道:“我想要知道你的想法。” 慕涯道:“没有多少想法,就是尽量让一段人生更加完整与完美,待得我觉得完整之时,我就会离开。当然你也应该是一样的,虽然在这军营之中有几个惺惺相惜的好友,但是这里并不是你真正的居处,我当初同你索要天下居,便是知晓你是要面临整个三垣九野的人,你也会离开这军营的。” 姜鸣脑袋突然一声闷响,慕涯的话将他从想象中敲醒了,他留在这里时日已经够长了,寻找荨岩的事情还是遥遥无期,他却似乎已经忘记了这项关乎他人生发现的事情,是自己太过懒惰了吗?还是他根本就配不上曾经说过的话,与许下的承诺? 姜鸣脸色猛变,突然察觉道慕涯也是观察到了自己的变化而停住了脚步,他便暗暗调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既然要走,那为何不告知我什么时候走?” 慕涯又引着姜鸣往前走,道:“我也不知道,但至少现在是不走。婉儿的眼睛还没有恢复,申小姐也没有找回,等这些事都尘埃落定之后,我再选择离开吧!” 姜鸣轻叹了一声,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迷惘,他又道:“今日你只是安排了楚泓与罗湖的计划,但却对于梁津与林寒却没有丝毫指点,是为何意?” 慕涯道:“梁津的用兵之法与防垒之道,再加上林寒的机智与谋略,足以应对庞路派遣来的诱饵,而且这军营他们一定能守得好好的,我其实并不需要安排什么。” 姜鸣注意到慕涯的眼中突然无故闪烁了一下,便道:“莫非还有你没有掌握的事情?” 慕涯笑道:“我又不是占星师或者神算子,哪能事事都握捏手中?而且此次那蒙阆面临的危机实在太过巨大,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救下他,另外庞路的安排我也有些看不太懂,果然不愧是征战沙场几十年的老将,心思之深远非我能随意堪破的。” 姜鸣道:“你是指什么?娄终那支军队?似乎邓准与那金水宗的孙桡,以及前日做了逃将逃将的狄浪都没有出现,他们是不是另有计划?莫非他们已经跨过交趾山脉去攻杀蒙阆了?” 慕涯道:“这是必然的,如果我是庞路,也会这般安排,毕竟从交趾城绕到四方城,再进入北部山林,可以减少山路波折所浪费的时间,而且在方位上也能对敌人造成突袭,取得更大程度的胜利。” 姜鸣思索片刻,道:“不会的,即便孙桡等人前往,也不会立马对蒙阆发动总攻,方才你在营帐中已经说过,蒙阆被困山中他们却不发动总攻,其实是有着两个原因,即便庞路拍了人去帮助,但他们要做的仍然不进攻,而是设伏以逸待劳。” 慕涯笑道:“是啊,他们并不可怕,因为楚泓与罗湖的计划并不在乎外围有多少人,只要蒙阆未染疫病,只要他们按照我规定的方位走,只要他们在时间上不要耽误,便能逃出那片山林。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娄终那支兵马的作用是是什么?” 姜鸣道:“娄终既然也是表明了方向,想要前往云隼山方向,那为何不直接跟随孙桡的兵马绕道四方城,而偏偏要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行军,以一种近乎莽撞的方式直扣交趾山脉的防御,似乎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但是李正兴与罗曜华不也是担任着饵中的任务吗?与他们联手起来不是更能吸引卧华山的兵力吗?” 慕涯道:“我想说的你都知道,所以说娄终这支军队我看不懂,所以只能让营帐中的两位统领且行且看了。” 姜鸣道:“你不打算帮忙看着吗?若是 庞路有什么阴谋怎么办?” 慕涯道:“我此刻看不懂,便证明了那支兵马极为特殊,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显露目的,而到了那种时候,我的计划可没有多少用。更何况,我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等将你要做的事安排好了,我也就要做自己的事了。” 姜鸣道:“你有什么要紧的事?” 慕涯忽然笑道:“当然是照顾我妻子了,没有事比这件事更重要了。” 姜鸣一怔,他没有因为慕涯的话而感到好笑,也没有因为慕涯放下军营选择了更为自私的做法而恼怒,他感觉到的只有内心的悲戚,他做不到这种舍弃,但是慕涯却能,为了自己的家即便外界尽不相识也无甚所谓,他终究是没能做到。 慕涯将姜鸣带到了一个僻静些的地方,道:“现在我就安排你要做的事,你做好准备,本来不想让你去云隼山的,你的伤势未愈,那里的空气可能会感染你的伤口,但是想要让楚泓与罗湖安全地带回蒙阆,你不得不去。” 姜鸣道:“可是我现在重伤未愈,怕是遇到一名六段人位的武者都很难对付,我去了能帮什么忙?” 慕涯道:“你却是帮不了什么忙,但是没有你却是不行。你既然想就蒙阆,便得走这一趟,林寒与梁津都代替不了你。” 姜鸣道:“为何?” 慕涯道:“爵江千里马,避毒体质,这些只有你才可以做到。” 姜鸣道:“那我需要做什么?” 慕涯道:“暗出军营,穿过卧华山地域,到达指定位置之后翻越山岭,前往云隼山。我会给你三个锦囊,你带着以防不测。” 姜鸣没有犹豫,道:“知道了。” 不出一会儿,梁津与林寒便听到了营门守卫报告的消息,姜鸣单骑出营进山去了。 这日,列阵于卧华山军营前的李正兴与罗曜华兵马已然叫阵了数次,但是军营中的人却像是睡着了一样,完全没有回应他们的挑衅。而因为卧华山军营前那尖锐的无数蒺藜,与那支透着森然杀意的防垒盾兵,他们确实不敢直接杀进营去,因为他们不知道那支有着平原无敌称号的重骑兵正在何处。 李正兴道:“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挨骂了,叫骂了半天,没有人出来应战,平时他们可是一点亏都不吃,今天可是开辟了第一次如此胆小的防守。” 罗曜华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有些不对,在那罗湖、楚泓与姜鸣未来之前,我们可是将他们压制得死死的,你应该是让最近这几仗打得有些脑子懵圈了,竟忘了我们全盛时期那种横扫千军的姿态,真是千里之内无可匹敌,可一点都不比现在的卧华山的嚣张气焰差。” 李正兴冷哼道:“你就继续回顾以往的历史,庞总督可是连输好几场了,现在还折损了大将赵最,都城那些人还没有联名上书罢免总督的职位已经算得上是仁慈。现在啊,就期望总督的这次计划能取得成功吧,最好能将杀掉几个卧华山的统领,那样我们的胜局才算坐稳了。” 罗曜华道:“杀死几个?卧华山总共能有几个统领,若是总督能一次便杀掉几个,那不消几日卧华山就能灭了。只是这卧华山却不是普通的山匪,只看那手下甲兵,竟然全部按照正规军法训练,其精锐程度已经不比我们的精兵弱了。我们靠什么战胜他们?除了人数优势与计谋,根本就没有别的方法,那几个卧华山的统领更是厉害的变态,那般年纪便能达到八段人位,与之一比,我们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上将了。” 李正兴道:“卧华山八名统领,全部都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除了两三人,好像所有人都是处在八段巅峰的层次,这种战力确实太过强悍,恐怕一名兵马大元帅手下也没有这么多的高境界武者。总的来说,我们想要打下卧华山,前途堪忧!” 罗曜华讥讽道:“你不会是怕了吧?被那姜鸣的长戟,梁津的长槊,楚泓的神箭吓住了?” 李正兴道:“你倒是想的很多,我李正兴可不怕他们,毕竟我可没有在阵前连续两次输给敌将,而且我的贪狼骑还没有发挥真正的本事,若是总督能给我一个适合的机会,没有了那些该死的重骑兵阻拦,我倒是想要让卧华山那一帮人看看,到底谁才是平原上的霸主。” 罗曜华面色愤慨,道:“我确实输给了那姜鸣两次,不过他也只是侥幸而已,我罗家家大业大,我父亲更是尚书大人手下的第一能臣,若是想要一支贪狼骑,那还不是随手之间的事吗?你也别嚣张,迟早也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罗家之人的风采。” 就在李正兴与罗曜华争骂之时,那卧华山的营门缓缓打开了,一支骑兵踏尘而来,只见那烟尘之上,一名白袍男子执枪屹立,赫然是六统领林寒。 李正兴看见来人,骑在马上怒喝 道:“林寒,快下马受死!”话音刚落,李正兴便策马奔了过去,二话不说,一杆铁枪便朝着林寒戳了过去,林寒见这李正兴想要斗将,便也身躯一震,策马与李正兴纠缠在一起。 这两人都使的是长枪,两人走的也都是迅疾之道,两人也同样都是八段人位巅峰。此间交战,连战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两人皆是大汗淋漓稍作休息之后,便又上阵斗将,本都不善力搏,却用这种消耗体力的打法以求分出输赢,但结果却是又战了六十合,再次两个退走。 罗曜华道:“让我上吧,你趁机休息一会儿!” “不行!”李正兴喝住罗曜华向前,厉声道:“你知道什么,我们这叫棋逢对手,而且若是我避而不战,岂不是让两营军士都认为我比不过他?容我稍作休息,此次必能胜他。” 还不待李正兴喝杯水的工夫,林寒又已经到了场中,叫骂道:“懦夫,前时不是在我营门前叫嚣地很吗?现在怎么没有了力气?若是不能战,便下马来降,我卧华山正好缺你一个八段人位喂马的。哈哈哈! 李正兴大怒,立刻便又上马冲杀,但这时林寒却没有再做打斗,反而调转马头,便向着自家营地中逃,李正兴心思恐有诈,还不待自己追击,那重装黑甲骑兵便已经整齐地横推了过来,李正兴急忙奔逃,而罗曜华也带着手下甲兵撤后数里。 林寒立于营门前,喝止住骑兵追击,道:“他们诱我出战,如今又诱我追击,目的已经昭然若揭,唯恐埋伏,暂且退回营中!” 而李正兴与罗曜华撤回数里之后,发现并无人追击,便各自怪罪起来,说什么谁比谁跑的快,惹得敌军一下子便发现了异常,导致没人追击了,说什么谁更胆小,干脆不敢面对那支重骑兵,总之就是互相怪罪怪罪了一会儿,又乖乖地撤了回去,继续叫骂。 李正兴道:“这次可不要逃得那么快了,好歹让他们人位不是刻意来诱兵的啊,这样下去,总督交给我们的任务完成不了回去怎么交代?” 罗曜华道:“随便吧,差不多就行了,总督的计划重心也没在我们这里,孙桡与邓准早就不知道被他指派到哪里去了。我们就当好我们的饵兵,只要确定卧华山的大军还在军营之中,拖住他们一半以上的战力就可以了,我们此次的战斗可是太过简单了。” 李正兴道:“我也知道,但总是要把样子摆出来啊,我们身后的甲兵好多都是总督的坚决拥护者,若是一个不小心告我们一个行事不恭之罪,我们可是没处泄愤了。” 罗曜华道:“我们在此诱敌,不知那金水宗的娄终去了何处?明明是与我们一同领兵出来的,前一刻他似乎正在试图往交趾山脉那边闯,也不知道总督给了他什么指令。” 这时一名哨探走上前来,道:“回禀两位将军,方才有一支军队离开了卧华山军营,不知向何处去了。 李正兴道:“听到了没,这下又走了一支兵马,还是我们这边的压力不够,继续叫骂吧。” 这日李正兴与罗曜华持续在卧华山军营前叫骂,林寒带兵出去驱赶了五次,每一次都让重骑兵出马,但是那两人好像认定了重骑兵不会出营太远,便又重新辙回来继续叫骂,惹得卧华山诸将极为恼怒,若不是梁津拦着,恐怕早有人冲杀上去了。 第六次,林寒再次冲出,这一次没有再多废话,提枪就向前冲杀,李正兴本欲再与之大战几十回合,但那重骑兵竟然随着林寒冲杀而来,两人只得再次溃逃。可这次没有逃多远,竟又看到一支军队在身后出现,赫然是梁津带领的甲兵,此时两人才反应过来,原来一支兵马出营是绕了道来包抄自己,两人急忙收拾兵马逃窜,好在地方杀势不是很凶,死伤不过几百,并没有影响大局。 这一次李正兴与罗曜华打算带兵远撤,但梁津与林寒却没有打算轻易放过,虽然身后只有七千多人,但他们贵在兵精,即使是正面交战,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畏惧。 他们没有制定其他计划,若要说有,便是趁着庞路手下大将走了一半,便发起总攻,逼迫交趾城承受压力,只要他们能将交趾城围住,便没有其他的军队能从中逃出,云隼山那里便会缓解一些压力,若是处理地得当,说不定可是令得庞路生惧,演一出真正的围魏救赵,实现简易化的救人。 但李正兴与罗曜华却没有撤回交趾城中,而且直接钻入了小雍城,小雍城位于交趾城旁侧,与交趾互成犄角。罗曜华与李正兴没有再战,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并不是这场大战的中心,而站在交趾城高墙上的人才有资格进行指挥。 庞路立于风中,将袍在热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梁津与林寒望见这道人影,终于露出凝重之色。 “卧华山二统领、六统领,老将庞路有礼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万甲 老将有礼,晚辈如林寒之辈,岂能失德? 梁津勒马徘徊,远眺长城,睥睨四野,手持一杆浑黑长槊,威风凛凛自然不用明言,比起绝代潇洒,他这一身黑甲,更能震慑敌人。此刻即便是千军万马列阵于梁津长槊前,他也将无所畏惧。 梁津掷槊杵地,远远拱手道:“世传总督豪迈雄志,六十高龄鬓发苍苍,但却能一饭斗米、肉十斤,可见老将不老,壮志仍存,晚辈虽为敌对,但却对总督事迹颇为敬佩,因处阵前不便下马,请许我晚辈马上一拜。” 两军见此,千马齐喑,万甲沉寂,没有人打扰这一幕,梁津帐下无人敢,庞路军中亦无人敢。林寒随着梁津颔首而拜,未觉耻辱,只感豪迈,即便现今敌对,但仍能拿出这种恭敬强者长辈的礼节,梁津之心胸更为宽广,卧华山之军威也可大振。 庞路见此一幕,苍老的眼眸微微垂下,道:“二统领,你的胸怀本督很钦佩,能在这般年纪达到这般武艺可称为才者,能于万军阵前仍能保持清醒持礼而见可称为豪杰,怪不得能让我大军在此停驻这数月时间,卧华山倒是幸有你为将。” 梁津道:“卧华山人才济济,比我强的也有无数,外界百姓所传扬的我军面目,就宛若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鬼,而卧华山的百姓,似乎生活在无尽的灾难与痛苦之中。虽然总督也清楚我卧华山比之秦王朝众多城池更适合百姓安居,但是你却不敢解释,因为若是让天下百姓知道真相,让他们清楚卧华山有着原来他们期望的生活环境,恐怕会纷纷倒戈,秦王朝之治便至终局。我此言并非怪罪都督,每一个新兴的政体都需要经受全天下的质疑,我没有太过的时间为卧华山辩解什么,但若是来日卧华山能得到天下百姓的承认,还请总督能及时收手。” 站在交趾城墙上的秦军诸将听此脸色大变,即便是沉稳冷静的庞路也失了心态,国内所有百姓都可认为卧华山是山匪集聚之地,但他却是清楚卧华山很有可能是秦王朝的最后一片净土,以往站在道德的基础上得到的优势瞬间倒塌,而且梁津铮铮铁语直面这诸多军中将领,使得庞路的手下将士军心都开始摇晃。 庞路暗叹了一声,道:“二统领所言,本督无法赞同,但若是你能率部降于我,我倒是可以不定你作乱之罪,手下将领兵士都可官居原位,至于你的几位兄弟我也能给予一个好的将位,等到卧华山覆灭,你便是第一功臣,你道如何?” 听到此言,林寒皱了皱眉,低声道:“看来你的那一套对他没有什么用,毕竟是纵横沙场几十年的老将,他上战场杀敌的时候,我们都还没有出生,哪里能被你几句话说的乱掉军心?” 梁津道:“本来也没有想着能起什么作用,这等将领本就有着自己的骄傲,可能即便是秦王朝只剩下一座城池,也不会投降我们卧华山。但是该说的总能说,我们此次出军的目的是尽我们一切力量,打击与歼灭庞路的主力兵马,使他无暇顾及云隼山的状况,如果我们能做到更好,便能为罗湖与长子制造最好的助攻。” 林寒道:“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我们现在大军皆出,重骑兵跟在身后,甲兵超过了一万人,连第八营的弓箭手也被你调了大半过来,营中现在可是极为空虚,若是庞路暗派一支兵马突袭我军军营,可能会遭受巨大的损失。而且姜鸣现在也不知道被慕涯派遣到何处去了,营中能堪大用者并不多。” 梁津道:“我已经做了大量的安排,若是这些安排都挡不住庞路,那边只有慕涯先生出马了,他现在虽然没有直接管理营中事务,但只要有敌军袭营,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姜鸣之前对我说过,也许慕涯先生不会在我们战斗的过程中动用全力支持,但只要有他在,营门便不会破。姜鸣不知道去了何处,我们要做的便是相信慕涯,这也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两人私语罢,梁津眼露凶狠,挥开将袍,道:“庞路总督,既然我们话有分歧,不如战场上一见真章,对错输赢全由这支军队决定,这一仗我的军中参谋不会参战,所以便是我们卧华山与秦王朝的将士决战的战场,不知总督可敢应战?” 庞路将唯一没有领军的吕刑阳叫至跟前,道:“现在可以行动了,按照我的计划出城作战,李正兴与罗曜华只要不出差错,便能极大程度地支援到你。” 吕刑阳眼中光芒闪动,拱手道:“是!” 却见庞路站在城墙上,朗笑道:“听闻卧华山以骑兵与甲兵为强,但却没有能攻城的器械,今日我军不欺你无勇,手下将士皆愿出城一战,不依靠高城深墙,我军仍可胜你卧华山。” “全军听令,杀!” 只见交趾城城门缓 缓打开,吕刑阳策马在前,提一杆长枪径直杀出,身后骑兵甲兵嘶喊,旌旗飘荡,千军万马踏黄尘,刀枪齐鸣振聋发聩,若是在平日,梁津只怕会早早地派遣重骑兵碾压上去,但今日他却选择另一种打法。 “听我号令,盾兵与长戟甲兵在前,徐徐后退,将他们引到平原上去!” 梁津号令一发,兵马阵营瞬间变化,甲兵与盾兵将他们围在身后,立刻便将吕刑阳的大军挡在外面,吕刑阳虽然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想要杀几个盾兵与甲兵轻而易举,但是想要破开这盾兵的防御,却难如登天。 当梁津全军退后之时,那斜边却杀出数支骑兵,其战马皆着铁笼头,马蹄下护铁如月,即便梁津等人很少遭遇,但一眼便看出了其中底细,林寒大喝道:“是李正兴的贪狼骑,全军紧缩阵型,呈枪型排列,向后冲杀。” 但见那贪狼骑兵分五股,由五名七段人位的武者左右冲杀,在这平原之上,贪狼骑展现出了极大的灵活性,进退自如间杀敌如割草芥,但他们却不恋战,抬手刺死能接触到的所有敌兵,便转头退走,而那前来追击的吕刑阳所带甲兵蜂拥而上,虽然一时之间不能直接击破那盾兵的防御,但是所造成的危害却能影响到梁津全军的平衡。 林寒道:“不能这样一直退走,等撤回平原,恐怕我们的盾兵就要死伤惨重了,盾兵一伤,弓箭手便没有了保障,我们再没有办法依靠弓箭手打出优势了。老津,下令让我出手吧,我负责击杀那些贪狼骑的领队,你趁机将阵型变换,争取在贪狼骑发动又一次的攻击时,将重骑兵派遣出去。” 梁津却是脸色冷静,郑重道:“不可,现在我军虽然处势危急,但绝非不能抵挡,而且李正兴与罗曜华还没有出现,若是我们派遣出重骑兵之后被暗中观察的李正兴与罗曜华两人抓住重骑兵的盲点,等杀入我军阵之中,我们将真正面临危局。” 林寒急问道:“那该怎样?一直等着他们出现吗?若是他们一直不出现该怎么办?” 梁津眼神一冷,道:“那就逼他们出现!” “弓箭手准备,分散在盾兵之后、甲兵之侧,瞄准各个方位的贪狼骑,不准射杀其他兵种!” 只见那千名弓箭手齐齐分散开来,在千百支箭矢齐齐射出,虽然起不到楚泓那般能裂石穿金的层次,但每一名弓箭手都是从各营中抽出的上等射手,他们的武力虽然可能不是最强的,但是对于这射箭的准心却是无人能比。抬手拉弓清一色的楚泓风范,射箭杀人更是楚泓教导出来的精准手段,这一波箭雨,无视其他人,仿佛他们在百米之内有着绝对的自信,一出手便射落上百名骑兵。 贪狼骑极力抵挡,吕刑阳所率领的盾兵也随之出现,为骑兵挡住绝大多数羽箭,可那射箭者并不尽是庸碌,第八营中除了统领楚泓与已经叛变的副将巢隆外,还有着一批箭术能称得上精良的射手,他们粘弓搭箭能达到楚泓速度的三分之一倍,曾经被楚泓单独训练过,而且极有成效。第八营本都是弓箭手,但这数人偏偏能将武道实力也达到六段上等层次,堪称是卧华山军营中弓箭手的后起之秀。 他们先前没有跟随大部对发箭,而是将箭留给了那最先来到军阵中的七段人位武者,一声厉喝,十几名射手齐齐出箭,他们没有别的目标,只是盯着那一人射出了自己的杀人之箭,他们所用的也不是完全的羽箭,而是经过改良后的半铁箭,他们比不得楚泓能驾驭铁箭并射出令九段宗师都骇然惊叹的七空箭,但是他们将这半铁箭射出,却能无视武道实力的差距,正面抗衡七段人位武者。 这十多箭迅疾无匹,那为首的一名贪狼骑领队早早便是发现了弓箭手的动静,急忙挥动长刀抵挡,但他还是失算了,那一支箭矢上的力量竟然能达到七铅之力的层次,仅仅只是一支便震得他手臂发麻。他蓦然察觉那些弓箭手都是朝着自己来的,便果断跃下战马躲避,果不其然,在那迅猛的半铁箭下,三箭便射倒了战马,他翻身入敌军军阵,因为这是他唯一能躲避那剩下的数支箭的机会。 但那半铁箭的准心极高,虽然能被那贪狼骑领队堪堪躲过,但是却不会射伤自己人,这是要思量多少战术,才能考虑计算到敌人精确的方位,果然在这种数箭齐发的进攻下,他难以避免被射伤了大腿,待得他慌忙求救之时,那身前却已经站立着又一道人影,那人白袍银枪,一枪便刺穿了他的心脏。 “虽然只是一名刚刚达到七段的武者,但能在那十几名预备弓箭手的帮助下,做到这么简单的击杀,已经算得上是极为顺利了!”林寒方才意识到这些优秀弓箭手的作用,他们虽然没有像楚泓那样箭射八段的能力,但却 拥有着能够成长与蜕变的潜力,只要给予他们一定的支持,定能成为卧华山日后最优秀的弓箭手。 贪狼骑被杀一将,其他四骑皆惊,仅仅是片刻时间,甚至他们连反应救援的机会都没有,一名七段人位武者便已经成了敌军的枪下亡魂。他们再次决定冲锋之时,那十几名弓箭手又在蓄势而视,只要有一人敢于突入他们的可射范围,那十几支半铁箭便会迎面飞来。 贪狼骑的其他四大领队在徘徊与试探中犹豫良久,终于有一人左右持盾右手持枪冲杀而去,这杀势虽然迅猛,片刻之间便击杀了军阵外围的盾兵,想要再做冲锋之时,他眼中便已经只剩下那十数支凌空的铁箭了。他虽然是轻骑兵,但面对着滴水不漏的数箭齐发,已然没有办法躲避,振臂摆盾,他相信即便那铁箭的威力再大,也不可能将他的铁盾打破,但是他却是高估了自己的臂力,五箭齐齐击在他的盾牌上,顿时发出宛如铜钟般的震响,五股七铅之力齐聚铁盾之上,巨大的劲力一瞬间便将抱着铁盾的武者击落战马,而剩下的数支半铁箭没有误差地刺到了他的四肢上,使得他丧失了逃走的能力。 正在等待着预备弓箭手放箭的林寒急忙跟杀过去,这便是他们的计划,借助弓箭手打出伤害吸引注意力,而后由八段人位的林寒出场收取人头,这种功劳将全部记在预备弓箭手的头上。 卧华山中这样拥有着独特能力的队伍其实不少,梁津营下的重骑兵,还有大统领呼延伍营下的山林甲兵,以及楚泓营下的神箭手,还有三统领程幻营下的短刀部队,等等诸如此类。但其中可以称得上是精锐种子队伍的,却只有两支,一支便是第八营中由弓箭手再做筛选组成的预备弓箭手,队中一共有十四人,皆能实现四百米外一箭穿杨,若是几人联手更能实现对七段人位武者的压制;还有一支便是最为神秘的队伍,这支队伍只有梁津与林寒才能驱动,他们专于暗探刺杀,往往担任着以生命换取利益的重任,也算得上是卧华山的敢死队,只是他们一般不会出手,前日大明窟唆使蛮兵来袭,梁津便将这支敢死队派了出去查探消息,至今未归。 林寒紧盯着那落马的七段武者,策马而去,又是一枪刺出,即便是那剩下几个贪狼骑的领队想要阻止这一枪也不可能,因为他八段巅峰的八铅之力又岂是几个七段人位武者能够抵挡的?但就在枪尖刺向那武者咽喉之时,一杆铁枪远远飞来,击飞了林寒的银白刹螭枪,林寒连忙急退。 却见那远远策马而来者,正是李正兴。他立于疾驰的战马上,喝斥道:“林寒鼠辈,敢杀我副将,不敢与我交战吗?” “有何不敢,你这贪生者总算露头了,我等你很久了。”林寒叫嚣声颇大,但是却没有急忙与之交锋,暗思道:“只有李正兴一人,罗曜华却不知去了何处,不知老津会怎么抉择,来对抗此人?” 李正兴收拢贪狼骑各部,暗骂道:“真是极为错误的决定,不知道总督怎么想的,非要等待重骑兵先出,害得我的贪狼骑只能分成数股游击,在这种狭窄的地方,除了骚扰敌军,完全不能发挥贪狼骑的优势,害得我又损失了一名副将!” 正当他谩骂之时,却见那卧华山的兵马开始大幅度运动起来,军阵似乎有了明显的变化,本来护在中心处的重骑兵缓缓露出面来,一排长龙般的黑色铁骑赫然摆开阵势,李正兴咽了一口口水,道:“还好听从了总督的命令,我一个人出来并没有将罗曜华带上,不然我们同时面对这支重骑兵,无人切入重骑兵的两侧盲点,不能从里中破坏军阵的运行,我们再多的人只怕都会湮没在这重骑兵的铁蹄之下。” 位于大军中心的梁津轻叹一声,道:“这庞路不愧为经验深厚的老将,这么快便发现了我重骑兵的盲点,即便是出阵挑衅阻挡也只用一人掩人耳目,那背后的罗曜华怕是已经准备好了搅乱我的军阵了。不过,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我们本来就大将缺乏,如果这种时候还不派出重骑兵,他们肯定会将我们的骑兵困死在阵中,等待外围的盾兵与甲兵消耗大部,庞路便能扫荡我们所有兵马,真是难以应付啊!” 但看重骑兵军阵已成,浩浩荡荡地横向推进,就在三面皆有重骑兵围杀之阵形成一时,一股约莫五千人的甲兵从小雍城方向杀来,赫然便是久在等待的罗曜华,他们一出现既不纠缠敌军的统领,也不试图打开重骑兵的横向推进,而是像一枚毒刺一般直接插入军阵之中。 罗曜华领兵在阵中冲杀,重骑兵再过凶猛也无法顾忌到他,而且他手下甲兵也没有了面对的重骑兵的恐怖压力,发挥出的实力接近巅峰,朝着梁津布置的盾兵与甲兵一顿厮杀!终是庞路棋高一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原与林,戎机毕露 却说那交趾城中,庞路定计于墙内,大军厮杀于墙外,运筹帷幄之间,可令千军万马灰飞烟灭。 庞路一边观望着城外的动静,一边笑道:“这梁津确有治兵之才,若是部下再能多出一人归他调配,说不定这局势就会逆转过来了。不过我却是能从中看出,卧华山军营的兵力情况,那未现身的四统领罗湖、八统领楚泓应该已经前往北部山林了,还有击败过罗曜华的执戟者姜鸣也不在,不过他应该箭伤还没有恢复上不了战场,如此看来我军应该能稳赢一筹了。” 只见那罗曜华杀入梁津军阵之后,便犹如狼入羊群,遇见敌军抬刀便杀,他有八段人位的实力,只要梁津与林寒不出手,没有人能够阻拦他。当然还有着另外一种可能,便是重骑兵调转攻击方向,逼迫他退出军阵,但若是这样的话,重骑兵的阵型便会彻底打乱,外围的吕刑阳的众多甲兵与李正兴的贪狼骑便能一涌而上,实现对梁津这支兵马的里外合围。 但令得罗曜华疑惑不解的是,他带领的甲兵头尾全部已经深入到敌军腹地,但却仍没有个像样的将领出来阻挡,任凭他在此处滥杀这些甲兵与盾兵,难道没有其他疑点。当他继续往前冲杀,却发现了一道由盾兵组成的盾墙,而原先围在他外面的重骑兵已经全部撤至前线,他身处阵内无法观测到重骑兵的动静,当他反应过来,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难道梁津与林寒不管顾这些散开的甲兵了吗?” 罗曜华注意到重骑兵一直往前进攻的方向,正是交趾城的高墙,而李正兴与吕刑阳的骑兵与甲兵竟全部被围困当中,重骑兵横推之时,梁津在最前方指挥方向,所到之处无坚不破,李正兴的贪狼骑虽猛,但面对这支军队竟然全无办法,只见那骑兵的长戟下又再次将一名七段人位的武者斩杀马下,令人吃惊的是,这次的手笔梁津没有帮任何忙,全部都是重骑兵联手创的军功。 庞路站在高墙上,眼睁睁地看着梁津与数千人的重骑兵向自己杀来,无数甲兵被劈倒在地,交趾城的高墙能将敌人挡在外面,此时却已然成为了自己将士的坟冢,若不是手下兵士打开城门早,说不定吕刑阳与李正兴也要受不小的伤势。 庞路双眼通红,喝斥道:“这梁津倒也心狠手辣,为了不被我军前后夹攻,便将重骑兵全部排成一列,向着李正兴的兵马冲击,罗曜华虽然一直吊在队伍尾部击杀梁津的游散人马,但在实际上却没有伤到他们的主力队伍,正是梁津如此干脆的手段,才使得自己不仅脱离了困局,而且反守为攻,在李正兴那么逃回城的那一刻,接下来便是罗曜华兵马的灭亡之期。” “传我军令,没时间让李正兴与吕刑阳休息了,让他们重新整备兵马,从另一个城门出去,绕到解救罗曜华!” 当梁津率领着重骑兵将李正兴一众杀了五六之后,重骑兵便迅速转头向着身后杀去,罗曜华一路冲杀,都没能阻挡住梁津前进的脚步,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逆袭,罗曜华微微思忖,便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梁津的目标,急忙命令手下撤走。但由于先前处于追杀状态,罗曜华的兵马分散各处,短时间内并没有办法集结起来,眼见着那支重骑兵迎面冲来,罗曜华顾不得其他,迅速向身后逃窜。 顿时惨叫声布满整个战场,秦兵的鲜血汇成河流,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已经损失了大半,但见那梁津提着捣马柝长槊冲杀而来,口中大喊着:“罗曜华下马受降,你杀我甲兵上千,我要用你的首级祭奠我的将士们。”梁津手下听见这话,顿时激愤冲奔,再次无畏地发起搏杀。 罗曜华欲哭无泪,暗道:“我追在你后面一共杀你千人,重骑兵一出来便已经折损了我一大半人马,你需要用我的将士祭奠,那我死去的士卒如何?”但他却没有办法说出这番话了,因为梁津一直在身后追赶,面对那铜墙铁壁般的骑兵,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恐惧。 好在重骑兵虽然杀伤力惊人,但是却行动迟缓,当他驾驭战马奔驰之时,一众骑兵竟是很快地走出了重骑兵的追杀范围,只可惜那大多数的步兵尽是没有的踪影,身边只残留了数百人。 “还好躲过了一劫!梁津的重骑兵真能算得上是卧华山的壁垒,我们若是没有依仗,完全不能够在空旷的地域与之交手。这下子计划又落空了,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前往小雍城中寻找庇护为好。” 正当罗曜华稍作调整之时,却见那前方一阵黄尘升腾,林寒带着一股轻骑兵远远赶来,原来先前并没有看到林寒,原因只是他在重骑兵调整进攻之时便已经走出军阵,从侧边走出寻找机会展开合围。 罗曜华急忙命令手下冲杀,但他们这支兵马经历过一阵厮杀,还为了躲避重骑兵的追杀已经精疲力尽,哪里能 比得上林寒兵马以逸待劳,两军刚一对碰,罗曜华的军队便已经溃不成军。罗曜华拼死冲杀,林寒与之纠缠在一起,好在李正兴与吕刑阳及时赶到,才将林寒击退,救下了罗曜华。 随后梁津与其重骑兵赶到,与林寒会军,一方上万军队并没有回到军营,而是原地驻扎了在了交趾平原的中心,在整片视野上能完全监视到交趾城的动静。 卧华山与秦王朝的总决战,庞路与梁津的战斗,在这一日落下帷幕,两方各有损伤,各有输赢,算是棋逢对手。这日夜晚便在这般对峙中过去。 第二日,两方又是爆发了大战,各种计谋以及用兵攻略尽数施展开来,自正午时分双方掀起战斗,自傍晚时分才鸣金收兵,亦是互有输赢。营帐之中,梁津与林寒简单用过晚饭,便看着地图商议。 林寒问道:“明日我们还是继续再这样与他们正面交战吗?” 梁津看着地图,双目深锁,低声道:“是啊,只有这样,才能牵制庞路的兵力。按照罗湖他们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抵达云隼山了,按照慕涯先生的计划,这夜便是金林他们烧山之日。” 林寒道:“慕涯先生应该计算的没有问题,他先前带领我们打的几次战斗,都充分体现了他的稳重与自信,想来这次的那个计划也一定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们这边,有一些问题。” 梁津面色平淡,道:“你应该担忧的是兵力与伤员问题吧?” 林寒道:“那会儿我下去统计了一下,虽然这两日我们杀敌也多,但自己的损失也是十分巨大,原本我们军营中有两万三千多人,因为慕涯先生主张以精兵克敌,所以罗湖与长子一人只带走了一千多人,而且都是本营人马。我们分营的时候,将营中大多数人马带走了,经过两日交战,营中已经只剩下不足一万人,仅仅是这两日的死伤,便已经高达六千多人。” 梁津愣了愣,道:“与庞路那种人物比拼,这种损伤倒算是正常,虽然我与他斗了个旗鼓不分,但是手下将士应该是我们比他们强一些虽然我们死伤这么多人,但我想庞路军营中的死伤人数应该早就超过了万人。前些日子我们出兵谨慎,主张保存实力,但现在却是不再需要了,为了救蒙子,我们必须需将庞路的兵马全部困在交趾城中,我们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营救,但是却不能只靠罗湖与长子两人苦苦战斗。” 林寒眉头紧皱,顿了顿,道:“这些我都清楚,但是手下损伤实在严重,你明日是否有什么办法抑制这种损伤,我们的决战还远远没有到来,这时候损失太多兵马并不是上上之计。我觉得,若是能想办法较少正面交锋,仅仅是将他们困在交趾城,这样的结局对我们是最好的。” 梁津道:“那就要下工夫好好想一想了,今夜你也要守好营帐,防备庞路派人袭营。” 就在梁津与庞路在交趾大战之时,罗湖与楚泓已经连夜穿越了数百里路程,在靠近云隼山的一片地域汇合。 楚泓道:“前方便是云隼山了,慕涯先生绘制的地图极为精确,我方才在天黑之前爬到树上远眺,发现这里的道路与布景几乎与地图上的景物没有什么差别,看来慕涯先生并不像是在营中说的一样之路过这里一两次,极有可能他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罗湖躲在一棵树的后面,将四周景物细细探查了一番,打趣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竟然可以从这么细微的地方便察觉到这么多信息,令我刮目相看,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找到另一半之后可以提升智商?” 楚泓耸了耸肩,笑道:“你就嫉妒吧,就你事情多的很,虽然这些细节的确不是我发现的,但我也是直接实践者好不好?” “果然是……”罗湖低头叹息,又道:“那环子鱼小姐呢?怎么没有跟你在一块?” 楚泓道:“连续两天一夜急行军,我们这些常年经战的军人都有些受不了,别说她一名女子了,这会儿她正在那边休息,不过好在她还是有些八段人位巅峰的实力,恢复能力也是极为不错的。” 罗湖调侃道:“这话你可别在环小姐面前说,人家一介女流可是八段巅峰,你还确实打不过。” 楚泓笑着没有说话。 这片山林之中已经深入北部,两人所带的兵马却是不能再往前面进发,愈发接近朱盖与金林的大军,若是稍有不慎,他们便会被大军发觉,两千多人对战三万多人,他们呢顷刻间便可能被全面碾压,到时候别说解救蒙阆,连他们也会成为为瓮中之鳖。 罗湖道:“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带着十几名下手就可以了,人多了反而添乱,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急速冲杀进去,前往云隼山中,将慕涯先生所说的那道木门,将之破坏之后,沿特殊的 道路前往云隼山中救下蒙子以及下属,并迅速撤离。到时候大火蔓延,只要慕涯先生不欺我们,我们定然能安然冲出,并且留下这支兵马在外接应,我们应该能离开。” 楚泓笑道:“确实是这样,但是不难知道,这个计划其实异常凶险,只要我们稍稍踏错一步,我们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对于道路的选择,还有冲入与冲出的时机,还有蒙子的状况,都是不可估算的风险,说不定我们一不小心就留在山上了。” 这等本来算得上是悲壮的话语,但在楚泓口中却没有那种激昂愤慨的情绪变化,罗湖也是很有感慨,话到嘴边,却只是拍了拍楚泓的肩膀,道:“放心吧,老津和寒子会替我们报仇的!” 楚泓还是继续笑着,他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在半个时辰之前,在这片暂时被他们的军队控制的山林之中,他将环子鱼叫到了一旁,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却被环子鱼劈头盖脸地一顿嘲骂。 环子鱼为了行为方便,换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袍,映着他愤怒的脸颊十分阴翳,他望着楚泓道:“别给我说这些,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想要让你放弃救那蒙阆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别想撇开我,要是没有了我保护辅助,你那七空箭根本就没有射出去的机会。” 楚泓讨好地笑着:“我没有想撇开你,只是我们几个都要前往云隼山,这剩下来救援的兵马却是没有人管理了,如果你留下来,我可挑不出第二个有这种能耐的人。” 环子鱼轻喝道:“我何时管理过你的军中事务,让我在这里看着,可能还没有他们自己呆着更好。而且你不要骗我,那个叫什么杜衡与的,那人也是七段人位,若是没有人管理,他足以担任那个职位。而且跟随你去的,肯定都是武道好手,我除了对那罗湖有些忌惮,其他人可都是比不上我。” 楚泓望着环子鱼那一脸认真的表情,缓缓走近,伸出手将环子鱼拥入怀中,环子鱼愣住了,但是没有反抗。 楚泓将脸埋在环子鱼的长发之中,凑近她的耳边,道:“子鱼,这次并不像是往日,我不得不去,而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回来,毕竟我们要面对的是金林与朱盖,还有三四名达到八段巅峰的武学大师,若是一招不慎,我们将会陷入其中无法脱身。” 环子鱼沉默半晌,冷声道:“你若是不能回来,我就算是去阴间也要把你拉回来。所以不管你去哪里,都必须带着我,必须带着我,你知道吗?我要你亲口对我说,不能丢下我。” 楚泓犹豫着,他没有立刻回复,他轻轻拍着环子鱼的后背,将她整个身子似乎都要揉进自己的身体中。楚泓低声道:“我肯定会回来的,我说过要同你一起去混元魔教的旧址寻找你妹妹的,自然会回来。” 环子鱼一口咬在了楚泓的脖子上,像是一种报复一样,楚泓虽然身体有点反抗,但却害怕弄伤她,便强忍着没有动弹。 楚泓吃痛,但却没有气恼,反而摆出一脸苦笑,缓缓道:“这可算得上你第一次亲我了,我记得了,来日一定记在我的随身札记里。” 本来便是心中挺不舒服,但看见楚泓这般笑容,顿时气又消了大半,只得掩嘴轻笑了一会儿,便继续将头依靠在他的胸前,听着那并不如外表镇静的心跳,轻轻道:“就听你这无赖腔调,不知以往骗了多少女孩,我这也是命苦,本来就一个人孤苦无依的,还让你欺负了。要是在以往,我就拿剑在你身上戳个窟窿。” 楚泓笑了一会儿,道:“以往哪里有时间骗人,我们几个久在军营,都是清一色的汉子,很少能见到女人。而且就算见到女人,肯定大多数都喜欢寒子那种白净俊朗的,哪里有我们的机会?多亏了你,让我找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感觉。” 环子鱼道:“一边说着多亏,不便又在算计着如何将我扔下, 你这种男的,在我们教中会被千刀万剐的,还不改变主意,说两句好听的话给我听听?” 楚泓顿了顿,道:“真的很危险?” 环子鱼道:“我没感到危险,与你在一起,即便是面对着那地位强者余肇锡,我也没有觉得危险,你还有什么理由说服我?” 此刻楚泓心中五味陈杂,他终究是没有说服环子鱼,留下来接应的是杜衡与,而环子鱼选择与他一起闯山,也不知是好是坏。 罗湖突然低喊道:“长子,召集人手,他们就要放火烧山了,我们的机会来了。” 楚泓手掌一挥,久在准备的十多名好手以及环子鱼都已经围在了他身边,而他背着铁胎弓与铁箭,手中拿着一杆长矛,颇为深情地望了一眼环子鱼,此刻的环子鱼一脸冷漠,但却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是的,她在身后。 “出发!” 第一百五十章 风火起长林 北部山林的树皆是阔叶落叶树种,每年七八月份便开始无常落叶,但因为每株树的生长条件不同,所以造成落叶的时间稍有误差,在这之后的五六月都会持续这般景象,连绵近百里的范围皆是这般,落叶积累为一条厚重的枯黄的毯子,在一些地方甚至能够没住人膝。 楚泓十几人行于落叶中,因为这些落叶的阻碍,致使他们的行动受到极大程度的阻碍,甚至若是无风的时候会引起颇大的声响,因为已经深入到金林与朱盖兵马的监管范围,所以他们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但饶是如此,还是不免遭遇到了感知灵敏的拦路者,十多人的一队秦兵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为了避免被敌军主力发觉,楚泓、环子鱼、罗湖三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悍然出手,不消片刻便将十多人全部打晕。 接着他们换上了秦兵的甲兵制服,虽然若是遇到管事的军官一定会辨别出他们图谋不轨,但却是能极大程度地给予敌军一种错觉,为他们的行动争取机会。就这样再次行进了好长距离之后,终于看到那座云隼山近在咫尺,而旁边的一座山上大火熊熊,即便是距离很远,仍能感受到其上炽热炙人的温度。 “等等。”楚泓突然喝止住一行人的行进,眼神中闪过一抹忧虑,道:“暂且停一下,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罗湖道:“怎么了?莫非你察觉除了什么?” 楚泓道:“我自从修习了七空箭之后,听力与视力都超乎常人,虽然现在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情况,但我隐隐能听到的脚步声,应该不会听错,他们发现我们了。” 环子鱼道:“哪个方向能够确定吗?” 楚泓道:“各个方向,都有人前来,而且人数不再少数。” 罗湖恍然大悟,道:“难怪一路上都有惊无险,慕涯先生为我们挑选的道路虽然已然颇为偏僻,但怎么可能没有人发现我们的入侵?这山林之中有着金林与朱盖三万多兵马,除去远调与伏兵,还有许多人似乎正在处于观望状态,而他们的目标,便是以逸待劳请君入瓮的我们。” 环子鱼道:“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趁着他们还没有合围过来?” 楚泓道:“我们虽然知道了木门所在的正确方位,但是想要将之找到还是要费一番工夫,我们只要被他们的大军发现位置,便会被紧紧缠住,到时候破坏木门可就艰难了。” 罗湖道:“长子说的对,我觉得是时候动用那样东西了。” 楚泓笑道:“是啊,在这密林之中,最能迷惑人的视线的,便是那烟胚了。” “烟胚?”环子鱼一脸疑问。 楚泓从怀里取出来一件拳头大小的黑色球体,球体表面十分粗糙,但好像天然存在便是如此模样,环子鱼颇为好奇,便拿过去端详了一番,问道:“这就是烟胚?干什么用的?” 楚泓笑道:“这东西的来历可不小,是我们五个当年游历的时候,在一群妖兽的巢穴中发现的,那时候我们为了躲雨误闯了进去,差些被五头像是野狮的生灵撕成碎片,当时还是我的七空箭发挥了重要作用,才将那五头妖兽杀死,然后便发现了那妖兽身上生长着这种东西。” 望见楚泓颇为自豪地讲述着过去的事情,罗湖插嘴调侃道:“环小姐,此时我作证,有些人虽然帮我们击杀了两只妖兽,但是剩余三只是我们四个合力剿杀的,跟他可没有半点关系,有些人还差些昏倒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罗湖的调笑,楚泓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才欲反驳,环子鱼却是嫣然一笑,拉着楚泓的手将那黑色球体塞到了他手掌中,道:“这东西既然是你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那我也不好意思拿着,给你自己当宝贝供着吧。” 楚泓脸涨成了通红,道:“相信我啊,罗湖这家伙就是不记人的好,当初可是我救的他,若是没有我,他说不定就跟那五只妖兽睡到一块去了。忘恩负义的人,这烟胚好歹也是我尽了全力才拿出来的宝贝,这样被你一贬低,我都觉得他连一块石头的价值都不如了。” 环子鱼问道:“那我倒想看一看这东西有什么作用,既然是妖兽身上的,那肯定是极为坚固,应该就跟兽角一般的作用,我想不出你拿这东西有什么用。” 楚泓嘿嘿一笑,道:“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这东西虽然外表长得普通,但绝对有着难以想象的作用。罗湖,将人都叫到我们身边,不要走散了。” 罗湖招了招手,将一众十多名武者唤来,还一一叮嘱他们紧跟着脚步,之后楚泓才放心地将那黑色球体放到地上,道:“烟胚之所以叫做烟胚,便是因为它能够在一瞬间释放大量的烟雾,我们能乘着烟雾聚集的时候,闯出一条道路来。” 环子鱼柳眉微皱,道:“就这点 作用?” 楚泓道:“就这样啊。” 环子鱼无奈,但当她望见楚泓手中的烟胚之时,楚泓不知怎么处置,球体瞬间释放出大量的烟雾,那烟雾立刻笼罩了一大片山林,而烟雾仍在继续释放,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将几人的身体全部笼罩。 环子鱼目瞪口呆,她从来没有想象过那颗拳头大的球体竟然能释放出如此庞大的烟雾,但楚泓却已经消失在了她眼前,她急忙出声唤道:“楚泓,你在哪里?” 背后一直宽厚的手掌蓦然揽住环子鱼的腰肢,她面色一惊,手中不知何时握起了一柄短剑,向着那道人影刺去,却听到了楚泓的轻咳声,急忙停住了动作。 楚泓道:“是我,怎么下手这么重,不过几分钟时间而已,太过警觉了。” 环子鱼打落他揽住自己的手臂,薄怒道:“谁让你不知道分寸,下次再这样,我就真的将你的手砍下来。” 楚泓缓缓走近,终于在半米的范围内与环子鱼四目相对,这个距离才显得清晰一些,不再受这烟雾的遮掩。 楚泓握住环子鱼的手,朗然笑道:“不能挣开哦,在这烟胚的雾气之中行走很危险,万一真的丢了就坏事了。” 环子鱼撇了他一眼,这次却反常地没有去反驳,而是任由楚泓握着,那只手掌并不是很温热,但是给她的感觉却是极为温暖。 “长子,快走,我听到兵甲的声音了,他们应该察觉到了雾气的异常,已经从一旁围上来了。”罗湖的声音霍然发出,一道道身影在往同一个方向跑去,都是早已经商量的方向,楚泓与环子鱼相视一眼,也很快的跟了上去。 却说这山林之中的营寨,金林与朱盖正坐而论道,但见那山林一角突然升腾起了大雾,金林道:“看来他们就在那里了,但是竟然如此不理智,竟然放置了浓烟,虽然可以短时间内躲开我们的追捕,但也是为我们提供了明确的视野,使得我们也能够极快地追踪到他们。” 朱盖仰天大笑道:“不知来人是卧华山的哪个统领,竟然如此愚蠢,他们想要上云隼山救人,必须通过那一条路,他们已经暴露的位置,我早已经派人前往那条路上埋伏,只要见到有人上去,三名武学大师与数名精锐武者便能将之拦住,而我们派遣的甲兵也已经严阵以待,只要发现他们的踪迹,他们定然逃不出我们的包围。” 金林皱了皱眉,道:“朱兄,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听说卧华山的统领各个都是少年英雄,虽然不可能有多么身后的作战的经验,但好歹也是统兵多年,哪里会犯这种错误?他们远道而来,并没有一头扎进我们的包围,而是采取了这种小心谨慎的做法以精兵伪装进入,也不知他们有着什么阴谋?” “哎,金兄,你多虑了。”朱盖的身型较之金林要魁梧许多,此刻看见他那多愁多虑的模样心中不喜,道:“金兄,我们现在数万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而且庞路总督给予我们的命令并不是将那困于山中的蒙阆残部全部击杀,而是以他们为饵,引诱卧华山的山匪来救,卧华山没有神,任何行动也都是人的行为,何必怕他?” 金林道:“我这也说不上怕,只是当初见证了数年前这里的那场疫病,便对那悲惨模样深恶痛绝,此刻我们焚烧山峰,既可以给我军留下暂时的扎营之地,也能消除疫病带来的种种的痕迹,避免我军沾染这些疫病。可是卧华山的这支队伍的出现太过出乎意料,若是他们的目的还有别的,我们便必须提防这他们将那疫病传染到我们军营之中。” 朱盖深思半晌,道:“金兄说的有理,根据前几次我们佯攻云隼山见到的状况可以得知,那蒙阆的军中应该已经沾染了那种疫病,有不少士兵的身上都有疑似疫病的症状,我们现在已经在山下做了一层围栏,用于隔绝蒙阆的军队,想来即便我们不去主动进攻,他们也会被疫病全部害死。卧华山的这支队伍若是上山,我们能直接将之击杀最好,若是不能,便直接放他们上山,用强力弓箭手组织他们下山,这样也就能保证我军的安全,还有山匪的必死的结局。” 金林叹了一口气,他内心其实不愿用这种方法对付敌人,但偏偏作战地域就在这里,而那疫病之源当初真的就没有被完全消灭,只需要生灵作为介质,便又将传染开来,这是他不能允许的,所以他只能将有可能传染疫病的存在全部消灭。他低声道:“那云隼山中,会不会就是疫病之源的所在?” 楚泓一众十多人走出烟雾的时候,遭遇了一大批甲兵,但在三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强力击杀之后,没哟人能够阻挡住他们的脚步,即便是两名达到了七段的武者也显得极为无力,若不是他们及时选择了撤退,恐怕在楚泓、环子鱼与罗湖三人的联手之下,他们会真正的躺 在这里。 楚泓几人急忙向着那木门的方向赶去,因为考虑到方才逃走的七段武者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所以一切行动都变得极为匆忙,若是他们不能赶在甲兵到来之前摧毁木门,让这一带的风流发生改变,他们也将陷入困境之中。 罗湖望着那高大的云隼山,仿佛已经看到了蒙阆的身影,低低地自言自语道:“等着,我们很快就来了。” 到达慕涯描述的木门可能存在的地方之后,他们便展开了搜索,楚泓喊道:“大家散开,木门应该是一在一棵树底下,慕涯先生说过,木通水,木合土,所以必然满足木生于土临于水的的条件,赶紧寻找那些树满足这些条件。” 一名手下道:“统领,这个条件太过笼统了,你看这里有着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溪,旁边却没有任何树木,而那一片在平地上生长的树木,周围也没有水,这该怎么找?” 楚泓精神一愣,走近一看,果然如先前那人说的,三者条件在这里很难达到统一,莫非是慕涯描述有误?楚泓又将慕涯留下的纸条拿出来看了看,果然也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的信息,但是他此时也十分迷惑,究竟怎样才能构成木门。 罗湖道:“会不会并不需要满足这个条件,或者只是临水的,声,生于土地上的树木都可以?” 楚泓道:“不太可能,这也太过笼统了吧?我们继续往前面找找,顺着这条山溪寻找,若不定便能找到了。” 几人通了通意见,便带着手下兵士继续搜寻,见到有一丝木门的树木便一刀砍断,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是木门的景物。但这样过去了半炷香的工夫,众人缓缓地回过神来,这个木门的概念何其模糊,慕涯却也没有说明一株树便是担任了阵门,他们这样砍树百棵,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环子鱼道:“那慕涯说的木门可能并不是一棵树,我曾经在教中也翻阅过关于奇门阵法的古籍,其中有所介绍奇门的构成条件,虽然可以以气御动,可以以物御景,以造化御象,但是这几种奇门共通的地方在于符合阵法的形态,所以便能借此驾驭天地。若仅仅只是一棵普通的树,恐怕没有这种功能吧?” 罗湖思忖许久,道:“环小姐所言极有作用,我们从一开始寻找的方向可能便是错的,首先我们要找的是一个阵法的阵门,这道门可能是树木伪装的,但绝不是一棵普通的树。其次我们要做的是破坏这道木门,而不是单纯的找到它,所以只要将它破坏,我们也就算得上是完成了任务对不对?” 楚泓道:“你的意思是,只要破坏木门成阵的条件,我们便能找到木门?” 罗湖立刻道:“既然我们一定确定木门一定临水临土,而这条山溪便是所有条件的汇合点,我们立即前往山溪的上游,将它改流或者截断,慕涯先生说过,我们无法完全破坏这里的阵法,所以阵法本身一定会选择自我恢复,这时候我们便能找到木门了。” 罗湖与楚泓交换过眼神,便带着手下兵士前往上游处理,几人截流的速度极快,而且这条山溪本就处理陡峭,而且径流颇小,很容易便做到了截流。而那位于下方观察的楚泓便敏锐地观察到了一个石缝之中隐隐有着淡绿色的光芒发出,那本来已经被改道的溪水竟然又沿着那条道流了下去,这种超乎常识的画面令楚泓与环子鱼震惊,但却没有因此而忘记任务,他们记得余肇锡的元华,便是这般颜色。 “果然是元结,能够构造这道阵法的人一定是地位强者,此处的木门倒是处地隐蔽,若是不仔细寻找,就算是位于眼前,也极有可能丢失目标。” 却见罗湖远远地冲过来,白虎铖牙刀举起便是向着那遮盖着木门的石头劈去,强劲的八铅之力一次次地冲击在那石壁上,连续十几刀后,石头终于断裂两截掉落溪水之中,露出了其中的颇为细软的小树苗。 “原来便是这样一株小树苗,这石缝之中有些肥沃的黑土,但是因为这狭窄的环境照不到太阳,所以即便是很多年后这棵树苗也不会长大,保证了阵法可以持续存在,若不是截流的办法,恐怕我们也找不到它。” 罗湖颇为慨叹,抬手便是一刀,将那树苗拦腰砍断,树苗却是摇晃了几下,躲过了大刀的直接冲击。罗湖微感诧异,有将刀直接插入那片土地之中,将树苗硬生生地挖了出来,只见那树苗上笼罩的绿光隐隐闪烁了一番,便又熄灭了。 就在这时,众人霍然感觉到一股剧烈的大风迎面吹来,直接将几人的身体都吹得有些歪斜,而且与此同时,那一旁正被大火覆盖的山峰顿时变得狂暴起来,其中的大火受风力向着这边的云隼山蔓延,仅仅几个呼吸间,便有一道火焰连绵了过了。 “一旦风来,八百里火起,这片山林有麻烦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藏弓怒点矛 “一旦风起,八百里山林尽为火海,其中千万人为蝼蚁,地将为焦土。” 金林与朱盖遥遥望见这大火蔓延的场景,皆是目瞪口呆,他们明明派术士观测过这几日的风向,那术士在预测天象的本领上极有造诣,连续几天的天气状况都分析的极为准确,即便是今日下午,山林之中也没有风动,正是纵火焚山的好时机。 可是这大火还没有完全将那座山峰上的林木全部燃尽,便又受这股大风朝着那云隼山方向漫延,而且没有减弱的趋势,似乎要一把大火直接将这北部山林全部焚毁。本来他们二人身为秦王朝将领,做这种焚山之事定会引起朝中官员弹劾,但若只是为了安营扎寨破坏一座山峰倒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可那大火如果直接将这北部山林变成火海,那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云隼山这一带因为当年疫病之事,并没有百姓居住在其周边,但距此五六十里地的山林中有着大批以农垦为业的普通百姓居住,那些地方因为卧华山并未攻取,倒是一直算得上是秦王朝的领地,但那大火直接席卷过去,千山万壑之间风作火势,他们极有可能会丧失生命。 朱盖怒喝道:“怎么回事?哪里吹来的大风?如此妖异的风不会平白无故地吹来,莫非是那几个闯进来的卧华山的山匪造成的?” 但若是卧华山的山匪有这种能耐,那怎么还会用最笨的办法闯进敌阵救人,直接用大风将他们全部刮走不是更好吗?这种话连平常兵士都不会相信,金林听得朱盖话中的气急,道:“先别管这风是怎么来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撤散我们的人马,我们原本估计好了大火燃烧的范围,便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股大风来袭,那下风口处以及云隼山下有着驻扎了大量的甲兵,若是我们的命令不及时,很有可能他们便会活活烧死在那里。” 朱盖道:“这火已经烧到了云隼山上,那被困的蒙阆该怎么办?若是让他趁机逃出去,我们要担的责任也是不轻啊。” 金林道:“当下我们只能先顾忌自己,前去围堵卧华山的援兵的三位将军也可以撤回来了,将所有防守的甲兵在南部山口处等候,凡下山者一律格杀勿论,宿捷将军也该在此时动起来,为了防止东部山林的大火继续蔓延,得赶紧动用所有人手去将易燃的树叶清理隔离,万万不可让大火继续烧下去。” 