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晚风残》 001 相识 酷热的夏,一辆大车在校园的门口停了下来。 “雨祺,快过来,我们坐这里。”谭玙璠掂着行李袋穿过了拥挤的人潮,好不容易占到了两个座位。 “快,挨着坐,不要再挑位置了。快点。”谢澜站在车前指挥道。师雨祺听到了谭玙璠的呼喊,慌忙向她走去。 还好,没有等师雨祺走到面前,一个男孩便走到谭玙璠的面前坐下了。玙璠顿时心生不悦,但既然是一个班的,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雨祺看见原有的位置被坐了,明亮的眸光黯淡了下去,走到一旁的座位坐了下来。 车子启动了,在大路上缓缓地行驶。谭玙璠打量着面前的男孩,他侧身望向窗外,露出了英俊的侧脸,目如寒星,鼻梁高挺。 最令人痴迷的莫过于那双眼睛,深黑色的瞳仁如同墨水般的深沉。 这时男孩转过身来,也打量着她,玙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装做在看书的样子。“你很喜欢看书”,贺北宸瞥见了桌上的书页。 “嗯。”谭玙璠矜持地抿了抿唇。 “那你平时都喜欢看一些什么书呢?”贺北宸将十指相交叉,望着玙璠白皙可人的脸。 “也没什么,大概就是青春文学之类的。”玙璠的手轻轻摩娑着书页的一角。 “既然是一个班的,那就认识一下吧,我叫贺北宸。”男孩伸出了手。 “谭玙璠。”玙璠愣了一下,将手递过去。 “谭玙璠,玙璠,是哪两个字,是王字旁的吗?”北宸好奇地问道。 “嗯。”玙璠简略地回答道。 “那应该和玉石有关吧?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是指美玉,我爸大概是希望我以后能做个品德高尚的人。” “是个好名字。” 望着贺北宸沉思的样子,玙璠笑了:“你真逗,一个名字你也能思考这么久。” “你不知道,名字可是很重要的,它寄托了父母的希望。” “那你的名字呢?”女孩嘟着嘴,一脸认真地望着他。 “我的名字”,男孩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我的名字。” “为什么?你的名字不好吗?”玙璠追问道。 “北宸,是北极星所在,借指帝王所居,是王位的代称。我妈希望我将来出人头地。” “那看样子,你妈对你的期望很大。”玙璠试探性地说道。 “的确如此。”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讨厌自己的名字。谭玙璠,你说,我为什么非要出人头地,难道简单快乐的生活不好吗?” “可能,你的父母并不这么认为吧?”玙璠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你的名字是母亲取的?” “嗯。”男孩扭开瓶盖,灌了一口矿泉水。 “那这么看来,你的母亲应该很有文化吧?” “嗯,她是高中的语文老师。”北宸淡漠地说道。 “我真羡慕你”,玙璠说着,不经意地将头转向窗外。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个在中学当老师的母亲,她应该很关心你吧。”玙璠的眉毛抬了一下。 “是,不过她的关心总是让我承受不起。”北宸叹了一口气,“或许,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吧。” 他们沉默了许久,车窗外是明媚的夏景,不时地吸引着玙璠的眼球。 车子在一片空地上慢慢停了下来。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下了车,玙璠站了起来,行李袋被她狠命地一提,拉链开了。 牙膏,水盆,拖鞋,杂七杂八的东西落了一地。谭玙璠涨红了脸,赶忙弯下身去捡了起来。 “我来帮你。”贺北宸停下了脚步,帮玙璠将落在地上的东西放进了行李袋里。 “谢谢你。” “谢什么呀,以后都是同学,太客气了。”贺北宸连连摆手。 “来,给我吧。你拿不动。”说着,北宸将行李袋抢了过来。玙璠看着贺北宸将自己的行李袋搬下了车,默默地跟在身后。 “好了,大家已经来到了军训地点,我们将在这里进行两周的训练。 现在大家去找自己的宿舍,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将在两个小时之后集合。现在就开始行动吧。”烈日下,谢澜的脸色腊黄,双眼无神地低垂。 谭玙璠站在原地,望着一头波浪发的女人,竟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玙璠,玙璠,走了,你在想什么呢?”师雨祺走过来,拍了拍玙璠的手臂。 “噢。”玙璠缓过神来,慌忙中抬起自己的行李袋。 狭小的房间里,女孩子们在整理自己的被褥。“哎,你们听说没有,贺北宸和我们一个班!”叶念祎兴奋地大叫起来。 “贺北宸?贺北宸是谁?”宋漪漪一头雾水。 “漪漪,你连贺北宸都不认识呀!听说,他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我们学校的。” “那有什么可兴奋的?”雨祺在一旁颇为丧气地插了一句嘴。 “哎,还有呀,听说,贺北宸她妈就是我们的班主任。” “你是说谢澜?”玙璠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可不是吗?” “听说呀,我们这个班主任特别厉害,上一届学生私底下都叫她女魔头。” “有这么夸张吗?”宋漪漪不相信。 “那谁知道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随她便吧。”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玙璠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她想起了贺北宸的话,他应该也不快乐吧。 “你怎么了,玙璠,怎么不说话。”师雨祺向玙璠的床边走去。 “没怎么,就是有点累。” 这时嘹亮的军号声响了起来,师雨祺慌慌张张地向楼下走去。“玙璠,你快点。” 谭玙璠还没来得及换上军装 ,“怎么这么快呀,我军装还没有换好呢。” “你快点,玙璠,他们都走了。”雨祺急得直跺脚。 “那你先走吧,雨祺,我一会儿就好。” “那行,那你快点哦。”师雨祺连忙向楼下跑去,谭玙璠一个人被留在了宿舍。 楼下的学生成堆成群,年级主任丛飞腆着肚皮,走上训练场中心的台上:“喂,喂”男人拿起麦克风,“来,各班班长清点一下人数。” “57,58,59,60……”,贺北宸沿着队伍数了过去,“不对呀,怎么少了一个人。”男孩又将学生清点了一遍,还是六十个人。 奇怪了,贺北宸打量这队伍,像是想起了什么,“玙璠呢?谭玙璠哪儿去了?” “九班!九班班长,九班齐了没有?”丛飞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了过来。 “没”,刚吐出了一个字,贺北宸又改变了主意,“齐了。”他硬气地说道。“这傻丫头,估计是慢了吧,训练该迟到了。”北宸无奈地摇摇头。 “好,表现很好,今天没有晚到的。既然人都到齐了,现在开始训练吧。”丛飞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不远处的一个绿点飞快地向这边跑来。 “那个女生,站住,哪个班的?”谭玙璠听见丛飞的话,一个激灵跑得更快了。 “我让你站住,你听到了没有?还跑。”丛飞厉声道。 谭玙璠停住了脚,大口地喘着粗气。 “来,到台子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玙璠一步一挪地往前走。 “快点,过来。”丛飞那架势,像是要把谭玙璠撕吃了。 玙璠蹭上了台子,脸颊却烧得滚烫。 “你哪个班的?这么不懂规矩,这么晚才来。”男人的眉头紧锁。 “九班。”玙璠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贺北宸预料大事不好,一颗心脏在胸腔里嗵嗵直叫。 “九班?”丛飞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九班的班长呢?”台底下的学生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 “在。”贺北宸举起了手。 “你上来!”丛飞不怒而威。 贺北宸望着玙璠可怜的眼神,竟没有了丝毫的畏惧,大步流星地走上台。 “你是九班的班长?”丛飞轻蔑地望着他,“你干什么吃的?连查人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谭玙璠想要解释什么,却被贺北宸给打断了。 “我们班的人确实齐了。是她刚才给我请假上了个厕所,我批准了。”贺北宸撒了谎。 “你胆子真大!”丛飞翻了北宸一眼,“谁给你的权力,让你批假的? 学生请假,要向班主任批准,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不知道。” “不,老师,是我自己……” “和她没关系,是我批准的,是我的错。”贺北宸的黑眸与丛飞对视。 “行,你批准的。你真行,你都不把自己班班主任放眼里。” “如果事事都要让班主任批准,那怕是十件事有九件都无法完成。” 谭玙璠望着贺北宸,觉得他真的疯了,到现在都不肯服软。 “说吧,今天的事我该怎么罚你们?” “你随便。”贺北宸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们俩,一人五十个俯卧撑,做完再下去。”丛飞发了狠。 “我再说一遍,和她无关,是我的失职。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贺北宸咬牙切齿。 “行,你真行,既然这么说,你下去。”丛飞看了一眼玙璠。 男人转身朝向贺北宸:“你做,做一百个再下去。”谭玙璠灰溜溜地走下台,望着仍站在台上的贺北宸。 “哎,那不是贺北宸吗?” “是的,就是他。” “他不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吗?真想不到他也有今天!”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讨论着,谭玙璠站在人群中无所适丛。 后来,大家都不再说话了,目光都集中在训练台上。似火的骄阳下,贺北宸穿着军装,有节奏地起伏。 大滴的汗珠从他的脖颈下滑,落在训练台的地板上。 纵使汗流浃背,但他却做的格外标准规范。臂膀上的肌肉支撑着他的躯体上下起伏,一下一下,刚劲有力。 002 中暑 盛夏,一年中最煎熬的日子。太阳丝毫不吝惜它的光热,固执而倔强地普照大地。 烈日下,学生们穿着军装站得笔直,任由汗珠从脸颊滑落。几十分钟过去了,学生们似乎站不住了,不觉晃动一下四肢。 “动,我看谁再给我动。”阳光下,谢澜无袖高腰的百褶裙衬出她姣好的身材。大框的墨镜遮住了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波浪发上的遮阳伸缩帽格外地刺眼。 “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啊?她自己穿得这么凉快,还戴着遮阳帽。却站在那里专断蛮横,真是一点同理心也没有。”叶念祎翻了她个白眼。 “今天才第二天呀!真是令人煎熬。”师雨祺在心里暗自叫苦。 汗水湿透了玙璠的军服,强烈的日光令她不觉闭上了眼睛。当她再次睁开时,面前的世界变了,枯燥乏味的黑白两色呈现在眼前。 “我这是怎么了?”玙璠又眨了几下眼睛,军装上的绿也成了黑色,周围的一切就像老旧的黑白电视。 谭玙璠抑制不住自己的前后倾倒,虽然她很想站直却站不稳了。 “那个女生,站直。”肤色黝黑的教官指向了玙璠。 但玙璠克制不住地前倾,又拼命地稳住,不让自己跌倒。 “那个女生,你怎么回事呀?教官说话,你没听见是吧?站直不会吗?” 谢澜望着谭玙璠气不打一处来。 贺北宸站在后排,眼神久久地望着谭玙璠瘦弱娇小的身体。看着她不停地与烈阳周旋,发丝的末端都溢出了汗水。 趁教官不注意,男孩慌忙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五分钟了,玙璠,你一定要坚持住呀。” 但玙璠显然挺不过去了,她的身体摇摆得更加厉害。 “报告。”贺北宸的声音铿锵有力。 “说。” “她中暑了,请求退队休息。” 高个子的教官走到谭玙璠的面前,玙璠面无血色,嘴唇泛白,双眸紧闭,大汗淋漓。还能撑多久呢?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去吧,带她去医疗室休息。” “好的,谢谢了。”贺北宸走上前,搀扶着玙璠向医疗室走去。 学生这时就像是炸开了锅。“哎,那个女生是谁呀?她和贺北宸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我看有点意思。” “他为什么要替她请假?这管他贺北宸什么事呀?” “这都看不出来呀!我看,他多半是喜欢上她了吧。” 学生们趁机开始说起了闲话,“人家走了,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继续站军姿。”训练场随即又安静了下来。 谭玙璠躺在医疗室的病床上,渐渐恢复了清醒,眼前的世界不再只是黑白两色。 “你醒了?现在好点了吗?”他望向虚弱的她,眼睛如皓月般皎洁明亮。 “嗯。”她的声音低沉。 “给,把水喝了。”他为她扭开了瓶盖,将水递到了她的手里。 玙璠怏怏地接了过来,仰起修长的脖颈,水,顺着舌尖流入她干涸的嗓子。 “谢谢你。”她润了一下自己的唇,“还有,昨天,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无所谓呀,这有什么的。” 他们正说着,护士大妈走了过来:“你醒了?中暑了知不知道?”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你们现在的孩子呀,身体素质太差。光今天上午,都倒下十个了。” 女人走到谭玙璠的床边:“这么热的天,多喝点水。等会儿中午开饭了,和你们班班主任说一下,你先去打,就不要和他们排队了。” “这……”想起谢澜凶狠的眼神,玙璠就觉得有些不现实。 “不用。你在这等我,我去。”贺北宸插了一句嘴。 “这不太好吧,你还要管班呢。谢老师要找不到你肯定会生气的。” “哎哟,不会了,她哪有这么容易生气呀。”贺北宸辩解道。 “那不是耽误你吃饭时间吗?而且午休是要查宿的,你要是不在,怕是会连累整个宿舍的。”玙璠越想便越觉得不妥当。 “你都病了,顾不了这么多了。”他看着玙璠担心的眼神又宽慰道:“你放心,我很快的。” 护士大妈给她挂好了点滴:“那行,那你就不要自己去了,身子又那么弱。” 听到训练场解散的铃打响了,贺北宸像箭一样飞了出去。学生们此时排着长队向食堂走去。 “哎,那不是贺北宸吗?” “怎么又是他?他不是去医疗室了吗?” “看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不就吃个饭吗?至于吗?” 贺北宸却没顾及他们的脸色,他八百米赛跑的速度跑到了食堂。食堂打菜的大叔看见他,麻利地往餐盘里打了两个菜,给了他一个馒头。 “帮我打包一下,谢谢。” 大叔一脸不解地望着他:“你要打包?打包做什么?我们这不给打包。” “我不是给自己打的,我的朋友中暑了,她现在在医疗室等着我,麻烦您通融一下。” “他病了,”大叔的眉头皱了一下,“那也不行呀,我们食堂的饭是不能打包的。” “怎么这样呢?就是两个塑料袋的事而已。” “食堂有规定呀!不行就是不行。”大叔摇摇头。 “那就对不住了。”说着,北宸掂着餐盘就要走。 “哎,你干什么去,盘子不允许带出食堂。” 贺北宸却装着听不见,一溜烟的没影了。他端着餐盘在林荫路上跑,过往的学生像望着傻子一样望着他。 跑到了医疗室,他气喘吁吁,顾不得说什么,将餐盘端在玙璠面前的小桌上。 “你这就回来了,这么快。”玙璠感到有些意外。 看着桌上的盘子,玙璠开始着急了:“你怎么把食堂的盘子也带回来了?” “没办法,”贺北宸耸了耸肩,“他又不给打包。” “这样,要是被发现,你会挨批的。”玙璠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我就自己去了。” “行了,玙璠,你不用担心。等会儿你吃完,我把盘子洗干净,送回去就好。” “可是……”玙璠总是有些不安心。 “好了,你赶快吃饭吧。再不吃,饭就凉了。”说着,北宸将筷子递给了她。 玙璠望着北宸满脸的汗珠,“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又没有人催你。” “我,我这不是怕你饿着吗?”贺北宸不好意思地笑了。 谭玙璠拿起了馒头,刚放到嘴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女孩将原本不大的馒头掰了一半:“喏,没吃饭吧?一起吃吧。” 贺北宸摆了摆手,“我,我吃过了。” “你胡说,跑这么快,你吃的哪门子饭,撒谎也不知道打个草稿。”玙璠撇了撇嘴。 “没事,玙璠。”贺北宸赶忙解释道:“你吃吧,我真不锇。” 晌午,贺北宸端着满是菜渣的餐盘向食堂走去。 只见后堂的大盆里溢满了脏兮兮的餐盘,一群大娘在费力地刷洗。他也没好意思走进去,却在洗手池前刷起盘子来。 “贺北宸!” 男孩刚拧开水笼头,就听见有人在叫他。“怎么了,”他转过身来,看见了那个他最不想见的人。 谢澜满脸怒色,夺过贺北宸手中的盘子,将它狠狠地摔在水池里。 “咣”的一声足以震耳。“我问你,你干什么去了?”谢澜的眼睛大的出奇。 “我陪同学去医疗室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贺北宸不屑地说道。 “然后呢?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谢澜咄咄逼人。 “她中暑了,我来帮她打饭。”北宸坦白道。 “她中暑了?”谢澜冷笑一声,“真是笑话,打个饭和中暑冲突吗?她自己没长腿吗?需要你帮她打饭。” 见男孩没有理会她,女人反倒变本加厉了。“还有,谁允许你把食堂的盘子带走的,你以为这是在家呀,想拿就拿……” 还没有等谢澜说完,贺北宸就按捺不住了:“这事赖我吗?谁让它这不给打包了。 再说了,我又没有偷它的盘子。我这不是给它还回来了吗?不就一个盘子吗?您至于吗?” “这是盘子的事情吗?贺北宸,你都上高中的人了,能不能长点心。一点规矩都没有,毫无时间观念。 你在军训,你不知道吗?送完同学,你就回来呀,你还在那里陪她是吧?” “您能少说两句吗?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晚回来。但同学病了,我在诊疗室多陪她一会儿,难道不可以吗?”贺北宸有些怒了。 “你陪她?行,你陪她。那你把规则置于何地,你是不是把训练就当做儿戏?” “没有您说的这么严重吧?” “贺北宸,你这个孩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告诉你,后面一段时间你最好乖一点,不要再给我惹麻烦。”谢澜气得咬紧了自己的唇。 “我惹麻烦?我惹什么麻烦了?我多时给您惹麻烦了?”北宸显得很激动。 谢澜望着男孩涨红的脸,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告诉你,我这次就饶了你。你下次要再像这样没有规矩,不打一声招呼就见不到了。 我会让你累的站不起来,我说到做到。”谢澜说完,不愿再多看男孩一眼,转身就走。 “你罚吗,反正你也没少罚,好像我怕你是的。”贺北宸嘟囔道。他叹了一口气,又将脏兮兮的盘子从水池里拿了出来。 没有钢丝球,他就用手抹去了饭菜的残渣,小心地在上面擦拭着。冲洗了两遍后,餐盘又焕然一新来了。 洗碗的大娘将餐盘都摞了起来,贺北宸走了进去。“您可以帮我放一下吗?谢谢。” “小伙子,太客气了。盘子不需要你洗,下回你放在那里就好了。” “那怎么能行呢?毕竟,是我将盘子带出去的,实在对不起。” “没关系的。”大娘笑了,“小伙子,真有礼貌。” 003 查宿 “301,301宿舍人齐了没有?”宿管老师拿着笔记本在一间间查宿,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302呢?302人齐了吗?”男人的敲门声越来越近了,男孩们却焦躁不安地躺在床上。 “哎,贺北宸怎么还没有回来呀?” “谁知道呢?他不是去医疗室了吗?” “那他现在也应该回来了呀,多长时间过去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马上宿管老师就来了。”晏桉心烦意乱,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能怎么办,凉拌呗!”姚亮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他怎么这样呀?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姚亮,你不能这么说话。贺北宸来晚,他自己也不想。”晏桉在一旁劝慰道。 “晏桉,你什么意思呀?事到临头,你还替他说话。你看看你,还宿舍长,一点威信都没有。人家贺北宸根本就不听你的。让他按时回来,他偏偏就要午休迟到。” “够了,姚亮,”晏桉翻了他一个白眼,你就不要再挑拨离间了。”他们正说着,宿管老师一推门走了进来。 男人打量了一下床铺上的男孩们,眼神聚焦在贺北宸空荡的床铺上,被褥倒叠得十分整齐。 他的脸顿时变得严肃了:“三号床,三号床人去哪了?”男孩们没有说话,面面相觑。 宿管老师着急了,“宿舍长,三号床人呢?” “他,他还没有回来。”晏桉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他去哪了?”男人又继续逼问道。 “不知道。”晏桉丧气地说道。 “好了,你们宿舍有人迟到,都不要睡觉了。宿舍长安排一下,把一到五楼的楼梯拖干净,等会儿我来检查。” 说着,男人走到三号床前,低下头,在笔记本上记了起来,“304,三号床,贺北宸。” “凭什么我们干呀?”姚亮不满地叫了起来。 “这是学校的规定,有人违纪,整体罚做值日。”宿管老师不留情面地说道。 “凭什么呀?他贺北宸迟到了,管我们屁事?” “这位同学,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男人看了姚亮一眼。 “你们是一个集体,就要有集体意识。”宿管老师随手拉上了宿舍的门。 “好了,大家也别愣着了,去干活吧,早干完早了事。”晏桉说着站了起来。 “要干你干,我不干。”姚亮头一歪躺在了床上。 “姚亮,你不要太过分。”晏桉望着慵懒的男孩有些生气。 “我过分?”姚亮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晏桉,你搞清楚了,是我过分,还是他贺北宸过分?他能有多重要的事?明知道中午要查宿,还要迟到,连累我们整个宿舍!” “姚亮,你别生气了。”晏桉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毕竟,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大家一起干吧,都是一个宿舍的,要互相包容。” 其他人都拿着拖把出去了,无奈之下,姚亮走进水房开始洗拖把。 男孩刚将湿漉漉的拖把放在楼梯上,还没来得及拖,就看见贺北宸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贺北宸,”姚亮大叫起来,“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抱歉,我来晚了。” “光抱歉有用吗?我们被罚了,你知不知道?你惹的事,你干呀!”说着,姚亮将拖把重重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姚亮,你没有必要给我甩脸子,”贺北宸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是,我是做错了,但也不需要谁为我负担什么。 我也不想拖累你们。我贺北宸,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回去睡觉吧,我自己来干。” 男孩们听到贺北宸的话,纷纷向宿舍走去。“你可以呀,贺北宸。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有骨气的。那你就自己一点点把楼梯拖完吧。” “站住,”晏桉吼道:“你们怎么这么自私呢?他是错了。但你们让他一个人拖完所有的楼梯,他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你们觉得这样做对吗?” “哼,”姚亮冷笑了一声,“他那是自作自受,活该。” “行了,晏桉,没有必要和他们理论,我自己干就好了。” 贺北宸默默捡起了被姚亮扔在地上的拖把。他们都走了,最后,只剩下晏桉在一旁陪伴着贺北宸。 两个人一起从一楼拖到了五楼,累得瘫坐在五楼的楼梯上。 “谢谢你,晏桉。”望着满头是汗的男孩,北宸不好意思地说道。 “谢什么?谁让我们是一个宿舍的。” 贺北宸疲倦极了,将额头放在了膝上,丝毫不顾及滑落下来的汗水。 “北宸,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晏桉摇了摇贺北宸的腿。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饿。”北宸坦白道。 “有点饿?”晏桉不感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才吃过饭吗?”男孩又反问道。 “没有。” “你刚才没有吃饭?”晏桉张大了嘴巴。 “嗯,没来得及。”贺北宸像个委屈的孩子。 “走,”晏桉一把拉起坐在楼梯上的贺北宸。 “干什么去?” “走吧,你不是饿了吗?我宿舍有零食。”晏桉大方地说道。 男孩拉着贺北宸的手来到自己的储物柜前。晏桉拉开了储物柜的门,拿出了大包小包,花花绿绿的零食。 男孩将这些零食袋子一把撂在了课桌上。“喏,吃吧,别客气。”说着打开一包巧克力递给了贺北宸。 北宸接过巧克力填进了嘴里,巧克力的香味令他心情大好。“晏桉,你对我真好,以后我们就是哥们了。” “看你说的,”晏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对谁也不赖。” 课桌上的零食袋渐渐多了起来,姚亮看见又不高兴了。“贺北宸,你吃完了以后,把你造的垃圾收拾了,不要都堆在课桌上。” 贺北宸没有理会姚亮,继续肆无忌惮地吃着。 “哎,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男孩不肯善罢甘休。 “我吃完,自会收拾。你谁呀?还轮得着你管了。”姚亮被贺北宸怼得哑口无言,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了。 “宿管老师要来了,宿管老师要来了!”不知是谁又在楼道里大喊大叫的,扰了男孩们的好梦。 “怎么回事,宿管老师现在又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晏桉耸了耸肩,“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完了,他不会是来查违禁品的吧。” 男孩们乱了阵角,再也睡不着了,他们东藏西藏,忙得满头大汗。贺北宸暗自心虚,将军服里的手机掏了出来。 “贺北宸,”晏桉叫了他一声,无意间看见了男孩手中的东西。 “你小子完了,我给你说。军训不让带手机,你不知道呀?这是特大违禁品,被发现是要被处分的。” 贺北宸望着晏桉煞有介事的样子笑了,“桉子,你慌什么,看我的。”男孩们都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学神,不知他会有什么妙招。 原本他们以为,贺北宸会把手机夹在课本里,但这样低级的把戏一定会被宿管老师识破。 但没想到,贺北宸心生一计,弯下身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只见男孩拎出了一只自己的球鞋,想都没有想,就将手机塞进了鞋底。 周围传来了一片笑声,男孩们对于贺北宸的馊生意佩服得五体投地。 几个带手机的男孩,甚至学着贺北宸的模样将手机塞进了臭鞋。 “你小子,天才,”晏桉显然没有想到贺北宸会用这招,竟对他竖起了大姆指。 这时,隔壁宿舍却传来了刺耳的喧闹声,浑厚的男中音在整个走廊回荡: “怎么回事?不是明确规定过了吗,军训不让带零食。你就这么馋是吧,明知故犯。 管不住自己的嘴是吧,行,下午围着操场跑上五圈,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姚亮望着行李箱里的一大包零食,感到火烧眉毛。 晏桉的后背泛凉,男孩出了一身冷汗,他也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好人有好报吧,不曾想自己的好心竟能在关键时候救自己一命。 贺北宸麻利地走到厕所,将垃圾桶拿了出来,不慌不忙地将零食的残骸掩埋了起来。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的破绽。 贺北宸满意地拍了拍手,而姚亮却没有贺北宸那么好的心情,他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怦怦怦,”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姚亮的大脑一片空白。在宿舍的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男孩将行李箱里的零食袋从窗外扔了出去。 贺北宸却躺了下来,倚在木板床上,装做睡着的样子。宿舍立马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像是在面临一次重要的审核。 男人在书桌前来回的翻找郁一无所获,又打开了行李箱也没有发现什么。最后他打开了那个一小时前被零食塞满了的储物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贺北宸躺在床上,眯着眼睛,透过细密的眼眨毛的缝隙,悄悄地观察着男人的脸色。他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你们宿舍表现不错,全员过关。” 宿管老师在笔下流利地写道:“304,合格。”男人走出了宿舍的门。“慢走,不送。”晏桉随即跟了一句。 “唉。”姚亮随即松了口气。 贺北宸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在起来,拎起自己的球鞋,将智能手机从鞋里掏了出来。 “贺北宸!” “怎么了?叫什么?把小爷吓了一跳。”贺北宸没好气地说。 “恶心,你就拿出来了,你不嫌脏吗?” “脏什么脏,小爷的鞋子可是天天都洗,至于你们,我觉得有必要把手机刷一下。”贺北宸一脸坏笑。 “你个异类,有病呀,天天换鞋子。”男孩气急败坏。 “真是,”贺北宸咧了咧嘴,“我把手机放鞋里,那是小爷特有的逃生方式。你们居然也照着做,真是不自量力。” 004 罚跑 清晨,夏日的风送来一阵花草的香味,旭日柔柔地晒在孩子们的身上。“今天天气真好。”玙璠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碎发。 “行了吧,大小姐,到了中午,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师雨祺在一旁嘟囔道。 丛飞站在训练台上,脸色非常的难看。“昨天,男生宿舍整体表现不佳,现提出严重警告。 下面通报昨天违纪的学生:102徐勇,106张浩,203杨子恒,304贺北宸……” “他怎么……”想起贺北宸因为自己而晚归,玙璠便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怎么了你?”师雨祺看不懂玙璠过于严肃的表情。 “没怎么。”玙璠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噢,”雨祺似懂非懂的样子,“你该不会是因为他吧?” “谁因为他呀?讨厌。”说着,玙璠的脸红了起来。 “他?他是谁呀?”雨祺冲她转了转眼睛,“你心虚吧,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我才没有呢。”玙璠狡辩道。 “以上同学,请速到训练台下集合。”丛飞的声音令人害怕。贺北宸从队伍里走了出来,丝毫没有畏缩的样子。 “唉,丛肥肥又要干什么?”叶念祎无奈地说道。 “他能干什么?除了吃和玩弄学生,他什么也不会。”宋漪漪在一旁附和道。 “他不该会要罚他们做俯卧撑吧?”晏桉担心地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姚亮撇了撇嘴,“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排成四队,五圈,跑去吧。我看看今天还有谁敢违纪。”丛飞的嘴皮子一动,男孩们就在操场上跑了起来。 “丛肥肥,真是太过分了。他们只是午休迟到了而已,至于吗?” “哎,好像我们的贺大班长也在里面。” “贺北宸?他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有什么不可能的,不信你看。”女孩子们在那小小声音讨论着,直到班主任谢澜走了过来:“开始训练了,哪这么多废话。贺北宸,清点一下人数。” 谢澜站在队伍前面,见没有人理会她:“贺北宸,查下人。” “老师,贺北宸不在。” “不在?”谢澜显得很惊讶,“他不在?那他去哪了?” “他在跑步呢。”晏桉诺诺越说道。 女人转过身去,望着不远处的跑道,贺北宸倒三角的身材在人群中更加亮眼。她涨红了脸,“谢老师,开始训练吧。”教官走到队伍前。 “嗯,好,开始吧。” “踏正步,一,二,一……”嘹亮的男声在训练场上响了起来。 玙璠做着动作,心却飞到了训练场的跑道上。她的眼睛东张西望,寻找贺北宸的身影,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他。 玙璠的眼神停滞了,男孩墨绿色的军服更显英气逼人。不知不觉中,玙璠的动作缓慢了下来。 “那个女生,注意力集中。”教官干裂的唇动了一下。 但玙璠愣愣地站在那里,像个木头桩子。 “谭玙璠,”谢澜顺着玙璠的眼神望了过去,“你看什么呢?别人跑步和你有什么关系?” 女人的呵斥令玙璠缓过神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要想跑步,不要在这训练了,和他们一起去跑。” 玙璠赶忙摇了摇头。 贺北宸均匀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很奇怪,他并不觉得累,反倒觉得轻松自在。 “丛飞,那个傻逼,他怎么不去死?” “像他这样的人,我咒他断子绝孙。” 男孩们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唾骂着他们的年级主任。贺北宸倒不以为然,比起去站军姿,男孩还是更愿意去跑步。 跑起来,将所有的埋怨都抛在了脑后。他很开心,他贺北宸还能跑,即使活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像被巨石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来。 渐渐,贺北宸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在夏风恣意的吹拂下,他飞了起来。 “解散,原地休息五分钟。”教官命令道。 学生们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一秒后姿态各异地瘫坐在地上。 “你看,贺北宸跑得好快呀!”师雨祺拍了拍玙璠的大腿。 阳光下,他像一阵风,从她的面前飞了过去。贺北宸腿上有力的肌肉一张一弛,眼看着,他穿过了人群,跑在了最前面。 “贺北宸真棒,跑这么快。”宋漪漪似乎泛起了花痴。 “唉,这世道呀!他成绩好也就罢了,不成想体育也这么好。” “人家贺北宸可是全才,还参加过市篮球赛呢!” 谭玙璠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塑胶草坪上,望着他奋力奔跑的身影。五圈过后,贺北宸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放肆而贪婪地躺在塑胶草坪上。 白云在蓝天中悠闲地飘过,夏日的阳光晒在男孩的身上,暖暖的。他的每一块肌肉都舒展开了,就这样躺在那里,感到从未有过的舒适。 谭玙璠坐在他不远的地方,看着男孩身上的肌肉有规律地一起一伏。“跑了五圈,他一定是累坏了。” 玙璠原本想要过去,却不忍心去打扰他。但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向他的方向走去。 “谭玙璠,你干什么去?只允许在原地休息。玙璠!”师雨祺好心劝慰道。玙璠却像是没有听到雨祺的话,径直走向草坪上的男孩。 贺北宸四肢舒展地躺着,微风吹过他的脸庞,阳光下,他的头发泛着金光。他的双眸合拢,长而细密的睫毛轻柔地搭在下眼睑上。 她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打消了和他说话的念头,“让他睡一会儿。”玙璠想。女孩颇为心疼地转过身。 “你来了。”身后是他富有磁性的声音。 玙璠惊讶地回头望去,见北宸仍旧双眸紧闭,“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听到脚步声了,除了你还能有谁。” 男孩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眸,秋水般的动人。 “你……”玙璠在他的身边坐下。 “怎么,找我有事?”北宸的双眼充满了柔情。 “我……”玙璠有些结巴,“我想来看看你。抱歉,昨天,耽误你时间了。” “没关系,我还要谢谢你。”男孩淡淡地说道。 “谢我?谢我什么?” “谢谢你,给我一个解脱的机会。”贺北宸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用在太阳地里站军姿,不用去踏正步,感觉不要太好!” “真的?你没开玩笑吧?你还喜欢跑步。”谭玙璠有些吃惊,她不知道贺北宸居然还有这癖好。 “当然。”北宸点了点头,“我以前并不喜欢,但渐渐地就爱上了这种运动方式。心情糟糕的时候,我就喜欢去跑两圈。 与其说是运动,这更像是一种发泄。跑步,可能解决不了什么,但它却可以帮你想明白一些问题。 跑着跑着,心里的结打开了,有些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真想不到,你还蛮喜欢运动的。那你经常跑步吗?”玙璠追问道。 “以前我都会晨跑。”北宸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过,现在不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也再也找不到以前跑步的心境。每天都像陷入了死循环,生活就像一潭死水,也失去了很多的乐趣。 以前的我,喜欢动,喜欢热闹。而现在,我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周末应付掉额外的课程回到家里,疲乏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就那样慵懒地躺一会儿,还要应付一大堆的习题,就更别谈跑步了。” “那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玙璠小心翼翼地问道。 “厌恶。深深地厌恶。我一直想要逃脱这样的生活。哪怕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睡到自然醒,让我认真地去解决自己的早饭,我都会很满足。 但是没有,我像是一个被掐着脖子的人,快要窒息了。” “北宸,这有点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夸张。但是我没有办法。有时候,觉得自己很累,却还要一再地苛求自己。” 贺北宸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那你理想的生活呢?” “理想的生活?”贺北宸苦笑了一下,“理想的生活?我不知道什么是理想的生活。或许,在我眼里,可以摆脱我妈的控制,可以不受任何的管束。 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去爱想爱的人,这就是理想的生活。” “就这么简单?”玙璠质疑道。 “简单?这一点儿也不简单。事实上,没有多少人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们都是一样,被逼无奈,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谭玙璠望着他少年老成的样子,感到好笑: "行了,为什么要说这么伤感的话。如果一些事情你必定要去完成,你只能试着去调整自己的心态。因为真的无法逃脱了,所以你只能试着去改变自己。” 贺北宸轻抿着唇,不再说话了。他沉默地望向蔚蓝的天空,久久地凝望。“你说,如果我不在意这些事情,是不是就不会难受了。” “或许吧。毕竟,有些事情是经不住计较的。你再难过,事情还堆在那里,不会改变。 你总觉得自己的母亲过于强制,你觉得你的生活充满了压力,没有任何的快乐。但,我想,你应该试着去理解她,试着去改变自己。 为什么你总有这种窒息感?你的压力究竟来源于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明白,”贺北宸努了努嘴。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我也想改变自己,想给自己一点动力,但我真的做不到。 所有的一切在我眼里,不过是走一个程序。或许,程序走完了,我的人生也就结束了。” 谭玙璠听着贺北宸的倾诉,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别这么想,开心点。只要你放宽心,你会感觉到快乐的,相信我。”她说着,拍了拍贺北宸的肩膀。 005 含片 “哥,过来,坐这来。”贺北凡端着烫手的面碗,走到窗口的一张饭桌前。 “来了,来了。”贺北宸紧随其后。 在饭桌前坐稳后,贺北宸扒着面条大口地往嘴里咽。上午几个小时的训练足以精疲力尽。 男孩扒了几口,发觉弟弟怏怏地夹起几根面条,慢悠悠地送到嘴边,眼神呆滞地盯着面碗。 “喂,”贺北宸敲了敲面碗,“有你这么吃面条的?还按根吃。我知道你累,凡,打起精神来。吃完饭,回宿舍好好休息。” 贺北凡将夹起的面条又放回了碗里,“哥,我实在没有胃口。” “怎么了你?”贺北宸担心地问道。“谁欺负你了?和哥说,我收拾他。” “哥,和别人没关系。”北凡停顿了几秒又继续说道,“我嗓子疼。” 北宸筷子夹的面条停在了半空中,“严重吗?” “都两天了,嗓子就像冒烟了一样。”北凡说着,感到越发地难受。 “那你吃含片了吗?” “含片?”北凡摇了摇头,“那东西谁会想起来带。” “那你找同学借了吗?”北宸将夹起的面条咽进了肚子里。 “借了,他们都没人带。”北凡叹了一口气。 贺北宸想了想,又大口地扒着面条,狼吞虎咽。 “哥,你吃这么快干什么?” 他正说着,北宸已经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凡,你继续吃,不舒服也要吃上几口,免得下午饿着。我先回宿舍了,给你拿含片去。” 眼见北宸端着饭碗,向食堂门口放餐盘的地方走去。“不用了,哥,真不用麻烦了。我过两天就好了。哥……”北凡阻止道。 贺北宸没有理会弟弟的话,大踏步地回到了宿舍。男孩翻出了床底的大行李箱,将它从里到外翻了个精光,也找不到要找的含片。 “不会呀,我怎么会这么粗心呢。”贺北宸明明记得自己将含片放进行李箱里了。 一生气,男孩将行李箱反叩,将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凌乱地扒着,找着。 “你干什么呢?看宿舍被你折腾的一片狼藉。”姚亮推门而入。 “抱歉,我在找东西呢。等会儿,我会收拾好的。”找了半天,也没有结果,男孩丧气地将地上的东西一抓,胡乱地塞进箱子里。 这时,晏桉提着水壶走了过来,看见男孩满头大汗,焦急的样子。“怎么了,北宸?你在找什么呢?” “桉子,你带没带含片?”贺北宸的声音很低。 “含片?带那东西做什么?”看见贺北宸沮丧的样子,晏桉又继续问道:“怎么了,北宸?你生病了吗?” 贺北宸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我弟弟,他嗓子疼。” 晏桉也想帮他,但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贺北宸望着姚亮,犹豫了片刻,还是转向了他:“姚亮,你有没有含片?” 姚亮颇为傲慢地睁开了眼睛,“含片?你问我借?”男孩冷笑了一下,“我没有。” “亮,你倒底带没带含片吗?带了给北宸借一下,又怎么了?”晏桉着急了。 “你不愿意借,我买你的总行了吧?” “你怎么这么多事?我说我没带就没带。”姚亮将头一歪,睡觉去了。 贺北宸恨恨地望着他,攥紧了拳。他说他没带,但贺北宸昨天明明见他吃了。他该有多讨厌自己,连小小的一板含片也不愿借给他。 “好了,好了。”晏桉冲生气的贺北宸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意这件事。 “哎,我们宿舍有没有人带含片呀?给贺北宸借一下。”晏桉望向男孩们。没人理会他,都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情,贺北宸心急如焚。 男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床头的手机让贺北宸想到了什么,他打开了手机,快速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婶婶,您现在在家吗?” “哦,我是北宸。” “那个,是这样的。北凡,他嗓子疼,我们都没有带含片。我害怕,他后面会更严重。您看您方不方便过来一下,给他买点儿药。” “好,好,半个小时以后,我在训练场的大门等您。行,没问题,不见不散。”给何妤蕾打完电话,贺北宸总算舒了一口气,安心地躺了下来。 “北宸,你疯了?” “桉子,大惊小怪什么。”贺北宸打了个哈欠,“我不就是让二婶过来送个药吗?” “不就是?”晏桉坐了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军训不让家长来探望。” “什么狗屁规定呀,那我弟生病了,你说怎么办?”贺北宸反问道。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晏桉叹了一口气,“你要是被抓住了,怎么办?还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没关系的,桉子,我会小心点的。”贺北宸故作轻松道。但男孩心里却像明镜一样,他真的不可以再违纪了,否则不被谢澜剁着吃了才怪。 看着表盘上的分针又走了三格,贺北宸暗暗地在心底为自己打气。男孩走到窗前,向窗外望去,刺眼的骄阳下,偌大的训练场连个人影也没有。 贺北宸顿时放宽了心,这时书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喂,婶婶。您快到了是吧?好,我现在就下去。”说着,男孩挂断了手机,向宿舍门口走去。 “哎,北宸,你小心点。” “放心吧,晏桉,没问题的。” 贺北宸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比任何人都紧张,他的心脏在胸腔中加速的跳动。慑手慑脚地走到宿舍楼门口,见四下没人,贺北宸知道自己不能再胆怯了。 他飞也似的向训练场的大门口跑去,见何妤蕾正在大铁门外等着自己。“婶婶,来,给我吧。” 何妤蕾透过铁门的缝隙,将一盒含片从外面塞了进来,“北宸,谢谢你了。” “谢什么谢,应该的。”贺北宸顾不得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跑。 “站住,你干什么去了?”丛飞正巧在训练场上散步,看见鬼鬼祟祟的贺北宸,正纳闷。 听见身后有人叫他,贺北宸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看见了挺着大肚子的西装男。 北宸感到自己被吓得失去了魂魄,下一秒,他就像一支离弦之箭,向宿舍楼里猛冲。 “站住,臭小子,往哪儿跑?”丛飞腆着大肚子,在后面跟着。男人满身的肉颤得厉害,大码的西服紧紧地绷在他的身上,没跑几步就喘不上气来。 贺北宸却发挥了他大长腿的优势,冲进了宿舍楼。他顾不得松气,三步并做两步地爬上了四楼,敲了敲405宿舍的门。 而丛飞此时在宿舍楼下停住了脚,男人弯着腰,厚重的大手抚在自己的大象腿上:“臭小子,等我抓到你,给我等着。” 沉重的敲门声惊醒了刚进入梦乡的北凡,原本就没吃几口中午饭。现在又被吵醒,他感觉更烦了,“谁呀,大中午的不睡觉。” 北凡没好气地打开了门,却看见手里拿着含片的贺北宸。男孩立刻满脸堆笑,“哥,原来是你呀,快进来坐。” 贺北宸望着北凡睡眼惺松的样子,知道打扰了他的好梦。 他站在原地,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给,这是婶给你送的含片。含上再睡吧,感觉会好一点。我走了,不打扰了。” 贺北凡接过了那盒含片,久久地愣在了原地。他已经把刚才的事忘了,不成想,哥真把含片给他送了过来。但哥也没有,他是托母亲送过来的。 但他是怎么将药盒拿回来的?他没有被发现吗?贺北凡想着,满脑子的疑惑,他刚想张嘴问什么,北宸已经走远了。 男孩拿着药盒来到了床边,打开包装袋,将一枚含片塞进了嘴里。薄荷的清凉感洗去了嗓子原本的烧灼感,他会心的笑了。 “哎,北凡,你吃什么呢?这么高兴。” “含片。”男孩舔了舔自己的唇边。 “含片?你不是没带吗?” “是没带,”贺北凡转了转眼睛,“不过,现在有了。”舍友一听,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啊,你小子,说实话,是哪个妹子送的?” 贺北凡被打趣得合不拢嘴:“我倒是想让妹子给我送,也没有妹子搭理我呀。” “也是,瞅你那张冰山脸,把妹子都给吓跑了。” “谁冰山脸了?我哪有?”贺北凡反驳道:“人家明明是暖男好吧。” “放屁,就你还暖男。”舍友不乐意了,“这星期,我第一次见你笑。天天都绷着个脸,高冷得没办法。” “人家哪里高冷了?明明就是你们笑点低。”北凡委屈地说道。 “行了,行了。说不过你。”舍友又好奇地问道,“到底是谁给你送的呀?”贺北凡晃了晃嘴里的含片,装做神秘的样子,“我给你说,你可要保密。” “行了,北凡,你就别吊我胃口了,快说吧。” “我哥托我妈,给我送的。”北凡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哥?你是说贺北宸?” “就是他,没问题。”北凡显得很得意。 “他……他怎么会?” “怎么样?吃惊吧?神不知鬼不觉,人家还真把药给我带回来了。” “你哥对你真好,我要是能有一个这样的哥就好了。”听着舍友充满醋意的话,贺北凡的心里美滋滋的。 与此同时,304宿舍也开着小会。“你把药取回来了?” “取回来了,已经给我弟送过去了。”北宸有些疲倦了。 “你没有被发现?”晏桉翻了个身。 “被发现了。” “什么?你被发现了?那现在怎么办呀?” “嗨,看把你吓的。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被发现了,不假。被丛飞追着跑,不过那个家伙硬是没跑过我。” “你小子牛逼呀!年级主任都没有抓住你。”晏桉对北宸竖起了大姆指。 “牛逼什么呀?要是换做谢澜我就死定了。”北宸喃喃道。 “要我看呀,你是幸免于难。”一直沉默的姚亮说话了。“就丛肥肥那个样子,跑一步颤三下。还追你,他减个肥都费劲。” 006 僵持 “下面公布上周综合考查量化成绩优异的班级:一班,三班,六班,十班,十五班。 以上班级的班长,可以优先带领本班的同学去食堂打餐。剩下的班级,请按照班级序号依次进入食堂。” 丛飞刚在训练台上宣布完,台底下的学生便开始骚动。 尤其是一班的学生,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一班的班长嘴里哼着小调,大摇大摆地带着同学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刺眼的阳光下,谢澜的脸都气绿了,一头金色的波浪发都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原本黑亮的眼睛气鼓鼓地瞪着,颇有赖蛤蟆的风韵。“现在好了,别人去吃饭了,你们高兴了?” 学生们望着女人紧皱的眉,默默地,不敢言语。 “说呀,哑巴了?平时不是话多得很吗?怎么现在不吭声了。” “完了,完了,女魔头今天又要爆发了。”谭玙璠在心里暗暗地想。 “我告诉你们,没有表扬那就是批评。你们一个二个,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谢澜激动得喘不上气来。 “看看人家一班,同样都是尖子班,人家为什么能做这么好?你们不想想吗?究竟比别人差在哪里了?” “别人好,你就去当别人的班主任呀,为什么要来管我们?”宋漪漪趁谢澜没注意,翻了她一个白眼。 “不要去吃饭了,表现这么差吃什么饭,等别人都吃完饭了,我们再去。”谢澜赌气地将双手叉在腰间。 “傻逼。”姚亮小声地骂道。 师雨祺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真是的,这个女人又犯的哪门子神经。” 其他班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地走完了,只剩下九班的学生一个个在太阳地里嘟着个脸。 “还尖子班呢,嫌不嫌丢人?人家十班就是个普通班,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你们呢?不把自己当人看,也别指望我把你们当人看。” 谢澜不肯罢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们仍在烈日下暴晒。 “哎,那是哪个班,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谁知道呢?”男孩说着,又望见了队伍里的贺北宸,“那应该是九班吧。” “九班?那不是尖子班吗?” “谁说不是呢?真不知道他们班班主任又犯得什么神经!” 学生们一拨又一拨吃过中午饭,从食堂出来,却将太阳下的他们当做饭后的谈资。 “动?谁再敢给我动一下?都给我站直了,好好反思。平时真是把你们都惯坏了,天天第一个去吃饭。今天就让你们知道,这不是你们应当得到的。 你们之所以有更多的休息时间,可以第一个去打餐,有独立的卫生间,是你们努力争取来的。你们是尖子班的学生,所以你们理应吃的好,住的好。 但是,这不是谁应该给你们的,这和你们的表现是挂钩的。 而你们现在,活该吃不上饭,因为你们对自己的要求太低。不要以为,你们在尖子班待着就有特权,这个世界之所以对你温柔,是因为你配! 一个月之后,你们就会面临第二次分班考试,你们中的一些会被淘汰到普通班。很残酷,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自律,你们只能去当炮灰。 军训你们都没有个样子,开学你们能好到哪去。继续混,混到一败涂地。” 晏桉听着谢澜的活忍不住打哈欠,“她什么时候能说完呀?她该不会今天中午不让我们吃饭了吧?”男孩闷闷地想。 “贺北宸,这和你没有关系吗?作为班长,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你有没有一点当班长的样子?第一天查人就出错。 前几天还因为午休迟到,被通报批评。给班级抹黑,你好不好意思?”谢澜不出所料地拿自己的儿子开刀。 “对不起,我错了。”尽管贺北宸多么不愿意吐出这一句话,但他还是说了。 “你错了?你错哪了?”谢澜咄咄逼人,“你能错吗?你做得都是对的。” “我错了,”贺北宸的眉毛抬了一下: “我不该给同学批假,我不该抽很长的时间去照顾生病的同学,我不该给同学带饭。都是我的错,可以了吗?”北宸的声音铿锵有力。 “贺北宸,”谢澜的声音足以刺耳,“我不论你做什么,首先你要规矩。违反学校的规章制度,就是你的不对。你不用觉得委屈,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原则。” “是,您说的对。”贺北宸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还有一周的时间。我要求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卫生,纪律,跑操,所有的评比,必须争夺前三。 包括所有的竞赛,表演。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们这一周再给我表现得这么差。那对不起,开学我们就先不要上课了,先写上一个星期的检讨再说。” 谭玙璠的腿站得酸疼,“这个女人永远都是这样。小小的事情,却能被她放大到无数倍。” 女孩无奈地瞅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天啊,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还有半个小时,就该训练了。” “老师,还有半个小时又该训练了,您是不是该放我们去吃饭了?”贺北宸走上前,与谢澜四目对视。 “吃饭?”女人冷笑一声,“现在着急了,当时违纪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不慌,咱们有的是时间,十分钟够你们吃饭用了。” 姚亮恨得咬紧了牙关,却敢怒而不敢言。大家就这般僵持着,只能听见知了的叫声,耗到精疲力尽,耗到最后十分钟。 “跑步,去食堂吃饭。”谢澜的话一放,学生们都撒开丫子往前跑。 “哎,排好队,有没有点规矩。” “真是傻逼,都这个点了,还排个求的队。”姚亮好没气地说道。 “我看谢澜是病得不轻。”晏桉咬了咬嘴唇。 等学生们赶到食堂,就只剩下五分钟的时间了,学生们耷拉着脑袋,像被打败的逃兵。大厅的打餐处空无一人,食堂静悄悄的。 “来人呀?里面有人吗?”贺北宸扯开嗓子吼道。还是没有人理他,学生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完了,完了,今天真没有饭吃了。”雨祺就像霜打的茄子。 “那不是要人命吗?这么累,下午还要饿着肚子。”晏桉叹了口气。 “有人吗?没有人的话,我们就待纹不走了!”贺北宸的耐心到达了极致。 “吵什么?吵什么?”食堂打菜的大叔从后堂走了出来,“你们要干什么?” “吃饭。”贺北宸不怒而威。 “吃饭?”大叔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开什么玩笑?都几点了?午休都结束了。” “可是我们还没有吃中午饭。”贺北宸解释道。 “你们没吃中午饭,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大叔悠闲地点燃了一支香烟。 “我再说一遍,我们要吃饭。”贺北宸的眼睛雪亮得像一把刀。 “没饭。”食堂大叔径直走到饭桌前坐了下来,继续抽着烟。 “您说什么?”贺北宸不肯相信他的鬼话。 “我说没饭,你耳朵聋了。去训练吧,你们该迟到了。”食堂大叔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没饭,那您就现在做呀,我们还等着吃饭呢!” “那你们就等着吃晚饭吧。”大叔吐了一口烟气。 “我在好好地和您说话,我希望您尊重一下我。我再说一遍,我们班学生还没有吃饭。”贺北宸气得攥紧了拳头。 这时窗外响起了军号的声音,玙璠感觉事情不妙,赶忙上前拉住了北宸。 “那我要说,我们就不做呢?”大叔挑衅道。 贺北宸一个猛步冲了过去,晏桉立刻拉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北宸,你冷静一下,不要冲动。” 大叔望着贺北宸紧握的拳头,“哟!怎么?想打架?你小小的年纪,脾气倒不小。这就是你处理事情的态度?真是欠管教!” “你……”贺北宸感到自己怒火中烧。 “我怎么了?都过了饭点,我们有什么义务给你们做饭呀?” “北宸,你不要激动。走吧,这顿饭我们不吃也罢。”说着,晏桉就把北宸往外拉。 “你松开。”贺北宸挣脱了男孩的拉扯。 “我们饭钱一顿也没有少交,凭什么不给我们饭吃?”北宸怒吼道。 “凭什么?”大叔淡漠地说了一句,“你们应该是表现不好,被罚了吧? 这一个星期都是这样呀,排在最后的班,只能吃上点菜底子。看样子,你们是没有轮上过这样的待遇吧。 也没有见人家和我吵架。怎么?轮到你们班就不行了? 我说呢,今天最后的班怎么还有菜吃,原来,这还有一个班没有吃饭呀。”大叔说着,又吸了一口手上的烟。 但贺北宸的倔强不是谁都可以征服的。 “我不管,”男孩恨恨地说道:“你欺负别人班可以,欺负我们班就是不行。我们就等着,食堂不做饭,我们就不走了。”说着,贺北宸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北宸,你别说气话。”雨祺劝慰道。 “我没说气话,说到做到。”其他的学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我话说到这,如果出了什事,是我贺北宸一个人的事,是我带头做的。你们要走要留,自己看着办。” 即使心里还是很害怕,但学生们还是都决定留下来,便纷纷找座位坐了下来。 “不管了,不管了,他贺北宸都发话了,我们还怕个屁呀!” “就是,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 “有什么吗?齐心协力,就犟上了,要完蛋,一起完。” “依我看呀,法不责众,学校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要惨也就惨他贺北宸。”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转眼,半个小时过去了。贺北宸就像一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定在了椅子上。而头发花白的大叔,同样,面无表情地坐着,彼此僵持着,看谁能僵过谁。 一些学生因为疲乏,软弱无力,瘫坐在饭桌边睡着了。而贺北宸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谭玙璠已经劝过他很多次了,可他就是不听,固执得没有办法。 “九班?”丛飞踏着大皮鞋走了进来,“你们班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去训练?”学生们被丛飞的怒吼声惊醒,从梦中醒了过来。 “班长呢?你们班为什么现在还在食堂待着?” “老师,”贺北宸站起身,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吃饭,没办法训练。”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来晚了,食堂的大叔说没饭了。”贺北宸心如止水。 “没饭了,那就赶快做呀!怎么会耽误学生训练的时间,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丛飞厉声训诫道。 食堂的大叔此时乖得像只猫咪:“好,您放心,我们很快就做好。” 丛飞又转身朝向贺北宸,“让你们学生吃完饭,赶快去训练场集合,不许偷懒。要是少了一个人,我到时候再找你。” “好的,没问题。”贺北宸开心极了,像是打赢了一仗。 “真是的,这遇到的都是什么事?”丛飞自言自语地走了。 大叔狠狠地瞪了贺北宸一眼,学生们却像炸开了锅。 “哎,真想不到,还有这等好事。” “今天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贺大班长威武,跟着我贺哥有饭吃。” 姚亮望着男孩的背影不禁有些佩服起他来,“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007 闯祸 “你们听好了,再过两天学校会举行叠被子大赛。”遮阳帽下,谢澜白皙的脸庞半遮半掩。 “叠被子大赛?那是什么比赛?”玙璠心中有个大大的问号,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见过这等比赛。 “就叠个被子还要比赛,也是没谁了。”师雨祺在一旁附和道。 “行了,行了,大家都安静一点。”谢澜说着拍了拍手。“所谓叠被子大赛是我们学校的特色,在每一界学生军训的时候都会举行的。 所以呢,你们自然也逃不掉了。” “唉,完了,就我们叠的那个被子。别人叠的是豆腐块,我们叠的是豆腐渣。”晏桉打趣道。 “真是的,学校就会刁难我们。还举行个比赛?我们能把被子叠起来都不错了。”姚亮喃喃道。 “鉴于我的经验,这对你们应该很有难度吧!我们带的往界学生,那个被子叠出来,不方不正,要棱角没棱角。 就看你们每天早上叠个被子,花个五分钟,十分钟,甚至二十分钟,叠出来都不像个样子。到比赛的时候,就给三分钟的时间,你们肯定更糟糕了。 所以,那些叠被子困难户好好在宿舍练一练,免得到时候出丑。”谢澜将贴在脸颊的碎发撩到耳朵两侧。 “这怎么办呀?”宋漪漪害怕自己出丑,激动地推了推身边的玙璠: “哎,玙璠,你回去要好好教教我。就靠你了。” 玙璠咧开了嘴:“你靠我?行了吧,大小姐,就我那个水平,自身难保。” “这个比赛虽然小,但学校是有评比的。到时候会在训练场计时比赛,看哪个班叠得最整齐。 其他的班主任给学生说了没有我不知道,但我可是提前给你们说过了。到那天不许给我丢脸,谁要是敢给我出洋像,我就好好教教他被子怎么叠。” “唉,女魔头又发话了。”玙璠在队伍里小声低语。 “嗳,我真是不知道,”叶念祎摇了摇:“你说,谢澜是不是闲的了?这么点小事她也要掺和。” 他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唯有贺北宸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男孩的心里很明白,如果这次的评比他们又落在了后面,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行了,也不早了,快点回宿舍休息吧。”谢澜嘱咐道。 贺北宸刚躺了下来,就被晏桉推了一把:“北宸,你不要睡,你教我叠被子吧。” “桉,都这么晚了,睡觉吧。明天早上我再教你叠,乖,睡觉。明天早上再说。”北宸连眼皮子都不带睁的,又晕晕沉沉地睡了下去。 “唉,那你睡吧。”晏桉叹了一口气,颇为知趣地回到自己床上。 夜深了,师雨祺翻了个身睡不着了,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玙璠睡得很轻,被雨祺轻柔的动作惊醒了,她睁开了眼睛:“怎么了,雨祺?你怎么还没睡?” “玙璠,我口渴了。”雨祺咽了咽嗓子。 “你别慌,我给你倒点水去。” 玙璠说着扭开了床头灯,她套上了拖鞋,小心翼翼地向课桌旁走去。 见其他的女孩睡得很沉,没有注意到她,玙璠拿起了地上的暖瓶。她掂量掂量,暖瓶很轻,“雨祺,没水了。” “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雨祺无奈地翻了一下被子。 “那怎么办?现在水房都关门了。你继续睡吧,睡着就不渴了。”玙璠安慰她道。 “不行,我就是因为渴所以才睡不着的。”师雨祺解释道。 “那怎么办?你有什么好办法?” “玙璠,”雨祺的眼珠子一转,“你陪我下去买吧。” “我陪你下去?去哪儿买?”玙璠望着雨祺机灵古怪的样子一头雾水。 “哎呀,玙璠,”雨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就是我们宿舍楼一层,一进门,门口就有一个自动售货机。”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即使玙璠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星期,却对雨祺嘴中的自动售货机没有一点印象。 “当然,我可是都观察了很长时间了,一直想买来着。”雨祺终于露馅了。 “好啊,你个小馋猫,原来你都考虑这么久了。” “玙璠,你陪我去呗!”雨祺央求道。 “这……”玙璠有些犹豫,“这可以吗?” “有什么不行的?这么近,下个楼就到了。”雨祺从上床爬了下来。 “可是,学校不是不让买饮料吗?”玙璠质疑道。 “我去,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学校让不让,你想把我渴死呀?” “可是,”玙璠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谢澜的脾气,要是被抓到了,我们就惨了。” “惨什么惨呀?”雨祺不认同玙璠的看法,“都这么晚了,老师都睡觉了,谁会注意到我们呀?” 见玙璠没有理会她,师雨祺又摇了摇玙璠的胳膊:“玙璠,好玙璠,你就陪我去呗!玙璠,你最好了,玙璠。” “行,行,我陪你去行了吧。”谭玙璠经不住师雨祺的死缠烂打,只好同意了。 “太好了,玙璠,我就知道你会陪我的。”雨祺对玙璠的回答别提有多满意了。 师雨祺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来到楼道里,将宿舍的门轻轻地掩上。楼道的灯熄了,她们顺着手电筒的光亮,悄悄地向楼下走去。 “快点,玙璠。”雨祺催促道。玙璠赶忙跟了上去,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宿舍楼的一层。 下到第一节台阶时,雨祺停住了脚,女孩左顾右盼。周围是黑鸦鸦的一片,唯有自动售货机还亮着,没有一个人影,“走。”她小声地说道。 两个人走到了自动售货机前,雨祺选中了一瓶奶茶,扫了码。谭玙璠松了一口气。正当师雨祺弯下身子取饮料时,不知不觉中她们的背后站了一个人。 “走吧,玙璠,大功告成。”雨祺高兴得眉飞色舞,一扭头看见了周婉妮,不觉吓了一跳。玙璠也愣在原地,紧紧地抓住了雨祺的手。 “老师,我们……”女孩的声音颤抖。 “不要废话,哪个班的?”周婉妮的眉头紧锁。 “九,九班。”玙璠的声音小的,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我问你呢?大点声,几班的?”周婉妮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九,九班。”雨祺又再次重复道。 女人听到答案,笑了,“我当是哪个班的呢?原来是谢老师的学生。” 周婉妮摇了摇头,“怎么?谢老师没有告诉过你们不能买饮料?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们?”女人的声音尖的可怕。 “告,告诉过。”玙璠结结巴巴地说道。 “告诉过为什么还要来买?说呀,为什么?”周婉妮说着,向女孩们走近了一步。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就这么馋?非要喝饮料?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 “老师,她实在太渴了,宿舍没水了,所以我们才……”玙璠鼓足了勇气。 “太渴了,能有多渴?今天晚上不喝饮料能渴死?”女人顿了顿。 “明知故犯,不听话呀!不让做的事偏要去做,明显就是欠练。” 周婉妮掏出了兜里的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当闪光灯闪在雨祺身上时,她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老师,求求您了,您不要把照片传在班主任群里,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知道错了?”周婉妮不客气地说道:“光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不长记性呀!” 玙璠将雨祺的手握得更紧了。 周婉妮望着女孩们胆战心惊的样子,又将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你们放心,我不会把照片发在班主任群里的……” “谢谢老师,”玙璠激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不要谢我,我还没有说完呢。”周婉妮的双手叉在腰上,女孩们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我之所以不这么做,是为了顾及你们班班主任的面子,不让她丢脸。所以,我会直接把你们的照片发给你们的班主任。” “老师,求求您了……” “不要求我。刚才买饮料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没想到会被发现? 以为深更半夜就没有人知道是吧?我们深更半夜满楼道的巡逻,你们以为我们是吃白饭的是吧?” “不,不是。”谭玙璠委屈极了。 “不要废话,都这么晚了,赶快回宿舍睡觉。”周婉妮催促道。 谭玙璠与师雨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不打算走,想一直在这里站着呀?行,要站你们站,我不拦你们。”女孩们又互相看了一眼。 “行了,行了,”周婉妮不耐烦地说道,“要罚你们,也是明天的事。你们今天晚上睡不好,指不定明天你们班主任怎么收拾你们呢,不打起点精神来?” “好了,赶快回去吧。”说着,周婉妮就把女孩们往楼上赶。 短短的几层楼梯,两个人走了快半个小时,一路上哀声叹气。“玙璠,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呀?” 玙璠没有说话,只顾走自己的路。 “玙璠,对不起,这事都怨我,非要去买什么饮料。”师雨祺叹了一口气,“玙璠,你不会真生我气了吧?” “没有。”玙璠面无表情,“我就是有点累。一想到明天还要见到谢澜,我就难受。这才是军训,后面还要和她相处这么长时间,我真的累了。” 女孩推开了宿舍的门,“雨祺,你也别想了,睡觉吧。做了都做了,认罚。”玙璠说着,将自己捂进了被子里。 008 任务 天微微泛亮,嘹亮的军号声在训练场响了起来。 “谢老师,”周婉妮敲了敲谢澜宿舍的门。 “进。”谢澜刚从木板床上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头发。 “噢,周老师,是你,你看,我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呢。”谢澜慌忙从床上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谢老师,打扰了。”周婉妮没有预料到谢澜披头散发的样子。 “没关系,”女人笑了笑,眼角泛起了皱纹,“周老师,你找我有事吗?” “噢,是这样的,”周婉妮走上前。“昨天晚上,你们班有两个学生在宿舍一楼的自动售货机买饮料,被我抓了个正着。” 说着,周婉妮将带有照片的手机递给了谢澜。谢澜一把接了过去,像是接到了烫手的山芋。 “谭玙璠,师雨祺,”女人喃喃自语道,“行,周老师,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呀!”周婉妮摆了摆手,“我是老师,监督学生是我的责任。”谢澜的嘴上虽笑着,但她笑得实在不好看,皮笑肉不笑。 “那行了,谢老师,你也知道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训练场等我们班学生去。”周婉妮说着向门边走去。 “好,那你去吧。” 周婉妮走后,女人就再也没有必要佯装开心的样子,整张脸顿时松垮了下来。 谢澜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将凌乱的头发随便梳了几下,用凉水洗了把脸就出了门。 女人独自一人站在训练场,“怎么?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谢澜想着,将原本缺少血色的唇咬得更紧了。 宿舍楼里的学生一批又一批地向训练场涌了进来。 “玙璠,你等等我。”师雨祺站在楼梯上慌忙地往下跑。 “雨祺,你快点。”玙璠在最后一节台阶那停住了脚。 “玙璠,你别走这么快呀。”雨祺追了上来,“我们一起去。” 谭玙璠很纳闷,不知为何师雨祺今天变得如此黏人。“你平时不是都自己去吗?怎么今天想起来和我一起去了?” “玙璠,我害怕,”师雨祺上前抓住了玙璠的手。 “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玙璠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说,谢澜今天会把我们怎么样啊?” “她能把我们怎么样?”玙璠撇了撇嘴,“反正不会把我们撕吃了。” “你心真大。”师雨祺喃喃道。女孩不知道,玙璠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但她却装做很淡定的样子。 两个人,手握得紧紧的,一路上沉默不语地来到了训练场。 高个子教官站在前面,等着学生们排好了四列方阵。“贺北宸,人到齐了没有?”教官望向刚刚清点完人数的男孩。 “到齐了,教官。” “好,那么我们现在开始训练吧。”男人的声音苍劲洪亮。 “慢着,”正当男人准备发号施令时,谢澜走了过来。 “谢老师,您还有事吗?” “张教官,我还有几句话要说。”谢澜的脸色更加严肃了。 “师雨祺,谭玙璠,你们俩个出来,其他人开始训练。” 雨祺望着玙璠,与此同时,玙璠也在望着她。 “快点出来,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女人的声音更尖了。 玙璠终于迈开了双腿向谢澜走去,雨祺见状也跟了过去。 “告诉我,你们俩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谢澜的眼睛来回扫视着面前的女孩。 “我们俩……”玙璠顿时语塞了。 “不要骗我,我已经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来问你们。”谢澜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我们…….”雨祺想说却也没有说出口。 “怎么?有胆量干,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女人鄙视道。 “我们,”玙璠顿了顿,“我们去自动售货机买饮料了。”此时玙璠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你们承认了?很好。”谢澜拍了拍手,“为什么?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昨天宿舍没水了,口渴,所以才……” “口渴?你们这个理由找的真好,我有没有说过这一周不准违纪?我说过没有?”谢澜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说,说过。”玙璠没有了底气。 “既然我说过,你们为什么还要去做?”女人咬牙切齿,“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 “不,不是的。”师雨祺的泪都快下来了。 “不是?那是什么?”谢澜逼问道,滚烫的目光烧灼着女孩的面颊。她们像是被逼到了死角,头埋得很低,沉默不语。 “行了,我也懒得和你们计较什么。你们说吧,我该怎么惩罚你们?下蹲起?仰卧起坐?俯卧撑?还是罚跑?”谢澜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坏笑。 玙璠闭紧了双眼,她现在不愿再理会什么,便像一只小绵羊一样,任凭宰割。 “哼,”谢澜冷笑了一声,“就你们这样柔柔弱弱的小身板能干什么?恐怕让你们跑两圈都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们要是我的孩子,我会让你们累得站不起来。”女人的话音一落,师雨祺不觉地颤抖。 “但是,”谢澜的话锋一转,“我今天显然没必要这么做。你们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也犯不上让你们恨我。所以,我决定了,我不体罚你们。 但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们,两天之后就是叠被子大赛。我要求你们,把我们班所有的同学都教会,你们自己抽时间。 总之,两天之后的那场比赛,必须夺冠。我必须看见所有人的被子都是整整齐齐的,明白了吗?” “是。”师雨祺赶忙答应道。 “行了,女孩子脸皮薄,太难听的话我也不想说。下不为例,如果再犯这样的错误,我绝对不会轻易就饶过你们,回队伍里去吧。” “是。”女孩们连连点头,师雨祺拽着玙璠的手逃也似的往前走。恰好学生们都在休息,俩人在塑胶草坪上坐了下来。 “怎么了,玙璠?女魔头饶过我们,你不是应该挺开心的吗?”师雨祺完全看不清楚状况的豁达。 “开心什么?哪里值得开心了?”玙璠怏怏地说道。 “她又没有罚我们跑步,难道这不值得开心吗?”雨祺傻傻地问道。 “姐,拜托,”玙璠摇了摇头,“她给我们留的任务更加艰巨,好吗?在我眼里还不如跑步呢。” 听完玙璠的话,雨祺才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终于明白了女魔头的阴谋。 她喃喃自语道:“是呀,让全班同学都会叠方块被,恐怕比登天还难。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违纪。” “行了,雨祺,”玙璠心乱如麻,“你就别抱怨了,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贺北宸望见谭玙璠一脸愁苦的样子走了过来,“怎么了,玙璠,又遇到什么事了?” “唉。”玙璠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怎么了,雨祺?玙璠她到底怎么了?”见玙璠不肯说,贺北宸又转向了师雨祺。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们昨天晚上买饮料的时候被发现了。然后,谢澜交给我们了一项任务。”师雨祺缓缓地说道。 “什么任务?”贺北宸追问道。 “你真想知道?”雨祺卖着关子。 “快说吧,不要吊我胃口。”贺北宸有些不耐烦了。 “谢澜让我和玙璠教会大家叠方块被,这不是再过两天就该叠被子比赛了吗?” “嗯,怎么了?你继续说,不要像挤牙膏的一样。”男孩认真地听着。 “谢澜要求所有人的被子都是整齐的,她想让我们班夺冠。”师雨祺一口气说完了。 “就这么简单?”贺北宸反问道。 “就这么简单?”贺北宸在说什么大话,“这已经很刁钻了好吗?” “刁钻?这也能叫刁钻?”贺北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说,你们是没有见过谢澜真正刁钻的样子。 “我当是什么事呢?”北宸笑了,“不就是教别人叠个被子吗?看你们愁苦成那样。” “贺北宸,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雨祺有些生气了。 “怎么,不服气?小爷我蹲着腰也不疼。你们放心,这事包在我小爷身上了,我保证办得妥妥的,让谢澜无话可说。” “真的?你没骗我们?”雨祺有些不相信,“你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 “我一直都这样,好吗?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那,谢谢你了。”玙璠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不过,你们得配合我。”贺北宸淡淡地说道。 “怎么配合你呀?”玙璠有些蒙。 “你看,即使我要教班里同学叠被子,我也不可能去女生宿舍,你说对吧?”望着贺北宸一脸认真的样子,师雨祺感到既好玩又好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你别笑,我认真着来。”贺北宸努力地憋回他的笑容。 “贺大班长,我给你出个主意呗!”雨祺转了转眼睛珠子,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孬点子。 “说来听听。”贺北宸没有发现师雨祺的异样,却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你可以,”她露出了一抹坏笑,显得更加可爱:“我可以借你一条裙裙,你可以男扮女装混进来。” “滚,”贺北宸听完师雨祺的主意,简直哭笑不得,“师雨祺,你一肚子坏水。” “我哪有?人家明明是好心。”师雨祺故作委屈道。 “你狡辩。”贺北宸争不过她,无奈地吐出一句。 “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我们说正经的。” 贺北宸顿了顿嗓子,继续说道:“中午查完宿以后,你们偷偷溜出来,抱上被子,我们在训练场碰头。你们不是不会叠方块被吗?我教你们。你们负责把女生教会。” “那你呢?” “我当然是负责我们班男生了。”北宸不明白师雨祺为什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那你的任务可就艰巨喽!”玙璠打趣道。 “为什么?” “因为你们男生都笨手笨脚的。”雨祺抢着回答道。师雨祺原本在等贺北宸反驳她,没想到这家伙淡淡地说了一句:“没错,我承认。不过,小爷我是个例外。” 009 丢失 “念祎,念袆,你快一点。”宋漪漪在一旁着急地催促道。 “哎呀,我知道了。”叶念祎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上前,随手拿起了落在地上的水瓶。 “快走,去吃饭,我们都赶不上大部队了。”宋漪漪喃喃道。 “行了,大小姐,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又不是去赶集。”叶念祎走到宋漪漪的面前,“走吧。” 宋漪漪拉起女孩的手,不经意地一回头,瞥见了草坪上的日记本。她松开了她,“叶念祎,你又落东西了。你这个女人怎么每天都丢三落四的?” “什么?我没落东西呀!”叶念祎有些纳闷地回头一看,躺在地上的是一本黑色的日记。“这不是我的呀。” 女孩走上前捡起了那本日记,匆匆地翻开了第一页。雪白的纸页上,墨蓝色的字迹写道:“高一七班,贺北凡。” “贺北凡是谁你认识吗?”叶念祎转身问。 “不知道。”宋漪漪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贺北宸是谁。” “废话,我也知道贺北宸是谁。” “听名字应该是个男孩吧,”漪漪猜测道。 “真是的,他怎么把笔记本落在这里就不管了。”念祎抱怨道。 “真是,和你一样丢三落四。” “我哪有?我比他好,我记得拿,还没有丢过什么呢。”念祎感到委屈。 “我看你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见叶念祎自顾自地往前走,宋漪漪连忙追了上去。“行了,念祎,你比他好行了吧。” 食堂人满为患,女孩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座位。宋漪漪坐在位子上细嚼慢咽,对面的叶念祎扒着饭碗大吃特吃。 女孩的胳膊肘一拐,碰了一下桌角的黑色笔记本,但她自己却没有察觉到。 “喂,笔记本掉了。”宋漪漪好心提醒道。 “啊,是吗?”叶念祎满嘴都是饭的含糊道。她的右手没舍得放下筷子,随即弯下身去,左手捡起了仰面朝天的笔记本。 念祎将它正面放在桌上,不经意地一瞥令她顿生疑惑。“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呀?”念祎摇了摇头。 只见笔记本上画了很多的五线谱,有些单是曲调孤伶伶地堆在那里,有些下面还填的有歌词。“漪漪,七班都是艺术生吗?” “不是呀,六班是艺术生。”宋漪漪不明白叶念祎会问这样的问题,“怎么了?” “你看,”说着,念祎将贺北凡的笔记本递到了漪漪面前。 “依我看,他还是个文艺青年呢。” “哎,漪漪,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有才的人。平时还喜欢谱个曲,作个词,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灵感呢?”念祎唏嘘道。 “你那哪是没有灵感,你那分明是五音不全好吗?” “哎,你怎么这么讨厌,就知道黑我,名副其实的损友。” 叶念祎将笔记本翻了又翻:“哎,你说,他又不是艺术生,他哪来的那么多时间去做这些事情?”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明人家喜欢呗,这是人家的兴趣爱好。” “兴趣爱好?我怎么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在她叶念祎的字典里好像就没有这四个字。 念祎顺着纸页看了下去,一支娟秀的乐谱下是几行飘逸的字迹: “我渴望去寻找一座孤岛,一座只属于我的岛屿。 当晨光播洒在我的小岛,我抱着心爱的吉他迎接新一天的到来。夜深,繁星满天,晚风中,我浅吟低唱。 没有听众的我,在自己的孤岛上,肆意狂笑。但我何时才能找到这样一座岛,去安抚我的喜怒哀乐。 身在苦海,心向孤岛。晚风告诉我,你终会到达。每个人都会安身于自己的孤岛……” 叶念祎看着看着,不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喂,你干什么呢?吃饭!”漪漪望着闺蜜痴痴的样子,有些纳闷。 “噢,你别打扰我。”念祎皱了皱眉。 “你怎么这样啊?随便翻看别人的日记本。”漪漪对念祎的行为很是不满。 念祎有些词穷道:“哪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捡起它的时候看了一眼,就顺带着看了下去。” “行了,你赶快吃吧,小姐,看你今天慢的。” “反正,平时都是我等你,今天你就等下我吧。”叶念祎将笔记本合了起来,又恢复了平日狼吞虎咽的样子。 “哎,笔记本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还给人家喽,顺便瞅一瞅文青的模样。” “哎哟喂,还笔记本不重要,恐怕后者才是最重要的吧。” 叶念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唉,还是你了解我。” 贺北凡此时却在宿舍里翻箱倒柜,他将所有的拖屉都翻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出所以然来。 他累得满头大汗,惴惴不安地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钟宇泽被他吵得睡不着,翻了个身:“北凡,怎么了?你又什么找不到了?” “宇泽,你看见我的笔记本了没有?” “没有啊?什么笔记本?”钟宇泽一点印象也没有。 “就是一个黑色的套皮本。” “那我没见。”宇泽摇了摇头。 贺北凡又慌着去翻书柜,“哎,北凡。”听到宇泽的喊声,他停下了手。 “怎么了?”男孩略带疑惑地问道。 “我想起来了,军训日记本不是昨天晚上就收上去了吗?” “哎呀,不是那个本子。”贺北凡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那就没关系了,反正又不交。” “我还宁愿自己把军训日记本丢掉呢。”贺北凡不开心地反驳道。 “怎么了,北凡?不就是一个本子吗?丢了就丢了,再买一个不就行了。”钟宇泽试图安慰他。 “不是的,宇泽,那个本子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有多重要?” “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很重要。”贺北凡强行解释道。 钟宇泽望着贺北凡一脸严肃的样子,打趣道:“哎,你小子,该不会是给妹子写的情书吧?” “放屁,这才认识几天,我给哪个妹子写情书。” “那,你仔细想想,你把它落在哪里了?” “我记得,我今天上午训练的时候把它带上了。”贺北凡翻了翻眼睛。 “嗯,然后呢?” “然后,吃饭的时候你见我带了没有?” “没有啊,你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什么也没拿。”钟宇泽坦白道。 “我什么也没拿?”贺北凡重复道。 “对啊。” “完了,完了,”贺北凡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那我肯定是把它落在训练场了。” “那不是正好吗?”钟宇泽安慰道,“今天下午训练的时候,你再把它拿回来不就行了?” “唉,”贺北凡松了一口气,“说的也是。不过,要是被别人拿走了怎么办?” “哥,你真逗。就一个笔记本而已,谁拿你的?又不值钱。”心说贺北凡的脑子估计是坏了。 “可是,也有可能被别人捡走呀。” “你放心,”钟宇泽拍了拍贺北凡的肩膀,“就算被别人捡走,他也会还给你的。”贺北凡却并不听劝,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就往门外走去。 “北凡,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我的笔记本,我还是不安心,想早点把它拿回来。” “马上就要查宿了,你不许去。”钟宇泽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你就让我去吧,宇泽,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保证不迟到。”贺北凡满是哀求的眼神。 “不行,太危险了。万一你迟到了,我们整个宿舍可就惨了。” “哎呀,宇泽,我很快的。”贺北凡开始撒娇了。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宇泽丝毫不肯让步,“我可不愿意跑五圈。” “行,行,行,我听你的,我不去,行了吧。”北凡无奈地回到了自己的床边。 “这就对了,一事归一事。”钟宇泽打了个哈欠又继续说道:“本子丢了,现在去找,也未必找的回来。 要是没找到笔记本,回来还迟到,那就更惨了。所以,还是耐心地等待下午训练吧,事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话音刚落,没过两分钟,男孩就打起了呼噜,贺北凡却失眠了。 北凡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睁着两只大眼睛,无神地望着雪白的墙壁。钟宇泽的呼噜声让他感到更加心烦,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走得真慢。 当军号吹响,贺北凡套上了鞋就往训练场的方向冲。他四下地寻找,疯狂地在塑胶草坪上转了几个来回,却以失望告终。 贺北凡感觉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重锤猛猛地敲了一下。 训练场上只有寥寥几个学生,他蹲坐了下来,大脑的齿轮停止了转动。难受到作呕,这或许就是他贺北凡现在的感受。 “喂,你怎么了?”贺北宸走了过来,见弟弟的样子有些心疼。 “没什么,哥。”北凡并不打算告诉他。 “你嗓子还难受吗?”北宸在男孩的面前蹲了下来。 “还有点疼,不过已经好多了。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北宸笑了,“我是你哥,你不用这么客气。” 贺北宸将男孩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开心点,北凡。还有两天,咬咬牙就过去了。 哥也不喜欢这个鬼地方,天天不是站军姿就是踢正步的。没事,等过两天,军训结束了,哥请你去吃必胜客。” “哥,你最好了。”北凡的嘴角自然的上扬了。 “小样,一有吃的,你就开心,还和小时候一个样子。”北宸调皮地点了点男孩的鼻头。 “瞎说,我比小时候可帅多了。”北凡不服气地反驳。 “行行行,我弟最帅了,青年才俊。” “对嘛,这还差不多。”北凡皱了皱小鼻子。 “我还没说完呢,帅得都像小煤球一样了。”北宸一脸坏笑。 “你说谁?你才是煤球呢。”北凡胡乱地拍打着男孩的胳膊。 “凡,你这样真可爱。我们要是永远能像现在这般,肆无忌惮地玩笑该多好。”北宸拉着弟弟的手,渐渐紧握。 010 邂逅 天空阴暗,小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的水洼里,嘀嗒,嘀嗒。雨滴打在贺北宸的头上,飘落在男孩英俊的面颊,令他感到一阵清凉。 “哇,下雨了,下雨了。”晏桉兴奋地喊到。 “我就说上天眷顾我们,军训的时侯下雨竟有这等好事。”姚亮咧了咧嘴。 “下雨了,那是不是不用再站军姿了?”玙璠天真的猜想道。 “都站好了,说什么呢?下雨又怎么了?继续站军姿。没有见过雨是吧,这么新奇?”雨中谢澜的灰色大衣更显得冷漠疏远。 “站好了,还没有到时间。”张教官也发话了。雨,越下越大,教官在队伍前笔挺地站着,颇有中国军人的风范。 “什么意思呀?下这么大的雨,还让我们站着,简直一点人性也没有。”师雨祺喃喃自语。 而贺北宸却很享受这样的时光,燥热的夏,已经许久没有下过雨了。雨滴的清凉带给男孩久违的舒适感。 雨中,他黑眸紧闭,富有立体感的一张脸接受着雨水的亲吻。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报告。”一句柔弱的女声打破了夏雨的静谧。 “说。”教官抬起瘦削的脸,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墨绿色的军帽下,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瞳,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叶念祎张了张嘴,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张教官见她有些犹豫的样子,紧绷的脸舒展了一些,“说吧,什么事?” “教官,我……”念祎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的军训日记本还放在不远处的草坪上。雨下大了,我害怕把它淋湿了,我能不能将它拿过来。” 念祎说完话,就打量着男人的表情,“他该同意吧。”女孩心里暗暗地想。 “什么情况?”宋漪漪感觉自己的神经都错乱了,“这丫头一直不修边幅,今天真是一个骰子掷七点。” 念祎望着男人努动的嘴唇,雨中是沙哑的声音,“好,你去吧,快点。” 叶念祎发动自己没有知觉的腿,任凭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卖劲地向前跑去。直到看见它时,她停了下来,不顾冰冷地蹲坐在草坪上。 一双秀窄修长的手慌忙地将它抱了起来,念祎小心翼翼地抚去了黑色笔记本上的雨水。 爱怜而自责的望着它,雪藕般的柔软玉臂将它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念祎站了起来,望着军服遮护下的它,又觉得有些不妥。 女孩索性拉开了军服,将黑色的笔记本塞进自己的胸口。拉好了军装的拉链,又慌忙地向对伍中跑去。 不出所料,暴雨疯狂而凶猛,一块一块砸在学生身上。雨水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连身上厚实的军服都被淋了个湿透。 玙璠透过蒙蒙的雨幕,望着贺北宸的身影。雨中的少年依旧是那样的坚挺,干净修长的背影让她恍惚间产生了幻觉。 豆大的雨珠滑过玙璠的睫毛,她却痴迷地望着,顾不得闭眼,任由夏雨滑落在自己的眼眸中。 “好了,解散,等会儿继续训练。”男人的声音透过噼里啪啦的雨声,敲打在学生们的心上。 此话一出,孩子都松软了下来,想要活动活动筋骨,却发觉自己的腿已经麻木了。 “等会儿还要训练吗,真是没有天理了。”晏桉嘟囔道。 “他妈的,就没有把我们当人看。”姚亮又爆了一句脏话。 “好了,你们就别再抱怨了,还是多休息一会儿,省点力气吧。” 贺北宸努力抬起自己灌铅的双腿,试着迈开几步。 谭玙璠无精打采地迈着碎步,身后却猛地被拍了一下,她实在太累了,略显疲倦地转过身去:“怎么了?”她疲软地问。 “玙璠,你有没看见叶念祎呀?”宋漪漪眨了眨她的大眼睛。 “没有。”玙璠惜字如金。 “唉,这货又跑哪去了,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了。”宋漪漪四下张望。 “你找她有事?” “那倒没有,就是找不到她挺奇怪的。”宋漪漪解释道。 “找不到她也罢,她这么大的人又不会走丢。”玙璠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夏雨没有停止它的肆意,叶念祎向训练场的右方走去,脚上的低帮帆布鞋灌满了雨水。 女孩估摸着已经来到了七班的休息区,便停下了前进的双脚。“同学,麻烦叫一下你们班贺北凡。”叶念祎富有特色和感染力的音质,仿佛一缕和煦的春风。 “贺北凡,有人找你。” 北凡正独自一人望着地上的水洼出神。男孩对音乐独特的感知能力,让他无比热爱这个大雨磅礴的世界。 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劈啪声,敲击在水坑里的节奏,顺着树叶滑落的美韵。 这一切在贺北凡的心中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支曲调,音乐的天地,贺北凡的孤岛。他将它藏在了心底,因为那是一段属于他自己的天籁。 钟宇泽望着男孩又愣又呆的样子,走上前去,“哎,想什么呢,有人找你。” 北凡内心的音律猛地一下中止,“啊?”他慢慢地回过神来。 “谁找我?” “那不是吗?站那的妹子。哎,没准是给你送情书的。”钟宇泽一贯的打趣。 北凡缓缓地向她走去,她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或许,这就是天使的微笑。 “你,你叫贺北凡?”她望着他光洁白皙的脸庞,五官雕刻般的俊美。 “是,你找我有事?”他的眸色偏淡,却晶莹纯净地如同冰山。 “嗯,”念祎说着,拉开了自己的军服。女孩掏出了那本黑色的笔记本,它一直像宝一样被捂在怀里。“喏,我捡到了,还你,它没湿呢。” 贺北凡既惊喜又惊讶,他呆呆地站着,慢慢地才伸出手去。原来它依旧安好,他接过它,迎面而来的是带着体温的书香。 那是一种兰花的香味,淡淡的,清清的,飘飘袅袅。“谢谢你,这样爱护它。”他笑了,原本高冷的冰山脸凹下去了一个迷人的酒窝。 “不客气。再见。”叶念祎侧过身去,柔美的发丝淌着雨滴,嘀嗒,嘀嗒。 “同学,请等一下。”磁性,温柔,就像重力的吸引。 她柳丝般的长发随着她轻轻一转,飘飘然。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北凡的声音低哑,却有说不出的魅惑。 “我是九班的,我叫叶念祎。”她说完,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贺北凡喃喃自语,“叶念祎,叶念祎。”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喂,你小子,傻笑什么呢?”见贺北凡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钟宇泽走过来,拍了拍他。 “没什么。”他渐渐收敛起了笑容。 宇泽心生疑惑,却望见贺北凡怀里的黑色笔记本:“找回来了?” “嗯。”北凡还是抑制不住地欣喜。 “怪不得你这么开心呢。哪个妹子给你送来的?” “不告诉你。”北凡将头扭向一边。 “不告诉我?”宇泽哼了一声,“那就是有问题。” “哎呀,你就别问了,反正你也不认识。”北凡双臂盘在胸前。 遇见她的几率,很小,可是还是遇到了,真好。 正午,难得的凉爽,丝丝细雨夹着凉风,飘落在窗台上。叶念祎一袭白色的Ⅴ领睡袍,微露出精致的锁骨。 凉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女孩伫立在窗前,望着绵绵细雨。 “念祎,念袆,你怎么还不睡呀?”雨祺脱下了军装,将自己捂在了被子里。 “你睡吧,雨祺,我不困。”念祎光着脚,白色的睡裙在微风中飘摆。 “哎,念祎关下窗户,好冷呀。”宋漪漪感到自己的手冰凉。 “不关,听着雨声多舒适。” “你什么时候有凭栏听雨的情调了?”雨祺在一旁附和道。 念祎轻轻地掩上了窗户,赤着脚,走到了自己的床边。 “你今天怎么了?看着这么奇怪。”宋漪漪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什么呀。” “没什么?”漪漪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我明白了,你去见他了是不是?” “谁?”叶念祎明知故问。 “贺北凡呀。”漪漪一下就念出了他的名字,这倒让叶念祎有些不知所措了。 “贺北凡,他不是北宸的弟弟吗?”玙璠心里暗暗地想。 “嗯,我见他了。”念祎坦白道。 “怎么样?怎么样?帅不帅?”漪漪泛着少女的花痴。 “嗯,”念祎的唇轻启,“怎么说呢,他就像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儒雅又俊俏。” 宋漪漪沉浸于对贺北凡音容笑貌的想象中,一旁的师雨祺却忍不住地唏嘘:“啧啧啧,看你用的都是什么词?念祎,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我哪有?人家明明是实事求是好吗?”念祎反驳道。 “实事求是?”雨祺摇了摇头,“我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有文采?写个军训日记比登天还难。 还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年?看你花痴的。我就不相信他贺北凡不食人间烟火。” “行了,雨祺,一见钟情也未尝不可嘛。”漪漪在一旁解围。 “我哪有一见钟情?”念祎反驳得更厉害了,“人家明明是欣赏他的才华好吗?” “你欣赏他的才华?”雨祺听了越发地想笑了: “你就见了贺北凡一面,你能看出他有什么才华?” “反正跟你讲也讲不明白,他是音乐世界的宠儿,我能看出来他很有创造力。” “姐,你不至于吧,见了人家一面,回来把他夸的像花一样。”一直沉默不语的玙璠也说话了。 “怎么就不至于了,我给你们说,池写的歌词可好了,我说给你们听。”念祎激动极了。 “听好了。”她清了清嗓子: “我渴望去寻找一座孤岛,一座只属于我的岛屿。 当晨光播洒在我的小岛,我抱着心爱的吉他迎接新一天的到来。夜深,繁星满天,晚风中,我浅吟低唱。 没有听众的我,在自己的孤岛上,肆意狂笑。但我何时才能找到这样一座岛,去安抚我的喜怒哀乐。 身在苦海,心向孤岛。晚风告诉我,你终会到达。每个人都会安身于自己的孤岛……” “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没听太懂是什么意思,”雨祺摇了摇头。 “唉,没文化真可怕。”念祎翻了她一个白眼。女孩的心里后悔极了,今天能与他再聊几句多好,自己却慌忙离开。 但愿,以后还有机会遇见他吧,念祎想着,慢慢地倚在床边睡着了。 011 返校 “太好了,太好了,军训终于到头了,苦难的日子要结束了。”雨祺不禁欢欣雀跃。 “唉,恐怕真正苦难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吧。”玙璠在一旁泼着冷水。 “你闭嘴,真扫兴。”雨祺不打算理会她。 只见丛飞站在训练台上,手持话筒,表情庄重而严肃:“下面宣布军训整体表现优异的班级……” 贺北宸不由得紧张起来,双手放在身前却无所适从。就连一贯嬉皮笑脸的姚亮都安静了下来,“哎,听着,丛肥肥要说话了。” 他的声音清晰而悠长:高一一班,高一三班,高一七班,高一九班…… “耶!太棒了!”北宸打破了平日的严肃沉稳,鼓起了掌。 “我们班居然还评上了,真是没想到。”晏桉感到很意外。 “那我们很努力的,好吗?上个星期我们做的的确不怎么样。 但这个星期,不论拉歌,叠被子,还是走方阵,大大小小的比赛,我们班可都是第一的。”北宸在一边不服气地解释道。 “现在各班同学回宿舍收拾东西,一个小时之后,学校会派车在训练场大门口接你们回校。”丛飞的声音不大,却足以振奋人心。 “太好了,魔鬼训练终于要结束了,再不结束,我都要被晒脱皮了。” 宋漪漪抑制不住地开心,“不过嘛,”她又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太阳这么毒,我就多带些防晒霜了。你看把我晒得黑的……” “你行了吧,你那也叫黑呀?你看看我,重新界定一下你对黑的定义。”念祎说着指了指自己被晒伤的脖颈,“不过说实话,我对这里还是有些不舍的。” “不舍什么?”宋漪漪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心说有什么不舍的,天天被晒得像煤球一样。 “我觉得吧……”念祎清了清嗓子,“军训就是累一点而已,不过也蛮好的。” “好个屁,”宋漪漪不客气地反驳道,“我看,你就是喜欢被虐。” “行行行,不好,反正现在也解放了。” 各班原有的整齐的方块队伍此时散乱了,方阵由一块块豆腐变成了一锅粥。宿舍楼小小的门前堆满了学生,都向里面涌进,恨不得把门都挤破。 “哎,别挤,排好队,慢慢进。”丛飞从训练台上走了下来,在男生宿舍楼前指挥着学生。 “我说,晏桉,你快点。”北宸站在队伍的前面忍不住地催促道。 “行了,行了,你别催我,催我也没用。”晏桉没好气地嘟囔道。 无奈,贺北宸走到楼道里停下了脚步,却被不断涌进来的学生挤到了一边。 直到晏桉来到了男孩的面前,“喏,走吧。”两个人刚推开了门就急不可耐地走到各自的床边收拾东西。 贺北宸麻利地将床褥包裹在方块被上,来了个五花大绑。这前后只花费了男孩一分钟的时间。 平时聪明伶俐的晏桉,此时倒显得笨手笨脚。他用麻绳将被褥缠起来,却想不出办法将它系紧。 同宿舍的几个男孩也都在捆绑被褥,“姚亮,你帮我捆一下呗!” 姚亮正在收拾行李箱,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帮你捆?我也不会呀。” 贺北宸将一切都整理就序,将捆扎好的被褥压在了宽大的行李箱上。男孩原本想要坐下来喘一口气,却见晏桉还在捆被褥,满头大汗而无果。 “桉子,我来帮你。”北宸来到了晏桉的床前。他一把接过了麻绳,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方块被束缚了起来。“好了,你收拾别的东西吧。”贺北宸站了起来。 “北宸,你真棒,你怎么什么都会呀。”晏桉不由得向他竖了一个大姆指。 “贺北宸,你来帮下我呗!” “贺大班长,你来帮帮我。”男孩们央求道,望着贺北宸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别慌,一个一个,慢慢来。”北宸走到了男孩面前替他们一个个捆扎好被褥。 “北宸,你技术宅呀你!”宿友不禁夸赞道。 “哎,哪有,过奖了。”贺北宸此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姚亮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倒捇着被褥,男孩其实很想找贺北宸帮忙,但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毕竟与他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如果开口了,贺北宸却不愿意帮自己岂不更尴尬。 姚亮正想着,没有注意到贺北宸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需要我帮你吗?”他的嘴角微微上翘。 姚亮憋红了脸,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贺北宸会如此地大度。 还没有等男孩说话,贺北宸便颇为热情地抱起他的被褥,几下就将它捆了起来。“给你。” 北宸将捆好的被褥递给了姚亮,“之前有几件事,我们闹得很不愉快。可能也是因为我太自私了吧,我向你道个歉。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见姚亮没说话,北宸又继续说道:“我们能分到一个班,也是很不容易的。军训已经结束了,但我们还要相处三年,我不愿我们互相拆台。 即使我并没有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也请你放下对我的偏见。 毕竟,即使做不了朋友,我也不想把同学关系闹得这么僵。这是我的态度,当然,你不接受,我也没意见。” 贺北宸说完,又转身看向了晏桉:“你收拾好了吗桉?我们走吧。” “收拾好了。”晏桉拉起自己的行李箱。 “行,那我们先走了。”北宸颇为友好地向舍友们摆了摆手,拉着晏桉走出了宿舍。 姚亮望着贺北宸离开的背影一时语塞,男孩感到自己羞愧至极。在贺北宸的宽容与豁达之下,姚亮窥见了自己的狭隘与小肚鸡肠。 “亮,北宸都让步了,你也就别在和他僵持了。”舍友忍不住地劝慰道。 “就是呀,姚亮,北宸其实挺不错的。就是有时会犯错,他其实很善良,又那么热心。他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骄横跋扈,就是看着强势一点,相反,他还是很谦逊的。” 姚亮陷入了沉思,没错,刚开始他便对贺北宸心怀偏见。他仗着自己的母亲是班主任,便显得为所欲为,不愿意受任何拘束。 姚亮恨透了他的主见,尤其反感贺北宸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似乎谁都比他矮上一头。 因而,无意间,将贺北宸的缺点放得很大,以至于掩盖了他所有的光芒。 “这样做是不对的。”姚亮摇了摇头,现在想来贺北宸并没有做错什么。而他姚亮呢,倒显的斤斤计较,抓住别人的小辫子不放。 男孩反省着自己,他从未如此看待过自己。一直以来,姚亮都觉得自己优秀至极,头顶带着光环,还没有谁能比得上他。 直到遇到他,热情,宽容而豁达。姚亮才发觉自己有多么地无知可笑,自己真的差远了。 学校派出的车已经停在了训练场的大门口,学生们排好了队,陆陆续续地上车。车子的台阶很高,把行李箱抬上去很是费力。 晏桉原本就很圆润,身上的肉虽多,却没有什么力气,轮到他上车时。男孩硬是没能抬得上去。后面等待的学生却不愿意了。 “哎,快点呀,在那拖沓什么呢?” “后面还等着呢,你们前面能不能快点。” 贺北宸已经上了车,见状又慌忙地向车下走去。 “你要干什么?”玙璠一扭头,看见男孩向车下跑去。 “我去去就来。” 贺北宸来到了车前提起了晏桉的行李箱,帮他拉进了车厢里。 “谢谢你。”晏桉坐在座位上,“麻烦你了。” “我们俩什么关系呀,你还和我说谢谢。” 等学生们都上了车,车子也该启动了。打开车窗,夏风徐徐地吹来,带着特有的泥土的气息。 阳光透过车窗照了进来,但谁也不觉得它焦灼。贺北凡的双眸张望着窗外的光景,那一丛丛的绿从他的眼前掠过。 男孩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从里面掏出那个黑色的笔记本。用钢笔剩余下不多的深蓝色墨汁,他写了起来。 北凡时而停笔沉思,时而奋笔疾书,又不时地望向窗外,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贺北凡,贺北凡!哎,你在想什么呢?”钟宇泽望着他恍惚的样子。 “宇泽,你不要打扰我。”北凡低下头不停地写,也不再理会他。 “真是没劲!也不知道你天天都在忙什么。”宇泽因为他冰冷的话有些生气。 但贺北凡却没有顾及他的情绪,他的脑子里塞满了那个姑娘的笑颜。她的那一头柔美的秀发就足以让也心里发痒,那张清秀的面孔又带着特有的娇羞。 他恣意地写着,原本严肃的脸上溢满了笑意,北凡自己竟没有察觉。钟宇泽无奈地望着他,他像观戏般看着他丰富的表情。 车要开到学校时,贺北凡爽快地撂下了笔,满意地望着自己的笔记本。 “你到底在写什么呀?”钟宇泽很好奇,一把将笔记本夺了过去。 即使墨色不足,但贺北凡的字却很好辨认,钟宇泽忍不住轻声念了出来: “我的心像薛定谔大叔家的猫,甜蜜又迷茫。你看我一下,我会迅速塌陷成巴普洛夫家的狗狗兴奋异常。 严酷的世界不是乌托邦,你是否想要填满我梦的海洋?第一次遇见你,上帝就在我的耳边轻轻说了四个字:在劫难逃。 遇见你的几率,很小;可是还是遇到了,真好……” “闭嘴,你要死呀?”贺北凡一把抢过了笔记本。 “好呀,你小子,给哪位妹子写的情书?还像模像样的。没看出来呀?”钟宇泽摇了摇头,“你小子还是个情种。” “这不是情书,这是我写的歌词,随便写的。”北凡狡辩道。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 “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男人一样。”北凡哭笑不得。 “我是男人,”宇泽的眼珠子转了一下,“不过呢,那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我现在还是个小男孩,你们大叔的世界我不懂。” “你说谁是大叔?”北凡伸手开始挠男孩的痒痒肉。 “不是,你不是。”宇泽慌忙躲闪。 北凡的手刚放下,宇泽又调皮地吐了一句:“感谢大叔的不杀之恩。” 012 请假 “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正式上课了。请同学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为再过一个月就是第二次分班考试。 除此之外,每个星期都会有周测来检验你们的学习成果,请大家适应。这三年你们的目标就是考入重点大学,所以,从现在开始努力吧。” 谢澜说完,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距月考30天。” “这不刚开学吗?真烦人。”雨祺忍不住地发牢骚。 “就是因为刚开学,所以才要给你紧迫感嘛。”玙璠解释道。 “好了,现在我们来上课,大家把课本翻到第三页,今天我们来学习《沁园春 长沙》。自己先自行朗读一遍。” 玙璠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 “你怎么不读呀?”师雨祺看见玙璠颓废的样子,觉得很奇怪。 “我不想读。早上起太早了,我到现在都还没睡醒呢。” “姐,你第一天上课就趴在桌子上不好吧?”雨祺喃喃道。 “第一天又怎么了?我又不是第一天来上学。”玙璠依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玙璠,你坐起来,谢澜就要走过来了。”师雨祺拿胳膊肘子怼了怼她。 “哎呀,她来就来呗,又不会把我撕吃了。”谭玙璠慵懒至极,能趴着决不坐着。 雨祺见她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也不情愿再搭理她。“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州头……”她自顾自地读了起来。 谭玙璠则是把眼镜一摘,撂在一边,闭上眼睛,开始休眠。 在学生朗朗的读书声中,谢澜一眼便盯上了趴在那里睡懒觉的玙璠。“哎,”女人走到了玙璠的课桌前,“你怎么了?坐起来读书。” 谭玙璠怏怏地望着谢澜,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你怎么回事呀?第一天上课就要死不活的,一点生气都没有。”谢澜真是见鬼了,教了这么多年书,还没有见过第一天就这样厌学的学生。 “你到底怎么了?要是病了,就回家去休息,没有必要走这儿死撑。” 没想到,玙璠听了这句话却来了力气,女孩坐了起来。她匆匆忙忙地将课本塞进了书包里,“老师,我走了,明天再来。”玙璠说着站起身,向教室外面走去。 “你站住,我让你走,你还真走。”谢澜追了上去,“你哪不舒服,写张假条交给我。” 不得以,玙璠将书包扔在了课桌上,俯下身去,写道:“本人因头疼请假一天,请批准。”合上笔盖,她一句话也没说,拿上书包走了出去。 “这货真行,佩服。”师雨祺佩服谭玙璠这种游戏人生的态度。 原本正在读书的学生也都停了下来,望着谭玙璠离去的背影。 “看什么看?你们也想请假回家是吧,读书。”谢澜维持着班里的纪律。 “她怎么了,是哪地方不舒服吗?”贺北宸在心里思忖。 离开教室的玙璠,就像挣脱了鸟笼的雏。她肆无忌惮地哼着小曲,在楼道里蹦蹦哒哒,险些把自己摔倒。 玙璠飞快地跑出了教学楼,跑出了一中的校园,她似乎从未跑得这么快。 想一想便觉得可笑,像她这样的学生也配考上重点中学,简直是个笑话。她谭玙璠根本不爱学习,她讨厌学校,厌恶考试和做题。 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被囚禁在这个地方,做着那些令人生厌的功课,不可能。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似乎做什么都要比学习更有意思。 玙璠恣意地在街道上狂奔,感到从未有过的自由与舒适。早上起得太早,到现在也没有吃饭,玙璠感到自己饿坏了。 她蹦蹦跳跳地来到街头,看到了一位大娘推着小车,在卖章鱼小丸子。 玙璠莫名的欣喜,同时也有一种莫名的怀旧感。“大娘,来一份章鱼小丸子。”玙璠望着锅里的丸子,口水直冒。 “好嘞,”大娘将丸子放进了塑料小碗里,“给,这是你的。” 对于吃货谭玙璠来说,吃就是最大的动力。她用叉子叉了一个丸子放进了自己嘴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姑奶奶我今天请假了,可不能白请,我要疯个够。” 玙璠心满意足地将丸子全部吞进了自己的胃里,嘴上满是沙拉酱。她没有带纸,丝毫不顾及形象地用手一抹,嘴也没有擦干净,却又将沙拉酱抹在了手上。 她这一放肆的举动,引得路人唏嘘。玙璠却并不顾及这么多,又抹了抹嘴,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夏天的风轻柔地吹着,日光顺着绿叶的缝隙洒了下来。终于,她蹦哒累了,懒洋洋地躺在公园的长椅上。 穿着校服,她就那样直直地躺着,周围的人看她就像看见一个异类。 “哎,那不是一中的校服吗?” “可不是吗。他们今天不是应该在上课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还用问吗?肯定是逃课了呗!” “重点中学的学生居然还逃课?” “奇怪吗?那有什么不行的。” 木椅子毕竟躺着不舒服,谭玙璠被硌得有些疼,她索性坐了起来。玙璠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部便携式的单反相机。 她将相机打开,在公园里摄影,已经拉开了拉链的书包却被她丢弃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抬头望去,公园的树粗枝大叶,浸入心底的却是那片浓郁的绿。 玙璠仰起脸,选好角度拍了几张,又觉得不满意,便果断地删了,重新拍。这可是在摄影网要参赛的作品,容不得她半点马虎。 墙角的野花,压在石头缝里的小草,被松鼠抛弃在树叶丛里的松果,都被她的相机一一捕捉。不知不觉中,溜去了几个小时的光景。 当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从玙璠的面前经过时,她才意识到已经到放学的时间了。望着渐暗的天空,玙璠忍不住又拍了一张。 她收起了相机,加快了脚步,匆匆忙忙地向家的方向走去。玙璠的书包却依旧落在公园的长椅上,静静地咧着嘴。 “我好像忘了什么,”玙璠也觉得怪怪的,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书包的事情。 她又看了一眼表,“坏了,坏了,怎么都这个点了,还是先回家再说吧。” 玙璠紧紧地握着相机,跑得非快,她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十分满意。手里的相机,就装满了她今天的小小成就。 “砰砰砰,”她用力地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郭莹莹放下手机,慵懒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你回来了。”郭莹莹望着女儿疯疯巅巅的样子。 “嗯,”谭玙璠正欲换鞋子,窥见了郭莹莹奇怪的眼神,“怎么了?你看着我干什么?” “玙璠,你书包呢?”郭莹莹开门见山地问道。 “书包?”在那一瞬间,谭玙璠终于明白自己忘记了什么。 “完了,完了,肯定是被我落在公园了。”玙璠的心一阵恐慌,表面却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哦,妈,那个书包我放在学校了,没有带回来。下午上自习课的时候,我把作业都做完了。”谭玙璠撒了谎。 “这么快!你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郭莹莹半信半疑。 女人打量着面前的女儿,喘着粗气,汗珠直往下淌,又发现了她手里的单反相机。“你手里拿的什么?” “哦,没,没什么。”玙璠说着,慌忙将相机藏在了身后。 “妈,老谭呢?还没回来?”玙璠试图转移话题。 “没有,他今天要加班。”女人顿了顿,“说你的事情呢,你就不要给我扯别的。你今天把它带回来干什么?回家这么晚,你是不是在回家的路上玩了?” “我没有。” “你没有?你再狡辩?”女人叹了一口气: “谭玙璠,你现在都上高中的人了,再过三年,你就要考大学了。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再想着摄影了。你大舅喜欢摄影,你也和他胡混……” “您这话什么意思呀?什么叫胡混。摄影,它是门艺术,它可以拍摄美好的事物,它可以让生活更美好。”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我不知道什么叫艺术。我就知道,你该学习的时候就要去学习。”郭莹莹显得有些词穷。 “行了,我知道了,你少说两句吧。”谭玙璠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还要去参加摄影比赛?”郭莹莹抓着这件事不放,没完没了地唠叨。 “真烦人。”玙璠没脾气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插上了门。 “你不要嫌我烦,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到时候吃亏,你没地哭去。”即使关上了门,郭莹莹那大嗓门的声音仍然可以传进玙璠的耳朵里。 “真是够了。”玙璠捂着耳朵,不愿再听郭莹莹的唠叨。渐渐地,房间里没有了声音,女孩打开了相机,看着自己拍的一张张相片。 即使摄影大赛她并没有胜出的把握,但她还是会心地笑了。 这时,课桌上的手机“嗡嗡嗡”地叫了起来。谭玙璠打开了手机,原来是贺北宸在关心她,“你还好吗?” 玙璠点开了对话框,“我很好,没事。” “你今天请了一天假,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玙璠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没有不舒服,就是不想学了。” 贺北宸原本还想再问问她,又觉得有些不妥:“如果不想学了,那就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也无妨。等你想学了,再学。” 贺北宸的答复让玙璠感到很满意。 “北宸,求你个事呗!” “你说,怎么了?” “你明天能不能把课本给我借一下,我想补补笔记。” 玙璠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前一秒还说自己不想学习,后一秒却问别人借课本。 “没问题,就是我的字太丑了,我怕你看不懂。” “无所谓呀,我不在乎,因为我的字更丑。”玙璠发完信息,感到了一丝暖意。 “那明天见。” “明天见,拜拜。”玙璠关上了手机。 013 作弊 “都几点了,你们还在位子上坐着,站起来读书。”谢澜一身v领修身的长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唉,女魔头又来了,她就不能向其他班主任学习学习,来晚一些。”师雨祺打了个哈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快点,怎么来这么晚,我都来了,你才来,早点到学校来学习呀。”谢澜皱了皱眉头,怒视着走进班门口的姚亮。 姚亮却显得漫不经心,他慢慢地晃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都来晚了,还这么随意吗?人家都在读书了,你却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姚亮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心说我又没有迟到,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玙璠接过贺北宸的英语课本,飞快地溜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谢澜的咆哮下,一小部分的学生还是自顾自地聊着天。 女人走到了讲台上拍了拍桌子,“都学好了是吧?今天早读课把《沁园春 长沙》背会,我最后留十分钟的时间默写。” “哎呀,干什么?这才开学第二天就要默写。”晏桉无奈地哼唧道。 “无所谓呀,”贺北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反正高考又不考。”他说着撇了撇嘴。 “你怎么知道高考不考?”晏桉一脸无知地望着他。 “我当然知道,”北宸翻开了语文课本:“像这样的文章是不会考的,考纲里规定的必考的64篇里根本就没有这一篇。” “那,那你不打算背了?”晏桉听得云里雾里,便试探性地问道。 “废话。”北宸为这样幼稚的问题感到可笑,“不背白不背,背了也白背。书嘛,总是多背一些好。背背书,打发一下时光,不然傻傻地站在这儿,岂不是浪费时间?” 晏桉无可奈何地望着学霸的侧脸:“你果然是全校第一名考进来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用背书来打发时间。” “好了,桉。不说话了,开始背吧。”贺北宸将所有精力集中在课本上,将晏桉晾在了一边。 谭玙璠却装模作样地拿着英语课本站在那里,上下眼皮无数次地亲密接触。 “喂,姐,这是语文早读,你在想什么呢?”师雨祺推醒了玙璠。 “我知道是语文早读呀。”玙璠一脸惺松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拿着英语课本?”师雨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没有发现我今天没带书包?”这回轮到玙璠吃惊了。 “啊,”雨祺没想到玙璠会这样回答她,“那你的英语书哪来的?” “借贺北宸的,”玙璠顿了顿,“本来想补个笔记,没想到还派上这用场了。” “姐,你真是我姐。”雨祺对玙璠的回答表示佩服。女孩将课本向玙璠那边移了移,“喏,你和我一起看吧。” “不用了,谢谢,”玙璠摆了摆手,“你背吧,我不背了。” “那你等会儿默写怎么办?”雨祺担忧地问。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玙璠故作聪明地说道: “等要默写的时候,你把课本借我用一下就行了,我自有办法。” 师雨祺拿玙璠没有办法,便只能任由她站在那发呆。 谭玙璠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课本上的英文字母,这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催眠剂,没有之一。 她看着英语课文,迎面而来的是一摞的生词,女孩索性翻到了单词表。 “我靠,”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一面纸都是猩红色。 仔细看时才发觉,原来那是贺北宸用红色水性笔记的各种词语的用法和搭配。他竟画得满页都是,原本整整齐齐的单词表,却被他用得面目全非。 玙璠“唉”地叹了一口气,她合上了书,也失去了看单词的欲望。 晏桉望着课本愁苦地皱着眉,眼看着半节课都过去了,他却才背会了一半。 “独立寒秋……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贺北宸却背得滚瓜烂熟,竟没有卡壳。 “你小子,这么快就背完了?”晏桉生气地打了他一下,“过目不忘吗你?” “哪有,读得多了,自然就顺下来了。” 谢澜撩了一下自己金黄色的卷发。女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宝格丽腕表,还有十分钟便要下早读课了。 “背完了没有?” “没有。”学生们齐声回答道,即使背完了的学生也说自己没背完。 “怎么这么慢,快点,再给最后两分钟的时间。” “哎,你说,是不是只要拖住了谢澜,我们就不用默写了?”宋漪漪的心中一阵窃喜。 “应该不会吧,”叶念祎耸了耸肩,“这不是谢姐的风格。” 不出所料,她话音刚落,女人又发话了:“坐下,开始默写。” “哎呀,马上就要下课了。” “就是的嘛,不要写了,时间都不够了。”学生们叫苦连天。 “让你们写就写,怎么这多废话?写不完不要下课。”谢澜生气了,双眼鼓了出来。 学生们唉声叹气地坐了下来,教室里只能听见掏笔的声音。 “哎,快给我。”玙璠哀求道。 师雨祺麻利地将语文课本递给了谭玙璠。玙璠迅速地接过来,放在了桌洞里。 其他学生在奋笔疾书时,玙璠则在暗中观察着谢澜。女人走上了讲台,拿起了课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水。 玙璠趁机翻开了语文课本,又心虚地抬起头看了谢澜一眼,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 女孩放大了胆子,眼神在课桌前迅速地掠了过去,提起笔加快速度地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整篇词都清晰地印在贺北宸的海马体,男孩下笔如有神助。干净利落的字体跃然纸上,一个个方块字赏心悦目。 晏桉却停下笔,痛苦地坐在那里,他像是被卡住了一般,迟迟不能动弹。 男孩迫与无奈地斜了一下眼,眼神停留在贺北宸潇洒的字迹上,像是顿时开了窍一般。他赶忙提起笔,接着写了下去:“怅寥廓,问苍茫大地……” 但在那一瞬间,他又停住了,“问苍茫大地?问苍茫大地然后呢?” 晏桉壮起了胆,又瞥了一眼,就这一秒钟的动作却被谢澜给捕捉到了。 “眼睛不要斜,自己写自己的。”谢澜发现了晏桉,但并没有打算揭发他,而是给了他一次警告。 晏桉猛地一下脸红了,头埋得低低的,即使他并不确定谢澜说的是否是他。但直觉却告诉男孩,自己现在很危险。 谭玙璠愣住了,停了一下笔,当确定谢澜说的并不是她时,又肆无忌惮地抄了起来。“她说眼不要斜,我眼睛可没斜。”玙璠安慰自己道。 晏桉默默地瞅了一眼谢澜,女人好像在盯着教室的后黑板发呆。他飞快地向贺北宸的纸上看去,正欲下笔,谢澜却站在了他的面前。 女人一把夺过了男孩的默写纸撕得粉碎,将纸片甩在了晏桉的脸上。 “抄,你就这么喜欢抄。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我已经看了你好几次了,一点也不自觉。你说说你,默写还要作弊。” 谢澜咬紧了唇,“你默写不过,我最多罚你抄三遍。你不用写了,今天晚上给我抄十遍。去,拿着你的书,滚到后面站着去。” 看着男孩难堪的表情,谢澜失望至极,“真是的,我接手的都是什么样的学生。” 一向处事不惊的玙璠也被这样的阵势吓了一跳,女孩的手一直哆嗦。 半分钟后,她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加油呀,玙璠。你就还剩几句了。”她在心底暗暗地为自己打气,这短短的几分钟对她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下课铃响了,谢澜没有说话,学生们也根本不敢提笔。“写,写完了再下课。” 贺北宸胸有成竹地放下了笔,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同学,见他们仍在写。男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纸,认真仔细地检查起来。 教室外,走廊里是其他班学生的喧闹,而教室里却安静至极。 “叮铃铃”上课铃又响了,周婉妮在门口等待了许久,不耐烦地敲了敲门。 “噢,周老师,我们在默写呢,现在就收上来。”谢澜打开了门,不好意思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让他们写吧。”女人嘴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实则十分地埋怨谢澜。 周婉妮也不是第一次和谢澜搭班了,她嘴上服软,下次却还是照做。因而每每耽误周婉妮的课,久而久之,她便对谢澜心生反感。 “来,放下笔。停笔不许写了,那个女生。”谢澜厉声责备道。“好,最后一排同学站起来,从后往前收。” 谭玙璠抄得很顺利,她舒了一口气,将默写纸摆放在了课桌的右前方。看着一沓沓纸张被收了上去,学生们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妈的,这个还没走呢,那个就来了,老子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坐在北宸前面的姚亮开始抱怨了。 “行了,你。不就是默个写吗?你还来劲了。”北宸插了一句嘴。 姚亮不服气地活动了一下自己酸痛的手,却没有再说什么。 “今天回去提前背戴望舒的《雨巷》,明天上课我要默写。背完的,把《再别康桥》也背了,那是后天默写的内容。” 谢澜真是个能手,整理默写纸的同时,也没忘了布置任务。 “我靠,她赶快滚吧。” “谢澜这个傻逼,迟早有一天把我弄死。”学生们虽不敢大声说话,却小小声音在底下骂道。 谭玙璠却对这些无所谓,今天的作弊成功给了她很大的勇气。 “喂,你刚刚写出来了没有?” “当然,”玙璠得意地笑了笑,“你真是小瞧我了,一个字不落地抄完了。” 玙璠的回答让师雨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辛辛苦苦背了半天却不抵玙璠抄得好。 周婉妮转过身,用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起了板述。 晏桉却一直站在后黑板那里,定定地望着谢澜:“赶快走吧,赶快走吧。”女人怒目圆睁的眼神令他害怕。 谢澜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又侧过身来,与晏桉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在那一瞬间,晏桉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摊上事了。“那个男生,你和我出来一下。” 就知道会这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贺北宸望着晏桉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早已感觉到了男孩的动机,于是默写时故意地将纸往他那边挪了挪。不成想,还是被谢澜发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男孩身上,望着他像望着可怜的小白鼠。 谭玙璠在同情他的同时却在暗自庆幸。不得已,晏桉晃着肥胖的身躯,一步一挪地挪出了教室。 014 背书 晏桉走后,学生们迟迟地安静不来了。 “好了,好了,开始上课。”周婉妮纤细的手指用力拍打在黑板上,“把英语课本翻到课文部分,今天我们来讲解课文。” “完了,完了,”谭玙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又犯什么神经?”师雨祺无奈地白了她一眼。 “贺北宸的书,”她焦灼的眼光凝视着座位前方的男孩。 “啊,”雨祺拨了拨眼角的流海,“你还没给他呀。” “这不是刚默写完就上课了吗?”谭玙璠又急又气,“都怪女魔头,都是她惹的祸。” 此时贺北宸一个人在座位上坐着,更是焦躁不安。晏桉不在,贺北宸俯下身,在男孩的桌洞里翻找。 晏桉的抽屉着实让贺北宸吃了一惊,平时看着干净利落的他,抽屉竟如此脏乱,简直是不忍目睹。 嗑完的瓜子皮洒的满桌洞都是,半包薯片敞着口,薯片的残渣玷污了原本光洁的抽屉。刚开封的辣条更是显得油腻至极。 翻了半天,零食的包装袋不少,有用的书到没见几本。 周婉妮转过身,看见男孩躬着腰,窝在课桌下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靠门第三排的男生,你找什么呢?上课都这么久了,看你忙的。来,站起来,给大家把课文读一下。” 那一瞬间,贺北宸就像被子弹击中了一般。男孩抬起头来,指了指自己,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对,没错,说的就是你。”周婉妮将手里的**笔狠命地敲在课桌上。 玙璠的心里像有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她周围的世界凝固了。相比之下,贺北宸却泰然自若,此时他的内心只两个字:平静。 女人见男孩站了起来,课桌上却空空如也,“你书呢?”贺北宸那浓密的眉毛和被利刃似的寒风辙过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我问你话呢,你书呢?”教室死一样的沉寂,惟有天花板上的风扇还在呼呼地转动。 贺北宸能清晰地听见手表的滴答声。玙璠紧闭着双眼,意图让一切回归平静。 “没带。”他悠悠地说道。 “没带?”女人的声音高了八度,“没带你还那么心安理得?你没带书,我今天要讲课文,你告诉我,你听什么?我本来想让你读课文的,你告诉我你怎么读?” 周婉妮原本想要好好地教训一下面前的男孩,让他难堪,不成想,他竟然脱口而出: “Do you wa t a f ie d whom you could tell eve ythi g to…” “这个傻逼,他居然会背!” “我靠,太不可思议。”学生们对于贺北宸出人意料的表现惊叹不已。 周婉妮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嘴巴张成了O型,像个木头人一样定在那里,“接着,你继续背,背完。”女人良久吐出了一句。 “That′s cha ged si bsp;I came he e…”流利而悦耳的声音溢满了整个教室。 学生们安静地看着英文课本,贺北宸的声音堪比录音磁带,标准而富有磁性。谭玙璠听着拍手叫好,甚至开始感谢起谢澜的拖堂。 “我就说嘛,”师雨祺啧啧道,“学霸哪是轮到我们这些人担心的,真是瞎操心。” “闭嘴。”雨祺打扰了谭玙璠听书,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安静地望着自己的英文课本。 “行了,我不说行了吧。”雨祺知趣地闭上了嘴。 贺北宸定定地望着周婉妮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躲闪与怯懦的情绪,熟练地吐着英文。 周婉妮从未见过这样胆大的学生,她不禁打量起面前的男孩。 他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其中却又藏匿着少年少有的不羁,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他的眸子上,鼻梁坚挺,透露出他倔强的个性。 “报告。”晏桉走了进来,周婉妮却没有理会他,女人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贺北宸的发音。 晏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贺北宸站在那里背着课文。男孩也不好意思让他让位打断他,便呆呆地站在那里,听贺北宸背书。 “You s,A e.”贺北宸吐完了最后两个单词,坦然地望着女人,“现在我可以坐下了吗?” “哎,他竟然一个单词都没落。”谭玙璠猛地推了一下师雨祺。 “干什么呀你?”雨祺被玙璠推疼了,“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你要想背肯定也可以背会。” “我看还是算了吧。”玙璠反胃地吐了吐舌头。 “你叫什么名字?”周婉妮对面前傲气的男孩感到好奇。 “我叫贺-北-宸。”他一字一顿,又抑扬顿拙,声音里充满了骄傲。 学生们因为他傲慢的声音而感到好笑。 “我靠,这货真他妈的嚣张。” “可不是吗?课文还没有学就背会了。” “人家可是有嚣张的资本,全校第一名考进来的学神。” “贺北宸是吧?”周婉妮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一道涟漪迅速地划过脸部。 “我听说过你,今天才对上了号。英文说得很棒呀,这篇课文你是什么时候背会的?” “昨天晚上。”贺北宸疲倦地眨了一下眼睛。 “背了多长时间?”周婉妮饶有兴趣地问道。 “忘了。”贺北宸不愿意说。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带书吗?”女人翻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感觉听我上课特别浪费时间?” 谭玙璠生怕贺北宸将自己供出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男孩松开了紧抿的唇,“没错,我就是觉得听您的课浪费时间了。” “所以,”周婉妮淡淡地说道,“你不是忘带书了,而是故意没带对吗?” 晏桉在一旁紧张地站着,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没错,我就是故意没带。”贺北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吐出这句话的。 “你疯了?”晏桉惊讶地望着他,心说,服个软你不会吗? 出乎意料的是,周婉妮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好,很好。我就喜欢你这么诚实的样子。” “你既然不想听我的课,我就给你这个特权,但我有个条件。”周婉妮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坏笑。 “什么条件?” “这周周测,如果你能考到140分以上,以后我就不管你了。你可以不带书,你可以不听我讲课。” “没问题。”贺北宸爽快地答应道,“一言为定。”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自信,却底气十足。 “唉,你说我怎么会和他分到一个班,我们分明就不是一个档次。”身边的学生向姚亮诉苦。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140,我也可以考到。”姚亮冷冷地说。 “好吧,那你加油。”男孩在心底暗暗地嘲笑姚亮。 周婉妮望着贺北宸得意的表情,“我话还没说完,如果你考不到140呢?” “不可能,”贺北宸摇了摇头,“根本不存在这种情况。” “如果你考不到140,”周婉妮将白色粉笔撂进了粉笔盒里,“那你就乖乖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好,我答应您。”贺北宸不屑地说道,自认为没有输的可能性。 “你坐下吧,记住我说的话,我等着看你的周测成绩。”周婉妮暗自想,“这个贺北宸有点意思,我倒要看看他能给我考多少。” 男孩坐下后,女人才发觉一直站在一边的晏桉,“你怎么了?” “班主任刚才叫我出去了。”晏桉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你回座位上去呀,还要我请你吗?”周婉妮也不知哪来的火气。 晏桉丧气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谭玙璠翻出了笔袋里的手表,“还好,这节课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了。”她的声音小小的,却被雨祺听见了。 “你到底有多讨厌英语课?”她打趣道。 “无语伦比的讨厌。”玙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咬牙切齿。 “第一天上课我就说过了,我现在再重复一遍。以后上课没带书就不用听了,当然,”周婉妮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要是能像贺北宸一样把它熟练地背下来也可以,做不到就站走廊上去。我眼不见心不烦。” “怎么回事你?你为什么不给她说,把课本借给谭玙璠了?”晏桉无奈地问道。 “为什么要说?这样不也挺好,正好吐露了我的心声。”贺北宸拿起笔开始刷题。 “真服了你了。没有课本,你不会先翻我的用呀。” “你还好意思说,”北宸停下了手中的笔,“看你桌洞乱的,臣妾做不到啊。” 晏桉的脸顿时羞成了一个西红柿,“北宸,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我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那你平时是哪样的?”北宸感到好笑,“还有啊,”他故作生气地嘟了嘟嘴,“你居然敢偷吃,也不知道给我分一点。” “我靠,”晏桉感到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到是想和你分享来着,你也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呀。我刚把薯片的包装袋撕开,推了你一下。你也不看看你那样子,我给你学一下。” 只见晏桉紧锁着眉头,胳膊一抽,“哎呀,不要烦我。” 生动形象的展现令贺北宸哭笑不得,“啊,我有吗?” “怎么没有呀?”晏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来,我一想。也是,像吃薯片这种粗活累活还是别劳烦你了,你还是专心听课比较好。于是乎,我就自己独吞了大半袋子。” “真有你的。以后这种粗活累活告诉我,我一定帮忙。” 015 代抄 “今天下雨,大课间不跑操。请同学们自行安排。”教室的播音器传来清脆的女声。 “太好了,太好了。”晏桉拍手叫好 “哎,桉,你怎么样?谢澜给你说了些什么?”贺北宸打了一个哈欠。 “她能给我说什么,把我一顿咆哮,让我明天早上给她交十遍《沁园春 长沙》。” “哦,那还好。”贺北宸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好你个大头鬼,”晏桉显得很激动,“十遍啊,哥。十遍,还不得把我抄死。”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至于吗你?” “哥,求你个事呗!”晏桉一脸讨好的表情。 “说。”贺北宸并没有注意他的表情。 “那个,你看,十遍有点多了。我自己一个人吧,也抄不完。你说,你总不忍心看着你的好哥们我顶着黑眼圈来上课吧……”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帮你抄对吧?”贺北宸抬起头来望着男孩。 “北宸,你太聪明了。”不成想,还没有等他说话,贺北宸就替他说了。 “没门。”北宸佯装冷漠的样子。 “为什么?”晏桉撒娇道。 “太耽误时间了,而且一点价值没有。”贺北宸摇摇头。 “哎哟,哥,你就帮我抄三遍,剩下的我自己抄总行了吧。”晏桉哀求道。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我就勉强答应你喽。” “谢谢哥,谢谢哥。”晏桉激动地就差没掉出泪珠子。 “那,我都帮你忙了,你该怎么犒劳我呀?”贺北宸狡黠地问道。 “我,我把我的零食分给你。”晏桉想了想回答道。 “就你那些零食,都吃的一半一半的,我才不要呢。”贺北宸故作嫌弃的样子。 “谁说我的零食都是一半一半的,”北宸的一句玩笑话却让晏桉着急了,男孩拉开了书包拉链,将里面的几本书掏了出来,又将敞开口的书包递到了贺北宸的面前。“喏,你随便拿。” 贺北宸接过晏桉的书包,翻了两下,“我去,这都是些什么?”一向不知零食为何物的北宸望着满满一大书包的零食,不知说些什么好。 “酸梅干,猪皮卷,巧克力棒,威化饼干,火腿肠,豆干……”让贺北宸想起了哆啦A梦那个神奇的口袋,真是想有什么就有什么。 “桉子,你怎么带这么多零食?”贺北宸看的眼花缭乱,心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春游呢。 “嘻,这算什么?”晏桉用胳膊撑着自己的胖脸,“这可是我一天的口粮。” “一天的口粮?”北宸惊讶地望着他,“你一天也吃不完呀。” 晏桉望着北宸质疑的眼神,略微地躲闪,“谁说我吃不完?一节课吃一点,课间饿了再吃一点。哪像你这小身板,吃两口饭就饱了。” 贺北宸盯着晏桉肥嘟嘟的脸,顿时就得到了一个真理:胖子都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 “那你光吃零食不吃饭?”北宸似懂非懂地问道。 “怎么可能?”晏桉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蹩脚的笑话,“不吃饭还不得把我饿死?” “把你饿死才不现实。”北宸笑了,原本清明透彻的双眸,眯成了一条线。 “你要喜欢的话,可以全拿走,反正我家还有一些存货。”晏桉客气地说道。 “不用了,我拿条巧克力就好。”贺北宸摆了摆手。 “就要这么点?”晏桉接过书包,显得有些意外。 “这么点就够了,我平时可是不吃零食的。”北宸解释道。 “那,我让你挑你不挑,你可不要后悔。”晏桉将书包拉链拉上了。 “我才不后悔,我不爱吃零食,除非饿极了会吃一点。再说,谢澜也不让我吃。” “连零食也不让你吃,这也太夸张了吧。”晏桉啧啧惊叹。 “那我中午帮你抄吧,晚上我还有别的功课要做。” “可以呀,那你中午抄完给我。” 这时玙璠走到了贺北宸的桌前,她并没有打扰他们谈话,而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他们说完。 “你来了。”北宸注意到了她。 “嗯,”她的脸颊微红,“还给你,你的英语书。”女孩将书轻轻地放在北宸的课桌上,“今天的事,很抱歉,我没有来得及还,害得你上课没有书看。” “没关系,这件事不怪你,要赖就赖早读课拖堂。”北宸正欲将课本塞进桌洞里,又想起了什么,把它再次拿了出来,“笔记你抄完了?” 玙璠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却继续说道:“要是没抄完,我可以继续借给你,只要明天上课前记得还给我就好。” “你不还也没事,反正他也会背。”晏桉在一旁插嘴道。 贺北宸无比嫌弃地侧身白了晏桉一眼,晏桉慌忙捂上了自己的嘴。 “不了,不了,我不用了,你收起来吧。”玙璠生怕贺北宸会被自己再次耽误。 玙璠正准备离开,雨祺却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女孩的肩膀,“玙璠,玙璠,今天中午我妈叫我回去吃饭,我就不能陪你去公园了。” “啊,为什么?你不是不回家吃饭吗?”玙璠显得无比的失落。 “天有不测风云呗!”雨祺将胳膊搭在玙璠的肩膀上,“好了,玙璠,别难受了,改天呀,我们一起去KTV唱歌,怎么样?” “好吧,你回家,那我一个人去。”玙璠不得以地答应道。 “你去公园干什么?”贺北宸一直憋在肚子里想问,现在才插上了一句话。 “我……”玙璠实在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光荣事迹。 师雨祺却是个大嘴巴,“她呀,去公园玩的时候,把书包落在那儿了。” “你少说两句会死呀?”玙璠颇为尴尬地拍了一下她。 “你把书包落在公园了?” “没错,摄影的时候把它落在长椅上了。” 贺北宸抑制不住自己地笑了出来,又连忙用手遮掩住自己的唇。 “喂,我书包都丢了,你在那笑什么?”玙璠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书包这种东西你怎么会丢?”北宸纳闷至极,谭玙璠或许是从火星上来的吧。 “那我就是丢了呗,有什么办法?” “我陪你去。”他长而密的睫毛微微上卷。 “什么?” “我说我中午陪你去找书包。”贺北宸的吐辞无比清晰。 “喂,”身旁的晏桉不乐意了猛地拍了他一下,“你不是说,中午要帮我写罚抄的吗?真是的,说话不算数。” “桉,我晚上回家再帮你写,谭玙璠这个事比较紧急。” “岂有此理?”堂堂的贺大班长竟会因为一介小女而乱了阵角,“我的事也很紧急的好吗?我要是明天早上不把罚抄交上去,谢澜非把我的皮扒了不可。你就忍心看我上刑场啊?” “桉,”北宸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我发誓,明天你会安然无恙的。不就是三遍吗?我今天晚上回家一会儿就写完了,不会让你明天交不了差的。” “重色轻友的家伙。”晏桉一副喝了酸醋的样子。 “行行行,你不开心了。我现在就帮你抄,你给我掐着表,一个大课间我准给你抄完了。”北宸说着,就翻开了语文课本。 “你这样做就不怕谢澜发现?你的字,她还能不认识了?”玙璠在一旁好心提醒道。 “认识就认识呗,谁让她布置那么多的。”晏桉安慰自己道。 “没事,你别担心,她是不会仔细看的。她作业都改不完了,才没有功夫看你的罚抄。所以说,你偶尔漏抄几个字,她也不会发现的。”北宸分享了自己的经验。 “你说的在理。”晏桉也觉得北宸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你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玙璠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和你一起写,我也不想把这么重的任务拖在晚上。”晏桉说着也拿起了笔。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贺北宸一改平时严肃方正的字体,却格外地轻柔飘逸。男孩集中了精力越写越快,即使感到手累,但他也丝毫没有降慢自己写字的速度。 这个间隔时间,他索性将自己放空,心静如水,什么也不想,只管埋头去写。 “哎,好累呀。”晏桉才写了一遍就耐不住性子了,却见贺北宸一直在写,没有停下笔,“喂,你写了几遍了,写不完下午再说吧。” “不要打扰我,我能写完。”贺北宸并不打算与他多说什么。 晏桉忍不住地打盹,“那你写吧,我先睡一会儿。” “嗯。” 周围依旧是一片喧闹。“哎,我给你们说,谢澜今天的这身衣服可是今年的新款。” “就是,我本来也打算买一件的,班主任穿起来是不是太嫩了。” “你个子那么矮,你穿不了这样的衣服,肯定会拖到地上的。” 在喧闹中,北宸享受着一个人的世界,他习惯一个人独处,习惯一个人思考。与其在喧闹中寻找存在,不如在安静中享受孤独。 表盘上的分针一刻不停地转动,一下又一下的滴答声,更给他带来了一种紧迫感。 “哎,贺北宸怎么还在座位上坐着。” “他课间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学习,太夸张了吧。” “他爱学习好吗?学霸的世界我们不懂。” 贺北宸正襟危坐,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在纸上摩棱的笔尖。晏桉打起鼾来,口水流了一桌,胖脸涨得通红,鼾声如雷。 “我靠,谁在打呼噜,还声音这么大?”姚亮转身一看,晏桉睡得像只死猪。 班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当他们都发现是晏桉时,闹得快要炸锅。 “哎,是晏桉,他鼾声好大。” “贺北宸这个异类,居然坐在旁边就像没听到一样。” 就在他们都喧闹不已的时候,一中的上课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贺北宸不带任何情绪地抄完了,男孩将笔放在了课桌上,“喂,醒醒,上课了。”贺北宸拍了拍晏桉的胖脸。 男孩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显得很痛苦,“上课了?” “嗯,你把桌子擦一擦,口水都流到桌子上了。” 晏桉慌忙地在桌洞中掏纸,“我抄了三遍。”贺北宸说着,将作业纸递给了他。 “你写完了?”晏桉还没有睡醒,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嗯,写完了。” “我靠,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做到的?”晏桉翻阅着北宸的字迹。 “这么短的时间你都可以睡着,我自然也可以写完。”贺北宸的嘴角自然地上扬。 016 寻找 中午的公园空无一人,烈日当头,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你确定你就放在这里的吗?”贺北宸望着空荡荡的长椅。 “没错,我就是放在这里的。”玙璠叹了一口气,“现在该怎么办?我的课本全都丢了。” “玙璠,你不用担心,再去书店买就是了。”北宸安慰她道。 “去书店买?”玙璠摇了摇头,“可是,刚开学书店现在也不会有存货呀。” “那,”北宸想了想继续说道,“不如我把我的书给你,你去复印一份。” “那倒也行,不过,又得提心吊胆一下午,还不知要破费多少。”玙璠愁苦地皱了皱眉头。 贺北宸站在长椅前,汗珠顺着脖颈浸湿了他的校服。 “你累了吧,反正书包也丢了,坐一会儿吧。”玙璠说着自顾自地坐在长椅上。 北宸正准备坐下,却见一位小脚老太太躬着个腰,步履蹒跚地向他们走来,手里握着个长长的夹子,不时捡拾着地上的塑料瓶。 她定定地望着谭玙璠手中的饮料瓶。 “姑娘,你水还喝不喝了?我看水剩的不多了,你还是把它喝完吧。”老太太笑了,挤出了满脸的褶子。 玙璠望着自己手中的塑料瓶,看着老人真诚的眼神,“给您吧,我不喝了。”说着,将水瓶递到了老太太的手里。 老人扭开了瓶盖,将瓶子里剩下的水甩在了地上,脸上乐开了花,“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娃娃。” 北宸看见老太太开心的样子就更加有了胆量,“奶奶,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老人还沉浸在一个塑料瓶的喜悦里,她将玙璠的饮料瓶扔进了白色的尿素袋里。 “您有没有在这看见过一个黑色的书包,拉链是金属色的那一种?”北宸尽量让自己的表述的更具体一些。 “没有。”老太太想都没想地摇了摇头。贺北宸的眸光随即黯淡了下去。谭玙璠却坐在一旁一头雾水,不知道贺北宸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 “嗳,慢着,我好像想起来了,”老人眨了眨眼睛,“是一个黑色的书包吗?” 北宸点了点头,“您见过它吗?” “我前一趟经过这里的时候,好像看见了那个黑色的书包,不过……”老太太不说了。 “怎么了?” “它好像被扔进垃圾车里了。”老人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贺北宸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那垃圾车去哪了?” 老太太努力直了直自己的腰,“它应该还没有开远吧,往公园的东门开去了。” “好的,谢谢您。”北宸礼貌地答谢,“快走,玙璠。”男孩说着一把将她从长椅上拽了起来。 “干什么去?”玙璠有些惊诧。 “追垃圾车。” “啊?”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快跑,玙璠。”北宸一把抓住她的手向公园的东门跑去。 他手心的温度在那一瞬间直抵她的心,阳光下,北宸拉着她疯跑,微风拂动了他的衣衫。 她跑不动了,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没有言语,也无需言语。他们一口气穿越了大半个公园。 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那辆大型的垃圾车缓慢地行驶在前方的道路上。 贺北宸就像一只豹子奔了出去,“师傅,麻烦您停一下。师傅,停一下。”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垃圾车丝毫不理会他的喊叫,继续往前开。 “北宸,不追了,书包不要也罢了。”玙璠不知道男孩会这样的疯狂,“贺北宸!” 贺北宸急了,像疯了一般地追赶着垃圾车,追上了它的车身。 “哎,你看那个人怎么在追垃圾车?” “这有什么?这年头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没有?”街上的老大妈七嘴八舌地议论。 “师傅,停一下可以吗,师傅?”贺北宸和车头并行,不停地用手拍打着车门。 炎热的中午,疲倦的中年男人并不想搭理他,却恸不过他的追赶。“干什么?”男人不耐烦地停下了车,车门被猛地一下拉开。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被扔进垃圾车里了,”北宸说着喘着粗气,“您可以让我找一会儿吗?” “你说什么?”中年男人开了这么多年的垃圾车,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我这可是垃圾车,你没有弄错吧?” “求求您了,就让我找一会儿吧。拜托!拜托!”北宸双手合十。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男人叹了一口气,“你找去吧,快点,我就给你几分钟时间。” “好的,谢谢您。”贺北宸三步并做两步地攀上了垃圾车。 “喂,你要干什么?”玙璠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贺北宸接下来的举动简直就像火星撞地球,男孩一屁股坐在堆积成山的垃圾袋上,一双修长而有力的大手,一个一个翻找。 玙璠走到了垃圾车前,一双白皙的手捂住了她可爱的小鼻子,“哎,你别找了,我复印一下就是了。” “那么厚的课本,你要复印到什么时候去?过两天就要考试了,你总不想第一次考试就比别人落很多吧。”男孩说些,不在意脏臭地盘查着垃圾。 不知为何,玙璠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她努力憋着,不让眼泪落下来。“我和你一起找。” 就这样,玙璠就像是失去了嗅觉一般,和男孩一同坐在了垃圾车上。 饿死的臭老鼠,发馊了的残渣剩饭,令人发呕的厕纸…… “我估计一星期都不想吃饭了。”玙璠哀叹道。 “我要是把书包丢了,估计是一个星期都吃不下去饭了。”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男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他从车上走了下来,“哎,你们找到了没有?我要开走了。” “马上,马上就好。”贺北宸依旧慌忙地翻找。 “我再等你们两分钟,按理说垃圾车是不让停在这街道上的,真是见鬼。”中年男人“啪”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贺北宸拎着黑色的书包,就差没有在垃圾车上跳起舞来。 “喂,找到了,就下来吧,还在那磨蹭什么呢?好闻是吧?”中年男人没好气地说。 贺北宸纵身一跳,站在了地面上,又把玙璠从垃圾车上拉了下来。看着垃圾车越走越远,俩个人却是十米飘“香。” “给你。”北宸将找到的书包递到了玙璠的面前。即使找到了,玙璠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无比嫌弃地看着脏兮兮的书包,不想伸手去接。 “拿着,”贺北宸命令道,“包脏了,扔掉就好。里面的课本是干净的,你不用再提心吊胆地上课了。” “谢谢你!”玙璠将书包接了过来。 “谢我做什么,你不是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贺北宸的表放在裤兜里,可他实在不愿意去拿,“现在几点了?” “一点半。我们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到学校还来得及,不过你确定我们要这样回学校?”玙璠焦虑地望着他。 “你家离学校远不远?”北宸打量着女孩身上脏渍满满的校服。 “也不太远,但回去肯定是来不及了。” “跟我回家。”他平静地说道。 “啊?回你家?”玙璠不知道贺北宸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快点,跟上我,不要啰嗦。”不得以,玙璠谭紧跟着他来到了街边。贺北宸一招手拦了一辆的士:“师傅,去天龙苑。” “好。”司机转动了方向盘,原本想要加速,却越开越慢。 车座里的恶臭都令他快要窒息了,他慌忙摇下了挡风玻璃,稍稍缓了口气。但那浓烈的臭味还是迟迟不肯散去。 “这两个孩子一定是去掏粪了。”他无奈地想。 “师傅,麻烦您开快一点,我们很着急。”玙璠看着表盘里的时针一点点地转动,心里很是不安。 不得以,司机只能放下捂着鼻子的手,狠命地往前开。的士在天龙苑的大门口停了下来,贺北宸拉着谭玙璠只往下冲,司机也像逃命似的后转。 “进来吧。”男孩用钥匙打开了家门。 谭玙璠走了进去,这是一间不错的三室两厅,装修得很是华丽,雪白的墙壁装裱了几幅名家字画。客厅的正前方是用毛笔写的几个大字:德行天下。 门厅的一角放着一对青花瓷器,淡雅无比。玙璠不禁用手去摸,她刚将手指放了上去。 贺北宸从洗水间走了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你不要动,它是很容易碎的。你坐在沙发上等着我。” 说着,贺北宸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他拉开了大衣柜的门,在里面翻找着。不多时,他从里面拿出了夏季校服的衬衣和长裤。 他走到她的面前,“我买了两套校服,这一套新新的,我一次也没有穿过。你把它换上吧,可能尺寸会大一些,但它是新的。” 玙璠接过了他手中的衣服,没有说话。 他感觉到了她的尴尬,“那个,我去一趟洗手间。等会儿你把校服换上,要出门的时候叫我一声。”贺北宸走进了小房子,“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男孩将校服脱了下来,露出了强劲有力的肌肉,他将校服扔进了洗衣桶,也没有放洗衣粉,就扭了一下按钮。 玙璠坐在沙发上望着贺北宸的校服,迟迟不肯换上,她呆呆地听着洗衣桶转动的声音。最后实在没有时间了,她小心翼翼地取下了衣架。 宽大松软的校服穿在了她的身上,即使有点大,倒也不赖。“北宸,还有十分钟了。” 贺北宸拔掉了洗衣机的插头,“你先在楼下等我,我即刻就到。” 男孩打开了洗衣机的盖子,匆忙将手放进了洗衣桶里,冰凉的水刺激了他的神经,令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几把拧去了校服上的水,北宸咬紧了牙关,将还滴着冷水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冰冷感顿时袭击了他的整个身体,虽是夏末,他却抑制不住地颤抖。但此时,贺北宸却顾不了这么多了,他锁上门,疯命地跑下楼去。 “走吧,我们快来不及了。” 玙璠望着男孩滴着水的校服呆住了,她早该想到的。贺北宸自己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却把那套崭新的校服留给了自己,“你怎么……你这样会感冒的。” “大夏天的,你担心什么?”他说着一把拽过玙璠的手往学校跑。 她被他拉着,却感觉他不住地发抖。贺北宸瘦长的胳膊浮出了一些鸡皮疙瘩,他衣服上的水珠不时地甩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印迹。 017 责打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谢澜一把抓起沙发上脏渍满满的校服。 “您要我解释什么?”贺北宸站在女人面前明知故问。 “今天中午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到学校?为什么你身上的校服是湿的?”谢澜咄咄逼人。 “我今天中午哪儿也没去,就是出去吃了个中午饭。”北宸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我晚点到学校怎么了?我又没有迟到。” “你撒谎。”谢澜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那我问你,你去吃个中午饭,身上的衣服为什么会湿?” “我,我走在路上没有留意被洒水车喷了。”北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被洒水车喷了到现在都没干?你是追着洒水车跑呢吗?你当我是傻子是吧,会相信你说的鬼话?”谢澜置问道。 “信不信由您,反正事情就是这样。”贺北宸避开了谢澜的眼神。 “沙发上的校服是怎么回事?谁的?为什么会在我们家的沙发上?”谢澜发疯似的咆哮。 “我的。”贺北宸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的?”女人笑了,“这么小尺码的衣服你也能穿上?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沙发上的校服是谁的?” 男孩抿紧了唇,“我的。”北宸已经做好了火山大爆发的准备。 “行,你说是你的,来,你现在就把这套脏衣服给我穿上。你穿得上?”女人说着把校服扔到了贺北宸的脸上。 北宸换上了玙璠的校服,肩膀紧绷地难受,衣服显得又短又小。 “这是你今天早上穿的那一套?”谢澜翻了男孩一个白眼。 “是。”北宸淡漠地说。 “买这么小的码,紧绷在身上,你傻子吗你?”谢澜一生气失手打掉了茶几上的水杯,杯子“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洗干净,明天你就给我把校服换了,换个大码的,你听到了没有?”谢澜的肺都要被气炸了,“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穿多大的码的衣服都不知道。” 贺北宸一把夺过谢澜手中脏兮兮的校服向洗手间走去。 “站住,”女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还没有给我解释清楚呢,衣服为什么会是脏的?你今天中午倒底干什么去了?” 贺北宸没有搭理谢澜的问题,径直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谢澜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夺过贺北宸手里的校服,一把扔在地上。“你说不说?不说清楚,今天晚上就不要睡觉。” 贺北宸就像是一个被逼上了绝境的人,他的大脑飞速地旋转,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刁钻的问题。 “你和别人打架了对吧?”谢澜特有的想象力正好给了贺北宸一个台阶下。 即使知道承认的结果是什么,贺北宸已然无路可逃,“是,我是打架了。” 意料之中的一计耳光狠狠落在了他的脸上,“你胆儿肥了是吧,现在都敢打架了。” 无中生有的事情却让贺北宸格外的激动,“我就打架了,怎么了?为什么别人可以打架,我不行?” “你注定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打不打架我不管,你是我儿子就是不行。” “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为什么就得按着您的意愿活着?您觉得我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贺北宸气得都喘不上气来了。 “中午不在班里做题,出去和别人打架,你题做完了?” “没有。” “没有,你还敢出去。我是不是好久没有收拾你了。”谢澜的手向北宸的脸上狠抽过去,“我今天要让你好好长长记性,我让你偷懒。” 贺北宸丝毫没有躲闪,任由谢澜的巴掌落在自己的脸上。 “打架?你真长本事了,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都上高中了,你能不能努力一点?你不抓紧时间做题,还有时间去打架。”谢澜下手越发地重,反手又是一耳光。 贺北宸没有打算解释什么,他低下头,不愿意去看谢澜的表情。 “我从军训开始就看你不顺眼了,早就想收拾你了,我一直忍着……” “您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尽管打,打废我算了。”即使被疼痛感烧灼,他仍然这样的倔强。 谢澜没有手下留情,她似乎都忘记了面前的男孩是自己的亲身骨肉。 一下又一下,贺北宸的嘴角开始淌血,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了地板上,嘀嗒,嘀嗒。 他的头更低了,一只手扶在旁边的梳妆台上,快要站不稳的样子。 谢澜的手也疼痛难耐,她停止了抽打。 “现在长记性了?以后,如果你再敢偷懒,该做的题放那不做,就是这个下场。我不会手软,也不懂得手软。把血给我擦干净了,今天卷子做不完,不准睡觉。” 谢澜走了,贺北宸呆呆地立在那里,他不想哭,也不觉得疼。 这种剧烈的疼痛感令他麻木至极,他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洗手间,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高肿的脸庞,渗出血渍的嘴角,他竟然开始傻笑。 一捧凉水泼在脸上,原本受伤的面颊刻骨铭心的痛。北宸痛到窒息,水笼头仍在哗啦哗啦直流,他却再也不敢触摸自己的脸。 “你快一点行不行?你洗个脸需要多久,今天晚上还打不打算睡觉?”谢澜的心是铁石做的,从来不会痛。 那一瞬间,贺北宸的泪无声地从眼角淌出,受伤的脸被蛰得疼痛无比。 他咬紧牙关,用凉水清洗着自己的面颊,嘴角的血渍终于洗干净了。 北宸握紧了拳头,抽了长长一段卷筒纸,蹲在客厅的地板上,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地上的血渍。 “哎,你擦个血要这么长时间吗?不就是打了你几巴掌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谢澜躺在床上,嘴里不停地数落。 贺北宸猛地站起了身,将紧攥着沾满血污的卫生纸丢进了垃圾桶里,大踏步地走进自己的书房,“啪”地一下,紧紧关上了房门。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贺北宸默默地掏出了书包里的卷子,哈欠打了一半,疼得闭上了嘴。他上好了闹钟,埋进了题里。 书柜上的手机“嗡嗡”作响,贺北宸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你还好吗?没有感冒吧?”等了一会儿,谭玙璠看贺北宸没有理会她,更着急了,“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贺北宸就任由手机作响,手下不停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数学题。 谢澜扭开了书房的门,披头散发地走了进来,“快点,限时做完交给我。” “出去,不要打扰我。”贺北宸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你的校服,我给你洗干净了,明天给你。能不能把我的校服也还给我呀?我可就只有那一套。”那一边,谭玙璠不知疲倦地发着信息。 “这么晚了,你的手机怎么还在响?”谢澜说着,就要去拿书柜上的手机。 “您管不着。”贺北宸将手机握在了自己手里。 “给我。”谢澜伸出了右手。 “不给。”贺北宸右手握着笔,左手紧紧地攥着手机。 “你给不给?反了你还?”谢澜上手去夺,北宸疲倦至极,争夺不过她。 不得以,手机被谢澜抢了去,看到了信息,女人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她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谢澜疯了一样把贺北宸从课桌前拽了起来,她将手机移到了贺北宸面前。 “她是谁,告诉您也没用。您也不认识她。”贺北宸忍痛说道。 “为什么要骗我?”谢澜无奈地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不然能怎么办呢?”贺北宸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我想听你说实话。” “我没法对您说实话,抱歉。”北宸的眼睛斜向一边。 “你现在怎么这样了?我想知道你今天干什么去了,难道就这么难吗?我是你妈!”谢澜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不想有您这样的妈。”贺北宸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说什么?”谢澜像是被电击了一下。 “您从来都不了解我,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贺北宸抑制不住地抽噎,“我没有自由,我就像您的木偶。您从未想过我需要什么,不肯施舍一点您的理解和宽容。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我也是为了你好,我……” “您为了我好?”贺北宸的喉剧烈地抽动,“我不需要。如果您真的为我好,求求您了,给我一点空间好吗?我不想要这样高压的生活,真的,我快要疯了。” “你还有良心吗?你知道感恩吗?我对你严厉,就是盼着你能成才。你是怎么对我的?觉得我不了解你,那你告诉我谁了解你?”谢澜说着,眼角淌出几滴泪花。 “我没良心?”他抽了一下,“一直以来,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达到您的期望。可无论我怎么做,在您眼里都一分不值。您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有良心?” “你是在给我学的吗?为了达到我的期望?难道你努力,不是为了给自己拼个好前程吗?我告诉你,贺北宸,你爱学不学,没人求着你。你不想让我管,我可以再也不管你了!” 谢澜的眼睛红肿,摔门而去。留下贺北宸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书房里。 “你还有良心吗?你知道感恩吗?我对你严厉,就是盼着你能成才。你是怎么对我的?觉得我不了解你,那你告诉我谁了解你?”谢澜的话久久地在耳边飘之不去。 她爱他,她用自己的爱给他打造了一生的天牢,而他要无条件地服从,就因为那一声“妈。” 贺北宸从一出生就欠谢澜的,所以他活该被束缚,活该压抑。 他要用自己的一生去还债,都未必能偿还那伟大的母爱。 018 看病 “哥,你等等我,哥。”贺北凡在校园的林荫路上狂追。 贺北宸却像没有听见一般,大步流星地继续向前走。“哥,你等等。”北凡见北宸没有理会他,又加快了速度。 男孩终于跑到了贺北宸的身后,猛地拍了他一下,北宸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我叫你几遍,你都不答应。” “啊,我没听到。” “哥,你的脸怎么……”北凡看着北宸高肿的面庞,惊愕至极。 北宸看着弟弟惊讶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苦笑:“没事,你不用担心。”说着,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不愿北凡再看见他受伤的脸。 “大娘又打你了?”贺北凡的眉紧锁,“她也下手太狠了吧,你看看你的脸都红肿成什么样了?” “没事,习惯了就好。”北宸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谢澜的耳光没有打在自己的脸上。 “习惯?这也能习惯?”北凡听见堂兄的话就生气,“哥,这不能习惯。你不能再这么软弱下去,每次都逆来顺受。” “你这么大的力气,你完全可以将大娘一把推开,或是逃跑,她肯定追不上你。你为什么就那么傻,站在那让她打,你为什么不反抗?” 北凡越说越激动,一把拽过贺北宸不让他继续往前走,“你能不能别再这么懦弱了?哥,从小到大,每次看你被打得伤痕累累,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 “北凡,”男孩转过他受伤的脸,“这不是懦弱。” 他咽了咽嗓子继续说道,“你大娘下手再狠,她也是我妈。我做错了事,她打我天经地义。我不应该躲,也不会躲。” “可是……”北凡的心里像咽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没有什么可是的,”北宸凝望着弟弟的眼眸,“我的身体都是她给的,她有这个权力。” “那你究竟做错了什么?”北凡的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她要这样对你?你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让她下此狠手?” 北宸叹了一口气,“一件小事,不过一时半会儿我也和你说不清楚。” “人要脸,树要皮。打人不打脸,更何况你是个要面子的人,我们学校谁不认识你?”北凡恨地握紧了拳头,“她把你打成这样,你在学校都颜面扫地了。” “他们说就说去吧,我不在乎。”北宸拉着弟弟的手继续向食堂走。 “你不在乎,我难受。”北凡努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你都这样了,还来学校上课。” “这和上课有什么关系?”贺北宸纳闷地看着弟弟。 “你不去医院看看?看看你的脸,要不要开些药,冷敷一下?”北凡担心地问。 “嗳,不用去医院,不就是被打了几巴掌吗,多大点事,过几天就好了,我哪有这么娇气。”贺北宸却显得漫不经心。 “哥。”北凡生气地甩开了男孩的手,“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不管你的伤,它一个星期也消不下去。不行,我们今天中午就去医院,下午请假不来学校了。” “北凡,你不要太任性了。两天以后就是周测了,容不得耽误。”北宸竟仍在掂记着周测。 “周测,周测!”北凡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除了周测,你还知道什么?” “北凡。” “我不管,我今天非要带你去医院看看不可。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北凡的头发都直立了起来。 “她是不会给我批假的。”北宸淡淡地吐出了一句。 “她不给你批?”北凡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行,她不给你批,我去找周婉妮,我就不相信她也不给批。” “喂,周老师,我是贺北凡,我要请假。嗯,我哥受伤了,我要去医院。您给谢老师也说一下,贺北宸今天下午也不去学校了。假条明天给您,好。”北凡挂了电话。 “北凡,算了,我中午还要做题呢。”北宸无奈地摇了摇头。 “做题?”北凡听了就差没有气晕过去,“哥,题你什么时候不能做。” “可是,我真的不能再偷懒了。我昨天就是因为中午没有完成功课,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剧烈的疼痛感令他畏惧至极。 “啊,就因为这么点事?大妈简直就是个禽兽。”北凡口不择言。 “北凡,你不能这么说她,她也是为了让我养成好习惯,她……” “行了,真是拿你没办法。我饭也不吃了,现在就陪你到医院去。”北凡说着,强硬地抓着男孩的手来到街边。 “北凡,真的算了,没有这个必要。”贺北宸想要挣脱他,殊不知,弟弟的力气大得出奇,他就被这么紧紧地攥着。 北凡随手拦了一辆的士,“师傅,去人民医院。” “好。” 一下车,贺北凡拉着北宸拔腿就往门诊楼里跑。但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挂号。 “小伙子,怎么了你们?”一位年迈的护士走到他们面前。 “噢,我哥他脸被打伤了,我不知道该挂什么科。” “这么严重为什么不早点来呀,”护士望着北宸受伤的脸竟然有些慌乱,“去挂颌面外科的急诊,二楼,快去吧。” 中午的医院很是安静,他们很快来到了急诊室。 穿白大褂的医生看见贺北宸的脸,眼镜都快从鼻梁上掉下来了,“谁下手这么狠,把你打成这样?” 贺北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不愿说也罢。用什么打的,用外物,手掌还是拳头?”男人有些同情地望着北宸。 “手掌。” “那你说话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张不开嘴?”男人扶了扶梁前的眼镜。贺北宸摇了摇头。 “还好,”医生松了一口气,“应该没有骨折。” “骨折?”北凡差点要摔倒,男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个字眼。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很疼。”贺北宸的声音低哑。 “你的脸红肿是因为毛细血管破碎出血,但也不应该这么严重。依我的经验来看,如果你说话自如,却这样红肿,应该是脸部的一些器官损伤了。” 贺北凡的心像是被谁捅了一刀似的。 见贺北宸没有说话,医生又继续问道,“昨天被打伤的时候,你有没有流血?” “有。” “哪个地方?鼻腔还是?”医生试探性地问道。 “嘴角。” “流得多不多?口腔内部有没有被牙齿划伤?”医生的神色变得紧张了。 “流了很多血。口腔内部受伤了,但不是很疼。”北宸如实地坦白道。 “那就不应该是嘴角破裂那么简单。你耳朵疼吗?有没有觉得听力出现了什么问题?” “疼。听力……”北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问题。”北凡插了一嘴,“我叫了他很多声,他都没有听见。” “唉,”医生叹了一口气。 北凡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医生,我哥他严重吗?” “耳朵的内部结构是很脆弱的,他应该是耳部的结构受伤,血液从喉咙的通道流入了口中。如果他感到了剧烈的疼痛感而且听力下降,应该是鼓膜破碎了。” “鼓膜破碎?”贺北凡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没错。重打耳光会使外界的气压迅速变化,造成外耳道气压增大,形成负压力,导致鼓膜破碎。” “不会吧,医生。”贺北宸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我以前嘴角也流过血。” “这和流血没有关系和你的疼痛感有关,你以前有过这么剧烈的疼痛感吗?” “那倒没有。” “好了,小伙子,你考虑一下修补耳膜。” “我看还是算了,我没有这么多时间。”贺北宸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 “那,自行恢复也可以,需要大概一两个月的时间。要避免耳内进水。我给你开一些口服药,还有一些外敷的药膏。”医生说着,手指在键盘上麻利地敲打着。 “小伙子,我说话,你可别不爱听。以后再别和别人打架了,不然你的父母该多担心呀。” 贺北宸没有搭理他,他们从医院走了出来。 “哥。” “怎么?”北宸停住了脚。 “我觉得你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做的很过分。”北凡的声音大得出奇。 “没有这个必要。”贺北宸继续向前走,“都已经这样了,告诉她有什么用?她只会觉得我打不得骂不得。” “可如果下一次她下手再这么狠,你又该怎么办?”北凡紧抿着自己的唇。 “那也是我活该,我该打。”北宸对此事没有丝毫的怨言。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哥,”北凡的声音沙哑了,“她这是家暴,你要抵制她。” “哪有这么夸张?”北宸强忍着疼痛,“她心里有数,你放心。” “她心里有数?”北凡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她心里有数把你的耳膜打穿了?” “好了,北凡。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北宸劝慰他道。 “我到家了,你回吧。”北宸说着,掏出了单元楼的钥匙。北凡却迟迟不肯走,“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真不用了,凡,你去吧。”贺北宸独自上了楼,北凡却在楼下默默地望着他。 不出所料,谢澜正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你回来了?” “嗯。”北宸将换下来的鞋,放在了鞋柜上。 “过来,”谢澜命令道。 北宸走到了女人的面前,看见了她凶狠的眼神,“医生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贺北宸的脸侧向窗台。 “我就说吗,不就扇了你几耳光吗能出什么事?怎么,现在还打不得了?” “您随便打,我没有意见。” “这么点小事,你居然还要耽误下午的课。中午又偷懒了吧,你一点都不长记性是吧?”女人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出了手。 北宸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谢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你伤还没好,我不想打你。我等你这次的周测成绩,你要是考差了,我们再算账。” 贺北宸睁开了眼睛,不屑地翻了一下。 “谁让你今天去医院了?我批准了没有?”谢澜又像吃了枪药一般。 “没有。” “你给我记住了,以后请假给我请。没有我的批准,你不能离开学校。”谢澜见贺北宸没有说话,更生气了,“我问你话呢,你听见了没有?” “嗯。”北宸努力压住自己的怒火。 “以后再别给我没事找事,打你几下,还能被你当作请假的托辞,你现在是越来越娇气了,真不知道是谁给你惯的?”谢澜又倚在了沙发上。 “我不是没事找事,我是真的很疼。”贺北宸的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你很疼?我就是要让你疼,不疼你不长记性呀。自作自受,活该,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懒了?” “我不敢,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偷懒。”贺北宸开始抽噎,“难道您就不能理解一下我,我昨天中午是真的有事。” “什么事有你做题重要?你不要指望我理解你,因为三年以后的高考不会。” 贺北宸呆呆地站在客厅里,心如死灰。 