朱盖思虑片刻,便是肯定了金林的战略,带着手下急忙疏散大火区域内的兵马,并且在云隼山下设下了埋伏,但饶是反应这么及时,仍有不少将士并烧伤烧死,那火焰仿佛一条条吞吐这舌信的火蛇一般,将一条条生命吞入肚中,那悲凄的惨叫声也在熊熊火焰中渐渐寂灭。 而楚泓一行人自破坏了木门之后,便一刻也不耽误往云隼上冲去,可当他们走出这木门的山溪道路,便遭遇了一大批甲兵的围堵,人数已经超过了三百多人,他们没有犹豫便冲杀而去。 常有“八百甲兵克杀九段”的传言,但实际的情况下却并不像是这般,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军队寥寥无几,但只要能创下这般战绩,那定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梁津的重骑兵虽强,但若是在未成阵之前遭遇九段人位的武学宗师,那便只有被当做切瓜剁菜来对待,而军队对于一支队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想要真正做到普通人凭靠人数积累完成杀死九段或者八段,几乎是不太现实的。 在这山林之中甲兵极难成阵,而将士也很难前行,即便罗湖十几人在人数上极占劣势,但是面对这三百甲兵却是一点儿都不慌,想要用这些人困住他们短暂的时间并非不可能,但想要战胜他们确实没有一点机会。 就在他们一番厮杀,就要从甲兵丛中杀出一条路时,那迎面冲来三名持着长刀的八段人位武学大师齐齐出手,即便罗湖再过勇猛都无法抵御这一招,直接被弹飞了十数米,砸在一颗燃着的大叔上之后才停住。 “罗湖!没事吧?” 环子鱼背靠着楚泓,手中握着两把长剑,正用警觉的目光望着来人;而楚泓铁胎弓已经拿在手中,铁箭也已经准备好了瞄准,但对方是三人,只有肯定罗湖有战斗力,他们才能在战略上与前来的三名武学大师一战。 罗湖拍了拍撞得有些发闷的脑袋,将白虎铖牙大刀再次握在手中,愈发凶狠地望向那三人,脚步重踏缓缓走去。 那三人身材皆是十分魁梧,大将姿态更是展露无遗,一人道:“我乃剿匪大军庞路总督部下朱盖先锋将军帐下牟玉成!” 又一人道:“我乃剿匪大军庞路总督朱盖先锋将军帐下寇修永!” 最后一人道:“我乃剿匪大军庞路总督金林副督帐下逯初,不知前方敌将是何姓名!” 这三人的介绍身份的方式惹得楚泓与环子鱼窃笑连连,明明都是战场上互作敌人 ,却要作出一副相亲姿态,郑重虽然是郑重了,但总像是白嘴空吆喝一般,让人难以严肃对待。罗湖也是有些莞尔,但却没有像楚泓与环子鱼那样笑出声来,毕竟这三人都是八段人位的好手,可不是外边看上去那么好对待的。 罗湖将白虎铖牙刀杵在地上,洪声道:“我是卧华山四统领罗湖,不知有何见教?若是想要来杀我,便直接上来就行了,别婆婆妈妈的,我还要救人去,休要挡我的路!” 罗湖的大喝并没有对牟玉成三人造成震慑效果,但却是让楚泓二人收回了调戏的心态,毕竟对方不是泛泛之辈, 若是斗将起来恐怕难分胜负,更何况对方还有着那数百数千的甲兵辅助,若是不尽全力的话恐怕是很难挡住三人。 牟玉成嘿嘿一笑,手中的大刀顿了顿,道:“原来是罗湖统领,看来你这柄白虎铖牙刀比人更有代表性,那这位应该还是八统领楚泓了,毕竟七空箭可没有人能不忌惮。” 楚泓骂道:“你就这么想让我在你的身上射几个窟窿吗?我倒是没有听过这么贱的要求,只是我为人和善,只要有人提出要求,我一般都会满足的,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那逯初道:“你这厮无耻山匪,竟然如此狂妄!你终究只是一个弓箭手而已,若是没有了那弓箭,你恐怕连一名普通的八段武学大师都比不上,更想要坐稳这卧华山的统领之位,真是痴心妄想,且看本将怎么收拾了!” 楚泓在外迎敌,最为愤怒的便是遇到这样的人,虽然他的武道实力在八段人位之中算不得极强,但却也不是个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角色,正欲反驳,一旁的一深黑袍的环子鱼却冷声喝道:“想收拾他?你有这本事吗?我看你也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你姑且接不住七空箭,还敢上来造次,真是不知所谓! 逯初望着环子鱼那绝色容颜,面庞上漾过一缕邪笑,道:“真是没想到,你这八统领倒是过得潇洒,竟然能有如此姿色的女人跟随你左右,我倒是想打个赌,若是你我交战我赢了,她便是我的……” “咻!” “铛!” 逯初的话未说完,一支羽箭便飞过他的耳边,迅猛的箭风瞬间刺伤了他的耳朵,他吃惊地看着沿着举刀抵挡的寇修永,又望着楚泓那饱含杀意的眼神,他似乎完全没有看清楚楚泓举弓射箭,但是箭已经被寇修永挡偏了轨道,若非是寇修永及早发现,他不会怀疑那一箭已经射穿他的心脏。 “多谢……多……多谢寇将军出手相助!”露出咽了一口女口水,竟是再无挑衅的话。 “七空箭并没有这么好对付,若是让卧华山的人杀了,你的家族也会蒙羞的。”寇修永一脸冷漠。 罗湖与环子鱼也吃惊地望着楚泓,他们竟然都没有发觉这一箭是何时射出的,同时八段人位,但寇修永却能发觉,这只能说明他的实力极为强悍。 环子鱼嗫嚅道:“这支箭……怎么这么快?” 楚泓朝着环子鱼一笑,道:“这招是我从七空箭中悟出来的,连弓法,可以在瞬间箭射出,可惜了,若不是那寇修永,那死变态应该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罗湖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的是,楚泓的七空箭以前往往需要蓄力与极长的准备工作,才可以达到与八段人位武学大师较量的层次,而现在他竟然可以抬手之间便射出一招足以重伤武学大师的箭,而且这箭还只是一般的箭,若是换作了铁箭,甚至是真正的七空箭,那等威力将无法想象。他,已经进步到了这种程度…… 楚泓霍然弯下身,洪声喊道:“将士们,此战九死一生,你们准备好搏命了吗?” 那身后十几名武道境界都在六段的兵士猛然间抬起头,手中的长刀也早已经紧握手中,他们齐声道:“愿为卧华山出生入死!” 楚泓竟然只凭一句话,便将手下兵士的血性唤醒了过来,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本来在统领之中实力最弱的他,今日冲到了最前方,而且一出手便展现出了惊人的能力,这便是一种身先士卒的鼓舞,比之任何的言语都要来的激烈真实。 罗湖苦笑一声,心中腹诽:“今日这是怎么了?还抢我的话?” 平日里楚泓不善抉择,随心由性地混迹,众人也是习惯了不管闲事的楚泓,事事若是无甚大碍便直接替他决定。这种看起来像是习惯的事情,为环子鱼所不喜,所以在环子鱼来到卧华山军营之后,便曾经用自己的怒火为楚泓回应过,但到此时罗湖才明白,楚泓也在悄悄地有了自己的抉择,这种抉择不需要任何人以任何目的所捆缚。 “楚泓……”环子鱼欲言又止,眼神脉脉然望着楚泓,终是不语。 楚泓笑道:“子鱼,你便对付那牟玉成;罗湖,那个寇修永交 给你了。至于我啊,就收拾这个死变态吧!” 罗湖无语,听着这般没有规则的分配对手,只是觉得十分无奈,但他却是知道楚泓的脾气,估计是先前那逯初对环子鱼的无礼之言真正激怒了他,所以他才会显得如此杀气凛然。而从方才寇修永出手挡箭来看,寇修永应该是三人之中最强的,楚泓毫不犹豫地便是分配给了自己,真是好兄弟的表现,而与之对比,对环子鱼的保护却是有些明显了。 “难得你有这般气概,看来是真的不是以往的楚泓了!”罗湖暗自感慨一声,便朝着楚泓道:“你尽管去,那寇修永不会妨碍到你的战斗,若是可以,宰了他!” 这便是对兄弟最好的支持。 楚泓将弓箭绑到了背上,抽出了自己常用的长矛,俯身低喝道:“吃我一矛!”楚泓身形暴冲而出,向着那逯初杀去,而与此同时,罗湖、环子鱼与一众兵士都纷纷开启战斗,拦路之战尤为激烈。 楚泓的利矛只是普通武器,比之一般的武器强度上更坚韧一些,除此之外,完全无法与罗湖的白虎铖牙刀、林寒的银白刹螭枪相比,但此刻在楚泓手中,他却能运转地威风凛凛,全然没有不谙武艺的样子。 那逯初持刀作战,但斗将互相往来,竟然是没有夺得半点先机,他吃惊地望着楚泓,道:“世传你不是刚刚踏入八段人位吗?怎么会有这种手段?而且八铅之力已然十分纯熟,综合武道修为已经堪比八段巅峰层次了,你莫非不是楚泓?” 楚泓将矛刺出,摆了一个刁钻的角度,横扫而去,长矛与长枪的用法相似,楚泓没有练过枪法,但是却对矛法颇为纯熟,以往只是习练较少,但不知何时起,他开始不再荒废自己的时日,而选择在武道修为上奋进,他清楚这是为了什么。 楚泓厉喝道:“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我现在已经是八段人位巅峰,即使我今日不用七空箭,也照样可以杀你!”楚泓已经步至八段巅峰,即便比之林寒、罗湖稍有距离,但在不知不觉间,这个沟壑已经越来越小了。 罗湖听见这话,更是苦笑不已,暗道:“原来他也已经达到了八段巅峰,怪不得今日有这底气正面挑战了,看来那环子鱼对他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啊。只是她终究是魔宗之人,你今后该怎么走?” “跟我交战,竟然还敢失神?” 就在罗湖思考之时,那寇修永已经长刀落下,这一刀迅猛至极,实际上寇修永的每一刀都是如此迅疾,能看到楚泓拉弓射箭的那种敏锐反应力,面对罗湖的防御确是能领先不少,但他却忽略了罗湖的另一项能力,在交趾城中曾经领悟的占式,在这一瞬间开启,那柄长刀在罗湖的眼中变慢了不止两三成,罗湖轻而易举便躲开了寇修永的大刀。 寇修永大为吃惊,他死死地盯着罗湖,脑海中飞速思考着他为何能做到这种程度,终于他找到了答案,但这个答案令他瞠目结舌:“占式?你竟然领悟了占式,真是可怕的卧华山,其中藏龙卧虎,不仅有掌握七空箭这种杀器的人物,还有着领悟了占式的武道天才,罗湖,你让我感到吃惊,我想知道你们卧华山还有什么人?” 罗湖白虎铖牙刀横在身后,一个俯冲便照着寇修永的脖子劈了下去,霸道的劲力将寇修永缓缓压下,并切齿道:“我们卧华山能人可是很多,梁津的重骑兵为卧华山之壁垒,蒙阆的冷锯昆吾乃天下利器,林寒则是枪中至圣,还有姜鸣的方辕戟霸道之处你却是闻所未闻,你今日能胜得了我,来日可否能胜得了我的兄弟们?” 寇修永猛地向前一顶,将长刀侧向一推,便摆脱了罗湖的压迫,狠声道:“莫要嚣张,就算你有占式,也没有可能赢我,我的参灵感知并不比你的占式弱,等我今日杀了你,来日自然便会挨着杀你的兄弟,卧华山我终将踏破!” 罗湖冷哼一声,再次挥刀与之缠斗起来,厉喝道:“便来试试,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参灵感知到底有什么灵动之处,我皆可一刀破之!” 环子鱼此时与牟玉成交战正酣,牟玉成却是没有想到,如此绝色的女子,竟然武道修为已经达到了八段巅峰,比他不遑多让,她的剑法虽然只能算作普通,但是招式中却偶有杀招,令他防不胜防。 环子鱼闪身过去,双眼直视,牟玉成回望之时,环子鱼的清澈双眸之中突然闪出两道彩色的光泽,令得他脑中晕眩,这一刹那的恍惚,致使他没有挡住环子鱼的招式,被刺伤了肩膀,正当他欲作反击之时,环子鱼轻灵的身影已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若不是他长刀回挡得快,定然被她刺中了胸膛。 牟玉成望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死死地盯着环子鱼道:“你这是什么招数?” 环子鱼冷声道:“人心本恶,故,修习杀人招数。” 第一百五十二章 疫尸残部 自被那些人毁了混元教一支,环子鱼便陷入许久的奔逃之中,这一年多来的遭遇让她重新体验了大半生的艰苦,多少的辛酸尽藏在风雨之中,哄骗、欺辱、笑里藏刀,各种恶人被她遭逢,多少苦难由她经历,而她便像是因此而冷面不语的杀手,再也不会顾及真假对错。 三方交战煞是火热,但那十多名六段人位的兵士却是无法争斗到这种程度,六段层次无法起到以身拒敌的震慑感,而且他们要面对的是上百名甲士,其中也有不少六段武者,顷刻间便将他们的身影淹没,但这种结局却没有办法阻止,毕竟楚泓三人都已经陷入其中不能自救。 罗湖凭靠占式与习得参灵感应的寇修永战的不相上下,楚泓持矛只以平常矛法对拼,一时之间也没有逊色于逯初,反而是牟玉成被环子鱼压制得极为厉害,即便牟玉成刀法悍勇,但环子鱼却能借助着身法灵活一次次恰好躲避开来,而那魅惑之法对于牟玉成极为有效,短暂的失神对于衍武之境界的比斗而言是极为致命的,这是环子鱼第一次将自己完全的实力展现出来,但凭这一战,足以让她站在姜鸣等人身前。 这是狂风继续大作,大火瞬间便蔓延到了这里,牟玉成趁机闪开环子鱼的攻击范围,一道火墙顿时将两方人马隔离开来,楚泓三人再次站立在同一战线上,但他们却却注意到这大火已经烧上了云隼山,同时向着更远的地方蔓延了。 楚泓低声道:“罗湖,你赶紧前往山上,将蒙阆唤下来与我们一同交战,我们两人先在这里顶着,若是他现在不突围,很有可能会被活活被烧死在山上,没有他帮忙,我们在这里继续战斗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罗湖将目光扫视过两人,道:“长子环小姐,那你们就小心了,我会尽快下来的。”说着他便攀着一旁的岩石往山上冲去,另一边的寇修永注意到罗湖的举动,身形急动向着罗湖冲杀去,但楚泓却再一次搭弓射箭,这种速度的箭虽然不可能直接将寇修永击伤,但却是能让他产生忌惮之心,并且放弃自己的计划。 寇修永去路被阻,他没有想着再杀罗湖,而是横在那柄长刀向着楚泓走去,另一边的逯初与牟玉成也是顿时知意,向着楚泓与环子鱼两人围攻 而去,虽然放走了罗湖,但无疑三对二胜负将变得没有悬念,他们要做的便是在罗湖回来之前,将这两名卧华山的山匪击成重伤,甚至将之击杀。 楚泓脸上再也没有喜色,此时的他却是也笑不出来,但他面对环子鱼的神情中仍然是藏着一抹柔软,他低声道:“看来是真的麻烦了,想要安然而退有点不太可能啊,这三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 环子鱼犹豫片刻道:“我可以独战两人,但是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逯初击败,不然我也会败。现在只有我们两人,想要拖延最长的时间,便只能这样。” 楚泓道:“不,我都在这里,没有理由让你承担这么多,而且我们与没有到那种程度,你保护我,我来射箭,相信我的七空箭,我曾经射杀过地位强者,他们应该是不信的,今日倒是可以证明了。” 环子鱼道:“你那铁箭能连续射多少支?羽箭能连射多少支?” 楚泓道:“铁胎弓加持,铁箭十七,羽箭无数,足以杀他们。” 却见那寇修永突然举刀,向着楚泓劈来,环子鱼双剑交叉相对挡在身前,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光芒,寇修永便精神一恍,但这刹那的时间却比逯初要短。正当他持续用力之时,环子鱼的右手剑便已经挥出,他只得飞身退开,但就在这一刹那,楚泓的铁箭如期而至,只是寇修永反应实在太快,铁箭在飞至他周身半米之时,便被他挥动长刀挡住,这一箭比之前射向逯初的那一箭更为霸道迅猛,饶是寇修永的实力也是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子。 堪堪击退了寇修永,逯初与牟玉成却又来到左右出手,楚泓箭射不及,一支羽箭擦着露出的肩膀飞出,但没有射出伤势,逯初反而一刀差些将楚泓的劈中,多亏环子鱼及时出手,左右双手同时对抗牟玉成与逯初,才使得楚泓得以再次射出两箭,逼退两人。 环子鱼冷声道:“我早说分开战斗了。” 楚泓尴尬一笑 ,道:“有点难,继续吧!” 山下如火如荼,但罗湖冲上山的道路却极为平坦,因为只有着一条唯一的道路,所以他只是一直往前冲,劈毁了数个挡路的栏杆,当他来到山顶上的时候,顿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入眼是一方熊熊火堆,其中燃烧的除了枯枝烂叶,竟然是成百上千的死人尸体,而那大火堆边上,约莫百名甲衣破碎的甲士,正直楞楞地望着他,手中的刀枪俨然在握,就差一个指令,他们就会涌上去将罗湖堪称数段。 “那是四统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瞬间所有的甲兵都放 下了武器,每个人脸上荡漾着欢喜,肆意地笑着:“终于来援兵了,终于有援兵了!” 正当罗湖不知作何回答之时,自那人群之中,一道高大魁梧的人影露出面来,他头发散乱,他满面尘灰,他铠甲半裂,若不是他手中那柄极有标致的冷锯昆吾,罗湖绝对认不得眼前之人。 两人缓缓走近,终于在那充满着焦肉气味的火堆旁,紧紧相拥,却只是片刻,蒙阆便松开了,眼中的疲惫与痛苦已经掩饰不住,但他却仍是勉强地笑着,说道:“你们终于来了,终于来了。可是为什么要来啊?” 这句话的声调持续升高,最后化作一声嘶吼传递出来,蒙阆的喊声方落,那一众活着的兵士尽是低下了头,有的甚至直接哭出了声来,本来是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但如今却像是一个个乞讨的人。 罗湖道:“蒙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蒙阆眼中泪花旋转,呆呆地望着罗湖,感觉到身体都在颤抖,便转过身去。当罗湖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却被蒙阆轻轻推开。罗湖还想要继续发问,那些甲兵中却有人忍不住了,用几乎嘶哑的嗓子道:“四统领,我们五千多人都死光了,都死光了!” 罗湖道:“有他在,为什么会发生这么惨烈的战斗?” 又一名甲兵道:“他们将我们杀不完,便将我们困在这云隼山中,那时候我们还有几千人,但现在却还有几百人了。他们是被秦兵逼死的,他们都是被逼死的。” 罗湖脸上一层重重的阴翳,他急问道:“告诉我,此山极善防守,你们为什么会被杀了这名多人?是在突围的时候损失的吗?” 一众甲兵沉默,过了许久,一名年龄差不多刚过二十岁的甲兵走上前来,紧咬着牙齿道:“是疫病,这座山上有疫病传播,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便有人起了症状,在这些天里,每天都有人感染,每天都有人死去,现在只剩下这一百多人了。” 罗湖顿时心沉海底,喝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拼杀出去,或者投降,为了暂时保住这条命,怎样都可以啊,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继续传播者疫病?” 众人无语,蒙阆缓缓转过身来,道:“之前便有一队人马跑下山投降,但是被秦兵尽数诛杀,自那以后便没有人敢投降了。我也带领着他们冲了十多次,但每一次都被寇修永挡了回来,我们即便是全盛时期,也没有办法冲出去这专属的牢笼,只能等着你来救,只能等着你也走近他们的陷阱。” 罗湖道:“不,即便是现在你们只剩下一百人,但我与长子派遣了兵马前来解救,我们有办法逃出渠去,快些整合人马,随我们离开啊,长子与环小姐在山上可能已经撑不住了。” “环小姐?就是那位长子的红颜知己?真想要去看一看,只不过这局势似乎是不太允许。”蒙阆嘴角轻轻上挑,像是扬起了笑容,但下一秒却望向那一众甲兵,道:“第五营的将士们,按照正午时分的分队,站成两队,若是有鱼目混珠者,我会将之就地格杀。” 那一百多人迅速分为两队,前一队的人似乎都面目赶紧一些,后一队的人脸上大多数都有着水泡,而精神也显得萎靡一些。罗湖望着这一幕,口中嘀咕道:“这便是那些已经染病的人吗?莫非那火堆之中的人,不尽是战死的人,而是害了这疫病的人?” 那后一队的人眼中惨淡无甚,其中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不甘心地望着那前面的队伍,死死咬着牙齿,突然将手中的长枪举起,向着前方冲去,他喊道:“为什么不让我活着?我也想要逃生?就算你是统领,我也要活着!” 这名兵士的喊声立马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没有攻击任何人,他只是在挥舞着长枪驱散了人群,但他脸上遍布的水泡格外狰狞,就在他大喊大叫的时候,一柄遥遥飞来的长刀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瞬间口吐鲜血倒地。 那刀是蒙阆掷出的,蒙阆的眼中惘然,冷酷无情。而一众甲兵望着这一幕,没有嘲讽,没有同情,只是可怜而已。 罗湖道:“为什么要杀死他?” 蒙阆双眼通红地瞪着罗湖道:“我不杀他,他迟早会死。他已经病了六天了,浑身上下都是水泡,平常时候他连拿起自己的武器都没有力气,就算让他下山突围,也只会增加那些秦兵的人头功勋而已。而且,好多人都想要活着,但是我只能选择把这个机会让给更有可能活着的人,既然你来了,只要能突围出去,他们就很有可能会活下去。” 罗湖为蒙阆的狠辣而顿首,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情况下,唯有这种手段才能保证更多人存活,可是有多少人会甘心情愿地去死? 蒙阆笑着擦了擦脸上的尘灰,朝着那些甲兵喊道:“拿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将前一队的人护在中间,我会与后一队的人站在首 尾,你们的死是有价值的,当然,说不定我会死在你们前面。”众甲兵听到这话,像是皆保持了沉默,能活着的人是为将死的人沉默,将死的人是为自己沉默。 罗湖抓住蒙阆的肩膀,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么远前来救你和你的手下,你难道就要与这一众甲兵去送死?” 蒙阆挥手打掉罗湖的手,将自己的上衣铠甲一把撕开,露出那遍是水泡的上身,喝斥道:“为什么我要去送死?为什么我们要去送死?因为我们都已经感染了疫病,这种疫症没有人能够治好,我们突围出去干什么?接着去祸害家人?朋友?战友?若是这种结局,我宁愿死在这山上。” 没有想到的是,蒙阆也感染了这种疫病。慕涯曾经说过,这种疫病极容易从人的伤口处进入,而蒙阆的腹部便有一道极长的伤口,虽然用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但是仍有着血水渗透出来,这便是他染病的原因。而其他甲兵,说话吃饭,甚至是皮肤接触,都有可能感染这种疫病,这才是真正的五千人兵马灭亡的缘由。 蒙阆整理了下情绪,强挤出一脸笑容,道:“罗湖,我没有死过,现在觉得还挺害怕的,所以说话都没有分寸,别往心里去。走吧,不要让长子在山下受伤了。” 罗湖惘然若失。 有箭可射,有无数箭可以射。此刻的楚泓便是一个真正的神射手,他一边手持长矛,一边则是握着铁胎弓射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环子鱼在前抵挡,只要稍有不慎,他便出箭阻挡,如此这般,他已经不知道射出了多少支箭,携带的十多支铁箭只剩下了三支,而环子鱼也已经差不多到了武力承受的极限了。 楚泓继续对阵逯初,同时再使用七空箭进行压制对手同时支援环子鱼,但是他却不能直接将逯初击败,导致环子鱼持续被牟玉成与寇修永压制,并在几分钟前,别寇修永一刀砍伤。局势已经开始崩坏,若是罗湖还不能及时出现的话,他们可就真的危险了。 “子鱼,回来!” 楚泓连发三箭,再一次将三人逼退,七空箭的确有着能超越武道境界限制的能力,但是他却是不能同时面对三名武学大师。 楚泓伸手拦住环子鱼,眼神瞥过她那胸前的一道刀伤,刀:“怎么样,还能坚持多久?” 环子鱼皓齿轻动,道:“只要你在,我就不会被他们杀掉。” 楚泓眼神微眯,道:“罗湖还没有下来,看来我只能用那一招了。” 环子鱼道:“那我继续去缠住他们,想要射中他们就容易许多了。” 楚泓道:“不用,这次一定能射中,并且一定会死一人。” 楚泓的箭术造成的杀伤力因为箭的材质而高低变化,羽箭只能算作普通,只能够堪堪达到八段的层次,在铁胎弓的加成下最高能使出堪比八段巅峰的八铅之力。而铁箭便是一种升级形势的杀招,如果是硬接的话,即便是九段束灵之境的武学宗师也会被震得受伤,而对于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则是极为强势的攻击,一般是情况下很难正面接下来这么一箭,更比说是楚泓当初箭射余肇锡的三箭齐发与五箭齐发了。 他的最强一箭,是真正的七空箭,出箭若迅疾,即便是地位强者也将面临着极大的威胁。而今日,他便是要射出这样一支箭,来解决他困苦的局面。可是他上一次射出七空箭,便经脉尽损劲力全无,若是今日将那一箭射出,他即便不死,也会顿时失去战斗了,再无法帮上环子鱼的忙。可是,他不得不射。为了让环子鱼能有机会逃生,他必须一箭射杀两人,可这样的能力他不曾拥有。 “逯初,我想问你们三人,我这一箭你们三人可否能联手接住?” 楚泓眼露凶狠,嘴角却是掀起一抹嘲讽,似乎要凭靠这种简单的激将使达到他的目的。 逯初未言,牟玉成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凭靠这种方式拖延时间,等到罗湖与山顶的蒙阆一起突围是不是?可是你却没想过,我们这里的兵马到底有多少,即便他们下得山来,是否能冲得出我们的层层包围?” 楚泓道:“你倒是想的很多,我只是针对我这一箭,我出手便会死一个人,若是两个人三个人联手能接,说不定就没有这种风险了,你们愿不愿意尝试一下?” 寇修永低喝道:“不要接那支箭,那不是普通的箭,似乎比那铁箭更为强悍,只管躲开就是了。” 楚泓听得寇修永一眼道破自己的奥秘,眯起眼,将七空箭对准了逯初,道:“既然知道我这不是一般的人,却不敢联手来接,你倒是高估自己的参灵感应了,且看我这一箭,你是否能跟得上它的速度!” 那箭在弦上,弓如满月缓缓拉起,而楚泓浑身的劲力也在一点点的抽干,他将再一次展现七空箭的真正力量。 第一百五十三章 箭引定情物 这一瞬间,大火再次爆裂开来,将拉弓射箭的楚泓打乱,他斜眼却看到那山上此时冲下一支百人的兵马,罗湖与蓬头垢面的蒙阆赫然在其中。 “长子,不要射箭,我们来了!” 罗湖白虎铖牙大刀猛挥间,两名围在楚泓与环子鱼两人最近的甲兵立时毙命,而蒙阆也带着那一众已经沾染疫病的亡命之徒奋力拼杀起来,一见到楚泓自然是无比亲切,远远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 罗湖道:“长子,这七空箭不能随便用,若是你方才真的射出去,我们这些人怕就真的逃不出去了。” 环子鱼听见这话,问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射出箭就没有机会逃出去了?” 罗湖刚想要说些什么,楚泓连忙拦住,挠了挠头,道:“也没有什么,就是这七空箭的威力过于刚猛,不是现在的我能驾驭的,若是强行射出,固然可以取到非凡的成效,但就是对我身体的损伤有些太大,不过也没有什么。” 环子鱼皱了皱眉道:“身体损伤?到底伤到什么程度?” 楚泓愣了一会儿,望着罗湖那窃笑的样子,道:“就是会造成比较重的伤势,而且对于经脉将是难以估计的损害,我只要射出那支箭,恐怕会立即重伤昏倒在地,罗湖的意思就是缺少了我帮忙,我们就很难逃出去了。” 环子鱼略有怒火地瞪着楚泓,道:“为什么不早说?”她并不清楚七月七日的事情,所以她并不清楚其实楚泓已经射出过一支七空箭了。 楚泓苦笑道:“这不是害怕你担心吗?我想着若是能直接射死两人,就算是我直接昏倒在这里,你也再没有先前那种压力了。” 环子鱼脸色稍缓,但似乎脑海中又是一动,冷声问道:“这种箭你一共射出过几支?老实回答,若是再敢说谎,一定会让你好看!” “七空箭一共有七支,都是由中品金属白胶铂铸造而成,力可颇金石。我之前射过两次,第一次因为实力不够,根本就没有将箭射出去,而至于第二次……”楚泓嗫嚅了一阵,抬头看了看环子鱼的愤怒脸色,才道:“第二次就是七月初七那天,我随姜鸣去下染城,我用那支七空箭将余肇锡射成了重伤。” “余肇锡?就是那个将我们困住的地位强者?怎么可能?”环子鱼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泓,她望向楚泓那张认真神情,突然问道:“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这件事,那日你回来,只说与那姜鸣去下染城半点事,但对于遭遇余肇锡你可半字都没有同我提过?” 楚泓道:“那日实在是惊险之际,遇到余肇锡令我意外,但是我的七空箭明明都放置在军营与卧华山中,不知道那四皇子秋绝是怎么盗取的。而且当时情况危急,若是我不拉弓射箭,估计我与姜鸣都会死。不过好在后来出现了一名神女,似乎与姜鸣有点儿关系,施展通天手段才将我的伤势治愈,但因为害怕你担心,我便没有说这件事。” 环子鱼眼神中荡漾着数缕担忧,但神色却不像先前那般冰冷,柔声道:“以后千万不许这样了,余肇锡那个人太过恐怖,以后我们遇到肯定要躲着,而且你那一箭虽然威力巨大伤了他,但他只要没有死,便随时有可能回来报仇,等我们出去了,一定不能再回交趾城了。” 楚泓见环子鱼这慌乱模样,颇为心疼地眼光闪烁,下一刻便将凑近环子鱼的耳朵,道:“余肇锡已经死了,他中了秋绝的计谋,在中我一箭之后,好像就被秋绝击杀了,说起来能以凡人之躯击杀地位强者的,这天下除了秋绝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环子鱼再次吃惊,但也不由得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一旁的罗湖却笑道:“环小姐,这次我可以给长子作证,他那一箭可是太过惊艳了,这样的男人世上可不多了。” 环子鱼听完这话顿时满脸通红,神情又转变成冷漠,盯了楚泓一会儿没有说话,罗湖知趣地闪开一旁。 楚泓从怀中取出一个用丝帛包着的东西,递到环子鱼手中,道:“子鱼,你看这是什么?” 环子鱼脸色一惊,痴痴地望着那枚石头,道:“这是我们两个在下染城买到的夙锌?怎么会在你这里?” 楚泓皱了皱眉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姜鸣说是秋绝塞给我的,还说我帮他射杀了余肇锡,这件东西便当做回报。可那绝代智谋的四皇子秋绝却是不知,这夙锌原本就是我们的。这些天都忘了拿出来了,不过还好,没有褪色。哈哈哈。” 环子鱼嫣然一笑,将那枚入手温润的夙锌细细把玩了一番,望向楚泓的眼神中脉脉生情,在她心中这枚夙锌不仅仅是上品金属,它的价值更在于代表了她与楚泓的某种联系。她将楚泓的手掰开,将那夙锌再次塞到他手中,道:“物归原主,好歹也算是我送你的,这一次不能再弄丢 了。” 楚泓朗然笑道:“自然不会弄丢了,我会贴身带着。还有一件事,子鱼,你说这没夙锌能不能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啊?” 环子鱼佯怒扬了扬拳头,轻喝道:“又学这般无赖!” 两人在这敌军重重包围之中,在罗湖与蒙阆的亲切关怀之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正地制造了一次存在感。罗湖无语地暗骂楚泓见色忘义,同时因为那牟玉成三人也不再旁观,这令得他的压力极大,便喊道:“长子,差不多就行了再不突围,我们就真的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一言唤醒梦中人,楚泓与环子鱼才意识到现今身处险地,而且罗湖与蒙阆都在拼命厮杀,于是各自咳了一声,便拿起武器,再次赶上了战场。 加上蒙阆,此刻他们阵营中有四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若只是斗将,牟玉成三人势要吃亏到底,但这终究不是一两个人的战场,还有着那成千上百的甲兵激烈交战,这片曾经树叶茂盛的山林,顿时洒满了滚烫的鲜血,而大火烧焦之后,毫无痕迹。 罗湖仍然对战寇修永,蒙阆选择了牟玉成交战,而最为悲剧的便是逯初,一次性面对楚泓与环子鱼两名武学大师,环子鱼的魅惑双目,楚泓的七空箭,顿时逼得他尽落下风,即便有着无数甲兵掠阵,也改变不了这种局势。 蒙阆远远地望见楚泓持矛作战,喊道:“长子,你什么时候学了一手矛法,竟然看起来挺有个样子?还有如今的实力也达到了八段巅峰,这才分别多长时间啊,已经有了这种进步,我还都才知道。” 楚泓望着蓬头垢面的蒙阆,听着这话中语气却有种陌生的感觉,遥遥射出一箭震慑牟玉成以达到支援辅助的作用,喊道:“我这也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反而是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这一帮混蛋,若以后在战场上见了,定要将那朱盖与金林的首级射下来。” 蒙阆冷锯昆吾霸道一挥,瞬间将牟玉成击飞数米,而他却仿佛不知疲倦,再次贴着牟玉成攻杀而去。楚泓的话他听在耳中,却没有打算回答,又道:“长子,以后作战一定要沉得住气,这次我便是中了金林那家伙的埋伏,导致困在这山林之中出不去,不过还好有你们来了。” 楚泓眉头深锁,道:“蒙子,这话可不是你的风格,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今日金林与朱盖给予你的耻辱,来日我们一定会为你还回来,何必担忧这些?现在罗湖的武艺有了极大的进步,寒子也一直都在研究新的枪法,还有老津,那家伙越来越接近九段了,还有姜鸣,都在等待着你回归啦。山主也已经下了命令,将你救回之后,便加在我们交趾战场的军队之中,我们五人,不,我们六人便能一同作战,击退庞路,真正地名震秦王朝了。” 蒙阆不语,楚泓的构想确实很好,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再继续走下去了,他对此充满了遗憾,但却没有表露。罗湖也听到了此话,但这时他除了跟随蒙阆的沉默别无他法。反而是与蒙阆交战的牟玉成却是仰天大笑道:“名震秦王朝?真是笑话,姑且不说你们是否有机会逃出我们的重重包围,就算是你们逃出去了,蒙阆也再也没有办法与你们同你们作战沙场了。哦?看你这神色,他应该还没有时间告诉你,他已经沾染上疫病了,那种没有医治方法的疫病,不出十日,他便会身体腐烂而死!” 什么? 楚泓大惊失色,他抬头望着蒙阆那般颓然神色,敏锐的眼神注意到了它手臂上的水泡,正与慕涯在营帐之中讲述的疫病 的特征不谋而合,他呆怔当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罗湖却用霸道劲力将寇修永推开,道:“慕涯先生说好的时间到了,长子,可以出手了。” 听到罗湖的提醒,楚泓从背上抽出两支极为特殊的箭,朝着秦兵射出,顿时整片山林之中,一股庞大的雾气覆盖,将所有人都掩盖在了其中。 “烟胚?没想到竟然用到了这东西。”蒙阆也陷在这种雾气之中不得脱身,但他忽然便听到了楚泓的低喊声,他便跟着走了过去。 “所有甲兵不要慌乱,停在原地,若有人靠近与逃走,格杀勿论!”寇修永出声喊道,但却注意到那浓雾之中有着数道人影走动,便认定了是楚泓等人,但因眼中完全看不到人影轮廓,便直接飞身踢去,但竟然没有任何人在。 而楚泓的声音却远远飘来:“寇修永,我若想要逃,你们拦不住!” 寇修永三人怒火中烧,可是他们却发现这个时候并不是气愤的时机,他们隐隐感到了一种灼热感,他们竟然发现那蔓延至了他们的脚下,那阵风猛烈地吹拂着,没有过太长时间,大火便 已经来到了他们脚下,因为这武器的掩盖,许多人都没有发现,便已经被那火焰点燃了身上衣衫,一个连着一个,因为甲兵的数量十分庞大, 导致许多人躲闪不及,被大火烧着,顿时惨叫声连成一片。 楚泓一行人却已经向着一条道路,缓缓走出了甲兵的包围,虽然一路上也遇到了许多秦兵拦堵,甚至前行的道路都是在火焰边缘,忍受着极度的炙烤,终于来到了一处没有被大火殃及到的地方,一行人略作休整,也是在给他们观察方位的时间。 罗湖道:“这慕涯先生真是神了,竟然真的能依照那奇门阵法的变化,推算出各方位的火势大小,从而给我们找出这样一条寡兵少敌的道路,这个时候往后一看,我们走过的路都已经成了一片火海,若是我们先前将慕涯先生给的时间稍稍拖延一些,恐怕我们便要陷入绝境了。” 蒙阆道:“这个慕涯先生是否就是当初在松涛岭姜鸣救下的慕涯先生?从没有想过,那样一个偏僻之地,竟然能出现这样的人物,真是让人为之吃惊。” “慕涯先生计谋高绝,已经帮我们打过很多场胜战了,等我们回到军营,你自然可以讨教一下,不过慕涯先生并没有达到八段人位,你若是以你以往霸道的性情待之,恐怕人家不会待见的。”楚泓一边说着,一边将慕涯早先给下地图展开再次观摩,喃喃说道:“从这个方向过去,便有一条能找到我们兵马的地方,这条路没有大火围绕,因为我们先前沿路杀了许多甲兵,应该已经给金林与朱盖留下了线索,若是我们继续往这条路上走,很有可能会被他们发现。” 蒙阆仿佛没有听进去他的话,道:“长子,我不能再跟你们走了。现在还活着的人里面,只有着几个人是染了疫病的,当然还有我,若是我们跟着你们出去,万一传染给了你们,便不是我们的初衷了。” 罗湖一把将蒙阆的衣襟揪住,喝斥道:“蒙子,你听好了,我们不顾危险地连夜冲来,就是为了救你,老津与寒子早就给我们嘱咐过了,若是不能将你带回去,我们便别想回去。如今你都走出来了,却要放弃跟着我们出去,你到底是看不起你的命,还是看不起我们的命?” 蒙阆没有说话,他身后那几个染病的兵士也沉默不语。 楚泓道:“有什么回去再说,疫病又怎么样,总会有治疗的办法的,周医师医术高明,怎么可能连这种病症都治不好,罗湖说得对,你若是就这样放弃,那我们拼命就没有了理由,你对得起我们兄弟几个吗?” 蒙阆黯然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必须让我带上蒙住口鼻,而且一路上不能与其他人有任何肢体接触,等到了军营之后也应是这样对待,你们明白了吗?” 罗湖与楚泓眼中皆是一怔,但却感到无力反驳,只是点了点头,便答应了蒙阆的要求,没有再做耽误,便带着仅剩下三十多人的队伍再次行军。 却说姜鸣自从那日暗中出营之后,便骑着爵江千里马一路奔驰,他行走的目标却是一道高山,准确的说,是一道叫做断华壁的矮山。虽说是矮山,但这道山崖却是连绵了约有十多里地,姜鸣按照慕涯给的索引,找到了最爱的一处约有十多米高的崖口,便准备着用带的绳索攀援上去。 可是他却发现了一点不太平常的地方,按道理说,这背后便是北部山林,慕涯说这个地方是卧华山地域一处边界,极有可能会有人埋伏,防止他攀援上去,但现在这静谧的环境却全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他四下观察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便将备好的工具安置妥当,正准备攀援之时,那上面却有着数名穿着破旧的持刀山匪现出身来,将他团团包围住,其中一人摆着身子大笑着打量着姜鸣,道:“你是卧华山的山匪?” 姜鸣道:“你们是大明窟的山匪?” 那人仰头大笑,道:“大明窟?没有听说过,但现在这断华壁一带由我掌管,要想从这里安稳地过去,快快逃出身上的钱财,破财消灾,我们自然不会伤你。” 姜鸣道:“可惜我出门走得急,没有带上零钱,这怎么办?要不要我回去给你们取?” 那人喝斥道:“少废话,还想用这么幼稚的说辞蒙混本大爷我,没有钱便留下你手中的长戟和身下的马匹,你这穷小子快快滚吧!” 姜鸣却笑道:“只是我这一路辛苦,走了这么远,都没有喝口水,大王可不可以赏赐我一口水喝?” 那人破口大骂:“小子,不要蹬鼻子上脸!饶你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情,竟然还想着从我这里捞好处,趁着本大爷还没有发怒,赶快滚!” 姜鸣蔑视地瞥了这些山匪一眼,接着身形便是瞬间出动,方辕戟猛地刺出,直接贯穿了两人的身体,接着便是是一个横扫,将数个山匪一齐打倒在地,戟刃到处,那几个山匪立时毙命当场。 姜鸣长戟直指那最后一名山匪,笑道:“听说,你要让我滚?”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断华壁后的大明窟 出军营之前,慕涯留给了姜鸣三个锦囊,其中有三条消息,他没有留着,而是刚刚进入卧华山区域,便已经将之全部打开翻看了一遍。其中第一个锦囊要他多走大道,在到达断华壁之后多走小路;第二个锦囊中说明断华壁一带有着大明窟的人出没,并要求他将大明窟的窝点捣毁;第三个则是送信给卧华山,并让卧华山山主宗坤防备孙桡、邓准袭军。 第一个要求他这一路上倒是实行地颇为严肃,他倒是才发现可以规避许多流寇山匪阻挡他的马匹,同时在这断华壁之后走小路,可以引起大明窟的注意,并且找到大明窟的集结点。但是这最后一点,却是太过莫名其妙,孙桡与邓准不是来参与围杀蒙阆的吗,那为什么需要卧华山的人防备他们? 姜鸣眼中闪烁,虽然心生疑惑,但基于对慕涯的信任,他选择继续走下去,既然慕涯将这一条放在最后一个锦囊之中,如果不是意味着着一条是最不重要的,那就是他也不太确定这件事的可能性,毕竟邓准与孙桡的动向他们并没有查明,只说是深入了北部山林,但到底是在哪个方向,他们却是不知。 姜鸣将那最后一名山匪留下,困住双手之后,便开始威逼,也是这名山匪太过不敬业,姜鸣只不过是威胁了一番,便承认了全部真相,自言是大明窟的人,他们暂时将大约三四百人马安置在断华壁后的山林之中,为的便是趁着秦王朝与卧华山大战,卧华山地域中兵力空虚之时,洗劫这一带的百姓。 姜鸣听着这般手法,眉头深锁,单手掐着他的脖子,道:“你若是敢有丝毫欺骗,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现在便带着我去你们大明窟的领地,我现在便是你的手下,只要你敢向大明窟的人泄露,我保证不管我是死是活,你肯定会死在我的前面。” 那名山匪满头大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道:“大人请相信我,我肯定不会走漏风声,不过也请大人告诉我,大人前往我们的领地干什么,若是大人要去闹事,被人查到是我将你领进去的,我也肯定会死无全尸的。” 姜鸣微微思忖,道:“我不是去找事的,虽然卧华山与大明窟水火不容,但是我却是有事要找你们的长官,只是不能正大光明的见,我需要你将我带进去,然后寻找机会与他详谈,只要你做好自己的事,我是不会为难你的。” 大明窟的男子犹豫了片刻,又回想起先前姜鸣执戟杀人的狠辣手段,猛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朝着姜鸣点了点头。姜鸣虽然现在重伤未愈,但是实际上还是能勉强和七段人位的武者扳手腕,只不过不可能与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较量而已,但饶是如此,姜鸣还是没有把握捣毁这大明窟的窝点。 林寒曾经对他说过,大明窟是秦王朝内仅此于卧华山的山匪集结点,当然能让秦王朝真正注意的,也只有这两座山中的匪患。卧华山虽然名列第一,但实际上大明窟的兵力与高等武者的数量亦是不弱,这从当日大明窟作乱卧华山军营,便派遣出了四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便可以看出。 卧华山之所以位于大明窟之前,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那大明窟之主只是半步九段宗师,而世传卧华山的山主宗坤则是真正跨入了九段。但是其他力量对比却是不能得到一样的高低差异,大明窟似乎也有着七八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除了大明窟窟主,更是还有着同为半步九段的毒龙子,另外七万山匪盘踞,丝毫不会惧怕卧华山的手段。 其实在秦王朝眼中,卧华山真正比大明窟强的地,并不仅仅在于宗坤足以抗衡三大方位兵马大元帅的武道实力,而是卧华山超越山匪本身的思想观念,卧华山打着“聚义靖难,替天行道”的旗号挑战秦王朝的统治,并且在言论上推翻了秦王朝为国内风雨飘零时局动荡的现状所做的各种解释,将矛头直指贪赃枉法不管顾百姓生死的朝中官员,与骄奢淫逸废理朝政的秦王朝皇帝,并且将保护百姓放到第一位,并且指明“黄天当立”的行动方向,比之大明窟一味地攻占地盘,卧华山的这种行为对于秦王朝更有威胁。 现在卧华山虽然有了不少的好名声,但是宣扬他们行善扶义的百姓大多聚集在卧华山地域,若是卧华山百姓幸福安居的消息真正传播到国内各城,恐怕支持卧华山改立黄天的人会上升到秦王朝百姓的一半以上。秦王朝有先见之明的官员自然是看到了这点,便开始打压卧华山的发展,甚至在暗中不惜与大明窟结盟,遏制卧华山继续扩大势力与影响力。 去年中,卧华山与秦王朝在卧华山东部地域发动大战,大明窟便是参与其中,在两军交战正酣的时候,将卧华山一众直接差些碾压,楚泓也在战斗之中被半步九段宗师毒龙子反射毒箭,右腿差些就此残废。好在最后宗坤 亲自现在,带领着八大统领,又一一众极为霸道的气势反转占据,卧华山才得以幸存。 在山林之中走了约莫五里地,姜鸣便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有着许多双眼睛观察着自己,不仅仅是自己,而是他与这位领路人。原本他以为这名山匪至少是有着一定职位的,现在看来只是像是普通的喽,只不过他的手下还管着一大批喽。 这时有一名胡渣的中年男子拿着刀走了出来,将两名拦住,道:“路人甲,现在不好好去断华壁监察情况,怎么私自回营地?若是你找不出个理由,我有权力将你立即斩杀。” 那名为路人甲的山匪感受到身后姜鸣的拳头盯着自己的腰,像是一种明里的威胁,他谄笑着弯身向眼前的中年人,道:“原来是明统领,失礼失礼。我这不是那会儿过去的时候忘了拿武器了吗,这次乘着兄弟们帮我顶着,我回来取一下,不然过阵子万一被查检的人发现 ,又少不了挨几板子。明统领,给我个薄面,让我回去吧,到时候这个月发了钱,便请明统领和兄弟们喝酒。” 被称为明统领中年男人抬眼斜睨过路人甲,注意到了他的神态有些慌张,然后又细细打量着路人甲身后跟着的姜鸣,看着他的面容,像是要用自己的记忆将姜鸣的模样刻在脑海中,他双眼微眯,问道:“这个人,我先前怎么见过?” 路人甲笑道:“他是最近才加入大明窟的,跟着我出任务也没有几次,平时也就担任牵马背载器械的职务,所以统领应该没有见过,不过这次之后明统领就算是认下他了。” 明统领再次看向姜鸣,从他身后缓缓走过,绕着爵江马又走回去,随后招了招手,不耐烦地道:“快去吧,别让将军发现了。” 路人甲拱手笑了笑,边走边道:“明统领,那我过几日就给兄弟们买酒喝,现在先走了。” 姜鸣斜睨了那明统领一眼,便随着路人甲继续往前走,当他们又走了一里地之后,姜鸣便问道:“你叫路人甲?” 路人甲笑道:“大人,小的就叫路人甲,如假包换。” 姜鸣道:“那明统领什么实力?” 路人甲凹:“好像是六段人位吧,虽然一定比不上大人,但跟我们这些小喽相比,也已经很厉害了,先前被明统领盘问费了些工夫,不会耽误了大人的事吧!” 姜鸣没有回答他,又问道:“你们大明窟的这处领地之中,最强者达到了什么实力?” 路人甲道:“应该便是矫平文将军了,他应该是七段人位,其他人倒是都没有达到七段。” 姜鸣突然停住脚步,脸色阴翳,此时他站立的这片山林遍布落叶,而远近四下无人,唯独他们两人行走,冷风吹拂间,给人一种很舒爽的感觉,但是他却没有半点放松,他横着的戟立于脚下,像是在震慑着什么。 路人甲惊问道:“大人,怎么了?” 姜鸣戏谑的目光斜瞥过路人甲,轻喝道:“你这一句又一句的大人倒是叫的热切,都有些让我忘乎所以了,我是来这里执行任务的,可不是让你这种角色蒙骗的。从我们翻越断华壁走进山林一来,我便感受到了数只眼睛在盯着我,我想那可能是你们大明窟的哨探,一个军营能有这种安排倒也不奇怪,但是自见到了那明统领之后,这些哨探突然就消失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路人甲眼球转了转,道:“可能是这一段路已经靠近我们大明窟的营帐,那里有着将军坐镇,估计是不太需要这些哨探吧。而且哨探的任务本就是查探外来消息,管理军营中的事应该都是侍卫要做的。大人不要太过疑心了,大人应该也是七段高手,就算是有疑点,我们军营中可没有人能够拦住你。” 姜鸣无奈地耸了耸肩,同时低低叹息了一声,道:“其实我并不清楚你是否是的意图,原先那个时候应该也是觉得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喽,只是负责给大明窟的高层传递消息。但是我见了那个明统领之后便没有这种想法了,你们演的很好,说实话我差点儿就相信了,但是我从那明统领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忌惮,你们先前的那段对话就像是一种固有的模式一样,虽然听着没有可以的地方,但实际上却是十分生硬,而且负责监察与管理出行的负责人,竟然对于一个小喽牵着一匹不知从哪里来的黑马竟然没有半点询问,而且我的方辕戟如此不凡,他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便将我们放了过去,这便是我眼中的疑点。” 那路人甲沉默,竟然没有想到姜鸣的观察力如此敏锐,竟然能从这些微小的细节中发现这么多东西,他缓缓抬起头,道:“你在卧华山中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吧?说出你的名字,现在你已经深入到了我们军营中心,你不可能逃得出去。” 姜鸣冷哼一声,方辕戟猛地挥起,随着他身形移动,瞬间砸向距他七八米处的落叶中,顿时一名还没有来得及躲避的布衣杀手被长戟砸中脑袋,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已经没有了呼吸,而四周十多名相同衣着的杀手暴起,但他们没有攻向姜鸣,因为他们的直觉告诉他们,眼前这个人很危险。 姜鸣将长戟从那名躲在落叶中的杀手身中拔出,又随意地用脚踢起一些落叶,将那狰狞的死状掩盖了一下,然后环顾四周,大喊道:“都出来吧,这落叶很厚,但是我看清楚你们在哪里,人数也肯定不止这些,若是还不出来,我可不知道我会踩到什么。” 没有人回应他,所有布衣杀手都在冷冷地瞪着姜鸣,那路人甲也是,仿佛他便是这些人的仇人一般。 姜鸣见那声厉喝没有什么作用,便又将头转向了路人甲,道:“路人甲,我不管这是不是你的真名,但是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方才我便是警告过你,若是你欺骗我,我肯定不会放过你,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这句话?” 路人甲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是七段高手,但是也太过狂妄了些,你可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吗?我大明窟训练出来的精锐杀手,十几个一同行动,即便是七段武者也只能暂避锋芒,若是你早早放下武器投降,我们将军还有可能饶你一命,若是你继续顽固下去,他们可能就在这里了结你的性命,这里的落叶便会同你一起腐烂。” 姜鸣笑道:“不得不说,虽说你们训练出来的手下真的不怎么样,但是忠诚程度确实极为骇人听闻,那些大明窟的高层是不是给你们都洗过脑了,一个个地像是傀儡一般忠贞不二,即便是面对我的这种强势的威胁,仍愿意冒险将当做无间道来对付外人,若是你们大明窟之主当了皇帝,这天下估计都是只能他一人决定的一言堂了。” 路人甲道:“休得胡言,我们忠于大明窟完全是自愿的,从来没有任何人胁迫,我们都愿意为大明窟抛头颅洒热血,忠于大明窟从来都是我们存在在这世上的标准,你门卧华山这些山野莽夫又懂得什么?我们大明窟总有一天会兵临卧华山,将你们这些没有规矩的山匪赶杀干净。” 姜鸣颇为无语,在卧华山的人认为,大明窟是为山匪;在大明窟恶认为,卧华山却是山野莽夫;而在秦王朝的将领看来,两者都是无恶不作的山匪,只是大明窟可以暂时利用,但是卧华山却必须得被率先消灭。姜鸣为此没有什么好争辩的,无论哪一方对错都与自己无关,他顶着卧华山的身份是为了帮林寒,是为了替梁津他们几人解除危机,而这日前往这大明窟的一个窝点也是如此。 姜鸣犯愁地挥了挥手,道:“算了,不跟你废话了,杀了你们,我还要找你们的将领聊聊,动手吧!” 姜鸣突然出手,方辕戟向前一挥,一股霸道的劲力掀起风势,将地上一片地域内的落叶全部卷起,顿时形成了一片落叶墙,众人看不清姜鸣在何处,但是姜鸣却对他们的所在了若指掌,在叶子尽数落下之前,那闪着寒光的长戟一惊划过了许多人的咽喉,在大多数人还没有反应的时候,那戟尖已经刺入了一人的小腹,而手中的刀械落地,没有半点声音。 “这是……怎么可能……七段武者怎么会有这种实力?”路人甲面色大惊,在方才不过数十秒的时间内,有着七八人在姜鸣挥戟间死去,而剩下的人全部都现了身,虽然还有着二三十人,但是却都面面相觑,不敢再轻易上前。 姜鸣笑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虽说是叫路人甲,但是却好像真不是一般的喽,你像是他们的指挥者,但却不像是指挥者,在我眼中你只是一个喽。不过你却是有些自以为是了,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现在的实力是七段人位?” “八段?” 路人甲眼神惊疑,他很清楚七段与八段的差距到底在什么地方,每一个能达到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在各大势力都是招揽的对象,在战场之上他们才是决定胜负的主角,在两军交战之中,斗将之说在朱天野都是极为流行,但若是在斗将之中胜不了,对于全军都是极大的打击。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子,竟然是八段人位! 姜鸣笑道:“你还记得我方才说过什么话吗?我说,我如果要杀你,没有人能够阻挡得住,你似乎有些忘记了是不是?不过也没有什么,因为我很快就能让你重新体会这句话了。” 那道人影突然消失,路人甲面色惨白,没有多想便朝着身后逃去,他很清楚,在姜鸣说出自己不是七段人位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他的目标,他的命,已经面临着不可阻拦的死亡。 可是,这里没有人能成为他的救星。 第一百五十五章 爵江马踏 “咻!” 方辕戟的寒光闪过,即便是在白日里也能清楚感受到执戟者的森冷杀意,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眼中,六段之下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路人甲慌乱无措地向前逃,即便心底的理智在告诉他,只要对方想要追杀他根本跑不掉,他但的生命的本能还是在催促着他。 他继续跑,身前又出现了数名布衣杀手,冲着身后那道人影杀去,但似乎只有着杀手的惨叫声响彻山林,而那道身影仍然没有离开。突然,他被一双凌厉如鹰隼的双眼盯住,一只大手将他直接抓住,他抬眼之时突然喜形于色,可是背后的那柄长戟也穿透了他的身体, “为什么?将军,我可是大明窟的……”路人甲口中溢出鲜血,不甘心地望着眼前那精壮男子,终于随着姜鸣的收戟举动而无力倒下。 那是一个身材极为匀称的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面容枯黄但却精神矍铄,他一身铠甲显得微风凛凛,但是却唯独没有持有兵器面对着自己手下的死亡,那一瞬间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反而算是拦挡住了他逃跑,他双眼冰冷地打量着姜鸣,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姜鸣皱了皱眉,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救他?” 精壮男子嗤之以鼻地笑了笑,道:“为什么要救?这种没有丝毫能力的喽,在大明窟中有很多,他的死只是因为自己无能,不值得任何人惋惜。” 姜鸣再次眉头紧皱,他尽管先前出手击杀这路人甲是为了解气,但是现在杀了之后却觉得可怜,一个战士如果不能为自己的将领所承认,即便他付出了生命也是没有意义。 那精壮男子道:“你有八段人位的实力,应该是卧华山的统领吧?不过先前可没有听说过一名执戟的八段武学大师 ,你应该是交趾战场上名为姜鸣的外来者吧?当然,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我有足够的消息可以证明你的身份,既然你闯进了我的领地,那你自然不用就此离开,到时候我将你捆住去见毒龙子大人就好。” 姜鸣道:“你不想知道的我的身份,但是我想要知道你的身份,至少让我看清楚你们大明窟的真实做派,虽然我并不认为如今这乱世之中的山匪便是罪大恶极,但我现在有很大理由相信,你们面对卧华山的战争绝无胜算。” 那精壮男子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讥笑道:“为什么?难道你们卧华山的人都这般古怪?你们卧华山的那个叫林寒的,也曾经对我说过这些话,就因为我多杀了几个人?还是因为我不像你们心慈手软?这种颠倒世道的能力你们确实很强大,不过我似乎很看不起你们这些人,世道便是弱肉强食的世道,非要装出一副善人的模样,对于不了解内情的人确实是将自己的面皮重新塑造好了,但是在我看来,恶心至极。” 姜鸣长戟横举,冷哼道:“你这种活在世上才是真正的祸害,乱世中杀人如草芥,太平时欺人作天理,若非你今日这么多兵士助阵,我定然会将你就此斩杀,以防你再危害无辜的人。” 那男子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笑道:“那就给你机会杀我,我叫矫平文,你可要记牢了,去年便是我拖住了那林寒,才让毒龙子大人成为将楚泓的腿射伤,若不是他们找到了治疗的方法,现在七空箭的掌握者恐怕已经是一个残废了。不过虽说要战斗,但是我却是能感觉出来,你现在似乎还有伤势,你说,我有没有说对?” 姜鸣身体微微僵了僵,却不在意地笑了笑,他现在的状况确实不是很好,毕竟刮骨疗毒带来的虚弱期还没有过去,在前几日的时间里他也是没有得到好的休养,若是在这个时候对战一名八段人位的武者,他完全没有胜算。可是,他不能表露出怯意,若是神情一怯,便意味着自己的武道出了问题,即便是对战七段武者他也极难获胜。 姜鸣笑道:“矫平文吗?我记住了,不过想要知道我有没有伤,得你亲自来试试,不过若是你猜错了,恐怕代价就是你的这条命了。” 矫平文道:“那就试试吧,我不像你们是可以战场上带军,更加擅长的事做一个杀手,拳术杀手,今天便让你试试我的三道拳,我上次与林寒交手,并没有分出胜负,不知今日是否可以杀一名武学大师?” “应该是可以的,我觉得是这样,不过我觉得你的实力堪忧,恐怕追不到我!”却见姜鸣直接向着身后逃去,翻身直接跨上了爵江马,然后沿着反方向奔逃。 矫平文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却没有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姜鸣却是不像是其他人一样恪守战场的规矩,而是直接见不能敌便避其锋芒。矫平文大怒冲去,但无奈那马匹实在速度太快,爵江全力冲奔之下,即便是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也不可能将之追到,而且马匹更重要的事有着极强的耐 力,若是一直奔跑下去,先泄气的肯定是人。本来在姜鸣刚刚上马逃走的那段时间便是他将之拦下来的最好时机,但他却没有预料到姜鸣动作,致使在这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鸣逃走。 “该死!”矫平文大口大口得喘着粗气,这时候他才觉得幼稚的是自己,本来就不是身在战场上,竟然还想着能与姜鸣来一场正规的斗将,而姜鸣便是依照他的这种想法,才有机可趁。 望着姜鸣与那匹黑马消失,矫平文怒不可遏,但是他放弃了追击,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脚程不可能赶得上那匹黑马。此时在身后跟随的布衣杀手也迟迟赶来,一名领头地单膝跪在矫平文眼前道:“属下无能,拦堵不住那黑马,还请将军治罪!” 矫平文喝斥道:“人都跑了,你拿什么赎罪?方才我明明看见他从你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但是你们却没有出手阻拦,这根本就不是无能,而是不敢吧?废物!”矫平文出手一拳砸在那名布衣杀手的额头上,那名布衣杀手瞬间飞出去七八米,然后鼻腔之中已经充满了淤血,探其呼吸已然没有生机了。 余下的十几名杀手面色大惊,瞧得将领发怒便将他们的成员一拳打死,但他们呢却没有愤怒,更多的是恐惧。因为他们真的是因为姜鸣勇猛异常,而且本身实力已经达到了八段人位,所以才避而不敢战。 矫平文没有再出手击杀其他布衣杀手,反而望着那姜鸣远去的方向,有一些失神。 “你逃了,所以证明你真的身上有伤,你知道你胜不了我,才会选择逃跑吧!” “那匹黑马速度好快,似乎不是一般的马匹,应该算是千里马,真是好运气。我刚好缺少一匹好马做坐骑。” “那个方向,不是我领地的方向吗?他向着那里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啊!” “不好!”矫平文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驻扎地中并没有高手镇守,他出来之后再也没有达到七段人位的兵士,若是姜鸣长驱直入一心捣毁他们的驻扎地,就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但是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矫平文连忙带着手下向着驻扎地去,但是他们的速度即便更快,但是还是与千里马爵江相差甚多,在他们到达驻扎地的时候,姜鸣已经离去数分钟了。矫平文看着营帐燃起的大火,还有着十数具没有生机的尸体,以及丢弃的盔甲与营旗兵器,他带来的三名六段人位的武者也尽数死在帐前。 矫平文抓住一名还活着的兵士的衣襟,喝问道:“是不是骑黑马的年轻男子做的?” 那名军士似乎已经被吓破了胆,喘粗气着应道:“禀告将军,就是那个人,他将我们营中的五段以上的武者都杀了,我们阻挡不住,他杀完了人之后,便放火烧了我们的营帐,现在刚刚逃出去。” 矫平文愤怒地将这兵士摔开,喝斥道:“逃出去?这能算作逃吗?都将你们快杀光了,都没有人拦得住,这明明就是单方面的屠杀,你们有谁能挡住。” 那布衣杀手道:“将军,毒龙子大人本来是让我们来此监察卧华山的动向,现如今营帐被毁,这场大火也必定引起卧华山的注意,我们该怎么办?” 矫平文低喝道:“能怎么办,我们丢失了原本设计好的驻扎地,现在已经没有了立营之根本了,只能先撤回山林之中,等待着毒龙子大人再做吩咐了!” 姜鸣骑着爵江马从那大明窟的窝点跑出数里,觉得先前一番打斗将肩膀处的伤口又挣开了,在确定周边并没有人之后,便在就近的小溪便稍作休息,并且清洗了下逸出的血迹,将那伤口重新包扎了一番。 先前消耗巨大,虽然没有直接与八段人位的矫平文战斗,但是却因为飞速奔袭,急于击杀那营中的武者兵士,接连施展出了几招半月步生莲,将那跑出来的六名武者尽数击杀,并且点燃了营帐之后再次远走数里地,可谓是争分夺秒。 姜鸣将爵江马牵到溪水旁,黑马很自然地便去喝水,姜鸣抚摸着它顺直的马鬃,道:“多亏你了,要是没有你,我还真的没有办法与那矫平文作战,毕竟人家可是真正的八段人位武学大师,而我现在应该只能跟七段人位武者战斗,并且不能持久战斗。” 爵江马低低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姜鸣,姜鸣也是颇为高兴,道:“看来你真的不是一般的马,你是有灵性的,千里虽远,但在你眼中似乎就只是毫厘之距,山川任你踏,江湖任你趟,爵江一匹,天下可行。” 黑马昂起头,在姜鸣身上蹭了蹭,似乎是很欣赏姜鸣的夸赞,仰起头再一次嘶鸣,姜鸣却是朗然大笑起来。 “我毁了那矫平文的营帐,杀了他那么多人,他的驻扎地应该也算是毁了,虽然我不可能再去闯一次,但是他也定然不敢 再在这一带建立营帐,我的第二个任务也算是成了,现在就差着去卧华山送信了。” 稍作休息之后,姜鸣便再次出发了,慕涯给他的任务虽然简单,但不得不说都是充满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就像是破坏大明窟的驻扎这件事,他做了之后才觉得对卧华山的处地很有益处,蒙阆被围北部山林,卧华山一定会派出兵马前往营救,而断华壁那一带可以说是必经之路。大明窟如果监察仔细,及时发现战机所在,便能安排出一处陷阱等待卧华山的援军去钻,等到那时,卧华山才会面临真正的损失。 北部山林很大,南北纵横上百里,东西横跨也是不短,姜鸣稍微打量下地图,看那围困蒙阆的云隼山应该在距离自己约莫八十里地的地方,即便是爵江马也需要狂奔数个时辰,他而看着日色渐渐昏沉,想来夜幕很快便会降临,自己却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罗湖、楚泓,蒙阆就拜托你们了。” 一路马踏落叶,好在那山林之中也有着一条颇为不窄的山路,足以让得一匹马单行,所以姜鸣也不会因为道路的问题而担忧。他如今便是想着快些赶回卧华山,将慕涯所说的消息交给山主宗坤,在那之后,他便可以自由地却前往云隼山方向了。至于孙桡与邓准现在何处,他猜不到,也暂时不想管。 却说因为蒙阆被围,卧华山中可谓是一片慌乱,统领级别的陷入死地,这件事足以震惊战会堂。现在的战会堂中只有着两名统领参加,还有军士司空谨、主簿蔡元则在会,山主宗坤依旧是一副沉静模样。 对于是否出兵援救蒙阆这件事,这一次不知是因为军师司空谨当机立断,还是主簿蔡元则的折衷建议,致使几人都没有反对,而山主宗坤更像是早就厉兵秣马准备战事,待得几人都同意出兵之后,便开始发号施令。 因为七统领王项的重伤,现今还是不能灵活走动,事实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像姜鸣那种恐怖的恢复能力,于是这次的重要会议他也无缘参加。会议之后,程幻依旧留在卧华山中镇守,而自南部蛮郡才因事归来的呼延伍担任将领,率部下第一营七千人马前往营救。 他们出发之后,刚刚进入北部山林,便遭到了一支不知何时潜藏的伏兵袭击,虽然在呼延伍出色的指挥之下,并没有出现更严重的死伤,但是依旧扰乱了他们前进的方向。 呼延伍多年作战经验在此时一展无遗,经过一番对军队的调整,这支第一营的精锐甲兵再次开动,不到一段时间,呼延伍便遭到了第二次袭击,他能辨别出来,这支兵马与先前那一支并不相同,即便主将都没有露面,但他却是能发觉两支兵马作战的方式有所差异。 这一次呼延伍有了准备,立即召集手下甲兵反击,这支被称为卧华山最强的两支兵马中的其一,瞬间便在被动情况下展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不仅在仅仅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便将敌军击溃,而且俘虏了许多的敌军,问出了其身份归属。 “原来是庞路的兵马,真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料定我们定然会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出兵,早早地便派出了两支兵马在此处设伏,以阻碍我们的脚步,若不是我此次亲自率领第一营的山林甲兵前来,恐怕真的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不过,既然我来了,便要夺得些功勋,王项那家伙太过愚蠢,竟然直接中了庞路的奸计,导致现在都没有恢复好,既然他没有办法争功,便让我亲自来吧!” 在这之后,呼延伍七千多名山林甲兵扩散入山林各处,那两只兵马再次出现,但再也没有取得像是第一次那样的战绩,几乎在被呼延伍撵着打。但当追击了五十多里之后,呼延伍再一次面临了来自那两只兵马的袭击,这次的袭击却是静止的,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前来的,竟然在这一路上制作了许多的陷坑、箭阵,致使呼延伍的甲兵在这种难以快速的排查的陷阱中损失了数百人。 自这之后,虽然呼延伍仍然打算将这两支兵马追到并且杀个干净,但再也没有如往前一样冒失追击,但这一日日谨慎小心的排查,却是将呼延伍行军的速度降低到了一种十分尴尬的程度,无论是想要前往云隼山解救蒙阆,还是追击那两支敌军,都难以摆脱他们的纠缠。 呼延伍也显得没有办法,但所幸,在他的山林甲兵的出色的山林作战能力下,很快便追击到了那两支兵马,即便他们早到了数日时间,即便他们占尽了天时地利,但在真正的作战能力比较下,第一营 的山林甲兵将完胜他们。 呼延伍将自己的铠甲重新穿上,他今日要将这三四日里的憋屈发泄出来,他虽然已经看清楚,他要面对的是两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畏惧。 “在山林之中,你们将无所遁形!” 第一百五十六章 老将老矣 在山林之中,呼延伍有着绝对的自信立于不败之地,在山林之中,他将是所有兵种的噩梦。 卧华山中有这样两支兵马,卧华山二统领梁津训练出来的素有卧华山之壁垒之称的重骑兵,在平原之上一旦成阵,即便敌有十倍也无所畏惧;还有一支为大统领呼延伍帐下山林甲兵,每一人都具有丰富的山林作战经验,变为整体之时,将无视任何兵种。 呼延伍来到,众甲兵纷纷颔首,这军营中对于真正的强者有着极高的敬意,除了卧华山之主宗坤,他们最为尊敬的便是他们的统领,在这种时候,任何花里胡哨的话都没有用武之地。 那两支兵马现在合成了一处,正是孙桡与邓准所率领的军队,数日前庞路将他们派遣到了这里安排埋伏,给予他们的任务便是牵制住自卧华山赶来的援兵,直到云隼山方向的大战完毕,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此次交战的竟然是卧华山素有凶名的大统领呼延伍。 本来孙桡与邓准不打算现身正面作战,但是呼延伍的这支兵马却是逼仄极猛,在短短几日的追击中便将他们找到,并且在这日下午对他们展开了包围,致使他们失去了继续游击作战的机会,不得不露面与呼延伍相抗,此刻他们带着总共六千多人预备呼延伍对峙,在人数上两支军队倒是没有太大差别。 呼延伍铠甲附胸,铁腕及肘,披风舞动,英姿卓越,器宇轩昂,竟是比容貌优良的林寒与蒙阆都要胜过数分。 呼延伍昂首望着对阵的孙桡与邓准,喝问道:“我乃卧华山大统领呼延伍,敌将何人,何不速速报上名来?” 孙桡为呼延伍这般嚣张气焰极为气氛,哪里管顾他说什么,便要出阵与之厮斗,却被邓准及时拦住,劝言道:“孙桡将军且慢,庞路总督要求我们要做的,是将呼延伍这支兵马拦挡在此,使得他不能前往云隼山援救蒙阆,万不可意气用事,若是坏了总督的计划,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失败了。” 孙桡连忙致歉,道:“多谢邓准将军提醒,自从杀了狄浪之后,我便是止不住的愤怒,面对这种挑衅,再也忍不住,可能是在金水宗中安稳日子过得太过了,竟然忘记了如何忍让,如何适时而发。等一会儿我们与那呼延伍打起来,一定要我战至前头,杀杀他的威风!” 邓准低低叹息了一声,暗自呢喃:“我们现在兵力伯仲,但是他们山林甲兵的精锐程度却是远胜我们,所以我们不能拖延,但我们联手却是能稳稳胜过那呼延伍,何必做那种冒险之事?” 却听那呼延伍喝道:“不用说我也清楚,我们早便是接到了消息,持刀者应是庞路帐下将领邓准,而另一人应该便是金水宗中有着血手修罗的孙桡了,本来你们直接前往云隼山参与围杀蒙阆才是正确的,但偏偏要在这山林之中拦截我,你们却是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能与我交战,是你们的不幸。” 孙桡喝道:“认得我们又怎样?我与邓准将军两人可稳稳压你,即便你在卧华山中位列第一,但终究只是八段巅峰,说不定今日之期,便是你葬身之日!大军,随我出战!” 孙桡手下的千名人马黑压压地冲杀过来,而呼延伍却是丝毫不慌张,只向副将鞠绍道:“这孙桡没有上阵杀敌之经验,竟然连阵前的‘对宣’环节都放弃了,本来我还想多等一会儿,再与他们交战,这下却是没办法做到了。他们的目已经极为明显,便是想将我拖延在这里,使我不能前往云隼山解救蒙阆,他们却是不知道,我也本不想救那糙人,只是山主命令都下了,不得不从而已。” “鞠绍,将我的话听好了,那孙桡是向着我来的,我便与他交战,另外的邓准便暂且由你缠住,等我将孙桡击败便来驰援你。你要记住,这次也是你的机会,现在你已经迈进八段人位,若是你能在此战中起到关键作用,必然会引起山主的注意,若是你运气好一些,蒙阆干脆在这次战斗中死去,说不定空出来的统领位置你便能继承。” 那鞠绍显得颇为激动,拱手道:“多谢统领赏识,待属下立功封赏后,定不忘记统领的栽培!” 呼延伍邪意一笑,望着此时已然有些昏黑的夜色,嘴角掀起一抹古怪的弧度,见孙桡来袭,不慌不忙地举起自己的长戟,纵声喊道:“杀!” 两军决战就此拉开序幕。 却说庞路这两日来一直与梁津比斗兵法,在交趾城外,在辽阔的平原上,他们战作一团,这日天色入幕之后两方才迟迟退出战场,各自归营。 李正兴与罗曜华都暂时归营去了,经历了一天辛苦的战斗,他们两人甚至是全军都是极为疲劳的,只有着吕刑阳在这一日中作战最少,也只有他此时陪在庞路营帐之中,研究着哨探送回来的各种消 息,并协助庞路从中寻找出有价值的东西。 庞路歇着喝了杯水,望着吕刑阳道:“你倒是很擅长处理这些文书之类的事,若非平日里心眼多了些,你会是一个很不错的军中将领,你说说,我这话对不对?” 吕刑阳先是一愣,旋即便是不分好坏地一笑,道:“总督言过了,我终究只是小人物,为了自己的生计而谋算,虽然总督清楚我背后的人物,但因为现今秦王朝的状况,所以也无法干涉我的行动。我无意做一个听话的将领,但是身为总督帐下的将领,我会为总督进言最为合适的计谋。” 庞路冷哼一声,道:“破骑三引也算?” 吕刑阳笑道:“自然是算得。” 庞路低叹一声,沉寂了许久,吕刑阳也再没有主动说什么,庞路看着他处理消息文书,突然道:“吕刑阳,你的才能还是值得人赞许的,我现在倒是想要问你,我现在的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是在哪里?是在孙桡、邓准,还是金林、朱盖?或者是李正兴、罗曜华?” 吕刑阳愣了愣,旋即回复平静,道:“总督此次计划十分严密,从被困的蒙阆出发,一共派出了三支队伍,当然这其中并不算朱盖先锋与金林副督。他们前时都在别处作战,一个在金辉城,一个在北部山林,算来与我们交趾城的战事并没有影响,但是自从他们遭遇了蒙阆,并且合力将之围困云隼山,这件事便与我们有了联系。” “哦?”庞路迟疑了片刻,下意识地发出了声音,他此时望着吕刑阳却不仅仅是平日里的吕刑阳,更像是一个韬光养晦的野心家。 吕刑阳继续说道:“李正兴、罗曜华两位将军算是饵兵,当然这里的诱饵不仅是他们,总督你,还有我,还有交趾城池中所有秦兵,都算得上是饵兵,以此来阻止梁津军营再派遣更多人前往云隼山解救蒙阆。所有我们这两日的战斗可谓是倾其所有,将所有能调用的兵力调到战场上与梁津展开决斗,这既是千载难逢的决斗战机,也是我们在这种程度下没有其他的办法的办法。当然卧华山的山匪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都是互为饵兵,虽然也有可能斗出输赢高低,但却是不可能就此决断出真正的进退局势。” “其次便是邓准将军与孙桡将军,不得不说,他们在我们军营之中最是能征善战,邓准将军跟随总督多年,实力自然不在我们之下,而且仗着一手大刀可砍断天下兵,更是让他在八段人位之中鲜有敌手;孙桡将军虽说是金水宗来的援兵,但实力是单独斗将能力也是出众,最关键的他马射娴熟通晓百兵,只不过就是戾气重了一些。他们两人的组合最善于去挑战强大的对手,总督之境虽然都能没有透露他们去了何处,但我想他们定然不是去支援金林与朱盖,而是前往山林之中埋伏从东部进来的卧华山援军,用他们的力量来挡住卧华山的兵马,使得朱盖先锋与金林副督能够在充足的时间里设计好请君入瓮之计,并且能够梁津派去的兵马杀伤至最大程度,当然若是能杀死一两名卧华山的统领更好。他们的任务艰巨而且重要,若是在一定的时间里没有成功阻拦住卧华山的援兵,这便意味着金林玉朱盖所面临的压力将增大数倍,说不定他们连蒙阆的性命也会丢失。” “虽说是重要,但其实所有人都忽略了最后一个人,那便是总督派遣出去的娄终所部,一支不足两千人的队伍,而且并不完全是精兵,若是遭遇卧华山的兵马便有着被碾压的风险,但是总督还是将他派遣出去了,不是因为无人可用无兵可用,而是娄终最适合这个任务。银枪虎娄终,虽然也是金水宗来的天才弟子,但是比之孙桡却差了许多,甚至敢于嚣张行事的狄浪也是比他要更有影响力。那日总督将他同时派遣了出去,竟然没有如同孙桡与邓准一样从四方城绕到北部山林,而是硬闯交趾平原,企图跨过交趾山脉进入。这种堪称搞笑的出场方式使得所有人都以他也是饵兵,所以并没有人关注他,但此时的娄终早已经穿过交趾山脉,到达了卧华山地域。古人言,单卒过河,其势如车。娄终此时带领的那支兵马便是一辆能真正作出巨大功绩的战车。” 庞路脸庞上浮现一抹笑容,但仅仅是浮现了片刻,便又转变成了一种愤怒,他伸出苍老干瘦的手掌紧了紧身上的铠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的这些心思竟然都被你猜到了,你要不是皇子的下属该多好,我这职位以后你也能继承下去,三大兵马大元帅并不平衡,若是还不能尽快诞生一位新的兵马大元帅,迟早会被皇子笼络了其中一位兵马大元帅,致使国内守备出现漏洞,到那时候秦王朝便不仅仅是纯粹的内乱了,可能我们攻打多年却没有占上风的九府联盟国也会乘机来打我们一棍子,还有周边的那些国家,也在虎视眈眈地望着我们, 我这位置虽好,但却是坐不长啊!” 吕刑阳双眼微眯,道:“总督,我其实只是猜中了前两条,而这最后一条关于娄终的判词,却是我背后的人物看出来的,我倒是没有那种眼光。” “是哪位皇子?”庞路出口便问出这几句话,但却好像是觉得太过突兀,便又恢复了震惊,像是又苍老了许多岁,叹息道:“是我问的太多了,不管是哪位皇子,如果有着这种才能,要登临帝位那便不是很难,只是我却现在都是口头上的投靠,却没法做到单方面的倾斜,估计以后的下场会很惨吧?” 吕刑阳道:“殿下说过,总督不是一位普通的老将,而是真正的心怀整个秦王朝的老将。在暮年之初,朝内动荡却还不忘记挺身而出,六十白发尚能饭,这样的志气却不是任何人能够具有的,秦王朝都城内的将领没有人拥有,三大兵马大元帅也是没有的。而且总督虽然说此行出征时为了自己的荣耀,但殿下却是知晓,总督如此年纪建功立业之心其实早已经淡薄了许多,所能撑得起你再次着甲出征的,除了能与三大兵马大元帅同坐的称号,还有着秦王朝的未来,总督才是秦王朝的福气啊!” 庞路顿时老泪纵横,多年来没有人理解他,他出征所为的理由也尽在军中传播,为了剩下的北部兵马大元帅之位,他似乎便是一个不择手段争强夺理的老将,可是谁又知道他真正的苦心。庞路擦了擦落下沧桑脸庞的热泪,似是害怕吕刑阳看见他这番模样,便背对过去,同时说道:“你这般说话,我已经猜到是哪位皇子了。下次待我向殿下问好,自从我前些年革职之后一直低调居住,今年出征时其他皇子我都见过了,但是就独独没有见过他。你告诉殿下,老将我也其实也希望殿下能成为这秦王朝之主,将这秦王朝的脏东西好好清理一番,至少在我死的时候,能看到一番太平景象。” 吕刑阳面无喜怒,但他切身听到庞路这番真挚对话,却是有些情绪上的动容,微微调整之后,便道:“殿下说,现在他在布局,所有人都在局中,可能总督也难以幸免,或许那番景象总督是看不见了。” 庞路听到这话,脑袋闷然一响,但旋即又是释然了,即便他听懂了吕刑阳的提醒,即便他听出了那位皇子的可能安排,但是却不会因此而愤怒,他明白自己怎样做才最有价值,若是那位皇子殿下需要,尽管做自己的事便好了。 庞路笑了笑,道:“无妨,只要这秦王朝能恢复生机,死我个老将又怎样,即便这国内一般的人死都光,也是值得的。” 他转过身去,却仿佛又是悲壮氛围。 吕刑阳第一次觉得自己对这位总督有了敬意,便单膝跪下,颔首道:“总督,请受我一拜!” 庞路无所谓地道:“这算是真心的?” 吕刑阳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庞路转身走出掀起门帘,却转过身道:“看着吧,娄终一定会有着精彩的表演的,等着看他如何立功!” “是!”吕刑阳应道。 庞路走出去,踩着悠然的步调,在交趾城的高墙随意走着,时而往往浩瀚的天际,时而望向辽阔的交趾平原,竟然有一种老骥伏枥的拘束感,他自嘲地笑了笑,低声呢喃道:“真是老了啊……” 所有人都明白,他其实并没有老。 梁津这两日也是有些疲惫了,按照慕涯的计划,此时黑夜笼罩之时,那云隼山方向应该是一片火海了,只是看不见。林寒站在他身旁,像是也多愁善感了一些。 林寒呢喃道:“你说,他们能不能安全回来?” 梁津道:“应该能回来,慕涯的能耐我们早已经见识过了,以往都是运筹帷幄,这次虽然是惊险了一些,但却也在他的算计之内。他交给罗湖与长子的计划极为详细,计划包括了什么时间该身处何处,这也表明了慕涯对于云隼山一带其实极为熟悉,想来应该能让他们从之中逃出来了。” 林寒皱了皱眉道:“我一直在想 ,可能是想的太过消极了,我们五人这一路上也算是极为顺利了,但在一块便能化解许多麻烦,若是以后分开之后遇到危机该怎么办?这一次就算可以躲过,但以后终究是灾难。” 梁津道:“我听出了什么,你好像打算分行李了?” 林寒道:“我很久之前便有这想法了,我与姜鸣很相似,都不会安居在一个地方,我们都有要追逐的东西,所以不顾艰险地走,所以我一定是会离开卧华山的。” 梁津没有表情,道:“打算什么时候走?跟姜鸣一起?” 林寒道:“过段日子吧,等先把眼下的麻烦收拾了,应该会跟姜鸣走一段路,但是不会一直走下去,这也是我的路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多路 梁津道沉吟半晌,道:“常言道,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只管走便好,不必有太多心理负担,我不太懂你说的什么路,但是绝不会勉强你,相信他们几个也是如此。” 林寒道:“长子与那环子鱼感情愈深,那之前招惹了地位强者余肇锡,在跟着那人的时候还被威胁杀了几个不相干的人,日后恐怕也有许多麻烦。罗湖与蝶姑娘也快要成亲了,成亲之后应该也不太会参与战争了,这样也倒是好事,早些成家立业也是不错的出路。如果我日后再走了,这卧华山中便只剩下你与蒙子了。” 梁津道:“蒙子那家伙可不安分,说不定就寻花问柳不回来了,我可管不住。说到底,你们都会走,只有我将会一直留下卧华山中,这也是我的路。” 林寒颇有感伤道,蹙了蹙眉头,道:“你就没有想过要离开卧华山?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多人都想要多走走看看,虽然三垣九野走不遍,但至少比一直呆在一个地方有趣得多。其他人或许是有这相反,但是没有钱财与能保护自己的实力所以走不远,但是我们现在可是比一般人强很多了。” 梁津道:“我对此没有什么想法,一生也便是这样,我都不会有遗憾。宁从军旅,不事农桑,更不会如你们有雅致去闯荡。” 林寒轻叹了一声,终是没有说话。 梁津突然道:“前日大明窟来袭的事现在已经定下来了,硝霖母尘被窃走的事我没有同他们说,但是已经将这消息传到了卧华山,想来山主能找到何时的方法处理,你也不用费心再为那件事奔忙了。” 林寒恍然道:“真是不可思议,大明窟的人竟然知道硝霖尘这回事,而且突袭军营,以南部蛮兵为枪,以刺杀姜鸣相掩饰,竟然出乎意料地盯上了放置在营帐之中的硝霖母尘,能够查探卧华山众统领的位置,这个问题不解决,日后我们出行都有极大的危险了。” 梁津道:“大明窟是卧华山的劲敌,他们掌握了硝霖母尘一定会寻找机会出手,不过我们也不用担心太多,有山主在暗中操作,想要对付我们没有那么容易。” 林寒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其实先前说这番话没有什么作用,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各自的慌张而已,罗湖与楚泓,还有被困的蒙阆,每一人都足以让他们心境混乱,想要在这乱世之中寻找应有的平静,应是不易。 却说罗湖与楚泓带着蒙阆一部三十多人,按照慕涯所规定的线路行走,但因为这一片山林地形极为复杂,导致他们穿越出了不少的差错,等待重新调整回原本的路线之后,竟发现那条路已经被大火包围,无奈之下只得另寻了一条路走,可就是这些偏差,致使他们再一次遭遇到了牟玉成三人以及甲兵军队。 说是冤家路窄,说是分外眼红,这三人看到楚泓,便迅速地派遣队伍将之层层围住,这一次他们没有采用上次那种蜂拥而上的策略,还是以人数的优势,直接形成了数个包围圈,包围紧缩也是徐徐有序的进行,势要将楚泓数人一举击杀在阵中。 就在楚泓几人再次分配如何交战之时,那秦兵阵营中突然又出现了一道人影,赫然是朱盖帐下的宿捷,此时他的到来,只是两方的高等武者人数达到了均等,逯初尝尝地舒了一口气,这一次再也不用同时面对两人的围攻了。 罗湖突然望向蒙阆,轻叹了一声,道:“这次我们又恰好碰到了他们,先前你也是恰好被他们遇到,你不觉得这其中的恰好太多了些吗?” 蒙阆没有说话,他听出了罗湖的意思,将目光扫向自己身后那些部下,一个个蓬头垢面穷困潦倒,他心中竟然是泛起了些许不忍,他吐了一口气,斜过脸道:“我知道了,但是他们毕竟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为了防止他们疫病传染给其他人我可以杀,但是为了自己生存而出卖我,我却没有理由出手。既然就都这样了,那便先进行这次战斗吧,如果能闯过去,我们再谈论这件事吧!” 罗湖没有反驳他,将白虎铖牙紧握在手中,防备着敌军突然来犯,他又似乎觉得没什么话说,便道:“你手下那三名七段的副将何时死的?” 蒙阆的双眼动了动,冰冷之中带着一抹黯然,道:“两个是在围攻那日便陷入重围死了,还有一个是前日染了疫病已经到了末期了,我便将他杀了,你上云隼山那会儿,他应该变成灰烬了。” “知道了!”罗湖也没有再说话。 楚泓、环子鱼、罗湖、蒙阆都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宿捷、寇修永、牟玉成、逯初也丝毫不差,这是他们八人的斗将,但手下却差异悬殊,楚泓他们没有时间再说什么鼓舞的话,因为这场战争本来就是一场生死之战,稍有不慎 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并不止是这些普通的士卒,他们也是一样。大战一触即发,战之必伤,伤之必损。 而在北部山林的另一边,呼延伍与孙桡、邓准的大战在日暮之初便已经开始,但结果出于意料,拥有着两名八段巅峰武力的孙桡与邓准却失利而退。战事一起,便有一名堪堪进入八段人位的将领将邓准死死缠住,而另一边呼延伍对阵孙桡,竟然在极短的时间里便将之击败,虽然还是无法做到阵斩那一步,但是双方人马都看在眼中,孙桡却是败了,败得极为彻底。 孙桡一头散发,面色颓然,左臂被重伤一戟,后背也被那倒弯月的刀刃划出一道深痕,鲜血也是缓缓流出。他感到疼痛的,并非是因为他手伤颇重,而是自己多年以来血手修罗的盛名被击得粉碎,他在金水宗内可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优秀弟子,但在这战场之中,竟然被正面击败了。 呼延灼长戟指着孙桡,嘲讽道:“怎么样?似乎觉得不太真实,你一直蜗居在那金水宗内,怕是还没有败过吧?比起从来没有赢过的人更可怕,你无疑只能算是一个井底之蛙,在金水宗内可能是人人尊敬,但在我眼中一文不值,因为自今日之后,无论是庞路军营之中,还是你们金水宗那被称为超越凡俗的优秀者眼中,你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孙桡冷哼了一声,拿起被呼延伍砍碎的长刀,道:“只要我今日不死,以后还是有些翻身的机会,你现在虽然能胜我几式,但却只不过是一个山匪而已,就算是在秦王朝能赢得些名声,但在我眼中,依旧是一文不值。” 呼延伍淡笑道:“这便是你那可笑的骄傲吗?真是幼稚至极的言论,金水宗除了那几个达到了地位境界的修者,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名强大,朱天野的宗派盛会,你们连中等都是排不上。你想翻身?行啊,今日我不会杀你,滚回去继续修行,我很想看看你是否有这能力?” 记在这时,将对手暂时摆脱的邓准前来救援,拉起孙桡便往大军之中跑,因为孙桡的败战,致使他们失去了与卧华山的山匪保持战力平衡的机会,若是再多拖延下去,他们将会败得更为彻底。而且山林甲兵的能力远超他们的想象,与孙桡与邓准所带领的秦兵交战,几乎形成了一面倒的局势,覆压之下,早就败局已定。 “孙桡将军快撤,我们都低估了这呼延伍的能力,他应该很快便要达到半步九位了,而且他手下的山林甲兵作战能力极强,我们的士卒完全不能作为他们的对手,反正我们拖延的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赶紧撤退吧!” 孙桡不甘心地望着呼延伍那自傲的神色,在切齿间终于是放下了再次出击的想法,他终究是真正的败了,所以没有任何的体面可言。 秦兵撤逃,呼延伍并没有下令追击,而是在原地调整之后,便欲继续向着云隼山开进,可这时候一名不速之客来到了自己的军队中,至少在他眼中是这般。 “来者何人?” 姜鸣在山林中奔波了许久,本来直接打算前往卧华山传信给卧华山,但察觉到这里有着战斗在进行,便猜想到可能有着邓准与孙桡的踪迹,便改变了方向赶来,这时才发现另一方是卧华山第一营的人。第一营的统领他没有见过,但是他想他应该在卧华山中能算得上颇为出名了,所以便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希望见呼延伍一面,谈一谈现在的局势情况。 本来一路上都挺顺利的,但是见了呼延伍之后这一声喝问却是将姜鸣惊醒了,他突然才想起这大统领呼延伍、三统领程幻与七统领王项都与林寒他们不和,如此唐突地踏进呼延伍的军营,不说是生死难测了,但肯定是有着难免的尴尬,但既然就这样进来了,总不能就跑出去吧,况且即使是有着矛盾,但他们与林寒几人也都是卧华山的人,总不至于互相明着打斗, 姜鸣抬起头,也没有显得很低卑,他不想低卑的活着,就算是地位强者站在他眼前,他也就这般态度,他朗声道:“阁下便是大统领呼延伍吧?我是姜鸣,想来统领应该听说过我。” “姜鸣……姜鸣……”呼延伍嘴里念叨了几遍,徐徐将打量的目光投向姜鸣,突然面色凌厉起来,喝斥道:“姜鸣是谁?还不老实交代你的身份,难道是秦王朝的暗谍,左右来人,将之乱刀砍死!” 姜鸣听到这话,心里便是凉了半截,见几名甲兵围过来,迅速横起长戟,以戟杆横扫过去,指着呼延伍冷喝道:“我的名字你没有听过,我是山主新任的统领,你却不知要将我随意斩杀!呼延伍,枉你是卧华山的统领,气量竟然如此狭隘,若是林寒他们知道你如此作为,你觉得会怎样?” 甲兵之中再也没有敢向前者,他们之中其实有绝 大多数都听说过姜鸣的名字,能在卧华山勾陈台上直面三大统领,然后山主曾经在各位统领面前都提出要将姜鸣封为第九位统领,但是姜鸣本人却没有同意,这番故事自然被他们听在耳边。但今日既是统领有言围攻,他们也不敢不出手,毕竟呼延伍才是他们的统领。 呼延伍死死地盯着姜鸣,看见周围的甲兵都有些面色变化,还同时私自瞅着他等待他的命令,他便作势一笑,远远拱手道:“原来是姜鸣兄弟啊,先前没有看清楚,竟然是让邓准与那孙桡气糊涂了,竟然作出这种事情来,还请姜鸣兄弟原谅。你们还不放下武器,怎么胆敢向姜鸣兄弟动手,虽然山主的统领分封一试尚未举行,但是姜鸣兄弟早已经是内定的新统领了,全部滚下去!” 呼延伍一言之威,众甲兵纷纷撤走,行动之快令人瞠目结舌,这般行动效率的军队,姜鸣只在两处见过,一处是梁津的第二营重骑兵中,还有一处便是在寒武关的高逐戌营下。可是想要培养出这样的甲兵仅仅靠威吓并没有用,想要管理一支军队,最重要的便是成为军队的灵魂,高逐戌以自己的道义达到了这一步,梁津以自己的严杀军之阎罗之名达到了这一步,那这呼延伍是依靠着什么? 姜鸣轻哼一声,虽然也是看出了呼延伍的虚伪,但是却不想现在将脸皮扯拦,毕竟同在卧华山中,到时候自己一跑什么事都没有,但是麻烦却会落到林寒他们身上,所以他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压下去,同时慨叹有势有能之人倒是是走到哪里都有底气,若他今日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恐怕就会被这些甲兵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杀了。 呼延伍来到身边身边,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礼,致歉道:“姜鸣兄弟,我先前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原谅我实在眼神不好,先前与那孙桡大战一场,打得我头晕目眩的,竟然连姜鸣兄弟都没有认出来,真是瞎了我的眼睛了,走走走,姜鸣兄弟我们去休息的地方喝两杯。” 姜鸣为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感到吃惊,同时也是将呼延伍这变幻莫测的性格摸清了些,将方辕戟杵在一旁,也没有表现出一些喜怒,淡淡地道:“大统领言重了,既然是没有认出来,那也就不值得追究,我此来是有着重要的消息想要同你商量,本来是打算去卧华山亲自禀报山主,但是看到了你率军到了此处,便将消息给你便可以了。” 呼延伍道:“不知姜鸣兄弟有着什么消息想要说,还竟然烦劳你亲自前来,像是这种事情,直接派遣几个信探便行了。” 姜鸣冷嘲道:“大统领倒是为人宽容,竟然都不知道消息是什么消息,便已经判断出了轻重,竟然这般认为便知道了消息不值得我送,大统领这是忽视了消息的重要性,还是将我放到了低贱的位置一齐看待?” 呼延伍笑道:“姜鸣兄弟眼中了,我竟然如此糊涂,我本来是受命前去解救蒙阆,却在山林之中遭到了邓准与孙桡的阻拦,致使我没有时间去支援,不知现在蒙阆怎么样了,若是姜鸣兄弟要讲的消息不太重要,我们姑且可以将之先行放下,然后待得援救蒙阆之后再做处理。你道如何?” 姜鸣冷声道:“大统领倒是好算计,虽然孙桡与邓准阻拦是真,但是竟然在这里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倒是有些怀疑大统领是真的不想去援救蒙阆了。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有着这个理由做掩饰,即便蒙阆真的就此死掉,也没有人可以怪罪你,何况大统领今日大破秦兵,便是创了巨大功劳,根本不可能会惹得山主不满,所以我还是将我那消息说出来吧,免得到时候出了事,大统领也能用相同的办法摆脱掉责任。” 呼延伍没有反驳,虽然姜鸣的犀利言辞令得听者尽觉不适,但呼延伍似乎无意让人否认他的这般想法,只是道:“姜鸣兄弟说得对,那便快说说那个消息是什么吧!” 姜鸣眉头深锁,对于他这般堂而皇之的面目却是无法辩驳,只得道:“慕涯说了,你们需要注意三人,其中之二便是孙桡与邓准,但既然他们与你遭遇,并且大统领正面击败了他们,那便再无威胁,只是还有一人不得不提,那便是娄终。想来大统领早已经接到了消息,但是因为此人带的兵马实在是太过羸弱,所以被大统领先行忽略过了吧!” 呼延伍双眼动了动,笑道:“那支兵马确实不堪一击,就算现今他们闯入了卧华山地域也不值得我亲自去,既然姜鸣兄弟好心提醒,那我就派我的副将前去看看,将之赶出去也就是了。” 姜鸣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呼延伍突然笑道:“姜鸣兄弟,今天撇开公事不谈,我久闻你戟法出神入化,因为我的兵器也是长戟,所以想与姜鸣兄弟较量一番,如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将杀夺戟之辱 较量二字方说出口,姜鸣便暗觉不好,若是平日即便是面对九段宗师甚至是地位强者都不会有丝毫惧怕,但是现在他却是重伤不愈,想要跟七段人位的武者较量都是十分吃力,何况是像呼延伍这种位于八度人位巅峰的武学大师。 姜鸣看向呼延伍的脸色,看到他眼中闪烁这一抹充满杀意的光,而且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此时的呼延伍没有半点迟疑,一只拳头便冲着姜鸣砸来,姜鸣急忙闪身躲避,急退十多米拉开距离,同时将方辕戟横在身前,以抵挡呼延伍的攻势。 呼延伍却在出拳的时候紧紧跟着姜鸣的身形,但那面皮之上却始终是笑着的,但落在姜鸣眼中,这抹笑容却格外的恶毒。即便姜鸣有伤,但那丰富的战斗经验却依旧存在,眼见着呼延伍冲拳而来,他挥戟迫使呼延伍退身防守,在那一瞬间他反守为攻,方辕戟向着呼延伍刺出,呼延伍脚底轻点,双臂展开,似乎已然将姜鸣的速度摸透了,行动自然是飘逸灵活。 却见那呼延伍闪身向一旁的兵士身边,同样将一柄长戟握于手中,此刻他也是成为一名执戟者,与姜鸣激烈地缠斗在一起。姜鸣的戟法霸道极端,呼延伍的戟法则是绵密无匹,两者交战并没有出现长时间的纠缠,在十几回合之后姜鸣便出现了力竭现象,偏偏呼延伍已经将戟法琢磨得几近炉火纯青,即便是姜鸣开启占式,也无法快速找到破解之法。 呼延伍狞笑:“姜鸣兄弟,你的戟法果然很是高妙,我的罗炼戟综合百家之长,但仍然无法再招式巧妙上与你相比,若不是姜鸣兄弟你有伤在身,说不定今日的战斗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只是,局势就是这么恰好,平日里想要找个机会招惹一下梁津他们几个都没有机会,梁津、罗湖、林寒那几个都不是好惹的,现在有了你的加入,更是让我们感到了极大的威胁,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出现,我还是早些将后患除掉吧!” 姜鸣勉强抵挡住他的罗炼戟,心中猛然一惊,冷喝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有伤在身,你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对我下杀手,难道不怕山主知道惩治你吗?更何况林寒与我交情至深,他会杀了你的,就算你是卧华山的二统领也没有什么用,这个职位可以借机来杀我,但是不能成为你避祸的理由。” 呼延伍笑道:“你倒是有些小瞧我了,卧华山的这个职位虽然是我自己辛苦赢得的,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因此而感到骄傲,我的骄傲来源于我自己,你们似乎以为梁津他们几个已经算得上是天才了,但是我也是丝毫不弱啊。今天我便让你知道,为什么我是卧华山的大统领。越字功法,参灵契!” 越字功法!姜鸣感到很是吃惊,据他所知这秦王朝中能获得烈字功法已然算得是了不起了,甚至有更多的人位武者都没有修习过功法。林寒之前修习的便是烈字功法,在姜鸣赠予了破坎诀之后武艺才有了明显提升,楚泓更是因为学习七空箭,便是没有修习过任何功法,至于梁津与蒙阆的功法他倒是不清楚。而罗湖却是有着奇遇,所以才堪堪得到了一卷越字功法。但是这种奇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可以想象在这样一座山匪之地能出现一名拥有着越字功法的人是多么稀有。 姜鸣虽然一开始有些惊讶,但旋即便变成了平常颜色,他的惊讶只是源于他对这片地域中能拥有这等功法感到惊奇,但他本身所修习的蚀字功法已经达到了天位强者都会出手抢夺的程度,又怎么觊觎这样一卷越字功法?他佯装作吃惊模样,道:“你倒是好运气,竟然能获得这种宝贝,但是本身修习功法在一些没有拥有功法的人眼中便是一种罪孽,你为何要透露给我?” 呼延伍道:“这不是想要震慑下你吗?不过令我很失望,你竟然只是惊讶了一刹那,应该所有人都会很吃惊的吧,但是你却是不同,这种情绪好像装出来的一样,让我觉得没有一点成就感。于是我也产生了一种推论,你所修习的功法更为高端,能这样理解吗?” 姜鸣微微一怔,但见呼延伍已经乘机连刺三戟,但无奈动作迟钝已经有些跟不上呼延伍的动作,但嘴上却是不愿意轻易认输,道:“我却是没有太过惊讶,你这种人物如果只是拥有一卷烈字功法才会让人吃惊。而且功法的作用更多的表现在地位境界以后,在人位阶段,最多便是稳固自己的武道基础,并且使得自己的武艺修行更具有章法,谁也看不出对方到底是什么等级的功法,既然如此,说不定我修习的还有可能是这三垣九野之中最为高深的功法,等着你来抢!” 呼延伍以戟刺地,掀起一片尘土,然后身形如影,在尘幕中急速跟进,姜鸣已经精疲力尽,与呼延伍这种差一点儿达到了八段人位巅峰的武者来比斗,他所 差的不仅仅是受伤的状态,更有那种能将腐朽化为神奇的善战属性。呼延伍不愧为卧华山大统领,姜鸣在这时几乎能够判断出来,梁津几人中没有人可以正面与这呼延伍相抗。 “一炼三叠!” 呼延伍冷喝一声,只见那戟尖迅速捣入土中,然后借助着翻身所带来的劲力,发表反身连出三戟,这三招都不是最简单的刺挑,而是似乎能将金石劈裂的斩势。 姜鸣暗暗运气,期望着能动用翦破相抗,可是他的手臂却是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使得他不得不收戟来挡,一戟他能挡住,第二戟也能勉强撑住,但在第三戟猛劈而下之时,似乎裹挟着比之先前庞大三四倍的劲力倾泄,这一瞬间姜鸣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方辕戟戟柄反弹之力导致姜鸣手掌剧烈震伤,然后方辕戟没有预料地脱手而出,就在姜鸣飞身想要重新抓取方辕戟之时,呼延伍的身影已经快他一步,凌空之时见他胸膛处连踢三脚,姜鸣一口鲜血吐出,飞出去十多米。 “好戟!”呼延伍抓起方辕戟,竟发现这柄长戟比他的罗炼戟要重许多,而且锋利程度更是不能比较,虽然方辕戟通体暗黑,但是却有些一种极为神秘的魅力,当他握住这柄戟的时候,便已经知道,方辕戟更强。 姜鸣缓缓坐起身来,肩膀上的伤势在这个时候没有预料地流出大量的鲜血,同时脑部传来的疼痛感令得他难以站立,但他远远望见自己的方辕戟落到了呼延伍手中,便觉得难以忍受,他瞬间抽出腰间的短刀,飞身向着呼延伍刺去,但这一招只是看似华丽的招式并没有引起呼延伍的重视,他随便一戟便是将姜鸣手中的短刀击落,同时一脚踩在姜鸣的肩膀上,将姜鸣压倒在他的面前。 呼延伍笑得极为狰狞,看着姜鸣在此反身一脚踢出,没有丝毫留手,道:“姜鸣兄弟,我的老家是淮阴那一带的,我们那里有个针对武者的传统,两方斗将,胜者可以将败者的武器拿走。我看姜鸣兄弟这柄方辕戟不是凡物,甚合我意,那为兄便却之不恭地收下了,等以后我再为你亲自寻找一件称手的兵器!” “混蛋!”姜鸣破口大骂,但身子已经极为僵硬,他完全使不出力气再上前争斗,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无力,在呼延伍面前竟然败成了这副可怜的模样,真是让旁人愤怒偶读找不到理由。 呼延伍走至姜鸣跟前,道:“放心吧,只要你识时务,我是不会杀你的,已经将你的兵器拿到手了,若是再用你的戟将你杀了,虽然觉得很享受,但是山主那里我不好交代,毕竟这么多人都看到你来到了我的地盘。虽然我并不会惧怕这种麻烦,但是却也不想找没有意义的麻烦。换句话说,你的命,并没有你想想中那么重要。” 姜鸣听到这种嘲讽,本来应该保持愤怒的神色,但是却因为方辕戟被夺无法愤怒,他已经对呼延伍动了杀意,能让他杀意如此强烈的人很少,黄石镇的钟家父子,杀了木父的大刀关荒,威胁利用自己的四皇子秋绝,还有那个神秘的焚松道人,今日便能又多一个人了。 姜鸣将嘴中的血水全部咽下,怨毒地望向呼延伍,道:“你可是知道,蛰伏的毒蛇比张牙舞爪的狮虎更为恐怖,今日你不杀我,你迟早会后悔的,等我伤好之后,你便是葬身之日。” 呼延伍眉头紧蹙,道:“你这是在逼我杀你?算了,还是不杀了,我们都是执戟者,这算是缘分,今日留你一命,虽说是留下了一个大患,但是却给日后留下了许多乐趣,你说是不是?” 姜鸣道:“真不愧是卧华山的大统领,这般气概倒是远超一般人,但是我在想,如果今日我全身而退,并没有让继续羞辱下去,你说你会不会暴跳如雷?” 呼延伍道:“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想今日你是逃不掉了,我想要杀你易如反掌。但我既然已经说过了我的想法,便也不会杀了,只会让我的手下将你暴揍一顿,在你气息奄奄之时装进麻袋送给梁津,恐怕这样的结局更好!” “是吗?”姜鸣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呼延伍瞥见姜鸣这把神色,心下一惊,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一声马嘶,他转身之时,那匹黑马竟然已经奔至到了自己面前,而且高高跃起似要将他踢飞。 呼延伍连忙准备以挥戟阻挡,但是恰在此时原本趴在地上的姜鸣竟敢瞬间暴起,以一种难以预料的速度来到了他的身边,姜鸣手中双拳紧握,嘴上突然大喝道:“无戟!”这一刻,宛如方辕戟回到了他的手中,他一戟刺出,呼延伍以双戟来挡,但因为出手慌乱,竟然没有在劲力上战胜姜鸣,而那黑马的双蹄已然踩下,呼延伍连忙躲避,就在这个空档,姜鸣旁击呼延伍的手腕,致使呼延伍持着方辕 戟的手猛然松开,姜鸣会时出手,将方辕戟一把抢过来,翻身上马,便向着那山林之外奔逃。 “拦住他!”呼延伍恼羞成怒,到手的上等长戟竟然被姜鸣与一匹马联手重新夺了回去,他可谓是极为的丢脸,在喝令全军行动之时,他也是飞快向前冲奔而去,势要将方辕戟抢回,这一次,他也动了杀意。 姜鸣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抢夺回方辕戟,大喘气地趴在爵江马上,已经无法再挥戟动弹,好在爵江马似乎通了灵性,竟像是知道何方更好突破,专挑那种人马稀疏道路宽广的方向奔逃,那些平常甲兵的枪戟刺出拦堵,却被黑马一次次地踢飞,这般景象却让得这所有人都呆若木鸡,而偏偏黑马的速度极快,他们完全跟不上它的速度,这才让人更为恼怒。 “真是个畜生,怎么好像成精了一般,待我亲自将他主仆斩首!”呼延伍大喝一声,便将长戟背在身后追击,他作为八段人位武学大师,本身身形速度已经远超常人,如此追击之时,竟然飞快地便将还没有冲出甲兵围阵的黑马追上,t不由分说便是一戟刺出,以为能这般就将黑马阻挡下来。但是爵江马乃是千里马中良种,在呼延伍出戟之时早已经有了反应,竟然极为灵性地后蹬双蹄,将呼延伍又生生地吓退。 一匹马驮着一个重伤无力之人,在千百甲兵以及一名八段人位巅峰武学大师面前还能如此轻快地奔逃,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事,但是今日真的发生在他们眼前,这让这些甲兵惊讶之时,不由得感慨这年头马都有了脾气,竟然连人都能戏耍了! 爵江马并不是普通的奥秘,除了几位持久的奔走能力,而且还极有灵智,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简直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高等武者,令得所有甲兵都束手无策,几个拐弯之后,黑马与姜鸣便闯出了甲兵阵,奔上了一条稍宽的大道。 “可恶,给我追!” 呼延伍勃然大怒,但也只是眼睁睁地盯着黑马奔逃,因为他已经看出了这匹黑马的不同之处,恐怕整个秦王朝都找不出比它更有灵性的马匹,即便是他亲自出手,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将之击杀,如今黑马奔上大道,速度已经提升至最高,这时他们其实已经没有办法再追到了。 这时作为副将的鞠绍走上前来,道:“统领,你没有事吧?” 呼延伍怒喝道:“你说呢?到手的上好兵器丢了,姜鸣也就此逃了,谁能想得到那样一匹马还有着这种能耐!真是气煞我也,想我一世英名,今日竟然被一匹马欺负了。待以后我抓到它,定要将那黑马生吃活剥了。” 鞠绍能看出呼延伍这是真的发怒了,但是他却还是不得不说,只得将身体弯的更低,道:“统领,我们今日将姜鸣伤成这样,他会不会报复?还有他与二统领他们几人的关系也十分要好,我们会不会因此得罪他们,招致祸事?” 呼延伍微微皱了皱眉头,冷声道:“怕他作甚!一帮乡野之人而已,自以为当上了统领便能与我平起平坐,这件事还得看山主的态度,他们愤怒不愤怒并没有关系,反正我们也本来就不合,多一些矛盾激化加速我们明面上的争斗并没有什么不好。稍后便将消息传出去,姜鸣来我军中见我抵挡 孙桡与邓准受伤,便欲与我斗将,但是输给了我,因为脸面抹不下去,便趁机打伤了我逃走。” 鞠绍道:“统领,这般的说法怕是不会有人相信,毕竟是在我们的地盘上,那姜鸣怎会与我们挑衅?” 呼延伍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地瞪了鞠绍一眼,道:“你话多了!重点不是他们相信不相信,而是只要我有理由便好了,现在大军正在交战,我又最新击败了孙桡与邓准的兵马,山主是不会降罪于我的。何况,想要究其对错,便要查清楚所发生的的事情,这军中都是我的亲信,他们既然没有理由怪罪,那我们也不必害怕什么,任姜鸣只管闹便是。” “统领说的对!”鞠绍因为那一声轻喝身体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旋即便摆出了恭敬不二的神色,向着呼延伍说了道了一声处理军务之后,便欲退去。 “等一下!”呼延伍将鞠绍喝住,问道:“你可知道我们这支兵马应该做什么吗?” 鞠绍嘴唇动了动,道:“回禀统领,我觉得应该是继续向着云隼山进发,打着援救四统领之名行军,而且刻不容缓,虽然我们很有可能什么也见不到,还要面临金林与朱盖的攻打,但是这些却都是必要做的。” 呼延伍点了点头,道:“很好,倒是颇有些悟性!不知道此时蒙阆快死了没有,真是让人着急。下去整备一下,赶紧行军吧,让山主知道我们继续逗留下去,说不定会有大麻烦!” “是!” 第一百五十九章 马背激荡之援 一匹黑马飞快地奔逃在山林之中,蹄踩山陌,踏遍崎岖,碎石铺地也同草毯,断崖之边亦是如履平地。 爵江马带着姜鸣奔了三个多时辰,此时天色已经黑透,而那山林之中那盛的火光极为显眼,似乎大火已经蔓延过数十里地远了。姜鸣在一条山溪前坠下马来,爵江马也像是疲累了,趴在溪边饮水了许久,摆了摆头,便来到姜鸣身前开始拱他的身体。 姜鸣在爵江这种唤醒方式下延续了数分钟,终于是迷梦困不住他的思想,迟迟苏醒过来之后,虚弱地拍了拍爵江的头,像是在鼓舞一般,低声道:“多谢了,看来你是真的承认我了,要不是你,我今天可是完了。” 爵江似是听懂了,昂起头嘶鸣了几声,但看姜鸣还是一副虚弱面容,便用嘴拱着他往溪水边一动,姜鸣也是明白了爵江马的意思,便使劲向着江边爬去,因为左臂的伤势加重,胸膛上辈呼延伍踢了数脚现在也是极为僵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来到溪边,头直接栽倒在了溪水中,奋力地喝着水,跟马匹的动作如出一辙。 “嗯?”姜鸣突然感到自己精神空间中的玉如意开始闪烁出微弱的光芒,他便知意将之取出握在手中,但是玉如意的光还是没有停下来,他疑惑地环视周边,赫然望见那远处的的山峰都变成了火海,那般壮观的景象极为摄人心魄,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看来这里距离云隼山已经不远了。慕涯的计划我还记得一些,能燃起这么大的火,定然是罗湖与楚泓将那云隼山的阵法阵门破坏了,这八百里山林成火海,虽然计划是有些不好,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方才玉如意闪动,意味着有着杂质进入了我的身体,应该便是那疫病了。