019 邀请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北凡坐在课桌前痴痴地念着,不禁又忆起了雨中那姑娘的面容,她的一头长发在风中飘飘然。 忽然北凡的胳膊被猛地推了一下,“干什么?”他吓了一跳。 “愣什么呢你?谢澜让拿纸出来默纸。”钟宇泽随即拉开了笔袋。 “噢,”贺北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时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提笔写了起来。窗外的银杏叶顺着秋风的拂动,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落在了地上。 这节课终于讲完了,谢澜站在讲台边喝了一口水,望着底下的学生,总算是能休息一会儿了。 “她飘过,像梦一般的,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叶念袆长长似雾般的睫毛,极其润泽的眉眼又浮现在男孩的眼前,他不经意地笑了。 谢澜鹰一般的眼睛捕捉到了贺北凡诡异的笑容,“贺北凡,你笑什么呢?默写有这么好笑吗?你再笑,你就重新写。” 北凡连忙收敛起了笑容,趁谢澜不注意,白了她一眼。但下一秒,他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丫头。 “好了,最后一排的同学把默写收上来。”谢澜开始整理自己的教案。 “哎,你刚才在想什么?”宇泽拍了拍北凡的肩膀。 “没什么。”贺北凡掩饰道,“只是觉得望舒的诗很美。” “怕是丁香姑娘美吧。”宇泽不忘打趣。 下课了,教室里一如既往的喧闹。 “哎,最近那部片子叫什么来着,对,《知否》,简直太好看了。”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演的,我们家颖宝的演技简直是绝了。” “我倒觉得朱一龙挺帅的,我也蛮喜欢齐衡这个角色的。” “朱一龙太娘了,不对本姑娘的胃口,我喜欢的可是有棱角的男人。”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家拢龙……” 叶念袆胡乱地将课本一摔,“哎,你们闹够了没有?声音能不能小一点,还让不让人家背书了?”女孩们面面相觑,知趣地闭上了嘴。 “你怎么了?不开心?”宋漪漪凑到了她的书边。 “漪漪,我到现在《雨巷》还没有背会呢,下节课就要默写了。” “那你背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漪漪拍了拍她,站起身,来到了走廊。 谢澜却蹬着高跟鞋,向宋漪漪走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课间不知道学习,在走廊里瞎转。回班,帮我改默写。” 学生们听见女人的话,都急匆匆地回到座位上坐好。 “我靠,她怎么又来了?”姚亮颇为无奈地喃喃。 “你说,她不会又要让我们改默写吧?”师雨祺悄悄地和玙璠说着小话。 “那是肯定的喽。”玙璠仍旧趴在课桌上,像一只还没有睡醒的猫咪,“这女人,真是的。默写不自己改,让我们改,她自己干什么吃的?” “好了,赶快坐好。”谢澜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手,“帮我把七班的默写改了,一人一张,上课铃一响我就收,快点改。错一个字扣十分,六十分合格,漏默句子直接算不过。” “雨祺,雨祺,你帮我改一下默写呗。”玙璠慵懒地都不愿意坐起来。 “不行,你自己改,看你懒的。” 玙璠只好打起精神,从课桌上爬起来,怏怏地掏出红色的水性笔,看也没看一眼就打了一百分。把笔一甩,又在课桌上歪下了。 叶念袆接过那一沓默写纸,一张一张地翻着。 “哎呀,念袆,你别挑了。拿一份改,都是一样的。”宋漪漪看不惯她慢吞吞的样子。 “你让我看看嘛。”正翻着,女孩的手停留在了一张默写纸上,“好了,你拿吧,我就要这张。” 宋漪漪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不经意地一瞥,看见了“贺北凡”三个字。 “啧啧,默写你都要改他的。” “谁说的?我只是随便挑的。”念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贺北凡的字并没有那么规整,因而并不讨喜,没有方块字的方正,倒显得格外地潇洒。 “你看他的字……” “怎么了?”念袆与她的眸对视。 “我们要求写衡水体,他写的倒像是情书体。”漪漪仔细地打量着上面的字体。 “情书体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这样的字体,看起来很浪漫。” 叶念袆一行一行地下去,似乎也沉浸于《雨巷》的唯美与哀愁。 “漪漪,他竟然一个字也没有错。” “好吧,又会写词,又会谱曲。文青兼学霸,瞧你那小样,迟早有一天把你俘虏了。” “瞎说。”叶念袆不理她了,拔掉了笔盖。打完了分数,她想了想,又在底下留了一行歪七扭八的小字:周天下午六点小雪人,可以来参加我十六岁的生日会吗?叶念袆。 写完这句话,她又做贼似的掩饰起来,生怕谁窥见了这不可告人的秘密。 “给我,默写纸。”漪漪放下了笔,朝念袆伸出了手。 “你,你给我吧,我传。”念袆说着,一把夺过女孩手中的默写纸,将它放在上面,传了上去。 宋漪漪有些纳闷,但也没再问什么。 “念袆,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打算怎么过?” “我,生日会肯定是要办的。小雪人的鸡排不错,我想,干脆在那里办好了。” “那,你打算邀请他吗?” “谁?”念袆装得傻傻的样子。 “贺北凡呀,你会请他吗?” “那,得看他自己想不想来了。他如果愿意来,他就来。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她们正说着,却听见谢澜的声音,“叶念袆,你过来一下。” 念袆心中略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怎么了,您找我有事?”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女人指着默写纸上的那一行小字。 叶念袆一下就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被谢澜识破,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你敢不敢给我读一下,你写的什么。”谢澜将贺北凡的默写纸一把推了过去。 “我……”念袆紧张到了极致,“我不该在这上面乱写。”好半天,她才哆嗦出一句。 “我让你读。”谢澜似乎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叶念袆的心在胸腔中“嗵嗵”直跳,“周天下午,周天下午六点小雪人。可以……可以来参加我十六岁的生日会吗?” “今天周几?”谢澜点着脚,高跟鞋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周四。”叶念袆颇为怯懦地摸着自己的手。 “你周天过生日,现在就开始筹划了是吧?什么事情都比学习重要?”谢澜的手重重地拍在了课桌上。原本吵闹的学生,吓得安静起来。 “过生日,你多大的人了,做事情都不知道分寸。现在学业这么紧,过生日有那么重要吗? 你怎么不想想你后天的周测?你还有哪些知识点没有背会?哪些题型没有掌握?” “我都不知道,你来学校干什么,白白浪费你爹妈的钱。像你这样的人,月考不被刷下来才怪。还愣着干什么?回座位上去呀。” 叶念袆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不明白谢澜为何这般不近人情,她也仅仅是想过一个生日而已,并没有像谢澜想的那般糟糕。 “哭,你还有脸哭,天天心思都不用在学习上。我警告你们,谁要是敢举办生日会,让我发现了,别怪我不客气。你们还小吗?不知道什么重要吗?”谢澜的嘴没有打算停下来。 叶念袆回到了座位,女孩的头深深埋进了胳膊里抽噎。 “你说不得了,我还没说几句你就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哭,这一招对你爹妈管用,对我不管用。” “行了,念袆,别哭了。”宋漪漪轻轻地拍了拍她。 “我靠,谢澜真是个傻逼,人家过个生日怎么了?她有什么资格不让别人办生日会?”姚亮一向的倔脾气,此时更是压不住火。 “我现在是越来越讨厌她了,这个女人真是一点点人情味都没有。”谢澜的数落打扰了玙璠的好梦,她索性坐了起来。 “我觉得您这样做不对。”学生的目光都向男孩望去,贺北宸受伤的脸显得更加地冰冷。晏桉连忙在一旁晃了晃男孩的胳膊,“北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澜没有想到会有人反驳她,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一直对她逆来顺受的儿子。她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那你说,我哪里做的不对?” “您不应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的身上,过不过生日,那是学生自己的权利,您不应该干涉。”贺北宸的声音嘹亮有力。 “你说什么?”谢澜有些惊恐地望着他。 “举办生日会,只是对生日的简单庆祝,它与学业无关。不能单纯因为生日会的邀请就断定她不用心。”北宸一点也没有畏惧,一改对她的顺从。 “贺北宸,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谢澜一把推掉了课桌上的粉笔盒。 “那您觉得我应该怎样和您说话?”北宸的头扬得更高了。 “你敢犟嘴?”谢澜的唇咬得越发的紧了。 “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顶撞您,我只是希望您能多一点同理心。举办生日会,并非一件可耻之事……” “同理心?”谢澜冷笑一声,“一个人举办生日会,你们多少人都放不下心来学习。.” “那您觉得您这样做,效果会好吗?” “贺北宸,我还轮不到你来评论我的做法。”谢澜气得脸色发白,“我说过的话就不可能再收回去,我说不允许,就是不允许。” “为什么?您觉得它是浪费时间,但我不这么认为。它很具有纪念意义,一年就只有这么一天。”贺北宸的语气非常坚定。 “那你是觉得生日会非办不可了?” “没有。我不过生日但并不代表别人都不过,不是非办不可,但也不应该全盘否定。” 谢澜被贺北宸怼得哑口无言,这样的公众场合,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你坐。” 晏桉开心地向他竖了一个大姆指,“你小子,胆子真大。” “没什么,我只是看不惯她专制的样子。”北宸把脸歪向一边,若有所思的样子。 020 生日 “凡,你干什么去?”何妤蕾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了贺北凡穿衣服的声音。 “噢,妈,我今天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就不在家里吃饭了。可能要晚一些回来。”北凡说着,还照了照面前的镜子,“怎么样妈,我穿这身好不好看?” “这不是你买的新衣服吗?穿上很精神呀。”何妤蕾打量着面前的儿子,掩饰不住地疼爱,“玩开心点,晚点回来没关系。对了,你缺钱吗?” 说着,女人开始翻自己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两张红色的钞票,“给,给你同学去选份生日礼物。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吧。” 北凡摆了摆手,“不用了妈,我还有钱。等我缺钱时再问您要。” “你还是拿上吧,用得上。” “真不用了,您才给过我,我怎么能要这么多钱。”说着,拉开了家门。 “你不许喝酒。”何妤蕾跟上前去。 “怎么可能?”贺北凡对母亲的叮嘱感到好笑,“您放心吧,我不会的。” 家门快要被关上时,女人又忍不住地唠叨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贺北凡走到了小区门口,却见北宸正站在那里等着自己。北凡走上前,“哥”夸张地朝他挤了个眼,“你不是不来吗?怎么,你们家的女魔头还舍得把你放出来?” “哦,我妈今天晚上也有同学聚会,没人给我做晚饭,所以,我当然要去蹭饭了。”北宸说着,哼着小调,显得很高兴地样子。 叶念袆今天将自己打扮得格外漂亮,飘散的长发代替了拘紧的马尾,一袭白色的纱裙更衬出了她的可爱俏皮,她打开了化妆盒,涂抹着口红。 口红的颜色似乎有些重,她抬起头,不自信地摇了摇正在玩手机的宋漪漪,“哎,漪漪,你别玩了。你说我涂这个颜色的好看吗?” “你人长的那么漂亮,涂什么颜色的都好看。” “真的?”念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说话我爱听。”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她又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不是还没有到点吗?”漪漪看出了她的心急。 “你说,他会来吗?”念袆伸手摆弄着自己的柔发。 “应该吧。”漪漪喝了一口奶茶,“周末他应该也没有什么事。” “美女,我们来喽!”她们正说着,木质的楼梯发出了吱哑声。只见玙璠和雨祺从楼梯走上来。 念袆接过玙璠手中的蛋糕,“买这么大的蛋糕,该多破费呀。再说,等会儿还要吃鸡排呢,哪吃得下这么多。” “破费什么呀,你开心就好。”玙璠说着拉着雨祺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秋日的下午,金黄的银杏叶撒满了大街小巷。一推开店门,扑面而来的是一种炸鸡的味道。离生日会开始的时间还有十分钟,贺北凡抱着一个大大的布朗熊和北宸往小雪人赶。 叶念袆的生日礼物堆了满满两桌,念袆却看也没看一眼。 “该来的人都来了,生日会可以开始了吧。”姚亮有些等不及了。 念袆默默地坐在那里不出声,还有几分钟,她决定等他,她总觉得他会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失望,“他应该是不来了。”她想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小雪人的门被推开了。晏桉大呼小叫:“你们看,谁来了?” 念袆一转身看见了抱着布朗熊的他,他将布朗熊放在一张饭桌上,走到了她的面前,“生日快乐。” 贺北凡浅蓝细格的衬衣,手腕处松松挽起,简洁略带华美,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性感,就像参加完豪华夜宴后刚刚将礼服随手扔掉的王子。 “谢谢。”她笑起来像微绽的白兰花。 “好了,人都到齐了。我宣布生日会正式开始。”漪漪从饭桌前站了起来,“首先,让我们为念袆唱一首生日歌。” 她的话音刚落,生日歌的声音就此起彼伏,“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虽是五音不全,却听起来很温暖。 “现在一起来拆礼物吧。”念袆笑了,走到放满礼物的饭桌前,望着一个个漂亮的礼物盒子,忍不住伸手去拆。 “别拆了,拆了一会儿你怎么拿回家呀?”雨祺在一旁劝慰道。 “那我们把蛋糕打开吧。”念袆解开了蛋糕盒的礼带,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三层的水果慕斯,上面填满了黄桃和菠萝,她开心的像一个公主。 宋漪漪打开了蜡烛礼盒,从里面取出了鲜红的小烛,将它们插在了蛋糕上,“许个愿望吧。”她的眼眸秋水般的澄澈。 孩子们都安静了下来,默默地望着念袆。念袆双手合十,双眸微闭,在心里默念:我想要得到他,那个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年。许完愿,她羞红了脸,显得异常的兴奋。 “你许的什么愿呀?”漪漪好奇地问道。 “我不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了。”念袆不肯说。 “行,你不说也罢,我可是饿了,要切蛋糕吃了。”漪漪趁她不注意,抹了她一脸的奶油。 叶念袆尖叫了起来:“你讨厌死了,漪漪,我辛辛苦苦化的妆都被你抹了。” “好了,好了,不抹你了,我们可要吃蛋糕了。” 还没有等叶念袆开口,谭玙璠就按捺不住了,“北宸,你要不要来一块。”她望着坐在那拘紧的男孩。 “不用了,谢谢。”贺北宸摆了摆手,“我不爱吃蛋糕,上面的奶油太甜了,腻得发慌。” 玙璠却不以为然,从蛋糕的最顶层切下了两小块,放在两只纸质的托盘里,她走到了他面前,“喏,给你。” 师雨祺见状猛地推了一下玙璠的胳膊,“你过分,玙璠,你给他切都不知道给我分一块。”雨祺嘟着小嘴,脸上是满满的醋意。 玙璠立刻就变成了做错事的孩子,结结巴巴,“你,你不是在减肥嘛,吃奶油很容易发胖的。” 师雨祺一脸线黑,“你不给我切,我自己切。”佯装生气地走了。 谭玙璠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吃货的本质在此刻暴露无遗,她将头埋在了蛋糕里,贪婪地咀嚼着,甚至忘记了贺北宸的存在。玙璠舔着自己的嘴角,一丝奶油都不肯落下。. 北宸望着她贪婪的吃相,不经意地笑了。玙璠又叉了一块蛋糕填进了嘴里,抬起头来看着他,“你看着我干什么?你怎么不吃呀?” 贺北宸将蛋糕放在一边,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我没有胃口。” “这么美味的东西,你居然没有胃口。”玙璠放慢了咀嚼的速度,“怎么了?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我能有什么烦心事,”北宸将两只手相交插,“又没有缺胳膊少腿。” “那你就开心点嘛,不要这么严肃。”眼看着玙璠把自己的蛋糕吃完了,她的小眼睛又瞄向北宸的那一份。 “你吃吧,我不想吃。”北宸似乎看出了玙璠的小心思,将自己的那份蛋糕推到了她面前。 “我够了,真吃不下了。”玙璠不好意思地推托道。 “你就吃吧,多吃一点没关系。” “那我就不客气喽。”玙璠暗自窃喜,殊不知北宸早就察觉到了她的贪吃。 很快一份份鸡排端上了桌,所有人的重心又从蛋糕转移到了鸡排上。 “哎,鸡排终于来了,再不来都要把我饿死了。”姚亮急不可耐地大开杀戒。 “得了吧,你刚才可没有少吃。”晏桉无情地揭穿了他。 贺北凡却显得格格不入,他又掏出了那个黑色的笔记本,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财富。心中的节拍有节奏地停顿,他就像是一个失去魂魄的人,如痴如醉地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丝毫没有意识到叶念袆停在了他的面前。 “嗨,”她试探性地打了声招呼。 北凡抬起头,“哦,你来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会,你可要多吃一点。”她热情地招待他。 “我已经吃饱了,吃不下了。”他向她解释道。 “你,你很喜欢音乐?”念袆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没错,我从小就很喜欢。”贺北凡解释道,“我从六岁就开始学钢琴,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那你现在还学吗?”念袆打心底里佩服他。 北凡无奈地摇摇头,“不学了。我的父母不让我学,而我也抽不出时间去学。” “那,你觉得可惜吗?” “可惜。但又有什么办法,我以后也不是走音乐这条路的人,我的家庭也不允许我这样做。”他说着,神情更加地严肃。 “我也很喜欢音乐。”念袆将颊侧的头发撩到了耳后,“我的父亲是一位音乐老师,在我们小区开了一个琴行,教孩子们弹琴,也卖钢琴,电子琴之类的。” “那你为什么不考虑去学习音乐呢?”北凡好奇地问。 “我也曾经考虑过,但我的母亲认为这条路太窄了,所以并不看好。”两个人说着,又陷入了僵局。 “算了,今天是我生日,不提这不开心的事了。”说着,念袆举起了果汁杯和北凡碰了一下,“对了,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琴行看看。” “那,谢谢你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也乐意去看看。”北凡将高脚杯中的饮料一仰而尽。 北宸坐在不远处看着弟弟与念袆交谈甚欢,他都从未见他这么开心过。 天色渐暗,生日会也渐渐地散了。 贺北宸拉着北凡向家走,“你今天看着蛮高兴的。” “那是,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不趁这机会多笑笑,这个星期都快把我熬脱皮了。”晚风拂过北凡溢满笑意的脸颊。 北宸压低了声音,“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她?” “谁啊?”北凡装做不知道。 “叶念袆。你是不是喜欢她?”北宸追问道。 “哥,你别开玩笑了好吗?我到现在只见过人家两次而已。”北凡心虚地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她?” “你一向都不爱和妹子说话,今天还能聊得这么嗨,我怎么就不相信呢?”北宸抬了一下眉毛。 “要说喜欢吧,也有一点喽。”北凡有些青涩,“我觉得,她可以理解我。我们有共同的爱好,而且和她说话,我也不觉得尴尬。” “看,我就说,你多半对她有些好感。要不,像你这样上学都不舍得搭的的人,还舍得买这么昂贵的生日礼物。” “哥,一码归一码。我不愿意搭的,那是因为坐公交车上学的确省钱。至于生日礼物,肯定是要挑好的。” 他们转过了街角,“哥,那你有喜欢的人吗?”北凡将话锋猛地一转。 “当然。”北宸的嘴角浮现了一丝浅笑。 “谁啊?” “不告诉你。”北宸戏剧性地眨了一下眼睛。 021 面谈 “哎,听说周测成绩出来了。”师雨祺刚一进班便大呼小叫。 “出来了就出来了嘛,你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玙璠一如平常地嚼着她的面包。 晏桉的眉都要皱在一起了,“完了,完了,我肯定倒数了。” 北宸却坐在课桌前继续练着习题,从交卷的那一刻起,这一切都已经翻篇了。而他要做的则是抓紧每时每秒。 坐在前桌的姚亮却兴奋不已,对着身边的男孩吹嘘道,“你说,我这回要是考了第一,我爸妈该怎么奖励我呀?” “我看难。”男孩摇了摇头,“有贺北宸,你能考第一?” “就他?”姚亮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屑,“他也没比我强哪去。” 他们正说着,周婉妮穿着红色的欧根纱走进了教室,女人清了清嗓子,学生们便安静了下来。 周婉妮乌黑的秀发自然地披落下来,像黑色的锦缎一样花滑柔软,笑意写在了她的脸上,“上周周测,你们考得很出色,希望你们能再接再厉,下面我念一下上周的成绩。” 贺北宸的下唇紧抿,男孩的双手交握,时不时用大姆指的指甲在另一只手上扣刮,留下了一个个印子而不自知。 “第一名贺北宸,138,年级第一。”周婉妮的声音充满了骄傲。 “我靠,这小子真牛逼。” “哎,你说,这么高的分是怎么考出来的?”玙璠惊讶地都快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我又没考到过,你问我,我问谁?”雨祺没好气地说道。 贺北宸却低沉着头,用手狠命地掐着自己的胳膊,恨不得掐出血来。 “第二名姚亮,132,年级第二。第三名……”周婉妮顺着名次念了下去。 姚亮稍有低落转而得意忘形,他摇晃着脑袋,撇着嘴,似笑非笑。 晏桉侧脸望着北宸,他就枯坐着,头深深地扎下去,许久发出一声叹息,原本白皙的胳膊被他掐得红肿。 “喂,你怎么了?”晏桉担心地摇了摇他的肩膀。贺北宸却没有言语。 “北宸,你在痛苦什么?”晏桉对于他的状态无可奈何,“就算,你没有考到谢澜规定的分数,你也是年级第一,你至于这么和自己较劲吗?” 北宸却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也没有抬眼看他。 “第四十名,师雨祺,88,年级二百八十名……”周婉妮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严肃。 “太好了,我没有考倒数。”雨祺长舒了一口气。 “唉,怎么还没有到我呀?”谭玙璠现在开始着急了,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第六十名,谭玙璠,76,年级三百六十名。好了,周测成绩我念完了。我会找各别同学谈话的。无论这个成绩是否理想,请大家这周继续努力。”周婉妮说着,又打开了英语课本。 “我靠,老天爷也太残忍了,连一点点退步的空间也不肯给我。”玙璠在座位上连连叫苦,一节英语课就像梦似的过完了。 “贺北宸,贺北宸。”周婉妮都走到了门口,又突然停住了,“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北宸放下了笔,也没有顾得上盖笔盖,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晏桉看出了他的忐忑,“没事的,北宸,周婉妮她不会数落你的。” 贺北宸跟在周婉妮的身后,他走得很慢,似乎从未这样慢过。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周婉妮并没有进办公室,而是在办公区的休闲椅上坐了下来。 贺北宸却颇为拘紧地站在一边,男孩的心尖上就像是挂了一个不断摇晃的重锤,而连接的却是根细细的棉线。 “你坐吧。”周婉妮指向自己对面的那个座位。 “没事,我站着就好。”北宸僵直的嘴角,没有一丝的笑容。 “哎哟,赶紧坐下。我又不骂你,放松点,不要这么拘束。” 北宸在周婉妮的对面坐了下来,却并没有松懈,他的手搭在膝盖上,双腿合拢。 “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北宸顿了顿,“我没有考到您规定的分数,那天的事情我向您道歉。我不该这么自大的,实在对不起。” 周婉妮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会这么说呢?让你考到140,我是存心刁难你,想压一下你的傲气。因为我知道周测的卷子很难。” “不管怎么样,抱歉,我不该顶撞您。”北宸的眼睛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 “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我今天叫你,只是想和你谈谈心,你不要这么紧张。”周婉妮把嘴一抿,是一种美妙而又慈祥的笑容。 女人随手抓了几个口袋里的糖,“给,你吃一点。” “不用了,谢谢老师。”贺北宸仍是一贯的拒绝态度。 “来,吃一点吧。”北宸拗不过她,打开一颗糖,放进嘴里。 “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会考得这么出色。” 周婉妮抚了抚自己的欧根纱,“不过,我看了一下你的小题分,我很纳闷,作文才扣两分,和表达的能力都这么强,你的听力为什么会扣十分?” 贺北宸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没事,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你的真实情况,你现在是我的重点培养对象。如果听力是你的短板,我可以帮你提高,但我觉得不是。”周婉妮露出了几颗雪白的小齿。 “老师,听力并不是我的短板,只是我的耳朵……”北宸不愿继续往下说。 “你的耳朵怎么了?”女人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我的鼓膜破碎了,还没有长好,所以,做题的时候,我听见的声音时断时续,听不清楚。”北宸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怎么可能?”周婉妮的眼睛都快要掉下来了,但知道贺北宸无需骗她。“那,你去医院看了吗?严不严重?” “没关系,您不用担心。一个月,最多两个月就恢复了。只是后面几次的听力题,我估计会扣很多。”北宸咽了咽嗓子。 “都这样了,你还提什么分数。既然这样,你后面几次的听力也别做了。不用为难自己。”周婉妮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那,你妈知道你病了吗?”女人从未听谢澜提起过。 “她不知道,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希望您也不要告诉她。”北宸的语气很坚定。 “其实,你应该告诉她的。”见北宸没有说话,女人又继续说道,“我知道,她对你很严厉。你的脸现在还肿着,估计是她打的。” “但这不代表,她不爱你。你受伤了,还瞒着她,她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呀?” “没有必要,告诉她,也只会让她担心。”北宸很反感周婉妮和他谈论这个话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贺北宸。”女人叫住了他,“你好好休息,没有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谢谢您的关心。”男孩转过身,向教室走去,迎面却碰见了大摇大摆的姚亮。 “哎,我给你们说,我才错了两道题。怎么样?我厉害吧。”男孩的声音爽朗,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英语考了年级第二。 贺北宸与他擦肩而过,却没有给他打招呼,这小小的举动,却令姚亮很恼火,“哎,他以为他是谁呀?这么高傲。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没见他考到140呀。” 男孩肆无忌惮地说着,自己的胳膊却被猛拉了一下,“你别说了。” “我就要说,怎么了?让他听到更好,每天摆着一张臭脸,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他正说着,一侧头,看见周婉妮站在自己面前,吓得赶紧捂住了嘴。 他的好哥们知趣地走开了,将姚亮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姚亮,我正想找你谈谈呢。”女人翻了他一个白眼,“这次,你的确考得不错。但如果你骄傲自满,你后面的成绩只会越来越低。” “我没有。”姚亮不顾脸面地反驳。 “你没有?那我耳朵聋了?”周婉妮将双手叉在腰上。 “是,我是不服气。贺北宸他……” “他怎么了?”女人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人家比你考的高,你有什么不服气的。你觉得他没有你努力,人家都不知道在底下把课文背了几遍了,你呢?” 姚亮不敢去看周婉妮的眼睛。 “你错了两个,你就在那里炫耀。贺北宸一道也没有错,他是不是都该登天了?”周婉妮望着男孩自满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女人的一席话,就像一盆凉水泼在了姚亮的头上,他就像从顶锋栽了下去,一颗心也坠入了深海。 “行了,你好好想想吧。你是不是应该低调一点,因为你还有一些不如别人的地方。”周婉妮也不忍责备他,“你回去吧。” 女人回到了办公室,贺北宸的话让她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她扭开水杯,微抿了一口。望着旁桌正在打字的谢澜,有些犹豫的样子。 谢澜好像察觉到了周婉妮在看她,她停下了手中的键盘,“怎么了,周老师,你有事吗?” 周婉妮停顿了几秒,还是决定告诉她,“我想和你说一下贺北宸。” “怎么了?他最近是不是又惹事了?”谢澜又开始摆弄自己的鼠标,“你要是想罚他就罚,没有必要照顾我的面子。” “没有,就是上周周测……” 还没有等周婉妮说完话,谢澜又再吓打断了她,“他没考好,行,我知道了。我会找他的。”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周婉妮有些生气了,她受不了谢澜的自说自画。 “行,你说吧。”谢澜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问他为什么听力扣这么多分,他告诉我他的耳膜穿孔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周婉妮一鼓作气地说完了。 谢澜却蒙了,“怎么可能?你开什么玩笑?” “我说的是真的。他亲口告诉我的,我想他骗我也没有什么意义,你说呢?” 谢澜的脸上是一个僵硬的笑容,“什么时候的事?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他没有必要告诉你,也不想让你担心。”周婉妮劝慰道,“谢澜,我觉得你对他太厉害了。像他这么自觉的孩子,真的没有必要。你应该找他谈谈,多关心一下他的生活。” 谢澜的手就停在了键盘上,“怎么会这样?” “你还是找他谈谈吧,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要不然,以后出了什么事,他都不愿意告诉你。有些事,他自己一个人也承受不起。” “好的,谢谢你。我明白了周老师。”谢澜的思绪乱成了一张网,越网越紧,直抵心脏,令她喘不过气来。 022 换座 “老师。”宋漪漪走进了谢澜的办公室,“该上课了,您有什么东西要我帮您拿吗?” “哦。”谢澜从电脑桌前抬起头,“你把我的u盘带过去,把课件拷一下。”说着将u盘递给了宋漪漪,“对了,你让他们把第三课预习一下。我在排班里的座位,过会儿就来。” “好的。”漪漪接过了u盘,心情格外的激动,女孩飞快地跑回了班里。 “谢老师说她在排班里的座位,让大家自己先预习。”一句话足以让全班都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晏桉愁苦地挤了挤眉毛,“我不愿意换,我就想和北宸做。” 北宸在一旁温习着课本,一改平时无所谓的态度,“座位坐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他实在不明白谢澜的想法。 “喂,你别睡了。”雨祺巴不得一掌将玙璠拍醒。 “干什么你?”玙璠无可奈何地眨了两下眼睛。 “谢澜要调座位了。”雨祺的声音很是低落。 “换就换呗。”玙璠迷迷糊糊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她要换座位?” 还没有等玙璠多抱怨两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谢澜来啦。” 大家又装做很安静的样子,该看书的看书,该做题的做题。 谢澜穿着长款的印花连衣裙,一双红尖头高跟更衬出了她的气质,“来,我说一下。今天我只留十分钟讲课,我先要评论一下你们的周测成绩,再将座位调换一下。” 女人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贺北宸,年级第一,689分。你这个成绩我大致满意,就是英语有点低,不过有情可原,我也不想追究。” 这样高的分数令晏桉兴奋不已,他激动地摇晃着北宸的胳膊。而身边的贺北宸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把头埋进了卷子里,看也不看谢澜一眼。 “姚亮,年级第二,637分。非常不错,大家掌声鼓励……” 姚亮却并没有那么高兴,他悻悻地将课本撂在一边,一如既往地不服输。 “好了,我只点评前十名的成绩。成绩表已经发在班级群里了,我想你们都已经看过了。”谢澜说着放下了成绩单。 “后面时间,我们来换一下座位。”女人说着,从讲台上走了下来,“依据你们这周的成绩,贺北宸,姚亮。你俩坐第二大组,第一排。快点,现在收拾东西。” 晏桉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扭头望向北宸,却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宸,谢澜都发话了,你怎么不收拾东西呀?” 姚亮骂骂咧咧地将课本塞进了书包里,心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和他坐同桌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北宸,好了,我知道你不想换,但也没办法。”晏桉劝慰道。还没等晏桉说完话,贺北宸就站了起来,“我不同意。” 他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眸。 “你不同意?”女人瞪了他一眼,“这个班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贺北宸望着她没有言语。 “行,你不同意,你就继续站着。什么时候你同意了,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谢澜的脸涨红了,“我现在没有时间照顾你的情绪,我们继续换座位。” “晏桉,谭玙璠,你们俩坐到第四大组的最后一排去。” 玙璠看着那个角落,放着几个大口的垃圾桶,垃圾都堆成了一个小山坡了,她无奈地叹了一声。抱着书,不愿意离开。 “快去呀,怎么这么慢。”谢澜喝斥道。 北宸看出了玙璠为难的样子,拳头攥得越发地紧了。 “我不知道别人班是怎么回事,反正我们班就是这样,按学习成绩排座位。成绩优异就坐好座位,分低的,都给我坐到最后一排去。什么时候考上来了,什么时候再坐到前面来。” 晏桉的头埋得很低,谢澜的话显然很伤人。 “您觉得,您按照学习成绩排座位是对的吗?”北宸的声音有些沙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谢澜毫不客气地说道,“所以,成绩层次相当的人,才应该坐在一起。” “我不赞同您的说法,我认为同桌相处得很好,没有必要换。”贺北宸的声音斩钉截铁。 “同层次的人坐在一起会有竞争意识,可以彼此激励,才利于成绩的提高。和差生坐在一起,只会影响你的学习,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她的眸光清冷疏离。 “如果您这么做,只会让班里的综合成绩下降。是,我承认,晏桉的学习是有些落后,但这也仅仅是一次周测而已。” 北宸显得很激动,他的喉结上下突起,“您因为他的成绩原因,让他坐在角落里,您不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打击吗?” “打击?”女人笑了,“好的资源都是要自己争取的,班里的座位自然也是一样。他自己不努力,就活该坐在那。” 贺北宸的眉眼间堆满了漠然,眼神淡然而平静地掠过她,“为什么,您永远都是那么固执?” 晏桉在一旁拽着北宸校服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 “贺北宸,我没有时间让你质问。你看清楚自己是谁,你还不配对我说这些。”谢澜一生气打翻了讲台上的粉笔盒。 “您的眼中除了成绩还有什么?”北宸却不肯罢休,“您从来不会考虑一下学生的感受,他们的心里会怎么想,您从来都不知道。” “行了,北宸,你别说了。”晏桉发觉大事不好,慌忙地劝阻。 “贺北宸,你现在胆子真是大了。你不是不满意我给你调的座位吗?”谢澜的手重重地拍打在课桌上,“可以,那你这个星期都给我站在后面上课,不许坐下。” 晏桉此时却着急了,他站了起来,“这件事情不是贺北宸的错,是我,是我收拾书包太慢了。他才……” 北宸的声音极淡,带着冰冷的气息,“可以,我没有意见。” 晏桉叹了一口气,“唉,你这是何苦呢。”男孩最终还是拎着书包,坐在了角落里。 剩下的半节课,谢澜就像个光杆司令,站在讲台上指挥这个,指挥那个。任由学生们唉声叹气,怨声载道。 这时,清脆的下课铃响了,标志着一场暴风骤雨的结束。 “我靠,谢澜也太讨厌了。按学习成绩安排座位,也亏她想得出来。”前几天叶念袆刚被她骂哭,现在更觉得她可恨。 贺北宸抬了抬脚,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晏桉也瞥见了他吃力的样子,“你还好吗?” “不就是站了一节课吗,能有什么事。”他还是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 “你说说你,你怎么这么傻呀?”晏桉想借给他一些力,“她让你换就换呗,你和她顶什么,最后还不是自己吃亏。” “我知道我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北宸的腿就像灌铅的一样,失去了知觉。 他们正说着,又听到了令他们讨厌的声音,“贺北宸,你过来。” 北宸看见谢澜那张冷漠的脸不免心生厌烦,他的腿麻木了,因而走得极慢,“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以后上课不许再和我顶嘴,就算你不满意我的做法,也不可以当众反驳我。”谢澜开门见山地说。 贺北宸没有回答她,而是心不在焉地盯着黑板。 “你这次周测成绩我看了,你英语考低了,我本来很生气。但听周老师说,你的听力出了问题,我暂且不和你计较。” “您找我就是因为英语成绩的事吗?”北宸看也不看她一眼,“您放心,我不会再比这次的成绩低。” “也不单单是吧。”谢澜在讲台的板凳上坐了下来,“你的耳膜穿孔了?什么时候的事?” 北宸早就想到了周婉妮会告诉她,“这和您有什么关系,您不用管。” “我在问你话,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谢澜又没能压抑住自己的怒火。 原本,她只是有些担心他,但这些担心在贺北宸的眼里却一文不值。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怎么受伤的,告诉我。”女人仍旧在做着徒劳的事。 “这件事不大,我是怎么受伤的,您也没有必要知道。”贺北宸的语气依旧很冷。 想想真是可笑,怎么告诉你,难不成,告诉你,鼓膜破碎就是你打的。 “周老师让我好好和你谈谈,原本我很担心你,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女人的话像一根鞭子狠狠地抽打在贺北宸的心上。 “既然没有这个必要,您就不用再来找我了,更不需要您担心。”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云巅之上覆着皑皑白雪的山峰。 “贺北宸,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和你沟通?”谢澜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不是我变了,是您让我变成这样的。如果您没有事,那我走了。”北宸说完,便转身离去。 男孩默默地走到座位上收拾书包。 “喂,你怎么了?”玙璠察觉到了他的郁郁寡欢,“她都对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北宸异常的冰冷,连平时交好的玙璠都不肯搭理。 “我觉得,你应该去理解她。”玙璠壮了壮胆子,“如果她关心你,你应该给她一个机会。” “关心我?”北宸的泪都快要溢出来了,玙璠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激动。 “如果一个人往你的心上扎了许许多多的图钉,就算有一天她拔出来了,伤口却没有办法愈合,只会留下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 “北宸,你,你不要激动。”男孩过于激烈的言辞令玙璠感到无所适从,“谢澜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北宸停下了装课本的手,“玙璠,要是一个人扇了你一耳光,再送你一颗糖,你会接受她的好意吗?” 北宸拎着书包向第一排的座位走去,独留玙璠站在原地发呆。 023 相机 “汉初,郡国并行制。”高恒说着,用粉笔在黑板上潦草地写着,任由白色的粉笔灰落在他的手上。 玙璠的历史课本还停留在上一课,她却直勾勾地盯着课本,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喂,翻页了。”晏桉推了一下她的胳膊。 “我又没在听课。”玙璠不耐烦地喃喃道。 “来,吃一点。”晏桉递过来一袋已经打开的虾条,“蛮好吃的。” 玙璠的小手轻轻地抓了一些,塞进了嘴里,“嗯,味道的确不错。” “现在坐在这里可是方便了,连零食袋子也不用藏了。”晏桉舔着自己的油嘴,将吃完的零食袋子转身便扔进了垃圾桶。 “晏桉,你看,今天的天空。”玙璠碰了一下晏桉的胖手。 “怎么了?”桉子的嘴里是没吃完的虾条,声音模糊不清。 只见大片的云朵铺天卷地,在湛蓝的天空搭建出了一座城堡,阳光像个害羞的小孩,在云中半遮半掩。 玙璠身在曹营,心在汉。她低下头,开始翻自己的皮包。 “唐朝,节度使享有较大的自主权……”高恒正说着,看见玙璠翻找的样子,停了下来。 “哎,你在干什么?”晏桉在课桌下踩了一下玙璠的脚。 “踩我干什么?要死呀你?”玙璠顿时被一阵疼痛感所袭击。 “高老头看着你呢。”晏桉善意地解释道。 玙璠抬起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高恒,他原本光秃的脑袋在此时显得更光亮了。而此时高恒也在看着她,玙璠做贼似的低下了头。 “上课要专心。不要三心二意,看着我。”高恒苍老的男中音略显聒噪。 玙璠白了他一眼,心说你有什么好看的,光秃秃像电灯泡似的脑袋,眼角还挂着湿漉漉的眼屎,一个蒜头鼻子塌塌地堆在一张油腻的胖脸上。 “安史之乱后形成了藩镇割据的局面……”台上滔滔不绝,台下失去知觉。 玙璠仍旧在皮包里翻来找去,悉悉窣窣的声音让晏桉也无法安下心来,“玙璠,你在找什么?”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在找我的相机。”玙璠低落的鬓发挡住了她一侧的面颊,却掩饰不住那双似水的眸。 “你找相机?”晏桉一脸懵圈,“你找它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偷拍高老头?”桉子不知道玙璠还有这癖好,进而调侃道,“你还专门逮着老头拍。” “谁偷拍他了?我有病。”玙璠对桉子的话哭笑不得。 璠儿说着拿起相机,对准了窗外的天空,选好角度拍了一张。她麻利地将小相机递给了晏桉,“好看吗?” 桉子接过了相机,映入眼帘的是明朗的晴空,太阳娇羞的情态也被定格在了相片里,“姐,你真行。闲情雅致,不敢比,不敢比。” 玙璠将相机拿了过来,放在课桌上把玩,却没意识到危险在一步步地逼进。 高老头双手背在后面,慢慢地向她走来,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只小鸡仔。 “快点收下去,老头来了。”晏桉警慎地低声细语。 玙璠一听,乱了阵脚,她哆哆嗦嗦地将相机塞进了桌洞,慌忙翻了一页课本,装做认真听课的样子。 “拿来。”高恒走到了玙璠面前,不怒而威。 “什么?”玙璠抬起头,小脸涨得通红。 “我让你拿来。”高老头的声音尖得可怕。宋漪漪正在照镜子的手猛地一松,精巧的小镜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北宸站在后黑板的中间,看着玙璠尴尬的样子,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什么也没有。”玙璠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却厚着脸皮撒了谎。 “快点,不要让我翻。”高恒的大手按在了课桌上,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 “您看。”玙璠说着抖了抖历史书,“我什么也没干。”晏桉在一旁屏住了呼吸,生怕高老头注意到课桌上虾条的残渣。 “抽屉。”高恒的眼睛颇有恨意地瞪着玙璠。 “抽屉里什么也没有。”玙璠的声音有些颤抖,心虚不已。从桌洞里掏出了一些课本。 “你出来。”高老头怒火中烧,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玙璠吓得浑身发抖,唯唯诺诺地站在了一边。 “这是什么?”高恒一下拿过抽屉里的小型相机,“说话呀,这是什么?”在高老头的逼问下,玙璠下意识地向后退,却踩到了北宸的脚。 北宸痛极了,却咬紧了自己的下唇。玙璠无奈地向前了一步。 “你说你到学校来干什么,上课在那玩相机。”高老头捏紧了那小小的东西,恨不得将它捏碎。 她松散的短发在此时起到了很好的遮挡作用,不然,她应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说一下吧,该怎么办?”高恒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玙璠沉默不语,半晌她竟抬起头吐出了一句,“我向您保证,我再也不敢了。您能不能把相机还给我?” 所有人都为她天真的回答感到不可思议,姚亮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还给你?”高恒感到好笑,“你做梦。”说着,一把将手中的黑色相机从窗户上甩了出去。相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在玙璠的面前不翼而飞。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玙璠像迎头挨了一棒,彻底懵了。下一秒她缓过神来,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眼泪顺着眼角落在脸颊,锁骨。 “你不是要你的相机吗?自己下课去捡。”高老头转过身,慢慢向讲台上遛跶,身后却传来了河东狮吼。 “您凭什么摔我的相机?您知道里面的东西有多重要吗?”玙璠的哭喊响彻了整间教室,差一点就要把房顶掀翻了。贺北宸也被她毫无征兆的爆发所怔住了。 晏桉坐在座位上感到一阵冷意,劝她也不是,不劝她也不是。她谭玙璠就像一个小宇宙,想爆发的时候就爆发。 更确切的说,与她坐同桌就相当于身上被绑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里面的东西重不重要和我有什么关系?”高老头继续拿起自己的历史课本,眼睛瞪得老大也撑不开那一堆眼角皱。 “那是我的东西,您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凭什么要把它扔出去?”玙璠急了眼,丝毫不知轻重地大吼大叫。 “凭什么?就凭你没有个上课的样子。”老头也生气了,狠命地摔了一下手中的教棍。 “我不管,我要您赔。”玙璠的眼睛红了,鼻子皱了起来,两颗小齿紧紧地扣着俏皮的小唇。 “玙璠。”晏桉无可奈何地拽了拽她校服的袖子。 “你松开。”玙璠没好气地甩开了他。 “我告诉你,你再生气也没用。”高恒撇了她一眼,“让我赔,不可能。有本事,你就管好自己,不要做这些小动作。下回再让我发现,我还给你扔出去。” 玙璠气得不能自已,站在原地,急促地喘息。 “好了,我们继续上课。”高老头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元朝的行省拥有经济、军事大权……” 晏桉却无心听课了,玙璠在他身边小声地抽泣,他的心就像是被猫抓了一般难受。 贺北宸温柔的眸光打量着她,想要安慰玙璠,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行了,你别哭了。”晏桉抽了一张抽纸,将它递给了玙璠。玙璠却不肯伸手去接,任由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淌。 短短的四十分钟,却让晏桉倍感漫长。历史课是听不进去了,想要安慰玙璠,她却油盐不进。 历史课告一段落,他竟长舒了一口气。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出去吃饭了。贺北宸还坐在座位上,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北宸,走,出去吃饭了。”晏桉走过来敲了敲他的桌角。 贺北宸摇了摇头,“你去吧,我不吃了。” “你疯了?”桉子撇了撇嘴,“你做题归做题,怎么连饭都不吃了,你这样会把胃饿坏的。” “行了,桉,你别说了,我没有时间。”北宸不愿听从他的劝阻。 “哥,就吃个中午饭能耽误你多长时间?我也是服了你了。”晏桉叹了口气,“你小子以后不当状元真是可惜了,你就这么热爱学习?” “行了,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早点睡觉而已,免得明天又顶两个黑眼圈到学校。” 见北宸这般坚持,晏桉也不好再说什么,垂头丧气地走了。偌大的教室就只剩下贺北宸和谭玙璠两个人。 玙璠哭累了,逐渐恢复了理智,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双眼无神地望向窗外。侧过脸,见北宸握着笔,一脸认真的模样。 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慢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察觉到了她的呼吸,略微抬头,扬起一双深邃的黑眸,“找我有事?”他的唇动了,呈现出完美的弧度。 “我……”玙璠的嘴张得很小,没有再说下去。 “没关系,你说。”北宸停下了笔。 “你……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找相机。”她终于开了口,却又吞吞吐吐,像个犯错的小孩。 北宸的眼睛带着明显的迟疑,他望着她红肿的双眸没有回答她。又安慰道,“为什么要去找?再买一台不就行了。” “不行。”玙璠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里面有我要参加摄影大赛的作品,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可就算你去找,相机也应该被摔坏了。”北宸努了努嘴。 “我不管,我就要去。”玙璠倔强得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你愿不愿意陪我?” 贺北宸低下头,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又狠下心来,“玙璠,我今天中午没有时间,我……” 还没等他说完,玙璠就打断了他,“行,你没时间。没关系,我自己去。”她嘴上满不在乎,眸光却随即黯淡了下去。 玙璠没有给北宸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匆匆地走出了门。 门被“啪”地一声关上的那一刻,贺北宸却蔫了,他有些丧气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笔,黑色的水性笔停在了半空中,竟半天没有落下。 024 告状 秋日的阳光轻柔地洒在雨祺的脸上,校园的小路有三三两两并行的学生。 “玙璠,你在找什么呀?”雨祺一侧脸,看见玙璠正蹲在教学楼前的那块草坪中。玙璠一回头看见了雨祺,别提有多兴奋了,“太好了,雨祺你来了。快来,帮我找找。” 雨祺有些纳闷地望着她,“什么情况?”她走到了玙璠身边和她一起蹲了下来。 “快,帮我看看,我的相机摔在哪儿了?”玙璠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我去,高老头让你捡,你还真捡呀。别吧,姐,就算找到了,肯定也摔成碎片了。”雨祺无法读懂玙璠的固执。 “摔成碎片?”玙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摔成碎片我也要把它找到。” 雨祺着实拗不过她,只得向草坪里翻找。 “这样我在这边找,你去那边。”玙璠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右方。 “好。”雨祺也觉得玙璠的提议甚好,这是半块篮球场大的草坪,若是一个人找不知会忙到猴年马月去。 即使有雨祺的帮助,玙璠的任务也并不轻松。她已经蹲在这里将近半个钟头了,现在只觉得腰酸背疼,双腿也有些麻木了,她努力直起腰想要喘一口气,却疼得只好半躬在空中。 见雨祺在旁边的草丛里翻找,玙璠又忍痛蹲了下来。 “哎,玙璠,我找到了。”上一秒雨祺还欢欣雀跃,下一秒看清楚了单反相机的残骸。黑色的相机被摔成了两半,镜头玻璃全部粉碎,机身也被摔裂了。 “玙璠……”雨祺捡起了裂成两半的相机。 玙璠早就该想到她的相机会英勇就义,但见了它的尸骨,她还是压抑不住地抽泣。 “行了,玙璠,碎了就碎了。再重新买一台就好了。”雨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玙璠摇摇头,看着很狼狈,“不是的,里面有我要参赛的作品。而且,还有很多以前的记忆。” “可是,相机碎了,你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不如就别再想这件事了,任由它过去吧。”雨祺将这一切看得很轻。 “我做不到。”玙璠一侧脸,泪甩了出来,“给我。”说着夺过雨祺手中裂成两半的相机,独自一人向教室走去,将师雨祺丢在了身后。 “她怎么这样啊?”雨祺撇了撇嘴,怏怏地走在了后面。 教室里钟表的时针再走上两格就要上课了,学生们几乎都来齐了。周围再吵,贺北宸仍是一副无视一切的态度。 “喂。”晏桉走上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不要打扰我。”北宸淡漠至极,也没有意愿去了解晏桉的想法。 “等会儿做完题,把饼子吃了,中午不吃饭,也真有你的。”晏桉见他正忙,便把鸡蛋灌饼撂在了他的桌上。 北宸的眉毛抬了一下,“谢谢你。”然后连动也没动一下那个塑料袋子。 谭玙璠仍沉浸在相机去世的感伤中,她纤细白皙的手轻轻地在上面摩娑着,破碎的玻璃不知被她擦拭了多少遍。 “玙璠。”晏桉也不忍看她黯然神伤的样子,“要不要来一点薯片?”他故作开心地递过去一包薯片袋子。 一向爱吃的玙璠此时却失去了吃的欲望,她看也没看晏桉递过来的薯片,仍然注视着手里的相机。晏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贺北宸终于撂下了笔,抓起了晏桉放在桌角的鸡蛋灌饼,刚咬了一口,周婉妮就走了进来。北宸连忙舔了一下嘴,将灌饼放进了桌洞里,他翻出了昨晚的英语试卷,又站在了教室的后面。 北宸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一种突如其来的疲倦感袭卷着他,胃部的绞痛,连续不断。北宸死命地用手按着胃,紧咬了嘴唇,可是怎么做都是徒劳。 “第十一题,有一定的难度。来,贺北宸给大家讲一下。贺北宸。”周婉妮的眼光扫视着讲台底下的学生,最终在教室的后黑板那找到了他。 “第十一题,A选项……”北宸的额头开始冒冷汗,这样的痛苦过于剧烈。 “你怎么了,让你站在后面?”周婉妮的心里不禁开始埋怨起谢澜,她察觉出了北宸的痛苦,“你看着好像不舒服。回去吧,到座位上坐下。以后上我的课你不用站,我批准了。” “谢谢老师。”北宸有些吃力地回答道,他回到了座位上,仍然捂着自己的胃。 “这个女人就是偏心眼。”姚亮的心里很不服气,想着,白了周婉妮一眼。 “A选项是语法错误……”见北宸的状态不对,周婉妮便不再强求,自己讲了下去。贺北宸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脸上仍旧冒冷汗,他很想趴下,但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下课铃响了,与此同时,北宸瘫在了桌子上。这样的痛苦,他真的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他的胳膊略微超过了课桌上的三八线。 “往那边去,不要占我位置。”姚亮颇为厌烦地怼了一下北宸的胳膊。 “哦,抱歉。”他强忍着痛楚,将胳膊缩了回去。 “你怎么了孩子?”周婉妮有些担心地走到了北宸的面前,“如果难受就请假回家吧,不要在这里死撑。” 北宸慌忙从课桌上坐了起来,装作正常的样子,“没事的,老师。我就是胃有点疼,不要紧的。” “你中午没吃饭吧?”周婉妮试探性地问道。 “您怎么知道?”北宸显得有些惊讶。 “傻孩子,中午不吃饭胃能不疼吗?”周婉妮心疼地数落道,“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傻事了。时间再紧也要吃午饭。走,和我去办公室,我给你拿点吃的。” “不用了,老师。”北宸摆了摆手,从课桌里拿出了咬了一口的鸡蛋灌饼。“我把饼子吃了就行,谢谢您的好意。” “那好吧,你吃吧,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周婉妮夹着课本离开了。 贺北宸三口并做两口地将灌饼吞咽了下去,他的味蕾已经失效了,根本无法体会到食物的美妙。吃饭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只是把它当做普通任务去完成而已。 吞咽完了一整张饼,北宸感觉自己的胃好受多了。那种烧灼的疼痛感渐渐地淡去。 “她为什么这么关心他?那他这周的英语课就不用站了,凭什么?”姚亮拧开了水笼头洗了一把脸,他越想心里就越不平衡。 当他从水房出来时与站在楼道里的谢澜打了一个照面。 “姚亮。”谢澜喊住了他,姚亮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谢澜叫他何事。 “老师好。”他望着女魔头有些胆怯。 “我问你一件事,请你如实回答我。”谢澜先卖了一下关子。 “嗯,您说。”姚亮不知道谢澜的芦葫里卖的什么药。 “我让贺北宸这一周上课站着,他自不自觉?有没有哪节课偷懒了?我不是节节课来班里转,所以我不知道,想问问你。”谢澜撩了撩自己的头发。 “偷懒?”姚亮极力地回想,奈何贺北宸一上课就很自觉地拿着书站到后面,哪怕是上自习课都把册子按在墙上写,他无话可说,“没有。” “没有就好。”谢澜的面容略显温和,“你没有包庇他吧?”她又不放心地问。 “没有。”心说倒是想告他一状,但却找不到任何的把柄。姚亮一转脑筋,又冒出了馊主意,“哦,对了,他英语课坐下了。” 谢澜刚平和一点的情绪又被打破了,“他英语课坐下了?” “是。”姚亮在说这句话时没有顾及任何的同学情谊,只有肮脏的嫉妒心在做祟。他喜欢看见贺北宸落魄的样子,也并不会为此感到自责。 “你叫他出来。”谢澜的脾气又上头了。 “好的。”姚亮居然笑了,他在心里窃喜,“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他又装乍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了座位上,“贺北宸,谢澜叫你。” 北宸察觉到了姚亮的不怀好意却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出了教室,见母亲的脸上有明显的怒色。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贺北宸,我原本以为你会很自觉。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谢澜说着,将手叉在了腰间。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北宸对谢澜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我让你这一周站着上课,你为什么要坐?”谢澜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我没坐。”贺北宸问心无愧。 “你再撒谎,你倒底坐了没有?”谢澜的眼睛里浸满了血丝。 “没有。”北宸如实地坦白。 “你没坐?”谢澜冷笑了一声,“你英语课没坐?” 贺北宸没有料到母亲会这样逼问己,“坐了。” “那你为什么说你没坐?”谢澜的声音高的吓人。 “我没有打算坐,是周老师让我坐下的。”北宸的声音变得细微,他感到无可名状的委屈。 “周老师让你坐下的?我让你站着,你为什么不听我?。”谢澜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你自己不自觉,还找什么借口?” 贺北宸不明白谢澜为何要这般咄咄逼人,对于面前的这个女人,他什么也不想说。 “上英语课你也给我站着,哪个老师让你做,你都不许坐下。我要是再发现你打着哪个老师的名号偷懒,你就继续给我站,站到我满意为止。你听到了没有?” 谢澜的声音大的足以让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听见。 “贺北宸又怎么了?”宋漪漪忍不住地嘟囔。 “谁知道呢?谢澜那个傻逼从来都没有把他当人看。” 他们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贺北宸却抡着拳头走了进来,他一把揪起姚亮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贺北宸?要打架?”姚亮被北宸的气势吓了一跳。 “对,没错,我打的就是你。”还没等姚亮反应过来,贺北宸就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周围的学生都愣住了,他们从未看见过贺北宸如此地失态。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贺北宸努力克制住自己,他右手握紧了拳,左手死死地攥住了姚亮的衣领。 “我要是真的偷了懒,你告我,我不打你。我没有,我不愿再惹她生气了。你为什么要暗地里使绊子?为什么?”北宸说着,将姚亮的脸一下子撞在了课桌上。 姚亮的鼻血流了出来,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心疼他。 “你究竟有多恨我?我多惨你才舒服?现在你满意了?看我倒霉,你是不是特别满足?”贺北宸松开了他,他只想讨个说法。 “没错,你说对了。”姚亮丝毫没有嘴软,“我就喜欢看见你落魄的样子,不行吗?” “可以。”北宸轻蔑地笑了,“那恐怕你以后要活在失望当中了,你放心,我绝不会如你所愿的。” 025 逃课 “北凡,北凡,现在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出门?”何妤蕾望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有些焦急地督促道。 北凡停下了手中的吉他,“妈,我今天能不能不去上数学课?” “不行。”何妤蕾走到了他面前,“我钱都掏了,你哪有不去上课的道理?”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您就让我轻松一下呗。”北凡哀求道。 “凡凡。”何妤蕾在北凡的身边坐了下来,“妈也不想让你这么辛苦,但你不学习是没有出路的。听我的话,去上课。” 北凡不得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好的,您别说了,我去。” “这才是好样的。”何妤蕾将北凡的吉他放在了书桌上,“你去吧,回来妈给你做蒸面吃。” 北凡套上了他的灰色卫衣搭配上侧边白条纹的运动裤。 他将黑色的双肩包搭在了肩上,拉开了家门,“我走了,妈。” “去吧,搭辆的去,不要迟到了。”何妤蕾在一旁叮嘱道。 北凡走出了单元楼,暖风吹拂着他的脸颊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梧桐的落叶顺着秋风飘落在他的肩头。 转过街角,路边的一家琴行引起了他的注意。淡蓝的招牌上是几个白色的大字:祎祎琴行。 透过明亮的橱窗,北凡能清楚地看见里面乐器的陈列,显眼处是一台比较高档的三角钢琴,造型略显古朴典雅。北凡的双脚情不自禁地将他带了进去。 烟熏杉木的吊顶,琳琅满目的乐器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小伙子,你要买乐器吗?”走到他面前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边,眉毛浓黑而整齐。 “哦,我随便看看。”北凡打量着琴行的墙壁,墙上挂着几张旧时的海报,木质的柜台上堆着一些唱片。 “北凡,你怎么来了?”北凡转过身,看见了她,一袭素色长裙一直延伸到她的脚踝,精致的锁骨配上一条白色的贝壳项链。 “念祎,这么巧,这是你们家的琴行?”北凡的眼眸泛着柔光。 “当然,真没想到你会来。”念祎白暂的脸颊浮出一对小小的酒窝。 “祎祎,这是你同学呀?那你带着他在琴行转一转吧。我要继续教孩子弹琴了。”中年男人说着向琴房走去。 “你怎么会想着到这里转转?我早就想带你来的,又怕你没有时间。”念祎将北凡带到了一张圆木桌前。 “我的确要去上课,但我不想去。家里是待不住了,这不,看这有家琴行装修得不错就进来瞧一瞧。”北凡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念祎端起了木桌上的咖啡微抿了一口,“要来一点吗?”她长而细的睫毛温婉地搭在下眼睑上。 “不用了,我不渴。”北凡略显青涩地摆了摆手。 “我还是给你泡一杯吧,手磨咖啡还是很不错的。”说着,念祎走到木柜前拿出一瓶咖啡豆,用细长的小勺舀了几颗放进了手磨咖啡机里。 她的一双温润如玉的手在机柄上转动了一下,“一会儿就好。” “你很喜欢喝咖啡吗?”北凡望着念祎专注的眼神。 “当然,我每天早上都喝,这是我早餐的一部分。”念祎说着将机器里的咖啡倒了出来,“给,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北凡端起了咖啡杯,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同时又带着一丝苦涩,“味道不错,就是有点苦。”他如实地评价道。 “行了,我带你在琴行走一走吧。”念祎站了起来,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 北凡在一把吉他面前停了下来,这是一把木质的吉他,云杉的面板摸着格外的光滑。 “你喜欢吗?”念祎望着北凡有些痴迷的样子,“要不要拿下来试一试?” 还没有等北凡回话,念祎就将墙壁上的那把木吉他轻轻地取了下来,“你弹弹试试。”她将吉他递给了他。 北凡透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吉他的弦。 安静的秋日,阳光透过窗撒了一身温暖,念祎打量着面前的他,修长的手指撩过琴弦,流露出清脆明朗的声音。 简单地弹奏了几下,北凡又将吉他递给了她,“质感不错。” “要是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念祎大方而热情。 “这怎么能行?”北凡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一把吉他很贵的,我不能要。”说着他又将吉他挂回了原位。 “那,我带你去琴房看看吧。”念祎的大眼睛灵巧地转了转。 “叔叔不是在教孩子弹琴吗?我进去岂不是会打扰他?”北凡一贯地缜密。 “没事的,走吧,他是不会介意的。”念祎领着北凡向琴房走去。 “你看,你这一段应该这样弹……”中年男人坐在琴凳上,身旁站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一脸的佩服。 琴房的墙壁上是乳白色的条纹贴纸,淡黄色的地毯更显舒适。北凡停住了脚,中年男人的琴声令他痴迷,他渐渐沉浸于其中,缓缓地闭了双眸。 何妤蕾正在厨房里炒菜,女人的身上系着棉麻围裙,翻菜的时候,一不留神被油锅烫了一下,手上留下了一个红印。 她望了一眼客厅的钟表,“他快回来了。”何妤蕾盘算着,加快了手上的速度,锅铲在她的手中熟练地翻转。 “嗡嗡,嗡嗡。”放在饭桌上的手机响了,女人刚把西红柿倒进了锅里,有些手忙脚乱,“谁呀?偏要做饭的时候打电话。” 何妤蕾不禁抱怨了两句,没好气地拿起了手机,“谁啊?” “噢,张老师,你说。什么?北凡今天没有去上课。不可能吧,我看着他出门了。他没去,好,好,我知道了。”女人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 她有些丧气地丢掉了手机,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又慌忙走进了厨房里。 北凡从琴房出来,他准备离开了,“念祎,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着什么急?中午和我一起吃饭呗。”叶念祎想要挽留他。 “真不用了念祎,我妈还在家里等我。”北凡冲她笑了笑,“这真是个好地方,我在这里很开心。” “那,欢迎你常来。”念祎将北凡送出了琴行。 何妤蕾已经将蒸面条端上了桌,她看着旁边空空的座位愣了神。“我该怎么和他说呢?”女人无奈地用胳膊撑着头。 打他,责骂他,不,她下不去手。何妤蕾在心里告诉自己,北凡一向是很懂事的,今天的事情或许是因为自己逼他太紧了。 何妤蕾想着,抿了抿自己的唇。楼道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她做好了决定,打算让北凡自己承认错误。 钥匙锁转动了一下,北凡走了进来,“妈,我回来了。”他有些心虚地望着饭桌前的母亲。 “嗯,快坐下来吃饭吧。”何妤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她略显僵硬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 北凡也发觉自己的母亲有些不对劲,但他也没有多想,而是一如平常地在饭桌前拿起了筷子。 “凡。”何妤蕾没有动筷子,一脸严肃地望着他。 “怎么了?”北凡停下了手,抬起了头。 “你今天数学课听得怎么样?”何妤蕾旁敲侧击地问。 “噢,还,还行吧。”北凡结结巴巴地回答。 见他不肯说实话,何妤蕾索性继续往下问:“那你们今天讲的什么?” 北凡对于何妤蕾的问题一头雾水,他不明白母亲为何要问这么细致的问题,更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发现自己逃课了。 “哦,我们今天讲的函数。”北凡不得不继续编下去。 何妤蕾略带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她快要装不住了却又克制住自己,努力地压下火来,“凡,你是不是觉得周末补课的负担很重?” “也没有,其实还行吧。就是让人疲倦。”北凡心不在焉地夹着盘子里的面条。 何妤蕾叹了一口气,打算将计就计,“今天宇泽的妈妈给我打电话了。” 钟宇泽与贺北凡从小一起长大,父母之间的联络也很正常,所以北凡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嗯,那她说什么了?” “她说。”何妤蕾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北凡的脸,“她说宇泽周末没有去补课。她本以为他去了,却在游戏厅的门口逮住了宇泽,差点把她的肺都要气炸了。北凡,你说,你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北凡感觉母亲话里有话,他失手打翻了饭桌上的热牛奶。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何妤蕾明知故问。 “哦,没怎么。”北凡的手开始不自觉地抖动。 “还是我们家北凡懂事,是断断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女人看见北凡心虚的样子笑了,“你也该好好劝劝宇泽,逃课不是个好习惯要改。” “好,我明白了。”北凡只感到自己的脸发烫,他将头埋进了盘子里,不愿再去看母亲的眼神。 “凡,你上课辛苦了,来,多吃一点。”何妤蕾说着往北凡的盘子里夹菜,“吃好了,下午才有精力学习。” 北凡的脸胀得通红,他意识到了母亲在等着自己认错,她知道了却不肯说穿。 北凡放下了筷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妈,我给您说实话吧。我今天没有去上数学课而是在街角的琴行待了很久。我,我对不起您。我下回再也不会了。” 他说完话又颇为胆怯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出乎北凡意料的是何妤蕾并没有生气,“你终于肯自己说出来了,我一直在等你自己承认错误。” “妈,我向您保证,我以后再也不逃课了。”母亲善解人意的态度让北凡格外的内疚。 “凡,坐下吃饭吧。”何妤蕾如同春风般的温柔,“我知道,你不愿意补数学课。这我也可以理解,毕竟,你一周只休息一天,还要完成一些功课。” 她爱怜地望着自己的孩子,“但你自己心里要有数,数学对于高考而言很重要。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应当有分寸。” “我知道了妈。”北凡将嘴里的蒸面条咽进了肚子里,心里泛起了阵阵的悔恨。 026 扫除 “明天其他学校的领导要来我们学校参观。”谢澜顿了顿嗓子,“这节课,你们用来打扫卫生。贺北宸负责室内,晏桉负责楼道,必须打扫得干干净净,明白吗?” “是。”北宸回答道。 “保证完成任务。”晏桉也一本正经地答应。 “玙璠,走了,我们去做楼道卫生,别再看你的相机了。”雨祺手中拿着两块抺布看见玙璠还坐在座位上。 “行,现在就去。”玙璠放下了相机的残骸,虽然知道它已经无法再给自己效命了,但这两天她总是呆呆地望着它,不忍为它收尸。 她小心翼翼地将相机放在了课桌上,“走吧。”玙璠接过雨祺手中的一块抹布。她们来到了楼道,见其他同学都热火朝天地干着,两个人迅速投身于大扫除的队伍中。 雨祺仔细擦拭着楼道里的窗框,玙璠却显得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晏桉拖着楼道的地板,大滴的汗珠往下落,看样子十分卖力。 “下周二就是教师节了。”雨祺见玙璠闷闷不乐的样子,想要逗她开心,“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休息一天?” “那有什么好?到时候准被作业堆死。”玙璠的脸色很差,整个人都没有精神。 “好了,你开心点呗,不要天天都丧着个脸。虽然今天才周一,但周一来了,周天还会远吗?”雨祺颇为牵强地安慰她。 与此同时,教室里的学生也在做值日。 “哎,我给你说,我今天看见贺北凡了。”宋漪漪的脸上溢满坏笑。 “你见他了?”念祎停下了正在擦玻璃的手,“那他在做什么?” 漪漪扭了一下窗户的手柄,“我看他和他们班一个女孩有说有笑的,两个人看着可亲密了。” “那有什么?”念祎将头扭向了一边,“他和谁说笑和我有什么关系?”念祎的话带着满满的醋意。 “啧啧啧。”漪漪冲她做了个鬼脸,“吃醋了吧?看样子,你还真的喜欢他。” “谁吃醋了?”念祎强词夺理,“我才没有呢。” 漪漪看着她较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个小傻子,我给你说实话吧,我今天压根没有遇见贺北凡。” “好呀,你居然敢骗我,看我不收拾你。”念祎去抓宋漪漪的校服。 “来呀,你抓不到我。”漪漪向后一仰,随即开启了逃跑模式。 念祎的手扑了空,赶忙将抹布扔在一边,追了上去。两个人在课桌之间来回穿梭。 “别跑了,小心磕着。”贺北宸正在擦黑板,被她们发出的声音所吸引。 但念祎她们根本不听北宸的劝告,肆无忌惮地在教室里跑,横冲直撞,将教室刚摆放好的桌椅又碰乱了。 “你站住,有本事你别跑。”念祎有些体力不支,漪漪则是对她做了个鬼脸又向旁边的课桌跑去。 念祎无奈地追赶,经过玙璠的座位时,她听见“啪”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可她却顾不了这么多了,继续向前跑。 “姚亮,你别聊天了,快点扫地,看地上垃圾多的。抓紧点时间好吗?再过一会儿放学,检查卫生的就来了。”北宸见姚亮不干活,却站在一旁和男孩们聊天,他就窝了一肚子火。 北宸原本不想说他,奈何自己是班长要负责室内的值日,就不得不开口。 “我自己知道干,谁让你催了?”姚亮没好气地拿起了扫把,从最前排的座位开始扫。他用余光白了贺北宸好几眼,“仗着自己是班长,就指挥这个指挥那个,也没见他贺北宸干了多少活。” 姚亮想着就加快了速度,早干完早了事,他的腰弯在半空中,扫帚在他的手里快速地摆动。 宋漪漪跑累了,停住了脚,“行了,念祎,不跑了。你看课桌被我们摆置的。” 念祎见她不跑了,也松了口气,“我告诉你,以后不许给我开这样的玩笑。” “好了,我再也不会了。”漪漪说着上前抓住了念祎的胳膊,“我们一起摆桌子吧。” 这么点小事,叶念祎也懒得与她计较,“好吧,我就饶了你这一次。”两个人又开始一起摆放桌椅。 贺北宸见她们俩这模样感到好笑,打打闹闹却是在开玩笑,女孩的世界他不懂。 姚亮已经打扫到了最后一排,低头看见了方才掉落地上的相机,“我靠,谁还带相机来学校,真是个奇葩。” 姚亮想着就用扫帚去扫,但显然扫不动。他的腰已经酸了又不得已地弯下身去,将碎成两半的相机捡了起来扔进了垃圾桶,心里仍忿忿不平,“谁这么没有素质,离垃圾桶这么近还把垃圾扔在了地上。” 姚亮扫完了地,把扫帚一扔,心安理得地坐回座位上,“贺北宸,我把地扫完了,你可以去倒垃圾了。”他冷冷地吐出一句。 “好。”北宸正在检查教室里的窗户,“可以了,擦得很干净,你们可以回座位上休息了。” 宋漪漪吐了吐舌头,她累得都快散架的,也不知是被叶念祎追赶的还是真正做值日累的。 念祎也感到疲倦,两个人自顾自地趴在了课桌上。 贺北宸拎起了角落里的垃圾桶走出了班门,“晏桉,你们楼道里的卫生做完了没有?”北宸见桉子还拖着个拖把。 “哦,快干完了。”晏桉的额头上冒着汗,“玙璠,你们快一点,马上就该放学了。” 听到“放学”这两个字眼,玙璠也打不起精神来。师雨祺看着她都着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抹布,替她干了起来。 北宸拎着沉甸甸的垃圾桶走出了教学楼,校园道路两旁的梧桐飘落下金黄的叶,踩在上面吱哑作响。 凉风吹来倒让北宸的心里很舒适,如这秋日般的天空明澈起来。 “行了,干得差不多了,你们回班吧。”晏桉的胖手在窗框上划了两下,见手掌还算白净。 玙璠径直就往教室里走。 “哎,你不洗一下抹布再进去?”雨祺颇为无奈地望着她。 “累了,不想洗了。”玙璠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慵懒。 “行了,给我,我帮你洗,你先回班吧。”雨祺拿过玙璠的抹布向水房走去。 玙璠回到课桌前,要是有一张床多好,她准将自己埋进去。她的心情莫名的失落,“该死的高老头。”她忍不住又骂了几句。 玙璠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奇怪,我相机呢?”课桌上空空如也,她明明将相机放在桌子上的,这令她感到诡异,她弯下腰看了一眼桌洞也没有。 “我相机呢?谁拿我相机了?”玙璠忍不住在班里大叫。 晏桉拎着拖把回来了,“就你那相机都摔成两半了谁要?没准是被做值日的当垃圾扔进垃圾桶里了。” 晏桉的话却给玙璠提供了思路,“那我们这一大组的地是谁扫的?” “室内值日是北宸负责的,这事你得去问他。”晏桉慢悠悠地坐下,又开始翻他的零食。 她四下寻找北宸,“贺北宸,贺北宸。”玙璠叫了两声见没人搭理她。索性自己开始盘问,她扯开了嗓子,“我问一下,刚才是谁扫的我们这一大组?” 玙璠的声音很大,连晏桉都受不了她的分贝,“嗳,姐们,你小声点。”玙璠却不理会桉子这一套,“我再问一遍,是谁扫的我们这组?” 姚亮正在闭目养神被她打扰了,从课桌上爬起来,“是我扫的怎么了?” “你扫的?”玙璠站了起来望着姚亮不耐烦的眼神,“那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相机?” “噢,原来那烂相机是你的呀。”姚亮抬了一下眉毛,“我看见了,扔垃圾桶里了。” “你说什么?”玙璠愣在了原地,“谁让你动我东西的?谁让你把它扔垃圾桶里的?”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姚亮很不舒服,“你自己把它扔在地上的,现在来问我?” “你胡说,我明明把相机放在课桌上的。”谭玙璠据理力争。 叶念祎的心“咯噔”一下,难不成……刚才她碰掉的就是玙璠的相机? “你放课桌上,我还帮你扔了,我这么闲?”姚亮翻了她一个白眼,“神经病。” 姚亮粗暴的言语更刺激了玙璠的神经,“你错了,你应该承认。扔了就是扔了,还要狡辩。”她对姚亮的印象大打折扣。 “就你那相机都摔成两块了还要它干什么?我帮你扔进垃圾桶里,你还说我。”姚亮也不客气。 “它摔成两块了?它摔成一百块了又怎么样?它也是我的东西,我不想扔。”玙璠声嘶力竭地吼。 “你有病吧?你自己扔在到地上的,怪我吗?”姚亮不想再搭理谭玙璠。 下课铃响了,姚亮背起自己的书包准备走,谭玙璠堵在课桌前不让他走,“你今天把这事给我说清楚。” “说什么清楚?滚开。”玙璠站在面前不让,他更是来了脾气,“你让不让开?” 玙璠瞪着他不吭声,姚亮撞了过去。玙璠的小身板被他撞到了一边,他却什么也没说向门口走去。 “姚亮,你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你撞她做什么?”晏桉开始为玙璠打报不平。 “我撞她?是她自己没事找事。”姚亮不可一世地走了。 贺北宸已经走到了高中城的垃圾箱前,男孩手中掂着满满一大桶的垃圾,他的胳膊有些酸。低头看了一眼垃圾桶,各色的零食袋子,还有午饭的餐盒,没吃完的米粉汤汁流了半个垃圾桶,看着都令他作呕。 贺北宸还真是低估了他的同班同学制造垃圾的能力,他们的肚量更是令他五体投地。他正准备倒时,却看见了摔成两半的相机,镜头都破碎了。 “这不是玙璠的相机吗?”北宸自言自语,他愣了一会儿,不顾及脏乱地将那台黑色的单反相机从垃圾桶里拿了出来。 北宸想了想,打开了单反相机的卡槽盖,不出所料,存储卡还在里面。 他用手指甲轻轻地按了一下存储卡,TF卡弹出一点,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拔取了下来。 北宸将相机又扔进了垃圾桶,和其他垃圾一起倒进了学校的垃圾箱。他望着手中的存储卡笑了,“这个傻丫头,真是缺心眼,把存储卡都忘了。”他将它放进了校裤的口袋里。 玙璠收拾着自己的书,将桌洞里的课本胡乱地往书包里一塞。心如死灰地向家走去。所有的一切在她眼前都失去了光采。 她敲了敲门,不出所料老谭正在家里等她,“玙璠回来了。” “嗯。”她的面容很是冰冷。 “怎么了宝贝女儿?不开心?今天在学校谁又欺负你了?”老谭心疼地望着自己的丫头。 “爸,我相机坏了,您能再给我买台相机吗?”玙璠开始对老谭撒娇。 “行啊,没问题。过段时间爸就给你买。”老谭应允道。 “谢谢爸。”玙璠的心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暖意。 “买什么买?”郭莹莹听见了,抓着菜刀走了出来,“坏了才好,免得你天天就想着摄影大赛的事,不用功读书。” “谁说我不用功了?”玙璠和郭莹莹抬起了扛。 “谭建,听我的,不许给她买。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子,看把她惯成什么样了?”郭莹莹越发的暴燥。 “不买就不买,有什么大不了的。”玙璠也生气了,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这孩子,真是的。”郭莹莹忍不住地叹气。 027 熬夜 秋日的校园天色渐暗,自行车棚里的车寥寥无几,北宸背上双肩包,将单车从车棚里推了出来。校园小路旁的灯亮了起来,他打了个哈欠,跨上了单车。 “北宸,北宸,你等等我。”贺北宸寻着声音望了过去,见晏桉正在车棚里解锁。 “桉子,怎么?你也没走?”北宸有些欣喜地望着他,“一起吧。” 他们骑着车出了校园,偌大的街道少有行人,昏黄的灯光打在金黄的银杏叶上,叶子在晚风中摇曳,不时落下几片。 “最近还好吗?”北宸的头发在灯光下露出隐约的光影。 “凑合吧。”晏桉故作深沉的样子,“谭玙璠那妮子,脾气太爆,我惹不起。还是和你坐好,你还能罩着我。” 北宸感到好笑,“我脾气好,人善被人欺。” “你是说姚亮。”晏桉的嘴角咧得很大,北宸从未看见过笑起来这样可爱的男孩,“亮其实心眼不坏,就是脾气有些倔。”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事事针对我。”北宸摇摇头,“他总是幸灾乐祸,巴不得我倒霉。” “嗯。”晏桉叹了一口气,“谁让你学习这么好,长得又这么帅,他不嫉妒你才怪。” “没有吧。”北宸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没有比他强到哪里去。” “玙璠,她最近还好吗?”北宸最掂念的也莫过于她。 “玙璠?”晏桉握紧了单车的手把,“还是老样子,要死不活,每天就知道抱着她那个破相机。” 北宸想,当他把存储卡还给玙璠时,她应该很惊喜吧。他似乎看见了女孩欣喜若狂的样子,不觉地笑了。 “你笑什么?”晏桉瞥了一眼傻笑的北宸。 “没,没什么。”北宸说着,仍合不拢嘴。 “你小子,好奇怪,肯定是有事瞒着我。”晏桉向北宸靠近了一些。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北宸并不打算吐露存储卡的事。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红砖路上传来他们爽朗的笑声。 “我到了。”晏桉在一家杂货铺刹住了车。 “原来你家就在这。”贺北宸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店铺。 “那当然喽。”晏桉蛮自豪的样子,“我这可是零食的聚宝盆,应有尽有。想吃什么,你尽管给我说。” “我没什么想吃的。”北宸从单车上跨了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吃零食。” “你真是从火星上来的,玙璠倒好,给我一张大钞,让我包月给她带牛奶和面包。”晏桉将单车停在了店辅门口,“我都把我们家所有种类的面包给她带了个遍,她还是吃不腻。” “她早上不吃饭吗?”北宸有些担忧地问。 “你还不知道她。”晏桉有些疲倦,“每天踏着点到学校,那么贪睡,哪有时间吃早饭。天天上早读课先吃了早饭,再趴桌子上咪一会儿。” 北宸的眼眸变得深沉,“那你回家吧,我走了。” “嗯,拜拜。”晏桉冲他摆了摆手,目送北宸消失在了夜色里。 没有晏桉的陪伴,北宸加快了速度。他骑得很快,只感到后背是一阵凉风,校服与他的背部若即若离。就这样风一般地飞回了家。 “你回来了?今天晚了,快点抓紧时间,早点完成功课。”谢澜一如既往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南方周末》。 “妈,我累了,我想先冲个热水澡。”北宸疲软地脱掉了校服,换上了宽大的睡衣。 “你怎么回事?周末你不知道洗澡,周一洗,犯什么神经呢?” 北宸却没有理会女人,而是径直去扭热水器的开关。 “好吧,你要洗就快一点儿,不要耽误时间。”谢澜随手抓了一把茶几上的瓜子,嗑了起来。 热水浇在北宸的头上,顺着发丝流下,淌在他的胸膛。他就这般静静地站着,被热气所环绕,感到无语伦比的惬意。 那种身心俱疲的感觉一点一点地被热水冲刷掉,褪去疲倦的外衣,他感到无比的寂静。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刻钟的休息都会让他满血复活。 北宸用力地揉搓着自己的头发,用香皂打满了每一块肌肤。 “北宸,你好了没有?”谢澜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催促道。 “快了,妈。我冲一下就出来。”他仰起了头,热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向脖颈直至脚底。北宸几下就冲去了身上的泡泡。 “你快点。”谢澜不知疲倦地唠叨。 “好了。”北宸关上了沐浴头,开始用浴巾擦拭着自己。还没有擦干,他索性就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发丝上还滴着水。 “《南方周末》我放你桌上了,以后每期的报刊,你都要总结和归纳出时局的热点和关键点。自己把它总结在笔记本上,当做作文素材。”谢澜从北宸的书房走了出来。 “我知道了,妈。”北宸套上了睡袍。 “你看看你上周作文写的,要思想没思想,要文笔没文笔。通篇找不出几个事实论据。”谢澜皱了下眉。 “报刊你不是白看的,积累的素材要记住。如果你这周的作文再写得平平无奇,你就重新写,直到达到我的要求。” “是。”北宸略微舒展的身躯又重新坐在了课桌前。 “你现在也不要再做别的事了。先把南方周刊的时事热点给我归纳了,写完了,交给我。我在沙发上等着你。”谢澜拖沓着拖鞋走了。 北宸打了个哈欠,从笔袋里掏出了笔。翻开了笔记本,开始做起了积累工作,他将报刊粗略地浏览了一遍,筛选出了有用的信息点。 动笔开始写,手上因写字而磨出的老茧隐隐作痛。浅秋的风,藏着几分夏末的余温,透过窗,徐徐地向北宸吹来。 课桌上的闹钟不知疲倦地转动,北宸被困意所袭卷,长睫低垂,月光轻柔地流泻在他清隽的侧脸上,投下了淡淡的剪影。 他宽阔的胸膛有规律地起伏,也许是非常疲倦的缘故,棱角分明的脸卸去了平日冷竣,竟流露出了一丝可爱。右手却仍然握着笔,在笔记本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北宸,你写完了没有?拿过来。”谢澜也困顿了,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北宸。”见没有人理会她,谢澜放下了手中的书,向书房走去。 北宸安静地趴在课桌上,均匀地呼吸着。他睡着的样子更令人着迷。 谢澜叹了一口气,敲了敲儿子的课桌。但北宸睡得很死,因而并没有打扰到他。女人狠下心来推了他一下。 北宸的眉头紧锁,却睁不开眼睛。他有些费力地撑了一下课桌,双眸半遮半闭。 “站起来写。”谢澜厉声命令道。 北宸的动作异常的缓慢,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求您了,让我睡一会儿,可以吗?”他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谢澜又看了一眼课桌上的闹钟,“一点时间意识都没有。站着写,我陪着你,你什么时候写完,我们什么时候睡觉。” 谢澜的固执令北宸无可奈何,他向洗手间走去。 “你干什么去?” “我去卫生间洗把脸。”北宸的神情淡默至极。 风起,夜深,这样的夜晚却没有星星,天空黑的很纯粹。 北宸快速地抹了把脸,又重新回到了书房,他没有时间抱怨,站在了课桌的一旁,再次拿起了笔。 谢澜坐在正对着书房的沙发上,一如既往地着一些古典文籍。北宸强打起精神,大脑又开始顽强地运作。起初,他下笔迟滞,之后便越写越快。 看见笔记本上的字歪七扭八,他索性将黑皮本扔在了课桌上,俯下身去。 谢澜望着那些冗长的古文,哈欠一个接一个。 “妈,这么晚了,您先睡吧。我写完,明天早上您再检查。”北宸听见了母亲哈欠声,便劝说她。 谢澜缓过神来,“没关系,你写吧,我陪着你。” 北宸见谢澜如此的坚持,也不再言语。俯身按在课桌上继续写。他已经顾不得疲倦,凝视着报刊,快速地搜罗着有用的信息。又过了半个钟头,他停下了笔。 “妈,我写完了。”北宸有种如释重负之感,“您看一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他拿着自己的笔记本走了过去,见母亲歪着头,双眸紧闭,她的长发松散了下来,遮掩住了她两侧的脸颊,此时的谢澜失去了严母的模样,仅有温柔的面容。 北宸默默地走到了大衣柜前,拉开了衣柜的门,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米色的小薄毯。他来到了母亲的面前,将薄毯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身上。 他望着熟睡中的母亲,蹑手蹑脚地回到了书房,已然睡意全无。翻开了书包,掏出课本,继续做起了功课。 夜色更凝重了,房间里格外的寂静,对面楼房的灯都熄灭了。这样的夜晚,陪伴他的只有头顶的白炽灯和桌角的咖啡杯。 北宸的笔尖在纸上迅速地摩挲,留下了一行行字迹。 谢澜的头歪得更低了,从沙发上滑了一下,她怔了一下,有些清醒了。看见自己的儿子端端正正地坐在课桌前,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她略低了一下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毛毯,多了一些暖意。谢澜坐了起来,原本放在沙发上的笔记本掉落在了地上,细微的响声,引起了北宸的注意。 “妈,您醒了。”北宸从课桌前站了起来,“您看一下,我的总结有没有哪些疏漏的地方?” 谢澜拿起了北宸的笔记本,一行一行地仔细检查下去,“疏漏是没有,但你总结得太冗杂,没有逻辑感。需要再简练一点,而且,你应该标注好这个事件可以用于什么样的题材。不够细致。” “好的,我明白了,我再重新修改。”北宸接过了笔记本又回到了书房。 “站起来写,不然你一会儿又睡着了。”谢澜教育儿子丝毫不心软。 北宸开始了第二遍的归纳,谢澜则在客厅里踱步,生怕自己再睡着了。 细碎的月光透过客厅的窗棂洒在了地板上,无星的夜,轻柔的晚风带来了丝丝的凉意。钟表的时针又转过了一格,母子两人却顾不上歇息。 028 早餐 秋风吹动着窗帘,飘向北宸的床头,柔和的日光透过窗来,又是天明。 床头柜上的闹钟开始叫唤,北宸挣扎地翻开了被子,无论睡得多晚,早起却是他的习惯。 即使有说不出的困意,他还是一如往常按下了闹钟,从床上坐了起来,勉强睁开他的双眸。 拉开窗帘是一种扑面而来的凉意,北宸对窗伸展着腰肢,打了个哈欠。 又走到洗手间洗漱,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削瘦的脸颊,眼睑下是重重的黑眼圈,少了这个年龄该有的稚气。 凉水扑面,一种冰凉感让他彻底的清醒。 洗漱完毕,北宸套上了运动装,系好了球鞋,轻轻掩上了家门。 走出了院子,来到了街道,北宸开始晨跑,带上运动的蓝牙耳机,富有节奏感的音乐传入耳中。 他不觉加快了脚步,顺着晨风的方向奔跑,健壮的四肢起到很好的助推作用。 当他的双腿在街道上狂奔时,可以什么也不想,这是北宸一天中最自由惬意的时光。每跑一步,身上的负担就仿佛卸下了一块。 秋日的清晨凉风习习,街上少有行人,空旷的大街是北宸独处的好地方,在这奔跑,他似乎能看见城市的尽头。街头的红绿灯与树影也映在了他的眸中。 高强度的学业时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浑身的疲倦更是令他无所适从。北宸的身体不再像以前那般有活力,而他却是如此的不甘心。 他要跑起来让自己的筋骨更加健壮,许多事他都身不由己。但身体是自己的。伴着摇滚乐的节奏,他迈着大步,气息均匀而连续。 跑过城市的主街道,穿过中心公园,北宸不肯停歇地转身向家跑去。一番放空自己之后,他还是要坚强地面对这个世界,褪去昨日的疲软,迎接新的一天。 北宸敲了敲家门,脸颊上挂着汗珠。 “你回来了,快点吃早饭。”谢澜将热腾腾的牛奶端上了桌。 北宸走进洗手间,将毛巾打湿擦了擦自己的脸颊,来到了饭桌前。谢澜在他的身边坐下,从碗里拿出了煮好的白皮蛋,在饭桌上磕了两下。 鸡蛋有些烫,女人吹了吹,麻利地剥去了蛋壳,放进了北宸的牛奶碗里。一碗牛奶,一个鸡蛋是北宸每天早晨必要吃的两样食物。 “妈,我能不能不吃鸡蛋?”北宸拿起馍头,夹了两口面前的小白菜。 “不行,吃鸡蛋可以补充蛋白质也有利于你脑力的发展,你必须吃。”谢澜一贯强硬的态度。 贺北宸感觉自己可怜至极,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堆程序,每一步都有安排好的位置,连吃饭这等小事也由不得自己,着实抑郁得不能自已。 “妈,这一连几年,每天早上都吃鸡蛋,我真的吃烦了。”北宸无奈地抱怨道。 “你吃烦了?我还煮烦了呢。”谢澜站了起来,“每天早起给你做饭,你还烦了。你今天不把鸡蛋吃了,你就别去学校了。” 既然无法决定自己吃什么,北宸也不再言语,一如往常的顺从,将鸡蛋吞咽了下去。 “你快点吃,吃完早点去学校背书。”谢澜自己并没有吃早餐而是走到了梳妆台前,开始梳理自己的头发。 北宸也不愿意再在家待下去,将牛奶灌进了肚子,馍头没有吃两口又被他重新扔回了盘子里。 “妈,我走了。”贺北宸的早饭就这般匆匆,几分钟解决了。 “去吧,抓紧时间。”谢澜正在给自己的脸补水,北宸换好了校服拎着书包出了门。不知为何,他今天一点也不想去学校背书,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令他无比的厌烦。 北宸开始羡慕起玙璠来,即使是班里的末等生,但她的生活太过自由,是他无法享受的。 北宸也想痛快地睡到自然醒,但他不可以,母亲要求他是鹤立鸡群的,他必定要比同龄人吃更多的苦。 即使是现在,街上也没有学生,还是他贺北宸一人。 “小伙子,要来个煎饼吗?”飒爽的秋风中,老大娘颤巍巍的手翻动着锅铲,寒风中的老人却穿得如此单薄。 “我这煎饼可好吃了,打两个鸡蛋。你看我这么多菜,我给你多卷一点,保证你能吃饱。”老大娘笑了,红扑扑的脸上堆满了褶子。 北宸摆了摆手,拒绝的话却无法说出口,他又转念想到了玙璠,每天早上吃面包估计她也吃够了。“大娘来个煎饼,再给我加杯豆浆。” “好嘞。”老人的眼角咪成了一条线,这还是她今早的第一单生意,“小伙子这么早去上学呀?” “嗯。”北宸望着老人慈爱的面容。 “可以呀,小伙子,每天这么早去学校学习,有出息。”老人翻了翻锅里的饼子。金黄的鸡蛋饼让北宸看着都眼馋,他的早饭却形同虚设。 “好的,小伙子,这是你的。” “谢谢大娘。”北宸不失礼貌地回应。 他掂着玙璠的早饭向学校走去,不出所料,只有门卫大爷坐在门口。北宸习惯性地向他招手示意,而门卫大爷自然也认得他,每天到校最早的学生。 北宸走进班,面对的又是那张熟悉的桌椅,这间教室就像是他贺北宸一个人的。打开窗,让外面的秋风吹进来。 这样的时光里,他可以自由的背书,不用承受外界的任何打扰,“I my memo y,the e a e always some f ie ds who sha e the pleasa t with us…” 北宸将自己投入进了课本,勾划出课文中的重点句型,一遍又一遍的朗读背诵。等他背完了大部分的句型,教学楼下才传来了一些学生的喧闹声。 贺北宸合上了书,掏出了笔,决定再将刚才背过的句型默写一遍。同窗都认为他很聪明,只有贺北宸知道自己有多愚笨,因而才要比同龄人更加用功。 “北宸,你这么早就到学校了。”师雨祺破天荒地来早了一次,却不知贺北宸每天都这般早起。 “嗯,早上好。”北宸一贯的寡言少语。 雨祺与他也无话可说,将书包从背上拿了下来,揉了揉被压疼的肩膀,“累死我了。”她小声地埋怨着,原本想要与贺北宸多聊上两句,谁知人家学霸就只顾埋头学习。 雨祺心生无聊,掏出笔袋,开始贴她的双眼皮贴。 “北宸,以后放学我们一起回家吧。”不知晏桉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嗯。”果然得到的只有一个字。 北宸翻开了英语课文,将自己写的句型对照,用红笔在错误的地方画了几个圈,无非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错误,可他却格外上心。 北宸赌气地合上了课本,将方才默过的句型重新再写。他不满足于模棱两可,他追求的是万无一失。虽然很难,但不代表他做不到。 他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走进了教室,谢澜不在,他们便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喧闹。北宸又将归纳出的重点句型准确无误地默了一遍。 “好了。”他自言自语,像是又完成了一项任务,拿出桌洞里的手账本,翻开了那一页,在“背诵20个重点句型。”后面划了个小勾。 望着手账本的那一页,他又重新理了一遍自己今天要完成的任务,颇为满意地合上了本子。 北宸一扭头望向教室角落的那个位置,她还没有来,应该快到了吧。他从书包的夹层中拿出了那张存储卡,卡身上有一些污渍看着并不光洁,北宸竟有种想要擦拭它的欲望。 他的眼光停留在姚亮身前的那包纸巾上,“能给我一张纸吗?” 姚亮原本不想搭理贺北宸,但又觉得这样做不免显得自己太过小气,“你自己拿吧。”他不耐烦地吐出一句。 北宸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姚亮给他脸色看,他也不想计较。北宸抽了一张纸,“谢谢你。”进而开始仔细地擦拭着玙璠的存储卡。 一向细心严谨,让他对待这样精密的物品格外小心。 “我该如何对她说呢?”他想着,不觉心生妙计。笔袋里的便签纸就给了他最好的答复,北宸提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将它贴在了豆浆杯上。 之后,他将早餐放在了玙璠的桌上,又将存储卡压在了豆浆杯的下面。 “你干什么呢?”晏桉正在看书被他的举动所打扰了。 “我给玙璠送早饭。”北宸不打算掩饰什么。 “哎哟喂,真是满地撒狗粮。”桉子啧啧赞叹。 “你哎哟什么?不就是给她送个早餐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北宸一改往常竟吐了这么多话。 “好啊,你小子,我知道了。”晏桉一脸的坏笑。 北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却看不进去书了,他盯着教室门口,等着玙璠出现。看到一张张人脸,他又一次次的失望。 “站起来读书。”女魔头又来了。北宸只得暂时将心收回来,端起了语文书,却一改平常,有些心不在焉。 墙壁上的扩音器响了起来,与此同时玙璠的一只脚踏进了教室。女孩看见谢澜,急匆匆地向座位走去。 “你来得可真早。”谢澜没有忘记挖苦她。玙璠却没有搭理她的话,来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女孩刚准备放下书包,就看见了课桌上的豆浆杯和煎饼。 她有些意外,“你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买煎饼了?” “不是我,是北宸给你带的早饭。”晏桉的一只胖手放下了语文书。 “啊?”玙璠显得更惊讶了,她打量着豆浆杯,发现了上面贴的便签纸: 每天早上醒来,看见你和阳光都在,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玙璠,我真的很花心,喜欢每一天的你和每一个你。 贺北宸。 玙璠的心如同小鹿直撞,她一直不承认北宸喜欢她,像他这样的学霸怎么会喜欢上她这样的小白痴。但这就是不真的事实。 北宸的心情无比忐忑,他忍不住转过身去看她,不知玙璠看见便签条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贺北宸,你看什么呢?”谢澜不明白北宸为何望向教室的角落。 恰巧,玙璠也望着他,两个人的眸光对视,他又慌忙转过身去。 移走了豆浆杯,下面的存储卡自然地冒了出来。 “这……相机的存储卡?”玙璠激动得说不出话,大滴的泪朝外涌,“怎么会?他怎么会找到我的存储卡?” 她无比疼惜地将它攥在了手里,望着豆浆杯上的便签纸傻傻地笑了。 029 借阅 “我给你说了,换指头接替弹奏,这样可以减轻姆指的负担。”叶尉站在男孩的身边不厌其烦地指导,“大姆指弹多了就换无名指。” “嗯,叶老师,我明白了。”钢琴座上的少年紧张又颇为拘紧。 “放轻松。”叶尉的方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不要不舍得换手指,出错无所谓,多练就好。来,把这一段再弹一遍。” “爸,我回来。”叶念祎背着书包走进了琴房,看见了父亲认真而严肃的模样。 叶尉转过身去,“念祎,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回家?” “那个,爸,家里的钥匙我忘带了。”念祎无奈地吐了吐舌头,生怕父亲责怪她。 “你这孩子,又忘东忘西的。”叶尉说着,开始解自己裤带上的钥匙,“给,快点回家吧。把冰箱里的葡萄拿出来吃,我都洗过的。” 叶念袆接过父亲递过来的一串钥匙,“那您今天晚上几点回来?” 叶尉叹了口气,“我今天晚上还有几个学生,走不开。我微信给你转点钱,你自己去吃晚饭吧。” “好。”念祎整了整自己的双肩包,正欲下楼。 “噢,对了,念祎。”叶尉说着在裤兜里掏着什么,“这是小区信箱的钥匙,你帮我去取一下杂志吧。”男人取出一支金色的小钥匙。 “好。”念祎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向楼下走去。 “你看,你这一遍不是弹得很好吗?自信一点,放轻松你才能弹出自己的真实水平。”背后传来了父亲浑厚的男中音。 叶念祎走出了琴行,沉甸甸的书包压得她双肩酸痛,她无奈地拉了几下书包的肩带,无意间抖落了上面的秋叶。 小区的信箱离琴行不远,就挨近社区的宣传架。 这样不锈钢的信报箱早就过时了,叶念祎不知道父亲为何会钟爱这样的信箱,她曾无数次地劝告过他,现在网上订阅很方便,他却仍然恪守这种传统的方式。 信箱旁的小路堆满了枯枝落叶却无人打理,老信箱看着很荒凉,有的箱盒没有上锁就直接敞开着,箱内沾满了灰尘。 还有几个信箱貌似放了些物品,走近一看却尽是广告宣传单。由于年久失修,信箱表面的绿漆层掉落了,露出了斑驳的色彩。 叶念祎掏出了父亲给她的钥匙,她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生怕把箱盒损坏了。只是轻轻地一扭,信箱的门开了。 似乎是每个月都定阅的缘故,父亲的箱底没有任何的杂物,看着很舒适。念祎伸出手去,拿出了里面的杂志,锁好了邮箱的门。 她打量了一下手中的杂志,白色的封皮上是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浓密的黑眉下是一双通透的明眸,杂志的右上角是红底白色的五个大字“音乐爱好者。” 念祎被漂亮的封面所吸引,她想拆开杂志外装的塑料袋又有些犹豫的样子,“算了,还是回家再看吧。” 念祎想着,无视了肩膀的痛感,书包在此时更是无足轻重,原本困顿的双腿又有了动力。就连爬上五楼的台梯时,她也没有歇一口气,又继续向上走。 她颇为费力地走进了家门,偌大的房间,一个人也没有。念祎按亮了客厅的灯,黑漆漆的房间便多了一些光亮。 既然父母不在,念祎更没有必要掩饰什么,她使出力气将书包向沙发上撂去,不成想,书包没有坐稳,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叶念祎却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去照顾它,她校服也顾不得脱,一个葛优瘫半躺在沙发上。动也懒得动,每一个细胞都慵懒地享受着惬意。 她撕掉了杂志外面套着的透明塑料膜,任性地将它扔在了地上。念祎急不可耐地翻开了《音乐爱好者》。 “陈默也的四种文化,钢琴家陈默也访谈……”念祎忍不住往下继续读,原来杂志封面上的那个男人是位钢琴家,念祎开始嘲笑自己的无知。 原本要完成的功课也被她抛在了脑后,丰富而有趣的音乐杂志可比那些繁琐枯燥的课业更具有诱惑力,越往后读,念祎越发的如饥似渴。 值得一读的音乐书籍,国际市场上最热门的影碟唱片,震憾心灵的音乐演出会,念祎窥见了一个丰富多彩的未知世界。 她一页页地读下去,似乎从未这般专注的看过哪一本书。念祎用手机的照机拍了几张杂志的彩页,发了个朋友圈:跟随音乐脚步,离高雅更近一点。 家门突然响了一声,叶念祎才认识到自己在杂志上已经泡了很长时间了。 “念祎,开门。”叶尉又敲了敲家门。 “好的,爸,您等一下。”念祎这时慌了,赶忙将书包拎进了书房,打开了书房的灯,将杂志外的透明塑料膜扔进了垃圾桶。 “念祎,快点开门。”叶尉在门口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她冒了几滴虚汗,“来了,来了。” “你怎么才开门?”叶尉有些纳闷。 “噢,我刚才正在上卫生间。”叶念祎故作聪明地回答道。 男人走进了客厅,“你作业写完了吗?” 念祎猛的一下想起了这件事,“没,没有,我继续写。”说着她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嗳,对了,你帮我拿的杂志呢?”叶尉不经意间想起了音乐杂志。 “噢,给您。”念祎有些心虚地拿起沙发上的杂志。 “怎么会在沙发上?”叶尉起了疑心,接过没有透明膜的杂志,他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你把杂志拆开看了?” “我……”念祎憋红了脸,“我就是随便翻了两下。” 男人听了女儿的回答松了口气,“好吧。念祎我给你说,我定的音乐杂志你不要看,你专心念书,不要因为这些东西而分心。” “嗯,我明白。”叶念祎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并不认同叶尉的看法,“那我回房间学习了。” “你去吧。”即使已经很晚了,但女儿还没睡,叶尉也不打算睡觉。他在客厅的茶几前坐下,翻阅起《音乐爱好者》。 “好险,好险。”叶念祎来到了书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幸亏没有被他发现,不然他该生气了。” 念祎无奈地拿出了笔,掏出了一大堆无法逃避的作业,“现在这个点写,肯定是做不完了。”她头疼得撑着自己的脑袋。 “看来,只能求助同学了。”她点开了微信,却看见了朋友圈有新的消息,“贺北凡:你的杂志我很感兴趣,可以借我看看吗?” 念祎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好的,没问题,明天早读课下课我去找你。”写完她就后悔了,又不好意思再撤销。 叶尉对书刊的爱惜程度,念祎心知肚明,像借阅这种事,父亲估计很难答应吧。 她又该如何吐口,念祎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没有吃晚饭,感到胃空空的,看来得补充点能量了,念祎向冰箱走去。 “你写完了?”叶尉的眼神充满了疲倦。 “没有。我想拿瓶酸奶喝。”念祎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酸奶,扭开了盖子。 “还没有写完?”叶尉的困意更深了,“你们老师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布置这么多作业。” “嗯。”念祎将自己偷懒的事掩饰了过去,“对了,爸,我给您说件事呗。” “怎么了?”叶尉弹了弹手上的烟灰。 “嗯,我有一个同学,他,他想借一下音乐杂志。”叶念祎在父亲的身边坐了下来。 男人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杂志今天才拿回来,你的同学怎么会知道我们家有音乐杂志?” “他问我有没有这种类型的,我就回答了,他想要借阅一下,您看……” “不行,我还没看呢。”叶尉的表情很坚决。 “那,等您看完能不能给他借一下?”叶念祎决定讨价还价。 “不行,我的杂志我很爱惜的。给你们同学借,到时候他再把书页滴上油,把页角给我折了,我心疼。”叶尉原本很大度的人,却在书的事情上斤斤计较。 “爸,您就给他借一下嘛,他会很爱惜的,绝对不会给您弄坏的。”念祎想要动摇父亲固执的想法。 “不行,你对他这么放心?谁呀,你这么替他求情?”叶尉岂是那么容易动摇的,“我给你说,我不答应。” 念祎灰心丧气地回到了书房,即使胃里空空的,她也没有了胃口。刚开封的酸奶被她落在了一边。 “这该如何是好?”父亲那个老古板让念祎很发愁,无奈,她打开了与北凡的对话框,她也不确定他现在是否在线。 “那本杂志是我爸的,我刚才问了一下他。他不同意我借给同学。实在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不愿意借。” 输完了这些字,她又有些犹豫,“这样他一定会失望的,可能还会降低我的信用值吧。” 念祎实在不愿意这样,又把输好的文字清空了,她放下了手机,想要继续写作业。但这件事放在心里却让念祎很不舒服,终究是逃不过去的。 “很抱歉,杂志是我爸的,他不让我借给你,让你失望了。”她第二遍输进了相同含义的文字,狠下心来,将它发了出去。 之后的几分钟,叶念祎就像个傻子一样定定地看着手机,等待着北凡的回复。几分钟过去,他还是没有动静,难道是生自己的气了?念祎的心揪在了一起。 看样子,他是生气了,念祎正准备把手机甩在一边,有消息进来了: “没关系,我不借这本杂志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可惜,我挺想看看有关陈默也的访谈。过几天,我自己再去书店买吧,谢谢你的好意。” 念祎看见了北凡的回复,心里安泰了一些。但她也看出了北凡的失望,如果她将杂志借阅给他,他应该会很开心吧。念祎想着,又有了一个新的打算。 030 作业 “嗳,早读课总算下课了,我的腿都要站废了。”钟宇泽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一屁股坐了下来。 “行了,哥,你就别抱怨了,赶快交作业吧。”北凡费力地把书包从桌洞里掂了出来,“你昨天晚上的作业都做完没?” “我?”宇泽指着自己笑了,“当然没写完,就等着大侠出手相救了。” “我救你?”北凡感到好笑,“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将昨天完成的功课放在了桌角,还没来得及往上传。 “贺北凡,贺北凡,门口有人找你。”坐在门口的男孩子向他通风报信。 “谁呀,现在来?真不是时候,耽误我补作业。”北凡放下了书包,“宇泽,我作业都放在桌角了,你帮我交一下。” “好,你去吧,顺便借我抄一下。”钟宇泽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北凡向教室门口走去,脚步轻快而有力。 迎面而来的是那张白皙可人的脸,一如初见时的俏影,她腼腆地抿了抿唇,手里拿着白色封面的《音乐爱好者》。 “叶念祎,你怎么来了?你爸不是不允许你把杂志借给我吗?”北凡望着念祎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确不让外借,这是我偷出来的,我趁他不注意悄悄地塞进了书包里。” 念祎又装做很神秘的样子,“你可不要给别人讲,免得他们都抢着看。”她将音乐杂志递给了贺北凡。 “我明白,我不会和别人讲的。”北凡颇为小心地接过《音乐爱好者》,“真是太感谢你了,给你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给你带本杂志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念祎咧了下嘴角,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那,我今天把它看完,明天还你。”北凡生怕给念祎带来不便,毕竟,如果她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怕是对她不利。 “嗯,没关系,你也不用着急。看完了还给我就好。”念祎刚转身,又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对了,页角不要折了,注意些就好。” “你放心,我会爱惜的,保证它完好无损。”北凡摸着手里的书,就像是爱抚着小婴儿,无比的疼惜。 “那,我回去了,书你慢慢看。”念祎冲北凡摆了摆手,向自己的教室走去。北凡却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念祎的背影发愣。 “贺北凡,你在这傻站着干什么,不进班。”周婉妮的数落声让北凡缓过神来。 他匆忙地向教室里走去,将杂志微卷了一下,生怕周婉妮看见。快速地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回来了?刚才谁找你?”宇泽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八卦的坏毛病。 “我不说,说了你也不认识。”北凡一改他的直率,含蓄而内敛。 “不告诉我也罢,没什么大不了的。”宇泽满是孩子气地嘟着个小嘴。 “噢,对了,你帮我交作业了没有?”北凡小心地将杂志塞进了桌洞里,一本正经地询问起了正事。 “当然,凡哥交待的事情,绝对办得妥妥的。”宇泽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望着讲台上的周婉妮。 “邓文记我名字没?”北凡有些担心地碰了一下宇泽。 “邓文?”宇泽有些意外地望着北凡,“他记你名字干什么?” “我英语作业没写,邓文没记我名字?”北凡有些惊喜,邓文与自己的关系一直很僵,没想到他也不记仇。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英语作业没写?”这下轮到钟宇泽一头雾水了,他挠了挠头,“那我帮你交上去的是什么?” “你给我交英语作业了?”北凡开始着急了,将课桌上的书一顿翻找,“那你把什么给我交上去了?” “我不知道。”宇泽像热锅上的蚂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北凡的神色。北凡开始乱翻,宇泽从未见他这般慌乱过。 贺北凡一边躲避着周婉妮的眼神,一边在课桌里摩挲,“完了,完了。你把我的笔记本交上去了。” “什么笔记本?”宇泽焦急地望着他,茫然而不知所措,“你把英语作业补完,问她把笔记本要回来不就行了?”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北凡叹了一口气,“那个本子上是我胡编的一些曲子,还有一些词。要是被周婉妮看到了,她肯定会找我麻烦的。” “是不是你军训时丢失的那个笔记本?”宇泽对那个黑皮本似乎有点印象。 “没错,就是那个本子。”北凡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是周婉妮看见我那些非主流的词,一准叫我去办公室喝茶。” “北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宇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看你的作业都放在桌角,英语作业是最后收的,你的笔记本也压在最后,我就直接把它当作业交了。”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北凡翻了两页英语课本,“但又能怎么办?事情已经这样了。” 宇泽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两个人愁苦地坐在座位上。北凡原本计划着上英课时看上几页音乐杂志,现在他却全无那样的心境。 “好了,这节英语课就到这里。下节课我们要讲英语作文,我会叫同学上来写,请大家自己准备好词组和句型。” 周婉妮对自己的课很满意,她轻抿了一口水杯里的水,“对了,邓文,我们班的作业呢?” “周老师,我放您办公桌上了。”邓文对于周婉妮的每日一问早就习已为常。 “哎,你快去呀,你和周婉妮解释一下,就说你多交了一个本子。”宇泽推了推北凡。 “我有病。她还没找我事,我就自己往枪口上撞。”北凡觉得钟宇泽的想法愚蠢到可笑。 “那你打算怎么办?”宇泽无奈地耸耸肩。 “我自有办法。”北凡的脸颊浮现了神秘一笑,令他捉摸不透。 话音刚落,他便朝教室门口走去,来到了九班门口,他一眼看见了坐在教室最前排的贺北宸。 “哥,哥,你出来一下。”北凡向北宸挥了挥手。 北宸寻着喊声望了过去,看见自己的弟弟站在了班门口,一副着急的模样,连忙走了过去,“怎么了,凡?你找我什么事?” “哥,你过来,你过来。”北凡一把拽过他,避开了人群,来到了走廊的窗台前。 “怎么了北凡?你又遇到什么事了?”贺北宸一如既往的温厚。 他从小便能给北凡带来安全感,无论遇到什么麻烦事,北凡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哥……”贺北凡欲言又止,“你能不能……” “怎么了?”弟弟一反常态的表现令北宸很着急。 “你能不能帮我把英语作业本偷回来?”北凡红着脸,一口气吐完了这句话。 “偷作业?”北宸的眼睛大了一圈,差点要摔倒。楼道里经过的同学都用诧异的眼光望着他。 “嘘,你小声点。”北凡细长的手指在唇前做了个手势。 “你没有搞错吧?”北宸很为难的样子,“让我去帮你偷作业?你给我说,你作业是不是没有认真写?” “哥。”在北宸的逼问下,北凡显得更加内疚,“我昨天晚上没写英语作业,今天早上把我谱曲的本子交上去了。” “你为什么不写?”北宸的脸上是对他少有的严肃,“再过两周就是第二次分班考试了,你认为你还有多少时间去浪费?” “哥,我错了。”北凡摇了摇男孩的肩膀,“我一定抓紧时间,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你就帮帮我呗。” “我不去。”北宸将脸扭向一边,装做生气的样子,“你昨天晚上不完成功课,现在又让我去偷。” “哥,你就忍心看着我被周天子虐待呀?”北凡愁苦地皱了皱眉,“你看,你这么得周天子的欢心,谈笑间这事就帮我解决了。” 他说着还不停地对北宸挤眉弄眼,“好不好吗哥?我知道你最好了,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北宸看着他哀求的样子,心顿时软了下来,“行行行,我真是服了你了,我帮你去偷行了吧?” 原本以为北凡会安静下来,不成想,他激动得过分,狠命地摇着北宸的胳膊,“哥,我爱你。” “行了,你,在学校注意点形象不行吗?”北宸无可奈何地望着他。 北凡松开了他的手,“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干过这样偷机摸狗的事情。帮我偷作业,有辱你的光辉形象,你放心,我会补偿你的。” 北凡的眼珠子转了一下,“不如,这个周末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我请客。” “算了吧,你个小鬼,你觉得你大妈会让我出来吗?”北宸点了点北凡的小鼻子,“你呀,以后认真点,不要活得提心吊胆,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了。” “你看你这话说的。”北凡眨了眨眼睛,更不好意思了,“我把电影票定好,到时候一定去。一言为定。” “行了,凡,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北宸脸上的冰山融化了,看着面前的北凡,他无法再严肃起来,“你回班吧,你放心,你的作业本包在哥身上,我会把它平安带回来的。” “那,你小心点,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北凡的小脸收敛起了笑容,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他。 北宸笑了,北凡总是这般小题大做,看着凡煞有介事的样子,北宸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问题,我一定会凯旋归来的。” 031 要挟 大课间,满教室都是喧闹声,贺北宸却没有同龄人那般清闲,他踱着快步向周婉妮的办公室走去,“报告。” “进来。”周婉妮正在出周测卷子,被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语题折磨得头昏眼花,“怎么了,贺北宸?” “哦,老师。”北宸转了转眼珠,“您需要我帮您把作业抱回班吗?” 周婉妮停下了手中的鼠标,“你们班的作业我已经改完了,在旁边的柜子上,你先把它抱回去吧。” “好的。”北宸眼疾手快抱着桌前七班的作业本就往办公室的外面跑去,完全不顾周婉妮在身后的叫喊,“贺北宸,你抱错本子了,那是七班的作业,我还没来得及改呢。” 北宸却一溜烟地往外冲,正巧与迎面而来的姚亮撞了个满怀,七班的作业本散了一地。贺北宸顾不上搭理他,连忙蹲下身去捡。 他一边将散落的作业本摞成一沓,一边留意作业本上面的姓名。 姚亮望了一眼地上的作业本,“哟,这不是七班的作业吗?贺北宸,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么热心了?”说着他一把夺过那沓放在地上厚厚的本子。 “姚亮,你快点给我。”北宸望见他一脸坏笑,有些着急了。 “给你?”姚亮冷笑了一声,“我是英语课代表,抱作业的事还轮不到你吧。” 贺北宸看见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就觉得反胃,直身站了起来,将作业本抢了过去,走到窗台前一本一本地翻。 姚亮看出了北宸的心虚,他走到了男孩的身边,“贺大班长,你不会是来偷作业本的吧?没想到我们堂堂的贺班,也会干这样的苟且之事。” “你什么意思?”北宸怒了,“我翻作业本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班的作业本在柜子上,你去抱就好了。” “贺北宸,你在我的面前最好不要这么傲气。”姚亮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就不怕,我把你偷七班作业本的事情告诉周婉妮?” “姚亮,你不要告诉她。”贺北宸从未如此怯懦过。 “你怕了?”姚亮撇了撇嘴,“真没想到,还有让你害怕的事情。如果周婉妮知道了,怕是不会再这么看重你了吧。” “姚亮。”北宸停下了翻找作业本的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并没有招惹你,你不要给我使绊子了,好吗?”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姚亮的声音大得出奇,“因为我看不惯你。你不是不愿意让我告诉她吗?那你求我呀。”姚亮胳膊相交放在胸前,一副傲慢的样子。 “我……”贺北宸从未说过求人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姚亮见他不肯说,“你偷七班的作业本是因为你弟吧?” “我。”北宸从未想过姚亮会抓住自己的小辫子,此时他也只有放下身段,“行,姚亮,我求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 “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姚亮存心刁难他。 “我求你,不要告诉她。”贺北宸几近忍气吞声。 “好,很好。”姚亮颇为满意地拍了拍手,“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多求我几次,我一定饶过你。” 北宸将弟弟的笔记本塞进了校服的袖筒里,握紧了拳头。抱起其余的作业本,又再次向任课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贺北宸,你站住。”姚亮似乎还有话说,但贺北宸根本不给他这个面子,自顾自地往前走。 “贺北宸,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谭玙璠的事。”姚亮的这句话像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北宸手中的作业本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睛里充满了疲倦,“你什么意思?你倒底想怎么样?” 北宸慌张的情态正在姚亮的意料之中,“贺大班长,你说,要是我把你们俩早恋的事告诉谢澜,你的腿会不会被打断呀?” 贺北宸此时却异常的冷静,“姚亮,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不要脸?”姚亮为北宸的话感到好笑,“你作为班长带头谈恋爱,你就要脸了?行,我知道你不怕谢澜,那我要是告诉丛飞会怎样?你们是不是会被记过。你贺北宸学习再好,档案上有一个污点,你觉得高校会要你吗?” “我无所谓,你不用来威胁我。”北宸一贯的冷漠。 “行,我知道,因为你是未来的清北之星,丛飞一定会高抬贵手的。但是谭玙璠就可怜了,被学校处分怕是在所难免了吧。”姚亮的脸上是看不懂的阴险。 “你说吧,你倒底想让我怎么做?”贺北宸压抑住自己的怒火,敛着性子望着他。 “其实很简单。”姚亮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两周之后便是第二次分班考试,清北之星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贺北宸不屑地抬了一下眉毛,“那要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去拿。” “贺大班长,你不用这么愤怒。我的要求很低,只需要你空下一篇英语作文,像你这么高的分,我想,区区二十五分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姚亮笑了,笑得很肆意。 “姚亮,你不要太卑鄙了。”贺北宸咬牙切齿,“想要清北之星,自己去拿,你这样做算什么?即使得到了这个位置,你会觉得很光荣吗?” 北宸打心眼里看不起他,扭头便走。 “贺北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清北之星迟早都是我的。如果你不肯的话,那遭殃的可不只你一个人。”姚亮抬了抬自己的脚趾,“如果你这么自私,又凭什么喜欢她?” 贺北宸又将作业本抱回了周婉妮的办公桌上,“周老师,抱歉,我刚才抱错作业了。” “哦,没事。放这儿就行了。”周婉妮还是这般温柔,“你们班的作业本放在书柜上了,你自己去拿吧。” “好。”北宸向办公室的书柜走去。办公室里一共就几位老师,周婉妮索性和谢澜聊起天来。 “谢澜,我给你说。你们班的那个谭玙璠真过分。”北宸听到这里下意识地放缓了速度。 “你看她这周的单词听写就没有一次过关的,不知道她每天都来学校干什么。前几天老高还说她,看着挺聪明的小丫头,就是不爱学习。”周婉妮说着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考进我的班的。”谢澜对谭玙璠也很是头疼,“过两天,我叫她父母到学校来谈一谈,她这样下去很是问题。” 北宸无可奈何地咬了咬自己的唇,也不便再拖延多长时间,他将班里的作业本理好,“老师,我走了。” “你去吧。”男孩正要离开时,周婉妮又叫住了他,“你最近表现非常出色,继续保持。再过两周就是月考了,我等着给你颁奖。” “嗯,谢谢老师。”贺北宸并不开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怎么了?”周婉妮对北宸的严肃非常的不解,“看着好像不是很舒服。” “没有。”北宸赶忙掩饰,“老师,那我走了。” 见贺北宸抱着作业本出去了,周婉妮又忍不住和谢澜说起了小话,“谢澜,你们家孩子真优秀。知书达礼,可让人喜欢了。” 谢澜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满心骄傲却非要装做很冷漠的样子,“婉妮,知书达礼是他应该做到的。你下回不要再当着他的面,说他出色。” “为什么?”周婉妮与谢澜的教肓观念产生了分歧。 “他也有做的不足的地方,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你这样做会让他产生骄傲的情绪,进而会懈怠。”谢澜继续敲打着键盘,“即使他做得再好,你也应该点出他的不足,给他留有提高的空间。” “谢姐,我真的觉得孩子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该多鼓励他才是。”周婉妮发觉与谢澜说话着实太扫兴,她对待学生一向的严苛和固执,更不用说自己的亲身骨肉。 北宸抱着一大摞的英语本很是丧气地扔在了第一排的课桌上,顾不得歇上了一口气,就走到了弟弟的班门口。北凡似乎一直在等他,看见北宸,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给,你的本子。”贺北宸垂头丧气也不打算装作很开心。 “谢谢哥。”北凡已然喜笑颜开但又触到了北宸冷漠的眼神,立刻便收敛起了笑容。 “以后认真点,我已经很累了,不要再给我找麻烦了。”北宸没有再多看弟弟一眼,径直向自己的班级走去。 贺北宸丧气的话让北凡顿时陷入了深海,他从未见过哥哥对他这般冷漠。儿时,即使北宸受了他的连累也从未向自己抱怨过。 可能,他真的是累了吧,都是自己不好,还让他去偷什么作业本。北凡这样想着,狠狠地掐了自己两下。 “谭玙璠。”北宸走到了玙璠的桌前,无可奈何地叉着腰。 玙璠被他这般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有话要给你说。”见晏桉的位置是空的,北宸索性坐到了她的身边,“你最近要小心一点,我刚才去办公室,听见周老师在向班主任告状。” 即使玙璠显得很焦虑,北宸也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谢老师说过两天要找你父母谈话,你最好还是做个心理准备。” “我明白了。”玙璠像蔫了一般,“谢谢你告诉我。” “玙璠,我很苦恼,我……”北宸想说却没有了下文。 “还有什么事?你告诉我。”玙璠做好了倾听的准备,等着北宸倒苦水。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北宸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玙璠,我贺北宸也不是个自私的人。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豁出去了,无所谓。” “北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豁出去,无所谓了?”玙璠全然不知姚亮把她作为要挟贺北宸的筹码。 “没什么,玙璠,总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北宸在心里已经做好了选择。 “好了,你,天天情话连篇的。真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玙璠只觉得好笑,无法体会到北宸此话的深意。 他这一局棋终是要输给姚亮了,不过,为了她输一场也未尝不可。 032 对质 “这一节语文自习,我们两个班去图书馆看书。”谢澜一反平常,没有带她的语文课本,“现在到走廊里排队。” “噢,太好了,总算不用听课了。”晏桉开始翻自己的桌洞。 “晏桉,快出来排队了,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呢?”玙璠对他翻找的行为非常的不解。 “去图书馆上课不得随身带点口粮吗?”桉子振振有词,不多时从塑料袋里拿了两条软糖塞进了口袋。 “真是服了你了。”玙璠还未见过如此贪吃的人,心说,桉子真是名副其实的吃货。 另一间教室里,学生们也在着手准备着。北凡拿出了念祎给他的那本《音乐爱好者》,像个宝似的抱在怀里。 “喂,北凡,图书馆是不让带书进去的。”宇泽在一旁好心劝慰他。 “没事,我藏起来就好。”说着,北凡将《音乐爱好者》卷进了校服的袖筒里。 “什么书,能让你这么喜欢?”宇泽对他的表现感到很意外,“你不是不喜欢看书吗?” “谁说的?那也得看是什么书了。”北凡对宇泽的评价不是很满意。 “那你可要小心点,要是被女魔头发现可就惨了。”宇泽还故意将“惨了”两个字咬得很重。 “你放心,她是不会发现的。”贺北凡颇为自信地笑了笑。 “好了,到楼道就安静,其他班的学生都在上课。”谢澜戴上了她放在课桌上的遮阳帽,“每个班都排成两队。北宸,走,带路到图书馆。” 贺北宸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还是那般鹤立鸡群的感觉,“后面的同学排好队,不要吵,保持安静。”玙璠站在队伍稍后的位置,他一扭头,浮现在她眼眸中的是一张英俊的侧脸。 长龙般的队伍向学校的图书馆行进,晏桉紧跟在北宸的身后,有些喘不上来气,“哎,北宸,你走慢点,我都快跟不上了。”桉子费力地向前走,可北宸的大长腿,迈一步都抵他两步。 “桉子,你呀,该锻炼了。”北宸语重心长,“国庆节之前,不是还要体能测试吗?你到时候打算怎么办?” “我去,现在才九月份,国庆节还早着呢。”晏桉想要躲避这个现实。 “不早了,也就是月考之后的几天吧。”贺北宸果然现实得可怕。 “我不管了,到时候再说吧。”晏桉的回答很是敷衍,北宸看出来他不喜欢这个话题,因而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走进了图书馆,这是一个三层的小楼,但其实他们活动的空间只有一层。 “拿好你们的借阅卡,从书架上拿书的时候,记得把卡放在空位上。还书时,再把借阅卡拿下来。”谢澜对这群学生并不是很放心。 贺北宸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他喜欢这般静谧的空间,微风徐徐地吹来,日光洒在他的身上暖暖的。 “北宸,北宸,和我一起选书吧。”桉子走到一排书柜前向他打着招呼。 “好,我来了。”阅览室的座位上没有人,大家都在书架前挑书,贺北宸也觉得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太明显。 北宸走了过去,见晏桉在心理学的书架前停了下来,“北宸,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 只见蓝色的封面上,有两张拼接在一起的黄色人脸,中间是几个白色的大字,“怪诞心理学。” 北宸接过了那本书,“嗯,看着还不错,理查德是超级的畅销书作家,这本书值得一读。” 听他这样说,晏桉便把借阅牌放在了书架上,桉子视北宸的每一句话为金句,他都说不错,那自然是很棒了。 见桉子已经选好了书,北宸便向阅览室的座位走去。 “宸,你不选书吗?”晏桉见北宸的手中空空如也。北宸却挨近了他,“我自己带的有书,我就不选了。” 晏桉原本还打算再问两句,却见北宸一副小心的模样,也怕惹出祸端。 玙璠在书架前乱晃,皱了皱眉头,“这都是什么书吗?老古董一样。” “行了吧,大小姐。你就随便挑一本看得了。”师雨祺对谭玙璠挑三捡四的模样很是无奈。 玙璠满书架扫视了一遍,“严歌苓的书都没有,毕淑敏的我也找不到。”她现在对学校的图书馆只有失望,最后还是拿了一本鲁迅的《朝花夕拾》。 “我估计学校的图书馆十几年都没换新书了吧。”玙璠翻了一下书页,“你看,这还是1998年的版本。” “没办法,学校经费有限呗。”雨祺点点头,她也很赞成玙璠的说法。 北宸走到窗前,发觉自己原本看上的那个位置被姚亮占了,看见他,北宸便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于是在窗户斜对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好了,坐下来就不要说话了,认真看书。”谢澜终于可以放松一下自己的神经,女人拿了一本《陶行知文集》,找到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 晏桉翻了几页,越看越没有了兴趣,那些枯燥的心理学术语磨灭了他的快感,他无聊地扣上了书,一瞥眼,见北宸目光凝聚,一副认真的样子,右手还握着一支笔在书上圈圈点点。 “北宸,你在看什么?”晏桉的好奇心又按捺不住了,凑近一看,竟是一堆看不懂的文字,“这不是汉语吧?” 桉子的问题把北宸从书里揪了出来,“噢,这是日语。”他淡淡地回答道。 “日语?”晏桉直接懵圈了,却不忘往嘴里塞一颗软糖,他翻过的封面,上面只有三个汉字:起风了。 “什么鬼?贺北宸,纯日文的你也看。”晏桉越发的佩服面前的男孩,“日语又不考,你学它干什么?” “那有什么?兴趣爱好而已。谁规定我非要学高考要考的东西?”北宸不明白晏桉为什么这么惊讶。 “噢,对了,后天就是社团招新。我创建了一个日语世界,你要不要来参加?我让你当副社长。”北宸说起社团显得很激动。 “你没搞错吧,北宸?日语?你觉得有多少人感兴趣?”他晃了晃自己的胖脸,“我就算了,就我这水平,英语都学不好。” 贺北宸继续沉浸于宫崎骏构建的完美世界里,晏桉却继续嚼着他的软糖,“你为什么要学日语?” “当做消遣不行吗?”贺北宸对晏桉的多嘴有些反感。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把学习当消遣的人,晏桉还是第一次见。见北宸不愿再搭理他,桉子知趣地闭上了嘴。 下午的阅览室光线很不错,秋日的光影折射在房间的地板上,给人带来的是一种暖意。 玙璠的双眸一闭,开启了打盹模式。女孩的手撑着自己沉沉的脑袋,却又摇摇晃晃,像是撑不住的样子。 “谭玙璠,谭玙璠。”谢澜见她这副慵懒的样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玙璠走了过去。 “玙璠,醒醒,快醒醒,女魔头过来了。”雨祺用手晃了晃她的胳膊。 “你干什么?”玙璠的眉头一蹙,困得睁不开眼晴。谢澜却在一步步地逼进,连北宸都停下了手中的书页,无奈地望着她。 谢澜举起了桌上的书本,“啪”地一声打在了玙璠的头上。这一下让玙璠恢复了清醒,她睁开了眼晴。但谢澜并没有罢休,《朝花夕拾》成了女人手中的利器,她披头盖脸地向玙璠砸去。 女孩原本扎好的马尾松散了,几缕发丝低垂在脸颊两侧,但玙璠却并不觉得丢脸。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学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谢澜手中拿着书,还对着玙璠咬牙切齿。 玙璠原本被叫醒就很不开心,此时更是强压着怒火。 “真是没皮没脸,你说你学习差也就算了。上课的纪律还要让我一再强调吗?站起来。”谢澜厉声斥责道。 玙璠没好气地站了起来,将凳子踢到了一边。 “完了,完了,小宇宙要爆炸了。”晏桉闻到了一股强烈的火.药味。 “天天不学无术,不抓紧时间学习,上课还有脸睡觉,你以后能有什么前途?”谢澜的嘴很利,她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刺在了玙璠的心上。 “您凭什么说我不学无术?”这一句话让学生们都愣住了,除了贺北宸,还没有人敢和谢澜顶嘴。 “您对学的定义是什么?学习不应该局限于考试,我也并非像您想的那般不学无术。”玙璠的脸胀得通红,她在竭力维护着自己的自尊。 谢澜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不成想,平时看似娇弱的玙璠会这样厉害,“你学,你怎么学的?趴在桌子上学?”女人几近咆哮,北宸从未见过母亲这样生气。 谁知玙璠并不服软,“我趴在桌子上,是因为我真的困了。您觉得我疲倦的状态下,强打起精神坐在这儿,效率又有多高呢?” “你……”谢澜竟被她逼问得哑口无言。 “还有,请您以后不要再对别人的未来妄下断言。”玙璠望着谢澜的眼神竟没有丝毫的畏惧,“我的前途,我自己来决定,任何人都说了不算。” 北宸望着玙璠倔强的眼睛,那双亮眸,他越发的喜欢,竟带头鼓起了掌。其他的学生也渐渐的跟随着他,掌声越来越大。 谢澜气得快要发疯了,“谁带头鼓掌?谁?分不清好坏是吧?”大家都知道是贺北宸带的头,却没有人去揭发他。 再看看谭玙璠,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错了,即使头发都被自己拍散了,却毫无悔意。 “谭玙璠,出去站着,不要看书了。既然你不想看,那也不用看了。”谢澜看着她都来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站就站,这阅览室我还不想待了呢。”玙璠没有扭捏也不觉得委屈,更多的是气愤。 “谭玙璠,你给我站住。”玙璠越是洒脱,谢澜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星期六,让你家长到学校来一趟。” “她太忙了,没有时间。”玙璠没有给谢澜留情面。 “她太忙了?她有多忙?日理万机?”谢澜的最后一点忍耐都消失殆尽,“我不管她有多忙,星期六必须到学校来一趟,要不然你就回家,不要来上学了。” 玙璠却像是没有听见谢澜的话,迈着大步向阅览室的门口走去。无论谢澜再怎么数落,她仍旧是她,并不想要改变,这也没什么不好。 033 抢书 玙璠站在阅览室的门口有些吃力,倚在了墙边。北宸坐不安稳了,“她还好吗?刚才被骂得那样惨。”越想越是担心。 北宸扭头望了一眼桉子,“还是算了吧。”他从裤兜里掏出了自己的便携本,从上面撕下了一张纸,提笔时又有些犹豫的样子,最终还是写了:“凡,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玙璠,安慰她两句?我很担心她,但我真的不方便出去。贺北宸。” 北宸放下了笔,将便携纸揉成了纸团。他心虚地望了一眼谢澜,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贺北宸壮起了胆,向离他不远的北凡砸了过去。纸团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砸在了北凡的背上,滑落到地板。 北凡正在看陈默也的访谈,感觉背上挨了一下,颇为愤怒地转过身来,却触到北宸那双似水的眸。宸示意他低头。 北凡下意识地向地板望去,见地上有一个被揉得很小的纸团,他将它捡了起来,“哥会上课给我扔纸团?”凡感到很意外。 贺北凡将纸团慢慢地展开,上面是北宸方正而严肃的字体,却能看出他很心急。“让我去看看玙璠,那我该以什么理由呢?”北凡不禁喃喃自语。 他也不是不理解哥的苦衷,事实上,凡很能理解哥所谓的“不方便。”北宸却不再看日语书,而是定定地望着弟弟,眼神中带着期待与迫切。 北凡想了想,将纸条攥在了手里,又将它扔进了裤兜。他转过身去,朝北宸坐了一个“ok”的手势,“嗯,这也算还哥哥一个人情。”一个小小的手势却如同北宸心中的定海神针,让他即刻安下神来。 凡正欲站起身,又觉得有失妥当,他用胳膊肘推了推身边的宇泽,“哎,泽,我要去上个卫生间,你帮我看一下书,不要让任何人碰它。” “嗯,你去吧,我帮你看着。”宇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谢谢你喽。”北凡这下放心了,径直向谢澜的那张桌子走去。 “谢老师,我想去趟卫生间。”北凡对谢澜撒了谎。 “你去吧。”谢澜似乎淹没在了陶行知的美文中,压根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北宸望着凡离去的背影,默默地给他竖了个大姆指。 北凡走出了阅览室,见谭玙璠胳膊相交叉,嘟着小嘴,一副不服输的样子,眼眸里还有些许的怒气。想必,这就是哥哥喜欢的那个女孩,竟和他一般倔强。 “嗨,同学。”北凡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 玙璠发觉有人在叫她,便侧过脸来,面容略微和缓了一些,“哦,你好,有什么事吗?” “认识一下,我叫贺北凡。”北凡望着玙璠散落在脸颊的头发,看着很狼狈,“是这样,我哥让我过来看看你。你还好吗?”凡的眼神略带关切。 “你哥?”玙璠一脸的困惑,“你说的是北宸吗?”她对“贺北凡”这个名字还有点印象。 “对,没错。”北凡点了点头,“一点小事而已,你也别难过。我哥就是担心你,放心不下。” 望着面前和北宸眉眼有些相似的他,玙璠笑了,“这么点小事没有必要担心我。我很好,也替我谢谢他。” “那就好。”北凡抬了一下眉,“我走了,我该回去了,不然谢澜该找我麻烦了。” “好的,拜拜。”玙璠的心里暖暖的,方才还是乌云压顶,现在却透过了些许的光亮。 “《音乐爱好者》,这本书看着不错。”邓文翻完自己拿的书,便觉得百无聊赖,他手够得很长,拿起空座上的那本杂志。 宇泽刚翻过书页,感觉自己敏锐的神经被触到了,他抬起头,看见邓文手中拿着《音乐爱好者》,“放下,那是贺北凡的书。”他颇为鄙视地瞥了邓文一眼。 邓文却并没有还书的意思,“他人又不在,我看两眼怎么了?小气鬼。” “你赶快还回来。”宇泽翻了他一个白眼,“这不是你的东西,不经过别人的允许,你怎么能随便动?”泽的声音很小却很坚决。 “他又不在,怎么了?我只是好奇,想看看而已。”邓文不明白宇泽为何对他这样抵触。 他们正小声拌着嘴,北凡却突然走了进来,发觉桌子上的那本杂志不见了。下一眼,他就看见邓文手中的白色封皮,“拿来,谁让你看了?” 北凡说着就要去夺。即使邓文不占理,他却不甘势弱,“贺北凡,你就借我看两分钟怎么了?书架上那么多书,你再去选一本不就好了。” “不借。我还没看完,不能借你。”阅览室是个很安静的环境,即便很生气,北凡也不得已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我要是不给你呢?”邓文一副无赖的样子,令北凡越发恼怒,抓起桌上的那本杂志就往自己这边拉,那一头却被邓文死死地拽住。 “你松手。”北凡咬紧了牙关。 “不松,这又不是你家的书,看我们谁能抢过谁?”邓文也厌恶北凡过于强势的样子。 两个青春期的男孩子,相互看着不顺眼,力量又大的出奇,没有几秒,细微的声响过后,《音乐爱好者》从装订处的中间裂开了,变成了两半。 贺北凡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眸中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他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像一只被激怒的雄狮,“让你手贱,现在怎么办?你给我粘好!” 邓文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贺北凡,麻烦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不能全怪我,是你自己要往这边拽的。” “现在在上课呢,你们俩怎么回事?”学生的吵闹让谢澜无法再用心看书,女人把书一撂,就向他们这边走来,“你们有没有一点上课的纪律?” “老师,他把我的书撕烂了。”北凡现在就等着谢澜替他主持公道了。 “你们还小吗?”谢澜怒目圆睁,“一个二个,好不好意思说你们上过学?因为一本书,还要抢得你死我活,一点都不懂得谦让。” 图书管理员见状也及时赶来,一向强势的谢澜此时却满脸堆笑的向别人赔不是,“对不起,我们班的学生有些不懂事,图书损坏,我们按价赔就是了。” 那个管理图书的中年男人也并不打算和两个孩子计较,“坏了就坏了。是谁借的?在哪个柜台拿的书?编号是多少?”或许是从事了很多年图书管理的缘故,处理这样的事便显得很熟练。 邓文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北凡却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这本杂志明明就不是图书馆的。若是谢澜知道他私自带书到这是,依他大妈的那个脾气,准又是一顿臭骂。 而这一切都拜邓文所赐,真是他贺北凡的克星。 见自己的两个学生都不吭气,谢澜就更着急了,“说话呀?谁拿的?在哪个书架上拿的?” 都被逼到了这一步,北凡也只能向她吐露实情,“这本书不是图书馆的,是,是我自己带的。”北凡的脸色很难看,邓文却站在一旁偷笑,似乎这件事情自己已经被撇得一清二白,与他邓文毫无关系。 “不是图书馆的书。”谢澜松了口气。 “不是我们这的书就好。”中年男人的面色更加柔和了,“但图书馆是不允许带书进来的。下次来上课的时候,还请你们遵守这的纪律。”这似乎不干涉他的本职工作,他就转身离去了。 “贺北凡,在这之前我有没有说过,不让私自带书?”谢澜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您说过。”北凡咬紧了自己的下唇,等着谢澜接下来披头盖脸的数落。 “说过你为什么还要去做?你就从来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眼里。”玙璠还让她在气头上,现在北凡竟又闯祸了。 贺北宸抚摸着手中的书页,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后怕。念祎从未见过贺北凡如此的失落沮丧,她印象中的他是个很爱笑的人,每次见他时,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笑容所感染。 “对不起,我错了。”北凡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无比自责,他并非是因为图书馆的规定,而是因为对念祎食言了。 “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谢澜决定好好教肓他,“贺北凡,你不只是丢了自己的人。你是丢的整个学校的人。人家不会议论你什么,只会说是我们一中的老师没有教育好。” 北宸叹了一口气,开始埋怨自己,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打扰凡,可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宁愿被谢澜数落的是他贺北宸。 而北凡却深切地体会到了贺北宸平时在家的处境,更增加了对哥的同情。他却不知道,他所领悟到的也只是皮毛而已。 “图书馆这么多书,难道还不够你看的吗?你偏偏要带自己的。”谢澜一把抓起桌上裂成两半的杂志,翻到封皮,女人的脸色更难看了,“《音乐爱好者》,这样的书谁让你带到学校来的?” “多看一些书,我自认为没有问题。”北凡打算小心地与她周旋。 叶念祎的头“嗡”地一下,“完了。”她没有想到北凡会把杂志带到图书馆来,更没想到会遇到这一摊事。 贺北凡站在谢澜的对面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宇泽提醒他时,他还自信满满。而现在呢?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图书馆这么多经典你不读,尽看这些闲书,不务正业。”谢澜的导火线被点燃了,就别再妄想她能停下来。 “读书不专心,挂念音乐。贺北凡,你别忘了,三年以后,你是要参加高考的,你不是艺术生。以后你还要是要靠脑子吃饭的,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 “我就是喜欢,难道不可以吗?”谢澜的话点中了北凡硬伤,令他无论如何都要与她驳两句。 “贺北凡,我早就说过了,你不应该去学什么乐器。如果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你就废了。”谢澜的话越说越重。 “我废了?”他的脸上是少有的冷笑,“那您觉得,我现在和废了有什么区别吗?每天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能按着你们的意愿活着,那我还不如废了。” “你……”谢澜被他气得喘不上气来。 “我宁愿我废了,至少我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而现在呢,我按着你们的规划去生活,可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我只能挤时间……”北凡开始抽泣,“抽时间去给留我自己,抽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你们却不愿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活成我自己……” 北凡从未说过这么多发自肺脯的话。北宸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他哭喊,不经意间一滴泪珠从贺北宸的脸颊滑落,留下了一道泪痕。 034 粘书 放学了,兄弟两人一起向家的方向走去。 “好了,北凡,你就不要伤心了。”贺北宸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书坏了,哥再给你买就好了。” “哥,这事不是这么简单。你知道吗?我都快压抑死了,这样的生活我真的受够了。我想要逃。”北凡一改平日的笑颜,冰冷至极。 “北凡,你冷静一点。” “我已经很冷静了。”北凡几近哭嚎,“哥,我太累了,你能不能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你能不能劝劝他们不要再这么逼我?让我转到艺术班行不行?” 北宸叹了口气,“北凡,不是我说你。你不能这么任性,你活着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为什么?”凡无法理解北宸的话,“活着当然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难道我要走什么路还要他们说了算?” “北凡,你再忍忍吧,三年学出来,就海阔天空了。”北宸的心里格外的压抑。 “哥,你早就受不了了,对不对?日复一日这样的生活难道你还没有过够吗?那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北凡不知为何,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激动过。 “你以为我不想吗?”北宸居然哭了,“但反抗有用吗?反抗了,就能得到所谓的自由吗?不还是一样,做着不喜欢的事,应付着他们眼中的生活,你逃得了吗?” “你怎么知道不行,我偏偏要按自己的意愿活着。我不会逆来顺受的,凭什么?我贺北凡的人生,我自己才是主角。”北凡停下了脚步。 “凡,其实婶婶也是为了你好……”北宸无奈地劝慰道。 “你闭嘴。”北凡从未这样和哥哥说过话,即使很不礼貌,但他实在忍不住了,“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那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你知道吗,哥,你的人生就像被定制好的。但你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北凡,有时候我也恨透了自己。但我没有办法,我想要的生活,我根本没办法得到,遥不可及。”北宸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哥,我想好了。分班考试之后,我要转到艺术班去,你们谁拦着我都没用,我一定要去。”北凡的语气斩钉截铁。 “凡,婶婶是不会同意的,爷爷肯定也不愿意。”北宸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我不会反对,但家里人肯定不会支持你。” “难道因为他们都不看好,就改变我人生的志向?不可能。”北凡越发的坚定。 “你想好了?”北宸有些质疑凡的决心,“就算他们都泼冷水,你依然会坚持自己的决定?” “没错,我是绝对不会服软的。”北凡握紧了自己的拳。 “无论你决定做什么,哥都会支持你。”北宸的大手安抚在北凡的肩头,想要给予他一些力量。 “那,爷爷那边,你能不能帮我说两句话?”凡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他喜欢你,因为你从小就那么优秀,他一点也不疼我。” “凡,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爷爷怎么就不疼你了?”北宸将弟弟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算了吧,哥。”北凡摇了摇头,“全家人都等着你考上清北,光宗耀祖。而我呢,也没有什么本事,自然无法得其厚爱。” “行了,凡。你就别吃醋了,你的人生注定活得比我洒脱。”北宸的话意味深长,“其实,我很羡慕你。但我自己,是无法像你这般率性的。” 兄弟俩背着书包走在林荫路上,晚风扑面而来,生起了一股凉意。 “要上去坐一会儿吗?”两人来到了北宸家的楼下。 “还是算了吧,我回了。”北凡冲哥摆了摆手。 “这么晚了,路上小心一点。”北宸还是一如既往地担心他。贺北凡一步一挪地向家走去,昏黄的晚灯打在他的身上,映衬着他疲倦的面容。 明明那栋楼就在那里,他却并不是那么想进去,厨房里的灯还亮着,母亲应该还在为今天的晚餐而忙碌吧。原本柔和的灯光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脚步沉重地爬上了楼梯。 “北凡,你回来了。”母亲一如既往地接过他的书包,为他摆好了拖鞋。 “嗯。”北凡却心事重重,不知该如何向母亲开口,“妈,我回房间学习了。” 何妤蕾也察觉到了北凡今天的异样,“可能是孩子今天太累了吧。”她并没有多想,而是继续走进厨房里忙。 凡从书包里掏出那裂成两半的《音乐爱好者》,叹了一口气,邓文真是个扫把星,遇到他准没好事。 “现在怎么办呢?”他望着被撕烂的杂志自言自语。“白胶,用白胶应该可以。”北凡喃喃细语,便开始满抽屉地翻,“不用的时候冒出来,要用的时候却找不到了。”北凡颇为无奈。 “凡,快过来吃饭了。”何妤蕾已经将饭端上了桌。书都被撕成两半了,北凡哪还有心情吃饭,他只感到头疼,没有丝毫的食欲,“不用了,妈,您吃吧,我没有胃口。” “北凡,北凡,快点来,我做的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快来,米饭都给你盛好了。”何妤蕾解开了自己的围裙,洗了洗手。 “妈,我真的不想吃,我还有事呢。”北凡没有体会到何妤蕾的一片苦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叶念祎失望的眼神。 何妤蕾向北凡的房间走来,“凡,你今天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贺北凡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了。”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桌子上残缺的杂志却骗不了何妤蕾。书房的抽屉都敞着口,柜子大开。 “你在找什么?”何妤蕾望着杂乱无章的书房,便发觉北凡肯定有心事。 “噢,没什么。”北凡是断断不会把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告诉母亲的,生怕她生气。但他说不说是一回事,母亲会不会发现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是什么?”何妤蕾拿起了课桌上的两半杂志。北凡张了张嘴,哑口无言,虽然他很喜欢音乐,但他不愿让母亲认为自己不务正业。 白色的封面上,那五个红色的字显得格外的刺眼:音乐爱好者。北凡不敢抬起头来去看母亲的眼眸。 “北凡。”何妤蕾叫了他一声。北凡原本以为母亲定会像谢澜一样数落他,他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你是因为杂志的事情而苦恼吗?”何妤蕾的态度却很温和,“你先去吃饭吧,妈妈帮你粘。”北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呆住了一般。 “快去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母亲的声音就如同春风般温柔。 “妈,您不生气?”北凡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生气?”何妤蕾笑了,眼角堆起了丝丝皱纹,“凡,你多读些书是好事。你有音乐天赋,你愿意去涉猎这方面的知识,我挺开心的。我只是不想你因为音乐而影响自己的学业。” “妈,谢谢您。”北凡不知为何会吐出这般生分的话。 “你先去吃饭吧,书,我帮你粘。”何妤蕾在书桌前坐了下来,示意北凡先去饭桌。 凡的心豁然明朗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学艺术这件事或许没有他想的那么难。与母亲多沟通沟通,或许这事就成了。 北凡坐在饭桌前却不好意思动筷子了,他索性在正对书房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何妤蕾正在整理书页,“你不饿吗?别等我了。” “不,我等您。我看着您,这样下次我自己就会粘了。”北凡的心中泛起了一种欣喜感。 “今天还好吗?还有很多功课要去完成吗?”母亲拿起了书柜上的铁夹夹住了书口。 “还好吧,也不算很多。”实际上北凡只是将黑板上的作业用手机拍了一下,至于倒底有多少,他心里也没数。 何妤蕾走到客厅拿起自己的电熨斗,她将书背朝上,用电熨斗轻轻地熨烫书背。 “妈,您这是做什么?”北凡不明白母亲为何要用熨衣服的东西去熨杂志。 “凡,你不知道,电熨斗轻烫书背,可以使热熔胶重新熔化,冷却后书背会重新粘牢。” 贺北凡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他仔细地盯着母亲手中的电熨斗,一下又一下地轻烫。 不多时,母亲就熨烫完了书背,从课桌上站了起来,“好了,等冷却下来,杂志就会重新粘在一起了。” “妈,您真的太能了,粘书这事您都会?”母亲在北凡的眼中更高大了。 “这有什么?就没有你妈摆不平的事情。”何妤蕾可以趁机得意一回。母子俩坐在饭桌前吃饭,北凡却在一直掂念着课桌上的那本杂志,也不知道念祎现在怎么样了? 透着亮光的小房子,念祎颇为心虚地坐在书房里做功课,却越发的心不在焉。 “念祎,念祎,你看到我的杂志了吗?”叶尉一回家就像失了魂魄一般,到处乱晃。 “没,没有。”念祎勉强挤出了几个字。 “哎,那奇怪了,我新买的书就找不到了,它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叶尉越想越纳闷,来到了念祎的书房。 “你是不是拿过来看了?”男人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女儿。 “没有啊,我没拿。”念祎死活都不承认。叶尉不相信,原本还没有看完的文更是让他的心里发痒,他走到念祎的书柜前,打量着上面的书,却没有他要找的。 “爸,您不要找了,我在学习呢。”叶念祎装作一副被打扰了的样子。 “好好好,我走行了吧,不打扰你了。”叶尉无可奈何地走出了书房,“真是见鬼了,我昨天明明把它放在沙发上了,怎么就不见了呢?” “那您肯定是把它放在琴行了。”念祎努力掩饰着事实。 “也有这种可能。”叶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祎祎,你继续写吧,我不找了,明天去琴行看看。” 念祎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 035 对策 “玙璠,你最近这两周的周测考得怎么样?”郭莹莹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只手端起了茶几上的果盘。 “妈,您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玙璠正坐在桌前吃饭,对郭莹莹突如其来的提问有些不知所措,“还凑合吧。” “什么叫还凑合?”母亲对玙璠的回答很不满意,“我告诉你,你最好在学习给我多上点心,不要总想着摄影的事。” “我知道了妈,你真啰嗦。”玙璠非常讨厌母亲的数落。 “我啰嗦?”玙璠的态度让郭莹莹更加生气了,“我只是不愿第一次开家长会就丢人。” 母亲的话却提醒了玙璠星期六的事,女孩的眸光随即黯淡了下去。 “怎么了?怎么又训璠儿?才上高一,为什么要给孩子这么大压力?”谭健听见母女俩的争吵,从电脑桌前走了出来。 “老谭,要不是你天天护着,她会和我顶嘴。”玙璠的表现倒没有什么,最令她生气的是谭健。 “行了,莹莹,你也不能把孩子逼得太紧了。”谭健又冲玙璠笑了笑,“璠儿,你月考考好了,爸给你买相机。” “您说真的?”玙璠一脸的不相信。 “当然,一言为定。”谭健脸上是宠溺的笑容,“只要你考到班里的前二十名,爸就给你买相机。” “谭健。”郭莹莹感觉他在为虎作猖。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你别打算改变我的主意。”谭健却拿出了男主人的风范。 玙璠却开始犯愁了,她这个成绩想要考到班里的前二十名,简直比登天还难。 “谭健,你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你倒底会不会教育孩子?”郭莹莹一生气将果盘扔在了桌子上。 “我不会教育,难道你会?”谭健也不甘示弱,“孩子还小,在学校的压力已经够大了,你还要她怎么样?莹莹,玙璠有个兴趣爱好挺好的,我们做家长的应该支持。” “谭健,你什么意思呀?你怎么就喜欢和我对着干呢?”郭莹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是,郭莹莹,我就不明白了。玙璠今天回家原本挺开心的,你看现在弄的,孩子饭都吃不下去了。”谭健看见女儿的样子就觉得心疼。 “行,你就惯着她,你继续惯。等到她哪一天考不上大学了,你哭都没地哭去。”郭莹莹不愿再和她们父女理论,索性回房间睡午觉,玙璠却趁机给老谭竖了个大姆指。 “玙璠,你也别生你妈的气,她就是这样固执惯了。”老谭最疼的莫过于自己的女儿。 “没事的,爸,我没生妈的气。”玙璠越想,反倒埋怨起自己的不是。 “玙璠,快点吃。吃完饭还能再睡一会儿。”老谭忙着给自己女儿的碗里夹菜。 玙璠却一直想着谢澜那恶狠狠的眼神,无论如何都挫伤了她的食欲,她加快速度扒着碗中的米却把菜摞在了一边。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好了,爸,我走了。” “这么早就走了?你不睡会儿午觉?”老谭惊讶地望了一下墙壁上的钟表。 “不了,爸,我还有事呢,我就不睡了。”玙璠赶忙摆了摆手。 “那你路上慢一点,小心安全。”男人不放心地叮嘱道。 “好的,您就放心吧。”玙璠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家门。 秋日的中午,学生们都回家休息了,满大街也看不见几个人影。 “怎么办?谢澜那边该怎么应付?”玙璠从未像现在这般愁苦,相机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她苦恼着,随手揪了一片路边的秋叶,现在时间还很早,学校应该还没有开始午休。 不如就回班吧,问问北宸,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玙璠也是个利索的人,她脚步轻快地走进了校园。自行车篷里,北宸的单车还孤伶伶地在角落里放着,他果然还没有回家。玙璠想着,不觉加快了脚步。 他如她所料,还是那般沉稳地坐在课桌前,手里握着笔,眼眸紧紧地凝视着书本。 “北宸……”话到嘴边,她又不忍去打扰他。 “怎么了?”北宸抬起了头,即使很忙碌,他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现在时间很紧吗?”尽管不是很情愿,但玙璠显然已经被逼到了风口浪尖上,此时的她很需要北宸的帮助。 “怎么了?你说。”北宸愿意因为玙璠的事耗费自己几分钟的时间,他索性放下笔,洗耳恭听。 “谢澜要找我父母谈话。”玙璠的表情很痛苦,“这你也知道。可我该怎么办呢?我妈要是来学校,回家她肯定要骂我。” “玙璠。”北宸的唇微启,“她找你父母谈话,你让你母亲来就好了。你在那犹豫什么?是不好意思开口?” “宸,你说,你有没有办法让她别来开家长会呀?”玙璠挤破头也想不出个好主意。 “这怎么能行?”北宸一反平日里对她的依顺,“你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你不让你妈来学校,结果只会更糟糕,你还真的不如告诉她。” “可是……”玙璠的洒脱此时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没什么可是的。”北宸还是超出同龄人的冷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璠,遇到事情不要想着躲避。因为你逃不了,那就去解决。” “那,你说,我去找别人假冒我父母来开家长会,行不行。”即使在北宸的劝阻下,玙璠没少动她的弯脑筋。 “不行。”北宸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她的这个想法,“你认为这样做就可以吗?那月考之后的家长会又该怎么办?谢老师总会认识你家长的,这仅仅是早晚的问题。” “可是,北宸,我真的不想再听她数落我了。如果我妈知道我在学校的表面,她肯定更不愿意给我买相机了。”玙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就决定不告诉她?”北宸感到玙璠的想法很傻。 “告不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告诉她,我又不会多一分。”玙璠抿了抿唇,“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不告诉她,还能给我少找些麻烦。” “玙璠,你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后面还有一场接一场的考试等着你去应对呢,你必须要振作起来。现在的成绩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你肯努力,是完全可以的。”北宸不忍心再看玙璠这般颓废下去。 “北宸,我知道。我也想努力,但我真的不爱学,自然也没有那么强的自制力。不是谁都可以像你一样,有那么好的耐力。”即使贺北宸的话让玙璠很不舒服,但她也没有显示出过多的反感。 “事到如今,我真的是大难临头了。”玙璠的脸上是少有的愁容,“星期六,马上就快到了。我必须快点拿出一个对策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北宸中规中矩,也想不出什么妙招。 “你说,我让书店的阿姨替我妈来,怎么样?”玙璠的脑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可以是可以,但就怕露馅了。”北宸顿了顿嗓了,“万一书店的阿姨,脑袋一昏,说错了话,你可就死得更惨了。” “那总比坐以待毙要强吧,我总不能傻等着被收拾。”玙璠反驳道。 “也是,你说的也在理。那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不然你也没辙。”北宸打心眼里佩服起玙璠来,这丫头鬼点子总是这么多。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行不行呢。”玙璠释怀地笑了,“我现在就去问问她。” “哎,玙璠。”不知为何,北宸总觉得这样做有失妥当。 玙璠却像一阵风似的走出了校门,她径直来到了书店的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玙璠,你也要买什么书?”陆锦桐一如既往的热情。面前的女人规矩地扎着马尾辫,看得出是一张年轻的脸。上初中时,玙璠就时常在这里买书,也算这里的老顾客了。 “锦桐姐,我今天不是来买书的,我想求你帮我办件事。”玙璠的脸红了。 “怎么了,玙璠?你说。要是能帮的,姐,一定帮。”女人倒显得很爽快。 “姐,你能不能……”玙璠的声音更小了,“你星期六能不能去学校见见我班主任?” “去见你班主任?”陆锦桐被玙璠的请求给弄懵了。 “对。”玙璠咬了咬下唇,“我的班主任要叫我家长到学校来,我……”玙璠语塞,说不下去了。 “玙璠,这样的事姐不能帮你。”陆锦桐的声音很坚定,“你父母应该了解你在学校的情况,这对你有好处。” “姐,求求你了。我妈要是知道我在学校这么不用心,她回家还不得把我骂死呀?”玙璠晃了晃陆锦桐的胳膊。 “那你是不是在学校闯祸了。”女人颇为无奈地望着她。 “也没有吧。就是和班主任顶了几句嘴而已。”一想起谢澜,玙璠就满肚子的不服气。见陆锦桐默不作声地站在自己面前,谭玙璠又开始着急了。 “姐,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就死定了。”玙璠的眼眸中满是哀求。 “玙璠,真的不行。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去做。到时候,你父母知道了,又找来怪我,那我该怎么办?”陆锦桐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哎呀,不会的,姐。”玙璠焦燥了起来,“这样行不行,你来学校见我班主任,我给你二十?” “玙璠,这不是钱的事。周六,我也是有生意要做的。我去学校,那谁帮我看店呀?”陆锦桐向玙璠诉说自己的苦衷。 “我耽误你做生意了,那五十行不行?我给你五十块钱,你周六来学校帮我开家长会?”玙璠又提高了价码。一旁的陆锦桐沉默了,去见一下老师,就能白白拿到五十块钱,这样的美差也不是谁都能碰到的。 但良心上又过不去,陆锦桐正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玙璠却猛地拍了一下柜台,撂下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一言为定。周六下午上学,我来店里找你。” 话音刚落,玙璠却匆匆离去了,即使有些心疼这一星期的零用钱,她却感到无语伦比的心安,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留下陆锦桐望着柜台发呆。 036 比试 窗外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学生,念祎却盯着杯子中的柠檬水发呆。 “嗨,你怎么了?生我气了?”贺北凡将粘好的杂志放在了念祎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 “没有啊,我哪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念祎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北凡望着姑娘沉重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把杂志带到图书馆去的。” “北凡,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念祎吸了一口杯中的柠檬水,“昨天我爸翻箱倒柜地找这本杂志,我骗他说应该是落在琴行了,可是,我该怎么还回去呢?” “你就随便放在琴行的哪个角落,然后,你爸肯定能找到的。”北凡安慰她道。 “他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结果杂志又自己冒出来了,他肯定会怀疑我的。”即使书已经粘好了,但念祎的心里并没有那么轻松。 “那我陪你回琴行,我去给他解释。”北凡也并不是一个怕事的人。 “不用了,北凡,杂志是我自己带出来的,还是我去给他说吧。”念祎生怕此事会牵连到凡。 “那怎么能行?是我自己找你借的,这个责任我来担。”北凡并不胆怯,“无所谓,最多被你爸数落两句而已,我想叔叔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唉,好吧。看样子,也只能这么办了。”念祎狠命地掐了一下手中的饮料杯。 在饮品店耽误了一些时间,天色就更晚了,晚风中,迎面而来的是一对情侣,女孩子的柔发搭在男孩的肩上,两个人十指相扣。 “念袆。”凡吐出了两个字又突然没了下文。 “怎么了?”念祎对北凡的话感到奇怪。 “你,你有喜欢的人吗?”北凡的脸颊略显青涩。他的问题让念祎的心跳加快了,她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了什么,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你喜欢的那个人……”说到最关键的部分,北凡却突然怂了,他抿了抿下唇,不好意思地笑了。念祎却一脸认真地望着他,“你想说什么?” “噢。”北凡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问念祎这个问题,“我想问……”他转了转眼珠,“我想问,你喜欢的那个人,他是什么样的?”原本他想问的问题却被自己掩盖了过去。 “我喜欢的那个人。”念祎望着北凡,清秀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他爱笑,他有一双很亮的眼睛,还有一个可爱的小鼻子。他是个音乐才子,他喜欢作词和谱曲,他……”念祎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北凡却已经明了了她的心意。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北凡凑近了念祎,声音变得细微,“你喜欢的那个人,其实,他也喜欢你。”说完这句话,他就像做贼似的将脸扭向了一边。 念祎的脸颊是轻微的烧灼感,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本就无需再说什么。落日余辉,大片的火烧云铺天盖地,霞光映衬着两张年轻的脸。 “念祎,分班考试过后你会选择学艺术吗?”北凡的眼神真诚而迫切。 “当然不会。”北凡没有料到念祎会否定的如此坚决。 “学音乐对我来说根本不可能。”念祎的眸中满是婉惜,“我的父母是不会同意的。” “我明白了。”北凡的情绪很低落,后面的时间他只顾低头走路。 街道对面,可以清楚地看见琴行里面的摆设,那一架钢琴还是安然地立在最显眼的位置。不知为何,北凡突然停下了脚步。念祎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杂志给我吧,你就不用进去了。” 凡却没有理会念祎的劝阻,拉开了琴行的门。一切还是他初来时的模样,只是那把木吉他被挂在了墙壁的最上面,像是在向他打招呼。 “注意节奏,抬指,好,继续。”琴房里传来了叶尉浑厚的男中音。北凡壮起了胆子,一只脚踏上了二楼的楼梯。 “哎,北凡,还是算了吧。北凡。”念祎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上了楼。无可奈何,念祎只得跟了上去。 “叔叔,您的杂志。”北凡来到了叶尉的身边。 “你有个音弹错了。放轻松。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叶尉完全无视了贺北凡的存在,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自己的教学中。 北凡无奈地拍了拍叶尉的胳膊,“叔叔,您的杂志。” 叶尉缓过神来,侧过脸,看见了北凡手中的书,“你是谁?这不是我的杂志吗?怎么会在你那?”男人的眼睛大了一圈,心中冒出了无数个问号。 “这不是在图书馆,被你撕烂的那本书吗?”还没等北凡解释,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钢琴声随即停止了。只见邓文坐在琴凳上,一脸讪笑。 “邓文,你怎么在这?”北凡看见他不是反感,而是被惊吓到了,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愿意再和邓文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怎么哪都有你?”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邓文收起了弹钢琴的手,白了他一眼。贺北凡对他的出现毫无防备,“你也喜欢钢琴,你……” 北凡的话还没说完,迎面而来的却是叶尉那张瘆人的脸,男人脸上的青筋暴了出来,“倒底怎么回事?杂志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你把它撕烂了?” “不是的,叔叔,杂志不是我撕烂的。”北凡的心顿时慌了,“我,我对音乐杂志很感兴趣,所以,是我死缠着念祎借给我的。” 叶念祎知道北凡说的不是事实,但她又实在缺少实话实说的勇气。男人一把夺过贺北凡手中的杂志,“我的书是给自己和琴行的学生看的,我从来不外借。” 贺北凡并没有犯什么错,此时却低下了头,显得格外隐忍。念祎张了张嘴,却十分了解父亲的倔脾气,终是站在原地,默默无言。 “你还把书给我撕烂了?”叶尉动手轻翻了一下杂志。 “没有,叔叔,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给您粘好了。”北凡何时像这般卑躬屈膝过。 “你已经粘好了?”叶尉抬了一下眉毛,“你以为这样,我就可以不计较你撕我杂志的事吗?”贺北凡毕竟年幼,站在叶尉面前,他势单力薄。男人恼怒的眼神恨不得把北凡的皮都扒下来。 这时,一直默不出声的念祎却忍不住了,“爸,杂志已经粘好了,您还想怎样?您不要再咄咄逼人了好吗?” “这本书,我本来打算读完,留给邓文看的。我要你向他道歉。”叶尉指了指坐在琴凳上幸灾乐祸的邓文,他趁机向北凡吐了吐舌头。 但贺北凡又岂是那么容易低头的,“我不可能向他道歉。就是因为他和我抢书,所以杂志才会损坏的。”凡一吐为快,将心中的怨气都吐了出来。 “不可能,邓文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很了解他的人品。”不知叶尉为何会对他的学生这般自信。 他的人品?北凡对叶尉的话感到好笑,邓文什么人品,他贺北凡心里会不清楚?再扭头看一眼邓文,他的眼神着实戏谑,坐等着看一场好戏。 “你道不道歉?不道歉,把这本杂志的钱按原价还给我。”一向通情达理的叶尉,此时却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我不道歉,我也不会赔钱。”没想到贺北凡竟比他还要固执,“我的确有错,但真的不能全赖我。您应该去问问您的学生,问问他做了什么。” 叶尉的眼神向琴凳上的邓文扫去,那一瞬间对于邓文来说却格外的漫长。但叶尉却依旧是那么不通行情,“邓文他是不会做亏心事的,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我相信他。” “您为什么这么向着他?”北凡看着面前的男人就像望着一块榆木疙瘩。 “因为他是我的学生,从小他的钢琴是我教的。”叶尉的一句话便怼得北凡哑口无言,“你不道歉也可以,那你敢不敢和他比试一下钢琴?”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贺北凡觉得面前的男人滑稽至极,小事化大,或许这就是他的做派。 “怎么了,你不敢?”叶尉误认为北凡害怕了,便是几句冷嘲热讽,“没学过钢琴吧?就知道你不行。”男人却不知道给自己挖下了多大的一个坑。 邓文此时就别提有多得意了,给他一点洪水,他便犯滥。有叶尉替他撑腰,还会被贺北凡占了上锋,绝对不可能。 “我不行?”北凡笑了,“那就让您看看我行不行。”他的好胜心被叶尉的话深深地刺激了,再看看邓文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凡就咽不下这口气。 “你让开。”贺北凡站在琴凳前,语气冰冷,没有一点温度。邓文被北凡的阵势吓了一跳,他以为老师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北凡却和他拼真格。琴凳他也坐不安稳了,慌忙从上面下来。 凡在那架老钢琴前坐定,伸出他修长的手指放在熟悉的黑白键上,琴架上夹着方才邓文练习的琴谱。无需准备,北凡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他的眼眸完全沉浸于对纸上乐谱的感知中。 北凡心如止水,念祎却无比的激动。知道他会弹钢琴,但却从未见北凡弹过。今天也算是因祸得福,可以一睹他的风采。 随着指尖在琴键间的跳跃,舒缓的钢琴乐娓娓动听,行云流水般地倾泻而下。泉水般的琴声,配合着心的律动,溶入了北凡的血液。 念祎就那么痴痴地望着他,雨祺说的对,贺北凡不只是从油画中走出来的白衣少年,他真的带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叶尉闭上了眸,他的听觉对钢琴的声音格外敏锐,每一个音符都从叶尉的心上掠过,并未有丝毫的不妥。邓文看看老师,再看看叶念祎,站在那里却无所适从。 当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北凡沉稳地从琴凳上走了下来,“该你了。”他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邓文感到心虚。叶尉却还没有从北凡的琴声中缓过神来。 “算了,我就不弹了吧。”邓文脸上的表情与逃兵别无两样。 “不行,你必须弹。”北凡硬拉着邓文坐在了钢琴前,心说,你想比就比,不想比就逃,我倒要看看你逃到哪去。 邓文硬着头皮,伸出了手,有种骑虎难下之感。他望着叶尉严肃的眼神,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老师,我还弹吗?” “弹呀,你别拖时间了。”叶尉的信心在被逐渐地削弱。 邓文的手开始哆嗦,还没有弹几下,便错误百出。原本就不够熟练,此时更是频频出丑,弹了不到一分钟,叶尉便觉得自己的耳朵受了极大的侮辱。 “行了,你别弹了。”一向对学生和蔼的叶老师,此时的忍耐却到了极限。钢琴声戛然而止,琴房忽地安静了下来。 “小伙子,杂志的事我们就不说了。”叶尉对北凡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你的钢琴弹得很不错,练了几年了?” “八年,差不多。”北凡不好意思地咬了一下唇。 “难怪,你的节奏感这么好。没有错音,指法也这样娴熟。”叶尉笑了,方脸显得很慈祥。 “谢谢您,过奖了。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北凡不愿在这里逗留太久。 “可以。”叶尉看着很亲切,“小伙子,有时间欢迎来我的琴行玩。你不来听我的课,过来转一转,我也是很开心的。” “嗯,那我走了。”北凡说着就准备下楼梯。念祎送他来到了琴行的门口,“今天的事,多亏你了。” “你可别这么说。是我不好,给你惹麻烦了。”天空依旧是大片的火烧云,凡的嘴角在霞光中微微上扬。 037 招新 “桉,桉,快过来帮帮我。”贺北宸抬着一张木桌,从楼梯上走来,正巧遇到晏桉上楼。 见北宸需要帮忙,桉子连忙接过课桌的一边,“北宸,你这是要把桌子抬到哪去?” “再过一会儿,不是该社团招新了吗?”北宸用手抬着桌沿。 “啊,你到现在连课桌都没有抬过去?”晏桉显得很惊讶,“他们不是今天中午就去准备了吗?” “没关系。”北宸故作轻松的样子,“现在准备也不晚。” “哥,你心真大。”晏桉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中午可没有那个时间。”北宸道出了原委。 两个人一左一右,将桌子向学校的操场抬去。晏桉一身的肥肉此时全成了累赘,北宸却很心急,一个劲地往前走。 “哎,你慢点,我抬不动了。”桉子向北宸叫苦。 北宸看见桉满头大汗的样子,只得先将课桌从手中放下,“那放这,你先歇一会儿。”桉子便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从教学楼里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们都向操场走去。高一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是去参加社团招新的。 “你休息好了吗?”北宸又重新抬起了课桌的一边,“我们走吧,他们都该下来了。” 即使还想再多休息两分钟,但北宸的事却很要紧,桉子不得以又伸出了他的胖手。两个人一路上迎着风,配合的很是默契,在小操场的半边跑道上停了下来。 “好了,就放在这儿吧。”北宸挑了一块树荫下的凉地。话音刚落,桉子就松了手,桌脚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但北宸并没有抱怨,看着体力不支的晏桉,他的心里只有感激。