但是玉如意现在已经与我有了精神上的联系,能在任何情况下净化大多数污秽与杂质,不过这样看来这条山溪中虽然藏有疫病的传染物,但是却不足以致使一个人真正的患上疫病,不知楚泓与罗湖怎么样了,我倒是想去帮一下他们,只是我这……” 此刻姜鸣出了身体能稍微动弹一下,几乎连一个普通人的能力都没有,一名普通的甲兵便能将之轻松处理,他想要帮助楚泓与罗湖,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但是他望向那匹黑马,却是有些失笑了,低低呢喃道:“倒是我有些被那呼延伍的狠辣手段打得害怕了,竟然这种情况都要犹豫,这个时候他们说不定还没有走出去,即便我浑身是上,但若是只顾着自己逃生,那倒是太不符合我往日的思想了。爵江,这一次又得麻烦你了!” 爵江马又是仰头长嘶一声,竟是乖乖地低下了头,将马身也缓缓放低,方便姜鸣重新爬上马去,但这个过程是痛苦的,每一步移动都会将肩膀擦动造成剧烈的疼痛,刮骨祛毒都能忍受的他,在这时却因为自己力量的丧失,而变得十分艰难。 “我想去帮他们,便需要迅速地恢复伤势,所以只能借助荒源鼎碎片之间的激荡产生的巨大能量才能做到这一步,这一次时间有限,我必须要快一点了。” 姜鸣缓缓爬上马背,坐好之后轻轻拍了拍马背,爵江马顿时听懂了姜鸣的意思,便绕着那大火的方向奔走。而姜鸣勉强直起身体,将精神力完全收回,这一刻他的心神凝固,专注于寻找藏在自己精神空间中的荒源鼎碎片,因为他与那两枚碎片有着奇妙的联系,不过十几秒钟便看到了那在黑暗中隐隐发着光芒的碎片,两枚黑色的金属悬浮在姜鸣的眼前。 姜鸣望着这两枚荒源鼎碎片,顿时想起了申夷忧,要知道有着一枚是她送给他的,而且也是在这之后,他才能掌握荒源鼎激荡的诀窍,对于他所受的伤有了一定的治疗手段。但是见物思人,他却是不知道申夷忧现在何处,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他难以接受,同时心中泛起无数的感伤。 “夷忧,你到底在哪里?” 姜鸣顿时黯然神伤,本来就被他以各种忙碌事物掩盖的心事再次浮出水面,他感到悲痛无比,那颗心竟然在这时也剧烈地颤抖起来,当初为夜泉凝固灵魂而贡献出来心头血,又碾碎精神实现坠玉祭祀,那番事引起的后遗症在这时爆发开来,姜鸣只觉得心口像是要爆裂开来,心脏剧烈地膨胀,又瞬间缩小,但那种胀痛感却愈来愈剧烈,他的知觉本来便已然将要模糊,但是脑袋中突然嗡鸣起来,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刺痛的感觉令得他精神催损,似乎不知何时就要将脑袋撑爆。 过去了十多分钟之后,这种痛感才缓缓减弱,心口处的胀痛感、大脑的刺痛感让他受尽了折磨,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覆全,衣衫也已经湿透了,他惨淡一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总算是又捡了一条命。 夜泉说的话,他又记起,经历了精神的破碎与心头血的损伤不算是什么,可能这下半生可能都会在这样没有定期的疼痛中度过,姜鸣便觉 得实在是有些难熬,况且这才仅仅只是身体器官上的后遗症,夜泉所说的道心上的损伤倒是还没有出现,他对此又是各种猜测,不知今后还会有何等的痛苦。但他转念一想,既然选择了那条固执之路,便没有理由再说后悔之类的话了,即便痛苦,那便继续痛苦下去吧! 姜鸣再次休息了一会儿,爵江马还在奔驰,一路颠簸但姜鸣却好在没有掉下去,况且方才只是精神上的疼痛,爵江马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剧烈反应,所以便一直在奔走。 姜鸣再次稳定心神,打算再次进入精神空间产生激荡,这一次他将对申夷忧的思念强制压下,害怕又引起那种疼痛,便极为小心地收敛了思想,等到见到了那两枚荒源鼎碎片,他便开始动用念力令碎片碰撞,这一次倒是进行得颇为顺利,但是动用这股精神力量催动与两枚荒源鼎碎片只见的联系,他的灵魂也很是不容易地才能维持着这种力量。 两枚碎片缓缓接近,最后轻轻触碰,顿时荒源鼎碎片之间产生了巨大的能量波动,一股淡绿色的光波扩散开来,然后没有遗留地从姜鸣的皮肤与眼鼻窜进了身体,姜鸣只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舒适感,充斥在周身各处,他胸膛处的僵硬感也在渐渐消失,同时肩膀处的伤口也慢慢停止了流血,但是想要恢复却并不是一瞬间的事。 却说楚泓几人在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之后,终于趁着那场大火再次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他们走入了火道之中,冒着被烧死的危险逃出生天,索性在最后的时候他们顺着一条将要被蒸发得将近枯涸的山溪,才得以找到真正的生路,不过这时他们身边的手下已经全部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楚泓轻轻拥着身受重伤已然昏迷的环子鱼,眼中充满了爱怜,索性在这一路他用自己的身体将环子鱼死死抱住,才免得她被烧伤,而他身上的衣衫却是破碎了数个大洞,看上去极为的狼狈。 罗湖与蒙阆上身都已经没有衣衫,仅仅靠着下身破碎的麻布短裳遮羞,但是此刻他们并不需要遮羞,环子鱼已经昏迷,所有人都已经死去,只有他们四人熬过了那秦兵的围攻然后顺利穿越了火海,除了十足的运气之外,他们还顽强地追寻着生存。 蒙阆双眼痴痴望着那骇人的火海,充满了惘然,此时他已经精疲力尽,而且背后挨了寇修永一刀,肩膀处也是被烧得焦黑,若不是靠着那坚韧的意志力,他根本连冷锯昆吾刀都拿不起了。 罗湖拍了拍蒙阆的肩膀,安慰道:“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 蒙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失意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一些心痛,他们五千多人一起随我进入这片山林,在那云隼山上只活了一百多个人,我甚至为了保护活着的人,不得已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部下。那时我都没有丝毫的犹豫,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毕竟在那么艰难的环境下,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想的是他们都能活下来,但事实上他们一个个都死了,我这个当统领的竟然还活着,真是一种讽刺!” 楚泓听到这话,长叹了一声,道:“我们都在很努力地活下去,死者的意志我们会替他们继续坚守,他们的家人自然会有人照顾,卧华山唯一能值得人怀念的,便是这种能继承与坚守的心,他们不会白死的。” 几人的谈话就这样再次沉寂,稍作休整之后,几人便再次出发,因为现在他们并不算是成功逃脱,只有真正地找到了自己的队伍,真正地走出这片山林,他们才能真正地放下心中的慌乱。 此时那北部山林的大火已经蔓延到了更远的地方,但似乎前时那种风助火势的壮烈景象正在慢慢减弱,大风慢慢地正在平息,火焰也因为朱盖与金林的百里隔绝落叶的策略导致再也没有扩大规模的可能,虽然此时在北部山林中宛如火蛇的大火正在渐渐收敛气势,但望之仍令人感到恐慌。 楚泓几人再次在山林中走了半个时辰,他们走得极为小心,虽然生怕惊扰了周围的秦兵,他们这时已经没有余力去对付敌人了,即便对手只是一些曾被他们一度忽略的甲兵,他们也不能确信自己真的可以在几百几十人的甲兵丛中逃出。 “按照我们前进的方向,杜衡与的甲兵应该就停留在不远处了,我们再坚持一会儿!” 楚泓、蒙阆、罗湖三人互相鼓励着行走,即便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去行走,甚至一身的伤势使得他们艰于行步,但是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们用尽了力量在搏这最后的一段路。 “咻咻咻!” 羽箭破风,感知最为灵敏的楚泓第一时间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作为弓箭手对这类声音的敏感程度已经到了一种痴狂的程度,但是他此时却没有任何躲闪的动作,他沉重的身体不允许他快速闪避,何况他若是那么快地运动,极有可能便会将环 子鱼露在箭雨之中,这是不允许的。 “闪开!” “长子!” 只见楚泓身中三箭之后,被罗湖一把推倒,罗湖的肩膀上也因此中了一箭,本就战力稀薄的队伍再一次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箭声渐渐停息,从四下里涌出几百名甲兵,将楚泓四人围在其中,这时一名高大男子扛着长刀来到,正是那掌握了参灵感知的寇修永。只见他仰天大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逃出了火海,不过看样子,身边的手下应该都死光了,而且你们所剩的力气也已然不多了吧!逯初他们几个还以为你们会在西边走出来,宿捷更是以为你们葬身在了火海中回去向先锋与副督禀告去了,只有我觉得你们不会轻易死,而且这条路更适合你们逃生,所以我便守在这里,等待着你们走进我的手里。” “寇修永?”三人大惊,眼看着便要逃出生天,竟然在这种时候会遇到寇修永,这下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蒙阆切齿道:“寇修永,不得不说你的眼光确实很毒辣,我们四人便算是栽倒你手上了,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活着遭受你的侮辱,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为我那五千营卒报仇。” 寇修永笑道:“报仇?我自然很欢迎,但是蒙阆,你确定自己可以活着吗?我都已经发现了你身上的水泡,这分明就是疫病的症状,这种无药可治的病你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几天?为了你这条一定无药可治的残躯,罗湖他们几人这么远地奔袭过来,不顾一切地救你,你觉得自己的命值得吗?” 蒙阆目光伤痛地望着伤痕累累的罗湖,又瞥向那神色憔悴的楚泓,以及早已经重伤昏迷的环子鱼,心中羞愧无比,若是他早早地自尽,哪里会惹得更多的人陷入这种绝地,他即便现在可以完全地豁出命来,但是却无法挽救他们。 寇修永道:“你还想说什么?你辩驳不了是吧?那就自尽吧,我不管将你们活着带回去,还是将你们的人头带回去,都能获得那份丰厚的封赏,你们本就已经身在囹圄无力逃脱了,何不自己动手,免得让我麻烦?” 罗湖听到寇修永这话,喝斥道:“你懂得什么?你怎么会明白?我们兄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苦难才能聚首,即便是刀山火海都闯得,怎会因为你一句话就自寻短见?我们若是能选择,便是一齐出手,将你的首级取下来,然后祭奠我们死去的兵士。生死之外,我们情深似海。” 生死之外,情深似海。 蒙阆听到这句话,将之反复挂到嘴边呢喃,那一刻他没有了任何犹豫,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亲人,但是他有这几个兄弟。 蒙阆紧紧握着冷锯昆吾,缓缓站起身来,充满感激地望了一眼罗湖与楚泓,便是向着寇修永走去。 “蒙子,你要干什么?” 楚泓出声喝斥,他无力站起身来,胸前那三箭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却已经让他失去了行动的最后一丝劲力。 蒙阆回头,惨淡一笑,道:“如果要死,我会选择为了你们而死,我手中的宝刀冷锯昆吾也是这样想的。” 罗湖与楚泓目光凝滞,但是他们没有去阻挡,因为他们不能阻挡,因为他们无法阻挡。 “砰!” 蒙阆的身体被重重地砸飞,寇修永的一脚让他吃尽了苦头,他面前抬起了头,想要再次出击,但寇修永已然再次站在了他面前,寇修永双眉怒横,大喝道:“受死吧!” “蒙子!” 出声的是罗湖与楚泓,但是他们却没有可能阻挡,蒙阆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柄长刀落下,这是他最后一次见证看这个世界了。 “镪!” 意料之中的人头落地并没有发生,一道身影站在了蒙阆身前,那柄浑黑的长戟分外霸道,一瞬间便将寇修永的刀挡了回去,且听到那一声熟悉的怒喝,那道身影连续出戟七八式,将寇修永击退十数米。 “姜鸣!” 他赶到了。 罗湖与楚泓在悲怆之中没有等到悲怆的理由,却等来了他们的救兵,虽然只有一人,但是在这时足以当千军万马。 “姜鸣!” 楚泓与罗湖齐齐出声,在绝望之中迎来的希望,令得他们重新燃起了对生命的追求。 姜鸣伸出手将蒙阆扶起,蒙阆呆怔不语,但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疫病,便想要挣脱与他的接触,于是道:“放开我吧,我身上有疫病,会传染。” 姜鸣先是一怔,然后依旧没有松开那只手,随后便是淡然笑道:“没事,不用害怕这些。”蒙阆再次一怔,他这时更加觉得,姜鸣值得他们结交。 姜鸣环视四周,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楚泓与罗湖,将自己的方辕戟横在了身外,道:“抱歉,我来迟了。” 第一百六十章 柳暗花明之人 人言:山重水复,常疑前无路;柳暗花明,绝处可逢生。 当他们陷入绝境的时候,总渴望有个人能够伸出援救之手,但若是这个人会知道援救也会将自己困在牢笼之中,甚至也将延续他们的绝境,几乎不会有人愿意出手相助。 他们绝望,他们失去了最后的期待,但是他们却仍然这样希望着。每个人都有着对生命的尊崇,他们并不是敬畏其他人的生命,而是敬畏自己的生命,因为他们不知道,何年何月他们会行将木就。 他们于是怨天尤人,他们于是乞求可怜,可是终究没能获得任何人的救赎。最后他们看到了一束光,他们便承认了那束光,在这人生之中,再无质疑。 姜鸣将蒙阆背起,将身边几个围杀过来的甲兵随手刺死,然后借助着身法迅速移动到了罗湖与楚泓面前,又将蒙阆轻轻放下,温和地对三人道:“接下来交给我吧。” 罗湖道:“就你一人吗?” 姜鸣道:“就我一人,我在你们出发之后便出了军营了,将慕涯交给我的任务处理之后,不太放心你们,便赶来了这里。” 楚泓问道:“怎么这么快?我们同时出发,你竟然还有时间处理任务?” 姜鸣道:“这些日后再说,现在的局面我也无法掌控,所以只能先将他们挡下来,等到之后我若是能将那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击败,自然便有了办法。” 罗湖苦笑道:“你既然没有把握,那为何要来?” 姜鸣淡然笑道:“不来,你们便会死。” 可是他们却都是知晓,即便姜鸣来了,他们仍然可能会死,而且很可能会多死一个人。 姜鸣走上前去,横戟站在那些甲兵之前,寇修永也在远处死死地盯着他,像是一只藏在丛林中的猛虎一般。 寇修永喝令道:“我不管他是谁,今日,我要的便是蒙阆、楚泓、罗湖的人头,谁若是能抢到,赏白银三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便见那甲兵队伍之中,便有着数名士兵试探这靠近,但姜鸣却仍旧未动,他们再次靠近,但姜鸣还是未动,等到他们举起的道落下,姜鸣的长戟也开始挥动,那一戟横扫左右,瞬间击杀四人。身后的甲兵也紧跟上去,刀枪斧钺纷纷落下,那来者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姜鸣身姿屹立不动,凡是妄图想要冲破他的防守的人,通通被姜鸣一戟斩杀。只是一戟,即便是几个六段人位的武者也是没能避免。 甲兵继续冲锋,似乎要用人数实现对敌人的碾压,但是姜鸣身姿纹丝不动,但那戟却一次又一次地收割着这些甲兵的生命,似乎再绵密的攻势都无法打破他的防守,就像是几月前他在江城南门一般,仅凭着这方辕戟便能睥睨天下。 渐渐地,在他面前堆积出了一座尸体的小山,鲜血透过死者的甲衣在流淌,流至姜鸣的身前,他没有一丝动容,这上百之数的甲兵便在这般厮杀之中葬身在姜鸣戟下。而姜鸣一身染尘的布衣沾满了殷红之色,甚至他的脸上也遍是血迹,可庆幸,那不是他的血。 众甲兵逡巡不敢前,皆边退边望向远望静待的寇修永,他们即便人数再多也是斗不过姜鸣,所以他们更相信自己的将领有这个能耐,毕竟他可是秦兵军中的大将,在这支军队中只比副督与先锋低一等,武道实力在八段人位,这种人物才是真正的战斗主力。 寇修永缓缓走出,没有多说一句,便冲身过去与姜鸣厮斗在了一起,前者长刀为攻,左劈右砍,极尽杀伐之道;后者长戟为守,上下格挡,竟无支架之力。数回合之后,寇修永抓住姜鸣用戟上的漏洞,反身一脚将姜鸣踢飞,竟是在落叶上滑行了十数米,最后砸在一颗树根上停下。 罗湖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他们不能相信同为八段人位巅峰,姜鸣为何会在这短暂时间内落败,而且从外表看来竟然强弱差距如此之大,而另一边受伤的姜鸣已经大口吐着鲜血,显然已经再无战斗之力了。 寇修永冷声道:“从第一次跟你交手,我便察觉出了一些问题,虽然具备八段巅峰的实力,但是似乎外强中干,仅仅只是与我交战几招,便觉得你气力不足,我便断定你有伤。我便派遣这些甲兵试探,并且消耗你残存不多的劲力,你为了保全他们不得不应战抵挡,即便七段以下都无法对你造成阻碍,但是你所能剩下的力量又有多少?我倒是想问你,此时你是否还能站得起来?” 姜鸣有伤,罗湖与楚泓都是知道的,身中箭毒差些丧命,却仅仅只是醒过来三四日后便被派上战场,伤势自然不可能痊愈,而且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姜鸣赶来这里的时候,他已经与呼延伍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随后便用荒源鼎碎片激荡强行稳定自己的伤势,但是因为时间不足且一路颠簸,他能恢 复得也仅仅只是少部分能力。最开始他强行解救蒙阆,与之交战数回合,甚至在外人看来是胜了一招半式,其实也真如寇修永说的那般,徒然只具备外强中干之状而已。 姜鸣缓缓站起身来,但只是才站起来,寇修永的大刀再次劈了过来,姜鸣连忙用方辕戟来挡,但是巨大的八铅之力仍是将他震得后退了数步,这时寇修永似乎不再想询问什么,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好奇心便放弃对敌人的剿杀,从而让对手拥有能死灰复燃的可能,他便要这般杀死姜鸣。 “爵江!” 姜鸣厉喝间,但见那甲兵之中一匹黑马冲出,所到之处甲兵统统闪避,一些反应迅速被的甲兵刺出长戟,想要将这发疯的黑马刺死当场,但是黑马却仿佛通懂灵性,在落地之时四蹄突然张开,将阻挡的甲兵及其兵器一概踩翻,几十个甲兵在前,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挡。 这一幕落在寇修永眼中,怒喝手下废物,便自己纵身前往,竟是一人将马背夹住,翻身间将之掼倒,爵江马四蹄扑腾而起,寇修永将要出圈击打,姜鸣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寇修永眼前,只听那一声轻喝“半月步生莲”,姜鸣的戟法便独走风云,连续劈砍斩刺十余招,将寇修永硬生生地逼退十余步。 姜鸣用尽了力气施展出了最后一招,但是此刻的他已经再也没有战斗能力,他只得喊道:“快走,全部上马,爵江能带你们闯出去!”这甲兵之中再无七段甚至八段的高手,爵江马虽是畜类,但论起灵性不逊色任何灵长,它前时虽然被寇修永掼倒,但是并没有伤到什么,又奔腾起来趴身在了罗湖几人面前,马的意思正与姜鸣的意思不约而同。 罗湖知道这是姜鸣再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他们几人的生机,虽是悲痛,但却没有半点迟疑,将楚泓与环子鱼搀扶上马,又将蒙阆推上了马背,但此时马背上却已经没有地方供他坐下了。罗湖望了一眼姜鸣,他此时正一手持抵挡寇修永的杀招,另一只手竟是直接抓住了寇修永的脚腕,用这种方式为他们争取着逃命的机会。“黑马,拜托你了!” 罗湖轻哼一声,一巴掌拍在马背上,爵江马受惊掠了出去,它或许也是有着疑问,为何罗湖不愿意上马,但是甲兵围杀过来已经容不得它考虑,尽管它也望见了姜鸣正在遭受了什么,但是四蹄拨动还是闯出了甲兵丛。 “该死!要是他们逃了,杀你一人有什么用!” 寇修永大怒,抬起一脚便是踢在了姜鸣的脑袋上,同时借助着姜鸣短暂时间的昏厥,长刀挥动将姜鸣手中的方辕戟击落,然后左拳又是不留余力地砸在了他的额头上,然后竟是单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之凌空拎了起来,八铅之力顿时将他掷向了高空,然后那柄早已经饥渴难耐的长刀做好了准备刺入他的心脏。就在这时罗湖扑了过来,将空中的姜鸣打偏到了其他位置,避免被寇修永一刀刺死。 寇修永没有因为这突来的变故而停手,而是飞快地闪身至罗湖面前,一刀劈在了罗湖的肩膀上,差一点就将他的胳膊直接劈了下来,即便罗湖躲过了一击,但是在他眼中却是没有任何区别,他的第二道再次劈砍出来,这一次他对准了罗湖的项颈,想要将罗湖直接击杀。 “解救统领!” 突然一道道混乱的喊声夹杂着兵器铮铮声传入寇修永耳中,他第一时间防备着来敌,但见那一支支羽箭凌空飞来,简直令得他难以招架,更别说其他普通甲兵,更是被射成了刺猬。寇修永此次带的甲兵本就不多,但是先前为了消耗姜鸣的体力,直接将一百多人的性命送给了姜鸣,导致现在还有着一百多人,在这般箭雨之下,竟是直接令得无数人没有反击的余地。 寇修永慌忙阻挡之时,便看到那四方都涌来手持弓弩枪械的黑衣甲兵,赫然是卧华山的兵马制服,初步算来都是有着千人左右。他料得这般援兵前来,自己便没有了击杀罗湖与姜鸣的可能,便冒着甲兵的围攻,再次向着罗湖杀去,可是他的刀在接触到罗湖头颅的时候,那柄方辕戟也被姜鸣飞速掷出,不偏不倚地将长刀击飞。 没有了武器,寇修永的战力便丧失了一半,同时他也无法在一瞬间对罗湖造成致命伤害,他们没有像是卧华山的兵马一样,凡校尉以上者除了携带自己的武器之外,还在腰间持着短刀以备不测,若是有柄短刀,这局势便会再次不同。 “你怎么还有力气!”寇修永在心中实在想大骂一声,对于姜鸣这堪称没有底线的力气实在难以理解,而且他这般出手再次将他的杀招化解,眼看着那卧华山的兵马来人,与他箭箭精准的弓箭手,他不得不选择后退。但是后退便意味着放弃对两人的追杀,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但若是继续追杀,那些数以千计的甲兵围杀过来,即便他是八段 人位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到那种时候,他怕是连自己的生命也管顾不了了。 寇修永不甘心地向后退走,一边退一边抵挡飞箭,他的手下在这极短的时间内竟然只剩下了十几人,足以见得这些卧华山的甲兵作战能力极为悍勇。当寇修永渐渐退出战场之时,他抢夺过身旁甲兵的刀刃,向着那姜鸣掷了过去,这是他最后能施展的手段,姜鸣躲之不及,刺中了他的胸膛。 寇修永冷笑一声,道:“不知道这样你会不会死?若是能侥幸活下来,我倒是期待下一次在战场能与全盛时期的你战斗,姜鸣是吧?我记住你了。” “姜鸣!” “姜鸣将军!” 在外围守候的杜衡与察觉到了这里的打斗,便断定可能是罗湖等人遇到了围攻,便及时地率军前来支援,幸好他的这支兵马之中有着不少第八营的弓箭手,就算是在乱军之中也不至于射伤自己人,所以他才敢下令让他们射箭。 这一战虽然他们击退了寇修永,但是唯恐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再来出手,便直接带着身受重伤的姜鸣与罗湖远走,而在路上也恰好碰到了被爵江黑马承载的楚泓、蒙阆、环子鱼三人,一行兵马便行捷径,刻不容缓地向着交趾平原方向撤走。 大战四日之后,姜鸣从昏睡中醒来。他的伤势极重,几乎便是吊着一口气活着,寇修永那最后掷出的一刀,刺在了姜鸣的胸膛上,据周医师说伤及了心脏,已经无法救治,但是他还是醒来了,不能堪称奇迹地醒来了。 仍旧是熟悉的面孔,陈乙彻、陈辛雪侍候立其旁,慕涯坐在榻前,为他送上了一杯水喝了之后,姜鸣也稍微觉得舒服了一些,至少不像前时那般在睡梦中连呼吸都感到疼痛了。 慕涯道:“现在我可以肯定,你确实不是普通人了。” 姜鸣重重地喘着气,弱声道:“你想要说什么?” 陈辛雪眼中含着泪花,却是笑着道:“二哥,你知道吗?周医师这两天一直在营帐之中,他说你的伤已经殃及道了心脏,有极大的可能活不了了。即便是上一次你被那神秘的黑衣人刺伤,伤势也没有这次的重,我们都也已经快要放弃你了,还是慕大哥和六统领强力要求让你静养,你才能避免当做尸体被运出去。” 姜鸣苦笑道:“那倒是真的很重了。” 慕涯道:“也不算是很重,至少你身体的自愈能力还是能够恢复,可见你有多么得不凡,怪不得你敢那般不要命地拼。” 姜鸣仍是苦笑,但此时的他却已经除了苦笑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过了一阵,林寒与梁津也赶了过来,对姜鸣一番慰问之后便是再次请来了周医师诊治,但周医师却断定自己无法确认姜鸣的伤势轻重,众人也只好任凭姜鸣自愈了。 姜鸣问道:“他们呢?他们没事吧?” 他们所指,并非外人,而是他的兄弟。 林寒道:“都醒了,但是因为伤势严重,都没有办法前来看你。长子胸膛上中了三箭,虽然都不在要害,但是他全身烧伤与刀伤却是让他下不来床榻。环子鱼小姐与宿捷交战之时受伤颇重,但是除了一身刀伤之外并未伤及筋骨,也算得上是好事,而且她被大火烧伤最少,想来很快便能勉强活动了。罗湖身上的火伤与刀伤也很重,而且肩膀上被寇修永砍的一刀极重,若不是杜衡与处理得及时,说不定他的胳膊就断了,现在正由蝶姑娘照顾。至于蒙子,他的身体很健硕,火伤虽重,但是伤势却能很快恢复,而且在今日正午时分已经能勉强下榻,只是,他出了点问题。” 姜鸣道:“蒙阆?什么问题?莫非是他的疫病缘故?” 林寒低低叹息了一声,道:“正是如此,他醒来之后便喊着让我们不准进入营帐,并且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必须得到监察处理,即便是我们在营帐外跟他商量,他也是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似乎是想要直接在营帐中病死。我与梁津硬闯进去,他却以死为要挟,叫我们退出去。唉,我们现在正在思考怎么处置。” 姜鸣顿了顿,道:“能有什么办法,赶紧强迫他进行治疗,若是无药可救,便再次去请白发医前辈,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还有,我救他的时候也接触过他,你们也不要与我有亲密接触,以后这伤我自己敷药便好。” 周医师突然道:“姜鸣将军可以放心,虽然我解决不了那疫病,但是能查验出疫病者与正常人的血液差异,四统领、八统领与环小姐都没有任何异常,当然将军你也没有感染所以大可放心。” 这时慕涯突然望着姜鸣,姜鸣突然想起了一件东西,强行动用精神力将玉如意召唤了出来,因为直接出现了他的胸前,由被子遮掩着,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东西的出现。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卧榻言他 玉如意有净化污秽抑制毒素蔓延的的神奇功效,当初他身中箭毒卧伤在榻,但是因为有着玉如意的守护,致使那塞北龙红霜的发作周期延迟了数日。在北部山林饮水之时,姜鸣也模糊感觉到了玉如意暗中净化溪水中的疫病之源,虽然只有这那一瞬间的感觉,但他肯定玉如意能够抑制这疫病的发作。 姜鸣道:“慕涯,将我被子中的玉如意取出。” 慕涯将揭开被子,俨然看到一柄纯白的玉如意静躺在姜鸣身边,可是之前他检查过姜鸣身上并没有携带其他东西,那这玉如意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慕涯强行压下心中的疑惑,问道:“这玉如意是做什么的?” 姜鸣道:“将这柄玉如意交给蒙阆随身带着,便可以抑制他的疫病发作,或者更有可能杜绝传染的可能,我平时便是带着它才能够避以百毒,若是不出我的所料,虽然不可能治好他的疫病,但是起到我说过的这些作用应该没有问题。” 慕涯心中大惊,听者林寒、梁津、陈氏兄妹也是震惊不已,有这种作用恶器具已经脱离了凡物范畴,而且姜鸣却不避讳地拿出来,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种诚意。梁津与林寒相视一眼,不由得眨了眨眼睛,代表着另一种方式的交流。 夜晚之后,乘着所有人都离开休息,姜鸣便拖着伤躯再次进入了精神空间,他不想让自己陷入这种无力的状态,若是自己这个时候遭遇不测,他无疑将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并不是起于不相信林寒他们,而正是相信他们会为自己守护,所以才选择了及早地恢复,并且达到能决定一些事情的程度。 在第二日天明之时,姜鸣才从荒源鼎碎片激荡的状态走出,而他的伤势虽然没有明显的好转,但是却已经比之昨日好了许多,至少他相信自己已经可以凭借这自己的力量下榻活动。但是为了不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还是安分地呆在榻上,继续用那番虚弱面貌示人。 慕涯一如往日地来到营帐之中,亲自为他倒水,并时不时地说一些闲话,但姜鸣却听到了话语间的知足与欢愉。 姜鸣笑道:“慕涯,我倒是没有问过,嫂子的眼睛怎么样了?”尹婉的双眼一直是慕涯的心病,上一次慕涯用尽手段将白发医请到,并且央求治疗了尹婉的双眼,看到慕涯这般神色,他便是猜到了一些。 慕涯摇了摇头,笑道:“看来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当然除了你与小乙小雪,这军营之中估计是没有人会在意婉儿的眼睛的。” 姜鸣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延续,道:“你这话有没有在透露嫂子的眼睛已经好了?” 慕涯道:“白发医廖之章不愧为朱天野的医圣,那一夜他忙碌了一夜治疗婉儿的眼睛,我一直守候在一旁,生怕出现什么问题,但是庆幸的是,那是一场很安稳的治疗。白发医说在十日之内便能揭开眼睛上的黑布,其实在几日前她便说能看到光亮,我便缓缓将黑布解除,她在阳光下舒缓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痴痴望着我,只是说了一句话。” 这时的慕涯竟然不由自主地泪目了,他很少流泪,甚至只为踏流泪。慕涯回忆着那一日的景象,心境已经泛起了一层层纹,姜鸣能清楚地看见,他那面临千军万马仍然平静如湖的心,开始剧烈地振荡。 慕涯抬手擦了擦眼泪,笑道:“她说,我老了。可是我今年才二十四岁,二十四岁怎么能算得上是老啊?她已经有八年没有见过我了,她的眼睛已经瞎了八年了,真的是不容易,她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看见光明,我说我也几乎失去了希望,但是我庆幸自己还没有瞎,所以找来了白发医为她治病,这是天大的福祉,即便廖之章前辈收了我的上品金属,但我还是觉得欠他许多。” 姜鸣望见慕涯这般激动神态,心中怔忡不已,他苦笑一声,道:“本来还想问你,用龙骨石换取这一次治疗的机会值不值得,倒是我心思狭隘了许多,恐怕在你心中,即便是一千块龙骨石,即便是极品金属也没有可能会让你觉得不值得。这也才是对的,这才是我认识的慕涯。” 慕涯再次摇了摇头,笑道:“很庆幸,我觉得这是我余生之中最为幸运的事,除了你在松涛岭救了我,便是可以这样算。不对,即便是你救了我,即便是你给了我获取天下居的机会,但还是没有这件事值得高兴。算了,不说了,你知道我的心情便好。” 姜鸣朗然大笑起来,道:“能让堂堂的军中参谋慕涯先生语无伦次到这种程度,看来确实值得恭贺了,我倒是没有什么能送给嫂子当做礼物的,只得等我伤好之后再送了。这种大事若我不表示一下,恐怕你都该瞧不起我了。” “送礼?还有这种说法?在松涛岭中,若是有哪家孩子出生需要取名,我便去给不 识字的农夫帮忙取,之后他们便给我几头大蒜,也便是算作送礼了。只是穷人当惯了,如果你真的要送什么金银,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慕涯愣了愣,突然嘴角掀起一抹笑意,道:“如果要送,那便将你那柄玉如意送给我们夫妻吧,我觉得我倒是看得上。” “玉如意?”姜鸣有些诧异,不知道慕涯为何要突然说起这件东西,似乎他也看出了玉如意的神奇之处,姜鸣对此颇有怀疑。 慕涯道:“虽然你暂时将玉如意给了蒙阆,但是你应该不会直接送出去,听其他人说,蒙阆拿到玉如意后经过了周医师的检查,他身体中的疫病之源明显有了减缓,足以见到那玉如意的神奇功效。若是蒙阆用完了之后能够将玉如意送给我,我倒是很乐意收下。” 姜鸣眉头微蹙,想着慕涯这番话已经是在明面上索要玉如意,但玉如意并不是随意物品,而是夜泉送予的,况且今后夜泉的残魂如果再次出现消散迹象,他还需要借助玉如意完成坠玉祭祀,从而帮助夜泉凝实残魂,这如何能送得? 姜鸣迟疑半晌,道:“慕涯,那件玉如意并不能送给你,不仅仅是因为它能使我获得百毒不侵之体,而且在于它的另一层价值,我还需要它做一件很重要的事,等我将那件事完成之后,玉如意自然可以送给你。” 慕涯突然收敛了笑容,双目死死地盯着姜鸣道:“那玉如意果然跟你背后的秘密有关系!” 姜鸣眼中瞳孔瞬间紧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预备着某种意外,在这一刹那他的精神都变得颇为紧张,他害怕慕涯继续问下去,可是他的隐瞒却相当于一种无声的背离。他没有回复,也直直地望着慕涯。 空气在这种沉寂中延续了很久,慕涯突然笑道:“你自己的路不用给其他人说,自己知道该做什么便好,我无心索要你的玉如意,就是想着能在离开之前多了解下你,也算得上不枉相交一场。” 姜鸣急切道:“你何时走?” “九月三日。”慕涯想了想,道:“那日我们在这里出发之后,便可以向南行走,我知道一处圣地,有很多有意思的景物,婉儿她好不容易恢复了视力,我自然是要带她到处看一看。” 姜鸣思忖许久,道:“挺好,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慕涯道:“做什么?到时候别忘记送我便好,我可能走得早,也不想同这军营中的人打招呼,所以我远离的孤独感也只有你能来交付了。” 姜鸣道:“这倒容易,到时候不论有什么事,我都会来送你,送你们,能走自己的道路,能达成自己的心愿,本来便是一桩美谈。可惜我还没有确定自己的路,或者我这一路还是充满了许多遗憾,很难做到你那般洒脱。” 慕涯道:“以后便会的。我以往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纵横天下。我一直都没有那么富有,拥有婉儿已经让我极为知足,何况她的双眼现在也好了,我多年的遗憾也就此了结,若是能与她这般厮守一生,我便心满意足了。” 姜鸣犹豫了许久,本来想说些随意的话题,但慕涯又道:“我先得告诫你一声,那柄玉如意日后千万不要暴露出来,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有着什么价值,但却能感觉出来绝不是凡物,若是让那些大势力的人知道了,你怕是要面临极大的麻烦了。” 玉如意是夜泉送的,夜泉是三垣之地夜氏古族的最强者,那东西自然也不会平凡。但是慕涯这番话却是将姜鸣点醒了,从始至终这玉如意都被他隐藏着,只在几次特殊的场面中动用过,但应该都没有暴露。隋城外的胡杨林,他大战柳月姬时动用过,但他当时用的极为隐晦,想来即便是枪侠门人也没有发觉;自他以后便是与罗曜华战斗的时候,为了抵御罗曜华暗器上的毒使用过,但是随后他便将玉如意收回了怀里…… 姜鸣又记起当日他将玉如意收回了怀里,本来想着可以赢得罗曜华,便没有迅速将之收回精神空间,可是之后便经历了神秘黑衣人的暗杀,然后被千枫客栈的人所救,在他昏迷之时玉如意一直放在外面,千枫客栈的人若是有意查探,一定可以将玉如意找到,这便是说,第七幕的人极有可能知道玉如意的事情。 慕涯见姜鸣陷入深思,问道:“怎么?在想什么?” 姜鸣道:“千枫客栈的常安极有可能知道玉如意的事情。” 慕涯面色一惊,沉思许久,道:“是那次你被神秘黑衣人刺杀的时候?那时你将玉如意带在身上?” 姜鸣道:“是带在身上,按照第七幕那般行事准则,他们肯定会检查过我的随身物品,若是他们认得玉如意,说不定便会有事发生,但是他们到后来再也没有提起过玉如意的事情,很有可能他们也 不清楚玉如意的价值。” 慕涯道:“这些猜测很有可能,但是我个人认为,若是这九野之中有什么组织能够影响大半个大陆,那绝对是第七幕。第七幕的每个人都是由上一级的管理者亲自挑选出来的,无论是武力还会智力,或者是见识都是千里挑一的,尤其是各个小地方的旗主、楼主,更是拥有着极强的学习资质,可能你觉得常安很普通,但事实上能做到楼主级别,自然不会比一个小国的将相谋算的少。” 姜鸣道:“你的意思是,常安有可能已经看到了我的玉如意,但是为了防止我注意到他动了我的东西,便没有再多行动。” 慕涯道:“此事很有可能,第七幕一楼之主自然不能忽视,近来许多事你都太过依赖第七幕的消息了,却忽略了应该对他们本该持有警备之心,不管他们有没有发现玉如意的秘密,你日后要更加小心一些,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应该留一线。” 姜鸣点了点头,便没有再思虑,转念想到:“慕涯,不知现在交趾平原敌我两方的战况如何了?” 慕涯道:“战况还是以往的老样子,分外胶着,胜负难料。在你们前往北部山林之时,梁津与林寒便率领着军营十之七八的兵士前往交趾城下叫阵,为让罗湖与楚泓的援救减缓些压力,便直接与庞路展开决战,在那两日之中,他们互有胜负,但是不得不说双方兵马都是损耗巨大。” “杜衡与带着你们回来之后,大概过了一日,庞路军营也迎来了与金林、朱盖总共三万人的会军,剿匪大军的规模膨胀到了八万人余,并且军中仍然按照之前的将衔编制,由庞路担任剿匪总督,朱盖为剿匪先锋,金林为副督,并执掌粮草。而他们手下的八段人位的大将已经增加到了十一位,之前庞路军营中的李正兴、罗曜华、吕刑阳、邓准、孙桡、娄终,朱盖帐下的宿捷、牟玉成、寇修永,以及金林帐下的逯初、邛乐双,他们的队伍已经变得极为庞大。” “另外一件比较重要的事不得不提,我先前让你给卧华山送信,一是为了将大明窟的动作打乱,二是阻止娄终的举动。那娄终带领的一支约莫三千人的老弱残兵并没有引起卧华山守军的重视,卧华山中也是没有派遣任何人前往剿杀,这使得娄终在卧华山地域为所欲为。不仅将之前运粮至交趾平原的山间栈道烧毁,而且将南部一支卧华山守军打得七零八落,蛮兵趁此北入,掌管了那一路的诸多重要关隘,现在卧华山正在派遣大军前往阻拦,但是看样子已经太迟了。” 姜鸣道:“运粮栈道?南部关隘?这些在战略上有着什么意义?” 慕涯道:“那条运粮栈道是以往卧华山收集各地粮草运至交趾的必经之路,有了那条栈道粮兵能自五六日内便抵达交趾平原,而且不用跨越交趾山脉,减少了许多人手的调用。但是这条栈道一毁,使得我们军营的粮草供应出现了巨大问题,若是下次缺少粮草时必须绕道所有卧华山山道,同时经过交趾山脉时通过人力扛运,所用时间增加到了两倍多,而且动用的人手也要增多,况且若是运粮队伍出了什么问题,几天之内都排查不到。” 姜鸣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样一来,军营之中怕是要面临巨大的问题。” 慕涯继续道:“还有南部关隘的事,虽然娄终做的很少,但是他有意识地将镇守其中一座重关的兵马由内而外地击破,致使南部蛮兵趁机穿过关隘,将那一带的所有关隘尽数占领,那些本都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一旦让蛮兵掌控,他们便掌握了南北进退的主动权,只要卧华山稍有不慎,他们便能一举北上,占领大片的卧华山地域,昔日潜藏之虎便已然成为了山中之雄狮。” 姜鸣深皱眉头,道:“那次听说蛮兵联合大明窟袭营,看来是早就结下了梁子,这次怕是要两军大范围交锋了。” 慕涯又道:“庞路此次技高一筹,我原来以为他将只是将自己当成了诱饵,等待着梁津他们冲杀,而孙桡、邓准那一支才是真正的主力。但我自始至终都忽略了娄终这一支队伍,谁能想到庞路竟然反其道而行,挑选了一支最弱的队伍,去执行最为重要的任务,而因为娄终先前直闯交趾山脉那边鲁莽举动,让我都以为他只是一支不起眼的军队而已。而当孙桡、邓准东进埋伏,阻挡卧华山援兵,朱盖、金林围杀蒙阆,这些本应该被常人当做重中之重的事,却被庞路撇开一旁,而娄终破坏运粮栈道,打开南部关隘这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姜鸣心中一寒,即便他们救出了蒙阆,但是却失了长远之计,运粮栈道与南部关隘的丢失无疑会使得他们陷入更深的陷阱。 “庞路不愧为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这般老道计谋无人能识,我等不如!”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所欠当何报? 当姜鸣与慕涯谈及如何对付庞路之时,即便多谋如慕涯也出现了短时间的沉默,姜鸣自然不必说,要他查找些细枝末节、干点儿上阵杀敌的事还行,甚至是做一件并不需要多少智谋的活计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想要在军营中运筹帷幄,他实在是没有这个本事。 慕涯沉寂许久,道:“现在庞路之霸势已然成定局,八万兵马与十一名八段人位的大将足以横扫整个交趾平原,毁坏了我们的运粮栈道,致使我们的粮草供应处处受制,想要修复不知何年何月,南部关隘的大开,使得十八座蛮地时刻威胁着我们的后方,即便现在卧华山已经派遣呼延伍前往镇压,但大势所趋,他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浩然洪流。” 姜鸣听到呼延伍的名字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但察觉到慕涯一直关注着他的神色,转瞬便恢复了平常之状,道:“其实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关键在你。再过一月多你便要离开,本来这座卧华山军营在你的调度下可以与庞路一战,甚至在先前一直保持着些许的优势,这军营之中有许多人都已经将你当成了拯救卧华山的英雄,那一声参谋可不是轻易能让人信服的。然而你走后,卧华山军营又将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梁津几人的谋略毕竟比不上你,我害怕他们应付不了庞路。” 慕涯蹙了蹙眉头,道:“你话中的关键二字倒是让我有些慌乱,但是我的计划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我何时走我都已经打算得清清楚楚,到达那个地方之后刚好能赶上那件东西的出现,若是稍有错过就不知道要遗憾多少年了。这件事在我认为可比这军营重要得多。姜鸣,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你现在与那几位统领的关系日渐友好,所以便生出了患得患失的情绪。你或许是害怕他们兵败被杀被擒,但是你却忽略了一件事情,在我来到这里之前他们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他们固然计谋尚缺,但都不是愚夫,而且他们也不是非要将自己禁锢在卧华山的人,若是力不能敌,他们会绝对会选择离开的。” 姜鸣顿了顿,道:“你说的对,是我私心重了些,你所追求的与我追求的不同,但是价值却是相同的, 我肯为了他们的安危说这些,但是却在无意间牺牲了你的自由。他们眼中的卧华山,我眼中的路,你眼中的便是你的妻子,或许在别人认为你只是想带着大嫂去游历,但是我此刻却明白了,你也是在寻求生命的意义。” 慕涯点了点头,又道:“其实现在的局势也并非不能解决,朱盖在东边金辉城没有丝毫建树,金林在北部山林也没有打开卧华山的防御,庞路也被我们困在了交趾城中接近两月,他们现在整军之后的打算定然是尽早地攻破我们这道防御,秦王朝的皇帝陛下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所谓欲速则不达,慌乱起兵一定会有漏洞。先前那一战庞路之所以可以瞒着我们将运粮栈道与南部关隘捣毁,可谓是用尽了天时地利与心计,北部山林一战全歼蒙阆五千余众,令得我方五名大将全部重伤,这种功绩在以为老将的历史中已经算得上是极为卓越,庞路虽然多谋,但毕竟已经老了,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也再也设计不出这般精巧的计谋了。” 姜鸣道:“你这般安慰却不算得上是安慰,难道我们还要来诅咒庞路早些死去?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各方面的身体素质都远胜于我们,据说他年轻之时只是差了一丝便达到了九段地步,即便他现在年近花甲,但是谁敢在战场之上忽略他?” 慕涯道:“并不是忽略,而是可以不将庞路视为唯一的最强的敌人了。朱盖与金林皆不是等闲之辈,大将之中寇修永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展现了他极强的作战能力,还有邛乐双也是赫赫有名的战将,他们组合在一起,并不比庞路弱半分。昨夜我夜观天象,看到敌方交趾城上空的北极天星辰中有一颗忽明忽暗,我经过占星之算与奇门之法推出这颗星与庞路有着极大的关联,极有可能,庞路快要死了。” 姜鸣愣了愣,无奈地耸了耸肩,道:“你还懂这些?我相信你的奇门便已经很是不易,你却还要强迫我去相信什么天象之说,你这专业知识涉猎得有些广啊,虽然你肯定会用一番极有道理的话来说服我,但是我还是不能相信你的鬼话。” 慕涯笑了笑,道:“我参悟奇门,本就是走的虚缈之道,上古神流三式乃是窥探天机之术,其中的奇门更是究尽了地元集事,我此时所说的占星之术其实已经不再奇门之中,而属于太乙之术了。你不需要听懂,只要相信我便是。” 姜鸣道:“相信自然可以相信,那我们这军营今后该怎么办?” 慕涯道:“这还得细细谋划,不能操之过急,而且此时我们已经失去了主动权,并且处于各方势力的包围之中,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姜鸣道:“看来你已经有大体的方法了。 慕涯道:“为了我与婉儿能安稳地游历,必须将你这里安置好了,别人我都可以不顾,但是你若出了事,我这闲心也闲不下来。” 姜鸣微微一怔,尽管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但是却让他很是动容,初入军营征战沙场,若不是背后有着慕涯指挥若定,他也不能那么放心地执戟。这便是他们之间的信任。 就在姜鸣想要询问些计划的时候,林寒突然掀开帐门走了进来,一来朝着慕涯微微拱了拱手,接着向姜鸣道:“蒙子那家伙现在是铁了心要寻死,饭菜也没有动过,周医师进去他直接撵走,更是怎么都不想见我们,唉,可我们找的能治疗疫病的名医都说束手无策。梁津已经快要急疯了,派遣去望莲岗的骑兵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不知他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蒙阆的事情现在已经成为了众人的喉中之鲠,谈起便是叹息,他们对于疫病所知甚少,能做的也只有日夜守候,并且为之请来许多名医。但是无奈的是,那些大夫只要一听说是疫病,便吓得失去了行动能力,就算是梁津将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是没有办法逼得大夫前去施展手段,而其实一般大夫也没有什么手段可以实施,若是有人能治,那数年前疫病泛滥之时却也是无人可治,只记得死了千千万万人。 姜鸣沉寂良久,道:“带我去见他!” 林寒与慕涯同时一愣,后者道:“你的伤……” 姜鸣站起身来,推开两人前来搀扶的手,在榻边走了几步,道:“看,我现在能自己去,我只是问你们将蒙阆安排在哪个营帐之中,我有个办法能让他接受治疗。” 当姜鸣来到蒙阆营帐之时,梁津正守在外面隔着营帐说着什么,除了梁津之外,方圆十米之外都是没有侍卫,这不仅是蒙阆自己的意思,也因为那些侍卫都不敢再蒙阆的营帐外守候,所以都是梁津与林寒亲自送来饭菜。 梁津见姜鸣与林寒前来,也前来迎接,但看见姜鸣那行走自如的身体,眼神怪异地扫视了一遍,惊讶道:“你真是神奇,那么重的伤能保下性命已经是很不容易,今天竟然就能不需要人搀扶行走,我在怀疑你是不是神灵降世,这种恢复能力让同时受伤的长子他们怎么想?” 姜鸣淡然一笑,道:“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这人能耐不多,就是命硬。话说楚泓、罗湖他们都能起来了吗?” 梁津道:“他们可没有像你这般恐怖的超能力,这会儿都在床榻上躺着,长子受的伤重一些,还是没有办法下榻,因为慕涯先生先前说过,凡是伤者尽量不要接触沾染疫病的人,所以我也没有叫他们来。” 姜鸣道:“那蒙阆现在吃了饭了吗?” 梁津道:“将饭菜已经送进去了,但是我刚进去就被他撵出来了,要不是看他受伤,我便将他一顿毒打。” 姜鸣见梁津那愤怒模样,也是不敢轻易招惹,便将身上披着的袍子取下交给林寒拿着,道:“我进去看看。” “哎哎哎!”梁津与林寒齐齐将他拦住,前者道:“我先前跟你说什么了,伤者不能入内,疫病之源更容易从伤口处进入,从而获得传播,你好像就不把自己当伤者?”后者也道:“不要冒这个险,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让我转达,你还是不要进去了,我这可不是在请求你。” 姜鸣笑道:“放心吧,不用担心我的伤势,我的体质特殊,不会轻易沾染这疫病的。蒙阆是我救回来的,我就必须对他负责,他是你们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在救他的时候,我就与他有过肢体上的接触了,但是却没有沾染疫病,这说明我并不同于常人。现在蒙阆这个样子,哪里有活下去的可能,若是我不去的话,似乎便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林寒急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姜鸣道:“这个没有办法跟你说,只能面对蒙阆才能说出,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乖乖地接受治疗,你们只管在外面看着,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用闯进来。” 林寒犹豫了许久,点了点头,道:“那你去吧,蒙子现在的情绪很激动,因为他的身体比你更强壮,而且受的伤比你也要轻很多,所以他若是发狂,很有可能你拦不住。” “只管放心便好。”姜鸣淡然笑了笑,便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梁津斥骂了一声,望向林寒道:“你怎么就答应让他进去了?” 林寒道:“姜鸣他会有办法的,他会成为我们几个的救星,昔日帮我救楚泓,这次又远走百里援救他们几人,他与我们相似,也与我们不同,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 梁津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随即沉默不语。 姜鸣进入梁津的营帐之后,那一缕阳光便透过那丝缝隙向着床榻上的人照映而去,那道衣衫依旧脏乱的人影横 卧在榻上,他突然警觉,怒斥道:“滚出去!没听到我的话吗?滚出去!” 姜鸣环视四周,那放在原地没有动弹的饭菜,还有地面也是极为的脏乱都没有人打扫,更可气的是缠在蒙阆身上的绷带也是被他全部取下仍在榻下。 姜鸣紧皱着眉头,道:“你真的就这么想死吗?” 听到这个声音,用黑布蒙着口鼻的蒙阆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胸口留着血,身上各处的烧伤虽然经过了医师的处理,但因为没有很好的生活状态,导致皮肤上的药也已经脱落。姜鸣注意到这些,又道:“蒙阆,你觉得你真的必死无疑了吗?” 蒙阆愣了愣,又将脸转过去,冷声道:“你身上有伤,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姜鸣道:“我都不知道什么应不应该,你却知道?那我重伤奔救你们,你觉得应不应该?” 蒙阆道:“当然应该,长子、罗湖都会报答你的,但是你不该救我,现在赶快出去,防止传染疫病。” 姜鸣道:“应不应该不是由你决定的,我那个时候也是抱着一丝侥幸,想着你们万一还没有冲出去,那么我的出现将会是你们最后的一点依仗,所以我来了。可是我没有跟你们说过,在那之前我已经在重伤状态下经历了两场战斗,可是我还是来了。” 蒙阆道:“哪两场战斗?” 姜鸣道:“跟大明窟的矫平文打了一仗,当然没有彻底打起来,只是稍稍交锋而已。而另一场则是跟卧华山的那位大统领打过一仗,我受了很重的伤。” 蒙阆道:“呼延伍?你为什么会招惹他?” 姜鸣道:“我受慕涯的命令去向卧华山送信,但是在途中遇到了呼延伍的队伍,便将这个消息转达给了他,但是呼延伍似乎对你们仇视极深,便想要抢夺我的兵器,最后甚至想要杀了我,我于是被他打成了重伤。” “这个狗杂碎!”蒙阆突然拍案而起,怒然道:“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我去给你找回公道!” 姜鸣挥手止住,道:“这事我没有跟其他人说,他给我的耻辱我日后自然会去讨回,不需要这般没有用的激动。我告诉你这件事的目的不是告诉你我有多愤怒,而是想要让你知道我当时受了多重的伤。” 蒙阆再次怔忡,道:“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姜鸣道:“我舍弃自己的生命去救你们,我知道楚泓与罗湖日后都会回报我,但是你呢?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蒙阆沉默许久,道:“我去找呼延伍,以我这将死之躯,替你报仇。” 姜鸣一把将蒙阆握住,使劲向着一边甩去,蒙阆便摔出去三四米,将营帐之中的饭菜与茶水都砸到倒,而蒙阆也在原地挣扎,似乎想要爬起来。姜鸣大口喘着气,动用这么大的力气已经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但他望着蒙阆却是怒喝道:“你去找呼延伍?靠什么打败他?凭借你这副残躯,连我这个重伤之人都打不过,你能替我报仇?真是痴心妄想,你莫非以为就凭着那一句慷慨激昂的话便能杀死呼延伍?” 蒙阆道:“我会动用任何手段,直到将他杀死,我才会死。” 姜鸣怒斥道:“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有什么能耐,竟然能说这番话?即便是我们全盛时期,也无法正面战胜呼延伍,更何况只是这副残躯,你因此而死,我还要为你报仇,你觉得你是还了我的恩情,还是又欠了我一份恩情?” 蒙阆没有说话。 姜鸣缓缓走近,再次用尽力气将蒙阆抓起来,一拳便是打在了他的腹部,蒙阆吃痛,同时原有的伤口也再次裂开,殷红的鲜血再次流出,蒙阆没有再发出一道声音,他知道这是姜鸣的怒气,他没有理由抵挡。 姜鸣又道:“我好不容易将你救回来,楚泓、罗湖、环子鱼都希望你活下去,你知道吗?他们的伤势都是你换来的,你知道的?你竟然想一死了之,将我们所有人的努力抛在身后,将自己放弃,将整个世界放弃,我们的努力做了什么?都喂了狗吗?我告诉你,你不能死,若是你无法还清你欠我的,你不能死。