微风轻柔地吹过,晾干了晏桉脸上的汗水,“你还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北宸见晏桉缓下来一口气,便弯下身去拿桌洞里的横辐,“你帮我一起挂吧。” 晏桉好奇地展开了那一堆红色的牛津布料,映入眼底的是四个白色的大字,“日语世界。” “你还真要把日语社干起来?”虽然北宸之前同他说过,但桉子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不然呢,我既然要建这个社团,就绝对不会反悔。”贺北宸一脸的执恸。 “那你不去草绿天涯文学社了?”晏桉还是忍不住会问这样的蠢话。 “我一个日语社的社长去参加文学社,你想什么呢?”北宸感觉桉子的脑袋一定是坏了。 “谢澜不是让你去参加文学社吗?那你怎么和她交待?”晏桉开始担心起北宸的肆意妄为。 “那又怎么了?”北宸却不以为然,“我参加个社团她还要管,还有没有她不管的事情?” “北宸,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只不定她以后会搞什么破坏。”桉子对于这件事情还是放心不下。 “行了,桉,你就别再啰嗦了。”北宸现在满脑子都是日语,根本无所谓谢澜的看法,“给,你拿着这一头。” 晏桉见社团横幅的一角别了一个大别针,他将别针的一头挂在操场的栅栏网上,最后的一个角固定后,晏桉满意地看一眼。 “我们挂齐了吧。”北宸望着社团的条幅,有些不安心。 “我看看。”晏桉后退了几步,一双圆眼在横幅上来来回回地扫视,“还可以,没有歪。”阳光下,那张白胖的脸显得更圆润了。 当招新活动开始的时候,北宸才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完了,我忘搬凳子了。你帮我看着,要是有人报名,你记一下姓名和班级。”北宸说着从桌洞里拿出了笔和纸。 “不用了,还是我去吧。”桉子还是一如平常的热心,“社团招新,哪有社长不在的道理?”说着,晏桉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贺北宸就独自一人站在横幅下,“日语社招新,有兴趣的过来看看。唱日文歌,看日漫,有你们想不到的精彩,喜欢日语的同学欢迎报名参加。” 但无论北宸怎样吆喝,也没有几个人搭理他。大家平时学习英语已经够乏味了,哪还有兴趣再去修一门小语种。 “哎,同学,感兴趣吗?过来报个名呗。”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经过,北宸的眼眸一亮。但面前的男孩冲他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眼看着晏桉回来了,桉子将凳子放在了桌前,“坐吧。”他望着北宸无神的双眸,“怎么样?现在有几个报名了?” “你自己看看吧。”北宸没有了活力。 晏桉拿起了面前的报名纸,见上面还是空空如也,“北宸,我早就说过了,日语是不会有多少人感冒的,你看,怎么样。” 见贺北宸沮丧的样子,桉子也不忍再泼他凉水,他拔掉了笔盖,白纸黑字写道:“晏桉,高一七班。” 桉子写完将报名纸推到了北宸的面前,“北宸,我支持你。” 贺北宸看着白纸上并不美观的几个字却心生一种惊喜,“你不是对日语不感冒吗?怎么现在还主动报名了?” “嗳,像我这样的学生,又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特长,参加哪个社团还不是都一样?”晏桉向北宸坦白道。 “真是的,到现在还没有人。再这样下去,我的社团该怎么办?”北宸更加的无精打采。 “哎,北宸,你快看,人好像都到那边去了。”桉子推了北宸一下,一只胖手指向不远的地方。 吉他的声音在操场响了起来,伴着男孩富有磁性的嗓音,“斑马,斑马,你不要睡着啦,再给我看看你受伤的尾巴……” “什么鬼?居然还有人在弹吉他。”晏桉很纳闷。 北宸寻着吉他的声音望去,却只能看见乌压压的人群,而不见弹吉他的人。 “哎,他是几班的?”雨祺抑制不住地问道。 “这不是北宸的弟弟吗?七班的。”玙璠淡淡地回答道。 “玙璠,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帅。”雨祺终于可以理解念祎初见他时的心情了。 “雨祺,你今天没发烧吧?”玙璠感觉她今天很不正常。 “哎哟,我是给你说真的。”雨祺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玙璠却不为所动。叶念祎又瘦又小的,站在人堆里毫不起眼,她掂起脚尖,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跑道上的他,卖力地唱着,将宋冬野的那种沧桑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又带有流浪歌手的那种逍遥,一曲唱毕,北凡放下了吉他,众人又开始了喧攘,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北凡却直奔主题,“来,吉他社招新。只要喜欢,不管会不会,都踊跃报名。”他一句话,报名桌前就被围得水泄不通,报名参加的学生排成了好长的队伍。 “再这么坐下去真的不行。”北宸转了转眼睛,随即向那堆人群走去。 “你干什么?”晏桉不知北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去去就来。”北宸头也没回,径直向操场的前方奔去。男孩好不容易挤过了人堆,见北凡坐在报名桌前奋笔疾书。 北宸凑了过去,摇了摇北凡的肩膀。凡都没来得及抬头看他,“同学,要报名请到后面排队。” “北凡,你给我借下你的麦克风呗。”贺北宸弯下身来。 北凡这才意识到北宸来了,“哥,是你?你拿去用吧。” 贺北宸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拿到了挽救社团的良药,“那谢谢了。”他拿过桌上的麦克风,就慌忙地向晏桉的方向跑去。 桉子见北宸回来了,又强打起了精神,看见北宸手中的麦克,他撇了撇嘴,“你借麦克风干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看我的。”北宸说着,在报名桌前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 他闭上了双眸,没有多想,张口便来,“すみません、日本語社に参加したいです。一緒に楽しい時間を過ごします……” “北宸,你在说什么?”晏桉对他稀奇古怪的发音一头雾水。贺北宸却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日本語が好きなら、話しても大丈夫です……” 操场上的一些学生停下了脚步,都被这从未听过的话语所吸引了。 “他在说什么?这不是汉语吧。”宋漪漪还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在说日语。”即使玙璠对于异国的语言一窃不通,但她大概可以辨识出来。 “我去,贺北宸这个奇葩。”师雨祺不禁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 “他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好吗?”在玙璠的眼里,北宸本就是独一无二的。 原本空空如也的那块跑道,现在也挤满了不少学生。北宸只管用麦克风飙着他一口流利的日语,晏桉则负责在一旁登记。 姚亮坐在英语社的条幅下无聊得快要睡着了,眼看着要报名的几个同学也被吸引到贺北宸那里去了,“我靠,放着英语不学,去学什么日语,真是脑袋被门夹了。” 任由他再怎么不服,日语社的桌前人越来越多。原来,想办好社团并不是不可能,贺北宸的嘴巴就没有停下,源源不断的日语从嘴里冒出。 人越多,他便越起劲。他贺北宸想做的事还有做不成的? 038 假冒 “玙璠,这能行吗?”陆锦桐的胳膊被玙璠拽着,向办公室走去。 “哎呀,姐,有什么不行的?可以,走吧。”玙璠一心想着蒙混过关,早点熬过这两个小时。陆锦桐不是很乐意,但既然已经答应了玙璠,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报告。”玙璠壮起了胆子,敲了敲谢澜办公室的门。 “进来。”谢澜掐指一算,应该是玙璠的母亲到了。 “谢老师好,我是谭玙璠的妈妈。”陆锦桐说这句话时,自己都觉得心虚,不敢去看谢澜的眼睛。 谢澜转过办公室的皮椅,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人,她穿着蓝色的纱蕾丝上衣,灰色的打底裤,三十岁左右。如果她是玙璠母亲,那该是未婚先孕吧。 陆锦桐又走近了,谢澜仔细地望着她的眉眼,看着好生面熟。陆锦桐扒了一下眼前的碎发,她便看得更真切了,这不是……这不是学校东门书店的老板吗?她的孩子谢澜见过,才刚上学。 看着玙璠焦急的眼神,谢澜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坏笑,“噢,玙璠的妈妈,您坐。”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那个空座位。 陆锦桐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非常不自然。她生怕将这场戏演砸了。玙璠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与谢澜下着这盘棋。 “玙璠妈妈,您店里的生意交待好了吗?不耽误吧?”谢澜一针见血,看似不经意地与陆锦桐的眼眸对视,却把坐在对面的女人吓得不轻。 “噢,不耽误,不耽误的,谢老师。还是孩子的事情重要。”陆锦桐装模作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就好。”这个女人有点意思,谢澜索性不拆穿她,陪她继续演下去。 “玙璠妈妈,再过两天不就是教师节了吗?您看我们班各科老师都很辛苦,我想老师们都爱看书,不如送购书卡当礼物,您觉得怎么样?” “啊?”陆锦桐不知道谢澜会来这一套。玙璠站在那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怎么了,您觉得不合适吗?”谢澜看出了陆锦桐的窘迫,又话锋一转,“您放心,我没有让您送的意思。只是希望您能给我们打个折。” 玙璠的表情都僵住了,谢澜真不是个善茬。她究竟看出来了没有,玙璠却不知道。正发着呆,女人又侧脸望向了她:“谭玙璠,你回班的时候给贺北宸说,让他用班费给各科老师买购书卡当教师节的礼物,还有,我的就不用买了。” “嗯。”玙璠心不在焉地听着,她现在连自己的事情都解决不好,哪还有心情顾及班里的事。 “玙璠妈,我今天叫您来学校,是想和您谈一谈玙璠的事。”无关紧要的琐事说完,谢澜直奔主题。 玙璠的心里却异常的平静,她知道谢澜要对陆锦桐说什么,无非就是向她告状。告诉她自己成绩差,上课还和老师顶嘴。 谢澜原本也是打算这么说的,但既然谭玙璠要糊弄她,女人也改变了主意,决定和玙璠好好的玩一把。 “谭玙璠她是个好姑娘,在学校和同学的关系也都不错。”谢澜的嘴轻轻一动,陆锦桐和玙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讶至极。 “她只是有些贪玩,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她成绩落后的话,也只是暂时的。”谢澜顿了顿嗓子,玙璠印象中的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过。 “所以,请您对她多一点信心。这个孩子并不差,只要她肯努力,成绩上来也是指日可待。”谢澜望着惊呆不已的陆锦桐心满意足地笑了。 “好的,谢老师,我明白了。”陆锦桐也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有,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要让她适当的放松。”谢澜握起桌子上的水杯抿了一口。 “那,谢老师,玙璠在学校没有闯祸?”陆锦桐对谢澜的话都懵了,玙璠竟然叫她来听这些,她不纳闷才怪。 “没有啊。”谢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在学校的表现还可以,我比较满意。”玙璠愣愣地望着皮椅上的女人,她何时变得这般通情达理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谢澜吗? “噢,那我就放心了。”陆锦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舒了一口气,玙璠这丫头也真是。还没有弄清楚什么情况,就让自己过来假冒。 “玙璠妈,我们今天就说到这。您还需要看店,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谢澜放下了手中的水杯,示意陆锦桐可以走了。 “好的,那我走了,谢老师,玙璠在学校有什么事,还请您及时通知我。”陆锦桐说完最后一句台词,迫切地想要逃出谢澜的办公室。谭玙璠紧随其后,生怕被谢澜看出破绽。 “谭玙璠,你留一下。”谢澜的语气顿时变得强硬。 玙璠预感到大事不妙,她缓缓地转过身来,“老师,您找我还有事?” “来,坐这来。”谢澜瞥了她一眼,不怒而威。 玙璠听女人的话乖乖地在位置上坐好,谢澜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令她心生畏惧。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谢澜的眉毛上挑,等着玙璠同自己说实话。 “啊?”谢澜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露馅了?玙璠略带迟疑。 “谭玙璠,找书店的老板来见我,你可真行呀?”谢澜的眉头蹙了起来,本就凶狠的眼睛白了她一眼。 玙璠见状慌忙站了起来,失手打翻了办公桌上作业本。高高的一摞本子撒了一地。 “你倒底是什么意思?找别人来替你开家长会,你鬼点子怪多的呀。”谢澜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给我一句话,倒底要不要我管你?”谢澜还没有见过像谭玙璠这般不服管教的学生,“你说话呀,要是不用我管就让你爹妈过来签个保证书,以后我就不管你了。” 玙璠站在那里沉默不语,虽然她很反感谢澜的管束,但这样的话她却说不出口。谢澜也不吭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你还要我管是吧?”谢澜转了转手中的钢笔。玙璠默不作声也不去看她。 “行,我也不找你家长谈话了,没有用。你找人来替你开,你父母还是不知道你在学校的情况。”谢澜叹了口气,“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玙璠没有回答的底气,她就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呆呆地站在那。 “你要是我的孩子,我早就动手了。但我不能打你,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爸妈该不愿意了。”谢澜翻了一下眼珠,“你就打扫一个星期的厕所吧,算是给你的惩罚。” “一个星期?”玙璠没料到谢澜会下手这么狠。 “怎么了?你嫌多?不要给我讨价还价。不然,我让你干一个月怎么样?”谢澜对玙璠的态度非常不满意。 “不用了,那我还是做一个星期好了。”玙璠撇了撇嘴。 “走吧,不要在这碍我的眼。”谢澜的眼眸里充满了厌恶。 玙璠没料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她原本以为这件事会办得很完美,不成想,竟如此惨痛。玙璠在楼道里望着学校的天井发呆,她不愿意回班,更不愿意坐在位子上读书,什么都不愿意干。 自从相机坏了,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即使内存卡还在,可她却再也无法在校园里拍照了。 “玙璠,你怎么了?”雨祺恰巧从她身边经过,看见了她黯然神伤的样子。玙璠摇了摇头,什么也不想说。雨祺见她不说,便也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边,和她一同看着天井。 “你说,这样苦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玙璠一改平常,颓废至极。 “你怎么这样说,好与不好都是经历。慢慢熬呗,三年或许一眨眼就过了。”雨祺安慰着玙璠,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们回班吧,马上又该上课了。” “你先回吧,我不想回。”玙璠无精打采地低垂着脸。 “不是吧,玙璠,你怎么了?别闹脾气了好吗?走,回班上课去。”雨祺说着,就去拉她的手。 “我不去,我太累了,我想一个人静静。”玙璠倔强地甩开了她,“你不要劝我了,你回班吧。” “玙璠,玙璠。”师雨祺没有料到她会任性到这种地步,“倒底怎么了?女魔头又骂你了?那你也不至于不上课吧,我的姑奶奶。” “我不想听,我去不去班里上课又有什么区别吗?”玙璠的表情很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学。” 师雨祺也拿她没有办法,“那我回去了。你呆一会儿,也快点回班吧。” “嗯。”玙璠双眼无神,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一中的上课铃响了,本在楼道逗留的学生都纷纷回到了班里,唯有玙璠一个人还站在那里。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落寞。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可那又能怎样?她谭玙璠的人生是与众不同的,注定为要一个人或一件事真正的尽力。而此时,她的心里空洞洞的,她好想逃,逃到另一个世界去。 039 观展 “好,我们现在开始上课。”高恒右手拿起一支粉笔,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道:“罗马法的起源与发展。” 师雨祺望着角落里的那个空空的座位,“玙璠怎么还没有回来?”她抑制不住地自言自语。晏桉正要与玙璠分享零食时,才发现她不在。 “上正课前,我先提问一下昨天学过的内容。”高恒继续在黑板上写着板述,“谭玙璠,你来说一下《十二铜表法》的特点。” 见没有人理会他,高恒扭过头,望了一眼讲台底下的学生,“谭玙璠,《十二铜表法》的特点?” “老师,谭玙璠不在。”晏桉嚼完了嘴里的最后一颗糖,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她不在?那她去哪了?”高恒放下了手中的粉笔,望着教室最前排的女孩,“你去看看,谭玙璠是不是在厕所?” 前排瘦瘦小小的学生走出教室,高恒翻开了历史课本,“好,我们不管她,继续上课。” “玙璠怎么回事?她该不会是逃课了吧?”北宸的心里惴惴不安。 “报告。”方才走出去的女孩又走了进来,“老师,谭玙璠不在厕所。” “那楼道里呢?你看了吗?”高恒讲课的思路又被打断了。 “看了,楼道也没有。”女孩说着,不禁为玙璠捏了一把冷汗。 “好,那你回座位吧。”高老头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同桌,谭玙璠今天来学校了吗?” “来了。”桉子晃了晃他的胖脸,“她上节课还在。” 无缘无故少了一个学生,高老头哪还有心思上课。他摸了摸本就光秃的脑袋,“你们先上自习,我出去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 班里顿时炸开了锅,学生们并没有认真看书,而是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哎,你们说玙璠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她可能又逃课了吧。” “依我看,她是想要退学的节奏。前几天还能勉强趴在桌子上听两句,今天倒好,直接开溜了。” 他们的讨论让北宸心烦意乱,“行了,别说话了,自己看书。”男孩的眼睛瞅着书页,心里却担心起玙璠。 “喂,谢老师。我是高恒,嗯,你们班谭玙璠不在教室,楼道里也没人,可能是逃课了。好,好,我知道了。”这边刚放下电话,下一秒高恒又回到了班里。 “来,我们继续往下讲,罗马法的发展……” 玙璠漫步于摄影展的长廊,上面挂着的形形**的摄影作品让她目不睱接。装着西服的男人与礼裙拖地的女人从她的面前经过,玙璠的一身校服显得她格格不入。 “小姐,请您让一下,不要挡着我们看摄影展。”一位贵妇非常傲慢地从她面前经过。 “哦。”玙璠刚缓过神来,贵妇已经走了,“什么人吗,这么大的位置偏要从我这儿里走。”她正抱怨着,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肩膀。 玙璠转过身,见中年男人的嘴角漾着微笑,“舅舅,您怎么在这儿?”玙璠显得很是诧异,朝男人撇了撇嘴。 “这不是知道今天有摄影展吗?我偷偷跑出来了。”郭磊一脸的窃喜,“店里有你妈和小王看着呢,应该可以应付。”他说着又显得很心虚。 “对了,你是什么情况?你今天不是应该在上课吗?”郭磊望着玙璠的校服,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你怎么会有时间看摄影展?” “啊,我……”玙璠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郭磊,他的问题一针见血,令玙璠顿时语塞。 “璠儿,你不会是逃课了吧?”郭磊看见玙璠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舅舅,我……”每当说到关键部分,玙璠便会卡壳。 没想到郭磊并没有与她计较,仍是一副和蔼的模样,“璠儿,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见玙璠沉默不语,男人又继续说,“不过,既然今天都已经出来了,就陪舅舅看摄影展吧。” 郭磊拉起了玙璠的手和她一起参观着墙壁上的作品,在一幅叫做《自由》的摄影作品前停了下来。 “这幅作品是本次摄影大赛的一等奖,真的蛮不错的。”郭磊的眼眸凝固在相框中,相片中是日出时分的天空,几只飞鸟从空中掠过,振翅而飞。 “嗯。”玙璠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却波涛汹涌。 “这是谁的作品?构图很不错,画面的处理也那么娴熟。”郭磊不由得往相框的底部望去,不觉吓了一跳,只见黑色的相底是几个白色的小字,“谭玙璠,《自由》。” “玙璠,这是你拍的?”郭磊的声音大得出奇,惊讶地快要站不稳的样子。 “舅,您小点声。”玙璠赶忙跳上前,捂着舅舅的嘴。一旁参加展览的人都诧异地望着他们。 “璠儿,你可以呀。我的摄影作品都没有评上奖。还是我们家玙璠可以,有本事,舅舅看好你。”说着,郭磊冲她竖了个大姆指。 “谢谢舅舅。”玙璠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要多看几眼这幅作品,这可是我们家璠儿的杰作。”郭磊的眼眸又转向了相片中的几只飞鸟。 “你能告诉我,你拍摄这幅作品的意图吗?”郭磊深黑色的眸中饱含深意。 “您看这日出时分的鸟儿,多么自由,没有人知道它们会飞向哪里。无论旅途有多么艰辛,它们振翅飞翔的时候却是最美的。”玙璠说着,面颊上不经意间掠过一抹微笑。 “的确,日出时,它们的旅途都是未知的。不知道,这些鸟儿是否能抵达属于它们自己的目的地?”郭磊说着,心中竟泛起了莫名的愁绪。 “我真的很羡慕它们。”玙璠的眸中满是神往,“至少,它们可以飞到它们想去的地方。而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呢,即使有翅膀,却无法离开鸟笼半步。” 郭磊感觉玙璠话里有话,“可是,那些刚出生的雏儿,翅膀还稚嫩,羽翼又过于轻薄,怕是经不住外界的变化莫测。” “如果,笼子始终不愿意打开,又怎能知道雏鸟是否有这个能力呢?即使有一天将它放了出来,被规划好的行程,又有什么奔赴的价值吗?”玙璠虽然激动,却吐辞清晰。 “璠儿,无论你决定做什么,舅舅都会支持你。”郭磊感到玙璠的情绪很不稳定,只好说一些话来安抚她。 玙璠却咬了咬嘴唇,一脸的倔强,“你们支不支持,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既然喜欢,你们谁也不要想着阻拦我。” “璠儿,看你这话说的。”郭磊慌了神,“我知道,你妈她不愿意让你学习摄影,她不想让这些占用你的时间,可她也是为你着想。” “行了,舅,您不用说了。”玙璠的脸上还是那般冰冷的眼神。 “那你妈应该不知道,你摄影大赛得奖的事吧?”郭磊试着和玙璠继续探讨下去。 “您觉得我可能告诉她吗?”玙璠为郭磊问这样低智商的问题感到好笑。 “璠儿,你应该告诉她的。”郭磊摸了摸自己的鼻间,“说不定,她知道你取得这样好的成绩,以后就会支持你坚持自己的喜好。” “我看还是算了吧。”玙璠对自己的处境还是心知肚明,“她要是知道我参加摄影大赛的事,不气死才怪。” “那,你打算把这笔奖金怎么办?”郭磊对玙璠的事情显示出了极度的好奇心,这倒是让玙璠无比的反感,“我还没想好,不过肯定不会上交的。” 看样子,这些话题不是很对玙璠的胃口,郭磊又将话题转移到了璠的摄影作品上,“你这幅作品也是你在众多相片中筛选很久了吧,看样子,并不像是偶然间的拍摄。” “没错。”玙璠并不打算向舅舅隐瞒什么,“那些天,我没有找到什么好的构图。拍摄好的照片都被我纷纷淘汰了。时间快要截止的时候,我不得以,只能早起去采风,于是便捕捉到了日出时的情景。” 玙璠的一席话倒让郭磊惊讶不已,“你不是习惯睡懒觉的吗?怎么?还会早起?”他又像是打趣般地转了下眼珠。 “是,我确实习惯睡懒觉。早起会让我感到很困乏,但这点困乏在我喜欢做的事面前根本不算什么。”玙璠显示出同龄人少有的成熟。 他们走过摄影展的一角,在一个少有参观者的地方停了下来。 “玙璠,你这么做,你妈会恨我的。”郭磊的声音忽而变得很沉重。 “为什么?”玙璠对舅舅突如其来的话感到很意外。 “是我教你学会摄影的。”男人舔了舔自己的下唇,“你告诉我,你对这门艺术很感兴趣,所以我带你一起出去拍照。” “可是你现在……”郭磊摇了摇头,“你喜欢上了它,它花费了你太多的精力。你甚至为了摄影,早起,逃课。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你妈也不愿意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您什么意思?你们愿不愿意,和我有什么关系?”玙璠的自我感达到了极点,“我想做的事,自然会放手去做,我根本无所谓它耗费了我多少精力。” “璠儿。”郭磊叹了一口气,“慢慢你就会发现,这些对你丝毫不重要。而你要做的,就是把你该完成的学业学好,这就足够了。” “舅,难道您年轻的时候,就没有自己所热衷的事情?如果有人泼冷水,您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玙璠示意郭磊换位思考。 “有是有……”郭磊说着,眸光不经意间黯淡了下去,“不过,它们都破碎了。现在想来,也没有任何价值了。璠儿,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你喜欢与否根本没人在意。你喜不喜欢又能怎样?你根本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权利。” “不,我一定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玙璠的眼中是郭磊看不懂的坚毅,“我会尽我所能,为了摄影,我愿赌服输。” 040 卸妆 “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谢澜自顾自地讲解着课文,“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越过别国……” 谢澜正说着,却见宋漪漪手里拿着小镜子,心不在焉地玩着自己的头发,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宋漪漪,你来翻译一下,这句话什么意思。” 漪漪却像没有听到的一样,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宋漪漪,我叫你起来回答问题,你为什么不站起来?”谢澜的眼眸中冒着怒气,将两只手按在了课桌上。 “啊?”漪漪方才缓过神来,见全班同学都看着自己。她又慌忙低下头去,望着念祎的课本,“哎,她讲到哪了?”念祎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着语文课本上的一处。 “噢,就是越过别国,以鄙远就是……”漪漪用求助的眼神望着同桌,可惜她也不会。 “鄙远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还不好好听,我以为你都会了。”谢澜笑了,但她的笑着实不好看,是那种苦苦的笑。 漪漪此时也顾不得照镜子了,她低垂着头,不愿去看谢澜,心里却是满满的不服。 “不是我说你,宋漪漪。”谢澜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故意找你茬。你看看你上周的周测成绩,我就不说别的了,你语文都没有考及格呀。你一个语文课代表,你语文考这么差,你好不好意思?” 漪漪还没有被谁这般数落过,至今为止,也只有谢澜会这样不给她留情面。 “你看看你上课的状态,怪不得你才考这么点分。”谢澜变本加厉,“你上课就光顾着照镜子了,你能考好才怪,把镜子交上来,快点。” 漪漪却手里握着小镜子,慢吞吞的,不肯上前。 “我让你交上来,你听到了没有?”谢澜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要是不交,我就自己下去收了。”说时迟,那时快,下一秒谢澜就走到了宋漪漪的桌前,将镜子拿在了手里。 “看着谢澜那作派,她多半是要自己留着用吧。”师雨祺喃喃自语。 谁知谢澜的举动出乎她们的意料,她走到垃圾桶前,将镜子扔了进去,“我真不知道,你长成这样有什么可照的。你再打扮,能好看到哪去?”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对于处在青春期的女孩子来说,喜欢照镜子就再正常不过了。但这却让谢澜无法理解。 “还有,把你脸上那两撮头发给我梳上去。留两缕子放那什么意思,就你特殊是吧?”谢澜是个爆脾气,她的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现在就给我重新扎,把那两缕头发给我扎上去。”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漪漪不得以把自己中午刚梳好的发型松开,扎成中规中矩的马尾辫。 念祎望着漪漪可怜巴巴的样子,便更加反感谢澜了,“扎个头发她还要管,马尾辫多丑,她就见不得别人比她漂亮了。”念祎只敢小声的嘀咕。 漪漪此时已经按谢澜的要求扎好了头发,她的眼睛红了,眸中充满了哀求。希望谢澜能够就事论事,放过自己一码,但她实在是太天真了。 谢澜一旦训起学生来,不是那么容易能刹住车的,“你抹口红了吧,这么艳的颜色适合你吗?你再看你的眉毛,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学校是不让女生化妆的吧,那你在那做作什么?”谢澜的声音高了八度,“现在到水房去给我洗了。” “老师,我……”漪漪的泪不自控地涌了出来,“我是主持,今天放学要去参加教师节晚会的排练。” “你排不排练我不管,这是学校,你不要太随意了。”谢澜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现在去,洗干净了再回来。” 漪漪倔不过谢澜的执拗,哭着跑了出去。她原本也不想这么丢脸,但情绪实在过于激动,哭出了声音。 “哭,你给我耍什么大小姐脾气?上课一点也不专心,说两句就不行了。”谢澜一贯的冷漠刻薄。学生们坐在位置沉默不语,心里却不知道骂了谢澜几百遍。 “你们都看到了。”谢澜望着台底下的学生不怒而威,“我不喜欢女生化妆。这么小的孩子非要把自己装得那么成熟,白白净净的多好,天天把自己化得像鬼一样。” 师雨祺“切”了一声,“她这么说,那她为什么自己天天要化妆。只许当官的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只是雨祺,其余的学生也唏嘘不已。 “这个班我说了算。”谢澜的一句话就足以震慑全场,“你们那些臭美的,都给我听好了。在外面你化烟熏妆,我都不管。这里是学校,你给我有点学生的样子。”她脸上冷酷得可怕,“你要是作,我也拦不住。不过把你们那些眉笔,口红都给我藏好了,要让我发现了,就只有扔到垃圾桶的份。” 宋漪漪趴在水房的笼头下,揉搓着自己的脸,大滴的泪混合着自来水流入学校的水池里,这所学校,她多一分钟都不愿意再待下去。她宋漪漪是爱美,但谢澜也不至于这么伤她自尊。 原本漪漪带的有卸妆水,但她却不能用,只能用凉水洗。即使这样做对皮肤不好,但她却无可奈何。 可卸妆岂是那么容易,她用力地洗,却还是有妆底的残留。漪漪的脸勉强算是洗干净了,她趴在水池的台子上,因为没有可以擦拭的东西,只能任由水滴从脸旁自由地滑落。 “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君亦无害处……”谢澜继续教授着下文。 “报告。”宋漪漪走了进来,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的水珠还没有干,显得狼狈至极。 谢澜看出了漪漪残留的妆底,她的嘴角还有些唇印,看上去像是没有洗干净一般。 “出去,洗干净再进来。这么大的人,连脸都不会洗吗?”宋漪漪感觉面前的女人真是疯了,竟然如此刁难她。 对于像谢澜这样的人,漪漪话不想多说,她径直回到了课桌前,蹲了下来。双手有些哆嗦地翻找。 “我让你出去,洗干净再进来,你在找什么呢?”谢澜今天是不打算好好上课了,精力全部集中在了宋漪漪的身上。 “哎,她至于吗?”北宸将笔撂在了桌子上,无可奈何地看着谢澜,母亲最近真的是更年期了。 “我,我拿个卸妆水走。”漪漪的声音颤抖着,生怕再惹谢澜不开心。 “拿什么卸妆水?”谢澜没来由的一股怒火,将教科书重重地扔在了讲台上,“洗个脸需要这么麻烦吗?谁给你惯的毛病,不用卸妆水,你洗不干净是吧?” 宋漪漪觉得自己快要被谢澜逼疯了,她的双眼失神,将书包撂在了地上,又朝教室的门口走去。 “我告诉你,我不吃你那一套。你不收拾利落,你不要进班上课。”谢澜此时叉着腰,看不出一点老师的样子。 “妈的,谢澜这个傻逼,她倒底讲不讲课了?”姚亮爆了一句粗口。 漪漪又再次回到了水房,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乖乖去听谢澜的话。而是径直坐在了水池前的瓷砖上。 “哎,我就想不通了。我怎么会接上这样的学生?”谢澜丧气地将手中的粉笔扔进了盒子里,“你们天天不专注于学业,在想什么?” “怎么会摊上这样的班主任?我还想不通呢。”叶念祎暗暗在心底怼了谢澜两句。 “叶念祎。”念祎正想着,就被谢澜点了名。 “啊?”什么情况,她该不会是要找我茬吧?叶念祎瞬间懵圈,茫然失措。 “你把宋漪漪书包里,笔袋里所有的化妆品都给我拿过来。”谢澜的声音严肃得让她害怕。 “这……”念祎陷入了为难的境地,漪漪用的化妆品她是知道的。有时出门太急了,还会用漪漪的补补妆。 将这么好的化妆品交到谢澜手里,叶念祎心有不甘,但若是不听从谢澜的吩咐,怕是自身难保。 她想了想,捡起了漪漪扔在地上的书包,从其中的一个小夹层里,拿出了那瓶方才惹祸的卸妆水。念祎看了眼那个白色的液体瓶,这可是蜗蜗今年刚出的新品。 她拿起那个小瓶子,一步一挪地走到了谢澜的面前。 “就只有这个吗?”谢澜半信半疑,“口红,眉笔,粉底呢?” “就只有这么多。”念祎虽然很胆怯,但现在实在不是怯懦的时候。 “我不信。”谢澜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拿起桌子上宋漪漪的笔袋,“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女人从里面拿出了口红、眉笔、双眼皮贴,将它们通通扔在了地上。 “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有什么好处?”谢澜竟气得发抖,“你这不是护着她,你这是害她。她的心思全用在了打扮上,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翻完笔袋,她又准备再翻叶念祎的书包,眼看着就要拉开书包的拉链了。 “完了,完了。除了化妆盒,眼影,指甲油,还有手机也放在里面,宋漪漪这下该完蛋了。”念祎一阵心慌,可怜的漪漪,她哥现在还不知道呢。 “我觉得您不应该翻她的书包,那是学生的私有物品。”正当学生们都察觉大事不妙时,这个男孩又站出来了,除了贺北宸还能有谁。 “祎祎这下有救了。”这一瞬间让叶念祎对贺北宸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谢澜听见北宸的声音,不由得停下了手,“是,我不该翻她的书包。但我是她的老师,我对她的未来担有责任。”谢澜颇为反感地白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习惯和自己理论了? “好,就算您对她担有责任,也不该耽误我们上课的时间。”北宸义正言辞,“因为她一个人的过失,这节课您讲不完了。那要我们如何应对下周的语文周测?” 晏桉听见北宸的话,差点把嘴里方便面的面渣都吐出来,“这货居然已经开始惦记下周的周测了,真是服了。” 北宸的话就像一味镇定味,让谢澜缓过神来,“你说的对,我们继续上课。”女人将手中的书包一扔,直接从地上的化妆品上踩了过去,把眉笔踩断了。 她拿起被晾在讲台上的语文课本,“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舍,在这里指的是放弃围郑……” “贺北宸,狗拿耗子,多管嫌事。”姚亮略有恨意地瞥了他一眼,“喂,虽然你是班长,也不用管得这么宽吧。你在那儿装什么正义?” 北宸张了张嘴,但一想到自己还有把柄握在姚亮的手里,他就不得不忍气吞声。虽然很厌恶,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哟,贺大班长,你今天不怼我了?”姚亮的眼皮一翻,笑了,“看样子,谭玙璠是你的死穴呀。你现在是不是很害怕得罪我?” 一向强势的贺北宸却默不作声,大丈夫能伸能屈,他也懒得与姚亮一般见识。而是抬起头看着母亲在黑板上的板述,去记忆一些重点实词。 任姚亮如何挑逗,贺北宸都不理他。姚亮也顿生无聊,翻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念祎无心听课,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去,将方才被谢澜摔在地上的化妆品捡了起来。只是那支眉笔断了,只有一半孤伶伶地在地上躺着,令人心生恨意。 041 排练 漪漪换上了红色的晚礼服,她脱掉了脚上的球鞋,换上了一双女式的黑色半高跟。原本漂亮有神的眼睛,此时却红肿着。 “漪漪,等会儿就要上台排练了,你开心点呗。”念祎见她哭丧着脸,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今天不着急回家,我坐在大厅里等你吧。” “不用了,等排练完估计都很晚了,太耽误你时间了。”即使情绪很低落,但宋漪漪依旧彬彬有礼。 “不,我不着急,我坐那边等你,加油,漪漪。”说着念祎冲她竖了一个大姆指。 “嗯。”漪漪无精打采地走上了大厅临时搭建的舞台,拿起了台上的麦克风,“尊敬的各位领导,敬爱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停,停。”丛飞走上前打断了她,“要有热情,你看你那哭丧着脸的样子。”男人一把拿过麦克风,“尊敬的各位领导,敬爱的老师们……”丛飞的语音抑扬顿挫,“要的是这种感觉,来,从头来。” 漪漪丧气地瞪了他一眼,“尊敬的各位领导……” “你怎么回事?吊着个脸给谁看的?”丛飞本就是个爆脾气,现在看见宋漪漪的表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练,后面还有几个节目等着上场呢,不要掉链子。” 漪漪站在舞台上丝毫不敢松懈,一袭红裙着地,遮盖住了她黑色的半高跟,强打起精神来。 “注意你的面部表情。”即使漪漪再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丛飞还是不满意。她穿不惯高跟鞋,才过了一会儿,她便觉得有些吃力。 “尊敬的各位领导……”这次丛肥肥没有打断她,而是任由她继续往下说。 开场词总算是过完了,“下面有请张校长发言。”漪漪想着,自己总算能休息一会儿,但她也未免太天真了。 “略过,继续往下。”丛飞不客气的说道,望着她,就像是在打量着一只服服帖帖的宠物。 “噢。”漪漪似乎有些失望,“老师,您守着一方净土,勤耕三尺讲台……”说到这,她突然忘词了,“勤耕三尺讲台……” “主持稿不是一个星期前就给你了吗?你怎么还没有背会。你这样怎么和澄邈对词?”台下坐着一些高一高二看热闹的学生,但丛飞并不打算给宋漪漪留面子。 “我……”真是祸不单行,方才被谢澜训斥完,现在又要受丛肥肥的折磨,“最近功课有些多,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准备。” “这是理由吗?”丛飞对宋漪漪的借口并不满意,他指了指站在一旁西装革履的澄邈,“你问问他,他都高二了,他比你紧张。人家为什么就可以把词背下来?” 宋漪漪的脾气很好,此时却耐着性子。原本站在那里,穿着这身不透气的礼服,她就感觉很不舒服,现在更是身心俱疲。 见她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丛肥肥并没有善罢甘休,“你说你没有时间,那就挤时间呀。教师节的晚会是很庄重的,你代表的是我们整个年级。这么重要的晚会,你可不能搞砸了。” “对不起,我主持稿背得不熟练。”即使宋漪漪再疲倦,她也得服软。 “光对不起有什么用?”漪漪感觉丛飞的大肚皮都快要把他的皮带撑破了,“现在把主持稿拿出来背,今天主持词不过完,谁也别想回家。” 漪漪无奈的打了个哈欠,接过丛肥肥扔过来的主持词,只是略略地扫了两眼都觉得反胃,“抱歉,我记不下来。”人在疲倦的时候总是能激发出自己的潜能,原来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现在却只是小菜一碟。 “你说什么?”丛飞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一楼的大厅,“年级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了,这么信任你,你说你背不下来。”他翻了宋漪漪一个白眼。 又转而望向站在一旁的澄邈,“你先到台下休息,什么时候她把词背好了,我什么时候再叫你。”见丛飞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是非逼着宋漪漪背主持稿不可了。 “这个死胖子,怎么屁事这么多。”念祎坐在台下,弯着腰,无聊地用胳膊撑着脸。 “宋漪漪,你看看你,就因为你一个人,还要耽误人家澄邈的时间。”丛飞越是苛责,漪漪就越发的无所谓,“不如这段就删了吧,反正也不影响晚会的流程。”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主持稿是学校的主任亲自设计的,岂是你想改就改的?你既然不行,那你早说呀,事到临头当缩头乌龟。你是干什么吃的?” 比漪漪高一年级的澄邈倒不好意思了,即使很累,他并没有坐在台下,而依旧站在舞台上,“老师,您不要这么说。她也很忙的,高一的学业也不轻松。” “那你说怎么办?”丛飞将坏脾气发泄在了澄邈身上,“周二全校领导都来,就看着她在台上丢人现眼?” 澄邈的脸上依旧自如,心里却越发的反感丛飞,这一段去掉也未尝不可,一大堆废话,完全没有晚会的重点。而面前的胖子完全是为了照顾学校主任的感受,竟对比自己低一年级的学妹说如此难听的话。 “老师。”澄邈实在忍耐不住了,满是青春痘的脸却透出无法掩饰的刚毅,“我认为这一段真的可有可无。不过,要是您执意要保留的话,可以把这一段分给我,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宋漪漪有些惊讶地扭过头来,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澄邈,她还从未这般留意过哪位学长。他竟肯出手相救,总得先认清他的容貌才是。 “行,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就替她背吧。”丛飞瞥了澄邈一眼,将原稿递给了他。 说到做到,澄邈聚中起精力,来来回回地读着那段原是宋漪漪的主持词,要不了多久便顺了下来,“老师,您守着一方净土,勤耕三尺讲台;您用粉笔挥洒激情,用生命熔铸崇高;您默默无闻,您无怨无悔……” “好,很好。你不愧是高二年级的主持人。”丛飞向澄邈投去了赞许的眼神,“这一段很好,继续往下。” 见澄邈如此用心的样子,宋漪漪也渐渐收敛起自己的怠慢。努力清扫去丛飞和谢澜给她带来的不快。只是脚上的那双半高跟真是太不争气了,尽如此地硌脚。 时间一分一眨的过去了,他们的主持词来来回回地不知排练了多少遍。教学楼外的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舞台底下的学生都散去了。只剩叶念祎还不甘心地坐在那里,快要睡着的样子。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丛飞终于发话了,澄邈就像是被松了气的皮球,紧绷着的神经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丛肥肥站在一边他也不管,竟当着他的面脱去了西装的外套,虽已入秋,但室内的温度并不低。久站过后,他衬衫的领子都湿透了。厚重的外套令澄邈很不舒服,因而他急不可耐。 在舞台上站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不停地排练,滴水未进。宋漪漪的嘴唇发干,她的眸中是说不出的疲倦。 “行了,你们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家休息吧。”丛飞也不是不知道孩子们的劳累,他感到自己的皮带都湿了,但也是迫不得已。 “好的。老师再见。”学长就是学长,体力透支的情况下还能做到彬彬有礼,但宋漪漪就不是这样了,她都懒得再多看丛肥肥一眼。头也不带回的,漪漪径直向坐在台下昏昏欲睡的念祎走去。 “喂,念祎,醒醒,我们该回家了。”她拍了拍念祎的手。 “嗯。”座位上的叶念祎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几点了?” “七点半。”漪漪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怎么这么晚?”念祎打了个哈欠,“丛肥肥这个没有人性的东西。” 恰巧这时,丛飞从她们的身边经过,漪漪慌忙捂上了念祎的嘴,“嘘,别说了。” 这小小的举动被男人看见了,他有些纳闷地摸了摸头又离去了。 “好险,好险。”幸亏丛飞的听力不好,不然她们的小命该不保了。念祎拿起了座位上的书包,将漪漪的也递给了她。 “走吧,回家还有一大堆作业呢。”这样疲倦的下午,她们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 “我爸今天来学校接我。这么晚了,走回家也很累,不如就载你们一程吧。”两个人刚走到大厅的门口就被叫住了,回头一看是方才和漪漪一起排练的澄邈。 宋漪漪原本想拒绝他,可念祎却向她投来了渴求的眼神。想着她也是因为自己,才挨到这么晚回家,“那,好吧,谢谢你了。”只是刚刚认识,澄邈却显得如此殷勤,这让漪漪感觉很不自在。 “你叫宋漪漪对吧。”澄邈看出了她的尴尬,主动与她搭诎,“今天丛老师的话有些重,你也别往心里去。其实,你已经表现很好了。我高一的时候也记不住词,经常被骂。不过现在好了,主持过几场晚会就会有经验的。” 他的话有温度,听起来很舒服,“谢谢你,学长。”漪漪难得真心地说句“谢谢。” “以后就叫我澄邈吧。学长这个称呼太官方,我不喜欢。”他笑了,露出了两颗虎牙。 042 午饭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北宸望着弟弟稚嫩的脸,“现在给爷爷说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婶婶也不一定会同意,你还是先把这她这一关过了吧。” “哥,真的不早了。”北凡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分班也就是两周之后的事,我要给爷爷提前打好预防针。” “凡。”北宸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爷爷那个脾气,你觉得他可能同意吗?” “哥,你先帮我旁敲侧击地问问呗,他同不同意也只有这样了。”北凡的态度很坚决。 “那,好吧,走。”说着北宸牵着弟弟的手往单元楼走去。 “不,哥,你先去吧,我过上二十分钟再进去。”北凡将手中提的一箱牛奶放在了地上。 “没事的,凡,和我一起进去吧,站在这等着不合适。”北宸没有料到弟弟会这般倔强,他又拉起了他的手,“走吧,爷爷都把中午饭做好了。” “不去。”北凡甩开了他的手,“爷爷让你中午去他家吃饭,又没有叫我。”凡冲北宸摆了摆手,“你先进去吧,不要让爷爷等急了。” “那,我帮你说两句。你过会儿就上来吧。”北宸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和他闹得再不愉快,他已经一把年纪了,也需要你常来看看他。” “我知道了,哥。”北凡并非不理解北宸的话。 北宸上了楼,望了一眼站在楼下的弟弟叹了口气。“爷爷,我回来了。”北宸用钥匙打开了家门。 “哎哟,宸宸,你总算来了,就等你了。”老贺说着,掀开了毯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你怎么回来这么晚,饿坏了吧?” “没事的,爷爷,我不饿。”贺北宸换好了拖鞋,“这不是才刚补完课吗,我就赶回来了。” “你妈也真是的,一个星期才休息一天,补什么课。”老贺打开了电饭煲,一股米香扑面而来,“平时睡那么晚,周末还要补课,她也不怕把你累着了。” “爷爷,补补课没什么的,她也是想让我再多学一点。”北宸说着接过老贺盛的米饭,“您给我盛的太多了,我吃不完。”瓷碗里是压得满满的米饭。 “宸宸,你在长身体呢,要多吃一点,营养才跟得上。”老贺的眼眸里充满了怜爱,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了笑意。 老人都这么说了,北宸便不再推辞,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鸡在锅里,我去给你盛。”老人说着又走进了厨房,掀开了锅盖,一股热气涌了上来,“我害怕肉凉了,就一直放在锅焖着。” 看着老贺佝偻着腰,北宸便有一种说不出的辛酸感,老人的身体还算硬朗,只是背已经驼了。他将鸡肉端上了桌子,满满一大盆子,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你先吃,我去给你盛丝瓜汤。”老贺拿着汤勺又走了。 “爷爷,您真的不用准备这么多。”北宸并没有先动筷子,而是坐在椅子上等着老人,“您随便做两个菜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老贺将汤汁不小心浇在了自己的手上,却不觉得烫,“我的宝贝孙子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我肯定要做点好的。” 老人颤巍巍的手端着汤碗,看上去很不稳当。 “爷爷,我来。”北宸见状连忙接过老贺手中的碗,生怕将它摔了,“您坐下来吃饭吧。” 老人坐了下来,夹起了盆子里的鸡块,却没有往自己的碗里送,而是拐了个弯,扔进了北宸的碗里。 “爷爷,您吃,我自己夹。”老人没吃,却不停地给自己夹菜,这让北宸很不好意思。 “怎么样?好吃吗?”老贺望着面前的男孩,就像看着年轻时的自己。 “好吃,爷爷的手艺真好。”爷爷把饭做咸了,但北宸并不想拆穿他。 “我尝尝。”老贺拿起了筷子,咬了小小的一口,“是不是有点咸?可能是我把盐放多了。”老人嘬了嘬嘴。 “没有啊。”北宸却装做很馋的样子,“就米饭吃刚刚好。” “那就行,好吃你就多吃一点。”老人放下了筷子,他现在并没有这个食欲。 “您怎么不吃呀?”见老贺不吃,北宸也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我不喜欢吃鸡肉。”老贺说着,夹了块土豆放进了嘴里,“你快吃,今天这只鸡专门是为你做的。” 老人的一句话,倒提醒了北宸的正事,“爷爷,您今天怎么不叫凡凡回来?一只鸡这大,我们俩也吃不完呀。” “叫他来干什么?”谁知老贺突然变得厉害了起来,“这么不听话,不好好学习,天天就知道弹他的吉他。” “爷爷,您不能这么说。”北宸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凡凡,他其实挺努力的。他只是有些固执而已。” “对,他是努力。”老人的眼眸中竟带着怒气,“但他没有努力在点子上。” 这样看来,想要扭转老贺的观念,还是个颇为艰巨的任务,“爷爷,其实也不像您想的这样。凡他有自己的特长,我们应该支持他。” “特长?他什么特长?”老贺急红了脸,“说到底,他就是懒,不肯用功读书。”面对北宸的劝慰,老贺也是油盐不进。 “那,如果凡凡他想要转艺术呢。”北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他敢?”老人气得拍了一下饭桌,“他要是敢去当艺术生,看我不打断他的腿?以后他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 北宸从未见老贺如此的气愤,吓得将筷子摔在了地上。 老贺见孙子反常的举动,面容又柔和了下来,“你吃你的,我又没有骂你,看你吓得。” 贺北宸将筷子从地板上捡了起来,走到厨房的水笼头下清洗,还没有从老人义愤填膺的言辞中缓过神来。 “宸宸,你就不要再替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说话了。他光是上个高中就要比你多花多少钱,你学费全免。他呢,压着计划外的分数线进去的,一学期要比你多掏多少学费。真是把我们老贺家的脸都丢尽了。” “爷爷。”北宸还想再劝劝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没了下文。男孩又重新回到了饭桌前,拿起了筷子,越想老贺的话就越觉得不是滋味。 “你怎么了,快吃。”老人见孙子吃饭慢吞吞的样子就觉得着急。 “噢,爷爷,我饱了。”北宸觉得面前的食物索然无味。 “怎么才吃这么一点就不吃了?”老贺很纳闷,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宸宸,你现在饭量不行了。” “没有啊,爷爷,我真吃饱了。”北宸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他们正说着,门“吱哑”一声响了,“爷爷,今天休息了,我来看看您。”只见贺北凡提了一箱牛奶走了进来。 “你以后要是忙,就不用来了。”老贺还没有从北宸的话中缓过神来,所以,便冷言冷语。 “噢,凡,你来了。”北宸见弟弟站门口,手里还提着一箱牛奶,慌忙站起身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我们正吃饭呢,快坐下来吃。” 北凡望了一眼面前的饭桌,上面堆着哥哥啃完的骨头,碗里的米也见底子。看样子,哥哥原本打算下桌的。 爷爷绷着个脸,也没有邀请自己上桌的意思。北凡也知道自己不受这个家的欢迎,上次他为了艺术的事口不择言,老人家一直生他的气。 “不用了,哥,我已经吃过饭了。”北凡只能佯装自己已经吃过午饭了,即使他的肚子还“咕咕”直叫。 “那好吧。”虽然北宸不相信,但他还是开始收拾起饭桌,将方才丢在桌子上的骨头抹进了垃圾桶。 “你怎么有时间来了?你不是在琴行弹钢琴来吗?”老贺转动着混浊的眼珠,一双大手平稳地搭在了桌上。 “噢,我现在已经不弹钢琴了。”北凡虽然不是很高兴,却要强迫自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课业太多了,没有时间。” “你现在知道没有时间了,你早干什么去了?”老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都不知道,你学那钢琴干什么?你能不能让家里省点心?” 贺北凡不想与老人吵架,但他从进家门的那一刻就压着一股怒火,“爷爷,您说清楚,我怎么就不让家里省心了?”北凡还站在那里,都顾不得坐下。 “你让家里省心?”老贺用手指着他,“你看看你哥,这么用功,还能拿到学校的奖学金,你怎么就不能向他学学?” “我为什么要向他学?我们俩本就是不一样的。”北凡决定好好的与老贺评评理。 “你不好好学习,那你倒底打算干什么?”老人的嗓音嘶哑,“你妈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上一节钢琴课就要花几百块钱。你还要学艺术,你觉得你妈能供得起你吗?一点都不懂事。” 老贺的一席话倒让北凡软了下来,“我知道,如果我选择这条路,可能会让家里破费。但我真的喜欢,我一定要走下去。” “你敢?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呀你。”老贺气得喘不过气来。北宸连忙走上前,拍了拍老人的后背,“凡,爷爷岁数大了,你不能这么和他说话。” 北凡见老人的脸色苍白,连忙赔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气的。但我决定好的事,就没有人可以阻拦。” 043 打架 又是星期一的早晨,太阳慵懒地播撒着它的光茫。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又是令玙璠煎熬的一个星期。 “你怎么了?生病了?”晏桉拍了拍玙璠的胳膊。 “我只是感觉很困,趴一会儿还不行吗?”谭玙璠就像打了霜的茄子,只要上课,她永远都打不起精神。 “你不会今天早晨又去拍日出了吧?”晏桉知道玙璠有这样的癖好。 “没错,不过是拿手机拍的。”玙璠说完,又沉沉的睡去了。 晏桉原本想要劝她两句,不过见玙璠疲倦的样子又不免心疼,便没再打扰它。 “今天我们继续讲《荆轲刺秦王》。”虽然工作很辛苦,但谢澜总是很有热情,她拿起了粉笔,却瞥见了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大好的时光,玙璠竟用来睡觉,这让谢澜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谭玙璠,谭玙璠。”谢澜的好心情都被她一扫而空。 玙璠仍在座位上犯着迷糊,两只眼睛半睁半闭,像是没有听见谢澜的话。 “喂,玙璠,你快醒醒。”晏桉不得以地推了玙璠一把。 “你干什么?”玙璠不耐烦地吼叫。 “谭玙璠,你以为这是你家是吧?”谢澜拿着教棍走了过来。 玙璠迷迷糊糊地站起来,看谢澜来到了自己的桌前。 “你上周六干什么去了?”谢澜又翻起了旧帐。 “什么也没干呀。”玙璠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再说你什么都没干?你是不是逃课了?”谢澜的教棍落在了玙璠的肩上,疼得她扭动了一下肩膀。 “是,我逃课了。反正我在学校里呆着也不想学。”谭玙璠在说这句话时竟没有丝毫的畏惧,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 “你逃课你还有理了?”谢澜从未见过这般难应付的学生,“那你就说说,你逃课干什么去了?” 姚亮坐在位置上打了个哈欠,“看样子,这节语文课又不用上了。” “我去看摄影展了。”玙璠面无表情,全盘托出。 “看摄影展?”谢澜对玙璠的回答感到好笑,“摄影展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去参加?” 但玙璠却并不打算告诉她,这是她自己的秘密,连最亲近的朋友她都没有告诉。 “谭玙璠呀,谭玙璠,你说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不想学习,也不想参加高考,那你有没想过你的未来?”谢澜望着面前的女孩,她竟没有丝毫的悔意。 “有啊。”玙璠拈起头,依旧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以后要做一个摄影师。” “做个摄影师?”谢澜越发的觉得她幼稚,“你口气倒不小,你以为什么事情都像玩一样那么简单。我告诉你,谭玙璠,你不努力学习,你干什么都不行。” “您怎么知道我不行?我可以。”玙璠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好,你行。那你就先把学习成绩给我提上去。还有,你今天为什么没有去打扫厕所?”谢澜双手叉着腰,那样子都要把她活剥生吞了。 “打扫厕所不是我该干的活,我也没时间做。”谢澜的眼睛瞪得再大,玙璠还是不怕她,“不然,要保洁阿姨干什么?” “你……我管不住你了,是吧。那你出去,不要在我们班呆着。我谢澜没有你这样的学生。出去。”谢澜气得手里的教棍都快握不住了。 晏桉也被她吓住了,哆哆嗦嗦地给她让位置。玙璠却对这一切都是无所谓,“出去就出去,谁怕谁?”她一脚踢翻了板凳,走了出去。 “我靠,这娘们,真厉害。”姚亮在心里都畏惧起玙璠来,他没想到她的性格如此泼辣,竟敢公开和谢澜叫板。 还从未被学生气成这样,谢澜的嘴唇都在发抖,“好了,我们现在继续上课。”她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玙璠来到了楼道里,却觉得异常的轻松。比起勉强坐在教室里听课就强得太多了。 “秦王闻之,大喜。乃朝服,设九宾,见燕使者咸阳宫……”谢澜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北宸却没有了听下去的心思,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玙璠,笔记本上的字也变得漫不经心。 “贺北宸,贺北宸,你在想什么呢?站起来,把这句话给大家解释一下。”谢澜看出了北宸不专心,故意点他起来。 北宸的心里一紧,即刻便平静了下来,“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秦王听到这件事很高兴,于是换上朝服,设宴九宾,在咸阳宫接见了燕国的使者。” “坐。”谢澜没想到贺北宸可以翻译出来,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玙璠活动了一下筋骨,她的双腿站得酸疼,“不是都已经下课了吗?谢澜怎么又拖堂了?”女孩抱怨道。玙璠原本想要回班坐一会儿,可谢澜却迟迟不下课,害得她只能站在班门口。 “哎,这不是谭玙璠吗?她怎么不进去呀?”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被谢澜罚站了呗!” “她在九班天天考班里倒数,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考进来的。我要是她呀,我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一群其他班的女生走到教室门口在那絮絮叨叨。 但玙璠岂是好惹的,“哎,闭上你们的臭嘴,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们说。”虽然她的确如此,但却不允许任何人对她指指点点。 “你不是吗?自己差还不让别人说了。”那个多嘴的女生不知道玙璠是不好欺负,“像你天天闯祸,年级谁不认识你?” “你再给我说一遍。”玙璠真的生气了,上前抓住了小个子女生的头发,往下揪。 “你……你干什么?你要打架是吗?”面前的小矮个疼得嚎叫,“我给你说,我可不怕你。”临死的鸭子还要嘴硬,玙璠直接将她的发带解了下来。 方才嚣张的小矮个,现在却嚎啕大哭,想要还手,向玙璠的身上扑打去。 “你敢打我?”玙璠扑向她,将她按在了地上。看到玙璠蛮横的样子,方才一起聊天的两个货此时却两个蒙瓜一样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打人啦,打人啦。”被按在地上的小个人,开始请求支援。玙璠还没有把她怎么样,她就又哭又闹。 “哎,你怎么打人呢?” “这是学校,打架是违反校规的。” “就是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吗?偏要打架。”一拥而上的学生令玙璠无可奈何,有人拽着她的胳膊,令她很不舒服。 玙璠原本只是将她推在了地上,并没有要打她的意思。现在却像是玙璠真的下手了一般。 “谭玙璠,你在干什么?”人群渐渐地散开,谢澜夹着课本从教室里走了出来,“我让你在门口站着,你又和别人打架。” “我没有。”玙璠直起了腰。 方才被扑倒在地上女孩,爬了起来,看上去狼狈极了。秀长的头发都散了下来,零乱地披在了肩上,脸上是痛苦的表情,嘴里还在抽噎。 “你没有?”谢澜又怎么会相信她的话,“你看看你把她欺负的。” “她活该,是她自己嘴欠。”玙璠的脾气很倔,活像一个假小子。 “谭玙璠,你太过分了。走,和我到办公室去。”玙璠的反驳让谢澜在学生中丢了面子,她决定和玙璠好好谈谈。 “你们都在这看什么看?回班学习去。”谢澜生气地教训了学生两句。女人的话很严厉,学生们也不愿在这样的是非之地逗留,悻悻地走了。 玙璠紧跟着女人的脚步,谢澜的高跟鞋在楼道里发出了轻脆的响声,一下一下听起来很凌乱。她们终于走到了她的办公桌前。 “说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谢澜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她对我指指点点,瞧不起我。”玙璠站在谢澜的面前,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这样做谁看得起你?你想要别人看得起你,就要做一些让别人看得起的事情。”谢澜语众心长,希望玙璠可以悔改。 “你说你不喜欢学习,但你是个学生,你别无选择。”女人叹了口气,“既然你能考到重点中学,能考到尖子班,就说明你不差。是什么让你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 “老师,如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考,那又有什么考的必要?”玙璠显得异常的释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我们都像被固定的模型捏造出来的,那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你也并非不擅长学习。你分到这个班里时的成绩是不错的,还有最后这三年,你要放弃,你不觉得很可惜吗?”谢澜的话发自肺脯。 “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我这不叫放弃,我只是找到了自己喜欢,愿意为此付出一生精力的事。” “谭玙璠,你太天真的。这个世界永远都不是你想干什么,而是你能干什么。马上就该分班考试,你现在的成绩是什么样子,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能不能留在这个班,全在于你自己。” 话以至此,玙璠有自己的看法,谢澜也无法扭转她,“你走吧,记住我给你说的话。选择一条怎样的路,全在于你自己,你今后不要后悔。” “我不会的。我就从来没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玙璠洒脱地回答,转身离去了。 044 范文 “这就是你写的作文。”谢澜生气地将答题卡拍在了办公桌上,“你自己说你写的好不好?” 北宸站在一边默默地摇摇头,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我让你总结《南方周末》的热点是白写的吗?”只是一篇作文而已,北宸不知母亲为何会有这么大的火气,“贺北宸,你给我上点心。” “可能还是我平时积累的不够,我拿回去重新写就是了。”或许是本就不擅长写作的缘故,北宸并没有偷懒,却没有什么长进。 “你站住。”北宸正准备离开办公室,却又被谢澜叫住,“你这周的作文我还是不满意,给,你看看人家姚亮的。他的文章是这次周测的范文,先不说他思想比你深刻,逻辑比你清楚。光是他的字都比你漂亮多少倍。” “是,我承认,他的作文写得的确比我好,我应该向他学习。”北宸一向不服输,但他却是谦逊的。 “既然这样,你把他的答题卡拿走。好好看看别人的作文是怎么写的。”谢澜说着将姚亮的答题纸扔给了贺北宸,“把范文抄三遍交给我,想想他为什么能得这么高的分。” “好,我明白了。”即使心中不悦,贺北宸却什么也没有说。 “你这周的周测要再写成这样,你就把范文当着我的面从头背到尾,明白?”谢澜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有一点不如别人的地方。 北宸依旧沉默不语,只是点了点头。他默默地走出办公区,丝毫不敢耽误时间,向教室走去。他的心里很难受却不明白因为什么,手中的黑色水性笔此时越发的沉重。他提笔写了起来,一个个方块字入木三分。 “喂,你在写什么呢?”姚亮见北宸眷抄着答题卡有些纳闷,向他凑了过去。贺北宸见状慌忙用手遮住答题卡的一半。 他越是这样做,姚亮就越发的好奇,“哟,你心虚什么呢?让我看看。”说着一把将桌上的答题卡夺了过去。 看了一眼,姚亮开始发笑,“你拿我的答题卡干什么?怎么着,还有值得贺班借鉴的地方?” “姚亮,你的作文借我用一下。”说着,北宸便伸手去够。 “不借,我的答题卡凭什么借给你?”姚亮又开始使坏,“看你这样子,是被谢澜罚了吧?” “姚亮,你给我借一下,反正你又不用。”北宸开始向他求情。 “我不用,我也不会给你借的。”他依旧是这般小肚鸡肠,说着手里攥着自己的答题卡,捏得越发的紧了。 贺北宸望着他叹了口气,“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借给我?”北宸将黑色的水性笔按在了桌子上。 “哟,贺北宸,你这算是在求我吗?”姚亮简直不要太高兴,“多的不要,你叫我三声爸,我就给你借。” “姚亮,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北宸的脸拉了下来,“你配吗?我是不可能叫的。” “行,我不配,你不叫,那我也不给你借。”姚亮就知道贺北宸不肯叫,他当然也不可能借给他。 下一秒贺北宸站了起来,向母亲的办公室走去。 “你怎么来了?”谢澜听到了声音,抬头瞥了他一眼,“我不是让你回班抄范文吗?” “您能再给我一份范文吗?”北宸的眼眸中充满了疲倦。 “为什么?姚亮写得不好吗?”谢澜继续敲打着键盘。 “他不愿意借给我。”北宸向母亲吐露了实情。 “他不愿意给你借,你不找找自身的毛病,你光给我说有什么用?”谢澜还是一贯的不近人情,“这周周测只有他的作文是满分,所以,你去找他借。” 北宸的心里是股无名的怒火,他大步流星地向班里走去,正巧与迎面而来的玙璠撞了个满怀。男孩原本很不爽却瞥见了那双杏眼,因而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北宸,你怎么了?”玙璠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快。 “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北宸打心眼里觉得这么点闹心事是说不出口的。但玙璠却不相信,贺北宸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被斗败的公鸡。 见他不肯说,玙璠也不想多问,只是默默地跟着他回到了班里。姚亮仍坐在位置上玩着他的手机,答题卡被压走了一沓书下。 “怎么样,你是叫还是不叫?”姚亮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轻蔑,嘴角是说不出的笑意。 北宸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姚亮,你是谁,怕是你自己都忘了吧。” “行,贺班就是硬气。”姚亮装模作样地给他竖了一个大姆指,“不过,你如果不写,怕是在谢澜那也硬气不了多久的。” “我今天还就不写了。”姚亮的挑衅让北宸越发的生气,他拿起自己的作文,开始仔细地修改。玙璠站在一旁,似乎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姚亮,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的作文成了范文,你就得意忘形。你不要忘了,这次的语文第一名可不是你。” 姚亮一扭头白了她一眼,“谭玙璠,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班里倒数的人还敢对我的成绩指手画脚。” “我劝你还是谦虚一点吧,姚亮。”玙璠笑了,并不介意他刚才所说的话,“你这般狗仗人势的样子我看着都想笑。” 姚亮气得憋红了脸,将自己的答题卡揉成了一团,没好气地扔在了地上踩了几脚。他臆想着贺北宸会委屈求全地弯下身,将地上的纸团捡起来。 殊不知,北宸的自尊心还不允许他这样做,男孩依旧埋头修改着自己的作文,完全没有将姚亮放在眼里。 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响了,贺北宸却没有留意,继续修改着自己的文章,在答题卡上圈圈点点。谢澜今天一反平常地没有带语文书,班里的学生看见女魔头就像是老鼠遇见了猫,一溜烟地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好,保持安静。”谢澜的教棍在讲台上敲了几下,“这节课,我要讲上周周测的作文。把你们上周的周测卷子拿出来。” 姚亮一听谢澜要讲作文,顿时失去了听课的欲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北宸方才被数落过,他抬起了头,正襟危坐。 而谭玙璠却比以往有了神采,她最爱上的便是作文课了。平时她也有记日记的习惯,时不时地会写点什么。 “这次周测,大家整体的作文分都不高。年级唯一的满分范文,是我们班姚亮同学的。大家掌声鼓励。”北宸能感觉到母亲是真的高兴,她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酒窝。 再看看姚亮,他整个人都快要飞起来了,北宸从未见过他这般得意。玙璠对姚亮本就没有好感,怏怏地拍了几下手。 “好,下面请姚亮同学给我们读一下范文。”谢澜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姚亮的内心波涛汹涌。 “啊?读范文。”姚亮犯了难,被自己踩了几脚的答题卡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他羞红了脸,悔意的浪潮一下便将他淹没。 谢澜见姚亮呆呆的样子心生疑惑,“怎么了?你把你的作文读一下,别不好意思。” “女魔头真逗,姚亮是不好意思的人吗?”玙璠笑了,等着看一场好戏。 “我……”现在轮到姚亮丢脸了,“我的答题卡,我的答题卡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谢澜感觉这里面肯定有鬼,她一眼发现了被扔在了地上的纸团,“那地上是什么?” “哦,没,没什么。”姚亮结结巴巴,生怕谢澜发觉自己的丑事。 “你把它捡起来,垃圾不要乱扔。”谢澜的那种欣喜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你坐吧。” “哼,真是打脸了。”玙璠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倒让晏桉非常不解,“姚亮丢脸了,你怎么这么开心?” “他这是自作自受。”玙璠越想越解气,“作茧自缚。” “贺北宸,把你的作文给大家读一下。”谢澜缕了缕自己的头发,望向坐在前排颇为拘紧的男孩。 北宸怔了一下,误认为谢澜要将自己的作文当做反面教材,他还是希望母亲给自己留个面子。便从课桌前站了起来,“我知道自己写的不好,我下次一定会有所改进的。我就不读了。” 玙璠对谢澜的要求很不满,“这女人什么意思?明知道北宸的作文没写好,偏要给他找难堪。” 晏桉停下了抓薯片的手,“北宸的作文会写的不好,鬼才相信。” 贺北宸微抿着下唇,他看不懂母亲的表情,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没想到谢澜严肃的脸又松垮了下来,“你的文章虽然没有被选为范文,但分数并不低,还有许多值得大家学习的地方。你给他们读一下吧。” 姚亮的脸都气绿了,不成想,会被贺北宸这小子抢了风头。 “哎,谢澜是不是有病。她这么耍她儿子有什么意思?”玙璠感觉讲台上的女人指不定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你看吧,贺北宸又要开启无情的装逼模式了。”晏桉转了转他的大眼珠。 而北宸却像是和女魔头赌气了一般,“我写的文章不符合您的要求,就没有必要读了。还是多学习学习范文比较好。”他说完,坐了下来。 “贺北宸,这小子,他是不是服气?”叶念祎判断道。 “他这哪是不服气?分明就是在和谢澜对着干。”宋漪漪在座位上小声地嘀咕,“学霸都这么傲娇吗?” “北宸,做得好。”玙璠在心里暗暗窃喜。 谢澜的课顿时冷场了,学生们都在等待她破解僵局。讲台上的谢澜与贺北宸对视,没想到他这般固执,“大家把自己文章里的事实论据找出来,我等会儿叫同学起来说。” “哎,贺北宸,你什么意思?”男孩的话让姚亮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贺北宸却不屑与这样的人说话,他视姚亮为空气,拿起笔,专心做起自己的事来。 045 午后 寂静的午后,小小的音乐室传来钢琴柔美的声音。贺北凡坐在琴凳的中央,修长的手指穿梭于交错的黑白键上,孕育出不同的美妙音符。 “北凡,我给你带饭回来了。”钟宇泽掂着刚从外面买来的热腾腾的饭菜,走进了音乐室。北凡的双眸微闭,阳光透过窗暖暖地洒在他身上,他全然没有发觉宇泽的来到。 “哎,贺北凡,别弹了,吃饭了。”宇泽走近了他,将塑料饭盒放在了立式钢琴的支架上。 这下北凡睁开了双眸,缓过神来,“宇泽,你赶快拿走,钢琴不是放杂物的地方,别把它压坏了。” “这东西也能压坏。”宇泽真是长了见识,望着贺北凡的那张冰山脸,他慌忙将盒饭拿了起来,“北凡,你快吃饭吧,等会儿饭都凉了。” “你别催我,我又不饿,再过上几小时就是晚会了,我可不想丢人。”北凡头也不回,一心只想着面前的黑白键。 “不是,谁说你丢人了。”宇泽撇了撇嘴,“你也不怕下午胃疼。” “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我哪有这么娇气。”北凡弹琴时是不知疲倦的,自然也茶饭无心。 “你呀,胃是个孩子,你要是对它不好,它就闹小孩子脾气。”宇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 “钢琴还是个孩子呢,它也需要照顾。”北凡随口一句,便让钟宇泽感到无奈。 “行行行,你牛逼,我说不过你。”宇泽不愿再与他争论下去,安静地坐在窗前,看着贺北凡的指尖在钢琴键上飞舞。 这样的时光总是美丽,悠扬的琴声溢满了整间音乐室,两个人默默无语,直至贺北凡按完了最后一个音符。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感到指尖发烫。 “好了,现在可以休息一会了吧,你看看都几点了。”宇泽低头瞅了一眼手表。 谁知,北凡就像是被钉在了琴凳上,一动不动,“你把琴谱拿走。”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干什么?把琴谱拿走做什么?”宇泽心生疑惑,慢慢走近了他。 “你把琴谱拿走,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把它顺下来。”北凡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宇泽听见他的话头都大了,“哥,咱别闹了,行吗?谁都没让你把琴谱背下来,你不是没事找事吗?” “泽,我只是想看看我有没有达到这样的熟练程度。毕竟,我已经练习很久了,想找寻一些成就感。”北凡看着宇泽将琴谱从谱架上取走。 “你慢一点。”贺北凡不放心地叮嘱道,又重新坐回到琴凳上。钟宇泽万般无奈地望着他,“凡,你吃不吃中午饭了?” “宇泽,我无所谓。你不要打扰我,争取一遍过。”贺北凡就是这么倔,岂是钟宇泽一两句话就能够动摇的。 北凡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聚精会神,手指在琴键上熟练地掠过。墙上的钟表在一点点地转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但北凡却并没有察觉。 《安静的午后》是北凡自己挑选的钢琴曲,也是他最近最常练习的曲目。他自然要竭力将它弹奏好。 午后,甜美的日光,在一间普通却舒适的琴房里,一位青年坐在琴架前。年华交错,树影斑驳,窗外的喧嚣都被隔绝在柔美的琴声中。 北凡想象着自己未来就像pia oboy一样,坐在陪伴他多年的老钢琴前,在最安静的时光中获得灵感,创作出属于自己的钢琴曲。 当他停下了手指,整个音乐室都安静了下来,窗外是风吹动树叶的沙沙音。 “凡,饿了吧,快吃饭吧。”宇泽的耐心是极好的,他在大多数时候愿意去做一个聆听者,陪伴者。 北凡站了起来,汗水顺着他的耳侧淌了下来,可面颊却并不显得疲倦,“今天就弹到这里吧,留一点精力,下午要正式表演呢。” “你看看你脸上的汗。”宇泽掀去了塑料饭盒的盖子,“大中午的,音乐室这么热,连个空调也没有。” “学校经费有限呗。”北凡掏出了塑料袋里的木筷子,开着玩笑。土豆炖鸡块的香味迅速将他俘虏,他笑了,英俊的脸上是清风般的皓爽,“怎么想起来给我带鸡肉了?” “我们的音乐才子这么辛苦,为了晚会加班加点的干,还不得吃点好的?”宇泽摸了摸米饭的盒子,“你看看你,那么较真干什么,饭都凉了。” “凉了就凉了呗,能填饱肚子就行。”北凡扒了两口,又挑了块纯肉,递到了宇泽的嘴边,“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你再陪我吃一点。” 宇泽的身子向后一倾,“我已经吃过饭了,这是专门给你带的。”望着贺北凡狼吞虎咽的样子,他更是难受,“我就不明白了,北凡,你说你为什么偏偏要中午来弹钢琴?” 北凡努力将嘴里的鸡块咽下去,让声音变得更清楚些,“午后的时光是我最喜欢的。至少,我可以在大家睡觉的这段时间里做自己喜欢的事。” “那你不觉得困乏吗?”宇泽没有睡觉,只觉被一阵困顿感所袭卷。 “困乏,有吧。”北凡一只手拿着装米饭的盒子,“不过习惯就好了。前几年我在琴行练琴时,总是练到午后。” “为什么这么晚?”宇泽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心疼。 “因为弹得不够好呗,自己还想考级,所以总是被老师单独留下来练。”在他人看来很痛苦的经历,却被北凡谈笑风生。 “你还会被单独留下来?”宇泽越发的疑惑。 “没错。”北凡抬了一下眸,“怎么?你还不相信。我还经常趴在钢琴上睡着,被老师硬拽起来。”他在说这些话时却并不觉得难过。 “学琴这么辛苦,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宇泽开始佩服起他来。 “当然想过。”北凡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尤其是弹错被他打手心的时候,我都疼得想哭。然后劝自己,明天不会再来学琴了,可第二天我还是会去。”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为了这件事我都付出了这么多,就不舍得放弃了。”他的话很轻却足以敲打在宇泽的心房,“你们钢琴老师还打人,他怎么这样?” “没办法,是我太笨了。”北凡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手心被打肿是常有的事。但我一点也不恨他,是他让我爱上了音乐。没有他,我也不会用心地练钢琴。” 见宇泽望着他默不出声,贺北凡又继续说了下去,“你知道吗,宇泽?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梦想,就是成为像pia oboy那样的音乐创作人,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离开琴行,可是现在……” 他说到这里竟然哽咽了,“算了,不提这不开心的事了。今天的晚会,我一定会发挥出自己最好的状态。” “行了,北凡。”宇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更像是在安慰他,“有你在,我们班的节目一定会很出彩的。”他说着将座位上的琴谱小心翼翼地放回在谱架上。 “那肯定,贺北凡的钢琴一向是弹得很好的。”北凡一扭头,见邓文出现在了音乐室的门口。 “你怎么来了?”宇泽瞥了他一眼,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中午不睡觉,跑到这来做什么?” “音乐室又不是你家开的,怎么,我来还要给你打声招呼?”邓文仰起头,脸上是令人厌恶的笑,“我是来看贺北凡弹钢琴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北凡满心的疑惑,表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 “走到楼下,听见有钢琴的声音,自然就寻了过来。”邓文走到钢琴前,“怎么,你不弹了,坐在音乐室里吃饭。” “你来晚了,我已经弹完了。你回吧,不要打扰我。”北凡不愿意与邓文这样的人多说什么,光是看他两眼都会觉得反胃。 “贺北凡,你怎么这么傲气,我就想不明白了,周婉妮为什么会选你给班里的诗词朗诵配乐?”邓文的嫉妒心暴露无疑,“我也会弹钢琴,她为什么就不选我?” “如果你想弹,我自然也可以把这个位置让给你。单单是在几个人面前表演,你就紧张的不像样子,晚会给你一个平台,你敢吗?”贺北凡站了起来,邓文秒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他尴尬地笑了,“你不弹,那你就坐那听我弹吧。”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既然都喜欢音乐,那我就不打扰你练琴了。宇泽,我们走。”说完,他将还没有吃完的午饭又装了起来,向音乐室的外面走去。 “邓文,你不是不服气吗?几小时后的晚会见。”说完宇泽冲他摆了摆手,跟上了贺北凡的脚步。只剩下邓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琴凳上。 “你很了不起,是不是?”邓文狠命地砸了一下钢琴的黑白键,望见谱架上放好的《安静的午后》,竟将它扯了下来,两把撕得粉碎。 午后的阳光还是那般温柔,“贺北凡,我倒要看看,你今天的晚会怎么交待?”邓文笑了,看着被自己撕烂的琴谱,心中竟有种无名的快感。 046 表演 “尊敬的各位领导,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酒红色的幕布垂落在舞台的大厅上,宋漪漪的一袭红裙格外的耀眼,身旁的澄邈身着笔挺的西装更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 “哎,那个男主持人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谭玙璠竟产生了好奇。 “他,高二的学长吧。”雨祺猜测道,“你看他比漪漪高一头,不像是同年级的。” “迎着九月的和风,我们迎来了第31个教师节。”澄邈的声音浑厚而富有磁性,“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全校师生欢聚一堂,我们庆祝成绩,放飞理想。” “精彩的活动就要上演,动听的乐章就要奏响。现在我宣布:教师节晚会现在开始。”宋漪漪的声音抑扬顿挫,情绪把控的很好。 “我们感恩教师,您是阶梯,让无数个平庸成为辉煌;您是熔炉,把无知懵懂塑造成社会栋梁。下面有请高一六班给我们带来舞蹈《Good time》,大家掌声欢迎。” 红色的幕布缓缓地拉开了,露出一群少男少女稚嫩的脸。男孩穿着破洞裤,女孩身着露脐装,脚上的板鞋格外的引人注目,热辣的舞蹈赢得一片叫好。 “他们这个舞也太赞了吧,我也想上去跳跳。”玙璠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碎发贴在了她的脸颊上,她却顾不得理睬。 “哎,玙璠,你的头发。”师雨祺好心提醒道,“你看乱的,你要不要再重新扎一下。” “扎什么扎呀,真是扫兴。”玙璠不肯听雨祺的建议,两只眼眸定定地望着舞台中央。 念祎却显得心不在焉,也不知他们班的节目是第几个。最近北凡一直在苦练钢琴,真希望看见他出场。 音乐室里宇泽急得满头大汗,望着面前的立式钢琴犯了难,“他们没弄错吧,让我们两个人来抬钢琴。” “我们两个人就够了。”北凡却显得漫不经心的样子,“这只是个五尺的小钢琴,我们两个人应该能抬动。”与宇泽相反,北凡信心十足,“我在这边,你到那边去。” “好。”宇泽的腰前倾,两只手放在了琴腿上。 “不要动琴腿,像我一样把手放在侧臂上,像这样。”北凡连忙给他纠正,“这娃很娇气的,你这样抬会把它损坏的。” 宇泽只得照葫芦画瓢,学着他的姿势,将钢琴端了起来。 “一,二,走。”两个人喊着口号,向音乐室的门口抬去。北凡胳膊上的肌肉缩成了一团,咬紧了牙关,却丝毫不敢怠慢。 他们走出了地下音乐室,来到了台阶上,速度渐渐地放缓,“小心,上楼一定要注意,别把钢琴碰着了。” “北凡,我抬不动了,我们休息会儿吧。”宇泽大汗直流,双手仍抓在键盘的底部,却有些想放弃的念头。 “不行,一鼓作气搬上一楼再说。”北凡的眼眸很坚定,“楼梯上没办法放琴,加油,再走几步就到了。” 宇泽无奈只能硬撑着头皮上,手上的力量却变得越来越微弱,键盘开始倾斜,眼看着左侧的键盘快要碰到楼道的扶手了。 “小心。”北凡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可是已经迟了,宇泽那侧的键盘“砰”的一声碰了上去,他张大了嘴巴,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这,没事吧,北凡?” 黑色的立式钢琴看似安然无恙,但北凡的心却揪在了一起,他明明看见键盘最左侧的白键震动了一下。他的脸色顿时严肃了。 “对不起,北凡,我不是故意的。不会,碰坏了吧 ?”宇泽发觉自己闯祸了,变得语无伦次。 “来,先别管这么多,先把它抬上去。”北凡也不知道钢琴是否损伤了,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宇泽变得听话了,也不觉得吃力。他们走上了楼梯,将琴腿轻轻地放了下来,生怕再出什么乱子。宇泽站在一边,看不懂北凡脸上的表情。 北凡站在了钢琴前,汗珠脸看着就要掉下来,他却顾不得擦。修长的手指放在键盘左侧的几个白键上,他轻轻地一按,白键却按不下去了,“完了,完了。” “怎么回事?键盘坏了吗?”宇泽紧张极了,他从未如此惊慌过。 “有几个键按不下去了。”北凡不甘心,又加大了指力,却是徒劳。 “这怎么办?那,那你等会儿的表演。”宇泽的脸涨得通红,“北凡,都怪我大意,我……”他的心里乱如麻。 贺北凡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琴键,努力理出一个头绪,却故作轻松,“都已经这样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走,我们赶快把它抬到体肓馆吧,不然,我们班的节目要开始了。” “好。”宇泽不知是愧疚,还是因何原因,一路上都没有再将钢琴放下来,胳膊酸疼。再看看贺北凡,他的头上直冒汗,狼狈的样子与那一套崭新的燕尾服格格不入。 “他们怎么这么自私?就不能来帮帮忙?”宇泽越想越生气。 “行了,你现在抱怨有什么用?”贺北凡却异常的冷静,似乎等会儿要用这架坏琴独奏的不是他。 北凡的大脑飞快地旋转,“低音区的两个键坏了,该如何是好?避开了它,不行。没有这个音符,琴声会失去原本的流畅。不然,弹一首高音区的曲目?” “北凡,该转弯了。”他正想着,宇泽就打断了他。 “噢。”北凡才缓过神来,来见了舞台的后场,见班里同学都穿好了制服,看见他又不安分了起来。 “北凡,你总算来了,马上就该我们班上台了。”男孩们望着他松了口气。邓文却盯着空空如也的谱架一脸的坏笑,“贺北凡,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周婉妮的百褶长裙拖在了地上,黑直的长发自然地下垂至肩上,“贺北凡,你加油,这次班里的节目能不能出彩,就看你的了。” 北凡点了点头,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澄邈苍劲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老师,您守着一方净土,勤耕三尺讲台;用粉笔挥洒激情,用生命熔铸崇高……”同学们快步向四级台阶上走去,井然有序。 “走啊,北凡,往前抬。”钟宇泽不明白北凡为何要愣在那里,慌忙地催促他。摆在舞台正中央的位置,宇泽松了一口气。一位好心的同学给他从后场摆好了凳子。 “行了。快开始了。”宇泽却发现了空空的谱架,“怎么,琴谱呢?” “下面有请高一七班的同学给我们带来《园丁颂歌》。”随着澄邈的声音,幕布也在缓缓地移动。 “你赶快到队伍里去,我没事。”北凡冲他摆了摆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看似很平静。 “不是,琴谱呢?”宇泽来不及迟疑,红色的幕布就敞开了,头顶的闪光灯随即亮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贺北凡弹出第一个音符,凡的双眸紧闭,但事到临头,也顾不得他选择了,“《寂静之空》就它了。”他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气,手指自然而然地开始弹奏。 与平时在音乐室里所排练的不同,琴声轻快飘逸,却又显得安静淡然。 “我去,他在弹什么?” “这应该不是平时朗诵的配乐,我从来没听过。”同学们站在台上,小声的嘀咕。北凡朝领诵的学生递了个眼色,他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金秋九月的夜晚,星光璀璨,天高云淡的时节,舞姿翩然……” “哎,北凡,贺北凡出来了。”念祎坐在观众席上大呼小叫。 “念祎,你淡定点。”看见叶念祎反常的表现,谭玙璠拍了一下她。 黑色钢琴前的少年,眼眸凝望着前方,深蓝色的燕尾服,看起来很是庄重。他的指尖在黑白键上掠过,脸上是不失礼貌的微笑。 “玙璠,玙璠,你带相机了没有?”念祎急切地拍了拍玙璠的胳膊,“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没有,我相机早坏了。你要干什么?”玙璠扭过头去,却见叶念祎已经离开了观众席,“喂,你去哪儿?” “我去台下看看就回来了。”念祎说着,向阶梯下走去。 “你赶快回来,不让随便走动的。被谢澜抓住可就惨了,叶念祎。”可她却没有听玙璠的话,一溜烟的没了人影。 她慢慢地走近了他,越来越近,念祎站在了舞台下的一角,却并不指望贺北凡会发现自己。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毫无干系,此刻,念祎只想静静地站在这里,看着他弹钢琴。 她摸了摸口袋,又像是心血来潮一般,从校服的裤兜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机,竟顾不得多想,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 还没来得及得拍照,手机就从念祎的手中被夺了下来,“你干什么?哪个班的?”她一扭脸,见丛飞将手机握在了自己手里。 “谁允许你带手机到学校的?”丛飞的嗓门很大,引来了前排学生的关注。 “是,是班主任让我带的。她想让我拍几张照片,发在班群里留作纪念。”念祎一心急,便撒了谎。 “行吧,那你赶快拍,不要影响别人看表演。你们班班主任真是可笑,哪有这样的。”丛飞自信地认为没有学生敢骗他,因而无条件地信服。 叶念祎就越发的肆无忌惮,她都佩服自己的理由。但看见他坐在钢琴前认真的模样,便觉得任性一回也没有什么。 047 发言 “您有梅一样的傲骨,兰一样的清幽,莲一样的高洁。在您的节日里,深深地祝福您节日快乐。下面请欣赏高二一班给大家带来的小品《点亮心灯》。”演出已经过了半场,漪漪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 “好嘞,总算来了个小品。”桉子拍了拍自己的胖手,将两颗情人梅塞进了嘴里。坐在一旁的北宸却沉默不语,他将文件夹放在腿上,把作文纸按在上面,黑色的笔尖在纸上扫过。 “北宸,你怎么不看小品?”晏桉的头凑到他的肩上,“你在写什么?”但贺北宸却没有理他,依旧埋头苦干,像是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不是吧,北宸,你在写作文?你也太用功了。”晏桉一边吃,一边啧啧赞叹。 “桉,你不知道,我时间不够用。”北宸打了个哈欠,“晚会散场都该几点了,哪还有时间修改作文?” “不是。你不是写得挺好的吗?”桉子不明白北宸为何要如此苛求自己。 “那叫挺好的?”贺北宸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顾低头写字。晏桉顿生无趣,四周都是一片喧嚷,真不知道贺北宸是如何安下心来的。 男孩正写着,胳膊猛地被拍了一下,他抬起头,见谢澜瞪着眼,头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上,“你和我出来一下。” 北宸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是因为作文的事吧。他想着,将文件夹放在了座位上,“桉子,你帮我看一下,里面是过会儿要发言的内容。” “噢。”桉子的嘴里含着甜梅,声音模糊不清,“你去吧,我帮你看着。”北宸连忙跟上母亲的脚步,朝大厅的门口走去。 “谢澜又找他干什么?”晏桉望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不禁心生怨气,“晚会也不能让人家好好看。” 穿过漆黑的过道,出了门口,眼前顿时亮堂了起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谢澜白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 “哦,那个,我作文重新写了一遍,您看一下,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北宸说着,将作文纸双手递给了母亲。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谢澜并没有伸手去接,“我现在不想看,我找你不是作文的事。我问你,上周六社团招新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贺北宸尴尬地站着,将递出去的作文又缩了回来,“上周六,我去参加招新了。” “再撒谎?”谢澜的两只胳膊相交盘在了胸前,“我今天问徐老师了,你根本不在招新的名单里。你还说你去了,你去哪儿了?” “我……”从他创建日语世界的时候,他就该想到会遇到这样的麻烦,“我在组建日语社团。”即使知道母亲会生气,但他还是要说。 “贺北宸,你脑子没病吧?”谢澜从未对自己的学生说过这般难听的话,“为什么不去文学社?我的话在你这里不管用了是吧?” “可是,这只是个社团而已,我觉得……”北宸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你觉得什么?”谢澜的声音高了起来,“我让你去参加文学社,多增强一点你的文学素养。演讲比赛,征文,你都去参加参加,对你有好处。一点都不听话。” “但我真的很喜欢日语,而且,多学一门语言也是一项技能。”北宸向母亲坦露出了自己的想法。 “哼。”谢澜冷笑了一声,“你说的好听,我问你,高考考不考日语?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我的话,你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学,你功课都做好了?” 她的几句话刺激到了北宸的神经,“妈,为什么高考不考我就不能学?同样是学习,只是一周一次的社团活动而已,我保证不耽误功课。” “看来是我对你太放松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学有余力,学校的课程对你来说都很轻松?还是我任务给你布置的太少了,让你浪费时间去学那些没用的东西?那这样好不好,我再给你多布置点题?”谢澜的眉头锁在了一起,脸色泛白。 “不是,我一点也不轻松。”北宸的声音冷冷的。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日语的?你又是怎么学的?”谢澜望着北宸,眼睛里是太多的失望。 “我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门语言,所以,经常会去看一些日文书。”北宸平时再强势,在谢澜的面前也会处于弱势。 “好,可以。”谢澜恼火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今天回家,把那些日文书都给我扔出去。从现在开始,我要求你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业上。这周六就去文学社报到。” “不可能。”北宸咬紧了牙关,“我是不会放弃日语的。” “你再说一遍?”谢澜不敢相信贺北宸会违背她的意思,“我告诉你,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备战高考,其余的事情一律都和你没关系。” “您爱怎么说都行,总之,我是不可能丢掉日文书,也不会去参加文学社。”北宸一吐为快,压抑的情绪似乎都渲泄了出来。 谢澜早就压抑不住的怒火涌了上来,如果是在家里,恐怕她早就动手了。但望着体肓馆的楼道,她不得不将自己的情绪压下来。 体育馆的大厅里,一切还在正常进行。“在这个满载感恩的日子,请听听我们的心里话。下面请学生代表,高一九班贺北宸同学上台发言,大家掌声欢迎。”澄邈说完主持词松了口气,后面还有一个教师的节目晚会就该结束了。 澄邈站在站上,等着贺北宸来接自己手中的麦克风,可却迟迟不见人影,他有些心急了,“高一九班贺北宸同学,请上台发言。” “哎,北宸呢?他人去哪儿了?”玙璠四处张望,见晏桉一旁的座位是空的,而桉子还在埋头苦吃,“晏桉,你别吃了,贺北宸去哪了?”相隔着几个同学,她却大喊大叫,顾不上这么多了。 听见玙璠的叫声,桉子缓缓地从方便面的袋子里抬起头来,“北宸?他被谢澜叫走了。” “那现在怎么办?”玙璠倒替北宸着急起来,“主持人叫他上台发言。” “啊?”晏桉一副恍若隔世的状态,厚厚的嘴唇上沾满了面渣,还有一些调味料,他舔了舔嘴角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他的发言稿还在这里面夹着。”说着,桉子一只手拿起了放在空座上的文件夹。 谭玙璠却像是看见了契机,“哎,那你赶快去呀。他不在,你上去不就行了吗?”女孩冲桉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发言。 “我?”晏桉的心一下就虚了,“我又不是他,我……” “请高一九班贺北宸同学,速到台前发言。”澄邈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学生发言就相当于晚会少了一个环节,他不敢轻易地去做这个决定。 而走出大厅的母子,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谢澜的火气是刹不住车的,“你不是喜欢学日文吗?可以,从今天晚上开始,每天多加一张卷子,写不完不准睡觉。怎么样,你打不打算放弃?” “不可能。我愿意每天晚上多做一张卷子,但绝对不会放弃社团,放弃我的爱好。”北宸的话斩钉截铁,他显然不吃谢澜这套。 “不行,我不愿意。”谢澜断不会想到,贺北宸不但没有与她讨价还价,反而不动声色地答应了,“你每天额外的练习量已经够了,睡眠时间已经很短了,我要保证你白天在学校的精力是充足的。所以,听我的话,不要再想着日语了。” “晏桉你倒底去不去?”谭玙璠看见他磨磨蹭蹭的样子就感到焦躁。 “我……”桉子犹豫不决,半天都不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真肉,给我,你不去我去。”玙璠走上前,一把夺过晏桉手中的文件夹,向舞台上走去。 “哎,玙璠。”桉子还想再说什么却住了嘴,她胆子真大,实则让也膜拜。 学生们都乱成一团,四处寻找着贺北宸,却不知他正与谢澜吵得面红耳赤。 “那我要怎么做,您才能不插手我学日语的事情?”贺北宸决定好好和谢澜谈谈条件,“我每天再多做一张卷子都不行?” “不行。”谢澜的语气很坚决,“我不想让你在其他事情上浪费半点精力。” “那我愿意每天多做两张卷子,请您再也不要干涉这件事。”北宸都不知道是怎样对自己下的狠手,“现在您满意了吗?” “你在说什么大话?每天多做两张,难道你不需要休息吗?”谢澜觉得贺北宸一定是疯了,居然还想提高筹码。 “这不需要您管。我会每天多做两套习题,日语社的事情,您也不许再插手。”贺北宸已经无所谓之后熬夜的痛苦,他现在只想把自己的爱好保留下来,就这么简单。 晚会成了僵局,丛飞不能再袖手旁观了,“澄邈,贺北宸不在就继续往下进行呀。”丛飞站在台下急得口干舌燥,“这小子,干什么去了?关键时候掉链子。” “好,下面请高二年级的全体教师给我们带来……”澄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谭玙璠打断了,“等一下,等一下。”只见她慌忙地往台上跑。 玙璠走上前一把拿过澄邈手中的麦克风,舞台底下的学生开始骚动了起来。 “哎,玙璠上去干什么?”念祎望着闪光灯下的她有些纳闷。 “谁知道呢,或许是去帮北宸发言的吧。”雨祺大概看出了所以然。 “她去帮他发言?”念祎忽然有些佩服起玙璠来。 “嗳,我们班的小宇宙,关键时候还是派得上用场的。”晏桉说着,都不忘再往嘴里塞进一块薯片。 “是啊,哪像你,整天就知道吃。”师雨祺打着赞同的口号冷嘲热讽。 “你说谁呢你?”晏桉鼓起了脸,正准备反驳她,耳边却传来了清脆的女声,“喂,喂,大家安静一下。” 玙璠站在明亮的闪光灯下,碎发散乱地贴在脸颊,因为跑得太急,汗水顺着发丝滴落在她被校服衣领半遮的锁骨上。女孩右手拿着深蓝色的文件夹,左手中的麦克风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那个。”玙璠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手心里却仍在冒冷汗,“那个,我们班的贺北宸有事,我来代替他发言。” “真逗,九班是来搞笑的吗?” “她是谁呀?你看她头发乱的,什么形象?还上来发言。”底下的学生却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竟还有人吹起了匪哨,显然没有把这个匆匆忙忙上台的姑娘当回事。 不知道是因为台下的讥笑,还是玙璠的性格使然,她心里的导火线在那一瞬间就被点燃了,“你们还在说什么?懂不懂得什么叫尊重?”玙璠的紧张与不安在校友的指指点点中消失怠尽,“如果静不下来,我就不讲了,我们就一直这么耗着。” 丛飞没有想到舞台上的小丫头这么厉害,“保持安静,听她说。”见年级主任都发话了,舞台下的学生自觉地闭上了嘴,半分钟之后彻底安静了下来,偌大的馆厅静悄悄的,都在等待谭玙璠的发言。 玙璠打开了北宸蓝色的文件夹,朝台下鞠了一躬,“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金秋送爽……” 与此同时,北宸却在馆厅的楼道里与谢澜周旋。 “我努力是为了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您的期待不适合我。”北宸的眼睛有些泛红,“学日语真是我生活中不多的乐趣了,您就别管了。”贺北宸说着,转身向大厅走去。 “行,可以,你就和我犟。一天多做两套习题,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谢澜把嗓子都喊破了,却没有办法扭转贺北宸的固执。 北宸神情默然地回到了观众席上,他安静地坐了下来。细碎的声音让桉子侧过脸来,“北宸你总算回来了,玙璠她……”桉子正准备往下说,却见北宸的眼眸泛红。 “宸,你怎么哭了?你没事吧?”晏桉白胖的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头。北宸的鼻子一酸,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又突然想起了正事,神色变得慌乱,“对了,桉,我的发言稿呢?” 桉子指了指正前方的舞台,北宸顺着他微胖的手指看了过去,只见玙璠站在舞台上瘦瘦小小的身影。她的头发很乱,却恰到好处的可爱。白皙的手中拿着他的蓝色文件夹,那双温柔的眸在不经意间与他对视,将他融化。 048 借钱 尹笛霄站在靠窗的提琴角,弓子在四根琴弦上跳动,男人闭上了双眸,小提琴奏出了轻快柔合的音乐,如缓缓萦回的溪流。 “砰,砰。”音乐室的门发出了两声轻微的声音,但尹笛霄并没有听到,琴声悠悠荡荡,美妙的音符在琴弦上流淌。音乐室莫过于整个学校最安静的地方,无人打扰,倒显得异常的安谧。而他作为音乐室的主管,却能天天享受到这般恬静的时光。 “砰,砰。”木质的小门又被重重地敲了两下,尹笛霄的思绪被打断了,他停下了手中的小提琴,“进来。”男人松了一下肩膀。 “尹老师。”北凡慢慢地走近他,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尹笛霄将小提琴放在了大理石的窗台上,瘦削的脸颊,颧骨微高。 “噢,那个。”北凡有些吞吞吐吐,望着角落里的那架黑色钢琴,不知如何开口。 “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就好了。”尹笛霄扶了扶黑色的镜框。 “昨天借的音乐室的钢琴,搬的时候,被我一不小心碰坏了。”北凡的声音很小,打量着男人的神色,丝毫不敢疏忽。 “你说什么?钢琴哪坏了?”尹笛霄的黑眉皱了起来,原本柔和的眸光变得锋利。 北凡走到了黑白键前,“您看,就是最左侧的这两个白键按不下去了。”他说着,给尹笛霄指了指。 “怎么会碰坏呢?你昨天来借琴的时候是怎么向我保证的?”尹笛霄颇为心疼地望着眼前的键盘,厉声责问道。 “对不起,尹老师,我错了。”贺北凡的头低垂着,“我们在上楼的时候没有注意,钢琴的左侧臂碰在了楼梯的左扶手上。”他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痛苦。 “钢琴已经坏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尹笛霄拉小提琴的雅致此时渐渐地褪尽,“你说怎么办吧?修个钢琴很贵的。” 北凡像是逼到了死角,“老师,那我赔钱。”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赔钱?”尹笛霄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修个钢琴要花多少钱吗?两个琴键坏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钢琴的内部结构出了问题。你给五百块钱吧。” “啊,五百?”北凡没有料到补偿的金额这么大,五百块钱对于年少的他来说并不是个小数字。 “怎么了,嫌多?”尹笛霄看出了北凡的顾虑,“柯纳比钢琴可是进口的,整个学校就只有这一架台式钢琴是高档的。” “那,老师,我真的没有这么多钱。能不能下个星期再还您?”北凡对自己闯下的祸无可奈何,无颜向母亲开口。 “下个星期?”尹笛霄摇了摇头,“你明天就给我。不然,这一个星期钢琴都是坏的,上音乐课会很不方便。”他索性在窗前的椅凳上坐了下来。 “可是。”北凡顿了顿嗓子,“我实在不如道怎么向家里开口。” “那当时搬琴的就你一个人吗?没有和你同行的?”尹笛霄的心软了下来,望着站在面前的贺北凡,多了几分心疼。 “有,我们两个人一起搬的。”北凡的唇微抿。 “那不就得了。”尹笛霄的语气放轻松了下来,“既然是你们俩一起搬的琴。琴坏了,你们都有责任,一人出一半的钱不就行了。” 北凡叹了一口气,宇泽明明是来帮自己来抬琴的。虽然是他不小心,但毕竟他是来帮自己的。贺北凡不情愿让他受到牵连,“老师,我知道。但钱我能不能晚点给您?” “你觉得呢?孩子,不是我说你。”尹笛霄见北凡左右为难的样子忍不住地责怪,“你怎么就不能小心一点?不是自己家的钢琴,你就不懂得爱惜。亏你还是弹钢琴的,它很娇贵的,你不知道吗?” 北凡站在原地默默地听着尹笛霄的数落,他也不是不知道钢琴的脾气。但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行了,你走吧。以后音乐室的乐器我再也不会借给你了,也请你能够理解。”尹笛霄又起身拿起了放在窗台上的小提琴,“走吧,还站在这干什么?” 悠扬的提琴声又在耳边响起,北凡走出了音乐室,心中泛起了层层的没落感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海。 他缓缓地走上了楼梯,想必昨天立式钢琴就是在这里磕伤的,望着左侧红色的扶手北凡便气不打一处来。他低着头,一不小心撞到了谁的身上。 “北凡,你怎么在这里?”宇泽的肚子被撞疼了,正准备抱怨两句,见是贺北凡又有些惊讶,“你去音乐室了吗?” “嗯。”北凡简略地回答道,又继续向上走。 “那尹老师怎么说的?”宇泽显得很着急,连忙转过身和他一同上台阶,“严不严重?要赔多少钱?”钟宇泽很急切,北凡却装作风平浪静的样子。 “哦,没事的,不严重。”他不愿意说出实情。 即使北凡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脸上的表情还是会出卖他。宇泽显然不相信他的话,“那他是不是骂你了?” “没有。”北凡摇了摇头,“下回注意点就好,你没必要多想。” “真的不用赔?”宇泽很认真地望着他。 “不用。”北凡不愿让自己的好哥们受到牵连,“我昨天的表演,不丢人吧?”他趁机想要转移话题。 “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临时换曲子,我都被你吓到了。”宇泽说起昨天的事倒显得激动异常,“不过,效果真的特别好。” “那就行。”北凡的话有口无心,站在了对面的教室门口,他停下了脚,“你先回去吧。” “北凡,你还要做什么?等会儿就该上课了。”宇泽晃了晃贺北凡的胳膊,示意他与自己一起走。 “你先回班吧,我一会儿就回去。”北凡的意愿并没有动摇,他颇为礼貌地向坐在班门口的姑娘笑了笑,“同学,帮我叫一下贺北宸,谢谢。”但北凡没有注意到,钟宇泽并没有走,而是站在班门的后面张望着他。 “贺北宸,有人找你,贺北宸。”姑娘的声音很大。北宸正趴在座位上睡觉,朦胧之中听到有人在喊他,从桌子上爬了起来,一脸的困顿,眼眸里充满了血丝,“谁啊?” 他跌跌撞撞地向班门口走去,看见贺北凡,对着弟弟的脸打了个哈欠,“怎么了,你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北凡见他疲倦的样子却开不了口,“哥,你昨天晚上又熬夜了?”他瞥见了北宸重重的黑眼圈。 “你先别管我。”北宸习惯性地靠在了门框上,“说你的事,是不是又闯祸了?” “哥,你,你有钱吗?能不能给我借一点。”北凡一改平日的干脆,变得拖泥带水。听到这里宇泽的心里一紧,不出所料,贺北凡并没有告诉他实话。 “钱?”北宸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你大妈每个月给我五百块钱的饭费,不过我上个月还留了一点,这个月的钱我还没花呢,你要多少?” “哥,你能不能把五百块钱都借我,我下个星期再还你?”北凡不知自己是如何对北宸开的口,但他也没有选择了。 “五百?”贺北宸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他显然需要弟弟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我昨天搬琴的时候把学校的钢琴碰坏了,所以,我要赔钱。”对于他,北凡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钟宇泽按捺不住地想走上前,明明是自己的过失,现在却站在了一边,真是窝囊。但下一秒,他又耐住了自己的性子,决定继续听下去。 北凡已经做好了受责的准备,因而不敢去看北宸的眼睛,哥哥或许会数落自己的大意,没准还会生自己的气。但他并没有琢磨透北宸的性子。 “你在这等着我,我去给你拿钱。”即使有多么的无奈,但北宸还是包容了他的错误。他看着哥哥走到了前排,掏出了自己的书包。 贺北宸拉开了书包的一个夹层,他咬了咬牙将里面的红色钞票全部掏了出来,这是他一个月的饭钱,中晚两顿。但北凡哀求的目光又令他无可奈何。 北宸点了点手中的钞票,刚好五张,不多不少。夹层中还有两张二十元,他勉强还能再熬上几天。 “给你。”贺北宸拿着那五张一百元走到了弟弟的面前,“下次演出的时候,告诉我,我去帮你抬琴。”在那一瞬间,北凡一下子变得很脆弱,他愣在了那里,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你怎么了?拿着呀。”北宸见弟弟呆在了那里,便往他手里塞。 “哥,你,你借给我了,那你怎么办?”北凡的手往后缩。 “你不用管我,我上个月还剩的有钱。”北宸松开了他的手指,“这个钱你收下吧,赶快回班吧。”说着便转过身去。 “哥,我下个星期一定还你。”北凡手中的钞票越发的烫手。 “不用还了。”北宸玩笑似的冲他摆了摆手,即使没有什么精神,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一股莫名的温暖感环绕着北凡,扭开了他的泪腺,两颗晶莹的泪珠从那双明眸中滴落,划过了他的两侧脸颊。而楼道的不远处,钟宇泽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049 问责 办公桌上的作业本倒了,谢澜将上面的本子拿下来了一沓,又努力地扶了一下,可那一堆作业本还是倾斜的。 “咦,这是怎么回事?”谢澜心生疑惑,“这下面压的什么?”她将那一堆作业本整沓地抱了起来,发现了一个木色的笔盒。她连忙将作业本放在了一边,拿起了那只盒子。 “哎,婉妮,你们班的学生也太上心了。”谢澜打开了钢笔盒,里面是一支女式的袖珍钢笔,小巧的笔身上镌着一些花蕊,复古的笔盒上贴着一张便签纸:谢老师,节日快乐!高一七班 看样子,这是昨天晚会时悄悄放在她桌子上的,却被早晨送作业的学生压在了底下,所以谢澜现在才发现。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安排的,不过送的礼物我倒很满意。”周婉妮正在书柜前整理文案,听见谢澜的话笑了。 “我听北宸说,他给你们送的购书卡。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主意。”谢澜趁机卖弄一下自班学生的礼物。 “购书卡?我怎么没收到?”周婉妮听到谢澜的话感觉很纳闷。 “不可能呀,他说他给每个老师都送了。是不是放你办公桌上,你没有看到?”谢澜才是真正的惊讶,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我也没收到。”高恒听到他们的对话,恰到好处地插了一句嘴。 “你也没收到?”谢澜又扭过脸看着高老头,原本想要夸耀一下,现在她却感到尴尬至极,将面前的礼物盒收好,走出了办公室。 女人蹬着细高跟快速地向教室的方向走去,高跟鞋在走廊上发出了轻脆的响声。 “喂,晏桉,你别吃了。”玙璠拍打了一下桉子的胖手。 “怎么了?”晏桉有些纳闷,但并没有停下正在咀嚼的嘴,“发生什么事了?” “谢澜快来了。”玙璠的声音很小,一双敏锐的耳朵仔细地打听着走廊里的动静,“你听,高跟鞋的声音。” 晏桉似乎被她的话吓到了,慌忙藏起了手中的零食袋,“哪有?我怎么没听到?数学课谢澜来做什么?” 他的话还没落,班级的门就被推开了,谢澜披着金发的侧脸露了出来。晏桉见状朝玙璠竖了一个大姆指。 “贺北宸,你出来一下。”谢澜说完话又转身回到了走廊里。北宸正在专心听课,听到母亲在叫他,手一哆嗦,撂下了笔。姚亮白了他一眼,见他的表情甚是难看。 对于贺北宸这样的焦点,他一走,学生们的精力就集中不起来了。 “唉,女魔头怎么又把他叫走了?”玙璠显得很焦虑。 “谁知道呢?北宸昨天回来都哭了。”晏桉无奈地摇了摇头,“谢澜也太可怕了。” 唐钰用黑板檫猛地拍了一下黑板,一层粉笔灰漾在了空中,“贺北宸走了,有什么好看的?再看,你们都出去。”学生们都安静了下来。 北宸站在走廊里,由于晚睡,他的精神状态显得特别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眨毛都不带眨一下的。 “你教师节的礼物是不是忘买了?”谢澜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最近在干什么?交代给你的任务,你都记不住。” 北宸却像失忆了一般,“您交代给我什么任务了?我怎么不记得?”他一脸的疑惑,感觉母是亲在没事找事。 “谭玙璠没有给你说买购书卡?”谢澜打算提醒一下他,却不知贺北宸的眼神更迷茫了。 “啊?什么购书卡?”他懵圈的表情让母亲怒火中烧。谢澜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进了教室,“谭玙璠,你出来一下。” 玙璠正望着数学书都快睡着了,被谢澜的一声吼吓精神了。她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朝谢澜的方向走去。 “我问你,我让你转告贺北宸去书店买购书卡,你告诉他了没有?”谢澜的眼眸一翻,令人害怕。 “没……”玙璠突然想起了这一码事,眼睛里充满了畏惧。不敢再说下去。 “我问你话呢,回答我,你告诉他了没有?”谢澜将她逼到了墙角。北宸似乎看出了事情的原委,他立刻又装作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噢,购书卡?我忘了。” 玙璠惊愕地望着他,北宸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变,“是我的错,我把这件事忘了。” “贺北宸,你作为班长,班里的事情你能不能上点心?”谢澜的眉毛上挑,“教师节,给各科老师送礼物这点小事你都打理不好。” “可能是因为最近的事比较多,所以……”北宸的模样像是真正做错了什么。 “事比较多?那你倒底在干什么?该做的事都没有做好。”谢澜越发的恼怒,贺北宸最近的举动令她失望至极。 “抱歉,这件事我真的忘了。”北宸并没有把谢澜的训斥放在眼里,却又装作非常认真的样子。玙璠却干站在那里着急。 “贺北宸,这样的事情,你是不该忘的。”谢澜并不打算原谅他,“就算我没有让谭玙璠转告你买购书卡的事,教师节给老师送礼物是一种感恩。各科老师给我们班上课时也会多上点心。” “我明白了,我下次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贺北宸回答的就像确有其事。 “没有下次了。”谢澜一如既往的刻薄,“要是再有下次,我交代下去的事情你做不好。你班长的职位撤了,不要干了。” “是。”他的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好像现在被谢澜数落的人不是他。 “贺北宸,班费现在还有多少?”谢澜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态。 “总共还有二百六十元。”北宸的记性很好,对于班级生活费的金额更是丝毫不敢出错。 “行,九门课的老师,我除外,买上八张三十元的购书卡,你们一会儿放学就去。不要忘了让书店的老板打个折。”谢澜不厌其烦地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北宸点头答应道。 “行了,回去上课吧。”谢澜将事情交代完毕,不想再耽误他们上课的时间。转过身,又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课堂依旧继续,玙璠却左耳进右耳出。闲来无事地坐在课桌前转笔,一会儿又咬了咬笔头,望着贺北宸的背影发呆。男孩坐得笔直,虽然只能看见他半侧着的脸,但玙璠却很满足。 见他低下了头,开始记笔记,认真的样子真令人着迷。 “哎,来颗巧克力豆。”玙璠的胳膊被桉子的手指点了两下。 “拿走,别打扰我。”玙璠没好气地推开了他,一双眼睛仍直勾勾地望着教室最前排的那个背影。 “我又怎么惹你了,大小姐?你不是没在听课吗?”晏桉非常不解地缩回了手中的巧克力豆,朝玙璠翻了个白眼。 “下课,这节课我就先讲到这,下节课我要提问讲过的例题。”唐钰放下了手中的粉笔,下课铃应景地响了。 “哇,好,开饭了。”桉子每天必说的一句话,而玙璠也早就习已为常了。晏桉扭动着他肥胖的身体,晃到了教室的第一排,“走吧,北宸,我们去食堂吃饭。” “噢,你自己去吧,我今天要和玙璠去买教师节的礼物。”贺北宸坦白道,并没有向他掩饰什么。 “教师节?不是昨天吗?”桉子并不相信北宸给出的理由。 贺北宸无奈地耸了耸肩,“是昨天,这不是忘了吗?今天补上。”他又不好意思地嘟了一下嘴,“所以,今天你只有自己去吃饭喽。” “那好吧。”晏桉虽然嘴上答应了,心里却一百个不愿意。贺北宸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一个小小的借口便把他抛在了一边。 北宸拿起自己的黑色钱包,来到了玙璠的桌前,“走吧,我们一起去买购书卡。”说着,上前拉起了她的手,没有丝毫的青涩。 玙璠愣了一下,想要松开他,“哎,你干什么?他们都看见了。” “他们看见又怎么了?管他们什么事?”北宸的自尊心一直很强,但现在也无所谓在学校的形象了。他抓起了玙璠的手挤在了一大群学生当中。 “走,抓紧时间。”北宸拉着她左挤右挤,四处寻找空隙,从学生堆里窜了出去,来到了教学楼前的空地。 “哎,那不是贺北宸吗?你看他和那女孩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不出玙璠所料,果然有人在说闲话,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他什么样子?他也嚣张不了多久了,他的好日子就快到头。”姚亮说着从教学楼的大门走出来。 “就是的,我们姚哥还没有女朋友,他贺北宸就有了。”旁边一个小子比姚亮矮了一头,在身边添油加醋。 姚亮不愧是姚亮,他加快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跟在了贺北宸的身后。他举起了手机,闪光灯随即亮了一下。 “姚哥,你干什么?”方才替他说话的小子,此时却为姚亮的举动吃了一惊。 “嘘。”姚亮的食指竖在了嘴唇前,“你这么大的声音干什么?” “不是,亮,你拍他的照片要做什么?”他的好哥们也摸不透姚亮的坏心眼。 “干什么?”姚亮笑了,“这就是证据呀,贺北宸早恋的证据。不要看他现在一副不可一视的样子,月考过了,有他蔫的时候。” “姚亮,你倒底要干什么?北宸又没惹你,何必呢?”一直没有说话的晏桉此时却对他忍无可忍,“像你这样的人,北宸根本不屑于同你较量。” “很好,他是不屑于与我较量。我也没想干什么,只不过是把拍的美照发到校园的论坛上而已,就这么简单。”姚亮说着,满意地望着自己闪光灯下的杰作。 “姚亮,你不要脸。你要是想打败他,手段能不能再高明一些?”桉子从未见过如此卑鄙之人,走到姚亮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路。 “哟,看把你急的。你不用替他担心。”姚亮嘴角的那抹笑是最令人厌恶的,“如果贺北宸肯乖乖听我的话,照片我会替他保存得很好。但他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晏桉没想到姚亮如此的狠毒,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050 贺卡 “玙璠,你怎么来了?”陆锦桐正在整理书架,忽而看见站在书店的门口的女孩。 “噢,我们来买购书卡。”还没等玙璠回答,北宸就先回答了她。 “购书卡?”陆锦桐似乎想起了上周六家长会的事,“怎么了,教师节不是已经过了吗?你们怎么才想起来买购书卡?” “嗳,你就别提了。”玙璠不好意思地笑了,“姐,给我们拿上八张三十元的,顺便再打个折。” “不是,你们班班主任真逗。我们书店的购书卡一般都在五百元以上,哪有三十元的?三十元的,那叫优惠券,是做活动的时候送的。”陆锦桐真替谢澜的脑洞感到好笑。 “那怎么办?”玙璠犯了难。 “你们班班主任有没有一点常识?”陆锦桐嘲讽道。 “玙璠,我们不买了。”北宸突然冒出了一句这样的话,“购书卡我们不买了。” “你说什么?”玙璠不明白北宸的意思,“可是,谢澜不是说……” “我就想不通了,教师节为什么非要给老师买礼物呢。就算送,只要表达一下心意就好了,何必搞得那么正式呢?”在走廊里他就想反驳谢澜了,见母亲在气头上,他就一直没敢说。 “嗯,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北宸的话激发了玙璠的心里话。 “哎,教师节都过了,你们现在给老师买礼物,怎么说呀?”陆锦桐也感觉这件事情不够妥当。 北宸站在那里,转了转眼眸,柜台上的贺卡引起了他注意,“您这也卖贺卡?能拿给我看看吗?” “可以。你看,这是我前几天才批的货。”说着,陆锦桐拿下来几个精美的包装袋,“这些都是教师节专用的贺卡。” 北宸打开了那个塑料包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打开了那张贺卡,上面写着:尊敬的X老师,在这属于您的日子里,祝您节日快乐…… “哎,这个好,拿上八张贺卡吧,北宸。”玙璠在一旁提着建议。贺北宸却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好的,千篇一律的,一点新意也没有。” “嗯,那怎么办?”玙璠摸不透北宸的心思,“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她望着男孩的双眸,却感觉深不见底。 “您这有没有**的贺卡?”北宸突然又冒出了一个想法。 “**的?好像有,我找一下。”陆锦桐说着,扒了一下旁边的书柜,“给,你看,还不少呢。” 北宸从中抽了几了几张,“我拿上九张,多少钱?”他说着,就开始掏黑色的皮包。 “北宸,你难道要自己写吗?”陆锦桐对他的举动感到有些意外。 “不然呢。”贺北宸为玙璠的问题感到好笑,“我自己动笔写就好了,用机器印刷出来的多单一。” “你真是我大哥,和老师有什么话可写的?还不得难死我?”玙璠走到书柜前随意地扫视着。 “好了,走吧。”北宸做事向来速战速决。玙璠慌忙跟在他身后,“哎,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 他停下了脚步,直到玙璠踏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他面前,“你往哪去?你不吃中午饭了。” 北宸却戏剧性地冲她摆了摆手,“没办法,最近资金紧张呗,只能紧衣缩食几天了。” “哎,你不会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吧?”玙璠叫住了他,“一起吃完中午饭再回班呗。”她不明白北宸为何这样心急。 “你吃吧,我就不吃了。中午要把贺卡写好,还有一大堆事呢。”北宸冲她笑了笑,又向街前的红绿灯走去。 “喂,再忙也得吃饭呀。”玙璠不甘心地吼了一句,这个贺北宸也真是的,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总是让她担心。 北宸却并没有感到饥饿,他低头看了一眼表,又飞快地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玙璠顿生无趣,怏怏地走进了一家面店。却不知晏桉一直跟在两人的身后,改变了原本去食堂的计划。 “玙璠,玙璠。”她刚在位置上坐定,后背就被猛拍了一下。 “谁呀,吓我一跳?”谭玙璠一转身,见晏桉喘着粗气站在她身后,“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着急?” “玙璠。”桉子喘了一口气,“我给你说,要出大事了。” “怎么了?”玙璠一脸惊愕地望着他,“能出什么大事?” “姚亮,他……”晏桉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因而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 “姚亮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呀。”玙璠看着晏桉的怂样就着急,“哎呀,能有多大的事?天塌了,还有地顶着呢。” “姚亮,他,他**你和贺北宸,还要把照片发到学校的论坛上。”晏桉支支吾吾的,玙璠却听得很明白。 “你说什么?什么照片?”玙璠并不知道姚亮在她背后的行为。 “就是,刚才出学校的时候,你们俩的举动太过亲密了,被他给**了。”虽然晏桉不想说,但还是觉得告诉玙璠比较好。 “他怎么能这么做?”玙璠不肯相信姚亮会有这般可耻,“他这样做,又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我现在就害怕姚亮把照片发在学校的论坛上,这样会对北宸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晏桉越说越觉得后怕。 “那北宸知道这件事吗?”玙璠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应该不知道吧。”桉子摇了摇头,“但我觉得北宸应该不会在乎。” 热腾腾的面条端上了桌子,坐在对面的晏桉狼吞虎咽地吃着,玙璠夹了两根放进了嘴里,索然无味。她拿着筷子混着汤汁搅拌了两下。 “你怎么不吃呀?”晏桉看着玙璠满满的面碗。 “我没有胃口。”玙璠有些丧气地放下筷子,“晏桉,你吃吧,我先回班了。” “哎,你倒是再吃一点呀。看你剩那么多,真是浪费。”晏桉不愧是吃货,一碗普通的汤面条都会让他感到可惜。 “算了,我回班了,再见。”玙璠说着,就向饭店门口走去。秋天的街道显得格外的凄凉,满地的枯枝落叶,却没有人打理。 午后的阳光透过金黄叶子的缝隙洒了下来,但没有丝毫的暖意。迎面而来的秋风,凉飕飕的,只带来了一股凉意。 玙璠的思绪很乱,她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展的。只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他,至于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即使很苦恼,走进班里的时候,玙璠还是装得和往常一样。 “玙璠,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你吃的什么?”北宸停下了正在写贺卡的手,发觉了玙璠的表情不对劲,“怎么了?不开心?” “没,没有。”原本心里很难受,却硬要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没事就好,对了,你看看我写的贺卡,怎么样?好看吗?”说着示意她拿起桌角的贺卡。 “我看看。”玙璠说着,打开了一张蓝色的卡片,上面是北宸颇娟秀的字迹:“一份迟到的教师节礼物。亲爱的周老师,您好。有一种老师称作一字师。老师,您没有教会我们很多,只教会了我们一个字:爱……” “怎么样?我写的还好吗?”贺北宸一脸期待地望着玙璠,“剩下的贺卡,你和我一起写好不好?” “北宸,我……”玙璠不知该如何转述自己方才听到的事。 “好了,玙璠,你坐下吧。”说着,北宸还递给他一支铅笔,“给,你先写草稿。不要怕写错了,还可以改,就相当于帮我一个忙了。” 谭玙璠在原本属于姚亮的座位坐了下来,感觉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拿起了北宸的铅笔,久久落不下去,“北宸,你和姚亮的关系怎么样?你们俩经常吵架吗?” 北宸被玙璠冷不丁的一问,脸上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还凑和吧。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玙璠还是没有吐出那两句该说的话,她想了想又在贺卡上提笔写了起来,“敬爱的高老师……” “给,我写好了。”玙璠说着将贺卡放在了桌角,一双眼眸很专注地望着他。 北宸翻开了她的字迹,虽说不上华美,却足够的赏心悦目,“不错,我再拿水性笔描一遍就好了。” “北宸,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玙璠想了很久,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嗯,怎么了?你有事?”北宸感到了玙璠的异样,却不知道究竟发了什么。 “嗯,如果你不是很忙的话。今天下午放学,我想找你谈一谈。”玙璠最终掐定了主意,“这样吧,今天晚上一起去小雪人好吗?我请客。” 北宸有些礼貌地笑了,“你要有什么话,现在说就好了,何必要等到晚上?再说,教室里就我们俩个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玙璠却痛苦地摇了摇头,“我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你给我点时间,等到下午放学好吗?”看着她嘟着小嘴的样子,贺北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了,服了你了。那你有什么话等今天晚上再告诉我吧。”北宸抿了抿唇,望着玙璠皱起的小鼻子,不经意的笑了。 051 圆谎 钟冰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左手自然地搭在了扶手上。他的眼睛已经不是那么好用了,因而鼻梁上架了一副古板的眼镜,“怎么还没有回来?”他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自言自语。 男人打了一个哈欠,泛起了层层困意。这在这时,家里的门“吱哑”一声响了。 “哦,宇泽,你回来了,赶快吃饭。”钟冰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饭桌前,“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呀?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钟冰掀开了电饭煲的盖子,把手中的空碗填满,“给,小子,把这碗吃完。” 宇泽接过父亲手中的碗,却迟迟没有动筷子,上午发生的事就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他的心上,“爸,您能不能给我点钱?” 钟冰放下了手中的米铲,“怎么?昨天不是刚给过你钱吗?又花完了?”儿子的话让父亲感到了压力,“你花钱也太快了吧。” “不是,那个……”宇泽咽了咽嗓子,“这个学期的书本费不是还没有交吗?今天下午学校要收。”他迫不得以地向父亲撒了谎。 “不对吧,我怎么记得书本费和学费是一起打在你银行账户上,统一划扣的。你们学校会让你们这样交钱吗?”钟冰显然不相信宇泽说的鬼话。 钟宇泽憋红了脸,“不是的,我们的钱统一交给班长,然后再去银行打给书店。”宇泽编得有鼻子有眼。 “你们学校真是麻烦,还有这样收费的。”钟冰在饭桌前坐了下来,拿起了早就摆放好的餐筷,“那书本费要交多少钱?” “五百,五百六十七。”宇泽害怕父亲疑心,便随口编了一个数字。 “真的?你没有骗我?”钟冰察觉到了儿子的异常,宇泽的眼睛到处乱翻,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没,没有。就是五百六十七。”宇泽生怕父亲看出自己的破绽。 “行,我问一下贺北凡他妈就知道了。”钟冰说着,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向家里的阳台走去。父亲的这一举动让宇泽慌了神,手中握着的筷子都开始发抖。 “喂,何妤蕾。”钟冰清了清嗓子,“麻烦你帮我问一下北凡,他们的书本费要交多少钱?宇泽记性差,把这事忘了。”客厅里传来了父亲沉稳的声音。 何妤蕾方才解掉了围裙,“要交钱吗?这孩子没和我说呀。好,我帮你问一下。”北凡正坐在饭桌前玩手机,“叮”的一声,有微信发来了,但他并没有理会,还是继续打游戏。 “凡,我问你,你们学校要交书本费了吗?”何妤蕾望着他三心二意的样子,撇了撇嘴,“那你为什么没给我说?” “啊?”贺北凡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弄得他一头雾水。 “宇泽回家说要交书本费,问你要交多少钱?”何妤蕾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要交书本费?”北凡的眼神显得很迷茫,忽而想起刚才收到的信息。他点开了宇泽的对话框,上面只有一句简单的话:书本费567。 “哎,我问你话呢,你不要玩手机了。”何妤蕾走到北凡面前,脸上是明显的怒气。 “哦,那个,五百六十七元。”北凡从宇泽的信息中缓过神来,似懂非懂地说道。何妤蕾得到了她想要的答复,顾不上吃饭,“喂,钟冰,他说五百六十七。” “好,好,我知道了。”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很满意的样子,方正的前额舒展了。挂了手机,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钟宇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父亲的举动,也不知道北凡有没有帮自己圆谎。这出戏能否演好,就看北凡了。 钟冰打开了自己斜挎的皮包,“五百六十七是吧,我给你六百元。剩下的钱你留着当零用钱。”父亲说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中拿一沓红色的钞票。 “噢,好。”宇泽手中的竹筷停在了半空中,嘴巴半张半闭。 贺北凡却全然被蒙在了鼓里,他不明白宇泽这样做的用意,只有无条件的配合他。这小子倒底再搞什么鬼,北凡又将一口米饭扒进了嘴里。 他正想着,桌子上的手机又响了,原有的对话框里又多了一个击掌的动作。圆谎成功,北凡也不明所以地笑了。 “凡,你别玩手机了。吃饭专心一点,看你把米粒都沾脸上了。”见他那副傻样,何妤蕾忍不住数落了他两句。 “这是五百七十块钱,我给你放鞋柜上了。等会儿走的时候别忘了拿。”何妤蕾忙碌了半天,发丝上的汗珠直往下滴。 “嗯,好,我知道了。”北凡仍然漫不经心地嚼着菜,想来也不错,还哥哥的钱有了,还帮了宇泽的忙,真是一举两得。 “哦,爸,我走了。”宇泽说着披上了校服,坐在鞋柜前系着鞋带。 “怎么这么早就去学校?你不睡午觉了?”钟冰觉得孩子今天回家的表现很反常,竟连午觉也不睡了,显然违背常理。 “嗳,没办法。”钟宇泽装作一副无奈的样子,“今天下午班长要收钱,所以让我们早点到学校。”撒谎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抛出一个谎,便需要无数个谎去圆。 “那好吧,你赶快去吧。晚上早点回来,不要在路上玩。”这是宇泽中午离家时钟冰必说的一句话,听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离开家的感觉真好,方才在家里的短短二十分钟就足以让钟宇泽身心俱疲。好在北凡还是给力的,这让宇泽的心里多了一分得意。 他的家离学校很近,但越是这样,越让宇泽感觉浑身不自在。而他现在正走在每日必走的小路上,两点一线,一成不变。 “今天的音乐室应该很安静吧。”钟宇泽想着又不觉加快了脚步,他走下了楼梯,在小小的木门前停住了脚,不失礼节地敲了敲门。 半分钟过去了,没有人理会他。宇泽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用手一推,小门自己就开了。“尹老师不在呀。”他想着又向教室的里面走去。 音乐室果真是与学校的其他房间不同,走进这里,没有丝毫的压抑感,反而感到无法形容的轻松与安谧。淡绿色的壁纸更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挂在墙壁上的是一把老旧的吉他,见四下无人,钟宇泽忍不住伸手去摸,光滑的面板摸上去凉凉的。面板上的条纹更是讨喜。 “哎,你干什么呢?”宇泽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将他吓了一跳。彼时抚摸着吉他的手猛的从面板上放下,吉他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就差没有从挂钩上掉下来。 “谁让你私自进入音乐室了?今天下午没有表演,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进入。”尹笛霄感觉钟宇泽真是胆大包天,竟敢随意触摸房间里的乐器。 “尹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敲了敲门,见您不在,所以才……”宇泽现在就只有竭力解释的份儿了。 “我只是去了趟洗手间。”尹笛霄对于宇泽的闯入十分介意,“以后音乐室没有人,你也不能随便进。不然若是乐器坏了,你也担不了这个责任。” “嗯。”宇泽表面上装得服服帖帖的,心里却在翻尹笛霄的白眼,前几天他还进来给北凡送饭呢,也没见被他发现。 “行了,不怪你了,以后长记性就好。”尹笛霄将这个房间当做自己的工作室,格外的爱惜。但他性格使然,再生气也不过三分钟。 “说吧,找我什么事?”尹笛霄在立式钢琴旁坐了下来。 “那个。”宇泽显得有些慌张,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了那一沓一百元,他清点了一下。将其中的一张红钞又重新塞进了口袋里。 “给您,修钢琴的钱。”钟宇泽说着将手中的钱攥紧,递到了尹笛霄的面前。 “什么?”男人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你给我钱干什么?” “就是,钢琴不是被我搬的时候不小心碰了吗,这是我赔的钱。”宇泽耐着性子,尽量说得明了一些。 尹笛霄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笑了,脸上紧绷的肉舒展了下来。男人摆了摆手,并没有接少年递过来的钱。 “钢琴的钱你不用给了,中午放学的时候,你朋友已经把钱给我了。”尹笛霄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换来钟宇泽一声沉重的叹息。 “贺北凡怎么能这样呢?是我把钢琴碰坏的,这根本就不关他的事。”宇泽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他中午放学还来找您,我还是晚了一步。” “行了,孩子。”尹笛霄望着宇泽难过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钢琴是你们俩一起抬的,按理说你们俩个人都有责任,可他却一个人把这件事担了下来。这样的朋友不多,你要懂得珍惜呀。” 宇泽没有说话,望着一旁的立式钢琴,又想起了那日的午后,阳光洒落在黑白键上,北凡修长的手指在键上飞跃,一个个音符从他的手上越过,那悠悠的琴声暖暖的流淌在宇泽的心房。 052 坦白 “你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了?”北宸将蕃茄酱挤到了薯条上,一脸认真的望着玙璠。 谭玙璠却开心不起来,“北宸,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她放下了手中的奶茶杯,就那么定定的望着她,倒让贺北宸有些惊讶。 “什么事?你这么严肃干什么?”北宸不明所以,将面前的餐盘递给了玙璠,“给,吃点薯条,蕃茄酱我已经挤好了。” “北宸,以后我们俩还是做朋友吧。”玙璠好半天才挤出这样一句话,她的一双宝石眸紧紧地盯着餐桌的一角,不敢去看北宸的眼睛。 贺北宸的手一下僵在了半空中,刚拿起的薯条硬是没住嘴里送,“玙璠,是不是我最近做了什么错事,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啊。”玙璠没有料到贺北宸会这样反问她,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北宸一脸不解地望着她,原本舒展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是等着玙璠给他一个合理的答复。 “我就是觉得,觉得我们俩差距太大,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玙璠不得以放出一句狠话来搪塞他。 “你觉得和我没什么共同语言?”男孩的眸光黯淡了下去,“可是,我并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差距。我们也有许多的相似之处不是吗?”一向健谈的他此时却变得笨嘴拙舌。 北宸如此失落的模样玙璠还是第一次见,她不忍再触碰他滚烫的目光,索性将脸扭到了一边,“贺北宸,你不要这样好吗?” “玙璠,你看着我。”北宸将胳膊肘立在了餐桌上,“我问你,你喜欢我吗?”他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般忐忑,就好像在等着高考成绩跳出来。 就算玙璠下再大的决心,也经不住贺北宸一而再,再而三的质问,“我……”说到最关键的部分,她却说不下去了。 “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吗?”贺北宸如此冷漠的人,从不主动与人亲近。而现在他的心脏在胸腔里不停地跳动。 玙璠没有回答他,手中摆弄着奶茶杯中的吸管,来回的伸缩。 “玙璠,你回答我。”贺北宸不相信玙璠对他是没有感情的,非逼着她亲自说出来不可,“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有感觉,那我不会再勉强。”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却让玙璠难以抉择。 “贺北宸,你真的不该喜欢上我的。”她说着显得很伤神,“我们真的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况且,那么多女孩,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比我优秀,比我漂亮。” “她们再优秀,再漂亮,我也不喜欢。”北宸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和玙璠说明白,“你说再多都没有用,我只喜欢你。” “北宸。”玙璠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想连累你。你还是趁早把我放下吧,不然,你会越来越痛苦。我真的不愿意打扰你的正常生活。”她低垂着头,脸颊两侧的碎发起到了很好的遮挡作用。 她的手却被贺北宸猛的一下抓住了,他有力的手骨将她钳住,无法挣脱,“玙璠,你告诉我倒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让你想要放弃。” 他手心的温度直抵她的心房,玙璠努了努嘴,“北宸,你知道吗?现在放弃是最好的选择。姚亮偷.拍我们。如果他将照片发到学校的论坛上,就真的完了。” 坐在对面的他表情却异常的冷静,看不出有丝毫的波澜,似乎他早就知道姚亮的所作所为了,“那又能怎么样?”如晏桉所料,贺北宸根本没有把这件放在眼里。 “如果学校知道了这件事,那是要记过处分的。就算丛飞他不计较,你以后还怎么在学校呆着?”玙璠显然比他考虑的更周全。 “所以,你怕了。”北宸捏着手中的拿铁,越捏越紧。 “就算你再有本事,你也驾不住他们在背后的指指点点吧。”玙璠没想到贺北宸仍能坐得这般安稳。 “记过处分又怎么了?我贺北宸无所谓。你又何必要在意他们说什么,根本就没有必要放在眼里。”这样的话从别人的嘴里说起来或许很难,但对于北宸却很轻松。 玙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想清楚了,北宸。如果学校真的要处分你,那些你向往的大学可能就和你无缘了。而我,真的不值得你这么做。” “但我真的不在乎。如果今后我真的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了惩罚,那我也心甘情愿。从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从未想过退缩。”他的手渐渐地软了下来,不变的却是无语伦比的温暖。 “所以,既然我都不害怕,我也希望你可以陪我一起勇敢。或许我很自私,但请你相信,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保护你,不要放弃好吗?”在这之前,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般温情的话。 “可是,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而我除了会让你受伤,没有其余的东西可以给你。”玙璠的眼眶湿润了,有一些晶莹的物体抑制不住地从眼角流了出来。 “玙璠,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快乐。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走进我心里。” “我真的很孤独,我找不到一个真正懂我的人。但自从遇见了你,我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可以给我温暖。我真的不害怕受伤,我只害怕你放弃。”他说着苦笑了一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北宸,行了,行了,你怎么哭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一样。”她说着有些慌乱了,忙着给他抽纸巾。从来没有男孩在她面前落泪,难怪她会乱了阵脚。 他水汪汪的眼睛瞪着她,像是在撒娇一般,“以后,你不准再说让我伤心的话。什么没有共同语言,什么不是一路人。”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陪你。”玙璠也不会安慰人,但她希望可以让北宸开心些,“来,吃点薯条。张嘴,啊。” 玙璠的安慰让北宸渐渐缓过神来,“你说好的,你陪我,不许说话不算数。”他嘟着个小嘴,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可爱。 “算数,一定算数。”玙璠吸了一口奶茶,将小盒子里的炸鸡拿出来一块,填到了嘴里。 “玙璠,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和我说这些的?”贺北宸将两只手相交叉,咬了咬下唇,眼眸里是说不出的沉稳。 事态的发展出乎玙璠的意料,原本已经硬下来的心不成想又被他磨软了。虽然已经被他揭穿,但她还是想要掩饰下去。 小店柔和的灯光映衬着淡黄色的墙纸,小小的空间溢满了炸鸡的香味。玙璠理了一下自己的碎发,冲他笑了笑。她转了转眼珠,更显得古灵精怪。 “哪有。我还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说着,她故意清了清嗓子,“我呢,摄影大赛获奖了。所以,当然要请客吃饭喽。”玙璠想了半天编出了这一条理由。 这样的好消息,一下把贺北宸从低落的浪潮中拽了出来,“玙璠,你获奖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几等奖?”他拍起了手,显得无比兴奋。 玙璠却像是在卖关子,调皮的转了一下眼珠,“你说呢?当然是一等奖喽。”说完,她笑了起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 “哎,你太棒了。那么多人参赛,你还能获得这么好的名次。”北宸抑制不住地为她鼓掌,“向谭玙璠同志学习。” 他这般的赞扬倒让玙璠不好意思了,“好了,好了,我有什么值得你学习的呀。我呢,除了摄影,什么也不会。不像你,身上的光环数都数不过来。” “我有什么光环?”贺北宸却不以为然,“我只是一个学习机器而已,没事的时候跑跑步,给自己充充电,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要说喜欢漫画吧,也没见画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他说着,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是,我不是没见过学霸。但你和他们不一样。”玙璠的嘴里塞满了鸡块,听起来含糊不清,但贺北宸却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我怎么就不一样了?”北宸打量着,她长长睫毛下映衬的那双杏眼甚是温婉。 玙璠想了想,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转了转眼珠,“反正,你和他们就是不一样。在我眼里你很特别,你是独一无二的。” “你别这么说。”北宸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我一点也不独特,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只想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 “我不是说这个独特,我是说另一种独特。就是,在我的心里你是与众不同的。”玙璠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北宸产生误解,因而努力的向他解释。 但却更让贺北宸一头雾水,他一向将所有问题都看得如此学术,因此无法理解玙璠口中的“与众不同”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我和他们真没有什么区别。”他的话显得有些愚顿。 “好了,不说这个了。”玙璠像是吃饱了,抿了抿自己的唇,“摄影大赛一等奖,奖金是五千元。这个周末你有时间吗?可以帮我一起挑款相机吗?” “这个周末?”北宸有些犹豫了,这是月考前最后复习的时间。 “怎么了?你要是没时间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去。”玙璠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为难。 “没事,我和你一起去。”他笑了,上扬的嘴角泛着青春的气息。 053 晚归 “明天将书本费打在学校的银行卡上,学校会统一划扣。”周婉妮走进教室,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怎么又要交费呀?不是才交过费吗?” “就是学校事也太多了吧。 “哎,我说,要交费能不能一次说完呀,怎么这么烦人。” 宇泽失手打翻了笔袋,他的动作太过反常把北凡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贺北凡关切地望着他。 “北凡,怎么办?”宇泽像是彻底慌了,“我…….” “你怎么了?倒是说清楚呀。”贺北凡对宇泽的表现有些意外。 “你忘了,我给你说的书本费的事情。”宇泽的眼眸显得格外的焦急。 “哦,对了,那怎么办呀?钱你已经要过了。”北凡也开始着急了起来,“那,你把那个钱花了?” “没有。”钟宇泽叹了一口气。 “你再把钱存进去,不就得了。”贺北凡一副释然的样子。 “不行呀,中间差了二百三十元,这差价我怎么才能补上。”宇泽越想越难过。 “那我也是这样呀,没关系的,和父母说一下就好了。就说,就说学杂费又加上了二百多块钱不就得了。”北凡转了一下眼珠,说起来似乎很轻松。 “凡,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我再和他说,他能相信吗?”宇泽有些为难。 “他有什么不相信的?他要是不相信,你就让他给我妈打电话,我帮你圆场。”北凡的脑筋就是好用,再难的处境他也能想到解决办法。 “不行啊,北凡,那下回交学杂费的时候你又怎么给你妈说?”宇泽看出了北凡借口的失误。 “我就说,我就说……”北凡想了想却无从开口,“哎,你就实话实说呗,反正,那是你亲爹,又不会把你吃了。” 还没有轮到他们犹豫,周婉妮又开口了,“我已经把书本费发到家长群里了,你们回去实话实说,不准多要。” 他的话一说完,钟宇泽直接崩了,北凡也差点从座位上掉下来,“啊,她已经发了,怎么办?” “你不是说你要实话实说吗?”宇泽反问道。 “对,我是说我要说实话,但现在不是没机会了吗。”北凡无奈地用手撑了一下头。 “那有什么区别吗?反正父母都知道了。”宇泽无奈地撇了撇嘴。 “当然有区别了,要是我自己向她坦白的话呢,可能还可以从宽处理。但现在……”他皱了皱眉头,“她应该很生气吧。” “你妈生气?你妈生气估计也就是骂你两句。我可就惨了。”宇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痛苦,但北凡也并不轻松。 事情通知完,下课铃也就响了起来,周婉妮似乎把这一切都规划好的,“好了,放学,我交代的事情不要忘了。” 其他学生已经在迫不及待地收拾书包了,唯有贺北凡这一桌还坐着不动。北凡的神情看似很凝重,他有些无精打采地将包搭在了身上,“走吧,宇泽,回家了。” 钟宇泽却没有动课桌上的书,就任凭他散着,“北凡,我不敢回家,我怕……” “呀,好了,好了,回家吧。你是你爸的亲生儿子,他能把你怎么样?”北凡释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放心吧,他最多数落你两句。” “走吧。”即使自己的心里也很忐忑,但北凡还是努力安慰着宇泽,想要给他一些勇气,“早点回家,不然,你爸又该数落你晚归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宇泽觉得北凡的话还是有可鉴之处的,还是早点回家吧,以免祸不单行,他嘴上虽这么说,但手上的动作还是很慢,就像是被霜打了一般。 贺北凡却早早就收拾好了书包站在班门口,默默地等着宇泽,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表情。宇泽却继续慢吞吞的,直到班里的同学都走完了。 “走吧。”他理了理书包的肩带,望着宇泽失落的模样,随手关上了教室的灯。随着班锁的转动,走廊的灯应声响了起来。 “其他班的学生都走光了。”北凡的眼眸向九班的窗户望去,他很希望将这件事告诉哥哥。哪怕他说自己几句都是好的,而现在呢,心里的那件事真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哎,北凡,你说,你和你哥关系这么亲,他为什么不等你放学呀?”宇泽望着紧锁的班门不禁心生疑惑,“你们俩放学不顺路吗?” “嗳,你是说我哥吗?”北凡朝宇泽打了个欠,“他呀,惜时如金呗。放了学几分钟就跑到家了,哪像我,成天漫不经心的。他的作息过于规律,学校如果没有安排什么事话,几点到家都是卡着点的。我呢,也不愿意耽误他的时间。” “嗯,好吧,看来学霸的习惯就是和我们不一样。”钟宇泽啧啧赞叹,他还是不够了解贺北宸,不成想,他也是个惜时的人。 “好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该下楼了。”宇泽差点一脚踩空,北凡连忙一把拉住了他。 “噢,该下楼了。”宇泽吓了一跳,楼梯上还是很安静,看样子不是北宸走得早,而是他们离开的太晚。 “你说,我现在回家该怎么和我爸妈说呀?”北凡的事也只能转移他的一点注意,而转会便是那件令他愁苦的事。 “你就……”北凡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件事,“你就说,对不起。一回家先承认自己错了,不就得了。就是要有一个真心悔过的样子。” “可是,我说了,然后呢。”即使钟宇泽已不再是那般年幼,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和父母沟通。或许显得有些怯懦。 “然后,就等着他们发话呗。”北凡不知宇泽为何会问他这么幼稚的问题,“就看他们能不能原谅你。要是原谅你了,就皆大欢喜,要是不能原谅你,你就只能认栽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北凡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嗯,那好吧。”宇泽又叹了一口气,贺北凡的话实际上对他并没有什么帮助。 金黄的树叶从北凡的肩上滑落,初秋的晚上还是有些冷,他又将校服裏严了一些。他们走出了校门,不远处的那栋居民楼就是宇泽的家了。 他们不觉放缓了脚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又像是约好了一般,在居民楼前的一棵梧桐树下停了下来。 “你不打算回去吗?”北凡见钟宇泽在居民楼前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嗯,过一会儿吧,我现在心里真的太乱了。”他说着将书包在石凳上放了下来,揉了揉酸疼的肩膀。 “那我陪你。”贺北凡说着,在他对面的石桌上坐下。初秋的晚灯打在他们的身上,在红石块路上留下了两道修长的背影。 054 圆场 宇泽的心很乱,坐了一会儿,抬起头见家里的灯还亮着,格外的亮眼。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吗?为什么要了这么多钱?你有什么急事和家里说一声就好,何必要骗他们呢?”北凡本就想要问个究竟,但见北凡那般愁苦的样子就一直没有说。 “你还问我?”没有料到一说这话钟宇泽却急了,“钢琴坏了,要赔钱,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我还是偷听到的。” 他的一席话让贺北凡一下子缓过神来,“那你问家里要了那么多的钱,不会是……不会是修钢琴的钱吧?”北凡试探性地问道。 “没错,你说对了,就是修钢琴的钱。可我刚把钱筹到,你就已经把赔款交了。”钟宇泽说着,撑着自己的头,显得很痛苦。 “宇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根本不关你的事。”北凡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他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却是因自己而起。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贺北凡的话引起了钟宇泽的辩解,“贺北凡,钢琴是我们俩一起抬的,是我情愿帮你的。你如果真把我钟宇泽当兄弟,你就应该告诉我呀。你不要以为你把所有的责任承担下来就好,我心里难受呀。”他说着,又将眉皱得更紧了。 “你说说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得我东躲西藏,到现在也不敢回家?”宇泽很激动,但话中却没有丝毫埋怨的意思。 “好了,我错了,以后我发生什么事都会告诉你,免得你担心。”原本的不解现在却因为钟宇泽的解释变为了另一种复杂的情感,说后悔也不是,更多的是一种感动。 “那现在怎么办呢,这样吧。你先别上楼,我上去和叔叔解释一下,就好。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儿。”虽然北凡也很畏惧钟冰的恶言恶语,但为了钟宇泽,他最好的朋友,他愿意上去一趟。 他说着,便往单元楼上走去。正当他准备上楼的时候又被宇泽叫住了,“北凡,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你要一起上去吗?”贺北凡又有些质疑地望着他的双眸。 “走吧,有你在,我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宇泽壮了壮自己的胆量,抓住了北凡的手。来到五楼时,北凡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敲了敲502的门。 钟冰方才将手机摔在饭桌上,他似乎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连拖鞋也顾不得穿好,只拖沓着一只鞋就来到了门前,“臭小子,你还有脸回来呀你?” 北凡被钟冰突如其来的斥责吓住了,他愣在了门口。半晌才吐出了一句话,“叔叔好,我是宇泽的朋友,我叫贺北凡。” 彼时钟冰开门的手变得僵硬,他扶在了门上,脸上勉勉强强地挤出一个苦笑,“噢,北凡来了,快请坐。”他慌忙让开了位置,心中包着的那股怒火却迟迟无法发泄,只能先强忍着,总不能在孩子面前丢人。 “北凡,你先坐这,我去给你倒杯柠檬水。”钟冰说着,转过身向厨房走去。 宇泽见钟冰的火气被压了下去,向北凡竖了一个大姆指。不巧,父亲正好转过身来,瞪了他一眼。他慌忙转过身去。 “你放心,没事,我会说清楚的。”北凡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对钟宇泽说出这般释然的话。 “给,水来了。”不成想钟冰如此迅速,宇泽还没来得及对他递一个眼色,父亲就又在他的身后出现了。 “噢,谢谢叔叔,我就不喝了。”北凡婉言拒绝道,之后又直奔主题,“我今天来您家,是想解释一下书本费的事。” 见北凡这样说,钟冰的目光忽然变得严肃了,“书本费的事?怎么了?你想要给我说什么?”这也正是他想询问宇泽的问题。 “那个。”话到嘴边,贺北凡却觉得无从说起,“叔叔,其实书本费是因为我在搬钢琴的时候,把它碰坏了,所以才……” “你把钢琴碰坏了?”钟冰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些什么,“你把钢琴碰坏了和书本费有什么关系?”钟冰无论如何也把这两件事联系不到一起。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北凡忽而变得结结巴巴。 “你说呀,倒底怎么了?”钟冰过于焦急的模样更是让北凡感到畏惧。 “我把钢琴碰坏了,学校让我赔钱,可我又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所以我就问宇泽借了点钱。”北凡生怕连累宇泽,便只有现场编谎。 “北凡,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贺北凡的谎言却让钟冰信以为真,“钢琴坏了,你也不和你妈说实话,你问他借钱,那这件事就能解决吗?” “叔叔,我错了。我其实也不想这样,但我实在没办法。将这件事告诉我妈,她一定会生气的。我真的不想让她失望,所以才……”贺北凡再也说不下去了。 “行了,你多余的话不用说,你这就是品质问题。”钟冰的短短一句话就给北凡的行为下了定义,“你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妈吗?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叔叔,我求您了,您不要给她说好吗?我回家以后会主动告诉她的。”如果说贺北凡方才还是平静的,现在则是慌乱无比。 “晚了,你把我们都骗得团团转。”钟冰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北凡,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这孩子,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他说着,眼眸中是无与伦比的失望。 “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们,我下次再也不会了。”贺北凡一改平时的固执,主动认起错来,但这对于钟冰来说却无济于事。 “你不用再解释了,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你让你妈现在还蒙在鼓里。”说着,钟冰就开始拨号。 还没有按完手机号,钟冰手中的手机就被宇泽一把夺了过来,“咣”的一声撂在了桌子上。 “我要打电话,你干什么?”钟冰望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满是诧异。 “爸,我给你说实话吧。”一向胆小怕事的宇泽此时却异常的冷静,“钢琴是帮北凡搬琴的时候,不小心碰坏的。” “你说什么?”钟冰的眼睛似乎大了一圈,“你帮他抬钢琴。你这孩子,就你这小身板,你还去帮别人抬钢琴,你有那力气吗?”父亲的斥责倒让钟宇泽越发的不当回事。 “可是,北凡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呀,难道我帮他不应该吗?”宇泽并没有忍让,而是大声地反驳了过去。 钟冰咬了咬嘴唇,但又望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贺北凡,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的,以后再也不会了。”贺北凡在一旁解释道。 “钟宇泽,我不管你以什么理由,总之你不该骗我。”钟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是应该给我说实话,再征求一下我的建议吗?” 父亲的质问似乎让宇泽感到了心虚,他低下头,不再说话。 “你还有别的事吗?”钟冰的脸上是令人可怕的严肃,“如果你没有事的话,就请回吧,我们还有些事要处理。”男人有明显的驱客之意,这样的地方也不适宜北凡久留,因而他准备。 “我没什么事了,那我走了。”贺北凡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即使是好朋友的父亲,他也不会赖在这里。 可正当北凡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他的手却被宇泽紧紧地抓住了。北凡能明显感到那双手的怯懦,冰凉的手指令他的心里无可奈何。 “你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儿。”宇泽小声的嘀咕,将北凡的手抓得更紧了。 “噢,叔叔,我和宇泽还有一些功课要讨论,您可以先去忙您的事吗?”贺北凡厚着脸皮又撒了一个谎。 “你们能有什么功课要完成?”钟冰显然是不相信,“各科的作业你们不应该独立完成吗?又有什么可讨论的?” “请您给我们一个独立的空间,我们真的有一些题需要商量一下。您在这里会分散我们注意力的。”贺北凡不肯让步。 “行,那我先去厨房做饭,你们讨论吧,但最好能快一点,因为我和宇泽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钟冰强压着心里的恼火,向厨房的方向走去。俩个人望着钟冰,直至男人走进了那个狭小的房间,关上了门。 “哎,真是谢谢你了。”钟宇泽将双手合十,一副感慨颇深的样子。 “有什么可谢的,这件事还不是因我而起的。”北凡有些不好意思,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可你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呀?我总不能一直坐在你家的沙发上。” “唉,我给你说,你不要看着我爸表面上很平静,你走了,他非要抽我不可。”钟宇泽似乎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格外的清楚。 “不会吧,依我看,叔叔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动手。”贺北凡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且,现在事情也交待清楚了,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可是,他看着真的很生气,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原谅我的。”宇泽说着望向厨房的玻璃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那真的无所谓了,就算他不原谅你又能怎么样?不原谅就不原谅呗,反正骗都骗了。”北凡试图安慰他,即使自己的心里也很慌张。 钟冰打开了油锅将鸡蛋打了进去,用锅铲翻了两下,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鸡蛋还没有炒熟,他又将辣椒整个泼了进去。 望着坐在门厅里的两个小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麻利的将火调到最小,一下将厨房的门拉开了,倒把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少年吓了一跳。 “我说,你们到底讨论完了没有?我菜都快炒好了。”只见钟冰都顾不得放下手中的锅铲就走了出来。 “叔叔,我希望您真的不要责怪宇泽,他只是为了帮我,这一切的责任在我,真的和他没有关系。”北凡顿了顿嗓子又继续说道,“而且那五百块钱,他真的没有乱花,原分不动的在钱包里躺着。” 贺北凡的一再解释让钟冰的态度微微和缓了一些,“我知道,宇泽你是出于好心。但你也要明白什么忙你该帮,什么忙你不该帮。就拿抬钢琴的这件事来说,你根本就不应该去。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比你多的是,你说你又去掺和什么?” 宇泽对于父亲的话不以为然,但却强压着性子,任凭他说了下去。 “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了。把那五百多块钱给我,我把书本费给你存在银行卡上,交给你,我不放心。”钟冰说着,将大手伸了出来,示意将原本要去的钱再归还给他。 宇泽本就没有打算自己花了这笔钱,因而乖乖地掏出了钱包,将钱递给了父亲。 钟冰见自己的利益并没有损伤,也不想再计较什么,“那好吧。”他撇了撇嘴,“以后你的每一笔花销必须要给我说清楚,不允许再骗我。如果你再让我发现类似的情况,那恐怕问题解决起来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嗯。”钟宇泽回答得有口无心,实际上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还是会去搬那架钢琴。即使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他却心甘情愿。虽受到了一顿数落,但他的心里却很踏实,更有种抑制不住的快感。 055 罚站 “At st,the ive delta e te s the South Chi a Sea.”周婉妮流利的英文却让讲台底下的学生昏昏欲睡,“好了,今天的课文就讲到这里。现在请同桌俩自主地关于课文提出问题,等会儿我会请同学以一问一答的形式上台展示。” 周婉妮的话还没有说完,讲台底下的学生就抑制不住的骚动,“好了,现在开始讨论吧。”周婉妮扭了一下放在讲台上的水杯。 “哎,我说,玙璠,你别睡了,周婉妮让我们讨论问题呢。”晏桉用他的胖手推了一下玙璠的头,一下像是碰到了小宇宙的触点。 “哎呀,你烦死了,讨论什么讨论?”玙璠勉强从课桌上撑了起来,“没有看见我在睡觉吗?昨天睡得太晚了,让我再趴一会儿。” “嗳,玙璠,你醒醒吧,周婉妮等会儿是要提问的。你再睡,你就不怕她等会儿点到我们这一桌?”晏桉的口语不好,因而看见周婉妮不禁心生畏惧。 “行了,你不要乌鸦嘴好吧。”玙璠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周婉妮会点到我们这一桌,她有没搞错,我们什么水平,她还不知道吗?” 贺北宸望着课桌上的英语书,“JOURNEY DOWN THE MEKNEY”,这是他昨晚才背过的课文,因而格外的熟悉。即使再不情愿,他还是推了推姚亮的胳膊。 “喂,周老师让我们练习对话。”北宸像是主动做出了退让,虽然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姚亮却不识抬举,没有和北宸和解的意思,他还是自顾自地盯着英语课本看,可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贺北宸也是个固执的人,更何况姚亮的爱搭不理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若不是周婉妮的要求,他断不想多看姚亮一眼。 北宸又低头望着英文书上的词组,上面圈圈点点,满是红笔勾划的印迹。昨晚的挑灯夜战已让他身心俱疲。每夜多做两套习题,说着容易,真正做起来才能体会到有多辛苦。 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这样可怕的念头刚一萌发便被他扼杀在了摇篮里。他不可以,和母亲的这场对决他一定不能输,即使不为自己,也一定要为日语世界打一场仗。 想想真是可笑,当初他信誓旦旦,而现在才过去了几天,便觉得体力不支。北宸望着课文里勾划的红点,忍不住地一个又一个地打哈欠。渐渐抑制不住自己地趴了下去,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逐渐地将他吞噬淹没。 姚亮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以为他的冷脸让贺北宸失了面子,因而暗自窃喜。但过了一分多钟,他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发觉不对,扭脸一看,是一张熟睡的脸,北宸的双眸紧闭,是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姚亮的那种得意感便一下褪去,感觉自己辛辛苦苦演的一场戏却无人观赏,有些不得他的心意。 “哎,漪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叶念祎指着课文中的一句话一头雾水。 宋漪漪正在照她的小镜子,这是她每天做的频率最高的一件事。她的脸庞刚凑近一点,念祎就打扰了她的好志趣,“怎么了?”她语气上很随和,脸上却是明显的不耐烦。 “你看看这句?”念祎说着,用纤细的手在一行英文字母下轻轻地掠过,“这句话该怎么翻译呀?” “你问我,我会吗?周婉妮讲得那么快,谁能听懂?”漪漪随口为自己的三心二意寻找借口。 “唉,那好吧。”念祎无奈地摇了摇头,最令她无奈的不是宋漪漪,而是她自己。明明是想学好的人,却怎么也提不起来精神。因而对于每日的功课也是得过且过。 这可怎么办呀,再过几天可就是分班考试了,而依她现在的成绩,想不分到差班都很难。 “好了,你们讨论好了吧。”周婉妮说着又向教室的前排走去,“我现在想听听你们讨论的结果。”她说着,走上讲台去拿粉笔,无意间瞥见了贺北宸熟睡的样子。 依照惯例,周婉妮一定会将英语书重重地拍下去,却在快要碰到男孩头的时候猛的抬了一下手。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迟疑,但看见他深深的黑眼圈,她竟于心不忍。 周婉妮弯起的手指在课桌上狠狠地敲了两下,“醒醒。”面对学生的严厉不知被她丢在了哪里。 “啊?”贺北宸像是大病初愈的孩子,他眨了一下眼,看到周婉妮那张慈善的面容,却像被开水一下浇到了身上一般,“噢,对不起老师,我睡着了。” 即使他很少有失态的时候,但再厉害的射手也并非百发百中。 “你坐下吧,以后晚上早点睡,不要再熬这么晚了。”周婉妮从未在学生面前如此温柔过,但这一切在贺北宸的面前则是例外。 “谢谢老师。”贺北宸还没有来得及坐下。 “周老师,不对吧?”又是姚亮令人厌烦的声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课睡觉依照班规是要罚站的。” 周婉妮没有料到姚亮会在现在对自己最器重的学生使绊子。 “上课的规矩自然是我说的算。”周婉妮将英语课本按在了讲桌上,“至于班规那是你们谢老师的事,还轮不到我管。”女人拨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来,我们继续上课。” “既然英语老师对上课睡觉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无所谓喽。”姚亮的嘴嘟了起来,“以后,英语课谁想睡谁就睡呗。” 姚亮的一句话让班里炸开了锅,满教室都沸腾了起来。 “就是,我给你说,周婉妮就是偏心眼,他贺北宸上课睡觉凭什么就不用站?就他特殊。” “哎,我说姚亮怎么这么讨厌?他紧抓着贺北宸不放,我就不信,他自己没有上课睡觉的时候。”玙璠原有的困意全无,只剩下对姚亮的愤恨。 “嗳,不过北宸也真是倒霉,怎么会和他做同桌?”虽然晏桉的心里有些不平,但作为局外人,他也帮不上任何忙。 周婉妮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还从未见过像姚亮这般没事找事的学生,再瞥一眼坐在她面前的北凡。男孩的面色很凝重,脸上的伤痕还未褪去,令人心疼。 这件事她又该如何是好,贺北宸固然是做错了,但他并不是一个贪图安谧的孩子,单从他的作业就能看出他一丝不苟的态度。 正当周婉妮举棋不定时,班里的学生又哄攘了起来,她正纳闷,一抬头见贺北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手里捧着书向教室的后黑板走去。 “哎,我真是纳闷了。”玙璠对于北宸的行为非常了解,“贺北宸怎么了?上次刚被谢澜罚站了一星期,今天又被姚亮挑事。”玙璠忍不住地为他打抱不平。 “我给你说,他还是太隐忍了,北宸对自己总能不得去狠手。”晏桉若有所思地张了张胖嘴。 贺北宸却无所谓众人的唏嘘,他本就没有打算坐下。由于缺少睡眠,他最近的听课状态很差,即使努力调整自己,北宸照样无法自控地打哈欠。 他是这所学校的第一名,这自然不该是他的状态。站着上课可以清醒一些,更重要的是双腿的麻木可以减少他痛苦的内疚感。 不用他人的催促,北宸照样严于律己。即使平时和姚亮交好的一些学生都觉得姚亮有些过分了。但贺北宸却不这样认为,正是因为姚亮的存在,他才越发的约束自己。 北宸走到教室的后黑板前,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愉悦,用余光瞥见玙璠时,他还侧脸对她笑了。 “你傻呀你,自己找罪受。周婉妮又没有让你站,你过来干什么?”玙璠颇为心疼地埋怨道,她从未这样与北宸说过话,抱怨中却含有说不清楚的温暖。 “我只是不想让周老师为难。”他淡淡的一句话足以无谓于姚亮的无理取闹,脸颊上是抹礼貌的微笑。 “转过来,有什么可看的?”在这般混乱的状态下周婉妮不得以的维持秩序,姚亮明目张胆的挑衅彻底惹恼了她。 “姚亮,来,说一下,你刚才和贺北宸对话的内容。”周婉妮也不是好惹的,索性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啊?”姚亮的眼睛瞪大了一圈,他不知谢澜这是来的哪一出,她并不是不知道贺北宸方才睡着了。可见,这是周婉妮的存心刁难。 “姚亮,我和你说话呢。”周婉妮想要好好地教育他一下,“回答问题你都不知道站起来吗?懂不懂规矩?”女人的眼神很冷,足以令他胆怯。 “噢,那个……”姚亮结结巴巴,显然是被周婉妮的阵势给吓到了。 “你们没有练是不是?”作为老师,她的话一针见血。 “不是,那个……”姚亮就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在大多数的学生看来,他不过是自作自受。 “那我给你们时间,你们在干什么?”周婉妮的声音大得出奇,足以令学生们害怕,“去,站后面去,我不想听你解释。” 姚亮却一动不动地站在课桌前,安稳如山,嘴一撇,眼眸中是满满的不服气。 “我让你站后面去,你听到没有?”周婉妮猛地拍了一下黑板擦,“快点去,不要让全班都等你一个人。” 众目睽睽之下,姚亮想与周婉妮顶嘴却没有那个胆,只得一手抓起课本向后面走去。但他还是不服气,走到贺北宸的面前哼了一声,自觉地向对面的墙角走去。 “今天的课都讲完了,我就说些题外话。”周婉妮拿起了讲桌上的教棍向木质的讲桌砸去,“你们来这里上学,至于分数那并不是最重要的。首先,你们应该是善良的,不应当有害人之心。” 周婉妮话里有话,看似泛指,实则暗指姚亮一个人,“大家能相聚在一起,非常不容易。因而,就更当好好珍惜。过于计较,那是上不了台面的事。” 学生们都不说话了,教室里安静得出奇,只有玙璠与晏桉边说边笑,趁机朝站在角落里的姚亮做了一个鬼脸。 “我希望我们班的同学都要常怀善意,而不是盼着别人倒霉。”她越说越起劲,“把你们的心思都给我放在学业上,而不是想着给别人使绊子。” 玙璠用余光打量着贺北宸,男孩的脸上依旧很平静。她就爱看他这般沉稳的模样。忽而北宸的眸光缓缓地落向她的脸颊,玙璠忙将眼珠转了回来,低下头装作专心看书的模样,手中的笔毫不知情地转来转去。 056 饭卡 “雨祺,快走,我们去食堂吃饭了。”玙璠顺手拿起了桌洞里的卡包,“三食堂新出了一道香菇焖饭,听说很不错哟。” “行,行,我们现在就去。”雨祺说着拎起了课桌上的小包向玙璠的方向走去。 “快走吧,雨祺,去晚了就没饭了。”玙璠嘟着个小嘴,一心想着自己的午餐。 “好了,姐,你就别催我了。”师雨祺对玙璠着急的状态特别不满。 “你现在是越来越肉了,昨天中午去晚了,就没有面吃了。”玙璠一改平日的大度,絮絮叨叨。 “好了,姐,你就别再嘟囔了。”师雨祺不愿再继续听玙璠啰嗦下去。 两个人从教学楼走了出来,谭玙璠突然抓住了师雨祺的手,“快跑,去晚了就没有饭吃了。”之后便拉着她一路狂奔。 “喂,你干什么这么急?”雨祺无法理解谭玙璠的这般举动,“去迟了,大不了去打套餐呗。” “好了,跑起来。”说着又无形中加快了速度。 一个男孩子从师雨祺的身边蹭过,雨祺的身体闪了一下,“谁呀?”她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噢,对不起。”那个男生说着又匆匆忙忙地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哎,真是的。为了抢饭吃,简直是连命都不要了。”雨祺生气地皱了皱眉头。她本以为玙璠会附和她两句,谁知玙璠竟只知道赶路。 雨祺也只得紧跟上去,无意间,一张卡从她裤兜里滑落,两个人急急忙忙,竟不自知。那张蓝色的饭卡摔落在了地上,由于轻巧,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两个女孩匆匆地跑到食堂打餐的窗口,玙璠掏出了放在钱包里的饭卡,“雨祺,今天中午我们吃点什么?”她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你不是要吃香茹焖饭吗?还问我想吃什么。”师雨祺对玙璠的问题感到好笑。 哪知玙璠探出头去,又无奈地耸了耸肩,“你看看这队都排这么长了,到我们的时候能打到饭吃就不错了。” 即使雨祺非常不想听见玙璠这样说,但她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真的事实。看见面前的队伍这么长,她就忍不住地要打哈欠。 见雨祺无精打采的样子,玙璠就忍不住地推了她一把,“嗳,你先把饭卡拿出来呗,省得到时候还要掏。” “慌什么?我的卡就放在口袋里,一下就掏出来了,很方便。”师雨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饭卡不在的这件事。虽然嘴上这么说,雨祺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向校服的裤兜里掏。 玙璠忙着低头看手机,并没有留意师雨祺的举动,却被她猛的一拍。手中的手机就差一点掉在地上。 “你怎么了?大惊小怪的。”玙璠并不觉得会发生什么大事,因而对于雨祺的突然惊扰显得很厌烦。 “玙璠,我饭卡怎么不见了?你看见我饭卡了没有?”雨祺顿时慌了神,左右地拍打了个遍,甚至将校服的上衣口袋都翻了过来,却一无所获。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把饭卡忘在班里了?”玙璠总是喜欢将事情向好的方向去考虑,“走的时候太匆忙,忘带了吧?” “不可能。”雨祺的头摇得像波浪鼓,“我明明记得我把饭卡放在口袋里了。”她的眼神很笃定,像是再三考虑之后的回答。 “那,你再找找,是不是校服的口袋烂了。”谭玙璠又做了第二种设想,“如果口袋烂了,肯定是漏进校服里面了。” “没有呀,我的口袋没有烂,还好好的。”雨祺又将自己的裤兜掏了掏,无奈地撇了撇嘴。 “噢,我知道了。”玙璠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一定是刚才到食堂跑得太急了,饭卡估计是一不小心掉在路上了。”她聪明的大脑已经推理出了事件的因果,但刚一说完,玙璠就后悔了。 师雨祺的眼神有一种想要秒杀她的感觉,“我说了,不要着急,你非要跑这么快。”她脸上是一副愁苦的模样,“现在好了吧,我饭卡也丢了。” “抱歉,抱歉,以后再不跑这么快了。”方才还在抱怨的玙璠,现在却满肚子的歉意。 但师雨祺却绷着个脸,是一种少有的冷漠,她没有再抱怨,却也不肯吐出一句“没关系。”这更让玙璠心急,雨祺将脸扭向了一边,不愿意再去看她。 “哎,你倒是说句话呀。”玙璠摇了摇师雨祺的肩膀,“你要是生气的话,骂我两句都行,不要一声不吭,连句话都没有。” “你让我说什么?卡丢了,有什么可说的?”雨祺一反平常的坏脾气,玙璠将心比心,没有与她计较。 “饭卡丢了,你就先用我的呗。”她故作开心地摇了摇手中的学生卡,“我陪你管服中心挂失,要是还找不到的话,你可以一直用我的。”说着,玙璠又拍了拍雨祺的肩膀。 雨祺原本处于情绪的低谷,玙璠安慰的话却让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好了,开心一点嘛,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玙璠似乎将这件事情看得很开,“饭卡丢了,就去挂失,这么点小事不足以放在心上。” “嗯。”无论玙璠怎样的安慰,师雨祺就是提不起来精神。 窗外,校园的梧桐树一片金黄很是悦目,徐徐的秋风吹过,这些叶子便顺着风的印迹舒缓地飘落在校园的林荫小路上。 “林浩,你干什么呢,快点回班吧,不然教学楼该关门了。”澄邈一边跑,一边不安地催促道。 “你等一等,这里好像有一张饭卡。”说着,林浩弯下腰去捡起了那张蓝色的卡片,“真是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小心。” 林浩用宽大的手拍去了饭卡上面的落叶,有些脏渍的卡片失去了它原本的美观,但上面的几个黑色的宋体字却清晰可见,“高一九班,师雨祺。” “这是高一的饭卡,她也太粗心了吧。”澄邈走近一瞧,自顾自地喃喃道。 “你有认识的高一学妹吗?”林浩将饭卡用校服的袖子擦了擦,“算了,还是我自己给她吧。”他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057 报名 “叶念袆,下周四就是校园十佳歌手大赛了,你要不要报名?”宋漪漪一只手涂抹着唇膏,顾不得去看念祎的双眸。 “报名?哪有名可以报?”念祎不经意地转了转笔,继续做着自己的功课。 “怎么没名可报了?”漪漪对念祎的话感到很纳闷,“不是说只要感兴趣的就可以踊跃报名吗?”宋漪漪涂抹唇膏的手慢了下来。 “哼,你要是在别的班是这样的,在我们班,这是不存在的。”念祎说着,又像是在抱怨。 “怎么就不行了?”漪漪皱了皱眉头,“丛肥肥不是说让班长统计一下报名的人数,然后再上报年级的文艺部吗?” “上报年级的文艺部?”念祎简直不忍心告诉漪漪实话,“谢澜不让报名呀。今天语文课的时候,你没听她说嘛,马上就该月考了,所有的心思都必须放在学业上……” “凭什么?”还没有等念祎说完,漪漪就先急红了脸,“学校组织的活动她凭什么不让我们参加?我都想好了,要报名参加。” 漪漪的眼睛大了一圈,手中的唇膏差点就掉到了地上,“她也太过分了吧,所有的事情她都想干涉。” “行了,你干什么这么激动?”叶念袆放下了于中的钢笔,“不让参加就不参加呗,谢澜不让干的事情多了,你不是都不敢做吗?” 宋漪漪竟被她怼得一时语塞,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那不一样的,好吧。她这简直是无理取闹,天天学,非学傻不可。” “好了,你,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吗?”即使念祎的心里很是失落,但她仍旧保持着理智,“谢澜又不批准,你抱怨再多都是白搭。” “谢澜不批准。”宋漪漪重复道,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既然她不批准,那就别让她知道不就得了。”宋漪漪的脑筋飞快地转动,想出了这般直率的解决办法。 “什么意思?”漪漪的话让念祎有些摸不到头脑,“不让谢澜知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怎么听不懂呢。” 没想到宋漪漪已经从方才的低潮中爬了出来,玩笑性地冲她笑了笑,“你说,我直接报给贺北宸行不行?”漪漪说着还调皮性地转了转眼珠。 “姐,你别逗了。”叶念袆原本以为她会有什么好的办法,不成想听了她的话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贺北宸是什么样的人,对待谢澜言听计从,她会给你放水?” “哎呀,有什么不行的,我就觉得可以。”虽然宋漪漪也没有几分胜算的把握,但还是装模作样地安慰自己。 “那你给他说呗。”念祎耸了耸肩,“我给你说,他肯定不会答应的。你别看北宸固执,就他平时对谢澜那副必躬必敬的样子,我就觉得够呛。” “那就试试呗。”漪漪似乎在与她打赌,“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宋漪漪说着,座位上站了起来,向男孩的课桌前走去。 “喂,你还真去呀?”叶念祎原本以为在给她开玩笑,殊不知宋漪漪是来真格的。 “不然呢?”漪漪瞥了她一眼,“就算他不答应,对我也没有什么坏处,你说呢?”即使漪漪平时与贺北宸没有太多的交往,但她也想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名额。 这是一个课间,教室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喧闹,纷纷扰扰。 “哎,我给你们说,高老头今天新换了一副眼镜。” “嗳,是吗?什么型号的?我还是感觉他戴黑框的眼镜好看。” “他什么好不好看的呀?高老头的眼睛长得那么小,我看他戴什么款式的眼镜都不好看。”这样令人厌烦的环境里,也只有贺北宸才能安得心来练字。课桌上的日文字帖已经被贺北宸填写了一半,临摹纸的一边还有深蓝色墨水未来留下的痕迹。 没有汉字的方正与棱角,日文则显得更加的圆滑。北宸的手握紧了笔身,一些日文源源不断地从笔尖流出。宋漪漪看北宸专注的模样,不好意思打扰他。 然而,漪漪不知道的是,贺北宸其时早就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却仍是一副专注的模样。男孩不经意地一回头反倒把宋漪漪吓了一跳,“你找我干什么?”北宸略微地抬起了自己的额头,望着宋漪漪有些犹豫的脸。 “噢,那个。”漪漪不知道该怎么向贺北宸开口,“不是下个星期就该举行校园十佳歌手大赛了吗?” “嗯,怎么了?”北宸还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好了。如果我要能帮的话,我一定会帮。” 贺北宸略微和缓的态度,让漪漪有了些自信,“就是,那个,我想参加,可以找你报名吗?” “报名?”她的话让贺北宸陷入了茫然的状态,“我们班不是不让报名吗?你怎么?” 北宸的问题在宋漪漪的意料之中,因而她并没有显得很惊讶。相反,她还应答自如。 “谢澜是没有让我们报名,但我是真的很感兴趣。”漪漪说着,眼睛里充满了真诚。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在年级报名?”贺北宸很快便察觉到了宋漪漪来找他的用意。 “没错。”漪漪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你可以给年级的文艺部说一下吗?”她略带哀求地望着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贺北宸,仔细地观察他脸上表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宋漪漪原本认为贺北宸可能会拒绝她,可他却开始了一分钟左右的沉默。 “可以。”他再三思虑的问题,现在索性一锤定音。 “真的?”漪漪激动地泪就要下来了,“你真的可以帮我去校文艺部报名吗?” “嗯,你有些问题该问的就问”,贺北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谢澜那边该怎么应付?”漪漪还是很操心。 “你怕她做什么?”北宸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你要想参加,就只管上台。没有必要因为她的一两话,而改变自己原定的计划”,贺北宸这话是对宋漪漪说的,可更像是对自己说。 “我明白了。”漪漪似乎对贺北宸的话产生了共鸣,“开学这么久,我一直在找一个机会去展示自己。”她撇了撇嘴,又继续说道,“可每次我想要这么做时,总会有人阻拦我。但我也想明白了,我不会再退缩。北宸,你说的很对,我要做的就只是上台。” 058 照料 天已大亮,晏桉仍虚弱地躺在床上,浑身冒着虚汗,头痛欲裂,厚重的棉被盖在他的身上。最近这些日子,晏桉感到自己已被透支地丝毫不剩。他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仍旧滚烫。 晏桉缓缓地闭上了眼晴,想要缓解自己的痛苦,但却无济于事,他怎么也睡不着。早读课已经上了,贺北宸心不在焉地望着那个空空的座位。 他无心读书了,偷偷地溜了出来,来到走廊的公用电话前。他飞快地按了一串数字。 晏桉蜷缩在被窝里,隐隐约约地听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响。他想要伸手去够,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手机仍在不停地叫嚣。贺北宸急得跺了跺跺脚,“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晏桉使出全身的力气,从床上坐了起来,汗水打湿了他的睡衣。他勉强拿起了手机,只觉得天晕地转。 “桉,你还好吗?你怎么了?”贺北宸急迫地问道。 “北宸,我昨天晚上发烧了,现在还没退烧,在被窝里窝着呢。”晏桉有气无力。 “那家里有人照顾你吗?”贺北宸关切地问。 “没有,就有我一个人在家。” “那你等着我,我现在就过去。” “哎,北宸,你不用来了,你不是在上课吗?北宸……”没等晏桉说完,电话就挂了。 “唉。”晏桉轻轻地叹了口气,又缓缓地躺了下去。 贺北宸挂断了电话,飞也似的跑下楼梯。像箭一般冲出了教学搂的大门。 “站住,哪个班的?干什么去?” 贺北宸没有理会保安的质问,一口气跑到了大街上。过了几分钟后,晏桉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颇为用力地翻了一下身子,想要借力让自己站起来。 晏桉摇摇晃晃,神志不清地打开了家门。只见贺北宸满头大汗地站在他家门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 晏桉想要伸出手帮他提东西,贺北宸却摇了摇头,自行将手中的零食放到了饭桌上。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上课吗?.” “我偷偷逃出来的。”贺北宸不好意思地说。 “你怎么,你逃课了,你就不怕谢澜回家把你放油锅里炸了?”晏桉撇了撇嘴。 “小爷我还不是为了你呀?你不来学校上课,小爷我连书都读不进去,担心你呀!” “可是你这样做……”晏桉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没关系的,桉,你生病在家,我又不会连累你,你怕什么?” “不是,北宸,我不是这个意思。”晏桉刚想解释些什么。 贺北宸有力的臂膀搭在了他肩膀上,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桉,我知道,你不用说了。好好休息,我只是想,多抽出些时间陪你。” 良久之后,北宸松开了他。 “走吧,桉,躺到床上盖好,不要受凉了。” 说着,他扶着晏桉来到了卧室,为他盖好了被子。北宸在晏桉的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觉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烫?” 他站起身,晏桉忽地抓住了北宸的手:“你干什么去,你不要走。” 北宸淡淡地笑了笑,“桉,我不走。我去给你准备冰毛巾,敷一下。” 北宸来到了晏桉家的卫生间,顺手拿起一条干毛巾,将它打湿。 将湿毛巾的水拧去后,北宸拿塑料袋将湿毛巾装了进去,又打开了冰箱的门,将它放了进去。北宸不知道,学校里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谢澜像疯了一般在楼道里乱窜,所有的老师都知道他们的清北之星逃学了。 办公室老师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唐钰没好气地嘟囔着:“我就说,这个贺北宸肯定有问题,你看,怎么样,逃学了吧?” 高恒表情严肃地抿了一口茶:“应该不会吧?他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周婉妮正在镜子前欣赏她姣好的容貌,听着他们的谈话,忍不住插了句嘴:“他逃不逃学又有什么的?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情况,反正我上课从来不管他。说实在话,我教了这么多年书,还没有见过英语这么好的学生。” 唐钰皱了皱眉,不满地说:“周老师,你这态度不对。我们学校不缺成绩优异的学生。再说逃学是原则性问题,是不容原谅的。”唐钰说完话,办公室都沉默了。 贺北宸将冰箱里的冰毛巾拿了出来,他步伐轻柔地走到晏桉的床前,生怕吵醒他。不成想,晏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北宸,我没有睡着。” 贺北宸将冰毛巾轻轻地敷在晏桉的额头上,见不规整,又将它抚摸地平整了一些。“桉,你不是浑身发烫吗?这样是不是好受一点?你睡着不动,不要翻身,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说着,贺北宸从零食袋里掏出了几包零食,来到了晏桉的床前。 “你看,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我给你买了几包甜食,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说着,北宸将一枚杏干塞进了晏桉的嘴里。“怎么样,味道可以吗?” “真甜。”杏干的甜味浸入了晏桉的心田。 “嗯,甜就多吃一点。”说着,北宸又往晏桉的嘴里塞了一颗。 这时候,北宸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谁呀?”晏桉好奇地问。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贺北宸果断地挂了电话。 “怎么不接呀?是谢澜吧!” “桉子,你不用管。这个电话我不想接。” “北宸,你这样不好吧?她找不到你,你今天回家怎么交待呀……”晏桉原本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触到了贺北宸冷峻的眼神。 “桉子,你不用劝我。我在学校待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我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来照顾你才是重要的事。” 他又为他盖好了掀起一角的被子。 “桉子.,饿吗?早上没有吃饭吧?″贺北宸又站了起来。 “不饿,早上没吃饭,但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那怎么行呢?都中午了,没有胃口也得吃点东西呀。” 贺北宸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继续问道:“桉子,家里有米吗?” “有啊,北宸你问这个做什么?” 贺北宸没有回答晏桉的问题,自顾自地继续问道:“有菜吗?” “我不知道,应该有吧。你开一下冰箱就知道了。” 贺北宸拉开了冰箱的门,从里面拿出了一束小白菜和若干蘑菇。少年又从冷冻箱里翻出了一块大肉。 晏桉躺在卧室里,听到了响声,不解地问道:“北宸,你在干什么呀?” “桉子,你不是没胃口吗,等着,我给你做菜粥喝。” “不用了,北宸。你来坐着吧,不用忙活了。” 但贺北宸已经关上的厨房的门,客厅里贺北宸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响着,但却没人理会它。.不知过了多久,厨房的门打开了。贺北宸熄了灶火,小心翼翼地将锅里的菜粥盛进了小碗里。小碗里蔬菜杂七杂八地斜躺着,看着很是诱人。即使很烫手,但贺北宸还是很顺利地将菜粥端到了晏桉的床边。 “桉子,看看小爷我菜粥好不好吃,能不能吊起你的食欲?” 说着,他用勺子轻轻舀了一勺,又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才放到了晏桉的嘴边。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北宸略带紧张地望着他。 晏桉咽了下去,又贪婪地舔了舔嘴唇。 “北宸,没想到你做的这么好吃。”. “真的吗?你没骗我吧。”贺北宸没有来得及吹一下,就抿了一口勺。 少年似乎被烫着了,好半天才咽下去一口。 “嗯,味道不错,就是有点烫。”北宸喃喃道。 他又舀了一口送到了晏桉的嘴边,被晏桉着急地咽了下去。 “哎,别着急,慢点吃。”他颇为小心地叮嘱道。 看着晏桉的满意的神色,贺北宸终于咧嘴笑了。 “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嗯。”晏桉点点头,“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北宸,和你做哥们真好。”说着,晏桉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那是当然了,做小爷的哥们,你就偷着乐吧。” 059 归还 “走吧,林浩,我们去篮球场打球吧。”澄邈一只手托起了脚下的篮球,“昨天还没有和三班打够呢,今天好好和他们玩上一把。”他拍打了一下手上的篮球,显得兴致勃勃。 “我,我今天就不去了。”林浩像是有什么话还没有说出口,“我还有事呢。”他又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你有事?你能有什么事?”澄邈感到很玩笑,“你不是每天都打篮球吗?怎么今天不打算去了?”他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是纳闷。 “噢。”林浩答了一声,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捡到一张饭卡吗?我还给人家去。” “还给人家?人家是谁呀?”澄邈打趣道,“你还饭卡,要不要我陪你去?”他试探性地问道。 “不用了吧,我自己去就好了。”林浩显然不愿意澄邈插手这件事。 “那好吧,你要是不想让我去的话,我就去找三班的打篮球了。”澄邈说着,向教室的门口走去,刚准备踏出教室门口,他又突然回过头来,“对喽,看到好看的学妹,别忘了和我说一声。” “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打球吧。”澄邈的特別要求让林浩很是无语,“噢,对了,帮我收拾三班的那个小子,不要让他太嚣张了。” “好的,保证完成林哥交代的任务。”澄邈颇为英俊的脸上是轻松的表情。林浩摸了摸手中的饭卡,“高一九班,师雨祺。”他不禁在口中喃喃自语。 林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整了整自己校服的衣领,他朝教室门口的方向走去。 “林浩,林浩。”他一转头,见丛肥肥正望着他,“下个星期是十佳歌手的比赛。”林浩看着男人前挺的肚皮,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你给澄邈说一下,让他今天来我办公室一趟,策划一下下周活动的事。”丛肥肥终于说了一句重点。 “好吧,我知道了。”林浩心不在焉地回复道,但心里仍掂念着那张蓝色的饭卡。他说着,就准备离开了,丛飞却叫住了他。 “噢,对了,你不是篮球社的吗?”丛飞貌似对学校的篮球赛有一点印象,“你怎么不去打篮球?不是过一阵子学校该举办篮球赛了吗?” 林浩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他不知道丛飞怎么这么多话,“哦,那个,有高一的学生在,所以我们高二今年并不是主力军。”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话变得更清晰些,“老师,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嗯,你去吧。”丛飞嘴上回答了他,心里却感觉很纳闷。林浩却一溜烟地向楼梯下跑去,三步并做两步。如果自己的饭卡丢了,那将会极度令自己烦恼,他想着又不觉加快了脚步。 林浩下了楼,转过教师办公室,来到高一年级教室,他很少来过这里。更确切地说是几乎不来,只是去办公室的时候,会偶尔瞥见高一的课堂。 他在拐角的地方站定,门框上是一块银色的班牌,“高一九班。”林浩想要迈进班门,又有些犹豫了,里面大吵大闹的声音传了出来。 “行了,我都给你说了,不就是饭卡丢了吗?再去补办一张就好了,你再抱怨也是干着急。”玙璠没有料到雨祺竟这般不经事。 “你说的好听,再办一张。那多麻烦你知道吗?还要去挂失,还要去管服中心排队。”师雨祺的小嘴嘟着,越说越生气。 “行了,姐,就这么点事,你天天念叨。我今天中午去帮你办卡,行了吧。”玙璠对于雨祺的小女孩样儿简直无可奈何。 林浩刚想走进班里,门坎却被谭玙璠堵住了。女孩站在门前,看见他时愣了一下,“同学,你走错班了吧?我们这是高一九班。” 玙璠不知为何都开学这么久了,竟还有走错班的同学,她打量着站在面前的林浩,觉得越发的眼生。 “哦,不是,我是你们的学长,我是高二的。”玙璠的胡乱猜测让林浩更加的尴尬。 “你是高二的?”玙璠感到好笑,上次遇见一个走错班的,也说自己是高二的,结果一溜烟跑没影了,这又来了个学长。 林浩不知玙璠为何要笑,他也实在看不懂她的想法。一摸口袋,拿出了那张蓝色的饭卡,“噢,对了,我找你们班的师雨祺,你能帮我叫一下她?”虽然尴尬没有缓解,但正事还是要去处理的。 “你找师雨祺?你找她做什么?”玙璠对于林浩的行为表示好奇,因为她从未听雨祺说过认识哪位学长。更何况,面前的这位,还是略显帅气,雨祺会不犯花痴?太难了。 林浩原本想要告诉谭玙璠,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你只需要帮我叫她就行了,至于我找她什么事,我自己和她说。” 玙璠原本想要多了解一些,不成想,林浩竟一点也不愿意吐露,她顿生无趣。转过身来,见师雨祺仍耷拉着头,似乎在生自己的气。 “师雨祺,师雨祺。”玙璠试探性地叫了她两声。 “干什么?”雨祺还沉浸于饭卡的丢失中,因而对谭玙璠没有好脸。 “干什么?外面有人找你。”玙璠也是个暴脾气,她也是看在眼里。 “外面有人找我?”师雨祺感到很奇怪,她平时在学校比较内向,也没有结交几个好朋友,居然还有人找她,“谁呀?” 她顿时有了些精神,放下了手中的书包,向玙璠的方向走去,“谁找我?”顺着谭玙璠的目光,她看见了林浩的鹰勾鼻,面前的他校服的衣领还没有顾得上翻正,脚上的一双红色的板鞋格外的耀眼。 还没有等师雨祺说话,林浩就先开口了,“请问,你是师雨祺吗?”他打开了掌心,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有些不自信的样子。 雨祺愣在了那里,看着面前的林浩,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因而有些茫然失措的样子。但与此同时,林浩也僵持在那里,显然是在等待她的答复。 “嗯,没错,是我。”雨祺看着他的眼睛愣了神,勉勉强强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怎么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林浩将手中的卡片递了过去,“你的饭卡,在回学校的小路上被我捡到了。”他说着,又看了看饭卡上面的照片。 “哦,真的。”师雨祺抑制不住地兴奋,即使她多么想表现的平静一些,“真是太感谢你了,你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大的忙?”她激动地接过了林浩手中的卡片,甚至双手都在颤抖。 “也没有吧,看到了,顺手捡起来,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林浩向来不习惯别人谢谢自己,帮助别人对于他来说就再正常不过了,“还有,以后把自己的东西看好,再不要再丢三落四的。” 不知为何,听见这样的话,师雨祺竟然没有丝毫的反感。即使父母和师长曾因为这样的毛病屡次批评过她,但这一次,却是让她最能接受的。 “嗯,我知道了,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这两天的饭都没着落呢。”她说着,脸上溢起了久违的笑容。 “这不是找到了吗?所以说,以后再遇到这么样的事,你没有必要担心,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他安慰着她,即使才比师雨祺年少一岁,他却显得很沉稳。 “我明白了,谢谢你。”雨祺不好意思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让你见笑了。”她不知为何与林浩说话时如此的官方,原本的大大咧咧,此时就不翼而飞了。 “对了,同学,你叫什么?认识一下吧。”本就不擅交际的师雨祺,此时却主动开了口,“你是几班的?” 林浩本以为师雨祺会很内敛,接过饭卡,道一声谢谢,仅此而已。不成想,她竟还想要主动认识自己。 “我叫林浩,我是高二九班的,比你大一年级。”他爽快地回答道,就不知自己的答复是否会出乎师雨祺的意料。 “哇,你比我大一年。”雨祺果然很意外,“我一点也看不出来。”她说着,又将林浩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怎么,不像吗?”林浩对于师雨祺的回答并不欣喜,实际上,他希望自己能看起来很成熟,而且越成熟越好,“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幼稚?”他有些失落地问了这么一句。 “哪有?”雨祺看出了林浩的失落,“你只是”,她想了想又转了转眼睛,“你只是看起来年轻一些而已。” “好了,好了,你就会说好听的。”林浩对于雨祺的解释感到很舒服,“总之,你以后要将自己的东西放好,尤其像饭卡这样重要的物品。” 除了父母之外,可还没有人这样对她说过话。而她的父母也只会数落她愚笨,嫌弃她脑子不够用,还未曾有这么好的脾气。 “那,你回班吧。我找你就只是因为饭卡的事。”林浩原本想要和师雨祺再多说两句,却发现无话可说。 “我不回,我想去篮球场去看看他们打篮球。”饭卡的事情解决了,雨祺头顶的乌云也随之散去,有了看篮球赛的好兴趣。 “好啊。这么巧,我正准备去打篮球呢。”林浩原来并不是这么想的,可师雨祺的一句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那就一起吧。”师雨祺从未像现在这般开心,以至于谭玙璠仍站在一边,她都无从而知。就这么像风一样地走了。 走廊上是四处窜动的学生,而谁又会像雨祺这般欣喜呢? 060 谈话 “北凡,听说这周的周测成绩出来了。”宇泽悄悄地将手机放在桌洞里,翻找着班群。 “成绩出来了?怎么这么快?”贺北凡方才还将头埋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胡乱地写着一些歌词,下一秒就被钟宇泽的声音吓到了。 “对呀,对呀,周婉妮发到班级群里了,我现在正在看。”钟宇泽说着,眉头突然皱紧了,“天哪,我怎么会考这么差?”宇泽说着,用手捂住了头。 “怎么了?你考了多少名?”贺北凡见钟宇泽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地好奇。 “三十六。”他说着,越发的难过。 “好了,三十六名也挺好的。”贺北凡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比总分的平均分略低了一点而已,你至于这么愁苦吗?” 北凡说着,不禁担心起自己来,“噢,对了,你不是在看成绩吗?顺便帮我看一下呗。”他的心里忐忑极了,放在课桌上的双手开始不住地颤抖。 “嗯,好,我找一下你的。”钟宇泽说着,又低下了头,他姆指的指尖来来回回地在屏幕上滑动,可怎么也找不到贺北凡的名字。 他不禁有些疑惑了,“凡,你周测涂准考证号了吧?”宇泽傻傻地问了一句。 “涂了呀,怎么可能没涂。怎么了?你找不到我吗?”贺北凡有些慌张了,本就对周测成绩没有信心,这下更令他焦急了。 “你再看看,怎么可能没有我的。”北凡索性凑了过去,将钟宇泽的手机夺了过来。他心虚地往电子成绩单的下方滑去,手一松往下滑发现没有自己的名字,再往下滑,还是没有。 钟宇泽见北凡不断滑动的手,心口也不由自主地紧了起来,“怎么了?你还没有找到吗?” 贺北凡没有说话,但单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找到。最后,北凡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索性滑到了成绩单的最底端,在倒数的几个姓名了,他找到了他不想看见的三个字:贺北凡。这三个简简单单的字似乎刺激了北凡的眼睛,当滑过成绩单的半页时,他就不愿再往下翻了,可最终却在那么小小的角落里看见了那三个宋体字。 钟宇泽自然也看见了那不光彩的成绩单,他推了推贺北凡的手臂,“行了,北凡,你不用太在意,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周测而已。”上一秒劝慰他的人,此时却黯然神伤。 宇泽伸手去够北凡手中的手机,“好了,你别看了,都过去了,下次再好好考不就得了?”但贺北凡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那双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电子成绩单不放,年级名次三百零五。三百零五,当这几个数字从贺北凡的眼前掠过时,无疑于九雷轰顶。 “行了,凡,你刚刚不是还劝我来吗?怎么,你自己现在却想不通了。”钟宇泽企图扭转贺北凡的观念,但却无济于事。 “那你好赖也考到班里的中等水平了吧?”不成想,贺北凡还较起了真,“好呢?班里倒数几名,有什么可比性吗?” “不是,凡,你听我说。”钟宇泽忙着向他解释,贺北凡的言语让他很担心。正在这时,班级门口出现了一个他最不想看见的人影。 “贺北凡,贺北凡你在吗?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前门飘过了周婉妮的侧脸,下节并不是她的课,因而她并不打算多做停留。 “凡,周婉妮叫你呢。”钟宇泽拍了拍他,而贺北凡还沉浸于那悲惨的成绩中,自然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叫我?”北凡这才缓过神来,“她在哪儿?”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前后门也没有看见班主任的影子。 “她在班门口。”宇泽的心中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但还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去吧,她找你可能是下周十佳歌手大赛的事。” 贺北凡却不以为然,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但愿吧。”他说着,周婉妮又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贺北凡,你干什么呢?我叫你出来一下。”周婉妮探过头来,金黄色的波浪发遮住了女人的侧脸,但透过声音就能看出她并不开心。 贺北凡就像是一个失去了骨架的人,摇摇晃晃,又有些站不稳的样子。周婉妮的声音听着并不是很生气,却足够的严厉。 他刚走出了班门,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被周婉妮叫住了,“你来了?我觉得我最近很有必要找你谈一谈。” 贺北凡没有说话,却差点撞在了周婉妮身上,尴尬至极。 “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周婉妮教肓学生一向讲究方法,更何况贺北凡在她的眼里是非常不错的学生,他也只是偶尔的失误而已。 即使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但贺北凡却并没有开口,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周婉妮白了他一眼,她原本以为贺北凡会说出来,但他却并没有说出口,“那我来问你,你这周倒底怎么了?为什么考得这么差?” 见四下无人,自然也不存在面子的事情,周婉妮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老师,我……”贺北凡说到关键部分又不说了,这似乎是他一向的习惯。 “贺北凡,你在班里的成绩一直是不错的。但你这周的成绩真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你退步的不只一点。”女人说着,不自控地叹了一口气。 再转眼看一下贺北凡,他的下唇微抿着,眼睛根本就不敢看自己。 “你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偷懒了,你上周的状态真的很有问题。”周婉妮也无奈地咬了咬自己的唇,“我本来不打算找你的,但又觉得很有必要。” 任凭周婉妮再怎么说,贺北凡就是一声不吭。 “你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还是同学关系发生了什么变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周婉妮一边质问,一边考虑着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 “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周婉妮像是猜测到了最坏的结果。 “真没有,老师。”明明没有的事,贺北凡却显得异常的心虚,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那你给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周婉妮不打破沙锅不罢休。 “我只是,只是有点累而已。”贺北凡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仍低着头。 “我知道你累,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不过你应该学会自我调整,难道不是吗?”长长的走廊里,传来了周婉妮沙哑的女声。 061 反驳 “嗳,北宸,你今天安排的什么活动?”晏桉在贺北宸的课桌前站定,“你不会要教我们学日语吧?”桉子胡乱猜测道。 “怎么可能?”北宸感觉晏桉的猜想不合逻辑,“我教你们学日语?我日语水平还没有高到这个地步。” “那你打算怎么办?两节课的时间,你怎么安排,才合适?”桉子作为副社长,开始操心起日语世界的事情来,这让贺北宸很满意。 “我准备的日文电影,等会儿上课我们一起看电影。”北宸说着,溜了溜手上的优盘,“走吧,我们去社团教室。” 一听有电影看,桉子开始激动了,“哎,北宸,什么电影?给我透露透露吧。” “你看你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贺北宸笑了,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告诉你吧,是个老电影《千与千寻》。” “《千与千寻》?”晏桉听到电影的名字,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听名字好熟悉,好像经常听别人讨论,但我自己却没有看过。 “这可是日本作家宫崎骏执导的动画电影,我都看过两次了。但每看一遍都会有新的领悟,所以,我觉得可以向大家推荐一下。”北宸说着,拍了拍自己的手,“等会儿,你们就可以看到这精彩的大片了。” 短暂的课间,班里的同学仍旧是安静不下来,一大堆人拥在课桌的过道里有说有笑。姚亮甚至在讲台那不多的地方拍起了篮球。 “行了,安静一点,大家抓紧时间去各自的社团教室。”贺北宸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没有忘记管理好班级的秩序。 但姚亮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仍站在课桌前拍着篮球,挡住了学生们的去路。 “姚亮,班里是打篮球的地方吗?”北宸怒声责备道,“你抓紧点时间去篮球场不好吗?偏偏要在教室里打。”贺北宸原本不想说他,但又觉得自己作为班长,有这个任务。 “就是啊,姚亮,你在这里打太妨碍我们的事了。再说了,这空间那么小,也不够你发展的。”见贺北宸这么说,周围人也在一旁劝慰。 姚亮原本想要反驳两句,却又发觉自己不占理,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是默默地将篮球在手心里,向教室门口走去。 谁知他还没有踏出教室的门坎,便与迎面而来的女人撞了个正着。睁开眼睛一看,谢澜怒目圆睁地瞪着自己,方才,他应该是撞在了班主任的肚子上。 “你干什么去?”谢澜不愧是严师,她并没有计较姚亮撞自己的事,反而质问他课间为何这般无所事事。 “我去篮球场,下节课不是社团活动吗?”姚亮漫不经心地回答,自认为自己的答复没有问题。 “社团活动?”谢澜笑了,脸上却是姚亮看不懂的冷峻,“谁让你们参加社团活动了?这节课回班上自习。”她的一席话就像是给姚亮泼了一盆冷水。 “不是社团活动的时间吗?怎么还要上自习?”姚亮直接愣在了原地,手中的篮球都差点掉在地上。 “我再说一遍,回班上自习课,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谢澜不习惯被人反驳,因而姚亮这么与他说话,他也接受不了。 “我靠。”姚亮在心底暴着粗口,但谢澜就站在他面前,他也只得回去。 见姚亮怏怏地走进了班,贺北宸以为他又回来挑事。刚想询问他两句,却见谢澜站在他身后,一下怯了脾气,显然对母亲的到来有些意外。 “都回座位坐好,你看看你们都吵成什么样子了?”谢澜见学生乱成了一锅粥,便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回事?不是去参加社团活动吗?”玙璠手中拿着新买的相机,没好气地瞪了谢澜两眼。 “不是吧,说好的日文电影又没有了。”晏桉的表情很失落,看得出他对日文电影心怀期待,而谢澜的到来让这一切都化为了零。 “下个星期就要分班考试了,你们居然还想着参加社团活动。”谢澜的一句话让班里的同学都蔫巴了。 社团归社团,学习归学习。贺北宸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将这两件事相提并论。 “都给我回到座位上去,怎么还有人在走动。”班级里的喧闹让谢澜的火气一下子上了头,“我作业布置少了是吧?要不要再多布置一点?” 即使班主任这么说,姚亮却满脸的不服气,他掂着个篮球,站在谢澜的面前,却没有要回座位的意思。 “姚亮,谁让你带篮球的?”谢澜正在气头上,姚亮的行为无疑于往枪口上撞,“去,把球放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去。” 姚亮却是个硬骨头,怎么也不肯去,绷着个脸,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谢澜,“谁也没有规定学校不让带篮球呀?”他心里这么想的,便也这么说,实在有些直率。 “学校让带篮球,我不让带,我不让带行了吧。”谢澜的双手叉着腰,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我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以后再带篮球,我就没收了,捐给学校的体育部去,听明白了?以后班里不准带这些东西。教室就是学习的地方,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姚亮撇了撇嘴,随手将球扔在了地上,任由它滚向教室里的一个角落,有些丧气地走到贺北宸的身为坐下。 “我好久都没有和你们谈纪律了。怎么了?我不在,你们课间就乱成这样子。你们听听隔壁班,有没有像你们这么吵的?一进楼道,都是你们的声音,你们倒底想干什么?”谢澜几近歇斯底里。 北宸没有抬头看母亲一眼,他的手里拿着优盘把玩着,胳膊肘压着《起风了》的页角。他知道看见日文谢澜该不开心了,但贺北宸却丝毫没有要躲藏的意思。 “贺北宸,你给我站起来。”他正用手胡乱地抚了一下书页,就被谢澜叫了起来,“你说说吧,刚才课间的纪律这么吵,你为什么不管?要你这个班长是吃干饭的吗?” 谢澜一直有这样的坏习惯,一有火气,便往自己的孩子身上撒。而贺北宸的一再隐忍也为谢澜的一而再再而三提供了条件。 可是出乎谢澜意料的是,这一次贺北宸并没有道歉。她想听见的那声“对不起”没有了下落,取而代之的是更令她恼火的话。 “我觉得我没有必要管。”北宸站立在课桌前,眉毛略微地向上抬了抬,“课间本就是休息的时间,学习与否是个人的选择,没有必要让我这个旁人插手。” “你说什么?”谢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作为班长难道维持课间纪律不是你的义务吗?班里乱得一蹋糊涂,你还在为自己找借口。”谢澜气得喘不上气来。 “可是每个人都有疲倦的时候,课间本就是让人放松的。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把腰挺得直直的,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吧。”贺北宸清了清嗓子,就像是说出了深藏已久的心里话。 “再者说,大家都需要休息。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总该有松懈的时候,不是吗?”北宸竟打了一个哈欠,由于晚睡而留下的黑眼圈显得更浓了。 还没有等谢澜开口,班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你们鼓什么掌?你们都认为他说的对是不是?”谢澜翻了一个白眼,学生们都安静了下来,默默无语。 062 犹豫 “喂,你在想什么呢?”玙璠看着师雨褀愣神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脸,“你又在发什么呆呢?” 雨褀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饭卡,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你说怎么会这么巧?” “怎么了?”谭玙璠稀里糊涂地,不知道师雨褀在想些什么,“你看着饭卡发什么呆?” “玙璠,你说我要不要去?”师雨褀已经思虑很久了,但还是找不到答案。 “去不去干什么?”谭玙璠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你说个话主谓宾都不齐全。” “就是那天给我送饭卡的那个男孩。”师雨祺边说还一边玩弄着手中的饭卡,“他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她说着,突然开始笑,又显得很腼腆的样子。 “然后呢,能不能说重点?”玙璠等得有些着急,雨祺的话总算完整了,但仍然没有重点。 “就是,就是,他邀请我去参加学校的篮球社。”她心一急说完了,却换来了谭玙璠诡异的笑容,“他邀请你去篮球社,为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就是让我去。”雨祺说着竟有些脸红,“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去。”她算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那不想去就不去呗,那你还犹豫什么?”玙璠的话说得极为洒脱,“就你这样的身材,也不适合打篮球呀。”玙璠打量着她,不高的个子,四肢看着都极为清瘦。 “可是,可是……我不是很想拒绝他。”雨祺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不搭调的话。 “有什么,不就是一个社团而已吗?篮球社这么多人,你不去,真的也没什么。”玙璠似乎是在安慰她。 “可是,他都邀请我了,我不去不好吧?”师雨祺显然还处在左右为难的境地。 “有什么不好的?不想去就不去呗,硬逼着自己做什么。”玙璠显然不能理解师雨祺的优柔寡断。 “我其实也挺想去的,我就是怕……”师雨祺话说了一半又没有了下文。 “你怕什么?”谭玙璠望着她的眼睛,渴望探个究竟,“你是怕自己的身高不够,被别人嘲笑?”玙璠只是随口的一句,却说进了雨祺的心坎里。 师雨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玙璠似乎说出了她心中的顾虑。她其实也期待加入学校的篮球社,只是那些高个子着实令她畏惧。 “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你又瘦又小的,他怎么会想着让你去参加篮球社?”谭玙璠的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我也没想明白,大概是校篮球社缺人吧。”她就这样胡乱地猜测道。 “但学校的篮球社可是不好进的,那他是谁,他让你进,你就能进?”玙璠对于这个送饭卡的人越发的好奇,她已经记不得林浩的长相,却记得他荒唐的言语。 “他,他是高二九班的学长,他叫林浩。”师雨祺却记得,昨天林浩递给她饭卡时,她便一直打量着他,那双眼睛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林浩?这个名字听着好熟悉,他应该还在学校担任什么职务吧。不然,我为什么会记得他?”玙璠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昨天,我和他一起去篮球场了。你不知道,他打篮球的样子真的是太酷了。”师雨祺说着又开始傻笑,弄得谭玙璠都拿她没有办法。 “你怎么这么花痴呀?”玙璠嘲笑道,“就看别人打个篮球,你就按捺不住了?” “玙璠,你是没有看他们昨天的篮球赛,你要是去了,你肯定也会觉得他酷的。”师雨祺看着信心满满的模样。 “你想多了吧。”谭玙璠只是一脸的嫌弃。 “哎,我给你说真的呢,你觉得我要不要去?”师雨祺说着,眨巴着自己的眼睛,有些俏皮地望着谭玙璠。 “你去的话当然也不错,看你自己喽。”玙璠突然觉得雨祺很可爱,她琢磨不定的样子更是令人心疼。 “那,你能陪我一起去吗?”师雨祺这才吐出了重点。 “我陪你一起去?”玙璠张大了嘴,有些吃惊的样子,“我陪你去干什么?我又不喜欢篮球。”谭玙璠说话很直接,可却不失道理。 “那我一个人去?”师雨祺舔了舔嘴唇,显得有些失落。 “你一个人去又怎么了?”玙璠转了转眼珠子,“反正社长你也认识,也不怕被孤立,还能认识很多好朋友呢。”她又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不错是不错,但我一个人多孤单呀。”两祺说着,皱了皱眉头,“你要是肯陪我的话呢,就有意思多了。” “今天下午他们还有篮球赛,怎么样?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师雨祺说着,又眨巴了两下眼睛。 “今天下午?”玙璠仔细地考虑了一翻,“好的,我今天下午正好没事,不如就和你一起去好了。”她说着,又有些肯定地点了点头。 谭玙璠的回答让师雨祺欣喜不已,“太好了,玙璠,我给你说,你不是白去的。那里有很多帅气的学长哟。” “行了,你,我可不是去看学长的。”玙璠纠正了师雨祺的说法,“我可是专门去陪你的。不过,你要是有学长陪的话,那我就不去了。” “哎,不嘛,玙璠,你陪我一起去。”师雨祺开始撒娇,这也是谭玙璠最招架不住的。她一撒娇,谭玙璠心一软就收回了方才的话。 “那好吧,我和你一起去。”玙璠笑了,嘴角不经意间地上扬。 初秋的午后,阳光洒满了整个篮球场,玙璠和雨祺坐在了场外的看台上。澄邈的大手拍着球,下一秒又将球投给了林浩。 秋风吹落的枫叶飘在女孩们的肩头,教学楼里的学生在渐渐地散去,逐渐堆积在了小小的篮球场。 “哎,你看那个学长,你看他投球的姿势,简直是太棒了。”高一的学生在一旁欢呼雀跃。 “好球,好球。”师雨祺不禁拍手叫好。 谭玙璠坐在人堆里,心里却感到无比的落寞,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能看见贺北宸那张明朗的脸。只是不知为何,那张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的少。 063 争吵 玙璠,惟惟过了今天就回来了,让她给你辅导一下学习吧!”谭玙璠刚刚上饭桌,郭莹莹就询问道。 “不需要。”玙璠心不在焉地夹了一口菜。 “她说了,如果你学习困难的话,她可以来教你。”郭莹莹似乎有些不甘心。 “那你替我谢谢她的好意,真的不需要。” “你什么意思?”郭莹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学。”玙璠反驳道。 “那你到底是怎么规划你的未来的?” “没怎么规划呀!活着就好。”少女倔强地回答道。 “我想,你晚上放学回家后,让她给你补下英语。”郭莹莹放下了筷子,望着玙璠。 “你在逗我吗?下了自习课回来都几点了?还要补习英语?”玙璠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 “谭玙璠,你什么意思呀?你到底想不想考大学了?你不想上了,就给我说一声。明天我们就别上了,去上个技校也行。不要成天花着我的血汗钱还在学校混日子,没有任何意义。” “谁给你说我混日子了?”玙璠紧抿着唇。 “你没混日子回来都不学习。你看看人家惟惟都上硕士了,每天都学习到深夜。你呢?你在干什么?”郭莹莹喋喋不休。 “我在干什么?”玙璠冷笑一声,“我每天在学校学十几个小时,我回家实在不愿意再学了。” “对,所以你就应该这么差。你缺少取得好成绩的理由。”郭莹莹咬牙切齿道。 “对,我就是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差。″玙璠狠狠地说。 “我看你也就这点能力了,考个三流的学校就行了。”女人涨红了脸。 “对啊,你原本就不该对我有多高的期望。”玙璠把筷子一扔,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站住,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 “我已经尽力了,你还想让我怎样?”少女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还想让你怎样?”女人冷笑了一下,“好像是我在逼你一样?” “难道不是吗?你不就是想让我学习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吗?但我做不到呀!”大滴的泪水从玙璠的眼眶涌出。 “你怎么这么怕吃苦?做不到,这都做不到就去死吧,你还能做什么?”郭莹莹从饭桌旁站了起来:“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管你。你自己自生自灭去吧!” 玙璠开始小声地呜咽。 “哭,你看你英语都考成什么样了,你还有脸哭。我怎么会生你这么不争气的孩子?” “闭嘴吧,我也不想有你这样无能的妈。”玙璠厉害地抽泣,话说得很模糊。 “我无能?你居然说你老子无能,我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扯大。每天看着你这张臭脸,你居然说我无能?” 女人说着,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失声痛哭。 “你是不是以为我挣钱很容易? 你是不是以为你妈的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说够了没有?”玙璠感到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就你在上班吗?就只有你在挣钱吗?你以为就你活着不容易是吗? 每天回到家就只知道打麻将,你能不能上进点呀?”少女嚎叫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上进?我凭什么要上进呀?我累了一天,回家打个麻将怎么了? 看不惯是吧?看不惯就给我滚,住校去,不要在这个家待着。” 女人的眼眶红红的,狼狈不堪。 “好,我走,不妨碍你,我明天就去办领住校手续。 以后你就一个人待在家里了,满意了?”. 玙璠的抽泣声渐渐的低沉下去。 “你为什么非要把一个好好的家遭踏成这样呢? 不能好好过日子吗? 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宽容大度…….” “我做不到,做不到你明白吗?你就应该比你的同龄人更争气,要不然,你是没有出头之日的你明白吗?”女人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为什么非要有出头之日呀?我只想开开心心地活着,难道就这么难吗?”玙璠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脖颈。 “不,我绝对不允许你以后活成我的样子。每天这么辛苦,普普通通,默默无闻。我就是死,也不能让你在这样的底层活着!” “难道,这样普普通通地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把我逼死呢?我天生就是这样的命,平平凡凡。”少女不停地喘息着。 “你懂个屁!你什么也不懂!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你普通,你只能干最辛苦的工作,拿最少的工资。如果你出头,你就能拥有很多的钱。你活着就会很硬气,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像我这样活着,你还不如去死。”女人的睡衣被泪水浸湿。 “那你觉得每天像个陀螺一样一刻不停地转,就能幸福吗?你认为金钱能带给你真正的快乐吗?舍弃自己心爱的人,放弃沿路的美景。像个机器一样不停地工作,没有自己的情感,没有喜恶。这样的生活是值得追求的吗?” 玙璠似乎付出了自己全部的气力,才吐出了这样一番话。 “哼”,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笑了,“这样的生活不值得追求。 那什么样的生活是值得追求的?紧衣缩食,顾不上温饱,穷困潦倒值.得追求?.谁不想淡泊安然地活着,可能吗?不像个机器一样工作,那你告诉我,我吃什么? 是,在这个世上走一遭,不单单是生存,还要生活。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活着容易吗? 光是活着便废尽了全力,你明白吗? 你不明白,你明白什么呀?天天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女人没好气地说。 “所以,你不要给我找借口,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补课就乖乖地上。 累?不只你累,大家都累。 人家都可以只睡四个小时,你为什么不行?你特殊吗? 不要给我说你困。 不要给我说,成年人每天需要八个小时的睡眠。 又有几个成年人每天能睡到八个小时的?”郭莹莹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愿意。 凭什么他们每天睡四个小时,我就只能睡四个小时? 他们愿意怎么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少女一拳敲在课桌上。 “你不愿意。 花我这么多钱,我还不愿意呢,找谁去说去呢?” “你不愿意,那不正好吗?我不补了。” “你不愿意?你以为你是谁呀?世界的中心吗? 地球都要围着你转吗? 不愿意,你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要不要去做又另一回事。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必须给我补。”女人傲慢地说道。 “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愿不愿意没关系? 我的人生凭什么你在那儿指手画脚的?”少女厌恶地瞪着女人。 “凭什么,就凭我生你,养你。 我几天不给你钱,你就得饿死。”女人不肯罢休。 “钱,钱,钱。你的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呀?” “我不管。你也不要给我这么多废话。 从明天晚上开始,下了晚自习。 你老老实实给我回来补英语。”女人丝毫不给玙璠反抗的机会。 “那我就去住校,不回来了。” “你敢?我不打死你!” 你说呀?我为什么不敢?” “你要是敢去住校,我就敢去找你们宿管老师给你申请退宿。”郭莹莹威胁道。 “真是不可理喻!”说着,玙璠就像门外走去。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女人想要阻拦少女。 “出去走走,要你管!”。 玙璠心如死灰地关上了家门,她走了两步便来到了楼下。 秋风无情地吹着,少女穿着件单衣,冻得她瑟瑟发抖。 “玙璠,你怎么在这里?” “北宸,怎么是你?”玙璠惊讶地问道。 “噢,我刚补完课,准备回家了。”贺北宸疲倦地冲她打了个哈欠。 “放学都这么晚了,你还去补课呀?” “嗯,那怎么办呢? 你呢?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回家?”少年好奇地问道。 “我呀?和我妈吵架了。”玙璠说着撇了撇嘴。 “唉,原来是这样呀? 我当是什么事呢? 明天还要早起呢,你哪有精力和她吵呀?不理她不就完了。 快回去睡觉吧,都这么晚了。”北宸劝慰道。 “好吧,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玙璠冲北宸摆了摆手,但她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而是走到石凳前坐了下来。 秋叶在晚风的吹拂下,徐徐地飘着,又在半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曲线。 家里的灯还亮着,橘黄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玻璃,显得更加刺眼。 女人叼着烟卷斜倚在沙发上,白月光柔和地洒在地板上。 郭莹莹望着白月光渐渐地愣了神,滚烫的烟灰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女人“啊”的一声大叫,急忙抖落它,却在女人的手腕上留下了一个烟痕。 凌晨三点时,玙璠回来了,轻轻地推开了家门。 郭莹莹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扶手上的烟盔盒已经被她装满了。 064 威胁 “哎,你们快看学校的论坛。”宋漪漪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开始了兴奋的尖叫,“贺北宸与在校女孩牵手。”漪漪越说越激动,心跳跳得越发的快。 “不可能,没有搞错吧,像贺北宸那样的人,他可能谈恋爱吗?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叶念祎有一万个不相信,忙着点开了手机上的标题。 只见黑色的大字幕下是一行行小字:“高一九班学生贺北宸与同班女生发生恋情,违背了学校的规定……”念祎看到这里,都不忍心再看下去。 “肯定是有人想害他,树大招风,贺北宸以后的日子怕是很难过。”坐在身旁的女孩也忍不住地插嘴。 “想害他,怕是也得有一定的事实依据吧。”只见姚亮端了罐咖啡走了过来,颇为傲慢地在教室最前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姚亮,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叶念祎颇为警觉地问道眼眸中同时掠过了一丝疑惑。 “没什么意思,你们自己想想,要不是有一定现实基础,谁会发这样的帖子?”姚亮说着,抿了一口杯中的清咖。 “不管有没有现实依据,我觉得发帖的人自己就有问题。”一向沉默的晏桉,现在却实在看不惯姚亮那副欺人太甚的样子,“不盼望着别人好,相反,还处处给别人寻不安,真的不知道,他居心何在?”桉子知道这一定是姚亮干得好事,却没有在众人面前揭穿他,而是话里有话。 “事情自然是有它的原因,如果贺北宸自己平时注意一些,怕是也不会被人发在学校的论坛上吧,你们说呢?”姚亮说着,还白了胖桉一眼。 宋漪漪正要反驳些什么,贺北宸却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嗨,同志们,我回来喽。这是下周月考的考场座位,我贴在前门上了,你们自己看一下吧。” 方才说完,一大堆的学生便一拥而上,挤得贺北宸差点下不去讲台。 “哎,别慌,别慌,一个一个看。”同窗们的举动让贺北宸也有些着急了。讲台上随即就没有了他站脚的地方。 北宸索性走了下来,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见姚亮那张臭脸,他也早已习惯,安静地坐了下来,准备做些自己的事情。 不成想,自己的胳膊被姚亮猛地推了一下,“你是一号考场的第一个座位吧。”姚亮说着,眼神中是说不出的轻蔑。 “没错,怎么了?”贺北宸虽然对姚亮的话心生反感却显得异常的冷静。 “我很喜欢第一排的座位。”他说着,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贺大班长,我们俩说好的事,我想你还记得吧?”他脸上的表情着实令贺北宸厌恶。 “我记得。”北宸咬了咬自己的牙齿,像是忍受着不同常人的痛苦。 “记得就好。”姚亮笑了,显得心满意足,“我就是害怕贺大班长忘了,所以专门提醒一下。”他说着将两粒巧克力豆塞进了嘴里。 “姚亮,你这样做有意思吗?”北宸抑制不住自己地狠狠瞪了一眼,“就算你被评上了清北之星,你的能力水平还放在那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贺北宸,你不需要这样看着我。”姚亮触碰到了那双黑色的眸,便觉得心里像猫抓的一样难受,“你有什么了不的,凭什么用师长的口吻来教训我?” 他还是一惯的不服气,那双死鱼的眼睛现在还是气鼓鼓的。 “是,我没有什了不起的,我也不愿意这样看着你。但请你自己做事有点分寸。.”贺北宸像是真的生气了。 “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姚亮笑了,将校服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当着贺北宸的面随意滑动了两下,“喏,你自己看看。” 贺北宸接过了手机,手机上的字目令他胆战心惊,他好半天都喘不过气来,拿着手机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 “怎么样?你现在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货色了吧。”姚亮趁此机会想要侮辱他。 “为什么?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不写英语作文了吗?你还想怎么样?”北宸的眉头锁得很紧,整张脸上的肌肉都显得僵硬无比。 “贺大班长,你别着急呀。”姚亮说着,满意地拍了拍手,“我还没有附照片上去,他们只会认为是捕风捉雨的谣言。” “不过。”姚亮顿了顿嗓子又继续说道,“要是月考过后,第一个座位不是我的。那对不起了,贺班长,你的照片我就要公之于众了。”他说着,还开心地拍了拍手。 “姚亮,你无耻。”贺北宸对面坐在他身边的人忍不住咬牙切齿。 “我无耻?”姚亮冷笑一声,“贺北宸,你不要临死的鸭子还嘴硬。帖子我已经发了,该怎么做,全看你自己。你如果不想让自己活得太难堪的话,你最好乖一点。” 北宸却什么话也没说,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痛苦。”姚亮见北宸迟迟不吭气,索性扭过头去看着他,“你被学校记过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我要的只是清北之星的这个位置。”他似乎在给自己洗白,努力地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好人。 “你要是按着我的话做了,月考之后,我就把帖子删除。”姚亮突然就软了下来,也不知道使的是什么计策,“你放心,这么点波动对你构不成威胁。大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过一阵子就忘了。” 北宸的心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即使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见手机上的黑色字幕的时候,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地激动。 “我既然答应过你,我就一定会做到。”北宸从未向谁服过软,可现在却不得不如此,“你不用担心,这次清北之星是你的了。” 姚亮听见了贺北宸肯定的回答就别提有多开心了,“行,如果贺班长都这么说了,那论坛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是失去了第一名的位置而已,我想,这是很值得的。” 065 拒绝 尹笛霄正坐在音乐室里喝茶,手中的音乐杂志不知道被他翻了多少次,可他依旧是津津有味地看着。 “砰,砰。”是两下轻脆的敲门声。 “进来。”尹笛霄淡淡的一句话,声音虽不大却足以让门外的人听见。 木门被推了一下,贺北凡走了进来,看见尹笛霄的眼睛,他有些不自觉的紧张。 “怎么又是你?你来做什么?”尹笛霄打量着站在音乐室门口的贺北凡,这正是上次将将钢琴碰坏了的学生,因而他对北凡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尹老师。”贺北凡自然明白尹笛霄还在因为上次事情和自己生气,因而和他说话更是小心翼翼,“再过两天不是十佳歌手大赛吗?我想借一下音乐室的吉他。” 北凡知道自己不该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他也实在无可奈何,一声不吭地打量着尹笛霄脸上的表情,男人的脸上冷漠极了,眼神变得越发的冷静。 “你告诉我,我凭什么借给你?”尹笛霄从不曾这样与学生说过话,但放在一旁的钢琴却再只点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对不起,老师,上次将钢琴损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说着,头随即低了下去,“但我真的需要您的帮助,这次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它给了我一个平台去展示自己。” “有很多人需要这个机会,单凭这一点,你不足以说服我。”尹笛霄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上次我就给你说了,音乐室里的乐器我不会借给你。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不爱惜乐器的人根本不配使用它。” “老师,我本来也没打算找您借。”北凡颇为无奈地撑在音乐室的桌子上,“但我家里的吉他实在太过老旧了,琴弦被我弹坏了一根,怕是登不上大雅之堂。”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北凡的话还不足以让尹笛霄动容,“你的吉他坏了,你就自己再去琴行买一把,不然每次活动,你都想借音乐室的。”尹笛霄的给很不留情面,却足够的有遁理。 “我也很想买,但现实条件不允许。”北凡说着,有种想哭的冲动,“所以,我就只能找您借了。”凡有种无名的无奈感。 “那我要说,我不借呢?”尹笛霄抬起了眸,翻了贺北凡一眼,“我说过了,我不会再借给你,我说到做到。” “可是,比赛……”北凡没有想到尹笛霄会这般无情。 “你没有乐器你就不要比赛,要不然你就清唱。”尹笛霄对于乐器的爱惜程度甚至都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也没料到自己竟这般的在意。 “老师,难道您就不能原谅一次我的无心之失吗?”北凡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 “我不是不肯原谅你,而是不愿再信任你。”这句话才真正的让贺北凡伤了神。 “那既然您都不信任我,我说的再多也没用,只会让您更加的厌恶我。”北凡的头耷拉着,看起来沮丧无比。 “那我走了。”他说着,又拉上了音乐室的门。留下了尹笛霄一个人坐在钢琴的一旁发呆,“我做的是不是有些过了。他只是个孩子,这样做对他来说肯定是个打击。”尹笛霄想着,又有些懊悔。 “你出来了?他答应了吗?”叶念祎就站在音乐室的门口,见北凡出来了,慌忙地迎了上去。 “没有,他怎么也不肯借给我。”北凡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尹笛霄怎么这样呀?”念祎没料到北凡会失败,“他平时看着挺通情达理的,关键时候竟这么不近人情。”她忍不住地抱怨道。 “这也不能怨他。”即使尹笛霄没有答应自己,北凡却对他没有丝毫的埋怨之情,“是我自己的错,一不留意将音乐室的乐器碰坏了。” “唉。”见贺北凡失落的样子,叶念祎也忍不住地叹气,“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她似乎比贺北凡更担心比赛的事。 贺北凡陷入了一阵痛苦的沉默,他似乎遇见了一道坎,即使他努力抬高了脚,他也未必能跨得过去。 “不如,我帮你去借。比赛完了,你再还给我。”这也是念祎转动脑筋,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 “这怎么能行?”怎知她一开口,一个简单的想法就被贺北凡否决了。“尹笛霄可是参与比赛的评委。音乐室的吉他,他又不是不认识。如果被他发现了,他也会在心里给你扣分的。” 一个人的错误,一个人承担,贺北凡自然也不愿意连累叶念祎和他一样被尹笛霄施以冷眼。 “顾不了这么多了,北凡,还是你的比赛重要。大不了,他以后也把我列到黑名单里,我也无所谓。”叶念祎从未像现在这般冲动,但面前的这个男孩是她心甘情愿去支持的,她甚至愿意降低自己在尹笛霄心中的信任值。 “我有所谓。这明明只是我一个人的过失,人何必要将你牵涉其中?”念祎的心甘情愿更是令北凡所难受的。 两个人走出了学校的教学楼,仍然茫然而无措。从大门不断涌出的学生将他们逐渐淹没在拥挤的人潮中。 “和我一起回琴行吧,我或许可以帮到你。”半晌过后,叶念祎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样做可以吗?琴行的乐器应该是不允许外借的。”贺北凡显得有些犹豫,他不由得停住了脚。 “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试试看吧。”念祎撇了撇嘴,“我会和我父亲沟通下,如果幸运的话,他应该会同意借给你。” 叶念祎自己的心里也没数,因而只能一边安慰着贺北凡,一边给自己鼓气。 秋晚,校园的小路上铺满了缤纷的落叶,天空渐渐地黯淡了下来。夜空的一角冒出了一颗明亮的星星,仿佛近在咫尺。 但叶念祎和贺北凡两个人却心事重重,无暇欣赏这美丽的秋夜。鞋子踩在落叶丛中的响声,更令他们感到不安。 琴行离学校不远,可两个人却越走越慢,脚步越发的沉重。 066 等待 黄昏下的晚灯轻柔地洒在北凡的肩头,枫叶在半空中飘了个圈又落在了地上。 “念祎,你说,两天后的比赛,我唱什么好?”他有些犹豫的样子,又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你不是已经准备好曲目了吗?怎么想起来问我了?”念祎的头发在晚风中飘扬,在路灯的爱抚下显得更加温婉动人。 “准备是准备了,但总觉得不是很好,还欠点什么。”北凡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没事,无论你唱什么,我都觉得很好听。”念祎笑了,红润的脸更显得活泼可爱。 “哎,你可别这么说,再说我就骄傲了。”北凡松了松肩膀,年轻的脸上是满满的自豪感。 “话不是这么说的,唱得好坏,我自己也可以感觉出来。”贺北凡说着,面容又变得严肃了起来,“我自然是想提高自己,渴望能得到一个好名次。” 念祎望着少年认真的脸庞,“说实话,你歌唱得真的很不错,所以,无论你选择哪一首,你都应该本信心把它唱好。”念祎在给北凡打气的同时,也觉得自己的内心舒适无比。 “念祎。”北凡突然停下了脚步,“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你的支持。”他的声音听起来澄澈而空灵。 “都是同学,你又何必要这么客气呢?”念祎笑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我帮你,支持你,可能也不单单因为你有较高的音乐天赋。”她说着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渐渐地,他们来到了琴行旁边的邮箱,军绿色的油漆也是七零八落,一些敞开的邮箱里还塞满了广告纸。 “就在这,我们快到了。”叶念祎说着,向邮箱旁边的祎祎琴行走去。透过透明的橱窗,北凡可以看见那架高档的三角钢琴。 站在橱窗前,琴行里的光透了过来,亮得刺眼,他伫立在窗前,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走吧,进来吧。”最终还是叶念祎拍了拍他,他才缓过神来,明亮的眸光从那架三角钢琴上转移了出来。 “嗯,好。”琴行的门被推开了,小屋里的灯光还是那般的柔和。 “你看,你这个音就弹得有问题,要注意抬指,就像这样,知道吗?”叶尉的声音又从不远处的琴房传了过来。 “爸,我回来了。”叶念袆理了理自己的书包带子,在琴行的大厅里大喊了一声。 “噢,袆袆,你等一下,我等会儿就过去。”叶尉回应了一声,又慌忙对着坐在琴凳上的男孩摆了摆手,“你看就像这样,现在会弹了吗?” 北凡站在叶念祎的旁边,等着叶尉从琴房里出来。书包压疼了贺北凡的肩膀,他胡乱地动了两下,又听见了叶尉的脚步声,慌忙地站好。 “怎么了,袆袆,你是不是又忘了带家里的钥匙了?”男人说着,就慌着去拉扯自己的裤袋。 “不是的,不是的,爸,我找您还有别的事。”念祎摆了摆手,连忙解释通道。 叶尉理好了自己的裤带,有些意料地望着女孩,“你还有什么事快点说,还有学在琴房等我呢。”他说着,还颇为不耐烦地看了看腕表。 “就是,那个……”叶念祎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就是我的同学他,想借一下琴里的吉他。” “什么?琴行里的乐器哪容得外借,你让他回去吧。”叶尉看都没看贺北凡一眼,却像火烧在身上一样往回走。 见父亲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叶念祎也失望了,但他不敢扭过脸去看贺北凡的脸。无须看他,她都能想象出,北凡该有多么的沮丧。 “北凡,那你现在…….”念祎虽然也不忍心让他走,但却实在没有办法。她本以为他会主动离开。不成想,贺北凡却顺势在琴行的咖啡角坐了下来。 “我不走,我坐在这里等他。”北凡看样子并不打算退缩,他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件事,校园十佳歌手大赛。其余的事对于他贺北凡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若是叶尉同意自然是好,他若是不同意,北凡也心甘情愿地站在这里等。毕竟,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要唱歌,好的乐器自然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可是,他可能还有好长时间才能结束。等结束都不知道是几点了。”叶念祎不禁有些担心起贺北凡来,生怕他做无用功。 “没有关系,今天晚上的课业也不多了。他上课上到几点,我就等到几点。”连贺北凡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倔强。 “你真的要等他?可是如果等到他下课了,还不同意借给你该怎么办?”叶念祎不禁担心比了贺北凡的固执。 “是的,我愿意等他,我愿意耗费这个时间。就算他最后还是不同意把乐器借给我,至少,我争取过。”他说着,又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墙上的钟表一分一秒地转动着,小小的琴房里不时传来动人的钢琴曲。北凡时而闭上双眸,沉浸于三角钢琴的优美琴声中,时而抬起头来看看琴行里充满文艺气息的布置。 慢慢的,北凡将胳膊撑在了膝盖上,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闭目养神。 “北凡,你的咖啡要不要加牛奶?”叶念祎刚将咖啡从咖啡机里倒出来,又用勺子搅拌了两下。 贺北凡却像没有听见似的,撑着的胳膊肘微微地摇晃,身子也不停地前倾。 “喂,北凡,你睡着了?”叶念祎将咖啡杯放在了面前的圆桌上,望着贺北凡长长的睫毛,又有些不忍心叫他。 但北凡却不自控地继续向前倾,眼看着就要栽下去了。她慌忙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凡,你醒醒,要不,你就先回家吧。我今天晚上再和他谈谈。” “不,不用,我等他。”北凡的眼睛都没有睁开,语气却异常的坚定,“我可以等到他的,我不着急回家。”外面的天色越发的黑,光亮越过小窗,在整条街上显得格外亮眼。 067 改编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你可以回了。”叶尉望了望窗外黑暗的天色,“回家吧,路上小心一点。” 琴凳上的男孩显得很疲倦,他努力将腰板挺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好的,老师,我走了。”男孩说着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叶念祎一直坐在琴房的外面听着父亲的动静,“喂,北凡,他出来了,北凡。”她推了推坐在一旁的他,“醒醒,别睡了。” 贺北凡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在叫他,“怎么了?”他感觉很不清醒,却又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 “我爸来了。”叶念祎说着站起了身向琴房前的男人走去。 “爸,我和您商量件事呗。”念祎说着,笑了笑,又有些讨好的样子。不知为何,她愿意为了他赌一把。念祎走到了叶尉的面子,将自己的校服领子理了理。 叶尉却没有搭理她,而是径直走到了贺北凡的面前,“你在这里,有什么事吗?”男人望着面前的北凡很是纳闷,方才他才见过这个男孩,他大概又是要借乐器的吧。不出所料,下一秒,贺北凡就回答了他的疑问。 “我想问问您,可以把琴行的吉他租给我用几天吗?”北凡抑制住了自己的胆怯,壮起了胆子问道。令他意外的是,叶尉并没有不开心,而是一副为难的状态。 “孩子,我是欣赏你的音乐才华,但琴行里的乐器是不能外借的。”叶尉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清楚一些,“所以,真的不好意思,琴行的乐器不能借给你。”他说着,不禁佩服起北凡的执著来,他竟然能在这里等自己这样久,真的是令他意外。 “我知道我的要求可能有些过分。”贺北凡的眼眶有些泛红了,“但我真的是被逼无奈,再过两天就是学校的歌唱比赛,我想要发挥出自己最好的状态。”他说着,头略微地低了下去,两只手不安地搭在了面前。 北凡的几句话似乎让叶尉有些动容了,但拒绝的话他还是不得不狠下心来,说出了口,“我知道,你需要一个平台去展示自己。但琴行有琴行自己的规定,也请你谅解。”叶尉说着在小圆桌前坐了下来。 “就不可以借给我吗?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把东西损坏的。”北凡的眼眸中溢满了哀求,“我需要一个这样的机会去展示自己,但我没有配套的乐器。”贺北凡说着脸上有些沮丧的神色。 “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家吧?”叶尉见北凡还不肯罢休,就慌忙将他拉了起来,“念祎,送你的同学出去吧。都这样晚了,父母也该担心了。”叶尉想将贺北凡往琴行的外面赶。 “你就借给他吧,他一定会很小心的。”念祎显得小心而又谨慎的样子,她打量着父亲的面部表情,都不敢睁眼。 “我借给他,琴行就没有这样的先例。”叶尉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不来问问你们学校的音乐室呢?他可以借给你呀。”他说着,又颇为不解地皱了皱眉。 “音乐室……因为他不愿意借给我。我只能找你借了。北凡说着眼眸里是太多的失望,不知道自己一次的失误竟会给自己落下这样大的祸患。 “学校的音乐室都不愿意借给你,那你为什么要找我借?”叶尉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贺北凡也不愿意在死缠烂打。虽然他一直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可现在却多了丝放弃的意味。 “你真的不愿?如果您真的不愿意借的话,那我就不借了。”北凡颇为丧气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他在这里已经坐了许久,但正如叶念祎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徒劳。 “你走吧,我这里真的不外借乐器的。”叶尉似乎铁下了心肠。 “您不爱借,那我走我走可以了吗?北凡说着掂起来包,就向琴房外走去。 正当他要离开时,叶尉却说话了,“别走,你很喜欢弹吉他吗?你平时喜欢谈什么样的吉他?” 贺北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倒觉得自己有了一丝希望,“很好,我很喜欢。但我并不在意它的材质。在我眼里所有的乐器都是好的。我可以灵活地去.运用它,弹出不同的曲调。真的很喜欢,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我借给你的话,那你什么时候能归还呢?因为我曾经有过这样的例子,我曾经给别人借过琴行里的乐器。但是,但是那个孩子并没有我想的这么真诚。他没有给我归还,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把那把小提琴还回来。”叶尉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一段时间前的事,仿佛还呈现在他的眼前,久久地不能散去。 “我一定不会这么做的。这件事情我会一直记在心里。这点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把琴行的吉他弄坏的。如果我还回来的时候他是坏的那我可以按赔偿的。”贺北凡急于向叶尉保证,似乎看到了一丝小小的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 “亲爱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建议你好了。条件,我的面表演一下你要在学校的歌唱比赛,嗯那首曲目吗?我对你的表演特别的好奇。”他说着拿起了挺好墙壁上的那个木吉他,“你是他很老了不过你在哪儿试一试吧。” 不然呢把吉他30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熟练的像加快在了肩头,“您表演一下吧。你顺便还能给我提点建议我修改修改。” 我的时候只看再来其他的清闲上,换啊安静的情况里顿时想起来轻快的琴声,“我那条晃晃的小巷是否还是年少时的模样。过了车将与孤独的伤财温柔扔了目光……” 要到他会超级这首歌曲,王一博的年少心事,他喜欢的歌曲之一。 “不曾想,那时候,太多话没有讲,理想曾是隔绝成年的墙。”明明政治年少这首歌曲了河北反而唱出了三只改。 叶尉久久地伫立在窗前,黄昏中的晚风带来的是一种舒适安逸,伴随着木吉他潇洒的声音。你在那一种空灵的世界里,时间与空间的那般愉快与伤感。 唱的为了这次的比赛他真的是骗了宁愿晚归他的吉他QQ的你在哪里像是一堆。 过了多久他的演唱结束了。 因为因为却没有从哪种换个事儿来,“会选这样一首歌呢。”他有些好奇地王着他,那个双手震撼到了。 “去掉很美我很喜欢歌词也写的很有青春的感觉,我真输入法体会到就是在创作这首歌词中的那种痛楚。我真的给人一种很美的感觉,无语伦比的唯美与浪漫。我想想这首歌作为我的参赛曲目。,不知道您是否喜欢。”很长时间在带在面对强老师的时候他还是咸的有些拘谨与紧张,注意常常很严肃的检阅。 “我很喜欢你的歌一个发音很美。我想学老师一定会很喜欢的。你就这样去参赛把孩子一定你很棒的加油我相信你。”那种严肃认真的表情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此案雨。 “我觉得我可能还有改进的地方,我说您可以指点一下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电话我想创造出书我自己的风格啊不是一味的去模仿和翻唱。” “你现在已经很棒了啊。英语现在是这水平应该可以得到一个很好的名字。我觉得现在的孩子翻译这么评论的没有没有很多。”叶尉说着,眼头。 “刚在这等你就是希望你可以帮帮我如果有什么改变的建议的话我会很开心的。我想将中间的一段改成串烧人觉得怎么样?”还是太心的温的双手不自觉的来回挫折。 “改成串烧。”哪儿有些惊奇地王着他,“不错那你想改成什么当中间要穿什么样的歌曲在里面呢。”叶尉顿时来了兴趣。 “我想。”到这里游戏脸红了,“穿上我自己做的曲子。三我知道可能登不上大家知道但是我想尝试一下。我觉得插上去应该很不错吧。”看见了因为严肃的表情就是后悔了。 休息因为并没有查下他的天马行空,嫂子说的,“那你那你的歌词带了吗你给我看看吗创造出新唱一遍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谢谢您了。”是放在兜里的哥哥拿了出来那是一张呗着穿死者的小纸条,以前有时在一些碎片时间中就不出来的歌词,多少遍那个智障看着如此的老 “看一下如果把这一首歌差这段曲目的中间怎么样或是开头这里呢。”可是在面前做一下。 看你的夜晚因为最近进来站在一旁设置的铅笔不停的在白纸上比划着就像是在准备着一场,喜欢上了坐着他面前的这个少年就算年轻时的自己就叫故事英雄热血一双热血的他的选项都沸腾,计算的修改着整理着专利,一边的去茶叶这个破。 你也转在旁边去有院厉害的意思,那他打个哈欠不用的进入没想。 068 动员 “今天下午是月考的动员大会,贺北宸,你带着大家在楼下集合,第四节课下课以后,在一楼大厅排好队,认认真真地做着搬上板凳”。谢澜说着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 贺北宸脸疲倦的样子冲着她打了个哈欠,好,我明白了。 “.怎么回事?你坐直给我精神一点。”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的责备。 别穿叹了一口气,但身子挺直了一些。 “好的,要离好队,不要带错了,我们班坐在大厅的正中间。”谢澜有些担心的叮嘱。 会沉淀的点头,又想了想继续问道,“那月,凯德动员大会可以带书吗?” 虽然没有回答他,而是白了他一眼,你觉得呢?他的眼神中有说不出来的严肃。 “这女人,他到底什么意思啊,让不让带书,他给个准确的话不就得了吗?”谭钰凡对叶兰的回答很是不满。 “就是每回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指令,非要让别人去猜。”三,对色狼的作风也很舒服吗? “唉,你们都在那给我窃窃私语什么呢?严肃一点”底下学生的轰动引起了起来的不满,他用力的拍了拍讲桌其头让班里安静下来。 “我给你们说啊,这次表彰这次动员大会很重要,你们都给我表现好一点。把书带上,坐那学习,不要给我无所事事,表现出你们平时的那种精神风貌,一经小学的态度”。 “既然要开动员大会,为什么还要带书呢?”姚亮觉得新兰着实有些做作。 学生们开始销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都给我闭嘴,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在上面说,你们在下面讲是吧?”谢兰,真的生气了,眉头皱在了一起,“大舒,你们就带书怎么这么多事?马上就要月考了啊,我说一下,你们都给我老实一点这次考试可是关系到你们分班的多一点时间去复习不好吗?” 城野并非不了解母亲的脾气,因而也只能点头称是。 “今天下午都人大会的时候把你们的知识手册给我带上,等待会结束了回来,我要听写事情。”说着,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冷静。 “没意思啊我靠开开个会回来要听写吗?他怎么不上天呀?”原来也不是自己的怒火,直接爆了粗口。 “老师,那要是没有带知识手册怎么办?”宋一一不好意思的问。 怎么办?那能怎么办?中午回家拿呀?虽然觉得学生的问题很是可笑。 “家那么远,中午回家拿”生日脸上是很为难的表情。 “我下午要用那啥,你们不带的?”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缺少同理心,“我的复习资料不应该随身带在身上吗?为什么把他放在家里?放在家里给你生孩子吗?” 下来的话,太过于难听,这什么呀,口碑。 “难不难?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今天下午要听写。”看来那一句话跟上学什么怨言满处。 “安子安子,你带雨儿之手操了没有?”她反又怀着侥幸的心理问道。泡安连忙翻翻自己的书包,充满是零分零时的加分钟掏出来的本红色的小册子。 色子红色的分皮上写了几个白色的大字,高中知识手册。 “是他好了好了我拿出来了”,炮安满脸的骄傲。 发现她家语文册子拿,来满心欢喜的笑了,“安子你太棒了,既然你带了我就不用我就我就不用回家拿” “你难道要背吗?”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可能你开什么玩笑”驭繁为磐安的回答感到可惜,“你都跟我做了这么长时间同桌,你还不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有些埋怨的意思。 “你不笨,你不会要知识手册干什么?”延安对于反制小宇宙更感到不可耐。 “我要他自然有我的用途。”你发眼睛一转,显得古灵精怪的样子。 “你不会是不会想用它来”华安师太新的问道。 于凡觉得案子反应很快,真是太聪明了,她笑着对它古噜古,“没错,你说对了,我就是用它来抄的。” “哎,余凡不好吧这样,你这都第几次了,你就不能自己背一会儿吗?”安郅队,他身边这个女孩无可奈何。 “被一会儿背会儿得累啊,拿起来抄起不是很方便吗?”于凡感到依然真是愣头愣脑的,居然现在还想着要背,“再说就算你背了,你能过关吗?最后还不是要被解狼发钞啊”。 潘安东非懂的点了点头,突然觉得于凡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可是每回都这样吵,那考试该怎么办呢?”有些胆怯后怕。 “考试怎么办?我还能想着考试,我无所谓啊,再说,被那些东西对以后有什么帮助吗?之乎者也的没有什么实用的东西。” “ 没用,你也得学啊,你不学以后怎么办呢?”夸有些担忧的问道。 “”以后以后我是用不到这些东西。他的眼神非常的笃定,似乎现在就要把下知识手册之类的东西扔在地上,狠狠踩极角,这关俩了。 “那今天下午真的不打算背吗?”你的试探的。 “那我不背你要背你背吧!”羽凡的语气很是坚定。 “林小宇宙,算你狠。”有些无可奈何的,做了皱眉。 “事情我再重复一遍,今天下午属于好的动员大会,大家记得把知识手册带上,结婚后我要听写诗词”。虽然说着一副很潇洒的样子,染头发撩了一下好下课,今天就到这里。 “不是,这也太不合理了吧?我的知识手册还放在家里呢,那么远,难不成我打的回家拿吗?”第一,抱怨者其他的学生也复合着她。 “漪漪,你下午真要回家吗?”叶念祎,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我今天中午是不打算回了,要不,我们找高一年级的学长借一下书吧!”他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合理。 “找学长借书?可是可是我没有认识的学长呀”今年有些为难了, “你还记得陈淼吗?就是上回和我一起主持教师节晚会的那个”再努力帮她回忆着。 “哦对,我好像想起来了,他上回还说要带我们回家是吗?是他吗?”叶念祎,我却不缺信的,望了望他。 “我没错,就是他你觉得我们去找他借怎么样?”漪漪说着又显得很兴奋的样子,“反正想着知识手册这样的东西是三个年级共用的,要用三年的,我们正好找台阶,不是很合理吗?” 叶念祎也拍手叫好,觉得这个主意太赞了。他说,这个突然有些犹豫的样子,“那我们就走了,他不用吗?如果今天要用,怎么办?” 这一句话就要这件事情陷入了僵局,已经做好的计划,现在却像打了一个折。 “要用,我也不知道他用不用他用的话,那那我们就没办法了”。漪漪,不是像顿时陷入了冷海中,她顿时没有了什么精气神。 “我试试吧!”却不联系你样子,万一如果他不用呢,那我们不是刚好就可以借了吗? “对你说的也对吧!”叶念祎,这些无可奈何的从我手间吧,“哦,我们现在就去找他问问他今天下午用不用他的书?” 而像是在心中拿好了主意,这个有些释然的意义,“我想好了就出发,让他出去打篮球了,我们就可就惨了。”就是像像教室的二楼走去。 “你知道你知道高二九班在哪吗?”叶念祎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通过教学,看过办公区大概就是了吧?如果不知道的话,我们可以找吗”。你好了,思绪他看起来很轻松。 “哎,说说成员好像不能在篮球队里呆了,怎么会这样啊?”哪过过的学生打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我在篮球队呆了,不可能吧?他不是很喜欢篮球吗?零号还说让她当副社长来着。”嗯,男孩听到了这个消息,眼神看着惊讶之极。 “可是我刚才的确听有老师这么说的呀他说陈淼不会再去打篮球了,因为他太忙了吧。”他们学生插嘴了。 “他忙,他也不可能把这件事情扯去了吧?看这事来的七巧。” 漪漪听见他们的对话,感觉更意外了,“我居然还会打篮球?我怎么不知道?” “那也很正常呀,只不过是见了他一面而已嘛。”你说的是大实话,但是心里心里很不舒服。 “只见了他一面,不过我觉得他这个人真的挺不错的”觉得怎样?他一一股脑的吐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说学校的篮球队马上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了,他作为高一的主力军,现在退出篮球社有点不太妥当吧。”你身边的学生还得借借思雨, “可能谁知道他为什么要走大概也是有一些说不出的苦衷吧!不过说实话,看着他打篮球,我真的挺希望他留在篮球社的,如果他能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当然更好了可惜现在好像没有这么大的可能性。” 一边说着一边叹着气,所以一心不在焉的听着原本不安的心就在了一起。 069 合作 “你来了。”周婉妮望着面前的男孩笑了笑。贺北宸却拘紧地站在桌前,两只手不经意地背在了后面。 “你看看你那严肃的样子,放轻松一点。”周婉妮总觉得贺北宸的表情有说不出的严肃,“来,坐我对面来。”周婉妮说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北宸在女人的对面坐定,“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婉妮笑了,脸上是说不出的温柔,“你的耳朵好了吗?现在做听力还碍不碍事?”周婉妮颇为关心地望着他。 “没事,没事老师,我听力恢复的差不多了,您不用担心我。”他说着脸上的表情逐渐松软了下来。 “不过两天就该月考了吗?这是这次考试关系到分班,我希望你能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我你也不用太紧张,只需要冷静的去应对就好了。”周婉妮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到时候表彰大会的时候会有对各科第一名的颁奖,我希望你可以,得到这次颁奖。 贺北宸有些不知所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也知道周婉妮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但他从未忘记自己答应过姚亮的事。 “哦,好,我会努力的,”他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她说着拍了拍贺北宸的肩膀,“英语考试的第一名可以代表学校去参加演讲比赛,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把握机会。” 魏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的严肃,对于昨晚你的期望,他无可奈何。 周婉妮看出了少年的不安与愁苦,“怎么?我只是只是跟你说一下,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如果这次你没有得到这个机会,倒也没有什么。”我会觉得自己的话好笑,这就是补充说道,当然我觉得你不可能30这个属于你的机会。 他越是看好自己,河北穿便衣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那不能表现出来自己是好的吃力与不安,也只能故作轻松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勉强的答应了,好的老师,我会尽力的。 多年练的拍了拍她的头,我知道这么多天一直在努力,所以这一次我希望能看到你的真实水平,我表现的时候,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 恩,我知道了,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了。何为生说出就想从桌子上站起来,谁会钟爱?你拦住了,别叫别着急走,这是我昨天买的巧克力,你带上去吧! 转你的关心,让河北诚悦发的不好意思,他摆了摆手说道,胡德老师,你还是记忆留着吃吧,我喜欢吃甜食。 哎呦,真是的,你跟我客气什么?昨晚你感到河北承德有自然,你拿去吃,我还有几块你最近学习太辛苦了,学校补充补充能量。 会不会成结果了转你手中的巧克力去?觉得越发的不安与自责,一起再过两天能考试就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痛楚。 然后这次好好考,一定认真对待,我等着你的好消息,看来你说的差太小了,小也容里充满了慈爱。 你也生开始温柔却只是军令和伟春难过的,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再得到这样的关爱。有些事情就是这么见不得光,上班里总会班里的路上,他的脚步变得越发沉重了 聊聊,旁边是她刚看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哟,你回来啦?你手中的巧克力是谁给你送的呀?漂亮不好,不怀好意的窥视着,送的也和你没关系啦,河北称改了他一 你到现在还这么嘴硬吗?你以为你是谁?你就不是学校的清美之心吗?你还是把自己看清楚一点比较好。 我答应你的请求,但你觉得你这么做有意义吗?得到这个位置,你会觉得很光荣吗?做人是要有底线的。让我做的不对,但我也只能任由自己一步步的错下去,小毛驴是看不出的图楚。 不用跟我说这么多,会不会唱这场仗?你注定是输了,你没有必要装作正人君子的样子。喜欢的东西注定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 说着就越发的咬牙切齿,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为了一件小小的东西而不择手段,但她明白她不能放弃,这个位置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不知是虚荣心作祟还是怎样? “可以可以,我答应你的请求你放过我,可以吗?我和你有仇吗?雅量你不至于处处和我过不去美女转身抓住我痛点了是么?” “难道不是吗?不知道,谢谢谭玉凡,要不是因为他,我还真找不到你的痛点在哪里?”让说着,脸上浮现了不怀好意的笑 我的痛点你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你拿走我也无所谓,我又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呢?”你 “你手中的巧克力,周婉妮给你了吧?她对你这么高期望,怕是这回要失望了。你怕他失望吗?”他说,这脸上又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失望他失望能怎么样?我不让他失唔,你会愿意吗?”北城树枝脸,眼睛里充满了厌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我逼你这么做的。你搞清楚了河北城市,你今天千万让给我的。我原谅有什么关系”。刚说的就是眉头,非常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不答应的话,你也得跟我说呀,我自有办法。 “就觉得周海妮真是白费功夫了,多亏了他对你抱有这么大的期望,但你值得吗?”他说句故意皱着皱眉头,“明白他为什么对我一直有这么多的偏见,我一点都不觉得我比你差,但是他从来没有给过我好脸。” 在桌上的那块巧克力,尴尬的躺着,光鲜亮丽的封皮,也没有人去打开它。放在河北车和雅量的桌子正中间,不偏不倚地放在那里。 “我一块巧克力而已,你至于这么小心眼吗?他对你没有好脸,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表现的怎么样?”贝臣说着,一脸不屑的样子。 “这次的第一名,注定是你的了那你就把巧克力拿走吧,我这里为对不起,周婉妮的期望。”在面前的一条河里推了推,推在旁边男孩的身旁。 “你不要的东西你给我?你觉得我会要吗?”姚亮翻了翻自己的眼珠,“你拿走吧,我根本就不稀罕”。他说着将课桌上的那条巧克力扔在了地上。 “姚亮你干什么?你不要得寸进尺。”北宸气的握紧了拳头,定定地望着他。 “我得寸进尺?”原来觉得北辰的话真是好笑,“不是不想辜负她的期望吗?那你就把地上的巧克力捡起来吧。”饿了,他也脸上是一抹坏笑。 那块巧克力摔在了地上,裂成了两半,眼看着就要被过往的学生踩去。 “有人来了,你赶快捡呀,你是剪还是不剪?”他说着插着手坐在了一边,是一种隔岸观火的 心态,特别蠢的人,他弯下腰去。 你却定定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去看地上那块巧克力,愿意当女儿了,面面一次他。做人为什么要一再挑战他的底线呢,你做错了什么,要遇见他这样的人。 “茶,你究竟是剪还是不剪?看来周冉妮的期望,在你眼里也不过如此嘛你也无所谓,对吧?”又笑了,是那种令人厌恶的冷笑。 一个同学的脚快要踏上去的时候,被车内可充满电内疚的心,实在容不得他,他不得已地弯下身去。金手指捡起了那条被扔在地上的巧克力,因时袋子的分屏上沾满了脏字。我妨碍他里面的口感。 原谅你,激将法果然生效了,他就知道北辰总会有弯腰的时候,“掉在地上的东西,你也捡。” “你不要这么不要脸我一在我对你的一再忍让也是有限度的。”穿着不经意的握起了拳头,巧克力是昨晚你给我的,我问你要不要也是给你个面子?结果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说,这丝毫不显脏乱的打开了巧克力的封皮,想里面裂成两块的巧克力,放进了嘴里,有窗坐津津有味的样子,舔了舔嘴唇。 你不是不要嘛,你不要我就吃了。心满意足的舔了舔。 贺北宸.还真不嫌脏,现在在看好你在心田,你又能怎么样?清北之星的位置还是我的,那你输了还没吃?以前分班考试,以后怎么和周婉妮交代吧?, 北辰的表现很令她生气一而他变本加厉的家,他的痛楚。 “语他交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一边说,一边嚼着嘴里的巧克力,这是咱们俩的约定,我没什么后悔的,我也不会后悔 好呀,和大班长,看样子你还真的有点风度呢,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就一言为定,如果你食言,就不要怪我不客气,袁朗说者言成语,许悦发的美剧, “你也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我算是提前给二让打好了预防针,你把我的事情暴露出去了,你就别怪我和你同归于尽,我知道你觉得我在开玩笑,但我说的是真的,我既然说了,就没有河北称做不到的事。 “好吧,越乔巴,愿我们合作愉快”,他说了,估计轻松地笑了笑,心里有种得得逞的无比的愉悦感。 070 退社 站在高二九班的教室前,宋漪漪的心里充满了忐忑,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她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个高个子的男孩走过来撞在了她身上,她才有些清醒。 “我想,我想要叫一下你们班的澄邈。”宋漪漪说着,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陈邈,你找他有什么事吗?”站在她面前的男生有些有些疑惑地问。 “你那个,你叫他出来就好了我自己给他说。”漪漪不好意思地撇了 “是这样的,他现在不在教室。如果你找他有事的话我可以帮你带个话。”你要说什么抱你才能哈片。 “他不在教室。”漪漪有些意外,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他去哪了呢?”现在有些多嘴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是打篮球去了吗?” “不是。”林浩的眼神中充满了伤感,“他在办公室,他以后可能这也不能去打篮球了。” “为什么?”这是宋漪漪一直想问,却没有问出来的话。 “算了跟你说也没用。同学如果你还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去办公室一趟。”好一些不愿的多了个小三办公区的方向走。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去办公室。”漪漪颇为无奈的叹气,“我还想找她借书呢,现在借什么呀。” “那就不要说我们就走吧”。念祎说着,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可宋漪漪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要不,要不你陪我去高二年级办公室看看吧。” “是看看你想什么呢。”叶念祎,而且意外的看着他,“你认识高二的老师吗?我们俩去偷偷摸摸的什么理由呀。” 宋漪漪,看了呢那下次成了那水的眸,还有钻石下下定了决心一般,“那我去看看吧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走吧,念祎。” “那你的样子那行那陪你去。”叶念祎,先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自己先回班吧。 男人并不知道刚来就办公室在哪他们甚至穿越的脚步网办公去的方向走。没有好像并不想让陈淼知道是的。 只见领好在晕继续做个办公室停了下来串门儿。段时再来一盘若无其事的样子。 “进来。”帮我传来一声尖锐的女生。你好休息走了进去然后事儿去的, 办公室的门缝仍虚掩着,你英语生意一趴在门口自习的听着,却又像怕被发现了一样,的藏在门后。 “你们怎么回事啊?都快二十小时了还这么不懂事”。办公室传来了严厉的女声。 “老师,可是我觉得篮球比赛与学业并不耽误。”林浩对这样的观念本就不认同,因而开门见山地回复了女人的话。 “不影响,你敢给我说不影响。”面前的老师感觉真是要被他气炸了,“林浩,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的成绩都下滑到哪里去了,你居然还敢和我说不影响。” “成绩的问题,我一定会努力解决。但还请您不要牵连到篮球社的事。”林浩的脸色变得越发的严肃,站在一旁的澄邈却一声不吭。 “澄邈,还有你。亏你还是学生会主席,你起到的什么带头作用。你打篮球,我不拦着你,那你成绩不要给我往下落呀。你自己说,因为篮球比赛的事,你都耽误多少节自习课了,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老师,对于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是篮球社的副社长,所以如果学校有组织篮球比赛的话,我是担有一定责任的。” “你担负责任?作为学生,学习是你的天职。你其他的责任有那么重要吗?林浩,我告诉你,澄邈可是我们学校的尖子,你自己不想学,你不要把别人也拖下水。”班主任的话说得很重,让林浩的心里很不舒服。 “您不可以这么说他,篮球社是他辛辛苦苦地组织起来的。他时常代表学校去参加篮球比赛,他为校争光。评判一个学生的好坏,不应该光看成绩吧。”澄邈反驳道。 “作为学生,学习就是你的立身之本,不论学习,你们和我说别的都是无用的。”班主任的嗓子有些沙哑,她又努力地清了清嗓子。 宋漪漪站在教室门口想要反驳她,却害怕暴露自己,只能强压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我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班主任没好气地拍了拍澄邈的胳膊。 “老师,可是我真的不愿意退出篮球队。我已经在那里待了很久了,我真的不愿意退出。”他说着,眼眸里充满了哀求。 “你退不退出,这不是你说了算的。”男孩的话很令她很生气,“后面这两年的学习对你来说很重要,你必须要把握好。” “可是,再过两天,校篮球队就要和其他学校打比赛了吗?”即使被班主任数落得那么惨,澄邈却还在担心校篮球队的事。 “那和你无关,我自己解决的办法。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自己的成绩提上去。孩子,你别觉得我限制了你的自由,现实就是这样,你要懂得取舍,这样,你未来的路才能越走越宽。”她说着眼眸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失望。 “那如果我说,我就不退出呢。”澄邈也不知道是哪根搭错了,竟对着自己的班主任说出这样无理的话。 “你说什么?澄邈,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以前的那个你呢,他又去哪了?你是不是都忘记了,刚入学的时候,你可是这个学校的第一名。“ “我去,他这么优秀,我怎么不知道。””漪漪觉得澄邈越发的给他带来了欣喜感。 “人都是在变的,难道不是吗?”澄邈硬气地回答道,“我现在觉得,我拿笔的手更适合打篮球。”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不是喜欢打篮球吗?那你去,你不要在我的班待着了,你走,我绝对不拦着你。”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是死一般的沉寂,澄邈没有想到班主任会这样生气。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071 对词 “你走吧,我真是服了你了。以后再让我看见你打篮球,见一次,我收一次。”班主任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澄邈却没有那么快地回答,而是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去。 “你记住我给你说的话。”班主任语众心长地说,“你的人生是只有你说了算,但该怎么去选择,你还没有个正确的方向。” 澄邈在班门口停住了脚,“什么是正确的方向,我的心里自然明白。谢谢您的提醒。”他这般傲娇的态度把林浩都吓了一跳。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巴张得老大。 “澄邈,你站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班主任怒了,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 但澄邈却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地向门外走。 他的出现太突然,正巧与站在门口的宋漪漪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在这?”澄邈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抱歉,“不好意思,我并没有看见你。”他说着,有些害羞地笑了。 “没事。我来这……”她说着突然开始笑。倒弄得澄邈有些不好意思了。 “噢,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们俩继续聊。”叶念祎站在他们俩的中间觉得有些尴尬,便有想离开的意思。 “嗯,那你回去吧,我等会儿回班找你。”漪漪说着,冲念祎摆了摆手,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空空的楼道里就只剩下漪漪与澄邈两个人,她望着面前的男孩,是那种莫名的欢喜。 “你还好吗?又被班主任骂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又像是在揭他的伤口。 “我,我能有什么事?”即便心里很难受,在她的面前,他还是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她让我退出篮球社,但我并没有答应。” “可能,每个班的班主任都是这样吧。”宋漪漪想起了谢澜,仿佛又在安慰着他,“不过,她可能也是为了你着想。” “为我着想?”澄邈说着,叹了口气,“漪漪,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小小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一些事,而且不会受到他人的干涉。” “你说得对,但大部分的时间里我们都无可奈何。我们生来就担负着很多的责往,因而真的无法拥有真正意义上的个人空间。”她说着眸光黯淡了下去。 两个人缓缓地走过了办公区,“噢,对了,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澄邈觉得宋漪漪不单单是看看他那么简单。 “我,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你借一下语文知识手册的。”澄邈给了她一个空间,让她吐出了自己原本想要说出的话。 “语文知识手册?你要它是上课忘带了吗?”澄邈忽而停住了脚,“像知识手册这样的东西,你还是一直放在书包里比较好,她哪天要用还真保不准。” “不,不是。”宋漪漪慌忙摆了摆手,“是今天下午的月考动员大会,谢澜让我们带上背书。” 澄邈听了,有些为漪漪打抱不平,他皱了皱眉头,“你们班主任怎么能这样,动员大会都不让你们休息一下。” “那怎么办呢?我没有带知识手册,她让我中午回家拿。”漪漪不由自主地向澄邈倒苦水。 “她让你回家拿,也亏她想得出来。”澄邈无奈地摆了摆头,“但是你不需要呀。”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我不需要?为什么?”宋漪漪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你忘了,你下午要和我一起主持动员大会。”澄邈看着宋漪漪傻傻的样子笑了。 “动员大会?”她说着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你看,我把这事都忘了。”她说着,嘴角不觉得上扬。 “你个小鬼,连这事都能忘。还问我借知识手册,借知识手册干什么,你是主持人。”澄邈玩笑似的冲她吐了吐舌头,“你真的太可爱的,呆的可爱。” “我哪有?我只是,只是忘了而以嘛。”她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头,最近大脑实在是有些不够用,不然,连这事她都能忘。 “走吧,走吧,一起去对台词。”澄邈说着,就引着宋漪漪向教学楼的天台走去。 “喂,你干什么?你不上自习课了?”漪漪也不知道澄邈到底想做什么,但她总觉得这样有失妥当。 “自习课有什么可上的呀,主持词都没有对好,下午的大会怎么办?丛飞可不是那么人好对付的。”他说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那,那我们去对台词。可是……”漪漪站在那里,看上去很迷茫。 “没有什么可是的。今天下午的动员会主持好,谁也不会说你什么。若是做不好,是会被挑刺的。”澄邈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因而他很有经验。 “嗯,你说的好像蛮有道理的。”漪漪似乎很赞同他的话,今天下午的主持的确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她要全力应对才好。 “那走吧,我们一起去对台词。”她想了想不觉跟上了澄邈的脚步。 他走得很快,漪漪站在澄邈的背后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微风吹拂着他校服的衣领,阳光下是他青苹果般爽朗的笑声。 “好,到了,我们就在这里吧。”他们一口气跑到了教学楼的天台之上,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校园的角落。几只和平鸽落在天台的栏杆上,悠然地拍打着自己的翅膀。 “这地方不错,我很喜欢。”漪漪又笑了,脸颊的苹果肌浮现了出来,她微微仰起着脸迎接着阳光的沐浴,她的发丝随风飘扬在半空中,成了湛蓝之空下的一道风景。 “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经常来这里。”澄邈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自在,方才被班主任数落的阴云又消失不见。 “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这里很安静,不会受他人的打扰。”他说着又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半空中,他张开了张臂,教学楼的上空传来了他的呐喊声,这似乎是一种解压的方式。 在舒展完自己的肢体之后,澄邈竟敢到了无比的惬意。 “好轻松。漪漪,你也试试,像我一样张开双臂。”他建议宋漪漪也将自己放松下来,他们离开了教室,便向挣脱了铁笼的雏,这样的时光毕竟难得。 宋漪漪笑得合不拢嘴,她从未来过学校的天台,从未看见过这样的和平鸽,它们雪白的翅羽,带着它们对自由天空的向往。在这之前,她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少年,单单他上扬的嘴角,都会让她产生莫名的欢喜。 “那我们现在开始吧。”他随手掏出了口袋里的主持稿,那是一张被他折成四叠的纸,他轻轻地将它打开。 “金秋九月,我们即将迎来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澄邈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在宋漪漪听来却很明朗。她就那样呆呆地望着他,渐渐地入了神。 “新学期,新气象,我们也将迎来开学的第一次检阅……”纸上的文字一个个在他眼中都有了灵性,从稿纸上调皮地跃到他面前。 澄邈抑扬顿挫的声音忽而停了下来,身旁却没有响起熟悉的女声。他扭过身去,宋漪漪的碎发贴在她的侧脸上,黑眸中洋溢着喜悦,是一种让人享受的美感。 “喂,漪漪。”澄邈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可她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还是傻傻地笑。 “漪漪。”他宽厚的手掌在宋漪漪的面前晃了晃,“嗨,该你了。” 漪漪被澄邈这么一晃缓过神来,“啊,怎么了?”她看着又痴又傻,却又十足的可爱。 “该你了。”澄邈望着她羞红的脸笑了。 “到我了?”宋漪漪笑得更厉害了,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不好意思呀,我刚才发呆了。” “没事,没事。你现在开始吧。”澄邈淡淡的一句话又像是在安慰她。 “九月,充满了梦想,我们在这里扬帆起航;九月,充满了希望,九月的天空明媚而晴朗……”漪漪的声音如铜铃般悦耳,天台上的白鸽也不愿意走了,安静地立在栏杆上。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漪漪的薄唇轻启。 “今天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澄邈雄厚有力的声音紧跟着漪漪的吐辞,他的眸中是湛蓝的晴空。 下一秒,他们的声音颇有默契地和在了一起,“我们在这里许下心愿,在往后的学习生活中,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年少的声音在校园的蓝天下回荡,像一首青春的歌,溢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与憧憬。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澄邈在心底反反复复地斟酌着这几个字眼,在这样的时光中,因为有你,所以便不负。因为你,我的韶华便多了一丝光热。 他想着,情不自禁地打量智在他身旁的姑娘,她长长的睫毛映衬着那双水亮的眸。微风轻轻地吹起了她的发丝,抚摸在他的脸上,痒痒的。 时光似乎停住了脚,澄邈略微地抬起了自己的头,一望无际的天空澄澈透明。如果天空会说话,它会告诉自己什么呢? “身旁的这个小丫头,是你命中注定的人。”澄邈似乎看见晴空咧开了嘴在冲自己笑,它的笑里包含着满满的幸福。 072 劝勉 “雨祺,雨褀,你干什么去?等等我。”谭玙璠的书包还没有收拾好,师雨祺就着急离开。她一贯的慢吞吞,但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噢,玙璠,那个,我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我还有事,你先回家呗。”雨祺又像是在撒娇一般。 “你有事?你能有什么事?”玙璠翻了翻眼珠子,一脸的坏笑,她似乎发现了师雨祺的小心思。 “哎呀,你别问了,反正就是有事。”她吞吞吐吐的,不愿意告诉玙璠。 “你不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不是要去篮球场看某人打篮球呀?”玙璠打趣她道。 “哎呀,你真讨厌,你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嘛。”师雨祺没料到谭玙璠一下就揭穿了她的小心思,这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嗯,那好吧。看样子今天只能孤孤单单地回家了。”玙璠装作很可怜的样子,嘟着个小嘴,“你去看帅哥打篮球,那我回家了。”她说着有些释然地摆了摆手。 “行了,你不要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我向你保证我就去一次,明天就陪你一起回家。”雨祺对玙璠的撒娇无可奈何。 “一言为定?”玙璠像是赌气似的望着雨褀,皱着小鼻子。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师雨祺又像是在讨好她似的,有口无心地向她担保,“好了,我走了,还有人在篮球场等我呢。”她说着,背着她的双肩黑包匆匆忙忙地向教室外面走去。 雨祺的一只鞋拖沓着,她却顾不得将它系好,慌慌张张地向楼下跑去。她在学生堆里横冲直撞,瘦瘦小小的身体,差点被别人撞倒。 “喂,同学,你的鞋带开了。”身旁的一个学生善意地提醒她。 “噢,没事,我来不及了。”雨祺显得很狼狈,她长长的鞋带都差点将她绊倒。但心中却是无比的欣喜,她似乎看见了那张年少的脸,他正在对她笑。 雨祺一口气冲下了楼,累得气喘吁吁,不知为何她的心跳竟如此的剧烈。来到教学楼的那块空地前,她定了定神。 低头看了一眼表,还好,还好,时间来得及,便放松了下自己的脚步,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雨褀觉得自己肯定很没有形象,她有些慌乱地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要怪就怪自己没有带镜子,平时大大咧咧的,她也是恨透了自己,并发誓以后一定要随身带着镜子。 “我就这样去见他不好吧。”雨祺有些担忧地理了理自己校服的衣领,又把自己的背包带子理了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向篮球场走去。 篮球场很寂静,只能听见秋风吹打落叶的声音。往日喧嚣不已的球场现在却冷清至极,可能因为要月考的缘故,往日里球场上活泼的男孩现在却没有了生气。 雨祺看了一眼银色的腕表,“快到点了,他怎么还没有来?”雨褀有些失落地四处张望,但偌大的球场,除了她没有一个人。 她有些沮丧地在一个篮球架前坐了下来,秋风阵阵吹过。她单薄的衣物让她忍不住地接连打喷嚏。师雨祺揉了揉鼻子,不禁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他怎么还不来,不是说好的吗?”师雨祺隔几分钟就不停地看表。每当听到脚步声时他都会欣喜地抬起头来,但迎接她的就只有失望。 当天边的太阳彻底沉下去的时候,师雨祺实在等不及了,她从冰凉的篮球架上站了起来,眼眸里充满了失望。 雨褀背起了她放在一边的书包,她顾不得整理书包带子,向篮球场相反的方向走去。正当她缓缓地向前走时,忽而被叫住了。 “雨祺,师雨祺。”耳边又是如同上次那般雄厚的声音。尽管已经有太多的失望,但她还是转过身去,“林浩。” 不远处的男孩眼眸中是冰山般的冷静,“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你来了,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的。”雨祺看着非常的激动,她方才低落下去的情绪又再度燃烧了起来。 “怎么可能?我说过的话怎么可能反悔?”林浩还是那般的固执倔强,“我是来晚了,但我肯定会来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林浩的手中拿着篮球,虽然它已经沾满了灰尘,但林浩却没有一点嫌弃之感。他大步流星地来到了篮球框的下面。林浩适当地拍了拍篮球,练了练手。 “今天都已经这么晚了,你还要打球吗?”师雨褀对林浩的举动有些意外,她拎着书包的手自然的下垂了。 “当然了,过几天就是学校的篮球比赛了,我可不能懈怠。”林浩说着,纵身一跳,将手中的篮球向球框投去。但半空中的篮球却出人意料的碰了一下篮框又掉了下来。 林浩又连忙接了过去,不甘心地继续向篮框投去。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框子的正中央,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那你今天为什么来得这样晚?”雨祺将书包背在了肩上,望着少年上扬的脸庞,“比你和我约好的时间晚了整整半个小时。”她并非抱怨,而更多的是担心。 “别提了。”林浩拍打了一下手中的篮球,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我被班主任骂了。”他的语气很低沉,像是不愿再提这般难堪的事。 “怎么会?”雨祺的嘴巴张得更大了,“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她把你留了这么长时间?”雨祺没料到还有比谢澜更变态的班主任。 “也没什么,只是因为篮球。”林浩说着不觉有些伤感,“我喜欢篮球,但她觉得我太耽误时间了,因而想让我放弃篮球队。”林浩正愁没有人倒苦水,师雨祺的关心则让他一吐为快。 “让你放弃篮球队?这怎么可以?”师雨祺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她宁愿被数落的人是她自己。 “你是校篮球队的队长嗳,她有没有搞错?”雨祺禁不住想要大吵大闹,她实在想不明白,林浩这样小小的想法为何不能被保护。 林浩看出了雨褀的痛苦,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没办法,她是不会理解的。大人的世界太过现实,可能他们在我们这个年纪也会有一些天真可爱的想法,但现在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哪里还会支持我们的想法。” “可是你也不单单是为了自己。”雨祺皱了皱眉,似乎在埋怨那些木讷的大人,“你代表的是整个学校好吗?你还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呢。” 她一脸的婉惜,甚至气得直跺脚。 “不可能了。我不能去参加比赛了。”林浩的眼眶红了,是那种无法排遣的难过,“我以后,可能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打篮球了,球场我可能也不会来这么频繁了。”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打球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显得异常的激动,似乎自己梦想的双翅也被折断了。 “我是喜欢,但我没办法,你知道吗?我真的也不想。”林浩拿着篮球的手竟不住地颤抖,他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抽噎。 “你喜欢,喜欢就去参赛呀,你管班主任怎么说。她又不是你,凭什么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雨祺一股脑地吐出了自己的想法,林浩却呆呆地站在那里。 “雨祺,这一切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这样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此时竟变得吞吞吐吐。 “有什么,她不就是说了两句风凉话吗,你又何必在意。你若真正的喜欢,根本不用理会她这么多。”雨祺也是个直性子,看不惯林浩畏畏缩缩的样子。 “可是……”班主任那般严厉的数落声似乎让林浩快要失去前进的勇气。 “可是什么?林浩你不要让我瞧不起你。”雨祺的这番话貌似很伤人,却起到了激将的作用。 他似乎有些焦急了,“你认为我不想吗?我不也是迫不得以吗?”他的语气是满满的哀求,似乎希望师雨祺不要再提这件事。 “你既然不去参加篮球赛了,你就果断一些呀。你拿着篮球干什么?为什么还要出现在球场?我还等着你教我打篮球呢,现在还有这个必要吗?”她说着,便转身而去,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林浩手中的篮球掉落在了地上,他并没有阻拦师雨祺,而是久久地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她说的没错,自己是窝囊,肯定很令她看不起。 又是一阵秋风吹过,他只感觉心底泛凉,不觉的叹了口气。 073 月考 “凡,一会儿就要进考场了,你怎么还在玩?”北宸正在收拾自己的备考袋,却见自己的弟弟拿着块橡皮,不停地在上面涂着什么。 “我这不是玩”。北凡说着将手中的橡皮擦向哥哥摇了摇,只见白色的橡皮块的每一面上涂着不同数量的小黑点。 “这是什么鬼?你不会是在做骰子吧。”北宸看着弟弟递过来的橡皮感到好笑,“这管用吗?你还在这浪费时间。” “谁说这浪费时间了?”贺北凡却不以为然,“你看这骰子这么小,多精致呀。”他说着转动着橡皮擦开始自我欣赏起来。 “可是你做它有什么意思呢?它能告诉你答案?”贺北宸觉得弟弟还和小时候一样可爱,他这样的行为让北宸觉得很是天真。 “它虽然不能告诉我答案,但它可以帮我猜答案。”贺北凡说着,嘴角自然上翘,“就比如一道题不会做,那又掷个骰子试试呗。” “我去,这也可以。”北宸像是听见天方夜谭,“这样做命中率高吗?”他的一席话像是直接切中了贺北凡的痛点。 “命中率嘛,我们暂且不提。”凡说着嘿嘿地笑了,“不过,它也的确挺实用呀。就比如你在A和B中纠结,与其自寻苦恼,扔个骰子不就得了。”他说着,看着很轻松,像是忘记了再过五分钟就要进考场。 “好像,不存在这种情况吧,在A和B中间纠结,好像真的没有过。”贺北宸说着,还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这可倒把北凡气坏了。 他嘟着个小嘴,“是,你不存在。和你这样的学霸真没有共同话题。”凡的小眼睛一瞪,计较起哥哥的话来。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没有纠结过?”宸笑着拍拍弟弟稚嫩的肩膀。 “那,我也给你做个骰子。”北凡说着将原本完整的橡皮擦掰了一下。 “哎,你别掰呀。好好的橡皮,你掰它做什么?”贺北宸对北凡的举动感到很纳闷,但已经太迟了。北凡手中的橡皮擦已经变成了两半。 他一脸认真地拿着手中的黑色水性笔往上面涂着,“我给你也做个骰子,这样当你觉得难以抉择时,就抛个橡皮吧,它会保佑你的。” “你看,骰子都被你做成长方体的了。”北宸笑了,削瘦的脸上是久违的笑容。 “长方体的又怎么了?只要对应面是相等的就好。”他就像一个孩子,掩饰不住的稚气,“好了,给你,希望它能保佑你哟。” 贺北宸感到好笑,如果一块小小的橡皮擦都能保佑自己,他又何必要人如此竭尽全力地活着。但他什么也没说,接过那块橡皮,是弟弟掌心的温度。 “叮铃铃。”开考的铃声响了。 “好了,好了,该进去了。”北凡挥了挥手中的橡皮,又像是在向哥哥告别,“加油哦,清北之星。”他玩笑似的向他笑了笑。 “加油,你也是。”贺北宸把玩着手中的橡皮骰子,不知为何得到祝福的他本该很高兴,可他却有一种莫名的难过。 他望着手中被弟弟涂了黑点的橡皮块,仔细地端祥着它,橡皮擦的边缘参差不齐,却也像模像样。他宽厚的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抚摸了一下,光滑的表面凉凉的。 “请监考老师纷发试卷。”楼道里响起了轻脆的女声,此时却听起来少了些温度。 由不得他考虑,他握紧了手中的备考袋,脚步却失去了原有的坚定。清北之星,这是他很想要的位置,但为了她,可以不要吗? 但贺北宸却不得不走进那扇门,“快点,怎么来这么晚呀,马上就要发卷子了。”站在后黑板的老师忍不住地数落他,与此同时学生们的眼神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当然也包括坐在他后桌的姚亮。 北宸缓缓地向后黑板的第一个位置走去,步伐中有说不出的沉稳,他在属于他的那张课桌前坐下,与姚亮的眼眸,是意味深长的一眼。 “高一年级,第一次月考英语听力测试现在开始……”白色墙壁上的喇叭开始缓缓播音,贺北宸一如既往地打开了透明笔袋,麻利地从里面掏出了黑色的2B铅笔。 “What time is it ow?”贺北宸一边仔细地聆听着,一边在白纸黑字的试卷上圈圈点点,即使他的听力已经恢复了,但他还是对听力测试心怀畏惧。 北宸正费心地思考着,只感到身体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板凳被猛的踢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见了一只深蓝色的球鞋。 姚亮的脚抵在了贺北宸的板凳下面,一下又一下地踢着,贺北宸是否会履行自己的诺言,他到现在都没有把握,但这场仗他只能赢不能输。 监考老师就站在北宸的面前,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而是将板凳向课桌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哼。”姚亮见贺北宸将凳子往前搬了,认为他怕自己,便更加的肆无忌惮,将他的腿伸得更长了,继续踢着北宸的板凳。 这次贺北宸却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开始专心地答卷。他似乎忘记了姚亮的踢打,也没有把这一次月考放在眼里,而是将它当作了平常的习题。 见北宸没有理会他,姚亮也觉得很无趣,他慢慢地将自己的腿收了回来,又拿起了放在课桌上的黑色水性笔,有些无趣地望着面前的英语卷子。 墙壁上的钟表不知疲倦地往前跑,北宸将试卷来来回回的翻了好几遍,望着答题卡上被自己空下的作文,他又有些无奈地将答题卷扣了过去。 那枚橡皮擦做的骰子安安静静地躺在课桌上,似乎在等待贺北宸的摆布。北宸将它握在了手里,“你会保佑我对吗?”他不禁低声地自言自语。 他将掌心中的骰子来来回回地转了几下,三点以下包括三点就写,三点以上不写,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然后将橡皮擦轻轻地抛在了半空中。 白色的橡皮在离桌面不远的空间中转了一个圈,又再次回到了桌面上,朝上空的那一个面露出了三个黑色的点。为什么会是数字3,北宸感到了异常的不甘。 他还是不死心,死死地抓住了那枚骰子,又再度抛了出去。白色的橡皮擦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这一次落在了地上。原本不大的橡皮擦上的黑点又少了一个。 它就落在自己的鞋边,似乎一弯腰就能将它捡起来,但贺北宸已然没有了这样的心思。不知为何,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却又显得异常的丧气。 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无聊地翻着试卷,甚至忍受不住的困意开始打哈欠。他张了张嘴,几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 正当北宸快要合上眼晴时,耳边又响起了女老师温柔而不失严厉的声音,“好了,距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现在可以提前交卷。” 她的一句话却让贺北宸来了精神,男孩麻利地盖好了笔盖,从课桌前站了起来。姚亮感觉前排的板凳动了一下,便不自控地抬起了头,见贺北宸朝监考老师点了点头。 北宸双手将答题卡递了上去,向后一翻便是一片空白,他也从未如此狼狈过,“我要交卷。” “嗯,把东西收拾好,你可以离开了。”‘女老师说着,接过男孩递过来的答题卷。果真是坐在这个位置的学生,她看到了一手漂亮的英文,便觉得赏心悦目。 贺北宸三下并做两下地收拾好了自己的备考袋,眼眸中是说不出的落寞感。姚亮却无法再安心答题,而是一脸紧张地望着他,他直勾勾地盯着贺北宸的答题卡,希望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贺北宸,你等一下,你作文怎么没有写?”女老师又将北宸的答题卡翻了一个面,却看见了半面,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北宸已经走到了教室的前门,他听见了女老师焦急的声音,但并没有回头。二十五分,二十五分而已,他豁出去了,他不要了。 “玙璠,以后的日子里,我只愿你能开心快点。”北宸想着,一脚跨出了考场的门。那张少女的脸在他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哎,这孩子怎么回事,卷子还没有写完就交了。”走廊里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监考老师的喊叫声,而贺北宸却异常的释然。 074 原谅 “你们吵什么吵,安静上自习。”贺北宸正在复习数学的题型,班里却异常的喧闹,“下午要考数学,你们自己看着办。” 贺大班长的威力还不是一般,随着贺北宸的一声吼,教室里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贺班,你干什么这么厉害,反正今天上午的英语也考完了。”姚亮貌似优雅地转了转笔,冲他转了转眼珠。 “你什么意思?”不知为何姚亮的话让贺北宸的心里很不舒服。 “我没什么意思。”姚亮有些不屑地耸耸肩,“我就是说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大家自己都知道要学。” “行,你们都知道学,那我不管了。”他有些赌气将拳头握渐渐握紧,埋头看着笔记本上的数学公式。 正当贺北宸真正的安下心来,投入学习状态的时候,又被一句温柔的女声给打断了。 “北宸,北宸,周婉妮叫你。”只见玙璠站在了他的面前,轻轻地敲了敲了北宸的课桌,又像怕打扰他似的,不好意思地笑了。 谭玙璠的一句话却足以引起贺北宸心中的轩然大波,“她找我?什么事?”他的眼眸中充满了恐惧,一颗心心虚地在胸腔里呯呯直跳。 “我不也不知道。”玙璠对于北宸的失态很是不解,“可能是,因为英语演讲比赛的事吧。”玙璠也不知因为何事,她没有告诉他周婉妮脸上的表情很难看,生怕增加北宸的心理压力。 “行吧,我现在去。”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即便嘴上这么说,但他的行动还是很迟缓,带有一种莫名的无奈。 “贺大班长快点吧,过一会儿周婉妮该着急了。”姚亮一边忙着坏笑,一边督促着贺北宸,似乎已经无可奈何地想要看见他倒霉的样子。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需要你催了。”姚亮的话让北宸非常的下开心,他抿紧了自己的唇,又像是强忍着怒火一般。 他装作精神满满的样子,刚一走出班门却又立刻蔫了下去,脚步在不经意间变得异常的缓慢,他不忍去面对周婉妮责备的眼神,原本果敢的他此时却变得畏畏缩缩。 北宸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便听到门口传来了周婉妮的声音,“你说这个孩子怎么会这样呢,考试前我还给他说要认真,结果作文他还给我空着。” 周婉妮越说越气,即使他没有向谢澜告状的习惯,这次却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失落感。 “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再想什么?等会儿他来了,好好问问他,到底因为什么?”谢澜也对贺北宸的空题感到惊讶,“这孩子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这回到底是怎么了?” 贺北宸听到这里,似乎失去了推门而进的勇气,他对自己现在这般怯懦的样子厌烦无比,无非是被数落一顿而已,他也没有必要像只缩头乌龟一样。想着,他狠下心来,推门走了进去。 “报告。”不知为何,他已经努力提高了音量,可声音仍然听着那么小。 “进来。”周婉妮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严肃无比,还没有等贺北宸说话,她就先问了,“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周婉妮感到自己从未对哪个学生如此失望过。 “对不起,老师,我……”北宸说着竟然有些哽咽了,无法再说下去。 “贺北宸,你很少让我失望,但你这次真的太出乎我的意料。”周婉妮说着还摇了摇头,“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希望北宸的解释可以令自己舒服一些。 但贺北宸又如何给她解释,如果将姚亮端出去,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他便定定地站在那里,索性一言不发。 “我问你话呢,回答我,作文为什么没有写?”周婉妮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大的火气,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课桌上的一沓作业本应声掉到了地上。 “我,我睡着了。”北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编出的谎,月考睡觉,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 “你睡着了?”周婉妮没料到自己会等到这样一个无理取闹的答案,“贺北宸,你什么时候睡觉不行,偏偏要等到月考的时候睡觉,你可真是会挑时间。” 周婉妮从未这般冷嘲热讽过,但她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次考试很重要?” “您说过。”贺北宸说着,泪都快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我说过,说过你为什么还要睡觉?”周婉妮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你究竟有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她大声地质问他,殊不知北宸的心也难过至极。 “我有……”北宸说着竟不再说下去,一直努力克制的泪水还是无法自控地落了下来。 “贺北宸,你哭什么哭?”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谢澜,“我告诉你,你不要给我装作很委屈的样子,我还没有找你事呢。” 北宸赶忙将眼泪缩了回去,他现在连哭的勇气也丧失了,知趣地用稚嫩的手掌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看见贺北宸这副可怜的样子,周婉妮却一下子心软了。 “北宸,我也不想骂你,我知道你这是无心之失。但你是不是应该上点心。”周婉妮说着,清咳了起来,“既然知道这场考试对你很重要,不说别的,你就不能早睡一天?” 周婉妮的猜测也不无道理,她现在还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北宸的黑眼圈,这个男孩怕是一直处于一个很疲倦的状态吧。 “你说说你,平时睡晚一点也就算了。考试,你还不能保持充足的睡眠,你这样怎么能行呢?”周婉妮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哀愁。 “你还很年轻,你以后会面临更多的课业,更多的工作任务。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你还要熬上很多年,还不得把自己熬坏了”。周婉妮脸上的表情虽然很严肃,但实则心里已经原谅了面前的男孩。 “你走吧。”她有些伤感地说道,“原本,我想让你代表学校去参加演讲比赛。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惜你自己并没有把握住。我希望下次再也不要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明白了,老师。”北宸深深地朝周婉妮鞠了一躬,他的话很轻,弯在半空中的腰却久久地没有直起来。 075 数落 正当贺北宸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又突然被叫住了,“你站住,我让你走了?”只见谢澜一只手举着教棍,另一只插于腰际。 “你的理由我不爱听,我想问的是,你月考为什么会睡着?我需要你回答我。”谢澜感觉自己一针见血。 “没为什么,就是睡着了。”不知为何,贺北宸并不打算服软。 “没为什么?”北宸的回答更是让谢澜恼火,“你什么意思?考试睡着了,你很光荣是不是?”谢澜手中的教棍忍不住地往贺北宸的可身上落。 “没有。”贺北宸努力忍住自己的哭腔,她不想让谢澜看出自己的脆弱。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北宸,我对你很失望。”谢澜的眉头都锁在了一起,“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一个交待,考试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谢澜将那一张空题的答题卷甩在了地上。 贺北宸就像是一个被逼到了死角的人,他低垂着头,“太困了,不想写。”北宸在说出一句话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吓着。 “你说什么?不想写,那你到是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她说着手中的教棍又猛地往下一落,北宸的胳膊挨了一下,留下了一道红印,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胳膊,只感到钻心的疼。 “我,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贺北宸从未像现在这般丢脸过,当着那么多老师的面被母亲数落。 “下次不会了,你还敢有下次。”北宸方才松开了的肩膀又狠狠地挨了一下,这一下似乎比刚才还用力,疼得他抱紧了自己的胳膊,久久不愿意松开。 “澜姐,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打孩子干什么?”她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句话竟会给北宸带来这样的痛苦,慌忙从办公椅上站起来。 “婉妮,你不知道,这孩子最近就是欠收拾。”谢澜粗暴地拉扯着北宸的手,“你给我松开,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逃了吗?我让你松开,你听到了没有?” “澜姐,北宸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周婉妮开始后悔,她岂图为贺北宸求情,但却无济于事。 他战战惊惊地松开了自己的臂膀,原本光洁的胳膊露出了两道红印。可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道,“非要去组建什么日语社,连月考都不放在心里了,还在想着什么日语世界。” “您不能这样说,这和日语社就没有关系。日语是日语,月考是月考。这两者真的没有什么必然关系。”虽然现在被数落地这么惨,但他还是不愿意嘴软。 “没有什么必然联系?行,那你告诉我,月考你为什么睡着了?”谢澜几近咆哮,甚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我。”他终归是说不出来实情,却被逼得无可奈何,“反正睡也是睡了,作文我已经空了,这已经改变不了了。”北宸在说这话时,感到自己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难受。 “你告诉我什么叫改变不了?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吗?”谢澜将手中的教棍向北宸原本泛红的胳膊上抽去。 北宸这回并没有躲闪,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下唇紧抿,受伤的胳膊不住地颤抖,他很疼,但他早就做好了忍受这一切的准备。 “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贺北宸,不要再让我看见和日语有关的一切东西,否则就不只扔掉那么简单了。”谢澜说着,又猛地敲了一下办公桌。 “为什么?”贺北宸的泪恣意地涌了出来,“我都和您说了,我学习日语和月考这两件事并不冲突,您还要我怎么解释?” “我要你怎么解释,贺北宸,请注意一下你给我说话的态度。不是我要你怎么解释,而是你打算向自己的未来交代。”谢澜忽而变得语众心长。 “你为了日语世界,可以每天晚上多做两套习题,你认为你这样做有效率吗?”谢澜越说越激动,甚至伸出手来抹泪,脸上原本涂抹好的妆容此时也变花了。 “你倒底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我?你认为我愿意天天看到你那副疲倦的样子?”谢澜说到这里哽咽了,披在脸颊的头发也变得凌乱。 “我只是想让你把学习日语的时间来修炼你的正课,你倒好,不断地压缩自己的睡眠时间,然后月考给我睡着了。”她说着进而泣不成声。 “我告诉你贺北宸,就凭你这次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你以后也要无条件地听从我的。日语社以后都不准再去了。没有什么为什么,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将它强行解散。”谢澜一如既往的强势。 话以至此,他贺北宸似乎也只剩下服从的份儿。 “你不要以为你每天多做两套习题,我就会继续纵容你,再也不会了。”谢澜的这番话与其说是咬牙切齿,不如说是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发出的。 “您纵容我了吗?你什么时候纵容我了?”明明每日小心翼翼地看着母亲的脸色,却只换来了“纵容”二字,贺北宸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内心的苦楚。 “没错,我已经很纵容你了,我以后只会对你更严格。”不知谢澜嘴中的纵容指的是什么,总之她说的是头头是道。 “行,我以后不去参加日语社,这下您满意了吗?”北宸的拳头攥得很紧,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吐出这句不甘的话。 “你不再不务正业,又不是做给我看的。我更需要你达到一种自觉的状态,用你的自律,你的专注,去取得最好的成绩。”谢澜的话一出,办公室就变得异常的安静,其余的老师似乎都沉浸于一种严肃的气氛中。 “取得最好的成绩有那么重要吗?我只想做我自己就那么难吗?”北宸原本清晰的声音此时变得含糊不清,“我也不愿意做给谁看,我只想为了我自己,为了一件自己所喜爱的事去竭尽全力。” 他这般声嘶力竭的样子,都让周婉妮淡忘了自己的愤怒,忍不住地替他求情,“澜姐,这件事你不应该责怪他,孩子愿意多学一门语言是好事,你不应该打击他的积极性。” “婉妮,该干什么的时候就应该去做什么。现在时间这么紧,他哪来的精力在去学更多的东西。”谢澜说着,又有些责怪的口气,“你自己也是老师,你应该很清楚,高中的学习任务是很艰巨的,容不得半点疏忽。” 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周婉妮也不好对北宸的事情过多的评论什么,她便转过身去继续准备自己的英文课件。 北宸方才微微燃起的火苗又迅速灭了下去,他现在对心爱的日语社失望透顶,更确切的说是绝望。 “我今天的话你听懂了吗?现在回教室背书,以后社团之类的事都和你无关,这次你空题,看在你晚睡的份儿上,我也不愿再多说。”谢澜的眼眸异常的冰冷。 “但以后,我不允许你再犯这样的错误,听明白了?”谢澜自顾自地说,贺北宸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他的背影中有太多的落寞,因而再说一句话对他来说都算多余。 076 小小 “北凡,北凡,你快准备一下,等会儿就该你上场上了。”念祎在舞台的后场有些焦急地催促道。贺北凡却安稳地坐在桌前,“没事,着什么急。”他悠闲地给自己打着粉底。 “我真服了你了,哥,你怎么到现在连妆都没化呢?”念祎有些匆忙地向北凡的身边走去,开始担心起他的比赛。 “妆没化又怎么样?这只是个铺助而已。”贺北凡说着,又对着镜子照了照,似乎对自己的形象很满意的样子。 念祎无意间瞅见了那张脸,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想笑,“我去,贺北凡,你倒底会不会化妆。”只见北凡的脸上有明显的色差,粉底显然没有涂抹均匀。 “不是,我擦的怎么了?挺好的呀。”北凡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化妆水平,甚至还对自己的妆容有一些欣喜之感。 “来,来,来,我来帮你化。”叶念祎害怕贺北凡因为化妆的事耽误正常的比赛,因而麻利地抢走了他的粉底盒。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了。”北凡摆了摆手,有些推脱。这样的小事他也实在不愿意麻烦任何人。他越是不好意思,叶念祎却越是执意。 她全然没有理会他的推脱,径直在他的对面坐下,纤细的手指拿起了小盒里的粉底擦,在即将触及到他的脸颊时,念祎忽而有些犹豫的样子,又软轻地落下。 念祎久久地望着这张脸,小心翼翼地用粉底擦拭,这竟让贺北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他被那种轻柔的感觉所包围,脸颊像是被谁轻轻地抚摸了一般。 “好了,好了,粉底打好了。”随着念祎清脆的声音,北凡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像是刚睡醒的孩子,颇为慵懒地向他笑了笑。 “你看看,怎么样?”念祎有了些炫耀的意味。 贺北凡望着那张镜子中的脸,“念祎,你的手真巧。”他说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像是准备离开。 “你这么慌干什么,妆还没有化完呢。”叶念祎对北凡这些着急的举动非常的不满。 “这不是打个粉底就好了吗?”北凡对于自己的妆容很随意,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还没有到你,你快点坐下。什么打个粉底就好,形象分也是很重要的。”说着念祎掏出了自己小包里的化妆盒,“亏你还要去参加比赛,不化得像样一点。” 贺北凡觉得叶念祎说的在理,他也很好奇,念祎会把自己打理成什么样子。因而服服帖帖地又回到了座位上。 “来,你闭上眼晴。”念祎边说边打开了自己手中的眼影盒,又像是有些踌躇的样子喃喃自语道,“你会适合什么颜色呢,紫色有些太重了。” 北凡有些纳闷地望着她,“你在说什么?什么紫色?”他就像是在听天书一样,一脸的疑惑。 “我在说眼影呀,你觉得蓝色怎么样?”她说着指了指眼影盒上的一个蓝色的方块。 “不用,不用,我从来不用眼影的。”北凡不愿浓妆艳抹,他只是想很自然地站在大家的面前,因而对眼影妆多了一丝抵触。 “哎呀,你来一点。你用过一次,你就知道有多好了。”念祎说着按住了他眼看着要抽走的胳膊,“来,闭上眼睛,试一下嘛。”拗不过他,北凡也只得服从于她,他乖乖地闭上了眼,修长的睫毛自然地搭在下眼睑上。 北凡能感到念祎的手很轻,像是很怕把他弄疼了。他屏住了呼吸,心跳似乎都停止了,任由她轻巧地在自己的眼皮上来回地把弄。 停下手的那一刻叶念祎都差点愣住了,海蓝色的眼影衬得面前的男孩更加英俊了。北凡似乎很配蓝色,“好了吗?”他眨了一下眼。 “祎祎,这个妆有些太浓了吧。”北凡颇为惊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没上眼影前还能看出他的稚嫩与青涩,抹了眼影之后忽而像变了一个人,固然是显得成熟,但也失去了少年感。 “浓什么,看着挺帅的。”叶念祎却觉得自己的手艺很赞,这样一张俊俏的脸在他的手中显得更加的帅气了。 “有吗?谢谢你的夸奖。”北凡还是不习惯于听别人称赞他,不知不觉中脸颊泛红。 “我这还有唇膏,你要吗?”念祎说着,低头向自己的小包里翻找。 “算了,算了,妆已经够浓了,不能再化了。”贺北凡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自己都看不惯。 “能怎么能行?你看你嘴唇干的都起皮了。”念祎望着北凡起了皱的嘴,“这样吧,你要觉得彩色的接受不了,那就涂透明的吧。” “嗯,好吧,反正你不要把我弄得太花哨,说实在的,我不是很喜欢这种风格。”北凡勉强在桌前坐定。 “你的嘴是真的干,真的需要抹一下。”念祎说着拔开了唇膏的盖子,轻轻地送到了北凡的嘴前,他很知趣地合上了嘴,像方才那样任由他摆弄。 “下面有请6号选手出场,高一九班贺北凡。大家掌声欢迎。”宋漪漪熟悉的女声又在耳边响起,这倒让贺北凡有些措手不及。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该上台了。”北凡说着,慌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那你去吧,加油,你一定会成功的。”念祎总是会在最后的时刻为北凡打气,她喜欢看着他光鲜地站在舞台上,一脸自信的笑。 贺北凡走了,他甚至顾不得喝一口水,对着镜子笑一笑,就是他对自己最好的祝福。 “贺北凡,贺北凡,贺北凡。”他还没有来得及走到舞台的正中央,便被台底下的呼喊声包围了。 “北凡,加油。”钟宇泽也在台下暗暗地为他打气。 北凡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但当闪光灯照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间,他就是一个歌者,他已经忘记了紧张。音乐声缓缓地响起,台底下的学生忽而变得安静了。 “又一次经过那条黄昏的小巷,是否还是年少时模样?”他颇有磁性的声音又略带些伤感,“走过倔强与孤独的伤,才温柔了目光。” 评委席上的尹笛霄忽而抬起了头,有些认真地望着台上的少年,手中打分的笔不经意的慢了下来,眼眸专注而严肃。 “生活一直向前,你别退让。谁也试过用尽全力与这世界碰撞,那才是最好的模样。”贺北宸终于合上了手中的单词本,眼神不由自主地望着舞台的焦点。 谁知贺北凡却忽而不唱了,伴随着逐渐加快的音乐,他顺手拿起了正前方的麦克,“我是个小小的人,有个小小的梦,我希望有个小小的角落,能装下我小小的倔强。一直以来,我都爱每一个属于我的小小舞台,唱我所爱。” 他的一段Rap更引得全场的欢呼,“喂,他在唱什么?这是什么歌,我怎么从未都没有听过。”台底下的学生更觉得有些纳闷。 “对啊,我也没听过,这是串烧吧,和前半部分分明就是两首歌。”钟宇泽也听出了贺北凡的改编,并在心底暗暗地给他点赞。 “我告诉自己,我叫贺北凡,我是个小小的人,我要用我小小的一生去实现我小小的梦……”他几乎是喊了出来,用力地喊,竭尽全力地喊,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拼命。 “我有很多的小小,小小的倔强,小小的固执,小小的孤注。”他的眼晴因为太过卖力地歌唱而闭在了一起,“而我想用这些小小,去换一个属于自己的麦克风。闪光灯下的我,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我要成为自己的光环,我要成为最好的贺北凡。” 他的嗓子发音已经有些吃力了,可却还硬是逼着自己飙着高音,化着艳妆的脸被憋得通红。坐在台下一直沉默不语的尹笛霄忽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宽厚的手掌响了起来,起初声音很小,进而变越来越大。 “在这里我诉说着我的小小,我一直记得,我和这个世界的约定,用我小小的骄傲去闯出一片自己的小小天空。”北凡唱到这里,声音缓缓地低沉了下去,进而停止,再睁开眼时,他的泪顺从脸颊往下淌,闪光灯下的那些泪珠显得异常的晶莹。 “北凡,你好棒。”钟宇泽看见这般精彩的舞台效果,更是感到由衷的快乐,他抑制不住自己地跳了起来,拍手叫好。 音乐声已经停了下来,可大家的目光却一直久久地停留在舞台的闪光灯下,那位少年,他白皙的脸庞上是一双水亮的眸,紧闭着双唇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而台下安静至极,似乎都在等待他。 “这首歌叫《北凡的小小》,我想送给每一个和我一样小小的你,希望你们喜欢,谢谢,谢谢大家。”北凡说着,朝观众席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缓缓地直起了身向舞台下走去,眼角是还没有褪去的冰凉。 077 撤职 “北宸,北宸。”谭玙璠摇了摇男孩的肩膀,“你别再看书了。”贺北宸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fa tastic极好的,了不起的。”他的眸光仍停留在手中的书页上。 “北宸,你别背了,比赛结束了你再背好不好?”玙璠被他无视了,因而有点小情绪,“你就光顾着看书,你听见我和你说话了吗?” “嗯,怎么了?”北宸却像刚刚反应过来一样,他终于把头从书本里抬起来,一脸认真地望着她,却见玙璠皱着小鼻子望着自己。 “等会儿漪漪要出场了,你觉得我们班不应该表示一下吗?”玙璠的大眼珠转了转,纯真的神情中掺杂着可爱还有一些俏皮。 “我们班需要表示什么?”玙璠的问题直接让北宸懵在了那里,他木讷的脸上泛着一丝疑惑,“我们除了鼓掌,还能做些什么?” 玙璠四下张望着,见谢澜并不在身边,又趴在了他的耳边,“这样,我们去音乐室拿一些花束,等会儿漪漪上台的时候,我们上台给她送,你看怎么样?”玙璠说着,觉得自己的主意简直妙极了,不禁拍了拍手。 “这样,这样做不好吧。音乐室不是不让随便进的吗?”无论同龄人玩得有多嗨,贺北宸总是坚持着自己的一套原则。 “哎哟,现在音乐室肯定有一些准备上场的学生在练习。你也看到了尹大在评委席上坐着呢,谁会去管这么多。”玙璠继而觉得北宸太过于死板,连这样小小的规矩都不愿逾越。 “那也不行啊,音乐室的东西岂是能随便拿的。”北宸觉得这样做太过于冒险,他有些心虚地向尹笛霄的方向望去,男人却没有注意到他,一张方脸专心致志地望着舞台的中央。 “好啦,北宸,你陪我去呗,去取些花束过来。漪漪她最喜欢花了,我们要是给她送花,她一定会很开心的。”玙璠说着又笑了,清秀的脸颊浮现出两个迷人的酒窝。 “行,行,我陪你去。”贺北宸虽然有些犹豫,但却拗不过玙璠的固执。 “谢澜不在,我们现在开溜吧。”玙璠听见北宸的答复有些欣喜,但与此同时她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弯下了腰向北宸摆了摆手,示意他像自己一样弯下腰来。 贺北宸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立刻就明白了玙璠的意思,他悄悄地从凳子上蹲下身来,他的动作很轻微,连坐在身旁的胖桉都没有注意到。 北宸原本不打算打扰他,但玙璠却先开口了,她撩拨了一下晏桉的手,“桉子,桉子,你别看啦,帮我一个忙。” 晏桉正沉浸于比赛的气氛中,他却感觉自己白胖的手被谁拍了一下,一脸懵圈地抬起头,见玙璠在冲自己傻笑。 胖桉感到很意外,小宇宙居然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怎么了?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他眨了眨眼睛,那张胖脸都溢满了喜感。 “桉子,和我们一起去音乐室抱些花来呗。”玙璠的话一出就触及到了晏桉为难的眼神,“桉子,我知道你人好,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晏桉怎样都好,就是听不得别人表扬他,玙璠只是轻轻的一句就足以让他脸红,“行,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力气大,还能帮你们多抱一点。” 桉子都被自己说服了,玙璠想想都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加快了速度向音乐室的方向溜去,硬是在尹笛霄的眼皮子底下溜去了。 小小的房间却异常的忙碌,狭小的空间里是各个乐器交错在一起的声音,跳动的黑白键,震动的琴弦成为这块地盘上的主角,准备上场的选手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三个人的到来。 音乐室的窗台上是几个木质的花篮,球筐大的篮子里是绷绢做的仿真花束,玙璠全然忘记了音乐室的规定,忍不住拿在手上把玩。 “哎,这些百合做的真好。乍一看还真和真花没有什么两样。”玙璠在一个小花篮前停下了脚,纤细的手指在白色的花瓣上抚摸着。 贺北宸却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也没有谭玙璠那么多的情怀,而是麻利地提起了窗台上的几个花篮就往音乐室的门口走去。 玙璠的手中却还拿着那支百合,像是把为宋漪漪送花的事都拋在了脑后,桉子却发现了北宸的匆忙,“哎,北宸,你等等我。” 他说着慌忙往前踏了几步,“玙璠,走了,走了,北宸都出去了。”胖桉催促她道,他一边跑身上的肉一边晃。玙璠扭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 “下面有请10号选手,高一九班宋漪漪同学上台表演。”澄邈的咬辞还是如此的清晰,他与身旁穿着公主裙的漪漪相视而笑,一个侧身将手中的话筒递给了她。 “哇哦,主持人也要参加这次比赛。”台底下的掌声就像要炸开一般,有些男孩子索性从位子上跳了起来。 “难怪她今天穿得那么漂亮,她上次做主持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隆重,原来她也要唱歌。”学生忽而有一些恍然大悟的样子。 “黑夜给了我一双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漪漪的声音很柔,柔中泛甜,长长的黑发披于肩头,胸口的米色挂珠更衬出了她优雅的气质。 澄邈站在舞台下的一角,那双看似很酷的皮鞋实则很硌脚,但他却没有随意地摆动。顺着漪漪甜美的女声他似乎将这些不悦都通通忘记了。 谢澜刚从洗手间出来,女人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最近的日子总是让她感到疲倦,但这群孩子确实很需要她,任劳任怨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快要走近时,她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不成想,自己只是离开了短短几分钟,他们却人如此的吵闹,就差把房顶掀翻了。 “你们干什么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谢澜驱赶着舞台下的学生,她极度厌恶他们这般放肆的模样。她刚刚走近那堆人群,还没有来得及让他们安静下来,又被阵阵的欢呼声所包围。 “你们疯了是不是,懂不懂什么叫秩序。”谢澜怒吼着继而顺着学生们的眼光向舞台的闪光灯下望去。却见贺北宸手捧一束百合送进了宋漪漪的怀里。 “漪漪,加油。漪漪,加油。”玙璠拿着手中的花枝随着音乐的节奏不停地摇摆,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你们在那胡闹什么呢?”谢澜的声音大的出奇,“贺北宸,谁让你到舞台上去的,你赶紧给我下来。”即便音乐的伴奏声开得很大,但仍然盖不住谢澜的喊叫。 北宸的手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随即僵硬了下来,谢澜的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愤怒更是不言而喻。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像是忽而丢了面子,在众人的唏嘘下顺着舞台的台梯几步踏了下来。 “贺北宸,你怎么回事啊你,校园十佳歌手的评比我们班不参与,难道我没有和你说过吗?”谢澜正对于他月考空题的事念念不忘,谁知他还自己往枪口上撞。 “您是说过,但我觉得您做的不对。校园的活动就是要让学生积极参与的,不然岂不是失去了它开设的意义。再说班里的一些同学也真的需要这样一个机会去展示自己。”贺北宸知道自己做的很过分,但他却不得不这么说。 “我的话你现在都听不进去了,是吧?”谢澜喘着粗气,果然是被贺北宸气得不轻,“我不让你插手这件事,结果你还是把班里同学的名单报了上去。这就算了,你还带头上去送花,贺成宸,你倒底想干什么?” “我没有想干什么。”北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我觉得我们作为一个集体,应当向为班级争光的同学呐喊助威。而我作为班长,更应该把班里的气氛调动起来。” “你也知道你是班长。”谢澜狠狠地白了男孩一眼,“你带的什么头?学校举办一个歌唱比赛,你们就像疯了一样,没有组织,没有纪律。心都收不回来了,你告诉我还怎么学习?” 贺北宸却定定地看着她,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玙璠站在一旁,手中的百合花掉落在了地上,手心里出了一把冷汗。 “你没话说了吧。你这个班长权利真大,连我班主任的话都不放在眼里。”宋漪漪的歌已经唱完了,但澄邈却迟迟不敢上台主持。台下都很安静,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谢澜的身上,等着她把话说完。 “贺北宸,我不是没有不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谢澜竟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上次我就想撤你的职,但还是给你留了个面子。可你最近的表现呢?学习退步了不说,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再给你机会了。”她说着音调忽而上扬了。 “贺北宸,以后班长你不用再当了。至于这个职位谁来当,班里投票来决定。你就继续一意孤行吧,我看你能任性到什么时候。”谢澜数落地很来劲,她原本以为贺北宸的心里会很难受,或许,他应该努力地向自己辩解。 但北宸没有,与此相反他没有一点点的难受,而更多的则是一种释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令他感到焦急,他潇洒离开的背影让谢澜大失所望。 “你去哪里?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任凭谢澜在身后气得直跺脚,贺北宸却径直上了楼。他累了,他实在不愿再应付这些数落,索性一走了之。 078 选举 “漪漪,你好棒嗳。你不知道今天你在台上唱歌的时候,我们班男孩的眼睛都凝固了。”念祎看着课桌上“校园十佳歌手”的奖状,高兴得都差点要飞起来。 “你竟瞎说。”宋漪漪的脸都红了,“我唱得有那么好吗?” “哎哟,真的,你看你还不相信。”叶念祎继续地打趣她,“我给你说,你一出声全场都安静了。”念祎激动得额前的短发不停地摆动。 “好吧。”宋漪漪不经意间看见了教室最前排那张溢满疲倦的侧脸,一想起贺北宸今天被谢澜数落的情景,她脸上的笑容就不由得收敛了。 “怎么了,漪漪,奖状都给你了,你怎么不开心?”叶念祎发觉漪漪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她没有一点的欣喜,还有满满的惆怅。 “你说,今天的班会课……”她说到这里又不觉地停住了。 “今天的班会课,重新选举班长。”叶念祎说着,语气也不由得变的低沉,“我知道,你也不愿意这样,但这件事又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两个人不说话了,渐渐变得沉默。 “哎,你说谢澜是不是有病?把贺北宸撤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谭玙璠为此事忿忿不平,忍不住地踢了几脚板凳。 “玙璠,你冷静一点,玙璠。可能,谢澜她也是在气头上。”胖桉也为玙璠失态的表现着了急。 “她在气头上?”玙璠无法接受桉子的强行解释,“她不在气头上,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正说着,又传来了谢澜高跟鞋的声音,“你们还在做什么?上课了不知道吗?”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倒也能压制得住这群小鬼。 学生们一贯的胆怯,乖乖地回到座位上坐好。贺北宸依然握着手中的钢笔,埋头于一堆书页中。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愿意把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就像一支熄灭的烟头,安静地躺在角落里。 “我们今天这节班会课只有一个任务,就是选举班长。”谢澜的话没有丝毫的客气,与此同时她的眼晴向贺北宸扫去,却见男孩若无其事地坐在那,还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贺北宸,把你课桌上的东西给我收下去。今天的事是因你而起,你态度给我端正一点。”谢澜的话又像针尖一样向北宸扎来,他无可奈何地放下了笔。 既然要选举新班长,为何要让他贺北宸参与,这与揭他的伤口别无两样。 “选举之前,我现在想先交代一下,我为什么要把贺北宸撤了。”谢澜也是一贯的无情,“我需要的班长要服从我的指挥,这一点,贺北宸显然不符合。”她的声音很轻,却足够的残忍。 “自以为是,什么事情都是自己说了算,这样的班长,我不需要。”谢澜的嘴皮子一动说的轻巧,谭玙璠却一直不停地挠着自己的手,惶恐不安地望着最前排的那张侧脸,她很害怕北宸会挺不住,她不想再看见他的眼泪。 所有的人都认为北宸很坚强,只有玙璠才知道他有多脆弱。大部分的时候,他不是不疼,而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自己把班规当作儿戏,对于学业也不再上心……”谢澜继续她的喋喋不休,玙璠便很想将她的嘴堵上,“哎,她好烦,她能不能不说了,她再说北宸都快哭了。” 玙璠在后排小心地喃喃自语,晏桉却不以为然,“怎公可能?贺北宸是谁?他也会哭。” “他是谁?他也是人好吗?”不知道胖桉的哪个字眼触动了玙璠的生气点,“谁说他没有哭过?我就见过他哭。”玙璠的一席话让胖桉投了降,他不知道看似强势的贺北宸也有不为人知的脆弱,而这一面连他都没有见过。 他们在下面聊着,不耽误谢澜在上面讲着,“所以,这节课,我们要选举班长,下面请教室后排的同学拿出一张纸来,将你们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写在纸上。传给前排的同学写,一个传一个。四个大组,我最后只要四张纸,明白吗?” 讲台底下的学生只顾着窃窃私语,没有人理会她,她就像是自说自画一般,“好,现在开始行动,五分钟之后我要将纸条收上来。” 学生们很骚动,坐在教室最后排的玙璠更是焦燥不安。她坐在那里扶着腮,却也不见她拿纸出来。 “玙璠,玙璠,我没带作业本,你撕张纸吧。”晏桉心虚地拍了拍她,他总觉得谢澜在向他们这个角落里张望。 “撕什么撕?”玙璠压了一肚子的火,此时却全向胖桉发泄了出来,“谢澜她到底什么意意思呀?还有比贺北宸更合适的人选吗?” “那你也得写呀姐,你想被谢澜吃了呀。”晏桉还是一贯的怂,“你快点动笔吧玙璠,别那么任性。”再看看玙璠,晏桉的话却让她有了新的想法,她看似妥协地撕了一页作业本的纸。 然后再度拿起笔时,却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顺滑的笔尖在白纸上扬扬洒洒地写下三个大字:贺北宸。但玙璠放下笔时,她异常的开心,像是把自己内心的想法都吐露了出来。 胖桉见她放下了笔,便将身旁的那张纸拿了过去,“你写完了?”他就像问了一句废话,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怎么还敢写北宸,你疯了?” “我没疯。”玙璠的眸中充满了认真,“这就是我个人真实的想法,我只想选他,你看着办。”玙璠的解释让胖桉不由向他竖了一个大姆指,他的胖手在“贺北宸”三个字后面又写了一个加1,随即这张纸条被传了上去。 后排的其余几桌却没有玙璠那么坚定的想法,他们更像是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哎,玙璠,你们选的谁呀?我们实在想不出合适的。” 玙璠的课桌被隔壁的学生敲了几下,她侧过脸来冲她礼貌地笑了笑,“我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遵遁自己的内心,我选的贺北宸。”她没有丝毫掩饰地吐露出来,不成想却得到了后排学生的共鸣。 “好了,抓紧时间,你们写完了吗?”谢澜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第一大组的纸条传到了第一排,当姚亮接过纸条的那一瞬间,脸色比谁都难看。他想象着“姚亮”这两个字会出现很多遍,谁知,这竟是妄想。 一张作业本大的纸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贺北宸”,而后就是密密麻麻的加1。姚亮没人好气地将那张纸向旁边一甩,“该你选了,你自己看看吧。” 谁知贺北宸却并不吃他这一套,他仍旧在习题册上奋笔疾书,看也没看一眼姚亮扔过来的纸条,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爱选谁选谁,我不感兴趣。” 谢澜也看见了北宸的这张臭脸,他的心里应该很难过吧,一味的强求他也没有什么意义。因而女人径直走下了讲台,拿起了被甩在桌上的名单。 其实坐在第一排的一些学生早都写完了,但谁也没有这个胆量去做第一个交纸条的人,只是面面相觑,你催我,我催你。 而现在,风险就小的多了,既然第一张纸条已经被谢澜拿在了手里,他们也无谓再推脱什么。因而纷纷将纸条交到了谢澜的手里。 这一刻是让谭玙璠最紧张的,虽然她都做好了被数落的准备,但看见谢澜紧锁的眉头,她的手心里还是会冒冷汗。 谢澜拿着纸张的手都气得颤抖,她的手中虽然有四张纸,但上面就只有一个名字:贺北宸。这帮学生真的比她想象的要固执的太多。 不出谭玙璠的所料,谢澜的肺都快被气炸了,她咬着牙将手中的四张纸都撕了个粉碎,一片片的纸花从半空中落下,在讲台的地板上留下了零零星星的纸片。 “你们觉得这样逗我玩有什么意思?你们当我是傻子是吧。”她的两句话让班里的学生都低垂了头,只有玙璠还把头扬得高高的,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贺北宸已经被我撤了,你们还选他做什么,脑子进水了?”谢澜的话很难听,但也确实合逻辑。再转眼看看贺北宸,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读着自己的书。 “你们要玩,我可没时间陪你们玩。”谢澜生气地睬着高跟鞋走了下来,“可以呀,你们,合起来和我叫板是吗?” 她原想听见“不是”这两个字,这么多的学生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行,你们想让贺北宸当班长,那就他了。” 谢澜嘴上像是屈服了,行为却十足的冒火,她的高跟鞋像是要把地板踩穿一般。还没有下课,她却已经走到了班级门口,随即狠狠关上了班门,连固定好的班牌都因谢澜的狠狠一摔而震动了两下。 “哎,谢澜被气走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晏桉是抑制不住地担忧,“怎么办?她一定会找我们算账的。” “怕她做什么?”谭玙璠此时却悠闲地哼着小曲,“事都做了,还害怕她找我们算账。那她就算呗,法不责众,她能厉害到哪去?” 这一场仗谭玙璠算是打赢了,她似水的眸光向教室最前排的那个座位望去,课桌前的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她会心地笑了。 079 球衣 “今天下午的篮球赛,你真的不去吗?”师雨祺狠狠地捏了一下面前的可乐瓶子,“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她不安地攥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等待林浩给她准确的答复。 “谁说我不去了,我会去的。”林浩打消了自己的怯懦,他的语气变得异常的坚定,“我想明白了,雨祺,我一定要去。” 师雨祺本来已经对篮球赛失望至极,可林浩的一番话又令她燃起了希望的火花,“你之前说你不去,你现在怎么又想明白了?”她不知道林浩的脑回路是怎样的,但现在的这个状态是她愿意看到的。 “为了这场市级的篮球赛,我已经准备了近两年的时间,我又有足够的信心上场。所以,我不会因为他人的一两句话而放弃自己的机会,让之前的努力都功亏一溃。”林浩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你这话我爱听,林浩这样的你我很看好。”师雨祺不禁对林浩的这个决定拍手称赞,“那你和班主任说了吗?今天下午你怎么去?”即使很兴奋,她更多的是不安。 “没有。”林浩果断地回答,“为什么要和班主任说?我和她是说不动的。”一提起那个不讲理的班主任,林浩便觉得头大。 “你没有和班主任说,那你下午打算怎么办?””林浩果然不出雨祺的所料,他打算不计后果的先斩后奏,这实在是太过于冒险了。 “你还是应该先和班主任说清楚,要是她下午算你旷课怎么办?”雨祺之前一直认为林浩太怂,但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是错的,他固执起来更是自己无法想象的。 “她若是真的算我旷课,我也无话可说。”林浩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心说若不是班主任的阻拦,自己成为一个体育生都指日可待。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这样做风险实在太大了。”师雨褀对于林浩的做法没有什么把握,“要不,你写张请假条放班主任桌子上,然后你下午就直接走。” “你觉得可能吗?她已经给我提前打好预防针了,说我下午不许请假,必须来。结果我还放个请假条,她肯定知道我是故意的。”林浩显然不看好师雨祺的这个想法。 他有些愁苦地转了转自己的脑筋,“既然她不让我请假,那我,我可以半途中溜走,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林浩故作聪明地吐了吐舌头。 “什么意思?什么叫半途中溜走。”师雨祺不明白林浩在说些什么,既然到了学校,那哪里还有逃走的可能。 “篮球队集合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正好,第一节课还没有下课,我就可以用上厕所的名义偷偷地溜出去,反正第一节也不是班主任的课,应该不会被她发现的。”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很赞。 “那。”师雨祺很快就发现这个想法有不可避免的漏洞,“那你的书包,你的那些东西怎么办?”雨祺对即将到来的事表现的一愁莫展。 “我的那些东西。”林浩喃喃自语,“我还回来呀,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打完篮球比赛,我再回来。”林浩皱了皱眉,“就是时间肯定有些紧,大概自习课下课了,要是幸运的话,我应该可以赶在关校门之前回来。” “那好吧。”师雨祺却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你要去参加校篮球赛,你穿着校服去,怕是很不方便吧。”雨祺打量着林浩身上的那套校服,下身是条长裤不说,还非常不透气。 “可我只能穿校服,我要是穿球衣来,班主任不弄死我才怪。”雨祺的话似乎点中了她的疼点,“可我,我总不能带着球衣去上厕所,这也不合逻辑。” 雨祺撇了撇嘴,她不禁为了学校的规章制度而感到苦恼,林浩在球赛中的表现一定很出错,只可惜要被这身劣质的衣服束缚手脚。 林浩不经意地瞅了一眼手表,却发现时间不早了,“雨祺,午休快开始了,我该回学校了。你也一起吗?”他对她说话很直接,也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师雨祺却搅动着可乐杯里的吸管,像是在考虑什么心事,“你时间紧的话,你就先回学校吧。我中午就不回去午休了。”她淡淡地回复道,心里却有另外一番打算。 “你不回去,那我就先走了。”林浩说着冲雨祺摆了摆手,消失在她的眼眸中。再看师雨祺她似乎也开始紧张起来。 圆桌上的可乐还剩下半杯,但她现在无心再去搭理,慌慌忙忙地从小雪人的店铺跑了出来,快步向街角走去。秋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留海,她却顾不得整理。 正午时分,街道少有行人,虽然秋已过半,但这座小城却被说不出的热浪席卷。雨祺脸颊上的汗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到了,快到了,她的脚步并没有放慢,又像在暗暗地为自己打气。 不知经过了第几颗梧桐树,她最终在一家体肓用品商店前停住了脚步,橱窗前模特身上的球衣引起了师雨祺的注意。那模特身上深蓝色的球衣镶嵌着白色的英文字母,宝蓝色的球裤上有两道白色的裤线。 “小姐,您需要点什么吗?”售货台前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注意到了她,慢慢地向师雨祺,“你是需要球衣吗?我们这的球衣质量也是很不错的。”女人说着,拿起了放在角落里的挑衣杆,钩下来一套女式的黑白球衣,递给了师雨祺。 “我觉得这一件穿在你身上应该很合适,面料也是很不错的。”她说着便示意雨祺将球衣拿去试一试。这倒让师雨祺很不好意思。 “不,不是那个您误会了,我不是自己穿,而是要帮朋友买。”她有些不好地摆了摆手,售货员小姐却很热情,“那你朋友穿多大码的衣服呀?我拿的这件球衣是均码的,带弹性的,你看看她能不能穿。” “不,不是,那个,我要买男式的球衣。”师雨祺在说这句话时自己都脸红了,她指了指橱窗里的男模,“我想要他身上的那种款式的,有大一号的吗?” 售货员小姐有些纳闷,继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仓库里有货,我去给你拿。”说着麻利地向店铺的地下室走去。 当那件宝蓝色的球衣出现在师雨祺面前时,她不由得感叹自己的眼光,她将球衣拿在了手里,轻轻地抚摸上去,是一种丝滑的手感。她想象着他将这件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一定很酷吧。 师两祺想了想,又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就这套了,您帮我包一下吧。” 080 逃跑 “指数函数的定义域为R,这里的前提是a大于0且不等于1……”中年男人用粉笔在黑板上写道,“所以,这道题……” “老师。”当墙壁上的钟表指向两点四十的时候,林浩焦急地举起了右手。 “怎么了,林浩?你对这道题有思路吗?”中年男人看见他举手很高兴,“来,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不,老师,我想去趟厕所。”林浩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尴尬极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打算去看中年男人的眼睛。 “你要去上厕所,直接去就行了,还和我打什么招呼。”中年男人有些失落地扭过头去,继续在黑板上写起了板述。 林浩冲澄邈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和自己一起离开,但澄邈只顾着专心听课,并没有理解林浩倒底是什么意思。无奈,林浩只能自己偷偷地溜出去。 他悄悄地走到了楼道里,见四下无人,各个班级的学生都在上课,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便加快了脚步,向楼梯下走去。 “那个学生,你干什么的,怎么还不回班?”林浩刚下了楼梯却又被大厅的一位老师碰见了,吓得地魂都快丢了,飞也似的向教学楼的门口跑去。 “你去哪儿?你给我站住。”那位老师也是个年轻小伙子,腿脚很有力量,三步并做两步地追赶上了他。林浩原本很擅长跑步,但却被这身校服束缚的浑身不自在,因而被正面而来的老师逮了个正着。 “你好大的胆子,上着课呢,你打算干什么去?”那位青年老师揪起了林浩的衣领,“哪个班的?和我一起回办公室。” “完了,这下完了。”林浩在心底暗自叹息,“那个,高二九班。”他在说这句话时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中午打篮球赛的时候,我把我的篮球落在场地了,我只是想把它找它找回来。” 林浩撒了谎,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的手心里不停地冒冷汗,哪有什么篮球,他的谎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那个年轻男人脸上是半信半疑的神情,“我不管你是不是去捡篮球,总之,你不应该在上课时间去做那些和学习无关的事。” 见他的语气这般不容置疑,林浩知道自己该摊上事了,“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少废话,你刚才从教室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会碰到我。”年轻的小伙子还是那么固执,“和我回办公室,看你们班主任怎么说。” 他说着便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拽着林浩的胳膊就往高二的办公区走去。林浩甩动着胳膊,拼命地想要挣脱他。奈何自己的力气太小,只能被年轻男人拉着走。 原本要参加的篮球赛,现在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男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申老师,你们班学生被我在大厅碰见了,正要往外面走呢。”他一只手拽着林浩迫不及待地说。 “申老师。”年轻男人却发现那张办公椅前空空如也,他麻利地低下了头,瞅了一眼办公桌角贴着的课程表,星期三的下午,在第一个方格上写着高二七班。 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巧,你们班班主任今天下午有课。”