若是你不能还清你欠他们的,你也不能死。人活一世,便是再不欠恩情、报恩情,你若是就这样死了,你这个名字将没有任何意义。” 蒙阆深深震动。他可以死,但是他不想要让自己的一生失去意义。 姜鸣转过身去,淡漠道:“我们会找最好的医师医治你,你最好坚持住,我已经知道玉如意在你身上,它会延迟你身上的疫病发作的时间,等着,我们都会救你的。” 话音落下,姜鸣缓缓走出营帐,白日的太阳再次照映在蒙阆的脸庞上,即便他的脸上已经长出了许多水泡,但是此刻他不再那般绝望。 生命,总是需要有一缕阳光。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几场有无应该 姜鸣走出营帐,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也同时靠着营帐缓和了下气息。一直在外面守着的梁津与林寒连忙围过来,前者问道:“方才营帐内响起了声音,若不是林寒挡着我,我便已经进去了,他出手打你了?” 姜鸣道:“我把他又打伤了,现在在地上趴着啦。” “啊?”梁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讶异了许久道:“这便是你的方法?” 姜鸣道:“他答应了,他会配合治疗的。” 梁津与林寒齐齐仰起头来。 姜鸣道:“给他换个营帐吧,这里有些阴暗,建议采光好一点的,虽然四周不应该布置人手,但是应该将他的营帐收拾的干净一些,起码看起来也是好看一些。另外,赶紧去找各地的大夫,即便有着玉如意,他应该也快要撑不住了。” 姜鸣随后清洗了双手,虽然觉得十分疲累,但是却并不想继续回去床榻上躺着,他现在的心绪很不安定,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继续闲下去会使得他更为烦躁,他便撇开了林寒与梁津,前往各个营帐之中问候,在楚泓、罗湖面前闲话了几句,当然也都是没有营养的话,之后本来想直接去找陈家 兄妹,楚泓竟是让他前往环子鱼的营帐中。 姜鸣面色怪异,道:“环子鱼毕竟是女儿家,这时还在养伤,若是有什么要问的等她伤好之后再问吧。” 楚泓道:“没事,她说她很想知道一些事情,不过你好像忘记之前她问过你的事了,趁着这两天重伤不能动弹,你应该会向着来找我,便要我转告你这件事。” 姜鸣怔了怔,旋即笑道:“这环小姐倒是不拘小节,我倒是想知道,你在乎吗?” 楚泓怪骂了一声,道:“当然在乎,你已经有申小姐相伴了,可别打子鱼的主意。” 姜鸣笑道:“朱天野可没有规定只能一夫一妻。” “我把你……”楚泓大骂,若不是行动不便,早便是将姜鸣撵了出去,但旋即却又是笑了起来,道:“你这恢复能力可真是强,明明受的伤比我重,竟然只是几日时间便能随意活动了,我都有些不相信你是普通人类了。” “就是侥幸而已,哪里值得夸耀?说起你,我其实挺羡慕的。”姜鸣的目光转瞬黯淡了许多,挂在嘴角的笑容也有些凝固。 楚泓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变了情绪,便道:“都不容易,有我们兄弟陪着你。” 姜鸣笑了笑,便走出了营帐。 刚看到营帐外的阳光,他的瞳孔突然紧缩,他不由得抬头望着天空,一抹游云,湛蓝天际,似乎真不应该如此低沉,可是,他不懂,自己为何这么悲伤。 进了环子鱼的营帐,他便加重了脚步声,故意让环子鱼听见,虽然楚泓给了极大的宽容,但一般的礼节与避讳还是要遵守的,直到环子鱼出了声,他才缓缓走进去,在旁边找了一个独凳,隔着内帘,背对着床榻坐下。 “环小姐,你似乎知道我会来探望楚泓?”姜鸣问道。 帘子内传来的声音,似乎是环子鱼坐了起来,只听得她道:“我记得你上一次受伤也是恢复得极快,但却不知道你真的会探望楚泓,都是猜的,不过我很感激。” 姜鸣道:“感激什么?” 环子鱼道:“自然是你救了我与楚泓的命,不,我们几人的命都是你救的。” 姜鸣道:“分内之事,他们是我的兄弟。” 环子鱼道:“我不知道你怎么定义兄弟这个称呼,但听起来似乎不同于普通人的关系。” 姜鸣道:“自然是不同,我是孤儿,难得能有这几个能共生死的兄弟,可谓是此生之大事。而且,我也算是有缘,因为楚泓才与他们有结交的机会。” 环子鱼道:“这段故事我倒是没有听过,可以以你的角度给我讲一下吗?” 姜鸣道:“自然可以。这事情说远也远,但其实只是去年冬天时候的事,现在这一段时间受的伤、经历的生死太多了些,所以不免丧失了时间观念。那时我一个人在九府联盟国的寒武关喝闷酒,便遇到了去往寒武关为楚泓寻找治疗他腿伤的药材,那时我们一见如故,日日饮酒但是没有醉过,现在想起来那一段时日真是潇洒至极,至少在喝酒的时候没有取他事物的搅扰。” 环子鱼道:“你说了一大堆,似乎还是没有说到主线上,我有些不耐烦了。” 姜鸣苦笑着道:“我那时发现了林寒的秘密,便秘密将他引到失龄峰,借着追究他隐藏身份的理由向他挑战,我们在比斗过程中发现了背后的杀手,我们两人将那杀手全部杀死,之后我们便能坦诚相见了。之后我带着他前往失龄峰寻找癸木芝草,这一路上我帮了他不少,所以他便将关于楚泓的事情全部告知了我,因此我才说楚泓才是我们相识的契机。” 环子鱼听到之后沉默了一阵,冷声道:“这算什么,没什么意思。” 姜鸣再此苦笑,真 想吐槽环子鱼不擅长聊天,察觉四下无人后,便道:“有没有人说你不太容易交到朋友?” 环子鱼道:“为什么要要四周看看,是不是还害怕因为这句话惹起楚泓打你?” 姜鸣道:“算了吧,也就随便说一句而已,在平时楚泓那家伙可不敢打我,不过若是为了你,就不一定了。” 环子鱼轻哼一声,又陷入了沉寂,随后轻咳了两声,道:“你觉得,楚泓待我怎样?” 姜鸣道:“为什么要问我?” 环子鱼道:“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回答便可以不回答。” 姜鸣顿了顿,道:“应该挺好的吧,我并不比你认识楚泓早多少,但是听罗湖说,你们走出火海的时候,都是楚泓将你抱着,才避免了你被大火烧伤,而他似乎烧得很严重。” 环子鱼愣了愣,隔着帘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他对我越好,我便越觉得欠他越多,但是我还不起。” 姜鸣道:“其实,根据我所想的说,他其实不太需要你还什么。寻一个人,过一世生活,本来就是极为普通的选择,我为你当初讲述的经历而悲怜,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顺从自己的内心,去试着相信一个人。” 环子鱼未语,她抽泣了两声,似乎是落了泪,缓缓道:“果然问你是正确的。” 姜鸣道:“看来你是真的有事。” 环子鱼道:“你知道我魔宗身份,我正是魔宗三大巨头之一混元教的人,先前同你说过的话也是没有半分作假,但是我没有同楚泓说过,因为之前那些名门正派发起的杀伐,导致我教开始对敌人展开全面战斗,只要我还是魔宗的身份,便没有可能继续待在他身边,更别想让他们同意我与楚泓的事。” 姜鸣道:“你似乎还是有所隐瞒?你们教中会出手阻止吗?” 环子鱼道:“他们一旦知晓我跟一个外人生情,必然会出手杀了楚泓。” 姜鸣紧皱眉头,道:“这么严重?难道就没有半点可以调和的机会吗?” 环子鱼道:“你却是不知,我们混元教内,每一名弟子都是孤儿,由所属分教长辈抚养,等及成年之后挑选师父着正式成为教中弟子,这个过程中必须发下毒誓,尊听师命不得违抗。但我的师父在那一战中别杀,所以我便也没有了依仗,等到回到混元教之后,必将继承师父的意志,为师父报仇雪恨,这既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教中的要求。楚泓现在虽然与我相好,但是我却不能与他继续下去,因为他并不是教中弟子,恐怕会引起其他人的针对,恐怕只要教中人发现我的踪迹,楚泓就不免被牵连,到时候说不定他便会有杀身之祸。” 听完环子鱼这番话,姜鸣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突然扬起了头,道:“为什么要同我说?似乎梁津、林寒都具有这个资格,慕涯多谋,他或许也有着办法,而我可没有这种能耐处理你们的事。” 环子鱼道:“或许是一种直觉吧,你是我来到这片地域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对于魔宗没有偏见的人,那个叫罗湖的,还有叫林寒的,都对魔宗有种自然的排斥,即便我与楚泓相好也没有改善多少。但是你不同,你自见我的第一面便表现出了友好,听了我的故事之后更是表露出了最更真实的反应,从那个时候起,我便选择相信你。当然,只是相信你的话,至于你这个人人品如何,我倒是没有更多想法了解。” 姜鸣道:“我其实觉得你‘当然’二字之后的话可以删除,如果可以的话。” 环子鱼冷声道:“你事情真的很多。” 姜鸣苦笑着挠了挠头,道:“你似乎只有在楚泓面前才能表现得不这么冰冷。” 环子鱼道:“或许吧。其实我猜测过,你也有可能也是魔宗之人。” “嗯?”姜鸣大为吃惊,道:“你这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环子鱼道:“看不出来,所以才叫猜测。对我友好,可能是你自己也经历了一些,关键是恢复能力极强,这让我想到人在地位之下,便有一处宗派中有一种功法有这种效用,所以才这般猜测。” 姜鸣思忖道:“也倒是有这个可能,不过我还是得向你解释一下,我确实不是魔宗的人。恢复能力强,便是因为我身上有一件宝贝,能使得我具有这个非凡能力,而对于友好,多数是因为你的故事让我很受感触,少数原因是因为我与混元教也有着一些渊源。” “渊源?”环子鱼突然大叫出声,急忙追问道:“你到底与混元教有着什么渊源?” 姜鸣道:“你先别激动,不然我总以为背后你会扑过来刺我一刀,怪可怕的。我与混元教的渊源其实很浅,现在估计与不会有人承认,所以对于你与楚泓的事应该也没有什么帮助。” 环子鱼顿时略感失望地坐下,仍然以平日的冰冷语气道:“那你便说说那到底是什么渊源吧。” 姜鸣缓缓道:“我的一位长辈,也是 混元教的人,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而且指明了我前行的方向。” 环子鱼道:“这算什么?还不是什么都没说啊。” 姜鸣道:“她的身份保密,我答应过另外一位前辈不向任何人暴露,不过似乎她的地位应该是挺高的,如果她没有死的话。” 环子鱼道:“死了?” 姜鸣顿了顿,道:“有这么说话的吗?虽然确实不存于这世上了,但是我对她的敬意很重。” 环子鱼突然道:“你说的话有点问题,先前你已经说明了自己是个孤儿,为何还有亲戚长辈?” 姜鸣道:“我有说她是我的亲戚吗?不过现在她确实算得上是我的亲人,我说过的,她成为了我的亲人。这个身份也可以是后来形成的,我尊敬的长者都可以成为我的长辈。” 环子鱼再次变得失望,此后也再也没有什么话题,姜鸣待了一阵,便撤出了营帐。又过了一会儿,他便找到了正在执勤守卫的陈辛雪与陈乙彻,便找了个理由叫别的军士顶上,而将两人叫到了营帐之中。 姜鸣望着两人的装扮,陈乙彻倒是看着普通,但一身甲衣的陈辛雪却显得极为娇小,索性没有拿着长戟,不然可能会更加觉得滑稽,姜鸣笑道:“小雪,你的这身装扮倒是挺好看,真正是巾帼不让须眉。” 陈辛雪害羞地笑了笑,道:“二哥别取笑我了。” 姜鸣道:“慕涯快要离开军营了,你们知道了吗?” 陈乙彻道:“知道了,不过我们也打定主意离开了。” 姜鸣急问道:“你们也打算离开?何时离开?” 陈乙彻道:“大概是这个月中旬,我们出来也有些日子了,我在家中还有个弟弟,现在托在亲戚家照管,他尚年幼,我们放心不下,打算早些回去了。姜兄前日给慕兄转交给我们的钱财我们感激不尽,当初也本就是因为家中不济,便来到军中向着建立军功博取前程,这下我们也算得上是沾了你与慕兄的光,在这卧华山军营中有了些军功,再加上那块元金,倒是能作为回去的资本了。” 姜鸣道:“你们毕竟加入的是卧华山,这可是秦王朝内的山匪组织,你们就这般回去会不会引起秦王朝军队的注意?” 陈乙彻道:“这个问题我已经与舍妹想过了,我们本来就在军中低调,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只需要秘密回去,到时候直接将静洲接到别处重新安排住处便是。而且我们现在武艺也不弱,七段以下都拦不住我们,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姜鸣点了点头,也算得上是同意了,但这件事毕竟无法决定,只是他们都走了之后,这军营之中便是冷清了许多,每当想起这些,便是有些神色黯然。 陈乙彻道:“我们本来打算等走离开的前几天再告知姜兄,但既然姜兄在此问起,我们便也向你表示一次感谢,这么久的帮持也没有这般镇重地说过这些话,实在是有些失礼。姜兄,我们走后,你便好自保重。若有我们能帮得上的,只要传信给我,我自然会立马赶来。” 姜鸣也是道了声谢,对于这些客套的话,他倒是有些厌烦,但却到了这种场合,不得不说这些话,说完之后,也便无话可说了。 与陈氏兄妹离开之后,他便又想到了另一个人,便是再次走了许久,朝着不甚的营帐走了进去。 刚刚进入营帐,不甚便举着长枪指着姜鸣,道:“这些日子倒是将我好一番忽视,看来姜鸣将军是闲下来了,才有心来我这里转悠转悠,不过我想你也不会只是来转悠吧?” 姜鸣推开不甚的枪,反而直接坐在一旁,道:“容我先休息休息,一路走过来太过疲累,我还有着重伤在身。” 不甚笑道:“听说你携着重伤之躯便远奔几百里黄尘,还救了卧华山的几位统领,这样的人竟然还会累?” 姜鸣道:“怎么会不累?我毕竟也是人,今日我才能下床行走,但是用不得大力气,看来想要与你决斗还是没有办法。” 不甚道:“你便一直拖着吧,我总会等到你想要与我一战的时候,等到你的伤好,我再正面击败你,便能证明我的实力了。” 姜鸣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道:“看来你还是对那件事那么纠结,只是我纠缠在里面毕竟太过无辜,与你一战虽说没有什么大碍,但若是战后你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该怎样?” 不甚道:“你是以为你会再一次赢我?” 姜鸣道:“并非如此,我是说你战胜我之后,梅雨柒真的会改变态度吗?” 不甚思索良久,道:“一定会的,我相信一定会的。” 姜鸣道:“若是不会呢?” 不甚道:“那便继续向她要求的方向努力,总能博得她的欢喜。” 姜鸣叹息着走出了营帐,面色愁苦。 世上唯少痴心人,若是这个人痴心得很了,更让人觉得可惜。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十尺戟与举案结词( (结词,慕涯之结。) 当姜鸣回到营帐之后,万千思绪竞涌入脑中,外物的种种嘈杂使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困苦,各个人的故事经历让他心神动荡不安,他又想起自己见过的诸多人,每一个都不是在自由容易地生活,而他似乎也是身陷囹圄不得解脱。 他将方辕戟握在手中细细抚摩,眼神空洞无依,他半眯起双眼,似乎在感受着戟中的杀意,可是他将自己的精神有意识地接触到方辕戟的戟刃之时,竟感觉到了巨大的反弹力量,他的心脏突然被狠狠地刺了一剑。顿时无数的痛感被引动,他之前为夜泉做坠玉祭祀所留下来的隐患,这时又开始全部倾泄在他身上,他无法承受这种痛苦,双手捂着心口跪在了地上,面色狰狞地颤抖着,握着方辕戟的手也开始变得剧烈地颤抖。 他压抑着自己不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将头使劲地往地上撞,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的拳曲,这时的他便像是发疯的野兽,若不是他还用仅有的理智支撑着自己的精神不崩溃,他早早地便会嘶吼折腾了。姜鸣顽固的意志力将他整个人负担而起,终于在接近一个时辰的折腾之后,他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此时他的胸口充满了自己十指的抓痕,皮肉卷曲分外可怖,而他双眼通红,遍及全身的冷汗在对他进行着一种极为冰冷的浇灌,他无力地倒下,又无力地爬起,他又握紧了那浑黑的方辕戟,竟颇为庆幸地肆意大笑。那种痛苦是非人的痛苦,他每一次接受都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折磨,能活着已然是万幸,还有什么好期望的? 姜鸣站起身来,提戟出帐,直奔中军校场。这时日近正午,烈阳高招,全军将士都在这难得的休息时间内正各自休息,毕竟每日也就这点时间不用操练。他们此时却看到一名执戟布袍者快走入校场,身后似乎携着一阵风,看上去十分的潇洒,休息的军士不由得开始议论起这个人来。 “那人是谁?在军中怎么不穿甲衣?” “这你都不认得,那可是姜鸣将军,虽然没有统领封号,但是与几位统领是相同的地位,而且他与六统领关系极好。” “哦,原来这便是那位姜鸣将军,虽然久在这军中,但好像只要不战,似乎很难见到他。” “这当然,这名姜鸣将军也是极有能耐,武道实力据说并不弱于几位统领,就是不知道现在他来这里做什么?” “不会是要给我们加训吧?” “应该不会啊,姜鸣将军还没有管理过任何一支军队,更何况现在是二统领定下的休息时间,现在外面校场酷热难耐,若是还要训练,说不定会有人中暑。” “那这姜鸣将军到底要干什么?” “别问我,我怎么知道!” …… 校场边上无数兵士抬首观望,领队的校尉伍长也是不知为何,此时有一名正在参与管理的统领副将也在此处,却正是姜鸣初到军营遇到的杜衡与,也正是他在这次北部山林大战中承担了最后的救援任务,他此时望着姜鸣走上校场,眉头深锁,喃喃道:“姜鸣将军不是重伤才醒吗?怎么现在就能单独行走了?他要干什么?” 姜鸣在大众睽睽之下,来到了校场中心,横戟,闭眼,立如松柏,神情冷峻,不发一言。 俄尔微风起,浮走如游丝。 他的发梢轻动,不卷尘埃。 埃有微尘,但是人却无静止,他停在原地,但他好像已经行走在各处。 他出戟,戟刃破风,掀起衣袍一角。 方辕戟出则如龙,收则如盾,千方尽杀,百影归踪。 姜鸣身随戟走,便在校场十尺方圆疾行风云,此时他眼中便再无戟,他眼中便再无天地,以戟御心,他现在是执戟者,也是执杀者。以往他的戟法独走霸道,但是现在他的这套于天地冥冥之中顿悟的戟法却刚柔并济,充满着格杀风采。 他观摩了万家武学演武,虽然在长时间的磨合之后能通晓其中精髓,但竟只是别人的东西,通过模仿所得来的本事只能尽其神韵之五六,但是此刻骄阳之下,十尺方圆,他的戟无所不至,他这把参悟,便是真正的追求到了自己。 最后一戟,姜鸣高高跃起,而又承天地之重狠狠落下,戟落风止,尘埃飘零,戟入石地数寸,校场之中那一戟一人久久矗立,忽然执戟者反身跃下,握戟时单膝跪在原地,一口鲜血狠狠吐出。 校场中的兵士都看呆了,他们分明看到那戟落之处,十尺之内土地崩裂,这是需要何等强硬的劲力才能做到这一步,何等巧妙的劲力运用才能做到这一步?无人可知! “十尺杀机,一戟无限,此时的戟已经不仅仅是霸道之戟,而是杀人之戟!” 林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校场外,痴痴地望着这一幕,低声呢喃。 杜衡与回归心 神,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林寒,也不知他已然看了多久,便出声问道:“六统领,姜鸣将军这是在……” “不知,不知。”林寒双眼惆怅,并没有看向杜衡与,此时他眼中便只有那校场中的执戟者,他感慨道:“真是不如你啊,能将情绪掌握得如此纯粹,即便是悲痛也能如此拿出这般豪气,不知道你究竟能走多远?” 杜衡与不知林寒究竟在说什么,遂不语。 “让他们训练吧!”林寒缓缓走出人群,斜睨着杜衡与说了一句,便走向校场中昏倒的姜鸣,将之直接扛到身上,慢慢地走出了校场。 这时那些休息的兵士才反应过来,因为观摩了先前姜鸣的戟法,心中都颇为震撼,便又开始议论纷纷。 “这姜鸣将军也太霸气了吧?我现在终于相信他的武道修为不低于几位统领了。” “若是姜鸣将军能受任统领职位,我真想去他的营中学习戟法,卧华山各营营兵都是跟随统领的特长而规定其训练方向,只有大统领手下训练的事适合山林作战的各类甲兵,但若是这位姜鸣将军成为统领,恐怕怕是会开创长戟营了。” “你还想得真是好,姜鸣将军现在除了没有自己的封号以及营兵,哪一样对待不比真正的统领,说不定姜鸣将军并不想成为统领管那些闲事,这样便也方便他继续在武道层次上更进一步。” 杜衡与听着这些各类各样的议论,不由得蹙起了眉头,站至校场边缘处,厉喝道:“继续训练,不容怠慢。”几百兵士纷纷走到自己的队伍之中,忍受着骄阳似火,挥动武器训练着各类杀敌技巧,时间便在这般汗水流淌中悄悄过去。 又是一日,月份已经进入了八月,正是这交趾地区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距离慕涯的离开又近了一日。 慕涯现在与妻子尹婉住在一处,多年夫妻已是没有那么多阻隔,尹婉现今视力恢复,使得他们重新唤起了数年前的生活热情,像是一对真正的初恋情侣一般甜腻,倒是惹得其他一些将士很是羡慕。当然这种事情是羡慕不来的,没有人真正清楚他们在这黑暗的八年里经历了什么,尹婉的绝望,慕涯的坚守,无论那一样都需要他们用极强的意志力支撑自己生活。 慕涯刚刚走近营帐,尹婉便递了一杯茶水过来,伴着柔甜的笑意,使得慕涯眉间的忧愁也是多了几分。 尹婉挽住慕涯,将他拖至榻前坐下,问道:“那姜公子可有好些?” 慕涯轻抿了一口茶水,见妻子的鬓发有些散乱,便伸出手去理,尹婉含笑着不动,愈发雪亮的明眸直直地望着慕涯,也伸出手来理了理他的衣襟。 这一幕极为温馨,慕涯也是颇为心安,将妻子缓缓拥入怀中,道:“举案齐眉,我抚妻之鬓发一缕,妻理我之衣襟半边,天下人应羡我有妻如此!” 尹婉笑道:“我看不见,总觉得你还是以往的慕涯,还是能闲时忙时寻我谈笑的剑师教头,可那么模糊的黑暗,我陷入其中便是数年,我过得便是一个真正的残疾人的生活,你也从来都没有快活过。这些年你可有后悔?” 慕涯微微感到几分心疼,轻抚着妻子的脸颊,缓缓道:“悔我当初没有将你保护好,悔我这么多年都没有治好你的眼睛,但独独不悔,便是遇见了你,并且与你一起跳落悬崖。婉儿,我倒是想问你,你现在视力恢复,看见我再不似当初年少俊朗模样,而是这般宛如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外状,你可曾有过一丝失望?” 尹婉愣了愣,将慕涯却抱得更紧了些,道:“当然失望,不过失望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你竟然趁着我看不见,将自己放浪成了这副模样,虽然更像是个农家的教书先生,但实在是有些邋遢了。所以今后你出行全部交由我管,你的胡子也该刮刮了,扎人。但是,我庆幸有你,不然可能我早早便死了吧。” 慕涯轻舒了一口气,笑道:“就像是姜鸣所说,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你能看见这个世界,便是有了光明,那些不好的回忆我们再也不会去记起,与其再将新生活打乱,还不如去追寻自己的精彩。而我的一生,便是你。” 尹婉脸颊有些羞红,道:“这般情话在外人面前可别说,听着肉麻死了。” 慕涯道:“那我便不说了。” 尹婉又道:“不,就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说,我喜欢听。” 慕涯的眉头稍稍敛下,嘴角更是贴上了一抹笑意,她喜欢,便足够了。 相拥了许久,尹婉道:“慕哥,都只顾着想你,倒是忘记了先前的话,姜公子伤势好些了吗?” 慕涯愣了愣,道:“姜鸣昨日在校场上演习了一套戟法,震惊了所有人,但是也因为如此,全身经脉又再次拉伤,而是比之先前的伤势更重了。先前营中的周医师已经去看过了,又外敷里服得开了许多药,我 走的那会儿已经醒来了,状态虽然还算好,但是精神确实欠佳。” 尹婉道:“姜公子对我们有大恩,如今他这般,我们却倒是没有什么办法还他,若是还不清,我们恐怕也走不了吧?” 慕涯笑道:“姜鸣怎么会这般想法?将我们留在营中的不是他的情义,而是我应该将最后一战的计谋布置完全,这才对得起我的声名,何况我已经早有预见,这八月将是这交趾地区数十年难遇的高温天气,我们自然是不能在这期间出发。既然不能走,便留在军营之中还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同时,我也想让你看看我的能耐,证明一下你的选择没有错。” 尹婉咯咯直笑,双眼恢复之后她无疑是看什么都乐观了许多,此时听到慕涯义正言辞地说这话,便道:“真是没脸皮,我选的自然是没有错,哪里需要慕哥证明?我知道慕哥不放心姜公子,其实不必在意耽误了我,我们的日子还很长,你只管做自己的事情便好。” 慕涯也是低头一笑,并非在肯定谁对谁错,换一种说法,慕涯得到的便是妻子没有条件的支持,他很欣慰,道:“原本我想夺取功名,拜相封候,让你成为衣食无忧的锦衣夫人,以告慰这几年粗茶冷菜的生活带来的艰苦,但是我后来便想清楚了,其实达到那般成绩并不能给我们带来知足,而且极有可能会让我们现有的生活也黯然无光。所以我便想带着你到处云游,将那几年缺失的美好找回来,这样的平淡生活可能更适合我们,当然我还要将当初你对我期许完成了,不然不算完整。” “嗯。”尹婉答应了一声,便再次蜷缩在慕涯怀中,这种温暖的感觉一度使她无比知足,即便是在那些天地黑暗的日子里,都没有过半点冰冷。他的心没有冷过,他为她的确付出了很多。 慕涯道:“婉儿,等我们游历出去之后,便找个繁华之地,大大方方地办一场婚礼,这是我欠你的。” 尹婉听到这话,情绪突然变得极为激动,但是很快也便沉静了下来,似乎眼泪便要落下来,但还是笑道:“慕哥,这是世上最美的情话。” 昔日少年游,风华正茂,在那般情投意合的爱恋之中,曾比肩携行,可惜那时的日子太短,还没有来得及真正说一句告白,便遭遇了那场祸难变故,导致他们都变了。经年之后,经历磨难的两人还是成为了当年彼此希望的那般,夫妻举案齐眉,互相依偎,不怕一生的诺言太迟,只恐彼此还心有遗憾。他们放下那段黑暗,放下仇恨,成为了普通人,他们便能将这段爱情走到头。 慕涯、尹婉,结词。 军营之中悬挂着一柄战旗,旗上有战铃一百零八只,凡战事起,营中执旗者便挥动战旗,引起战铃作响,这个声音极为清脆,可以响彻在军营各处。以往因为战旗损坏几乎没有用到战铃,但此时的战铃却是铮琮作响。在军营各处的军官立马来到主营帐集合,商量大战事宜。 几大副将全部集结完毕,梁津、林寒与状态稍好一些的罗湖也来到了这里,慕涯随后便来到,这时他的身后竟然跟着昨日又重伤的姜鸣。梁津急忙道:“姜鸣,你的伤……此次战事会议你不必参与。” 姜鸣道:“我现在伤已经好了不少,虽然上阵杀敌还有些困难,但是在一般地方还是能帮上你们的。” 林寒扶着姜鸣往里面走了走,与罗湖坐在了一起,才窃声道:“何必呢?” 姜鸣笑道:“一闲下来便心中觉得痛苦,总要找些事情做。” 林寒紧皱眉头,没有说话。 梁津将众人安置好,便朗声道:“今日庞路派遣三路兵马,分别由罗曜华、牟玉成、邛乐双带领,各有约莫三千人,自东、南、北三方进攻我军大营,我军已经立起防垒器械阻挡,虽然他们想要攻破还要些时间,但是前方已经告急,我们急需要派遣兵马与将领支援,各位有什么好说的?” 林寒道:“二统领,其实我想知道的是庞路的目的,他们到底为何要派遣这三路兵马袭我军营?三路兵马,听起来很有条理,但是却没有一点作用,九千人围营根本不可能起到太大的作用,更何况我们有重骑兵可以充当防御,在防御方面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他们此举不可能只是为了挑衅,我觉得更有其他目的。” 慕涯抚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六统领想的很对,这三支都是饵兵。在之前北部山林大战之中,我们已经见证了庞路对于饵兵的运用,所以万万不能在这些方面放松警惕。我的意见是,从现在开始先引出三道兵马抵御,同时派遣哨探查探庞路其他兵马的动向,万不可跟随敌人的心思行动。” 梁津点了点头,道:“慕涯先生所说很对,那林寒、杜衡与、冯庆便兵分三路分别迎敌,杜衡与与冯庆一定不能与敌将进行正面交锋,只要将他们挡住便好,军机刻不容缓,速速行动。”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血红玛瑙后的真相 待林寒与其他二将离开之后,梁津低低叹息了一口气,道:“慕涯先生,其实我尚有疑问,既然是饵兵,将一般将领派遣出去应对便可,六统领是不是不应该被派出去?现在营中各位八段人位的将领都有伤势,只有我和林寒具有全盛实力,因为我要镇守军营,所以不便出马,接下来该怎么计划,我倒是不清楚。” 慕涯望了梁津一眼,又将坐在一旁的姜鸣瞥了一眼,平淡道:“二统领,将六统领派遣出去是你的命令,这其中轻重二统领也都知道,但是你选择了这么做,只能说明二统领有了安排,在下认为,二统领应该便有了计划,可说出来听听。” 梁津笑道:“先生果然还是极为明白的,现在我们军营经不起这些饵兵消耗,我先前其实早就已经派遣哨探与暗谍潜入敌军之中,从传回来的消息能够得知,庞路的确在酝酿着一场阴谋,他有一支军队秘密从交趾城潜出,我的人查到这支队伍是由寇修永与邓准带领,去向不明。” 慕涯道:“一支秘密军队?既然有军队出城,而且由两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带领,所要处理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虽然他们暂时没有朝着军营杀来,但是我们还是得做好防守准备。另外排查这些日子内交趾一带的重要事件,我还怀疑庞路的目标不是我们,而是想借这些饵兵,掩饰他做其他的事情。” 梁津沉思许久,道:“这些天的重要事件吗?倒是有两件,只是很难确定庞路的手段跟这两件事有关。一件事七皇子为庆贺秦王朝皇帝寿辰,所准备的礼物便在这条路上运送,按照日程来看,再过两日便会来到交趾地界。” 姜鸣皱了皱眉头,道:“怎么这些皇子的寿礼都要从这条路上运送?好像不经过交趾城就运不出去了一样。前些日子秋绝的血红玛瑙便是在这一带直接导致秦王朝皇帝勃然大怒,这才成为了秦兵围剿卧华山的借口,不知道这一次这七皇子的寿礼又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罗湖插嘴道:“没有办法,确实很多东西都需要从这条路上运送,交趾城四通八达,本就是通行要道,还真就如你说的,不经过这里运不到秦王朝都城。”听完罗湖这话,姜鸣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罗湖却又笑道:“其实上一次血红玛瑙的事情并非是你想的那样,即便没有血红玛瑙那件事,亲王朝野早已经厉兵秣马,时刻想要将我们卧华山铲除干净,如你所说,血红玛瑙的丢失只是他们的借口而已。” 姜鸣道:“这便是说,即便没有血红玛瑙的事,也会有翠绿玛瑙、黑金玛瑙出事,成为秦王朝挑事的缘由?那为何不试图制止,最起码和平比战斗要好一些吧?” 梁津道:“其实这话并不是很对,卧华山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迅速壮大,已经成为秦王朝不得不重视的一个毒瘤,若是他们还不想着将我们剿灭,无疑会成为加速秦王朝灭亡的因素。短暂的和平意味着短期之内会有战争,但是如果直接打一仗,我们卧华山能够将他们打怕,卧华山便能获得更长时间的喘息,甚至是发展成为即便是秦王朝也要正眼看待的势力,到时候卧华山的百姓才能真正安稳。” 姜鸣思忖片刻,道:“你说这话似乎并不是为了给我阐述那个观点,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便是,这场战争其实是由我们推动触发。”罗湖望着姜鸣惊讶的双眼,侃侃道:“血红玛瑙的丢失我们也有参与,你应该还记得当初我、寒子、长子都在交趾城中,那时候发生了血红玛瑙的丢失事件,我们为了能掌握主动,便也参与了进去。那时候交趾城的王家、徐家争作一团,而我们渔翁得利,将血红玛瑙夺到手之后,便转手卖给了交趾城的地下交易会所,我猜你去过那里,所以应该知道这件事不假。” 姜鸣颇为惊讶,竟是好大一阵都没有反应过来,缓缓道:|“原来是你们,我还想着谁这么大胆将送给皇帝的手里都送到了交易会所,卖的人敢卖,主持的人敢收,卖的人还真敢买,真是将我那么多疑问全部解开了。” 罗湖道:“因为这个命令是山主亲自下的,我们当时虽然在交趾城中,但是并不好对你说,毕竟你那个时候还算不上卧华山的人。那个地下交易会所是由金水宗主持的,他们有那么强大的后台,自然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敢收,我还听说那次交易中出现了秦王朝西部大元帅俞空桑的兵器,也真是让我挺吃惊的。” 姜鸣这般一想,当初经历的一切顿时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罗湖他们为了在很快将要展开的战争中取得主动权,便间接地参与了这场血红玛瑙丢失的案件,虽然隐瞒了姜鸣这其中真相,但是他却并没有感到有所不悦。姜鸣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将那血红玛瑙卖出去挣了多少?” 罗湖嘿嘿一笑道:“除去交易会所收 的中介费,一共拿到了近四十万白银,也算得上是巨大的收获了,一块烂石头而已,能有那么大的利润,已经是很不错了。” 姜鸣道:“那可是秋绝要送给秦皇的寿礼,即便是卖出百万白银也应该不算太贵,也算得上是你们亏了。” 梁津道:“不算亏,毕竟我们只是去闹了一场,便赚了这四十万白银,要说亏,应该是徐家徐聪最亏吧,就那个之前差些杀掉你的家伙。” “徐聪?怎么扯到他身上了?”姜鸣抬眼看着罗湖与梁津的古怪神色,突然像是知道了什么,惊问道:“你们是说,那个买走血红玛瑙的人便是徐聪?” 梁津道:“这件事在那些天闹得特别厉害,有许多势力的人前往徐家寻找那块血红玛瑙,而那个徐聪购得血红玛瑙的消息也是我们传出去的。你现在或许想问,不就是一块玛瑙吗,为什么值得那么多人去争夺?但其实这件事后面有着深层的隐密,在于那块血红玛瑙,山主说过,那不是一块普通的血红玛瑙。” 姜鸣道:“能让那么多势力的人争夺,应该不是平凡物品,莫非是非凡金属?” 梁津道:“的确是,当然那也只是大势力的人认为的,我们将那血红玛瑙拿到手检查了许久,都没有看出其中端倪,当然也没有办法找到金属的迹象,而且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件事到最后也没有人找出答案,即便是那些大势力的人也没有发现上品金属。” 姜鸣道:“不对啊,既然是上品金属,自然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消息自然也不会空穴来风,莫非是徐聪做了什么手段,将上品金属藏起来了。” 罗湖道:“几乎没有这个可能,虽然徐聪狡诈,但是那些大势力的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些简单的理由搪塞过去?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即便是山主与军师都没有找到答案。” 姜鸣突然问道:“慕涯,你听了这许久,从没有察觉出什么疑点,或者找出真相?” 慕涯走过来,持着礼节朝着罗湖与梁津颔了颔首道:“既然你问了,那我便随便说说。我觉得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是有着问题,而且是极大的问题,那些大势力都能从微末消息察觉出上品金属的消息,想来应该不会出现消息虚假的问题,但是我想问的是,有人能确定秋绝送出来的血红玛瑙中一定藏着上品金属吗?” 梁津皱了皱眉,道:“你是说,秋绝从一开始便演了一出偷梁换柱,上品金属的事情可能是真的,但是他送给秦皇的血红玛瑙却并没有上品金属?” 罗湖惊问道:“怎么可能?秋绝要奉上的可是皇帝寿礼,若是既然上品金属的消息传得那么广,那么秦皇也一定知晓,若是让秦皇知道秋绝没有将含有上品金属的血红玛瑙送去,定然会勃然大怒。” “除非……”姜鸣思忖片刻,蓦然抬起头看向慕涯,道:“除非秋绝一早便猜到了会有人劫走血红玛瑙,这样不管他送的是真是假,都再也无从查起,而那真正的上品金属也能留在他的身边。” 一语破天惊,梁津与罗湖纷纷望向慕涯,这其中唯独慕涯最为淡定,即便是众人猜测,他也表现得不慌不忙,道:“对,就是这样,秋绝之谋太过高深,若不是许多事情尘埃落定,我也看不出有这种内情。” 姜鸣道:“极有可能,秋绝的智谋我深为熟悉,这天下就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算计的,他可是连地位强者都敢算入杀局,隐藏上品金属自然也是做的。” 梁津道:“这样一想,似乎我们推动秦王朝围剿卧华山也变得极为诡秘难测,这其中似乎也有着秋绝的影子,莫不是他也在那种掌控着交趾城我们的大战?” 慕涯道:“极有可能。秋绝的目光极为毒辣,前些年因为鸾来之谋世间,他被贬谪出都城,但近年来秋绝却凭借着自己的智谋,在江陵郡一代立稳了脚跟。他的野心极大,可能在暗中已经招揽了不少能人贤士,控制秦王朝与卧华山的战局,有利于为他创造进退的机会,现在一思为极恐。” 梁津沉思了许久,道:“多谢慕涯先生答疑,这些话虽然都只是推测,但是我觉得有很大的可能真的形成了这样的状况,我会尽快将这消息传达给卧华山,至于怎么处理,也由他们定夺好了。” 姜鸣突然干咳两声,低声道:“对,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处理下,跑题了。” 罗湖与梁津都是尴尬一笑,慕涯则是莞尔置之。 姜鸣道:“先前你们说,最近有两件大事在交趾一带发生,一件是七皇子运送寿礼,那另一件事是什么?” 梁津道:“另一件事,便显得很是神秘了,据哨探回报,是一架铁笼子,里面应该关着一个人,由秦王朝都城的卞家运送往北,今日下午应 该便会穿过交趾道,不过因为不知道那铁笼之中关着什么人,我们也无法猜测有何目的?” 罗湖道:“老津,派人出去监视着吧,慕涯先生先前说的有道理,庞路的目的很可能便是那铁笼中关的人,我们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若是庞路负责护送那支队伍,我们便可以乘机将之捣毁,说不定能取到意想不到的成果。” 梁津点了点头,道:“只是这件事情需要一个反应灵敏的人来处理,现在军中除了我便没有其他八段人位的将领,左右二将要镇守军营执掌重骑兵,林寒、冯庆、杜衡与都已经离营,确实已经没有人能够担当这个任务。” 姜鸣突然道:“让我去吧,我现在的状态也算很好了,绝对能担当这个任务。” 梁津道:“姜鸣,你在说笑?你昨天又重伤了一次,周医师检查过你的身体,说你只能在榻上静养,但你却早早地下榻活动,这在我看来已经是极为神奇,但你却好像还要请求参战,你到底有着多大的能量?” 姜鸣嘿嘿一笑,道:“我别的能耐没有,就是命硬恢复能力强,我现在确实已经能够正常行走,虽然还是没有办法与人战斗,但却是能够担任这个职位,只需要给我派遣几个校尉辅佐一下便好。” 罗湖道:“我还是劝你不要去了,那牢笼可是卞家的人在押送,我们当初生擒卞道成,并且将之送回到了都城卞家府上,也谓是令卞家人的脸面都丧光了。如果他们与我们交锋,恐怕是会直接下杀手,而且说不定押送牢笼的也是上等武者,你去不是很危险吗?” 姜鸣道:“不会有危险的,我小心一点便是了。再说现在军营之中也没有合适的将领可以任用,如果我不上阵,梁津你还想亲自上不成?不管顾军营了?” 梁津道:“我倒是想问你,如果你去,你该采用什么样的策略?” 姜鸣道:“这次任务本就不是与他们正面交锋,只要我确定了庞路派遣出的那支队伍与那锁在牢笼中的人有什么关系便好,我跟踪他们一路,只要在适当的距离之内,即便是队伍中有着武学大师,也不可能发现我。” 就在罗湖与梁津犹疑的时候,慕涯却道:“让他去吧,他现在不适合呆在军营之中,虽然他现在没有作战能力,但是却能凭靠着自身资历做好将领,只要小心一点不会有事的。” 姜鸣被派遣去了交趾平原外的山道,仅仅带着几十个人手,但都是梁津亲自挑选的,可以算得上是军营中的中坚力量,为了保障姜鸣的安全,梁津与罗湖也是付出了不少心思。 罗湖争辩道:“为什么要答应姜鸣?他现在没有什么能力,恐怕就是遇到一个普通的六段人位武者也难以处理,他万一被那些人发现,恐怕就没有了逃命的机会。若是我也能伤势好转一些,便能帮他一些,但是你只要不答应他的请求便好了。” 梁津望着分外激动的罗湖,道:“看来你是真将姜鸣当成兄弟了啊!” “什么意思?”罗湖怒喝道:“姜鸣这段时间可是没有少帮我们,而是寒子早便是说过,他会成为我们兄弟的一份子,此次北部山林大战,他更是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这些,若是没有他,我,长子,蒙子,还有环子鱼小姐都会死在那北部山林之中,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梁津道:“我并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我只是想阐明,我们确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了姜鸣,对于这个突然加入我们队伍的家伙,一开始应该都是有着许多的排斥吧?即便是有着寒子的劝说,但是我们真的很难将他与我们兄弟看齐,可是现在,我们却都是承认了,不得不说,寒子的眼光还是挺准确的。” 罗湖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总不是这种时候说出一大段贬低姜鸣的话,来让我们认为寒子出了错吧?” 梁津道:“自然不是,你既然承认了姜鸣,那便应该知道一件事,我们虽是兄弟,但是你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吗?” 罗湖思索许久,脑海中闪过很多与姜鸣有关的事情,申夷忧,方辕戟,第七幕,但却都不像是能让他真正为之动容的事物,他只得道:“这些我倒是不知道,莫非你知道?” 梁津道:“我自然也是不知道。但是你应该明白,我们兄弟之间都是有情义,但想要做到那种知根知底的程度,倒是需要长时间的接触,或者本就能称之为知交的人才能明白。” 罗湖道:“那样的话,林寒应该知道,他与姜鸣素来关系很好。” 梁津道:“这些都不重要,你只需知道,若是林寒在这里,他也一定会同意姜鸣去的,因为我们不知道,寒子知道。” 罗湖思索许久,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便知晓了各自意思。 第一百六十六章 辚辚车马与铁牢笼 交趾平原斜里便是交趾道,这条道路颇为宽阔,即便是一些官道也是比不上,交趾城本也是秦王朝的重城,位于秦王朝南下方向,城池方位在于一国左肢盘曲之地,所以便呈现出四通八达车马辚辚的景象。 还未入交趾道,这一带的道路分作岔路,一条直通交趾平原,一条深入江陵郡,一条则是通往南部蛮郡地域,本来这条道路上平日里应该有许多商贾通行,但今日却因为一支军队的拦阻,致使许多本该进入交趾地域的车马行人被挡在外面。 这是一支铮铮铁骑,约莫千人的规模将这岔路口围得水泄不通,每一名骑兵都展现出了冷漠傲然的颜色,因为他们是这交趾战场上最为优秀善战的轻骑兵,即便在先前的战斗中他们并没有取得过大的功勋,但是他们心中都憋着一股怒气,等待着他们的将军李正兴给予他们为贪狼骑正名的机会。 李正兴与寇修永勒马于道前,是不是地眺望着南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他们在罗曜华三将的掩护之下,秘密行出交趾城,来到这交趾道岔路口,来完成一个颇为严重的任务,只是这件事似乎并没有挡住卧华山的眼目。 寇修永双目犀利地扫视过骑兵队伍,冷声道:“李正兴将军,我注意到你的骑兵之中方才有着几人私自离了队,但是又在短时间归来,恐怕是军中暗谍,虽然我现在并找不到他们位于哪个队列,但是我还是有着不少方法将之找出来。” 李正兴听见此话蹙了蹙眉,道:“这些我早就知道,其实我们军营之中也有着不少卧华山的暗谍,虽然有可能将我们的行踪暴露出去,但是庞总督没有想过清理过。我也曾经问过总督原因,总督却道,阴谋不及阳谋,将这些并未涉及道高等层次的暗谍留下,有时候能促进战争的胜利。” 寇修永嘴角掀起阴冷的笑意,道:“总督果然是兵法娴熟,这等思想已是比我们胜出太多了,此时此次任务本来就需要隐密进行,若是让卧华山的那一伙山匪知晓,难免会来掺一手,总督到底是何意思?莫非不是想让他们将那人直接劫走?” 李正兴道:“应该不会,那人可是蛮郡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将他押送往都城是皇帝陛下的意思,若是牢笼有失,不止是这里的城主,总督怕也是有个失察失援之罪。总督前时刚刚在战略上在北部山林一战中夺得功勋,应该不会用这种冒险的手段为之。” 寇修永笑道:“我倒是觉得有可能,庞总督先前一战可是让我等极为佩服,虽然我们几个并没有将卧华山的统领杀死几个,但总督暗度陈仓捣毁了卧华山的运粮栈道,并且将南部阻碍蛮兵进入的关隘全部打开,这种成就在战略上有些极强的作用,已经为我军胜战立下了基础。这一次卧华山军营之中大多数八段人位的将领都处于养伤状态,其他七段人位的将领也都没剩下几个,正是我军乘机拿下这支山匪的时机,总督自然也是想的到,要是按照我的意思,肯定会再施手段。” 李正兴微微惊讶,虽然他在庞路跟前待了这么久,怎么似乎还不如这个新来的将领知事,他不由得慨叹道:“寇兄实在是眼光毒辣,总督用计高超,我倒是完全弄不明白总督的意图,依照寇兄的猜想来说,你觉得我们此次受命护送这牢笼之人,应该怎样做才好?” 在军营之中不用职位军衔相称,而改称谓为“兄”,足以看得出李正兴的诚意,寇修永身为外来将领,本来在职位上便是低于总督的亲卫将领一筹,受到这般尊敬,自然也是知礼回应,只道:“那在下便私自发表一下拙见,若有不妥的地方,还希望李兄能加以校正。” “寇兄请讲。”李正兴道。 寇修永正了正衣襟,道:“总督兵分三路作为饵兵攻袭卧华山军营,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三支都不是真正的主力,九千人的队伍并不足以攻破卧华山的军营,即便是那些山匪,稍稍一想便也能相出其中端倪。更何况我们军营之中潜藏了许多山匪的暗谍,交趾城中也有着不少地方的眼线,想要不暴露我们秘密出城的消息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卧华山军营之中还剩下两万多人,大将也都伤势颇重,他们自然不会与我们正面交战,即便有着重骑兵那样的杀器,他们也不愿白白地被消耗有生力量。他们虽然面对我们的饵兵只能迎敌,但是却不可能派出自己的主力,到头来只可能是两支饵兵相交,真正意识上打不起来。” “这样一来,我们这支队伍便成了关键所在,虽然我们所带兵马很少,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是李兄手下精锐的贪狼骑,只要我们受到攻击,迅速便能反应反击,再加上我们所做的埋伏,即便是卧华山那些山匪再过狡猾,也难免会受到最直接的打压,李 兄你觉得他们还敢再与我们交战吗?” 李正兴思忖片刻,道:“若我是卧华山的人,我便先带一支兵马藏在暗处,查看试探出我们的真正底细,然后向军营之中反映,若是能够调遣出兵马,自然首先是剿灭孤立无援的我们这支军队。” 寇修永道:“是这样,他们一定会这样做,只要能确定我们所要押送的东西值得出手,他们一定会调遣大量兵马围剿我们。我们此次押送的可是南蛮之中的武道高手,虽然解救这人对于卧华山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却能牵制我们的兵力,这样算来也是间接为卧华山的山匪提供了方便。他们前来调查的兵马一定是营中精锐,而且洞察能力优秀,我们所要做的,便是让这支兵马准确查探到消息。” 李正兴疑惑道:“寇兄,这话我便有些听不懂了,既然我们的目的是协助卞家押送蛮人,所要保证的便是那牢笼中的人得以别安全送出交趾城地域,那为何还要让卧华山的山匪查探到准确消息?” 寇修永道:“李兄,你忽略了先前我说过的话,庞总督的计划中,我们才是计划的关键,试问若我们是关键,那交给我们的任务为何只是拦挡住卧华山的骚扰,将牢笼中的人安全送出去?而且既然要押送人,派遣甲兵与盾兵前来不是更好吗,为何要明言将李兄的贪狼骑调遣来?贪狼骑适合在平原作战,即便是佯攻卧华山军营,也好过在山道上交战,这点李兄应该比我更为清楚。” 李正兴却是很清楚,贪狼骑乃是轻骑兵,在平原之上发挥的能力绝对要胜过在其他地方数倍,而且愈是开阔平坦的地域,愈是能将轻骑兵的优势发挥出来,在这交趾道上能表现出来的综合战力还不及原来的一半,那既然如此,庞路的目的便是在何处? 寇修永接着道:“总督不是不懂得轻重的人,即便押送的这牢笼中的人乃是皇帝陛下要的,押送途中一旦出错所受牵连甚重,但与一件事相比,这件事却是不足道哉,那便是在与卧华山的交战中取得再一次的胜利。” 李正兴紧皱眉头,颇为认真的听着寇修永的解释,思索片刻问道:“这个道理倒是很容易听懂,但是怎样才能再一次胜战却是个大问题,总督此次的计划似乎不能够将卧华山重创。” 寇修永道:“我们自然是无法做到这一步,但是那个关在牢笼中的人却是能够。李兄可知道那牢笼之中关的是谁吗?” 李正兴道:“说是蛮郡之中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莫不是十八蛮地中的一方统帅?” 寇修永笑道:“李兄说的很对,不过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现任蛮皇的亲弟弟。” 李正兴惊道:“什么?蛮郡中的那个半步九段的杀神,十蛮统帅干亚留?” 现任蛮皇继位不过数年,但是卓有建树,其下大将之中最数十蛮统帅强悍,据说为了平定蛮地,让蛮郡所有蛮人都承认蛮皇的身份,他曾深入一方蛮地力斩其统帅,并且大杀八百多人,几乎将那处蛮地的人肝胆都吓裂了,自此之后,蛮皇的统治才渐渐进入正轨,十八方蛮地也先后表示了归顺。 李正兴道:“蛮郡虽说为郡,但其实已经算得上一座小国,若不是长年以来蛮地内斗不断,近年以来又多了卧华山这样一座势力与其对峙平衡,恐怕我们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将之打压。新一任蛮皇继位,意味着蛮郡内斗结束,而他们的天性便是侵略与征服,想来应该很快便会对秦王朝所辖属的地域进行吞并,我尚不知道他们何时伸出的手脚,怎么这堪称蛮皇部下第一统帅的干亚留便到了我们手中?” 寇修永道:“这件事极为隐密,恐怕是秦王朝的那些大人物也害怕蛮郡诸部北上侵略,便暗中派遣了兵马进行震慑。我有一支暗谍,正好探查到了这些消息,正是西部兵马大元帅俞空桑亲自出手,将这干亚留活捉的,只是此事只有朝中大人物才能知晓,所以并没有传递到我们这里。” 李正兴道:“先发制人,将蛮皇的大将掌握在手中,抑制蛮皇的入侵,倒是算得上是战略优胜,只是我们若是将这消息传递出去,万一让这干亚留逃脱,这可会引起巨大的灾难啊。” “这便是总督的精妙之处,我们在任何角度都不可能放掉干亚留,但若是卧华山出兵将之放走,我们便有机会能得到蛮兵的帮助,从而对卧华山军营造成重创。总督在走之前将一个东西交给了我,这便是证据。”只见寇修永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圆筒,递给李正兴后道:“这是总督要我秘密交给那干亚留的,他说着一路干亚留都眼蒙黑布,耳塞黏土,四肢拴着重铁镣铐,他不会知道押送他的是哪方兵马,无论是秦王朝还是卧华山都有着极大的理由去限制蛮郡的扩张,只要他的束缚 一经解开,所见到的人便是他的首要敌人。而这黑筒便是蛮郡之中高等统帅才具备的信号弹,只要轻轻一拉便能冲上高空,引起数十里地外的人注意,蛮兵也有暗探在交趾地域,李兄你说他们会不会将卧华山当做第一仇敌?” 李正兴道:“这便要牵扯到将干亚留放出去,所以在山道之上派遣我的贪狼骑最有作用,而且所反映给卧华山的信息最为真实。但是干亚留被俞空桑所擒这是没有办法掩饰的,干亚留脱困之后会将卧华山定为敌人吗?” 寇修永道:“从地域问题上看,这些年秦王朝与卧华山都对蛮郡进行了抵制,这便是我们与卧华山都不可能成为蛮皇友方的原因,无所谓是谁擒获的干亚留,他们的怒火只会停留在第一眼看到的敌人身上,这便是他们的侵略性。而西部兵马大元帅俞空桑乃是九段束灵之境的武学宗师,他们敢去挑衅吗?” 李正兴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总督有了命令,自然真的想要这样做,只是我们放走了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日后再想要将之擒获可不容易了。” 寇修永道:“这可不一定,总督的统率能力与智慧计谋并不在三大兵马大元帅之下,如何会不知道干亚留会成为秦王朝的巨大隐患,这种人我们最好的处理办法便是将之剿灭,想来总督已经安排好了。今早战会的时候,不知李兄有没有发现,孙桡、宿捷、逯初、娄终我们都没有看见,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李正兴道:“大战将起,他们自然也不会闲着,有邓准、吕刑阳两位将军护卫总督已经足够,他们想来会被派遣各种任务。” 寇修永笑道:“这便是总督的用兵的高妙之处了,想来不止是干亚留逃走后的隐患问题,还是交趾平原饵兵的问题上,这几位将军都会表现出极大的作用。” 李正兴听此之后,拂袖擦了擦汗,原来他以为吕刑阳长期在庞路手下做事,已经能够称之为庞路的左膀右臂,但寇修永突然现身,表现出来对庞路战术的理解无疑是要更胜一筹,这让李正兴更加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似乎这些来自于其他军营的将领将会夺走他的位置一样。 “来了!” 一队车马缓缓而过,虽然只有一六七十人,但是却让寇修永与李正兴齐齐驻首,他们所惊讶的不是那支车马本身,而是为首的那个人,虽然名义上说的都城卞家的人,但是他们竟然没有想到,竟然是卞家这一带家主的堂兄,在年轻的时候也是建功无数,被人唤作“卞家两支银枪”之一的卞坚,武道实力亦是在八段人位。 李正兴看见卞坚便凑了上去,竟是下马躬身行礼,道:“卞坚叔,我是都城监察御史的长子李正兴,年轻时候还去卞府找卞道成玩闹过,不知卞坚叔可有印象?” 卞坚面色冷漠,似乎每时每刻都保持着庄重姿态,他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道:“有点印象,小时候那个经常欺负成儿的那个李家小子便是你吧,混的不错,竟然还当上了五品上将,庞路总督派你来迎接我?” 李正兴恭恭敬敬地低着头,道:“正是我与寇将军来护送你过这段路,若是有需要补给,可以直接同我说。” “不枉我与你父亲交好,这般姿态倒是恭敬,比之成儿可是要懂事不少。”卞坚还想要说些什么,那一旁的寇修永也是低着头拱手作揖,卞坚打量了寇修永许久,道:“你姓寇?” 寇修永道:“回卞老英雄的话,末将叫做寇修永,也是庞路总督手下的将领,虽然也是上将军衔,但只是六品武将,此时听从任务来护送卞老英雄的队伍。” “好好好。”卞坚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人老成精的他便知道此人定然是在都城没有后台,所以官职品阶低一些,因此也没有空暇搭理,便道:“本来因为成儿的事,我想要找庞路要个说法,但是这一路任务还挺重,便只好不再想这些事。李家小子,听说你们这一带卧华山山匪猖獗的很,车队最后便由你们两人护送如何?” “听候卞坚叔调令。”李正兴躬身一拜,在礼节上可谓是没有丝毫松懈,因为他很清楚卞坚所说的事是什么,卞道成原来也是在庞路帐下,但是因为突袭任务失败,擅引交趾城徐家甲兵攻袭卧华山军营,然后被卧华山的山匪五花大绑地送到了卞府门口,这种巨大耻辱让得卞家颜面扫尽,也让卞道成失去了再次出征的机会。 卞家多年忠心护国功勋累累,竟是被这样一出事情坏了名声,卞家长者在对卧华山山匪恨之入骨之时,同时也对庞路的统率产生了质疑,因此卞坚想要找庞路找个说法并非只是说说而已,卞家在都城的地位直逼罗家,一家上下为皇室所重视,即便官职不足,但是威望却不比庞路差。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缠一罡与饵下伏兵 李正兴与寇修永带着一众骑兵缓缓走过整只车队,看见了那个蒙着黑布的铁牢笼,寇修永有意识地在铁笼前停了停,没有人敢靠近的铁笼他却很感兴趣,甚至还上前敲了敲牢笼,引得里面的人怒吼了两声,寇修永这才往前走去。 卞坚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幕,冷声喊道:“那个年轻人,里面关的人什么身份你应该也知道,最好不要试图接近,不然作为押送官员,我有理由将你就地格杀,即便你也是武学大师,但是我相信即便是庞路也无法包庇。” “卞老英雄请放心,在下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其他心思,我这就离开。”寇修永远远地躬身一拜,然后迅速地驱动马匹向车队后面走去。 卞坚望了望寇修永的神情,眼中闪过一缕狐疑,洪声喊道:“车笼中押送的是朝中犯下贪污重罪的大岭郡郡守,必须在近日之内押送回都城接受刑部彻查,若车队中有人不听指令,我当按照国法处之。” 寇修永走近李正兴,道:“真是人老成精,这么敏锐的反应,差点就把我发现了。” 李正兴道:“你把东西放进去了?” 寇修永道:“李兄自然不用担心,我办事不会出错,接下来我们便要演一出戏了。” 李正兴赞叹道:“寇兄这般能耐让我有些愧之不如,我刚才又看到手下一名骑兵有着举动,想来卧华山的人也快来了。” 一行车马往前徐徐进入卧华山地域,而隐藏在暗处的人注视着着一幕,悄悄地从山林中撤出身来。 卧华山军营之中,梁津听着哨探的汇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既然已经探清了俺铁牢笼中关押的是什么,为什么姜鸣将军还不回来?” 哨探道:“姜鸣将军说,他现在行动不便,行走并不是很灵活,所以便直接跟着手下兄弟们跟踪那支车队,等待着二统领派遣队伍发起总攻。” 梁津苦笑道:“什么行走不太灵活的理由,分明就是他想要上战场,既然料定一旦我知道那笼中关押的是什么人,便一定会派兵出手,他是想要用他的伤躯再搏功勋啊!” 一旁的罗湖道:“大岭郡的郡守,我们之前也收到过这人的消息,曾经也曾经重金贿赂过他为我卧华山帮忙,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查出来了,那人早有心归顺我们卧华山,而且也算是帮过我们不少忙,确实是一定要救的。只是姜鸣这是什么了,重伤成那样还想要折腾,真不怕真的丢了性命啊?” 梁津颇为生气,猛地拍向案牍,道:“不能让姜鸣这样下去,林寒之前说姜鸣这些天积郁难解,恐怕是想要多几场战斗让他忘记他的痛苦,这家伙哪都好,就是在感情上死脑筋,若是将他压抑狠了,还不知道他做出什么事来。这不行,我得赶快派遣兵马去帮他,听说护送车队的兵马里也有一名武学大师,为了姜鸣的安危,我必须亲自出手了。” 罗湖喝止道:“你冷静下,你若是走了,这军营交给谁管理?万一这个时候敌军来袭,没有武学大师的镇守,我们军营将变得无比脆弱。” 梁津道:“不必担心外面的三支兵马,我已经提醒过寒子,而且其中的一些隐晦阴谋我也是能够猜测到,想来寒子能够自己处理。另外即便我走了,你也足以调遣所有兵马,左双立与右一常都在军营之中,有他们掌握重骑兵,想来只要不出现大问题,没有敌军可以闯进来。而且慕涯先生虽然不在,但是他知道怎么维护好军营,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我很放心慕涯先生。” 罗湖点了点头,微微苦笑着道:“这次决策权就归我了,你下次见我可必须躬身作揖!” 梁津穿过铠甲,拍了拍罗湖的肩膀,便冲出了营帐。 却说卧华山军营外,罗曜华、牟玉成、邛乐双三人各带一支兵马叩营,林寒、杜衡与、冯庆兵分三路迎敌,大战起,战鼓擂。 林寒对阵的是邛乐双,本以为实力差不多,但是在持续交战之中,他竟然有些不能力敌的感觉,并非是邛乐双远远超过他的武道修为,而是似乎他的戟法对林寒有种天生的克制,使得他的基本枪法都产生了巨大的阻碍。 因为长戟很难使用,所以一些善用兵器的武者都不会选择以长戟交战,林寒遇到的用戟的高等武者并不多,姜鸣一人,呼延伍一人,剩下的便是这邛乐双,这只是稍稍一交手,便察觉除了许多枪法中的错误,虽然有着破坎诀那种高深功法指引,但是在平日的武道修行上他仍然是野路子出身,很难创新自己的道路。 “既然无法自己领悟,便借别人的手来完善。” 林寒没有因为邛乐双的戟法克制便生出惧意,而是提着银白刹螭枪冲杀而去,以一种更为主动的形式迎接邛乐双的攻击,此时他已经不算是被动的防御,而是在从防御之中磨练着自己的招式,同时寻找个反守为攻的机会。 邛乐双从战斗中 抽出长戟,远远地避开林寒,冷声道:“真不愧是卧华山的六统领,竟然能在战斗中如此镇静,面对我的戟法压制反而以这种方式锻炼自己的枪法,我若是还不知道退出,说不定便被你找出机会压制我了。” 林寒暗暗叹息了一声,笑道:“邛将军见笑了,枪法不如对手,只能另辟蹊径寻找出路,万一被你这缠合如麻绳的戟法一直压制,我便是要丧了小命,要不是我反应地快,说不定便会结束战斗了。” 邛乐双环望四周,道:“六统领倒是说笑了,这战场上的局势可不是你说的这样,这两方兵马对比起来,你卧华山的兵太过强悍,我的部下似乎有些挡不住,再缠下去,等你的手下围上来,吃亏可是我。” 林寒淡淡一笑,道:“作为饵兵攻我营门,我们没有派出重骑兵横扫便是对得起你了,毕竟是第一次交战,我们倒是有些心慈手软,不知邛将军打算怎么做?退兵还是继续战斗?” 邛乐双道:“退兵是不太可能的,虽然六统领识破了饵兵之计,但是总督下令可是要我们奋战三个时辰,退兵便是违抗军令,这么大的帽子我可是受不起。那么,便只能继续斗下去了,我邛乐双很少与人作战,我的招式也鲜有人知,不知六统领是否想要试一下?” 林寒紧握枪杆,心中也是极为豪气,朗笑道:“来啊,我倒是想知道,你能将我的枪法完善到什么程度。” “你会知道的。” 邛乐双驭马冲杀而至,突然长戟劈下,林寒心中大惊,慌乱接招,但这一戟却并不像是前时那般绵柔,反而在劲力之上比之姜鸣的方辕戟的霸道也是不遑多让,林寒急忙反转枪杆躲避,然后似以往刺出一招“一损漩”,但是邛乐双的戟法又瞬间变得绵密不可破,那一招本可力破千钧的招式竟然被长戟卡住,然后忽然一个翻身进退卸去了枪尖上七八成的力道,林寒急忙闪退。 却听得邛乐双道:“六统领,我的这招怎么样?我可不止是会先前那一招,“一缠一罡”你可是了解到了?” “一缠一罡,缠时能纠缠万物,卸力于无形;罡时能戟破千钧,八铅莫御。你的这一手本事可不平常,你的身份应该也不仅仅只是金林手下的将领吧?”林寒声音阴狠,他确实吃了大亏,而且因为戟法压制的缘由,他占不得丝毫便宜,有了这一缠一罡的结合,他甚至连那种磨合完善都做不了,若是再继续交战,恐怕他会占尽下风。 邛乐双道:“既然尝试了我的一缠一罡,请问六统领,还敢继续与我战下去吗?” (一缠一罡,致敬《斗破苍穹》中角色林修崖。) 林寒目光闪烁,冷喝道:“有何不敢,只管来攻便是。” 邛乐双嘴角掀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便举起长戟再次向着林寒冲杀而去,他喝道:“受死吧,林寒!” 林寒在准备接招之时,赫然看到看冲杀而来的身影竟然变成了两道,一个是邛乐双,另一个竟然是穿着普通兵士甲衣的武者,他不识得此人模样,但是根据之前收到的消息却能猜测出,这人是八段人位的逯初。 “原来,你既为饵兵,也是伏兵!” 林寒慌忙应付,但两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同时出手,定然是杀招不断,他们早就便有预谋,在这个时候便同时出手围杀林寒,正是抓住了卧华山军营之中无兵可用的特点,即便他们围杀林寒,也不会有人前来营救。 逯初冷笑道:“刚来到交趾城便要建下功勋,我都有些激动了。” 林寒听此,眼中闪过一缕寒光,他既然遭到了伏击,那么冯庆与杜衡与也定然也是如此,这样想来他们将要面临着一场杀局。 邛乐双道:“林寒,下马受缚吧!你已经没有胜算了。” 林寒冷笑一声,却是横起枪杆将两人的兵器都挡住,同时道:“你们的饵兵之计的确很高明,若不是梁津提醒的话,我恐怕这次就真的要栽了。” 林寒说完此话,邛乐双便暗觉不好,他正要喝令逯初撤退之时,只见那军营前不知何时涌出了一大批弓箭手,已经瞄准了他们,林寒强力挡开两人的纠缠,向着身后奔走,同时喝道:“全军撤退!” 一场箭雨洒下,那些来自于第八营的弓箭手都是箭术极准,随着卧华山的军队纷纷撤退之时,便有着弓箭手将那些试图追击的甲兵射杀,邛乐双与逯初连忙挥动武器抵挡,同时喝令手下撤退但是却仍然显得太迟了,箭雨无情地射穿秦兵的身体,在百米之内他们普通甲兵几乎无法躲避。 邛乐双望了一眼刚好逃出重围的林寒,眼中充满了遗憾,若是弓箭手出来再晚一些,他与逯初联手便能真正地拿下林寒。逯初也是极为失望,问道:“现在怎么办?计划失败了,似乎他们早就有防备。” 邛乐双道:“本来就是在他们营门前打仗,自 然是要劣势许多,总督给我们的伏击与拖延任务都无法进行了,赶紧撤退了。” 邛乐双与逯初收敛残兵慢慢离开,至于怎么回到交趾城自是不提。 林寒刚刚回到军营,便见冯庆与杜衡与早已经站在了营门前迎接,见到林寒之后杜衡与便开始絮叨:“二统领果然计谋高深,秦军统领果然计中有计,那一手伏兵令得人防不胜防。虽然让我们独面武学大师还有些勉强,但是凭靠着第八营弓箭手的帮助,我们倒是全身而退了,接下来左右二将的重骑兵已经碾压而去,秦兵应该便会退走了。” 林寒点了点头,他们两人也算是在军队的帮助下,第一次将高于自己的将领逼退,这已然算得上是了不起的事了,他也随着两人笑了笑,便来到主营帐中寻找梁津,但却只有罗湖在此。 罗湖笑道:“没有找到老津,你似乎很失望,莫非你跟老津也有一腿?” 林寒坐下休息,凝怔道:“为什么要说‘也’?” 罗湖道:“之前你不是跟姜鸣也有些粘吗?” 林寒翻了翻白眼,道:“你倒是还有心思说这些,就不问问我的战况如何?” “自己倒水喝。”罗湖见林寒找碗,便作势起身,但是没有站起来,便说了这样一句,然后偏过头道:“看你模样便知道有惊无险,没有什么好问的。” 林寒摇了摇头,道:“你心真大,老津呢?还有姜鸣去哪里了?” 罗湖道:“他们去交趾道了,姜鸣在前,老津在后,带了差不多五千兵马,还有弓箭手,他们要营救秦军押送的大岭郡郡守,估计这会儿都开战了。” “什么?姜鸣也去了?”林寒颇为吃惊,道:“姜鸣伤成那样,不是应该好好养伤的吗?他去了能干什么,秦军一名校尉就能将他杀了,你们怎么能允许他去?” 罗湖顿时语塞,道:“这……” 林寒抢着说道:“我明白了,是姜鸣主动要求去的是不是?那家伙一定是心里烦恼的很,便想要用战斗来转移注意力,你们耐不住他的坚持,便让他去了对不对?” 罗湖咽了一口口水,道:“是这样。” 林寒追问道:“秦军有多少人马弄清了吗?” 罗湖道:“那支押送对付不足百人,但是其中有一名卞家的武学大师,还有庞路帐下的寇修永与李正兴也去负责保卫,他们大约带去了三千骑兵。” “骑兵?交趾道乃是山道,并不适合骑兵作战,他们既然要护卫,为何要带骑兵?”林寒思索片刻,突然道:“罗湖,帮我调一支兵马,我也要去帮忙,在我回来之前,别让任何人再出军营应战,没有八段人位武学大师镇守的军营便会变得无比脆弱。” 随着林寒走出军营,罗湖才露出一脸难看的笑容,自语道:“这家伙,平日里不善打理军中事务,着急时却是什么都懂。又丢下我一个,看我这个残疾人怎么镇守军营吧。唉!” 交趾道上,梁津终于在姜鸣出手之前赶到,阻拦住了姜鸣想要一个人私自出手,对于姜鸣这不惧万物的性情,所有人都不免感到心悸,他只有几十人,而且他还是重伤之躯,要面对的可是三名武学大师与上千人的队伍。 梁津在喝斥之后,便制定了详细的计划,打定主意在不远方的狭窄山道口,埋伏在山坡上准备对这支车队进行袭击,那狭窄的山道为他们的伏击提供了优势条件,只要杀入时间合适,便能阻断车队与后半截护卫骑兵的联系。 梁津道:“等我们兵马杀出之后,便由弓箭手与我在那山道口拦挡骑兵,其他人便进入前方阻拦卞坚,由十几人组成队伍将那马车从那条小路运走,沿着那条山路便能直接到达交趾平原,我早已经派遣了一支骑兵在平原上守候接应,只要不出差错,这个计划便能完美实现。” 姜鸣思忖道:“梁津等等,你这个计划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卞坚乃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若是没有人拦挡的话,他一人便会打乱我军阵型,就像是你在狭窄山道上一夫当关一般,没有人可以阻挡。到时候不仅人救不了,你也会陷入他们的联手前后夹攻之中,让我出手对付卞坚,只要能将他稍加拖延,这次计划便没有问题。” “不行,你还要在此时观察行走路径,并且探查秦军是否还有援兵,并不能随意离开。”梁津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计划中的问题,虽然姜鸣说的很对,但是他没有任何理由更改,只是吩咐十几个负责运走马车的手下,道:“记住,你们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行动,在卞坚杀之中心道路之前将马车牵走。” 姜鸣很清楚梁津给他的任务代表着什么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参与战斗,安安分分地做好辅助工作,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等到梁津一众缓缓离开,他也不知道从何处将方辕戟抽了出来。 “战斗,自然是要有我。” 第一百六十八章 山道口 “杀!” 那山道边上一声厉喝,便有上千伏兵涌出,朝着那支车队冲去,梁津身先士卒,虽然提着沉重的捣马柝,但是奔跑速度却并不比其他兵士慢, 很快他就跑在了最前方,他的目的便显露出来,乃是那条山道的道口。 听到山匪袭击,车队立马就作出了防御反应,此时铁牢笼正走至那山道口,卞坚意识到那匪兵的进攻方向,多年的沙场经验让他明白了战机何在,立刻便喊道:“全军往后退守,防止山匪劫车!” 尽管卞坚的反应极快,但是梁津宛如一只下山猛虎一般,迅速便来到了那个山道口,捣马柝长槊猛地挥动,便将几名抵挡的兵士砸倒,然后一人立于原地,左右格挡,虽千万人而莫入。其他卧华山的兵士也趁机杀到,将铁牢笼的马车护在其中,因为山道狭窄,秦兵一时半会儿都杀不过来,即便是有着高等级的武者,也无法快速攻破。 寇修永与李正兴望见梁津杀来,李正兴正要向前杀去,却被寇修永挡住,道:“李兄且慢,现在那梁津一夫当关,山道狭窄,我们不能同时进攻,所有骑兵都困在这边,也帮不了卞老英雄,为何不就守在这里?” 李正兴道:“要是卞坚叔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寇修永道:“此时只有梁津一人守于道口, 其他山匪的目的都是劫走那铁笼中的人,现在卧华山军营中可没有地三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能出手,不必担忧,我们也刚好可以借此让梁津将人劫走。” 李正兴沉默,道:“那我们便观望着,若是有其他上等武者出手,我们一定不能让卞坚叔受伤了,卞家与我李家交好,在那朝堂之上也能有个接应。” 寇修永点头而笑,至于他的笑容下面藏着什么,无人可知。 卞坚在前方厮杀来阻挡的山匪,眼看着那辆笼车已经被山匪占据,正要往着小路驾走,便直接将武学大师的能耐全部施展出来,那条狭窄的山道上拥杀来的山匪很多,但却不能成为他的一合之将,转眼间便将许多匪军格杀,八段人位又岂是虚设? 那几个准备驾车的卧华山兵士间卞坚杀来,立马慌乱而逃,他们要面对的事一名充满怒火的武学大师,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战胜的可能,但是梁津交给他们的任务不能废止,他们挺身向前,已经做好了慷慨就义的准备,可就在这时,一柄浑黑色的大戟挡在了他们身前,那是一道未着寸甲的人影,但是他的虚弱病态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姜鸣将军!” 几名兵士齐齐叫出声来,他们都知道姜鸣身上有伤,不可能直接面对一名武学大师,但是姜鸣还是站在了他们前面,他们又如何不对这样的将领而颔首致敬呢? 姜鸣冷声道:“将铁牢笼驾走,这里有我阻拦。” 几名兵士有些犹豫,道:“姜鸣将军,可是你的伤……” “走!”姜鸣一声厉喝,这喝声之中的决绝让他们都为之动容。 卞坚长枪前指,喝道:“姜鸣?你就是那个在暗袭计划之中将成儿打退的山匪?” 姜鸣颇有疑问:“什么?你说的是什么人?什么事?” 卞坚道:“那就是了,数月前我侄儿卞道成受庞路计划暗 渡交趾山脉,若不是你迎战暴露了他的踪迹,致使那之后的所有计划都作废,他也不至于出于下策冒险奇袭卧华山军营,这件事你认是不认?” “卞道成?”姜鸣有些摸不清头脑,问道:“看来你便是那卞道成的长辈了,当初本就是敌对,我将他逼退也是应该的,之后我不是都没有杀他吗?难道你还想因为这战事而埋怨我?” 卞坚道:“战场之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你卧华山做事太过无耻,竟然将成儿俘虏之后捆绑送到了我府上,使得我卞家成为整个都城的笑料,你道我有什么好脸色给你看?我现在恨不得将你一众山匪挨个儿刺死,告慰我卞家的列祖列宗的英明。” 姜鸣显得颇为无奈,便不由分说刺出一戟,道:“又是一个自恃大家的尊贵者,动不动就是辱了你列祖列宗了,若是这样天下还哪里有能看得过眼的人?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你是哪个大家族的人,只要敢来攻卧华山,我便会尽全力将你击杀,卞道成只是一个意外,下一次我绝对不会留活口!” 姜鸣这话倒是没有丝毫夸大,他这经年以来接触了许多自恃高贵的人,他愈发看的不顺眼,这段时间情绪也是极为不稳定,最需要的便是用战斗厮杀来压制心底的戾气,卞坚的那番话彻底将他心中的不平引动,他相信即便他现在重伤在身,在一定程度上也并不会惧怕卞坚。 “好小子,这么狂妄的山匪真是不多了,就让我将你的命终结,免得你再去祸害百姓!” 卞坚长枪横扫,施展出一套与卞道成极为相似的枪法 ,但是其中精髓却是比之卞道成要高深不少,姜鸣依稀记得这叫疾土枪法,乃是卞家祖传的枪法,特点为绵密无匹,不容攻破。姜鸣见这枪法施展出来,便能判断出这卞坚的武道修为高低,卞道成恐怕在他眼中只是个初学者而已。 姜鸣长戟不能攻破,又兼之气血亏损,不到片刻已经劲力用尽,眼下只是凭借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与灵活的反应能力在与之交锋,生怕一招失误便会被其长枪刺个透心凉。姜鸣渐渐觉得浑身劲力已经不足以拿起方辕戟,被卞坚趁机一枪打在胸膛上,又倒退之时撞到了山石上,使得他体内气血翻涌,却是感受到一丝无力。 卞坚立枪身前,喝道:“你竟然身上有伤,在这般状态下还敢与我为战,真是不知所谓!” 姜鸣擦去嘴角的血,笑道:“没办法啊,若是我不出手,这里就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你了。” 卞坚道:“山匪的言论,不论真假都只能让人觉得罪有应得,你既然劫走了那牢笼中的人,我今日便必须杀你。” 姜鸣道:“杀便杀,我还没有怕过谁?只是我还有一招,你愿不愿意试着接一下?” 卞坚怒斥道:“你一个重伤之人,能有什么能耐,要想借机逃跑吗?那便施展出来让我看一看。” 那站在道口抵挡身后兵士的梁津此刻面对着寇修永与李正兴的围攻,已经有些将要受不住了,他却看见姜鸣这一幕,急忙喊道:“不让你出手你非要出手,你敌不过他的,快走。” 姜鸣缓缓立正身子,背对着梁津向着卞坚走去,同时含笑喊道:“他们已经将马车驾走了,等我施展完这一招,都该撤退了。” 卞坚道:“你莫非真的不要命了?现在走的话还有那大汉给你护卫,说不定你还有机会全身而退。” 姜鸣道:“我从来就不需要什么全身而退,若是见不到血,反而会使得我觉得这场战斗没有意义。” “真是个疯子!” 只见姜鸣将方辕戟横在身前,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身前的卞坚及一众甲兵望这一幕都不敢轻动,但听姜鸣轻声道:“十尺戟,杀无机。” 倏然间,姜鸣身化残影,长戟猛然挥出,仿佛在十尺之内所有地域都由他掌控,卞坚顿时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似乎对方的戟刃正在从四面八方攻杀过来,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是他却无法抵挡,即便他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可是面对着这种没有预兆戟法,再绵密无匹的疾土枪法也不能阻拦,只听得金铁相交的铮铮声,姜鸣的人影却没有人能够清楚定位,下一刻姜鸣竟然从天而降,似乎要直破卞坚的头颅。 可就在这时,卞坚终于看清楚了他的动作,横扫一枪,将姜鸣狠狠地抽打了出去,他那诡谲恐怖的招式就此结束。姜鸣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一次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应对任何事情了,即便是一名普通甲士,此刻也能轻易杀死他。 卞坚直直地站在原地,作为胜利者的姿态永远是光彩照人,但是下一秒他竟然武者腹部重重地吐出一口鲜血,没有人看到他何时受的伤,但是他很清楚姜鸣在先前招式展开的时候已经有一次将长戟刺入了他的小腹,虽然只是很浅的伤口,但是那种霸道的刺伤劲力却是令他的五脏都十分不适。 姜鸣望见这一幕,大笑道:“若我全盛之力,定能杀你!” 这一声放肆之笑,顿时震惊了在山道的所有人,平常人只会认为不是全盛时期便能伤到八段人位的卞坚,全盛之力应该很强大了;但是梁津却明白,姜鸣先前的状态还不及全盛之三四,若是在他伤愈之后施展这招,不知道会取得什么样的成果。 “此次天赋惊人,这等鬼神招数太过可怕,既然他是我的敌人,便不能让他再有机会施展第二次。” 卞坚心中打定主意,便猛地出手向着姜鸣刺杀而去,他相信在这般速度之下,姜鸣再也没有机会抵挡。那一旁的梁津开始疯狂挡开寇修永与李正兴的招式,他不能看着没有了力量的姜鸣被卞坚当场格杀,但是他却完全赶不上卞坚的出手速度。 “姜鸣!” 听到梁津的喊声,姜鸣竟然有几丝惋惜,他今日不用在想那些烦事了,只是或许的生命也要丢在这里了。他又感到了许多无奈,世上事应该都这般无奈,可是当看到卞坚的枪尖刺来,他竟然还是害怕的。 但是下一秒他没有面临死亡,他再一次被人所救,但是这次出现的人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了,那道削瘦的人影并不想是有着八铅的力量,那充满匪气的脸庞也并不像是好人才拥有的。 不甚将卞坚挡开,冷哼道:“没有能力跟我斗将,竟然就直接拿了命令来跟人厮杀,你们卧华山的观念还真是让我吃惊,就算营中无人,也不能派你上吧!” 姜鸣苦笑道:“ 这倒是我自作主张出手的,跟你战斗不好尽杀意,何况我又没有跟别人斗将,现在只是帮忙抵挡一下而已。等物品伤好之后,一定先找你比斗,了却你的心愿。” 不甚冷冷地瞥了姜鸣一眼,道:“走吧,你找的这个对手可比简单,还要还在等我打赢了背你下去?” 姜鸣知趣,料想就算不甚打不过这卞坚,但想要将之缠住却是不难,便果断拖着伤躯抄小路撤走。梁津也强力摆脱李正兴与寇修永的纠缠,将一众卧华山的兵士集结,护送着姜鸣撤退,这场战斗来的迅疾,结束的也快。 当卧华山兵士将那马车驾回军营,林寒恰好派遣兵士出营迎接,尽管卞坚、寇修永、李正兴三将正带着骑兵追赶,但是突然遭遇到那一只无坚不破的重骑兵,他们即便用尽了力气,也是无法将之打破,更别说将那铁牢笼中的人抢回来。眼看着卧华山的弓箭手已经站在了营前,深知局势艰险的李正兴连忙建议卞坚撤退,不多时箭雨泄下,没有及时撤退的秦兵通通死在了卧华山军营前。 重新回到交趾道,卞坚一脸激愤,他抓住李正兴的胳膊喝问道:“李家小子我问你,你带领骑兵来护送我的车队是谁的主意?是你还是庞路?” 李正兴有点呆怔,不管是辈分还是官职上他都不敢反抗眼前的老人,只得讨好道:“卞坚叔,这自然是我的想法,我手下的这支贪狼骑勇猛无匹,若是在平原上战斗,即便是多出一倍的人马也不会畏惧,今日只是因为那山道狭窄,无法发挥其能力。耽误了卞坚叔的事,我自然罪不能脱,还请卞坚叔处罚!” 卞坚叔观察着李正兴的神色,找不出欺瞒的模样,便将之松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此时也怪不得你,让你来护卫车队,自然是要拿出手下最强的队伍,你派遣贪狼骑来此并没有错,是我多虑了。只是这干亚留是皇帝陛下亲自要的人,如今被山匪救走,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算计,这任务可算是出了差错了。” 寇修永逢迎道:“卞老英雄,恕在下之言,陛下想要将这干亚留运回都城,无疑是想要昭示秦军之势壮,并且牵制南蛮北上进军,西部兵马大元帅出手将之擒获依然是彰显了我亲王朝之能,其实将之运送不到都城也没有关系,我们所要做的便是勿要要干亚留逃回蛮郡,以免对我亲王朝造成后患。” 卞坚又是叹了口长气,道:“你说的对,我们现在还是赶紧进入交趾城,让庞路派遣军队帮我们再次抓捕干亚留,即便卧华山早已经与南蛮结盟,我们也不能因此将放虎归山,若是不能将之擒获,便将干亚留就地格杀,以此来震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蛮皇,我就不信他一个半步九段的蛮人,还能挡得住四五位武学大师的围杀。” 寇修永笑道:“卞老英雄处事果断,令人敬佩。” 秦兵退后,林寒与梁津缓缓整合兵马,对于先前姜鸣那种行为,梁津自然是提出了严厉批评,这一次林寒也反常地同意了梁津的观点,一齐对姜鸣进行批判,只是姜鸣还没有听到一半,便因为伤势加重,再次昏厥了过去。两人无奈,只得将之送回了军营,不甚也没有向谁表示友好,又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今天姜鸣这行为真是不想说了,明明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体状况,还要冲上去逞能,若不是那个不甚及时出手,说不定他就会被那卞家的卞坚一枪刺死了。” “虽然该责怪的还是要责怪,但是姜鸣好像又给你帮了一个忙?” “是啊,又帮了一个忙。我在那山道口要挡住寇修永与李正兴,队伍之中便没有人能够阻拦卞坚,若不是他出手的话,卞坚可能就直接杀过来,不仅将我安排劫车的人手全部杀光,还会对我形成合围,我怕也是难以脱身了。只是……只是他还是脑子有问题,虽然那一戟确实将卞坚伤到了,但是并没有起到什么用,他在哪个时候逃走便好了,也不会面临那种危机!” “这家伙,看来最近是真是痛苦的紧,竟然不顾安危地冲杀,好像就将战场当成发泄的场所了。” “可不是吗,没有军规,没有军律,真是让人气不过!他非要拼死去帮忙,到头来若是出了问题,让我怎么处理?那大岭郡郡守虽然重要,但是也没有他的命重要啊!” “话说你们真的是为了那个大岭郡的郡守去的?” “是这样,那人虽然贪财好利,但是在很久之前便已经投靠了我们,我们若是不救他,未免会含了其他城池中有心加入卧华山的人的心,不然他那种角色,我也不会想要出手的。” “还有一件事,那个不甚是随你们出营的吗?为什么能出手那么及时,恰好解救姜鸣?” “这个我便是不清楚了,我总觉得不甚的枪法有些诡异,今日出手更是让人有种熟悉的感觉。”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十蛮 铁牢笼四壁森冷,仿佛要将周围的温度全部都吸摄其中,在被那层黑布隔绝的里层,似乎有一双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外界的人。这马车被运入卧华山军营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人管顾,平常兵士不敢前去查探,但几位主事的将军统领都忙于先行安置受伤的姜鸣,倒是将这铁牢笼放在这里晾了许久。 好长时间之后,梁津与林寒才姗姗来迟,他们不是忘记了这件事情,而是梁津提议等待灶上先备至好饭食,对于长期被关押的人类说,突然见到光明并不是最值得庆幸的,在大劫之后喝一份带有肉糜的热汤更适合他们的处境。林寒自然是不懂得这些,但梁津不知经历过这些,竟然知道这些偏门的常识。 林寒道:“我们是要降服那大岭郡郡守吗?以往只记得他是个贪财好色的小人,虽然管控钱财的能力很不一般,但是劣行浊迹也不容忽视,前时与他合作只是为了从他身上套取有价值的情报,还有就是帮助卧华山脱离一时的险局,如今将他招降入卧华山,恐怕以后会成为一个难以处置的毒瘤。” 梁津道:“你对这方面的理解倒是太片面了些,好坏是相对的,能力与缺陷也是比较形成的。那人虽然算得上是鱼肉乡里,但是对钱财的掌控却是极为精到,蔡元则主簿当初就曾经说过,若是只论对钱财的使用与存储,那人能在秦王朝的所有官吏中排进前三。秦王朝虽然现在混乱了些,但是还有一些有见识的人能看清他的能力,所以便让他在大岭郡一带发展,你却是不知道,大岭郡在十几年前可是一片荒瘠之地,整个郡的人口加起来也没有江陵郡一半人口多,可是在他掌权期间,实行了数条不太平凡的政策,硬生生地将大岭郡的居民生活层次提升到了中等水平,这便是他的不凡之处。我们将之招降过来,只要山主能运用的妥当,定然也能将卧华山地域管理地更为富庶,至于他的那些缺点,只要在大局上步殃及大多数百姓,那便是没有什么大碍。” 林寒微微吃惊,调侃道:“老津啊老津,我竟然没有看出来,你竟然在吏治上面还有这种理解,看来让你当个统领有些屈才,若我站在山主的那个层次,定然让你兼任主簿,你既然有这些思想,说不定在治理上也能有独到的看法。” 梁津没好气地摇了摇头,道:“整天就听你们几个在这里给我胡扯几分,若我要是有那能耐,我自己就当山主去了。快走吧,那家伙在铁笼之中应该也关了很久了,先前晾了他半天,便是想要他冷静下来,想要收服他的几率也就大一些,看来现在差不多了。” 林寒道:“有一件让我很不解的事情,你现在似乎都没有叫过那个郡守的名字,突然想起来,在前几年与那郡守交易的时候,似乎也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他莫非名字便叫做郡守?” 梁津愣了愣,道:“并非如此,因为只要是知道他名字的人,便不会想要叫出来的。那人的先祖曾经是蛮人,身体中流淌着蛮人的血,他姓斡,名叫时律,你连在一起读一遍便知道我为什么避而不读了。” “斡时律(我是驴)!” 林寒尴尬一笑,顿时有许多的话题都压了下去。 两人来到马车旁,有着七八名兵士守候,还有着外面围观的几十名兵士,但是没有人愿意上前去,都离着铁牢笼远远的。梁津走近将那黑布揭开,通过那狭窄的小窗,能看见其中被铁链拴锁的囚犯,披头散发血浸周身,看上去已经不像是一个普通人,而且也是判断不出死活。 “等等。”林寒将梁津拉住,望向那铁牢笼中的黑暗空间,狐疑道:“老津,你确定这便是那斡郡守吗?” 梁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寒道:“你看,透过那小窗能看出里中人物,要想分辨他是不是那大岭郡郡守很难,但是我却有种怀疑,他可能不是我们认为的那个人。郡守肯定是一个文官,肯定没有这么多强的战斗能力,那为何还要用铁链拴住四肢,而且蒙着双眼塞着耳朵,这可并不像是对待一个文官的手段,即便是我们被擒,怕也用不了这种程度的束缚。” 梁津道:“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十分可疑,虽然我们接到 的消息中斡郡守的确被擒,但是没有消息传出要押送到都城去,就在这个时候卞坚带领着队伍押送一只铁牢笼,并且在道路上便宣称是大岭郡郡守,这样的饭方式未免有些太过张扬。而且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其他渠道得知,这铁牢笼中的人是否便是大岭郡郡守,这样一来,很有可能便是卞坚设下的计谋。” 林寒道:“既然是计谋,他们为何要将这个人送到我们这里来?这人是什么身份?真正的大岭郡郡守到底在哪里?” 梁津望着那铁牢笼,不禁陷入了沉思,但是似乎中间 的线索根本就无从查起,他们将要面对什么也无法得知。 就在这时,两支羽箭突然破空射来,林寒与梁津同时反应,一人抓住一人回过头来。 “是谁!” 营中兵士面面相觑,不知是谁放出的冷箭,但这时不知从何处跑来的两名甲兵,已经迅速接近到了铁牢笼,两人持刀,瞬间便把那铁笼的大锁砍断,然后在梁津与林寒赶到之时,已经退出去七八丈。 “邓准!”那两人都做了简单的易容,如果不仔细全然看不出来是谁,但是他们认识那柄瞬间砍碎大锁的长刀,除了邓准没有人拥有这造型奇特刀刃极为锋利的刀,梁津喊道:“来人,将这两人格杀勿论!” 邓准却喊道:“梁津,与其杀我,还不如看看,你们将要面临什么危险吧!” 梁津与林寒瞳孔猛地紧缩,他们赫然看到那铁牢笼之中倏然蹿出一道黑影,紧接着一道火光冲上天际,夹杂着刺耳的杂音在百米高空出爆响,将小半片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这是……信号吗?” 在数十里地外的山林之中,两名身穿兽皮肤色黝黑的男子从草丛中冒出头来,他们恰好看到了这红色闪光在天空爆裂的景象,一人道:“没有错,这肯定是干亚留统帅的信号,具体位置应该是在卧华山军营之中,你快去传递给其他哨探,让其他蛮地的统帅派兵来救。” 梁津望着站在铁牢笼边上的囚犯,此时他扬起了头,两颗浑浊的眼珠紧紧盯着梁津与林寒,怨毒的神色让人心惊,他嗓音沙哑地道:“你们是秦军那支队伍?不对,你们好像是卧华山的人对不对?” 梁津冷声喝道:“你是谁?” 那散发囚犯邪笑道:“你们将我带到了这里,竟然还不知道我是谁,我该说你们傻,还是该说你们蠢!” 听到这般蔑视,即便兵士都已经围了过去,但两人却没有打算动手,此时那邓准两人早已经不知道何处去了,他们若是不弄清楚此人身份,定然不会轻易出手针对,但听到散发囚犯这话,肯定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此处。 梁津道:“你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将你关进这铁牢笼中。” 散发囚犯冷笑一声,竟是直接坐到了地上,道:“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威胁到了他们,你们虽然不是秦王朝的狗,但却一样不是好东西,我曾经立过誓言,只要手中还有兵马,定要荡平秦王朝,此次若不是俞空桑出手,我怎么会被关进这铁牢笼中?” 梁津与林寒大为吃惊,此人的身份尚且不明,但却是秦王朝西部兵马大元帅俞空桑亲自动的手,梁津试探道:“俞空桑一人动的手?” 散发囚犯道:“自然是他一人,九段宗师境界,只需他一人便能在万军阵中将我抓获,况且当时我中了秦军的奸诈之计,单身杀出脱离了大军的保护,若非如此,即便是俞空桑想要拿下我也得费些功夫。” “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林寒缓缓向前走了几步,道:“想来阁下便是蛮郡之中的十蛮统帅干亚留吧?” 那散发囚犯面色微变,道:“看来我还是有点名头,竟然让你们这一群山匪能记下,该说我是庆幸,还是荣幸?” 林寒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低声对梁津道:“我听过这十蛮统帅的名声,前些年便是他辅佐现任蛮皇横扫蛮地,可以说一半以上的蛮人属地都经过了他的屠杀,这才致使蛮皇的统治如此顺利,也可以说,没有干亚留,便没有蛮皇。” “没有这么有名气,我是他的兄长,自然有义务帮他开疆辟土,若不是他在后帮我出谋划策,只是凭靠一身蛮力也无法将那些各有图谋的家伙收拾干净。现在的话,你方才说的也算是中肯,蛮皇统治之下,再也没有分散的蛮地,因为每一寸土地都是蛮皇的,当然我的现在封地也是如此。”干亚留仅仅瞥了一眼,便在这十多米的距离外听到了林寒的窃窃私语,这种听觉让得梁津两人身躯俱是一震。 林寒道:“阁下真是好听觉,我等本来还想秘密议论什么,看来是瞒不过阁下的耳朵。我军中也有一人听力极佳,就是不知是否能与阁下相提并论。” 干亚留道:“何人?这秦王朝能与我相比之人不多,尤其是在听觉这方面,即便是九段宗师,也不具备与我相比的能力。” 梁津道:“阁下听力高超,我们自然不敢将平常人与你相比,但是我要说的却是我们卧华山的八统领,他的七空箭应该在你们蛮地名声应该很响亮吧?刚好,他的听觉也是极好,虽然他比不得阁下的武道修为,但是在这方面却是能够一比。” “七空箭?”干亚留面色微微诧异,思索片刻道:“七空箭我倒是听说过,三年前在南关七 百米外,一箭射翻我军战旗,又将三蛮统帅差点射残废,还有不久之前赫尔波来过,据说也是被七空箭惊退的。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这七空箭,但是料想弓箭手肯定是有着极强的眼里与听觉,不然也不足以在万军之中辨别方位。” 林寒笑道:“确如阁下所言,七空箭不仅威能强悍,而且能够跨越武道修为射杀武者,别说是八段人位巅峰,就算是九段宗师他也能一箭射之,只是他现在军营之中处理事务,并不方便出来,不然也可以让阁下指点一下。” 干亚留惊问道:“他在哪儿?” 林寒道:“我已经说了,他在军营之中,我也不知道,毕竟能掌握七空箭那种大杀器,我可不能控制他安分地坐在这里。” 干亚留微微有着一丝忌惮,袖中握紧的拳头也是悄悄放下,他面色微怒地望着林寒,喝问道:“你又是谁?” 林寒微微躬身,道:“我乃是卧华山六统领林寒,使一杆银白刹螭枪,之前也跟蛮地的军队交过手,应该有人会很熟悉。” 梁津也同时笑道:“我乃是卧华山二统领梁津,用的是一杆捣马柝长槊,阁下应该没有见过我出手,但是应该对我营外的重骑兵很有印象,因为跟我交过战的人,都只记得我的重骑兵,而不记得我。” 干亚留轻哼一声,冷声道:“真是极响的明白,我干亚留只是在蛮地中赫赫凶名,但是你们卧华山的统领却是在整片秦王朝地区都有着盖世功勋,这样算起来,你们倒是要压我一筹了。” 梁津道:“这倒不是,我们现在的军营之中,虽然兵马不多,但是统领却是有五名,阁下不管问谁都知道,我们两个只是来处理外来事务的,至于其他人我们着实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可能是真的无暇顾及我们,可能是去与秦兵交战了,也可能就藏在这军营的某个角落,只是阁下没有发现而已。但是不管怎样,还请阁下放心,只要阁下能友好对待我们,我们自然也没有什么针对的,我们与蛮郡的恩怨可没有秦王朝的深毕竟阁下半步九段的武道修为足以令我们忌惮了。” 干亚留眼神深锁,梁津话中用意已经足够明显,现在双方身份都已经明了,所以他们也不必再掩饰什么,但是他却因为梁津这或实或虚的话弄得有些难明真假了,卧华山两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确实挡不住他,但是又五名统领就要另当别论了,他们只要联合的好,杀死他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干亚留虽然没有察觉到周围有隐藏的上等武者,但是却能察觉到暗暗运动的甲兵分开在周围,他原本在被俞空桑擒获之后充满了愤怒,甚至打算在脱困的瞬间的大杀四方,可是在此刻他却犹豫了。因为卧华山五名统领联手,完全可以在战略上压倒他,别说大杀四方,一旦出手他想要逃脱也不会太容易了, 可是,难道他的怒火就要深埋吗?即便秦王朝才是蛮皇最主要的敌人,但是卧华山在南关一带对蛮郡做的抵制并不比秦王朝少,况且经过先前的几场试探性的战争后,他也开始明白,两方都是将蛮郡视为敌方。他本来应该是落入了俞空桑的手中,但不知为何竟然在卧华山军营之中脱困,这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的猜想有了这种差错,莫非秦王朝与卧华山有勾结?或者,卧华山与俞空桑有勾结? 他在被捆锁关押之时不能听视,因此先前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他所在的无尽的黑暗中,突然被人塞到了手里一个黑筒,他很清楚那是可以召集附近蛮兵的信号,他在自主意识里便认为将那黑筒传递给他的,一定是潜藏在敌军中的蛮兵暗谍。而随着不知谁的大刀劈砍,直接将困住他的大锁砍断,使得他可以摆脱束缚,这应该都是自己手下的功劳。可是,为什么会身在卧华山军营中? 干亚留冷笑道:“虽然我并不能解除其中的一些疑问,但是并不妨碍我做一些事。” 梁津挥手之间,手下甲兵从四面八方涌出,再次将干亚留的包围圈裹上了一层枪戟,同时营外隐隐有着战马嘶鸣与甲衣碰撞的声音,那是重骑兵已然在布阵,只要营内梁津发号施令,他们定会将营内的乱局踏碎。 林寒笑笑一声,铿然道:“阁下应该是有些小瞧我们了,你固然是蛮郡之中凶名赫赫的十蛮统帅,但是我们卧华山的兵将都是鲜血浇铸而成的猛士,别说是半步九段,即便是真正的九段宗师站在我们眼前,我们也敢在摧枯拉朽之间将之碾灭。” 林寒话中的冷意无疑使得干亚留更加警惕,他此时面对着这些卧华山的年轻统领,才真正地意识到这几人的强大,不在于他们八段人位巅峰的武道修为,而是这种面对任何对手都不畏不惧的勇气。当他们凝聚成一股绳准备战斗的时候,任何境界的敌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第一百七十章 先礼后兵 卧华山本来与南部蛮郡有着相似的对手,那便是疆域广博的秦王朝,卧华山为山匪,而且是新生的极具威胁性的山匪集团,而蛮郡之所以被称为郡,也是由于许多年前败给了秦王朝的平乱大军,所以在为了族群苟活的基础下,蛮地作出让步收敛扩张势力,并且承认了蛮郡这个称谓。 虽说两方的关系历年并不是太过僵持,但是也算不得友好,至少在卧华山认为,蛮皇的野心膨胀实在太过庞大,他们不仅挑衅秦王朝的边境,而且还同时屡次攻袭卧华山地域...... 《荨岩》第一百七十章 先礼后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一章 留罪于人头 这番决绝的对话已经使得干亚留与卧华山再无缓和关系的可能,局势逼迫之下这是必然的结局,干亚留逃回蛮地便意味着卷土重来复仇卧华山,卧华山站在主要的利益位置上行也只能选择不管付出代价也要击杀干亚留,反而是干亚留心中还有着一丝侥幸,以为他那些忠诚的部下已经准备营救他。 卧华山重骑兵坚不可摧,短时间内集齐的军队都没有多少战斗力,干亚留却是不知,他的那些蛮兵正在与重骑兵交战,并且已经将之碾压干净,莫说只有千人,...... 《荨岩》第一百七十一章 留罪于人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临摊边一碗抄手 你知我痛,天下不再出你这般人! 无论对错。 姜鸣幸之能有这样一位朋友,也许他不能为他分担什么,但是他知道他的痛苦,并且时刻准备着在他坚持不住的时候,扶起他继续坚持,他其实已经有了很多欣慰了。 林寒看见姜鸣呆怔的神色,还以为他是暗自承认了,便道:“这种能力表需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想要用这些痛苦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痛苦未免取得抱薪救火的结果,我还是当初那句话,有什么不痛快了,喝酒!喝酒便好。” 姜鸣微微有些感动,但...... 《荨岩》第一百七十二章 临摊边一碗抄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二两六枚丹药 “麻烦通报一声,我是姜鸣,要见常安楼主。” 千枫客栈的门房换了个生面孔,似乎是因为交趾城中羊塔风事无巨细地排查,致使他们也作出了相应的处理,但是这名门房也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自姜鸣说出楼主二字,他便知道姜鸣的身份并不简单,急忙叫下手看住,自己则是亲自向客栈内汇报去了。 不一会儿,姜鸣熟悉的理事女郎便再次扭着身子赶来,她这时改换了一身行头,看起来也是姿色非凡,她赔笑着道:“公子,楼主已经临水楼阁上等候,...... 《荨岩》第一百七十三章 二两六枚丹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远走,茶树尽毁土销根( 常安无疑是个精明人,在这种情况下占尽了先机,完全可以依仗先前给予姜鸣的恩情与现在的局势相要挟,逼迫姜鸣同意参加旗战,但是他却用了这种卑微的请求,使得姜鸣一时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姜鸣终于还是妥协了,猛地抬起头,道:“这旗战我可以帮楼主接下来,但是我并无法保证自己能取得什么成绩,这点我要提前说明。而且我希望在此之前,常安楼主能帮忙救治蒙阆,这也算作交易。” 常安思忖片刻道:“也可以称之为交易,只不过我也没...... 《荨岩》第一百七十四章 远走,茶树尽毁土销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十字包厢中的城主 羊塔风的回答听似随意,但姜鸣却是听出了不少东西,比如羊塔风对交趾城的掌控,还有安插在城中的眼线,以及他对于外界局势的分析,这些都让姜鸣觉得羊塔风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城主,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护城十五年身无寸功的城主。 姜鸣犹豫了半晌,道:“羊塔风城主,不知你将我引到这里来到底是干什么?莫非真的是为了让我听你的那些奋斗故事?” 羊塔风笑道:“说笑了,既然姜鸣将军觉得无趣,那我便说真是吧。你可能不知,在数日之前,...... 《荨岩》第一百七十五章 十字包厢中的城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六章 山脉一隅的交易 当姜鸣回到卧华山军营之中,急忙将红磷丹分发给了罗湖等人,一枚达到三百万白银的天价丹药拥有什么奇效无人可知,但是一切还得等待梁津、罗湖、楚泓、环子鱼四人伤势恢复之后才见揭晓。可当姜鸣与林寒来到蒙阆的营帐外面,想要用红磷丹先行将蒙阆身上的伤势恢复之后,再让千枫客栈的炼茶师治疗,应该对于治疗效率能有所裨益。 “五统领现在正在休息吗?” 营门前的侍卫道:“一个时辰前已经送了饭菜进去,五统领用了饭菜便没有动静了...... 《荨岩》第一百七十六章 山脉一隅的交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二三事 荨岩曾经是这样出现的,但似乎又从来没有出现。 史记里说,荨草是天生绝毒,触者无相无生,七日后化为铜水,无药可治,故又名“七情子“。荨草虽毒,却非凡有,只仙地荨岩广植,盛时连为花海,奇香千里,色引万类蜂蝶,如在大千身享逍遥。 还有这么一段传说,人见荨岩山野,如逢山市,山崖似飞,青碧极致,好似翩翩公子也。然,终看不清楚,只道山市。 人如迁北的鱼群熙攘着越过海天,就像是破晓时那一缕金黄色的...... 《荨岩》第一百七十七章 荨岩二三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八章 归兵 天下英雄并不少,但是能够成为枭雄的人却并不多。 矫平文以自诩枭雄已久,但是没有一件适合自己的兵器,今朝得知蒙阆疫病缠身,便以大明窟中的一则药方为饵,假称交易将之骗出卧华山军营,待得交易完成,他再卸磨杀驴砍下蒙阆的头颅,向大明窟窟主邀功,便可获得极大利益。 眼下这般景象便像是他预料好的,所有的事情发展都在跟随他的思想,当他正以为巨大军功将要收入囊中之时,一道人影突然闪现在了蒙阆面前,虽然手中只是拿着一杆...... 《荨岩》第一百七十八章 归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章 医有前提 年少爱慕江湖,便舍弃掉所有,带着一身稚气去闯荡,到得最后浑身受伤,才发现自己疲累不堪,想要回去找一个可以养伤的地方,才发现自己的亲人已经在等待之中死去。那是的少年的已经不再是少年,江湖在他眼中也已经不再是江湖了。 炼茶师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的故事,在梦里,在迷雾之中,他总不是那个最懂生活的人,他甚至都没有认真接触过自己的生活,便已然成了这副样貌,衰老,虚弱,甚至白发斑斑,而且患上了不能治愈的疾症。他也是...... 《荨岩》第一百七十九章 医有前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 疾热之毒 “疫者,鬼神所作,阴阳失位,寒暑错时,随邪气所生。庶民得之,一人至一家,轻者十生八九,重者十存一二,合境之内,大率如斯。治有三法;宜补,宜散,宜降。综述为洗涤五脏,防以节令,调以阴阳……” 炼茶师的治疗疫病的方法其实与那纸片上的道理相通,只不过却精确到了一些细枝末节,治疗方法自然是不能外传,杜衡与在外等候,姜鸣等了许久也回到了营帐,想来这是一个颇为复杂漫长的过程,而这军营还有着要紧的事情需要去办理,...... 《荨岩》第一百八十章 疾热之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兵势,翦破对缠罡 大战一触即发,卧华山军营中布满兵甲,弓箭手也已经严阵以待,为了这次大战,他们布置了数以万计的烛灯,挂在高台上照明,防止夜晚因为灯光不及而遭到袭击,大营外面亮如白昼,两方军队在这般条件下开战,肆意交锋酣战。 罗曜华、李正兴、娄终、邛乐双四将在北边现身,带领着一万甲兵在前冲杀,即便卧华山的防御再过坚固,但总不免被人海战术所打败,因为地方将领并没有出现的缘故,罗曜华四人并没有带头攻营,他们很清楚主将对于一...... 《荨岩》第一百八十一章 兵势,翦破对缠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猛将来阵 枪以迅疾,戟以霸道;枪以绵粘,戟以穿刺;枪以济刚柔,戟以动风云。 邛乐双眼中战意昂然,姜鸣的实力他并不吃惊,但是这对敌的招式与反应却是远超过他的猜想,天下武者可分为善于杀人者与不善杀人者,两者的区别在于对杀人之技的掌握,他认为所有不善杀人者都不配作为武者,这也是他长期以来眼高于顶的原因。 他从来都看不起其他武者,李正兴、牟玉成之辈并不能入得了他的眼,就算是领悟了堪比占式威能的参灵感应的寇修永也并不能,...... 《荨岩》第一百八十二章 猛将来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死者长已矣 “让我来!” 突然一声悲壮马嘶,一道高大的黑甲人影似乎一跃天际,似乎将高台上的灯笼微光遮掩了,长刀伴随着一股寒芒,似乎在那瞬间闪耀出堪比赤阳的眼色,邓准的眼神中便只有那刀,与那人,不,那是一尊杀神。 刀落。 邓准的青钢刀被斩为两段。 邓准的人头滚落,鲜血染黄土。 邓准死。 太多的人吃惊于这一幕,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楚那到底是谁挥出的刀,竟然能将邓准远超凡兵品质的青钢刀砍断。 孙桡、牟玉成、逯初见此一幕大惊失色,他...... 《荨岩》第一百八十三章 死者长已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布营盘以明阳谋 慕涯与尹婉坐在一旁的方椅上,慕涯面容平淡,尹婉在旁眉目柔和,颇有夫唱妇随之意。 姜鸣道:“这种移营的事,你们几个自己决定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等我过来,还将他们也叫过来?” 梁津道:“之所以叫你过来,便是想让大夫检查一些,我们这些负责营中指挥的人有没有沾染疾热之毒。你虽然有着体质特殊,但我们还是不太放心,便等你过来,他们都已经检查完了,就差你一人了。” 姜鸣道了声哦,正准备作出让大夫检查的举动,梁津却...... 《荨岩》第一百八十四章 布营盘以明阳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文宰相参拜天辰 秦皇为寿,宴庆四海。 国土疆域之内,虽多遭祸乱匪患,但终究是安邦之地,黄天在上,免不了官朝逢迎,早在数月之前便传出秦皇大庆天辰的消息,皇帝盛会的开展自然是隆重无比,经过了许长时间的筹备,终于在这日展开。只是虽然百官多是逢迎色,但并没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拜祝。 大设宴席,罗纳大小官员上百,在殿内分摆两边,分别是文臣与武将的位置。武将之中自然是以三大兵马大元帅为首,但是今日三人都是因为守卫边疆不能至,虽送了...... 《荨岩》第一百八十五章 文宰相参拜天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使于三方,朝于北都 朝堂之上众所周知,因为秦皇的昏庸无能,大权其实已经渐渐向着各位皇子转移,当年的鸾来之谋若是能再次上演,所有皇子只怕都难免被定罪。如此一来,支持某一位皇子继承大统,并暗中帮助辅佐,这样的行为也成了百官的必要之事,毕竟想要在朝堂之上活命,靠的不仅仅只是身居高位,而是选择正确的靠山,支持正确的人。 百官之中有着这样一个人,他是当朝宰相,辅佐三朝皇帝,位高权重,他秉持着皇子不能结党营私的看法,在当今秦王朝风...... 《荨岩》第一百八十六章 使于三方,朝于北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笼中金鸥化黑鹰 地位强者独立于王朝与帝国之上,因为他们能够驾驭天地,所以他们被称为仙灵,若是跻身在这个层次,便是进入了新的修行天地,普通的凡规俗令便是再也束缚不住了。若是一个王朝出现一名地位强者,便能拥有极大的话语权,甚至是统领一个王朝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但是朱天野的这些二流国家几乎没有出现过地位强者,朱天野中的所有地位强者几乎都是宗派与世家聚集地产生的。 “没有想到四皇子殿下的这份贺礼这么贵重,这可比什么血红玛瑙...... 《荨岩》第一百八十七章 笼中金鸥化黑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飞增的战斗默契 转瞬已至八月中旬,梁津自从移营至交趾山林后,营中兵士减少了在烈日下暴晒的几率,疾热立马有了得到了有效的遏制,虽然还时有兵士晕倒致病,但比之前些天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再加上军营中的医师悉心调理,很快第一批得病的兵士已经可以回到军营为战,使得梁津众人的压力顿时减弱了许多。 这些天众将领的伤势也渐渐痊愈,多次受伤的姜鸣也得以恢复全盛状态,但战事暂歇,姜鸣也是闲不下来,在山林中立了个台子,供各营兵士比斗学习...... 《荨岩》第一百八十八章 飞增的战斗默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箭来,暗鹫信昭 时日进入中旬尾,平静的军营生活再次被打乱,隐藏在南部的那支队伍终于发动了攻击,箭落如雨,雨带着焰尾,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闪耀。卧华山军营顿时燃起了大火,虽然仅仅只是东南部一角,但大量的营帐燃着仍然给兵士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卧华山军营之中早有防备,但是仍不免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等到控制住火势,并且整合军队派遣甲兵反攻之时,已经有着约莫百人伤亡,而敌军攻势却突然又慢了下来,甲兵进入南部山林之后,那支弓箭手队...... 