他又侧过脸来看了林浩一眼,“那你就好好站在这里反省,等会儿写份检查交给我。”他过于强势的语气让林浩听着很不舒服,可他也只能点头称是,“行。”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暗自窃喜。 男人并没有在旁边的办公桌前坐下,而是径直向办公室的门口走去,他又像是心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你就老老实实站在这里,我去一趟卫生间。” 男人前脚刚走,下一秒林浩的心就开始骚动。班主任办公桌前的台表的分针还有短短的两格又该指向十二点了,它为何转得这般快,林浩真想把它往后调上几格。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还有短短的十分钟篮球队就该出发了。在无人的办公室,林浩忽而意识到这是他再度逃跑的最佳时机。 他无法估计那个老师会在卫生间待多长时间,但他却可以控制自己。林浩顾不得多想,拔腿就跑。跑过办公区的卫生间时,他似乎听到了冲厕的声音。 这更像是一个警告,他像是把自己的体育才能都发挥的淋漓尽致,跑出了教学楼,他不觉舒了一口气,正准备放慢速度,却又被叫住了。 “林浩,林浩。”师雨褀不明白他为何看起来如此匆忙,今天下午恰巧是他们班的体育课,她知道他一定会出来,因而就站在教学楼的不远处等他。 林浩却被刚才那一叫吓惨了,越跑越快,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却顾不得擦一下。他真的不愿意再被抓回办公室,不然,他篮球赛的事就真的泡汤了。 “林浩,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我是师雨褀。”雨祺没有追赶他,而是在原地跺了跺脚。 “雨祺。”林浩颇为纳闷地回过头来,见师雨祺的手中拎着一只透明的塑料袋,袋子里似乎装了两件蓝色的衣物。 “你看你急的,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她一笑又露出了两颗俏皮的小虎牙,将手中的塑料袋递给了一脸懵圈的林浩。 “这是什么?”他纳闷地打开了塑料袋,不知道师雨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自己看看呗。”雨祺却没有告诉他,而是调皮地眨了两下睫毛,等着林浩自己去发现她精心准备的惊喜。 林浩撩拨了一下塑料袋里的两件衣物,将它们从袋子里拿了出来,他将蓝色的上衣展开,看见了上面漂亮的英文字母,“这是,球衣?”他别提有多惊讶了。 “没错,这是给你的。”师雨祺又笑了,林浩这般惊讶的表情正在她的意料之中,“我只是看着买的,觉得你大概可以穿,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可是。”师雨祺的举动太出乎林浩的意料了,他竟然激动得说不出话,又显得结结巴巴,“雨祺,我有球衣的,你不用给我买的。真的太破费了。” “破费什么。”虽然师雨祺花光了自己的零花钱,她却一点也不后悔,“为了这场比赛,你已经准备很少时间了。既然它对你这么重要,就应该全力以赴。更不应该因为一件衣服,而耽误了你的比赛。”实际上师雨祺比林浩更期待,他能够打赢这场比赛。 “这套球衣花了你多少钱?我给你。”林浩实在不好意思接受师雨祺的心意。 “给什么钱,一件球衣而已。”雨祺将这件事说的轻而易举。 “那真的是谢谢你了。”林浩发自内心的感激她,手中的这件球衣正是他迫切所需的。 “谢什么呀,你要是真的想谢谢我,你就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为我们学校的篮球队争光。”她的话铿锵有力,充满了力量。 “好了,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去操场吧,篮球队该集合了。”雨祺笑着冲他摆了摆手,阳光下她的笑声显得异常的爽朗。 雨祺的话便像是一道阳光穿透了他头顶的阴霾,秋风中他像一头豹子向学校的大操场冲去。师雨祺默默地在心里祝福着他,他是不是最优秀的都没有关系。总之,在她师雨祺的心里,林浩就是最棒的。 年轻男人从卫生间出来,他洗了洗自己的脸,原本学校布置的任务已经够多了,这群学生还总是增加他的疲倦感。这不,今天又抓住了一个逃课的。 他想着向办公室走去,刚刚推开门,男人就忍不住地继续数落道,“怎么样?反省好了吗?要是悔悟了,就开始写检查吧。” 他端起了办公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侧脸看时才发现那个角落空空如也,刚才站在那里的男孩已经溜走了。那他刚才就是在对着空气说话,真是打脸。 “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男人将茶杯一撂,杯子里剩余的茶水都豁了出来,溅在了学生的作业本上。逃课,被抓住一次就算了。让他站在办公室里反省,他竟然又逃跑了。 年轻小伙越想越气不过,随即拿起了工装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没好气地拨通了一串数字,“喂,申老师,哦,我是李辉。” 电话那头的态度应该不算好,弄得李老师更有些恼火,“我知道你在上课,但你们班有个学生逃课了,你都不知道。” 李辉的语气又渐渐变得和缓了些,“一个男孩,没错,个子不算矮。在一楼大厅敢被我撞见了,他说他要去拿什篮球。” “名字吗,我忘问了。不过我知道他是高二九班的学生,我觉得他应该不会骗我。”李辉说着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可是就我上一个卫生间的功夫,他又不在了。没错,没错,他现在又溜走了。好,好,情况就是这样。” 他挂断了手机,努力平息着方才的怒火,又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081 决定 “你这回的表现真的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尹笛霄脸颊上的苹果肌都浮现了出来,他显得很高兴,“最后所有评委的打的分一综合,你的分是最高的。” “谢谢您的夸奖,其实我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贺北凡从来没有看见尹笛霄这么开心过,大部分的时候他连个好脸也不愿意给自己。 “北凡,你在音乐方面的潜力是很大的,你还有许多的发展空间。”尹笛霄的脸颊上溢着满满的笑意,“你平时有去琴行练琴的计划吗?” “去琴行练琴?”北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我以前经常去,不过,现在已经不去了。”贺北凡不明白尹笛霄对自己的态度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之前他对自己是如此的反感,而现在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为什么不去了?是不是感觉时间紧?”尹笛霄似乎对北凡的事情很感兴趣,他很想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最近在想些什么。 “时间是紧,而且我的父母也不愿意我这样做。”北凡这么说,又显得很伤感,“原本以前用来练钢琴的时间,现在都用来补习数学了。”他越说就越觉得愁苦。 “那你有没有想过,利用一下在学校的时间?”尹笛霄的这句话彻底把贺北凡问懵了,什么叫利用在学校的时间?在学校还有剩余的时间吗? “尹老师,我不懂,还请您明说。”贺北凡在尹笛霄的面前站得笔挺,实际上上次因为钢琴的事而被责备,他到现在都有点畏惧。 “来,坐我对面来。和我说话没必要这么严肃,放轻松一点就好。”尹笛霄看出了贺北凡的过于拘紧,让本就狭小的音乐室显得有些压抑。 贺北凡觉得尹笛霄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近人情,因而略微放松了些警惕,慢慢地走到了男人的面前坐下。 “这样,我就直说吧。今天我叫你来,是想问一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合唱团?”尹笛霄不愿意再拐弯抹角,随即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合唱团?”贺北凡的脸上是明显的犹豫,“尹老师,我学的是钢琴,当然吉他我也会。但声乐方面我真的没有涉猎过。”对于这样的事情,贺北凡还是习惯于实话实说,从不过高地抬举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学过声乐。”尹笛霄貌似知道贺北凡会这样回答他,“但你没学过,并不代表你比他们差。他们多少有一些声乐底子,但却缺少像你这般对音乐的热爱。” “光是热爱是远远不够的。”贺北凡虽然很年轻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我没有什么声乐基础,对声部也没有概念。而合唱队是一个集体,我怕会影响这一个团队的发挥。” 贺北凡的话显然让尹笛霄感到很意外,“北凡,你不应该这么没有信心的。你还是校园十佳歌手,怎么能如此低估自己的能力?”不知为何尹笛霄开始莫名的责怪了自己,不知自己的哪句话说错了,误伤了北凡的自信心。 “没有,只是我对声乐真的没有太多的了解。”贺北凡貌似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要说校园的歌唱比赛,我唱的是流行歌曲,还有一些自己的改编。并没有涉及到声乐方面的知识。” 他委婉的拒绝在尹笛霄这里却并不奏效,他还是在努力地说服他,“北凡,你懂不懂声乐的知识都没有关系,你的嗓音很漂亮,总之,我很喜欢。” 贺北凡不说话了,他像是陷入了思考之中,到底去不去呢,没准这真的是个契机。 “你来吧。”尹笛霄几近乞求道,“要不你先来合唱队待上一段时间,要是不喜欢,你再离开也可以。”他的话很客气也留有余地,北凡听了感觉心里很舒服,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他也不好再推辞。 “那好吧。我可以先去合唱队看看。”北凡终于松了口,“要是我的表现不能达到您的要求,我再离开。”他的话很卑微,但也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他碰壁倒不害怕,他只是不想让尹笛霄失望。 “你同意了,真是太好了。”尹笛霄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了,他又为合唱队注入了新鲜的血液,“那你这个星期五的自习课来音乐室吧。我们这的时间没有那么紧,一周一次而已。” “嗯,行。没问题。”北凡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却选择勇敢前行。北凡从音乐室出来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欣喜,他的嘴角微微地上扬,那种高兴谁也瞒不住。 “怎么了?你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贺北宸一边背书,一边站在音乐室的门口等他,看见北凡出来了,他便合上了书。北宸感觉自己很少见弟弟这样开心。 “哥,你说,我要是加入学校的合唱队怎么样?”贺北凡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倒让北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合唱队?你怎么会想着去那里?”贺北宸忽而变得冷了下来,他觉得北凡的想法很不靠谱。 “我,其实我也没打算去。但,但尹老师觉得我可以去试试。”不知为何,这明明是一件好事,在哥哥的质问下,他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凡,你可想好了。”北宸的语气越发的深沉,“学校的合唱队是非常严格的,而且还不只我们一个年级。那里的学长学姐还喜欢摆架子,没事的时候,还欺负一下我们这些低年级的学生。”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贺北凡像是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切,“但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被排挤也是很正常的。”他还没有去参加一次活动,却显得非常的释然。 “那你有声乐基础吗?你懂声乐吗?”北宸直率地问道,他很害怕北凡在那里会受欺负。从小到大,他都默默地保护着他,他若是被人欺负,贺北宸会像针扎的一样难受。 贺北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良久之后,他望着北宸那双充满温情的眼眸,“哥,我不懂,但真的没关系的,我愿意去学。”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没有必要担心了。”北宸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记住了,凡,既然你选择了,你就不要后悔。进入学校的合唱队是很不容易的,凡,加油,我会一直支持你。” 一股暖流像是从北凡的心底缓缓地流过,在他不安迷茫的时候,哥哥的话总是能给予了他力量,继续向前。 082 偷听 “林浩,今天这场比赛多亏你了。”一同打球的小伙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显得很佩服的模样,“累坏了吧,给,喝口水。” 林浩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直往下淌,却并没有接同学递过来的水瓶,“谢谢,不用了,我还要赶回学校呢。”他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赶回学校?你回学校做什么?”同行的伙伴对林浩的行为很不解,看着林浩的样子就觉得累,竟然还要回学校一趟。 “诶,别提了。我还没有和班主任请假,她不愿意让我在篮球队继续呆着。”林浩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师雨祺送给他的球衣已经湿透了,林浩站在微风中,想让秋风缓解一些他的疲倦。林浩掀了掀球衣,想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你别说,你的球衣还真挺漂亮的。在哪儿买的,我也很喜欢这种款式。”小伙儿见林浩身上的蓝白球衣,心生喜感。 “球衣吗?我也觉得它很合身。”林浩又想起了那位俏皮的姑娘,她一笑就会露出两颗迷人的小虎牙,因而这套球衣穿在身上也让他感到异常的舒适,“至于在哪儿买的嘛,我想不起来了。” “你自己的球衣在哪儿买的,你都想不起来。”同伴觉得好笑。 “行了,行了,不和你说了,我该来不及了。”当其他的队员还坐在场地内休息时,林浩却飞也似的向市体育馆外跑去。 他满身都是汗,也顾不得擦拭一下。身上的球衣给予了他前所未有的力量,微风吹来,他看着身上的球衣笑了,今天的奋力奔跑也算对得起它了。澄邈那个逃兵真让林浩瞧不起他。 但林浩却不知道,与此同时教室里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澄邈,林浩去哪里了?”安娜用教棍生气地敲了敲讲桌。 “他,我不知道呀。”澄邈就像是被蒙在了鼓里,但他没有说谎,他是真的不知道。 “你再说你不知道?他去参加篮球赛了,你能不知道?”安娜转了转自己的脑子,总觉得澄邈在说谎。 “安老师,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去打篮球。我今天下午不是坐在班里听课呢吗?”澄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躺着都会中枪。 “那你什么意思?你还要和他一起打篮球不成?”安娜对澄邈的回答并不满意,她没好气地翻了他一个白眼,“澄邈,我等着看你这次的月考成绩,我也不过多的数落你了,我们用事实说话。” 与此同时,雨祺将拖把扔在了教室了角落里,她搓了搓手,有些着急的样子。回到座位前飞快地拎起了自己的书包,也顾不得和谭玙璠打声招呼。 “师雨祺,师雨祺,你先别走,楼梯还没有拖呢。”雨祺刚走到班门口,就被胖桉的一只胖手拦住了。 “桉子,我今天真有事,你就让我走吧。”师雨祺无可奈何地对他撒娇,却见谭玙璠拎着拖把迎面而来,她就像是找到了救星。 “玙璠,玙璠,你帮我拖一下楼梯好不好?”师雨祺说着摇晃着玙璠的左胳膊。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去?”玙璠觉得这事一定有鬼,“我不干,你自己拖去。”她故作生气地撇了撇嘴。 “哎呀,玙璠,我的好玙璠,你就帮我个忙呗,我是真的有事。”师雨祺不断地哀求,却不愿意告诉谭玙璠究竟是何事。 “行,行,真服了你,自从认识了那个林浩,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玙璠的一句话,倒让师雨祺脸红了,“谢谢你了,玙璠,我明天给你带好吃的。” “哎,你能不能顺便给我带一点呀?”晏桉还没有走,听见他们的对话就顺便插了一句嘴。 “行,你个吃货,我带零食怎么会少了你的。”师雨祺没有时间和晏桉纠缠,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匆忙中理了一下自己的书包带子,向楼上走去。她加快了脚步向高二九班走去,她也不知道林浩回来了没有,但她却迫切想要见到他。 走到高二九班的班牌下,雨祺刚刚站定,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了尖锐的女声,“他林浩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学习吗?天天就知道打篮球,你呢?你也跟着他混,你倒底是怎么计划自己的未来的?” 安娜的话让师雨祺很生气,她并不觉得打篮球有什么不好,是安娜对林浩的误会太深。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敢推门进去,便无可奈何地闭上了嘴,将自己藏在了门后。 张开的那一条小小的门缝便成了她的听筒,师雨祺又好奇地继续听了下去。 “你们俩关系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劝劝他,你还想着篮球对不对?”安娜讨厌澄邈这般摇摆不定的样子,“你就想着篮球吧,继续想,我倒要看看你的成绩要滑到什么地步,你才肯悔悟。” “安老师,真的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澄邈都不知该如何向安娜解释好,“林浩,他组建这支篮球队是很不容易的,他真的付出了很多……” 还没有等澄邈说完话,安娜就打断了他,“我不想听见你替他求情,上课时间没有我的允许,私自去参加篮球赛,我算他旷课合情合理。” 女人原本在对澄邈说话,倒把蹲在教室门口偷听的师雨祺吓得不轻,她的膝盖前倾,没有蹲稳,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发出了“哎呀”的声音。 即使雨祺的声音很小,但安娜的耳朵却极其的敏感,这般细小的声音还是被她捕捉到了,“谁?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师雨祺的头“嗡”的一声,“该死,被发现了。”她在心底暗自叫苦,仍旧蹲在地板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出来,快点。”安娜觉得自己的耐心被挑战了,见虚掩的门只是动了两下还是不见人影,她有些心急了,开始胡乱猜测。墙壁上的钟表似乎提醒了她,这个点林浩也该回来了。 “林浩,你回来了是吧?”安娜皱了皱眉,“你回来了就进来呀,趴在门口偷听算什么本事。”安娜巧妙地运用了激将法,“林浩,进来吧,我正找你呢。” 师雨祺仍小心翼翼地蹲在门口,转破脑子,也没有想出一个好主意来。 “谁呀,这么烦人。让你进来,你就进来。你再不进来,我就出去逮你了。”安娜的这句话并不算威胁,师雨祺可以听见女人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走动的声音,似乎就在她的耳边。 怎么办?跑吧。但这个想法刚一萌生,就立刻被师雨祺掐死在了萌芽状态,“不行,不行,不能跑,不然会给林浩抹黑的。”她这么想,便暗暗地为自己打气,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雨祺的出现让安娜顿时愣在了那里,面前的姑娘她也不认识,还长的又瘦又小的。额前的斜留海显得有些凌乱的样子。 再看看师雨祺,她被安娜投来的目光烧灼着,瘦瘦小小的脸红的像个西红柿,好半天才勉强张开了口,“噢,那个……” 安娜对于这个不明不白闯进自己班的不速之客没有丝毫的好感,“你是谁?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她厉声地逼问道,一想起方才雨祺偷听的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师雨祺憋红了脸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一秒她无意间瞥见了放在教室前排课桌上的黑色双肩包,那个包她见过,想必那定是林浩的。 “哦,我是,我是来帮林浩拿书包的。”雨祺说着窜到了那张课桌前,只用了短短几秒钟,就像踩着风火轮一般。她不敢抬头去看安娜的眼睛,她现在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但澄邈却注意到了她,那瘦小的身板,斜披的留海。这不是,不是丢失饭卡的那位姑娘吗,不成想在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林浩也是好人有好报。澄邈暗自思忖着,都想为师雨祺竖个大姆指。 “他不回来了吗?让你给他带书包。”安娜对于师雨祺的到来还是满心的疑惑,她原以为林浩打完篮球赛还会回学校的。不成想,他竟然对于自己的学业这般无所谓,连书包也不情愿自己回来拿。 “哦,那个,他害怕来不及,所以就让我帮他带一下。”师雨祺不是没有看出安娜的不满,女人现在的表情都要把她撕吃了一般,但她也无可奈何只能竭力地解释着。 “你回去告诉他,他今天下午去打球赛,我算他旷了四节课。”安娜喋喋不休地说着让雨祺厌恶的话。 “嗯。”师雨祺懒得搭理她,拎着林浩的书包就准备离开,谁知,她还没有走到门口却又被安娜叫住了。 “对了,给林浩说,让他抓紧时间退出篮球社,否则,他这个学期的素质评定,不要怪我不客气。”安娜的这句话很具有杀伤力,素质评定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很重要,而她这回要对林浩下狠手。 “好。”师雨祺只撂给了她了短短的一个字,多余的废话没有。她本就对安娜满满的不服气,现在就更恼火了,拎着包就向楼道走去,在心里向安娜竖着小姆指。 083 返校 师雨祺皱着小鼻子,刚走到楼道,却撞到了一个男孩的身上,“啊。”她大吼了一声,却见林浩满脸汗珠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身上是那件宝蓝色的球衣。 “哥,你吓我一跳。”她出了一把虚汗,手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胸膛。 “雨祺,你怎么在这里?”林浩对她是一如既往的意外,这丫头总是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你怎么帮我把书包拿回来了?”他笑了,滴着汗珠的脸此时却显得温柔。 “嘘,小点声。”师雨祺却捂住了林浩的嘴,示意他和自己到了楼道的角落里,她这才将手从他的嘴边放下,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师雨祺那副紧张的样子倒让林浩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林浩,走,出去我再和你说。”师雨祺说着向拐角的楼梯下走去,林浩只得紧跟其后。他今天的比赛着实精彩,可见师雨褀脸上严肃的表情,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们走出了教学楼,一路上两个人沉默不语,等快要走到学校的花坛时,师雨祺才开了口。 “林浩,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她说着脚步不由得放慢了,脸颊也失去了平日里的光彩,倒让林浩吓了一跳。 “没事,雨祺,你说,多坏的消息我都能接受。”林浩貌似早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实际上,当他今天离开学校的那一刻起,他已经不在乎自己会承受任何代价。 “林浩,你们班班主任她……”师雨祺说着还无奈地摇摇头。 “安娜她怎么了?”林浩此时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异常的淡然。“她是不是说要算我旷课?”林浩试探性地问道,这也是他目前为止能想到的最坏结果。 原本让师雨祺感到山萌地裂的事,从林浩的口中说出来却显得云淡风轻,“是,她要算你旷课。”想让雨祺说出口原本很难,现在看来却没有什么。 “这一点我早就意料到了,她最多算我四节课,只是影响考勤而已,没关系,我无所谓。”林浩在说这句话只有“简单”二字。 “林浩,你真的不在乎?”师雨祺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乎?我为什么要在乎?”林浩为雨祺的话感到好笑,“在乎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只会让我感到心烦。因而我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还不只这些,安娜还想让你退出篮球社,她还拿期末的素质评定作为要挟的筹码。”师雨祺急不可耐地将现实一溜烟地吐出,她认为林浩越早知道越好。 谁知林浩的脸上并没有师雨祺想象中的那般愁苦,倒多了一些释然的意味,“任她去。”他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不知内心已经纠结过了多少次。轻风吹拂过少年的脸旁,阳光下的他精神变得更加饱满。 “好,任她去,管她说什么呢。你想办成的事谁也别想阻拦”。师雨祺很欣赏林浩的这股血性,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默默的支持他。 “当你真正为了一件事倾尽全力时,别人怎么看已经不重要了,无论结果如何,你只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林浩的话真的是发自肺腑。 “今天的比赛怎么样?”见林浩的精神状态似乎很好,师雨祺来了兴趣,开始询问起篮球赛事。 “很好。”林浩笑了,他的微笑更像是给予自身的肯定,他又看了看身上的球衣,“你送的球衣很给力,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其实,我也不确定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我只是按照个人的喜好,觉得这套应该不错。”她说着腼腆地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穿上真的很舒服,很合身而且也透气。”不知为何林浩对身上的这件球衣赞不绝口,明明只是件普普通通的衣服,在她的眼中却变得独一无二。 “你喜欢,那你每次打球赛的时候就穿上它。相信我,它可以给你带来好运。”师雨祺就爱看见林浩穿着球衣的模样,这或许就是念祎口中所说的白衣少年,不,是蓝衣少年。 “好,我保证,我每次比赛一定会把它穿在身上。”林浩的球衣有很多,但它们都是千篇一律的,唯独这一件给他带来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他们正说着,却被前面的两个高二的学生挡住了去路。 “诶,同学,请让一下。”林浩颇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谁知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就像没有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往前走。 “哎,你听说了没有,学生会要换届选举了。”那个瘦高个的男孩先挑起了话题。 “换届选举?对啊,没错,现在也应该换届了。”正前方那个稍矮一点的学生也附和道。 “我还听说,他们要把现在的学生会主席换掉。”瘦高个子的男孩又继续嘟囔,不知为何林浩对面前的这两个人心生反感,这两个男孩竟然像女孩一样八卦。 “你是说那个澄邈呀,他早该被换掉了。”矮个子男孩说着还轻轻地哼了一声,“他还清北之里呢,你看看他的成绩都滑到哪去了,班里的前十他都进不去了,他还好意思继续担任学生会主席,他哪来的脸。” 林浩咬着自己的牙关,他握紧了拳,另一只胳膊却被师雨祺狠狠地拽住了。 “可不是吗?我听说,他还加入了学校的篮球社,那里大部分都是体育生,你说,他学校的尖子,他去那里做什么。落得这般田地,澄邈就是活该。”瘦高个子的男生大概不知道林浩就站在他们身后,要不然,也不会这般的口无遮拦。 他们说得越是恣意,师雨祺便把林浩的胳膊拽得越紧,她很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再闯出什么祸端来。但林浩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大,雨祺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诶,听说他和林浩玩的特别好。”矮个子的男生似乎很瞧不起他,“你说,林浩是个什么东西?他当时是怎么进我们重点中学的……” 他还没有说完,背后却冷不丁地挨了一拳,愤怒而诧异地转过身来,却看见林浩挥舞着拳头,一双眼晴像雪豹一样看着自己。 “林浩。”瘦高个子的那个男孩也仅仅是心虚了一秒钟而已,随后又恢复了原样,“你有什么不服气的,他说的不对嘛,你怎么进这所学校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林浩却没有那么好说话,他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自小体能也很不错。遇事不平,拳头说话。他一拳落在了瘦高个男孩的胳膊上,疼得他吱哑乱叫。 “对,没错。我在这所学校是个差生,但这也不是你们看不起我的理由。”林浩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在师雨祺的面前他也不愿把自己表现得太过鲁莽。 “的确,我林浩学习是不好。我是凭借自己的体育特长进的重点中学。”林浩顿了顿嗓子,仍不甘势弱,“但我既然能进一中,就说明我是够格的,我有能考进来的理由,你们又有什公可说的。”他的一句话问的两个男孩哑口无言。 他们显得有些词穷,半晌过后,才琢磨出了一些话来应对林浩的质问。 “林浩,你不要太自私了。”那个矮个子的男生先说话了,“对,你喜欢篮球,这一点谁也没有资格去阻拦你,但你把澄邈也拉进去就有些不地道了吧。” “我不地道?”林浩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般无端的指责自己,“篮球队是他自己要进的,篮球赛也是他自己要打的,没有人去强迫他。”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他自己要进的?”矮个子的男生笑了,“林浩,你好意思吗,你?如果不是你这么喜欢篮球,每天让他陪你去篮球场,他会对篮球感兴趣?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男生的话似乎点到了林浩的疼点,他原本以为自己很在理,可现在却忽而没有了底气,奈何师雨祺也不明所以,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心虚了吧,林浩,你没话可说了吧。”瘦高个子的男孩此时便显得异常的得意,“你自己不学就算了,你本来就待在水里,非要把我们学校的清北之星也拉下水和你一起淹死,我想问,你凭什么?是不是澄邈以后在学生会呆不下去了,天天和你在球场打球,你才开心。” 瘦高个的话虽然难听却足以引起林浩的深思,他张了张嘴却又觉得自己理屈词穷。 “你好好想想吧,林浩。想想澄邈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也有一定的责任。”男孩们说着,转身离开了。 林浩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他抿了抿下唇,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思考,他微皱的眉头透露出了他复杂的感情。 “你还好吗?”无论林浩有多么的狼狈,师雨祺仍默默地站在他的身旁。她轻轻拍了拍林浩的肩头,希望能够给他一些力量。 “我没事。”即使心里像被谁抽了几鞭子,林浩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浩。”雨祺望着他那双沮丧的眸,“你不要难过了,他们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没有难过。”林浩口是心非,强行解释,“我只是觉得他们说的很在理,我的确错了,我不该影响澄邈原本的人生航向。”他说着颇为内疚地摇了摇头。 084 训练 “北凡,北凡,走,我们去图书馆。”宇泽说着拿起了自己放在课桌上的校卡,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每周五的自习课和贺北凡一起去图书馆读书,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起初,钟宇泽很讨厌这样的时候,陪北凡去图书馆的时候他也总是在坐在一旁打哈欠。不过,现在他开始享受这样的时光,这个时间他不去图书馆就会感到莫名的难受。 “哦,宇泽,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贺北凡连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他,但他却忙着把课桌上的书塞进抽屉里,显得很匆忙的样子。 “为什么?”钟宇泽别提有多惊讶了,贺北凡从来都不会误了每周的读书时间,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不是说好,每周五自习课去图书馆读书的吗?你怎么又反悔了?”宇泽的眸中有一丝失落,但更多的是不解。 “宇泽,我今天要去音乐室一趟,尹老师让我去参加合唱队的训练。”不知为何明明是个机会,贺北凡的声音却异常的低沉,没有办法让自己开心起来。 “这是好事呀。”钟宇泽没能控制住自己地拍起手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也开心开心。”他是真心地为北凡得到这样一个好机会而开心。 “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北凡的话语却显得很沉重,“虽然是个机会,但对我来说,更多的是挑战吧。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声乐,也不知道能不能合唱队的同学很好相处。” 北凡的话将他的担忧与焦虑虑暴露无疑,就像是在面临一次考验,钟宇泽却理解他的不安,他将原本拿在手中的校卡又重新放回了笔袋里,“没关系的,凡,相信我,你可以的。” 贺北凡略带些苦涩地笑了笑,“但愿如此吧,希望加入合唱队可以提高一下我的演唱能力。”他又有些遗憾地对宇泽笑了笑,“不过,很可惜,以后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你一起去图书馆了。” 他的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这倒让贺北凡有些心疼,“没事,我不去图书馆了,我和你一起去音乐室。”宇泽说完这句话又觉得有些不妥,便继续补充道,“时间有的是,等你有空闲了,我们再一起去图书馆。” 钟宇泽的话自带暖意让北凡听了很舒服,更略微地化解了一下他对合唱队未知的恐惧。不经意地瞥了一下手腕上的机械表,北凡的脸色又再度变得慌张起来,“坏了,坏了,该来不及了。” 贺北凡说着拽起放在桌洞里的书包就要往外面冲,差点被自己没有系好的鞋带绊住。 钟宇泽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却见贺北凡像一支箭一样飞了出去,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北凡知就已经冲到了班门口,“哎,北凡,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他顾不得犹豫,从过道里跑出去,紧跟上了贺北凡的脚步。 北凡即使很着急,却见钟宇泽跟得如此辛苦,便不觉放慢了脚步,两个人渐渐地在走廊里并齐而行,过往的学生看见他们都来不及躲闪。 “让一下,借过一下,谢谢。”在这样慌乱的时刻,贺北凡却没有忘记自己应有的礼节礼貌。即使这样说,可他们的行为一点也不亚于横冲直撞,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差点都被他们撞飞。 “神经病呀,在楼道里跑这么快。”她略带不满地抱怨道,摸了摸自己被撞疼的胳膊。 “不好意思,抱歉。”贺北凡一边跑着,还一边和别人赔着不是。钟宇泽却不顾得这些繁琐的重了,他光是跟上贺北凡的脚步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终于跑到了楼道的尽头,北凡三步并做两步地下了楼,“跟上我,宇泽,第一次去参加合唱队的训练,我可不想迟到。” 到达音乐室的小门前他慢慢地舒了一口气,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完了,还是迟的。我本应该再快一点的。”贺北凡说着又有些自责的意味。 “没事的,凡,你进去吧。”宇泽暖心地劝慰着他,“我们放学都这么晚了,你和指挥说一下就好了,他一定会理解的。”虽然不知道事实是否是这样,宇泽的一席话对于北凡来说却是春风拂面。 “那我进去了。”贺北凡说着并没有推开那扇门,而是又转过身来朝钟宇泽撇了撇嘴,“宇泽,今天晚上要一起回家吗?”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样忐忑,总之,他还有一些不可否认的不安。 “当然,凡,我在门口等你。”钟宇泽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一般冲北凡摆了摆手。这一次贺北凡并没有再犹豫,而是推开了那扇小木门,走了进去。 北凡站在了音乐室的门口,狭小的房间里却传来了洪亮的歌声,如同一股股潮水,“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支赞歌……”他们的声音是一阵阵的浪潮,但贺北凡却根本没有办法将自己融入其中。少年的眼眸不安地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中来回扫视,墙壁上的电吉他,窗前的小提琴,还有那些充满了生活气息的盆栽。 这总会让北凡想起他一直以来的一个小小心愿,他想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音乐室,它不需要太大,像这间小房间一般大就刚刚好。 北凡就这样定定把站在小木门前,他站了许久,但很奇怪的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一些同学也侧过脸瞥了他一眼,但只是那么几秒钟而已,几秒钟后他们又恢复了原本的演唱状态。 那个站在最前排的指挥也只是瞅了北凡一眼,很奇怪,他显得如此的高傲因而直接无视了贺北凡的存在,一刻也不停地继续他的指挥,似乎为他贺凡耽误上一分钟都是多余。 “我最亲爱的祖国,你是大海永不干涸,永远给我碧浪清波心中的歌……”他们的歌声悠扬而美妙,响彻在整个音乐室中,却让贺北凡感到无处藏身。 当他们最后一个音落下时,合唱队的成员们才开始放松他们紧绷着的神经,方才坐得笔挺的学生们开始活动自己的肩膀,晃动自己的腰肢。 那位穿着黑西装的指挥也放松了一下自己一直持在半空中的手,但即刻他又恢复了刚才的庄重,“好了,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继续训练。” 他的眼眸无意间瞥见了站在了角落里的少年多了几分不屑的神态,“你是谁?到音乐室来做什么?” 贺北凡看了他一眼,才发觉指挥正在和自己说话,“我叫贺北凡,我来自高一七班……”还没有等贺北凡说完话,指挥又打断了他。 “噢,你高一的。”原本停留在他身上的那双眼睛又不耐烦地瞥向了别处,“尹老师不在,你有什么事先回去吧,不要影响我们合唱队训练。” 指挥说着,又扭头看向那群松散的队员,“要上厕所的,抓紧时间去,不要耽误了训练时间。”看着队员们熙熙攘攘的样子,他又有些生气,“多喝水,少说话,还嫌嗓子用的不够是吧?要不今天再多练几遍?” 他这番话一出,合唱队的队员立刻就安静了下来。有几位姑娘运用很听话地端起了自己的水杯。再看看指挥,尹笛霄不在,他便一副合唱队老大的样子,两只手很自然地叉在裤兜里,嘴里像是在哼着什么不知名的小调。这应该是个狠角色,北凡在心里暗暗地想。 指挥正哼着歌,一副好兴致,却看见贺北凡还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自己的面前,便停下了口中的调子,“你怎么回事?怎么站在这里还不走?”语气中有太多的驱逐之意。 “哦,那个,尹老师,他让我来参加合唱队的训练。”贺北凡不知为何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还比自己高一头的男孩就有了说不出的胆怯。 “你说什么?”指挥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只觉得贺北凡在说着鬼话,“怎么可能?我们合唱队人已经满了,也没有多余的位置给你。” 指挥的话让贺北凡感觉到了无比的尴尬,他硬着头发,努了努自己的唇继续说道,“可是,尹老师确实让我来合唱队。” 他的一句话却让指挥感到了深深的无可奈何,自己刚刚排好的对形又要因为贺北凡的加入而进多重新的调整,“那好吧。”他有些勉强地说道。 “那谢谢你了。”贺北凡礼貌地笑了笑,颇为客气地伸出手来向他示好,“我是贺北凡,谢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你不用谢我。”指挥却仍是一副不可一视的样子,“我觉得人已经满了,是尹老师让你来的。”言外之意,这个合唱队的指挥并不想看见贺北凡出现在这里。 “但是。”他又瞥了北凡一眼,眼眸中溢满了傲慢,“尹老师让你来,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在合唱队待下去。我是这里的总指挥,你必须要达到我的要求。” 贺北凡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那只递上前的右手僵持在了半空中。 “这样吧,等会儿你试下音,看看自己适合唱哪个声部。”指挥在音乐室的椅凳前坐了下来,“还有,不许迟到,下次训练再迟到,你就不用进来了,明白吗?”” 贺北凡心中压着满满的不服,却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他望着面前傲气的指挥,忽而对他产生了好气,“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即便并没有被尊重,但他还是这般彬彬有礼。 “我,我叫张洋,你高二的学长应该都认识我。”他将头扭向了一边,显然没有把贺北凡这个低他一级的学生放在眼里。 085 试唱 秋日的下午,太阳缓缓也从半空中落下,将茫茫的余辉洒向大地,透过音乐室明亮的小窗播洒在小房间的地板上,墙壁上淡绿色的墙纸更给人带来一种不言而喻的安谧。 可就是这样一个貌似舒适的小房间却给贺北凡一种极力想要逃脱的错觉,他站在张洋的面前,感觉自己的两只手都无处安放,他有些不安地扣着摸着,这倒让张洋感到很心烦。 “站好了,你在那动什么呢?”明明只比贺北凡大一岁而已,却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的架子,自己坐在音乐室的椅凳上舒服至极,却对着比自己小一岁的男孩大声呵斥。 “我告诉你,既然来了合唱队,你就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岂能如此的随意。”张洋将手中的歌谱微微地上扬,“你自己说,你可以唱哪个声部?”他说着又将歌谱撂在了面前的桌子上,连顺手的一递,他也做不到。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尹笛霄不在,一个区区的合唱队指挥还要给他脸色看。但贺北凡并没有抱怨什么,他对这一切只是忍气吞声。 他默默地将甩在桌上的歌谱拿了起来,白色泛黄的歌谱上是一首老歌,《我和我的祖国》。贺北凡不明白张洋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轻易地回复他,生怕再给自己挖了陷阱亦或被张洋嘲笑。 他不敢轻举妄动,因而小心翼翼地将那张薄薄的歌谱又重新递到了张洋的手中,“那你觉得,我适合唱什么声部?” “我觉得?”张洋为贺北凡这奇葩的回答感到好笑,心说你自己几斤几两,自己还没数吗?他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他的鼻梁高挺,下面是一张薄薄的嘴唇,一双眼眸与自己对视着,似乎在焦急地等待自己的答复。 张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高声部太高了,你应该是驾驭不了。”他的话说着有些戏谑,又有些嘲讽的意味,“低声部,也不是那么好唱的。男中音,男中音,你觉得你行吗?” 对于他这副傲慢的样子,贺北凡也不敢妄下断语,张洋强势也自然有他强势的理由。贺北凡这样想着,便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我也不知道,我先试试吧。” 北凡的回答恰到好处,很合分寸,既不妄自菲薄,也没有过于地抬高自己,这样的对话技巧,不禁让张洋对其有一种另眼相看之感。 “那行,你唱给我听听。”张洋就甩给了他一句话,顿时让贺北凡很懵圈,一分钟前他才刚看见歌谱,一分种后张洋就要求他唱出来,虽说这是首老歌,但毕竟没有学过,更不要谈练习了。 拿着歌谱的北凡定在了那里,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无所适从。他努力地转动着自己的大脑,尽力回想着方才心不在焉时灌入耳中的曲调。 张洋看见贺北凡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里,便更加地不耐烦了,“让你唱,你就唱呀,还等什么呢?”他有些不满地拍了拍面前的桌子,“你快一点,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玩。” 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充斥于北凡的心中,他从未没有被谁像这般呵斥过。即使练琴时被老头打了手心,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是因为自己的指法错误。 而现在呢,他被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年长大声地呵斥,他只好努力地调整自己的状态,免得再挨张洋的数落。不会唱,没有唱过,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贺北凡轻轻地咳了两声,双眸死死的盯在了那张具有挑战意味的歌谱上,有一种孤注一掷的豁达,微微启动了嘴唇,他开了口:“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贺北凡自认为状态不错,兴致高昂,原本要继续唱下去。谁知,张洋却摆了摆手,试意北凡停下来,“你怎么唱的?音调低了听不出来吗?”他实在觉得可笑,这样的人也能进合唱队,真不知道尹笛霄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哦,对不起。”北凡显露出了超出了常人的忍耐力,面对张洋的那张臭脸,北凡竟然颇为礼貌地对他一笑,“我没有唱过,让你见笑了。” 贺北凡固然客气,谁知张洋却并不领他的情,反倒变本加厉地嘲讽他,“让我见笑?让我见笑没有关系,要让观众见笑,你人就丢大了。把你的声调提高,刚才第一句唱得太低了,重新来。” 北凡第一次来参加合唱队的训练,但张洋却丝毫不给留情面,一点点错误也不愿意放过。他希望合唱队的每个队员都是最好的,自然也包括他贺北凡。 北凡才刚刚唱了一句便被张洋挑刺,气馁与失落都在所难免。但他却有把自己从泥地里拽出来的勇气,他不可以熄火,他还要继续往前走。 这样想着,北凡便觉得跌倒一次也没有什么,重拾了勇气,他又重新开了口,“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唱完这句话有些心虚地停住了,一双眼晴小心地打量着张洋的面部表情,而这细微的小动作也逃不过张洋的那双眼睛。 “你唱歌的时候能不能专心一点,看我干什么,继续唱你的。”张洋没好气地指责道,他不明白贺北凡为什么这么多小毛病,张洋严于律己,却也习惯把自己当作一把尺子去衡量别人。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小小炊烟,袅袅村落……”见张洋这么说,贺北凡便略微地放下了警惕,但他还不够了解张洋的脾气,这不,他才刚唱了一句,又再次被打断了。 “你唱什么呢,跑调了没发现吗?”张洋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界,像这样妇孺皆知的歌曲,从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小孩应该都会唱,站在他面前的男孩即将成为合唱队的一员,竟然还会跑调。 张洋的这一声吼,让所有队员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贺北凡一个人身上。那些冰冷的眸光令他浑身都不舒服,“哦,抱歉,再给我一次机会。”北凡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在心里暗暗地为自己打气。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小小炊烟,袅袅村落……”他唱到这里,张洋却猛的拍了一下桌子,“你怎么回事?能不能把你的状态拿出来?” 贺北凡从未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过脸,如果有一道地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而现在他却只能不断地挑战自己的韧性。 “你。”他停顿了一下,又有一种豁出去的释然,“你真的没有唱过,所以才会找不准音调,你可以教教我吗?”北凡的声音中充满了哀求,却被他人当作了笑柄。 “我教你?”张洋笑了,这是从贺北凡进音乐室到现在他第一次笑,也是令人厌恶的笑,“你自己不会吗?还要我教。” 作为合唱队的指挥,张洋的煽动力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这一笑,音乐室里的所有人都开始笑。贺北凡不能理解他们笑容里的含义,大概都是在看他的笑话。 人都是这样,大部分时间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既然事不关己便站在一旁肆无忌惮地嘲笑,可一旦这样的事情在某一天不幸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们才会后知后觉,那种滋味一点也不好笑,就如同掉入了冰窖中一般。 贺北凡没有说话,他也不愿再说话,这样爽朗的笑声却包含着深深的恶意,令他极度的厌恶。张洋似乎发现了北凡的恼火,便向后退了一步,缓解了一下僵局,“行,你不会,那我教你,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张洋说着,拿起了那张歌单,“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不服气也好,恼火也罢,贺北凡却是一个识实务的人。张洋高傲的作派再令他讨厌,也磨灭不了他自身的谦逊。 贺北凡仔细地聆听着,将张洋每一句的发声都记在了心坎里。北凡有一双敏锐的耳朵,他自然也不愿意辜负它。 “行了,我唱完了,你听清楚了吗?”张洋觉得自己说的都是费话,话锋一转又直奔主题,“无论你是否听明白,现在都该你了。听清,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唱好了,归队,再出错,走人。”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贺北凡就像是被逼到了死角。 他是被推向悬崖的雏儿,不得不展翅飞翅。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很奇怪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贺北凡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紧张,他的一颗心像沉浸在了冰水里,异常的冷静。 也不知道自己的发音是否准确,北凡就那样唱了下去。原本喧闹的音乐室也恢复了安静,所有的队员都不在说话,专心地听他唱。 这次贺北凡一鼓作气地把歌唱完了,他颇为爽快地将歌词撂在了一边,是一种无所谓的样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事实上,贺北凡已经做好了走人的准备。 谁知,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洋此时却开了口,“留下吧。”他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悬在北凡心尖上的一颗巨石落在了地上。 086 成绩 “玙璠,玙璠,你不要睡了。”晏桉猛的推了她一下,用自己白胖胖的手拍了拍她的脸。 “干什么,你?”玙璠没好气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刚睡着又被你吵醒了。”她皱了皱眉,又准备沉沉的趴下去。 “玙璠,你别睡了,月考成绩该出来了。”晏桉淡淡的一句话对谭玙璠来说却足以让她的世界颠覆,玙璠差点没从凳子上掉下来。 “月考成绩出来了?”玙璠重复着晏桉的话,他的话就如同重锤猛的敲在了她的心上,让她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没错,我刚刚看到我们班的一群学生围在谢澜的电脑前在看成绩单。”桉子说着,自己也不免叹气,“玙璠,我们一起去看成绩吧。”桉子终于吐露出了自己内心的哀求。 “我不去,要去你去。”玙璠最讨厌的就是去老师办公室,更别说去看成绩了,“你要想知道,你自己去看不就得了。”她翻了翻自己的眼珠,似乎很讨厌晏桉和自己讨论这个话题。 “我自己?”晏桉愁苦地撇了撇嘴,“我自己不好意思去,人家都是学霸去看成绩,就我一个学渣,我在那呆着多尴尬呀。”胖桉其实也说出了玙璠内心的想法。 “尴尬,那你就不要去了呗。”玙璠就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 “不去不行呀。”晏桉脸上是很痛苦的表情,“不去心里憋的慌也没有底,但考得差,也没有这个勇气去看。”晏桉毫不遮掩地吐露出了自己的担心与犹豫。 “你真是怂。”原本略有胆怯的谭玙璠,现在心里多更的是一种愤恨,她对于胖桉的怯懦感到很可悲,但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她自己不也是这样,没有勇气去面对那张成绩单。 她再回头看一眼胖桉,他倒好,不狡辩,也不反驳,而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耷拉着个头。胖桉虽然心里很不舒服,却又谭玙璠的话很有道理,自己就是很怂,因而也没有什么可反驳的。 这么说他,自己不还是一样。谭玙璠越想越气不过,竟颇为果断地撂出一句,“你怂,没事,我陪你。”这一句话一出,玙璠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说得是那么好爽,每当在这样的时候,她身上的侠气就会不由得住外冒。 “你陪我?”晏桉愣住了,下一秒他笑了,小宇宙每次爆发都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你要是愿意陪我去,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谭玙璠既而哑口无言,她觉得自己貌似误入了晏桉的圈套,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他去办公室的请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那走吧,趁大课间,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晏桉有些欣喜地望着她,胖脸上是一抹淡淡的笑,但这样的笑似乎将谭玙璠逼到了墙角,令她无路可逃。 “嗯,走吧。”看似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在她的心里都不知道酝酿了多久,她有些缓慢地站起身。胖桉似乎放轻松了许多,貌似只要有玙璠在,什么事情都是浮云,他走在玙璠的身后,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而谭玙璠却明显感觉到了一个压力的转接,越临近办公室,她的步伐就放的越缓,这次连晏桉也看出了她的迟疑,但他竟无话可说。 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前,她略微停顿了一下,但晏桉一直在身边望着他,弄得谭玙璠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她可不愿意在胖桉的面前丢脸,想了想,玙璠还是壮了壮自己的胆。 “报告。”玙璠的声音很小,却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胖桉不动声色却暗暗地在心里给玙璠竖着大姆指,加油,玙璠,你好样的。 “进来。”是谢澜严肃而有力的声音,女人正在批阅作业,今天有很多学生主动到办公室来看月考成绩,令她回答的有些无可奈何。这次来的又是谁呀?她正想着,就看见玙璠那个疯头闯了进来,还是那般风风火火,校服的衣领也顾不得翻好。 她的身边还有她的同桌,那个贪吃的小胖子。课余时间,谢澜每次碰见他,他都在吃,上课偷吃零食还被谢澜逮到了好几次。像他们俩这样的学生竟然也会来看成绩,谢澜很是纳闷。 “哦,谢老师,我们想来看一下月考成绩。”最终还是谭玙璠开口,打破了他们对视的僵局。她感觉自己身上的冷汗都往外冒,但胖桉这个货是靠不住的。 “嗯,你们自己去看吧。”谢澜说着甩出一根手机指了指旁边办公桌上的一台电脑。 “谢谢老师。”谭玙璠正在小心翼翼地与班主任周旋,再看看晏桉,他的胖脸上掠过一丝得逞的快感,玙璠本就有些厌烦,现在则更不愿意搭理他。 旁边的那张办公桌前趴满了学生,他们时不时会发生一些笑声或是尖叫,这令谢澜无比的苦恼。这群熊孩子显然没有把她这个班主任放在眼里,未免太影响她批阅作业的质量了。 她需要的是一个极其安静的环境,而他们却大喊大叫。谢澜原本想要驱赶走他们,可又实在不愿意打击他们关注学习的积极性,因而便任由他们胡闹。 “哎,我这次考试比上次周测前进了十名呢。”趴在电脑桌最前面的男孩大声地喊叫道,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你小子,真牛逼,这回表彰会该上去带大红花了吧。不像我,没进步就算了,还退步了这么多。”身边一哥们说着叹了口气,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哎,让一下,让一下。”谭玙璠在竭力往前挤,但她那瘦瘦小小的身躯总是被趴在前面的学生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分。 “让一下同学,让我看一眼。”即便她客气的话说了多少遍,但还是没有人理会她,大家都只顾着看自己的成绩,将其他的人往身边挤。现实就是这么可悲,当谭玙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来办公室一趟时,却还看不到自己的分数。 他们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倒让晏桉火气上头,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小宇宙被别人挤来挤去,他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晏桉不出手,别人还真拿他当病猫。今天他已经够怂了,他可不能让谭玙璠彻底将自己看扁了。 胖桉这么想着便发挥出了自己大体格的优势,他身体前倾,再用力的一挤,趴在前面的一些学生就自然而然地被他挤了出去,在晏桉的身旁还留下了一点空间。 “玙璠,快来。”晏桉一扭头,向谭玙璠挥舞着胖手。玙璠一见乐了,忙挤上前去。那剩余的一点空间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有点小,对于她谭玙璠来说却不大不小刚刚好。 她以前总是觉得桉子除了会吃便一无是处,没有想到他在关键时候还能派上点用场。但想查找个分数也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就足以让他们烦心,身后还有一些不断挤压上来的学生,快要将他们挤成肉馅了。 晏桉一把夺过了鼠标,开始了仔细地翻找,他的眼睛跳动得很快,眼神不停地在姓名前穿梭,找得眼睛都花了,也没有找出个所以然来。 “你怎么回事,半天找不到,来我来。”谭玙璠嫌弃晏桉太肉,气急败坏地抢过鼠标,一下子滑到了成绩单的最底处。她谭玙璠还真有自知之明,电脑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行小小的字幕:谭玙璠,62,378。 这行字幕虽然小,却足以扎心。她谭玙璠又考了班里的倒数第一名,虽然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她现在也实在释然。378好光彩的数字,年级一共还不到四百个人。 谭玙璠呆呆地站在那里,考倒数第一名竟然成为了她的一种情况。怎么会?她不该允许自己差到这般田地,但她又该如何逃脱倒数第一名的魔咒。她像是被牢牢地固定在了这样一个小圈子,怎幺也出不去。 晏桉的胖手还在将成绩单往上滑动,谭玙璠却没有心情再等他,她有些丧气地耷拉着头,自顾自地向办公室的门口走去,也不理会胖桉趴在那里“玙璠,玙璠”的叫。 桉子叫了好几声,却发觉没有人理会自己,玙璠这家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和自己打声招呼,这回排到班里五十名了,让胖桉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欣喜。这个在别人看来弱爆了的成绩,却足以让他沾沾自喜。 “哎,看完成绩,就赶快出去,不要耽误时间,我们后面适要看呢。”被晏桉肥胖的身躯死死挡在身后的学生非常的不满,焦躁地催促着他。 “好。”晏桉紧握的鼠标被那个男生抢去时在不断地上滑,桉子不经意地一瞅却怒火中烧,电子屏幕上清楚地写着:姚亮,1,1。贺北宸,2,2。 “姚亮,你大爷的。”胖桉不合时宜地暴了一句粗口,他颇为生气地捶打了一下电脑桌,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把电脑砸了。姚亮这个卑鄙的小人,这就是他和北宸所谓的约定吗? 贺北宸是不可能输给姚亮了,如果他输了,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故意让给了他。 “晏桉,你怎么回事,你锤电脑桌干什么。自己没考好,也不能到处撒气呀。”身边的同学根本不明白桉子心里在想什么,自然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因而妄下断语。 “行了,晏桉,你快走吧。”一旁的同学不耐烦地催促着他,晏桉的眼眸中有愤怒,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失落,他就像是被谁教训了一般,走路也提不起来精神。 087 疏导 “你现在知道回学校了,你昨天干什么去了?”安娜看见站在办公桌前一脸所谓的林浩,生气地敲了敲了手中的教鞭。 “我昨天去代表学校参加篮球赛了。”林浩坦白而出,也并不打算隐瞒什么,“我是篮球队的队长,有比赛,我一定会去。”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你必须得去是吧,那我告诉你,你这学期才刚开始就旷课四节了,你自己看着办。”女人生气地将教鞭一撂,“旷课八节及以上,就会被学校劝退,我想这一点,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安娜的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威胁,但林浩却并不害怕她,“我知道。”他的语气很坦然,“但我旷课不到八节,不是吗?” 安娜没有料到林浩令这般泰然自若的和自己说话,因而她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被学校劝退。”她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但你快了,你不觉得吗?” 林浩为安娜凭空的要挟感到好笑,“怎么可能?不会的。”他不可能旷这么多节课,他也笃定学校不会劝退自己。 “不会的?”安娜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傻的可爱,“你再去打一场篮球赛,你看会不会?”女人的声音冷冷的让林浩感到可怕,他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不可能。我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您不应该算我旷课。”即便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压制着,但林浩还是要据理力争。 “你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林浩感觉安娜的声音又冷了几度,“谁允许你去了?谁给你批假了?”她这般蛮横的话语差点将林浩的眼泪吼出来。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林浩觉得自己都快被面前这般不讲理的安老师逼疯了,平复了良久,他继而反驳道,“您没有让我去,但我必须得去。我是队长,我有这个责任。” 即便平时在学业上的表现并不出彩,但林浩对于自己所组建的篮球队真的没的说,简直就是责任感爆棚。 “你的责任心用在哪儿不好,用在这上面。”安娜显然不为所动,对于少年的比举在她成人的眼光看来,她反而觉得可笑,女人停顿了几秒又继续说道,“如果你真有责任心的话,你首先应该学会对自己负责,对自己的未来负责。然后才有能力去担负集体的责任,你连自己都担负不起,还想着篮球队。”安娜的话很不客气,却有一定的道理。 “老师,我是真的喜欢打篮球,我……”林浩在努力地为自己辩解,他多么希望安娜能够理解自己内心的想法,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又被安娜给打断了。 “林浩,老师不是不支持你打篮球。”安娜的态度软了下来,忽而变得语众心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但你也得分得清时候吧。” 林浩现在却默默地站在那里听着安娜的数落,他并不是不想反驳她,而是无话可说。 “你现在是个高二的学生,还有一年,你就要参加高考。这一年很快,容不得你去考虑。”安娜似乎为林浩现在的不务正业感到很痛心,“打篮球,你以后有的是机会。但你的高中就只有一次,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了。”她的话没有丝毫的煽情很客观。 “可是,篮球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它是我这几年坚持不懈去做的一件事,我真的不愿意放弃。”林浩带着哭腔,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衰求,衰求安娜放过他,不要再干涉这件事情。 安娜一听林浩这般的固执就来了火,“你的眼里光有篮球吗?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高考?你的学业又该怎么办?”安娜一肚子的火却不知道该怎样发泄。 “我觉得。”林浩撇了撇嘴,“安老师,我就不是学习那块料。我……”他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下去,“我不是因为打篮球而耽误了学习,而是因为,因为,我本来就不擅于学习,所以才去打篮球。”他的这番解释就像绕口令一般,让安娜听了很想笑,若不是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她会真的以为是他编的段子。 “因为不擅长学习而去打篮球?”安娜又故作严肃地问他,“你这样的论调是从哪儿来的?” “安老师,我说的是实话。”安娜觉得好笑,但林浩一点也不这么认为,“如果我是学习这块料的话,可能就不会把打篮球当成一种消遣了。” “然后呢?”安娜也是个固执的人,她偏偏要将林浩的观念给他转变过来,“林浩,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擅长与不擅长的。每个人生下来都一样,都是一张白纸,是需要用心去勾勒的。” 林浩又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安娜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话还不具备足够的说服力,她又继续补充道,“你觉得澄邈很擅长学习吗?我看不见得吧。他虽然是年级的尖子,但他不用心的时候,你看看他成绩滑到哪了。” 林浩原本想为自己找个借口,现在却被质问得无话可说,他忽而觉得面前的女人并不是那么蛮横无礼,实际上,安娜充满了智慧。 “林浩,其实你在我心里并不算一个差生。无论班里的同学是怎么认为的,你的成绩是垫底,但你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你也有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安娜脸上的面容逐渐变得和缓,“我今天叫你来,也是想好好和你谈谈。” “安老师,您应该知道,我是因为体育特长才进入了这所学校。”林浩说着有些哽咽了,他的语气显得很激动,“我也知道一中是市里的重点中学,家里的亲戚都很羡慕我,但只有我自已知道,我有多痛苦。” 他的话中充满了委屈,这倒让安娜有些心软,“好了,孩子,没关系的,你和我说说,你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每一位老师都有自己的两面,安娜也不例外,她现在只能让自己变得温柔一些,才能和林浩交心。 “我……”林浩哽咽地有些喘不过气了,他已经是个大男孩了,他也从未在谁面前掉过泪。在来安娜办公室之前他想象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掉泪,这未免太脆弱了。但这场泪却已经在林浩的心里压抑很久了。 “您也知道,我在考入这所中学的时候,我和班里的同学就存在着一定的差距。”林浩在努力地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刚上高一的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努力,我尽全力地完成每日的学习任务。但我却很愚钝,没有派法跟上大家的学习进程,那一段时间我都快被压死了,我很费力,却并没有收获一个好的结果。” “嗯,你接着说。”安娜忽而对林浩的事来了兴趣,便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开始打篮球,起初只是因为学业的不称心,想要缓解一下压力而已。”林浩的声音渐渐变得平稳,“可,后来,我才发现,我喜欢上了这项运动,在篮球场上投篮成为了我最快乐的时光。再后来,也就是到现在,篮球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每天一放学我都会迫不及待地奔向篮球场。” 林浩说到这里停住了,与安娜对视着,眼眸中充满了真诚,当然也夹杂了无助与迷茫。他就像是一只迷路的大雁,他现在急需要一个人为他指明方向,因而他急迫地望着安娜,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你说完了?”安娜冲他笑了笑,她感到了轻松,林浩终于不再站在她的对立面了,而是对她敞开了心扉,这样她的疏导工作也轻松了不少。 “嗯。”林浩点了点头,此时就像一头被驯服了的小兽。 “林浩。”安娜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了,“你有没有觉的,其实你刚步入高中时的选择才是正确的。那个时候的你,虽然很吃力,但你很上进,而且充满了动力。” 女人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是,你错就错在你放弃了。就算你跟不上大家的进度,再吃力,你也应该全力以赴。可是你呢,你忘记了自己的目标,你把高考都抛在了脑后。” 安娜的话虽然很温柔,实际上却是一种责备,这却让林浩听起来很舒心,像是有一个人帮他将心中的苦水都倒了出来。 “你说你喜欢打篮球。”她停顿了一下,“我看不是,是你自己在欺骗自己。你不是喜欢打篮球,它只是你逃避学业困难的一种方式。换句话来说,你为什么会喜欢,因为你在学业上没有找到成就感,就为自己找了这么一个替代品。” 林浩从未觉得有一个这么懂自己,而安娜的话句句见血,句句敲在了他的心坎上,令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老师,我明白了。” “所以,林浩,遇到困难你就应该去解决,而不应该一味地逃避。”疏导了他这么长时间,安娜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学习上,我希望你能多上点心,你回去吧。” 林浩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他点了点头,默默地走出了办公室。 安娜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耳边响起,“你不是喜欢打篮球,它只是你逃避学业困难的一种方式。换句话来说,你为什么会喜欢,因为你在学业上没有找到成就感,就为自己找了这么一个替代品。” 088 秘密 又是一个午后,却没有往日的明媚,小窗的外面飘着雨点,滴滴嗒嗒地打在教学楼的窗户上。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狂风吹刮着秋叶,树枝在狂风的肆虐下变得有些光秃。 晏桉索性走到了窗前,他可以看到外面阴沉的天色,不经意地望着路上的那一个个水坑发呆。他缓缓地扭开了窗户的把手,迎面而来的是一种清新的感觉夹杂着青草的气息,窗外的雨珠斜飘了进来,滴落在了活动室的阳台上。 “北宸,外面的雨好大。”桉子将自己的手指伸出了窗外,可以切实地体会到雨水的冰凉。他又有些苦恼地皱了皱鼻子,“今天我们怎么回家呀。” “那有什么,淋着雨回呗。”他的语气很轻,又像是对一切都看透了一般,“只是下了一场雨而已,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晏桉扭过脸去见贺北宸还是一副专注的样子,桌角的日文书被风吹得翻了几页。北宸索性用左手理好了书页,右手紧握的钢笔笔尖在笔记本上仔细也眷抄着什么。伴着窗外的雨声,他似乎更有了兴致。 胖桉缓缓地走近了他,但贺北宸并没有注意,他的双眸仍然锁定在自己的日文书上, 上面是他一丝勾勾划划的痕迹。 “北宸,你又在写什么?”桉子在男孩的身边坐下,颇为好奇地问道。 “我,我能干什么,我在学日语。”贺北宸对晏桉一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更何况是这样芝麻大点的小事。 “哥,你心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学日语?”桉子着实佩服贺北宸的承受力,又不免想起了在办公室看到的那页成绩单,他真心的替北宸难过,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贺北宸似乎看出了晏桉的心思,他仍在不紧不慢地写着,觉得自己笔下的日文越发的漂亮,“怎么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样的天气就适合学学日语,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北宸觉得自己的话很在理,此时他更不愿意因为任何一件事而影响自己的心情,更何况这只是一次考试而已,根本不足挂齿。 “北宸……”晏桉不停地抿着自己的嘴唇,脸上的表情很是犹豫。 “你是不是想和我说月考的事。”北宸的心里像是放着明镜,他撇了撇嘴,“无所谓啊,清北之星有什么,一张奖状而已,我还不稀罕呢。” 他在说这些话时,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心疼和沮丧。就像被一场大火烧到了全身的皮下组织,起初他感到了刻骨的疼痛。再后来,他麻木了,失去了知觉,也就没有疼感。 晏桉原本为他感到难过,却不成想,贺北宸却将这次考试看得这样开,“那表彰大会也让姚亮那个孙子抢了风头。”他还是心有不甘。 “随他去吧。”北宸一副淡然的模样,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仍在笔记本上扬扬洒洒地写着。 “那,玙璠,她知道吗?”胖桉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现在打心眼里觉得贺北宸是个爷们,可以为了自己所喜欢的人而放弃他一直以来所追逐的名誉。 “她。”贺北宸摇了摇头,淡然地笑了,“她不需要知道,我也不希望她知道。”果然不出晏桉的所料,北宸又固执地将这一切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桉子对于北宸故作坚强的样子很是心疼,“你告诉她,至少,还多个可以安慰你的人。”晏桉并不了解北宸的性子,便把他看得和常人一般脆弱。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贺北宸却不以为然,“这一切都是我自愿做的,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我可以承担起任何的代价。” “北宸。”晏桉咽了咽自己的嗓子,“你怎么这么傻,姚亮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清北之星,不是你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吗?你怎么可以这么随意地拱手让给他人?” 贺北宸笑了,但并非苦笑,更多了一些自嘲感,“那你觉得姚亮做不出来这种事吗?如果他真把照片发到了学校的论坛上,我不要脸,玙璠要脸。” “那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输给他,让所有人都认为你不如他。”原本这件事已经告以段落了,晏桉却过不去这道坎,怎么想都为北宸感到不公。 “别人怎么想我无所谓,只要玙璠不这么看,我就觉得值。”贺北宸说着又将书本向后翻了一页,与晏桉说着话倒不影响他的学习进程,这也不知道是他何时练就的技能。 “玙璠当然不会这样认为,但你这么做她也不会开心的。”晏桉摆弄着自己的胖手,“如果她知道,你是因为她而没有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晏桉的喋喋不休倒让贺北宸感到心烦,“你说够了没有?我做了都做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胖桉原本只是想和北宸聊聊天,却无意间触到了他的疼点。 “那行,我不说了,我不说还不行吗?”晏桉顿感无趣,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又无意间地望了一眼墙上的神表,不禁喃喃自语,“都这个点了,他们怎么还不来呀?”日语社的成员都到哪里去了,晏桉无从知晓。 “他们今天不来了。”贺北宸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胖桉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他们不来了,那他们今天去哪了?”桉子不明白贺北宸在说什么胡话。 “他们还能去哪儿?待在班里上自习呗。”贺北宸为晏桉愚蠢的问题感到好笑,社团活动变成了自习课又不是第一次了,他至于这么惊讶吗。 晏桉却有种后知后觉之感,“啊,北宸,现在不会只有我们一个班在社团活动吧?” “不然呢。”贺北宸还是一贯无所谓的态度,他现在只想要自己开心,其余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多想。 “你疯了?”胖桉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月考的事,谢澜还没有收拾你呢,你又闯祸。”他站在一旁替贺北宸着急,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怎么了?什么叫我又闯祸了?”北宸对于胖桉对他的评价非常的不满意,“社团活动的时间就是用来消遣的,一周一次,难不成还要用来上自习。”贺北宸的理由似乎很充分。 “话虽这么说,可是……”晏桉无奈地撇了撇嘴。 “可是什么呀,可是,来,和我一起学日语。”贺北宸不愿与他多说,他现在满心思都放在那本日文书上。北宸拽着晏桉的胳膊,桉子却有种本能的拒绝。实际上他很懒,也对日语没有一点兴趣,而他为什么会来参加日文社,也只是单纯地想要支持贺北宸,仅此而已。 晏桉的胖手却被贺北宸抓着,显然是没有退路了,“行行行,我就陪你学一会儿。”他非常勉强地答应道,又再次回到了北宸身边坐下。 但当他望着满页都看不懂的日文,胖桉的头都大了,和看天书没有什么两样。贺北宸也不是不知道他不会,于是便将自己的笔记本递给了他,晏桉轻轻地翻了一下,见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日文,还配有一些中文注释。 晏桉有些好奇地翻过几页,却见每一页的页脚都有一句同样的话:“私は確かに浮気しています。毎日あなたとあなたを愛しています。”在最右下脚的地方还有两个小小的汉字:玙璠。 胖桉顿时来了兴趣,想必这个日语笔计本也是贺北宸很私密的东西,他原本不打算问,却又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没头没脑地用胖手指着页角的一处,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北宸,你这写的是什么呀?我看不懂,你给我解释一下呗。” “我看。”贺北宸原本很耐心地凑过头去,却羞红了脸,那是他的一个秘密,只有玙璠知道的秘密。他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没什么。”说着就要把笔计本抢回去。 “好了,好了,你不说,我就不问了呗。”晏桉却不愿把笔记本还给他,“我还要看呢,你现在就要回去,有点太小气了吧。”他说着嘟了嘟嘴。 贺北宸也拿他没有办法,“那你继续看吧。”他只责怪自己没长脑子,忘记了藏在黑色笔记本里的秘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变得有些心不在焉,有时望着那本厚厚的日文书发会儿呆。 在这个时候,北宸总是会想起玙璠来,她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洒脱的女孩,也是他想要得到的女孩。这么想着,他又发觉自己有些犯傻,调整好自己的思绪又继续投入到了对日文的学习中。 也就是在北宸发呆的时刻,他完全没有留意晏桉此刻在做什么。胖桉一定是一个心机boy,他趁贺北宸不注意,偷偷摸摸地拿起了北宸的水性笔:“私は確かに浮気しています。毎日あなたとあなたを愛しています。”他小心翼翼地抄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不敢落下一个字,虽然不会写日文,却也照猫画虎,写得有模有样。 等贺北宸缓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笔不见了,他一扭头却见它被晏桉的胖手握着,“喂,你拿我笔做什么?”他觉得桉子的行为有些诡异。 “哦,我只是拿着用用,现在还你。”胖桉编着谎也算是实话实说。 贺北宸忙着从他手中接笔,却在晏桉张开手掌的那一瞬间,看见了他手心里的黑色字迹,“你手心里写的什么?”他好奇地问。 “没什么。”晏桉慌忙地向后躲闪,心想若是被贺北宸看到了,他准保生气,没准还要和自己绝交。想着,他又连忙将手心合拢。 “小孩子气。”贺北宸却没有功夫和他计较,又埋头于面前的书页中。 089 突袭 窗外的雨一直下,飘洒的雨珠倒磨尽了谢澜的好心情,电子屏幕上的成绩单刺伤了她的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次贺北宸的成绩真的超乎她的想象,她越想拳头就握得越发的紧了。 这个孩子真是让她操碎了心,尽管如此,北宸总是固执而强,在大多数的时候让她感到力不从心,今天是个雨天,看着窗外不断飘下的雨珠,她也感到了异常的颓废,有些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嗯,还好,学生们现在应该还在上自习。 谢澜想着不由得从电脑椅前站了起来,打算去教室一趟,周婉妮见谢澜的举动,颇为礼貌性地询问她,“澜姐,怎么?要去班里看自习?” 周婉妮笑了,是一张精致的脸,小鼻子,小嘴,有一种江南女子温婉的美。 “嗯,我最近想找贺北宸谈谈,这孩子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很令我着急。”谢澜丝毫没有掩盖自己内心的想法而是全盘托出,她更希望周婉妮现在能给她一些力量。 “澜姐,那你去吧。”周婉妮并没有停下自己敲打键盘的手,“这孩子有必要和他谈一下,不过,有话好好说,还有,不准动手。”周婉妮小心翼翼地叮嘱道,她不是不了解谢澜的脾气,火气一上来便对北宸大打出手,作为他的老师,她很怕,也很不想看见北宸受伤的样子。 “看你说的。”周婉妮的话倒让谢澜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没有打算打他,虽然我很生气,但也只是想和他好好谈谈而已,你不用担心。” 谢澜的话让周婉妮放松了一些,但同时她也半信半疑,“嗯,那你去吧。”她最后只是这么淡淡地说道。 谢澜踩着她的高跟鞋开始往办公室走,她越走越快,巴不得快点见到贺北宸。绕过办公室,她来到了学生的教堂,到走廊上便可以听到各个班学生的喧嚷声,从教室的小门透了出来。 谢澜心生厌恶,这群熊孩子,上自习课的时间竟然如此吵闹,真是一点也不把校规校纪放在心上,但谢澜现在已经无暇去搭理别的班的学生了,只是走到高一七班的门口时,她还是忍不住推开了那扇门,没好气地吼道:“你们在做什么?安静地上自习。” 高一七班的学生只是看了女人一眼便快速地安静了下来,对于谢澜的突然袭击,她们心生反感,却早习已为常,便继续低下头,做着自己的功课。 谢澜又向自己班走去,她也想知道自己什么时侯变成这样了,泼辣真率没有一点柔性可言,刚从师范大学毕业的时候,她并不是这个样子。但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它不仅能改变猪的模样,自然也改变了人的模样。 走到高一九班的班牌底下,谢澜并没有听到自己班学生喧闹的声音,这令她有一种很舒心的错觉,他们不再吵闯了。可能是月考之后知道学习了吧,这群孩子也是相对不错的,可能自己不该总是拿成人的眼光去要求他们,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前方有许多的东西等着他们去探索和追寻。 但下一秒,她这单纯的想法就变得幼稚可笑,当谢澜推开班门的那一瞬间,她彻底地愣在原地,教室里空空如也,只有那些胡乱摆放,杂乱无章的桌椅,上面堆放着学生们的各种东西,书本,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零食袋子。 侧过脸去,黑板上是上节课写的数学公式,一看那潇潇洒洒的字迹,便知道是唐钰的杰作。唐老师写字很是用力,讲台的地板上还有几颗他写段了的粉笔头。虽然是秋天,但头顶的电风扇却不知疲倦地转着,也没有学生愿意花费自己几十秒的时间,将它关好。 “怎么会?他们不在教室又去了哪里?”谢澜不知道自己的学生在搞什么情况,她现在眼眸中满满的只有两个字“失望”。 这群熊孩子根本没有用心上自习课,估计,又出去疯玩了吧。现在在篮球场上欢呼雀跃也说不准。她抿了抿唇,最令谢澜伤心的还是贺北宸。她的确对他很严,希望他得以成才,但自己有错吗?望子成龙应该是天下所有母亲的愿望,而自己也只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而已。 但他贺北宸做了什么,无数次的伤了她的心。不让做什么,偏偏要去做。在学业这么紧张的时候竟然痴迷于学日语,而且怎么劝,他也不听,固执得块顽石。 女人想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着这空荡荡的教室,她又忽而想起了什么,今天是星期六,他们该不是去参加社团活动去了吧?这么一想,谢澜又觉得自己的猜想很有道理。 若是不愿上自习的话,肯定也是少数,而现在,全班学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去参加社团活动的。可今天下午是没有社团活动的,年级规定,今日的社团活动取消,改为自习课,他贺北宸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却在极大地挑战谢澜的耐心。 她越想越气,这孩子真应该好好教训一下了,不然她真的不知道他还会闯什么乱子出来。谢澜现在只想见到他,她想让贺北宸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因而重重地关上了班门,向二楼的社团活动室走去。 高一七班的学生们被谢澜呵斥后正在安静地上自习,却听见隔壁教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吓了他们一跳,贺北凡只觉得自己手中的笔怔了一下,这不免让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随后女人高跟鞋的声音又在楼道里响了起来。 “完了,完了,哥哥可能有麻烦。”北凡依照自己的直觉觉得北宸一定是摊上事了,尽管是什么事北凡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他心中就是那种隐隐的感觉,而且还在逐渐的变得强烈。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地保佑北宸,希望他什么事也没有。 高跟鞋的声音在楼道渐渐淡了下去,最终消失了,但二楼的活动室里,贺北宸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在一步步地逼进,相反他仍在兴致勃勃地和晏桉谈论着。 “日文呢,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难。”贺北宸绕有兴趣地向晏桉解释道,“实际上,它要比中国汉字简单很多。它只由四部分构成,平假名,片假名,希腊字母和罗马字。” 尽管北宸已经解释地很清楚,却让胖桉听得似懂非懂,不知道贺北宸究竟在说什么,他傻傻地问道,“什么叫假名呀?” “假名是学习日文的基础,它其实就是……”贺北宸原本想要将这个名词解释清楚,现实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活动室的门被猛的推开了,只见谢澜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贺北宸万万没有想到谢澜会出现在这间活动室里,惊讶已经不足已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了,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惊吓,晏桉坐在北宸的身边张大了自己的胖嘴,推了北宸一下。 再看看贺北宸,他脸上的表情僵硬极了,就像是被凝固了一般,他呆呆地站了起来,手上的笔在不经意间从他的手上滑落了,他傻傻地问了一句:“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谢澜冷笑了一声,慢慢地走近了他,“我再不来,你就要上天了吗?”她的眼眸中充满了愤怒,就像有一团雄雄燃烧的怒火,随时都准备将贺北宸烧死。 “这是什么?”谢澜猛的拿起了北宸放在课桌上的日文书,“贺北宸,你现在长本事了是吧?你文化课学得很好是吗?还有心情看闲书?”说着一计耳光落在了北宸的脸颊上。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差点将北宸打懵,但少年仍固执地站在那里,并不打算服输。晏桉呆住了,他从未见过贺北宸如此狼狈的样子,现在更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学日文,语文都没学好,你还敢给我学日文,我让你好好学。”谢澜越骂越气,开始用力地撕扯手中的日文书。 这更令贺北宸难受至极,他慌忙伸手去抢,奈何谢澜任由他的眼泪砸在地板上,就是不给他,“你不是喜欢日文吗?你学呀,我见一次撕一次。”谢澜似乎将她的怒火都发泄在了小小的日文书上,几下将它撕成了几片。 “不要。我求求您,不要再撕了。”北宸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落,他哭嚎着,腰弯得很低,子就差没有给谢澜跪下了。 但谢澜岂是心软之人,她用力地将日文书撕得粉碎,那些碎损的书页一片又一片零零星星地掉落在了地板上,外面的雨珠伴随着北宸的哭声越下越大。 “贺北宸,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自习课不上,在活动室里看日文书,你告诉我,这是谁给你的勇气?谁给你的?”小小的房间里传来了谢澜怒不可遏的咆哮。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贺北宸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想,这样的雨天,他十几年以后也未必会忘记。 090 离开 “来,今天我们只练习这首歌的第一段,把它分解一下。”张洋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歌谱,站在队伍的最前排,他一如既往地穿着黑色的西装,做好了手势。 音乐的前奏已经响了起来,可北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有些滞,眼光定在了张洋的那套西装上,上次的经历着实令他胆怯,因而在大家都开口的时候,他的双唇还是紧闭着,心不在焉。 张洋的眼睛无经意间瞥在了他的身上,这小子又不知道在犯什么傻,大家都唱一句了,北凡才刚刚找到调子。 “贺北凡,用心点,比别人慢了半拍。”附和着音乐的伴奏,他的指责让贺北凡的心里更难受。他怔了一下,方才缓过神来,“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音乐室里的声音越发的震耳,但不知为何北凡却无法融入这样的歌声中,他只是有口无心地唱着,糊里糊涂地跟着大家的节奏,又像梦似的唱完了。 当他看见张洋的手指停顿下来的时候,北凡忽而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你们自己说刚才这遍唱的怎么样?”张洋的表情冷若冰霜,“能不能用点心?错音的错音,还有没跟上节拍的,都不知道你们倒底在做什么?”他明明也只是个年龄相仿的少年,此时却像一位严肃的师长。 这群少年们都再说话了,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他们怨言。但贺北凡坐在那里却很诧异,什么情况,他们明明已经唱得很好了,难道不是吗?他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张洋真是无话可说,成天都绷着脸,一副严肃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北凡正想着,张洋的双眸竟恰巧与他对视,“贺北凡,你要不要多练习一下?” “啊?”北凡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张洋是什么意思,一来给他一个下马威也罢,日常的训练中还要处处给他难堪,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真是见鬼。 “我看你是不是需要多练习几遍,只有这样你才能跟上大家的进度?”张洋这话一说都觉得自己威严极了,又像是过了一把瘾。 “不,不用了。”望着张洋身上不怀好意的笑,他赶忙地拖脱道,“我还是和大家起唱比较好。”北凡的这一句话竟引起了笑场,面前的大男孩会自嘲也蛮风趣的。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不知为何张洋还是习惯于每天绷着脸,讨厌他队员现在这副嘻皮笑脸的样子。果然那些爽朗的笑声又在他的一声令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贺北凡,你站起来,把这首歌给大家唱一遍。”张洋真的发火了,他的眼睛里似乎都冒着火光,“你唱的不好,就单独出来唱。” 这样的话对于贺北凡来说,真的足够戏谑了,他若是唱得不好,在座的各位又有谁敢说自己唱得好。身为音乐爱好者,也不时会自己写一些歌谱,他会害怕唱歌?开什么国际玩笑。 唱就唱,有什么大不了的?北凡想着竟满心的自信,他缓缓地站了起来,眼眸中是对张洋的太多不屑。 张洋见北凡那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儿,却在暗地里偷笑,这小子还怪横的,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他的手指轻轻一动,音乐伴奏声又缓缓地响了起来,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张洋也在前排的座位上坐下了,唯有贺北凡一个人站在那里。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隔,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北凡敞开了自己的歌喉,正准备投入其中的时候却又被打断了。 “高一点,我和你说了多少遍高一点不会吗?”张洋像个大爷一样坐在那里,把手一叉,没有任何尊重可言的呵斥。因而贺北凡只能被迫停下来。 “是,我知道了,我会唱高一点。”他从未像谁过头,但为了能在合唱队继续待下去,他也必须这般忍气吞声。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隔,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贺北凡继续顺着自己的心思唱了下去,张洋既然已经提出了要求,那他照办就好了。这样的小事,他也没有必要和他计较。 贺北凡觉得自己唱的这一遍真是无聊透顶,所有人望着他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就像是在看马戏团的猴子,他越想便越发的反感。 面前坐着的这个指挥人模狗样的,处处挑他贺北凡的刺。 “我最亲爱的祖国,你就像大海永不干涸……”北凡唱到这里没有了音调,可能因为他自身的局限,他的高音就是唱不上去。任凭他费了多大的劲,声音却听着软软的,柔柔的。 “打住。”张洋觉得自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索性从音乐室的椅凳上站了起来,语气中充满了傲慢,“贺北凡,你倒底会不会唱歌,调整气息你会不会?” “那个,可能我并不适合唱这么高的音。”贺北凡的脸渐渐变得严肃,他现在已经无所谓什片面子了,仅是想把话和张洋说清楚。 “你不适合唱高音?”张洋冲着他冷笑了一声,“我看你就不适合唱歌吧,还不适合唱高音,那你适合唱什么音?”张洋此话过于尖锐,在贺北凡的自尊心上划下了一道口子,因前北凡怒了,他开始口不择言,“我适合唱什么歌,我心里自然清楚,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北凡的眉宇间充满了自信和骄傲,也不是什么样的数落他都能够接受的。先不提别人,张洋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贺北凡,你什么意思?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了是吧?你给谁甩脸子呢?”张洋紧咬着自己的下唇,他发觉这也是个狠角色,竟想要与他反驳,勇气可嘉。 “我就是不高兴了,怎么了?”贺北凡傲气地将头一扭白了张洋一眼,“你懂得什么叫尊重吗?你会说人话吗?”他的言外之意表露的再明显不过。 北凡原本以为张洋会退缩,不成想,他依旧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资本,“贺北凡,你想让我尊重你,那你就自己去争取呀,你是什么货色我就是什么脸色。”他的话似乎像一把利箭,把贺北凡的最后一点点耐心都给磨没了。 他觉得面前的张洋越发的可恶,他不自知的样子更是丑陋无比。 “张洋,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合唱队的指挥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北凡的话一针见血,直扎在张洋的心窝,其他的队员都暗暗的在心里为北凡叫好,对于张洋嚣张的作派,他们早看不惯了,却见怪不怪,没有一个人敢当众和他抬杠,贺北凡现在真是他们心中的英雄。 “你说什么?”张洋被他的短短几句话说懵了,“贺北凡,这个合唱队我是老大,权利是尹老师给的。你要是不服气,你就给我滚出去,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进我合唱队?” 贺北凡从未被谁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他也骂红了眼,没有考虑后果的用手指向了面前的张洋,“走,就走,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贺北凡也是个要脸的人,你不想让我待在这,我也不稀罕什么合唱队。要不是尹老师让我来,我才不会来呢。”这也确确实实是贺北凡内心的想法,不过他却口无遮拦地全盘托出。 “好,很好。”张洋的脸色变得铁青,“你要是不愿意参加排练,现在知就滚出去,没有人拦着你。”今天真是要把张洋气坏了,从来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话,这个贺北凡倒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一次又一次在全队员面前失了面子。 话说到这份上,贺北凡对于这里也没有任何留恋的对方,但他却显得不紧不慢。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又将手中的歌谱扔在了地上。他贺北凡来去自由,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合唱队,他就更没有放在心上。 音乐室的门被猛的关上的瞬间才令张洋真正的生气,有人和他吵架,现在竟然还摔门走了,这在他眼里真是奇耻大辱,令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周围的学生虽然还安稳地坐在位子上,却闹成了一锅酱糊,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哎,刚刚走的那个人是谁呀?”坐在后面一个瘦小的男生似乎对贺北凡的行为非常的欣赏,“他还挺有个性的,我看好他。” “听张洋叫他什么来着,对,贺北凡。”他还像想起什么似的,“他好像是这一界的十佳歌手吧,怪不得这么傲气。” “我看呀,真是百年一遇,还有让张洋吃不定的人,真是太可笑了。”其他队员都在一旁窃窃私语,却没有发现他们指挥的脸已经铁青了。 “你们说够了没有?”他大吼了一声,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怒火。小小的音乐室终于安静了下来,半响都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贺北凡却哼着小调,悠哉悠哉地向教室走去,离开了合唱队,也罢,这样无拘无束的状态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091 分科 “宇泽,这个星期有时间吗?”贺北凡无聊地翻着手中的书页,眼神默默地瞅着身旁的男孩子。 “为什么这样问我?”钟宇泽很纳闷地抬起了头,“天天坐在我旁边,还问我这周有没有时间,你真逗。” “宇泽。”北凡的声音忽而变得严肃,“可能,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不能和你做同桌了。”他说着眼眸中充满了伤感。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明白。”钟宇泽从未想过贺北凡会离开他,他毕竟是他最好的哥们。 “马上就要分班了,我可能,要转去六班。”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幽幽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我去,北凡,你还真要去学艺术。”钟宇泽越想越觉得奇怪,“你文化课也不差呀,你怎么会想着去学艺术。”他这句话明显引起了贺北凡的不满。 “学艺术的人,未必文化课不好呀。”他点了点头又继续地喃喃道,“我是真的喜欢音乐,我已经思考了很长时间了。” “可是……”钟宇泽叹了一口气,“这条路并不是这么好走的,而且,我一直以为你会和我一起学理科的。”宇泽的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深深地透露出了他的失望。 “我也知道不好走。”贺北凡的心思缜密,他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我们高考是为了什么?我们考大学是为了什么?如果我选了理科,我一点也不喜欢,那我还不如不选。”他的话语很坚定,显然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 钟宇泽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见周婉妮走了进来,他便静静他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女人今天的表情却异常的柔和,她轻轻地启动了一下自己的薄唇,“这次月考的成绩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这段时间,你们就要面对一个重要的选择。”她说着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分科表。 “是选文,还是选理,大家都想清楚了。”她又觉得自己的话还欠点火候,又补充道,“当然,如果自己没有想好的话,最好还是和父母先商量一下。毕竟,这是对你们未来的初步规划。” 钟宇泽原本并没有把分科当作一回事,现在却被周婉妮说的有鼻子有眼,让他也不得不开始重视了起来,他终于收起了自己一直压在课本底下的漫画,竖起了自己的耳朵,等着听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现在,我把分科表发下去,大家仔细地考虑一下。不用着急,下个星期一交给我就好。”周婉妮说着将手中的一沓小纸条发了下去。以往这个时候,班里定会乱成一锅粥,可现在却异常地安静,似乎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打算着。 “都想清楚了,不要这么着急落笔,文科和理科可是存在很大的差距的,你们自己也应该认识到这一点。”周婉妮看见学生们都拿上了纸条,又不放心地叮嘱道。 “这是什么呀?”钟宇泽对于面前的小纸条多多少少有点不屑,只见一张皮带宽的小纸上写着几个小小的宋体字:班级 姓名。 在这两条横线下面还有两个选项,文科,理科。 “请认真填写一下自己的分科志愿,选文就在文科下面打勾,选理就在理科下面打勾。我想,这大家应该知道吧。”周婉妮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变得异常的啰嗦,她婆婆妈妈的样子倒有点不像她。 贺北凡拿捏着手中的纸条,眉头却在不经意间皱紧,他一直握在手中的笔忽而放下了。 “你怎么了?”钟宇泽感觉到了北凡的异样,当他再低下头看了一下分科表时,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 “这上面为什么没有艺体?”贺北凡看着面前的纸条便觉得心烦,连学校也不愿意给他这个选项,着实令贺北凡恼火。 “就是,这太不合理了。”钟宇泽在一旁附和着又仿佛在安慰着他,“北凡,肯定有人和你有同样的想法,要不,你等会儿去问一下周婉妮,看看她怎么说。” 同学们都纷纷提起了笔,有些胸有成竹,另外一些则看着有些犹豫的样子,迟迟不肯落笔,而贺北凡自然不属于这两类。少年愁苦地撑着自己的头,那只水性笔则被他撂在了一边。 钟宇泽拔开了笔盖,果断地在理科的方框后面打了勾。 “你们可以讨论讨论,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来问问我。”周婉妮满脸慈爱地望着他们,对于这群孩子,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到了该告别的时刻,而这群孩子是走是留还没有个定数。 “北凡,快去,你去问问周婉妮,问问她艺术班是怎么一回事。”贺北凡还没有说话,他却感的钟宇泽比自己更关心这件事。虽然有些本能地排斥,但现在毕竟不是胆怯的时候。 “周老师。”北凡在宇泽的鼓动下举起了手,他也是想为自己在争取个机会。既然这个机会学校不情愿给他,那他便要自己去争取。 “贺北凡。”周婉妮一脸认真地望着他,“你有什么事吗?要是有问题的话上来说。”她的双臂交叉在了胸前,像是做好了随时答疑的准备。 见周婉妮这么说,贺北凡慌慌忙忙地跑上前去,却在与周婉妮面对面时语塞了。 周婉妮也像是看出了贺北凡的慌乱,“没关系,你不要紧张。有什问题,你就尽管问就行了,我能帮忙的自然会帮。”女人的表情非常的柔和,这让贺北凡感到了无比的舒适,一些原本的不安渐渐的变淡了。 “周老师。”北凡此时的心情很平静,“我想要问问您,能不能转到艺术班?”贺北凡的问题显然是出乎了周婉妮的意料。 “转艺术?”婉妮的眼睛变大了一圈,“贺北凡,你怎么会想着要转到艺术班?”即便知道面前的少年有一定的音乐特长,但她仍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没什么。我只是想。”北凡在周婉妮的逼问下又显得有些怯懦了,“我只是想转到艺术班。”他最终还是壮着胆子说了出来,“周老师,我是真的喜欢艺术。”他望着周婉妮的眼眸变得越发的真诚。 “北凡,你可真的想好了?”周婉妮半信半疑地望着他,总觉得贺北凡是一时冲动而做出的决定,“一旦你转去了艺术班,在想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她的话意味深长,又像是在劝慰他。 “是的,老师,我想好了。”贺北凡抬了一下自己的眉毛,他并没有说谎,这件事情他已经反反复复地思考过了很多遍,每一个白天,每一个夜晚,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在却在他的脑中来来回回地浮动,甚至令他感到无可奈何。 “你真的想好了,那你就不要后悔。”周婉妮那个表情将她的不信任表露无遗,她甚至有些确信贺北凡在未来的几年中,就会为了他今天的选择而感到后悔。 “不会的。”北凡的语气变的越发的坚定,“我就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过。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为此而尝到了苦果,我也心甘情愿,愿赌服输。”十六岁的少年,脸颊上却是不同于常人的坚定。 “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打算阻拦你。”周婉妮微微地笑了一笑,望着站在面前的北凡,感到的是一种欣慰。 “明天,你去找尹笛霄老师,他会安排你之后的课程。”周婉妮说着,又像是有些不舍,竟在不知不觉之中表露出了挽留之意,“不过,也不用着急。他最近可能在忙着国庆典礼的事,你下周再找他也不迟。”终究是自己带的学生,舍不得放手也很正常。 “嗯,好。”贺北凡想了想合唱队的那摊尴尬的事,这时候去找尹笛霄不免有些尴尬,转班的事情缓一缓也无妨。见周婉妮也没再说话,北凡便转过身去,正打算离开时,却又被周婉妮叫住了。 “对了,北凡,你要去学艺术的这件事和你的父母商量了吗?”周婉妮果然想的周到,一句话就让贺北凡愣在了原地,无言以对。 “记住,这件事一定要和你爸妈商量一下。”周婉妮的长发在阳光下便显得更有光泽了,“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我还是建议你去学理科。”见北凡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明显的失望,她又话锋一转,“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提议而已,关键还要看你自己的规划。” “行,周老师,我明白了。”贺北凡轻轻地抿了一下自己的嘴,“您放心,我会和父母商量一下,征求他们同意的。”时光停留在了贺北凡略微上扬的嘴角上,他是音乐的宠儿,他相信音乐一定不会辜负他。 钟宇泽正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默默地望着这一切,他虽然听不到,却从北凡的表情中感到这事有料,他不经意地拿起了桌角的水性笔转了起来。无论北凡的选择是什么,他都选择无条件地支持他,或许这就叫哥们吧。 092 留宿 “妈,妈,我回来了。”贺北凡今天的语气很是急迫,实际上他从未像现在这么早到过家,因为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母亲说,便让她有些急不可耐。 “哦,小凡,你回来了。”何妤蕾走到了门前,为贺北凡递上了拖鞋,“怎么样?今天在学校有没有什么新鲜事?”何妤蕾说着帮贺北凡卸下了他的双肩包。 贺北凡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哦,妈,我要给您说一件事。”他说着语气忽而放的迟缓,在门前的小饭桌坐下。 何妤蕾却被儿子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吓了一跳,她随着他在饭桌前坐下,“怎么了?什么事情呀,这么严肃。”她感到有些奇怪。 “妈。”贺北凡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说出来,您不要生气。”贺北凡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母亲的脸色,发觉她的面容还不错,于是他的胆子又放得大了些。 “什么事?你说。”何妤蕾对她的吞吞吐吐感到很奇怪,“你有话快说,别让我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妤蕾说着,转身走进厨房,为他倒了一杯热牛奶。 “给,趁热喝了,多喝牛奶,你还能再长高。”何妤蕾笑了,轻轻地拍了拍北凡的头,这倒让贺北凡更不好意思了,原本想要说的话,被硬生生地堵在了噪子眼。 他没有去拿面前的牛奶杯,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吐出一句,“妈,我想去学艺术。”这句话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他今天必须要说出来。 “你说什么?”何好蕾果然是惊讶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这么倔强,贺北凡小心翼翼地看着母亲的那双眸,他的内心充满了内疚,他也不是不知道母亲的难处,但他却固执地选择了自己的梦想。 “小凡。”何妤蕾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你的文化课不差的,如果你选择了理科,将来也能走个非常不错的学校。”她向孩子表露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妈,可是,音乐才是我真正热爱的,没有其他。”北凡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激动,“所以,我想去做自己喜爱的事。”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北凡的心意也很明显了,他原本以为何妤蕾会数落自己,但她并没有。她只是坐在饭桌前一直叹气,培养一个艺术生,对于一个单身母亲来说,又要下多大的勇气,不言而喻。 “小凡,我不是不支持你的想法。只是……”何妤蕾实在说不下去了,她的脸上是那种少有的为难的表情。他们的谈话便就此陷入了僵局。这样的局面维持了短短几分钟,贺北凡就后悔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做。面前的女人是生他养他的人,他竟让她如此的为难。 他贺北凡如果能健康快乐的长大,这便是何妤蕾的功劳,他更不应该对她要?求更多。最终,他选择了让步,毕竟,如果母亲犯难,那么即使他转到了艺术班,他也不会开心的。 “妈。”贺北凡良久之后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要不,我去学理科吧。我就不去学音乐了。”这句话一说,他的泪都会掉下来了,他放弃了自己原有的决定,那他贺北凡这么长时间来的努力又算得了什么。但在母亲犹豫的时候,他做的所有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原本以为他们的对话就是如比了,母亲肯定也会同意自己这样做。不成想,何妤蕾在一番苦苦的思考之后,竟然推翻了自己原本的想法。她不愿因为自身的缘故和家庭的条件而影响北凡原有的人生选择,即便她并不看好,但她还是选择支持。因为北凡喜欢,他有一个这样的梦想,这就足够了。 “小凡。”何妤蕾有些愁苦地撇了撇嘴,“如果你真的决定好要去学音乐的话,妈支持你。”这句话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能说出口,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能像何妤蕾这般通情理。 她的好意却让贺北凡不愿意接受,“妈。我也知道,您把我拉扯大很不容易,所以……”他的话吞吞吐吐,却充满了对母亲十足的爱意。 “你不用再说了。”何妤蕾却已经想好了,“凡,我不会因为家庭的条件,而让你受委屈的。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放手去做吧。”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她已经思忖了很久,贺北凡的音乐天赋,她也不是没有看到。 “妈,谢谢您。”贺北凡激动不已,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情竟办的如此顺利,他似乎还没有和母亲多言语什么,只是简简单单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愿望,这就足够了。 “凡,只要你踏实肯干,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何妤蕾笑了,她的笑很好看,里面包含着浓厚的爱意。 “妈。”贺北凡此时的感动多于欣喜,“我会努力,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我知道,您很辛苦,所以,我一定会尽全力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原本他已经忍痛放弃了自己的想法,现在却因为母亲的激励而变的动力满满。 北凡从裤兜里掏出了那张纸条,现在看来他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他在下个星期便会去找尹笛霄,现在想来,既然已经做好了选择,便也没有理由再犹豫了。 “北凡,那,你是不是要转到学校的艺术班吗?”何妤蕾看着有些担心,一双白皙的手却没有停下,将身旁的牛奶杯拿起来吹了吹。 “嗯,是的。我又该认识一群新朋皮了。”贺北凡却看着很开心,他接过母亲手中温热的牛奶,微微地抿了一口,“我觉得,这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母子俩正说着话,客厅的门响了,“呯,呯。”有人在敲门,“这么晚谁呀?”贺北凡有些纳闷,打开门的瞬间他却愣住了,贺北宸站在门口,不过他的模样狼狈极了。身上虽然穿着校服,但他的头发皱皱巴巴的,脸颊上有明显的伤痕,像是被别人打了。 这样的哥哥,北凡从未见过,他没有背书包,嘴唇干的裂开了一道口子,胳膊上是一些淤青,球鞋也脏旧了,上面沾满了污渍,所有的这一切都一点也不像贺北宸的风格。 “哥,你怎么了?”贺北凡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他不明白贺北宸为何会变成这样,但他却有强烈的欲感,这一切保准和谢澜有关。 贺北凡的眼眸低垂着,像是睁不开一般。可能是脸上有伤的缘故,他的表情显得异常的僵硬,是一种非常冰冷的感觉,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走进了屋。 “北凡,门口是谁呀?”何妤蕾有些纳闷地从饭桌旁走上前来,却见自己的侄子呆呆站在那里,这可把何妤蕾吓了一跳。 “北宸,你来了,快到沙发上坐。”何妤蕾热情地招呼着,同时眸光中又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了?又和别人打架了。” 贺北宸都顾不得换鞋,有些踉跄地走到皮沙发前坐下,“婶婶,您就别问了。”他摆了摆手,一副痛苦的样子。何妤蕾见北宸这副狼狈的样子,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既然贺北宸不愿意说,她也不想再追问下去,而是转身去厨房泡茶。 贺北凡一直望着哥哥那张受伤的脸,北宸却目光呆滞地定定地看着前方,他没有哭,也没有向他倾诉什么,就是这样才更令贺北凡难受。 他原本想要问问哥哥,却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便闭上了已经张开的嘴,现在,他一声不吭地坐在身边陪他,可能就是对贺北宸最好的安慰了吧。 何妤蕾端着一壶菊花茶走了出来,见人家俩兄弟坐在那里,她便觉得自己的出现就是多合的。她将菊花茶倒进了茶杯里,端给了贺北宸,“宸宸,我放这,你润润嗓子。” “谢谢婶婶。”贺北宸的声音没有了温度,听上去不亚于一个垂死之人。 “那你们先聊,我先回房睡觉了。”何妤蕾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寂静的夜,客厅的灯还亮着,贺北宸望着光秃秃的墙壁,半晌之后吐出一句,“北凡,我今天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家里,我不想回去了。” 哥哥突然间的问题让北凡有点茫然,“啊?你睡在这里。”他的眼神惊讶至极。 北宸不明白北凡的表情,因而误解了他,“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他说着,从沙皮上站了起来,像是准备离开。 “哥,你今天晚上就睡这吧。”北凡也站了起来,走上前去阻拦了他,“外面天黑了,你就不要走了。”他说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你,凡。”北宸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又忽而感觉到了疼痛,立刻收敛了回去,这一切都让贺北凡看在了心里,他就像是被谁捅了一刀那样难受。 “哥,我去给调热水。冲个热水澡吧,很解乏的。”他说着向厨房走去,北宸只感到四肢都软弱无力,他一步也不愿多走了,而是靠在了客厅的白柱上。 093 夜谈 热水湿透了贺北宸的每一寸肌肤,那些温热的水珠滴落在他的身上,换来的是一种切身的舒适。他真的累了,太累了,冲个热水澡都能让他心满意足。浴头不断喷出的水流从顺着北宸的头顶一直流到他的脚底。 这一切让他把现实的苦恼都渐渐淡忘了,他索性在浴头下扬起了自己受伤的脸庞,但就在伤口接触到热水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北宸并没有躲闪,洗澡总不能不洗脸吧,这更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无所适从。 谢澜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你理科那么好,学什么文科?你知不知道文科的就业面很窄,你学文科能有什么前途……”真是可笑,他贺北宸每天这么辛苦,竟然会没有前途。 他真是恨透了“前途”这两个字眼,什么叫有前途,什么叫没有前途。他不清楚,他的字典里也没有这个概念。为了前途,他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现在想来,前途这种东西,不要也罢。 北宸揉操着身上的浴淋露又不愿再多想,开始骂起自己来,想这些做什么,真是没趣,他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地冲个热水澡,其余的事都不配放在他的脑子里。 贺北凡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他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瞅了瞅墙壁上的钟表。钟表的时针指向了十一点,听着卫生间稀里哗啦的水声,哥哥还在洗澡。北凡虽然陷入了阵阵的困意中,却并不打算催促道。 就让哥哥好好洗个澡吧,看得出北宸最近很疲倦,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因而北凡总是能看见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今天,怕是又被谢澜数落了,所以北宸才把他这里当做避难所。 北凡想着觉得自己的腿都坐软了,便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窗外的夜色很美,月光打在了秋叶上,留下了斜斜的树影。徐徐的晚风向他吹来,让他感到了秋夜的凉意。 抹去白天的疲倦,此时此刻还是很舒心的。 他正想要在阳台前多站一会儿,卫生间的门却被推开了,只见贺北宸裹着自己的浴袍走了出来。 “你洗完了。怎么样,冲个热火澡很舒服吧。”贺北凡走了过来,冲哥哥笑了笑,希望他可以开心一些。 “嗯。”他也只是淡淡地回答道,看不出脸上的任何表情,他的头发松松软软地贴在头上,还滴着水珠。 “快点擦干,不要着凉了。我去给你热杯牛奶。”贺北凡说着,从橱柜里拿了个杯子朝厨房里走去。 “不用了。”贺北宸终于说话了,他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看了弟弟一眼,“我不渴,牛奶就不喝了,你陪我睡觉吧。”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就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明早起来就一切安好,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但贺北凡却没有看出哥哥的心思,“我去给你热一杯吧,缓缓胃,还帮助睡眠。你去沙发上等我一下,两分钟就好。”弟弟既然都这么说了,北宸也不便再拖脱,而是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他,没过多久,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就放在了他的面前。 “喝吧,喝了,我们就睡。”北凡坐在了他身边,示意北宸将牛奶喝完。凡很喜欢喝牛奶,母亲也总是为自己热牛奶,就种感觉真的很幸福,因而他希望哥哥也能够体会到。 北宸抿了一口,感觉味道很不错,又骨碌骨碌地喝了下去,一晃牛奶入口了半杯,“谢谢你,我真的感觉舒服了很多。” 看着北宸的样子,凡觉得哥哥比刚进门的时候体面多了,有了一些精神,嘴唇也红润了一些。”贺北凡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哥哥把杯子里的最后一滴牛奶喝完,他有些不自控地打了个哈欠,“那我们唾觉吧,哥,现在已经很晚了。” 北凡说着拉着哥哥的手向卧室走去,那是贺北凡自己的房间,虽然不大,却看着很整齐。他轻轻地打开了灯,小房间顿时亮了起来。屋内的摆设再简单不过,他的床边放着一张课桌,窗台上是一些盆栽,墙壁上还挂着一些北凡喜欢的海报。不过,贺北竟已然没有精力再去细看这些。 北凡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条毯子递给了他,随后关上了灯。夜色去越来越深了,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黑暗的一片。 北宸直直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他的四肢舒展着,一双眼眸却直直地盯着贺北凡房间的天花板,他想要睡觉,于是强制自己闭上了眼睛,却发觉怎么也睡不着。 因而在床上翻来覆去,身旁传来了贺北凡均匀的呼吸声,见弟弟睡的很香。北宸也不再翻身了,生怕自己把吵醒了。耐何感冒还没有好,他的嗓子在不争气地轻咳,北凡看似睡得很香,实则并没有睡得太死,贺北宸的这几下轻咳倒让他醒了过来,睡意全无。 他睁开了眼睛,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他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北宸的呼吸。“哥,你睡了吗?”他试探性地问道。 “还没。”北宸淡淡地回答道。他又感觉有些不对劲,“你该不会是被我吵醒的吧?”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没有啊,我只是忽然没有困意了。”北凡的话虽然听起来很可笑,但事实确实如此,他现在确实是如白天一样清醒。 “那,你想和我聊一聊吗?”北宸的此话一出他就后悔了,现在已经很晚了,他竟然还要北凡陪自己聊天,这在他看来,固然有些失了分寸。 “哥,你还好吗?今天倒底出什么事了?”他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原本他就很渴望了解哥哥现在的状况。 “我又和你大妈吵架了。”北宸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我们吵得很凶,所以,我就来这里了。”北宸的话看似平平常常,却不知这其中包含着多少苦楚。 “为什么呀?”北凡对于这样的事,显示出一贯的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哥哥做的己经足够好了,为何大妈还是会责备他,“你最近又做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贺北宸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只是,只是想要学文科而已。”他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的眼眶湿润了,他真的很想为自己做一次决定,他也没做什么,就这么简单。 “学文?”没想到贺北凡听见了北宸的话惊讶地叫了起来,“你为什么会想着学文科?”他的眼眸中充满了疑惑,就更别提谢澜了,他自己都感到很困惑,他更没有想到哥哥会因为这件事和大妈吵架,真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嘘,你小点声,婶婶在睡觉呢。”黑暗中北宸朝凡做了个手势,即便贺北凡并没有看见。北宸似乎很害怕他们的谈话被何妤蕾听到,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什么。 “我给你说,你可能觉得很意外。”北宸顿了顿嗓子,又继续说道,“可事实就是这样,我真的偏向于学文科一些,而且我对理科一点兴趣也没有。” 贺北凡没有料到哥哥会和自己说这些,月色柔柔地洒在他房间的阳台上。今天的哥哥似乎与往常不同,他不再像平时那般严肃,而更偏向与和自己谈心。 “可是,哥,你真的很擅长学理科,你不觉得吗?”贺北凡也不是一味附合着他的,凡还是有自己的意见与看法,“而且,你的理科这么好,你学文真的有点可惜了。”他说着,彻底与北宸敞开了心扉,似乎忘记了睡觉的事。 北凡又不打算睡觉了,他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扭亮了床头的小夜灯。灯光虽然昏暗,但仍然可以照到整个房间,北凡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北宸的那张脸。 贺北宸也坐了起来,他掀掉了自己身上的毛毯,“凡。”北宸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喜欢做一件事和擅长真的是两码事,我擅长理科,但我并不喜欢它。”现在没有其他人,只有从小和自己玩到大的弟弟,贺北宸太可勇敢地坦露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那不是一回事吗?”北宸的话更让他摸不着心脑了,“我喜欢一件事,因为我擅长。难道擅长的东西,还有不喜欢的吗?”北凡摇了摇头,总之他自己不是这样的。 “当然不是。”贺北宸的声音很坚定,又显得语众心长,“喜欢的事可以努力做到擅长,但擅长的事,也仅仅如此了,不会有太大的提升空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一点骗不了别人。”两个人似乎在玩文字游戏,因为这般抽象的事情而争论着,外面月光依旧,谁也不打算入睡,直到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这么晚,你们俩怎么还在聊天。快睡吧,孩子们。”何妤蕾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眼睛有些睁不开的样子。 “好,婶婶,我们现在就睡。”北宸知趣地钻回了被窝,房间的门又被重重地关上了。两个人都没有睡意了,却也不再言语。 094 回家 “玙璠,玙璠,你怎么还没回家,你不着急呀?”晏桉在教室里来来回回的转悠,却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宇宙还没有回家。 玙璠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不是也没有走吗?你催我做什么?”她无聊地转着笔,课桌上放着上节课的数学课本,只是也没有被玙璠打开。 “我?”晏桉用胖手指了指自己,“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留下等年级组来检查卫生,你在这儿做什么?”晏桉说着话并没有停下来,他摸了摸黑板的边框,嗯,不错,还算得上干净。 “不想回家呗。”玙璠撇了撇嘴,“你说,我就考了这么点分,回去该怎么和我爸妈交代呀?”玙璠越说越觉得苦恼,不经意地用嘴啃着笔头。 “哦,你就因为这么点小事不愿意回家,我还当什么事呢。”晏桉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我要是你呀,我早就回家了。都放学了,还坐在这里,也不害怕把牢底坐穿了。”胖桉的话虽然带有明显的挑逗意味,却也是事实,他真的蛮厌恶这间教室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待。 “这么点小事?这事小吗?”玙璠颇为不满地皱了皱她的小鼻子,“一场暴风骤雨好吗?”晏桉不懂玙璠的苦楚,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你就实话实说不就得了?”胖桉将这一切都看的过于轻巧,“你妈也最多是数落你两句。没什么的,谁没有被数落过呀?” “后面还要开家长会。”玙璠想着就不由得叹气,“你说我该怎么办?难不成,我就和我父母实话实说,说我考了班里倒一。”玙璠脑补了一下,这样的话,她肯定是说不出口。 她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晏桉,你打算怎么和你爸妈交代呀?”她见胖桉脸上的表情很正常,便想问问他,这样也好找个案例。 “我?”晏桉指了指自己笑了,“我也没什么可交代的呀?”他说着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我都已经交代过了,班级五十名,没有什么可解释的。”胖桉颇为轻松地摆了摆手。 “你爸妈没有骂你?”玙璠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还纳闷地皱了皱眉。 “没有呀。”晏桉对谭玙璠的问题才感到奇怪,“为什么要骂我?这就是我的真实能力,我又没有骗他们。”晏桉向来认为诚实是人的优良品质,而自己既然恪守诚信,只是能力不够而已,父母自然没有理由再去指责他。 “他们没有说,你成绩太差和重点大学无缘的话?”谭玙璠忽而感到做在她身边的这个小胖子一定不和她是同一个星球的,不然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 “没有啊。”谭玙璠的话才令桉子感到意外呢,“为什么非要考重点大学?”他又咧开嘴笑了笑,“我父母呢,对我的期望很简单。他们只希望我能快快乐乐地长大就足够了,至于别的。” 晏桉又摇了摇头,“他们并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 “啊?”玙璠手中的笔也不转了,天下竟还有这般通情达理的父母,着实很少见,“你父母真好。”良久之后,她吐出了这么一句。 “我也觉得。”晏桉笑了,别提他有多开心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夸奖自己的父母。 “那,他们有没有为你的未来打算呀?”玙璠的注意力逐步地转移到了晏桉的身上,她也对他的想法产生了好奇。 “他们说。”晏桉不好意思地笑了,微胖的脸颊有些泛红,“他们希望我可以接手杂货铺,把家里的杂货铺继续开下去。”可见这个愿望再简单不过了,难怪胖桉要笑。 “是这样呀,那也挺好的。”玙璠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她是打心眼里觉得这样的生活不错。 晏桉正走到窗台前检查窗户,谭玙璠的话却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哪有?你也不赖呀。看你这么喜欢摄影,以后干这一行,一定有你赚的。”晏桉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又再次把话题的焦点放回了玙璠的身上,让她再度愁苦不展起来。 正所谓,忘却只是暂时的。像成绩这样的事,玙璠是想忘也忘不了。 “我,我的确很喜欢摄影,但却没有多少人把它当作正经事来看待。”她说到这里心烦地站了起来,“其实,我特别希望自己的努力可以得到别人的肯定。”她说着,竟然有些哽咽了,“学业需要努力,难道其他的努力就不算数吗?凭什么?” 谭玙璠的这副状态一点也不玙璠,因而不免把晏桉吓了一跳,他一直以为小宇宙是坚强的,不成想,她也有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刻。 “是,你对于摄影的付出,当然也是一种努力,只是他们不承认而已。”晏桉听了玙璠的话也很心疼,只能想着法子去安慰她。 “他们为什么不承认?他们这样真的很不公平。难道只以成绩论英雄吗?不是每一个人生来都适合学习的。每个人的人生轨迹注定也是不同的。”她喊叫着,竟然落下了两颗晶莹的泪珠。 幸亏只有胖桉看见了,不然她谭玙璠也没脸出门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谁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虽然晏桉已经看见了,看见了就看见了吧,反正被这个小胖子看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胖桉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柔软的玙璠,在他的印象中玙璠永远都是洒脱爽快的样子,从来没有个女孩样,换句话来说,她就是个假小子。可现在她软了下来,却显得更加可爱了,可见,软一点也未尝不可。 “行了,玙璠,无所谓啊。他们不承认就不承认呗。”他说着向玙璠的身边走去,“他们承不承认有那么重要吗?”晏桉的一句话似乎就让玙璠开了窍。 也是他们承认不承认有那么重要吗?爱承认不承认,她谭玙璠是自己的,更没有必要去看任何人的脸色。 “你说的很对,晏桉。”玙璠的情绪像是得到了一定的缓和,“我喜欢摄影,从中我可以得到常人无法体会到的乐趣。所以,我也不指望摄影能给我带来任何回报,只要给我一架相机,我就愿意一直拍下去。” 胖桉看见玙璠的情绪有了缓和,“所以,你现在还有必要因为月考的事情而难过吗?”晏桉决定慢慢地开导她,“一套试卷,根本不足以评价你这个人。玙璠,你是什么样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难道不是吗?”晏桉也并不懂得什么安慰别人的技巧,但他却说的很投入,也很用心。 “没错。一张试卷,不足以评价我这个人。我的坚持,也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玙璠能够感到晏桉的话真的触动了自己,在无形中给了她很多力量。 “既然你都想明白了,那给父母一个交代还有这么难吗?其实远比你想象中的要简单。玙璠,你也仅仅是因为过不去自己的这道坎而已,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晏桉就是这般安乐的性格,说他没心没肺,也没错。但没心没肺,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现在谭玙璠是这么认为。 她自己也窝在这里很长时间,这未免有些怂,不太没她谭玙璠的个性。想了想,胖桉都这么劝慰自己了,谭玙璠也不愿再坐在这里当只缩头乌龟。 她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样的愈合能力着实让晏桉吓了一跳。只见玙璠也不掉泪,她一如既往地率性,只是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将课桌上的书胡乱地塞进了书包里。 “谢谢你的安慰,晏桉。我现在真的感觉好多了。”她说着撇了撇嘴,温柔地朝他笑一笑,“所以,我现在打算回家了。我的成绩是不够光彩,但我也会实话实说。毕竟他们迟早会知道,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说这句话忽而变得很轻松,像是真的想明白了。 “玙璠,你能想通就好。回家,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他笑了,大概是因为微胖的缘故,桉子笑起来很好看,在玙璠看来很温暖。 “那我走了,明天见。”谭玙璠说着向晏桉摆了摆手,整理了一下书包的肩带,向教室门口走去,走到教室门前,她又冲晏桉笑了笑,“我今天是不是看着特别丢脸,你可不许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她说着嘟着个小嘴,看上去很可爱。 “哪有,你一点也不丢人,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晏桉说着又朝她做了个鬼脸,“真没想到,我们的小宇宙也会有哭鼻子的时候。” “行了,行了,你就别再打趣我了。”玙璠抿了抿唇,“那我走了。”她的话音刚落,门便被轻轻地关上了。 留着晏桉一个人待在教室里,教室的灯还亮着,他略带些困意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这都几点了?检查卫生的怎么还没有来呀?”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地抱怨了两句。 “算了,算了,不等了。”胖桉说着将手中的拖把扔到了教室后排的角落里,索性拎起了课桌上的书包,“啪”的一声关上了灯,走出了教室。 095 审视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张洋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两只手不停地摆动,眼睛也闭了起来,像是很投入的样子。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悠扬的合唱声溢满了小小的音乐室,忽而音乐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尹笛霄慢慢地走了进来,但学生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他的步伐很轻,默默地站在音乐室的一角。 尹笛霄今天按照贯例来审视合唱队,他的眸光在队伍中来来回回地扫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而他皱起了眉头,一副焦虑的样子。 “我最亲爱的祖国,你是大海永不干涸,永远给我碧浪清波,心中的歌。”音乐室里的歌声停止了,张洋的双手停顿在了半空中又落了下来。 他自认为合唱队的这遍唱的真是太完美了,张洋扭过头望着面前的尹笛霄,满心期待,希望他可以美言几句。谁知尹笛霄愁眉不展,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一双眼睛还不停地在队伍里翻找。 “老师,您觉得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张洋问起这句话时小心翼翼,他颇为小心地看着尹笛霄的眼色,也不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谁知尹老师淡淡地问了一句:“贺北凡呢?贺北凡没来吗?”见也没有人回答他,他的眼眸中充满了失落。他又转身望向站在一旁的张洋,“贺北凡没有来过吗?” 原本澄邈以为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张洋这么关注贺北凡,他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他心虚地望着尹笛霄,“没,没有。”张洋结结巴巴地说道,生怕尹笛霄看出其中的破绽。 “怎么会?他怎么会没来呢?”尹笛霄越想觉得不对劲,贺北凡明明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会不来呢,他越想越疑惑。 “他真的没有来?”尹笛霄望着张洋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迟疑。 “没有啊。”因为是第二次回答,张洋的表情变得更加的自然,没有露出丝毫的心虚。尹笛霄竟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吐出一句:“算了,算了,他不来也罢。”眼眸中是说不出的惋惜。 “好,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为止,大家可以回去了。”尹笛霄说着语气中有种莫名的失落,他久久站在那里,张洋却像做个亏心事似的,飞也似的逃了。 当音乐室里只剩下尹笛霄一个人时,他走到了窗前,习惯性地拿起了那把小提琴,他将它架了起来,拉琴是一件苦差事,但奇怪的是他却从未觉得疲倦。 他正在拉琴时,却听见有人在敲门,“进来。”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正纳闷都这么晚了,怎么会有来找他,但当他瞥见贺北凡那张清秀的脸颊时,他就不觉得奇怪了。 “你来了。”尹笛霄的一句话像是他早就知道贺北凡会来找他似的。 “嗯。”贺北凡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疑惑尹笛霄为何会冒出这样一句,“尹老师,我来,是想……”北凡原本想要告诉尹笛霄他要转为艺术生的这件事,不成想,他却急不可耐地打断了自己。 “你是想和我说合唱队的事情吧?”尹笛霄自顾自地猜测道,“北凡,合唱队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格,更何况,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有些同学想进,可能还进不来呢。”男人说着语气中竟有了些埋怨的意味。 “不,不是的,尹老师,我是想和您说……”贺北凡也不是没有意料到他会提及合唱队一事,但是他今天来找尹笛霄,不是来听他来说这些的。 “北凡,我真心觉得你可以在这里得到提高。而且,你就没有必要再去琴行了,音乐室可以给你提供发展的空间,你喜欢的钢琴,也是可以运用在合唱队的。”尹笛霄不明所以,还在一味地劝说贺北凡,这更令北凡感到无可奈何。 “不,不是的,尹老师……”北凡正要解释却又被尹笛霄打断了。 “北凡,你是校合唱队的好苗子,不过,你要是不愿意来,我也不会强求。”男人的语气中充满了惋惜,如果他知道事实的话,应该就不会这样了吧。 北凡原本想要和尹笛霄谈论分班的事情,既然现在话题已经转移到了合唱队,他便认为自己不得不解释清楚。 “不是的,老师,我来过了。”贺北凡短短的一句话就足以让尹笛霄惊讶,他的眼睛放大了一圈,什么情况,难道是张洋对自己撒了谎,不应该呀。 “你说你来过了?”尹笛霄的声音上扬,实际上他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是的,我已经来过了,只是当时您不在。”北凡的声音多了几丝沉稳,他实话实说,又没有撒谎,所以,即便尹笛霄问起这么尴尬的事,他也不会觉得心虚。 不成想,贺北凡的回答让尹笛霄更疑惑了,“那你今天的训练为什么没有来参加?是身体不舒服吗?”他不禁有些担心北凡的身体,话都说到这份上,北凡决定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交待。 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没,没有。”看着尹笛霄一脸认真的样子,他又清了清嗓子,“尹老师,可能我自身并不适合参加这样多人的合唱,我的水平还没能达到张洋的要求,所以……” “没能达到张洋的要求?”尹笛霄越品味这句话就越觉得奇怪,他的浓眉不经意地皱了起来。 “对啊。”贺北凡一脸严肃的样子,根本就不像在和尹笛霄开玩笑,“他说我的声调太低,唱不上去,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北凡说着有些难过地垂下头去,生怕男人责怪他。 “原来是这样。”尹笛霄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在说话的同时牙齿不经意地咬紧了自己的下唇,“这个张洋也太过分了,我的确说过合唱队让他负责,但谁允许他清理队员的?谁给他的这个权利?”男人越说便觉得生气。 这倒让贺北凡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的确看不惯张洋嚣张的作派。但北凡心软,一向愿与人为善,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而牵连太多,“没有,您不能这么说。是我自己达不到合唱队的要求,和张洋无关。” 贺北凡越是这般谦逊,尹笛霄就越发的觉得张洋这件事做的过火,他实在无法平息住自己的怒气,“北凡,你去,去把张洋给我找来,他刚回去,现在应该还没有走。” “啊?”尹笛霄的要求让北凡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去叫张洋?”他没有想到尹笛霄也是这样的暴脾气,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欣喜感,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奈,他可不愿意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再和谁结下梁子。 现在这样就很好,自从那次吵完架后,他和张洋就井水不犯河水,再也没有见过面。毕竟也不在同一个班级,见面交流的机会也很少,又何必闹得知此难堪呢? 但尹笛霄却很固执,他的眉骨高耸,语气中更有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北凡,去,你把他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 贺北凡这才发觉尹笛霄是真的生气了,“哦,好。”他有些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脑子里却是一片酱糊,根本不明白尹笛霄倒底要做什么,走到音乐室的门口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老师,那他在几班呀?” “高二七班,你快点去吧,一会儿张洋该走了。”男人的声音很大是显而易见的急迫。 “哦,好。”贺北凡只得撂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现在再说什么都会显得多余。北凡转过楼梯的拐角,既而上了楼梯,向高二的教室走去。 “该怎么和他说呢?”贺北凡觉得自己的心里乱如麻,张洋看见自己该是满脸的厌恶吧。他越想越觉得后悔,肠子都悔青了,像张洋这样傲慢的人,他贺北凡招惹他干什么,纯粹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可北凡却没有办法逃避,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高二七班的门口。教室的灯还亮着,班级的门大开。一看就知道,一定是还有学生没有离开。 贺北凡也没有再过多的犹豫,而是迈着方步走了进去,不出北凡所料,张洋正在收拾书包。这个比他高一级的学长,正在整理自己的书桌。他面前的书厚厚的一摞,看起来很占位置。张洋自然也注意到了贺北凡的存在,他停下了手中的书,眼眸中充满了诧异,“怎么了,你找我有事吗?” “哦。不是我。”贺北凡却很平静,不知为何,当看到张洋的那张脸时,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了恶厌,“是尹老师。”他冷冷的说道。 “尹老师?”张洋原本松软的神经又再度紧绷了起来,“他找我做什么?”张洋的声音很慌张,他料想到自己一定是闯了大祸。 “我也不知道。”贺北凡耸了耸肩,“你去了就知道了。”他说完完全没有给张洋留下反应的机会便转身离去了。 096 归队 离开了高二七班,北凡再次向音乐室走去。想必尹笛霄现在正坐在椅凳上等着他回去,北凡便不觉加快了脚步。短短的几分钟,他又回到了刚刚那个狭小的空间。 “你回来了,张洋呢?他人呢?”尹笛霄听见木门被推动的声音便从椅凳上站了起来,不成想,进来的人却是北凡。 “哦,他在后面,应该马上就到了。”北凡走了进来,却又拘紧地站在那里。 “你坐吧,站着多累。”尹笛霄表面上看着粗枝大叶的,实则内心却是北凡想象不到的细致,刚来到这里,北凡总是觉得他冰冷,但现在却彻底打消了这个看法。 他坐了下来,不经意间眸光又落向了那架墙角的钢琴,他总爱细细地端详着那些漂亮的黑白键。这个时候,他就算什么也不想,也会感到一阵舒适和惬意。他已经许久没有去琴行,现在想来音乐室真是个好地方,它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弥补了他内心的空缺。 “报告。”一句低低的声音扰乱了北凡的思路,只见张洋背着他红白相间的书包走了进来。犯的双肩被压得有些不自控地前倾,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没顾得上整理。 见贺北凡坐在位置上颇为冷漠地望着自己,他也很自觉地走到一个椅凳前,有些费力地将书包放在一边,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肩膀。 “站着,谁让你坐下了?”耳边是尹笛霄不近人情的声音,他走到了张洋的面前,眼眸中的怒气显而易见。 张洋刚刚想要放松一下,尹笛霄却给他来这一套。他有些意外地望着他,眼神就像兔子一样呆滞。尹笛霄从未对自己这般不留情面,他毕竟是合唱队的指挥,平时还是能得到不少福利的。 即便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张洋就是张扬,他的身上自带一种掩盖不住的傲慢,“贺北凡都没有站,我为什么要站?” 他仍然不服气地坐在那里,安稳如山。即便这样,张洋并不觉得自己任性,因为他觉得自己说的很在理。 “我还站着呢,我坐了吗,你就敢坐,一点规矩都没有。”尹笛霄鸡蛋里挑骨头地数落道,要在平时,这么点小事,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却压着一股无名火。 “又不只我一个人坐着,贺北凡也坐着,您怎么不说他呀?”张洋的心里忽而变得异常的不平衡,他尹笛霄一定是在没事找事。 他们俩的这般对话倒让贺北凡感觉很尴尬,他感到自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但还是索性站了起来,免得显得自己没有礼貌。 谁料这并不是尹笛霄的意思,“贺北凡,谁让你站着了,坐下。谁的指令你都听。”男人的语气中含有一丝淡淡的埋怨。 他扭过头去看着仍坐在椅凳上的张洋,“我让你站着,你说人家贺北凡干什么?他坐着和你有什么关系?”尹笛霄的严厉更是让张洋无可奈何,胳膊再怎么强势在大腿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他张洋再傲气,他也是尹笛霄的学生,这点不会错。 “站就站呗。”张洋虽然站着,语气里却是满满的不服气。 “张洋。”尹笛霄望着他的眼神变得更加严肃,“你为什么这么骄傲?你凭什么这么骄傲?”他对张洋所摆出的架子感到非常不解。 “没为什么,我就是这样,我也不觉得自己骄傲。”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他一直都是这样,当然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就是临死的鸭子,还要嘴硬。 尹笛霄听见他的回答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张洋,贺北凡没有来合唱队吗?他来了,你为什么还要撒谎?”他感觉自己实在是气不过。 这一句话便让张洋失去了底气,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给自己打气,“没为什么呀?是他自己达不到合唱队的要求的,我们国庆节还要参加典礼呢,总不能什么人都让他进来吧。”张洋说的振振有词,实际上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错了,甚至还冲贺北凡翻了一个白眼。 “是我让他来的,可以吗?”尹笛霄的声音越发的大,他像是从未如此生气过,这孩子怎么会这么霸道,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呀。 “您让他来的。”张洋淡淡的重复道,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您真的了解他适合做什么吗?的确,贺北凡是校园的十佳歌手,但这并不代表,他适合加入学校的合唱队。” 尹笛霄对于张洋这种倔强感到深深的无奈,“你觉得他不适合,我还觉得他适合呢。这个团队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有什么权利决定这些事情?”尹笛霄的语气很硬,但说的都是实话。 “作为合唱队的指挥,我觉得我有这个责任让团队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所以,我以为我是有这个权利的。”张洋的话很实在,也是他的心中的真实想法。 尹笛霄原本很生气,现在却也不想过多的责备他,张洋的责任心可嘉,他只是用错了地方。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是自己给予了他太多的责任感。 尹笛霄没有说话,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张洋却更急于去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且,尹老师,合唱队的人已经满了,现在的队列刚刚好,如果贺北凡进来的话又会打乱我们原本的队列。” 男人的表情并没有北凡最初想的那么坚决,少年不禁有些后悔,他刚刚真不应该回来。他回来做什么,尹笛霄又不是来找他的。但一想到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就心急如焚。 尹笛霄的眼神有些踌躇,他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北凡也觉得不好意思,“算了,要是合唱队人满了,我就不参加了。”最终还是他自己先吐了口。 北凡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了,谁知,尹笛霄沉默了半晌说道,“你留下。”男人的眸光落在了墙角的那架钢琴上,似乎想到了什么。 “啊?”北凡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张洋的脸直接就绿了。他没有想到尹笛霄如此的固执,根本就没有办法动摇。 尹笛霄看出了北凡的疑惑,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让你做合唱队的钢琴手,应该当之无愧。”他说着像是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决定,继而侧过脸问道:“北凡,你愿意吗?” 贺北凡点了点头,他压根没有想到自己还能留在合唱队,“谢谢尹老师。”他说着还不经意地笑了。 “凭你的能力是应该待在合唱队的。”尹笛霄说着眼眸中充满了爱意,可以看出,他对北凡的期望很高,这一点完全超出了北凡的想象。 张洋自然是晓得贺北凡的钢琴水平,这一点,他在教师节的晚会上已经见识过了,因而也无话可说,只是有一些不甘,被自己赶走的人,现在又回来了。 “那你这两天就应该把琴谱弹熟,免得到时候拖我们合唱队的后腿。”张洋最后没好气地命令道。 “我会的。”贺北凡最终颇为沉稳地答应道,尽管张洋的话听起来还是让他很不舒服,但他现在也失去了选择的余地,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回答。 尹笛霄无意间瞅到了窗外渐黑的天色,他又像有些愧疚一般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们也该回家了。”他又点了点头,继续补充说道,“我也该下班了。” “尹老师,再见。”张洋看似很有礼貌,但语气却是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 “嗯,走吧,路上小心点。”尹笛霄却是个不记仇的,尽管今天他因为张洋的事很生气,却很难对他产生偏见。 贺北凡也是健忘的,一转眼就把自己的正事忘得一干二净。直至他已经走出了音乐室的门,看着尹笛霄在锁门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件什么事,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好像和分班有关。 “噢,对了。”北凡的眼睛睁得很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倒把尹笛霄吓了一跳。 “怎么了,突然叫这么大声。”他将插在门上的钥匙拔了下来,放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老师。”这时倒轮到贺北凡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今天来找您。”他笑了,“我是想和您说一下分班的事,那个,我想转到艺术班来。”他的声音很低,又想是心里没底。 尹笛霄却又表现的异常的欣喜,与他平时相比,脸上的表情又显得异常的不自然,“什么,你要转到艺术班来?你没搞错吧,贺北凡?” “没有啊。”北凡完全没有看出尹笛霄的欣喜,他反而对他的问题有些不错,“没搞错呀。”凡继续补充道,“因为我喜欢音乐,所以我想……” 还没有等北凡说完,尹笛霄就打断了他,“真是太好了。”他兴奋地眉飞色舞,北凡甚至都认为他会跳起来。 “你这傻孩子。”尹笛霄摸了摸少年的头,“你要转到我们班,你来就行了,你还给我说什么。我肯定欢迎呀。”他又抑制不住地说道,“你明天就背着书包来吧,你放心,你只要肯学,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明天,老师,您忘了,下周三,学校才统一分班的。”贺北凡提醒道。 “对,对了,你看我这记性。”尹笛霄颇为尴尬地拍了拍头,又颇为暖心地说道,“回家吧,孩子,已经很晚了,路上小心点。” 097 翻窗 走廊的声控灯是灭的,周围一片黑暗,北凡大声的叫喊了两声,楼道的灯又亮了。他只觉浑身的疲倦,向楼梯上走去。 现在这个点,这所教学楼就像空了一般,班里的同学应该都回家了吧。北凡想着又不觉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果然当他来到高一七班的班牌下时,向教室里一望,发觉一个人都没有。他们都回家了,贺北凡想着不觉有些无奈。 他默默地走到教室门口,推了下门,令北凡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面前的门竟然纹丝不动,“怎么会这样?”他低下头去,又把弄了一下门把手,发觉教室的门被锁上了。 “我靠。”一向彬彬有礼的北凡此时只想说脏话,“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离开之前,贺北凡还专门将书包放在了前排的课桌上,他认为这样就足够的显眼,结果呢,他的同学还是把他锁左门外了。 “这可怎么办?我的书包还在里面呢。”北凡忍不住地抱怨道,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自然没有人理会他。如果遇到了这样的倒霉事,恐怕,再抱怨也无济于事。 北凡整个人都乱了,他从未遇到过这等事情,这真是笑话。教室面向走廊有一扇小窗,这扇窗户引起了北凡的注意,它虽然很高,但他贺北凡也不矮,那扇窗是敞开的,小窗的下面应该就是最靠门的一张课桌。 不如,不如从窗户这翻进去怎么样。这固然是个大胆的想法,但贺北凡却认为很有实施的必要。对于现在这种情况,他也只能去做一下这种尝试,危险与否,对于他贺北凡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北凡这样想着,又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怎么,都这个点了,他从未这么晚回过家,母亲可该担心了。 看来现在他也没有时间去犹豫了,北凡眼急手快,猛的一跳,想要抓住小窗的窗棂,却忽而失了手,双脚又回到了地面上。 他感到有些吃力,北凡是翻过墙,可墙上毕竟是坑坑洼洼的,可以给他一些支撑点。而面前这面教学楼的墙却光滑,找不到任何作为支撑的东西。 算了,算了,谁的人生不是由无数次第一次构成的。他翻一次窗也无妨,想着,北凡就为自己打气,失败一次,还有第二次呢。他猛的一跳,像是发挥出了自己全身的力量,这一次他成功了,北凡的手成功地搭在了窗棂上。 因为没有人的帮助,所以贺北凡感觉自己异常的费力,他努力地抬起自己的右腿向那扇小窗伸去。但才刚刚触碰到一点,他的手不断的下滑,他已经没有力气了,随即松了手,从半上空的位置,这次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的双脚并没有落到地面上了,取而代之的是膝盖着他了。 虽然校裤对双腿的摩擦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但贺北凡还是感到钻心的疼,他慌忙地站起来,感觉膝盖都万废掉了。跪在地上的感觉真不好受,可哥哥却经常被经常被罚跪,他现在想不明白北宸是有多大的忍耐力,承受住这样的虐待的。 贺北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校裤,该死的裤子蹭破了一洞,这校服的质量也太差了,亏得还卖出这么好的价钱。北凡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狼狈极了,要在平时,他一定会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现在没关系,既然也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那就再试试吧。 他贺北凡一向是个不服输的孩子,这次也不例外。那扇小窗就在他的面前,北凡抬头可见,它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扇窗户而已嘛,看着也没有那么难攀越,只要他贺北凡想做,那就没有他贺北凡做不到的事情。 更何况,他自认为自己的体能还是蛮好的。北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第三次的尝试,他纵身一跳,抓住了窗棂的最上端,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迅速,左腿已经勾进了教室里,但由于窗户很小,他这样夹在中间便感觉很不舒服。北凡努力地将自己的身生气向前倾了倾,探进了教室里。 然而,慌乱中北凡却忘记了侧墙上钟表的存在。他的头也伸进了小窗里,却在无意间碰到了墙壁上的钟表,那块大表是无能为力的,它只有一枚钉在墙壁上的图钉作为支撑。于是,它无可奈何地坠落了。 只听见“啪”的一声,那块金边的大表就摔落在了地上,表盘上的玻璃摔得粉碎,许多的玻璃渣子残留在了地板上。 这倒是把贺北凡吓了一跳,完了,完了,这下可闯祸了。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坐在窗沿上,而自己离那张最近的课桌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他就如此莽撞地一跳,北凡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松而完美地落在课桌上,但他实在是太天真了。北凡并没有落在课桌上,而是落到了地面上。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下落到的那一瞬间,北凡并没有站稳,而是他的脚踝挨到了地面上了。他忽而感觉一阵剧疼,北凡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毫无疑问,他的脚踝受伤了,北凡只是尝试性地轻轻地晃动了一下,便觉得疼痛难耐,他便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北凡一直在鼓励自己站起来,可他却发觉这样做是徒劳。他便任由时间的流逝,想象着疼痛感会逐渐地减缓。不知歇了多久,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掉落在不远处的手机一直在响,北凡却没有能力去够到它。大概,是因为自己这么晚还没有回家,母亲开始着急了吧。 北凡想着越发的烦燥,他已经顾不得脚踝的疼痛了,母亲的招唤让他越发的心急,他便只能忍痛向手机铃声的方向挪去。他终于离它只有一步之遥了,铃声却忽而停止了。 但贺北凡还是弯下了腰,将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他正准备查看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一个电话却又打了过来,上面显示着“北宸”这两个字眼。 看样子是哥哥给自己打电话了,保准是母亲一直打自己的手机却无人接听,心一急找到了北宸,他这才知道自己还没有回家。 北凡想了想滑动了一下手机屏幕,“喂,哥。”他的声音有些小,却让贺北宸听着松了一口气。 手机那头传来了哥哥焦急的语气,在凡的印象中贺北宸很少会这样,他总是给自己一种泰然自若的感觉,“凡,你现在在哪呢?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家?” 贺北凡正想要回答他的问题,北宸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继续劝慰道,“你这么晚还没回家多不安全,而且婶婶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就算和婶婶闹矛盾了,也不该这样,她该多担心呀?凡,你快点回家吧,别这么任性。” 贺北凡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北宸便为他创设好了意境。这让北凡不得不佩服哥哥的想象力,他也是担心自己。 “哥,哥,你听我说。”北凡不得以地打断了贺北宸的话,他从没有这样过,他也觉得这么做很不礼貌,但他实在没辙。手机那头忽而安静了下来。 “我今天去了音乐室一趟,回来之后,发现教室的门锁了,我被锁在教室外面了。”北凡说着,不免觉得有些尴尬,但对于从小玩到大的贺北宸,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凡顿了顿嗓子,又继续说道,“我想要进来拿书包,所以我从窗户那翻了进来,我现在还在教室里。” “你在教室?那你赶快回家呀。”贺北宸在手机那头显得很惊讶,“拿了书包就快点回来吧,不要拖沓时间。”北宸颇为焦急地盯嘱道。 “哥,我刚刚翻窗户,下来时没站稳,把脚给扭了。”北凡说着,声音便渐渐地低垂下去,“所以,我现在走路还有点费劲,我可能,可能,不知道几点钟能到家。” “啊?你把脚给扭了?你搞错了没有?严不严重?”贺北宸的声音都变得颤抖,北凡是他心中柔软的地方,凡受了伤,他心如刀绞。 “我就是感觉很疼。”贺北凡也是一个不甘势弱的人,但他并不介意向哥哥示弱。 贺北宸可是一个十足的护弟狂,除非是学业上的事,不然,北凡只要受到一点点委屈,他就会立刻冲上去,这次也不例外。 “你等着。”北凡甚至都能听到哥哥跑步的呼吸声,“你坐在座位上休息一会儿,我现在就去学校接你。”贺北宸说着语气很急促,“坐在那里,不要随便走动,不要又把自己给扭着了。”说着北宸就挂断了电话。 “喂,哥,你不用来了,哥?”每次当他遇到困难时都是北宸出面,因而凡不愿意再麻烦哥哥。他现在应该很忙的,真的不方便过来。但电话已经挂断了,北凡能听到的只是空音。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机屏幕,挣扎着在最近的板凳前坐了下来,他的眼眶有失湿润了。他并不是个爱哭的人,但在贺北宸的事上北凡总是例外。 098 接送 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夜色,北凡也不知自己在板凳上坐了多久,忽而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便让贺北凡感到无比的欣喜,既而熟悉的声音就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凡,我来了,开门。” 贺北凡忽而有些兴奋地不能自已,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脚踝的疼痛,慌忙站起来时,才觉得有些难受,不禁哎呀了一声,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贺北宸听到了。 他不禁有些责怪起自己的鲁莽,“北凡,你慢点北凡,我不着急。”贺北宸虽然很焦急,但也害怕北凡再出什么问题。 “好,哥。你等我一下,我还是有些吃力。”北凡说着又努力地在和脚踝处的疼痛感做斗争。 “你慢点凡,小心点,我真的不着急。”贺北宸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更害怕自己好心做了坏事。北凡也是一步一挪,小心翼翼的,他以前总是大大咧咧的,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现在看来,还是得小心点,要学会保护自己,无论身体上的哪个器官受伤,都会让他感到无比难受。 贺北宸便站在门口,这短短的几分钟对他来说却极度的漫长,他迫切地想要看见北凡,迫切想要。他从未感到如此的难受,像是快要窒息了一般。 但北宸却不敢催促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口等。忽而他隐约看见了门框上的那张脸,班门被轻轻地打开了门。 “凡,你还好吗?”北宸温柔地牵起了弟弟的手,虽然这并不符合贺北宸大多数时候的形象。他的眸光关切地落在弟弟颇细的脚踝上,“现在还是很疼吗?”他太过于心疼,甚至冒出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想法,要是扭伤的是自己的脚踝,那该多好,这样北凡就不会那么疼了。 “我,我还好吧,但还是很疼。”虽然北凡并不想让哥哥担心,但他此刻只想要实话实说。 “凡,你怎么还这么傻呢。”贺北宸颇为心疼地责备道,“你要是把书包落在教室了,你找我呀,我可以翻窗给你拿呀,谁让你自己翻的。”他把北风抱在了怀里,这是他一贯的安慰方式。 北凡在哥哥的怀里,他很贪婪地歪在北宸的肩头,他的校服总是有一股清香,能够给北凡带来安慰,让他一点点地将疼痛忘记。 “你书包呢?”北宸轻柔地问道,在这个世界上,他从未对任何人这般温柔过,除了贺北凡。 “放最前排的课桌上了。”他的声音很小,却不再显得那么无助。 “好,你站在这等一下,我去帮你拿。”贺北宸说着松开了他,径直向最前排的课桌走去。即使教室里没有光,但通过肉眼还是能看清屋内最基本的摆设。 贺北宸一眼便看见了北凡的书包,虽然看不清楚包是什么模样,但其他课桌上都空空如也,想必就是它了。北宸二话没说将它背在了自己身上。 他来到了他身边,黑暗中北凡并没有看清他的笑容,只能听见贺北宸温暖的声音,“走吧,凡,哥带你回家。” 北宸说着转过身去,在北凡的面前半蹲了下来,“来,凡,趴我背上。”他的声音很轻,却显得很有力量。贺北凡没有料到哥哥要背自己,他已经这么辛苦了,他怎么可以再给他增添负担呢。 “不,不用了,哥,我还能走。”北凡委婉地拒绝道,让北宸背着自己,贺北凡认为自己还没有这个资格。 “快点,凡,快上来。”即使北凡不答应,贺北宸仍然半蹲在地上等着他。北凡却迟迟没有动静,“快点,凡,我的腿都蹲酸了。” 贺北宸又继续催促道,看弟弟那个样子,走个路都费劲,索性自己背他好了。既然哥哥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一瘸一拐的样子,也实在不好意思再拖脱。 可自己的书包还压在北宸的背上,北凡想让哥哥减轻点负担,他想着就去拽哥哥肩头的书包袋子,“哥,太重了,书包我自己背就好了。”他说着将北宸肩头的书包卸了下来,背在了自己身上。 “你可以吗?”北宸有些不免担心地问道。 “这有什么不行的。”贺北凡感到好笑,“哥你真傻,最后还不是压在你身上吗?”他说着轻轻地趴在了哥哥的身上,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压了上去。 “趴好了。”贺北宸命令道,“凡,把两只胳膊搭在我的膊子上。”贺北凡此时就像个宝宝,他乖乖地听北宸的话,两只胳膊轻轻地挽了上去。 “我要起来了。一,二。”北宸说着应声站了起来,北凡将他的腰压得很低,他已经很久没有背过弟弟了,上次背他也是儿时的事情,想必北凡也沉了不少。 贺北凡趴在哥哥的背上,能够听见他的气息,显得不是那么的均匀,他也看出了北宸的吃力,“哥,我很重的。”北凡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把我放下来,休息一会吧。” “休息什么呀,休息,马上就到一楼了。不要把你哥想的太弱了,就你这小身板,我背你还不是绰绰有余。”贺北宸却不以为然,嘴上说的轻松,他的额头上还是不停地向下敞汗珠。 北凡就那么趴在他的背上,他感到那种温暖直入心扉,要是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看那样子,他的脚踝也没有白扭,算是因祸得福。 他想了想,笑了,“哥,要是可以一直这样该多好。”他的话的确发自肺腑,却让贺北宸听起来很别扭。 “凡,你在说什公傻话,我们总是在不断成长的,什么叫一直这样。”贺北宸长了颗应试的大脑,他自然听不懂这么意味深长的话。 “就是,哥可以一直在身边陪着我。”北凡说着又嘿嘿地笑了,似乎忘记了脚踝扭伤的痛楚,“这样,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害怕了。”他的话很直爽,贺北凡是个坚强的人,或许只有对北宸他才会这般依赖。 北宸原本想说,“凡,你终究会长大,独挡一面的。而我也不能陪伴在你的身边,时时帮助你,每个人的生活境遇都是不同的,未来是未知的。”” 但贺北宸终究没有这样说,他不愿意打消弟弟的美好幻想。他笑了,又像是很赞同凡的说法,“会的,哥会一直陪着你。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你都没有必要害怕。”他的声音很小,却带着温暖。实际上贺北宸也希望这样,但现实总是那么不尽人意。 北宸背着他眼看着走出了教学楼,校园小路上的灯都亮了起来,月光柔柔地洒在树枝上,在石籽路上投下了参差不齐的树影。天色已晚,北宸已经很累了,却一分钟也不敢耽误,他要先送凡回家,自己却还有一堆的功课没有完成。平时他很少这样,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北凡能感觉哥哥的呼吸变得越发的急促,他总觉得下一秒北宸就会将自己放下,但并没有,“哥,你把我放下来休息会儿吧。” “我还行,不需要。”贺北宸的答复只有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他在不断地为自己打气。时间是很宝贵的,而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浪费了。他想着,不由得将自己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很快他们就走出了学校,来到了街道,北宸这才蹲下了身将弟弟慢慢地放下来,生怕再伤着他。晚风吹来,北宸感到了一股凉意,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傻傻地朝他笑了笑。 迎着昏黄的路灯,贺北凡这才看清楚了那张脸。那张脸并不好看,上面还有丑陋的伤痕,但那上扬的嘴角却带给人一缕莫名的光亮,尤其是那双寒星似的眸,里面不知注入了多少暖意,所以才看起来这样的迷人。 “你先站着等会儿,我去拦车。”说着贺北宸抬了下眉毛向街口走去,空荡荡的街道,除了可以看吧哥哥的背影,也只有路灯还孤单地亮着。 晚风中,北宸那身白色衬衫就显得更加单薄,只见他时不时地招着手。或许是因为太晚了,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还没有一辆车停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辆的士在北宸的面前停下了。北凡见哥哥上了车,的士的司机又朝自己的方向开过来,他想要向前走上几步,却最终因为疼痛而停住了脚。 那辆红色的小轿车在凡的面前停下了,北宸麻利地打开了车门,从车上走了下来。还没有等贺北凡说话,哥哥便已经体会到了他的难处。出乎他的意料,北宸直接公主抱将它抱到了汽车后排的座位上。他没料到哥哥的手臂这样有力,幸亏这是夜晚,若是白天被同年级的妹子撞见了,她们该很嫉妒自己吧。 北宸放下了北凡,又帮他关好了车门。随即上了车,额上是一些没有抹去的汗水,“师傅,去天合苑。” 的士在街道上飞速地行驶,透过车窗北凡能看见眼前一闪而过的光影。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脚,还是很疼。 不过,这真是个美好的夜晚,他已经很久没有趴在哥哥的背上了,感受着北宸的体温,他真的很享受那种感觉,因而将自己扭伤一次也无妨。的士还在路上行驶,不过,北凡却倚在车窗上沉沉的睡着了。 099 玩乐 秋风变得越发的透骨,在这样冰凉的秋,校园的小路却充满了生机,学生们正陆陆续续地向校门外面走去。对于回家这样的事,他们一向显得迫不及待。 “玙璠,玙璠,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贺北宸急忙追赶上来,走到了少女的身边。可玙璠一反常态,她并没有听北宸的话。她依旧走的很快,而且专挑小路走,似乎在逃避什么。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吗?走的这样快。”贺北宸迈开自己的大长腿,一路紧跟。 “快走,我害怕碰到我妈。”谭玙璠说着不觉加快了脚步,贺北宸看着玙璠的小身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跟着她。 两个人一口气走出了校门,玙璠现在感觉安全了,她站在原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她剧烈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连续。 贺北宸看见玙璠这副模样,有种想笑的冲动。他想不明白这么瘦瘦小小的玙璠是怎么走这么快的,“诶,玙璠,你妈有这么厉害吗?你就像怕遇见鬼一样。” “当然,她比鬼还可怕。”谭玙璠一本正经地说道,她忽而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你怎么来了?开家长你不是要做工作总结吗?” 贺北宸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们开他们的会,这又与我何干?我不愿意留在那里,我一个小小的班长也没有什么工作可以总结的。” “那你不回去,谢澜会生气的。”玙璠有些担忧,她脸上的面容再度变得紧张起来。 “她自己主持大局就好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贺北宸说着同玙璠一起向街道走去,任由秋叶落在他们的肩头,带来一阵阵的凉意。 北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玙璠的面部表情,似乎还害怕她发现自己似的。身旁的姑娘眉头紧锁,那姣好的面容却是一副忧郁的表情。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贺北宸关切的问,他不介意玙璠给自己倒苦水,相反他非常渴望了解玙璠的内心世界。 玙璠侧过脸来看着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忧郁,“北宸,你说,我考的这么差,是不是会被分到平行班呀?”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会这样,但当真正遇到这件事时玙璠还是会觉得焦虑。 分班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贺北宸自然也不能撒谎,虽然这个结果是他不愿意看到了,但无奈事实就是这样,他只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玙璠,就算分到平行班也没什么。真的,只要你肯学,那你分到什么班都是一样的。”北宸的话很有道理,总之,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谁知一向爽朗的玙璠却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我就要去楼上上课了,以后怕是没那么容易能见到你了吧。”谭玙璠这才吐露出自己的小心思,她并不是害怕分到差班,而是害怕与北宸疏离。 北宸喜欢一旁的姑娘,因而即使玙璠是一副忧郁的样子,他也喜欢。北宸急忙安慰她,就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不会的,玙璠,就算我们不在一个班,我也可以经常去找你呀。楼上楼下也很方便的,我们可以一起去天台学习,可以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可以一起去小雪人吃炸鸡。我们能干的事还有很多,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贺北宸总是有这般不同于常人的魅力,无论谭玙璠的心情有多低落,他都有办法让她开心起来。玙璠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她笑了,脸上是少有的红晕。 良久,她抬起了头,一双水眸都闪着亮光,“那我就没有那么担心了,不过。”玙璠嘟起了小嘴,显得异常的可爱,“你要说到做到,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你看你,我什么时候食过言吗?”贺北宸感到玙璠的担心纯属多余。玙璠又笑了,几分钟前她头顶的阴霾现在似乎消失殆尽。 “你着急回家吗?”玙璠望着北宸的眼睛充满了期待。 “我……”的确有很多的功课需要贺北宸去完成,但不知为何,他却不愿意回家,对于那间房子他竟然有些莫名的抵触,“我不着急。” “那,你今天下午想做什么?”谭玙璠的难过永远就只有三分钟,她这般乐天派的性格让她的自愈能力惊人,她又转了转眼珠子,饶有兴趣地问,“我想去抓娃娃机,不如我们去电玩城怎么样?” “电玩城?”贺北宸一脸懵圈,他长到了十六岁都从来没有去过电玩城,如果他告诉谭玙璠自己不知道电玩城是什么,她会不会嘲笑自己的愚蠢。 “对啊。”贺北宸诧异的眼神反倒让谭玙璠感到很奇怪,“难道你不喜欢去电玩城吗?”在玙璠心中似乎没有比电玩城更好玩的地方了。 “没,没有啊,我挺喜欢的。”贺北宸对谭玙璠撒了谎,不过,偶尔撒个小谎也没有什么。北宸似乎还在犹豫什么,谭玙璠却直接随手拦了一辆的士。 贺北宸愣愣地看着她打开了的士的门,玙璠却对他莞尔一笑,“站在那愣什么呢?上车。”她的声音很清脆,如同风铃在风中摆动。 北宸原本还在犹豫,现在却没的选择,只能随玙璠上了车。谭玙璠似乎对北宸的举止很满意,他麻利地为自己系好安全带,又一副很欣喜的样子,侧过脸去对司机说,“师傅,去凯帝电玩城。” 小车在马路上缓慢地行驶,贺北宸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悠闲。