《荨岩》第一百八十九章 箭来,暗鹫信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章 直走雾石,假伐蛮兵 呼延伍的败北给梁津一众敲响了警钟,尽管这件战事大多数是战略上的失误,但是梁津一众仍然怀疑有着别的因素在其中。呼延伍作为卧华山的第一战将,在武力上即使是梁津与蒙阆都要差许多,而且他也是本领极为全善的将领,几乎没有明显的短板,但是他却被他素来熟悉的蛮兵击败,这表明这场短暂的战争后面有着难以想象的隐幕。 既然是隐幕,那便不是事实中的能够讲述的,按照呼延伍所绝对的智谋,那他便不会败,这样的结论并非是他们几人...... 《荨岩》第一百九十章 直走雾石,假伐蛮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名世箭道之人 一军可当百万师,姜鸣带着几十名骑兵突杀入蛮营,挡路者尽被他一戟挑飞,怒尔衮是八段巅峰重于霸力的武学大师,但在速度上却完全比不上姜鸣,随着姜鸣打入蛮营内部,怒尔衮便果断放弃了追击,带着一应兵士去执行了另外的布置。蛮兵的军营中并不是无兵列阵,比起那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的雾石阵,蛮营才是真正的险地。 姜鸣带着骑兵渐渐深入敌营,在独力斩杀了几十名蛮兵之后,他清醒地意识到似乎有一些不太正常,后面没有了追兵,即便努...... 《荨岩》第一百九十一章 名世箭道之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二章 疑者自疑 在这马踏尘飞之时,只听到嘈杂的厮杀声,那蛮兵军营的边缘一支军队突然杀出,抵着上万蛮兵的冲杀来到了这里,为首者正是慕涯以及罗湖、楚泓二将,他们身后跟着林寒与蒙阆的骑兵,在先前他们已经汇合,现在来到姜鸣眼前,意味着慕涯已经攻破了外面的雾石阵,真正可以与蛮兵开启决战了。 林寒走过来拍了拍姜鸣的肩膀,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很清楚地感知到他受了伤,便引着他往军队中去。卧华山的队伍再次得到整合,黑甲制衣军容严整,近...... 《荨岩》第一百九十二章 疑者自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假条 今天有其他事情耽误码字,请假一天。感谢支持谅解,感谢支持! 《荨岩》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三章 阵斩之功 在真正的修罗战场之上,想要做到阵斩大将几乎十分不易,不仅仅是因为军队对于自家大将有着明确的保护目的,而且将领在排兵布阵的时候也会优先考虑自身安危,因为大将的特殊地位,一旦有失全军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斗将之举多用在两方主动交战场地,而且在战场的斗将并不是为了争强斗狠,有见识的将领会根据自身所处局势而选择是否进行斗将,若是两方势均力敌,且斗将的胜利会对自方带来颇大的利益,这样的斗将便是为人所推崇的,但...... 《荨岩》第一百九十三章 阵斩之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千军莫御独身罡 就在姜鸣与邛乐双战得不分胜负的时候,林寒已然挑着逯初的人头前往了其他方向的战场,对秦军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威慑,虽然对其他秦将都没有什么影响,但在这场大战的决定性因素上,卧华山开始占据出些许优势了。 在南面山林,蒙阆与罗湖面对的是牟玉成、寇修永、宿捷三将,他们三人都算得上是朱盖手下的部将,出于出于领兵方便考虑,他们三人选择联合进攻,梁津与罗湖想要取得胜利很难,但林寒阵斩之功一出,便令战场上双方兵将哗然大...... 《荨岩》第一百九十四章 千军莫御独身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章 山与窟,计暗拟 蒙阆与罗湖带领着数千人追击,随后与峎不甚汇合,在交趾山脉北面与孙桡等人再次碰撞,两军进行厮杀,这一次蒙阆与罗湖以少胜多,正面将秦军击溃,乱局之时,秦军死伤无数,即便是孙桡等将极力整合兵马,也挽回不了这种败局。 交趾山脉外的坳口之中,左双立与右一常伺机而动,在这时放弃了重骑兵的强力装备,成为铁甲兵士杀入惊乱的秦军之中,一时与蒙阆与罗湖率领的军队两相应和,将秦军杀得节节败退。这也是早先秦军在进入交趾山脉...... 《荨岩》第一百九十五章 山与窟,计暗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章 海洛与野薯 八月下旬的天气依旧酷热,如同慕涯所预料的一般,这将是整个秦王朝百年难逢的炎热天气,只是那种占星的算法太过诡异,众人能相信有奇门的存在已然是颇为不容易,如何阐述道理让他们知晓还有太乙占星之术可以窥探天机,这不仅仅是要改变观念,还需要用不短的时间去磨砺他们的认知能力。 正值中午,将全营所有兵士都盘查了一遍的林寒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但是针对于前日昨日帮忙刺杀逯初的人还是没有找到,这不由得让他产生了许...... 《荨岩》第一百九十六章 海洛与野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七章 伴生地麻子前,掘坑引道 野薯,不过是极为普通的草本植物,这是这些天因为各地战乱,天灾频发,致使难民都涌入山中挖取野薯裹腹,但其实在更多的城池之中,野薯甚至连菜蔬都算不上,能让富贵子弟着眼的只是佳肴与美人。 卧华山军营现在食材紧缺,甚至连粮食都快要耗尽,此时几个野薯固然算得上是稀缺之物,但还是没有到拼命争抢的程度。当姜鸣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林寒才听出了一些端倪,海洛所保护的,与姜鸣所需要的,似乎并不是同一样东西。 “你难道不是想...... 《荨岩》第一百九十七章 伴生地麻子前,掘坑引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八章 四方兵乱四海 那是一个令人谈虎色变的名字,尽管这种病症可能有许多的称谓,但人们所恐惧的只有这简单的两个字,疫病。 数年之前,在北部山林一带,大范围的疫病传播致使百姓死伤无数,平常人甚至只需要与患病者有丝毫的肢体接触,便会没有意外地染上这种无法解治的病症,若是那些年焚烧了无数患病者的尸体,只怕是那场疫病将会席卷整个秦王朝。但饶是如此,当年死去的人命仍然是无法统计的数字,秦王朝对此遮掩禁传,所有知晓的人也噤若寒蝉。 他...... 《荨岩》第一百九十八章 四方兵乱四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章 待战起便战胜 大量来自北部山林的难民裹挟在行人中间混入四海城,虽然大明窟已经控制手下军队封锁城门,但为了不激起民愤,还是决定将这些人放入城内,只是在难民入城之后,毒龙子才接收到北部山林的消息,一种新生的恐慌在毒龙子心中升腾。 大明窟不比卧华山,大明窟的许多老兵都是经历过真正的疫病之灾的,整日在死亡边缘游荡,提心吊胆着明日自己是否也会染上疫病,所幸的是那一场灾难并没有将大明窟的所有人全部扼杀,在大明窟主的指挥之下,...... 《荨岩》第一百九十九章 待战起便战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章 谋定龙战兮卧华战歌起() 不战而屈人之兵,战未启已料定胜算。 如果说梁津的话是金科玉律,那此时慕涯的话便是镇海之辞,言语不需要很多,但只要说出,那便足以让所有人心安。 慕涯突然神色一正,双目环望四周,几位统领尽颔首而拜,现在是慕涯的军令,即便是梁津的职位也要俯身听令。 慕涯洪声道:“诸将听令。” “末将在!” 梁津、蒙阆、罗湖、林寒、楚泓、姜鸣拱手上前,一齐出声。 慕涯挺胸上前,面若寒霜,身如磐石,心如金坚,声如清磬。 只听他道:“而今...... 《荨岩》第二百章 谋定龙战兮卧华战歌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一章 老将兵戟罢苍凉 大明窟的突然杀入,致使山林中的秦军阵营全面崩塌,卧华山兵士的战斗能力是源于其精神的凝结,而大明窟的强悍的战斗能力则是由森严的制度造成的,若是在上级下达命令的时候,下级兵士没有遵守或者严格遵守,那他们面临的惩罚将与逃兵相同。这也便是在大明窟中,众人称呼毒龙子为大人,而不是统领或者统帅的缘故。 庞路意识到他的四万兵马已经先后被卧华山与大明窟的兵马消耗了十之七八,即便还是有着万余残兵,但是军心已乱,军队已...... 《荨岩》第二百零一章 老将兵戟罢苍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二章 皇子化蛇俱往矣 城主府中,羊塔风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城中的变故,即便是卧华山剿灭了护城的秦兵,并且取代了原本庞路部下执行的权力,甚至像是在炫耀自己鲜艳的羽毛一样,众兵士在城中欢声畅语,他仍然没有丝毫惊讶。似乎现在的情景,才是正常的情景。 羊塔风在调交趾一带极为有名的蜂糖酒,尽管外面的哨探来了一个又一个,但是仍然没有打断他闲适的心情,比起让庞路来摄政半城交趾,卧华山的到来反而让他更为愉悦。只是外人都不知,甚至是他手下的兵...... 《荨岩》第二百零二章 皇子化蛇俱往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三章 修阵便有阵中风 十字包厢之中的重聚,来的比众人想象的早不少。 几日时间,交趾城中的两股势力再次针锋相对,但落在百姓眼中的,只有城兵的坚守,与卧华山山匪的退防。一方将兵甲派遣到了街道驻守,积极防备匪兵突袭;另一方则是将部队收敛到了城头位置,并严令禁止军队侵扰百姓。 随后羊塔风中的额先达望者,在城中宣扬自己的观点,为了防止交趾城中发生战争,羊塔风作为城主将独身与卧华山谈判,以争取最大程度的和平,并明言不会让山匪的行动影响...... 《荨岩》第二百零三章 修阵便有阵中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智者不寿之辞 十五年前,皇子化蛇,于朝堂之上夺短兵弑君,受卫兵十余创,后身死大殿之上,皇帝震怒,百官唾弃。 经有心官吏传说,当日二皇子在朝堂之上双眼通红,丧失意识,身有千钧劲力,掼倒皇座,直向秦皇。其状犹如丧尸,面色狰狞,齿间流津,后背斩杀之时,仍然如断足之虫,上下半身挣扎不断,后被秦皇下令焚烧其躯,化为黑水,浇如尘土之中。 这段堪称鬼神轶事的密辛曾经在朝堂间讳莫如深,皇子之间禁而不谈,皇家的丑事自然是不允许官员传...... 《荨岩》第二百零四章 智者不寿之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五章 折腰万石粮草 卧华山地域,本来是一片野兽多于人烟的山林,在卧华山山匪在此建立城池之前,宛如星火的人家零零散散地缀在各处,本来因为蛮兵与秦王朝的争端,这里虽然算得上是秦地,但秦皇似乎只是将这片地域当作战略场地,而其中的百姓只是可以随时交换利益的货物。 这样一来,这一片地域便成了各个势力的弃地,在卧华山山主宗坤征战四方,将军队带到这里之后,积极建立围城村庄,在极短的时间里拥有现在卧华山势力的雏形,自东部金辉城,绵延至...... 《荨岩》第二百零五章 折腰万石粮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伤患之虎,失粮谏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向了十数声,这一排城墙下的空房都是原先战备供守城将士居住的,卧华山军队来到交趾城后,秋毫不犯百姓民居,但是这一带的房屋自然成了他们这支军队的战利品。 姜鸣在外敲门好一阵,才发现屋内根本没有人,他就要离开的时候,一名军士突然走了过来,道:“是姜鸣将军啊,你是来找慕涯先生吗?慕涯先生一早便带着慕夫人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姜鸣轻轻叹了一口,手掌缓缓握捏成拳,在短暂的沉寂...... 《荨岩》第二百零六章 伤患之虎,失粮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七章 无名之将,持刀如仇 在那狭窄的山道之间,两匹健壮的战马停立不行,姜鸣与林寒在那长久默契之后,终于产生了第一次争执,若那失龄峰的分歧与战斗只是为了找出隐藏的杀手,那这次两人的交锋便是真正的思想差异。 林寒自有侠义,自有风度,也有自己的期许,这世间有许多东西都是他不愿去破坏的。 姜鸣有朝圣之目标,有追逐之方向,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宁愿选择做一个自私的人,他更为现实。 两人并没有说什么,沉寂了许久,没有谁的想法征服另一个人的情况发生...... 《荨岩》第二百零七章 无名之将,持刀如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八章 精甲之营 当鞠绍再次站起身时,无论是姜鸣林寒,还是这些围而不攻的兵士,都露出了敬重之色。 明知不可敌而敌,身处败局却仍然不屈从于敌人的武力,这种铁骨铮铮的精神在军营之中有着极强的感染力,满营兵士皆面露愤怒,若说前时还会忌惮姜鸣的身份的话,现在便不会再有任何的顾虑。 “姜鸣!” 林寒作为旁观者首先发现了这些兵士的变化,若是真正的将这一营兵士激怒,便免不了要有一场真正的血战,到那个时候他们统领的身份便不会有任何作用,...... 《荨岩》第二百零八章 精甲之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九章 原是游侠 默契存在于一切未曾言语的事物中间。 对于默契的解读可以是相似或者相同的性情与思想,但是世界上又怎么会怎在绝对相同的两个人?所以,相似这个词便成为了描述知己的辞藻,只是因为相似,所以能在许多事情上达到一致。 当然,知己也不知绝对的相似,为了使得自己不相同,任何有 都有着改变自己道路的权力,因此即便是相同的模子,所铸造出来的模型也是有着许多差别的。就像人,即便是生活在相同的环境之中,仍然可能因为自己心态的...... 《荨岩》第二百零九章 原是游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章 悬念伏计 游侠刘玉鑫,在卧华山一带广有盛名,锄强扶弱,恪守正道,不论是百姓传颂,还是秦王朝的地方风评,总是只有好的一面,因为卧华山东边有一道离河,刘玉鑫的活动范围也多在离河以北,因此被人冠以河北真侠士的美名。 与林寒几人不同,刘玉鑫一直是单独一个人,而且活动范围也是固定的,很少见他有朋友结伴。多年以来,他从来加入过任何势力,卧华山的招揽,秦王朝的许诺,甚至是大明窟的厚报,都没有让他有过丝毫动摇,即便是同为游侠...... 《荨岩》第二百一十章 悬念伏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五呼,断戟,刀斩< 精甲之营,从无劣士。 呼延伍治兵统军在卧华山中首屈一指,即便是梁津在某些方面也不得不承认,本来第一营八千山林甲兵是宗坤所规定的各营兵人数,但是此番经过了极大的补充,致使呼延伍的军营之中俨然超过了万人。 兵士的增多会使得军营战力大增,但是将领却并没有调备,这导致第一营中将领指挥捉襟见肘,呈现出难以掌控的局面。姜鸣、林寒、刘玉鑫三人,便趁着这种漏洞,野种潜入了呼延伍军营之中。 姜鸣与林寒觉得惊奇,刘玉鑫似乎...... 《荨岩》第二百一十一章 五呼,断戟,刀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二章 风行,木人,离兮< 次日天明,刘玉鑫便带着姜鸣与林寒前往了藏匿粮草的地方,那一处靠近北部山林的壁洞中,接近二十万石粮草将壁洞塞得满满的。林寒细细清点之后,数量并无缺漏,更再次印证刘玉鑫先前所言非虚。 只不过慕涯以粮草为诱饵,将刘玉鑫派遣呼延伍军营,设计呼延伍扣留损毁粮草,此计谋算阴险,令得林寒颇为反感,也难怪慕涯只与姜鸣关系较好,林寒几人的立场代表着卧华山,而慕涯与姜鸣则只是代表着自己。 慕涯只为了替姜鸣找回尊严,便设计...... 《荨岩》第二百一十二章 风行,木人,离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丧虎崖道 姜鸣苏醒过来,已经是正午时分。 因为战争的缘故,交趾道这一带行人并不多,姜鸣昏倒的时间里,也并没有人发现打扰,只有爵江马卧在身旁,冲着姜鸣声声低鸣。 姜鸣伸手拍了拍爵江马,缓缓站起身来,喊道:“糟糕了,看样子天色不早了,我们得赶紧走了,万一慕涯他们离开,连夜赶来就没有意义了。” 爵江马踢踏着马蹄从山道上爬起来,缓缓低下身子,让姜鸣能够轻松地坐上去,在短暂的起步之后,这匹战马终于再次昂起了高傲的头颅,拖着...... 《荨岩》第二百一十三章 丧虎崖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四章 四景封刃 “放箭!” 漫天箭雨都向着那道崖口落下,上百名弓箭手的远射,声势极为雄壮,林寒没有半分迟疑,一声“扬盾”号令手下兵士纷纷举起木盾,箭矢插在盾牌上,还有一些兵士没有盾牌遮拦,便被当场射中。 林寒的眼中没有半分怜悯,战争便是如此,一旦开启便会有无数人死去,那些在战争中呻吟与惨叫的兵士,或许只是运气不好,但死亡却不会姑息这种畏惧,不管是谁死,都不会有人可怜。 待箭雨退去,那崖口对面的布衣兵士便开始冲锋,林寒纵...... 《荨岩》第二百一十四章 四景封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五章 黄龙三分道 一人可为将,可为士,但若是无德者,便不配称为武者。 林寒一番话令得全天下武者的要求再度提高,即便只是无心而言,却为在场许多武者的出路规正了方向,白面君子之言刻于肺腑,必定使得这许多人有了改变。 矫平文经受两次败战,本来心中甚受打击,认不清失败与现状,若是一任这种状态下去,只怕会自甘堕落,无法精进,好再有着林寒一言将之唤醒,言语虽朴实无华,道理却明笃善行。一言能解人心魔,即便是敌,也并无差异。 大明窟围上...... 《荨岩》第二百一十五章 黄龙三分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宿命斗箭者 将那形如顽石的温润夙锌握在手中,楚泓仿佛能感受到来自环子鱼的清凉,那个冷漠却有着独特性情的女子,竟让他如此沉醉,甚至他愿意为此而改变自己的性格。 他无赖惯了,也随意惯了,不善抉择,只乐于偷得浮生半日闲,比起林寒他们,他无疑是最喜好玩乐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日他不愿这样混日子,而选择承担自己的责任与重担,那该怎么办? 当挺身而出,以自己不善刀兵的近身武艺直面快剑武学大师,后在那蓝火青木的烧灼下选择...... 《荨岩》第二百一十六章 宿命斗箭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三箭生死,六箭锋芒 箭王海滔武道卓有成就,曾经参加朱天野的守族联军,前往朱天野边界与荒族战斗,因此箭术超凡,在战场上也算是建功累累,只是英雄总不免要迟暮,高龄之下又受到重创,所以不得不在边界战场上退下来。 地位强者乃是一片地域中的领导者,即便箭王海滔因伤退回朱天野,但是并不妨碍朱天野的百姓对他敬仰崇拜,听说一些前去拜访的少年名士都被拒之门外,这些年来除了原有的十多名弟子外,所收的关门弟子便只有伍归彭一人。 地位修者的弟子...... 《荨岩》第二百一十七章 三箭生死,六箭锋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八章 赴火于微芒 刘玉鑫莞尔一笑,扫视过眼前的一场混战,目送着楚泓的身影远去,竟然有说不出的味道。 他抽出一支箭矢,向着自己的手臂刺去,剧烈的疼痛让他紧咬牙关,旋即他望着血流不止的手臂,痴痴然道:“要是不挂点红,回去可不好交代……” 正如众人所见,将五百兵士驱散是楚泓的主意,但他却从来没有定计让他们在何时解救自己,正当楚泓疑惑之时,身体确实不听话地摇摆起来,精神也开始出现了恍惚,他脑中突然有着一种莫名的声音嗡鸣起来,随...... 《荨岩》第二百一十八章 赴火于微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九章 青石上,黑袍残剑 “我能帮你找到打开入口!” 罗湖死死地盯着这个大明窟的兵士,手中的白虎铖牙刀终究是没有挥下,罗湖之所以会相信这个看起来稀松平常的敌人,只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人的独到之处,人的瞳孔通常都是黑色或者棕色,但是此人的瞳孔却是青紫色的。 罗湖将这名大明窟兵士拉到一边,低声道:“我很想知道你是打算提供给我怎样的方法,但是你应该只是为了活命,才同我这般说,不过你最好能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那名兵士目...... 《荨岩》第二百一十九章 青石上,黑袍残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章 损! 不久前卧华山梁津所部驻扎交趾山脉,大战将至,慕涯定下计谋与大明窟联盟,使得在庞路率领的秦军想要一举歼灭交趾城的卧华山势力的想法破灭。这也是卧华山与大明窟多年以来第一次联手。 毒龙子回思此事,卧华山一方可谓是占了大便宜,而大明窟不仅背负了杀害四海城城主的罪名,而且又丢弃了四海城这座堡垒,参与进攻庞路军队的计划,与秦王朝彻底撕破脸面,似乎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利益,但是毒龙子却很清楚,慕涯许诺的,别人无法给他...... 《荨岩》第二百二十章 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一章 膏肓疾,不醒与不寐 “听说老津派人去城中募兵了,关键还一个都没有招到。” “是吗?这可就有些糟糕了。经历丧虎口一战后,我们的兵力所剩不多,要是再得不到补充,我们的行动也会受到阻碍了。” “卧华山那里什么情况,我们之前击败了庞路所部,这次向山主要兵,山主总不至于不给吧?” “山主自然是会给,不过现在南部边关蛮兵那么嚣张,只怕山主一时半会儿也是抽调不出人来,老津募兵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 “交趾城的百姓现在都极为拥护羊塔风,在新...... 《荨岩》第二百二十一章 膏肓疾,不醒与不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二章 伐骨洗髓之丹 “复紫云丹!” 丹药往往能中和单方面药性,使得药物能够发挥出超越本身的价值,垣野界中能够通过感悟金石得到这种能力的人并不多,所以各类成品丹药数量稀缺,那些能够真的救人性命的丹药尤其罕见。 当初姜鸣在下染城与楚泓大战地位强者余肇锡,后身受重伤生命垂危,若不是羿玄宗扈江离出手以萧命丹为引相救,他们那时必然已经命归黄泉了。之后姜鸣从千枫客栈购得红磷丹,也是有着治病救人的作用,但多的是辅助治疗伤势,现在林寒无...... 《荨岩》第二百二十二章 伐骨洗髓之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三章 遥闻五万蛮叩龙脉 若没有尝试面对过死亡,便不会对生命珍惜;若是没有经历了过沉沦的黑暗,便不会渴望真正的光明。 姜鸣趴在城墙垛口前,双眼痴痴地望着交趾平原,看上去格外的忧郁。每一丝微风都足以掀起他的眉梢,每一缕阳光都能够让他沉迷。 林寒悄声走过来,笑道:“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姜鸣没有转头,斜着眼打量着他,缓缓道:“看起来都恢复了?” 林寒道:“什么都好了,似乎我的身体都变得不一样了。” 姜鸣道:“那就好,稍微熟练一下身体,...... 《荨岩》第二百二十三章 遥闻五万蛮叩龙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安定四海城 四海城,作为秦王朝西南部无数中等城池中的一座,自然是无法与交趾城这种咽喉要道相提并论,但是四海城却因为深居诸多城池之中,所以常以治安闻名。 在这乱世之中,百姓自然是希望家人能够有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和平家园,在这种思想驱使下,造成了周围城池中的人口纷纷搬家至四海城,使得从外地迁来的人口几乎占了全城人口的十之七八。 兼之四海城十几年的三任城主都并不苛政虐民,虽然算不得有功绩的好官,但是好歹护下了这一城百姓...... 《荨岩》第二百二十四章 安定四海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五章 异瞳凡士 就在四海城的疫病治理渐渐好转的时候,交趾城传来消息,庞路派遣一支兵马已然列阵城下了。可是交趾城城坚墙深,若无内应相助,一支千人军队足可以挡住万人攻杀,莫非庞路是想孤注一掷? 上次交趾山脉大战之后,庞路被卧华山与大明窟两支悍军前后攻杀,损失惨重,而交趾城中的驻军亦被梁津等人里应外合杀了个片甲不留,接到的消息之中,此时庞路应该在四方城中,在壮大兵马或者谋定卧华之前,应该是不会突然出现,但这一支兵马却早早...... 《荨岩》第二百二十五章 异瞳凡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六章 坛酒释罪负荆者 交趾平原其实并不广袤,东西不过百里地域,由交趾城与南部蛮郡秋岭包围,其中黄土生长浅草,或者沙土地上贫瘠无植物,若是俯瞰整个交趾平原,人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一方盆地。 东南西北有高低,黄土域中分经纬。想要在交趾平原找到一个中心并不难,但想要用一纸文书约束两大势力的矛盾,这样的平衡点却很难找出。 卧华山梁津所部,与秦王朝庞路领军,这场战争本来便是由着两方人马引起,李正兴所言代表着庞路的意志,可就算普通的小兵都...... 《荨岩》第二百二十六章 坛酒释罪负荆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七章 篷中论天下 北部山林疫病之源,多方势力一直畏如虎豹,那杀人于无形的手段,比之刀枪虎豹更为凶悍。疫病来时往往没有任何预兆,但发现之时已经全身流脓溃烂,如同遭受了诅咒一般。 多年前爆发的疫病中,以北部山林为中心,辐射向各个方位的广阔地域,患病者数不胜数,九府联盟为了避免沾染这种疫病,在几年间避而不战,似乎整个秦王朝都要陷入这种隐形的恐慌之中。 在经过了各方的严厉手段之后,疫病泛滥了一年多后终于消失,经过粗略统计,只是...... 《荨岩》第二百二十七章 篷中论天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血手掌劲与无戟破翦 此战并非兵马大战,而是武将之斗。 现在这段时期,秦兵折损了无数,在四方城安身等待着时机,而卧华山梁津一众则退守交趾城,都算是伤患之虎,现有的兵力若不是为了决战,根本不敢轻易殿前出来进行小规模的作战。 庞路的用意似乎很明确,规避今日骑兵对阵甲兵的优势,将重点放在试探他们的实力上面,即便前些时候交战也不少,但若是能够进行正面观摩,定然能够使得其他武将对交战者的手段有所了解。 庞路道:“二统领,若是我没有看错...... 《荨岩》第二百二十八章 血手掌劲与无戟破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九章 极限能力者 邛乐双自从进入交趾地域,其武力便是秦将的至高点,除了一两人能够与他平分秋色,像是李正兴、牟玉成之辈与之对战几乎没有赢的几率。他所依仗的能力便是那一缠一罡,枪戟精通,但是一般人对于那刚柔并济的武法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更别说战而胜之了。 当初在交趾山脉中一战,邛乐双先后与林寒、姜鸣交战,并稳居上风,后来孤军深入被千甲所围,两名八段巅峰的武学大师齐齐发难,他以一敌二,仍然没有半分畏惧,之后在千万兵士的注视...... 《荨岩》第二百二十九章 极限能力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章 马萧萧,将悲昂 所谓枪戟有锋芒,因战趋势而择刀兵。 邛乐双用戟有武法,用枪也能达到极致,林寒此时才明白,邛乐双在开战前为何会说没有换兵器了,相同的兵器很难分出胜负,但若是一枪一戟,则在短时间内便能发挥出兵器的优势,这虽然只是细节,但足以看出邛乐双的精细之处。 与这样的人交战,不管是谁都会如入险境,因为对手会关注着任何一点能够置人于死地的细节,然后蓄势而发摧枯拉朽,这便是邛乐双的强大之处。此刻长戟招式施展出来,即便是半...... 《荨岩》第二百三十章 马萧萧,将悲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一章 卧华入,疯马疾 交趾城中,百姓都已经习惯了卧华山山匪与城兵同在的景象,但是自从卧华山进入交趾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是山匪伤人的情况,百姓将之归功于城主羊塔风的努力协调,在城中两方的兵将对峙从来没有停止过,这意味着羊塔风一直在设法将山匪赶出交趾城。 当然羊塔风早就通过自己的手段向百姓们传达过他的意思,通过和平谈判让卧华山离开,若是开战便会死伤,城主悯恤百姓与城兵,不愿与之正面交锋,这更加为羊塔风塑造了一个亲民爱民喜好和...... 《荨岩》第二百三十一章 卧华入,疯马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二章 阳谋不解释 在城南抄手摊位边,羊塔风带着祝祸与十几名城兵远远凝望,即便梁津一众并不想有任何的揣测,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遭遇羊塔风,还难让梁津几人平定下来。 十字包厢似乎成为了羊塔风接待客人的专业场所,但凡尊贵的客人都要在这里摆上宴席,不过对于羊塔风来说,所谓的宴席只是几菜一汤的简单饭菜,这位在百姓心中奉若神明的城主,似乎已经习惯了节俭。 待梁津、林寒、姜鸣三人走进包厢,羊塔风便喊着下属前去将好酒搬来,并且亲自点了几道...... 《荨岩》第二百三十二章 阳谋不解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宝驹风兽疾 人道是红粉佳人,宝驹英雄,似乎自古便是不变的定律。 梁津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了这匹疯马,虽然方法并不是太过正道,但好歹是慧眼是珠,即便姜鸣等人都是没有看出这匹疯马的独到之处,但梁津还是将之视作宝贝。 姜鸣摸了摸爵江马的马头,笑道:“梁津,你的这匹马当真是好马?我似乎都没有看出有什么特殊之处,爵江,你觉得呢?” 只见爵江马也是仰起头附和似的轻嘶了一声,姜鸣朗然大笑。 梁津尴尬地摆了摆手,道:“姜鸣,你这就不够厚...... 《荨岩》第二百三十三章 宝驹风兽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又一个周宅 自从羊塔风驱逐三大霸主三族,开始全盘掌控交趾城以及附属三城的民生,那时候支持他与暗中接济过他的一些势力与人,都在羊塔风的扶持之下成为了新兴的城中势力与领头人,这些势力将会追随城主羊塔风的步履而行,这既是他们的本分,也是他们的义务。 城北周家便是这样一个存在,因为羊塔风的崛起,这个原本只能算作小家族的存在俨然成长成了参天大树,即便说现在交趾城中的霸主家族便是这周家,想来也没有多少人质疑。周家的兴盛本来...... 《荨岩》第二百三十四章 又一个周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小湖黑道出洞天 屋内有两三言语,可传于有心人知。 逆旅常疑隔墙有耳,身在家中本应安心,但却有瓦上人俯观。 只见那两名黑衣人突然拳头一紧,眼神开始环顾周围,姜鸣与林寒连忙收起收起了窥视,那两名黑衣人在进行了一番检查之后,并没有找到可以的东西。 周开微蹙眉道:“怎么了?” 一名黑衣人道:“我们同时感觉到有眼睛在看着我们,但好像是错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话题戛然而止。 周家父女这一番言论尽入耳底,姜鸣与林寒震惊之余,也是看出...... 《荨岩》第二百三十五章 小湖黑道出洞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天坑方圆,周容以度 遥遥听到那清越的声音,姜鸣与林寒都感到一股寒意,他们可以确定近百米之内没有人,但是对方却能在百米之外判断他们的人数,作为这洞天中的藏身者,所拥有的能量无可想象,尤其是在姜鸣与林寒对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姜鸣与林寒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心中暗暗思虑要不要思绪往里中深入,虽然对方已经知道他们来到,但是并没有阻拦去路,只要这个时候离开,可能那通道与石门都还未关闭。但若是继续深入,很有可能会遇到难以预想的危险,...... 《荨岩》第二百三十六章 天坑方圆,周容以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七章 非敌 “十里方圆,算得上是一方名门教会,主要以讲解自创教义风灵契,并且以使百姓延年益寿为吸引力,在钧天野最为盛行,主要一支巅峰时期有着三十万多人的队伍。其教主名为屈宣波,实力在四重地位,属于钧天野中的散修。” “屈宣波传教十余年,在招揽了三大天王之后,终于使得教会结构更加完整,并且飞速发展成为钧天野中最大的信仰教会,经过数年开枝散叶,逐渐影响朱天野、幽天野,但是经过多年的发展,传到朱天野的十里方圆教义已经...... 《荨岩》第二百三十七章 非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八章 黯然心事暗然生 自从环子鱼摆脱地位强者余肇锡的控制之后,便一直跟随楚泓居住在卧华山军营之中,除了一些时候帮助楚泓作战带甲出征,他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营帐或者房间,所做的事情都只是看书或者钻研武学。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向楚泓交代便出了军营,在这交趾城中卧华山的兵士并没有集群分布,整个军营分布宛如一条长练,西部统领住所外围几乎没有其他守卫,环子鱼想要从军营中离开轻而易举。更兼之军营之中那些兵士几乎都知道八统领有一位惊若天...... 《荨岩》第二百三十八章 黯然心事暗然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九章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在梁津的计划之中,想要在四海城秘密建立一支军队,并且将粮草辎重全都转移向四海城,此举更方便以后的作战,若是再次遭遇庞路的袭击,他们便可以两相策应,从而提高战斗的胜率。 这种暗中迁移必将是缓慢而隐秘的,若是让外界势力发现蛛丝马迹,四海城的新兵便不是奇兵,或许在某种方便还会变成大明窟、秦军的刀锋所指。因此为了让外界相信四海城只是卧华山临时的一个据点,所有统领在四海城疫情稳定之后,都不得再前往四海城,仅仅...... 《荨岩》第二百三十九章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章 两方城与一座山 两日光阴弹指即过,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东部兵马大元帅孟降炎前来交趾城,这可算得上一件能够改变格局的大事 ,早在数日之前他们便在暗中搅乱风云,若是稍有不慎,恐怕陷入其中的人会被搅得粉碎。 城主府中,羊塔风站在一座高台上,放眼远眺,遥遥能够看见交趾道上有着一些犹如蝼蚁的黑点缓缓移动,他很清楚,那便是孟降炎的车驾。 兵马大元帅位列百官一等,见皇孙贵族不用下跪行礼,可乘八马锦绣红幡宝盖车驾,可着四爪蟒纹金丝袍,...... 《荨岩》第二百四十章 两方城与一座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一章 山道黑袍袭杀 交趾道。 一支车队缓缓地向前开往,八马车驾百人仪仗,但没有人手持真正能够战斗的器械,因为这是东部兵马大元帅的队伍,有孟降炎一人坐镇吗,在这秦王朝内又有谁人敢挑事? 孟降炎一身金丝跑,因为这算得上是奉行国事,所以必须着礼仪服饰,金铠弃之,长刀弃之,金袍宝靴亦能体现出他身为兵马大元帅的暗中傲人气势。 “到哪里了?” 他虚寐着双眼,正襟危坐。 “再过一个时辰便会抵达了交趾城了。” 说话的不是侍者丫环,而是一名骑在战...... 《荨岩》第二百四十一章 山道黑袍袭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假条(请假一天) 少时以为伸手可揽日月,及加冠前后也有这般气概,料想往后也应是。 首为愚,次为志,再为常。 然后,终不似当初。 愚见也罢,鸿鹄之志也罢,余生常态也罢,都触之不及。 还追求个锤子的荨岩。 《荨岩》请假条(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尸首 东部兵马大元帅孟降炎,成名时间远远迟于俞空桑、邓兴,但论起战斗能力并没有任何人质疑,他与这两人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两人都是经受了数场大战,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之后才被敕封为兵马大元帅的,而他的人生却好像从来没有败过,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兵阻迅速成长成为将领,而后自己的种种功绩出现在秦皇的眼中,这东部大元帅的位置便被他反手之间掌握,此来已经有了数十年。 身为九段人位武学宗师,孟降炎一出手便有猛烈的气流波动,...... 《荨岩》第二百四十二章 尸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迫! 交趾城门由卧华山掌控,但出行皆成常态。 只因为得知近来周遭都不太平,先前卧华山的几名统领向秦王朝总督庞路在交趾平原发生了许多事,更让军中人心惶惶,姑且关闭了一扇城门,由重兵把守行人出入。 这个时间其实外出的行人并不多,除了一些商队与大型的车马,几乎没有敢在这个风口浪尖出外游玩,虽然那疫病并没有在交趾城感染开来,但是种种消息已经证实四海城陷入了死地,能在无声无息之间袭杀人命,人们怎又不会畏惧? 两人为护,...... 《荨岩》第二百四十三章 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四章秋绝计破寒武,横扫九府之战 东部兵马大元帅孟降炎曾经涉足城主府,但在不满一个时辰之后再次离去,羊塔风精神萎靡地靠在桌子前,似乎是没有什么能够形容他此刻的情绪。 祝祸远远望着羊塔风,冷声道:“这一次是我牵累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运走的是什么东西,但我想,若是他们成为我们的敌人,定然会有极大的危险。” 羊塔风猛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别人不认识那些东西,但是我认识,虽然那东西的机构已经被拆除,但是没有人能够掩饰它的威能,虽然孟降炎与...... 《荨岩》第二百四十四章秋绝计破寒武,横扫九府之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五章 横练挥汗如雨 在邓兴退出行雨州之后,侯凤王派遣兵马迅速恢复行雨州各城建设,并且占据了各个城池,整个行雨州落入侯凤王的掌控之中。 侯凤王及其四子在这场战斗中承担了所有的压力,力抗九段人位武学宗师邓兴十万兵马,并且参子奇“智囊”之名名震九府,参子誉宗师之才为人称颂,自此侯凤王参氏开始走进九府联盟的广阔舞台。 而在寒武关方向,面对着那两倍于我的秦军,守将高逐戌在战事展开的十日间屡施奇计,将秦将剿灭一半以上。 随后寒武关狮虎...... 《荨岩》第二百四十五章 横练挥汗如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有妖气 林寒惶然一惊,虽然及时地收住了招式,但仍然有着不小的力道刺出,九铅之力岂容儿戏?他急忙来到姜鸣身边,将他扶起只见姜鸣已经面色惨白,看来是被那股劲力折腾得很惨。 林寒问道:“怎么样?伤了多重?横扫千军一经展开,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瞬间收住,先前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甲胄破碎,你到底伤了多重?” 姜鸣惨笑道:“还好,幸亏早早地穿了这件甲胄,不然我的小腹便会被你的银白刹螭枪捅出个窟窿。” 林寒铁青着脸,斥问道:“为...... 《荨岩》第二百四十六章 有妖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七章 日漏三 交趾城南中央祭坛。 本是前朝遗留下的祭祀之地,后被秦皇下令禁止私祭之后,便拆除了外围建筑,只留下这个这个石台,但是原来的名称并没有变化,只是外围便成了行人游走的大道,比一般街巷宽了三四倍不止,城中若是有盛大的聚会必在这里举办。 这中央祭坛的人流今日却比往日多出几成,因为周家周以卉将要在此地接受裁决司的处刑,来的人多是因为周家在城中的德善举止,剩下的一部分人则是被裁决司的名头所吸引,毕竟这个组织也算得上...... 《荨岩》第二百四十七章 日漏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八章 霍乱起 “此狐妖盗窃灭妖师专用含光珠,隐藏在城中图谋不轨,经灭妖师彷境大人鉴定之后,已撰写相关文书递交朱天野修行盟与裁决司,故判处此妖火焚之刑。” 一名灭妖师助手在一旁宣读,这是裁决司许诺给修行盟必须执行的流程,目的是让围观百姓看到灭妖的真正立场。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黑球,火焚之刑不用稻草,凭靠这种火源便能够实现大面积的大火,是更为简洁的生火方式,但今日这火,却是为了杀人。 周以卉被紧紧捆绑在十字架上,身躯根本...... 《荨岩》第二百四十八章 霍乱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千幻箍 金属暗器凌空流转,看似平平无奇,但转速之快令人心惊。 “森罗千幻杀!” 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暗器,使出之后周容度颜色大变,林寒不识得,但是他见过。出招便没有回头,此刻的空气凝固,林寒与周容度已经将要逃离,那一众黑袍信徒正在拦截灭妖师助手,但都没有能力管顾到姜鸣。 姜鸣扛着周以卉不顾一切地逃走,他知道只要他带着周以卉逃离这里,周容度与林寒自然有办法离开,两人联手可能都对腹部连将武学宗师彷境,但想要付出一些...... 《荨岩》第二百四十九章 千幻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章 硫火光,战! 周容度,一身黑衣遮掩,但依旧能够看出其面貌出众,尽管声音有些接近女声,可丝毫不影响他将展现人格魅力。 许诺之后,林寒也算是结下了一桩善缘,周容度非是池中之鱼,来日自然有帮得到他的地方。 短暂的沉默之后,周容度拱手道:“林兄,在下还有一件事询问,是关于我家小妹的。” 周以卉羞涩地躲在周容度身后,似是打算阻止周容度说话,但他却说转过头,道:“今日之后,我们便会离开交趾城,若是现在不表明你的心意,日后恐怕就没...... 《荨岩》第二百五十章 硫火光,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千载罪孽由一人背负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祝祸的身形停滞不动,一众将领快速围上去,虽然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在祝祸眼中并没有多大的阻碍,但却将能够将他克制住,在他反应逃离之前有了足够的反应时间。 此时庞路扔掉手中的刀,笑意渐浓:“凌统之郡守,还不智摘下面巾,让你昔日的部下好生看看,皇子化蛇一案乃是国之秘辛,帮你身为局中人侥幸免于死罪,好不容易还能找到一个熟人了。” 祝祸淡然无话,但是他身后却有甲衣落地的声音,只见常盖脱了身上甲衣,...... 《荨岩》第二百五十一章 千载罪孽由一人背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战必毁,城必破 青色火光映照着百姓慌乱的身影,在这种大难将至的情形下,众人头顶着生死的威胁,早已顾不上道德伦理,推搡着拥挤着,生怕那泛着鬼火的炮弹落到自己脑袋上。 但,连绵的废墟外,被青火包裹的道路中,一道坚定的身影缓慢地走出,他的背上背着一人,身旁则走着一名小孩,看上去是那么的孤独。 姜鸣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废墟中着母女两人救出,小女孩倒是无碍,但是妇人的双腿却被屋顶上的房梁砸到,暂时失去了知觉,自己行走已然是没有办...... 《荨岩》第二百五十二章 战必毁,城必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三章 罹难之墙中的百态 炮火已然停了,但城中的大片地域早已沦为废土,街巷间堆满了裂土残垣,空气中飘荡着一种鲜血与硫火混杂的复杂气味。 交织城西有一片已有百年的古宅建筑群,据说是某个霸道的家族为了让自家府邸形如王侯,便耗费大量财力人力修建,后来秦王朝官员虽然计划将之拆除,但因其占地实在太大,且屋舍繁多,一经拆除大量的土石无处可置,于是此宅便被保留了下来。 多年以来,这座庞大的建筑群一直被三大家族合力霸占,官家难顾,这座建筑群三...... 《荨岩》第二百五十三章 罹难之墙中的百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六败 “准备好了吗?” “深藏在卧华山中的兵锋早已经磨砺待出,万人阵前的勇武军魂缓缓露出头角,没有人能够阻挡命运的召唤,但卧华山由我来守护!” 战歌起,曾经这支卧华山军队连败秦军,在交趾地域创下了一系列不可战胜的战绩,但因为多长战争中损失良多,兵源得不到补充,只是先锋之甲兵愈发稀少。 等至他们入驻交趾城,便只剩下这三四千兵马,而卧华山中遭受了蛮兵突袭,亦是损失惨重,不敢轻易支援,致使这是军队已然成了一支孤军。 《荨岩》第二百五十四章 六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五章 微光 六将俱败,千军尽丧,参军狼狈逃离,可谓是卧华山战斗中最为惨烈的一战。 此战之后,梁津率领残兵败将向城西退走,秦军在后追杀,正当梁津几人走投无路打算以命相搏的时候,那迎面冲来了许多的甲兵,众人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是羊塔风的城兵来了。 羊塔风本来有城兵五千,但是眼下涌向秦军的甲兵足足有两三万之数,稍稍思索梁津等人便知晓了其中原委,定然是交趾城的百姓自发地形成了军队,在库藏的铠甲兵器装备下,成为了一支新的...... 《荨岩》第二百五十五章 微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六章 飞凰战走马 百姓打着的火把放出脆弱的光芒,经过了数个时辰的寻找,火把已然是换过了许多次,百姓在轮番休息,罗湖与楚泓也在轮番调整,但是却没有放弃寻找秘道的机会。 眼下庞路大军四面封城,庞路带领着诸多大将已然汹汹而来,攻破防线只是时间问题,当楚泓说出了秘道的消息,百姓心中又燃起了重生的希望,只要能够肯定确实是有着这样的秘道,他们便愿意去寻找,因为这是最后活下去的希望。 眼看着天色渐渐露出鱼肚白,时间已经是在第二日的破...... 《荨岩》第二百五十六章 飞凰战走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七章 龙身之绝唱 微风过,披风吹起,万丈豪气。 羊塔风此刻站于庞大龙身之上,面色冰寒,而他手中的剑却没有迟疑地挥下。 “众将士听令,卫我交趾城,万世更变如走马,生杀予夺星云踏!” 布阵兵士齐齐挥舞枪戟,一步步向着庞路的大阵移动。 谁说城主羊塔风不懂武艺? 这般胆识豪气,不知比多少祸乱众生的能人猛将厉害得多,在交趾城的百姓眼中,羊塔风便是神;在羊塔风眼中,他便是护城大阵的阵眼。 梁津、姜鸣、林寒、蒙阆纷纷跃上没有被殃及到的高楼之...... 《荨岩》第二百五十七章 龙身之绝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争分夺秒 在接下来的两日时间内,吕刑阳与金林秉承着庞路的意志,继续向城西进军,即便损失了近三万兵马,但他们还是有着能够覆灭这座城池的能力。 一万多精兵,如同虎狼,仍然在继续着往日的杀孽,由梁津几人带领的过万城兵与之对撞,完全便是一边倒的战局,即便庞路重伤、羊塔风身死,但这原来的局势仍然没有变化,交趾城的危机还如抹不开的阴云笼罩在百姓与卧华山的人头顶。 经过两日的消耗,梁津一众组织起来的民兵已然损失过半,而秦军却...... 《荨岩》第二百五十八章 争分夺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九章 同生共死之人 十月十二,天阴微冷,时有寒风催。 战争与杀伐仍然没有停歇,厮杀声与惨叫声继续在这个修罗场中重复,阴沉天空下血色凝固,横斜的尸体透露出一种难以解释的无奈,不知是挪用了谁的荣光。 这场战争,终究是要用鲜血才能磨灭,只不过葬送在这交趾城中的生命,已然太多。 战斗,持续的战斗,挥汗如雨的战斗,似乎这短暂的几个时辰,便要将所有人的性命收割干净,每个时刻都有着民兵战死,血腥的屠戮永远没有停歇。 终于成了成了一支残军,...... 《荨岩》第二百五十九章 同生共死之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章 素缟拜流星 当初姜鸣几人在失龄峰之南,遭遇到了一种难以估测的力量,被摄到了鲸落山脉之中,之后姜鸣与两个将要夤华的蜥蜴人斗智斗勇,后来借助玉如意才得到了这七卷芸帧。 至今姜鸣都没有弄明白,那鲸落山脉之中为何会出现这么高等的功法,莫非只是那两个九段人位的蜥蜴人的收藏?他猜测蜥蜴人背后肯定有着极为强悍的存在,但这么高等的功法,无论是人是妖,都应该趋之若鹜、护之如宝,可七卷芸帧齐齐丢失,竟然没有任何人追讨,这便是姜鸣难...... 《荨岩》第二百六十章 素缟拜流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一章 饥肠望烟尘 饥饿,往往不需要任何的手段,便能让人承受最大的折磨。 没有粮食,没有水,困在那断壁后面,像是再也没有任何决断。 姜鸣从怀中取出两个白饼,将之平分成六分,递到了梁津几人面前,他们没有多余的话,似乎任何言语都会消耗身体的机能。 第一次感受到对食物可以吝啬到这种程度,林寒几人在忍受,姜鸣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衣不蔽寒、食不果腹的日子。 这一日秦军没有其他的动静,吕刑阳等将也没有出面。 又是一个夜晚,几人在饥饿中迟迟...... 《荨岩》第二百六十一章 饥肠望烟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二章 野心者突起 李正兴与吕刑阳才反应过来,为何手下兵士开始混乱起来,直到有一名兵士喊道“金林副总督死了”,他们两人才明白原因,此刻秦军混乱,根本没法有效地灭杀这支卧华山山匪。 吕刑阳愈发凶狠,叱问道:“这便是你们的计划?是白天的那些蛇人?” 峎不甚显得有些狼狈,却冷笑道:“若是有一个好的指挥,你们这支万人军队自然牢不可破,想要凭靠我这千人新军,自然是奈何不得。但若是金林死去,这支军队便会自乱阵脚,你还觉得我没有机会吗...... 《荨岩》第二百六十二章 野心者突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三章 杂章 外界的战火还在继续,但秦军防线内部的争斗仍然在暗中进行。 梁津几人因为寇修永的奇怪想法而怔住,梁津出口问道:“按道理说,若是你掌握了这支军队,最应该做的便是将我们一一灭口,但你说要招揽我们,还要加入卧华山,我倒是想了解了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寇修永瞥了梁津一眼,道:“二统领开口便说到了关键点上,我早已经将所有心腹打入了军队各部,只要一声令下所有兵士都得听我的安排,本来也并不需要谁来帮忙,但我想要快...... 《荨岩》第二百六十三章 杂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四章 远行的花海 四海城先前经受疫病侵袭,在卧华山梁津一众的鼎力帮助之下,疫病渐渐得到有效控制,终于在前不久宣告疫病彻底结束。这场曾经蔓延至秦王朝诸多城池,让所有势力与百姓束手无策的疫病,在数年后再次重卷旋风来,但却没有取到与以往相同的战绩,甚至在诸多地方还没有泛起涟漪便已经沉寂下来,所有人都再也没有参追查过这二次疫病的起源。 徜徉花海,虽然已是十月下旬,但却仍然是许多花蕊繁盛的季节,甚至在每个季节,这里都会这样花开...... 《荨岩》第二百六十四章 远行的花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五章 死伤不究 凡踏入地位境界者,便是凡俗界所称的仙灵之人,在这个阶段的修武者能够借用天地之力,构造出所谓的元结使得周身服气辟谷。而地位修者所建立的宗门,都必须是一方修行盟所承认的,否则便是魔宗、野宗,他们的宗门便是仙灵之境。 浩然宗虽小,但是五脏俱全,而且被朱天野修行盟所承认,所有人挤破了头想要进入仙门,以求得到仙人眷顾与垂怜,即便获得良好的修行环境,并且能够在未来也有可能达到地位境界,毕竟想要跻身这个境界实在太...... 《荨岩》第二百六十五章 死伤不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六章 往事莫追战马肥 楚泓道:“大人还见过有人使用七空箭?” 