他才发觉那般毫无喘息的生活一点也不可爱。微风徐徐的透过车窗,他忽而感到一丝惬意,似乎身上的疲倦感在一点点的消失。 “北宸,我给你说桉子那天太逗了。”因为路上的行程太过无聊,所以玙璠不由得与北宸聊起了天,“你不知道那天,他抱着方便面的袋子吃着吃着就睡着了。结果,等他一起来面渣沾了满脸,嘴唇上,鼻子上都是。”玙璠说着露出了俏皮的笑容。 贺北宸原本兴致并不高,现在也被他逗乐了,他居然笑了,无须任何的佯装,会心的笑了。虽然看起来很傻,但这样的小乐子却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若是每时每刻都紧绷着自己的神经,那他迟早有一天会抑郁。 “你说晏桉怎么这么可爱呀,他就和小孩没有什么两样。”玙璠说着还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他好玩的事还有很多呢。”北宸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只可惜,我现在也体会不到那么多的乐子了。”他想起了姚亮,不禁有些伤感。 玙璠见北宸这语气,反倒安慰起他来,“无所谓呀,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经常说给你听,反正桉子也不会在意的。”少女说着,又将头扭向了窗外,望着外面的秋景似乎很满足的样子。 北宸坐在他的身后,看见玙璠的秀发温婉地搭在肩头,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抚摸,却又忽而想起了什么,一只手没有落下而是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下一秒又缩了回来。 “玙璠,你才是个小孩,可爱的小孩。一点点小事便能让你开心不已,你真的好容易满足。我真的好羡慕你,若是我也那么容易开心,那该多好。是不是也不会活的这样疲倦了。”北宸在心里暗暗地想着,又打量起女孩来。 他忽而觉得玙璠很美,不同于浓妆艳抹却是那种自然流露的美。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就像雪白的天鹅,显得很高贵。她没有系发带,因而头发更显得乌黑发亮。北宸又向侧面挪了挪,想要看到那张倚在窗前的杏眼柳眉,的士却忽然停了下来。 “到了,电玩城就在前面,小路我是开不进去了。”司机发话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放松了下来。 “行,多少钱呀。”贺北宸说着忙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正准备付款。谭玙璠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麻利地扫了码,之后打开了车门。 “下车,我已经付过钱了。”谭玙璠话音刚落就走下了车。她现在不是可爱的小孩了,反倒高傲的像个女王。 贺北宸第一次嫌弃自己太慢,他慌忙下了车,跟上了玙璠的脚步,“哎,谁让你掏钱的?”贺北宸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在他的观念中,男孩和女孩一起出去玩,哪有女孩子付钱的道理,这不免也有些大男子主义。 但谭玙璠这样的小宇宙显然不这么认为,“打住。”她故作生气的样子,“就那么几块钱,谁付不是一样,你在那啰嗦什么?”说着,少女蹦蹦跳地继续往前走,谭玙璠感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来电玩城了,虽然那也只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但对于谭玙璠来说这已经够久了,久到她不能忍受,这自然是贺北宸没有办法理解的。 那今天就玩个够吧,玙璠想着更是来了兴致,脚上的那双崭新的红色板鞋让她感觉很舒适,因而蹦哒起来便更来劲了。蹦了一会儿,她一侧脸却没有看到贺北宸。 玙璠猛的一转头,却见北宸默默地跟在自己的身后,好扫自己的兴致,“喂,一起嘣呀。”玙璠兴奋地建议道。北宸见她笑得都合不拢嘴,他也想像玙璠这么开口,但他却没有办法让自己动起来。 他贺北宸平时一向规规矩矩,而母亲对于他的教育理念也是坐如钟,站如松。他一向小心而警慎,努力成为母亲心中的谦谦君子。平时哪怕自己读书时疲倦了偶尔放松一下腰肢也会受到谢澜的责备,必须时时坐得笔挺。更不用提蹦哒了,那是从未有过的事。 北宸正犯着难,却感觉自己的左手被玙璠猛的拽住了,“走吧,北宸,和我一起蹦哒嘛,不要那么扫兴,蹦起来你会觉得很开心的。” 她说着带着他继续蹦蹦跳跳,北宸为了跟上玙璠,双脚在不自控的情况下也不由得蹦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到达了半空中,清新的空气给北宸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一仰头便能看见湛蓝的天,白云在悠闲地游动。北宸的双腿变得越发的轻快,是一种像风一般的感觉。 他笑了,他都没察觉自己笑得有多开心。再看看身边的玙璠,她的笑容很恣意,原来无所顾虑的感觉这么棒,这么自由。 北宸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更确切的说是享受。他握着玙璠的手便越发的紧了,大街上的男女老少看着他们这般疯疯癫癫的样子都在一旁指指点点,可两个人却一口气蹦哒完了整条街,还乐此不疲。 100 改名 玙璠就那般蹦蹦跳跳地走进了电玩城,房间里的灯光是昏暗的,所有的游戏机都闪着光亮,整体看起来很梦幻。两人终于停住了脚,见旁边还有几个穿着喇叭裤,打着耳洞的少年。他们的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什么颜色都有,北宸不由得心生厌烦。 与此同时,那群社会青年也在讨论着谭玙璠和贺北宸,对着他们身上的校服指指点点。 “哎,那两个小毛孩怎么会到这里来?”一个站在游戏机前的紫毛问道。 “那有什么奇怪的?逃课了呗,你没有逃过课吗?”紫毛身边的妹子瞪了他一眼,已是深秋,可她却裸露着两只纤细的胳膊,上面还是奇奇怪怪的文身。 贺北宸顿时心生厌恶,他像是有些精神洁癖一般,接受不了这样的娱乐方式。他都巴不得侧过身去问问玙璠,能否换个地方。但谭玙璠的动作可比北宸想象的要麻利多了。 他一侧脸并没有见到人,再一扭脸看见玙璠已经跑到了电玩城的前台,她的嘴皮动的很快,正在与前台的油腻大叔说些什么。 贺北宸却并不打算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等着玙璠,不知为何,他并不打算主动上前和前台的大叔打交代。但他也并非无事可做,而是眼光都定格在了谭玙璠的身上。 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与站在她面前秃顶的油腻大叔说笑了两句,而后端着一个敞开的黄色塑料盒缓缓地向他走来。 “走啊,陪我去抓娃娃,愣在这里来干什么?”玙璠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塑料盒,里面的游戏币碰撞在一起发出了轻脆的声音。贺北宸却仍然愣愣地看着她,那个表情和谭玙璠碰见了数学题别无两样。那里装的是硬币吗?那是干什么用的?他从来没见过,北宸想着不由得有些心虚。 “喂,走了,开玩了,是不是还在想英语单词呢?”谭玙璠见北宸那副傻傻的样子,忍不住地打趣道。 “哦。”贺北宸木讷地回答了一声便紧跟了上去,他可不愿意玙璠看出自己的痴呆。谭玙璠在一台娃娃机前停住了脚,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布偶玩具,头上顶着小礼帽的毛绒熊,做鬼脸的大猩猩,天蓝色的小海豚,但这些都不是谭玙璠所关注的。少女的眼眸定格在了放在一堆玩偶中间的史努比身上。这是只可爱的史努比,它的头上戴了顶紫色的小帽,那件水蓝色的嘻哈服,让它成了这一群布偶中最靓的仔。 “我要这个。它实在太可爱了。”谭玙璠用手指了指娃娃机的外层玻璃,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北宸看着女孩一脸兴奋的样子,便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他看见了一只眯着眼睛的布偶,“你说的是这只小狗吗?”他有些不确定的样子,指了指娃娃机里的史努比。 只见玙璠侧过脸来,一脸线黑地望着他,“拜托,大佬,它的确是只狗,但它有自己的名字,它叫史努比。”贺北宸如此愚蠢的问题让玙璠哭笑不得。 玙璠的话很轻也说的很快,她刚才说什么来着,北宸好像没听多大清楚。玙璠说这只狗狗的名字是什么来着?史努……史努蒂,对,就叫史努蒂。他可不熊记错了,免得在玙璠面来尴尬。 “史努蒂,史努蒂。”贺北宸想着竟然像被英语单词一样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谭玙璠也注意到了贺北宸愣神的样子,他的眼睛都不眨一下,若有所思。 “喂,你又在想什么呢?”谭玙璠白嫩的手掌在北宸的面前晃了晃,这才让贺北宸从史努蒂的魔咒中缓过神来,“哦,没什么。”他的语气中有些掩饰的意味。 “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我总是看不透你在想些什么。”玙璠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埋怨。幸亏如此,不然贺北宸虚构出来的史努蒂非把谭玙璠气死不可。 “是吗?”北宸淡淡的笑了一笑,“看不透就对了,我就是这么神秘。”玙璠简单的一句话倒让北宸乖机卖了个关子。 “行了,看把你自恋的。”玙璠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一双明亮却不加任何修饰的眼眸又望向了那台散着闪闪蓝光的娃娃机,她又笑了,满心欢喜地打量着那一堆玩偶。 “北宸,你想抓哪个娃娃?”玙璠颇有兴趣地问道,她很想听听少年心中的想法。 “我?”贺北宸的嘴半张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却也没有闭上。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喜好,玙璠是毫无疑问的第一个。他所接触的所有人,他们都对此很冷淡。似乎,喜好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每个人都应该规规矩矩地活着,就像长方形的塑料饭盒,光是看一眼都会让人觉得乏善可陈。为何会这样?做一个菱形亦或三角形的塑料盒又会怎么样? 他的喜好自然是没有人在乎,所以,忽而被玙璠提起竟会感到有些奇怪。“哦,我……”良久之后贺北宸仍是结结巴巴,他看了看那推娃娃,是一种久心违的稚感,但北宸向来没有,所以不足以打动他。在他眼中,这也不过是女孩子喜欢的玩具,自然与他无关。 看见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猴,虽然不漂亮但看着却很精明。北宸原本想说,却害怕这只猴也有自己的名字,所以最终也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喜欢的。” 贺北宸的回答虽然听起来很木讷,但这并不出乎谭玙璠的所料。的确,北宸的世界里只有课本和习题,他怎么会有时间去看动漫呢?想必,只有像自己这样的学渣才会有这个时间,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翻着电视,看着碟片。 “你没有什么喜欢的。那我抓我的喽。”谭玙璠一贯的爱玩,北宸的木讷自然也打搅不了她的好兴致。朝娃娃机进攻,一定要把心爱的史努比抓到手。玙璠想着暗暗地为自己打气。 少女麻利地将塑料盒里的三枚游戏币投进了娃娃机的小口里,然后那只漂亮的手抓住了游戏机的手柄,修长的手骨搭在了上面。 谭玙璠屏住了呼吸,慢慢地挪动中着手中的柄头,一双眼睛在铁夹与史努比之间来来回回地移动。忽而她像是找准了定位,停下了手柄,猛的按了一下一旁的黄色按扭。 只见娃娃机中的铁夹缓缓地移动,在那只史努比的上方停了下来,忽而下移,向那只白色的小狗狗伸去,看样子就要将它抓起来了。 “好嘞。”谭玙璠兴奋地尖叫了起来,不经意地拍手叫好。但她才高兴的不到几秒钟随即就低落了下来。只见那只小狗从铁夹中脱落了,因为刚刚它只是抓住了史努比的紫色小帽。 “啊,为什么,它明明被我抓住了,又掉了,该死。”谭玙璠丧气地跺了跺脚,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她又侧过脸来望了望身边的北宸。少年的那张脸还是那么严肃,不苟言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能是刚才忙着抓史努比,太过忘我而忽略了贺北宸的存在,谭玙璠显得有些心虚,她将黄色的塑料盒递向了一旁的少年,“北宸,别光看我玩,你也来抓一只吧,试试手气。”她笑了,玙璠还是第一次劝别人玩游戏币,以前和伙伴们出去玩时,她的游戏币总是被洗劫一空。 而贺北宸呢,他不但不抢,还默默地站在这里看着自己玩,她还是头一次见这种情况。 “我,我没什么可抓的。”北宸也很想融入玙璠快乐的情绪中,可来到了电玩城他才发现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他贺北宸连娃娃机也不会用,他看着面前的这台游戏机就像看着外星球的生物,免得又让玙璠笑话,还是拒绝比较好。 “哎,北宸,你就玩一次嘛。”谭玙璠觉得男孩真是扫兴,不免有些埋怨,她又转了转自己的大眼珠,“你没什么可抓的,那你替我抓好不好?”女孩说着,还是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玙璠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北宸也不好再推脱,他只好硬着头皮抓了几枚游戏币,“好,好,我帮你抓史努蒂。” 谭玙璠听出了北宸话语中的漏洞,她刚想纠正他却见贺北宸已经站在了娃娃机前,一脸认真的样子,她便闭上了嘴,不愿再打扰他。 不成想,贺北宸却焦急地扭过脸来望着她,有些焦急的样子,“玙璠,这个币怎么投的呀?”贺北宸原本不打算问,可想想动一动嘴皮子也总比自己站在那里半时天也研究不出来什么结果要好。 北宸的问题让玙璠头都大了,她一脸惊讶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下一秒玙璠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毕竟,对于贺北宸这样没有童年的孩子来说,不会投游戏币也很正常。 她接过北宸手中的游戏币,就像教小孩子拿筷子一样教他,“这不是有个投币口吗?就这么塞进就好。”玙璠的话很温柔免得让北宸更尴尬。 “哦。”北宸的脸还是红了,他看了一下史努比的大致位置,拿着手柄随意地摆动了两下,反正自己是第一次玩也没有抱什么期望。他什么也没想,很轻松地按了下按扭。 满脑子都是方才的尴尬,贺北宸感觉自己真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答应玙璠陪她一起来玩娃娃机,真是找罪受。北宸正想着,忽而他被玙璠的尖叫吓了一跳,身边的女孩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胳膊。 贺北宸胳带疲倦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游戏机,下一秒,他呆住了。那只史努比,居然,居然被铁夹抓了起来,稳稳当当地送到了推台前。 “我去,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北宸吐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他实在太惊讶了。更确切的说,只有惊讶,没有欣喜。站在一旁的玙璠却兴奋地跳了起来,“哇哦,北宸,你真的太棒了。”女孩拍着手,似乎在给北宸鼓掌。这一切却在贺北宸的眼中像做梦一样。 还没有等他缓过神来,玙璠就急不可耐地抱起了那只可爱的史努比,“哎,果然是学霸,抓个娃娃机都那么厉害。”玙璠的语气中溢满了佩服。 “喜欢吗?”见她这么高兴,北宸的情绪也高昂了起来,“史努蒂看起来真漂亮。”他说着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史努比的小帽。 “喜欢。”玙璠说着将小狗抱在了怀里,还轻轻地在它的额头上吻了一口,“不过,它可不叫史努蒂,它叫史努比。”玙璠向北宸纠正道,脸上却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哦,史努比。”北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过无所谓啊。”玙璠俏皮地向他吐了吐舌头,“史努比太大众了,没有什么新意,所以我正决定给它改名字。” 玙璠说着又望向了手中的小狗,将它轻轻地摇晃了两下,“宝贝,我以后就叫你史努蒂好不好呀?”北宸望着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会心的笑了,他从未像今天这般开心过。 他喜欢玙璠,即使她没有光环,却是在北宸生命中可以给他带来快乐和温暖的人。 玙璠整了整史努蒂的小蓝衣,又望了望站在她身边的少年,忽而鬼笑,“北宸,你长得好像它呀。” “你说什么?”北宸哭笑不得,真不知道玙璠是怎么想出来的,竟把他和一只小狗狗做比较。 “你知道吗,北宸,我真的很开心。”谭玙璠望向了他,眼神缓缓的,柔柔的,“我想。”她又有些害羞的样子,“这辈子,我只想和你一起抓娃娃。”她的手中仍然抱着史努蒂,甜甜的笑了。 101 恼怒 “好,我们今天的家长会就开到这里。”谢澜说着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她今天特意穿了工作服,给人一种严肃认真的样子。 台底下的家长开始收拾东西,又是一粥锅的乱。见姚亮慌慌张张地走进屋,谢澜忙叫住了他,“姚亮,你让北宸过来擦下黑板。”谢澜就是这样,这件事让姚亮做明明很方便,她却偏偏要去命令北宸。 “是。”姚亮正准备拎书包出门却又被谢澜叫住,有些心生不悦。他又有些无可奈何地走出了门,却见乌泱泱的一群家长,他的眼睛在人群中四处寻觅,可哪能看见贺北宸的人影。 这小子不会开溜了吧,这个想法冒出来,姚亮也有些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又颇匆忙地返回了教室,“老师,贺北宸不在。”他随口吐出了一句,又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他不在?”这个答案真是让谢澜惊讶,“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不是让他在门外等着吗?区区两个小时,他也等不了。”女人想着有些生气,拍了一下桌子。谢澜拍桌子的声音很大,这倒把正在向外涌的家长吓了一跳。他们纷纷地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站在教室最前方的谢澜。 这倒让谢澜感觉很尴尬,“哦,我没什么事,你们继续。”真是把她谢澜的脸都丢尽了,她当了这么多年的教师还从未在家长面前这么失态。 “这老师怎么回事呀,真是把我吓一跳。”站在教室前排的女士长吁了一口气,殊不知自己的话灌进了谢澜的耳朵里,让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但作为这么多年的教育工作者,这么点小事还不足以让她放在心上,谢澜快速地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经意间瞥见了教室后排最角落的位置,忽而又像想起了什么,她清了清嗓子,“谭玙璠,谭玙璠的家长在吗?请到我这里来一下。” 郭莹莹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却又听见谢澜在叫自己,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再想想谭玙璠的成绩单,自己准保会被老师批斗。郭莹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这臭丫头什么时候能争气一点。 她缓缓地转过身去,“我是。”郭莹莹的声音很小,一看就没有什么底气。 “哦,玙璠的妈妈,在这站着也不方便,您和我去一趟办公室吧。”虽然谢澜平时一贯的强势,她的话却让郭莹莹听起来很舒服,她面前的女人知书达礼,说话也很有分寸。 即便有些不安,郭莹莹还是跟上了谢澜的脚步,女人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了轻脆的响声,她虽穿着一身工装,却有一种莫名的高贵感。脸部面容也保养的很好,皮肤看起来不像是这个年纪,也并非同龄人可比的。郭莹莹再看看自己,普普通通的帽衫,黑色的长裤,一双白色的女式平底鞋,浑身上下没有一件让自己满意的,不觉有些心生自卑。 她正想着,郭莹莹忽而停住了脚步,谢澜侧过脸来冲她颇为礼貌地笑了笑,“玙璠妈妈,办公室还有老师在备课,现在过去会不方便的。我们就坐在这里谈吧。”谢澜说着示意郭莹莹做下来。 玙璠的母亲第一次与谢澜打交道,还不明白她是什么套路,看着面前的女人,也不像要批斗自己的样子。她坐了下来,眼睛像猫一样小心而警惕地看着谢澜。 谢澜就坐在她对面,自然也看出了郭莹莹的紧张与不适,她略显轻松地笑了笑,“没事,您也不用这么紧张,我今天叫您,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您说说谭玙璠的事。” “哦,您说。”谢澜说话太过于官方,倒让郭莹莹听着很不舒服,心生别扭,有些莫名的心累。 “那我也不想和您拐弯抹角,我就直说了。”谢澜很自然地张了张嘴,“谭玙璠的成绩您也看到了。”她抿了抿自己的唇,“所以,这次分班考试,她不能继续在尖子班待着了,我希望您能理解。” 这个结果也是郭莹莹能够想象到的,但从谢澜的口中一说,她忽而有些接受不了。郭莹莹用手撑着自己的头,没有说话,显得很痛苦。不过她的这些举动也正在谢澜的意料之中。 “我知道您很难过。”谢澜说话永远都是这般简单,开门见山,“但我想说的,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会遇到这样大大小小的很多次考试。” 女人说着叹了口气,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孩子的失利也很正常,如课每次考试您都这么在乎,你会非常的累。”她说着又故作轻松也笑了笑,“所以,如果把这件事情看得淡一些,对您来说,兴许会好一些。”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郭莹莹也只有装得很平静,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暗暗地在心底难过,“嗯,谢老师,我明白了。”但即便她再装,她的脸色还是那么难看。 谢澜也不是没有看出郭莹莹有多勉强,“您真的不用太难过。每次分班都意味着一次调整,如果到了一个适合她的环境里,没准对她来说还是件好事。” 她这话貌似没有什么问题,但却让郭莹莹听出来了云和谐的弦外之音,什么叫适合她的环境?满是差生的环境就适合她?真是可笑。 但面前女儿的班主任,郭莹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她也不去看她,实际上她更希望玙璠能自觉主动地把这件事告诉自己,而不是尴尬地坐在这个女人面前。 “所以,今天,您找我就是因为这件事?”良久之后郭莹莹缓缓地说道。 “没错。”谢澜晃动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我觉得找您谈一下这件事很有必要。”她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不经意地说道,“毕竟,为人父母不只是准备一日三餐,更要关注于孩子的成长,不是吗?”谢澜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么说话,但这在郭莹莹看来未免有些强势。 “嗯,我知道了。”谢澜今天所谈论的话题让郭莹莹心里一点也不舒服,因而她不愿意再听谢澜继续说下去,还没有等谢澜说话,她就很自觉地站起来,“谢老师,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她确实不愿再与谢澜谈论下去,即便这样看起来很不礼貌。 郭莹莹转过身去,正准备离开,却又被谢澜叫住了,“谭玙璠妈妈,您等一下。”她说着随即从椅凳上站了起来,“我希望您回去的时候可以做一下玙璠的思想工作。” 谢澜说着,走到了她面前,“她很喜欢摄影,这点您应该明白。但这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因为高考不考摄影。”她说着又显得意味深长,“所以,我想,您可以劝劝她,让谭玙璠适度地转移下自己的重心,把花在摄影上的时间多拨一点在她的学业上。” 女人又笑了,“其实,做到这点,一点也不难。您只需要让她把每次摄影的时间拨出半个小时用来学习,效果就会很明显,她的学业就会有起色。” “嗯,谢老师,我知道了。”郭莹莹耷拉着头,就像霜打的茄子,她无精打采。却又急不可耐地想走,这个地方,她一分钟也不想多呆。见谢澜没有再说话郭莹莹转身就走。她像是被谭玙璠气得不清,现在只想快些回家去,好好教育教育她。 谢澜望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心里却异常的平静,可怜天下父母心,或许每一个父母都这么艰难吧。她想着,不觉又想起了北宸,这孩子最近是越发的固执,越发的倔强。 谢澜又忽而想起自己在教室的窘事,有些气不过,真不知道贺北宸在做什么,连自己的话也听不进去。让他先在门口等着自己,他却先回家了,工作总结自然也没有做,不过自己也把这件事情忘了。 她想着,掏出了放在工装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家里座机的电话。响了一阵子还没有人接,谢澜变得越来越焦燥,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耳边却传来了那再熟悉不过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谢澜气的将手机猛的拍在了桌子上,她真的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他贺北宸现在胆子真是大了,没有自己的允许,竟自己跑出去玩了。显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这孩子现在怎么回事?”谢澜将自己的嘴唇咬的越发的紧,在常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却让她如此的不能接受,“行,你玩,我看你回家怎么和我交代?”谢澜有些恼火地自言自语。 想着,谢澜也开始行动了起来。她现在已经没有空再去想谭玙璠的事,也没有空去照顾郭莹莹的情绪,正所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说的就是她现在这种情况。 她踩着自己的细高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办公室,简简单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小皮包就准备向外走。 周婉妮听见了声音,侧过脸来,见谢澜的面容很冷,“澜姐,这么早就走呀?”她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温柔。 “嗯,有点事,先走了。”谢澜说着冲周婉妮摆了摆手,没有再和她多说一句。 “奇怪,今天怎么回这么早呀?”周婉妮有些意外地坐在办公桌前自言自语。谢澜总是加班到最晚,今天真是见鬼。 102 投篮 “哎,这里也有篮球呀?”贺北宸望着面前的球筐很惊讶,不成想,像电玩城这种地方还有体育运动的项目,他饶有兴趣地拿起护栏外的一个球在手中把玩。 “当然了。”谭玙璠的手中还抱着史努蒂,“不只这里的电玩城有,每个电玩城都有篮球机。”她一侧脸,见一旁的少年眼神专注地望着球筐。 北宸一纵身正准备向篮筐投去,却又被玙璠叫住了,“北宸,这个篮球机不是这么玩的,你要投币才可以。”玙璠说着就往游戏机里投了三个游戏币。篮球机机头忽而发出了红光,“5,4,3,2,1.……”当上面的数字变为零时,那小小的栏杆忽而打开了,被挡在里面的篮球纷纷滚了出来。 “这么多。”贺北宸找到了一种莫名的欣喜感,他的面部表情忽而变得柔和。实际上,他已经许久没有打过篮球了,他无此怀念在球场的那种无拘无束。 “惊喜吧,我敢说,你从来没有碰过这么多的篮球,今天都是你的,让你玩个够。”玙璠的小白牙不自觉地露了出来,来电玩城这么久,她才第一次看见北宸对一个游戏机主动感兴趣。 贺北宸却没有说话,专注地望着篮球机上显示的数字,这种专注度不亚于他在学习日文单词亦或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5,4,3,2,1……”游戏机忽而叫了一声,出现了Begi 的字样。贺北宸抱起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只篮球,看准了篮框,向里一抛。只见篮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入了篮筐里。 “北宸,好样的。”玙璠在一旁为他鼓掌,他进个球比她自己进个球还要开心。贺北宸投入了一个,便更来了兴趣,又抓起一个瞄准篮筐。 “北宸,加油。北宸,加油。”谭玙璠不停地在为他加油,篮球机上的秒数也越来越少。这是贺北宸一个人的篮球赛,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珠却乐此不疲。 北宸也是个要强的人,原本的疲倦在玙璠的鼓励下都不值一提。球感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加油,北宸,太棒了。”玙璠从来没有这么专注地看过投篮,从小大小,每次学校组织篮球赛,她看着都能睡着。当然,这次是个例外。她不但看了,还感到一种无比伦比的欣喜。 美好的时光自然流逝得很快,篮球机上的秒数开始叫急,贺北宸竟有种莫名的急促感。他看了眼垫台,还有最后的三个球。挑战一下自己吧。 “10,9,8,7……”时间在一点点地变少,贺北宸聚精会神“咣”投进了一个。 “加油,北宸,加油……”谭玙璠看着游戏机上的秒数有些心急,巴不得自己帮他投。 “咣”又进了一个,看贺北宸的样子是决定把游戏机里的所有球都投进筐的。玙璠的呼喊声变得越发的激烈,可是游戏机却不给它这个面子。北宸刚刚将最后一个球拿了起来,显示器上的数字就变为了零,红色的字幕显示:E d。 “哎,太可惜了。”玙璠的心中不免有些遗憾,眼看着北宸就要成功了,时间却不够了。贺北宸也未免有些丧气,真是太不巧了,刚好就剩下最后一个。这就像把卷子已经做完了,正要涂答题卡的时候就交卷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许久都没有投篮,所以球技退步了吧。贺北宸开始在心里安慰自己,他这个人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哪怕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他也会去寻找自己的毛病。 北宸的眉有些低垂,玙璠也不是没有看出北宸玩得不尽兴。这怎么能行?和她谭玙璠出去,哪有不尽兴的道理。 她想着,果断地走到游戏机前,从黄色的塑料盒里拿出了几枚游戏币投了进去。不过,这次不是三枚而是六枚。 “你怎么投这么多?”站在一旁的少年有些发愣,他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这个投篮机是怎么一回事。 “我要和你一起玩呀。”女孩的话很轻却给了贺北宸一种期待感,他从未见过谭玙璠打篮球。像她这般瘦小的身躯似乎就与篮球没有什么干系。 而玙璠呢,她也这么认为,她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篮球的人。毕竟身高放在那里,离篮球筐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想感兴趣也很困难。不过,今天在一旁看北宸投篮,玙璠倒对这样陌生的球类忽而感了冒。 “你和我一起?”北宸竟重复着玙璠的话不自觉地笑了。不成想,这却惹恼了小宇宙,“怎么了?”谭玙璠故作生气地翻了少年一个白眼,脸颊上却是颇为俏皮的笑容,“看我个子矮就欺负我是吧?” “没,我哪有?”玙璠一个可爱的白眼却把北宸给逗笑,他连忙解释,拿着篮球的手开始不自觉的摆动。谭玙璠却故作认真的样子,“专心,看着球筐,快开始了。” 玙璠的话音刚落,篮球机又开始叫了,贺北宸立刻警惕了起来,这对于他来说也只需要一秒钟而已。 “来啊,篮球双打。绝对很赞。”玙璠浑身都是干劲,对着球筐跃跃欲试。北宸看着少女这般兴奋的样子便将方才伸出去的胳膊又缩了回来,决定把球筐让给玙璠一试。他很少见玙璠如此较真,现在看来,觉得很可爱。 但篮筐岂是个善茬,它也不是谁的球都让进的。玙璠这么瘦瘦小小的,又这么矮,一看就是个软柿子,不捏白捏。球都没有挨到筐边就掉了下来。 北宸原本认为该轮到自己了,哪知谭玙璠并不甘心,她就认定了那个篮球。使出浑身的劲,用力一跳向篮筐砸去。但篮筐也不是好惹的,它并不吃玙璠这一套,只是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篮球却还是抛在了外面。 “我靠,敢欺负本姑娘,你完了,你摊上事了。”玙璠脸都涨红了,却是在自言自语。贺北宸却感觉她像是在演小品。玙璠这般戏剧性的语言倒把贺北宸逗乐了,他一只手捂在嘴上,暗自偷笑。可他这么点小心思也被小宇宙看穿了,“你笑什么呢?不许笑我。” 她的俏皮多于那一点点的小生气,这丫头真厉害,吓得贺北宸赶忙努力瞥住自己的笑容。当然,这些玙璠却不知道,她卯足了劲,一心一意都在球筐上。 “三,二,一。”她还在心底暗暗地为自己打气,“投。”玙璠的话音刚落,她手中的球就投了出去。这一次球筐好像开始为她的倔强而动容了,那只篮球打在了球筐的边缘处,却一直绕着筐边转着圈圈。 “进,进。”贺北宸在一旁焦急地命令道。果然还是大个子说话管用,球筐像顿时开了窍,接纳了这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被投到边上的球。 “哇,进了,进了。”玙璠开始不出北宸所料的尖叫,不过也可以理解。生命中的第一个球嘛,说不欣喜才怪。 “鼓掌,鼓掌,太不容易了。”贺北宸这时也变皮了,开始在一旁起哄。玙璠却没有听出北宸话话中打趣的成分,还一本正经地说道,“嘿,还不错吧。”玙璠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你今天真是激发出了我的特异功能,我都不知道我还会打篮球。” 两个人说着却并没有忘记篮球机上的时间,“加油,加油。”谭玙璠瞄准目标又开始投筐了。贺北宸却眼急手快,在谭玙璠球投出的下一秒他的球也投了出去。 “你时间捏的很准呀。”玙璠感叹道,冲北宸笑了笑。 “哪有。你打多了,就好了。”贺北宸真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谦虚,这么一句夸奖他却习惯成自然地来了一句神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他过去,两个人渐渐地打出了一种节奏感,这是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半空中的两个篮球要么落下,要么投进了篮筐里,却也分不清是谁进的球了。 坐在一旁史努蒂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它是很想让玙璠抱着它的。不过,悠闲地坐在这里看着两个人打篮球也不赖。它笑着,看着他们进球应该很开心吧。 “5,4,3,2,1……”篮球机上秒数又开始令人着急。 “进。”随着贺北宸的一声叫喊,最后一个篮球听话得跳入了筐内。北宸额头上的汗水直冒,心跳还是跳动地很快,今天的运动量算是足够了。他现在疲倦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哇塞,北宸,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谭玙璠倒不知疲倦地在一旁又蹦又跳,疯狂地抱起了她的史努蒂亲了一口。 贺北宸却总是这么镇定,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过多的言语。望着面前心爱的玙璠,汗水从女孩的脸颊一直流到她漂亮的锁骨。虽然脸上都是汗珠,但玙璠看起来还是这么美。她笑起来就像个天使,他贺北宸的天使。 “今天玩得开心吗?”谭玙璠的眼眸看起来异常的雪亮,空灵,澄澈。这便是北宸能想到的最美好的字眼,她就这么望着自己,长长的睫毛闪动着温情。 “开心。”北宸咧了咧嘴,“玙璠,谢谢你,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贺北宸的话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 “好,既然你喜欢,我们下次还来这里玩。”她对于北宸的答复似乎很满意,又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说道,“你呀,就是心事太重。要是你难过,尽管来找我,本姑娘准保你开心。” 103 夜行 街面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漆黑的夜晚,路上多了一些出找乐的人。玙璠照旧蹦蹦哒哒地走出了电玩城,一旁的贺北宸却疲倦地蹦不起来了。 他们已然来到了街口,可能正赶到下班的高峰期,这座城市的交通变得异常的拥堵。玙璠也有些累了,不觉打了个哈欠。 “天啊,怎么都这么晚了。”谭玙璠的哈欠打了一半却被贺北宸吓了一跳,她撇了撇嘴,似乎不理解北宸嘴中的晚是怎么一回事。 “不晚啊,也才七点半而已。”玙璠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自顾自地喃喃道。 “你说什么?几点了?”贺北宸的每只眼睛放大了半公分,他只觉自己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又有些不确信地按亮了自己的手机屏幕,深蓝色的屏保上赫然写着一行白色的字:7:30。 “完了,完了,该死了。”贺北宸变得异常的慌乱,是谭玙璠从未见过的那种。少年的手机都摔在了地上,他连忙弯下腰去捡。幸亏,手机屏幕还是完好无损。 “喂,北宸,你还好吧?”谭玙璠有些担忧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有那么严重吗?你哪有那么容易会死?”玙璠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倒没有真正被谢澜收拾过。 “有。”贺北宸点了点头,眼眸中充满了畏惧,那张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至极。 “喂,夸张了吧。”玙璠皱了皱自己的小鼻子,“现在是七点半,回到家也最多八点。”她又有些不可置信地撇了撇嘴,“八点,八点算晚吗?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好吗?” 北宸听了玙璠的反驳苦笑了一声,“没错,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这个点回家真的不算什么。”他又摇了头,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只可惜,对于我来说并不是这样。” 贺北宸的话未免太令人伤感,就算谭玙璠这样的小宇宙也对此无可奈何,她只能尽量去安慰他,“没关系的,北宸。你也只是出来玩了几个小时而已,刚月考完,你也比较疲软,需要放松一下。”她说着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谢澜她会理解你的。总不能,让你一点放松的时间也没有吧。” 虽然玙璠就是这么认为的,但她的话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很显然谢澜并不是这么认为的,这一点贺北宸也是心知肚明的。因而他的忧虑也没有因为玙璠的话而减少一丝一毫。 “玙璠,我今天玩的真的有些忘我了。不该出来的这般迟的。”贺北宸说看似乎是在反思自己,语气中充满了自责。但他越是这样就令谭玙璠越发的难过。 “北宸,你不能这么说。”玙璠劝慰他既而叹了一口气,“你今天玩得多开心呀,你不是说,你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吗?”她暗暗地在心里与谢澜置气,北宸的笑容又被女魔头给吃了。 “可是,还是因为我自己,是我没有时间观念……”贺北宸说着,不经意地将头低垂了,他的声音变得越发的小,似乎真的意识到自错了。小宇宙原本很难过,却因为北宸的一句话变得很恼火。 “贺北宸,你怎么回事呀?”谭玙璠从未这么恶声恶语地和他说话,这还是第一次,“为什么要一味的责怪自己?你适当地放松有错吗?你怂什么,谢澜骂你,你就和她理论呀?” 玙璠对自己的喊叫,很出乎北宸的意外。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溺水之人,看着自己下坠,却已经疲倦的不懂什么叫挣扎。因而,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 他的沉默倒让谭玙璠更变本加厉了,“贺北宸,你是自由的,你是个独立的个体,你是自己的。没有必要按照谁给你设定的条条框框活着,你明白吗?”她觉得自己太过于激动了,又在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明白。”贺北宸的声音依旧是平平的,听不出来一点温度,“但我真的没有办法,玙璠,她是妈。”似乎所有的理由在北宸这句简单的话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那又怎样?”谭玙璠反驳道,她真的很想扭转北宸的观念,“晚了就晚了,你告诉我,你在怕什么?”她顿了顿又定定地望着北宸的眼睛,“你怕谢澜吗?你为什么要怕她?她骂你,你可以回嘴。她打你,你可以躲,那你还必要怕她吗?” 谭玙璠的话似乎很有道理,贺北宸也明白,但他却做不到。他从小就怕母亲,已经怕出了习惯,这在北宸身上已经形成了疼痛性的记忆。因而他改不了这个坏习惯了。 所以,贺北宸选择了隐忍,他照旧什么话也没有说。玙璠看见了他的伤感,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随手搭了一辆的士。 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今天的晚风很轻柔,但这却并没有给玙璠带来什么好心情。她有些怏怏地拉开了车门。 “请问,你们要去哪里?”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大概是疲劳驾驶的缘故,他的眼眸里充满了血丝,给人一种很疲倦的感觉。 “天合苑。”贺北宸淡淡的回答道,虽然自己着急回家,但怎么着也要先把玙璠先送回家,他才放心。 “天龙苑。”谭玙璠反驳道,她自然不愿意再耽误贺北宸的时间。若是因为和自己出来玩而让北宸挨了数落,她会很愧疚,可能再也不想来电玩城了。 他们两各有各的主意,倒让中年男人很犯难,“我怎么走呀?是先去天合苑,还是先去天龙苑?”他看着两个孩子,脸上是一副为难的表情。 “天龙苑。”谭玙璠嘴快便抢先回答道。贺北宸有些无可奈何,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的士便向左转了一个弯,向天龙苑的方向驶去。 窗外仍就是那般迷人的秋景,但谭玙璠却无暇欣赏。女孩像是被困意袭卷了,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双眸中的泪都流了出来。她可不能睡,这么晚了,若是在车上睡着了怎么能行。 谭玙璠想着便把车窗下摇了一些,晚风徐徐,更增添了一丝丝的凉意,让玙璠有些清醒了。 她本以为车已经快开到天龙苑了,不成想,也只是开过了几个路口。玙璠不免有些焦燥,而一旁的中年男人却开得不紧不慢,一只手掌握着方向盘,脸侧向了一边,像是在欣喜着路边的风景。谭玙璠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等他。 “师傅,我们有急事,麻烦您开的快一些。”玙璠有些心急的催促道,还把脸扭向一边,白了中年男人一眼。 “嗯,好。”司机师傅也看出了谭玙璠的不耐烦,不觉加快了自己手上的速度。的士忽而速度变的很快,转眼间,离天龙苑就只剩下了一条街的距离。却在前面丽红绿灯那停了下来,扇前后后都停满了车,堵得水泄下通。 “该死,又堵车了。每回走到这条路都堵。”中年男人忍不住地抱怨道。谭玙璠不觉叹了一口气,越是着急,越会有意料不到的事情的发生。 谁知,她真想着,后车门却被猛的一下推开了,“钱,我回家再发给你。”贺北宸说着像子弹一样蹿了出去。他在时走时停的车辆间来回穿梭,眼看着就要被一辆黑色的吉普撞上。 “小心。”谭玙璠冲着车窗外大声的尖叫,连司机师傅都被她怔住了。他不知道玙璠这样瘦瘦小小的丫头,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由于玙璠的提醒,贺北宸一侧身巧妙地避了过去,却遭吉普车的车主破口大骂:“神经病啊,不要命了。” 北宸怎么能这样呢,这般放肆地在马路上跑是很危险的。为了早点回家,他也不能这么不在乎吧。玙璠想着不觉加深了对谢澜的埋怨。 忽而玙璠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推了一下,她一扭脸,见中年男人正在询问自己,“姑娘,我们接下来是去天合苑吗?” 玙璠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变了卦,“不去了,停车。”说着从校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十元的钞票,“不用找了。”谭玙璠麻利地下了车,连车门都没有顾得上关。 “哎,丫头,小心点。”车上的中年男人不安地叮嘱道,“哎,现在的孩子呀。”他叹了一口气,抑制不住地自言自语。 街道上的人虽然很多,但玙璠对于北宸的背影却再熟悉不过了。男孩已经跑到了人行道上,这倒让谭玙璠松了一口气。 北宸不停地加速,玙璠上气不接下气地在后面跟着。她要追上他,贺北宸今天的状态让玙璠很不放心。她生怕北宸被谢澜数落,虽然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却固执地跟着他跑。 但这一切贺北宸并不知道,他现在只顾着往家跑,大脑一片空白,能听见晚风嗖嗖的声音。若是体育测试他也这么跑,还真不用怕自己得不了第一。 谭玙璠已经没有力气了,但她仍在费力地跟着,今天的卡路里可是消耗不少。北宸的身影似乎成了她前行的方向,她一定要和谢澜解释清楚。 虎口拔牙的事情,她谭玙璠也不是没有做过。对不对,玙璠也不知道,但不试一试又怎能知道? 104 罚跪 贺北宸在一栋红色的居民楼前停住了脚,谭玙璠跟在他身后喘着粗气,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北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想要转过身去看个究竟,玙璠见状藏到了墙角,她不愿意北宸发现自己。 北宸一转身,看见的只有茫茫夜色,一个人也没有。想想真是可笑,怎么会有人跟踪自己呢?刚一萌生的念头就被贺北宸掐死在了摇篮里。 他没有时间耽误了,因而又飞速地向单元楼内走去。谭玙璠长舒了一口气从墙角处走了出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走进楼道,谭玙璠更加小心翼翼,她屏住了呼吸,每一个都变得更加轻盈,就害怕贺北宸起疑心。 忽而玙璠听见“啪”地一声,应该是关门的声音,北宸理应到家了。玙璠想着不觉加快了脚步,向楼梯上走去。 贺北宸刚一进门却见谢澜坐在饭桌前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眼神冷淡至极。女人的两只手相交在胸前,就那么望着自己。饭桌上还放着一枝竹棍,虽然它天天都放在那里,但现在看起来总是有些令人害怕。 “妈,我回来了。”北宸还没有换鞋,看着母亲的眼神充满了胆怯。他已经感觉到了谢澜的怒火,但并不清楚,她会把自己怎么样。 谭玙璠已经走上了楼梯,她来过这里,如果她没有记错的,应该就是这户人家。看了看门口的对联,玙璠便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没错,应该就是这户。 北宸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女孩想着不禁有些心急,便将耳朵轻轻地贴在门上去听。 “你还有脸回来呀?”谢澜说着拿起了放在饭桌上的竹棍来来回回地在手中摆动,“说吧,下午没有在家干什么去了?”女人开始审问起他来,眼睛里充满了怒色。 “我……”母亲的质问竟然让贺北宸哽咽了,虽然害怕,但他没有撒谎的习惯,既而实话实说,“我去电玩城了。”他的声音很冷,似乎已经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 “你今天的卷子写完了吗?”谢澜的眼神像是一把尖刀直朝北宸刺来。她料想贺北宸一定没有写完。 “没有。”北宸一向敢做敢当,没完成是事实,他也没什么好隐瞒了。男孩抿紧了唇,双手开始不自控地颤抖。趴在门口的谭玙璠听得胆战心惊。 “没写完你还好意思出去吗?你个畜生。”谢澜的声音高得可怕,把玙璠吓了一跳,她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她居然骂北宸畜生,他仅仅是出去玩了几个小时而已,至于吗? 贺北宸倒对母亲的口不择言习以为常,他已然对这肮脏的字眼忍气吞声,“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有些疲倦,我想要放松一下。”虽然有些忐忑,但北宸还是尽量想把自己的观点表达的更清楚一些。 “你想要放松一下?这只是你偷懒的借口吧?”谢澜慢慢地走近了他,北宸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早就说了,不是不让你放松,但你要把每天的任务先完成呀,我说过没有?”她显得更加生气了,颈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那你把我的话当什么了?” 贺北宸站在门口默不作声,这是他大部分时候与谢澜交流的状态。他不打算解释,因为在母亲面前,他没有任何的理由可言。 他不反驳谢澜,却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这算是一种沉默的对抗吧,谢澜却不吃这一套,她现在的怒火也不是一场怒火就可以平息的。 “跪下。”谢澜的一声令下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她望着面前疲倦的少年却没有丝毫的心软。玙璠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她多么希望北宸能够硬气一点,但他没有。他双膝跪地的声音在玙璠听来异常的刺耳,一把重锤砸向她,将她砸的粉碎。 北宸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的双膝感到了无语伦比的痛苦,现在每一秒对于他来说都是煎熬。谁能想到表面上风风光光的贺北宸在背地里却狼狈不堪。 他对于痛苦的承受能力很强,但并不代表是毫无底线的。痛,深入骨髓,那层单薄的校裤现在看来毫无抵抗能力。人的膝盖生来就不是用来下跪的,北宸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他狠狠地咬紧了自己的下唇,都快要咬出血来。 再看看谢澜,她悠闲地坐在饭桌旁磕着瓜子,她什么话也不说,就当贺北宸不存在似的。终于男孩跪不住了,他的身体开始前倾,略微稚嫩的手掌按在了地板上,似乎想要减轻一点双膝的痛苦,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给我跪好了,让你动了没有,不懂规矩的东西。”谢澜无休止地指责道,她对于北宸的举动非常的不满。她不是没有看出了贺北宸的痛苦,但却没有丝毫的同理心。 谭玙璠仍坐在门口,她咬紧了牙关,双拳不自觉地紧握了。谢澜这个女人,她把北宸当作什么了,是她养的一只狗吗? 对于母亲的无理取闹,贺北宸却没有丝毫的怨言,他不希望她生气。北宸慢慢地直起腰来,那双手也渐渐从地板上松开。但就是那一瞬间,北宸的双腿就像是挨在了针毡上。 “啊。”男孩大叫了一声,他的面部表情都变得扭曲,“我知道错了,您能换个方式惩罚我吗?我真的……”北宸说不下去了,他的声音变得颤抖。 “换个方式?”谢澜笑了,但她的笑实在不好看,是那种冷笑,“贺北宸,你是在和我讲条件吗?一天不收拾你,你就要上天。跪好了,跪到我满意为止。”女人的声音尖得可怕,也更让谭玙璠恶厌。 房间里忽而安静了下来,北宸咬紧了自己的牙关,汗水浸湿了他的校服,忍,忍,他要忍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无比地痛恨自己的双腿,如果可以的话,贺北宸真想把它锯掉。 “痛苦吧?”谢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痛苦就对了。因为你真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我早就说过了,你和别人不一样。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玩,你不行。你想比别人优秀,就要比别人吃更多的苦。但你呢,对自己要求太低,所以,你活该,也不要怪我心狠。” 贺北宸的头越来越低,他明白,他为什么和别人不同。他太累了,他只想做了普通人,他也想体会到同龄人的快乐。为什么?为什么他贺北宸就要这么压抑地活着? “现在,把你的卷子拿出来。给我跪着写,什么时候做完了,什么时候再起来。快点。”谢澜双手叉在腰间,宽容,理解,这般美好的字眼就从未在她的字典里出现过。 贺北宸的下唇被他咬出了血渍,他想哭,却已经难过的哭不出来。他伸出胳膊,将地板上的书包拿了起来,正在拉书包的拉链,耳边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这么晚了,来干什么?”谢澜没好气地喃喃道,又白了贺北宸一眼,“和你没关系,你给我跪好了。”女人踏着拖鞋向门口走去,但敲门声却越发的激烈。 “来了,来了。”谢澜没好气地说道,女人打开了门,顿时愣在了那里。面前的女孩咬牙切齿地望着她,还没有等谢澜说话,玙璠就先开口了,“谢老师,打扰了,我觉得我有必要找您谈一谈。” “谭玙璠,怎么是你?这么晚了,你来我家做什么?”谢澜惊讶至极,玙璠的到来让她措手不及。 “玙璠,你……”贺北宸应声侧过脸来,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果然有人来跟踪自己。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就是玙璠。他不愿意她看见自己落魂的样子,忽而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谭玙璠却没有搭理谢澜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了北宸的样子,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贺北宸,你给我站起来。你看看你什么样子,让你跪你就跪,你还有自尊吗?” 贺北宸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双膝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却猛地被谭玙璠拽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又有些站不稳的样子,倚在了一旁的鞋柜上。 “谭玙璠,你来干什么来了?我罚贺北宸和你有什么关系?”谢澜着实被玙璠的举动气懵了,这丫头竟然敢与自己对抗,简直胆大包天。 “谢老师,这就是您推崇的教育方式吗?”谭玙璠异常的激动,她恨透了谢澜的蛮横,她更恨北宸的软弱,“他倒底犯了多大的错,让您这么对他?”小宇宙不发火也罢,发起火来也不是好惹的。 “这是我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谢澜到现在都不知道谭玙璠是从哪里冒出来,她几乎被女孩吓了一跳,她竟然闯进了自己家还大声的质问自己。 谢澜一味的逃避,但玙璠怎肯善罢甘休,“告诉我为什么?是因为他出去玩了几个小时吗?他出去放松一下怎么了?难道不可以吗?” 谢澜原本理屈,现在却被谭玙璠问得哑口无言,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狠角色,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您说不出来了吧?他倒底做错了什么?”玙璠狠狠地白了女人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轻蔑,“我就不相信,您小时候没有出去玩过,您没有八点钟回过家。”她说着眼神变得越发的冷。 谢澜现在就忽而处于弱势了,她竟然无话可说。只是有些焦虑地站在那里,不明白谭玙璠究竟想要做什么。 “既然您也做过,那您就更没有理由去干涉他。”谭玙璠说着又有些心疼地望着贺北宸,“就是因为他放松了一下,所以您让他跪着,至于吗?您真正的了解他吗?您有体会过他的痛苦吗?” 贺北宸就站在一旁,他也想说什么,却插不上嘴。玙璠今天的举动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不知为何,谢澜数落他的时候,他没哭。被罚跪的时候,他也没哭。但现在,贺北宸的眼眶却湿润了。 “您不了解,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玙璠哭了,她似乎从未如此伤心过,“保重。”她哽咽了,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哭腔,只给北宸丢下了两个字,便摔门而去。 谭玙璠跑了出去,她捂着嘴,强忍着自己的泪水,眸中的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门厅里的灯还亮着,谢澜呆呆地站在门口,像是被谁打了一棍子似的。 贺北宸有些吃力地倚在鞋柜前,双膝的痛苦让他刻骨铭心,他不想动,不愿再忍受烧灼的艰熬。因而只是静静地倚着,望着谢澜,眼眸中是说不出的苦楚。 良久之后,谢澜才缓过神来,她也有些疲倦了,“今天已经很晚了,你睡吧。”女人说着打了一个哈欠,自顾自地向卧室走去。 105 弃权 “哎,听说一会儿要举行学生会的选举。”叶念祎正在涂唇膏,对着自己的小镜子满意地笑了笑。 “真的?”宋漪漪一脸激动地望着她,似乎听见了什么天大的新闻。 “我骗你干什么?”叶念祎对漪漪反常的举止感到很纳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换届选举年年都会举行的。” “可是……”漪漪又不觉想起了澄邈,若是落选了,他的心里该很难受吧。 “可是什么?”叶念祎继续照着自己的小镜子,反问道,她看着宋漪漪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在担澄邈吧?”她一下就猜中了宋漪漪的心思。 “我哪有?”漪漪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现在的学生会挺好的,为什么要换呀?”宋漪漪无精打采地撑着自己的脑袋。 “那没办法,我也不想。”叶念祎说着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他们正说着,谢澜披着米黄色的大衣朝教室走来,“等会儿是学生会的换届选举,大家听听,然后到最后把投票交一下。”女人说着不经意间又瞥见了坐在教室最前排的少年,北宸正在专心地研究着数学题,完全没有要停下笔的意思。 刚开学的时候,谢澜便劝他加入学生会,但贺北宸显然对于这些都不感兴趣。实际上,他贺北宸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其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哎,北宸怎么不去广播室?”胖桉正嚼着蕃茄味的薯条,忽而注意到了教室最前排的位置,他可以瞥见少年笔挺的身影。 “他呀。”谭玙璠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这一次也不意外,“他对这些才不感兴趣呢。”由于前夜睡得太晚,她说着又昏昏沉沉地趴下了,而胖桉就任由她睡去,也不打算叫醒他。 他正嚼着薯片,抬了一下眉,不经意地瞥见了贺北宸旁边的那个空座位,“姚亮,这孙子居然也去竞选,谁会投他的票?”姚亮想起姚亮的所作所为就气不打一处来。 “喂,喂?”胖晏正想着墙壁上的喇叭响了起来,他便不再埋怨什么,只是专心地吃自己的薯片。 “好,请大家保持安静,学生会的换届选举现在开始。”播音室传来了清脆的女声,“下面有请第一位参选者,高一九班的姚亮同学发言。大家欢迎。” 谢澜在讲台上坐着,悠闲地抿了一口茶,“鼓掌呀,你们愣着干什么?”她颇为纳闷地望着讲台底下的学生,平时遇到这种事情,他们早都开始欢呼雀跃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二个和闷瓜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 在谢澜的提醒下,讲台底下也是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胖桉却不肯给姚亮这个面子,他并不打算鼓掌,而是继续吃着自己的薯片,胳膊肘子一不小心怼到了玙璠。但小宇宙睡得太香,显然并没有察觉。 然后,喇叭里就传来了那让人厌恶的声音,“大家好,我叫姚亮。我想我就不用做过多的自我介绍了,大家都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姚亮的一句话便让大家唏嘘不已。 “我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来竞选学生会主席。”他的一句话让全场都哄动了起来,看姚亮平时能力不大,语气却不小。 “我觉得我完全有能力胜任这个位置。”他顿了顿嗓子继续说道,“第一,我学习成绩优异;第二,我有良好的组织和管理能力……” “我去,姚亮在说什么?”师雨褀为他的自大而感到惊讶,“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她情不自禁地喃喃道。但班里显然不只她一个人这么认为。 大家听了一会儿,也觉得没了兴趣,开始埋头干起了自己的事情。贺北宸除外,因为他自始至终头都是低着的。不知北宸为何这么喜欢学习,但在读书做题的时候,他就可以把自己放松,不用再去想那些令他烦心的事情。 也不知姚亮在广播室嘟囔了多久,总之,大家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心里去。最后只听见广播站的站长在催促他,“好了,同学,时间有限,你就说到这里吧,下一位。” 真是打脸,姚亮气得脸都绿了。他看了看发言稿,发现自己连一半的词都没有念完。谭玙璠貌似有些清醒了,她缓缓地从课桌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墙壁上的喇叭又传来了富有磁性的男声,“大家好,我是高二九班的澄邈。”他的话音刚落,宋漪漪就急不可耐地鼓起了掌。但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拍手,大家都很诧异地看着她,漪漪不觉有些尴尬,赶忙收敛起自己的掌声。 “澄邈,嗯,我觉得他可以。”刚睡醒的谭玙璠自言自语道,声音听起来蒙蒙的。 “你认识她?”胖桉已经扒完了方便面,因而有足够的时间与谭玙璠说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小宇宙说谁可以,当然,贺北宸除外。 “对啊,你也应该认识吧。就是上次和漪漪一起主持晚会的那个男主持。”玙璠说着,不由得佩服起晏桉来,他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当然,圣贤书他也不读。 “我今天在这里发言,并不打算竞选任何职位。”澄邈的声音很低,听得出来他很伤感,“我主动退出学生会,近来的表现让大家失望了,抱歉。”澄邈再没有多说什么,便将话筒还给了广播站的站长,既而离开了广播站。 “怎么回事?他什么情况。这样的场合,他居然告诉大家,他要退出学生会。”谭玙璠显然对澄邈的表现有些不解。 “估计干了一年的活,有些累了吧。”胖桉也在一旁猜测道。他们正说着,忽而见宋漪漪向无头苍蝇一样蹿了出去。谢澜正在批阅作业,一抬头,见台底下多了一个空位,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叶念祎,宋漪漪跑哪去了?”谢澜放下了手中的钢笔,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哦,她,她去卫生间了。”叶念祎的脸都急红了,她撒了谎,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付着谢澜。实际上,念祎的心里像明镜似的,宋漪漪一定是去找澄邈了。 漪漪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忽而从教室里跑了出来,她的心跳得很快。双腿不自控地在楼道里奔跑。依照她的想法,澄邈应该刚从校园广播室出来,正在往教室走,她一定要追上他。 果然,不出宋漪漪所料,她刚一下楼梯,正巧碰见澄邈往上走。“澄邈。”宋漪漪叫住了他。澄邈停住了脚,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漪漪。”他抬了下眉,有种显而易见的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教室吗?”澄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楼梯上遇见她,更不知道宋漪漪是怎么跑出来的。 “澄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宋漪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激动,大概看见他如此不争的样子也心有不甘吧。澄邈一只手搭在了楼梯的扶手上,愣在了那里,他不明白宋漪漪这么急匆匆地跑出来,就是为了问自己一句简简单单的为什么。 “没为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他避开了宋漪漪的话题,语气中溢满了敷衍的意味。说着,澄邈就打算继续往上走,却被漪漪挡住了去路。 “不可能。”宋漪漪显然不相信澄邈所说的鬼话,他当然不可能因为单纯的疲倦,而放弃一个他喜欢的职位,“你累了。你是怕累的人吗?” 不知为何,那双原本温柔的眸,现在却让澄邈有些害怕了。他不敢去看漪漪的眼睛,只是有些心虚地说道:“我觉得,我可能并不适合在学生会待着,也担任不了会长这个位置。” 澄邈的话听起来平平淡淡,却让宋漪漪感到痛心,“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看低自己?你不是干的很好吗?所有的事情都打理的很好呀,怎么了?” “漪漪,我……”宋漪漪似乎触及了澄邈的痛点,因而让他很为难,“我最近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而且学业退步的很厉害,所以,我……”他说到这里,又像是说不下去了。 “澄邈。”宋漪漪的语调很缓,就像是在心里憋了很久似的,“你今天的发言,让我很惊讶,但更多的是失望。”她说着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说你最近精神状态不好,你可以调整。学业退步,凭你的能力,把自己拉上来没有问题吧。” 原本能言善辩的澄邈,现在却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里。从没有一个人这样对他说话,他就像在迷雾中走失的人,更需要拨云见日的勇气。 “其实,今天的选举,对于你来说,成败都不重要。”漪漪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大家投不投你的票都无所谓,关键是你自己弃权了。无论别人怎么看你,你都不该放弃呀。” “澄邈,他们怎么说你都不重要。”漪漪耸了耸肩,“你可不能把自己看扁了。你还是那个澄邈,自信富有进取心。只要你想,你就会成为自己的光环。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勇敢起来,退出学生会也罢,你不能一蹶不振,你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漪漪的话很轻,但每一个小小的字眼都足以给予澄邈继续向前的力量。 漪漪走了,留下澄邈一个人还站在楼梯上。大概,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这样一道光吧,虽然不亮眼,却足以鼓舞人心。 106 转班 贺北凡在课桌旁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仅仅是几本课本而已,并没有多少东西,他的动作却异常的缓慢,几本书装了快一刻钟。 钟宇泽望着面前的习题册,半天写不进去一个字。他也无心学习了,索性将黑色的水性笔撂在了一边,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少年,张了张嘴,又像是想了很久才冒出一句,“北凡,你现在就走啊?”宇泽的语气中略略带了些伤感。 “嗯。”贺北凡也有些无奈的样子,“以后,怕是不能再和你做同桌了。”凡在说这句话时不敢去看宇泽的眼睛,他是软弱,但他不在乎,北凡现在只害怕自己会哭出来。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一天不见都够他难受好一阵子了。 每当这样的时候,钟宇泽总是能显示出自己特有的幽默,“没事啊,凡,你看你说的。”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能做同桌了,我们也可以继续做朋友嘛。再说了,我们两个班又离得不远,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宇泽的话确实很有道理,贺北凡也尽量安慰着自己,也是他与宇泽的关系这么好,这么点小变动对于他们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当他慢吞吞的收拾到最后一本书时,北凡知道自己不能再逗留下去了,他有些无奈地拉上了书包的外层拉链,“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谁知,北凡一转身却被钟宇泽抱住了,“凡,你也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早日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想。”他抱着他,良久之后松开了。 “谢谢你,宇泽,我会继续努力的。”北凡说着理了理自己的书包肩带,有些不舍地转过身去,由于脚踝上的伤还没有好,所以走起路来显得一瘸一拐的,让宇泽看着有些心疼。 “凡,慢走,小心你的脚。”钟宇泽有些担心地叮嘱道。贺北凡只是转过脸来对他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不知为何,虽然他在心里劝说了自己好几遍,但他还是很难过。 钟宇泽说的不错,艺术班真的离他们班不算远,也仅仅走一个拐角而已。但就这样短短的距离却让地感到异常漫长,真的,每一步都会浪费很长的时间。这不单单因为他脚踝上的伤,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一直牵挂着他。但事实就是这样,转班就是转班了,这是他没有办法扭转的。不知不觉中北凡已经走到了高一六班的班牌下。 但他却不是那么着急进去,而是在牌子停顿了几秒。 “报告。”贺北凡最终还是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走进了那扇门。尹笛霄正站在讲台上拉着小提琴,看见北凡走了进来,尹笛霄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小提琴。 学生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贺北凡的身上,见他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脚上是一双泛旧的帆布鞋,但那双眼睛却很漂亮,看上去炯炯有神。 尹笛霄看出了孩子们的诧异,连忙走到了北凡的身边,“哦,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转到我们班的新同学。北凡,你做一下自我介绍。”尹笛霄看着有些激动,嘴唇都在颤抖。 贺北凡的心跳有些加速,他望着台下陌生的同学不觉有些紧张,他顿了顿嗓子说道:“大家好,我是贺北凡,我热爱音乐,尤其喜欢音乐,还请大家多多关照。”他说完话,嘴角自然地上扬。 “我靠,他怎么转来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邓文打了个哈欠,一骨碌从课桌上爬了起来,他也是刚来这个班不久。不成想,今天贺北凡也来了。 底下的学生们打量着他,这个男孩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那双眼睛很澄澈,让人看起来极为舒服。值得一提的,还有那高挺的鼻梁,有一种掩饰不住的英气。 “好,北凡,我看你坐哪呢。”男人环视着班里的座位,开始自言自语,“嗯,这样吧,你就坐到任书朋旁边吧。”尹笛霄说着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贺北凡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任书朋是谁呀?”他第一天来到这个班,有这样的疑问也很正常。 “哦,就是坐在第一大组,第五排的那个男孩,你去坐他旁边吧。”尹笛霄的话音刚落,贺北凡就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北凡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打量了一下任书朋,他的表情很严肃,脸上还有两道明显的伤痕,眼神有些木讷地望着前方,也没有去看北凡。 “好,我们今天继续来学习五线谱的知识……”尹笛霄说着在讲台上操控着投影仪,贺北凡的眼眸却在教室的角落里来来回回的扫视。他初次来到这里,对什么都感到新奇。看来,北凡以前听到的没错,艺术生的教室果然是所有教室里布置的最漂亮的。 墙壁上贴着淡黄色的墙纸,还有一些学生的书法作品,窗台上这放着两只鱼缸,里面游动着一些小鱼仔,感觉好不热闹。北凡忽而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一种好感,不像他原来的班级,刻板教条,让人有一种深深的压抑感。但他们不应该是在音乐室上课吗,怎么会在这里。北凡不禁心生疑惑。 他想着拍了拍任书朋的肩膀,“哎,我们的课不应该是在音乐室吗?怎么在教室上呀?”北凡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和任书朋两个人才能听到,生怕打扰到邻桌的同学。 谁知,任书朋被他拍了一下,扭过头来,很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又继续扭过头去上课。 他什么意思呀,和面瘫一样。贺北凡看着任书鹏这样冷脸的态度,不禁有些窝火,他这样算什么,好歹说句话呀。贺北凡摇了摇头,顿生无趣,便拿出笔记本认真听尹笛霄讲五线谱。 他专注地听着,忽而,不经意间下课铃打响了。尹笛霄一贯的下课方式,“好,这节课就上到这里。如果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现在可以来找我。”中年男人在讲桌前坐了下来,端起了放在桌角的茶杯。 贺北凡打着哈欠,有些困顿的样子。虽然今天的功课不多,但事情却很琐碎,让他现在有些头疼,原本想趴在课桌上休息一会儿。任书朋却忽而站了起来,他侧了一个身却什么也没有说。北凡看出他想要出去,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让到了一边。 不出他所料,任书朋果然有这样的意图,只见他将放在课桌上的笔记本拿在了手里,从他的身边走了出去。书朋离开后,贺北凡没好气地坐了下来,“真是惜字如金,你说句话能死呀。”他无聊地转着笔,喃喃自语。 眼眸不经念地跟随着任书朋,他已经走到了讲台上,正拿着笔记本和尹笛霄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尹老师笑着,脸上的表情很温柔,不时指着任书朋的笔记本说些什么。 这节课很简单呀,就讲的是五线谱,贺北凡想不明白有什么可问的。他想着两只胳膊又搭在了课桌上,将脸贴在了手背上,准备好好的休息一下。可就在这时,北凡感到有人在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北凡有些挣扎地睁开了眼睛。 他侧过脸去,又看见了那张面瘫的脸,任书朋照旧像个哑巴一样,一句话不说,就那么默默地看着他。贺北凡叹了口气,这哥们也太冷了,冷得让他可怕。 北凡将板凳向前挪了挪,任书朋便走了进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贺北凡心生反感,“你每次出来进去为什么不能说句话?一句话的事情有那么困难吗?”他真是从心底佩服起任书朋来。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就没有必要再说。”任书朋终于说话了,这是到目前为止他和贺北凡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尽管这样,贺北凡感觉任书朋的话没有丝毫的温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机器人发出的。 “行,这也算你的理由。”贺北凡在心中暗暗地想,随即又话峰一转,“那你上课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还白了我一眼?”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任书朋也不至于对自己这么冷漠吧。 谁知任书朋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他的语气依旧是冷冷的,“上课就应该认真听课,我没有功夫和你说闲话。”他说着又开始埋头做起自己的事情。 任书朋的一句话便怼得贺北凡哑口无言,他原本很硬气,现在却软了起来,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他任书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北凡实在看不明白。因而也不愿再多想,继续趴在课桌上睡去了。 已经下课很久了,尹笛霄却还在讲台上站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忽而,他像是决定好了一样,“贺北凡,贺北凡,你过来一下。” 北凡睡得正真,又再度被叫醒,虽然心生不爽,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而是一步一挪地向尹笛霄走去,底下却传来了同学的一阵唏嘘。 “哎,你们看他,他怎么这么走路呀?” “我看,他可能是个瘸子吧,就这形象还转到我们艺术班,我看够呛。”他们在讲台底下七嘴八舌的,但贺北凡自然没有听到这一切。 107 冤枉 “尹老师,您找我。”贺北凡有些纳闷地望着他,不知尹笛霄的脸色内何会这样严肃,“您有什么事吗?”北凡打量着中年男人,他的那双眸子不再向以往那样明亮,而是多了些沮丧的意味。 “北凡。”尹笛霄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师,您要是有什么事,您就直说,没有必要吞吞吐吐的。”贺北凡似乎看出了尹笛霄的犹豫,他却不知道他在因为何事而烦恼。 “北凡,你转到我的班,我很欢迎。”尹笛霄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拐弯抹角,这让贺北凡听起来很不舒服。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到现在也猜不到尹笛霄要说什么。 “但,你也应该遵守一下课堂纪律。”尹笛霄脸部的表情越发的冷漠,“我知道,我讲的东西在你看来都再简单不过,你早就掌握了。”他又顿了顿嗓子继续说道,“但温故而知新,再复习一遍,对你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吗?”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又像有一些埋怨的味道。 “尹老师,我……”贺北凡一头雾水的样子,都不知道尹笛霄在说什么,什么遵守上课纪律,什么温故知新,他倒底做错什么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因而呆呆傻傻的样子。 贺北凡越是这个样子,尹笛霄就越生气,“北凡,你上课违反纪律了,你自己改正就好,这样的小事,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这话说的溢满了无可奈何。 这就让北凡更加不解了,他若是被数落倒也没有什么,他也不是批评不起。只是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被尹笛霄责备了,他自己也不知道错在哪里,真是心有不甘。 因而他壮了壮胆子,“尹老师,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并没有违反课堂纪律。您讲课的内容我的确已经掌握了。但我并没有偷懒,还是很专注地在听。”贺北凡并没有撒谎,今天的这堂课,他着实很认真。 北凡的话一出倒让尹笛霄更惊讶了,“贺北凡,做错了,改正就好。这没有什么,每个人都会犯错的,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他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但你要是不承认,你又怎么去提高自己呢?”中年男人的话是在质问北凡,更多的是责备。 “可是,老师,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贺北凡被尹笛霄逼得说出了心里话,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希望可以得到他的信任。 “你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尹笛霄望着少年那张疲倦的脸着实开始恼火,他猛地拍了一下讲桌上的黑板擦,“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好,那你告诉我,任书朋为什么会说,你上课打扰到他,影响到他的课堂质量了?他为什么会这么给我告状?难道我冤枉你了?” “啊?”贺北凡感觉全世界都在和他开玩笑,“任书朋向您告状了,怎么可能呢?”北凡说着,眉头不经意地拧在了一起,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去望着座位上的任书朋。这小子竟然默不作产地在背后捅他刀子。他贺北凡怎么这么倒霉啊,刚刚脱离了邓文的魔咒,现在又落入了任书朋的圈套,北凡当然不知道邓文也在这个班。 再看看任书鹏,他正埋头读着乐理书,似乎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贺北凡正转身一脸诧异地望着自己。 “你不用看他。”尹笛霄的一声令下让北凡转过身来,“你就问问你自己,你上课倒底在做什么?”中年男人望着少年那张毫无悔意的脸,不觉叹了一口气,“北凡,按理说,你第一天来我的班上课,我不应该过多的责备你。可是,有些分寸,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似乎认错才是贺北凡最好的选择,但他没有。他贺北凡向来不认这样不明不白的错。少年的脸涨得有些红,但语气却很坚定,“尹老师,您真的冤枉我了。我上课只是问了任书朋一句话,其余什么也没和他说。怎么就影响到他的课堂质量了呢?”他的表情很平静,对于尹笛霄的莫名数落心有不服。 北凡的话更是让尹笛霄更为气愤,他显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与贺北凡相比,任书朋也是自己较为器重的学生,两个人在他心中的位置几乎不相上下,所以尹笛霄才会想着让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也可以起到相互促进的作用。贺北凡倒好,第一天来,就给他闯下这样的祸。 “你只说了一句话。”尹笛霄没好气地白了贺北凡一眼,“那你的意思是任书朋在说谎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中年男人不知道贺北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觉得少年在满嘴跑火车。 “真的。”北凡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我不管您相不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他多希望尹笛霄可以相信自己的话,但他并没有。 谁知道,尹笛霄却直接发飙了,“贺北凡,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是吗?”他的眉锁在了一起,脸上的表情很让人难过,“你是第一天来我的班吧,那你和任书朋互不认识也无冤无仇,他有什么理由告你的黑状?除非他脑子有问题。”尹笛霄的话说的很难听,但按照正常的逻辑,也确实如此。 贺北凡也无话可说,不知道该怎样反驳他,任书朋这小子脑子一定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竟然因为自己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向尹笛霄告状,也是没谁了。 见他不说话了,尹笛霄想要逼他一把,“嗯?贺北凡你自己说说看,你是不是做错了。要不然,任书朋为什么不告别人的状,他不说别人影响他学习了,就单单把你拎出来,你难道没有做错吗?” 真是牛不喝水强按头,有一种无奈叫作老师觉得你错了。但贺北凡又岂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他认定的真理,九头牛都不要想拉回来。 “我没有错。”北凡的声音很响亮,眼眸中是说不出的坚定,“我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是他任书朋自己的问题。”年少轻狂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这般倔强。 贺北凡的反驳着实出乎了尹笛霄的意料,也超出了他的底线。北凡的固执已经将男人的耐心消磨得一干二净,“贺北凡,你没有必要再向我解释了。” 尹笛霄的声音又忽而高了八度,“你不是说自己没错吗?那你今天晚上写份检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明天早上放到我音乐室的桌子上。”男人的声音又忽而低了下来,眼眸中充满了失望,“你回去吧。” 落音刚落,看见贺北凡离去的背影,尹笛霄又忽而泛起一股莫名的自责,这孩子才第一天到自己班里上课,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较真了。只是一件小事而已,自己又何必要发这么去的火呢。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了。 贺北凡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他的鼻子皱着,他感到满满的不服,外加一些委屈。尹笛霄为什么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啊,他之前对自己可不是这样的态度。他任书朋学习究竟有多好,面对他的无理取闹,尹笛霄竟然还向着他。 调整到了新的班级,他贺北凡不应该高兴才对吗?第一天在这里上课就要交份检查,真是天大的笑话。北凡想着,看着坐在位置上认真读书的少年气得牙齿都痒痒。 虽然脚上有伤,但贺北凡的愤怒让他已然忘记了痛感,他气鼓鼓地向任书朋走去,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要讨回属于自己的公道。 走到座位前,贺北凡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啪”地一下将桌角的乐理书拿了起来又狠狠地拍在了桌上,这将正在眷写笔记的任书朋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着贺北凡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自己,脸上是明显的怒色。 “你干什么,打扰我看书。”任书朋终于肯说话了,不过语气中充满了埋怨。他的生气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秒钟,继而准备埋头继续做自己的功课。贺北凡却怒了,一把将他的课本合了起来。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要干什么?”贺北凡的脾气很好,他不常发脾气。可一旦发火,房顶都在震,班里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学生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呆地望着他。 “任书朋,我贺北凡怎么招惹你了?你为什么要告我的状?”他脸上的筋都暴了出来,看着有些吓人。 任书朋的钢笔从他的手中的滑落,看着生气的贺北凡,他却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你在说什么?我告你什么状了?”他看起来真是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任书朋的这张脸,似乎也联想不到告状这样的事。 “你不要给我装糊涂。”贺北凡咬紧了牙关,他越发的激动,显然是不打算这么轻易地饶过他,“你是不是给尹老师说,我上课违反课堂纪律了?哎,我就想不明白了,我怎么就影响你学习了?你说呀,你给我说清楚。”北凡也不是一个计较的人,但他真的需要一个让他乖乖认错的理由,这样也好完成那份不明不白的检查。 没想到,任书朋非但没觉得理亏,还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难道不是吗?你没有影响我上课吗?”不知为什么,贺北凡明明没有做错什么,现在却让任书朋问的有些心虚。 “我只是问了你一句话而已。”北凡的声音明显降低了下来,“就影响到你听课的质量了?” “不然呢?一句话不是话吗?”任书朋却懒得与贺北凡多嘴,都没有正眼看他,又翻开了放在课桌上的课本。 再看看贺北凡,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就像只被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没有了脾气,在课桌旁瘫坐了下来。 108 放学 最后一节自习课,班里静悄悄的。胖桉正自顾自地往嘴里塞着巧克力豆,又有些无聊地望着坐在他身边的小宇宙。谭玙璠今天一反常态,她没有睡觉,而是在低头玩着手机。 看着姑娘纤细的手指不时地在手机界面上滑动,晏桉不觉好奇,“玙璠,你又在看什么呢?你的相机不是没换多久吗?你不会又在寻思相机的事情吧。”桉子见玙璠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就不由得开始胡乱揣测。 “没有。”玙璠摇了摇头,她像是被打扰到了,因而有些略微的不爽。 “你在看什么呀?这么专注。”谭玙璠越是不说,桉子便越觉得有鬼,他不觉将自己的胖头向玙璠的课桌前凑了凑,嘴里不自觉地嘟噜了出来:“流星雨。”晏桉的声音,惹得前桌的妹子转过身来瞪了他们一眼。 “嘘。”谭玙璠将手指竖在了自己的嘴唇前,“小点声,你这么大声音干什么?”玙璠显得有些紧张,似乎害怕别人听见似的。 “让别人听见又怎么了?你心虚什么?”晏桉嘟着个胖脸,有些纳闷地望着她,被小宇宙悻悻地看了一眼,又慌忙闭紧了自己的嘴唇。 “今天晚上有很大的可能有流星雨,不过,大概在夜晚三点到凌晨五点这个时间段。”玙璠的声音很低,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看着呆呆的玙璠,晏桉忽而想到了什么,他拍了拍自己的胖手,“那你什么意思?玙璠,你不会是想拍流星雨吧。”桉子开始自顾自地猜测道。 “睿智。”只见玙璠对他鬼魅的一笑,“你怎么这么聪明。”她的确是要去拍流星雨,这也是玙璠一直以来的打算。 “我去,你没有搞错吧。”晏桉觉得玙璠在和自己开玩笑,这丫头总是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有什么搞错的?我只是拍个天文现象而已,你至于这么惊讶吗?”谭玙璠做过很多这般欣喜的事情,所以,拍摄个流星雨在她眼里也算不了什么。 “那,那你。”胖桉显得结结巴巴的,“那你打算怎么拍啊?晚上三点,你打算去哪里?”桉子不禁佩服起玙璠来,面前的这姑娘很有勇气,亦有自己的主见。 “这还不好办?”谭玙璠觉得晏桉的话很人好笑,“虽是在城市,但我也可以在家附近找一块空旷的地方。”她转了转黑色的眼珠又补充道,“再不济,就去学校的天台,那里的拍摄角度一定很好。”玙璠想着不觉拍了拍手,觉得自己的理由真是太赞了。 “我去。”只见胖桉的嘴张得更大了,他不知道玙璠怎么会有这么欣颖独特的想法,“夜晚三点,到学校的天台,你疯了,玙璠,你这个想法太大胆了。” 谭玙璠却对桉子这样胆小怕事的作派一向看不惯,“我怎么就大胆了?”小宇宙没好气地反驳道。 “你,你夜晚三点,你怎么来学校呀。那学校的大门不是锁了吗?难不成,你要翻门进来?”晏桉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那不然呢?”谭玙璠反问道,在她眼里这应该是最好的想法,而且,她早就已经计划好了,因而并不在乎任何代价。只要是她谭玙璠想做的事情,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 “啊?玙璠,你还真要翻墙进来。”桉子的胖嘴大了一圈,眼神中与其说是惊讶,更多的是一种惊恐,谭玙璠是让他越发的看不透了。连翻墙这种事情在谭玙璠的嘴里都是那么轻而易举,还有什么是小宇宙做不到的。 “我翻墙进来怎么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又不是没有翻过墙。”玙璠对晏桉的惊讶感到纳闷,果然和这样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玙璠顿时感到有些无趣。 他们说着,耳边又传来了“叮铃铃”的声音,“好了,下课了。”谭玙璠喃喃道,将书桌上的课本塞进了书包里,“拜拜喽,明天见。”玙璠的语气很轻快,像是对今晚的计划很期待。 还没等晏桉反应过来,她就准备出教室的门了,桉子忙冲她摆了摆手。胡乱地将书包从抽屉中拿了出来,却又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晏桉,晏桉,走了。”桉子一扭头,见贺北宸已经收拾好了书包,理了理书包袋子,站在教室门口等着自己,这一切都源于今天是胖桉的生日,真是百年一遇。贺北宸竟然不着急回家了,而是站在班牌下等他,别提晏桉有多惊喜了。 “嗳,好,我来了。”桉子说着三下并作两下地装好了书,随即拉上了书包的拉链,慌忙向北宸跑去。北宸见他如此匆忙的样子,竟有些心疼,“没事,没事,你不用跑,我等你。” 桉子冲他笑了笑,胖脸看起来很红润,“走吧。”他站在贺北宸的面前就像个孩子。 北宸一向很急,但今天真是个意外。他不但不紧不慢,一路上还和桉子有说有笑。 “哎,桉子,你多大了?”北宸将单车从车棚里推了出来,望着晏桉那些圆圆的脸,不经意地问道。 “我,今天我十五岁生日。”桉子觉得北宸的话很可笑,他自然是过十五岁的生日。不然,看着他又像多大的。 “十五岁?你这么小呀?”贺北宸对晏桉的回答感到很惊讶,“那你猜猜我多大了?”北宸的眼睛一翻,又像是在卖关子。 “你。”晏桉想了想,慢吞吞地回答道,“你十六?”北宸若说自己小的话,傻瓜都会往十六猜。但桉子并没有想到,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只看见北宸对他淡淡一笑,“没有,我呢。我比你大八个月,明年一月份,我就十六了。虽不是整岁,也好得比你大半年呢。” “噢,这样啊。”晏桉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那这么说,我该叫你小哥哥喽。”桉子打趣道。 “嗯,随便你怎么叫。”北宸撇了撇嘴。 “宸小哥哥。”晏桉又开始调皮了,他总是能这么容易地开心起来,这一点让贺北宸很羡慕。单车转过了街角,随即开进了一条林萌小路,“走,今天陪我一起去杂货店。我们一起庆祝一下。” “可以啊。”贺北宸爽快地答应道。两个人很快经过了林荫小路,向杂货铺骑去。不多时,两辆单车放在了杂货铺的门口。 “爸,爸,我回来了。”晏桉脚一停,从车上走了下来。贺北宸也赶忙跳下车,向杂货铺的里屋走去。桉子兴冲冲地向店铺走去,却见自家里店铺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门厅的灯还亮着,只有那些一堆堆的百货陪着他。桉子的眼眸中是明显的失落,但他又心有不甘的样子,“爸。”他的声音又不免提高了几个音度。 后厅的门忽而被打开了,桉子的眸忽而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只见一个年轻小伙子搬着一箱子面包从内门走了出来,但这显然不是晏桉的父亲。 那个年轻人看见晏桉便冲他笑了笑,但也没有说话,他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看起来未免有些吃力。只见年轻男人将那个沉甸甸的箱子放在一个空货架正对的地板上,然后他缓缓地直起了腰,松了一口气,还没有等他说话,晏桉便先开口了。 “老李,我爸呢?”胖桉的语气中有些显而易见的着急。 “哦,他。”年轻小伙子的眼神中有明显的躲闪,又不好意思地望着晏桉那张溢满娃娃气的脸,笑了笑,“他去进货去了,可能要晚些回来。”男人说着抿紧了自己的下唇,他的眼睛小心地打量着面前,他能看出他的失落。 晏桉皱了皱眉,一张嘴都嘟了起来,“他怎么又去进货了呀?不是前几天才进过货吗?真是的,什么时候不能去?偏要今天晚上去。”少年的语气中充满了埋怨。 “桉,店里的酱油没了。像这样的生活必需品,没有了就要赶快进,不能拖这么长时间的。”老李也只能尽己所能地安慰他,“所以,你应该理解一下老板,他一天也是很忙的……” 老李的话还没说完,桉子却不打算继续听下去了,“行了,你不用再说了。他就是忙,什么时候都在忙,没有人比他更忙了。”此时的晏桉看上去沮丧无比,贺北宸也想要劝劝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默默地拍了拍桉子的肩膀。 与此同时,年轻男人已经麻利地将那一箱子面包都在货架上摆放完毕,他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手,“好了,桉,我该回家了。” “你走吧。”晏桉没好气地说,虽然今天是他的生日,但他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噢,对了。”老李说着向一个空货架上走去,“你看看我这记性。”不多时,他拎出了一个八寸的蛋糕盒,上面系着红色的丝带,看上去很精致。 他将那个蛋糕盒放在了胖桉面前的饭桌上,“生日快乐,这是老板送你的生日礼物。”老李说着,礼貌地冲桉子笑了笑,即而摆了摆手,“那我先回家了。” 之后,小小杂货铺的门就被轻轻地关上了,“他以为一个蛋糕就能把我打发了是不是?谁稀罕。”桉子说着,气鼓鼓地将面前的蛋糕盒推向了一边。 109 晚餐 当墙壁上的钟表已经嗒嗒嗒转过一刻钟了,晏桉还是在饭桌前闷闷不乐地坐着。昏暗的灯光下,那个精致的蛋糕礼盒还放在桌角的一边,自从老李离开后,胖桉就看也没看它一眼。 “桉。”北宸坐在桉子的对面,看着他那副怏怏不乐的样子,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所以,北宸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开心点呗。”他拍了拍他,希望可以把他从愁苦的情绪中揪出来。 晏桉却一反平日的豁达,他垂下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整个人都跌入了低骨,“北宸,你说,我只想让他陪我过个生日,这样的要求过分吗?”他脸上的表情都拧在了一起,看起来很痛苦。他的声音很低,在这间只有两个人的杂货铺,更令人感到伤感。 “不过分。”北宸淡淡地说了一句,他现在也只有顺晏桉的意思,才能让他感到舒适一些,“可是,叔叔也有自己的苦衷吧。”他只是微微地转折了一下,生怕惹得晏桉不开心。 “他有苦衷?”晏桉笑了,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苦笑,“他能有什么苦衷?不就是进货吗?”桉子想想都觉得可笑,“进货他什么时候进不行?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偏偏要今天晚上去。” 桉子显得很激动,这让贺北宸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控制他的情绪。他只是顿了顿嗓子,“桉,每个人每天都有自己既定的任务,叔叔自然也是这样。他也有自己的工作需要处理呀。” 北宸的话却让晏桉无比的苦恼,“为什么?难道这些工作在他的眼中就那么重要?要比我重要的多。”桉子易气用事又说了傻话。 “当然不是。”贺北宸冲他咧了咧嘴,“叔叔很爱你,你在他的心里远比工作重要的多。但真的有一些事等着他去处理。因而他要有一个选择,自然要先把该完成的任务做完。” “唉,可是我的生日一年就这么一次,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真的希望他可以陪我一起过。”晏桉说着胖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又像是在嘲笑自己都那么大的人了,还如此的小孩子气。 “行了,桉。”北宸笑了,他觉得劝慰胖桉的这件事有了转机,“你看,叔叔还给你送了蛋糕当生日礼物。说明他是很在乎你的,他今天工作了一天,夜晚还要去进货,他自己也不想。或许,他现在心里或许也会愧疚吧。” 贺北宸的心思一向是很缜密的,他见过晏桉的父亲,那是位温厚的中年男人,面容看起来很柔和,和晏桉一般,他也很喜欢笑。这样的父亲应该很爱自己的儿子吧,总之,北宸是这样认为的。 “光有蛋糕有什么用呀?”胖桉说着小鼻子皱在了一起,“我一点也不喜欢蛋糕。我不需要他的生日礼物,我只想要他的陪伴。”桉子说着有些哽咽,但这未免太过于脆弱了,因而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争取不让眼泪掉下来。 “好了,桉。”北宸的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又不觉有些伤感,“过生日有蛋糕吃,你已经很幸福了。像我吧,我长到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过过生日,就别提生日蛋糕了,从来都没有过。”北宸说着,未免有些伤神,但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不会吧?”北宸的话显然让晏桉感到很惊讶,“你从来没有过过生日,怎么可能?”他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我骗你干什么?”贺北宸俏皮地转了转眼珠,即刻从方才的伤神中缓了过来,继续再与晏桉谈笑,就像在说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我呢,每天的作息很正常,你也知道。像过生日这种事吧,就比较耽误时间。所以,索性就不过了,反正我也没那么喜欢。”嘴上虽这么说,少年的心里却像猫抓的一样难过。 “哦,这样啊。”晏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中竟泛起了丝丝的愧疚感,自己竟这般不懂得珍惜,他所受的委屈在贺北宸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最多算作矫情。 “所以,你应该开心一点不是吗?”贺北宸安慰人的方式真是特别,拿自己的悲伤去与桉子去做比较,仿佛他只有这么做才能让晏桉真正的开心起来。 “嗯,你说的对,谢谢你,北宸,我现在心里真的好受多了。”晏桉实话实说,却又觉得自己未免有些残忍,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既然我爸要晚些回来,那,我们先吃吧,就不等他了。”晏桉说着把方才抛弃在一旁的蛋糕盒子又朝自己这边移了移,晏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个礼物盒子,“嗯,不错嘛,看样子,包装还挺精致的。”他说着便主动用手拉那个蛋糕盒的礼带。 看样子晏桉已经从刚才的低潮中缓过神来了,贺北宸想着不经意地笑了,只要晏桉开心,他也会觉得很快乐。 “三,二,一。”桉子拉着礼带还一边在嘴里念念有词,当晏桉将蛋糕盒拆开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睛都大了一圈。 “哇塞,这个蛋糕太漂亮了。”贺北宸抑制不住地拍手叫好,实际上这是北宸见过的最漂亮的蛋糕。白色奶油上布满了巧克力碎屑,蛋糕的面上放置着六颗小草莓,正中央插着一块小小的白巧克力片,上面用黑色巧克力写的几个圆体字:桉,生日快乐。 方才还闷闷不乐的晏桉,现在嘴角却不自然地上扬了。他也没料到父亲送给自己的蛋糕会这么漂亮,他的确不爱吃奶油,所以父亲就专门为他选了款巧克力系列的,真是用心良苦。 胖晏慌忙掏出了自己衣兜里的手机,选好了角度,拍了一张。他现在似乎明白玙璠为何喜欢摄影了,因为它可以记录生活中一点一滴的美好。 “嗯,十五岁的蛋糕,不错,我真的很喜欢。”桉子说着脸颊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贺北宸拿起了放在饭桌一旁的小小蜡烛盒,从里面掏出了六根颜色不同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插在每颗草莓的一边,生怕把蛋糕压坏了一般。 “北宸,就我们两个人就不用点焟烛了吧。”晏桉觉得这样做未免太正式了,只是他和北宸两个人而已,随便吃块蛋糕就行了。但北宸显现并不是这么认为的,他自顾自地用打火机在烛芯上点燃。 “小心,你别把自己烫着了。”晏桉看北宸的样子有些害怕,他甚至担心起北宸会不会使用打火机。看着少年那般小心翼翼的样子,比胖桉解道数学题都费劲。 “哎,北宸,你行不行啊?你不行,我来点。”桉子坐在一旁干着急,索性质疑起他来。 “喂,我哪有你想得那么蠢嘛。”此时北宸已经将六支蜡烛都点燃了,黯淡的小屋变得亮堂了起来。北宸摇了摇手中的打火机,又将它放在了一边,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自顾自地夸耀道:“你看,我这不是点好了吗?” 晏桉冲他笑,露出了两颗小白牙,看来他真是低估贺北宸了。而就在他还在愣神的时候,北宸已经悄悄地走到了门前,关上了杂货铺的灯。 “喂。”晏桉大叫了一声却已然没有了下文,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很喜欢这样的气氛的。他不是一个浪漫的人,偶尔有这样的意境时,却会让晏桉感到格外的享受。 “怎么?烛光晚餐岂不是更精彩?”他说着又会心地笑了起来,贺北宸不爱笑,他也不常笑,但他今晚已经笑了很多次了。 贺北宸说着又忽而顿了顿嗓子,“桉儿,我给你唱生日歌。跑调了,你可别笑我。”北宸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他总觉得自己五音不全,现在却不得以要拉出来一试。 他想了想又憋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张口就那么唱了下去,“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贺北宸的歌声并不好听,即使是这样脍炙人口的歌曲还是不出所料的跑调,但坐在一旁的晏桉却激动不已,迫不及待地为他鼓掌,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为自己唱生日歌。跑调又能怎么样,晏桉喜欢。 “哇,北宸,你唱的好好。”桉子并没有撒谎,他是真心觉得贺北宸唱得好,虽然嗓音并不怎样,但却足够的温暖,这种暖意紧紧的将他包围,让他感到满满的幸福。 “行了,你就别埋汰我了。”自己的嗓音如何,贺北宸的心里还是有数的,“我这歌唱得还算好听,那世界都该乱套了。”贺北宸就是贺北宸,自嘲的指数可不是一般的高。 他饶有兴趣地拿起了原本套在蛋糕盒外面的生日小礼帽,这纸质的小帽看起来必然有些小。北宸温厚的手指将它扣到了最后一格,他想给桉子带上,看来就只有如此了。他把按扣好的小皇冠轻轻地放在了胖桉头上,他很想看见他带上小礼帽,想象着那张圆嘟嘟的脸再配上那顶金黄的小帽一定很具有戏剧性吧。 谁知,放在晏桉头上的那一刻,贺北宸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见那顶已经调到最大的纸帽在桉子的头上也是占据了中心的那一部分,并没有完全套住他的脑袋,别提有多滑稽了,“大头娃娃。”北宸肆无忌惮地指着他的小帽大笑。 “笑什么,不许笑。”胖桉佯装生气的样子皱了皱小鼻子,脸颊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北宸却觉得自己笑得肚子疼,“好了,好了,笑累了。”他说着就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那,你许个愿望吧。”在红色的烛光下,北宸的那张脸显得越发的可亲,不再像往日那般冷峻,他安静地望着他。此时的桉满意地笑着,就像梦中的安琪。 “好,我想想我许什么愿望呢?”平日里“愿望”这两个字眼对桉子来说似乎很陌生,每天两点一线,学校,杂货铺。不,更确切的说是三点一线,外加一个食堂。这样的学习生活既枯燥又单调,还能有什么愿望,他自己也不知道。桉子俏皮地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好了,有了。” 在那间小小的杂货铺,烛光中,桉子闭上了自己的双眸,他放在饭桌上的两只手十指相交叉,像一个睡着的小婴儿。十五岁的晏桉仿佛在与自己对话,周围一片漆黑,他也只能听见自己的心动。 “我有一个小小的心愿,我希望我和北宸的友谊地久天长。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我希望他健康快乐。还有,保重身体,不要这么疲倦。未来是未知的,可无论发生什么,北宸,我也希望你可以陪伴在我身旁,陪我庆祝我的每一个生日。” 他默默地在心里念完了这些词便轻轻地睁开了眼睛,晃动的烛光中他亲爱的朋友在朝他微笑,“愿望许完了?” 北宸说着端起了高脚杯,里面是他刚刚倒好的可乐,“来,晏桉生日快乐。”他说着,示意晏桉与自己碰杯,“希望你的心愿可以实现。” 下一秒,两只杯壁发出了碰撞的声音,“谢谢你,北宸。愿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桉子说着将高脚杯又送回了自己的面前,将杯中的可乐一仰而尽 110 留灯 夜已深,小小圆桌一片狼藉,堆满了各样的零食袋子,还有一些肆无忌惮的痕迹。巧克力球的碎屑,油炸薯片的残渣,只被咬了一口的芒果干,还有几滴可乐汽水沾在了饭桌上,看上去黏黏的。 原本漂亮的巧克力蛋糕也被两少年风卷残云,只剩下了一些奶油还沾在蛋糕礼盒的盒底。 贺北宸感觉自己的肚子都突出来了,他从来都没吃得这样饱过,“晏桉,你们家的零食太多了,吃的我都撑了。”他笑着有些打趣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那当然,我们家可是开杂货铺的,什么吃的没有啊?你还想吃什么,给我说,我去给你拿。”桉子说着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脸颊上扬,一副骄傲的样子。 “还吃?”北宸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都快撑死了,不吃了,不吃了。”少年说着慌忙地摆了摆手。桉子却不以为然,他自小就是吃零食长大的,这么点零食还能难倒他不成。只见他又拿起了桌旁的一袋果丹皮,抓住一颗直往嘴里送。 贺北宸就是贺北宸,玩乐过后他便有些清醒了,看看外面的天色,发觉已经很晚了。虽说最近在与母亲打冷战,但北宸知道分寸,他还是要回家的,因而略微扫兴地问道,“桉,现在几点了?”由于自己的手机没电了,他像是思虑很久才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现在。”桉子一边吃一边按亮了手机屏幕,“现在,北京时间晚上十点半。”当他将这句话吐出口时,才意识到现在有多晚。可父亲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为何他进个货花费了这样多的时间。 “哦。”北宸只吐出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他原本想说的话却没有吐口。本来打算回家了,可叔叔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生日一年只有一次,他也希望晏桉可以玩的尽兴。 果然是铁哥们,晏桉也不是没有看出北宸的为难,少年的眉头不经意地拧了一下。可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也被桉子给捕捉到了。因而还没有等北宸说话,他便先开口了。 “宸,现在已经很晚了,不然你先回家吧。”桉子的嘴里还嚼着果丹皮,因而话语听起来含糊不清。他说着望向坐在自己身边颇为严肃的少年。 “那你……”北宸没有再说下去,他对晏桉总有些不放心的样子,若是自己现在离开,那桉子就要一个人在小杂货铺待着了,那他的心里该会很失落吧。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自己若是再不回家,真有些说不过去了。他越想便纠结,理不出个头绪来。 “嗨,你担心我做什么呀?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人待在杂货铺没事的。”晏桉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他有些口是心非了,其实他打心底希望北宸可以陪着自己,毕竟,孤独的感觉并不好受。 “那,我回去了。”贺北宸的话慢吞吞的,带着明显的犹豫,“嗯,你在吃会儿零食,等会儿叔叔就回来了。”北宸这副样子就像是在安慰一个还没有断奶的孩子。 “要不,这么晚了,你直接睡觉也行。”他又觉得有些不妥,便接着补充了一句。 “好了,宸,你就安心回家吧。你不用担心我的。”桉子着实感谢起北宸来,他对自己的关怀总是这般细致,如此细微的事情,他亦能替自己考虑到。 “嗯,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北宸已经走到了店铺的门口,不知怎的,他忽而想起了玙璠,这大概就是把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样子吧,因而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应该把玙璠叫上了,她喜欢这样的场合,她应该很开心。” 晏桉也从饭桌前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他,“玙璠。”少年想着嘟了嘟自己的小嘴,“小宇宙可是个大忙人,她今天半夜还要去拍流星呢,哪有时间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呀?”他说着又像是有些不满。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北宸忽而开始激动了起来。 “你说什么?玙璠要拍摄流星雨?”北宸张大了嘴,显得有些意外。他早就知道九月二十五日左右会有英仙座的流星雨,却没有想到玙璠对于这件事情也如此的关注。 “没错啊。”胖桉耸了耸肩,“这丫头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理说,小宇宙应该是不希望别人知道她这么疯疯癫癫的举止的,不过,北宸和她关系这么好,告诉他也无妨。桉子想着,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贺北宸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半夜要出去?那她去哪儿呀?去哪儿可以拍摄到流星雨?”北宸的声音很低,像是在思考着这件事。 胖桉却不明白北宸为何要如此关注这个问题,他挠了挠头,想了想,开始回忆起白天的事,“玙璠,她好像说,她要去教学楼的天台。应该是因为那里比较空旷吧,而且拍摄角度应该也不赖。”桉子似乎把玙璠下午告诉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哦。”北宸像是明白了,玙璠真是个聪明的丫头。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拍摄流星雨,像这样的事情也只有玙璠才能想出来。 当他的一只脚已经跨出杂货铺的门,他忽而想起了什么,猛的转过头来,“那,玙璠给你说几点了吗?”这句话一出口,贺北宸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玙璠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他也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她的生活。 晏桉正在收拾杂乱的饭桌,北宸这一转身,倒把他吓得不轻,“你吓我一跳。”他无意识地吐出一句,他想了想又认真地回答道,“玙璠貌似说的是半夜三点。”回答完北宸的问题,桉子又觉得好笑,“怎么了,北宸?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你不会,不会是想和玙璠一起去拍摄流星雨吧?”他开始大胆的揣测,但事实证明,晏桉的推测是正确的。 下一秒,贺北宸的脸就红的像个西红柿,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胖桉的问题。“啊?你还真要和她一起去呀?”桉子惊讶极了,他不知道北宸也会做这样他想象不到的事。 “哎呀,没有啦。”晏桉的疑问倒让贺北宸不好意思了,少年赶忙向他辩解,“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他又显得有些心虚,不过想想,玙璠是真心热爱摄影,她都肯半夜爬起来去做一件在常人看来并没有多大价值的事情。 北宸也不宜在晏桉家继续逗留下去,“好了,我真的走喽。”他说着冲桉子摆了摆手,跨出了杂货铺的门坎。 “嗯,明天见。”晏桉也朝他挥了挥手,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天黑了,路上小心一点。” “好,我知道了。”虽然桉子说的就像是废话,外面天色已晚,对于如此警慎的北宸来说,他自然是会小心再小心,但少年的话却让他听起来很温暖。在他的身边,还有人在乎自己,担心着他的出行。 当杂货铺的门被关上了之后,桉子意识到这么空荡荡的房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收敛起了自己的笑容,转过身去,开始收拾起那一桌的残渣。 而贺北宸刚一走出杂货铺就开始飞速地向家跑去,虽说最近在与母亲打冷战,但他未免也有些提心吊胆,谢澜的作派如何他比谁的心里都清楚。若是她已经睡着了,那就好办。可若是谢澜还没有睡着,她又会把自己怎样贺北宸就无从而知了。少年想着,心中不自觉的开始打鼓。 晏桉家的杂货铺离北宸家并不近,平日里若是一起回家,这一段贺北宸总是要骑很长时间,但今天显然是个例外。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北宸骑得很快。 昏黄的路灯打在快要凋零的秋叶上,这样的夜晚更增添了些许的凉意。贺北宸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上的校服在此时显得很单薄,但他却顾不了这么多了,飞速地向家驶去。 当单车驶到居民楼前时贺北宸不觉呆住了,只见一栋楼都是一片漆黑,只有一扇窗中,一盏灯还孤伶伶地亮着。 黑暗中,少年轻咳了两声,翻到了家门的钥匙,他屏住了呼吸,轻轻地转动了一下门锁,“妈,我回来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像是没有什么底气。 房间里却空荡荡的,只有鱼缸里的鱼还在游动,也没有人搭理他,只有门厅的灯还亮着。贺北宸便小心翼翼地拖了鞋,蹑手蹑脚地向客厅走去。 只见客厅里躺着个人,谢澜穿着件睡袍倚在自家的沙发上。女人睡得很沉,头发很自然地披着,看样子是做在这里等自己许久,不经意间睡着了。 北宸忽而有些愧疚,他拿了件小毯给母亲盖上,又轻轻关上了门厅的灯,生怕惊扰到她。 今天真是令北宸疲倦,他不是在与母亲冷战吗?可她又为自己留灯这样晚,北宸想了想叹了口气,也没有了什么睡意。 111 不期 “叮铃铃,叮铃铃。”夜晚两点,小小的房间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闹铃声。“哎呀。”谭玙璠抱怨了一声,失手打翻了床头柜上的钟表。她又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但好像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所以,小鼻子皱着,脸上的撒表情还显得有些痛苦。 又像是坐在床上打了一会儿盹,她像是不得不起来了,便一下子掀翻了自己的被褥,猛的一下从床上下来。谭玙璠向阳台走去,她轻轻地推开了窗户,一股凉风迎面吹来,倒让她清醒不少。 可在无意间却惊动了正趴在阳台上打盹的潘,这只波斯猫慢悠悠地睁开了自己的猫眼,慵懒地向玙璠喵了一声,又像是在埋怨她打扰了自己的好梦。 “潘。”玙璠轻轻地叫了它一声,生怕惊扰到隔壁房间的父母,“你这小家伙,怎么又趴在窗台上睡着了。”说着,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它的猫毛,“快,回到你的小窝睡去。” 可这只波斯猫却并不打算听小宇宙的话,相反,它却是一脸高傲的样子,仍然“喵喵喵”地叫着,而且一声比一声大。 “别叫了,潘。”玙璠颇为紧张地看了看自己房间的门,习惯性地将食指竖于自己的唇前,但潘显然是看不懂的,它仍在叫着,让玙璠越发的揪心。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又饿了,你这小馋猫。”谭玙璠无奈地摇了摇头,摸了摸了潘肚子前的白毛,“我现在去给你倒牛奶,好了吧?”玙璠说着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潘似乎听懂了玙璠的话,瞬时闭上了嘴。 玙璠已经来到了厨房,她拿起了橱柜上的那只小白碗,那是潘的专属物品。玙璠略带疲倦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从牛奶箱里掏出了一袋牛奶,倒进了潘的小瓷碗里。 小宇宙端着那只小白碗,生怕里面的奶液洒了出去,她就这样一步一挪地来到了自己房间的窗台前,黑暗中潘的眼珠发着蓝光,它就那般静静地趴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玙璠给它喂食。 果然,当玙璠把那只盛满牛奶的小白碗放在它面前时,潘立刻低下了头,开始向那只奶碟发起了攻击,它三口并作两口贪婪地舔食着。 潘只要肯吃,玙璠就放心了。她又有些不安地看了一下床柜上的闹钟,因为它有荧光的功能,所以玙璠可以清晰地看见表盘的分针已经向右移了两格。幸亏,今天自己起得早,不然,怕是要错过了吧。 玙璠想着不觉加快了速度,她走到卧室的梳妆台前,麻利地扎好了马尾。穿好校服后又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即而拎起了放在客厅的书包,套上球鞋出了门。家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郭莹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什么。但她却很困乏,因而并没有从床上坐起来。 与此同时,潘已经舔完了碗里的最后一滴牛奶,又心满意足地趴在阳台上睡下了。谭玙璠走出了居民区,来到了偌大的街道。这里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玙璠反倒清闲自在。 因为出门很早,所以不必慌张,走了几步,似乎把筋骨都活动开了。秋天的夜,寂静冷清,但这对于玙璠来说却是难得的大好时光,她像是把自己都放空了一般,悠然自得。 又走了两步,耳机一插,她开始蹦哒了起来,顺着街道,她总是能发现难得一见的风景。柔柔的灯光打在晚风中摇摆不定的秋叶上,更多了些静美的意韵。夜晚二点多的秋叶谁见过,总之玙璠还没有见过。她就是这样一路走着,一路发现着从未见识过的美景,索性停下了脚步,掏出了书包里的相机拍了一张。又继续蹦哒着向学校走去。 半路都蹦哒得轻松自在,现在倒觉得有些疲倦了,便渐渐地放慢了脚步,她并没有去学校的正门,而是绕到了校园的侧面,那大该是篮球场的位置。慢慢地走上前,那是一堵红砖墙。他们学校已经建校很久了,所以,有这样的红砖墙并不让人觉得奇怪。玙璠吸了一口气,方才的长距离跳跃,让她的手脚变得更加的灵活。 虽然少时也有一些翻墙的经历,但面前的这堵墙并不矮,比她高的也不只一个头。强翻怕是不行,要智取。玙璠想着,转了转自己的眼珠,麻利地将自己肩膀上的书包卸了下来,顺着墙头扔了进去。她仔细地看了看墙壁的周围,不经意间发现了在一堆秋叶中垒起的两块砖头。 奇怪,怎么会有垒好的砖块?摆放的整齐,又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玙璠却顾不得考虑这么多了,她走到砖块前没有再犹豫,两只脚果断地踩了上去。即使有些不稳当,但并不妨碍她的下一步动作。 灵活的躯体让玙璠轻而易举地攀上了墙头,她腿一伸坐了上去。不经意地往下一望,离地面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慌乱中玙璠又看了一眼手表,两点四十五。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思虑了,逃避与畏惧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即刻便消失了。 玙璠闭上了双眸,纵身一跳,下一秒,她的双脚挨到了地面上。好极了,玙璠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鼓气。不错,现在去教学楼的天台应该刚刚好。 校园的夜晚静谧无比,只有草丛里还能听到一些悉悉窣窣的声音,外加风吹过秋叶那丝细微的响动,其实的一切都仿佛是静止的。谭玙璠踏着轻步向教学楼走去。 走进楼道时,头顶的灯光应声亮了。玙璠开始爬楼,她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外加那不规律的呼声。这个时间段若是能听到人的走动声,才更令人害怕。 她上楼的速度很快,似乎对于这般黑暗的环境也有些反感,便急于往教学楼的最顶层爬去。玙璠蹬上了那段狭窄的小梯子,虽然有些吃力,但她并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打算,而是不顾身体的疲倦,麻利地蹬了上去。走上天台的那一瞬间,谭玙璠愣住了,随即一声尖叫瘫坐在了地上,她颤抖地指着面前的黑影,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恐惧,“你,你是谁?” 皎洁的月光下,少年转过身来,笑着看着小宇宙惊慌失措的样子,“你不是平时胆子很大吗?看把你吓得。”北宸一阵坏笑,竟然有一种得逞的愉悦感。 他这一转身让谭玙璠更惊讶了,“贺北宸,怎么是你?你怎么……”玙璠激动地一时语塞,声音也变得吞吞吐吐,含糊不清。 “怎么?”他笑了,原本棱角分明的脸现在变得温柔可亲,“就允许你来天台拍流星雨,就不允许我来看看呀。你这也太霸道了吧。”他说着冲玙璠做了个鬼脸。 “哎呀,你讨厌死了。”小宇宙方才缓过神,从地上站了起来,又佯装生气地嘟着个小嘴,“北宸,你要来,你也不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刚才把我吓了一跳。”她的语气中略带一丝丝的埋怨,但贺北宸可没打算安慰她。 他还有些耍赖地打趣道:“怎么?你不是也没提前给我打招呼吗?” “你不讲理。”玙璠撇了撇嘴,有些委屈道,“我不是想着,你不会来吗。”她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两点五十五。索性甩了甩手,“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说着,玙璠略显慌忙地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了那架崭新的小相机,又用纤细的手指在镜头前调整了一下。 贺北宸看着玙璠那副专注的模样便来了兴趣,他向她靠近了一些,“玙璠,你怎么想着半夜出来拍流星雨?”他打量着姑娘略微凌乱的留海,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脸颊,她那细而密的睫毛更令人着迷。 “这有什么?”玙璠抬了一下眉毛,“半夜出来采风不算什么,也只有这样才能拍摄到无与不同的风景。”她的话很轻却让北宸的嘴角在不经意间上扬了,疑似微笑的弧度。 “那你呢?你也对英仙座的流星雨感兴趣吗?”玙璠略带急迫地反问道,有些期待地望着面前的少年,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贺北宸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实际上他连英仙座是什么也不清楚,但他又害怕玙璠失望,因而对她撒了谎,“没错,我的确感兴趣。” “怪不得。”谭玙璠喃喃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这副模样倒让贺北宸有些奇怪,“怎么了?怪不得什么?”他有些纳闷地问道。 “怪不得你会到学校的天台来。”小宇宙笑了,茫茫星空之下她的笑声显得格外爽朗,“因为你和我是同样的人。只要是自己感兴趣的事,就会孤注一掷的去做好。” 她似乎怕自己没有说清楚又继续补充道:“就像,就像你喜欢日语一样,虽然没有多少人支持你,但你还是会持之以恒地学下去。” 晚风徐徐,繁星满天,这样的夜晚月色正好。玙璠的话就像恬静的小溪悠悠地滋润着北宸的心田。 112 徒劳 把相机挂在了脖子上后,玙璠索性坐了下来。北宸见状,也凑到了她身边坐下。他们的眸光凝聚在了漫天星幕。今晚的月色很美,而无边无际的星河则更加令人留恋。 “玙璠,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夜空。”北宸仰起头,眼眸中闪过一丝感动。他并没有说谎,平日里繁重的功课只会让他感觉心身俱疲,很少能有这般放松的时刻。 “是吗?”玙璠望着遥远的星河又笑了,她的笑没有声音,却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美丽,“只要你想,你以后一定会看见更漂亮的星空的。”她的语气很笃定,更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力量。 北宸望向她,眼神停留在了那双明亮的眸上,大部分时间他都愿意这般静静地望着这双眼睛去体会其中的喜怒哀乐,他觉得它总是会向自己诉说着什么,难过也好,欣喜也罢,单是这么默默地望着,便能体会到一种发自心底的默契。 这样的感觉是甜美的,或许,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单是这样静静地坐着,就会感觉到一种无语伦比的快乐。 面前的姑娘眼眸忽而亮了起来,她的眼睛放大了一圈,指着星空的方向,欣喜地大叫,“北宸,你快看。”北宸顺着玙璠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他们斜上方的那角星空星星忽而变得多了起来,遂渐变得密集,闪闪发光。“流星雨快要来了。”玙璠欣喜地叫道,她似乎已经等待很久了,有些急不可耐。 “你怎么知道?”贺北宸有些好奇,面前的姑娘古灵精怪的,真不知道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这个吗?当然难不倒我喽。”玙璠说着转了转眼珠,颇有些炫耀的意味,“这是流星雨的前兆哟。”但贺北宸显然不这么认为,“哪有这么快?现在才刚刚三点,估计还要再过上一会儿吧。”他一向都不相信什么东西是这般唾手可得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哎,听说你要学文?你理科这么好,你怎么想的呀?”玙璠有些显而易见的惊讶,贺北宸放着这么好的才智不用真是亏了。 “没怎么想的呀。”贺北宸的语气却听起来很平静,“相比于理科,我更喜欢文科一些,就这么简单。”北宸的话说的永远都是这么轻而易举。 “那你有没有想过理科的就业面……”玙璠对他这个选择似乎有些担心。但还没有等他说完玙璠就打断了她,“没错,我考虑过,但我不在乎。”他的语气很坚定,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可是,可是,谢澜同意了吗?”这无疑是谭玙璠对此事最担心的一点。 “没有。”北宸将头扭向了一边,有些无可奈何,她没有同意,但意向表我已经交上去了,我勾选的文科,他说着抿了抿自己的下唇。 “所以。”谭玙璠想了想继续说道,“你应该还在谢澜的班待着。” “嗯,不出差错的话应该是这样。”北宸思忖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他也实在拿不准母亲是否会在中间插上一杠,依照谢澜的性格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你不觉得可惜?”玙璠望着明朗的星空,慢慢地与北宸敞开了心扉。 “这有什么?值得后悔的事情比比皆是,但这件不是。”北宸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而且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玙璠听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就那样目不转睛地望着夜空,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等待着。 “别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北宸劝她道,“该来的东西自然会来。它不来,你盼着它也没用。”他的话很平淡,但却有足够的煽动力。玙璠将脸侧向了少年,“你说,它怎么还不来呀,预报的明明就是三点。”谭玙璠感觉自己像是被欺骗了,转而向贺北宸诉苦。 “玙璠,这样的事情急不得。”贺北宸倒是看得很开,他又试图安慰着她,“若是今晚可以看到流星雨,那就算我们幸运。若是看不到也罢。”他说着又笑了,笑得很温柔。 “啊?”谭玙璠整个人都变得失落,她不知道贺北宸会这样回复她。看不到?怎么会看不到呢?玙璠从未想过今天晚上的计划会落空。她叹了口气又望着面前清瘦的少年,“北宸,你说,要是我们今天晚上看不到流星雨,还在天台上坐了半夜是不是特别傻?”她说着不觉有些伤神。 “怎么会呢?”贺北宸显然不认同她的看法,“要是看不到流星雨也罢,在出发之前,你就应该想到有观测不到的这种可能性。”北宸说着朝玙璠意味深长的一笑,不知为何,他现在对于许多的事情都不抱太大的期望。 “那我们岂不是白白坐了一个晚上?”谭玙璠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她认为自己会干了一件蠢事。明明现在的睡眠时间就不够了,她的一个简简单单的想法又削减了她好几个小时。 “好了,玙璠。”北宸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像是在安慰她,“就算今天看不到流星雨了,我们也不能算是白费功夫。”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毕竟,我们来了,就不会觉得后悔呀。如果,今天晚上我们没有来,因此错过了流星雨,我们会觉得很遗憾的,难道不是吗?”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反复的思索。谭玙璠撇了撇嘴,继而变得无话可说。 “所以,玙璠,有些事情我们只要尽力就好。至于能不能做成,那就看天意了。”他的话忽而让玙璠觉得心情舒畅不少,北宸虽然与她同龄,但他看待问题总是要比自己透彻许多,这一点让小宇宙很是佩服。 “你没的对。”她最后不得不认输,苟同了北宸的观点,“所以就算今天晚上看不到流星雨,我也不会沮丧,我就当是来看了看星空。”谭玙璠说着取起了自己的相机,实际上,她已经不打算再拍摄流星雨了,因而觉得拍上几张夜空也不赖。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仰望过它,虽然那片天空就在她的头顶,她也没有仔细地端详过,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玙璠调动着相机的镜头,一点点地移动,丝毫不敢马虎。北宸不常见玙璠这般较真的神态,通常情况下,他只能看见她慵懒地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 夜晚很平静,北宸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四点零五分了。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零五分钟,还是一无所获。再过两个小时,天都该亮了。一阵凉风吹过,让北宸感到切身的冰凉。 冷,冷的令他发抖。冷风顺着北宸校服的袖筒钻了进来,凉意侵蚀着他的每一块肌体。回去吧?不可以,怎么能这么轻易就退缩,北宸想着将自己的两只胳膊相交在了膝前,蜷缩了起来。耳边忽然传来了玙璠细微的声音,虽然很微弱,但还是被北宸给捕捉到了。 “玙璠,你怎么了?”他扭过脸去,颇为关切的问道。只见玙璠蹲坐在地上开始发抖,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北宸,我冷。” 贺北宸站了起来,脱去了自己了校服外套,虽然那一瞬间他感觉冰冷透骨,但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选择。他有些哆嗦地将外套披在了玙璠身上,顿时给她带来了一种暖意。 “你。”晚风中玙璠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你不冷吗?”方才的那股寒意还没有让她缓这神来。 “没事,我不怕冷。”他笑了,明目张胆地向她撒谎。这么冷的夜晚,他又怎么会不怕冷,傻瓜都能看出他在发抖。 “你这样会感冒的。”玙璠很激动,她的声音有一种淡淡的无奈,“要不,我们回去吧。”虽然她多么不愿意放弃,但在现在看来却是迫不得已。 “不回。”贺北宸的语气异常的坚定,“我们已经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他说着,原本微笑的脸庞又变回了往日的冷峻。 “北宸,你这样真的会把自己冻坏的。我们回去吧,还是身体要紧。”谭玙璠在一旁不停地劝他,但贺北宸又怎么肯听她的话,少年默不作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行,不回,那你把衣服穿上。”谭玙璠见贺北宸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禁有些气急败坏,虽然自己才刚刚暖和了一会儿,却麻利地脱下了北宸的外套,向他递了过去。 可北宸却无动于衷,“我不要,我说过,我不怕冷。”但小宇宙也不是好惹的,“你快点穿上,听见了没有。要么披上外套,要么我们就回去,你自己选吧。” 贺北宸的反应却出乎了玙璠的意外,他接过了她手中的衣服,又重新给她披在了身上。下一秒,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玙璠,我不冷。只要有你在,我就会觉得很温暖。衣服你披上吧,傻丫头,以后不要再穿这么单了。” 他说着,胳膊越发的使力,将她越抱越紧。谭玙璠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如同小鹿乱撞。 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呼吸。玙璠好喜欢这种感觉,她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做他的公主,就这么被他抱在怀里,永远不松开。 113 熟睡 凌晨六点,天空微微泛亮,看来今天是真的没有流星了,也不必在等着天明。“走吧,回去吧。”谭玙璠推了贺北宸一把,少年的身体都显得有些僵硬,他勉勉强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玙璠拉过他的胳膊,“怎么这么凉啊。”不禁吓了她一跳,“我们现在就回班。”她说着不免有些急促,看着贺北宸狼狈的样子,她便忍不住的心疼。 少年原本动作应该很敏捷,此时却像霜打的茄子,没有了活力。“走啦,北宸,班里温暖一些。”玙璠说着拉着他就往天台下面走。 贺北宸此时就像是失去了主动权,任由玙璠拉扯着他,一节一节地往下走,“你看看你,怎么这么傻呢,还说你不冷。”小宇宙一脸的心疼。 “我就是不冷。”虽然已经被冻到麻木了,但贺北宸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他现在的这副倔样,谭玙璠不知见过多少次了。任由他嘴硬吧,现实还是骗不了人的。 “行,行,行,你不冷。”玙璠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冷,我们也该回班了,天都亮了。”她说着拽着他,生怕北宸摔倒,又像是在搀扶着一个小孩。 教学楼的天台离他们的教室并不是太远,准确的来说,还是比较近的。可就是这样短短的距离,他们还是走了很长时间,比他们想象中要漫长许多。 终于,回到了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那间教室,贺北宸都有些站不稳了,便直接瘫在了座位上。一脸疲倦,他的双眸都耷拉了下来,嘴唇微皱,又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再和玙璠言语。 “北宸,北宸。”谭玙璠试探性地叫了他两声但却无人回应,黎明的微光透过窗射了进来。她能看清楚那张脸,那是一张轮廓清晰的少年的脸。只是这张脸没有往日那般清秀了,脸上还有两道伤痕。那双明亮的眼睛此时也紧闭着。 “你睡着了?”玙璠又小小声音问了一句,还是没有人搭理她。看样子北宸真的是疲倦至极了,竟然一挨课桌就睡着了,还睡的这样熟。她的心里不禁有些自责,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便更多了些内疚,她将它脱了下来。 果真是北宸的校服,上面有种熟悉的味道,说不清楚是什么,可能是花草的香味,也可能是洗衣粉的味道。像北宸这样的人,平时已经过于的拘紧,因而偶尔的不拘小节也算不了什么。男孩子嘛,通常是不擅长洗衣服的。玙璠想着轻轻的一笑,又害怕惊扰到他,慌忙收敛起来。 她将校服的外套拿在手里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又披在了他的身上。玙璠所做的这一切,贺北宸当然没有察觉,他睡得很沉。尽管他一向不爱在课桌上睡觉,但今天则是个例外。 教室里安静至极,偌大的房间只有玙璠和北宸两个人。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是偶尔能听见北宸的鼾声,一声一声,很细微,他怕是真的累坏了。 与贺北宸相反,谭玙璠却睡意全无。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太多,让她兴奋不已。玙璠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她趴在课桌前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满脑子都是月光下的那张脸,他深情满满的眼眸。寒风中他抱紧了自己,他说和自己在一起很温暖。他的那双大手放在自己的腰肢上让玙璠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这种感觉很奇妙,玙璠从来没有经历过,连母亲也没有这样抱过自己。 谭玙璠的思绪很乱,那张少年的脸来来回回地在她面前浮现,他所说过的话,他所做的事就像电影的境头般在小宇宙的面前闪过。她感到有些头疼,便又捶打了一下自己,但那种慌乱的感觉还是只增不减,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味道吧。 天越发的亮,外面的光亮透了进来,楼下零零星星的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玙璠才意识到自己是清醒的,那么贪睡的她竟一度失眠。直到班里的门被推开了,她抬起头来。 只见胖桉背着他那胖鼓鼓的书包走了进来,里面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好吃的,这是他每天一贯的作风,看到谭玙璠未免有些惊讶但即刻又恢复了平静,“你才回来?”他颇为好奇地问。 “嘘,小点声。”谭玙璠对桉子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而后又补充道:“你小声点。北宸在睡觉。” “啊?”晏桉显得更意外的,他一扭头才发现了趴在课桌上熟睡的北宸,因而变得有些蹑手蹑脚,他悄悄地走到了玙璠身边,卸下了他身上的那一袋“粮食。” “怎么?北宸怎么会睡在这里?难道他昨天晚上没有回家?”晏桉有些奇怪地在一旁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玙璠。 “哦。”玙璠整理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留海,“他和舵一起去拍流星雨了。结果计划落空了,什么也没有拍到。”她说着又像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去看晏桉的眼睛。 “我去,怎么可能?北宸不会是哪根筋搭错了吧?”桉子的语气很激动,虽然他也预料到会有这种可能性,但得知了这个事实,她还是感觉很惊讶。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要死呀?我给你说了北宸在睡觉。”谭玙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她显然对于晏桉这种大声嚷嚷的作派非常不满。 “行,行,行。我小声点,我小声点。”桉子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便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说,玙璠,你没有搞错吧,你自己去就算了,你还把北宸叫上干什么?”晏桉觉得自己越发的看不懂小宇宙的行为。 “什么鬼?我没有叫他,是他自己来的好吧。北宸说他对英仙座的流星雨感兴趣,所以他才会来的。”谭玙璠对晏桉的埋怨很是不满,少女却不知道自己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什么?你没叫他。”晏桉觉得很奇怪,他皱了皱眉,随即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胖头,“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桉子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只觉得后悔莫及。他真不应该向贺北宸透露谭玙璠的秘密,让他做出这样的傻事,桉子的肠子都悔青了。 “你知道什么了?”玙璠却不明所以,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哦,没什么。”晏桉又赶忙收起了自己刚才的话,生怕露出什么马脚。若是小宇宙知道了这件事是他透露给北宸的,还不得掐死他。桉子只能守口如瓶。 “什么呀?鬼鬼祟祟的。”谭玙璠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幸亏这件事小宇宙没有再追究,也没有起疑心,胖桉觉得自己貌似逃过了一劫。 两个人也不再言语,桉子开始在一旁肆无忌惮地吃起自己的早餐,而玙璠还是老样子,趴在课桌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晏桉。桉子误以为玙璠看上了自己的三明治,于是停下了嘴不再咀嚼,用他肥肥胖胖的两根手指一夹,掰下了一块,他一脸憨笑地笑着玙璠,“要不要来一块?我爸做的,很好吃的。” 谁知小宇宙却并不领情,她摆了摆手,语气中略带些冷漠,“你吃你的,我不需要。”桉子顿时觉得索然无趣,这么好吃的东西,玙璠居然不稀罕,别人要想吃,他还不见得会给。他晏桉可顾不了这么多了,自顾自津津有味地吃着。 他一直在一旁吧唧着嘴,这让原本就睡不着的谭玙璠更加心烦了,她抬起头来,两眼一瞪,“喂,你吃东西就不会小点声呀?” 晏桉被她这么一训也乖了不少,因而极力地抑制着自己的食欲,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这样虽然不够尽兴,但好赖不会遭到玙璠的厌烦。他晏桉也是个要面子的人,不想被女孩子看不起。他就这么慢条斯里地吃着自己手中的三明治,慢的不能再慢。 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教室坐定,刚才安安静静的房间,此刻顿时喧闹了起来。但这却一点也不妨碍贺北宸睡觉,他仍旧沉沉地睡着和当时刚趴在课桌上的姿势一模一样,动都没有动一下。 玙璠有些不安地望着北宸熟睡的背影,略微焦燥地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都快上早读课了,他怎么还在睡呀。这要让谢澜看见了可怎么是好?” 她正想着,却见姚亮背着他的大红色的书包走了进来。天啊,他都来了,要知道姚亮可是每天踏点进班的人。 姚亮走到课桌前,也有些诧异地看了贺北宸一眼。往日早早坐在一旁读书的少年,现在竟然在睡觉,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当早读课的铃打响时,贺北宸还是照旧趴在课桌上,谭玙璠觉得有些不妥。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要知道北宸这样的表现实在过于反常。 玙璠索性从课桌前站了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教室最前排的那张桌子前,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喂,北宸,快醒醒,上课了。” 但贺北宸仍然安安稳稳地趴在那里,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他睡的很沉,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114 发烧 “北宸,你醒醒,北宸。”谭玙璠却不肯善罢甘休,她一定要在谢澜来到教室之前把北宸叫起来不可。这样想着,她又摇晃了两下贺北宸的胳膊,但即便这样,北宸还是没有醒来。 姚亮却轻蔑他看了她一眼,“你叫他干什么?人家多睡一会儿不行呀。” “北宸,北宸,快醒醒,该上早读课了。”玙璠说着又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这一下她忽而感觉到了不对劲。方才冰凉的胳膊现在竟变得有些发烫。 “怎么会?”谭玙璠有些纳闷,“北宸不会……”她想着又慌忙摸了一下男孩的额头,真是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他额头的热度直抵她的手掌心,好烫,“他发烧了。”谭玙璠无法自控地大叫了起来。 “你干什么呢?大喊大叫的。”小宇宙忽而的一嗓子把正在看书的姚亮吓了个半死,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北宸发烧了。”玙璠的眉皱在了一起,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她相反,姚亮却不以为然,他仍是一副傲慢的态度,“发烧了?发烧又怎么样?好像谁没有发过烧似的。”姚亮一直巴不得贺北宸倒霉,现在也是如此。 “喂,姚亮,你怎么说话的。”他的几句话让谭玙璠怒了,火气都快要爆出来了,“发烧是很痛苦的,整个人都没有精神,你发烧的时候别人这么对你说话,你会怎么想?”她的一句话怼得姚亮哑口无言,他不得不承认小宇宙了不得,真是不敢轻易招惹她。 “北宸。”玙璠又叫了他一身,但贺北宸整个身体发烫,他沉浸在漫漫的苦痛之中,无法挣脱。玙璠见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双眸仍旧紧闭,那张脸颊却显得很平静,还不知道他心爱的姑娘正心疼地看着自己。 “也罢,不叫他了。”谭玙璠在心里喃喃自语,而后又飞快地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她的整张脸都耷拉着,晏桉可以看出小宇宙的沮丧,见她一声不吭地走到了座位前。 “你怎么了?”晏桉有些好奇地问,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出什么事了,不然,谭玙璠的脸色为何会这样难看。 “北宸,他……”谭玙璠说着摇了摇头,小鼻子皱在了一起,“他的额头很烫,应该是发烧了。”她最终还是吐出了她不愿接受的实情。 “他发烧了?”晏桉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像谭玙璠一样难看,“他怎么会发烧呢?”他转着脑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虽然他平时不愿意思考,但此刻却愿意为了北宸的事多花些精气神。 “都怪我,是我不该告诉他的。”晏桉想着,默默地在心里自责。这一定不能让谭玙璠知道了,她若是知道北宸发烧是因为自己的一句漏馅,非把他头揪下来不可。 而胖桉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谭玙璠在浸泡在了自责的苦海中,无法自拔。夜晚那么冷,北宸本就穿得如此单薄,他还将校服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在自己身上。谭玙璠呀,谭玙璠,你怎么这么傻。他说他不冷,他就真不冷吗?她早就该和他一起回班的,现在倒好,贺北宸发烧了。她谭玙璠多么希望现在趴在课桌上的是她自己,但现在再想这些已经太晚了。 他们俩就像两只被棒打的鸭子,在短短的两分钟蔫了下去,没有了活力。二人各自心怀鬼胎,你一声我一声地叹着气。但现在北宸还趴在课桌上,整个身体发烫,又哪里是叹息的时候。 谭玙璠总归是一个天生的乐天派,即便遇到再令她沮丧的事,关键时候她还是能沉得住气,继续保持住她原本的冷静。于是,还没等晏桉说话,她就先开口了。 “喂,你在想什么呢?”玙璠猛的拍了一下晏桉的胖手。 “啊?”桉子可能是因为心虚,被谭玙璠吓了一跳。他缓缓地侧过脸来,望着她,面色通红,“我没,我没想什么呀。”这么简单的问题却让他回答得吞吞吐吐。 谁知,谭玙璠倒没有看出他的小心思,却也有压抑不住的火气,“现在贺北宸已经这样了,你再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吗?”她的眉头紧锁,像是把对自己的不满都发泄在了胖桉的身上,“谢澜马上就要到班里来了,你说该怎么办?行动起来行不行?”谭玙璠像连珠炮似的,嘟嘟嘟他说完了,晏桉却被她说懵了,呆呆地坐在那里。 见桉子那小样,像是被谁欺负了一般。谭玙璠也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过于强势了,于是收敛起了自己的性子,“哦,那个。”她的语速变得缓慢了起来,她开始说起了自己的计划,“这样,我说下我的想法,我帮北宸写张假条,放在谢澜的办公桌上。” 小宇宙说看眼睛又定定地望着晏桉,“然后你。你力气大,你去把北宸叫醒,然后。”她停顿了一下,转了转眼睛,又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他家在哪儿?” “知道。”晏桉一直竖起耳朵在听,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好,那你负责搭辆的,把他送回家。就现在赶快去。”谭玙璠说着,不免有些慌乱,她从作业本上猛的撕下一张纸来,动笔写了起来。胖桉则听从他的嘱咐,向课桌前走去。 “St a ge thi gs we e happe i g i the cou t yside i o theast Hebei P ovi ce.Fo th ee days the wate i the vilge wells ose a d fell, ose a d fell…”同学们已经开始大声地朗诵起英语课文。 谭玙璠本就不爱读英语,一看见英语课文,她就头疼,现在更无暇顾及于此。要说平时自己写张请假条倒也没什么,现在帮北宸写,她不免有些紧张,问题也随之而来,“请假条的格式怎么写来着?”由于谢澜的课她并没有认真听,所以现在将这种应用文体的格式忘得可谓一干二净。 她自己出丑也就罢了,可若是贺北宸也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谢澜还不得发飙。玙璠越想便越发的愁苦,刚写了几个字的请假条,她又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索性划了两笔,却越看越揪心。 玙璠索性把那张纸握在手心里揉成了纸团,丢在了一边。又重新撕了一张纸,从头写了起来。 “Mice a out of the fields looki g fo pbsp;to hide.Fish jumped out of bowls a d po ds.At about 3:011 am o July 28.1976,people saw b ight lightsi the sky…”教室里的读书声仍在持续,并没有停下来,这倒让谭玙璠越发的反感。姚亮正在讲台上带读,大家都站着,谭玙璠却还在座位上坐着还不停地写着什么。 姚亮也是个没眼力见的,而且还爱多管闲事,他拿着课本向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走去。人还没靠近,便能听见他的大嗓门,“谭玙璠,你又在补作业是吧。站起来读书。”姚亮说着,还将手中的英语书重重地摔在了玙璠的面前。 小宇宙哪里受得了这个气,还没有人敢给她谭玙璠摔书呢。她本来就对姚亮没有什么好感,现在看他这副嘴脸,更是对他厌恶无比,“要你管?你没看我在忙着呢吗?带你的早读去。”她没好气地吼道。 但姚亮哪肯善罢甘休,“我是课代表,我说了算,谭玙璠,你快点给我站起来读书。”他的态度倒很强硬,但小宇宙并不理夸他这一套。她直接撂下笔,站起来就走。 “谭玙璠,你干什么去?”姚亮对于她这般冷脸的态度非常不满,她要是怼自己两句也好,可谭玙璠却不搭理他,就把他当作空气一样。 “要你管。”她冷冷地甩出一句话,夺门而去。 “你,你敢逃课。谭玙璠。”小宇宙已经走了,姚亮这个小心眼还在教室里生着闷气,有气没处撒。 谭玙璠却顾不了这么多,要在平时,姚亮敢这么嚣张,她早就动手了。但现在却不是和姚亮较真的时候,她满脑子就只有北宸,他现在急需休息。想起他趴在课桌上,额头还冒着冷汗,玙璠便心如刀绞。 若不是因为自己,北宸也不会这么痛苦吧。她想着将手中的请假条握得更紧了,加快了步子向谢澜的办公室走去。 而晏桉此时却刚把北宸叫醒,男孩勉勉强强地睁开了眼睛,嘴唇都泛白。 “北宸,北宸,你发烧了,我送你回家。”桉子望着北宸虚弱的模样竟有些想哭的冲动。 他只感觉头疼欲裂,四肢都变得软弱无力。他站起来,却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的样子,竟又一屁股瘫坐了下去。 115 未遂 “北宸,你别吓我,北宸。”胖桉觉得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面前的少年咬着自己的牙关,脸颊上不停地冒着虚汗,和他平日里认识那个贺北宸简直判若两人。 “Ha d hills of obsp;became ive s of di t.I fiftee te ible seco ds a gecity y i ui s.Two-thi ds of the people died o we e i ju ed du i g the ea thquake…” 班里的其他学生却没有意识到这一切,还是自顾自地读着课文,没有人在意贺北宸现在的感受,只有晏桉站在一旁,一脸心疼地望着他。 但贺北宸就是贺北宸,无论再怎么痛苦与煎熬,也掩盖不住他的血性。良久之后,他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像是费了很大的气力,“我没事。”他艰难地吐出了这三个字还一脸的倔强。 “走,我陪你回家。”晏桉的声音略带些哽咽,但他又害怕北宸听着难过,便努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假条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玙璠已经去处理了。”桉子抿了抿唇,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But how could thesu vivo s believe it was atu al?Eve ywhe e they looked ea ly eve ythi g was dest oyed…”朗朗的读书声不停地传入贺北宸的耳中,他可以隐隐约约地听见同学们流畅的英文发音。 “现在几点了?”他的声音很微弱,精神状态非常的不理想。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贺北宸最在意的还是时间,着实让晏桉无语,但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回答他,“七点十分。”他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 贺北宸忽然变得很激动,他的呼吸忽而变得急促了起来,桉子觉得他声音都在颤抖,“那早读课已经上二十分钟了。”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想要给自己一些力量。 “没错,是这样的。”桉子颇为无奈地望着他叹了一口气,贺北宸为何要如此地珍惜时间,他现在生着病,这般煎熬,也不肯丢弃他惜时的“毛病。” 贺北宸只感到天昏地转,但他不可以认输,他要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他刚刚微闭的眸此时又睁开了,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在北宸的眉毛上,令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他索性抬了一下胳膊,擦了一把汗,而后两只胳膊撑在了课桌上,似乎想要缓解一下自己的痛苦。 与此同时,晏桉已经将北宸的书包从抽屉里拿了出来背在了自己肩上,“北宸,你除了书包里的东西,还有没有什么要装的。”桉子说着打量着面前的那一沓书,他的胖手随意翻了一下,是几本习题册,还有两本日语的语法,只是不知道北宸今天回家是否还会去看。 要是对于别人晏桉就不说这么多废话了,但贺北宸却与众不同。怎么说呢?他若是一天不学习,不完成功课,他可能都会难受死。 桉子正在课桌前火急火燎,贺北宸却像是恢复了一些气力。只见男孩一只手伸了出来,另一只手仍然撑在课桌上,他竟然冲晏桉摆了摆手,“不用了。”北宸缓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不用请假,我休息一会儿就好。”这简简单单的话倒让贺北宸费了不少精力,他又喘起气来。 “你说什么?”晏桉惊讶直极,他简直不敢相信贺北宸的话,手中的日语书继而掉到了地上,“贺北宸,你疯了?你至于这么和自己过不去吗?”他的声音不由得变得激动了起来。 “我真的没事。”北宸赶忙摆了摆手,他现在很虚弱,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去说话,但他却不得不说,“我只是有些累,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北宸说着又把双眸闭上了,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自己感觉舒适一些。 “贺北宸,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桉子望着他,眼角竟然有些冰凉,“书你什么时候不能读?课你什么时候不能听?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呀,你这么硬撑着,你也不怕把自己熬坏了。对自己好点,不行吗?”他的语调越发的高昂,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贺北宸了,能休息,还要硬撑着在这里上课,他一定是从火星上来的。 “我说了,我真的没事。”北宸不禁有些埋怨起胖桉来,依照男孩的想法,他休息上这么两分钟没准就能缓过来,晏桉却在不停地让他说话。 “贺北宸,你少给我来这套。”一向好脾气的晏桉现在却怒了,他不明白贺北宸为何会这样固执。自己明明是为了他好,若是任由他硬撑,受苦的也只能北宸,“你今天必须和我回家,你必须要请假,我管你愿不愿意。你要想把自己熬死,我可不准。” 胖桉说着就走过去拉他,他一向听贺北宸的话。但这次不可以,他总要自作主张一回。贺北宸想要挣扎却被晏桉硬拽着,桉子粗枝大叶,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若是在平时,北宸可能还可以与他抗衡,可现在自己实在是虚弱至极,只能任由桉子拉扯。 北宸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昨夜的寒冷已经侵蚀进了他的肌体,再加上半夜未眠的缘故,他此时更是困顿不已。恍惚中,他貌似感知到晏桉将自己背在了背上,正稳稳当当地向前走。 桉子此时却焦燥不安,他背上背着贺北宸,前胸上还贴着书包。虽然北宸并不胖,更确切地说是清瘦,但晏桉却很少锻炼。所以背着北宸往前走,对于他来说,也算是项艰巨的任务。再想想玙璠,也不知道她那块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心烦意乱中,胖桉还是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还是先把北宸背到楼下再说。 可晏桉却没有想到,他连这么简单的愿意都达成不了。迎面便看见谢澜蹬着高跟鞋向他们走来,班主任今天来的有些晚,因而略显匆忙。她工装的扣子也没有扣好,便急匆匆地向教室走去。桉子心头一紧,慌慌张张地往前跑。 “站住。”谢澜停下了脚步,自然是注意到了他们。这一点,晏桉早就该料想到的,但他却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因而又暗暗地给自己加了把劲,拼了命的往前跑。 但谢澜哪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急匆匆地向晏桉的方向走去。那令人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现在却听起来格外的刺耳,“站住。晏桉,我让你站住,你听到了没有?” 桉子也有一股蛮劲,作为贺北宸的朋友,他和北宸有一个共通之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说的好听点那叫固执,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他还是死命地往前跑,就像是要耗费完自己全部的气力,才肯罢休。 但倔是倔,晏桉的体力可是摆在那里的。他再想使劲,身上却背负起了北宸的重量,而与他相反,谢澜却轻松自如。女人的步伐本就轻快,再加上她身上并没有背负任何的重物。追赶上晏桉他们倒显得轻而易举,志在必得。 果不其然,以谢澜的能力,她只是加快了自己的几步,没有追几步,便赶在了桉子的面前,“晏桉,我让你停下来,你没有听到是不是,居然还继续往前跑。”谢澜发怒了,她脸上的表情就像要把晏桉生吞活剥了一般,她双手叉于腰际,就挡在他们的面前。 真该死,胖桉直至现在才发现自己竟无路可逃,大滴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他现在也感到腰酸背痛,快要支撑不住了,只得先将北宸放下。而他背上的男孩却像睡着了一般,仍趴在他的背上,一动不动。 “北宸,北宸,你醒醒,你先下来一下好不好?”桉子对北宸说话永远都是这么客气,即便在谢澜的面前也不例外。北宸还是迷迷糊糊的,他并没有清醒过来。晏桉意识到了这一点,便慢慢地蹲了下来,将他放在了地上。 这下贺北宸有些清醒了,他倚在楼道的墙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就那样靠着,看上去很令人心疼。晏桉渐渐地挺直了腰身,但他的呼吸还是那般急促,刚才的运动量对他来说有些过头了,让他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来。也只有经历了逃跑之后,晏桉才意识到了体育的重要性。 谢澜就这般定定地望着他们,只见晏桉急得一头汗,到现在为止也喘不上来气,他的肩头还背着贺北宸的书包。 再一扭头,看看自己儿子,女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北宸倚在墙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昨天晚上那么晚都没回家,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谢澜今天一起床,才发觉自己还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盖了一件小毛毯,而北宸却不知踪影。 116 硬撑 “他怎么了?”还没有等桉子向自己解释,谢澜便主动发起了攻势。 “哦。”晏桉清了清嗓子,又显得很激动,“谢老师,北宸他发烧了,他需要回家休息。”他又不知道自己是否解释清楚了,又继续补充道,“他真的很疲倦,身体都在发烫。” 即使桉子这么说,谢澜却没有一点点的动容,“他发烧了?他是昨天出去疯玩的吧。”谢澜抿紧了唇,向北宸走去,“贺北宸,你把眼睛给我睁开。一大早,你倚在这里,你也不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 北宸已经很痛苦了,她却站在那里喋喋不休,“你昨天晚上又去哪疯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今天早上又给我要死不活的,你要干什么,造反吗?”女人说着没好气地翻了男孩一个白眼,“我告诉你,贺北宸,你不要想着我会给你批假。这么点小病,你给我忍着,哪有这么娇气,你听到了没有?”谢澜看着他那副病猫样就气得直跺脚。 “是。”少年虚弱极了,他忍受着母亲的数落,却仍倚在墙边,额头上还不住地冒着虚汗,两只手有气无力地扒在墙上,看不上就要倒下的样子。 “我让你把眼睛睁开,你给我站直了,你听见了没有?”谢澜此时无疑于怒火中烧,她一向要求贺北宸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北宸现在的这副模样真的很令她反感。 而贺北宸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糟糕,但他却实在无能为力,他从未感觉到这般痛苦。头疼的都让他不愿意睁眼,但这一点母亲显然是体会不到了。 他在痛苦地挣扎,大多数时候,他贺北宸都是痛苦的承受者,甚至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本身的承受能力。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爆发,甚至崩溃也不见得。 “谢老师,北宸真的病了,您就不要再强求他了,好吗?”晏桉觉得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他一直知道谢澜够狠,却没有想到她对于自己的亲身骨肉也是如此地残忍。北宸高烧未退,谢澜却对他强加指责,晏桉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我强求他?”谢澜的声音又高了八度,她显然对于晏桉的话非常的不满,“这是他自找的?他要是昨天晚上不出去疯玩,今天上课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谢澜的话听起来非常的不客气,甚至没有丝毫的人情味可言。 比起母亲的尖酸刻薄,高烧未退对于贺北宸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这么点小病与她的冷漠相比,对于北宸的伤害简直微不只道,“我没事。”他最后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句,心里却像针扎了一样难受,但他却没有掉泪,实际上,他已经难过得哭不出来了。 贺北宸浑身都在发烫,他居然还说自己没事。他怎么会没事?他为什么这么坚强?他凭什么这么坚强?晏桉觉得心里像吃了一只苍蝇。 “你没事。”谢澜却对于贺北宸的苦楚无从而知,“你没事就给我精神一点,摆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给谁看呢?现在的时间这么紧张,我容不得你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也希望你能对自己严格要求,你听见了没有?” 她自身的工作压力本就很大,对于一个单身母亲来说,她要承受着外界的压力,家庭的负担。谢澜早就不是谢澜了,她不再是年轻时柔柔弱弱的女子。 她必须强大起来,去扛起一切她需要承担的苦疼。而贺北宸作为她谢澜的孩子,她更要求他有极强的忍耐力和自律意识。既然是她谢澜的儿子,他就注定要鹤立鸡群。 “是。”贺北宸咬紧了自己的牙关,他的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虽然他对自己也足够的狠,他真的不介意带病坚持上课,但不知为何,当母亲强制他这么做时。他的心底竟泛起了一丝莫名的心寒。 “不可以。”一直默默无语的胖桉此时却慌了神,贺北宸现在在他晏桉眼里哪里能算得上天才,他分明就是个疯子。明明自己已经撑不住了,他为何不懂得反驳,真是傻的不透气。 “谢老师,您真的不能这么做。北宸他已经发烧了,再这样硬撑下去,他一定会蹋的。”一向怯懦的晏桉现在却早已忘了怯懦两个字该怎么写。如此胆小怕事的他,现在为了北宸却不得不开始反抗。 “你闭嘴。”谢澜却不愿意搭理晏桉的嘟囔,“他撑不下去的时候再说。贺北宸都说自己没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谢澜对于桉子的求情很是反感,既然她已经下了狠手,就没有心软的理由。 “哼。”桉子颇为轻蔑地瞪着面前的女人,谢澜一贯不可理喻,这次也不例外。他撑不下去的时候再说可以呀。是不是只有贺北宸真正倒在你的面前,你才会心满意足。晏桉的心里食忿忿不平,但他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回班上课。”谢澜果真是谢澜,如果她什么时候多了一点点的同理心,那么整个世界都会乱套,“贺北宸,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把你平时该有的那种状态给我拿出来。”谢澜的嘴皮子轻轻一动,是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架势。 想想真是觉得可笑,你谢澜有本事发着高烧的时候还保持着原本的工作状态。你来试试,先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又何必去命令贺北宸呢?晏桉越想越气愤,暗地里不知道唾骂了谢澜多少遍。 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晏桉没好气地白了谢澜一眼,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就慌忙去牵贺北宸的手。他以为谢澜就此不会再说什么,万事太平了。 谁知,连这样小小的借助她也不肯留给贺北宸,“你松开,让他自己走。他没胳膊没腿吗?”谢澜的声音很冷,不带丝毫的温度,让人厌恶无比。 晏桉再气再不满,他也无可奈何,毕竟,胳膊扭不过大腿。更何况对于谢澜这般强势的女人,他晏桉再熬上二十年出来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不得以,他松开了贺北宸的胳膊,同时又一脸心疼地望着他。那一张平静的少年的脸,看不出有任何的苦痛,却也没有丝毫的温情。 他的整个面部表情都显得僵硬无比,他不是一个血肉之躯。倒像是被人用钢铁打造出的机器人亦或是一只木偶,他没有任何的情感,自然也不值得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惜。 “北宸,你可以吗?”胖桉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不敢去看贺北宸的眼睛,总觉得下一秒那冰凉的泪就会从他的眼底流出。晏桉不愿意看见他哭,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他宁愿自己流几滴血,也不想看见北宸的眼泪。 但晏桉显然是低估了他,贺北宸远比他想象的要坚韧。他没有哭,他也不会哭。 哭是一件很折腾人的事,需要很多的情感投入,而北宸现在已然没有那么多精力,他现在已经不想再为了母亲伤神,他不去想自己的痛苦,或许痛苦就会减轻一些吧,他就这么安慰着自己。 大部分时候,贺北宸就像个战士,而战士是不会轻易流泪的。他是自己的王,强大,无畏,这样的小病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他贺北宸根本不会把这芝麻大点的事放在眼里。 良久之后,他不知注入了多少的勇气与决心,才安抚住了那颗滴血的心,“我可以,你不用管我。”虽然对于此时的贺北宸来说,单是走上两步都在极度地考验他的耐力,但他还是那么倔强,一如既往的倔强。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倒让晏桉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病人。他不但病了,还病得不清。 再看看谢澜,她仍然是一副甩手掌柜的作派,颇为悠闲地蹬着她的那双细高跟向七班的教室里走去,连看都没有看贺北宸一眼。 她越是这般若无其事,晏桉就觉得自己恨得牙齿都痒痒,她怎么可以这样?她的心不是肉做的吗?还是说在她的眼里贺北宸不是肉做的。 他还病着,谢澜怎么会显得这么潇洒,只见女人一转脸走进了七班的教室,“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靠,真是气死我了。”桉子觉得自己半天喘不过气来,再看看贺北宸,他真是无助极了。慢慢地倚着墙壁,一点一点地往前走。一个好端端的人,走路都需要扶着墙,那他该有多痛苦,晏桉实在想象不出来,他着便觉得焦心。 因而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去,还没等贺北宸反应过来,他就将他背在了背上。 这一次,北宸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而是服服帖帖地将头贴在了晏桉的背上。再坚强的人也会有疲倦的时候,而北宸现在也只想要片刻的休息。 晏桉背着他,将北宸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他抿紧了自己的下唇。他想哭,却害怕贺北宸听见难受,所以只有将眼泪都憋进了肚子里。一步一步默默地往前走。 117 倒下 快要走到教室的时候,晏桉的脚步忽而变得迟缓,他的后背能感觉到北宸所散发出的热度。贺北宸的头就这么贴在他的后背上,双眸紧闭,像是快要倒下了。晏桉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推开了教室的门。 “No o e k ows exactly how the ea th bega ,as it happe ed so lo g ago…”周婉妮正站在讲台上讲解课文,一口流利的英语源源不断地从她的口里冒出,她显然没有意识到晏桉他们的存在。但桉子也没有失去他的礼貌。 “报告。”他有些吃力地站在门口,北宸还在他背上熟睡着,桉子满头是汗。他艰难地向教室最前排的位置走去。 他们这样的出场方式显然把周婉妮吓了一跳,年轻女人怔在了那里,手中的**笔一瞬间掉在了地上,“他,他怎么了?”她的语气中溢满了惊慌。 晏桉却没有功夫去回答她的话,他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到课桌前,停顿了下来,“北宸,北宸,你醒醒,北宸。”他额上的汗珠都快跳进眠睛里了,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怨言,他在等着北宸的回复。姚亮就那么悠闲地坐在课桌上,若无其事地看着他的书。而晏桉一个人是根本没有办法将北宸安置在凳子上的。 所以,他必定要自己站起来才好,“你可以吗?北宸,醒醒,北宸。”可这次无论他怎么叫,贺北宸就像没有听见似的,事实上,他趴在晏桉的肩头睡得很安稳。 周婉妮似乎刚从惊讶的状态中缓过神来,她匆匆地走上前去,“来,我来帮你。”说着,只是向晏桉递了一个眼色。桉子就快要支撑不住了,周婉妮正好解救了他。 下一秒,晏桉缓缓地蹲下,把北宸从背上放了下来。但就是他的这般操作也没能让贺北宸清醒过来,他活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死人,站都站不稳,眼看着就要往下栽。却又猛地一下被站在身后的周婉妮接住了,整个人都倒在了她的身上。即使贺北宸很是清瘦,但周婉妮那样的小身板显然是承受不住,她一只胳膊抱着贺北宸,身体却直往后倾。再看看姚亮,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只是冷眼望着他们。 “姚亮,贺北宸都这样了,你不知道过来帮下忙是不是?”女人的语气中充满了气愤,嘲姚亮翻了个白眼。姚亮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向课桌前挪去。 他走到了北宸面前,猛的拽了一下他,就像是在报复他一般。这一下,没有将北宸安置在位置上,倒是把他拉醒了。他眉头紧锁,脸色苍白,眼睛慢慢地睁开,一张嘴巴似张非张。头耷拉着,看上去很令人心疼。姚亮是拽疼他了,但对于现在的贺北宸来说,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计划。 而姚亮呢,他吊着个脸,光是拽贺北宸一下,他就十万个不情愿。他撇了撇嘴,本是他一个可以做好的事情,却还要周婉妮在身后推着,还一副臭嘴脸。 “姚亮,你轻点不行吗?北宸还病着呢。”刚刚才喘了口气的晏桉对姚亮粗暴的行为颇为看不惯,周婉妮怎么会让他来帮忙,真是可笑,他能不添乱就够不错的了。 姚亮却对桉子的话不以为然,他已经将贺北宸拉到了座位前,却没有把他安置好的打算,而是任由他往下倒,北宸没有坐稳,他的身体随即从板凳上滑了下来,跌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头忽的一下碰到了凳脚。 贺北宸咬紧了牙关,少年的脸色铁青,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有些狰狞了。他原本就头疼,被姚亮这么一折腾,便更加的剧烈了。他**了一声,就那样躺在地上,动也不想再动一下。 方才安安静静的课堂,此时却骚动了起来,“哎,贺北宸怎么了?” “谁知道呢?不过看他那个样子,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他怎么还来上课呀,为什么不请假?” “人家可是清北之星,意志当然要坚强喽。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出来帮忙。 “姚亮,你神经病吧你,滚开。”一向彬彬有礼的晏桉,此时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一把将姚亮推向了一边。对于这样的货,桉子也不必与他客气。 他走到北宸的身边蹲了下来,一只腿跪在了地上,“北宸,你还好吗?”他注视着男孩的眼睛,那双眼睛溢满了苦楚,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北宸,你这么在地板上躺着也不好,我们起来好不好?坐在位置上休息。”说着,晏桉的胖手扶在了北宸的肩头,想要将他扶起来。 一直坐在后排张望的玙璠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她实在焦灼透顶。由于上次学校论坛的事,她不方便起身帮忙,生怕同学在背后指指点点,但现在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想都没想就往教室的最前排冲去。 “我去,贺北宸病了,管她谭玙璠什么事?她为什么这么殷勤?”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俩可是一对CP。”师雨祺说着,嘴角很自然地上翘,倒把坐在她身边的丫头弄得一头雾水。 小宇宙冲了过去,周婉妮在又怎么样,她不得不承认一点,她已经爱上他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呆呆地看着北宸躺在地上。不可能,她谭玙璠做不到。就这么无所谓地依偎在了少年的身旁。 玙璠抓起了北宸的手,依旧是那样的滚烫,她将那只温厚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急得要掉下眼泪了,她想要抽噎,却又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玙璠,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要先把他拉起来才可以。”桉子一句话点到了重点,他向玙璠递了个眼色,“一,二。”他们一人拖着贺北宸的一只肩膀,终于让他坐了起来。与此同时,北宸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他将自己的一只腿蜷缩了起来,想要使上一点力气。不行,只是发烧了而已,他不可以倒下,绝对不可以。他只有靠自己站起来,加油,贺北宸,你不是很坚强吗?以前遇到这么多坎你都挺过去了,这次也一定可以。想着,少年将自己的拳头握得越发的紧了,玙璠在他的右手边也感知到了这种强大的力量。之所以说它强大,并不是说他的力量有多大,而是源于那一种韧劲。贺北宸就是贺北宸,即便跌得再惨,他也有把自己从泥地里拽起来的勇气。 “加油,北宸,我们马上就要站起来了。”谭玙璠从未像现在这般有干劲,倒下去真的不算什么,既然无法逃避,那么再吃力也要让自己站起来。北宸现在似乎将自己的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虽然他的眼睛还闭着却牙关紧咬,一滴滴的汗从他的鬓角流出。 这就是她的少年,即便在他极为虚弱的时候也能让玙璠感觉到他迸发出的力量。在桉子和玙璠的搀扶下,北宸终究安安稳稳地坐在了位置上,随后趴了下去。 “怎么会?他怎么会这样?”谭玙璠看着那张紧贴在课桌上的侧脸伤心至极,她有些无可奈何地捂着自己的嘴,“我不是让你带他回家吗?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她开始不停地抽噎,眼角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你快说呀,为什么又回班了?”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溢满了辛酸与无助。 原本就失眠了大半个晚上,也没有拍摄到自己所喜爱的风景,身心俱疲。现在北宸竟然病了,还当着她谭玙璠的面倒在了地上,她的心情着实糟糕透顶,现在的每分每秒无不是在透支自己。 再看看北宸,他仍在课桌上趴着,完全没有要坐起来的意思。这那里像平时的他,无论什么时候都笔挺地坐在这里,每当她看见他的背影都会有一种奋发向上的力量。而现在呢,玙璠多么希望北宸可以坐起来,但也仅仅是希望而已。 晏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继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谢老师她,她把我们拦住了,她,她不愿意给北宸批假。”他吐出这么简单的话却像是在揭自己的伤口,狠狠地抿着自己的唇。 “你说什么?那个女人她什么意思?脑袋被人夹了吧?”谭玙璠气愤不已,她快要喘不上气来,因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肆无忌惮,口不择言。 “玙璠,玙璠,你冷静一点。”周婉妮还站在一边,晏桉赶忙劝慰她,免得小宇宙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谭玙璠哭嚎着,无助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北宸现在还趴在桌子上,你告诉我,我怎么冷静?我做不到呀。”她哽咽着,大滴的泪水恣意地往下掉,像好比没有关紧的水笼头,一滴又一滴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118 无策 晏桉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玙璠,她哭得如此的撕心裂肺,就像是孩子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礼物,当然,北宸对于他的意义远远不只这些。 “玙璠。”胖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好,“你别哭了,你哭也没用,谢老师就定不给批假,那你说怎么办?”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让她振作起来。 “谢澜她太过分了吧,她凭什么不给批假?她以为她是谁啊?”谭玙璠越想越生气,一脚踹翻了姚亮的板凳。周婉妮原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顾着站在一旁训斥着姚亮,“你说说你,你能做什么?让你帮忙,你在干什么?” 但谭玙璠发出了动静实在太大了,“谢澜这个女人,我看她非要把北宸弄死,她才开心。”她丽声音很大,大的都能把房顶掀翻。 “谭玙璠,你说什么呢?”周婉妮正教训着姚亮,此时却暂时停下了对他的数落,侧过脸来,“有你这么说师长的吗?真是太不懂规矩了。” 女人说着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心里还有些低落,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啊,没大没小的。 谁知谭玙璠却并没有嘴软上,事实上,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谢澜她有个当她的样吗?”她又继而冷笑了一声,“什么叫规矩?病成这样,还要趴在这里硬撑着,就叫守规矩了。”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巴不得要咬出血来。 “谭玙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周婉妮的脸都气白了,虽然她也对谢澜的作派非常不满,但身为师长,谭玙璠这个丫头竟敢在自己的面前肆无忌惮地说着谢澜的坏话,这显然是超出了周婉娘的底线,“一个女孩子家,你说话要注意点分寸。你看你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 “样子,我要什么样子?”谭玙璠觉得好笑,她大步地走向了女人,一双冷眸直勾勾地看着她,“贺北宸他现在病倒了,您告诉我,我该是什么样子?” 晏桉见状,感到不妙,慌忙走上前去拉谭玙璠的胳膊,但小宇宙又岂是谁都能拉扯住的,“松开。”她说着,猛地甩开了桉子的手,将他甩到了一边。 “您说我没有分寸。”玙璠说着狠狠地瞪了周婉妮一眼,“那您告诉什么叫分寸?您的学生都病倒了,您还忙着数落,数落他有什么用,还是这副贱样。您真有分寸。”玙璠说着,一扭头向教室门口走去。 谭玙璠的话让周婉妮半天都缓不过神来,她只是简简单单地数落了她两句而已,不成想女孩的矛头就指向了自己,这丫头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如此地不服管束,“谭玙璠,你站住,你干什么去?”她扯开嗓子吼道。 “我能干什么?我去找谢澜,难不成看着贺北宸烧死。”她的声音颤抖着,几滴热泪顺着脖颈滑落到她的锁骨,下一秒,夺门而去。 班里即刻乱成了一锅粥,桉子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着实被谭玙璠吓得不轻,他从未见过这么霸气的女孩。贺北宸还趴在那里,他若是清醒的话该不愿看见玙璠为了自己面流泪,或许,依照着他往日的性子,没准他还会站起来阻止她,然后再淡淡地撂出像口头禅一样的三个字:“我没事。”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贺北宸还是这般不争气的趴在课桌上。他也很想起来,但他真的做不到。所以,刚才发生的事,他也不知道。玙璠的话语如此的激烈却也没有叫醒他,晏桉多么希望听见他说一句“我没事。”这片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如同定海神针一样,可以安抚住他不安的情绪,可惜没有。 “什么情况?谭玙璠去找谢澜去了,她不是平时最怕她吗?”宋漪漪真是爱美,贺北宸都倒下了,却也消磨不了她照镜子的日常趣味。 “你小瞧谭玙璠了。”叶念祎转眼间接上了她的话茬,“玙璠她怕谁?她谁也不怕。真正发起火来,她把谁都不会放在眼里。”念祎自顾自地分析道。 与此同时,周婉妮像是被谭玙璠给说懵了,她说的貌似也对。贺北宸病倒了,那自己在做什么。良久后,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垂头耷脑的姚亮,“你先回去吧。” 姚亮还压着一肚子的火,心里满满的不服气,他贺北宸生病了,周婉妮把他数落了一顿,这又算是怎么回事。这么想着,姚亮有些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变得有些无精打采,却见贺北宸的胳膊自然地伸展着,在自己的这半边课桌上占据了很大的位置。 刚刚才被周婉妮数落完,他现在也是窝着一肚子的怒火没处撒,“喂,你太过分了,往那些去。”他说着还是一贯粗鲁地推了一下贺北宸的胳膊。却又像是触电了一般,眼睛都放大了将近半公分,少年的身体发烫,这还是人体的温度吗?他一下子就慌了神。 声音开始颤抖而含糊不清,“老师,他发烧了,烧得很厉害了。”虽然姚亮天天盼望着贺北宸倒霉,但也不是这种霉法。他本质不坏,也有自己的分寸,而贺北宸现在的状态却告诉他要出大事了,可能以后这清北之星的位置就是他姚亮的了。 “什么?”周婉妮慌慌张张地走到了课桌前,摸了摸北宸的额头,“这孩子,他怎么会烧得这么厉害。”她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本以为北宸也仅仅是小病而已,怎料到会烫到这般田地。 她周婉妮真是蠢,简直是蠢到家了,以贺北宸这般倔强的性格,若不是真的撑不下去了,他会趴在课桌上不起来,对于别人来说正常,对于北宸来说根本不可能。 “快,来两个人把他抬到校医务室去。”周婉妮实在过于激动了,她的心脏在胸腔内加速地跳动着。她现在才发现,贺北宸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很重要,他是自己的得意门生,是自己培养出的尖子,他绝对不可以出事。 姚亮站了起来,作为贺北宸的同桌,他可以暂时忘掉往日的那些不愉快,跟这样一个虚弱的人置气,也着实没有什么意思。他已经将贺北宸的一只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但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 “他病的这么重,不应该回家吗?怎么去医务室呀?”姚亮说着斜眼望着周婉妮,女人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她慌张地拿着手机像是要给谁拨电话。 “你们班的学生,我现在没有权利批假,所以要联系你们班主住。”她含糊不清地解释道,看着姚亮迟疑的样子,她又开始着急了,“请假的事情不是你们该操心的。快点去,先把他送到医务室再说。”她说着冲姚亮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点走。 “哼,这女人真是个怂货。刚才数落自己的时候这么有本事,现在却连批假的权利都没有。”姚亮想想真是觉得可笑,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晏桉架着北宸的另一只胳膊,他走了两步,两个人的力量总是要比他一个人强得很多,这一次由于姚亮的加入,让他省力不少。但他还是觉得有些纳闷,因而不时地侧过脸去观察着姚亮的神色。他也只是不再笑了,其余的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没有想到,像姚亮这般小肚鸡肠的人又怎么会这样好心,真是让晏桉百思不得其解。 桉子这般的举止也让姚亮察觉到了,“别这么看么我。”他有些反感地皱了皱眉,“我的确讨厌他,但我还没有恶毒到想让他烧死的地步。”他的话听起来还是那么冷冰冰的,却换来了桉子一个赞许的目光。 “也是,他要烧死了,就没有人再和你抢风头了。那你的生活该多无聊,不是吗?所以,你还是希望和贺北宸争个高下的。”桉子自顾自地推测道,姚亮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教室里还是乱成了一锅粥,学生们在底下窃窃私语,“要我说呀,那个女人真是心狠。贺北宸都病倒了,你说说,她连张假条都不肯批,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啊,我现在都怀疑,你说贺北宸是不是她亲身的。我看不像,是她捡的吧。也亏得贺北宸这么能忍,我妈要是这么对我呀,我跳楼的心都有。” “谢澜什么样子的,你还不清楚。不把自己的儿子逼死,她就不姓谢。想让她批张假条,我看呢,比登珠峰还难。” 学生在底下都乱成了这般田地,周婉妮却没有空闲去搭理,“喂,喂,澜姐。”她拿起了手机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却又被谢澜挂断了。她怎么可以这样,自己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才会在上班时间给她打电话的。 周婉妮想了想便觉得不甘心,又重新将刚刚的那一串数字拨了一遍,“喂,澜姐。北宸他……” 女人还没有说完却又被打断了,“周老师,我现在在上课,有什么事下课再说。”听筒里传来了谢澜不耐烦的声音,随后,电话又被挂断了。 119 冷漠 谢澜挂掉了手机将它撂在了一边,“好,我们继续上课。”她说完,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显然还不知道贺北宸现在的处境,她转过身去,用**笔在黑板上写着板述,“我刚刚说过,古文里的之没有实际的意义……” 女人正说着,讲桌上的手机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谁呀,这么烦人,正上课呢电话一个接一个。”她说着忍不住自言自语地抱怨,之后索性按掉了电话将手机调成了静音状态,就任由它自顾自委屈地在那响。 讲台底下的学生趁她不注意开始做起了小动作,翻翻书,转转笔,与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谢澜顿时严肃了起来,她可不比周婉妮那么温柔,在她的课堂上是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乱象的。 “你们说够了没有?”她猛的拍了一下讲桌,只需要一秒,多的时间不用,学生们都安静了下来,再度回到了方才那种紧绷的状态,但谢澜看见他们这副样子就觉得生气。 “月考结束了,你们就可以放松了是不是?你们考的很好吗?是不是都会了?我在讲“之”的用法,这么重要的知识点你们都不仔细听,看看你们月考错的一塌糊涂。好不好意思,我以前没有讲过吗?出去不要说是我谢澜的学生,我丢不起这个人。” 底下的学生们面面相觑,而谢澜呢,她在台上讲得慷慨激昂的,学生们一个个都被她吓得屏住了呼吸。但好在谢澜并不是那种唠唠叨叨的人,她不喜欢说废话,总是适可而止。 继而重重地拍了一下黑板,“来,集中精力,把耳朵都给我竖起来,这个知识点我只讲最后一遍,记不住拉倒。”说着谢澜又继续在黑板上写,边写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个之呢,在古文中它可以用作代词,代人、代事、代物。代人多指第三人称代词……” 谢澜在上面说着,钟宇泽在下面打着哈欠,他不喜欢上语文课,更反感谢澜讲解文言知识,每次让他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而且这女人说话不算数,每遍都会说她只讲最后一遍,而下次碰到了这样的知识点谢澜还是会讲,学生们对此也都习以为常,因而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记住一点算一点。 宇泽看了看身边那个空空的座位更是百无聊赖了,以前北凡在的时候,他们还能在纸上画上小方格下下五子棋。现在贺北凡转到艺术班了,他就连这点乐趣也没有了。想想,真是煎熬,为什么还不分班呀,再熬上几天,熬上几天,他就有同桌了。他想着暗暗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谢澜的嘴还是不停,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另外,之还可以作为指示代词表近指,可译为这……”她正说着,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呯,呯,呯”一下敲得比一下重,很是打扰谢澜上课的兴致,但作为这样一个特级教师,课堂的效率与质量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因而敲门声并没有影响到谢澜的课堂,她还在正常的进行,“它作为代词的用法我已经讲完了,现在我来说一下助词。第一点,作为结构助词,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的……” 她继续上着课,但班门口的敲门声身在持续,还更加的激烈,底下的学生思想又开始跑毛,变得越发的心不在焉,“你去,给门口的人说,有什么事下课来办公室找我。”谢澜指了指坐在教室门口的一位姑娘,颇为不耐烦地嘱咐道。 “哦。”门边上的那瘦瘦小小的女生赶忙答应道,继而准备去开门。谭玙璠不安地站在门口,急得直跺脚。她的手指敲得好疼,巴不得把这坚硬的门板都敲透,但谢澜就是不给她开门,让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再看看讲台上的女人,她连向门口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还在黑板上写着什么破板述,小宇宙觉得自己恨得牙齿都痒痒。忽而门框前出现了一个又瘦又小的身影,随即班级的门被打开了。这倒让玙璠欣喜不已,要知道她在这里都快把手敲破了也不见了个影。 “同学,你好。”面前的姑娘身材有些娇小,声音很细腻,看起来也文文弱弱的,有些青涩地冲玙璠笑了笑,但即便是一张好脸,谭玙璠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应付。 “快让我进去呀。”她颇为急迫地喊道,眼看着就要冲进七班的教室去。 “不,你不能进去。”面前比她还小一头的姑娘慌忙拦住了她,“嗯,谢老师说了,你如果有事的话就下课去办公室找她。”姑娘的小嘴一张,漫不经心地说道,却没有看出玙璠很着急。 “唉。”玙璠叹了一口气,她的一双眉拧在了一起,“同学,我真的有事,急事,很重要的事。”小宇宙说着就急着往里面闯。 但面前的姑娘,瘦瘦小小的哪敢违抗谢澜的命令,她就那么固执地挡在门口,“不行,同学。谢老师说了,你真的不能进去。”她的语气中略带些胆怯,这倒让谭玙璠更加的没有了耐心。 “够了。谢老师,你一口一个谢老师。”谭玙璠的力气大,再加上她有一股蛮劲,还是闯进了教室,那柔弱的姑娘就尴尬地站在旁边。 谢澜却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还在闷头讲着自己的课,“第五点,当之作音节助词时,起凑足音节的作用,无实在意义……”她边说还边在黑板上写着,“5.音节无实义。” “谢老师。”谭玙璠觉得谢澜很不给自己面子,似乎就把她当作空气。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在课文《狼》中,久之,目似暝。这中的之便是没有实在意义的……”她还在讲,连班里的学生目光都集中在了谭玙璠的身上,她却根本没有把女孩放在眼里。 “谢老师。”玙璠在不经意间双拳紧握,她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但又觉得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了。这一次,谢澜讲课的兴致着实被谭玙璠打磨得一干二净。 女人气乎乎地将手中的**笔一丢,继而转过身来,“你怎么让她进来了?我不是说了吗,让她让下课去办公室找我。”她的声音很大,听得出来谢澜现在很生气。她这么一吼,谭玙璠倒没有什么,但刚才给她开门的姑娘却被谢澜吼出了两滴泪来。 “是我自己要进来的。”还没有身旁的姑娘解释,玙璠便先开口了,她显然是不害怕谢澜的。所以,即便是这么失礼地直闯进来,她也是理直气壮,看不出丝毫的怯懦。 “谭玙璠,你要干什么?你想造反是不是?”谢澜失手将讲台上的粉笔盒打翻在地,班里静悄悄地,学生们谁也不敢说话,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谢澜发这么大的火。在他们的印象里就从来没有见谢澜这么生气过。但这对于小宇宙来说却不构成威胁。 “我找您真的有急事,北宸他……”谭玙璠急于告诉谢澜贺北宸的现状,而站在她面前的谢老师显然对于这一切都不以为然。 “谭玙璠,我说了,你有什么事等到下课了来办公室找我。谁允许你自己闯进来了?你好大的胆子,出去。”谢澜现在根本不在乎谭玙璠到底要说什么,她满门心思都在自己的语文课上,而玙璠的突然出现显然是扰乱了她原本的课堂计划,因而谢澜正窝着一肚子的火。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北宸他……”玙璠简直焦灼透顶,但谢澜显然是体会不到她的苦楚。于是,毫不留情面地又一次打断了她,“重要的事?现在是上课时间,什么事情比上课还重要。谭玙璠,你自己不想学就算了,到别的地方玩去。这里是课堂,你不许在这给我捣乱。出去!”她的声音越发的冰冷,也越发的令人可怕。 这是一个只知道讲课的老师,在谭玙璠的眼里,她就是个疯子。甚至,连疯子都不如。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也不会将自己生病的孩子置之不理,除非她不爱他。不然,又能找到什么理由。 “我来只想告诉您,贺北宸需要您给他批假,他在课堂上昏倒了。”谭玙璠扯开了嗓子,一股脑地把自己想说的话都往外吐,“您上课重要,有北宸的身体重要吗?就几分钟而已,您连批张假条的时间都没有吗?”她声嘶力竭地吼着,像是发泄出了自己所有的不满。 令玙璠感到意外的是,她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谢澜却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臭脸,“出去,我说了出去,你听见了没有?就算要批假也要等到下课再说。出去!”她没好气地嚷嚷道,又用手重重地敲了一下黑板。 “行,我走。”谭玙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谢老师,您上课重要,打扰您了,您继续。”谭玙璠的声音很僵硬,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她摔门而去。谢澜的所作所为让她不可理喻。 从教室出来的那一刻,谭玙璠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转,却又硬生生地被她憋了回去。 120 批假 “这节课我们讲到这里,下课。”谢澜放下了手中的语文课本,顺手拿起了放在桌角的水杯,刚要喝一口水,谭玙璠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女孩面无表情,就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她。 谢澜倒对此无所谓,她继续喝着她的水,显得不慌不忙的样子。谭玙璠也忽而不再着急,她一句话也没说,却定定地望着她。 “说吧,找我什么事?”她悠闲地放下水杯,望着小宇宙一脸的不屑,这个女人的忘性真大。一刻钟前玙璠才告诉她,谢澜现在换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她真是健忘,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对于贺北宸的事情压根无所谓。 女人这种摆架子的态度倒让玙璠心生厌烦,因而她也变得不紧不慢,“您说我找您什么事?”小宇宙说着还白了她一眼。 谢澜没有想到谭玙璠会这么问自己,她教过的学生中还没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她谢澜也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她不搭理谭玙璠这一套,“你找我什么事,我怎么知道?”说着还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那好,我告诉您。”玙璠的语气忽而变得很激动,她看着谢澜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心生恼火,“北宸他发高烧,病倒了。”她的音调都是颤抖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竟然有一些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她一口气说完了,她认为自己已经够清楚了,而谢澜一定会因此而动容,但并没有。 “他病倒了?”女人的声音却透露着一种质疑,似乎根本不相信贺北宸会病倒,她并没有关心起北宸的现状,而是反问道,“那你说说吧,他是怎么倒的?”不但如此,谢澜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惊慌,倒是显得风平浪静。 谭玙璠像是顿时没有了好性子,她的语气变得更加的强劲与冷漠,“怎么倒的有那么重要吗?您不是更应该关心他现在怎么样了吗?还问他怎么倒的,他能怎么倒?”玙璠的话语中是显而易见的愤怒,她认为谢澜真是可笑至极。因而她对女人说话也颇为不客气,全然没有把她当作师长。 “谭玙璠,你说话给我注意一点。”谢澜觉得面前这丫头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贺北宸病倒了,我知道了,还轮不到你对我冷言冷语的。”谢澜说着,望着玙璠的眼神中竟多了一丝杀气。 “那您还等什么?北宸都病倒了,您赶快给他批假条呀。”谭玙璠拍了几下讲桌,急得都要笑出来了。在耐心这一方面,她显然不是谢澜的对手,实际上,她比她要弱小得多。 “他现在在哪儿?”女人索性在讲桌前坐了下来,掏出了笔。谭玙璠见状慌忙把握在手中的请假条递给了她,“我从教室离开的时候,北宸正趴在课桌上,现在不知道了。”见谢澜终于动笔了,玙璠不免舒了一口气。 谁知,谢澜看见假条后,却久久不肯动笔,她的眉却在不经意间紧锁了,两只眼睛却定定地看着请假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谭玙璠见女人这副状态就更着急了,“您倒是批呀。又怎么了?” 不成想,谢澜却把笔一撂,脸上的表情严肃至极,“你回去告诉贺北宸,这个假我不能批。”她的语气很强硬,像是毫无动摇的余地。 “为什么?”玙璠的泪不自控地往外洒,“北宸已经病倒了,难道不可以让他好好休息吗?您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她开始埋怨起谢澜来,甚至恨得牙齿都痒痒。面前的这个女人得亏是贺北宸的亲生母亲,她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班主任,谭玙璠打她的心都有。 哪知,她谭玙璠还没有发飙,谢澜倒先发起飙来,她轻哼了一声,貌似对于眼前的这张请假条很是不屑,“你告诉贺北宸,如果一个星期他要请三天假的话,那他这个星期都不用来了。”正说着女人的声音又高了八度,“还请三天假,他干脆请一个星期的假算了呗。不想来可以呀,一个学期也不要来。不想上学的话,让他给我说一声,我也不供了。”谢澜说着将那张单薄的请假条狠狠地拍在了讲桌上。 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谭玙璠的意料,更确切地说,现在的事态已经脱离了她早已计划好的轨道,令小宇宙一下子慌了神,她以前也听说找谢澜批假很难,但现在的难度很明显超出了她的想象。 “那个,北宸,他倒下了,他真的病得很重。您看……”谭玙璠竟然语塞了,方才还是理直气壮,现在忽而又像被泄了气的皮球,有些怯懦的不像玙璠了。 “他病得很重,这是理由吗?”谁知,谢澜却对谭玙璠的解释施以冷眼,说着,女人竟还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谁没生过病呀?真不知道谁给他惯不出来的坏毛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发烧,是,我承认是很难受,捂上热被子睡一觉第二天起床就好了。还找我请三天的假。” “他真好意思给我写请假条。可以,不是找我三天假吗?他想偷懒,那我一天假也不会给他批。别怪我心狠,不给他休息的时间,这是他自找的。”说着,谢澜又将桌子上那张单薄的纸扔给了她。 “还有,告诉他,把请假条的格式抄三十遍明天早上给我,这点惩罚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抄不完明天语文课站着上课。”她的语气是冰冷的,即便贺北宸现在已经病倒了,但谢澜丝毫不会手不留情,这也是她一向的习惯。 正说着,谢澜又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这孩子最近的状态真是太差了,请假条的格式没有讲过吗?真不知道是怎么听的。” 她这一系列的举动着实让小宇宙呆住了,天啊,她谭玙璠做了什么,简直是在帮倒忙。现在可好了,她写张请假条,谢澜就一天的假都不肯批了,还徒徒多了三十遍的罚抄。 女孩抿紧了自己的下唇,她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谢澜正准备离开了,却见谭玙璠站在原地,女孩的面部表情极为呆滞,久久不愿意挪步。 她不走,谢澜倒没有那么好的脾气陪着她,“走啊,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傻傻地站在这。你回去把我的话带到,想放任可以,不是病倒了吗?那就给我硬撑着。” 谢澜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情感可言,冷漠至极,亦没有丝毫的心疼。如果是一天假的话,她是可以考虑的。 但贺北宸一开口就是三天,三天,不知道会耽误他多少功课,但他显然不在乎,那谢澜也没有必要把他放在眼里。女人对这个孩子真的是失望透顶,因而又怎么会有怜惜。 谭玙璠张了张嘴,她简直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这一切。谢澜就这样悠闲地披上她的米色风衣准备离开了。 贺北宸现在应该还在苦海里挣扎,少年浑身发烫,额头上冒着冷汗。就算这张请假条是北宸写的,不也是情有可原吗?他疲倦成了这副状态,就算真的做错了什么,也不应该对他下这样的狠手呀。 “硬撑。”这两个人从谢澜的嘴里吐出来是如此的轻松从容,似乎和吐两个葡萄皮没有什么两样。 贺北宸一直在硬撑着,他已经倒了,难道这还不够吗?可能,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烧死,谢澜才会心生一丝怜悯吧。她怎么能忍心,这是她的亲身骨肉呀,她谢澜的心还是肉长的吗? 不行,绝对不可以,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谭玙璠想着,两步追赶了上去,“谢老师。”她喘着气,脸憋得通红,心头一紧,还是吐出了实话,“这张请假条是我写的,北宸已经塌了,您能不这么惩罚他吗?”玙璠几近哽咽了,女孩的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转。 “你写的?”谢澜的表情显得很惊讶,却又话锋一转,轻蔑地笑了,“贺北宸为什么不自己写请假条?找人代写,还指望我会给他批假,真是可笑。”谢澜说着,看也没看谭玙璠一眼就继续往前走。玙璠却赶忙上前拽住了女人的胳膊。 “不,他没有,都是我的错。”谭玙璠的呼吸开始急促,语气变得很无助,“是我,是我要给他请假的,都是我自作主张,他根本不知道。我求求您了,您就给他批一天的假吧。” “北宸真的撑不住了,您,您这样做真的会把他逼死的。”她哭了出来,眼泪不争气地往下落,她已经不要什么面子了,就那么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像一个垂死的人再苦苦地哀求。 玙璠的眼泪在谢澜这里根本不值一提,女人还是很平静,一如既往的平静,她看着谭玙璠可怜巴巴的样子,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行,我可以给他批,但是只有一天的假。”谢澜说着掏出衣兜里的笔在玙璠递过来的假条上修改好日期,签上了字。 “现在满意了吧。”女人将请假条收好,将它和水性笔一起放回了工装的口袋里,冷眼看着玙璠。女孩真是激动极了,她咧了咧,但眼泪却还是在往下掉,“谢谢老师。”说着,玙璠松开了谢澜的胳膊,慌慌张张向教室门口跑去。 “等一下。”谢澜又叫住了她,声音还是那么令人害怕。玙璠吓得停住了脚,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这件事情真的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她不明白谢澜还想要怎样。 “告诉他,今天额外的任务量他只需要完成一半。剩下的一些习题,他在周五之前补上就可以。”谢澜的话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可以逆转的力量。 “嗯。”玙璠多一个字也不愿意说,额外的任务量,真是可笑。或许,在她谢澜的眼里,贺北宸只是一台机器而已,而机器是没有感情,自然也不知疲倦。 121 卧床 不知昏迷了多久,贺北宸渐渐有了一些知觉,他努力地睁开了双眸。头还是疼,但疼痛感在一点点地逝去。他仍然躺在床上,感觉自己的四肢都是软的。想要坐起来,却又觉得没有多的精力,也想要省点力气,便索性继续瘫在那里。 他的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捂得他浑身都是汗,难受至极。他用力的一掀,想要把棉被掀掉。正在这时,洗手间的门却开了,北宸有些惊讶,眼眸随即望了过去。 “你醒了。”玙璠从小隔间里面走了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脸颊上还是那样温柔的笑容,暖暖的,是阳光的感觉。 “玙璠,你怎么……”北宸张了张嘴,他的眸光变亮了,是一种不言而喻的惊喜。说着,就要把被子翻开一个角,小宇宙见状便赶忙上前阻止了他。 “北宸,你干什么?盖好,别受凉了。”玙璠说着把方才贺北宸微微掀起来的被角又放了下来,用将它慢慢地理好。 “玙璠,我不想盖了,真的太难受了。”贺北宸毫无掩饰地吐出了他内心的想法,他一向不愿向人示弱,但对玙璠例外,他愿意将自己的真实感受真切的告诉她。 “那也不行,你还发着烧呢。要是受凉了,那还了得。”她安慰着他,就像是在安抚着一个受伤的小孩,慢慢地在他病床前的小椅子坐了下来。 “那好吧。”他乖乖的听着她的话,额上的汗水还在不停地往下落。北宸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的环境很是陌生,小小的房间,雪白的墙壁,还有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他不觉有些反感,“玙璠,这是哪里呀?”少年颇为好奇地问道。 “这是校医务室。上早读课的时候,你晕倒了。所以呢,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谭玙璠说着忙着起身去拿一旁柜子上放着的纸杯,“你要喝开水吗?我去帮你接一杯。”她说着就准备转身,那只纤细的胳膊却被北宸温厚的手掌握住了。 “我不渴,你不要走,坐这陪着我就好。”贺北宸嘟着个小嘴,语气中充满了请求,他握着她的手就是不松开。谭玙璠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小孩子气的贺北宸,在她眼里,他是孤傲的,甚至不需要任何人陪伴的。因而,第一次听他撒娇,她竟然有些不习惯。 “坐下来嘛,就坐那陪着我,哪也不要去。”北宸搭在她胳膊上的手又轻轻地摇了摇,她感受到了他的温度。发着高烧,他应该很需要她吧。或许,她也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只是静静坐在北宸身边,陪着他就好。 这么想着,谭玙璠又不自觉地放下了纸杯,“好,我哪也不去了,我就坐在这里陪你。”她说着又有些心疼地冲他笑了笑。现在的北宸看起来很虚弱,也不再有那么多的棱角,但她也同样的喜欢。他的所有模样在玙璠的眼中都是令她欣喜的。 她坐了下来,又将他方才伸出来的胳膊塞进了棉被里,脸上的笑容是自然的,亲切的,温婉的。她就那样冲他笑,一双明亮的眸就像天使的眼睛给他带来希望。在他贺北宸的生命中有这样一个女孩,她算不上出众,甚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她却是他的太阳,是站在他心尖上的姑娘。 “你,不去上课吗?”虽然贺北宸多么不想这么问,却还是那么不合时宜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他看着她的眼睛很真诚,越是想让玙璠陪伴在自己身边,他就越害怕失去她。与其,她在之后的某个时间告诉自己她要回去,倒不如北宸主动问她比较好。贺北宸就那么专注地望着那双眼睛,眸光中充满了期待,或许,她会说,一会儿就回。但即便这样,北宸也没有理由阻拦她,他现在只想知道他们确切还能在待上几分钟,她今天可以陪伴自己多长时间。贺北宸不是一个贪心的人,除了对谭玙璠的眷恋。 “我不走了。”玙璠轻轻地张开了她的樱桃小嘴,她的话很简单却换来了贺北宸久违的笑容。他不爱笑,可却总是能被她逗笑。他笑起来就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北宸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北宸自己也不知道。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长大,永远都做个小孩该多好。但不可以,这个世界非要逼着他长大,逼着他成熟。逼着他去承受成人的疲倦与无奈,他就像是一个逃荒者被这个世界逼到了死角,无路可逃,因而只能选择坚强。 “玙璠,你能一直陪着我真好。”北宸乐了,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他的身体还在发烫,手上还扎着吊瓶,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苦。发烧真好,他已经多久没有发烧了,上次打吊针应该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想想,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没人知道贺北宸多么渴望生病,倒下了,他就没有必要再强求自己去透支体力了。倒下了,就可以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倒下了,他就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去分担他的苦楚。这么想想,生病了有什么不好,发烧又有什么不好。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再塌下去几下,来获得暂时的休整。 所有人都觉得他贺北宸是个强者,却没有人知道他多么渴望做个弱者。因为弱者可以得到应有的同情与怜悯,弱者可以肆无忌惮地哭笑,可以在受伤的时候关照一下自己的内心,这些都是北宸可望而不可求的。 现在想想,强者又有什么好,只不过能扛罢了。只不过,对于痛苦的承受能力超出常人罢了,除了可怜的坚强,真的一无所有。因为他是强者,所以他一身的疲倦却不能给自己放个假。他一身的伤,有时疼得他呲牙咧嘴,痛不欲生,却早已丢掉了流泪的勇气。 如果可以,贺北宸真的想放肆的哭一场,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他的泪腺已经干涸了,干到一滴泪也挤不出来。他贺北宸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流泪,还有那么多的坎放在他的面前等着他去跨,因而他只能把自己佯装成一只没有感情的动物。 “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给你请了一天的假。”玙璠说着又站起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还这么烫,你怎么还没有退烧呀。”她说着有些心急,“北宸,要是明天还烧着怎么办?”她那微笑的面容,取有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忧郁。 “我不想退烧。”贺北宸一定一顿地说,“烧着也挺好的,这样我心里还能好受一点。”他咽了咽嗓子,很奇怪,他在说这句话很平静,竟然没有一点点的难过。 “你看看你,说的什么傻话。”谭玙璠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北宸一定是烧糊涂了,对于北宸的复杂情感她却无从而知。他是玙璠的少年,她不愿看见他难过,她不要看见他在病床上卧着手上还扎着个吊瓶。玙璠要他告诉自己,他没事,然后仍是一脸自信地站在她面前。 “你不会这么烧下去的。你明天一定会好的,一定会。”玙璠抓起了北宸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她的语气很坚定,带着对明天的一种美好期许。 他笑了,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血色,“你就这么担心我呀?可是,玙璠,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就这么卧在床上,一直看着你。哪怕你什么也不说,我都会觉得很幸福,那种感觉就像掉进了蜜罐里,便再也不想出来了。”他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望着她,就像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问过自己:“你喜欢玙璠吗?”另一个声音告诉北宸,他喜欢,和玙璠在一起他很快乐。 “哎哟,你看你说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是让人受不了。”北宸的两句话便足以玙璠脸红。 “我本来就很肉麻呀。”他转了转眼珠,又有些无赖的样子,“而且,我会一直这么肉麻下去的。”他说着,嘴角扬起了近似微笑的弧度。 “早知道,你会烧成这样,我们早就该回班的。我还非要去拍什么流星雨,真是脑残。”见北宸一直躺在病床上,玙璠便在心里不停地自责。但贺北宸却不这么认为。 “等我好了,我还要陪你去看流星雨。玙璠,我有一个小小的心愿,我想要流星帮我实现, 所以,我还要去。”他嘟着张小嘴,俏皮地望着她。 “不行,免得你下回又病倒了。”小宇宙的语气很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玙璠,你就让我陪你去呗。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流星雨的样子。”北宸又忽而显得很委屈,“那你要是不让我去的话,我这次烧就白发了。”不成想他这般无厘头的解释却在玙璠这里奏了效。 “行吧,行吧,真是拿你没办法。”小宇宙的语气中溢满了无可奈何,“不过,你下回可要穿厚一点,可别又把自己冻坏了。”她望着病床上的少年,眼眸中是说不出的柔情。 122 置气 “再过两天就是国庆节的演出了,都给我好好练,不许偷懒,听见了没有?”张洋像个大爷一样站在对伍的前面指手画脚,还是改不了他的臭毛病。 贺北凡坐在琴凳前不屑地翻了他一眼,尽管尹笛霄再怎么挽留他,但这个地方他实在不愿意呆,整个合唱队还是老样子,成了他张洋一个人的戏台。 “好,噢。打起精神来,练好了,争取一遍过。”张洋说着又故意将自己的身板挺了挺,“开始。” 说着他向贺北凡递了一个手势。他是合唱队的老大,自然是要听他的了。趁着尹笛霄不在,他又在这里装腔作势,真是虎假狐威。 但贺北凡也顾不得多想,悠扬的钢琴声即刻在小小的音乐室奏响,少年的指尖飞快地在黑白键上跳跃,每一个音符在北凡的眼中似乎都是有生命的安琪。他着实喜爱弹琴,每当这个时候,他也似乎窥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学生们唱的正起劲,忽而又被喊停。 “别唱了,你看看你们这句怎么唱的?平平的,要死不活的。要这么唱的吗?激情应该是一句比一句高涨,要把那种爱国热情唱出来。”张洋停下了手势,站在前面没好气地嚷嚷。 贺北凡正弹得正舒畅,又忽而被他叫停便极不情愿,也罢,再休息一下手指也无妨。北凡想着,百无聊赖地探着脑袋。 “再来,从头再来,一遍唱不好就再唱,直到唱好了为止。”张洋的脾气可是全校有了名的臭,谁敢惹他呀,他说什么便就是什么呗。大家虽然都对他心生厌烦,但是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抗。或许,对于他这种蛮横无理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开始。”张洋一声令下,只是挥了挥手,这一下连看贺北凡一眼他都没有功夫。北凡倒也没有抱怨什么,作为钢琴手指挥让他弹,那他弹就是了。 他又将那双略显稚嫩的手重新放回到了黑白键上,这是一首被他弹烂的曲子,在短短的几天里,他弹的不下五十遍,因而琴谱压根不需要背,早已烂熟于心。原本这一次北凡认为自己可以流畅地弹奏下去,不成想,又在中途被打断了。 “我最亲爱的祖国,你是大海永不干涸。这句歌词是很雄壮的,歌者的那种爱国热情溢于言表,你再看看你们唱的,一个二个就像中午没吃饭的一样。”张洋好没气地数落道,他对于这群合唱队的队员着实很无奈,明明自己说的是中国话,可不知为何,他们却像听不懂的一样。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也不想说废话。唱好了就放,唱不好大家都别想回家了。”张洋的声音很霸气,但贺北凡却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在凡的眼里,张洋也不过是比自己年长一岁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而对于张洋的话,他也很是不屑。 “再来,再来,重新开始。”张洋没好气地向贺北凡甩了两句话,这倒让北凡心里有些不舒服。其他队员没唱好也罢,他冲自己发什么火。他贺北凡又不是张洋的出气筒。强压着自己心里的不满,北凡又进入了不知疲倦的弹奏状态。面前的这双手似乎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完全不必经过大脑指挥地机械地在琴键上。这种演奏状态是令北凡所厌恶的,但是没有办法,他现在不得以要去这么做。 “我的祖国和我,像海和那浪花一朵,浪是那海的赤子,海是那浪的依托……”张洋正在队伍前面摆着手势,唱到这里的时候他忽而眉头一皱,继而音乐又被叫住了。 “我看你们今天是不想回家了是吧?我说没说过要注意音调。你看看你们的音调找对了没有?该上去的时候上不去,该下来的时候又下来。都练习了多少遍了,为什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们不着急是吧,我也不着急,我们就慢慢地耗。” 张洋再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很得意,但紧接着下一秒就被贺北凡打脸。 “开始。”他又只是简单地撂出了两个字,这次索性连手势都不愿意给了,但贺北凡却不搭理他。既然张洋这么不懂礼貌,那他也让他看看,贺北凡是不是这么好应付的。 见北凡没有反应,张洋误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了,所以钢琴手才没有听到,于是他又把自己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开始。”还是同样的没有手势也没有眼神,连最基本的礼仪也没有做到,着实让贺北凡窝火。 既然他张洋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又何必要给他这个面子。北凡也有自己的倔强,他就不开始,相反却坐在琴凳上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北凡的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自然让张洋很生气,他本就是看贺北凡不顺眼,现在正好多了个理由可以教训他一番,“贺北凡,你给我专心一点,我说开始,你听到了没有?”其实的他的话并没有什么,他不懂得尊重别人,因而平时在训练队员的时候,他说的比这难听的话也比比皆是。 但贺北凡却不一样,他这般傲慢的话给别人说说还可以,但在他贺北凡这里就是行不通。张洋原本北凡会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道个歉,亦或说上两句赔礼的话。但他万万没想到,北凡并不是被谁随便指责上两句就服服帖帖的人。 少年从琴凳上站了起来,却神情漠然,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他也不反驳,也不顺从,而是与张洋擦肩而过,有要从音乐室里出去的意思。 张洋似乎也看出了贺北凡的企图,竟显得有些慌神,“贺北凡,合唱队还在排练,你干什么去?”他的话却被贺北凡视为废话,都这个点了,他能干什么去,自然是回家了,难道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吗? “回家。”他冷冷地冒出了两个字,既然张洋对他没有个好脸,他同样也没有这个耐心去向他和颜悦色。 “回家?”张洋冷笑了一声,他觉得贺北凡实在是太天真了。他竟然说自己要回家,真是太滑稽了,“你以为合唱队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张洋又发飙了,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队员们终于可以放松一下自己的神经,看着他们二人在一旁置气。 “我可没说我要离开合唱队。”贺北凡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说,我现在要回家了。抱歉了,各位,失陪。”北凡说着颇为优雅地向其他的队员摆了摆手,但他这样的做法在张洋的面前未免太强词夺理了。 “你给我站住。”张洋自然不会让贺北凡这么轻易就离开的,不然他这个指挥的地位何在,以后又如何在合唱队继续呆下去,“贺北凡,麻烦你给我有一点责任心。说实话,我真的不看好你,但尹老师非要把你安插进来,我也没有办法。” 张洋的话说的这般无可奈何,似乎对北凡充满了嫌弃,“但是,你既然来了,就请你把你的工作做好,免得给尹老师丢面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北凡的心里正压着怒火,因而不断地向往外面喷火花,“我怎么就没有把我的工作做好了?我怎么就丢面子了?你给我讲清楚了。” “你作为钢琴手,大家都在排练呢,你却在这摆架子。你摆什么架子呀?你贺北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管你什么校园十佳歌手呢,你只要在我的合唱队里待着,你就是这里普普通通的一员和大家没有什么两样。”张洋的话自然说的有些重,贺北凡对他一忍再忍,但现在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 “我摆架子?”他笑了,不过与往常不同,是那种冷笑,“你张洋怎么好意思给我这么说,一直摆架子的是谁,不是你吗?你认为自己当个指挥,所有人都应该归你管。所以,你很特殊,你很傲慢,更不懂得尊重别人。我现在不想理你,麻烦你把自己的姿态调整好了再和我说话。” 自从进了合唱队,北凡似乎就没有这么硬气地说过话,他今天倒是爽了,把自己的不悦一鼓脑地发泄出来。 “贺北凡,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张洋显得非常惊讶,要知道在这块地盘上还没有人敢反驳他。 “我为什么不敢?你不尊重我,自然也别想让我把你放在眼里。”北凡说着便向音乐室的门口走去,“简单来说,我贺北凡就是这样,你是什么货色,我就是什么脸色。” 少年说着眼看就要跨出音乐室的门,这一下可把张洋气炸了,“贺北凡,你要是今天敢走,你就滚出去,永远别想再回合唱队。” “行啊,不回就不回。这样的团队我贺北凡不稀罕。我走了,我就自由了,以后也轮不到你张洋对我指指点点的,也请你好自为之。”说着,北凡“啪”地一声关上了音乐室的门。 123 沙漠 “林浩,你今天怎么不去打球了?”澄邈颇为惊讶地望着坐在面前的少年,林浩埋头于书本,这样的他真的很少见。总是见他在球场上投篮,不成想,他也有如此安静的时候。 “打球打累了,今天突然想学习了。”他笑了笑,又继续盯着课本,是一副极为认真的样子。澄邈也没有打扰他,而是拿着书在他的身边安静地坐了下来。虽然上次考试他并没有发挥好,但他却并没有气馁的意思,漪漪说的对,他不能将自己看扁了。 他刚翻开了书,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清了清嗓子,听起来有些吞吞吐吐的,“那个,那个,林浩。”澄邈说到最关键的时候又不再说下去了。 “怎么了?”林浩转过头来看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疲倦,“有什么事你就说呗,这样多让人着急呀。”澄邈和自己说话一向很爽朗,所以他现在的状态就更让林浩不解了。 “就是。”话都说到了这里似乎也无路可逃了,“我可能,这周六不能去参加篮球队的训练了。”澄邈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去看林浩的眼睛,他能想象出来,他现在一定会很生奇。没准会一拍桌子,猛的站起来,大声地质问自己,但林浩没有。 少年放下了笔,沉默了一会儿,“没关系呀,你不来就不来呗,有自己的事情也很正常。”他说着竟然笑了笑,一反平时严肃的态度。 “你不生气?”林浩这般的友好倒让澄邈感觉很奇怪,他抬了抬眉毛,与他的双眸对视。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林浩对他的问题感到很搞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间安排,我自然也没有理由干涉你的决定。”他的话很轻,也让澄邈听着很舒服。 “可是。”澄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平时哪个队员要是缺席,林浩的脸能耷拉到地上去,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因为林浩之后的话才更让他吃了一惊。 “反正。”只见少年转了转眼睛,慢悠悠道,“我下个星期也不会在篮球队待了。”他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倒在澄邈的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澄邈将他的话又在心里过了一遍,“你不在篮球队待了,那你去哪儿?”在澄邈眼里林浩就不是一个能静下心来学习的人,因而他必定是要参加一些课余活动才正常。 可他这般简单的想法倒让林浩非常纳闷,难道他非要去哪里才好,“不去哪呀,我只是想多抽些时间学习。”他老实地坦白出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澄邈心里有些质疑,但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前些日子林浩还对篮球如此地着迷,真不知道,他怎么就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呢。 “你要退出篮球队,那你不会后悔吗?”澄邈对于他的回答有些不甘心,于是便又多问了一句。 “可能会有些后悔吧。”林浩的话继而变得很勉强,“但人在不同的时候,自然有不同的选择。我可能会后悔,但现在对我来说,可能专注于学业才是更好的选择。” “那你现在不打篮球了?”澄邈看着他这副认真的样子,竟然感到有些可惜。 “不打了,也没人看好我不是吗?”他说着脸上竟多了一抹苦笑,“反正我也做不出什么成绩,我不是体育生。打篮球这件事也不会有人支持我去做的。”林浩说着,眸光随即黯淡了下去,“所以,我也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学生而已。高考这道坎,我想逃却也没办法逃过去。终究,我还是这样的一事无成,在别人眼中,我也不过是个差生而已。” “林浩,你可不能这么说。”澄邈感觉现在的林浩心情真的是糟糕到了极点,但他又在极力地安抚着他的情绪,“比如,你就没有想过篮球会是你毕生的事业,或许你以后会成为职业的篮球选手,你会成为一个篮球明星……” 但还没有等到澄邈说完,林浩就打断了他,“你别再逗我了,职业的篮球选手,怎么可能?开什么国际玩笑?”他笑了,但他的笑并不好看。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林浩很激动,“国际玩笑?”他冷冷地望着他,“既然你自己都不相信,又怎能岂求别人给你力量?”澄邈说着有些不屑地扭过头去。 “是,我也想相信,可我真的没有理由相信。所有人都在给我泼冷水告诉我这样做是错的,要改。没有人愿意支持我,也没有人相信我。而我自己,渺小到了尘埃里,我早已没有这么坚定的意志了。篮球,对我来说真是个摆设,也是我永久的伤口,真的没有办法再愈合。”他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像是对自己失望至极。 “如果没有人看好,你就没有理由坚持了吗?那你之前的努力又算得了什么,都打水漂了吗?”澄邈说着眼中的神情似乎比他更失落,“林浩,你还记得吗,你给我说过能把篮球作为你的事业是你最大的心愿,篮球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你不能没有它,它就是你的使命。” “我记得。”林浩感觉自己已经被澄邈逼到了死角,“但又什么用呢?这个世界,它不允许我这么做呀。安娜说的很对,篮球也不能当饭吃,那我又该怎么办?你知道吗,如果我考不上大学,我就真的死定了。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现实就是这样。” “现实就是这样?”澄邈冷笑了一声就差没笑出泪来,“那你以前的努力呢,就这么一文不值吗?它在你的眼里就这么不值钱?”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极为冰冷,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澄邈。 “不然呢,我又该怎么办?”林浩冰凉的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我也想让它值钱,但是有用吗?”他哽咽了,语气中是那种深深的绝望。 “林浩,其实,我真的很欣喜你在篮球场上大汗淋漓的样子。那样的你,虽然看起来很疲倦,但却很有自信。他们的眼光对于你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至少,你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真的那么放肆地努力过,你拼尽全力了,那么能不能做成又有那么重要吗?” “可是,你为什么要放弃呢?你知道吗?哪怕所有人都在指责你,只要你林浩还赌着这口气,你就不会是个失败者。”澄邈一向沉默寡言,却不知为何今天会有这么多的感嘅,“谁还没有个不切实际的梦呢?但做梦又有什么不好?那种竭尽全力的闯荡,不才是真正的生活吗?” 林浩没有搭理他,澄邈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如果有一天不能做梦了,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期许了,生活就那一潭死水,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但澄邈,想要坚持下去真的太难了。你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吗?就像是一个闯进沙漠里的人,你认为前面就是森林,但所有人都告诉你,别想了,沙漠的尽头还是沙漠,是不会有绿洲的。你走得那么远,最后累瘫在了沙漠里,所有人都告诉你,别走了,再走,你真的会死在这里的。想见的森林遥遥无期,而眼前只是黄沙卷天。你感觉自己就像个溺水之人,连爬上岸的勇气也没有了。”他说了,还是那般认真地看着他,似乎在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可如果沙漠的尽头真的是一片森林呢?”良久之后,澄邈还是这般不甘心地问道。 “那又能怎么样?就算它是一片森林,也不会属于我。我真的太累了,我没有抵达森林的勇气。这条路真的太远了,我的鞋已经磨烂了,我真的走不动了。如果再继续坚持,我怕是真的的死在这里吧。” “所以,你就选择原路返回。”澄邈的语气中更多了些冷漠,“你宁愿回到那块贫瘠的土地,你也不愿意为了绿洲去努力一把。既然这样的话,又和死在沙漠里有什么区别?如果是我,我宁愿死在沙漠里,这样即便我没有抵达森林,我也尽了人事。而原路返回,是不可能见到森林的,绝对不可能。”他的语气很坚定,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打在林浩的心上。 “我也是一个陷入了沙漠中的人,我的情况又能比你好到哪去呢?”澄邈说起这些话像是有伤感,“但我不可能也绝对不可以因为一些人的只言片语而放弃我对森林的追寻。因为那片森林,是我的森林,它是独一无二的。谁也别想抹去它在我心中的地位。”他最后悠悠地说道。 林浩望着少年的眼眸,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就像一个陷入了沼泽的人,忽而找到了向上的勇气。 “真好,你说的很对。”林浩的眼中多出了一些泪花,“所以,沙漠也没有那么可怕,因为它是通向森林的一条路不是吗?” 124 点名 “我说,这东西怎么这么多呀,真是重死我了。”谭玙璠提着自己的书箱没好气地抱怨道,少女的胳膊都像是灌了铅一般酸疼而僵硬。 “行了吧,姐,你看看我,我的东西才叫多呢。”玙璠一回头见师雨祺也搬了个箱子,便一脸的诧异,“雨祺,你怎么也?” “嗳,别提了。”师雨祺却是一副一言难进的样子,“我倒想学理科,但我爹妈也不答应呀。所以呢,就被迫改志愿了呗。”她说着云淡风轻,却透露着一种深深的无奈感。 “无所谓啦。”谭玙璠倒显得很轻松,她又把自己的书箱往上提了提,“既来之,则安之呗,我觉得分到四班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不用受谢澜的欺负了。”她想得倒是很美,却没有师雨祺顾虑的周全。 “那又能怎么样,就算摆脱了女魔头的束缚,又重新落入了高恒的手掌,还不都是一样。”她的语气很是愁苦,这倒让玙璠吃了一惊。 “高老头?你说的是高恒?”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不知道自己的霉事来得这样的快。 “对啊,就是高恒,不然还能有谁?”师雨祺觉得玙璠似懂非懂的,就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她现在的这副状态倒让雨祺觉得是自己弄错了,“应该就是高恒吧。”她又有些不确定的样子。 “为什么?”谭玙璠像是刚从牢狱里挣脱出来,师雨祺的话又像是给了她当头一棍,“怎么会这么巧?”她在心里暗暗叫苦,高恒,不正是那个摔了他的相机的老头吗?怎么又一撞进他的班里的,真是命不好。 “行了,玙璠,你就别抱怨了。”明明是雨祺先感到不悦的,现在倒轮到她去安慰玙璠了,“你再耽误时间呀,等会儿就该上课了。我们要是迟到了,那就惨了。你想想,今天是我们去新班的第一天,高恒肯定会给我们来一个下马威。我们要是去晚了,那么多人看着,该多尴尬呀。”师雨祺就是脑洞这么大,无论这样的坏事会不会发生,总之她都预测到了。 玙璠也觉得雨祺说的在理,便不再多嘴抱着书箱吭哧吭哧地往上走,但看上去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吃力。不知为何,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北宸来。那少年的面容便清晰地浮现在了玙璠的面前,那双眼睛大而有神,还总是一副专注的模样。不经意间上扬的嘴角便会让她感受到一种温存。就这么想着,眼前的那段楼梯似乎不再那么长,貌似缩短了不少。玙璠便又多了些干劲,提了提精神。 “喂,快走呀。”师雨祺在前两级的台阶上催促着她,这瘦瘦小小的姑娘此时却浑身都是力气。或许是因为太兴奋了吧。玙璠这么想着,就赶忙去追赶她的脚步。 “你慢点,又不是去赶集,慢一点能死呀。”玙璠又追了两步便懈了气,嘴里开始不住地抱怨,“你等等我,雨祺。” 师雨祺仿佛也累了,她弯下腰将沉甸甸的书箱放在了楼挮上,索性站在那里等玙璠。小宇宙见状慌忙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书箱的箱皮“刺啦”一声,只见书箱上的提手断了一支,还没有等玙璠反应过来,里面的书本就哗啦哗啦地往下落。在楼梯上摊了一地。 师雨祺听到了响声也转过身来,却看见了小宇宙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怎么了,玙璠,出什么事了?”她说着就准备冲下楼梯来帮她。 谭玙璠却冲雨祺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先去吧,免得迟到了。我慢慢走,过会儿就来。”即便自己很需要帮忙,但她也不愿意耽误雨祺的正事。 师雨褀焦急地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三分钟,她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犹豫了,“那我走了,你抓紧时间哦,玙璠。”她终究还是没有下去帮忙,这让玙璠的心里竟有一丝失落。 “你去吧。”小宇宙弯下了腰开始捡拾起地上的课本,可能是由于经常上课走神的缘故,玙璠的课本总是要比同龄人的看上去新,她并不是多爱翻动它们,恐怕时至今日,玙璠才发觉自己的书箱里竟然有这么多的东西。 女孩一本接一本地将它们往书箱里撂,有些书玙璠甚至翻都没有翻过一下。她不觉有些厌烦,巴不得将这些书落在这里了事。但玙璠并没有鲁莽到这种田地,她还是很细心地将它们整齐地摆放在了箱子里,她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要累断了。 就在玙璠拿起楼梯上的最后一本书时,急促的上课铃响了起来,“我靠。”她情不自禁地冒出了一句。谭玙璠就是谭玙璠,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搬着书箱跑,却索性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既然已经迟到了,那就再坐一会儿也无妨,何必把自己弄得紧紧张张的,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再说。”玙璠想着便让自己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与她相比,师雨祺倒没有这么悠闲了,她才刚把书箱放在课桌上,还没顾得上喘一口气,便见高恒装模作样地夹着课本走了进来。 高老头清了清嗓子,装作一副严肃的样子,他先环顾了一下四周,打量了一下教室里的学生,这些孩子有些就这么定定地望着他,还有些却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 “咳咳。”他又咳嗽了两声,这倒让雨祺觉得这个老头浑身都充满了戏剧性,“我叫高恒,是高一四班的班主任,这点你们都知道吧。” 谁知,学生们满怀期待地望着他,却等来了这么烂大街的开场白,大家都开始笑了,教室里不免开始喧闹了起来。 “别吵,保持安静。”台底下的窃窃私语倒让老头非常的不满,他用教棍在讲桌上敲了两下,想让学生们都安静下来,“嗯,我说什么呢?”这老头真是自带戏码,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很显然,他还并没有将台词准备好。 “嗯,我们先来点下名吧。”他说着就翻起了那本刚发到他手里的花名册,“我下面点到谁的名字,你们就答应一声。” 他说着又清了清嗓子,一个名字接着一个名字念了下去。师雨祺不觉心中一紧,她不知道玙璠到底在做什么,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但会发生却又怎能避免得了,高老头顺着名单念了下去,总是念到了她。 “谭玙璠,谭玙璠。”整间教室都忽而安静了下来。高老头皱了皱眉,有些纳闷地又叫了一声,但很显然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这名字好熟悉,我在哪儿见过呢。”高恒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算了,不想也罢。 “谭玙璠,谭玙璠不在是吧?”高恒问了一句废话,自然还是没有学生愿意理会他。他便悻悻地在玙璠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玙璠呢?她不会又跑到哪里玩去了吧?”师雨祺想了想,便觉得有些心疼,她是越发的摸不准玙璠的性子,真不知道这丫头又跑到哪疯去了。 正在这时,雨祺忽而感觉她身边的门在振动,她有些好奇,她猛的一抬头,竟看见玙璠正趴在后门的门框上朝自己做鬼脸。她支支吾吾地像是在和自己说着什么,只可惜雨祺并没有听懂。 谭玙璠却是一副着急的样子,指了指高恒,又指了指自己的书箱。雨祺隐隐约约地感觉玙璠需要自己去帮她的忙,但她的大脑并没有转过来是怎么回事。 小宇宙却在持续不断地敲门,但她的声音很小,因而也只有雨褀一个人能听见,她指了指书箱,又指了指雨祺像是在说什么。这一次师雨褀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报告。”雨祺举起了手,高恒正沉浸于谭玙璠缺席的恼怒中,因而有些不耐烦,“说。”他的话语极为简洁。 “老师。那个……”师雨祺不常撒谎,因此偶尔编个谎都会让她脸红,“我的书箱,好像,好像落在外面了。”她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个鬼话。 谁说,这么笨拙的谎言高恒居然相信了,教书这么多年了,什么奇葩的学生他没有见过呀。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他还是应允了,“你去吧,快点回来。” 虽然高恒答应了,但师雨祺还是觉得很难堪。因而,在一群新同学的嬉笑声中快速地溜了出去,如果有地缝的话,她一定不会在地表出现。 刚出教室的门,她便看见谭玙璠欣喜地朝她做了个鬼脸,“你太棒了,雨祺。”虽然很兴奋,但玙璠却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生怕高恒听见似的。 她将手中那个破角的书箱递给了师雨祺,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先帮我带回去吧,麻烦你了。我要先走了。” “啊?你不回班吗?你干什么去?”师雨祺有些惊讶,她不知道谭玙璠的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 “噢,我现在要出去一趟。至于干什么吗,我先不告诉你,回来再和你细说。”小宇宙说着冲她神秘地挥了挥手,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125 商量 “北凡,北凡,你别再看了,快过来吃饭吧。”何妤蕾已经饭菜端上了桌子,却见北凡还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本白色封皮的杂志。 “好的,妈,我看完这最后两页就去。”贺北凡还是固执地不肯离开沙发半步,他手里是这个月新出的《音乐爱好者》。自从那一次念祎给他借阅之后,他便养成了定阅的习惯。 “好了,我今天做的红烧鱼,这可是你最爱吃的饭了,快点,趁热吃。吃完饭再看。”何妤蕾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围裙,又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快点,凡,吃饭了。”她又颇有耐心地催促道。 可能,天下的母亲都是这般,即便在孩子专注的时候,也会担心他的温饱来,这样无微不至的温情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察觉到的。 “妈,还有两页,我马上就好了,您先吃吧。”贺北凡还是那般的执着,他如饥似渴地读着,就好像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投入了进去,就连自己平时最爱吃的菜,他也能它撂在一边。 “那好吧。”何妤蕾并不是一个强制的母亲,在这一点上,她和谢澜截然不同。她从不会逼迫北凡去做他自己不喜欢的事,即便像吃饭这样的小事也是如此。既然他这么专注,那何妤蕾也不方便再打扰他。但她也没有动饭桌上已经摆放好的饭,而是径直走向了厨房,又开始在锅碗瓢盆前忙活了起来。与其他的母亲相比,她算是极为尽心的了。一日三餐,不但不重样,还营养丰富,为了北凡的成长她算是耗废了不少苦心。 可不知为何,何妤蕾总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虽然究竟欠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作为母亲,她能多尽点心便多尽一点吧。这么想着,何妤蕾又开始收拾起灶台来。一个人还带着孩子,这样的生活有多么艰辛,她不是没有想象过,好在这么多年,也熬了过去。凡也渐渐长大了,便成了一个硬朗的小伙子。这些都朝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她正这般思忖着,忽而听见了拖鞋的声音。北凡已经看完了音乐杂志,他颇为爱惜地将它放在了客厅的书架上,“妈,我们吃饭吧。”贺北凡说着就向饭桌前走去。 “好嘞。”何妤蕾用灶台上的抹布擦了擦手,从厨房走了出来,北凡已经在饭桌前坐好了,却迟迟地没有动筷子,直至母亲上了餐桌,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这孩子,你吃呀,等我做什么?”何妤蕾说着,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夹口菜,却先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向北凡的碗里扔了过去,“多吃点,这鱼肉呀,可补身体了。” “妈,您也吃呀,您别光顾着给我夹呀。”北凡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母亲给自己夹菜已经成了习惯,但他还是会感到难为情。 “你吃,你多吃点,妈开心。何妤蕾说着又笑了,她的笑总是能让北凡感觉很幸福。虽然他从没有向母亲表露什么,但他的面部表情却欺骗不了任何人。 少年看上去一副很有食欲的样子,何妤蕾做的鱼汤总是那样的鲜美,让北凡的舌尖受到了很好的滋养,“妈,您做饭真好吃。”从小到大,北凡不知说了多少遍这样的话,可母亲对于这样的赞美也仅仅是一笑而过,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凡凡。”女人看着儿子贪吃的样子便觉得很知足,“你要是喜欢吃呀,妈隔天还给你做。” 北凡并没有回答,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没有说话的功夫了,母亲的饭菜俘虏了他的胃,也夺去了嘴巴的说话功能。 他放肆地挥动着筷子,贪婪地舔了舔自己的唇,也只有在何妤蕾的面前他才能吃的这么爽快。北凡不是没有去食堂吃过饭,去餐馆也是有的,但每次都提不起他的食欲,所以也只是匆匆地扒上几筷子了事。但由于母亲的勤快,他口福倒是享了不少。 何妤蕾却坐在北凡的身边到现在一筷子也没有动,女人甚至连米饭也没有给自己盛。她不是很有胃口,况且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要和北凡商量便显得心事重重。 “凡。”何妤蕾只是叫了他一声,转眼又没有了下文。贺北凡总觉得今天的母亲很奇怪,她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北凡也不明白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妈,有什么事,您直说。”北凡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他的眼神变得警觉,他似乎也预感到母亲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商量,但这些事情也似乎是他不愿意答应的。 果不其然,母亲的下一句话,就足以让贺北凡将竹筷丢在饭桌上,“凡,十一长假,你抽点时间去看看他吧。”何妤蕾的话很轻,但其实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经过了不知多少遍的思考。 贺北凡自然知道“他”是谁,他就是贺黎,那个令他厌恶的父亲。自北凡六岁时,这个男人便抛弃了他们母子另僻新家,十年了,整整十年,这个男人都没有主动来找过自己一次。而北凡每一次登门,他也是摆着张臭脸。后来,贺北凡终于明白了,他父亲为何会不爱他,是因为自己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说起来很可笑,但确实如此。 “他,他是谁呀?我不知道他是谁。”即便心里像明镜似的,北凡确是一副无赖的态度。既然母亲自己都不愿意提及父亲的名字,贺北凡自然也懒得提及,更不用说去登门看望那个男人。简直是在极大地挑战着他的耐心。 “北凡,你不要这样。”何妤蕾自然明白北凡在和自己闹脾气,虽然她对此也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去安抚他,“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你抽空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何妤蕾绞尽了脑汁才想出了这么两句,就是不知道这么劝说他对不对。 “他是我父亲?”贺北凡冷笑了一声,“别的都不说。他知道自己是当爹的吗?他是怎么对我的?”虽然米饭还剩下大半碗,北凡却早已没有了食欲,他望着母亲的那张慈爱的脸,甚至有些抽唾噎,面前的女人是如此的善良,可贺黎显然没有将她的善良放在眼里。 “我十一还有事呢妈,你别说了。”北凡不愿再听母亲谈论这个话题,这无疑破坏了他的好兴致,他有些怏怏地拿起了筷子,想要继续吃饭。但不成想,何妤蕾在这件事情上却如此的较真,“凡,你还是去一趟吧,你不是快一年没有见他了吗?他会想你的。”何妤蕾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说谎,不过,她很希望自己说的是实话。 “不必了。”北凡的表情却异常的冷漠了,“他若是想我,他自然会来看我。”女人正在安慰自己,不成想却一下被北凡点上了痛点。既而,母子俩陷入了痛苦的沉默。 126 门票 “北凡,不是老师说你。”尹笛霄清了清嗓子,看了看面前的少年,“明天就该国庆表演了,你说你现在退出是不是不合适。”他说着随即在钢琴旁坐了下来。 贺北凡没有说话,他已经因为合唱队的事情苦恼很久了,所以实在不想再因为这件事而烦心。他只是低着头,也没有去看尹笛霄的眼睛。 “北凡,我知道你和张洋合不来。”男人在说这句话竟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一只手还把玩着旁边的钢琴键,“但是,那个孩子就是这样,他从小骄傲惯了。你现在在让他改,真的很难。”尹笛霄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还是请你谅解吧。” 北凡对男人的话感到可笑,张洋从小骄傲惯了,那我就要一直惯着他?这显然不具备任何的说服力,所以,他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当是没有听见尹笛霄的话。 “北凡,我不管你和他闹了什么矛盾,但你也是合唱队的一员。”男人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曾经是。”他补充道,“现在这个团队真的很需要你,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回来。你也知道,明天的演出是大型的表演,我们的节目是压轴的。到时候全校的师生都会来看着我们,而如果没有钢琴手的话,我们的合唱就会变得平淡无奇,和平常的合唱没有什么区别。”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只是一脸期待地望着北宸的那双明眸。 这倒让贺北凡有了一些动容,再怎么说尹笛霄也待他不薄。现在他的师长放下身段来恳求他,他再不答应貌似有些说不过去了,但一想起张洋那副傲慢的样子,他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尹笛霄见贺北凡还是没有应允而是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便更加的苦口婆心,“凡,这样吧,你要实在不想来合唱队也罢。”他又向后面退了一步,“这样吧,明天的表演你先参加一下。如果,你不想来,后面再离开也行。”尹笛霄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贺北凡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那好吧。”北凡很勉强地答应道,“您放心,明天的表演我一定会来的。这总可以了吧。”他轻轻启动了一下薄唇,语气中充满了无奈的色彩,“老师,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行,你走吧。”尹笛霄从琴凳上站了起来,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有时间让你的父亲来学校一趟吧,我想找他谈一谈。”这看似只是一句平淡的话却足以让北凡反胃,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针刺了一般难受。 少年停住了脚步,像是忽而被凝固住了似的。他却没有转过身来,而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我没有父亲。”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冰凉。 “哦,对不起。”尹笛霄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的冒失,“那,那就让你的母亲抽空来学校一趟吧,我和她谈一谈也行。”他说着语气中貌似还有一丝自愧疚。 “嗯。”他终究还只是回答出了一个字,然后便准备转身离去。这竟让尹笛霄的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的疼痛感。贺北凡刚一关上音乐室的门,却见叶念祎的那双大眼睛正望着自己。她冲他笑了笑,正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温婉动人。 “念祎,你怎么来了?”他似乎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则是惊喜,甚至激动得都有些过头,以至于说话都显得有些含糊不清,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念祎会主动来找自己。 “我为什么就不能来,像音乐室这种高雅的地方,我就是要经常走动才好。”她说着转了转眼珠,俏皮地一笑,“而且,自从你转班了以后,我就许久没有见过你了。”明明也只是隔了几天而已,但在念祎的心里就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走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排走在了一起,“念祎,十一的小长假,你打算做些什么?”其实贺北凡比谁都清楚。说是小长假,也只是给他们放三天而已,在放假这一点上,一中从来奉行的原则都是能减就减,能少就少。 “我?”叶念祎却是一副迷茫的样子,“我能干什么,在家补补觉,没事的时候弹弹钢琴,才把那一大堆的试卷做完,估计假期也就结束了。” “那,你就不打算出去玩?”北凡觉得放几天假窝在家里未免有些可惜,所以他很惊讶于念祎的窝在家里补觉。 “出去,倒是打算,但又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倒不抵宅在家里算了。”她的语气听起来未免有些忧郁,但现在确实如此,“对了,我有样好东西要送给你。”念祎说着眼又变亮了许多,“你一定会喜欢的。”她说着俏皮地转了转眼睛。 “什么东西呀,弄得这么神秘。”北凡的心中泛起了些许的期待。 “不告诉你,等会儿你和我去琴行就知道了。”叶念祎捂着嘴偷笑,却把贺北凡弄得一头雾水。因为不明所以,心中便更多了几分期许,看着面前的姑娘,她便越发觉得惊喜。 “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呗,快点告诉我吧。”贺北凡有些抑制不住的好奇,叶念祎越是闭口不提,他便是越想知道。 “哎呀,我都说了。到了琴行,你就知道了。”他的追问倒让念祎显得有些不耐烦。北凡见状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跟随着女孩的步伐向琴行走去。 这条小路还是那般的令人熟悉,小路旁的灌木丛显得很凄凉,凋零的秋叶散落在了街道上却无人打理。在晚风的吹拂下,少年的衣领显得有些凌乱。他已经许久没有去琴行了,现在想想,他倒是蛮喜欢那个地方的。琴行虽然不大,却是个玩音乐的好地方。 街角的路灯不知疲倦地亮着,晚风徐徐,念祎的长发就那般随意地散着,直披到腰际。北凡还是第一次念祎散发的样子,她侧过脸来,对他微微一笑。那双明眸里闪着光亮,贺北凡就好像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看上去呆呆的,又好像刚刚睡醒一般。 “喂,你看什么呢?”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像是与以往不同,便打断了他,面前的少年嘴角是上扬的,那双眼睛就这般与他对视,带着笑意地静静地望着她。 “噢,没,没什么。”北凡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尴尬地笑了笑,下一秒,脸颊随即变红了。她见他这般害羞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倒显得更加温婉动人。 迎着路灯的光亮,他们就这样缓缓地向琴行走去,背影被拉得很长。转过街角,那间透着光亮的小房间就默默地望着他们,透过明亮的橱窗,便可以看见那架昂贵的三角钢琴,漂亮的黑白键被擦拭得很干净,看样子叶尉将它们照料的很好。 “爸,我回来了。”念祎慢慢地向琴房走去。 “哎,祎祎,你怎么不回家呀?”叶尉的脸上有些显而易见的惊讶,以念祎平时的习惯总是一放学就回家的,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哦,我有东西落在琴行了,所以先来取一下。”念祎说着走到了书柜边的一堆杂志前。 “行,我还忙着呢。你先回去把冰箱里的菜热一下吧,就不用等我了。”叶尉的语气很轻却充满了无奈,他觉得自己好像都没有和女儿一起吃饭了,但为了生计他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嗯,知道了。”念祎回答的有口无心,她注意力全然不在叶尉的话上,而是全部集中于面前的那一堆杂志上。这些东西看似平平常常的,也没有什么值得稀罕的,但里面却夹着让念祎认为弥足珍贵的东西。 所以,少女匆匆忙忙地在书页里翻找,贺北凡却全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因为并看不出什么来,所以北凡也很纳闷。 但两分钟之后,他便能体会到一种无语伦比的欣喜。只见念祎的手中拿着一本红色的杂志,她翻开了其中的一页,之后便不动了,又从中拿出了两张类似于门票之类的东西。 “总算找到了,看来,我没有记错,就是放在这里的。”她将那两张票据拿在手中把玩,嘴里还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继而转过身来,将手中的门票向北凡挥了挥,继而递到了他的面前。 少年接过了念祎手中的门票,只见深蓝色的票面上是一行白色的字迹:《天空之城》钢琴曲--龙猫乐队演唱会。他的手有些不自控地颤抖,就好像是看到了一样自己梦寐以求的宝贝,北凡又有些不确定的样子,“这,这是给我的?”他张了张嘴唇,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激动。 “是的。”叶念祎笑了,露出了两颗很好看的小虎牙,“你十月七日有时间吗?我希望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她的眼眸中充满了期待,又像是非常笃定的样子。 “我当然有时间了。”他会心地笑了,像是许久都没有遇到这般令他开心的事了,“真的很谢谢你,念祎,你送的这份礼物,我真的很喜欢。”少年说着将演唱会的门票塞进了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127 固执 谭玙璠站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有些不知所措,她望着那雪白的墙壁便感觉更加的不安。 面前的高老头却好像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的那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两只粗大的手在键盘上不停地敲打着,看也不看玙璠一眼。 办公室的气氛安静得可怕,玙璠似乎从未这般胆怯过。就是在女魔头的面前,她也没有这么怂过,但高老头显然与她不同,他冷得可怕。小宇宙倒希望他可以数落自己两句,这老头倒好,一句话也不说却只顾着忙自己的事。 那不紧不慢的敲键声源源不断地传入玙璠的耳朵里,倒让她感到一阵心烦。也不知道面前这老头会和自己僵持到什么时候,玙璠有些焦虑地左顾右盼。 若是高恒打个盹多好,那她便可以趁他不注意偷偷摸摸地从门口溜出去,可这老头却一点也不困,一双兔子眼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玙璠便拿他没有办法了,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 但她谭玙璠又哪里是能站得住的人,没过多久,她就开始乱晃了,一会儿抖抖胳膊,一会儿晃晃腿,便得极为不安分。 高恒正在准备着课件,谭玙璠这般燥动的举止自然也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心情,“站直了,不要乱晃。”他终究肯吐出一句话来了,但还是埋头于电脑,都没有抬起头来看她一眼。 但小宇宙又岂是那么容易听话的,她从小便任性惯了,不愿意受任何人的拘束。所以,即便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她也可以理直气壮地顶撞。 “您要说什么就说好了。”女孩叹了一口气,“您叫我来为公室,自己却一刻不停地在忙自己的事,这样不合适吧。” 小宇宙虽然年龄不大却显得很成熟,她根本不像同龄的女孩一样怕这怕那的,实际上,还真没有什么是让她谭玙璠真正害怕的,对于办公室的环境是有些胆怯的,但她真的不够有耐心,还没有过几分钟便露出了马脚。 高恒显然为她的表现吃了一惊,还从来没有学生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他的性子固然是柔和一些,但也不是学生可以随便顶撞的,因而便有一些压抑不住的恼火,他终于不再忙着敲打自己的键盘了,而是抬起头来看了谭玙璠一眼。 正巧,女孩也在看他,但她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怯懦,而是定定地望着他,没有一点点躲闪的意思,“如果您有什么话那就请您赶快说,毕竟,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更透露出了些急不可耐的意思。 “你的时间很宝贵?”高恒原本还很平静,听见了玙璠的话便觉得有些窝火,“谭玙璠,你也知道你的时间很宝贵,那我倒想要问问你,星期三的下午你干什么去了?你说呀,我点名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高恒的质问沧桑而有力竟让玙璠一时语塞。 “我,我哪也没去。”她对高恒撒了谎,但显然不具有什说服力,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出来的鬼话。 “你哪儿也没去?那我失忆了。”高恒显得更气愤了,“谭玙璠,也亏你能说得出来这样的话。老实交代,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即便是逃了课,谭玙璠也不愿谁像这般逼问自己,这让女孩的心里很是压抑,因而很自然地产生了一种反感,“我也没去哪呀,我只是去外面拍了几张照片而己。”玙璠说着还皱了皱眉头。 “拍几张照片?”高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听这般论调怎觉得这般耳熟呢。他好像听谁也这么说过,再看看面前的姑娘,他又觉得越发的眼熟,猛的一拍脑袋,便像是什么都想了起来,“哦,我想起来了。”他说着表情越发的严肃,倒是让玙璠心生疑惑,他又想起什么了,面前这老头也真是怪癖。 “上次,就是你的相机被我从楼上扔下去的吧。”他站了起来,慢慢地逼进了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色,“怎么,上一次,相机都被扔了,你还是不长记性。谭玙璠,你这孩子为什么就这么固执呢?”面前的女孩着实让他有些不可理喻。 “我就纳闷了,我喜欢摄影怎么就不可以了?你们为什么都要来阻止我?”谭玙璠显然对于高恒的话非常的不满。 她这积怨已久的几句话倒让高恒显得有些蒙,他竟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你喜欢摄影,也不是不让你喜欢,可你也得分清主次吧。” 高恒的话倒显得有些语众心长,“拍照?你什么时候拍照不行,偏偏要上课的时候去吗?” 玙璠没有说话,但她的心里却是满满的不服气,她出去采风,自然也有她的理由。 最近,玙璠还在为摄影比赛的事情而烦心,她之所以这么频繁的报名,也是想为自己多赚些成就感。 “谭玙璠,我不论你以前有什么样的坏毛病,这我都管不着。但既然,你现在已经分到了我的班,你就应该遵守我的规矩。”高恒的话苦口婆心,貌似也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 “我希望我们班的学生全部的心思都应该放在学业上。学生,学生,一切都要以学业为主,你应该要分得清主次。” “谭玙璠,你要知道你到学校来是干什么的。你说你学习差,不要紧,我也不在乎。但是有一点,你能不能集中精力去学习。反是与学习无关的事,我希望你少做,或者说,根本就不要做。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高恒说着不免有些伤神,他看着谭玙璠的眼神竟然多出了一丝怜悯。 “我能听懂。”玙璠的声音很轻,但随即话峰一转,“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喜欢摄影,虽然它与学习无关,高考也不考,但我就是喜欢。” “你这是什么意思?”高恒的眉不由得紧锁了。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是说,我不会因为任何人去改变我的想法。您说我固执也罢,但我就是这样,只要认定了一件事,不管多难,我都会去做。”玙璠的话很硬朗,一双眸子闪着明亮的光。 128 闹事 寂静的秋叶,外面的天色已黑,客厅里却充满了光亮,显得很是温暖。 “惟惟,你再等一会儿,玙璠等会儿就回来了,给,你先喝点水。” 郭莹莹端着茶杯走向沙发上的年轻女人。 “没事,舅妈,我不渴。”谭惟惟摆了摆手。 “惟惟呀,等玙璠回来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劝劝她。 这丫头天天也不好好学习,可要把我愁死了。 哪像你呀,学习这么用功,又不需要大人操心。”谢澜夸赞道。 “哪有?舅妈你过奖了。”谭惟惟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轻脆的铃声响了起来,惟惟连忙站起身,“舅妈,接个电话。” 年轻女人走到窗台边:“喂,亲爱的。 嗯,还没睡呢。在舅妈家打算给妹妹辅导功课。 嗯,你也早点睡,晚安。” 惟惟挂断了电话,又走到沙发前。 “惟惟,你男朋友呀?”郭莹莹好奇地问道。 “嗯。”年轻女人点了点头,脸颊有些泛红。 “他是干什么的呀?改天带回来给舅妈看看,看看能不能配得上我们家惟惟。” “舅妈。”惟惟推了推身边的女人。 “好了,好了,舅妈不开你的玩笑了。他一定也是个高材生吧?” 郭莹莹又不放心的问道。 “嗯。”惟惟点了点头。 “那就行,和这样的人结婚呀,以后才能过上好日子。” 见郭莹莹就要喋喋不休地说下去,惟惟连忙打断了她: “舅妈,都这么晚了,玙璠怎么还没有回来?” 谭惟惟的疑问提醒了女人,郭莹莹望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 “坏了,坏了,她不会真去住校去了吧?” 女人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一下乱了阵角。 “舅妈,您别慌。我给玙璠打个电话,看看她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说着,惟惟拨通了一串号码,电话接通了: “喂,玙璠,你在哪儿呢?” “你怎么还在学校呢?什么,你住校呀!” “你不是要补习英语吗?啊,不想补了。” “嗯,好,好,我明白了。”谭惟惟正准备挂断电话。 “把电话给我”,还没等惟惟说话,郭莹莹就一把将手机抢了去: “你找死吗?赶快从宿舍给我滚回来!” “什么?你不回。可以呀!我现在和你惟惟姐就去宿舍找你去!你等着!”郭莹莹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 一把拉起了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女人,“走,惟惟,我们去宿舍去找玙璠去!” 惟惟挣脱了郭莹莹的手,有些犹豫地说道: “舅妈,这恐怕不合适吧?” “哎呦,有什么不合适的,走吧。” 她想都没有想,拉着惟惟的手就走出了家门。 玙璠慵懒地躺在宿舍的床上,即将陷入了梦乡,没有丝毫的危机意识。少女自然而然地嘴角堆笑,似乎这场比赛,她确信自己会赢。 “玙璠,玙璠,这厕所里的这盆水要不要了?”师雨祺试探性地问道。 见谭玙璠躺在床上均匀地呼吸着,似.乎冷有听到雨祺的话。 “雨祺,玙璠好像睡着了,你就别打扰她了。 那盆污水放厕所里又不碍事,明天早上再说吧。” .叶念祎掀开了叠好的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 “那好吧,我就不管了,晚安!”雨祺知趣地走回自己的床位。 谭惟惟随着女人来到了大街上。 看着郭莹莹踏着人字拖,火急火燎地向校舍走去。 年轻女人打心眼厌恶着她,却脸上表现的很友好。 她这个舅妈穿着土气,身上还经常带着烟味。 对待自己的女儿也极尽苛刻,丝毫不留情面。这么晚了,她还要到校舍楼下闹事,这样的事恐怕只有她舅妈才能干得出来。 “玙璠,出来!谭玙璠,给我滚出来!谭玙璠,快点给我滚下来!” 夜深了,郭莹莹的大嗓门像一个扩音器一样响着。 “谁呀?这么讨厌。大晚上在下面乱叫什么呢?”睡在床边的叶念祎被郭莹莹的大嗓门吵到了,不免抱怨几句。 少女的睡眠原本就轻,更受不了郭莹莹大吵大闹。旁边床位的邓漪漪也被吵醒了。 “唉,下面那个女人是谁呀?” “谭玙璠,你听到了没有,赶快给老子给下来!”郭莹莹仍肯善罢甘休。 这回宋漪漪似乎听清楚了,她急忙推了推熟睡的玙璠:“玙璠,玙璠,你醒醒。”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玙璠勉强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楼下有个女人骂骂咧咧,好像在叫你。”叶念祎回应道。 “什么?”玙璠顿时慌了神。她三步并做两步向窗台走去,少女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在窗帘后面,生怕被发现。她哆哆嗦嗦地向下张望。 路灯下郭莹莹显得更加乍眼。 “完了,完了。我的娘啊,真找来了,这可怎么办呀?” “怎么了,玙璠?”宋漪漪问道。 “我,我妈在楼底下。”玙璠的双手变得冰凉。 “那……”叶念祎刚要说话。 “玙璠,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挨着宿舍找你。” “舅妈,您这是干什呀?把关系闹这么僵。 让同学都知道了,以后玙璠会被笑话的。”谭惟惟好心劝慰道。 “你不知道,这孩子就是这样,不逼不行。” 听着郭莹莹的叫嚣,玙璠急得都要哭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玙璠,这样耗着不是个是呀,要不然你就下去吧,她也不会把你怎样。”宋漪漪安慰她说。 “对啊,玙璠,要不然你就下去吧。”叶念祎也在一旁附和。 “不,不行,我绝对不能下去,快,你们快帮我想办法。”玙璠的两条腿都在发抖。 “吵什么吵?你们三个不好好睡觉,大半夜了在那聊什么呢?” 最后,处于酣睡状态的师雨祺也被吵醒了,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是我们想吵,实在是因为无法入睡。”叶念祎冲雨祺耸了耸肩。 “到底怎么了?”师雨祺不耐烦地问道。 她皱了皱眉,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打扰自己的美梦。 谭玙璠看着清醒的雨祺,使劲地摇晃着她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雨祺,雨祺,救救我!我妈在楼下,你让她走好不好?” “哎,谭玙璠,你人呢?下来呀?” 听到楼下的叫喊声,雨祺再也没有耐心了,她猛地将被子一翻,走向了窗台: “想死吗?敢打扰老娘睡觉?” “我在找我女儿,管你屁事呀?”郭莹莹没好气地吼道。 “白痴,你这是扰民,你知不知道。 我告诉你,你再叫我就对你不客气了。”雨祺略带威胁的意味。 “我就叫怎么了,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玙璠,玙璠,有种你就出来。” 少女似乎真的生气了,她向厕所走去。 “雨祺,你要干什么呀?”邓漪漪好奇地问道。师雨祺没有回答漪漪的问题,只见她从厕所端了一盆污水出来。 少女打开窗户,“哗啦哗啦”向楼下的两个黑影泼去。脏水不偏不倚,正好全洒在了两人的身上。 “雨祺,你干什呀?这下你可闯祸了!”邓漪漪害怕地说。 “闯个屁的祸呀?她就欠泼!她打扰我睡觉,老娘就泼她!” 师雨祺又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望着玙璠,“你不介意吧?”玙璠摇了摇头。 郭莹莹被这盆突如其来的冷水浇蒙了。冷水浇在了她的头发上,她不禁打了个激灵。贴在身上的衣服被浇了个透,狼狈不堪。 谭惟惟的衣裙也被污水泼脏,她不禁抱怨道: “舅妈,这可是我新买的裙子,很贵了。” “好了,惟惟,舅妈可以给你买条更好的。我不找她了,我们走吧!” 说着,女人拉着谭惟惟的手心灰意冷地向家走去。 谭玙璠悄悄地躲在窗帘一侧,看着灯光下的两个黑影渐行渐远。 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涌出:“妈,对不起,这是您逼我的。” “好了,玙璠,没事了,回去睡觉了。”叶念祎拍了拍玙璠的肩膀,想要给她一些力量。 “玙璠,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呀! 如果你不想让阿姨伤心,你就下楼呀!不要让她在这里闹事。 你不想回去就硬下心来,不要害怕她失望。 看着她失望地离开,你又于心不忍,你就不能率性点吗?”雨祺忍不住地嘟囔。 “谁说我于心不忍了?”玙璠强词夺理。 “那你哭什么?你说呀,你哭什么?.”师雨祺追问道。 “好了,雨祺,你就别说了,玙璠的心里已经很难受了。”宋漪漪插嘴道。 “好了,好了,这么晚了,我可要睡了。”说着,雨祺又钻进了被窝。 “玙璠,你别难过,也早点睡吧!” 叶念祎扭灭了床头柜上的台灯。看见舍友都睡了,谭玙璠勉强躺在了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床沿发呆。 良久之后,玙璠索性站了起来,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随手拿起一本放在书柜上的书。 顺着微弱的灯光,玙璠翻开了书页。夜深了,不时传来宋漪漪的呼噜声。 129 见面 “玺铭,你现在在哪里?”谭惟惟声音柔软可亲。 “怎么了,惟惟?” “那个你有时间吗?陪我一起去舅妈家?”谭惟惟试探性地问。 “那有点不太好吧,见你舅妈?”邓玺铭有些犹豫。 “怎么就不行呀?你放心,我舅妈可好了,她不会刁难你的。” “惟惟,我们现在就见家长,是不是太早了?”邓玺铭的声音有些结巴。 “早什么呀?邓玺铭你什么意思呀?你要是同意,就和我一.起去。 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就分手吧!” “别呀,惟惟,行,我答应,我去还不行吗?”邓玺铭哀求。 “行,那你现在出来吧。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邓玺铭挂断了手机,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不明白为什会这样。 他甚至一度认为他和惟惟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爱情,他是很爱她,处处为她着想。 而她谭惟惟呢?似乎对他的感情薄如纸,竟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 若他邓玺铭不答应,她便多以分手作为要挟。 男人想着,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连打理自己的心情都没有了,穿着鞋底的那双烂球鞋就出了门。 快要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他望见谭惟惟蹬着踝靴,身披素色的长裙。 颇为优雅地斜挎着爱马仕的包包。 “快点,快点。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呀?”谭惟惟脸吊得长长的。 “我这不来了吗?你抱怨什么?”玺铭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火气。 谭惟惟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邓玺铭: “你怎么穿成这样呀?我不是告诉你今天要去见舅妈吗?你就不会穿的正式点吗? 看看你这衬衫皱得?你再再看看你这双破球鞋都多久没换了?” “你说够了没有?你穿成这样,不招你们家待见了是吧?” “不是,不是不待见你。你到底得注意点形象吧,你穿成这样,我舅妈还以为你是从乡下来的穷大学生呢。” “就算我是穷大学生又怎么了?难道会因为这你就不爱我了?″ “邓玺铭,有你这样说话吗?” “我怎么了?问到你心坎里去了是吧?” 一路上死气沉沉,二人再也没有言语。 “就在这里。”走到门囗时,谭惟惟轻轻敲了几下门。 只听房间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你说,你这两天晚上都到哪里去了?” “我没去哪儿呀?我在宿舍待得好好的,是你非要把我揪回来。.” “你再给我撒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今天给你退宿时,你们宿管老师说你这两天晚上根本不在宿舍。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去哪了?” “砰砰砰”,一阵阵敲门声传来。 “哎呀,谁呀现在来,这么烦人。”女人抱怨道,快步走去开门。 打开门的瞬间,她立刻又满脸堆笑。 “惟惟,你来了,快请进。” “舅妈好。”谭惟惟有礼貌地回应道。 “这位是?”郭莹莹望向了穿着皱衬衫的邓玺铭。 “噢,我忘了介绍了,这是我的未婚夫邓玺铭。” 谭惟惟说着,很自然地将手搭在邓玺铭的肩膀上。 “来,你们先在这坐会儿,我去给你们沏壶茶。″郭莹莹说着,向厨房走去。 “这谁呀?”谭玙璠指着坐在沙发上的陌生男人。 “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未来的姐夫。” “玙璠,去你房间学习去。不要在这儿无所事事。”郭莹莹在厨房里都没有忘记唠叨。 “那行,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睡觉了。”说着,玙璠摆了摆手。 “你给我出来,谁让你睡觉了。我让你去书房学习,你没听到没?” 玙璠无奈地耸了耸肩,无奈地向书房走去。 “舅妈,你这样……” “没事,你都不知道,这丫头整天懒得出奇。每天一回家就睡了,对学业一点都不上心。” 玙璠“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郭莹莹端着沏好的茶来到了客厅。 “玺铭,来喝一点。”女人殷勤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不用了,谢谢阿姨,我不渴。”邓玺铭并没有接茶杯。 “玺铭呀,你是学什么的呀?” 邓玺铭心生不悦,但也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噢,我学的工商管理,和惟惟是一个系的。” “不错,不错。我就说吗,我们家惟惟的光还是不错的。” 郭莹莹说着,又抓着茶几上的干果吃了起来。 “那你对于你的未来有什么规划呢?”女人的眼神柔里带刚。 “出国深造。在国外定居。”邓玺铭坦白道。 “惟惟呀,你算是找对人了。你以后呀,就等着享福吧。 惟惟呀,你以后出国,可不要把舅妈忘了。”女人喋喋不休地说。 她没有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眼神变得越发冷峻。 “哎,对了,玺铭,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呀?” 望着郭莹莹迫切的眼神,年轻男人冷冷地说: “我觉得,我父母的情况没有必要向您透露吧?” “你看,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家庭环境是很重要的呀! 家庭环境的好坏在一定环境上决定了一个人的前途。”郭莹莹喃喃道。 “舅妈,您不用担心。玺铭的爸妈,都是我们大学的教授。”惟惟在一旁化解僵局。 “我就说嘛,怪不得我们玺铭这么优秀,有这么优秀的父母,他能不优秀吗?”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差了吧?”他们的谈话似乎被玙璠听到了。 “你不是在学习呢吗?为什么要偷听我们说话?你这孩子做功课一点都不专心。″ 女人反驳着,自己的脸却羞得像个红苹果。 又转过脸对坐在沙发上的邓玺铭说: “你这孩子,父母是大学教授,你就说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谦虚什么?" 邓玺铭实在按捺不住了,他起身: “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别走呀。才来怎么就要走呀?在坐一会儿呗!”郭莹莹想要阻拦他。 “不了,阿姨,我走了。”邓玺铭说着拉开家门,走了出去。 见邓玺铭走了,谭惟惟忙蹬着踝靴跑了出去,“舅妈,我走了。” “邓玺铭,你给我站住。” 走在前方的男人停了下来。 “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事?就这么着急要回学校?在舅妈家多坐一会儿又怎么了?” 谭惟惟跟了上来,“邓玺铭,我对你很失望。” 男人冷漠地望着她:“我也对你很失望。” 男人说完话,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邓玺铭,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就对我失望了?” 谭惟惟走上前拽住了邓玺铭的胳膊。 男人挣脱了她的手。 “是,我知道,学历很重要,家庭环境也很重要。 但你舅妈也表现的太明显了吧!是不是,只要有钱有地位,你谭惟惟嫁给谁都可以?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把我的一颗真心放在哪里? 我并不否认你们对我自身条件的看重。 但如果你谭惟惟爱上我,是因为我要出国留学,我父母是教授,我们家有钱。 那就请你离开我。 我很爱你,但我也渴望得到你的真心。 我愿意择一城终老,偕一人白首。 无论我富贵贫贱,她都会陪伴在我身边,而你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 如果我的身上没有光环,如果哪天出车祸一无所有了,你怕是要分分秒秒就离开我吧。 在你谭玙璠的心里,金钱比爱情重要的多。 只要能给你提供舒适的生活条件,你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如此,那我们分手吧。″ “哼,”谭玙璠冷笑了一声,“你说的对,邓玺铭,我是因为你的条件才爱上你的。 更确切的说,我从未爱过你。我爱上的是你的光环。我知道你们家有钱,能给我提供舒适的生活,这就足够了。我谭惟惟是个现实的人,我不相信风花雪月的爱情。” “你是这样,但我不是。我爱上的是你的人,而并非其他。所以,既然不是一路人,我们分手吧,以后各走各的路。″男人开始咆哮。 “分就分,有什么了不起的。邓玺铭,你以为你是谁呀?我谭惟惟一定会找到比条件更好的。” “可以,完全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比我邓玺铭条件好的就太多了。我们的感情已经死了,你再.也不会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谭惟惟,你好自为之。”说着,男人准备离开了。 “邓玺铭,你不要太天真了。你真的认为有人会爱上.你吗?不可能,她们爱上的是你的学历,你优越的家庭环境……” 还没等女人说完,邓玺铭就打断了她:“谭惟惟,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般肤浅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苟且地活着,你想多了。″ “邓玺铭,那你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是,如果这一生找不到一个真正爱我的人,那我宁愿孤身一人。也不会像你一样,随便就把自己糟蹋了。”邓玺铭不客气地说。 “你……”女人气的脸都白了。 “我怎么,以后我们就是素不相识的路人。我祝你幸福,但对你来说,这真的很困难。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邓玺铭离开了,留下谭惟惟在原地独自抹泪。 130 思忖 秋日的阳光丝丝缕缕地透过窗,洒在北凡房间的小窗上。少年仍慵懒地躺在床上,他今天睡得很尽兴,实际上,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北凡,起床了北凡,太阳都晒到屁股了。”何妤蕾刚将饭端上了桌子,北凡仍睡着,她今天早上却起得很早,一下床便开始在厨房忙碌。 “哎呀,妈,今天休息,您就让我再睡一会吧。”他显得极为困顿的样子,四肢伸展,每一个细胞都慵懒地瘫在床上。 “行,行,行。你要没睡醒那就再睡一会儿。反正今天休息,也没有课,你再补补觉也是可以的。”何妤蕾说着又转身去厨房忙活了,由于放长假,女人似乎也来了精气神,干起活来倒也不觉得累。她将灶台里里外外刷了个干净,这下女人总算是心满意足了,将手中的抹布在水笼头下洗了洗,又将它搭在了厨房的案板旁。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从厨房走了出来,又扭过身来看了看墙壁上的钟表,已经这个点了,怎么北凡还没有醒来,他竟如此的嗜睡,这倒让何妤蕾感到有些好奇。 “北凡,起床了,凡,再晚些,都该吃中午饭了。”何妤蕾说着又不觉催促着他,这孩子,一到假期就总是叫不醒,大概也是平时太累的缘故,女人想着,语气不觉又变得柔和,“起来吧,凡,你今天不还要去爷爷家看看吗?” 她细心地走到了饭桌前,摸了摸盛蛋炒饭的小瓷碗,放这么久也该凉了,果然不出她所料,摸起来确实也有些冰凉。 “我拿去热一下。”何妤蕾说着就端起餐桌上的碗碟向厨房的微波炉走去。 “不用了,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北凡已经睁开了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想到老贺对他那副冷漠的态度,他就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妈,我今天能不能不去爷爷家呀?”他又有些无奈地央求道,既然老头都不待见他,他自然也不想自找没趣。 “不行,怎么能不去呢?”何妤蕾一改平时温柔的态度,竟变得有些强硬,“你不是答应好我的吗?再说了,你都多久没有去爷爷家了?”何妤蕾在微波炉前停住了脚。 “谁答应您了?我那不是被迫的吗?”少年不免显得有些委屈,若不是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导他,他才不愿意搭理那个古板的老人。毕竟,大多数时候,北凡并没有从他的身上体会到爱意,而更多的是冷漠与不近人情。 “凡,你就去吧好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爷爷。”贺北凡若是固执起来,何妤蕾都觉得拿他没辙,“你就算再反感他,也理应去看看他的。这是你做小辈的本分。”何妤蕾虽没有什么文化,倒也知书达礼,这样的礼节她也从来不会忽视。 “我……”北凡就像是被泄了气的皮球,忽而觉得母亲说的很有道理,便显得有些理屈词穷,“那好吧。”即便少年的心中再不情愿,但最终也还是听从了何妤蕾的说教。 “哎,这就对了嘛。”何妤蕾像是对北凡的表现很满意,“凡,你是懂事的孩子,像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也应该是明白的。”她说着又将微波炉里的饭端了出来放在了北凡的面前,“快吃吧,我看饭都凉了,就又给你热了一遍。”女人还是照样没有拿筷子,只是颇为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妈,您也吃呀。”北凡放下了筷子,看了看面前的女人,这样的话北凡都不知说了有多少遍了,可母亲却总是这样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听儿子这么说,何妤蕾这才拿起了筷子,她总是一味地亏待自己,因而也很少的时候会想起自己来。 虽然嘴上已经答应了何妤蕾,但其实北凡心中还是十分的不乐意,本就起晚了,现在他吃饭的速度又极慢,几乎是几粒几粒地吃,何妤蕾看着别提心里有多着急了。但她却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做得不好吃吗?”女人的眉不觉得紧锁,却对北凡的不悦一头雾水,她还暂时没有把这件事和他去爷爷家拜访的事联系起来,因而似乎察觉不到什么。 “哦,不是。”北凡的话也显得心不在焉,母亲自然是没有体会到他的心里所想,不然总该知道他为何会像这般抑郁了。少年一边说,一边将碟子里的饭又扒了几下,免得又让母亲失望。 “好了,凡,快点吃。吃完饭还要去爷爷家呢。”何妤蕾说着又有一种以身作则的架势,不觉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嗯。”贺北凡倒是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他扒了扒自己碗中的米,显得有些沮丧,但更多的则是忐忑,老贺的那张脸,他也是见识过的。这老人的倔强真是非同一般,如果知道自己最终还是选则了音乐这条路,他还不知道会把自己怎样呢。总之,免不了又是一顿数落。 就这样少年望着那一粒粒的米粒出神,老半天才扒进去了几口。而北凡的胃口一向是很好的,所以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这倒让何妤蕾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凡,你要是不喜欢吃蛋炒饭,那我以后就不做了。或者,再改换一下口味,放点香肠进去怎么样?”看见北凡这表现,何妤蕾竟开始对自己的厨艺有些不自信了。以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呀,不论自己做什么,孩子一向是很爱吃的,真不知道现在又是因为什么。 “哦,不是的,妈,您真的已经做的很好吃了。”北凡怕母亲误解,因而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只是……”他想说的时候忽而又停住了,“其实也没什么。” 但何妤蕾也是一个聪明人,她也不是没有看出贺北凡的顾虑,“没事的,凡。爷爷可能只是有些不理解而已。这也没什么的,你给他解释清楚,他应该也不会埋怨你。”女人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说谎,但她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真的吗?”少年抬了一下眉毛,实际上,理解这种东西是可望而不可求的,老贺就是一个妥妥的例子,“他要是能理解我就太好了,可我每次去他家,他都显得并不是那么开心,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说到这里,北凡还不觉哽咽了一下,“为什么他对哥哥这么好,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而我呢,他就像是从来没有考虑过一样。” “这样对我真的很不公平。”少年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希望得到他的疼爱,若是我哪点做的不好,我尽力去做就好。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他每次见我的眼神都冷漠至极。”贺北凡说着捂住头,显得很是伤神。 “凡,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完全公平的事情。”何妤蕾说着又显得意味深长,“北宸是很优秀,可能老天爷赐予了他超出常人的天资,但你也没有什么可伤神的。”女人想了想继而又补充道,“你这样的人生未必会比他的差,再者说了,人生是没有好赖之分的。爷爷怎么看待这件你,那是他的想法,并不能说明什么。” “所以,你也不必黯然伤神,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你有自己对命运的抉择,这一点其他人都是无法干涉的。因而,你只需要尽好自己晚辈的义务,其余的事情,你真的不必想。”何妤蕾说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抿了一口杯中的牛奶。 131 舞会 篆烟,篆烟,今天晚上的舞会我和你一起去呗!”谭惟惟嘟起小嘴,撒起娇来。 “惟惟,我不是不让你去。只是我和朋友约了,带你去着实不方便。”叶篆烟无奈地撇了撇嘴。 “不行,人家就要去嘛!”谭惟惟晃了晃叶篆烟的胳膊。 篆烟拗不过她,不得以说道:“好吧,我带你去。只是我的朋友也在,我可能顾不上你。” “没事呀,你只要肯带我去,我就很开心了。”惟惟冲他抛了个媚眼。 夜晚华灯初上,晚风轻柔地拂过惟惟的面颊。她火红色的晚礼服显得更加妖艳动人。 叶篆烟握紧了惟惟的手,走进了舞厅。 “篆烟,篆烟,我在这里。” 叶篆烟顺着声音寻了过去,看见穿着黑色西装,端着红酒杯的.邓玺铭。 惟惟看见站在一旁的邓玺铭,脸色顿时变得僵硬难看,将玺铭的手握得越发的紧了。 叶篆烟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谭惟惟的异样,轻松快活地拉着她的手径直向邓玺铭走去。 “玺铭,抱歉,我来晚了,你不介意吧?你在这等多久了?” 只见邓玺铭没有说话,神色凝重地打量着浓妆艳抹的谭惟惟。 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着,没有言语。 篆烟见玺铭没有理他,而眼神又落在了一旁的女人身上,赶忙解释道: “噢,忘了介绍了,玺铭。这位是我的女朋友谭惟惟,原本我没有打算带她来了。 但她非要来。玺铭,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况且我还认识这位小姐。”玺铭冷冷地说道。 “噢,原来你们俩认识,怪不得你们俩相互打量着。”叶篆烟笑了笑,不觉松了一口气。 “何止是认识,我们俩还……”邓玺铭犀利的眼神像一把刀刺入了谭惟惟的胸膛。 “还怎么了?”叶篆烟皱着眉头问道,他的直觉告诉他惟惟有事瞒着他。 “没什么。”玺铭又将原本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叶篆烟却有些急了,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用力地晃了晃身边的女人:“惟惟,你到底认不认识玺铭啊?说话呀,认不认识?” 谭惟惟紧张急了,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快速地跳动着,掌心里冒出了冷汗: “我,我不认识这位先生。先生怕是喝醉酒,认错人了吧!” “哼,真是可笑。”玺铭望着面前神色慌忙的女人苦笑了一声,无奈地抿了一口红酒。 “怎么了,玺铭?”篆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邓玺铭却沉默不语地摇了摇头。 叶篆烟对于二人的表现越发摸不着头脑,但他总觉其中有鬼,又心有不甘。 篆烟抚摸了几下女人的手:“惟惟,我和玺铭许久不见了,我想和他叙叙旧。 你先去一旁,喝些红酒,吃点水果。我一会儿再去陪你跳舞好吗?” 玺铭的眼睛停留在二人紧扣的手指上,只觉针扎一般的疼。 “好,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谭惟惟摆了摆手,装模做样地向一边走去。 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内里却波涛汹涌。 怕,她真是怕极了。如果邓玺铭向叶篆烟说了些不利于她的话,她又该怎样,无从而知。 想着,谭惟惟又不觉握紧了拳头,似乎要将掌心中的红酒杯碾碎一般。 她恨透了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生怕他再度坏了自己的好事。 邓玺铭神情忧郁地望着舞池里的男女,抿了一口红酒,不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玺铭?你不舒服吗?脸色这样难看。”篆烟关切地问。 邓玺铭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谁?你是说惟惟?”篆烟试探性地问道。 “嗯。”玺铭似乎再不愿多吐出一个字。 “大约”叶篆烟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一个月之前吧”。 “一个月之前,一个月之前。”邓玺铭艰难地重复着。 “怎么了,玺铭,有什么不对吗?”篆烟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邓玺铭平静地望着不远处的女人。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一个月之前的一个夜晚,谭惟惟刚与他分手。 邓玺铭苦笑了一声,不禁佩服起这女人来。 她可真有本事啊,离开自己才短短几天,这又攀在了另一个人男人身上。 与此同时,谭惟惟也在小心翼翼地张望着邓玺铭。 一不小心触及到了他的目光,她又不得以的缩了回去。 男人看她的眼神就如同猎人在瞄准一只小白兔,她只有四处躲藏的份。 “篆烟,她爱你吗?”玺铭不自禁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爱吧。虽然平时并没有多深的体会,但是她先追求的我。” “那好吧。”邓玺铭喃喃道。 “玺铭呀,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 “没什么。”邓玺铭颇为同情地望着身边的男人,“就是,害怕你上当受骗了。” “你说惟惟呀,不会,不会的。你不了解惟惟,她是不会骗我的。”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她有没有和你提到过她的恋爱经历?”玺铭警慎地望着他。 “有,她说我是他的初恋。” “那你相信吗?” “相信吧。毕竟她也没有隐瞒我的必要,我对这个并不介意。 无论她有没有男朋友,无论她的前几任男朋友.是谁。 至少,她现在选择的是我,说明我比他们都优秀。” 男人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显得很骄傲。 “我恐怕,是因为你比他们都有钱吧!”邓玺铭不客气地说道。 “玺铭,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谭惟惟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 我想,她应该是真的爱我,而不是图我的钱来的。”篆烟的脸涨得通红。 “她不是那种女人。行,那我问你,她不是问你要很多钱去买包,买首饰,买画妆品?” “哎呦,玺铭,不要计较这些吗。你知道这些名牌很贵的,但现在女孩都喜欢这些。 惟惟很爱美,只要她喜欢呀,我花多少钱都愿意。”篆烟解释道。 “篆烟,我并不是想参与你的感情私事。 .作为哥们,我只是想提醒你,要多长一个心眼。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单纯。 这样,可以让自己少吃些亏。免得被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我明白,玺铭,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望着那么耀眼的红向舞厅外面走去,邓玺铭有些按捺不住了。 “篆烟,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趟洗手间。″ 说着邓玺铭大步流星地向舞厅外面走去,他在后面默默跟随着谭惟惟来到了洗手间。 谭惟惟正在冲洗自己的手指,看到镜子中的男人向她走来,压抑不住地愤怒。 “谭小姐,好久不见呀!” 女人转过身去,恨恨地望着邓玺铭: “你说,你刚才和叶篆烟说什么?我警告你,邓玺铭,把你的嘴给我管紧了。 你要是敢坏了我的好事,我跟你没完!” “哟,这么着急呀?谭惟惟,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你以为你是谁呀? 需要我邓玺铭煞费苦心地去坏了你的事?就你这样的烂货,我躲都躲不及呢。” 邓玺铭说着,嘴角浮现轻蔑的一笑。 “邓玺铭,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谁是烂货?”谭惟惟咆哮着。 “说的就是你呀,你想抬个高价把自己卖了,我可不拦你。 不过,请求你,换个买主,不要害我哥们。他经不起你这样的伤害。 他需要的是一个真心待他的伴侣,而不是见钱眼开的拜金女。 真的,求你了。这个世界上比他有钱的男人数不胜数,你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相信我,离开他,你一定能找到开价更高的买主……” “邓玺铭,你说够了没有。我愿意和谁在一起,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有能耐,也没见你遇到你的真爱呀?你还不是孤身一人,你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 女人双手叉在腰间,冷笑了一声。 “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不愿再摊上像你这样的烂货。 我一个人,我活得有尊严,不会把自己卖了。” 邓玺铭的话音刚落,只见叶篆烟走了进来。 “玺铭,见你半天没出来,我以为你喝多了,出什么事了呢。就过来看看。” 男人又看见了面容僵硬的谭惟惟:“惟惟,原来,你也在这呀。 舞池里人的人那么多,我找了几遍都没有找到你。走,我们跳支舞去。” 说着,篆烟拉起了谭惟惟的胳膊。 女人挣脱了他的手:“不了,篆烟,我们不跳了,回去吧。” “不,你不是今天哭着闹着要和我来跳舞吗?怎么了,不开心?” 篆烟爱怜地抚摸着谭惟惟的头发。 “不是,就是有些累了,不想跳了。” “那好吧,不想跳,我们就回吧。” 叶篆烟又侧身对身边的男人说:“抱歉,好久不见,我本来不该这么早离开的。 今天惟惟有些不舒服,不得已,我们得早些回去。 着实对不住,改天请你吃饭吧,我请。” 他说着冲邓玺铭摆了摆手,拉着身边的女人离开了。 邓玺铭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心里像被打翻的调料盒,五味杂陈。 132 表白 一辆黑色的捷达停在学校的大门口,阳光将捷达的挡风玻璃晒得滚荡。 穿着蓝色帽衫的男人焦躁不安地坐在驾驶痤上,男人叼了一支烟,眼睛凝视着正前方。 等了许久,男人不耐烦地将烟火摁灭在烟盔缸里。 见学生陆陆续续从门口出来,他又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他在等一个人,一个女人。 阳光下,谢澜的深花灰色毛呢更显出了她高贵气质,金属坡跟的踝靴衬出一双修长的腿。 粉红的手提斜跨包搭配了女人的纤纤素手。 当她向他的方向缓缓走来,男人的心像波涛汹涌的大海。 他跳下了车,拉开了捷达的车门,望着谢澜,眉目含笑。 谢澜看见男人水蓝色的帽衫,被这突如其来的事震动了。 以致就像受到电击一般,精神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 良久,她吐出了一句:“泽知荀,你怎么来了?” 泽知荀的眸痴望着女人胜雪的肌肤,如明珠美玉般动人,“我来,送你回家。” “我来,送你回家”,二十年前这句溢满温情的话又再次浮现。 谢澜的心像被揪了一般,望着男人英挺的鼻梁,幽暗深邃的冰眸。 她却压抑着自己,努力让自己清醒下来,“你走吧,我不需要你送。” 正巧玙璠走到了马路对面,她正与师雨祺说说笑笑的。 看到了这一幕,赶忙拍了拍雨祺。 “哎,那不是谢澜吗?”玙璠着面前深花灰色毛呢的女人。 “对呀,是她。那她身边的男人是谁呀?” 这时谢澜似乎听到她们的讨论,双眸向玙璠这边张望。 “嘘,小点声。”玙璠向师雨祺做了个手势。 雨祺心领神会,二人悄悄地挪到了一颗大树后面。 “谢澜,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难道都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吗?” 女人淡漠地向前走,置之不理。 “谢澜”,泽知荀猛地拉扯了一下女人的胳膊。 “你干嘛?”谢澜被迫转过身却触到了他纠实的膀臂。 他抱起了她,又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她扔进了车里。 “系好安全带。”泽知荀修长的手握住了方向盘。 “要你管。”谢澜没好气地说,将头扭向了一边。 黑色的捷达在柏油马路上驰骋,女人呆呆地望着窗外飘飞的落叶。 “以后我每天中午准时接你下班。” “泽知荀”,谢澜的话冰冷而刺骨,“我请你离我远一点儿,不要来打扰我的正常生活。” “澜澜……” “你不要叫我澜澜,我们早都结束了泽知荀,不可能了。”谢澜摇了摇头。 “不要来打扰你的正常生活?”男人冷笑了一声,“那我的生活呢?我的生活又该怎么办? 是,我承认,当年我不该离开你,去美国留学,但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回来了,你却有了心上人。我看着嫁与他人,看着你结婚生子,我心如刀绞。 这些年,我却一直孤身一人,难道这还不够吗?” “泽知荀”,谢澜的眼眶已经泛红了,“不可能了,我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澜澜,就是因为孩子已经大了,所以他应该可以接受我。 而我呢,一直爱着你,自然也会善待你和贺宇群的孩子。 虽然,我承认,我曾一度想要掐死他。”男人说到这里哽咽了。 “泽知荀,他没有了父亲,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种伤害。” “对他来说是一种伤害?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当初你嫁与他人,结婚生子,对我来说就不算伤害吗?” “泽知荀,你放弃吧,我是不会答应你的。”谢澜说着,随手拉开了捷达的车门。 “是因为贺北宸吗?”男人攥紧了拳。 “随你怎么认为吧!”谢澜摆了摆手。 玙璠心不在焉地夹着餐盘中的菜,她挑起一块黄瓜,看了两眼,又将它放在了一边。 师雨祺大口地吞咽着,看着玙璠的病猫样,忍不住数落了她两句: “哎,你想什呢?吃饭呀!”说着,她又敲了敲盘子。 “雨祺,刚才那个男人……”玙璠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个男人怎么了?”雨祺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个男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玙璠无奈地抓了下头发。 “你见过他?”雨祺停下了筷子,颇为惊讶地望着她。 “嗯,我总觉得有些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那,你可能在哪儿见过他呢。”师雨祺将嘴里的鸡蛋咽了下去。 “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谭玙璠说到这里,皱了皱眉。 “关键是什么?”雨祺望着玙璠,丝毫看不懂她的心思。 “哎呀,你快点说,像挤牙膏一样,急死人了。” “关键是……”玙璠说到这又顿了一下,“他好像在追求谢澜。” 师雨祺差点把嘴中的米饭都喷出来:“大小姐,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在追求谢澜了? 就谢澜那样的,还有人追?”雨祺咧开嘴,肆意地大笑。 “你别笑,”玙璠却严肃地可怕,我的的确确听到了。 “你听到什么了?” “那个男人说,谢澜,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难道都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吗? 难道你没听到吗,雨祺?”玙璠反问道。 “我,听的迷迷糊糊的,就看见他把谢澜扔车上了。”师雨祺喃喃道。 女孩望着玙璠冷峻的表情,又笑道:“玙璠,你想多了吧!要真是这样,谢澜她老公能愿意吗?” “师雨祺”,玙璠一脸线黑地望着她,“你不知道谢澜一直单身吗?” “啊,”雨祺嘴巴张得老大,像是桃花源中的人一样,不知魏晋。 “师雨祺,我真的佩服你。你是从火星上来的吧,她丈夫早死了,你居然不知道。” “班主任的私人生活,我知道这么多干嘛?”雨祺说着又夹了口米饭。 刚放进了嘴里,她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这么说,贺北宸没有爸爸?” “废话。”玙璠不知道,为什么玙璠的大脑总是比别人慢半拍。 “不过,照这样下去,不久就会有了。”玙璠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贺北宸知道吗?” “他,不知道吧,应该还被蒙在鼓里。反正,对他来说,知道也没有什么好处。” “也是。”师雨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玙璠的心里像是压了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到底该不该告诉他,不告诉他吧,他早晚要知道。 告诉他吧,又害怕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玙璠,你怎么来了?”贺北宸放下了手中的英文报刊。 “嗯”,玙璠的眼神躲闪,不去看他。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北宸的眉毛抬了一下。 “没,没什么。”玙璠不合时宜地结巴。 “我怎么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呢?.”北宸走到了玙璠的面前。 “没有呀。”玙璠有些躲闪。 北宸犀利的目光捕捉到了她的躲闪:“你说呀!到底怎么了?.” “真没什么。”玙璠心疼地望着他。 “我不相信”,北宸仔细打量着她的眼神,“快点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贺北宸生气了,那双黑眸像把锋利的刀子,向玙璠直刺了过来。 “你真想听?” 贺北宸满脸疑惑地望着她。 “我今天看见谢澜她……”说到这里,玙璠有些后悔了,赶忙合扰了嘴。 “谢澜她怎么了?你到是说呀,急死人了。” “谢澜她,被一个男人表白了。”玙璠像连珠炮似的说完了。 “你再说一遍,她怎么了?” “她被一个男人表白了。”玙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那张清秀的脸。 没想到,贺北宸听到了这里,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 玙璠听到北宸的笑声凌乱了:“哎,你笑什么呀?” “玙璠,你太逗了。”贺北宸笑得自己肚子疼。 “谢澜,她怎么可能?”北宸笑着摆了摆手。 看见北宸如此嘻哈的样子,玙璠心急了:“哎,你别笑,我说的是认真的。” 女孩拉了拉他的手指:“我真的,亲耳听到了。” 贺北宸却停不下来的在笑,感觉这要比告诉他贺北宸考不上大学还要可笑。 “哎哟,玙璠,真的,笑的我肚子疼。” “贺北宸,你能不能认真一点,我给你说认真的呢!” 谭玙璠生气了,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告诉你,如果谢澜接受了他,你即将会多一个父亲。 这好笑吗?有什么可笑的。” 玙璠的话将一把铁锤,沉沉地敲打在贺北宸的心上。 这时,北宸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原本他还以为是玙璠在给他开玩笑。 但现在,他感觉一点也不好笑。 就在那短短几秒钟,他就收敛起了笑容,坐在课桌前,沉默不语。 谭玙璠被贺北宸的反应吓到了,她不知道,他会变脸这般快。 前几秒还笑得像朵向葵,而现在呢,冷酷的像霜打的茄子。 “北宸,你,你没事吧?”玙璠拍了拍北宸的肩膀。 贺北宸却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好像死过去一般,像一具僵硬的尸体。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告诉你了。”谭玙璠感到自己肠子都悔青了。 “你不告诉我,不告诉我有用吗?纸包不住火,我早晚会知道。” “北宸,你不要太难过,其实……”玙璠在努力地安慰他。 “没关系呀,我很好”,北宸勉强挤出一个苦笑。 .男孩又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小爷我是谁呀,我又因为这样的事难过。” 贺北宸嘴上虽然这么说,玙璠却捕捉到他强努着的泪水。 她将他的手牵了起来,与北宸十指合拢: “没事的,北宸,坚强点。其实事情也没有你想的这么糟糕,真的,没关系。” 贺北宸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眼泪,不让它往下落。 很好,真是好极了。北宸印象中的那个男人很爱他,他时常举起自己,将他放在肩头。 男人那双温厚的大手时常爱抚着他,“宸宸,宸宸”地叫着。 男孩对于他的印象模糊却很温暖,他能真切地感知到他的爱。 他不想,也不允许任何人替代他心中父亲的位置。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贺北宸想着,暗暗地咬紧了牙关。 133 自残 贺北宸骑着单车向居民楼前驶去,轻风拂来,吹动他额前的头发。 老贺从楼前的石桌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老贺,这就走呀?再玩两把。” “就是,现在才几点,这么着急回去呀?”身边的白发老人劝说道。 “不玩了,不玩了。孙子回来了,该给孙子做饭了。” 老贺笑了,脸上的褶子显现了出来。说着,向居民楼里走去。 留下一群老人在背后议论:“老贺真疼他孙子。” “可不是吗?他孙子每次来,他都忙着买这买那的。” “哎,听说他孙子学习特别好。” “那可不?重点中学的,老贺每次说起来都骄傲得不得了。” “他老贺命好呀,我要是有这么争气的孙子就好了。” 老人们七嘴八舌地嘟囔着,像孩子一样吃醋了。 “宸宸,你中午要吃点啥?”老贺一边翻冰箱,一边问道。 “随便,您看着做吧,我吃啥都行。” 贺北宸走到电视机前,按下了电源,又重新回到了沙发上。 男孩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不时传来两声笑声,老人却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我给你说了多少遍,我今天要来爷爷家。” 贺北宸拿起电话,没好气地说道。 “耽误什么时间呀?能耽误多长时间。”说着,北宸“啪”得把电话断了。 “怎么了,宸宸,和谁生气呢?” 老贺正在炒菜,隐隐约约听到了客厅的动静,放下了手中的菜铲,走了出来。 谢澜的一通电话让贺北宸无心再看电视,他关上了电视,沉默不语。 老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宸宸,又和你妈妈生气了?” 贺北宸坐在沙发上发着呆,就像没听到一样。 老贺见自己的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刚走到厨房,翻了翻锅底的菜,又听见孙子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我给你说了我不去。你是不是想把我逼疯?” 贺北宸咆哮着,把电话重重地摔在了饭桌上。 还没有等老贺开口说话,北宸站了起来,拎着包就打算向门外走去。 “宸宸,你要去哪?”老贺急得拎着菜铲走了出来。 “爷爷,我还有事,我不能在家吃饭了。” “哎,别走呀。马上就好了,吃完饭再走。”老贺急得直跺脚。 “不用了,爷爷,我真的有事。”说着,房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北宸麻利地骑着单车,向街道骑去。 “那不是老贺家的孙子吗?” “就是呀,他不是刚来一会儿嘛,怎么就要走?” “谁知道呢?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 石桌上打牌的老人们满脸的疑惑。 他们正嘟囔着,见老贺从单元楼走了出来。 “老贺,你怎么又下来了?你不是要给孙子做饭吗?” “唉,别提了。”老贺摆了摆手,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怎么了,老贺?” “我刚把菜下进锅里,人就走了。”老贺摇了摇头。 “那他干什么去了?” “谁知道呢?”老贺说着,叹了口气。 骄阳似火,北宸在街道上飞驰,汗珠黏在他的头发上。 他停下车,急冲冲地跑了进去。 “港口的选址条件有以下几种……” 白板前的男人看着大汗淋漓的贺北宸,停止了讲课。 “贺北宸,你怎么才来呀?你自己看看都几点了?下次你再来这么晚,你就不用来了。” 贺北宸撒气式的将包往桌子上一撂,一脸不屑坐在那。 男孩就那么定定地望着男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贺北宸,你盯着我干什么?你不知道把你的课本翻开吗? 你说,你妈给你花这么多钱有什么用?你又不好好听。”男人说着冲他摇了摇头。 “本来就没用呀,你讲的我都会。”贺北宸反驳道。 “你不听我也不想管你,其他人还要听呢。” 北宸坐在座位上心不在焉,汗水从他的脖颈滑落在课桌上。 当其他人还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北宸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往外走。 “贺北宸,你留一下。”男人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 北宸不耐烦地转过身去:“怎么了,您找我还有什么事?” “你最近的状态不对,我希望你可以调整一下。” “好吧。”说着,北宸又要走。 “贺北宸,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你的积极性哪去了?你认为你学得很好是吗? 不用再努力了?”男人走向北宸,眼睛里满是失望。 “我累了,可以吗?为什么要苛求我每时每刻的精神都是饱满的? 今天是周日,我还一大堆的课,就不允许我懈怠一点吗?” “不行。你想放松?那你之前的努力都算什么?你就要看着自己一点点地往下落?” “哼”,“落就落,随便它吧。”北宸随口一句。 “贺北宸,你能不能对自己付点责任?所有人都对你的期望很高,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男人握紧拳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责任?我怎么就不付责任了?我一直努力活成你们期望的样子。 可无论我怎么努力,结果还是会让你们失望。你们到底要让我怎样?” 贺北宸说着,抽起泣来。 “你走吧,你现在很激动。等改天你冷静下来了,我们再说。” 北宸走后,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今天怎么会这样对我说话? 难道真的是我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 贺北宸像行尸走肉般打开了家门,他原本没有打算搭理谢澜。 却看见女人坐在饭桌前,朝自己翻了个白眼。 “你还有脸回来?” “我为什么就没脸回来?”贺北宸与女人四目对视着。 “你不是喜欢去你爷爷家吗?你去呀,还回来干什么?”谢澜猛地拍了一下。 “我这么长时间没去爷爷家,去一趟怎么了?”贺北宸一把将书包摞在地上。 “贺北宸,你高三了知不知道?你去你爷爷家耽误了几个小时?.” “我耽误了几个小时?我连饭都没顾得吃,就去补课,难道还不够吗?” “你活该,你不知道下午要上课吗?谁让你去的?” “妈,你够了。我说了,我不想补地理。”北宸气得喘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补?你考第一了吗?你知不知道地理是你的弱势学科?” “我的弱势学科?在你眼里不考第一,都是弱势学科。” “贺北宸,就你现在这个状态,你还自以为是。我告诉你,被别人超过去,分分种的事。” “那就来呀,我等着。” “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能长大。都上高中了,人家都开始着急了,你呢,成天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们急他们的,我没有必要着急。” “贺北宸,我警告你,你以后给我认真点。”谢澜站了起来。 “我已经够认真的了。我一个星期就休息一天,你倒好了。 从早上到晚上把课给我排的满满的……” “闭嘴。你有没有点良心呀?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以为你那么高的分哪来的?还不是我拿钱堆出来的。”谢澜一把推开桌子上的花瓶。 精致的花瓶掉在地上,“啪”地一声碎了。 “谁让你拿钱堆的,你自己愿意。”贺北宸没好气的说。 “你……” 贺北宸没有理谢澜,砰的一声关上了书房的门。 “我告诉你,给我做套文综卷子再出来,做不完不准吃饭。我看你做不做? 你有本事就不要出来了!”房间里传来了谢澜歇斯底里的吼声。 无声的泪从贺北宸的脸颊滑落,他不停地抽噎着,难受极了。 他气急败坏地将书桌上的书都堆倒在地。 望着狭小的房间,他气得直跺脚。 男孩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贺北宸要这样活着,压抑至极。 无意间,书柜上的那把英吉沙小刀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想到了死,是不是只要死,就不用再那么痛苦。 贺北宸掂起脚尖,将那把刀子从书柜上拿了下来。 抽开刀鞘,雪白的刀刃裸露出来。 北宸突然迟疑了,他不敢死,对于死亡,他是心存畏惧的。 他用锋利的刀刃划过自己的胳膊,鲜血如同海浪般涌了出来。 北宸看见一股股鲜血从刀口中冒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感。 他笑了,他爱这种疼痛感,让他产生一种超脱的错觉。 北宸又用刀刃在胳膊上划了一刀,光滑的皮肤顿时便得鲜血淋漓。 他的血滴在纯白的地板上,将地板染得血红。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在一刀刀地割着自己,切肤的疼痛让他忘记了自己,忘记了现实。 他看着自己的伤口,像个疯子一般傻笑着。 血越流越多,慢慢渐满了整张课桌。 不知过了多久,北宸开始痛哭,他的泪伴着血往下淌。 渐渐地,他开始变得虚弱无力了。 恍惚中,北宸失去了知觉,倒在沾满血污的课桌上。 桌子上,那把英吉沙小刀沾满的鲜血还在向下滴着。 134 不眠 夜深了,狂风吹打着玻璃来回的摆动。房间里,死的寂静。 “贺北宸,你再那拖沓什么呢?一张文综卷子,你到现在都没做完吗?” 谢澜敲了敲北宸书房的门。 “贺北宸,我给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 见北宸没有理会她,谢澜生气了,一把扭开了书房的门。 只见贺北宸的半身都瘫在了血污中,书桌上的血渍不堪入目。 北宸身旁的那把英吉沙小刀额外耀眼。 “宸宸,宸宸,你醒醒。”谢澜哭喊着,拍打着贺北宸的脸颊。 北宸躺在血红色的课桌上异常的安详,男孩双目紧闭,已然失去了知觉。 “你这孩子,你做什么傻事呀?”谢澜大把的泪往下洒。 女人对突然发生的这一切感到束手无策,她狠狠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无助哀嚎。 看着血泊中的孩子,谢澜又逐渐恢复了冷静。 “喂,是120吗?我这有个孩子出事了……” 看似宁和的夜晚,救护车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大街小巷都沉浸于救护车的**中。 急救室的大门一关,谢澜感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女人忐忑不安地坐在急救室门口的座椅上,她手心里冒着冷汗,眼睛呆滞地望着前方。 谢澜从未感到如此慌忙过,她孤伶伶,就这么一个孩子,难道上天也要从她的手中夺走吗? 女人不感将这一切告诉老贺,比起担忧,她更多的是畏惧。 如果北宸出事了,他可是贺家的独孙,全家的希望,后果将不堪设想。 谢澜这样想着,见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女人不自控地紧紧抓住了医生的手:“医生,我的儿子,他还有救吗?” “您不要激动,冷静一下。孩子失血过多,现在急需要输血。 孩子是B型血,请问你的血型是否与他相匹?” “我也是B型血,快,抽我的。”女人抽噎着,哀求道。 针管伸入了谢澜的肌肤,溢起了鲜红的血柱。 抽完了血,谢澜感到头昏,却强打起精神,在一旁等待结果。 女人度秒如年,她实在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在急救室门口一圈圈走。 谢澜的脑海里浮现了北宸的话:. “我已经够认真的了。我一个星期就休息一天,你倒好了。 从早上到晚上把课给我排的满满的……” 女人叹了一口气,自责与内疚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不该呀! 这时,急救室的大门打开了,躺在救护车的贺北宸被推了出来。 “您的孩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现在您可以放心了。” 谢澜长舒了一口气,感到心中悬浮的巨石落在了地上。 “谢谢您,医生。”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不过,孩子现在还很虚弱,需要住院调养一段时间……” 医生还没有说完话,谢澜就打断了他: “医生,不用了吧,孩子不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吗?他的课业紧,耽误不起。 您给我开些有利于伤口恢复的药,我带他回家吧。” “你带他回家,你能保证他不再出事吗?”医生说着,皱了皱眉头。 “我说,孩子都伤得这么严重了,差点就没命了。你当妈的怎么这样,还想着学业。 是他的命重要,还是学习重要?” “可是…….”谢澜还想再解释一下。 “可是什么?什么事情不能等到他伤好了再说。”医生厉声责备道。 “那他要恢复多长时间呢?”女人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这很难说,”医生摇了摇头,“要看他自身的恢复能力了,好的话一周吧,慢的话三周。” “啊,要这么长时间呀?”谢澜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长的,主要是要养伤。如果伤口感染了,会更严重的。” 医生拍了拍谢澜的肩膀,“不是我说你,孩子自残,你不知道吗?他的心里已经扭曲了。 他这种心态更需要静养,如果你让他立马回学校上课,保不准,他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唉,好吧,我去办住院手续。”谢澜不得不听从医生的劝诫。 北宸被推进了普通病房里,他仍旧睡得很沉,均匀地呼吸着。 伤痕累累的胳膊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苍白的脸颊显得忧郁而严肃。 看着熟睡的贺北宸,谢澜又抓狂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对得起那些爱你的人吗?”女人忍不住地呜咽。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北宸渐渐睁开了眼睛,他双眼无神地望着面前的女人。 “我这是在哪儿?” “你醒了。”谢澜红着眼睛,惊讶地望着他。 “嗯,被你吵醒了。”贺北宸望着自己胳膊上的绷带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自残很爽吗?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命了?” 谢澜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无可奈何地发泄出来。 “哼,没命?没命不好吗?”北宸苦笑着,麻木至极。 “贺北宸!”谢澜哭着吼道,她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下去。 男孩躺在病床上,看都不看她一眼:“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谢澜神志不清地走出病房,只感到头痛欲裂,她跌跌撞撞地走在大街上。 女人走在马路的正中间,完全无视了来往的车辆。 一辆小轿车眼看就要撞着谢澜了,车主连忙急刹车: “哎,怎么回事呀,走马路中间,不怕被撞着呀?” 谢澜不耐烦地转过身去,疲倦的神情略显温和起来,“泽知荀,怎么是你?” 车座上的男人一愣,随即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澜澜,是你。你这么晚还没有回家呀? 来,上车,我送你。” “这……”谢澜有些迟疑的样子。 “快上来吧,这么晚,你也搭不上的了。”泽知荀说着打开了车门。 “那谢谢了。”女人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进了车里。 “去哪?还是老房子吗?”泽知荀殷勤地问道。 谢澜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一路上,二人沉默不语,男人先打破了这该死的沉默。 “澜澜,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泽知荀望着女人红肿的眼睛,察觉到了异样。 “我挺好,没什么。” “澜澜,你要有事就告诉我呗!看我能不能帮你?” “没什么,你不用管我,我没事。”她依旧冷冰冰地回答。 轿车在夜色中穿行,疲劳的驾驶,令泽知荀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 车开到了一个大院门口,“行了,车就停在这儿吧,我自己走回去。” 说着,谢澜拎着皮包,从车上走了下来。 “哎,别走呀,澜澜,我还没把你送到家呢。”泽知荀急忙打开门车追了出来。 女人穿着高跟鞋走得缓慢,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她面前。 谢澜望着面前的男人面无表情:“不用了,你走吧,我自己回。” 说着,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澜澜”,泽知荀抓住了谢澜的胳膊,“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保证,我会好好地照顾你。”男人的声音有些发抖。 “泽知荀”,谢澜一把甩开了男人的大手,“我没给过你机会吗?我们的缘分已经结束了。 别再和我开玩笑了好吧,我四十多岁的女人了,孩子都已经十八了。” “澜澜,这都没有关系的。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贺宇群,但他已经走了。 人生还有这么长的路要走,你总要为自己打算才是。” 女人的泪从面颊滑落,但她并没有回头,任由眼泪往下淌。 “我知道,你还无法原谅我当年的不辞而别,但我真的是身不由己。 你无法接受我,但就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我也能给你捂热。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再接受我。” 夜幕里,泽知荀望着女人离去的背影,越发地心有不甘。 谢澜一步一摇地晃进了家门,“澜澜,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保证,我会好好地照顾你。” 泽知荀苍劲有力的话像重锤一样一下一下锤在女人心上。 想着,谢澜又掐醒了自己,怎么可能呢?她自嘲地笑了笑。 女人习惯性地向书房走去,“北宸,你今天的卷子做完了没有?” 走进书房的那一瞬间,谢澜愣住了,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女人定定地望着满是血污的课桌发呆,旁边那把英吉沙小刀冲她挤眉弄眼。 谢澜生气了,一把将刀子从窗外扔了出去。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那滩凄静的红。 突地又向卫生间走去,女人将抹布打湿,用力地揉搓着课桌。 眼看,快要将课桌的桌皮搓下来了,血痕仍粘在上面,仍凭她怎样擦也擦不干净。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谢澜赌气地将抹布一扔,血红在盆中蔓延,立刻变成整盆猩红。 缓了一会儿,她又打起精神来清理。 课桌却像是和她开玩笑,几遍擦过去,血色却没觉得变浅。 谢澜一拳敲在课桌上,顿时手指刻骨铭心的痛。 洗不干净了,那块血渍永久地留在了她的心里,令她痛不欲生。 这是贺北宸的血,她儿子的血。 这一切是因为她吗?是因为她对他严苛的爱? 谢澜丧气地一脚踢翻了水盆,鲜红的水,骨碌,骨碌在地上冒着。 慢慢地,淌了一地。 女人瘫坐在地上,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惨白的灯光映衬着女人惨白的脸,课桌上溢出的血水向下滴。 滴嗒,滴嗒。 一声又一声轻脆而有力,又像孩子的哭声响彻在这个不眠的夜晚。 135 白卷 床头柜上的闹钟响了,贺北宸强忍着胳膊的疼痛,勉强套上了校服。 “北宸,快点吧,早点去学校读书,你今天迟了。” “我知道了。”贺北宸用冷水洗了把脸,将书包一背,走出了门。 男孩骑上自行车,迎着秋风,只感到伤口格外的痛楚。 车轮轧过一堆堆黄叶,发出吱哑声。 偌大的校园空荡荡的,北宸的自行车孤伶伶地放在车篷里。 贺北宸走到走廊里,发现教室的灯是亮的,“谁会来这么早呢?” 男孩不禁心生疑惑,他推开了教室的门,看见谭玙璠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玙璠,你今天来的这么早呀?” “嗯,向贺北宸同志学习,早点到学校读书。”玙璠从课本里抬起头。 放下书包,胳膊使了一下劲,北宸感到了钻心的疼,忍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了你?”玙璠看见北宸痛苦的样子,走了过去。 “没事,我挺好的。”北宸连忙掩饰道。 “还没事?你这胳膊上缠的什么呀?我们都知道你病了,但不知道你伤的这么严重。” “看你说的,这有什么严重的。”北宸装得很释然的样子。 “哥,你也真行,都伤成这样了也不在家静养。” “你以为我不想呀?是谢澜让我来的。再说了,这点小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行了吧,都这样了,你还嘴硬。哎,你伤成这样不会是被谢澜砍的吧?”玙璠追问道。 犹豫了两秒钟,北宸打算实话实说:“是我自己砍的。” 玙璠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哥,你真逗。砍自己,真和自己过不去。你不会吧。 你在骗我?” “我骗你有什么意思,我说的是实话。”北宸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呀?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自残。” “什么叫好端端的日子?就是因为日子不好,所以我才自残的,好吗?” “日子不好,你就努力把它过好呀。割伤自己,有什么用呢?”玙璠劝慰道。 北宸似乎服了软:“玙璠,你说的对,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了。” 他还没有说完话,谢澜就推门走了进来。 “你们俩说完了没有?贺北宸,我让你这么早到学校是来学习的,不是来说闲话的。” 听到谢澜的数落,玙璠赶忙将脸藏在课本了。 “谭玙璠,你现在知道不意思了?你继续说呀? 我再警告你最后一遍,自己不学,不要影响别人。自己考不上好学校,不要拉个垫背的。” 玙璠攥紧了拳头,敢怒而不敢言。 贺北宸却先说话了,“您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您怎么知道她考不上好学校。 再说了,是我主动找她说话的,和她无关。” “贺北宸,你这样替她说话什么意思呀?我管不住你们了,是吧?” “没什么意思,我不需要我管,也请您不要干涉我的生活。”贺北宸没有丝毫的畏惧。 “不干涉你的生活,你都要上房揭瓦了。”谢澜气得嘴唇发紫了。 “您出去吧,不要再打扰我了,我要背书了。” “贺北宸,你不要成天给我装模做样的。我告诉你,你这次周测要给我退步了,有你好看的。” “那我们走着瞧。”北宸的脸上满是挑衅的意味。 谢澜蹬着她的高跟鞋走了。 “哥,你真刚。”玙璠冲北宸竖了个大姆指。 时钟指向下午三点,窗玻璃被烈日晒得滚烫,学生们坐在课桌前躁动不安。 “叮铃铃”考试铃响了。 “哎,怎么回事呀,都打铃了,怎么监考老师还没有来。”晏桉不耐烦地哼唧道。 “完了,完了,今天的语文卷子又做不完了,还不等着被谢澜杀了。” 谭玙璠颇为无奈地转着笔。 贺北宸却一脸无所谓地瘫在课桌上,像一滩烂泥。 “来,把复习资料发下去,开始做卷子了。” 学生们正议论着,周婉妮走了进来。 卷子一张张发了下去,学生们开始愤笔疾书,贺北宸却迟迟不肯动笔。 男孩将卷子放在一边,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周婉妮端着茶杯喝了口水,注意到了一反常态的贺北宸。 女人走到男孩的桌前,轻轻敲了敲课桌: “贺北宸,醒醒,别睡了。” 北宸睁开了眼睛,望着面前的周婉妮:“您就让我睡吧,我实在太困了。” 周婉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让我睡吧,我实在太困了。”北宸怏怏地说了一句。 周婉妮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贺北宸,这是考试,岂容你这么儿戏?” “考试?考试又怎么了?反正天天都考,没有任何意义。” 女人像是被男孩的话气坏了:“贺北宸,你给我站着做,我看你还敢不敢睡了。” 北宸一脸不屑地站了起来,却没有想要答卷的意思。 五点半的时候,考试结束了。 “停止答题,最后一排的学生收一下卷子。” 姚亮走到前面的课桌前,将答题卡一张张地理好。 当走到贺北宸面前时,男孩呆住了,只见一张崭新雪白的卷子,上面一个字也没写。 “哥,你真行。” 学生们收拾好考试用品,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考场。 贺北宸也回到了教室,还没等他坐稳,姚亮就激动不已地凑了上去: “北宸,语文你居然敢交白卷。” “那又怎么了?有什么不敢。小爷我要这三年都没有交过白卷,那岂不是太遗憾了。” “哥,你就等着谢澜收拾你吧。” “收拾就收拾呗,又不是没被收拾过。”北宸撇了撇嘴。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谢澜火冒三丈地推开了班门:“贺北宸,你给我滚出来。” 这河中狮吼的气势将姚亮吓了一跳,“哥们,好运。” 贺北宸却非常地淡定,坦然地走了出去。 “哎,北宸怎么了?”玙璠一头雾水。. “谁知道呢,可能是语文答题卡没写完吧。”晏桉猜测道。 “什么呀?他要是没写完就好了,他压根没写好吗?他交的白卷。” 姚亮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了句嘴。 “什么?你没说假话吧?”师雨祺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说什么假话?我收的卷子,我亲眼看见的,他的答题卡白白的,一个字没写。” “完了,完了,北宸疯了吧。他这么做,谢澜那个女魔头还不把他整死。” “反正他也不怕死。”晏桉在一旁喃喃道。 “你到底想不想学了?一个字不写,你到底什么意思。” 谢澜将贺北宸的答题卡撕了几下,一把甩在他的脸上。 “不想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不想学了。”北宸的眼睛一斜。 “你为什么要交白卷?为什么?”谢澜的声音大的出奇。 教室里的学生闻声走了出来。 “没为什么,就是不想写。” “你不想写?那你想干什么?” “睡觉。”贺北宸无所谓地回答道。 “我不愿意写,我实在太困了。” “这是理由吗?什么太困了,我看你就是懒吧!” “对,我就是懒,就是不想写行了吧!”贺北宸将头一扭,准备进班。 “你给我站住,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谢澜气得牙庠庠。 “我就交白卷了,你看着办吧!”北宸冷冷地说道。 “你把语文卷子大字小字,连题带答案抄一遍交给我。字写漂亮点,字要是不规范,重新写。 你不是懒吗?那你就好好抄。” “我不写。” 北宸的话一出,连玙璠都屏住了呼吸。 “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不写。您这样有意思吗?我还有这么多课业要做,白白浪费我的时间。 是,我承认,我不应该在考试的时候睡觉,但我的确是疲乏了。 您让我把语文卷子抄一遍,我觉得没有任何意义。” “贺北宸,这是你认错的态度吗?你是不是不愿意抄,不愿意抄,回家去,不要上了。” “可以呀,我没有意见,您要是把我劝退,我正好能在家里多睡一天。” “从下节课开始,你就给我一直站着,什么时候把语文卷子抄完,什么时候再睡下。” 贺北宸就像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走到教室里。 “谢老师,我觉得您这样做不对。”历史老师高恒正巧看到了这一幕,走上前来。 “高老师,我都快被北宸气死了,语文考试,他给我交了张白卷上来。” “谢老师,北宸可能真的是因为太累了。他每次考试答题都很认真的。 今天下午,可能只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难道我要放纵他不成,就这一次?他还要几次?” “谢老师,你这样做,很容易让孩子产生逆反心理的。教育孩子,要讲究方法……” “我不管。高老师,你不要再坦护他了,我今天如果不罚他,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您觉得您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贺北宸自残,难道您不反省一下,为什么会这样吗?”玙璠站在一边,再也听不下去。 “谭玙璠,回班去,这里有你什么事呀?贺北宸自残,是他自己的承受能力太差。 能怨我吗?难道他自残,是我逼的吗?” “不然呢。”玙璠目光如炬,“他都伤成这样了,您还让他来学校上课,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我考虑他的感受?谁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不希望他过得好吗?我不爱他吗?” “您爱他,但您的爱,他承受不起。” “谭玙璠,你给我住嘴。我谢澜无论对错,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求您了,除了惩罚与责备,难道您再找不到其他的交流方式。 您不肯接受他一点点的不完美,您要逼死他,让他恨您入骨。” “恨?他尽管恨我。” “为什么您一直要如此固执呢?原本他的成绩已经很优异了,您却要一再苟责他。 之后,他变了,他变得叛逆至极。您永远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他不需要鞭策,他需要的是理解和鼓励。” “你凭什么这么说?”女人恶狠狠地瞪着玙璠,“我是他妈,我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 “我不想和您吵,我只是劝劝您,好好想一想。这样一味高压的生活,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快乐吗?您真的希望看见他每天郁郁寡欢的样子吗?” “他是我的儿子,他必须是最好的,我不允许他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至于快乐,”女人冷笑一声,“它是昂贵的,不是谁都可以买得起的。” 136 怀疑 “北宸,你这两天有空吗?”玙璠在自己的房间里踱步,她走到小屋的窗台前,有意无意地摆动了一下窗帘。但心思却完全不在那里,而是竖着耳朵接听着自己的话筒。 电话那头北宸的声音却听起来很模糊,“哦,我就是要补课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你说。”少年正在摆弄自己的球鞋,因而只得用肩头和脸颊紧贴在一起。 “明天有时间吗?一起去游乐场怎么样?”谭玙璠又走向了自己的小床,每次听见北宸的话她都有一种心动的感觉,因而仅仅是少年两句简简单单的话也会令她热血上涌,对于他的回答,玙璠更是满怀期待。 不成想,贺北宸并没有回答她,倒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显得有些犹豫的样子。他的呼吸有些缓慢而急促,像是刚要回答她的样子,又忽而变得有些急促了,“哦,不说了,等会儿再给你打过去。”还没有等谭玙璠回答,北宸已经把电话挂了。 “您怎么来了?敲门了吗?”北宸的眼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他看着谢澜的眼睛不觉有一些厌恶。 “我是你妈,我敲不敲门又有什么关系?”谢澜很讨厌他这么质疑自己,因而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刚才是谁打的电话?”她说着便要去夺北宸的手机。 “您管不着。”贺北宸一反平常,他的态度是冰冷的,更不要提尊敬了,一丝一毫也没有。他很少这样与母亲说话,但不知为何,此时他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你再说一遍。”谢澜望着面前的少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色,“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住你了是吗?”她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像是要发怒的样子。 “妈,您够了。”贺北宸对于谢澜的这副态度竟有些无可奈何,“我事事都听您的,您倒底还想让我怎样?”他的语气颇为生气却带着一丝岂求。 ”我要你怎么样?”谢澜向他走近了一些,将两只手叉于腰际,“贺北宸,这是你给我说话的态度吗?有人给你打电话,我问一问都不可以吗?你这孩子是越来越过分了。”她说着竟有些喘不上气来。 “普通同学。”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知为何,贺北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显得有些心虚,他没有去看母亲的眼睛而是顺势在课桌前坐了下来,心不在焉地整理着上面的课本。 还好谢澜并没有追究,相反她竟走到了北宸的面前开始翻他的习题册。北宸忽而变得警惕了起来,发觉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明明该完成的他都做完了,却不知自己为何还会这般心慌。谢澜大概是要找他的事吧,他这么想着心情便更不好了。 北宸抬起头,那双原本深黑的眸此时却布满了血丝,溢满了疲倦。看见谢澜的手时不时地停下来,她的眼睛望着那白纸黑字的习题,他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但谁知母亲的面容忽而柔和了下来,似乎比较满意的样子,“你写到五十五页了。”她说着向后翻了一页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嗯,好,你继续写吧。” 女人说着将翻开的习题册又撂到了少年的面前,“我现在要出去一趟。”谢澜说着理了理自己额前的头发,“大概一个多小时吧,我回来的时候,你至少要做到第六十页,听懂了吗?”她的话语中竟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似乎认定贺北宸一定会乖乖听自己的话。 “明白了。”他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见面前的谢澜浓妆艳抹的,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您出去做什么?”少年最终还是没有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向母亲吐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谢澜张了张嘴,她今天的嘴巴涂得很红,是那种艳丽的红色。但在北宸的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谢澜的这般打扮,“我去同学聚会。”她说这话时,竟显得有些慌神,这让北宸貌似感觉到了什么,或许谢澜在撒谎吧,不然,她怎么会是这样一种神态。 “您要去参加同学聚会?”贺北宸的声音有些结巴,更像是陷入了一种思考。在他的印象里母亲是很反感这种派队的,更何况不久前她才刚参加过聚会,这怎么?但轮不到贺北宸多想,谢澜就打断了他。 谢澜就是谢澜,她只需要一两秒就足以恢复神态,“我要出去那是我的事情,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做你的题。”她就像是有什么秘密被发现了似的,但北宸尽量不这么想。 “专心做题,我回来的时候,你这一章该写完了。”谢澜最后没好气地警告道,最后拎着自己的小皮包转身走出了北宸的房间。 “嗯,好。”贺北宸极为不情愿地回答道,最后便听见了房门被谢澜“啪”的一声关上的声音。此时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北宸一个人。他看了看面前的习题册,随意地翻了两下却并不想动笔,而是直接将它撂在了一边,他叹了口气,有些烦燥地放下了笔。 不知道母亲到底做什么去了,但越想便越让他感到焦燥。想着想着,少年便情不自禁地掏出了手机,将电话向谭玙璠打了过去。 “喂,玙璠……”电话拨通了之后,北宸竟然有一种无话可说的感觉,似乎话就在嘴边。但他却不想过多地怀疑谢澜,这种感觉也实在是让他不好受,最终贺北宸也只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嗯,怎么了?”北宸的欲言又止倒让小宇宙觉得很奇怪,她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噢,对,是我刚刚找你来着。”她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明天晚上还有兴趣一起看流星雨吗?”玙璠的语气很是欢快,即便北宸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但最终还是被她调动了起来。 “可以啊,没问题。”上次去寻找流星雨的经历不是那么愉快,总归是有些遗憾。因而贺北宸总是有种不甘心,这种感觉似乎和学业上的角逐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这回要记得穿厚一些喽。”他看似若无其事的调侃,实际上却对方才母亲的妆容耿耿于怀。 “玙璠……”他的声音又忽而停住了,有些话着实让他难以说出口。 “嗯,怎么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呗。”谭玙璠原本很快活,但又忽而觉得电话那头的少年有一些不对劲,便收敛起了自己的欣喜。 “没什么,就是……”贺北宸一直认为自己是健谈的,但现在他却语塞了,他缓了一口,悠悠地说道,“玙璠,你说你那天看见了一个男人找我妈。”说到这里,他又停住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和缓一些,毕竟,他并不知道母亲倒底做什么去了,因而也不愿意胡思乱想。 “嗯,是的。怎么了?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谭玙璠觉得贺北宸的问题很奇怪,因而她不明所以,觉得北宸此时的情绪该是低沉的。小宇宙发觉自己不该对北宸的家事过问太多,但他现在这般状态又让玙璠的心里很不舒服,于是,她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既而开门见山地问,“怎么了?谢澜她有什么异样举动吗?”她的话显得小心翼翼,若不是担心贺北宸,她断断不会询问这么多。 果然,不出玙璠的所料,北宸开始坦白了,“她刚刚出去了,妆画得很浓,所以,我怀疑……”北宸的声音随即又慢了下来。谭玙璠不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自己也觉得少年的猜想八九不离十,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贺北宸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像谢澜这样的职场强人,永远都是素净的模样,她若是画浓妆那一定有问题。谭玙璠与北宸的想法如出一辙。 “那,她怎么说?”沉默了良久,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动静。谭玙璠有些疲倦了,索性换了一只手去拿手机,“你没有问她吗?”玙璠也有些焦急,她似乎比贺北宸更加关注于谢澜的动态。 “嗯。”无论心中有多么落寞,但北宸也仅仅是吐出了一个字而已,少年咽了咽嗓子,又像是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我问了,她说她要去参加聚会,但我觉得……”他说着说着既而叹了一口气。 “那你就等她回来。”谭玙璠巧妙地将话题一转,“你看她什么时候回来。若是早,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她说着是一副淡然的态度,装出来的轻松却总是令人无可奈何。 “好吧,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贺北宸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玙璠说这么多,因而竟显得有些后悔,“那,我挂了。”还没有等谭玙璠的答复,他便挂断了通话。此时空荡荡的房间更令北宸感到伤神,之后的几分钟的时间,他便望着雪白的墙壁发呆,眼前却浮现出了父亲的面容。 137 补习 “太好了,从今天开始不上晚自习了。哎,北宸,我们今天一起吃饭吧!” 晏桉兴奋地摇了摇贺北宸的胳膊。 “不了,晏桉,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贺北宸平静地说。 北宸收拾好了书包,站在走廊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要等她呀!” “嗯,桉,你先回吧。” “好呀,你小子,也不怕我吃醋了。 行了,我算是败给你们家美人了。”说着,晏桉冲北宸做了个鬼脸。 玙璠慢吞吞地将课桌上的书塞进书包里,垂头丧气地走出教室的门。 “哎,你们知道吗?上周周测成绩出来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谭玙璠又考了班里倒数第一。” “是吗?她老样子了。我要是她呀,我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也是,她自己也不嫌丢人。” 女孩们不知道,当她们在讽刺玙璠的时候,她就站在她们身后。 “住嘴,你们这样说别人,难道自己就很好吗?” 只见一位清秀的少年攥紧拳头,站在她们面前。 “贺北宸,你为什么要替她说话呢?” “就是,你们俩什么关系呀?” “你们管得着吗?如果再让我听到你们说玙璠的坏话,别怪我不客气。” 女孩们满脸不屑地走了。 玙璠眼眶微红望着眼前的少年:“让他们说呗!你又何必淌进这趟浑水呢?” 贺北宸望着玙璠泛着泪光的眼睛: “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我要让你自信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说着,少年抓起了她的手: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呀,北宸?”玙璠满心的疑问。 贺北宸握紧了玙璠的手大步地向前跑着,一直跑到了教学楼的搂顶。 偌大的楼顶,空无一人,只放着两三张木桌。 抬起头,可以望见高空的白云悠闲地飘游。几只雪白的鸽子立在护栏上,好奇地望着。 “玙璠,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我喜欢。” 贺北宸帮玙璠将书包从肩膀上卸了下来: “玙璠,以后,每天我们在这里一起学习吧。你不是学英语有些费劲吗,我来帮你。″ “这样可以吗,北宸,不会耽误你时间吗?” “耽误什么呀?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可,可是,我很差的。可能要比你预想的差很多。” “玙璠,你不差,你只是欠缺一些方法而已。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我…….” “你放心,你一定可以的。请你也相信我。 我想你不愿意让姐姐给你补英语,不单单是因为你不想熬夜吧。 你害怕,你怕她刺伤你的自尊心。 但是和我在一起,请你放轻松,你没有必要掩饰什么。 我会竭尽全力去帮助你,相信我。” 说着,北宸翻开了英语课本,“明天,周老师上课要讲课文,所以今天我带你疏通一下课文。 我带你读一遍,我读一句,你读一句。” “Ja e has studied these families of chimps fo ma y yea s a d helped people u de sta d how mubsp;they behave like huma s.” “Ja e has studied these families of…” “chimps”. “of chimps fo ma y yea s a d helped people u de sta d how mubsp;they…” “behave.” “they behave like huma s.” “好,再把这话重新说一遍。″北宸的嘴角微微上扬。 “Ja e has studied these families of chimps fo ma y yea s a d helped people u de sta d how mubsp;they behave like huma s.” “不错,玙璠,说得很流利。来,下一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火烧云席卷了整片天空,街道旁的路灯亮了起来。 “不早了,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玙璠,你每天练习一下自己的口语,进步会很快的,相信我。” 贺北宸站了起来,似乎在等待少女收拾书包。 “北宸,你明天就不用给我辅导了。”玙璠的声音低低的。 “不,不是。你看,现在都这么晚了,你回家会挨骂的。 而且,我的英语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提高的,所以你……” 玙璠还没有说完,北宸就打断了她。 “不,玙璠,我无所谓。我一定要帮你找回自信。 你听着,玙璠,我不会任由你一直这样迷茫下去。 目前你英语有些费力,但我等着你超过我。” “什么?” “我说,我等着你超过我。”北宸再次重复道。 “怎么可能呢,北宸,你别再开玩笑了。”玙璠苦笑。 贺北宸猛地抓住了少女的手: “只要你努力,为什么不可能? 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玙璠羞涩地点了点头。 “你说我们之间不可能。如果你爱我,你愿意和我在一起,那我们就一起努力吧。 答应我,一起努力,为了我们的明天。 再苦再累,都不要放弃。无论对你来说多么困难的事,都有我在你身边,好吗?” 玙璠望着面前深情的少年,泪水夺眶而出。 “北宸,为了你,我愿意去挑战自己。谢谢你……” 少女说到这里便哽咽了,不再说下去。 晚风拂过路灯下的黄叶,少年掌心里的热度直抵玙璠的内心。 良久,他们走到了一个叉路口。 “走了,你也早些回家。”说着玙璠冲北宸摆了摆手。 没料到,北宸一个箭步走了过来。 “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送你。” “都这么晚了你……” “没事。”他简略地回答道。 昏黄的路灯将两个人的背影拉很长。 走到了一栋家属楼前,玙璠停住了脚。 “我到家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嗯,你要开心一点。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丽。”贺北宸冲女孩摆了摆手。 玙璠向前走着,又有些不舍地回过头去。 路灯下的少年,脸颊上泛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眉宇间的温柔像一潭春水。 玙璠颇为疲软地推开了家门。 “回来了。”郭莹莹坐在沙发上打了哈欠。 “嗯。”玙璠提着书包走到了书桌前坐下。 郭莹莹慵懒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哟!怎么了,你这丫头,今天这么自觉,知道学习了? 不错嘛,打算从今天开始改过自新?看来我的方法还是有用的。” “行了,妈,你少说两句吧。” “行,行,我不说了,不打扰你学习好吧。” 漆黑的夜晚,唯有头顶白织灯亮着。 谭玙璠翻开了英语课本,一遍遍不知疲倦地读着。 当书桌上的钟表指向凌晨两点时,她抑制住自己地打了个哈欠。 “不,我不能睡,北宸现在一定还没睡。 我要努力,不只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自己。″ 这样想着,玙璠挣扎地站了起来去卫生间洗了一下脸,又再次回到了书房。 少女的脚步声惊醒了正在睡觉的郭莹莹。 “玙璠,你还没睡?你这孩子怎么了,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快点,上床睡觉去,明天还要上课呢。” “我不困,你睡吧。”玙璠淡淡地说了一句。 “哎,你这孩子,平时让你多学一会儿,你不干。 今天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时针一分不停地转动着,对面楼层的灯已经全部熄灭了。 寂静的夜晚,玙璠的嘴里不停地在念这什么。 “怦”玙璠堵气地将英语课本摔在了课桌上: “玙璠,我告诉你。今天背不完单词,你就不要睡觉。” 说完这句话,她又忍不住地掩面大哭。 这一切,对于她谭玙璠,为什么这么的难。 如果,她没有爱上他,是不是就没有必要逼迫自己做这些。 她谭玙璠可以放弃的,她可以认命,但她不甘呀。 在玙璠的生命中遇到了这样一个他。 为了他,她愿意不断挑战生命的韧度。要怪,就怪自己的不自知。 玙璠的哭声细微,但仍旧被女人听到了。 郭莹莹披头散发下了床,赤着脚来到了玙璠的书房。 女人皱着眉头,望着书桌前掩面哭泣的女儿。 “怎么了,玙璠,你哭什么呀?” 玙璠抽噎着摇了摇头。 郭莹莹看见了课桌上被泪水打湿的英语课本,叹了一口气。 “玙璠,妈也不想逼你。 如果学英语对你来说这么困难,你努力去做就好了,我也不强求你。 毕竟,每个人的能力是不一样的。你没有必要,这么和自己赌气。” “不,妈,我好着呢,你睡去吧。我没事,可以的。”玙璠抿紧了自己的唇。 “哎,你这孩子呀,什么时候这么倔强了。还是听句劝,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深夜,银白的月光柔和地撒在了书桌上,映衬着玙璠略显忧郁的脸庞。 书房的灯不知疲倦地亮着,玙璠的头埋在英语课本里睡着了。 138 约定 “好,把课本翻到第三十六页,今天我们来学习这篇课文。” 周婉妮身着素色长裙,仙气袭人,将英语课本轻轻地翻开。 “大家先把这篇课文自主学习一下,把不会的生词查出来,等会儿我来讲。” 话声刚落,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 “哎,北宸,这篇课文讲的什么你给我说说呗,我怎么看不懂呀。”姚亮向北宸求助道。 “亮,你哪个单词不会,给我看一眼。”北宸耐心地在一旁给他讲解。 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玙璠将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眼神疲倦地望着课本。 “玙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师雨祺望着少女无神的眼晴有些担心。 “我没事,雨祺,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昨天晚上熬得有点晚。” 玙璠的头发自然地散落在脸颊上,脸上没有血色。 师雨祺看出了玙璠的疲倦,也就再也没和她说什么,自顾自地预习着课文。 