箭王海滔笑道:“你以为七空箭是你的专属吗?七空箭之道由来已久,在上古典籍之中便有记载,只是很少为人记住而已。当年前在朱天野域边界战场上,我遭遇到了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那是荒族一个颇负盛名的家伙,当时我只是四重地位,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幸好那个人出现出现了,七空箭连发七矢,将荒族战士绝杀。” 楚泓道:“那名荒族战士是什么实力?” 海滔道:“大概是七重地位吧,不过地位境...... 《荨岩》第二百六十六章 往事莫追战马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七章 师脉一剑切云冠 来者白裙及地,青丝束马尾,丝绦带流苏。白裙隐约内衬纱,白皙修长的双腿颇为养眼,那白皙面孔巧笑非笑,疑怪那般,面有深意。 环子鱼瞥见这道人影,立即远离开楚泓,冷声喝道:“这是我住的地方,节师姐这般终究太过无礼了吧?” “这人是子鱼的师姐?”楚泓暗自思量,虽然女子体态妖娆,与环子鱼有截然不同的气质,但他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对方在这个时间闯入,定然是来者不善。 节沈静曼步轻移,走至包厢内的桌椅前坐下,笑道:“...... 《荨岩》第二百六十七章 师脉一剑切云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9 感悟 又是一日,如鲠在喉地坚持着,解不开,一个人就过得颓废极了。情绪能毁灭,对于情绪的掌控可以达到极致,但却不能掩盖它的存在,这本身就是一件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挣扎。 可能,只是因为自己的性情,江湖,古风,自由,固执,每一寸都能将人逼疯。今天心情不好,也有可能是一直不好,像是要抑郁,哈哈真是搞笑得很。 知其音,不知其可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不知我何求。 想找个说话的地方,不过是找不到...... 《荨岩》3.29 荨岩感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有一人九段无敌 随着环子鱼加入战斗,与楚泓并肩而战挡开了宗孤容的杀招,宗孤容毫不掩饰双眼中的愤怒,喝道:“我可是你的师兄,速速退下。” 环子鱼强硬地横剑身前,冷声道:“想要伤害他,便是我的敌人,我是亚圣女的身份你们也从来没有尊重过,既然如此,我不妨看看宗孤容师兄修为到了何种地步。” 宗孤容面色愈发冰冷,沉声道:“即便是你们两人,我要杀他也轻而易举。” 楚泓与环子鱼站齐,苦笑道:“虽然我有些打不过,也不能让你顶在前面啊。...... 《荨岩》第二百六十八章 有一人九段无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三指拉弓为自由求证 自由?多少人想要得到但却企望不及的东西,多少人为此会付出一生的时间,甚至一无所有。 可人们还是在追逐,抛却所有地去追逐。 公初阳听到楚泓这一番说论,不禁抚须笑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构想?推翻我混元教几十年来固有的规矩,然后为了你所谓的虚无缥缈的自由,来反抗与争斗,你觉得有意义吗?” 楚泓朗声道:“只要能够让前辈你认可我的想法,为了让贵教的利益最大化,想来即便是高位如混元教,也会知道这种道理。我绝不是在胡言...... 《荨岩》第二百六十九章 三指拉弓为自由求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章 数人一朝离散 第一次独立这般决定,他没有与任何人商议,但是蒙阆却知道这是他最为用力的一次,不管是生是死,他都应该支持,厚重锋利的冷锯昆吾挡在前面,而他双手紧握刀柄,迎着那四散的风浪,不动如山。 在七空箭撞击到厚灵壁的一刹那,公初阳便脸色大变,即便抽调了周身所有的天地灵气化为己用,但还是没有办法动用最强防御将这箭矢挡下来,忽然注意到周围弟子的惨状,他大袖一挥,直接迎身上去。 黑色元华与红白色元华相互交融,最后一道流光...... 《荨岩》第二百七十章 数人一朝离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一章 紫气,听风,重逢 “那这样的话,我们六人便只有姜鸣与长子还没有突破了。” 经过硫火一战之后,姜鸣与林寒五人的命运紧紧地拴在了一起,之前存在矛盾与罅隙都烟消云散。 “老津,你觉得他们两个谁先突破?”罗湖颇有玩味地笑道。 梁津思忖片刻,道:“应该是姜鸣吧,长子有什么本事我们都知道,虽然这段时间他在武道修行这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比起姜鸣对于衍武的理解却要浅淡了不少,而且姜鸣毕竟是有着难以捉摸的底牌,神秘的地方我们也没有办法猜...... 《荨岩》第二百七十一章 紫气,听风,重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二章 匪甲,纵马,冲阵 “自交趾平原之别,已经有着数月未见,交趾城中犬子与两位素有交情,今日难得能够在这山林之中相遇,也算是缘分一场,不如坐下来喝一杯?” 如今的徐聪蓬头垢面,衣衫古旧,仅仅凭靠面容就能判别出他已经在山林之中待了许长的时间,当初在交趾城中虽然也有难以掩饰的匪气,但至少没有现在这么明显。 姜鸣心头微惊,当初徐聪莫名其妙地对他与申夷忧发动围攻,如今看来大有猫腻,恐怕其中还有秋绝的参与,而最后的目的便是让这场战争更...... 《荨岩》第二百七十二章 匪甲,纵马,冲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三章 虽不入半步,皆不惧九段 “快点,再快点,爵江!” 姜鸣与申夷忧同乘一骑,耳边呼啸着急速的风声,爵江马在山林中急速穿梭,但姜鸣心中仍然是传来了夜泉的提醒声,即便千里马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地位强者。 那白衣老者挡在了两人面前,爵江马不敢再往前冲撞,他也感觉到了这老者的可怕,身后渐渐传来破风声,那中年人带领的人手也来到了,这下姜鸣与申夷忧想要离开,便是要打败地位强者。 白发老者遥遥道:“丫头,跟老夫回去吧,你毕竟是我申家的正统大小姐,...... 《荨岩》第二百七十三章 虽不入半步,皆不惧九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失言,三百里逐尘 十尺戟作为姜鸣的最高绝杀招数,单单说其威力甚至要强过翦破式,而且本身便是范围性杀伤,在一定距离之内造成的恐怖伤势几乎是同境界武者无法阻挡的,当初姜鸣负伤之际使用此招,便将全盛时期的卞坚击成重伤。 但这十尺戟却有着一个为人苦恼的劣势,在施展的刹那会将武者的所有力量吸尽,就像是对自己造成了吸功一样,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在施展这招之后,姜鸣便会失去战斗能力,在战场之上是最后的招数,所以姜鸣不到万不...... 《荨岩》第二百七十四章 失言,三百里逐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卧华山崛起之机 在那仓绫山脉,寒雨降落之后,血腥味道再次被冲刷个干净,但是几天前的战斗痕迹,还是能够在坑洼与发臭的尸体中看出些端倪,而那匹黑马,却已然消失了踪影。 林寒经过了多日的辗转,总算是来到了仓绫山脉,但是这里却没有其他的东西,看着那些死相狰狞的尸体,他渐渐蹙起了眉头。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尸体看上去不像是一般势力的人,那姜鸣呢?申夷忧呢?” 林寒知道自己因为行程问题,已然错过了姜鸣的大事,这座山脉之中,...... 《荨岩》第二百七十五章 卧华山崛起之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业火焚棺 自此,卧华山从宗坤令,举兵伐秦,以梁津、呼延伍、程幻、王项为将,七万人齐叩秦王朝门户。 秦王朝都城,鸾来湖畔,一名宫里的小厮叩拜在后,低头向着那垂钓者道:“御史大人,七皇子殿下已经在宫中为你谋好了位置,只等你前去就可让陛下重新恢复你的官位,同时兼授一品大夫,地位与文宰相并驾齐驱,这真是天大的喜讯啊!” 高新莅头也不回,淡然道:“回去转告七皇子殿下,我抱恙在身,这些日子恐难接受分封,我的官位等我病好之后...... 《荨岩》第二百七十六章 业火焚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丹香招难 水体火油是一种极易燃烧的火油,因此火焰热量高,不易熄灭,而且容易与各种木料相融合,形成燃烧木,经常用于战争投石,在民间极为少见。但在数年前,这种火油也被秦王朝下令禁用,并且大多都封存在军部仓库之中,没有皇令不能调度。 军部门口燃起的大火,自然被许多位于高楼中的暗探收入眼中,各方官员都开始探知消息,毕竟军部是王朝中纪委重要的一个机制,在门前纵火无异于在挑衅皇帝的面子,军部那些管理者必然会受到不小的惩罚...... 《荨岩》第二百七十七章 丹香招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八章 无情楼与无情人 你可还记得,荨岩? 日上三竿,姜鸣从睡梦中惊醒,脑海中重复着那一个个让他声嘶力竭的梦,他坐起身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阵牛饮,而后又倒在了床榻上,双眼圆睁,不知在望着什么。 以酒解愁,终究是不得解脱,现有的颓废只是因为难以从那件事情的悲哀之中走出,但是久留便能变好吗?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说那些话,不管行与不行,都是这样。 姜鸣以清水濯面,勉强使自己清醒了些,但是昨日那场大醉,终究是让他精神有些恍惚,可以说...... 《荨岩》第二百七十八章 无情楼与无情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九章 妖妃刑,美人无罪 秦王朝都城,作为国内唯一一个人口过百万的城池,这里不管是何时都有些极为庞大的人口流量,本来因为最近的外界战事接连不断,有一大批百姓开始安居在家,但是因为这日城中的大事,百姓又将各条街道占满了。 囚车开往宋尾街的路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押送囚车的甲士只好派出一部分在前开路,才能保证在固定的时间内走到刑场,但即便是用兵器威胁,拦堵的百姓仍然只少不多,其中还藏着一些不同身份的伪装者,只是百姓没有发现。 “妖妃...... 《荨岩》第二百七十九章 妖妃刑,美人无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章 袖刃中巅峰九段 俞空桑看见这番情景,不由得蹙起了眉头,道:“我还以为这都是你留下的后手,如今看来都像是机缘巧合一样,你们两人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无论是以往的立场还是现在的身份,都是我的敌人,你们是打算联手对付我了吧?一名半步九段,一名实力达到半步九段的八段武学大师,的确已经有了挑战我的资格了。” 姜鸣脸色凝重,道:“林寒听着,我们的任务是击败他,然后将贞妃送走,我早已经达成了交易,这起买卖不亏。” 林寒苦笑道:“刚来秦...... 《荨岩》第二百八十章 袖刃中巅峰九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一章 愿去,长生殿烈焰焚骨 将丹幂带进都城皇宫之中,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若是没有俞空桑现身的话,只有这那护城金甲将领守护,以姜鸣与林寒的实力还是有着不小的把握,能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进退。 但突然出现的俞空桑,九段巅峰武学宗师,即便姜鸣与林寒联手都不能有半点优势,若是俞空桑在宫中,恐怕两人现身之后情形也将会变得极为麻烦,到时候还要面对许多守卫,按照姜鸣以往对于利益的衡量,自然是不会答应,但是这一次,他却出乎意料的同意了。 《荨岩》第二百八十一章 愿去,长生殿烈焰焚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宁从军旅,不事农桑 卧华山军队自领七万人征伐秦王朝之后,只留下的少量的人马驻守卧华山大本营,而同样的也没有放弃四海城这个据点,因为交趾城城毁人亡的缘故,硫火的毒气始终氤氲在城中,便再没有人前往探查,四海城俨然成为了这一带交通最为便利的城池。 当然这是针对卧华山而言,卧华山的势力如同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以靠西边的四方城的为界,东部大片的地域都在卧华山的掌控之中数城连襟,各方成带,前方战场的卧华山大军势如破竹,仍然在扩大着...... 《荨岩》第二百八十二章 宁从军旅,不事农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三皇都有界 秦王朝西部,秋垣登上车辇,望了那一眼经历了一场血腥屠杀的破碎城池,他目光如冰。 但是那浓烟飘来,他却掩住了口鼻,饶是如此,他仍然剧烈咳嗽了几声,袖口间都染了血。 后面的琼华、白萍二女听到声音,急忙上前给秋绝披上了棉袍,一脸担忧之态,似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 秋绝那举世俊秀的容颜下,透露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惨白的双眼似是有着无尽的痛苦,只是他在掩饰,他在忍受。 秋绝道:“第七幕将丹药送来了吗?” 白...... 《荨岩》第二百八十三章 三皇都有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四章 风雪夜,微寒 将那山匪头领斩杀之后,一众喽啰望风而逃,那岳之延被这般速度吓得差些屁滚尿流,连忙跪在了姜鸣与林寒面前求饶,这般姿态让人忍笑不禁。 “两位,等等,切莫取他性命”,丹功在一众侍卫簇拥下来到,望着两人道:“不妨问问那山匪头领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劫道,对我们随后的路程也有所帮助。” 到底是人老成精,做事追求滴水不漏,要是姜鸣的兵并行只怕是要一戟刺翻,毕竟对于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他没有一点好感,虽说只是为了求生...... 《荨岩》第二百八十四章 风雪夜,微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五章 滞留与共 那人影立在原地,似乎并没有因为姜鸣的话动容,笑着道:“这位少侠,你刚才的戟法好生漂亮,让人赞叹不已,不知这戟法有没有名字。” 姜鸣再次打量了这人一眼,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他也没有多少结交的心思,便冷声道:“叫做冰戬无华,你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便去破庙里躲雪吧。” 姜鸣的意思自然很明显,但那人却仍然未动,盯着姜鸣的方辕戟道:“少侠真是好功夫,这柄长戟看上去也颇为不凡,正好与少侠相配,不知少侠姓名……” 《荨岩》第二百八十五章 滞留与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惊响赤发鬼 风雪依旧在外面肆虐,似乎要将外面的人尽数淹没,但破庙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偶尔火焰发出一声噼里啪啦,侍卫起身响起悉悉嗦嗦的声音。 一时之间都没有了声响,姜鸣、丹功、丹晨、隗左、仇洁似乎都在享受着这颇为不易的温暖,尽管神色之中都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们对于这种久违的安逸,都十分乐意接受。 而姜鸣则是趁着这种时候,一直盯着那平静的仇洁,他似乎想要从仇洁的眼神中看出她接下来的举止。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荨岩》第二百八十六章 惊响赤发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七章 逞杀黑白盗 黑白双盗,男的好色女的好财,听上去像是劫富济贫的好汉,其实是恶贯满盈的盗贼。 这两人在江湖上的风评素来不好,烧杀抢掠也干得不少,姜鸣林寒初始见到这两人,第一眼竟有些被蒙蔽。他们的相貌不算得很出众,藏在人群之中几乎不会被发现。 这也造成别人无法第一眼就辨认出他们,像是那种生来便有恶人面目的人,反而不善于做恶事。 姜鸣道:“原来你们一早就有目标了,昨日与我们在这里相遇,也是你一手策划的?” “不不不”,仇葭道...... 《荨岩》第二百八十七章 逞杀黑白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八章 关山散 传说中的赤发鬼骇人性命,吸食生灵血肉,算是不折不扣的凶兽与恶兽,但因其常有黑雾掩蔽身躯,所有纵然是高一等的武者也无法将之擒杀,所以历史上并没有人见过这赤发鬼真正的面目。 林寒的突然出手,似是早就在等待着那赤发鬼的的露面,仅仅只是数招,银白刹螭枪便迅猛地刺入了黑雾之中,结果了那其中的生灵,黑雾缓缓散去,只见破庙之中多了几个约莫成人头颅大小的五只妖兽。 姜鸣与林寒凑近来看,却发现那妖兽外形像是狐狸,但尾巴...... 《荨岩》第二百八十八章 关山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九章 酒招,群山白 一座独立在山间的客栈,酒旗招摇在风中,前面看不见民居城池,后面也没有关隘兵甲,作为接纳四方的驿站,客栈中显得并不是很冷清。 炉火烧红,烈酒温热,十多个拥衣取暖的行人,分成三堆喝酒海谈,其中更是夹杂了许多粗犷的笑声,唤来小二上两盘好肉,也算是不错的享受。 林寒与姜鸣坐在其中,时不时地跟着周围的大汉闲谈两句,他们本来赶着上路,但遇到山谷里的冷风越发猛烈,似乎要将行人掀翻,虽然没有下雪,但却已经与与大雪封路...... 《荨岩》第二百八十九章 酒招,群山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章 吓! “半月,步生莲!” 这是姜鸣最先领悟的武学技巧,也是使用最多、参悟最深的技巧,于侯凤王府玉恒楼前悲愤所化,能一步成戟百步杀,乃是速度与追击之术,自从姜鸣有了之前的潜力突破之后,此招更是极具杀伤。 高大人影怎样都没有想到,这看起来仅仅只是八段人位的青年,竟然能发出这般杀招,即便是他都不能抵挡,慌忙之时,“认输”二字已然吐出,但姜鸣戟却彷如未闻,那一戟力破千钧,似要高大男子一击击杀。 可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 《荨岩》第二百九十章 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一章 岩洞所言 华王朝的云璞这般选择,着实让姜鸣与林寒震惊了一番,但是深思之后便能理解其中缘故,所谓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容易收获真心,此时姜鸣与林寒二人无人援助,他这般作为自然可以让被人予以信任。 玉煌怔然,而后大怒,道:“云璞,你可要想明白了,这两人来历不明,你这般行为万一导致自己连白人遗址都见不到,华王朝皇室容不下你的。” 华王朝五皇子望向姜鸣与林寒二人,嘴角带着一抹笑容,道:“两位觉得怎么样?” 林寒笑道:“若是...... 《荨岩》第二百九十一章 岩洞所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二章 风中寂寥百代消 顶风前行,远比在平静的山林中走路要难的多。 至少这白梵天山脉之中的大风,并不是一般的风。每次大风袭来,都裹挟着无法抵抗的力量,似乎有八段人位武者在用武器捶打着自己的身体,姜鸣与林寒二人,感受到这无比庞大的力量,也是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但饶是如此,仍然在选择,以一种不能中断的方式往前行走。 他们的目标是那白人遗迹,在没有见到白人遗迹之前,似乎一切的困难都不算是困难,只是这般磨砺之中,他们觉得,这个偌大的...... 《荨岩》第二百九十二章 风中寂寥百代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三章 冰封于蜃与城池 那是什么?好像是破旧的宫殿一样。 那是城池,那是战火衰败的城市,残垣断壁。 姜鸣与林寒抬眼望去,只见那远处的山峰可见,山峰之上的雪白也可见,雪山旁屹立着一座破旧的城池,那样庞大的一座建筑,仿佛也被冰层包裹。 “那是……” 姜鸣与林寒齐齐凝声,肃然望向那破败的建筑,心中竟有一丝无法取舍的怜惜之情。 但是他们却明白,自己与这座建筑没有任何的关系,唯一的关系便是他们今天看见了他,看见它在雪山之中,露出了自己原来的...... 《荨岩》第二百九十三章 冰封于蜃与城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四章 冰封彼处白鹿身 姜鸣与林寒登上一处较高的楼台,四下张望,看了许久却发现,周围的景物似乎都在被一种犹如虚幻的白雾遮掩,但是令人费解的是,他们的视野却破不开这样薄的雾,而且在他们周围十米之内,却没有丝毫雾气的痕迹。 这层雾气似乎存在于远处,只要他们稍有走动,那些雾气便会在周围散开,所有的景物也都是因为这样的雾气,使得他们看不清前方的道路究竟是怎样的。 林寒道:“这些雾气仿佛因为我们的存在而产生的,我们想要走出这迷宫一样的...... 《荨岩》第二百九十四章 冰封彼处白鹿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五章 白人杀阵镇荒影 冰,并不是原来的形状,所有的冰封只是为了保存城池的模样。 因为冰层融化的缘故,姜鸣与林寒仿佛看到了新的世界,这座昆明城在这时才展现出真正的面目。 姜鸣与林寒转身望去,只见那城池中所有的一切都在瞬息间变化,浓浓的黑雾在其中升腾,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天地动荡的灾难。 只见那城中的所有景物仿佛在一瞬间,都活了过来,人影以及各种物件都开始重复着某种莫名的规律,能够在街上见到那商贩买卖的场面,也能见到小孩在街道上吵闹...... 《荨岩》第二百九十五章 白人杀阵镇荒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六章 非潭 强光之处,豁然开朗。 入眼是一片青翠的草甸,完全不与这个季节适应的颜色,让得姜鸣二人颇为惊奇。草地绵延,左有乔木,右有溪流,莺歌燕语,其乐融融。 白鹿一来到这片地域,便蹦跳着来到小溪边,不是为了饮水,而是张望着水中自己的模样,就如同一个花枝招展的花季少女在孤芳自赏一般,姜鸣与林寒俱是不语,那身躯庞大的蛟龙与黑熊瞥见这一幕也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生恐惊扰了白鹿的雅致。 而后白鹿便跑到那树林中去,一时之间有着...... 《荨岩》第二百九十六章 非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七章 掘土之殿 两人谢过黑熊与蛟龙之后,便离开那片草甸,向着数里外的大殿走去,在这不大的地域内,想要按照既定的方位,找到那大殿并不难,只不过是要花些时间而已。 两人走后,蛟龙与黑熊展开灵识,瞬间便能感应道数里之外的情况,姜鸣与林寒所见所言尽收眼底,这里是他们所掌控的地盘,任何人都无法逃脱他们的监视。 此刻那头白鹿从树林之中走出,蹦跳着来到黑熊与蛟龙身边,而后一缕彩色光茧从白鹿周身升起,仅仅数息之间便形成一道光茧,完完...... 《荨岩》第二百九十七章 掘土之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八章 异族入侵? 透过那油绿色的光,便能看到一些特殊的东西,再次走近那被林寒戏谑成“菜园子”的殿内,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在姜鸣面前生长着一株数十尺的碧树,树上挂着七八枚造型如同鸭梨的果子,而林寒面前悬浮着一根泛着寒光的黑色枪头,两人都因此立定。 姜鸣瞥了瞥林寒眼前的枪头,笑道:“看来白人前辈是给你留下了一个好机缘,这根枪头看上去可并不普通,恐怕你的银白刹螭枪将更加无坚不摧。” 林寒取来枪头,拿在手中端详了许久,道:“这...... 《荨岩》第二百九十八章 异族入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九章 无声之鸣(重磅,砰!) 那道声音极为沙哑陌生,那道人影极为虚弱无力,可是那个方向却没有差异。 即便我灵识尽失,但我仍然能够辨得清楚,哪里是兄弟战斗的地方。 “半月步生莲,复斩!” 两招合而为一,姜鸣猛然跃起,向着林寒身边那名荒族战士刺去,方辕戟在这里发出一声低鸣,似乎在回应着姜鸣的拼命之举。 但是那名荒族战士甩出一柄镰刀,直接洞穿了姜鸣的胸膛,甚至连占式都没有反应过来,方辕戟已然跌落,姜鸣重重坠地,正好落在了林寒身边。 那名荒族战...... 《荨岩》第二百九十九章 无声之鸣(重磅,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章 此痛还之吾身 “你,愿意接受我的阵法传承吗?” 白人那番淡然面容,看上去好像就是在说一件家常小事,但实际上阵法的传承远比一般的修术者的传承更为复杂,许多修阵者终其一生都无法找到传承人。 但是不得不说,阵法修行本来就是极为难得的事情,无数人挤破脑袋想要进入阵法修行,但是因为自身天赋与条件的束缚,并无法完成这样的修行,而白人作为百年前颇为能够以地位之力硬抗天位强者,便是凭靠着阵法之能。 姜鸣愣了愣,一旁的林寒却推了推他,...... 《荨岩》第三百章 此痛还之吾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一章 陈兵于都城前 正当姜鸣与林寒进入白人遗址寻找宝物的时候,秦王朝的战火没有因此而停歇。 因为七皇子秋垣登临帝位的原因,导致秦王朝全面爆发了战争,所有觊觎那天下第一位的势力蜂拥而起,似乎一切都不再掩饰。 领头的自然是秦王朝两大组织卧华山与大明窟,一方由宗坤带领,一方有毒龙子带领,各有数十万兵马,齐齐向着秦王朝都城进发。 在经历了数十日的战争之后,已然有着将欲逐鹿中原的打算,一路之上诸多城池纷纷倒戈相向,因为七皇子秋垣似乎...... 《荨岩》第三百零一章 陈兵于都城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二章 赠与偿 以心头血为引,以人体所有精神为载体,引动玉如意净化之力实现坠玉祭祀,可以将药材研磨并且摄取其中的灵力,来恢复夜泉残破的灵魂,但是对于实施者也是极大的摧残,重要的不是身躯的伤痛,而且来自精神那种处于崩溃边缘的折磨。 他已然有了一次的经验,动用坠玉祭祀,抽调全身精神,他面临着那般常人不能忍受之痛,如有千万利器扎在他的灵魂之上,令得他无法呻吟与动弹在,那种痛苦其他人只怕一次都会将意识丧失在那个过程之中,但...... 《荨岩》第三百零二章 赠与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三章 杀生者 天心帝国天安城,这是一座由各路商贩集合起来的城池,城中的商贩几乎来自于全国各处,其中不乏一些富可敌国的大商贾,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些有着成为大商贾的小商贩,但想要完成这一步可并不容易。 这就像是一种有着趋势的效应,因为一些大商贾的成功,甚至在官方承认中得到了一些权力,真正实现了钱权两收,这也引动了无数人汲汲于富贵,想要通过这条路出人头地。 但是随着越多的人投入这门行业,便必然会让更多的人成为组成这个基数的...... 《荨岩》第三百零三章 杀生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四章 痛之坚毅 “这便是修阵之道吗?” 经历了数日之后,姜鸣第一次从那清水潭上站起身来,他的脑海中充斥着各种关于阵法的知识,这不是他在短暂时间内能够掌握的,但想要粗略领悟其中精髓,还需要漫长的时间。 白人看着姜鸣起身,笑道:“看来你是将我传授给你的都接收了,你虽然天赋并不是很高,但是意志力却坚毅得惊人,日后凭借这一点,你的成就绝不在我之下,甚至还有可能超越夜泉的最高境界。” 姜鸣颔首拜道:“多谢白人前辈传承,先前在昆明...... 《荨岩》第三百零四章 痛之坚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五章 仙之退隐 姜鸣一一将进入白人遗迹之后的事情说来,夜泉听此也是渐渐蹙起眉头,至于白人与夜泉的关系,夜泉也已经承认了,在百年前夜泉还没有达到巅峰境界的时候,便意外救了白人一次,并且给了他许多机缘,才有了后来的白人。 夜泉道:“没有想到,我击败夜氏古族七老,开始遍寻荨岩之后,白人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不过能以六重地位的实力击败荒族天尊,这也算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只是可怜了这一城百姓,给那些入侵者陪了葬。” 姜鸣问道:“夜...... 《荨岩》第三百零五章 仙之退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六章 天才离退故人来 第七幕势力贯通九大野域,乃是九野之中最大的信息收集组织,人道是十楼一旗,十旗一脉,十脉一殿,占据九野各大强横势力间,在九野之中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在第七幕组织之中,有着一条不成文的明确规定,培养或者寻找到能够增强第七幕实力的人才,便能够得到上层第七幕强者的关注,这是一条真正能够通往强者之路的方法。 第七幕每个一段时间,便要进行旗战、脉战,来筛选与检验各大楼级组织与旗级组织培养人才的成果,以保证第七幕...... 《荨岩》第三百零六章 天才离退故人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七章 隐有玉粉飘落 姜鸣与林寒经过了数日的奔波,也终究抵达了汾城,但是这座城池似乎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有趣,一般的城池繁华的背后定然有着许多热闹事物,但是这座因为第七幕旗战而集结这么多人的汾城,似乎并不太相同。 “姜鸣啊,你有没有觉得,这座城池的氛围有些古怪?明明这么多人,怎么给人的感觉却阴森森的。” “第七幕以查探消息为业,随旗战参战人手前来的自然有着无数的暗探,恐怕这些眼睛之中,还有着不少强悍的存在。” 两人颇为惶恐地走...... 《荨岩》第三百零七章 隐有玉粉飘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八章 夜色之暗 “阚轩,难道你想在这里杀了我?汾城之中有着无数强者,周围还有着眼线,若是脉主知道,你必死无疑!” “我这道五鼎凌空之阵隔绝所有动静,即便是脉主在汾城之中,也未必能够感应得到,并非修阵者无法感知阵与场的波动,顿儒,你当真以为我会没有准备?” “即便如此,为了旗战你便要杀我,虽然我们以往有些恩怨,但也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吧?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够给你,以后我们互相合作就是了,第四十三旗的全部楼主也都可以配合你...... 《荨岩》第三百零八章 夜色之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九章 人性扭曲善恶 傀左神情变幻不定,似乎此时不知该说什么。 不是因为他与这两人在之前有着交集,而能够安全来到天心帝国也是他们的护送,而是姜鸣体内竟然存在着自己一样的机遇,这让他颇为嫉妒也颇为疑惑,其中似乎还有着不少别样的感觉。 他停住脚步,没有在乎那些随后便追杀而至的闻府护院,竟然是坐在了姜鸣与林寒边上,凑近那火堆取了取暖。 姜鸣嗤笑道:“你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难道是经商不利卖掉了衣服?” 傀左也笑看了一下,道:“那倒没有...... 《荨岩》第三百零九章 人性扭曲善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假条 今天有其他事情耽误码字,请假一天。感谢支持谅解,感谢支持! 《荨岩》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章 旗战三赛,擂台六十四 汾城之中的乱局足足持续了三天,第七幕派遣了大量的人手在城中活动,如今这座城池是第七幕的属地,尽管原本天心帝国在此处有着军队驻扎,但在第七幕与天心帝国的协商之中,除了平常百姓之外,所有有着武装力量的人都不能停留。 第七幕的行动能力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完全可以在半天时间之内将一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调查得水落石出,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第七幕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身为有嫌疑的姜鸣与林寒二人,也只是被一名九段人位的...... 《荨岩》第三百一十章 旗战三赛,擂台六十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一章 岁尾 旗战第一轮的战局普遍干脆利落,因为是随机抽取的对手的缘故,两百多个楼级组织混合交战,一般情况下很难碰到实力都很强横的,拥有明显高低差距的实力的两名武者,通常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 但是因为有着七百多个参战武者,想要在这六十四个擂台上一一比试过,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而且因为参战人数是单数,并定然有一人轮空,不用参加第一轮的比斗,也不知道那幸运者是谁,但是姜鸣却着实运气不是很好。 在对阵了那贾昊之...... 《荨岩》第三百一十一章 岁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二章 明武而拜 在千历一年的岁尾,大张旗鼓展开的旗战停了一日,风雨飘摇的汾城之中俨然流窜着一种恐慌气息,不管是第七幕的人,还是受邀前来围观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机。 旗主身死,一名地位强者的陨落,不管是发生了哪个野域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更让人注意的是,死者是第七幕的人,而且是死在遍布高手的汾城之外不远,仿佛凶手是故意挑衅第七幕一般,让人对其疯狂举动暗咽口水。 本来以为旗战就会因此而耽误,怎料第七幕的高层在当天深夜便...... 《荨岩》第三百一十二章 明武而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三次阵波 邶裘是朱天野东南野域脉主亲点的人物,自身天赋与智慧都是十分惊人,作为百年来被第七幕脉级高层看中的两名凡武武者之一,他在第七幕中的地位完全不弱于一些旗主,甚至若是拥有相同的实力,他的影响力将会碾压旗主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绝世天才,正在被一个阵法大师架在生死边缘上,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待宰羔羊,这样的反差可不是一般差距,但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邶裘仍然有着自己的风度,置于死地而不哀求,第七幕中也鲜有这...... 《荨岩》第三百一十三章 三次阵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四章 妥协 这一次,不再是请求。 常安一改往常的的温和态度,转而这般穷穷逼仄,似乎此时的常安才像是第七幕的楼主,拥有着等身的威严与强势,但是姜鸣与林寒二人却若坐针毡。 姜鸣冷声道:“常安楼主,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觉得你这楼主的地位可以将我二人牢牢地拴在这里?即便是你第七幕势力强横,我二人却也不是受欺之辈,想要强迫我们做事,你得想一想自身的实力。” 姜鸣此话并没有丝毫夸大,他与林寒如今实力也算极为强横,都有着巅峰...... 《荨岩》第三百一十四章 妥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五章 第四,乃至十二 姜鸣脚底一蹬,身形向着那白礼飞奔而去,白礼以为姜鸣要鼓劲全力与之对拳,也是拿出了同样的招式,将自己的拳意尽数运转到右手上,这金刚不坏的一拳,即便是九段人位武学宗师也只有暂避锋芒。 “哼!” 姜鸣嘴角掀起一抹笑意,转而他收起了拳头,在进入那白礼周身的时候,半月步生莲的速度增幅顿时闪躲开了白礼的拳头,同时姜鸣来到了白礼的身后,转瞬之间抓住了被白礼抛开的方辕戟,而后停住身形。 “我这一招,叫做‘翦破’,以点破...... 《荨岩》第三百一十五章 第四,乃至十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何为兄弟 “我说,停下来吧!” 林寒阴翳的神色之中透露着一种疲倦,他被拘束在这无人的民居之中,似乎心情十分的糟糕,他望着姜鸣满身的伤势,顿时已然有了退却之心。 “罗湖可以救,但我们也没必要这样,总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处置这件事,我们的实力已然不比第七幕的楼级组织差,可常安所能拥有的我们都能拥有。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虽然处于劣势,但是却有着足够的实力去扭转局面。一任的被利用限制,这并不是我们想要的,反而是那常安正希望的...... 《荨岩》第三百一十六章 何为兄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七章 情深似海,兄弟当如此 林寒曾说,我的那几个兄弟,若是你们见面,竟然能相处的很好。 谁料这一句话竟然一语成谶。往后,姜鸣前往秦王朝寻找林寒,便没有意外的结识了梁津、楚泓、罗湖、蒙阆四人。 林寒说,他生为孤儿并且结识了几个情深似海的兄弟。 那般深刻。 在交趾地域,他们一起经历了无数场战争,无数次生死,面对秦兵、大明窟、南蛮从未胆怯,并非有千万兵甲傍身,而是因为兄弟在其身侧,即便在那硫火之战的绝地,亦犹未变。 躲在断壁残垣后的几人冷目...... 《荨岩》第三百一十七章 情深似海,兄弟当如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八章 五六七 “北九擂台五百三十二号对阵十二号,切记比试不可下杀手,点到为止,违者从严处置。比试开始!” 姜鸣缓缓睁开双眸,正眼看向那十二号对手,内心已然充满了激奋,尽管想要通过战斗磨练自己的方式有些疯狂,但是他却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在武道之途走到巅峰地位。 经过了一夜的休整,他已然有着充足的经历,荒源鼎碎片间的激荡能够产生大量治疗性的能量,几乎只要不是地位强者的元结伤害,普通的伤势都能有极大的恢复,也正因有着这种手段...... 《荨岩》第三百一十八章 五六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九章 那一刺 翦破既出,万物俱可一点破,这是极点穿破之道,也是虚翦诀中的部分规则。 尽管都是同时出手,但是长戟对短兵,自然有着一些优势,尤其是对于姜鸣这种出招便有分度的武者来讲,任何一点优势与长处都会被纳入考虑范围之内,就是因为这经常被人所忽视的一点,在此刻成为了他制胜的关键。 一戟刺中那人,凭靠着速度取得的优势顿时荡然无存,姜鸣趁机欺近其周身,俨然弃了戟法,连续十多招拳脚倾泄下去,虽然击中的只要不到十之一二,但却...... 《荨岩》第三百一十九章 那一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三国三山总 九府联盟国,乃是朱天野庞大的国家之一,与其说它是一个联盟国,还不如将它划归裁决帝国一类,即由几方州郡选举王臣来统帅维护整个联盟的团体。 这种制度不像古代分封制存在叛乱隐患,联盟各部必知联盟国的集体利益的重要性,若有损国为己者,其余主事必杀之绝后患,在主事议会支持下的联盟国一心强大,无可分解。 王侯者,权利镇压一州一郡,而不是谁的血亲与亲信,有能力者为之。在整个行雨州中,候凤王参正风摄半...... 《荨岩》第三百一十九章 三国三山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章 盖世绝于一脉 而今秦王朝内乱外战,政法不明,君臣离道,各方早有割据之势。江城五大家族亦是乘此机会,将一城主权紧紧抓在手中,趁机扩大自己的利益,以求在乱世之中有一席之位。上至京都,下至偏僻小城,能真正忠心为秦王朝的人已然不多了。 即便进入了冬季,但是秦王朝的战争仍然没有清晰,因为这是一场决定者,秦王朝全境内,皇权归属的战斗。凡参战的各方势力都有心逐鹿中原,因此秦王朝,邱氏皇族面临的不只是来自各大山匪组织的暴...... 《荨岩》第三百二十章 盖世绝于一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一号,九段女子 第三日,晨光遍洒,紫气氤氲。 汾城因为他独特的地理位置,在这寒冬之时有着这种奇特的风景,也算是第七幕再次举行旗战的一大要素,当然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致使这场旗战更加有了梦幻的感觉。 整备了一下衣袍,扛起了方辕戟,姜鸣再一次前往六十四擂台去,这将是半决赛的最后几场,虽然他不知道浩、淼兄弟的战斗成绩是否能够让常安的楼级组织晋级决赛,但是他却不希望给人留下话柄,他现在可没有丝毫的理由去放弃。 林寒只是看着他,...... 《荨岩》第三百二十一章 一号,九段女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二章 杀人衅事者 循着那小厮指引的方向,姜鸣找到了那所谓最后的一人的擂台,这里聚集了众多的围观者,似乎都知道这场战斗是期待已久的龙争虎斗。 擂台之上,一名黑袍人与一名魁梧大汉,而后者姜鸣却有一些印象,正是那与常安有旧的夏邑的下属名为将岩的,听说是一名成名已久的九段人位武学宗师,可现如今他的状态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最后一人,不是淼。原来常安早就留下了底牌。” 姜鸣心中暗道,呆怔地望着擂台之上的黑袍人,却莫名其妙地有...... 《荨岩》第三百二十二章 杀人衅事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三章 无谋摄政急,藏鹰应不应 秋垣登临皇位之后,并无建树,若说有,那就是寇修永乱军来临之际,动用城兵将之摧毁,庇佑了这一城暂时的安定。 随后卧华山与大明窟击败周围城池的守军,彻底将秦王朝都城封锁在其中,至此秦王朝近一半的疆域都在这两方山匪组织的控制之中,但是因为立场问题,两方迟迟没有向秦王朝都城发动最后的攻袭,截止岁尾仍然对峙不变。 秦王朝都城全城戒备已经许多天了,全城官兵与居民都惶惶不可终日,生怕那两方凶名昭著的山匪攻入城来,实...... 《荨岩》第三百二十三章 无谋摄政急,藏鹰应不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四章 铿锵而行 姜鸣仍然记得,当初是为何走上这条道路,他不为自己,只为夜泉。 在那黑暗之中,他看到过让他真正触动的东西,不同于经历了什么感动,只在于那两个字:荨岩。 人如迁北的鱼群熙攘着越过海天,就像是破晓时那一缕金黄色的曙光逗引千生葵的花面一般齐整肃然地转头,不论是谁来的容易去的简单,荒芜而锦绣的天下留下这些人朝圣般的脚印,会指引着更多的生灵向着那里行路,那里被他们称为,荨岩。 他以往不知那...... 《荨岩》第三百二十四章 铿锵而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五章 忧思难忘 申夷忧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爱上了一个男子,一个一度让他为之沉醉而无法自拔的男子,她可能外表并没有那么完美,但是却真正的能够让她感觉到温暖与安稳。 仅仅只是因为那碎片的感应,他们相遇,然后相识,然后经历了一些不应该经历的事,看到了一些,平常人不会看到的东西。然后他终于明白,有些人一旦遇见,便再也无法离开。 若是说,她在与那莽汉的生死之战中落了下风,姜鸣出手相救,只是因为不想拥有相同碎片的...... 《荨岩》第三百二十五章 忧思难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六章 闪光场 旗战附加赛,在半决赛结束的后一日进行,原本就是被极大多数人多放弃的环节,但是有一些楼级组织为了提高自身排名,或者为了更进一步冲击决赛的名额,便会同监察会申请这场比赛。 附加赛没有多余的规则,总之都是建立在举行旗战的基础上,在人道意识上不允许杀害对手,但实际上即便真的出了人命,也不见得第七幕会将胜者怎么样,旗战本就是第七幕用来筛选人才的,能用各种手段将对手击败,甚至能够压制住对手的临死反扑将之格杀,这...... 《荨岩》第三百二十六章 闪光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七章 暗雾锁 白牙城也算得上是十分繁华的城池,在第七幕眼中,一些有着重要意义的城池都会被委派以有能力的楼级组织驻扎,而且大多数委判都会使得这座城池更为的繁华,这是与第七幕的制度密不可分的。 然而像是常安这种有着真正才能的楼主,却被分派到了交趾城那样的城池,虽然交趾城在秦王朝的各项排名之中还算靠前,但是比之天心帝国的平城、华王朝的金灵城便有着不值一提了。 那赵器铁青的脸色渐渐缓和过来,他望向常安道:“常安,你有没有想...... 《荨岩》第三百二十七章 暗雾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八章 阵法之述 对于阵法,慕涯有些远超常人的天赋,没有任何人的引导,他便能通过一些方式独自钻研,姜鸣丝毫不怀疑,即便是他现在接受了白人传承,对于阵法有些许多的了解,但却仍然跟不上慕涯的学问。 慕涯的智谋,还有阵法的研究,似乎超过他太多,这几个月时间未见,姜鸣猜想或许他已然达到了阵法大师的层次吧,只是往后的路不再是国家争伐,而是真正的强者之路了。 生于秦王朝,在那卧华山与秦王朝的交界处,松涛岭上他一人执...... 《荨岩》第三百二十八章 阵法之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九章 长叹侠者有锋芒 旗战在那震惊整个天心帝国的霞光之中结束,朱天野东南脉主对于林寒的许诺,即便是常安再多计谋也不敢无视,被抽取了记忆服喂了养傀丹的罗湖终于被带了过来,林寒见状竟是落下泪来,为了解救罗湖,姜鸣付出了太多。 淼将解药给罗湖喂下,并且不知使用了什么方法,在罗湖身上几处大穴点了,那双眼空洞的罗湖终于在这一瞬间闭上了眼睛,并且整个身躯倾倒过去,早有防备的林寒连忙接住。 淼将两个玉瓶递给林寒,面色平淡地道:“这是其他...... 《荨岩》第三百二十九章 长叹侠者有锋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章 色授魂杀 黑白双盗的出现让这所有理所应当的事情都变得有些复杂,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林寒也对仇葭与仇洁二人颇为上心,以往结下的仇怨无法化解,这两人也本就不是宽容大度之人,他不会指望着两人原谅。 若是有机会,若是有实力,林寒丝毫不怀疑,仇葭与仇洁会找上他与姜鸣,并且给予最沉重的报复。当然这也是他的想法,也是姜鸣的想法,所以这一次,他并不打算放掉这两人。 跟踪这仇葭与仇洁走近进了一间屋子,虽然是白天,但是以林寒九段...... 《荨岩》第三百三十章 色授魂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一章 假道伐仇 受人要挟,犹如覆匕于颈,左右难行。 最为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仇葭与仇洁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找到了他的居处,将刀架在姜鸣脖子上限制他的行动。 林寒暗想幸亏罗湖在此时还在昏睡,不然要是被仇葭与仇洁抓着两个人质,他可就更加难以对付了,可是即便是姜鸣一人,现在的局面也是不好处理的。 仇洁一只手攀在仇葭的胳膊是哪个,妖媚地笑道:“没有想到啊,往日能单打我兄妹二人的姜鸣少侠竟然落得这般田地,不知道是不是惹到了什...... 《荨岩》第三百三十一章 假道伐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二章 凡武之哀 姜鸣与林寒抬眼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铁甲披风的将领缓缓走来,朝着两人微微拱了拱手,道:“秦将邓兴,现如今负责西北区域秦王朝的一切事宜,在前不久横扫九府联盟,并且跟随秋绝殿下平定国内祸乱,我就是你们所谓的秦王朝兵马大元帅邓兴。” 此话一 出,在场的所有滞留商人都露出了极为震惊的神色,他们经常穿行于秦王朝与天心帝国之间,自然对于邓兴这个名字极为熟悉,在秦王朝是宛如顶梁柱般的人物,真正的武学宗师,更兼之在先前...... 《荨岩》第三百三十二章 凡武之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大明传光 大明窟作为秦王朝内老牌山匪组织,拥有着难以计量的隐藏势力,在硫火之战起始便能召集三十万兵马攻杀秦王朝,比之传闻中取代大明窟成为山匪第一的卧华山不知强了多少。 据秦王朝一些年长的老人说,大明窟存在的时间已经无法计量,甚至在秦王朝最初建国的时候并已经有了大明窟的身影,大明窟的人就像是鬼魅一般,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来,甚至几乎接手了整个秦王朝的兴衰。 没有人清楚大明窟是如何传承的,但是,大明窟却一如既...... 《荨岩》第三百三十三章 大明传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四章 手可遮天 两日之后,随邓兴一支千人军队远赴殒麟城,此刻城中已然陈列了数十万精甲兵士,这些兵甲不属于被百姓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势力,其中自硫火之战以来从未露面的两位兵马大元帅孟降炎与邓兴,便曾在这座城池之中现身。 更令人惊奇的是,自秦王朝都城被大明窟与卧华山两方占领之后,所以秋氏皇室中人都被已经被处理,男子自然是处以极刑以防止秋氏的死灰复燃,女子也是被分给了大明窟的各级将领,可恨那亡国公主妃嫔,做了平民山匪的贱妾奴...... 《荨岩》第三百三十四章 手可遮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五章 拨开云雾 秋雨如泼瓢盖,秋刀如拭锋芒。 “因为我们都相同。” 秋绝的话像是一击重锤落在姜鸣心底,相同指的是什么,姜鸣自然不会以为是同样都是人类,或者同样都是都在秦王朝做事,他的答案似乎已经表露得十分明显了,秋绝这副躯体,似乎也不止存在一道灵魂。 秋绝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是哪个继续下去,缓缓道:“其实邀请你来,我便是想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若是你有兴趣,可以坐下来听听,这一次我不会再逼迫你,你也可以挑选自己想要的道路。” 《荨岩》第三百三十五章 拨开云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六章 山河揭幕 山河如何?城池如何?两眼之中都是凄惨色,这个经受了大面积战火的王朝早已是万物飘零,所有百姓都在等待着有一日会有一个真正的领导者而非统治者将秦王朝变成真正的和平国度。 秋绝的军队严整强横,比之大明窟与卧华山军队更加自信,装备也更为齐整,由两大兵马大元帅统御下的兵马也是有着独特的能力,就像是当初梁津统帅的重骑兵一样,有着别的队伍难以比拟的强横之处。 参校秋绝的军队倒是意外之事,姜鸣与林寒都跟在后面,秋绝似...... 《荨岩》第三百三十六章 山河揭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七章 双匪 宗坤依旧是卧华山的山主,军师司空谨,主簿蔡元则,三大统领倒是从未变过,依旧是那拥有着除了宗坤之外巅峰战力的呼延伍、程幻、王项三人,而先前敕封的大将军梁津,却在卧华山将攻秦王朝都城之际失踪了。 对于此事卧华山高层讳之如深,其下皆拜服在梁津那强悍的统兵能力的兵士却不解为何,一将功成万骨枯,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是一场什么战斗,作为军队的顶梁柱,梁津此时离开自然会动摇军心。 当初梁津与山主宗坤比试过,以半步九段之...... 《荨岩》第三百三十七章 双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