看着看着雨祺不禁皱起了眉头,“哎,玙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 见没人理会她,雨祺才发现玙璠已经睡着了。 原本她想叫醒玙璠,她刚刚伸出手打算拍醒她,又缩了回来。 “让她再睡一会儿吧,可能,她真的累了。” 雨祺这样想着,就没有再打搅玙璠。 直至周婉妮又再次走到了讲台上准备讲课了。 女人刚吐出一个单词,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台下的学生,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谭玙璠,谭玙璠。”周婉妮盯着教室的那个角落,眼睛不经意地放大了。 雨祺连忙拍了拍玙璠的胳膊。 谁知玙璠睡得太死,没有察觉到一点。 眼看周婉妮向她们这边走来,师雨祺心乱如麻。 “你不要叫醒她,让她继续睡。” 周婉妮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蹬着她的公主鞋一步一步地向她们靠近。 学生们都屏住呼吸,眼光凝聚在玙璠的课桌上。 师雨祺发觉大事不好,在课桌下猛地踩了一下玙璠的脚。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玙璠变得清醒了一些,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睡眼。 朦胧中看见周婉妮凶神恶煞地望着自己。 玙璠吓得一个激灵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即使这样,周婉妮手中的英语课本披头盖脸地向她砸来。 “谭玙璠,你看看上次英语周测的成绩。 要不是你在那拖后腿,我们全班的平均分都能提高一分多 现在你还这么不思进取,上我的英语课居然敢睡觉。 学校是让你睡觉的地方吗?要睡回家睡去! 你都会了是吧?真是无药可救。” 周婉妮说着,不再与她置气,看了看课文,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来,谭玙璠,把这篇课文给大家读一下。读得好,你就坐下。读不好,就给我站到下课!” 原本翻好的课本也被玙璠弄乱了,“第几页?”她小声地问着雨祺。 “第三十六页。” 师雨祺同情地望着玙璠,感到自己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她真应该推醒玙璠。 就玙璠那样乡村式的发音,不被嘲笑才怪。 “哎,又是谭玙璠,她又在那睡觉。” “我给你说,就她那个英语发音,可以让我笑得肚子疼。” “等着吧,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 任由同学们在那里窃窃窃私语,冷嘲热讽。 玙璠却无比冷静地站在那里,脸上面无表情,没有一丝笑意,却也没有任何恐惧。 这就是昨天那篇她一遍遍读过的课文,它曾经冲玙璠挤眉弄眼而终究甘拜下风。 “Ja e has studied these families of chimps fo ma y yea s a d helped people u de sta d how mubsp;they behave like huma s…” 师雨祺惊讶地望着玙璠,张大了嘴巴:“她的英文竟说地这样地流利,我的耳朵没出问题吧!” 悦耳的读书声响彻整个教室,学生们都沉浸于玙璠优雅的英文发音中。 谭玙璠就这般像梦似的读完了。 停顿了几秒,教室里竟出奇的安静,似乎还没有从英文课文里走出来。 “现在我可以坐下了吗?”玙璠与周婉妮四目对视。 “谭玙璠,你差吗?你一点儿也不差。 这篇课文很难,班上恐怕没有几个学生可以把它通读。 而你,不但没有生词,还读得流利漂亮。 明明这么机灵的丫头,却把自己搞成这样。说到底,你还是懒。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的英语成绩,该不该就这么点分。 你坐下吧,以后上课不要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了。″ 谭玙璠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师雨祺不禁拍手鼓掌:“玙璠,你好捧呀!你今天表现得好出彩!”. 玙璠憔悴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谢谢。” “怎么了,玙璠,你不开心吗?”师雨祺感到玙璠的表情有些怪异。 “没有,我只是有些累了。”玙璠解释说。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理解。谁被周婉妮叫起来读课文都会感到心累的。 不过,这都已经过去了,而且你表现的很不错!” 玙璠淡淡一笑。她的确表现得不错,但是她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换来的。 周婉妮还是不够了解玙璠,这区区一篇课文就能耗费她全部的气力。 为了他,玙璠愿意这样做。 但玙璠真的害怕极了,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几天。 .痛苦的无力感像潮水一般向她涌来,爱上这个男孩子太累了。 .不过这也是她谭玙璠自己的选择,她也没有打算抱怨些什么。 “玙璠,玙璠。” 谭玙璠愣了一下,又望见了那双春水般的明眸。 “哎,傻丫头,都下课了。你还呆呆地坐在位子上,想什么呢?” 北宸粲然一笑望着心爱的女孩,将一杯热腾腾的奶茶放在她的课桌上。 “喏,我刚买的,这是最喜欢的,巧克力味的,趁热喝了吧。” 玙璠慢慢地拿起课桌上的奶茶杯,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少女不禁闭上了眼晴。 “小心烫,慢点喝。”北宸在一旁爱怜地望着玙璠。 玙璠轻轻地抿了一口,奶茶的香味浸润着她的心田。 “怎么想起给我买奶茶了?”她开心地笑了,脸颊上陷下去两个迷人的酒窝。 “没有呀。就是因为你喜欢喝吧。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记得,没有必要这么惊讶。” 北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玙璠,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好好休息呀?我看你面色不是很好。” “没,没有啊,我昨天很早就睡了。”玙璠显得有些结巴,躲开了北宸的眼神。 “不可能,说实话,你是不是熬夜了。” “嗯。”在他的逼问下,她只好说实话。 “所以,你今天英语课犯困,是因为昨天晚上熬夜读课文的缘故吗?″ 北宸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是。”玙璠小心翼翼地望着北宸不怒而威的脸庞。 “你记住,以后不允许你再熬夜。这么大的人了,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以后,你不会读的单词,我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你。 总之,你不要再熬夜了,答应我。” 玙璠将嘴里的一口奶茶咽了进去,咧着嘴冲北宸笑了笑: “你还说我,你为什么要熬夜呀?你都能熬夜,我为什么不行?” 北宸冲她嘟了嘟嘴:“不行就是不行。熬夜对身体的伤害太大,我无所谓。” “你为什么无所谓呀?”玙璠据理力争。 “因为,因为……”北宸搔了搔脑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因为什么呀?没话说了吧?”玙璠得意地笑了笑。 半晌过后,北宸冒出一句:“因为熬夜是小爷的特权。” 玙璠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嘴里的奶茶洒在了课桌上。 “小爷,你的特权真奇葩。″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熬夜就是小爷的特权,你不许做。”说着,北宸竟冲玙璠撒起娇来。 “北宸,你这就是不讲理。” “哼,小爷我什么时候讲过理呀?”他又颇为傲慢地将双手在胸前一搭。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行了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对嘛,要听话,这还差不多。"北宸喃喃道。 “北宸,你英语学得这么好,以后打算学英文专业吗?″ “这话说的。小爷我哪门学得不好?”北宸脸上满是欠揍的表情。 “真讨厌,不想理你了。”玙璠推了推北宸的胳膊。 “好了,好了,玙璠,别生气,我开玩笑呢。 我呢,还真被你猜中了。我的确特别喜欢英文,在英语中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所以呢,我以后打算考北京外国语大学的英语专业。” “什么?你要考北外?贺北宸,你没发烧吧?” 玙璠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蹩脚的笑话,说着,伸出修长的胳膊,戏剧性地摸了摸北宸的额头。 “别闹,发什么烧呀!我说的是认真的”。北宸挣脱了谭玙璠的手。 停顿了几秒,少年又继续说道:“你是害怕,小爷我考不上吗?” “哥,你真是我哥。我们学校的第一名,不考北大考北外,真是够滑稽的。 这不光是谢澜,校长更不会同意的。” “他们不同意算个屁呀!我的人生我来主宰,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指手划脚了? 他们算哪根葱呀?给他脸了?”北宸显得有些生气。 冷静一会儿,他突然握住了玙璠的手:“答应我,努力,和我一起考北外吧?” “什么?”玙璠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很难。但,也请你不要放弃。相信我,你可以的。 我的生活需要你来陪伴,后面的日子,我真的需要你陪我一起走。 所以,请你努力,争取一下,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北宸,我……我做不到,怎么办?”玙璠的情绪有些激动。 “相信自己,你真的可以。玙璠,如果你真的努力去做了。 即使最后我们还是无法在一起,也无所谓。 所以,请你不要害怕自己做不到,放手去做吧。” 玙璠的眼角冰凉,“北宸,我一定会尽力的。” 139 守约 “我问你,你今天干什么去了?”谢澜双手叉腰望着贺北宸。 “我能干什么去呀?我在上课呢。” “上课?你上的哪门子课?你把我当傻子吗?” “是,我又逃学了。”贺北宸淡淡地说了一句,就拎着书包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给我站住。贺北宸,你能耐了,你现在逃学成习惯了是吧。”谢澜一个箭步冲到北宸面前。 “就是成习惯了,而且改不掉了。”北宸冷眼望着她,又自顾自地向房间走去。 “贺北宸,你下回再逃学,就不要再进这个家门了。” “不进就不进,你当我想回来吗?”北宸反驳道。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含辛茹苦地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样对待我。” “是,所以这就是你压制我的理由吗?就是因为你生我养我,我要用一生去还你的债。 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你没有生下我。” 贺北宸平静了下来,尽量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您如果生气的话,您可以向校长申请给我记过处分呀,何必坐在这里生闷气呢。” “你以为我不敢吗?”谢澜红着眼睛望着他。 “我可以承受,但你不敢?”北宸冷冷地望她。 “你可以承受?你知道记过处分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与自己梦寐以求的北大无缘。 你告诉我,你怎么承受?”谢澜的声音嘶哑。 “我无所谓,您随便。我压根没有想过要考北大,又谈何梦寐以求?” “你,你今天想把我气死是不是?”谢澜感到自己气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您真正的了解我吗?您知道我的想法吗?您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不要把您的想法强加于我。 一直以来,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考虑你的感受?考虑你什么感受?你一个学生,你只有学习,你有什么资格提感受? 什么时候你给我考上北大了,什么时候再给我提你的感受。” “不可能。我要考北外。” “不可能?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凭什么我说了不算。您要这么.说,那我就故意考低点。”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我少做几十分的题,谁能把我怎么样?” “你……”谢澜指着贺北宸,半晌说不话来。 桌角的手机响了起来,贺北宸没有顾及谢澜,自行接起了电话。 “哎,玙璠,怎么了?好,好,你等我一下,我现在过去。”说着,贺北宸挂断了电话。 “走了。”贺北宸说着,将大衣外套一披就准备出门。 “把电话给我。” “我和玙璠约好的一起学习,您要做什么?” “贺北宸,你撒谎都不会打个草稿吗?你和谭玙璠一起学习,谁相信呀?” 谢澜将手机一把夺了过来,将电话又回拨了回去。 “喂,北宸,怎么了?”电话里传来了玙璠娇滴滴的声音。 “北宸是你叫你吗?你们俩什么关系呀,你叫他北宸? 我告诉你谭玙璠,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我不管你们今天约好一起做什么,总之,他今天是去不了了。 你和他就不是一路人,我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 不要让我看见,你再给他打电话。” 说完,谢澜就把手机挂了。 “妈,您干什么呀?”贺北宸略带愤怒地望着她。 “干什么?你干什么?你和那个谭玙璠有什么可说的,她学习那么差,你还和她走这么近。” “她学习差又怎么了?” “怎么了?没什么?我不允许你与差生有往来。” “…….” 贺北宸并没有把谢澜的话当回事,“我必须去,我和她说好了。” 说着,他就冲出了家门。 北宸飞快地向学校跑去,他的心跳得很厉害。 他不知道,也不确定,玙璠是否还在教学楼的楼顶等他。 雨水滴滴嗒嗒地落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天色渐渐黯淡了下去。 雨越下越大,打在北宸的脸颊上。 他顾不得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义无反顾地在街道上横冲直撞。 迎面而来一辆摩托车,北宸没有看路,一头撞了上去。 他跌倒在路边,胳膊擦掉了一块皮。 摩托车车主停下车,望着受伤的贺北宸,骂骂咧咧道: “干什么呢?不要命了?走路不长眼睛呀?” 说着,摩托车又飞也似的开走了。 贺北宸感痛苦无比,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胳膊向下淌。 雨水滑落在他的身上与鲜血交织在一起,滴落在路边的水坑里。 贺北宸咬紧了牙关,他现在已经顾及不了这么多了。 脚上的帆布鞋已经被雨水浸透了,眼前的水坑却被北宸无畏地淌了过去。 雨中的校园显得更加的干净,秋叶在雨水的冲刷下显露出耀眼的金色。 贺北宸看见玙璠独自一人站在教学楼的楼顶,雨水将她的全身浸得湿透。 她仍旧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雨水不断打在她的脸上。 “傻瓜,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不知道回去?要是我不来,你就一直在这傻等着。 冻感冒了怎么办?”贺北宸颇为心疼地责备道。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要是不来,我就站在这一直等。”玙璠望着雨幕中的少年笑了。 “玙璠,对不起。我妈说的话你不要在意。” “没什么,我也没心里去。她怎么说我,都没有关系,只要我和你在一起。” 北宸一把将玙璠揽入怀中,无法自控地吻了上去。 两个人在雨中热烈的亲吻,完全不顾雨珠的放肆,像两只落汤鸡一样抱在了一起。 良久之后,他们松开了彼此。 “走吧,回家。”说着,北宸握住了玙璠的手。 “北宸,你的胳膊怎么了?” “没,没什么呀?” “还骗我,说,为什么受伤了?” 只见贺北宸的半条胳膊满是鲜红的血渍。 “我,走路不小心摔倒了。” “你胡说,我不信。你肯定是刚才跑得太急了,被摩托车擦伤了吧?” “咦,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这样啊?你说你急什么呀,下回不许再这样了。” 玙璠撒娇似的推了推北宸。 大雨冲刷的小城显得明净空荡,“唉,你出来,谢澜知不知道啊?” “当然。” “这么说,她知道了?唉,那你等会儿回家怎么办呀?” “傻丫头,你就别担心我了。 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这么晚都没有回家,还将自己淋成这个样子。” 贺北宸柔情地望着玙璠: “还没吃饭吧!要不,我请你一起吃个面再回家?” 玙璠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们满身滴水,来到街角的一家面馆。 “老板,来两碗排骨面。” “好的,请稍等。” 过一会儿,喷香的排骨面就端上了桌。 玙璠的小鼻子被排骨面的香味所刺激,润滑的面引诱了她的味蕾。 北宸还没有动筷子,玙璠就不顾形象地开始狼吞虎咽。 “慢点吃,别噎着了,你个小馋猫。” 只见玙璠扒了几筷子渐惭放慢了速度。 “北宸,你说,时间过得多快呀!转眼我们就高三了,我真不想毕业。” “为什么?毕业不好吗?可以用大把的时间去玩。” “不好。等到毕业了呀,我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陪你在这家小面馆吃面了。” “什么呀,为什么要这么伤感。如果毕业了呀,我向你保证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和小爷一起吃个饭又算什么。” “就属你会说,到时候你要骗我,我可饶不了你。”玙璠嘟着小嘴。 “好,好,你不相信是吧?不相信,我们就来拉钩。” 说着北宸抓过玙璠纤细的手,与她拉了个钩。 “好吧,我就暂时相信你。” 玙璠笑起来像一朵微绽斥雏菊。 140 陪同 谭玙璠拿着打好的饭菜快步地向教学楼走去。 正午的校园寂静无声,只能听到风吹枫叶的“沙沙”声。 “这是你认错的态度吗? 你知不知道,你把唐老师都气成什么样了?” 玙璠刚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就听见谢澜的大嗓门。 少女小心翼翼地顺着办公室的门缝,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我什么态度呀?我做错了什么?题我本来就会做,课我还有必要听吗?”贺北宸反驳道。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你无视师长,举止傲慢,有失礼仪。过于自大。” 还没等谢澜说完,北宸就忍不住打断了她: “我怎么就傲慢了?怎么就自大了?难道非要我装做不会做就给他面子了?” “行,我懒得和你计较。 你不是会做题。今天做一百道数学.题交给我,我就不和你计较。” “做就做,不会费我多少时间的。”贺北宸扭头就走。 刚走出了办公室,就遇到站在门口的玙璠。 “你怎么在这里?”北宸显得有些惊讶。 “我……”玙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走,我们进班再说。”说罢,北宸拉着少女的人向教室走去。 “没吃饭吧?喏,这是给你带的。还热着呢,赶快吃吧!”玙璠将手中的塑料袋递到了少年的面前。 “今天表现不错哟!还知道给小爷我带饭。” “你真是爷,看把你美的。” “哎,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被谢澜留在办公室的。”北宸好奇地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呀?"少女望见北宸大口扒菜的样子,颇为满意地笑了。 “哎,我说,你这小子,你怎么就不知道乖一点呀? 你看你今天那嚣张跋扈的样儿,真是让我唏嘘不已。″ “你既然让小爷我乖一点儿,这还不是要了我的命。 再说了,我嚣张跋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不是应该早就习惯了吗?″ 说着,北宸又开始坏笑。 “哥,你还是快点儿吃吧。吃完饭,还要去拖地呢,真是的,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说着,玙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北宸停住了正在叨菜的手,“傻丫头,你干什么去?” “我才没心情陪你吃饭呢,我要去睡觉了。” “不行,你不许走。人家还没吃完呢。”北宸像是在撒娇一般。 “你不是小爷吗?” “小爷吃饭也要人陪呀!”北宸呢喃道。 “本姑娘要去睡觉了,没空理你。 要陪你,也要等本姑娘睡醒再说。"说着,玙璠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贺北宸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这个周末一起去看电影,我请。” .“看来小爷你又有钱了?” “没钱,就拿一中的奖学金垫上就行了。″贺北宸略带炫耀地说。 “我睡觉了,不许打扰我。”说着玙璠冲少年做了一个警告的手势。 玙璠走了以后,贺北宸便觉得口中的食物索然无物。 他随便地扒拉了两下,径直地向墙角的垃圾桶走去,将剩下的饭菜倒进了进去。 少年默默地拿起了放在墙角的拖把,小心翼翼地,生怕打扰到玙璠睡觉一般.。 他躬下身,腰弯成了弓形,卖力地拖着花色的大理石地板。 “你看,那不是贺北宸吗?他怎么在拖地呀?” “他呀?估计是上次周测考得不理想吧?” “考得不理想就要拖学校的走廊?” “应该是这样吧,清北之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说着,女孩们就从北宸的身边经过了。 不知为何,每当这样的时候,他总会对那个叫谢澜的女人产生深深的怨恨。 这个被他称作母亲的人就像是强加于少年身上的枷锁,她从未真正的心疼自己。 他贺北宸只不过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一颗攫取名利的棋子。 生活在他人眼光里的贺北宸,时常感到浑身不自在。 他不敢犯错,害怕被他人指指点点。 贺北宸望着自己手中的拖把一点点便得肮脏,心中涌.起了更多的落漠感。 正午,楼道里很安静,听不见一点声响。 大部分的学生都趴在课桌上,开始了午休的状态。 贺北宸的校服都被汗水打湿了,精疲力尽之下,他丧气地扔下了拖把,蹲了下来。 望着还没有拖好的楼梯,他感到遥遥无期。 低下头望着腕上的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该上课了,少年在心里暗自叫苦。 “北宸,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来帮你”。 少年寻着声音望了过去,望见晏桉手中拿着一把拖把拖了起来。 他连忙站起身,“不用了,晏桉,你去睡觉吧,我自己来干就好。” “没事,我不困,你去睡一会儿吧,不要影响下午的考试。” “哎,真不用,谢澜要罚的人是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想连累你。”北宸有些不好意思道。 听到他这么说,晏桉猛地停下了手中的拖把: “告诉你,贺北宸,你小子给我听好了。 我们是哥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所以,如果不想牵连我,请你下次任性之前再三考虑一下。 无论如何,你受罚,我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所以,请你抑制住自己的脾气,就当是为了你的好哥们,你也要装得乖一点。 我真的不愿意下回再陪你一起拖楼道了,所以,听句劝。” 贺北宸乖乖地站在一旁听着晏桉的劝告。 这时候他收起了自己的锐气,像一只猫咪一般温顺。 良久,少年眨了眨他深邃的眸。 “好的,我保证,从今天起,我贺北宸不会再犯这么低级愚昧的错误,再不会让我的好哥们替我背黑锅,这总行了吧?" “勉强说得过去。”晏桉的一张胖脸上浮现出了温暖的笑意。 于是,两个人开始一起拖起了地板。 “哎,晏桉,你是怎么知道谢澜罚我拖地的?” “我怎么会知道呢,是谭玙璠告诉我的。 今天中午我刚回到教室,她一骨碌就从课桌上爬了起来。 我感到很奇怪,又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冲过来告饭诉我,你被谢澜罚了,请求我帮助你,所以我就来了,就这么简单。” “那她呢?”贺北宸追问道。 “她那么瘦小,能帮上什么忙啊?又回去睡她的中午觉了。” 贺北宸不再说话了,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我说,北宸,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跟哥们说实话。”晏桉显得很神秘的样子。 “什么事呀?你说。” “你和那个谭玙璠是什么关系呀? 为什么她那么关心你?”晏桉声音小小的问道。 “啊,我和她,普通同学呀!”贺北宸的脸变得有些微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 “狗屁!你说你们俩是普通同学,鬼才相信。 人家.丫头对你这好,分明是喜欢你呀。 哎,你脸红什么,你是不是也喜欢她呀?”晏桉一针见血的问道。 “对呀,只是一不小心就被你给发现了。”贺北宸颇为腼腆地咬了一下嘴唇。 “好啊,你个臭小子,有女朋友了,也不给我说,居然还在那儿藏着掖着。″ “好了,桉。别生气了哟,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还有,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哟!这件事目前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可别给我捅出去了。 要是让谢澜知道了,可就不好了。″北宸担忧道。 “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出卖你的。”晏桉向他保证道。 转眼间,午休的时间快要结束了。 贺北宸向教室走去,走到谭玙璠的课桌前,冲正在酣睡中的少女打了一个响指。 这一下将玙璠惊醒了。 她厌烦地从课桌上直起身来: “谁这么讨厌?打扰本姑娘睡觉。” 睡眼朦胧中,恍惚望见.了一张清瘦稚气的脸庞。 “傻丫头,今天谢谢你帮我了。″ 玙璠立刻清醒了过来,“谁要帮你了? 我告诉你,臭小子,你下回要是再这么做,你就是饿死,我也不会管你。” “担心我对吧?担心我你就直说呗,还嘴硬什么?” “你……谁担心你了,你个自恋狂。”玙璠辩解道。 “行,我自恋。 不过我要是真把自己饿死了,谁给你讲数学题,对吧?” “谁要你讲了,你还是先把被罚的题写完吧!”少女冲他吐了吐舌头。.. 转眼便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学生们像是被放飞的鸟儿,一大批,一大批地涌出了校园。 “北宸,北宸。走,去吃晚饭了。” 晏桉推了推坐在课桌上的贺北宸。 “不去,没时间,你自己去吧。”少年并没有抬眼看他。 “怎么了,北宸,你为什么不去呀?” “不去了,我还要写数学题呢!要不然,今天晚上又要开夜车了。” “哎,你哪天晚上不开夜车呀! 哪能不吃饭呀!你居然因为学习不去吃饭,贺北宸,你是不是发烧了?” “哎呀,桉,你自己是去吃吧,别啰嗦了,婆婆妈妈的。” “你……好吧,你需要我给你带点什么吗?”晏桉无奈地说。 “你去书店给我带一本十月下的英文杂志吧,等回来我再把钱给你。 就.是我经常买的那一种。 我今天上数学课的时候把那一本看完了。″ “噢,趁着,你今天上数学课在看英文杂志?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少年淡漠地问道。 “没问题,你小子真是个奇葩。 英文杂志我根本看不懂,看上两行就被催眠了。 你小子居然还把它当做数学课的消遣,真有你的。” “哎,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呀?你到底给不给我买。”北宸装做一副生气的样子。 “买,买,买,这总行了吧!”说着,晏桉冲北宸摆了摆手。 141 替抄 最后一节,年级的作文公开课,依旧是那么让人生厌。 “贺北宸,谁让你坐下的?”谢澜突然冲进阶梯教室里,“起来,站后面去。” “唉,女魔头又来了。”谭玙璠暗自叫苦。 “把你的卷子拿到后面抄去,抄完再回来。”女人气愤地走到北宸的课桌前。 北宸用余光瞥了一眼女人,不屑地将手中的书一摔,向教室的后面走去。 “我告诉你,你不要把我说话当放屁,我说到做到。” 谢澜冲男孩翻了个白眼,走出了教室。 谢澜前脚刚走,后脚贺北宸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北宸,你小子怎么倔呢?你打算和谢澜僵持到多时?”晏桉劝慰道。 “哎,就是的北宸,你就向她认个错,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同桌姚亮也嘟囔道。 “我认错?我服软?” “北宸,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你就乖乖地把语文卷子抄完就算了事了。” 一向沉默的叶念祎也说话。 “就是的,你还打算拖到多时?你天天这样躲着她也不是个事。”师雨祺也好心提醒道。 “我不会写的。”无论别人怎么劝,贺北宸还是一脸的倔强。 “你不写,那你打算站到多时呢?” “我无所谓,站就站呗!她来了,我就装个样子就行了。” 谭玙璠一直坐在旁边沉默不语,她了解北宸的性格,倔强固执,因而她并不打算劝他。 却在暗暗想办法,她厌恶他的任性,但现在说这些却无济于事。 “玙璠,今天我给你辅导完英语,一起去奶茶店吧。” “不去,要去你去吧。今天不用你给我辅导了,我还有事呢。”玙璠面目表情。 北宸察觉到了玙璠的异样,“怎么了你,不开心?” “我没有”,玙璠冷漠地说,“北宸,你能不能以后别再这么任性了?” “怎么了,玙璠?我怎么就任性了?你是因为我才生气的吗?”北宸质问道。 玙璠望着他不说话。 “行,你也生气了。我不就交了张白卷,你们至于吗?”贺北宸说着,就向外走。 男孩感到莫名其妙,他实在不明白,玙璠为什么要生他的气。 他的确有些任性,但也犯不上她讨厌。 这样想着,北宸感到胳膊的伤口疼痛了起来,他从未感到这般孤独。 独自一人,骑着单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不觉放慢了速度。 秋天的落叶“沙沙”地飘落,在这样的夜晚,北宸感到的只有冰凉。 仿佛灰蒙蒙生活中的唯一一抹金色都将他抛弃了。 他累了,真的累了。北宸下了车,索性推着单车向家走去。 玙璠闷闷不乐地将课桌中的塞进了书包里,“怎么了你?”雨祺见她脸色不对。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玙璠简略地回答道。 雨祺似乎看出了玙璠的心事:“嗨,玙璠,你还再因为北宸的事担呀?” “雨祺,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是,谢澜那个女魔头真的很过分。 但他这样做,能解决问题吗?” “行了,玙璠,你没有必要担心他。他自己心里有数。” “他心里有数?他有什么数呀?他就只会和谢澜置气,他才不管后面怎么办呢?” “行了,行了,玙璠。”雨祺摇了摇她的胳膊: “你这么替他着想呀,贺北宸也未必领你的情,你就别想了。” 贺北宸已经走了,玙璠没有骑车,不得以只能走路回家了。 “行,你也生气了。我不就交了张白卷,你们至于吗?” 女孩想着,不觉中又有些后悔,刚才自己的态度的确不好,但实在是因为气不过。 也不知此时北宸的心里会怎么想。 正走着,玙璠一脚踢翻了路边的石子,越想越心烦,不知不觉走进了家门。 “回来了。”郭莹莹正在厨房里做饭。 “嗯。”玙璠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呀?”郭莹莹停下了手中的切菜刀。 “嗯,下课早。”玙璠掩饰了过去。 “去洗下手,吃点杏子,我刚洗好的。饭一会儿就好了。”郭莹莹嘟囔道。 “妈,我不吃了,我今天没胃口。对了,你不用做我的饭了,我今天不饿。” 玙璠说着,就提着书包向书房走去。 “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呀?怎么看着怏怏地?”女人将切好的菜倒进锅里。 “没事,等会儿这孩子就饿了。” 玙璠疲倦地拉开了书包拉链,翻找着什么,一本笔记本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厚厚的本子,封面上是用钢笔写的潇洒字体:“贺北宸。” 女孩停下了翻找的手,打开了笔记本的按扣。 北宸的字体映入了玙璠的眼帘。 谭玙璠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来了精神,玙璠将周测的语文卷子拿了出来 她从笔袋黑掏出一支水性笔,又抽出几张A4的白纸。 纤细的手指在白纸上誊抄了起来,纸上浮现娟秀的字迹。 玙璠写下了一行字,又瞥了一眼北宸的笔记本,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她生气了,将刚写了几个字的白纸揉成了纸团,扔到了地板上。 玙璠重新打起了精神,眼神久久地注视着北宸的笔记本,下定决心重新写了起来。 她刚刚下笔写了几个字,又觉得不满意,将纸揉成了一团。 玙璠一遍遍地扔纸团,一遍遍地重新写,她认真地仿照北宸的字迹。 可无论女孩怎样努力,就是写不出北宸那般潇洒的感觉。 即使她的字很漂亮却不是北宸的样子,她是娟秀柔美的,而男孩则显得刚劲有力。 玙璠赌气地将自己写过的纸揉成了一个个纸球。 女孩正心烦意乱中,却听见郭莹莹的声音: “玙璠别写了,出来吃饭了。” “妈,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玙璠撇了撇嘴。 “哎,快点,玙璠,吃饭了。着什么急呢,吃完饭再写,快点来。”郭莹莹催促道。 “哎呀妈,你别喊了,我真不饿。”玙璠有些不耐烦了。 “这孩子,怎么了。”女人自言自语。 玙璠没有理会郭莹莹,从小到大,只要她想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她现在决心要仿照北宸的字,替他把罚抄写完。 “玙璠,玙璠。”郭莹莹敲了敲女儿房间的门。 “进来。”玙璠只顾着写字,头也没有抬一下。 女人望着地板上的一堆纸团,“怎么了,玙璠,不开心了? 写错了,你划掉重新写就行了呗!这样多浪费纸呀!” “妈,你别说了。”玙璠皱了皱眉头。 “给,这是我今天才买的杏子,你吃一点吧。”说着郭莹莹将水果盘放在了玙璠的课桌上。 女孩却没有看一眼水果盘,只顾埋头写。 “玙璠,你写吧,我出去一趟。”郭莹莹小声说。 “干什么?” “这不,不是害怕影响你学习吗?我去你张婶家打麻将,就不在家玩了,免得惹你心烦。” 郭莹莹显得有些心虚。 “你可真会替我着想,去吧!”玙璠随口道。 “璠璠,你不会生妈妈气了吧!” “哎呀,没有,你赶快走吧。”玙璠眼看就有些不悦了。 “那好吧,我走了。”郭莹莹说着,就赶忙溜出了门。 家门“啪”地一声关上了,玙璠独自一人在房间里不停地写着。 一次又一次地模仿,这次总算是有点样子了,玙璠露出了满意神色,继续写了下去。 女孩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又随手抓了个杏子填到了嘴里。 北宸在课桌前有些坐立不安,男孩望了望窗外渐暗的天色。 摞下了笔,拿起了书桌旁的手机,不经意间又想起了她: “不去,要去你去吧。今天不用你给我辅导了,我还有事呢。” 这傻丫头,她不会真生气了吧。北宸想着,有些不放心。 男孩有些犹豫地点开了对话框:“玙璠,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他写完后,却迟迟没按发送键。男孩又想了一下,发了出去。 “叮叮”,书堆旁的手机响了两下。 “谁呀,这么晚了,还给我才信息。” 玙璠原本并不打算理会它,但出于好奇,还是点开看了一下。 看见贺北宸话,女孩不觉嘴角上扬了。 “你说呢?”发完信息,玙璠忍不住地坏笑。 北宸看见玙璠的回复,一下子蒙了。他想不到她会这样回复他。 原本北宸认为她会说:“没关系,我不生气。” 谁知她…… 贺北宸犯了难,不知说什么好,他想了想还是打算服软: “好了,玙璠,你不要生气了。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这么任性了。 你不要担心我。但我这次真的不想抄,小爷的话都放出去了,这样做多丢脸呀。 行了,宝贝,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作为补偿,小爷我明天放学请你喝奶茶。乖,别生气了,对自己身体不好。” 手机再次响了,谭玙璠急不可耐地点开了对话框: “谁生气了,你个小白痴。”玙璠又露了个坏笑。 “你……你居然敢欺负小爷。”北宸看见了信息又哭笑不得。 “我就欺负你了,明天乖乖地请本姑娘喝杯奶茶,就算饶了你。” 北宸看见这句话,竟有些如释重负之感,这丫头还是这么贪吃。 “好,小爷说到做到。” 星辰缀满了天幕,月银白色的光洒在玙璠的课桌上。 台灯下,是几张写满字迹的A4纸。 玙璠握笔的右手已经酸疼,手指蹭上了白纸未干的墨迹。 谭玙璠感到自己一星期也未写过这么多的字,她仿佛化身为一台写字机器。 她不知疲倦地写,渐渐变得僵硬乏力。 “玙璠,玙璠,你还没睡呀。”是郭莹莹的声音。 女人推开了家门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便走了过来。 看见了压在笔袋下的几张A4纸,郭莹莹不禁抱怨道: “怎么?写了这么多,还没写完,这都几点了。你们老师可真够丧心病狂的。” “可不是吗?”玙璠附和道,她现在手指酸痛的都想把谢澜掐死。 “写不完,就不写了,玙璠,睡觉吧。”郭莹莹看见女儿疲倦的样儿有些心疼了。 “没事的,妈,我还有一点就写完了,你先去睡吧。” “那你也早点呀。快点写完睡觉了。”郭莹莹说着,打了个哈欠,向卧室走去。 142 夜访 天气变得越发的冷,玙璠不得以裏上了她红色的风衣。又是凌晨五点,天不亮她就起床了。很奇怪,她最近的睡眠总是很浅,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值得她去认真地做一番。 走在深秋的街道上,满眼望去都是孤枝败叶,当然也不乏一些光鲜的黄叶,只是它们也在晚风中飘摇着,让人不觉有些伤感。 晚灯仍亮着,只只是街上早已经没有了行人。路边的小店也打了烊,顺着灯光的方向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块黄色的招牌下。漆黑的夜色中,门面的招牌还亮着,上面排列着几个清晰的字体:磊叔面馆。 不出所料,舅舅的面馆还没有打烊,他一向勤勉而辛劳,这让玙璠不觉有些心疼。她的发丝在微风的吹拂下变得有些凌乱了,寒风从她围巾的缝隙中钻了过来直袭她纤细的脖颈,玙璠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理了理碎花式的巾布,随即将那双微微泛冻的手塞进了衣兜里。 昏黄的招牌下,玙璠停顿了两秒既而向台阶上走去。 晚秋的冰冷让她不觉有些发抖,便不觉加快了脚步,“舅舅,舅舅,我来了。”谭玙璠说着三步并做两步踏上了台阶,只是小屋里很安静。朝四处望去,每一张饭桌都被郭磊擦得锃亮,桌椅摆放得很是整齐,就像是从未有人使用过一般。 她正观望着,郭磊便从厨房走了出来,肥肥胖胖的男人拍了拍身上的面粉,厚重的大手端出了一盘糖醋排骨。小宇宙一看便知道这就是舅舅的晚餐。 “玙璠,你怎么来了?”郭磊随即将饭菜摆放在了餐桌上,一张胖脸上露出了非常疑惑的表情,但他却是憨厚的,单从上扬的嘴角便可以看出他对少女的欢迎。 “舅,我想您了。”谭玙璠一反常态地撒了个娇,却又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女孩将手撑在了饭桌上,下一秒又在桌旁坐了下来。 “你这丫头,就属你嘴甜。”郭磊摸了摸玙璠的小鼻子,之后那只粗壮的胳膊便向筷篓钩去,“说吧,找你舅什么事?”他又有些直奔主题的意思。还没有等玙璠说话,他便递给了她一双筷子,“来,来,来,陪舅舅吃一点,我们边吃边说。”说着,男人竟有些迫不及待地吧唧了一下嘴。 “不了,不了。”玙璠笑了又慌忙摆了摆手,“我不饿。”她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并不明确又既而补充道,“舅,我晚上不吃饭,我减肥。”小宇宙说着又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 郭磊不知道外甥女会这样回答他,不觉有些扫兴,于是便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么小的娃减什么肥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一点吧,玙璠,舅的厨艺是很不错的。”男人说着将餐盘里的糖醋排骨向小宇宙的碗里夹了几块。 虽说郭磊有些自卖自夸的意味,但他说的的确都是实话。谭玙璠也是心口不一,的确,减肥这样的事对于我们小宇宙来说也实在有些难。不出所料,刚刚有一些坚定的意志,在她灵敏的嗅觉前又甘拜下风。 下一秒,谭玙璠就想收回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但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实际上,她非常需要郭磊给她一个台阶下。 “哎,傻丫头,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吃呀。”男人见谭玙璠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倒是有些不解,便催促这她。这一下,谭玙璠就露出了马脚,“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她鬼笑了一下,话音刚落便急不可耐地去夹餐盘里的排骨。 与此同时,郭磊却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而是静静地望着她,眼神中溢满了爱怜的神色。坐在他对面的玙璠吧唧吧唧嘴,看样子吃的津津有味,少女的脸颊上更是一种不必明说的满足。 但似乎用筷子吃还不够来劲,玙璠便索性上了手,竟而有些狼吞虎咽。此时她已经被排骨的香味所吸引,更别说顾及什么形象了。 “慢点,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郭磊看着谭玙璠吃得这样快,竟有些害怕她消化不了,于是便好心的提醒。谁料,玙璠被他这么一说竟有些回过神来,“哦,舅舅,您也吃呀。您别光顾着给我夹。”女孩说着终于放慢了手中的速度,既而抬起了头。 郭磊这才动起筷子,但他又像没有了食欲。即便他从早上吃过饭后就没有再动过筷子,但他此刻却并没有那么强的欲望了。嘴上再和外甥女自夸,却早已对自己制作的菜肴麻木了,因此便显得心口不一,只是简简单单地撩拨了一下筷子。 谭玙璠对郭磊的表现很是纳闷,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而郭磊却为了掩饰尴尬而打断了她, “玙璠,这么晚到舅店里,就只是为了看看我?”郭磊也是个谈话高手,一下便将女孩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正事上。 “哦。”小宇宙这才抬起了头忽而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想显得自己太过贪吃,他便放下了筷子,又显得一脸认真的样子,“您看看,您要是不说我都忘了。”一副恍然大悟之后,这才从裤兜里掏出了相机。 “我有些照片想要给您瞧瞧。”谭玙璠说着便将相机递到了郭磊的面前,纤细的手指在上面随意地摆动了一下,原本空白的镜头前便浮现出了图像。 “您看看这幅构图怎么样?”小宇宙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眼神中充满了期待,郭磊舒展了一下疲倦的身体,此时也打起了精神。 他聚精会神地望着面前的图景,只见漆黑的夜空中划过许多道明亮的流星。这应该是一副关于流星雨的图景,这样的构图是很难找到的,真不知道他这个小小年纪的外甥女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你拍的?”郭磊还是有种不敢相信的样子,他抿了抿唇,脸上是一种颇为纳闷的表情。谭玙璠却被舅舅这丰富的面部表情搞得一头雾水,“对啊,没错。是我自己拍的,有什么不对吗。” “没。”男人说着便有些沉默了,眼神还是定定地望着相机里的图片,“我只是觉得你很棒,有这么高的摄影禀赋。”郭磊说着,一种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143 补偿 天微微泛亮,几张订好的A4纸放到了谢澜的课桌上。 谢澜拎着自己的皮包走进办公室时,看见了写满字迹的A4纸。女人将它草草地翻看了一遍。 正欲将它摞在桌角,不觉心生疑惑:“这臭小子,写完了?” 谢澜又重新打量起那几张A4纸,从第一面翻阅到最后一面,并没有发现遗漏的题目。 即使A4纸上的字迹与北宸略显不同,但女人并没有察觉。 “看样子,这孩子,是真知道错了。”谢澜喃喃自语。 “哎,北宸,你昨天晚上写罚抄了吗?”晏桉刚进班,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写个屁,没写。”北宸抬了下眉毛。 “那完了,哥,你就等着谢澜咆哮吧。” “那可不一定,没准谢澜就不屑于和我计较这件事了。”北宸撇了撇嘴。 “北宸,我看呀,你是逃不过去了。”姚亮也表态了。 北宸望着黑板上的课程表,“语文”两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玙璠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语,她的内心异常忐忑。 谢澜发现她替写了吗?如果没有,万事大吉。 如果发现了,后果会不堪设想。 这时谢澜拿着语文课本走了进来,玙璠不敢去看女人,手心里直冒冷汗。 “她没发现,没发现。”玙璠在心里暗暗地安慰自己。 “贺北宸。”谢澜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嗯?”北宸站了起来,望着女人半张的嘴。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命运的洗牌。 “你认错态度很认真嘛,看在你这么认真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你也长长记性,下回不要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谭玙璠终于松垮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贺北宸惊讶至极,他的每只眼睛都放大了半工分,男孩实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根本没有抄呀,怎么……”他的目光呆滞。 “好了,我不就是原谅你了吗?你至于这么惊讶吗?”谢澜望着北宸呆滞的样子感到好笑。 “哎,好了,你坐下吧。”谢澜说着,翻开了课本,正欲讲课。 贺北宸完全没有听到谢澜的话,男孩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难道谢澜不与我计较了?不对呀!”他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澜看见北宸还像木头桩子一样站着,“贺北宸,让你坐下你没听到吗? 你要想站着,就站着吧。” 全班学生的目光都集中在贺北宸身上,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姚亮见状,不经心急,他猛地拍了一下贺北宸的胳膊,却淡忘了他的伤口。 强大的痛感刺激着北宸的神经。 “啊”,男孩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胳膊,“你干嘛?”他没好气地问道。 “谢澜让你坐下,你发什么呆呢?”姚亮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噢。”北宸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坐下来,随即脸羞得像个西红柿。 师雨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身边的玙璠: “北宸真逗,他刚刚那个表情太可爱了。” “他的确很可爱,这傻小子。”玙璠望向右前方北宸,淡淡地笑了。 “哎,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抄了就抄了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真是的,还骗我们,好像害怕谁笑你似的。”姚亮嘲讽道。 “亮,我没抄,我真没骗你们。”贺北宸翻了翻眼珠。 “放屁,你小子骗谁呢?你要没写,谢澜会原谅你,鬼才相信呢。” “亮,我说的是真的,我骗你有什么意思?”北宸见姚亮不相信他,开始着急的。 “要真照你这样说的话……”姚亮低下头,仿佛陷入了沉思。 男孩会缓缓说道:“那,应该是谢澜良心发现,浪子回头,痛改前非了。” 姚亮越说越激动,下意识,又一次猛拍了北宸的胳膊: “北宸,你真牛逼呀!让女魔头都改邪归正了!” 兴奋至极时,却看见贺北宸一脸线黑地望着他,捂着缠满绷带的伤口。 姚亮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结结巴巴:“对,对不起,我又忘了。” “姚亮”,贺北宸的头发都乍了起来:“你要是再拍我的胳膊,我和你没完。” “行了,哥,人家又不是故意的,真是……”说着,开始向北宸撒娇。 “行了,行了,不和你计较。”贺北宸被姚亮娇羞的样子恶心到了,无奈地摇摇头。 后半节课,贺北宸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男孩用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右手一刻不停地转着笔: “谢澜,真的原谅我了,不可能呀。她怎么会呢? 难道……有人帮我写罚抄?”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北宸便觉得好笑: “怎么会呢?谁会帮我写呀?自己都忙不过来呢。” 越想就越没有个头绪,贺北宸的心里乱如麻,又像猫抓的一般。 男孩想着想着,教室里的人就渐渐变少了,他仍撑着腮帮子。 北宸就像樽雕像一般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像是被钉在上面了一样。 “哎”,谭玙璠走到他面前,见他没有注意到她,轻轻敲了下他的课桌,“你发什么呆呢?” “干什么?”贺北宸缓过神来,看见空荡荡的教室,“他们人呢?” 玙璠无语地望着男孩:“他们人呢?放学了,你个小白痴!” 贺北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噢,都放学了,我都不知道。” 又像是要挽回自己的面子,反驳道:“说谁白痴?你才白痴呢。” 他抬起头,触及到玙璠犀利的眼神:“行了,行了,小爷带你去喝奶茶。” 说着,讨好似的抓起玙璠的手就往外走。 “老板,来两杯巧克力味的奶茶。” “哎,你不是不喜喝巧克力味的吗?”玙璠找了个空桌坐下。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喝?你喜欢喝,小爷就喜欢喝。”贺北宸无赖似的说道。 “哎”,玙璠还想再说些什么,“你要是不喜欢喝,就换个別的口味的呗!” “我说了,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玙璠望着贺北宸受伤的臂膀,小心翼翼试探道:“还疼吗?” “嗯,不过现在好多了。” 热腾腾的奶茶端上了桌,贺北宸握着杯身,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怎么了?还在想上午的事呀?” “嗯”,北宸将手中的奶茶放在了圆桌上,“这件事真的很奇怪。” “怎么了?”玙璠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 “我昨天明明没有写罚抄,可谢澜居然原谅了我。” “她原谅你不好吗?”玙璠抿了口奶茶,咽进了肚子里。 “自然是好,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北宸皱了皱眉,“你说她什么时候变这么宽容了?” “你个小傻子,你不会还真以为谢澜会无缘无故原谅你吧?” “你什么意思?”北宸看见玙璠咧嘴大笑,非常纳闷。 “行,我告诉你,昨天是帮你写的罚抄,放在谢澜桌子上的。” “不可能吧,我的字谢澜认识的。你要是帮我写,谢澜一定会发现的。”北宸半信半疑。 “没骗你,千真万确。”玙璠喃喃细语。 “怪不得。”北宸像是突然开窍了。 “怪不得什么?”这时轮到玙璠疑惑了。 “怪不得你昨天生气,原来你帮我写罚抄了。 我说呢,我不就交了张白卷吗,你生的哪门子气?” “贺北宸,我告诉你,你可得好好补偿本姑娘,我昨天就帮你抄个破卷子,抄到好晚。” 玙璠说着,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 “行,小爷我好好补偿你。”男孩温暖的眸光,如缕缕春光洒在少女的脸颊。 下一秒,他的上身前倾,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玙璠的心怦怦跳着,像小鹿乱撞。她的额触及到了他唇的温度。 她感受到了他的体香,那是贺北宸特有的气息。 他渐渐收回了他的吻,又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嘟个小嘴: “我都亲你了,你是不是也应该亲我一下呀!”说着,他指着自己的一侧脸颊。 “贺北宸,你不要脸。”玙璠羞红了脸。 他却走到了她面前,一把将她拉扯了过来,又强制地吻了上去。 她的唇回应了他,双手自然而然地勾在了他的脖颈。 慢慢地,贺北宸松开了嘴,受伤的臂膀却紧紧搂着自己心爱的女孩。 这般热烈的举动,引得旁桌的客人一阵唏嘘: “他们怎么这样呀,羞死了。” “就是,在这里又亲又搂地像什么样子。.” “现在的高中生呀!唉,垮掉的一代。” 听到周围的议论,玙璠的脸都在发烫:“快松开我,周围有人看着呢。” 北宸却无动于衷:“我不松,让他们看呗。” 玙璠想要挣脱他,却拗不过北宸有力的臂膀。 “你……快松开呀!丢人死了!让他们在那指指点点的。” “不管”,他搂得更紧了,“我爱你,和他们无关。他们尽管指指点点。 我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贺北宸爱的是你。” 他温暖的怀像太阳一般保护着她,渐渐,她不再挣脱,在太阳的怀里沉醉。 “从今以后,你不用再害怕,也不用再逃避什么。 我会一直保护着你,只要你愿意,这样的补偿可以吗?” 她笑了,长长的睫毛都溢满了柔情: “我不会害怕,也不会再想着逃避。我爱上了你,因而愿赌服输。” 北宸的双手扣在了玙璠纤细的腰肢上。 他宽大的手掌又带着少年的稚嫩,轻柔而充满了力量。 玙璠的头依偎在男孩的肩头,一头柔美的秀发,自然而然地轻抚着他的脸颊。 他们久久地搂抱着,用餐的客人却静静地望着他们,不再言语。 144 油画 “北宸啊,你多吃点呀,最近学习这么辛苦。”说着老贺将一个大鸡腿夹给了贺北宸。 “爷爷,您不要光顾着给我夹,您也吃呀。”北宸有些不好意思。 何妤蕾端着米粥从厨房走了出来,“给,北宸,这碗是你的。” 贺北宸刚刚接过何妤蕾手中的米粥,还没来得及地抿上一口。 老贺就已经发飙了:“你让他喝什么粥?” 何妤蕾有些委屈道:“怎么了爸,一人一碗呀。” “北宸,别理她,多吃点肉,粥就不喝了。”老贺又转去对北宸说。 “谁让你煮.这么多米粥的?煮这么多你自己喝。” 何妤蕾似乎也生气了,走进厨房,端了碗米粥出来。 她没有坐在餐桌旁,而是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 “大妈,您过来吃饭吧。” “你吃你的,你不用管我。”何妤蕾没好气地说道。 “你怎么说话的?宸宸好心叫你过来吃饭,你什么态度?”老贺冲何妤蕾吼道。 又忙给北宸夹菜道:“她不吃算,我们吃我们的。” 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北宸似乎想起了什么。 “爷爷,北凡呢?” “走了。”老贺冷漠地说。 “走了?去哪了?”北宸有些惊讶。 “谁知道呢?走好久了。”老贺喃喃道。 “为什么呀?”北宸对弟弟的出走有些纳闷。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何妤蕾声音冷冷的。 “因为我?”北宸更加不解了。 “闭嘴,他走了和我们家宸宸有什么关系呀!”老贺的声音沙哑。 “他”,女人冷笑了一声,“他是谁呀?他是你亲孙子,是外人吗?” “我不认他,我们老贺家没有这么不争气的孩子。” “行呀!你天天一囗一个宸宸叫着,却对北凡这么冷漠,你会遭报应的。” “遭报应?我告诉你,我老头子还轮不到你来威胁!” “爷爷,大妈,你们不要吵了。北凡走了,你们去找了吗?” “找?找什么找?他这么大的人又饿不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自己就回来了。 真是的,是他自己要走的,又不是我逼的。” “爸,你够了!北凡为什么会走,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何妤蕾也没等老贺反驳,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宸宸,你不用担心你那个弟弟,他不学无术,回来了,也只会成为家里的累赘。” 贺北宸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刚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从爷爷家离开后,贺北宸总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不知道北凡在哪里,他很同情他。他更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无家可归。 想着,北宸又有些佩服自己的这个弟弟。他也离开过,但不敢离开这么久。 此时,贺北宸正站在书店的门口等待着那个女孩。 “北宸,抱歉,让你等这么久。”谭玙璠穿着渐变色的纱裙缓缓地向他走来。 他一把拉过玙璠,将她抱进了怀里: “玙璠,你今天真漂亮,就像高贵的公主。” 北宸的双手抚摸着玙璠的头发,良久之后,他放开了她。 “走吧,宝贝,我们进去吧。” 说着,北宸拉着玙璠的手走进了书店。 “你要带我来买书?”玙璠好奇地问道。 “没有呀,我想带你来画画。”少年解释道。 “画画?”少女显得有些吃惊。 “对啊,旁边有一个人画室,跟小爷我走,绝对没错。” 走了几步,他们便来到了画室。 地板上放置着高高低低的画板,画板上有各式各样的图案。 漂亮的驯鹿,精致的女郎,穿着白衣的少年,波涛汹涌的海面。 “请问,你们要画些什么?” 一个年轻女人从里面走过来,她蓬蓬松松的头发自然地搭在肩上。 贺北宸的眼睛从每一张画上,最后他驻足在一画架旁。 “这样图案的画布还有吗?” 只见画布上,夕阳西下,一对情侣拥抱在了一起。 男孩将女孩举了起来,两人的脸颊浮现着灿烂的笑容。 “有,我去给你拿。小伙子的眼光真好,这幅画很适合情侣在一起画。” 女人微微一笑,向画室里面的房间走去。 北宸望向心爱女孩,看见她的脸红得像个苹果。 “怎么了,我们本来就是情侣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好了,这是你要的画布。” .女人拿着画布走了过来,又帮贺北宸将画布固定在了画板上。 “好了,你们现在可以开始画了。” 女人又打量了一眼腼腆的谭玙璠,打趣道:“小伙子,这是你的女朋友.吗?” “对,没错。”少年淡淡地说道。听着贺北宸的回答女人又笑了。 北宸打开了颜料,拿出两支画笔。 “玙璠,你在这等着我,我去洗下画笔。” 谭玙璠独自坐在画板前发着呆,“这是我的未婚妻。”贺北宸的话久久的徘徊在她的心房。 “玙璠,玙璠,你发什么呆呢?玙璠?″贺北宸洗完了画笔,望着谭玙璠呆呆的眼神。 “嗯,没什么。”玙璠喃喃细语。 “喏,这支画笔是你的。我们一起画。” 玙璠接过了画笔,却不知道如何下笔。 见贺北宸用画笔沾了点水,又沾了点颜料向画布抹去。 玙璠学着他的样子画,却画得不均匀,用笔也很费劲。 贺北宸似乎也画出了少女的窘迫,“来,傻丫头,我来教你。” 北宸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着玙璠白皙的小手,一点点在画布上涂了起来。 “你看,要这样画,用力要均匀,慢慢来,不能心急。 这是数字油画,看着简单,却很细致。要一遍遍地上色调。 丙烯颜料原本就不容易涂抹,所以调色也很关键。” “北宸,真不知道,原来你懂这么多。” “我?我经常来这里。难过烦闷的时候,我就喜欢自己一个人来这画画。 画着画着,我的心静了下来,有些问题也就想明白了。” “但我感觉,你平时好像也挺喜欢画画的。” 北宸笑了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呀。”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上次我问你借笔记本。 原本我以为学神的笔记本应该特别工整才对。 谁知道,我一翻开笔记本,竟然发现每一页上都画的有漫画。 不过,说实话,你画的漫画真漂亮。” 望着北宸认真专注的脸庞,玙璠又说道: “哎,对了北宸,你既然这么喜欢画画,为什么没有考虑学艺术呢?” 北宸停下了手中的画笔,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像是陷入了沉思。 “玙璠,你知道,我有一个学音乐的弟弟。” “嗯,怎么了?” “就是因为他学音乐,全家人都不喜欢他,而我却很羡慕他。” “为什么?你羡慕他什么?”玙璠不解地问。 “羡慕他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由自己的性子生活。” “你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在学校是众人的焦点,在家里是掌上明珠,众星捧月。” “不好,实际上,我一点儿也不喜欢。 我一点儿也不想成为焦点,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像支吸灭的烟头一样呆在角落里。” “北宸,可是,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生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无法得到的。 上台领奖都令你厌烦无比的时候,你可知道有多少人都从未走上过领奖台。” “他们喜欢,那就送给他们好了。 为什么非要折磨我?为什么?同样是人,凭什么他贺北凡就可以一走了之? 而我贺北宸就得天天待在这里受罪? 这些荣誉,谁想要,全拿走好吗?我只想自由自在地过一天。 没有任何束缚,没有任何压力地躺在床上睡一个好觉,难道这都不可以吗?” “北宸,你冷静一点。” “玙璠,我真的好害怕。” “你怕什么?” “我怕有一天,我真的会被逼疯,杀了那些压迫我的人。” “你,是指谢澜?”玙璠试探性地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或许你没有办法想象我有多么地恨她。” “可她是你妈!” “我知道。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感觉更加的痛苦。 玙璠,你说,要是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多好!这样我贺北宸就不用活在谁的期望里。” “北宸,你不能这样想。 难道对你来说,这个世界只是灰蒙蒙的颜色吗? 除了压力与负担外,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吗?″ “当然,只有你。你是我整个灰色世界中的唯一一抹金色。”北宸深情地望着她。 “但是,北宸,你要明白我们俩不可能。” “为什么?什么叫不可能。” “你注定是要考北大的人,而我……”少女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们彼此相爱,难道这还不够吗?” “不够,远远不够。”玙璠摇了摇头,显得无比的失落。似乎她和贺北宸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而凭借玙璠的微薄之力是很难破解的。 但下一秒,她的手却被紧握了,“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的头微倾,掌心里是说不出的温暖,“玙璠,无论以后怎么样,我都愿像现在这样爱你。” 145 疲倦 “林浩,林浩。你干什么呢,你,放学了。”澄邈整了整自己的书包肩带,敲了敲林浩的桌子。面前的少年脸上是少有的认真的模样,眉宇间漾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明朗。 澄邈这一拍无所谓,倒是把林浩吓了一跳,只见他抬了抬眉,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啊,怎么了?”却还是一副又痴又傻的样子,一脸不解地看着面前的澄邈,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是说下课了。”澄邈又一字一顿地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林浩这才像是听明白了似的。 “下课了。”他竟然有些后知后觉,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同学也都不在了。看样子真的是放学了,是自己太过入神了。下一秒林浩的脸不觉红了,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入神,头一次不成想竟是为了学习。 “我说,你也太夸张了吧。”见林浩一副迟疑的态度,澄邈不由觉得好笑,“你还真是学个习忘记了时间,连自己都忘了。”不知少年会这般认真,着实有些出乎澄邈的意料。 “哎哟,好了,好了,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听澄邈这么说倒让林浩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只是有些慢热吧。”他这话说的又让澄邈觉得八杆子打不着,总是不知道林浩为何会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好了,好了,快走吧,现在也不早了。”澄邈说着望了望外面漆黑的夜色,不觉有些埋怨。他的话音没落又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一双眼睛略带疲倦地望着林浩的脸。那是一张瘦削的脸,苍白的面容也没有什么红润可言。 “嗯。”林浩没有去看他的眼睛,相反,他只是忙着低下头整理自己的桌洞。似乎今天的学习强度已经耗费掉了他的全部精力,让他实在没有闲暇去思考别的事情。 当然,澄邈并没有和他计较,而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此时的澄邈非常的有耐心,当然他的耐心本就不赖,只是此时此刻又更好的体现了这一点。 林浩也难得有这样认真学习的时候,所以,现在去抱怨自然也不对。澄邈的心里也很明白这一点,于是便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走吧。”只见林浩淡淡地说了一句,终于等他收拾好了,澄邈竟然有些迫不及待。慌忙地向教室门口走去,但少年那张略方的脸上却是一种说不出的从容。 两个人走出了教室,房间的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楼道里的灯也应声亮了起来,但所有班级的门都是锁的,可见现在已经很晚了。他们拖着疲倦的身躯向教学楼外走去。 “真烦人,明天还要带钱。”澄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在回想着白天的事情,竟变得有些烦燥。 “什么?又要交钱。”林浩张了张嘴,自从他定下心来学习后,每天只专注于学业,对于这般繁琐的事情也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所以当他现在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澄邈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实际上,他也早已习惯林浩这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怎么了?你不知道?”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澄邈还是要反问一下林浩,这更多了一种埋怨的意味。下一秒,他也该将事实交代清楚了,“那个。” 少年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今天安娜不是说了吗?高一有一个学妹,她好像怎么了,对,她母亲病了。貌似是特别严重的病。所以……”他说着又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学校举办了一个募捐活动,爱心一元捐。”他说着不自觉地对这件事进行了一个补充。 “嗯,好吧。”林浩并没有过多的表态,此时此刻,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相当的疲倦,对于这样的事情内心就本能地麻干了,因而也顾不得多想。 但怎知,澄邈却还在自己的身边添油加醋,“要我说,那个女孩也真是可怜。听说,她的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她父亲呢是个跑的的司机,一个月估计也挣不了多少钱。”他说着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多了几分悲天悯人的情怀,“要我说呀,谁家要是摊上这事,真是太令人难过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却没有发现林浩的面部表情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虽然少年仍是一声不吭,但从心底不觉对澄邈多了一丝反感,真不知道他这个好哥们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又显得有些婆婆妈妈,令他不觉有些嫌弃。 就在澄邈有一搭没一搭的语声中,他们已经走出了教学楼。寒气便扑面而来,迎着林浩的脖颈直往衣服里蹿,令他不觉有些发抖。 冷风中,林浩还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哈欠。对于这漆黑的夜色他本该习以为常了,但不知为何,走在这昏黄的街道上,他还是会有种莫名的伤感。 与此同时,澄邈似乎也看出了他的落寞,“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边说着脸颊上溢满了关切的神色。若是要问林浩最喜欢澄邈哪一点,或许,他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暖心这一项一定会是其中之一。 “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困了。”林浩说着不由得抬头仰望着夜空,深黑的夜幕也不乏一些繁星的点缀,但是很可惜,少年已经失去了欣赏这种美景的兴致。 “林浩,你今天怎么这么丧。不管怎么样,你也应该打起精神来。”澄邈一向的理智,现在自然也不例外,可能又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准确,既而又补充道,“你现在有兴趣学习了,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但你也不能整天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的,总要学会适当的放松才对。” 对于学业这件事,澄邈自然是有自己的体会的,因而他更愿意对林浩来一个疏导,“你可不能这个样子,弦拉得太紧了,可是会断的。所以,你要更注意休息才是啊。” 谁知,澄邈只是好心提醒他两句并没有多说什么,林浩却急了眼,“澄邈,你不说了可以吗?你唠叨得我头疼。”他没好气的抱怨道,其实林浩也并不是一个暴脾气的人,但在这样高压的学习氖围下,他的好性子也在一点一点被磨去。 “你怎么了?无论我和你说什么,你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也总是提不起精神来。”澄邈显然对林浩的数落感到很委屈,“我和你说林浩,你一定要注意休息,你现在是越来越急躁了。你要再这样下去……” 还没有等澄邈说完,林浩也是听够了,便急不可待地打断了他,“行了,澄邈,你可以少说两句吗?我累了,我真的累了。”他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我也很想休息,但是现实不允许我这么做呀。我已经落了这么多的课程,如果我松懈了下来,那之后又该怎么补呢?你想过了没有?” 澄邈原本还想再劝他,但听林浩这么说,他也不知道该劝他什么好。索性什么话也不说,两个人便陷入了一阵痛苦的沉默中。 晚秋的夜很冷,小路的两旁落满了枯枝败叶,踩上去吱哑作响。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一路上默默无语。 146 徘徊 “北凡,你这样做不好吧。”钟宇泽咬了一口盆子中的三明治,既而又将它放下了。对于平时他一向爱吃的东西,现在却没有了什么胃口。 再看看贺北凡,他抿了抿唇,那张脸上的表情让宇泽有些看不透,“我是不会回的。”他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又无语了,一双黑眸定定地望着白色瓷盘中的点心,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那怎么可以呢?”钟宇泽似乎对贺北凡的回答特别不满意,“你出来了,一声不吭的,那你家人该多担心。”他尽量安慰着北凡,虽然知道自己说的话他并不爱听,但钟宇泽还是要说,“你说说你,你爷爷都这么老了,你和他置什么气呀。”宇泽说着更多了一些埋怨的意味。 “我和他置气?”贺北凡抓起了餐布上的高脚杯狠狠地抿了一口水,“他把我放在眼里了吗?”贺北凡耸了耸肩,令人感觉很是伤感,“没有。他把我当什么了?我只是这个家的累赘而已。只会拖累他而已,恐怕对他来说便是如此。”少年的眼晴竟有些湿润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脆弱,总之他现在萌生了一种想哭的欲望。 “好了,北凡。”钟宇泽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想要给他一些安慰,“你不要和老年人一般见识嘛。”他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欠火候,“我是说,他也是可以被理解的,不是吗?”见贺北凡默不作声,他却不肯善罢甘休,“毕竟,他还是爱你的。” 但无论钟宇泽怎么说,贺北凡还是不以为然,“是吗?可是我感觉不到。”在他的脑海里,现在只有老头子那倔强的话语,“你要敢学艺术,我就打断你的腿。”贺老这般板上钉钉。 “你说说我学艺术怎么了?”少年说着向对面的墙壁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既然他是我爷爷,他不应该尊重我的选择吗?他怎么可以……”贺北凡说到这里哽咽了,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楚,或许这些钟宇泽无法切身的体会到。 “可是,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我觉得……”他也知道贺北凡不爱听,所以,就停了下来,不再说了。 “我知道。”此时的贺北凡看着他却显得异常的平静,“但就算,我给家里打电话了又能怎么样?就算,我回去了。”他说着又努了努自己的薄唇,“他可以放下对我的偏见吗?宇泽,你知道我在这个家是怎么过的吗?我真的……”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我真的是一点地位都没有。我承认,贺北宸是优秀,但我在他的眼里就这么不堪吗?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做他才肯原谅我。”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哀求,看上去真的很脆弱。 钟宇泽从未见过这样的贺北凡,失落无比,一反平时阳光而富有朝气的模样,“北凡,其实,你没有做错什么。”他说着随即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可能只是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你也没必要内疚,真的没必要。” “唉。”贺北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波动过了。这些天他一直借住在宇泽的家里,虽然他的父母对自己很热情,但就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良久之后,宇泽觉得北凡的情绪有了一些好转,便又开始了最初的话题,“回去吧,北凡,别再和他置气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爷爷不是吗?你和他计较两天就算了,总不该一直这样计较下去。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但你也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切。” 贺北凡实在不愿意再讨论这件事了,今天谈到这个话题就像在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一般,令人疼痛不已。“够了,我说了,我不会回去的。”正人如钟宇泽的意料,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除非,他服软,他不再说这样的狠话。”贺北凡嘴上看似很强势,其实内心已然凉到了极点。 “不可能的,凡,你就别想了。”钟宇泽觉得贺北凡就像是在说梦话,“他不会扭转自己的意愿的,他已经老了。老人一般都是很固执的。” 见贺北凡仍然面不改色,像是根本没有把钟宇泽的话放在眼里,他又继续说道,“如果你和他闹别扭那就算了。但你想过你的母亲吗?你不回家的这些天,她该有多担心呀。凡,你就算和那老头置气,你也应该考虑考虑你妈的,毕竟,她是无辜的。” 如果说钟宇泽前面说的都是废话,那这一句肯定不是。对啊,家里还有母亲呢,她会怎么想。北凡是个心软的人,与其说他心狠,不如说他更期望被关爱,但很显然,他的报复对象不应该是何妤蕾,而应该是那个倔强的老贺。 这么想着,北凡不觉有些动摇了。何妤蕾慈爱的面容浮现在了他的面前,那种如同春风拂面的感觉,令他一瞬间软了下去。宇泽见他的面容有了一些变化,便趁热打铁地说道,“所以,北凡,你要照大体考虑。你这样做可不只伤到你爷爷一个人,那你母亲呢,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我可以说,你离家出走,她是最受打击的,同样也是最担心你的人。你就忍心,让她这样担心下去吗?”钟宇泽一向看上去嘻嘻哈哈的样子,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却令人感觉到了他的成熟。 北凡将自己的下唇咬得很紧,就差没有咬出血来。放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他究竟应该回还是不回,被自己的亲爷爷驱赶了出来,他还怎么再回这个家,但一想起母亲的面容,他就像是一个失去了骨气的人,不得不软下去。 其实贺北凡真的很想家,只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而已,于是,经过了几分钟的僵持,他终于败下了阵来。似乎经历了许久的思想斗争,“那,我今天回去看一看。”他这一句话让钟宇泽等了很久,因而此话一出口便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兴奋。 “这就对了嘛。”钟宇泽笑了,他笑起来很开心,就像是化解了自己许久以来的心结,与其说是礼貌,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为北凡感到高兴,“凡,你终于开窍了。其实你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你自己不开心,和家里的人也伤了和气,何苦呢,凡。” 贺北凡一向厌恶别人来劝说自己,但此时此刻他对钟宇泽并没有什么反感,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过错,这种感觉让他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心中不自觉地多了一丝忐忑,放在面前白瓷盘里的三明治他没有吃几口,却也失去了食欲。 “服务员,结账。”见坐在对面的钟宇泽也迟迟没有动叉子了,北凡便觉得像这样坐下去也不是个事,自己既然也没有什么胃口,那索性就离开好了。 北凡付了钱,两个人默默无言地走出了西餐厅,不约而同地向饭店左侧的街道走去。宇泽心知肚明,这条路是通向北凡家的。面前的少年就像是一头倔强的小兽,被自己亲近的人伤害了,因而不愿意回家,但叶落得再远最终是要归土的。北凡便是个最好的例子。 “你说,我回家该怎么交代?”贺北凡皱了皱眉头,好半天才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虽然显得有些突兀,可这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嗯。”很显然,贺北凡的这个问题让钟宇泽有些为难,他飞快地转动着自己的大脑,最后得出了一个也不知是否恰当的结论,“你就,你就和你妈实话实说呗。毕竟,她也不是不知道你爷爷对你有多冷漠,我想,他应该会理解的。”宇泽在竭力地安慰他,想要减轻些北凡的心里负担。 “这样可以吗?”宇泽的话显然不足以让北凡信任,所以他低垂着头,不觉有些心虚,母亲一定是生自己的气了,这一点贺北凡即便不用脑袋想都能够明白。虽说何妤蕾平时是个很慈爱的人,但她对于原则性的问题丝毫不会马虎,这一点贺北凡比谁都清楚,所以对于离家出走再返家这种事,他不由得有些慌张。 “没事的,凡,你自己想想呀,你已经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家了。阿姨看见你,她该有多高兴呀,她怎么会责怪你呢?再说了,这也不能全怪你呀,是你爷爷把你赶出去的。你贺北凡也是个有骨气的人,你不愿意轻易低头的,我想,这一点阿姨应该是知道的。”钟宇泽分析得有理有据,但贺北凡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可是……”他真的有些恐慌,这是每次贺北凡做了错事后贯有的状态,对于他的这种神情,宇泽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好了,凡,你想多了。”他更像是对贺北凡现在的状态感到无奈,“就算阿姨数落你,也只是简单地说你两句而已,她又会怎么做呢?你觉得她会打你吗?”宇泽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北凡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 “那不就得了。”宇泽说着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没关系的,凡,别犹豫了。走吧,我陪你回家。”晚风中银杏树叶落了一地,昏黄的路灯将少年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147 拥抱 房间里的灯孤单地亮着,偌大的客厅里,何妤蕾就像个打了霜的茄子无精打采地倚在了沙发上。这是北凡离开家的第四天,但女人的面容已然像是病入膏肓了一般,她的憔悴貌似深入骨髓,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她的宝贝儿子可是她的心头肉呀。 原本干净利落的房间此时也变得杂乱无章,落在地板上的是女人大把大把的头发,阳台上的剑兰由于缺水,原本浓绿的叶子也开始泛黄,但却无人打理。 北凡不在,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了无生气,连一向收拾整齐的茶几,此时上面却摆满了各种的杂物,可对于这些何妤蕾却看都不看一眼,女人的心里现在只有两个字:“凡凡。”除此之外,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入她的眼。 而此时此刻纠结的,又何止是何妤蕾呢?钟宇泽已经陪着贺北凡来到了红色的居民楼前,可就在快要进门的时候,北凡忽而停住了脚,当然这一切也在宇泽的意料之中。 “怎么了,快进去呀。”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但宇泽随即又收敛住了自己的性子,因为他明白北凡此时更需要的是安慰,“走吧,凡,一直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呀。” 少年说着便拽着北凡向楼道里走去,只是凡的脚步有些慢,他便一直牵就着他,这么一段短短的楼梯,他们却走得异常的缓慢。贺北凡现在就像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着。 “怎么办?我该怎么和她解释?她会原谅我吗?”事到临头,北凡仍旧是心乱如麻,一点头绪也没有。与其说害怕母亲的数落,不如说他更害怕她落泪。想来自己一时生气,竟办了这样的错事,不知道母亲该有多伤心呢。 他正在心底暗暗地给自己打气,宇泽的大手又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虽然没有过多的言语,也仅仅是轻轻地拍了拍,却告诉了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去面对。 “没事的,阿姨会很想你的。你真的不用担心。”宇泽抬了抬自己的眉毛,那张原本严肃的脸颊上泛着一丝笑意。北凡却对宇泽的话表现得心不在焉,他知道,他必须要过了自己这道坎,其余说什么都是多余。 外面的夜色已经很浓了,可两个人就这么定定地站在楼梯上,一直属于一种僵迟的状态。不知头顶的应声灯灭了多少次,北凡的手心终于不再泛凉。“罢了,罢了,就算母亲不能原谅我,那也是我自己有错在先,她要打要骂就由她去吧。”贺北凡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得好受了一些,终于肯迈出了看似艰难的一步。 他们来到了北凡家的门口,少年将耳朵向房门贴了贴,屋子里很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都这个点了,按常理来说,母亲应该已经睡下了。这样想着,贺北凡方才伸出来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下一秒,男孩的手臂缩了回来,下意识地想要伸进自己的裤兜里寻找什么。 只可惜贺北凡将身上的口袋都翻了一个遍,但结果什么都没有,他又一脸的沮丧地将刚刚翻出来的口袋又一一翻了回去,楼梯的灯灭的同时,他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走的时候太匆忙了,连家门的钥匙竟也忘了带,现在可好,被一阵阵悔意的浪潮所扑倒。 “怎么了?”钟宇泽并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他自然也看不懂北凡的心中所想,“你找什么呢?”男孩有些好奇又不明所以地问道。 “哦,我家门钥匙忘带了。”凡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实则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此时此刻他的心情貌似矛盾到了极点。几天没有回家,也不知道现在敲门合不合适。贺北凡的大脑中甚至冒出了一种最坏的想法,母亲打开了门,然后指着鼻子将自己这个不肖子狠狠地批了一顿,甚至声泪俱下向自己身上甩几巴掌。 男孩也不愿意将事情想得这样糟糕,可他却不得不承认,是有这样的可能性存在的。与他相反,钟宇泽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等着他。 “没带钥匙,那就敲门好了。”宇泽的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很明显,对于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办法做到感同身受。因而还没有等到贺北凡回复,他并没有留给他反应的机会便提前下手了。那扇看上去略显笨重的门在那一瞬间被敲响了。 “哎,别呀,你……”贺北凡这才反应过来,还想要劝阻他,但已经太迟了,门已经被钟宇泽敲响了,想要再收回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刻何妤蕾正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虽然感觉很困顿,但她并没有睡觉。实际上,女人为了心爱的儿子已经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了,她的心安不下来,睡觉对她来说成了一件很艰难的事。与此相反,失眠倒成了常态。 但这一刻的敲门声,忽然让何妤蕾意识到了什么,下一秒,欣喜若狂地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但女人的眼神吊滞,又有些懵懵的样子。实际上她并不确信,家里的门是不是真的响了。不会是自己出现幻听了吧,她就这样毫无底气地想着,重重的黑眼圈衬得她更加的虚弱了。 但当敲门声又一次响起的时候,何妤蕾的耳朵变得更加的敏锐了,门的确响了,那一下听起来是那么的真切,就和敲在女人的心上没有什么两样。直觉告诉她凡凡回来了,一定是她日日夜夜期待的那个孩子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是的,一定是这样。 因而何妤蕾也顾不得穿拖鞋,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一向精致的她却顾不得将它扎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她最上方扣子松开的睡衣和一脸的疲倦。 女人就像这样赤着脚匆匆忙忙地在冰凉的地板上跑着,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个流浪在外的乞丐,但她却全然不顾及形象地去扭动房门的把手。实际上失去了孩子的母亲那副落魄的模样还不比路边的乞丐呢。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何妤蕾呆住了,站在门前的正是让女人日日夜夜牵挂的宝贝,她的泪水夺眶而出,不需要任何掩饰地往下砸。这样本就没有什么心理准备的贺北凡显得无比的慌张,束手无策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少年现在的状态了。他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妈,我……”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着实被女人失态的表现吓了一跳。 她显得无比激动,泪水直往下落,浑身上下都黯淡无比。再看看那双**的脚,这哪里是自己的母亲。面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似乎和有着精致妆容的母亲没有什么联系,她们分明是两个人。 但还容不得贺北凡再思考些什么,他就已经被何妤蕾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母亲将他抱得很死,凡的胳膊甚至感到了一丝疼痛,但他并没有说话。沉默在此时变得无语伦比的美好,他已经许久没有抱过自己的母亲。或许,是因为自己长大了的缘故,或许,也有什么其他原因吧。北凡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亲密的行为了,因为这对于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子来说未免有些幼稚,所以在很多时候,他不得已地抑制住了自己对于爱意的表达。由于学业的繁多,凡感觉自己变得更加的自私,在很多时候,他都体会不到这个面前女人的苦心。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她。像自己这般不懂得感恩的人,或许都配不上这份无瑕的母爱,这样想着,北凡的内疚之情便如同潮水般一股一股抑制不住地向外涌。 钟宇泽看到母子俩相拥而泣的模样,打心底为自己的铁哥们感到高兴。他回家了,宇泽也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想来自己也是个局外人,便没有打招呼就离开了。 “妈,我错了。”在何妤蕾温暖的臂弯中,北凡终于鼓起了勇气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比起在外面提心吊胆的日子,现在的贺北凡更愿意静静地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中去聆听她的心跳,去接受这份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爱意。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凡,是妈让你受委屈了。”在门厅柔和的灯光下,何妤蕾的手臂迟迟不肯松开。看见他时,似乎所有的烦恼都被拋到了九霄云外。此时此刻,她只愿意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这样简单而确信的幸福对她来说足矣。 钟宇泽已经走出了北几家的院子,刚才北凡被阿姨紧紧抱在怀里的情景还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想想北凡也真是可笑,有这样一个慈爱的母亲,他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夜色更加浓郁了,不知为何,钟宇泽总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想来今天奔波太久,有些想家了。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地方在他疲倦时,给他带来莫名的归属感。这么想着,钟宇泽不觉加快了脚步。 148 偷听 “澜澜,澜澜,你听我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忘记过你。就算贺宇群再爱你,他已经走了。难道,你就不能体会到我的真心吗?”泽知荀站在门口不依不饶,但谢澜是一个有理智的女人,任凭泽知荀怎么喊叫,她还是将他拒之门外。 却又显得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女人坐在饭厅前,此时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心慌了,但敲门声还再一刻不断地传入她的耳中。 “澜澜,开门。澜澜,开门呀。”男人的吼叫一声比一声大,从中又透露出了一种显而易见的暴躁,“谢澜,我这次来找你也是想了很久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泽知荀敲门的力度越发的大,这一次谢澜也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女人猛地从座拉上站了起来,她走到房门前,想都没想将门拉开了,“泽知荀,我警告你,我们俩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要再对我死缠烂打,你听懂了吗?” 她在学校是一贯的威严,现在也摆出了一副班主任的架势。但泽知荀显然不吃这一套,虽然谢澜的力气很大,但耐不住比她高一头的男人猛的一推,硬是将女人推向了一边,谢澜被迫松开了房门的把手,很显然,她并不是泽知荀的对手。 “我告诉你,谢澜,你休想甩了我。”泽知荀已经走进了家门,这个房间他也是第一次来。因而也是充满了好奇,男人的眼光不停地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扫视。这的确是谢澜的房间,看上去干净利落也很像她的为人。 淡黄色的墙纸上贴着一些名家的字画,看上去很上档次,宽敞的阳台上摆放着几株摇钱树,那粗厚的树叶很是讨喜,泽知荀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不错啊,谢澜,离开我的这些年,你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嘛。看样子,你一个人的生活也很精彩嘛。” “你到底想怎么样?”谢澜现在却没有功夫听他唠叨,女人的那双黑眸充满了警惕,她说着下意识地看着泽知荀的那张脸,眼神变得越发的冰冷。 “我想怎么样?”男人转过脸来看着她,他笑了,但却是冷笑,“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也没有想干什么,我只是想把我所付出的都收回来。”泽知荀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谢澜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厌恶。 “泽知荀,你什么意思?我已经给你说过了,我们俩不可能。”即便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处于弱势,但谢澜还是据理力争,她不想软弱下去,自然也不可能软弱。 “我们俩不可能。”泽知荀越重复女人的话便越觉得好笑,“什么叫不可能?那我问你,我之前的付出在你眼里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了?”他变得声嘶力竭,似乎还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像现在这般气愤。 谢澜自然没有料到泽知荀会像现在这般质问自己,实际上,她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完完全全地被面前的这个男人问住了,但谢澜就是谢澜,她并不是那么容易被震住的。因而即刻便缓过神来,“泽知荀,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们的感情已经结束了。至于你付出了多少,那也是你心甘情愿,和我谢澜没有一分钱的关系。”她的话听起来很无情,但她确确实实就是这么想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的话的确很伤人。泽知荀就像被僵住了一般,他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僵硬无比,“你不觉得,你这么说话很自私吗?谢澜,我对你怎么样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他的声音中溢满了显而易见的苦楚,但对于谢澜这样铁石心肠的女人是一点也不奏效的。 “我自私。泽知荀你还好意思说我自私?”谢澜仿佛感到自己听到了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你当时出国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你怎么不想想我的感受?”果然当陈年往事被摊在面前的时候,还会令人感到如此的不堪。 “我出国那是因为……”在来女人家之前泽知荀总觉得自己胸有成竹,势在必成。而现在呢,他就像是被谁泄了气一般,怎么也硬朗不起来。 “因为什么,你说不出来了吧。你心虚了吧。”谢澜忽而显得很激动,就好像是在揭自己的伤口,“你是不是想说为了你的前途,为了你的发展。”说到这里,女人的声音又变得哽咽了,“很对,要是我,我也会这么选择的。”她说着眨了眨眼睛,一些晶莹的东西很自然地滑落到了地面上。 “所以,泽知荀,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人生来也是自私的。”谢澜说这句话时看似很平静,实则心里已是惊涛骇浪,“你是怎么想的?你认为我会等着你留学归来,可是凭什么?我大好的年华,你有什么权利要求我等着你?” 谢澜的话义愤填膺,就仿佛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她今天说得很过瘾,似乎将她一肚子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一吐为快。 “哼。”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泽知荀再好言好语地相劝似乎也失去了意义,“对,没错,你的确没有义务等我。可你也不应该和贺宇群在一起,你们俩一起背叛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谢澜,他对你好吗?即便他爱你,又有没有我对你的十分之一好。”泽知荀说着竟有一些喘不上来气,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多年他一直牵挂的女人竟对他没有任何的情分可言。 “背叛你?背叛你又怎么了?”谢澜的语气变得越发的生冷,“泽知荀,你作为一个男人什么时候才能够成熟一点。为什么你永远都像个孩子一样?”她说着毫不客气地对面前的男人翻了一个白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不应该强求任何人。正如你选择出国留学,如果当时,我对你说,你别走。那你就会留下吗?”她的眼神变得越发的真诚,或许还对现实抱有一些美好的幻想。但下一秒,这样的感觉又消失殆尽了。 “你不会对吧。”她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便努力地让自己恢复冷静,“所以,我的选择和你是一样的。我也不会选择和你复合。”谢澜撇了撇嘴,佯装非常平静的样子,“我现在已经四十了,我孩子都已经上高中了。算了吧,泽知荀,你就打消这样的念头吧。”这句话一说,不知为何,谢澜的心里竟感到无比的失落,似乎有什么东西令她很是不甘。 “是因为孩子吗?就是你和贺宇群生的那个孬种。”泽知荀口无遮拦,实际上,他也没有必要对谢澜隐瞒什么。他一直痛恨贺北宸的存在,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因而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倒让自己的心里感觉更畅快一些。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自然会引起谢澜的抵触,尽管平时她对贺北宸再怎么苛刻,再怎么不留情面。但不得不说,她还是爱他的。因而作为一个母亲,她只允许自己数落贺北宸什么。更何况像“孬种”这样肮脏的字眼,用在她的清北之星身上显得非常的不合适。 “泽知荀,你怎么说话的。麻烦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她也生气了,似乎北宸就是她的一个能量按钮,是谁也碰不得的。但泽知荀却不以为然,实际上,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手错。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他朝女人翻了一个白眼,声音自然而然地提高了一个分贝,“他不是孬种是什么?要不是因为他,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吗?”泽知荀越说便越觉得气愤,“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他贺宇群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给他生孩子。谢澜,你是不是眼瞎了?” 泽知荀说得很是起劲,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贺北宸已经走到了家门前。那个如往常一样沉重的书包将男孩的肩膀都快要压塌了。他总是这般疲倦无比,即使已经走到了家门口,也完全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再怎么不想面对谢澜那张冰冷的脸,但他终归是要回家的。 这么想着贺北宸就去掏裤兜里的钥匙,又显得不紧不慢的样子。虽然他每天回家都有时间的限制,但自从上次高烧不退之后贺北宸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的心已经死了,每天在学校更像是行尸走肉,即便学业并没有什么耽误,但似乎也不再对未来有什么美好的期许了。 男孩将钥匙插了进去,正准备转动锁芯的时候,忽而感觉房间里很吵,似乎并不只有母亲一个人,他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听。 “所以,澜澜,那个拖油瓶不应该连累你。你想想,贺宇群他亏欠了你多少,他已经走了。你更不应该因为那个贱种而舍弃自己的幸福。”泽知荀喋喋不休,今天不达目的,他是不会罢休的。 谢澜一向的理智,但当她沉浸于对往事的回忆中时,她就失去了方才的坚定,“可是,北宸他已经大了。他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而且,如果我答应了你,那我该怎么和他解释。”与其说谢澜迟迟不做决定,倒不如说她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将贺北宸搪塞过去。 “这有什么可解释的?”泽知荀的态度变得无比的傲慢,“这个孬货他就不该出生不是吗?他已经上高中了吧,那更好,再抚养上他两年,等到他十八,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个累赘了。” 虽然不是不知道母亲的丑事,但贺北宸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现在冷不丁地听到“贱种”这样的字眼,他感觉自己已经难过的掉不下泪来。少年松了手,他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以最快的迅速跑了出去,而那把家门钥匙还定定地插在房门上,顾不得拔下来。 149 巧遇 天已经大亮了,师雨祺仍趴在母亲的病床前。这么几天,她一直睁眼瞒天明,她多么希望母亲可以醒过来。但是没有,卧在病床上的女人呼吸很均匀却一直睡着,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还是那么慈祥,令雨祺感觉到了一丝笑意。 生病是一件多么折磨人的事情,而比这更折磨人的是看见自己的亲人倒在病床上,而她却无能为力。这让师雨祺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原来,学业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至少,它可以因为自己的努力而产生改变。但病疼不行,这是多么可悲的现实。 雨祺的书包被她扔在了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现在已经无心上学了。这几日的时光对师雨祺而言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是生不如死。 女孩原本有神的眸此时却被泪水折磨得没有了神采,甚至红肿不堪,令人看上去很是心疼。再漂亮的女孩,一旦懒下来也会像只打了霜的茄子,师雨祺自然也不例外。她的头发很随意的扎着,还有几根发丝并没有被捆起来就那么散乱地披着。这一点也不像雨祺的风格,但是没有办法,谁摊上这样的事也不可能保持正常的生活节奏。 而躺在床上的女人,她显然不知道周围所发生的这一切。她就这般安详地在病榻上躺着,更像是与世事隔绝了一般。她的心情该是无比平静的吧,师雨祺多么希望她可以睁开眼睛看自己一下,但她没有。 雨祺却一直没有合眼,她一直期待着母亲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那短短的一秒钟就直得她这么一直傻等下去。病房里很安静,师雨褀一直很讨厌这样的气氛,看起来死气沉沉,毫无什么生气可言。但母亲的病才是她最大的心结,毕竟,她什么时候可以醒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师雨祺一直坐在床沿边,长时间的久坐令她感到腰酸背痛,她刚想要站起来活动一下,衣兜里的手机忽而响了起来。“谁呀?”师雨祺不禁有些纳闷,她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但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将手机掏了出来。 屏幕上显示了两个字:“玙璠。”是谭玙璠来电话了,她能找我什么事?雨祺已经失去了平时那种玩闹的心态,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母亲的病痛,根本没有闲情雅致去做与此有关的任何事情,更何况小宇宙除了玩乐之外还能有什么正经事,这样想着,师雨褀并没有去接而是将电话掐断了。 与此同时,谭玙璠已经走到了市医院的大门口。在这样冰冷的秋天,女孩的心也泛着凉。雨祺已经许久没有来学校了。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玙璠也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了无生趣,原本厌烦学业的她,现在更是度日如年。每天面对着高老头那张古板得不能再古板的脸,谭玙璠感觉自己抑郁症都快被逼出来了。 “喂。”小宇宙原本已经做好了提问的准备,谁知手中的电话被不争气地挂断了。“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挂我电话?”谭玙璠无来由地冒出了一股火气。 打不通就再打,谭玙璠又有些不甘心地拨了回去。师雨祺刚想打一个哈欠,却又被玙璠打来的电话所打扰到了,“怎么又给我打过来了?”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更泛着埋怨的意味。 “喂。”一直拖欠着也不是个事,所以师雨祺还是接了,这一次她打算和谭玙璠说清楚,“玙璠,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妈病得很严重,我最近心情很糟糕。你理解一下可以吗?”她还没有弄清青红皂白就对着谭玙璠一肚子的埋怨。 很显然,小宇宙并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还拿着手机的她整个人都懵在了那里,谭玙璠甚至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明白师雨祺为何会这样对自己说话。雨祺还不知道自己找她所为何事却是这般冷眼的态度。 师雨祺一股脑地说完了,却见手机那头的谭玙璠迟迟没有什么反应,便也失去了好性子,“行了,行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挂了吧。”她的语气冰冷而又烦躁,一反平时的那种温情。现实总是这般会磨去人的好性子,只留下一副坚硬的心肠。 “哎,哎,你别挂呀。”玙璠忽而显得很慌张,她并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也不是不知道师雨祺最近心情不好,因而并不打算与她计较。师雨祺原本想要按键的手指停住了,“行,我不挂,我不挂,你有什么事你赶快说。”虽然态度和缓了一些,但雨褀的脸还是吊得老长。 “那个,阿姨在住院部几楼几号呀,我想去看看她。”即便玙璠对师雨祺方才冷漠的态度有些恼火,但全然不影响她最初的计划。 她的这个问题显然让师雨褀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谭玙璠打电话是想来探望一下自己的母亲,而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没心没肺,这忽而令她有一些羞愧,似乎自己刚才的话语听起来很是愚昧。 “噢,那个。”师雨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她这些天第一次露出笑容,“你就不用来了,玙璠,太麻烦你了。”她说着向病房的阳台前走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投入一种认真的交流状态。 “哎,你这说的是哪里话?”雨祺颇为客套的言语倒让谭玙璠感到有些不适应,“阿姨病得这么重,我理应去看看不是?说吧,阿姨住在几楼几号?”现在的小宇宙似乎失去了她的特性,她现在有的是耐心和时间,每个人在难过的时候都需要他人的安慰和鼓励,玙璠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她这般殷勤的样子真的让师雨祺有些接受不了,“不用了。真不用了,玙璠。你真不用担心我,今天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你该好好休息才是。”雨祺说的似乎也很在理,但谭玙璠并不这么认为。纯真的友情自然也是小宇宙生命中的一部分。 “哎呀,你快说。”玙璠倒对雨祺这般拖拖拉拉的状态有些不满,“我已经走到住院部门口,正打算上去来着。”这个城市的秋风仍旧是那般的无情冻得谭玙璠瑟瑟发抖,她索性换了一只手去拿手机。 “哦。”师雨祺没料到谭玙璠的行动这般迅速。她又有些遗忘的样子,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出了病房。来到楼道里,她抬起头看了看上面的门牌,“502。玙璠,在五楼的第二个房间。” “行,我知道了。”谭玙璠干脆果断地撂出了一句,小宇宙就是小宇宙,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挂了电话,师雨祺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手机那头就无人接听了。 玙璠的手冻得有些僵硬,她匆匆忙忙地缩了回去,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大步流星地向住院部的楼梯走去。她只顾着埋头走路,并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 忽而,女孩一头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上,“谁呀。”谭玙璠感到了一丝疼痛,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噢,对不起。”中年男人还沉浸在方才化验单的伤感之中,不知不觉地与玙璠碰在了一起。他也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索性先赔不是。 谭玙璠还没有顾得上说什么,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男人一眼。但就在她的眸光触及到男人面颊的一瞬间,她顿时愣住了,“舅舅,你来医院来干什?”她的语气中充满了纳闷,原来与她迎面而撞的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郭磊。 “哦,那个。”郭磊慌慌张张地将手中的化验塞进了大衣的口袋里,“没,没什么。”男人的眼睛中是很明显的躲闪,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还是被谭玙璠捕捉到了。此时此刻郭磊的大脑在飞速地旋转着,他自然是不会和自己心爱的外甥女说实话的。因而,必须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将这件事情掩饰过去。 “哦,那个。”郭磊的脸颊有些泛红,更显得有些心虚,“我,我感冒了。”虽然已经经过了大脑的思考,郭磊还是编造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 “感冒了?那您严不严重呀?”谭玙璠是断断不会相信郭磊的鬼话,像舅舅这般坚强的人。如果不是迫不得以,他一定会选择死撑,岂会因为感冒这样的小病在医院出现,打死谭玙璠都不相信。 “哦,不严重,吃点药就好了。”郭磊不想去看玙璠的那双明眸,生怕让女孩看出什么差错来,这样的地方他也不方便久留,要赶快结束对话才是,“哦,玙璠,舅舅有事,我先走了。” 他离开了,谭玙璠却直勾勾地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谭玙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难道,舅舅生病了?这样的想法一冒出,玙璠就开始否定自己,她还是希望事情可以向好发展的。 算了,算了。她有些丧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向楼上走去。 150 思念 下课不知过了多久了,林浩却还坐在课桌前冥思苦想,地看着面前的一道立体几何的题半天都没有动一下,手中的笔倒是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该怎么做呢?”他总觉得数老昨天讲过相似的题型,但应该是自己不擅长学习的缘故。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林浩只得无奈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似乎这样做他就可以想起来似的。 “喂,林浩,走了,出去打球了。”澄邈手里掂着一只篮球,还饶有兴趣地转了转。学生时代总会有这样的人,他们看起来似乎很聪明,正所谓学习和放松两不误。平时对于学业的关注丝毫不影响休闲放松的时间,说的可能就是澄邈这种人。 “哎,别烦我,我想题呢。”平时看似温顺的林浩也有这般不耐烦的时候,这着实让澄邈有些难过,这感觉不亚干吃进了一只苍蝇。 但邈哥却是好性子,他并不是很在意林浩对自己的态度,“好了,好了。该上体育课了,数学题等回来再写嘛。”他又好心地安慰他道,“反正学习嘛,也不在乎这一时。你抓紧这一两分钟也没有什么意思,要懂得适当放松才对。”他一边说一边转着自己手中的篮球,但即便这样也引起不了林浩的注意。 他还是呆呆地望着那道已经令他苦恼了很久的数学题,就仿佛是被谁钉在了上面一般,“你去吧,我等会儿再去。”他还是颇为冷漠地抛出了这样一句话。这哪里是林浩,没有一点他平时的样子。 “哎呀,好了,走吧,走吧,到外面集合去。”对于面前的少年这副油盐不尽的状态,澄邈却不肯善罢甘休,他今天像是非要把林浩叫起来不可,“你别再看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你也解不出来不是吗?”他说着就要去拉他,可林浩呢也是个倔脾气,就像是粘在了凳子上一般。 下一秒,林浩却是一副哀求的目光,他拉了拉澄邈的胳膊,声音在不经意中变得柔和了起来,“邈子,你看看,这道题你会不会?”他说着撇了撇嘴,将那道立体几何题推到了澄邈的面前。 邈哥一向都是个热心的人,原本他还想出去打球,但也实在是驾不住林浩这般可怜巴巴的眼神,“行,行,行。哪道题,把你难住了,我看看。”他随即耸了耸肩,又显得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听见他这么说,林浩却显得很高兴的样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明朗了起来。那双眼眸中竟充满了期待,这是澄邈很少看见的模样,让他不免有些费解。 邈哥接过了作业本,只是略略地看了一眼,心中似乎就有了解题的思路,严肃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更显得胸有成竹的模样,“嗯。这道题我会。”他最终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你赶快给我讲讲吧,邈子,免得我想这了这么久一个字也写不下去。”林浩说着整个人都变得欣喜了起来。 “嗯。”澄邈却是一副卖关子的态度,“我给你讲也可以。但是呢……”他转了转眼睛又有些讨假还假的样子,“得等到下体育课回班了再给你讲。”好说歹说,澄邈就是想让自己现在就和他出去排队,林浩也不是没有听出来他的意思。 “唉,那好吧。”他很是无奈地的样子,将转了许久的笔放在了桌面上,又将自己的练习册合好,“走吧。”林浩说着便站起了身,他已经许久都没有活动了,所以腰酸背痛就在所难免。 “哎,快点啊。”澄邈不知道林浩什么时候活动变得这样缓慢了,略微有些看不惯,从而在一旁催促道,“我们今天还有场特别重要的球赛,你可不要在关键时候掉了链子。”虽然嘴上说得很不客气,但澄邈说的确实也是实话。 “啊?”他的态度倒也没有什么错,但从少年嘴里冒出来的话倒让林浩感觉到一头雾水,他还是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像是什么事情也不记得,“什么篮球赛?今天有篮球比赛吗?”他这般没头没脑的话一说倒让澄邈有种想要打他的冲动。 “当然了。”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也懒得再和林浩废话,“你忘了,我们今天和五班有一场球赛,还说要一决胜负呢。”看见林浩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澄邈知道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罢了,罢了,你想不起来就算了,但是比赛我们肯定是要打的。” 这番话说着又像是在自我安慰,听澄邈听得有鼻子有眼的,林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该是自己上体育课的时候睡着了吧,不然,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最后对打这件事情下了一个很好的定论。 澄邈对于这样一脸懵圈的林浩很是无奈,他本以为现在就可以出门了。谁知并没有,只见浩子弯着腰在桌洞里翻着也不知道他在找些什么。 “怎么了?还不走吗?”澄邈觉得自己现在已然没有了什么脾气可言。 “不着急。等一下我,我找一下我的球衣。”林浩说着脸上的表情还很是急切,那两只手在抽屉里不停地翻着,终于将雨祺送给自己的球衣翻了出来。 澄邈看了看男孩手上的衣服,有些不屑的样子,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林浩这个人为何这么喜欢钻牛角尖,只是一套衣服而已,但林浩每次打篮球的时候必定要穿着它。甚至非它不可。这让邈哥很是纳闷。 “怎么又是这套球衣呀?”他说着倒有些嫌弃的样子,总觉得自己的铁哥们像是中了什么魔咒,“浩子,你也不换套穿。而且现在的天气也不适合穿这么单呀。”他嘴上禁不住地抱怨了两句,真是不明白林浩是怎么想的,这么冷的天,他也不害怕把自己冻感冒了。 “嘿嘿。”林浩笑了,带着一丝不常见的神秘感,这确实是他的秘密,他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你不知道,这套球衣可是我的护身服。穿上它呀,我满身都自在。”他说着又一副骄傲的样子,着实让澄邈感到不可理喻。 “那你也不怕冻着自己了?”他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作为铁哥们,他着实有些担心林浩的身体会吃不消。但这一点上,浩子却不以为然。 “怎么会呢?”他翻了翻眼珠,显得有些精灵古怪,“现在的天气也可以穿球衣呀。”忽而又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便补充道,“不过嘛,要是冷的话也可以套在校服外面穿呀。” 林浩的话竟前言不搭后语,这不免让少年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再者说,把球衣套到秋季校服外面穿。澄邈不知道林浩是怎么考虑自己的穿搭的,总之,他想想都觉得可笑。 “那如果你要这样穿,我也不拦你行了吧。”他最终也只有这般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着实有些佩服起林浩的脑洞来。 “这还差不多。”林浩竟然丝毫听不出澄邈的话里有话,倒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这就更让澄邈觉得他缺心眼。男孩的嘴角却不由得上扬上,是一种近似微笑的弧度。澄实在是看不出林浩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有些赌气似的自顾自往前走。 与此同时,林浩却一直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球衣,这是雨祺送给他的衣服。据说可以给他送来好运,所以林浩便将它一直穿在身上。似乎自己这么做就有一种被祝福的幸福感,她是个漂亮的姑娘,那双美丽的眼眸总是像要和他诉说什么似的,这让林浩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温暖。 想来自己已经许久没见师雨祺了,也不知她最近的状况怎样。她那长长的柔发时常会让他愣神,她是个可爱的姑娘,林浩也总是把她当作学妹一样对待。但不知怎么回事,越是这样想,林浩的心里就不由得有些泛痒。他想自己一定是想她了,思念一个人的感觉真是痛苦,那种思而不见的感觉时常会令他感觉到空虚。 “喂,你想什么呢?”不知过了多久,澄邈转了一下身却看见林浩还是痴痴地望着自己手中的球衣,一只脚正在往台阶下走,却像是要踩空的样子。 师雨祺姣好的面容不断地浮现在少年的脑海里,他正想着却不由得被澄邈吓了一跳,“啊?怎么了?”他还没有反应还来,已经太迟了,那只脚眼看着便落空了。 差点就要摔下去的时候,他又像是忽而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地控制住了自己,扶上了楼梯的把手,“还好,没有摔倒。”也算是有惊无险,现在想来思念一个人的感觉真是太微妙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林浩,你今天怎么回事呀。走路也不看路。”男孩对他不禁有些埋怨,他总觉得今天的林浩和平时比起来有些不对劲。 “哦,没什么。”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生怕被澄邈窥探到自己的心事一般。 151 酒馆 天色将暗时,晚风徐来。谢澜强制地将自己受伤的脚塞进了破旧的细跟鞋里。 女人坐在饭桌旁,淡漠地望着自己脚上的高跟鞋。 她就那么厌恶地望着它们。似乎看见了它们嬉皮笑脸,不留情面的嘲笑。 谢澜猛地将它们脱了下来,一把将细跟鞋摞在不远处的地板上。 “都是你,破鞋子,害得我满脚都是水泡。”女人忍不住地骂道。 只见她又赤着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原本修长白净的双脚显得脆弱无力。 来到了鞋柜前,女人有些费力地弯下身去。她佝偻着腰肢,疯狂地寻找着什么。 不知过去了多久,雪白的地板上横横竖竖地卧着各式各样的高跟鞋,鞋尖上镶满水钻的,缎面的,蝴蝶结式的,无论它们曾经多么地光鲜亮丽,现在却如同被海浪拍打上沙滩,垂死的鱼。 谢澜仍不知满足地在鞋柜里扒着找着,粗糙的手指来来回回地在鞋柜中穿梭。 最后,只剩下了那个空荡荡的鞋柜和满屋子的狼藉。 女人像是一个没能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丝毫不顾及形象地一屁股瘫在了地板上。 颇为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无论谢澜怎样费力地翻找,她再也找不到一双合脚的球鞋。 她都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收集了这满鞋柜的怪物,它们蹂躏着自己的双脚,使它伤痕累累。 女人却一直傻傻地爱着它们,完全无谓于它们的冷血,反而沉浸于它们馈赠自己的虚假美感。 终于,有一天,她蹬着那双风度翩翩的细高跟,在柏油路上艰难地爬行。 女人才感受到直抵心脏的疼痛。再回去寻找时,却再也找不回少女时代的舒适与安谧。 谢澜伸手够在陈旧的鞋柜上,倚靠鞋柜的助力,想要一点点地站起来。 她动作很慢,站起来在常人看来简单至极的动作,却需要一个失去孩子的单身母亲花费很长的时间去完成。 淡黄色墙壁上的钟表神情黯淡地望着女人,或许它也在心里暗自偷笑吧。 谢澜慢慢地缓过神来,狠下心,再次套上了那被她抛弃在一旁的细高跟。 随手携上了放在饭桌上的皮包,“啪”地一声,再次走了家门。 火红的枫叶一层又一层地铺卷在林萌小路上,银白色的月光透过叶影轻柔地浮在女人苍白的脸上。 转眼间,腕上表盘里的时钟已经慢悠悠地走过了几格,谢澜依旧一无所获。 她想要原路返回了,但老贺的一番妄语又像重锤一样,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她的心房: “没有找到他,你回来干什么? 你是干什么吃的啊?当妈的连孩子都看不住。宇群走得早,我无依无依靠的。就这么一个独孙,还走丢了,还不是要要了我这条老命吗?" 女人害怕极了,仿佛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老贺怒目圆睁地望着自己,用他丑陋的手指指着女人的鼻子唾骂。 谢澜跌跌撞撞,鬼魂般游离在大街小巷。 灯火通明的街道,车辆川流不息。 一对小情侣从谢澜的身边经过,男孩粗壮的臂膀搭在女孩的柔肩上,女孩的一头波浪发在晚风的吟唱中更显得温婉动人。 谢澜的心仿佛跌入了谷底,她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残忍到要把北宸也从自己的身边夺走。 面前的小酒馆引起了她的注意,“倒不如进去喝一点吧。”女人这样想,修长的双腿便不由自主地将她带了进去。 喧闹的气氛咄咄逼人,摇滚乐振耳,舞池里男女肆意地扭动,跳跃。 女人们的脸上花花绿绿,流光溢彩。吧座上的男人,取起手中的酒杯尽饮,开怀地笑着攘着。 谢澜摇摇晃晃地穿过乌泱泱的人群,有些神志不清地走到了吧台前。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她一点也不喜欢,但如果喝酒能让自己的心情好一些那不妨去试试吧。 吧台前的银发女郎颇为热情向她咧嘴一笑,血红色的口红随着她的嘴角向上一扬,露出了几颗珍珠般雪白的小齿: “小姐,请问您想点些什么?” “一杯鸡尾酒,谢谢。” “好的,请稍等。” 谢澜用疲倦的眸子打量了一下站在她面前的靓丽女郎,她光彩照人,镶嵌着水钻的水银色抹胸裙上,露出了天鹅般修长的脖颈。 华美的裙装衬托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只可惜耀人灯光下的些v字形的脸盖满了层层胭脂。 以至于无法看清她的真容。. “不过这也没什么,每个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宁愿以光彩示众。你又真正看清过谁的容貌昵?” 谢澜这样想着出了神。 “来呀,再陪小爷喝一个,今天不醉不归。美人,你今天真好看。″ “北宸,你醉了。” “我没醉,你到底陪不陪小爷喝?” 嘈杂的嚷声吸引了女人的眼球,谢澜顺着嬉闹声望去。 一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 她望见了自己的宝贝儿子,那个贺家的独孙,贺北宸,衣衫不整地躺在吧座上,右手握着高脚杯,左手十分无礼地搭在女孩的露肩上抚摸着。 谢澜如疯子一般,狠命地掐了一下自己。 当她看见贺北宸烂醉如泥地瘫在那,嘴里不时地说着胡话。 谢澜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没有任何知觉的,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小姐,您干什么呀?您的鸡尾酒。” 她没有理会银发女郎,却像老鹰抓小鸡一般,一把抓住不醒人事的贺北宸,揪住他的白色衣领,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拽了起来。 北宸迷迷糊糊地半睁着一只眼,望着女人,“谁呀,谁呀,这么讨厌,打扰小爷喝酒。” 他肆意地乱叫着,看着谢澜的一张鸭蛋脸,没皮没脸地笑了。 “啪”一计重重的耳光落在北宸的侧脸上,他的脸顿时变得通红。 一旁的少男少女虽不明所以,却撒腿就跑,无疑都被谢澜强大的阵势所吓到了。 “你谁呀?这么大的胆子敢打小爷。”北宸嚎叫着。 “我是谁?你说我是谁?贺北宸,你给我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是你妈。” 谢澜气得喘不过气来,就差没能跌倒在那里了。 令她更没想到的是,北宸的嘴角开始上翘,戏剧般地哼唧道: “真逗,你认错儿子了吧!这年头想当我妈的人满大街都是,你算老几呀?″ 女人拖着贺北宸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很好,你不知道我是谁,让我告诉你。”说着,谢澜打开笼头,把贺北宸一头按在了水池里。冰冷的水刺激着贺北宸的头皮,他猛地将头抬了起来,挣脱了谢澜的双手。 “凭什么管我?你走开。″北宸没站稳,一头载在洗手间的地板上。 “你疯了!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跟那些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你对得起我们吗?对得起那些关心你的人吗?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你看看你,衣服上都是酒渍,还做出那么无礼的事。你还是个学生呀,你怎么……” 谢澜哭着吼道。 “够了,你管不着!”贺北宸咬牙切齿地说道。 洗手间昏黄的灯光下,母子俩这般僵持着。 慢慢地,谢澜也有些清醒了,她紧紧地拉着贺北宸,将他拉到一旁的吧座边上。 女人渐渐地也失去了气力,倚在吧座边睡着了。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小酒馆的百叶窗缓缓地洒在地板上,晚风依旧。.狂热的男女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夜深了,酒馆中的人越来越少。 吧座上只剩下几个不肯回家的酒鬼,不间断地嘟囔上两句什么。 凌晨四点左右,最后的几个酒鬼也走了。 吧台前的银发女郎表情黯然地向酒吧的内房走去,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女郎用涂满了金黄的甲色的玉指,急不可耐地脱下了脚上十工分左右的高跟鞋,颇为厌烦将它们收了起来。 又换上了一双女式的蓝色人字拖,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看似讲究的她,却对精致的御妆水没有丝毫的兴趣。 身心惧疲地把水笼头一扭,用冷水清洗自己的肌肤。 良久后,终于将脸上的胭脂全部洗去了。 这些毫无意义的掩饰褪去之后,脸颊上深褐色的伤疤大胆真实地暴露于外。 “真好”。银发女郎望着对面镜子中的自己无奈地笑了。 她拖着疲倦的身躯走出了洗衣间,上下眼皮都不知道亲密接触了多少次。 女郎快步走过门厅,正欲去关门。 这才不经意地发现了倒在吧座一旁的贺北宸和谢澜。 “唉,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怎么倒在这睡着了。”银发女郎暗自叫苦。 “哎,先生,醒醒,醒醒。”她用手轻轻拍了拍贺北宸的肩膀。 见他没有反应,女郎不肯善罢甘休,又加了把劲,推了推北宸。 贺北宸却睡得很死,像块大理石般沉沉地压在地上,怎么推也推不动。 她又走过了,摇了摇谢澜,“哎,小姐醒醒,我们酒馆打烊了。” 谢澜朦朦胧胧地觉得有人在晃她,“我这是在哪里呀?”她在心里盘问自己。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你是?” 谢澜茫然地望着女郎。 “我是吧台前的那个女孩呀!″ “噢,不好意思,我没有认出来。”谢澜有些尴尬道。 “那个,小姐,我们酒馆该打烊了。” “您看,我的儿子醉了。现在都这么晚了,我一个人也没有办法把他驮回家。 能否留下我们,在吧座这睡一会儿。等到天亮了我们就走。″ “那好吧。”银发女郎勉强答应道。 “谢谢你了。”谢澜冲她笑了。 “不谢,晚安。″女郎像是再也没有精力吐出多余一个字。” 152 隐忍 清晨阳光一如往常明媚,贺北宸翻了个身,他尝试着睁开眼睛,却有种莫名的疲倦感。这是在哪,少年竟一点印象也没有。陌生的酒馆在这样秋天的清晨却显得格外的安静,橱柜上那些各式各样的高脚杯却被擦拭得很干净,就像从未被人使用过似的。 贺北宸的头一直很蒙,他着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哭着从家里跑出来的,而后又误打误撞地走进了这家看似不起眼的吧台。 “你醒了。”正当男孩还是一头雾水时又听见了如此熟悉的声音,果然,不出所料,他一侧脸,见谢澜就蹬着高跟鞋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冰冷至极。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像是要把贺北宸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看见了她,但出乎谢澜的是,北宸的情绪貌似没有丝毫的拨动,像是对她的存在无动于衷,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的情感表达,完完全全地将谢澜当作空气一般。 “你告诉我,这是你来的地方吗?”果然还没有等到他说什么,谢澜的手指就粗暴地点在了他的脑门上,“最近没有收拾你,你要翻天了是不是?”她的语气很强硬,没有任何的温柔可言。女人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却无暇思考一向优秀的贺北宸为何会来酒吧这种地方。 再看看北宸,他坐在酒馆的皮沙发上薄唇微抿,一双眼睛已经不再像少年一般的明朗。那理应清澈的眸中却掺杂着无奈与苦楚似乎还有其他不能明说的情感,实际上,他已经不打算和谢澜说话了。那个男人的话直到现在还在他的耳边聒噪,“贱种。”对,他贺北宸的确是个贱种。与其在这样一个冰冷的世界生活,倒不如去死,至少,这样也多了几分自在。 “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贺北宸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倒让谢澜更变本加厉了,“你哑巴了?”女人说着便开始撕扯着男孩的衣领,在她的眼中,她的宝贝儿子必须是完美无缺。而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就像是给了谢澜胸口一刀,半夜泡吧这就是她培养出的优秀儿子。女人自然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因而便将一肚子的怨气都撒在了北宸的身上。 而此时的贺北宸,他的心中完全没有了“母亲”这个美好的字眼,他甚至感觉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至于谢澜的吼叫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可谢澜就是谢澜,她是一个要独自拉扯孩子的单身母亲。一边忙于应付工作,另一边还要低声下气地看公公的脸色。这个世界对谢澜太残忍了,甚至说几尽磨去了她母性的温柔,她怎肯再去理会贺北宸的架子,因此二话没说对于自己的骨肉迎面就是一耳光。 “你要干什么,贺北宸,我看你都忘了自己是谁了。”她的声音很刺耳,就像是耗费了女人浑身的力气吼出来的,她的手劲也很大,一巴掌下去在男孩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但即便这样,贺北宸也没有任何的委屈可言,他已经在打骂中长大了,因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颗心似乎又多了一道伤痕,但却早已麻木至极。 与此同时,谢澜也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她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他可以向自己道歉亦或反抗,哪怕有一点点的反应都是好的。但并没有,贺北宸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被自己打死也无所谓。 这倒让一向强势的谢澜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面对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孩子,她竟感到手无寸铁。她狠命地拽着他的衣领,似乎非要北宸给自己一个交代,“我问你话呢,你听到了没有?为什么要来酒吧?” 但贺北宸就是贺北宸,他注定是沉默的,他没有任何话可以和母亲说,他倒是想开口的。可又说什么好呢,哀求谢澜不要开始新的恋情。不,他做不到。既然自己就是一个拖油瓶,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让母亲去追逐自己的幸福。 因而贺北宸什么也没有说,更像是真的哑巴了一般,他呆呆地望着母亲,心却早已凉透了。就这般僵持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谢澜狠狠地掐住了。这种疼痛感在平时都足以让他哭出声来,但现在他真的不想哭,随着年龄的增长,贺北宸也不知道自己的泪腺是什么时候枯竭的。眼泪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漫没用的东西,但何况他是个男孩,这个世界总是会逼迫他将眼泪咽进肚子里。 “疼不疼?我就不信你不疼。”谢澜就像是在解气一般,与其说是在教育孩子倒不如说她把北宸当成了出气筒,手指的力度也越发的大,像是要在男孩的胳膊上掐下一块肉来她才肯罢休。随着一分一秒地流逝,北宸的胳膊开始变得红肿,但不知为何,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似乎现在被惩罚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跟他贺北宸毫不相干的人。 “你个畜生,你就这么气我是不是?我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女人越想越生气,她现在已经完全顾及不了贺北宸的感受了。似乎,她谢澜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她越是痛苦,便越是迫不及待地发泄出来。 因而她的手劲还在增大,但显然北宸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疼楚了。他的肉体开始了反抗,每一个细胞仿佛都亢奋了起来。原本红肿的肤色此时已经开始泛紫,即便这样,他还是不说什么。似乎这样痛对于他贺北宸来说压根算不了什么,他强大的忍耐力,让他不会将这些放在眼里。 终于,谢澜受不了了。很奇怪,她在责罚贺北宸,也仅仅是费了手上的力而已,但却令她感觉到了无比的烧灼。松开了他的那一瞬间,就仿佛自己也得到了解脱,她气得竟有些喘不上气来,竟而变成了抽噎。 但一向孝顺的贺北宸见母亲如此的难过,他却没有任何的感觉。他就像是被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的神经组织一般,又怎会有一丝的内疚。他的胳膊很显然是被谢澜掐紫了,就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便肿得老高,但脸颊上的神气一如既往的冷漠,竟看不出丝毫的不适。只是几滴汗珠顺着脖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与他相反,谢澜倒有些站不稳的样子。虽然没有受伤,但她对于痛苦的感知却一点都不比北宸少。因而显得无比的激动,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弱者,被命运的齿轮碾压得血肉模糊,“你知不知道错了?”很奇怪,虽然她经常这么质问自己的宝贝儿子此刻却显得毫无底气。 再看看北宸,他真的金口难开。现在谢澜就像是在求着他说话,但他偏偏不说。若是说过错,贺北宸当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因此也并没有什么可承认的。 谢澜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小酒馆的气氛也冷到了极点。吧台的银发女郎已经在女魔头的咆哮下醒来了,但她并不情愿搭理这件事情。而是很随意地将散在耳边的头发捆了捆,拿了块抹布开始清理起吧台。她总是这般的忙碌,却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了什么。 “你说我养你有什么用?”谢澜就像是被气疯了一般,“我辛辛苦苦地挣钱让你去补课,让你接受更好的教育。”女人说着哽咽了,大块大块的泪砸在了地板上,“我哪一天不是在为这个家操劳。可你呢,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是不是哪一天我累死了你才甘心?”她像是个委屈的孩子,那张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却不足以让贺北宸心疼。 不成想,谢澜这无来由的几句抱怨倒让贺北宸听着无比的心烦。更像是触及了他的伤疤,血,便不由得往下滴。他出乎母亲意料地从皮沙发上站了起来,“所以呢,既然我是个累赘,您又何必这么费心呢?”他的话很平静,却像一把尖刀直刺谢澜的心脏。他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但还不如不说。 “你什么意思?”她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那张脸。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看不懂这张脸上的表情。似乎又有些赌气似的对着贺北宸大喊大叫,“我真是不该对你这么费心,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女人原本只是一句气话,却不知怎的竟引得北宸这般激动。 他的声音几尽颤抖,显得失态至极,“对啊。您本来就不该对我费心。”他说着竟有想哭的冲动,却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我是个什么东西,我是个贱种。那您还对我这么高的期望干什么?”他无法自控地向酒馆的门口走去,看着母亲的眼睛没有了神采甚至深陷了下去,他的双拳紧握,却又像在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一般,“所以,您只需要养到我十八岁就好了,不是吗?” 153 尊重 林浩有些失神地走在学校的走廊上,他最近总是觉得自己魂不守舍,但倒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那双眼睛就那么失神地望着窗口的方向,就好像是在寻找什么,可怎么也找不到。 “哎,你们听说了吗?林浩这次周测进步可大了,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楼道里的瘦高男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林浩的存在,因而在一旁肆无忌惮地说着。 “要我说呀,他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那个小矮个又略带嫌弃地努了努嘴,“你说,他一下子进步了二十名,怎么做到的?”他边说还边露出了鄙夷的眼神,“所以,我给你说,这里面肯定有鬼。”小子个越说就越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呀,那还用问吗?肯定是抄的呗。”一旁的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平时看着很是文静,此时竟变得这般刻薄,“他还能得意多久,难不成他每次都能抄到?” 他们的声音很大,但传到林浩的耳朵里却不觉得有什么。似乎,被藐视的那个人和他林浩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他们说说笑笑地走了,却不知自己口中的林浩一直站在窗口,默默地将他们每一个恶毒的字眼都咽进了肚子里。 他望着窗外的秋叶,看着它们在秋风的肆虐下挣扎却如此地不自知,最终还是摔在了泥地上。不觉有些好笑,但与此同时,内心的伤感却不断地向上涌起,甚至,足以将他吞没。 “林浩,林浩。”他沉浸于自己的一个小小角落时,思绪又再次被人打断了。他停顿了两秒,极为不情愿地向后转身,但动作却缓慢至极。只见安娜拿着一沓书向自己走来,女人的妆容还是一如既往地精致,她的米色风衣更衬出了她的高贵温婉,那张脸上总是画着淡妆,却看起来那么的自然舒适。 林浩很是诧异,现在已经放学了,他不明白安娜找自己何事,所以看着面前的她眼神里充满了茫然,“您找我有事吗?”虽然现在情绪并不高,但最基本的礼貌他却一点也没有忘,实际上,林浩大脑的齿轮已经不愿意再转动了,他已然不屑于应付什么繁琐的事情,所以也不想要迁就安娜什么,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她就好了。 安娜没有说话,而是先在他的面前站定,女人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与其说是打量倒不如说是审视,“林浩,放学了怎么还不回家,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她的语气很严肃略带些责备的意味,似乎他不该如此地无礼,看着自己也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又显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是太累了不想回。”他的话语很轻却充满了疲倦,只可惜安娜并不这么认为,她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民教师,她所喜欢的学生自然是精神饱满,随时都准备投入学习状态的。而不是林浩这副看起来颓废又无精打采地模样。 “你累了?”她貌似很是鄙夷,事实上在这般高压的工作下,安娜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疲倦了。因为这才是她的正常状态。所以“累”这个字眼,早已被她所无视了。因而当林浩这么回答自己时,她甚至感到有些羞耻,似乎这样的话就只配咽进肚子里是不该说出口的。 “就你累吗?”此时此刻,安娜的同理心不知道丢在了哪里,“班里那么多学生,就你知道累吗?”在她无来由的斥责下,林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女人的眼神多了几分无所谓的态度。 “回家去。”安娜一声令下,全然没有任何心理的输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知道抓紧时间。明年就该高考的人了,自己心里还没个数吗?抓紧点时间吧。”她喋喋不休地数落却让林浩不以为然,因为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这样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回家温习功课了,但林浩什么也没说。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所学校的差生,因而被师长数落,被同学所看不起已不再是什么新鲜事了,相反,他习以为常。 因而,林浩都不愿意再多看安娜一眼,而是自顾自地向教室的方向走去。他的动作很缓慢,确实也没有多少的精力可言。现在想来,逃出这牢笼也没什么不好,出去喘口气吧,对于林浩来说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慢着。”可正当他要离开时,安娜又说话了,不知还有什么事,但却让林浩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这一次他也不再有那么好的脾气,而是颇为不耐烦地侧过脸。他并不打算留多少时间给安娜,而现在整个人的心情也都处于一个低谷的状态,更是觉得与她说什么都是多余。 “你这次周测进步很大呀。”安娜忽而想起了这件事,但她却并没有要表扬林浩的意思,相反,这样超常的成绩在她的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下一句话便暴露了她的内心所思。这个女人似乎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一般,想到什么说什么,“是自己写的吗?” “是自己写的吗?”这短短的六个字便足以给林浩迎头一棒,将他推向深渊。他一直是一个处于低谷的孩子,因而所有的人都坚信他会永远处于处于低谷,这更像是一个不成文的想法。 “不然呢?”他竟反射性地弹出了三个字,既而狠狠地白了安娜一眼,被人质疑的感觉不好。更何况,当对一件事情付诸全部的精力后却还让人质疑就更糟糕了。 “你真的是自己写的?”安娜却看不出来学生的心思,她向来对于林浩这样的“忧等生”缺少最基本的信任。因而同样是一次周测,当澄邈又坐上了第一把金交椅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而林浩的进步却无法换来她一个尊重的眼神。 这一次林浩像是真的怒了,今天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被别人质疑了。他越不把这件事情当回事,老天爷就越像是在和他开玩笑。而林浩也是一个倔脾气,他并不打算给安娜什么好脸看,几乎像是发疯一般冲她大吼,“我是抄的行了吧。”这句话狠狠地一撂,他竟开始抽泣,嘴唇也不住地颤抖。 越想越是窝着一肚子火,索性看都没看安娜一眼就要往教室走。看着面前的学生这副无乱的状态倒让安娜感觉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要知道自己从教这么多年,还没有学生敢给自己脸色看,这简直是超出了她的底线,又觉得整个人都被悔辱了一番。 “林浩,你给我站住。”女人的两眉皱在了一起,双手叉在了腰上,是一种不必明说的恼怒,见林浩没有搭理他,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安娜也和他钻起了牛角尖,她认为今天该好好管管自己的学生才是,不然,以后这个班又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你进步了就进步了,你认为你很了不起吗?”这的确是一句气话,林浩今天的这种态度,已经让安娜忘记了自己当初看见成绩单时的惊喜,“说你两句怎么了?问你一句都不行吗?”她气冲冲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一改平时对学生温柔的样子,“你看看你?你什么样子?你就这么对我说话吗?我和你母亲年纪差不多大吧,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是吗?天天吊着张臭脸,像是谁欠你几吊钱似的。”她连珠炮似的说完了,林浩原本正在气头上,此刻更是被她说的一无是处。 “我没有。”他最终真的是无话可说,也无路可逃。所以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没有。”他多么希望安娜可以就这么放过自己,给他一条出路。林浩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或许,今天的心情就是不好吧。但安娜作为老师总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毕竟,每一个人都有情不好需要安慰的时候,而不是一味地埋怨和斥责。 “你没有。”安娜却不这么认为,此刻她甚至变得不依不饶,“那你刚才是怎么和我说的。”她是一副不满意的状态,“你要说你是自己写的,那你就是自己写的。为什么要摆那副臭架子,好好说话不会吗?对人最基本的尊重没有吗?”安娜越说便越发的过火,“所以,你成绩提高了有怎么了?你的言谈举止一点也没有变,你还是这样我行我素,目无师长。连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你都做不到。” “尊重?”林浩像是听见了最可笑的话,他笑了。但他的笑并不好看,更像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苦笑,“那您尊重我了吗?”男孩说着,雪白的牙齿不由得紧紧地咬在了下唇上,竟变得有些咬牙切齿,“是你自己写的吗?您什么意思?” 他说着,更是犯起了倔脾气,“对,没错。我不是自己写的,我是抄的,您满意了吧。”他的声音不住地颤抖,眼眶竟有些泛红。 “所以呢,尊重是互相的。”林浩说着,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转,却被自己硬生生地憋回去,“下回您再提尊重的时候,麻烦您先想想,您做到了吗?” 154 来电 钢琴前是少年专注的脸颊,北凡的手指一刻不停地在黑白键上穿梭。自从离家出走之后,他就不再那么任性了。想想也是,就算那个老头不喜欢他,去不去爷爷家又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只需要认认真真地做母亲的孩子,剩下的事情都不值得他贺北凡花心思去考虑。 因而回家之后,他变得更加用功了,何妤蕾既然花高价为他买回这台立式钢琴,他自然不能辜负母亲的好意,因此只能更加的上心。每学一支曲子,贺北凡便会在家里不停地弹奏,有时感觉自己的指尖发烫,他便会暂且停下来一分钟。之后又会进入那种刻苦的状态,他甚至开始了发疯的练习,逼迫自己一个音也不出错。 何妤蕾不是不知道儿子的较真,所以,她通常不会去打扰他。即便在洗碗或是在做别的家务,她也会将声音降得很低,生怕会影响到北凡。这个小小的屋子,简陋的墙壁,裂缝的地板砖和那般悠扬的钢琴声总显得格格不入,但贺北凡却一点也不介意。他不同于班里的其他学生,或是家里阔绰,或是不学无术。 而他却不然,他是真正喜爱音乐的少年。坐在钢琴前废寝忘食也是常有的事,对于这一点何妤蕾也感到无比的骄傲,他真的是一个优秀的孩子,或许别人并不这么认为,但这却是何妤蕾唯一的幸福了。 因而,即便这个女人自己也辛劳无比,但她从不抱怨什么。相反,在每天高强度的工作之后,她还会细心地照料北凡的一日三餐,她总是亲自下厨,却不重样。剩余的空闲也总是把这个小小的屋子里里外外地打扫干净。所以,即便有这样一个不光采的父亲,北凡也从未觉得自己缺少关爱,他是在爱中长大的,他一直坚信这一点。 何妤蕾用铲子翻了翻锅里的鱼,却被油烟呛住了嗓子,便小小声地轻咳了两下,生怕影响到儿子的功课,透过厨房的玻璃门,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熟悉的琴声。女人不觉又来了一些动力,她活动了一下自己酸疼的腰肢,又往汤锅里丢了一把葱叶。 即便每一个月的薪水不高,她却从不亏待自己和孩子的胃。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每日都溢满了柴米油盐的气息,好歹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所有的开支也要精打细算,可何妤蕾却从不愿把这当作紧衣缩食的借口。 按女人的话来说,吃什么很重要,至少它能体现一个人对于生活的态度,对自己的态度。若是每一顿都凑合的话,显然没有什么意思,吃不好,工作也没有什么干劲。这样想着,何妤蕾掀开了锅盖,顿时一股香气扑鼻。灶火慢煮下,锅里的鱼颜色更加的诱人了,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何妤蕾拿起了小勺,轻轻地舀了一口汤汁,送到嘴边吹了吹,既而又咽了下去。她舔了舔唇,脸上的表情更加自如了,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又过了一分钟左右,女人将火熄灭了。 她有些费力地解了解自己的围裙,之后将它挂在了原位。又弯下腰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那种酸疼感更是给她增添了几许疲倦,女人从白色的小橱柜里拿出了一个不锈钢的盘子。 之后,何妤蕾又耐下性子,轻轻地摆动了一个锅铲。她又将一旁的餐盘靠近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摆弄着锅里的鱼,动作十分缓慢地将它倾倒在了盘子里,生怕将它弄断了。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她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轻轻地拉开了厨房的门,将用心煮好的饭菜端上了饭桌。拔下了电饭煲的插头,将那只带点兰花的瓷碗填得满满的,又好像有些不甘心的样子用米铲向瓷碗里按了按。 这下像午饭像是准备得当,而徐徐的钢琴声却没有停下来,少年仍然在琴凳上坐得笔挺。客厅墙壁上的钟表已经走过了好几圈,但贺北凡却一点也没有感到疲倦。手腕有一些酸疼的感觉,但少年并没有放在心上,在热爱的音乐面前这点小小的不适根本算不了什么,太微不足道了。现在北凡的心里就只有那一张琴谱,他今天必定是要把它完美地弹奏下来,似乎其余的一切都是多余的,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因而母亲在做什么,北凡无从知晓,他只愿沉浸于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就好。何妤蕾并没有直接打扰他,而是先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块老旧的表。即便没有了玻璃外罩的保护,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这块老表的准确性。表盘里的时针指向了十二点的方向,已经过去将近三个钟头了。这孩子怎么还在琴凳上坐着呢,何妤蕾想着不由得有些心疼。 “北凡,吃饭了,凡。”她说着便又向厨房的筷篓走去,“快来,我今天做得红烧鱼又是你爱吃的。”何妤蕾催促道。 但贺北凡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总是要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因而像饭菜这样的东西已经不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力了。他还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地弹奏着,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哦,我知道了妈。我不饿,您先吃吧。”他淡淡的一句话,只是太过入神了而已,也并没有什么敷衍的意思。 “看你这孩子,早上吃饭这么早,你还说你不累。”女人叹了一口气,又颇为心疼地责备道,“你已经练了三个小时的琴了,也该休息会儿了吧。总不能一直弹下去吧,要学会劳逸结合才是呀。” “不行,妈。您先吃吧,我这个曲目还没有练熟。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哪有松懈下来的道理。”北凡说话的时候不觉皱了皱眉头,他一向喜欢和自己较真,这一次也不例外。毕竟,对自己严厉一些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好了,凡。”通常情况下,何妤蕾都会闭嘴去做自己的事情,但这一次没有,她不禁有些担心起北凡的身体来,“就算你要练琴,也该吃完饭再练吧。不然就这么一直弹下去把胃都饿坏了。”女人有些不甘心的样子继而又补充道,“听妈的话,先过来吃饭,吃完饭再练。” 母亲辛辛苦苦地做好了饭,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贺北凡就是固执,当他在为一件事倾尽全力时,似乎将整个世界与自己隔绝开来。谁也打扰不了他,就连自己最亲近的人也是如此。 “好的,妈,我把这遍弹完就去吃,您先吃吧。”他一向孝顺,因而在与母亲发生分歧不说百依百顺,至少,也让何妤蕾听起来很安心。 “嗯,行吧。”何妤蕾勉勉强强地答应道,她本身是对吃饭没有什么感觉的,似乎这也只是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个任务而已。所以,又转身去厨房忙碌了。想来,自己的孩子也真是很争气。暂且不说贺北凡有多大的成就吧,但至少他在尽力去打理生活,所以,就算没有什么光环,也没什么不好。 女人想着又用力擦了擦灶台,颇为满意地笑了。正在这时,放在案板上的电话响了,“谁呀,中午吃饭的点打电话。”她正想着,略微地有些不耐烦,当女人看见了手机屏上显示的名字时,更有些想要挂掉的冲动。他怎么会来电话呢,他不是拋妻弃子和别人去组建家庭了吗,现在又联系自己干什么。 但何妤蕾的内心是好奇的,所以,她终究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喂。”她清了清嗓子,又像是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似的,“嗯,你打电话干什么?”这样的质问像一把尖刀,但实际上,何妤蕾只是有些不甘心,她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毁了,而听筒对面的男人却没有任何的悔悟可言。 不成想,贺黎倒变得理直气壮,何妤蕾不耐烦,他却比她更不耐烦,“我打电话自然是找你有事,你以为我想给你打电话是不是?”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冷漠而令人心生厌恶,“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声。以后孩子的抚养费我给不了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贺黎的态度这么的无所谓,像是根本没有把北凡这个儿子放在眼里。 “什么?”何妤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有料到有朝一日,那个深爱她的男人会无耻的这般田地,连一个月一千块钱的抚养费也不肯留给他们母子,“你什么意思呀,贺黎,北凡十八岁之前,你是有抚养责任的,你还想推卸是吧?”她几乎像是压抑不住自己怒火般地吼了出来,这忽而的斥责像是被贺北凡所察觉到了。房间里那悦耳的钢琴声停止了。 “我告诉你,贺黎,不可能,孩子的事情你必须要操心,这是你当父亲的责任。”何妤蕾忍不住地抽泣,却又在努力地压低自己的声音。生怕自己与贺黎的对话被北凡听见,她再怎么厌恶贺黎,但凡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她不忍心伤害他。 “当父亲?”手机的那头忽而传来了讥笑,接着便是更恶毒的话语,“可惜呀。我现在已经是三个儿子的父亲了。雯雯,她又生了。所以呢,没办法,这个儿子以后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我呢,薪水有限,实在是无能为力,所以,对不起喽。”这般无情的话却在贺黎的嘴中轻描淡写,很容易地吐了出来。 “贺黎,你不要脸,你……”何妤蕾还想再唾骂他什么,可电话却就这样被挂断了。 155 餐桌 手里握着手机,何妤蕾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即便这样,她的嘴唇还在不住地颤抖,伤神中匆匆地拨了一串电话,但正如她所料,电给那头传来了让人绝望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女人又像是有些不甘心的样子,接着打了回去,“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不知她终竟打了多少个电话,但听筒里总是传来这般相同的声音。“贺黎,你和玩失踪,你个混蛋。”她无助地哭嚎着,又像是在尽量地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一般。既而无可奈何地倚在墙壁前失声痛哭。 此时的贺北凡已经从琴凳前走了下来,厨房里传来了母亲的哭泣声,即便声音很小但他还是能听到,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与其说是动作缓慢,倒不如说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母亲的面前。却并不打算让何妤蕾察觉似的,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她。 只见母亲的眼睛通红,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眼中涌出,一只手无力地拍打着厨房的墙壁,另外一只手却死死地扒在上面。本就有些躬着的腰现在则弯得更低了,看起来痛苦至极,就这样站着也不知哭了多久,何妤蕾没有了什么声音,只是在默默地抽噎,她不停地叹气,看上去狼狈不堪。 在北凡的印象里很少见到这样的母亲,实际上,少年一直认为她是幸福的。至少,她对现在的生活是满足的,因为即便何妤蕾再疲惫也会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所以,在北凡的面前母亲都是阳光的,面带笑容的,像现在这样以泪洗面的状态,他还从来没有看见过。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何妤蕾也好像是哭累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伤心。这么多年,她和北凡就这么走过来了,作为一个单身母亲,将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她也觉得没什么。 不成想,那个男人的一句话就足以把她打垮,而且很难再站起来。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也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女人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她更是感到头疼欲裂,不得不倚在墙边上来支撑着自己,即便闭上了双眼,可眼泪还是不停地泪了出来。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才恢复了理智,女人擦了擦眼泪,想让自己更坚强一些,却又在泪眼婆娑中看见了北凡正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凡凡,你怎么……”何妤蕾慌忙地擦拭着自己的眼泪,有一种及于掩饰的冲动,她从来没有在贺北凡的面前哭过,自然也不愿意孩子看见自己这样一副脆弱的面孔。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办法在短短的几秒钟就平复下自己的情绪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因而何妤蕾只是适当地撇了撇嘴,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个。”尽管何妤蕾很是克制,但她的泪还是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所以,女人索性侧过脸不去看自己的儿子,“你饿了吧,我们吃饭吧。”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想掩盖住贺黎所有的无情,掩盖住自己所有的痛心。但对于这一切,贺北凡却无从而知。从母亲憔悴的面容中她可以看得出她很伤心,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在此时却变得红肿甚至浑浊不堪。但少年却不知道这些都拜自己卑鄙的父亲所赐,他不知道母亲为何这么伤心,因而只是泛起了心疼。 北凡默默地坐在饭桌旁,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很时间了,他确实也饿了。但不知为何,看着母亲的那双眼睛,他却怎么也提不起筷子来。原本很轻巧的东西在此刻却变得沉重无比,因而对于吃饭这件事情也没有了多大的兴致。 而在此时,何妤蕾也不是没有发现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他,因而又装作很平静的样子,“凡,你快吃呀,再不吃,饭都凉了。”女人说着慌忙将盘子里的鱼往北凡的碗里夹,“多吃点,鱼肉是补身体的。”虽然母亲表面上显得很殷情,但北凡却很难动筷子,他愣愣地望着何妤蕾,他很想要开口问什么,却很害怕再度揭开母亲的伤疤。 因而贺北凡也只能默默无语,但对于何妤蕾辛辛苦苦熬出来的红烧鱼他是一点胃口也没有。所以,即便他拿起了筷子,望着满满的一碗米饭也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扒着,显得很是无趣。 “怎么了?是不是这天做的饭不合你胃口啊?”何妤蕾见儿子这般失落的表现不禁对自己的手艺产生了怀疑,便拿起了筷子微微地夹了一口放进了自己嘴口上,可当鱼肉送到了嘴里,她才发现菜已经有些泛凉了,女人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这都凉了,还怎么吃呀?”这样说着又像是在埋怨自己似的,不过,也总算是转移了一些注意力。 “你先别吃了,我拿去热一下。”何妤蕾说着便去端放在饭桌上的不锈钢盘子。而此时的贺北凡却学聪明了,他慌忙向那盘红烧鱼发起了进攻,装作非常有食欲的样子,夹了一大块放进了自己的碗里,随即大口地扒着碗里的饭,还不停地吧唧嘴,“嗯,不用热了妈,就这样吃吧。” 就是他这般津津有味的样子倒让何妤蕾的心里好受了一些,她看着儿子那副故作贪婪的吃相却像是在给自己疗伤一般,似乎又找到了重新生活的勇气。 “妈做得好吃吗?”母亲有口无心地问了一句,或许,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种安慰而已。这种安慰并不需要多少言语,也不需要解决多棘手的问题,只是需要一声很简单的肯定,这就够了。即便已经到了这样的低谷,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重新振作起来的。 这个坚强的女人在这般落魄的时候告诉自己说,“没关系,没有你贺黎,这个孩子我何妤蕾照样可以养大。你不是不要这个儿子吗?可以呀,我养,这是我的亲身骨肉。我一个人又怎么了?我是个女人又怎么了?我照样可以照看好这个孩子的未来,让他的生活条件一点也不同龄人差,甚至,我可以让他活得更好。” 当这样一个坚强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何妤蕾感觉自己在那一瞬间变得强大了,甚至,对于生活中的任何压力她都变得很无谓,她不再哭了。这种哭泣的感觉,这种窝囊的感觉她再也不想有,她现在要做的是一个母亲,自然要给自己的孩子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因此,她只要认认真真地坐在这里陪北凡安心地吃饭就好了,其余的事情,她都不愿意去想。 “好吃。妈做的饭当然好吃了。”北凡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又像是回到了童年,每天放学回家的时候肚子都饿得“咕咕”直叫,而母亲呢,却也已经将做好的饭菜端上了餐桌,当他迫不及待地往嘴里扒的时候,母亲也总会关切地问上一句“妈做的好吃吗?”而北凡也往往如今天所答。 只是那段时光已经过去了,他也是个大男孩了,再也不能像儿时那般对着母亲撒娇耍赖,没有什么样子可言,想来,陪自己的母亲吃饭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再看看何妤蕾,虽然比起刚才她的情绪稍微和缓了一些,但她的眼睛还是很红肿,也仅仅是看着北凡而已,自己也没有任何的胃口可言。 “妈,您别光看着我,您也吃呀。”贺北凡见何妤蕾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却有一种掩盖不住的伤感就知道母亲肯定还沉浸在方才的事情中无法自拔,但至于是什么事情呢。北凡想问却不敢问,虽然在弹琴的他并没有听见什么,但他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件事与自己那个不光彩的父亲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哦,那个。”她原本想要推辞,可又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担心。所以,女人还是勉勉强强他拿起了筷子,耳边却都是贺黎那般恶毒的话语。因此自己辛辛苦苦做好的饭菜送到了嘴边也变得索然无味。她只是夹了一口,便停住了。 北凡也显得有些拘紧,他实在不明白母亲做完饭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何只是打了一个电话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究竟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她如此的伤心。母亲既然不说,自然有她不说的道理,北凡也不好去问。 他什么话也不再说,只是有些费力地扒着自己碗里的米又颇为艰难地咽了下去。这真是一顿令贺北凡煎熬的午饭,倒不是因为饭菜的不合口,只是母亲现在的这副状态令北凡感到自己在餐桌前的每分每秒都很痛苦。但他却缺少一个从饭桌上退下的理由,何妤蕾一向心疼北凡,便将他的饭盛得满满的,现在倒是让少年有些头大。 母子俩就这么沉默地在餐桌前坐着,痛苦的沉默,彼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何妤蕾终于清了清嗓子,主动想打破这个僵局,“那个,凡。”说到这里女人又沉默了,但见孩子的那双大眼睛如此真诚地望着自己,她又不得不把话顺下去,“那个,你今天下午有课吗?”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女人的这句话显得笨头笨脑,完完全全地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地托盘而出。 贺北凡的脸上自然是写满了纳闷,原本他的心里还非常的忐忑,认为何妤蕾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对自己讲。不成想,母亲并没有。但北凡也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因为自从北凡转了艺术之后,每周日下午必定是有一节课外的钢琴铺导的。起初,他认为学费的负担很重,但母亲却并不介意。相反,她还鼓励自己去学。 “有啊,下午有钢琴课。”北凡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又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哦,对了,下个星期该交学费了妈。”少年说着又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看看我这记性,您今天要不提这事啊,我估计就忘了。” 北凡经常忘事,每当他向母亲提起来的时候总会不好意思地笑一下。而何妤蕾呢,她也会玩笑似的责备上儿子几句,提醒他要把这些重要的事情记在脑子里。这是母子俩一直以来的习惯,但今天却变了。 当贺北凡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母亲时,他忽而发现何妤蕾脸上的表情很难看,整个人都像是被钉在了座椅上一般。不知实情的他又哪里知道,自己学琴的钱是父亲给的抚养费。而母亲也只是能支撑得起母子俩的日常开支而已。 “妈。”他的筷子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北凡不傻,他隐隐约约地感知到自己触及了母亲的痛点,所以很是担心,明知何妤蕾是不会告诉自己实情的,但他还是要问。 “哦,没,没什么。”女人的声音都显得有些颤抖,北凡方才的话对于手头紧的她来说无疑于一道雷霹,她努力地想要自己振作起来,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徒劳。 156 打击 又是一星期的开始,校园的小路又充满了生机,学生们背着书包说说笑笑地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他们总是畅所欲言,贺北宸不时可以听见他们的笑声。但每当这时,北宸总是最孤独的一个。他一向独来独往,却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偶尔会感觉到一些落寞。 他书包的肩带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硌得北宸很不舒服。他想要略微调整一下,可每当男孩将胳膊上扬时,他总能感受到那种无法言说的痛苦。肉体上的伤并不是轻易就能好的,但这也无妨,却总是让他想起那天的事来。这一切都是拜那个男人所赐吧,他真的很想见见他,或是当面与他对质一番。 这样想着,贺北宸走路变得魂不守舍,他也不知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做功课时也总是提不起精神来,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深渊之中,任凭他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爬上来。 “干什么呢?走路不长眼睛是吧?”男孩正想着,却被一句斥责声所惊扰了。他发愣了一秒,既而抬起头来,原来是踩到了一位男士的皮鞋上,“噢,不好意思,我……”但北宸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呆住了,脸上的表情就像被制造出来的木偶。 原来,并不只有这位男士一个人。男人身边还有一个女人,女人好奇地侧过脸来看着自己,在那一瞬间,北宸的两只眼睛都放大了一圈。但与此同时,自己的母亲脸上也有相同的表情。怎么会?他,送我的母亲上班,贺北宸的脸颊有些烧灼,但他张了张嘴,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少年像是被打了霜一般,眼神随即就黯淡了下去。 谢澜自然也有一些猝不及防的感觉,她今天出门有些晚,不成想,竟在上学的路上碰见了自己的儿子,还让他看见自己和泽知荀在一起,女人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这种时候,唯一懵圈的就是谢澜身旁的那位先生。他没有见过贺北宸,自然不知道这层特殊的人物关系,所以根本不明白现在的境地,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与路边的一个小毛孩对视了这么久,他倒觉得很奇怪。 见谢澜还是咬着自己的下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泽知荀不免有些不耐烦了,他当着贺北宸的面抓起了女人的手,将谢澜白晢的手指和自己相交叉,“走吧,澜澜,一点小事而已,不要和一个毛孩子计较。”男人的语气颇为轻松,倒显示的自己很大度似的。殊不知,北宸真想把他狠狠地踩在脚下。 “哦。”谢澜有些回不过神来,她现在的思绪乱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该怎么向自己的宝贝儿子解释,她着实不愿意伤害他,但面对身旁男人的殷勤,她竟然有些迫不得以了。但谢澜却来不及思考这样的问题,便被泽知荀硬生生的拽走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北宸一直站在他们的身后,瞪着他们十指相握的手,竟变得抽噎了起来。怎么回事,他是贺北宸啊,他不该这么脆弱的,从小到大他哭过几次呢,怎么今天……这样想着,少年又努力地压抑着自己,他很迷茫,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玙璠正站在教学楼的花坛下,她迟迟不愿意进去,今天她倒是来的很早,只是为了采集一些校园的风景,留作摄影比拼的参赛作品。最近,她一直很忙碌。学业倒没有多大的长劲,却疯狂地沉浸于摄影之中,或许,这是她逃避现实生活的一种方式吧,因为在玙璠相机中的世界都是美好的,值得世人所追寻的。 她不停地调整相机的镜头,寒风中的那一丛秋叶勾起了她的兴致,这算是一张满意的构图吧,也是玙璠寻找了很长时间才得到的风景,她这样想着,便觉得自己赌上这几个小时的睡眠是值得的,但正当她要按下快门的时候,一个少年却闯入了她的视野中,这让谭玙璠不觉有些恼火,她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相机,竟有种想要和他理论一番的冲动。 谁知,当她向前走近时,抱怨却说不出口了,相反都转变成了一种惊讶,“北宸,你怎么……”面前的男孩,头垂得很低,那双眼眸中有太多说不出的伤感,他这副狼狈的模样让玙璠看着很糟心。北宸不应该很早便去学校读书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贺北宸已然听见了有人在叫他,原本缓慢的脚步此时也停了下来,他有些无奈地侧过脸去看见面前的姑娘眼神有些急迫地望着自己,寒风中她额前的碎发在微微地摆动,单薄的校服又略显松垮地披在身上,那双纤细的手中还握着一个黑色的相机。 “这么晚了,你还没去教室啊?”小宇宙也不知道该与此时的贺北宸说什么好,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她很希望北宸可以打起精神来振作一些,但他并没有,相反,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看起来极度需要安慰。 “你不是也没去教室吗?”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暖意,还有人在关心自己,这不免让北宸有些多愁善感。他的那双眼眸虽然不再那么明亮了,却透露出无比的真诚。 “我?”玙璠听见他在问自己,俏皮地笑了,“我总是踏点去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能和我比吗?”小宇宙朝他呲了呲牙,多希望自己可以让男孩的心情变好一些,但似乎并没有。 见贺北宸没有说话,她便跟随着他继续往前走,但少年却在门口的台阶上停住了。他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红白相间的建筑,默默地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像是在想什么心事。谭玙璠并不知道北宸的心里在想什么,便只能干站在一旁着急。 “怎么了?不打算进去吗?”她颇为关切地问道,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她总是觉得自己快乐的力量可以感染到别人,却不知为何,尽管自己很努力,但面前的少年却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玙璠抿了抿自己的唇,竟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玙璠,我不想进去了。”北宸的声音很低沉,现在的他就像是被谁打垮了一般。但若是身体上的伤还好,恢复起来还容易一些,但心里的悲痛就没有那么容易痊愈了。 “啊?”谭玙璠没有想到贺北宸会这么回答自己,所以显得格外的惊讶,在小宇宙的眼里他一直都是这么理智,甚至有时候理智得让人有些可怕,可是,他今天怎么。见他这般反常的表现,谭玙璠决定劝一劝他,她的声音顿而变得很温婉,“可是,北宸,现在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你再不去的话,恐怕……”她认为自己说到这里就不必再说下去了,她言语中的意思贺北宸也不是听不懂,但出乎谭玙璠意料的是,少年竟显得有些犹豫的样子,他咬了咬自己的唇,又像是思忖了很久,吐出了一句令玙璠感到惊讶的话,“我不去了。” “你不去了?”小宇宙不明白北宸究竟在说些什么,“北宸你……”但说到这里,女孩又没再继续说下去,她停顿了两秒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现在的样子也一点也不像他的正常状态,看上去应该是很痛苦,如果他就这样去上课必然也是没有什么效率的。 “那好吧,那你……”原本她今天并没有什么旷课的意思,可既然贺北宸都这么说了,玙璠倒觉得自己不回去也罢,不如就在他身边陪着他也好。这么想着,小宇宙便把自己的心安顿了下来,但又像是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可是,今天好像有一场数学考试呀,你,你还参加吗?”她小心翼翼地询向着,十分照顾北宸的情猪。 贺北宸摇了摇头,今天的确不太适合做卷子。若是再让自己做题的话,他没准会做的一败涂地倒也正常。更何况方才那个男人尖酸刻薄的样子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在少年的面前浮现,令他实在没有办法安下心来。与此同时,教学楼的上课铃也响了起来。教室,北宸注定是不会再回去了,即便他回去了也是迟到,迎面而来的也是一场批斗。 “那走吧。”玙璠可爱地嘟了嘟自己的小嘴,虽然并不明白北宸在因为什么事情而难过,但她还是认为如果自己在他身边的话,他或许能够舒服一些。 “你想去哪儿?”谭玙璠很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关键是,她也希望知道贺北宸想去哪里,因而侧过脸去颇为耐心地望着他,眼眸里充满了柔情。 像逃学这种事情,自然也不是他贺北宸常干的,去哪儿,少年自己也不知道,倒不如让小宇宙说了算吧,“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啊?”玙璠还是感觉自己一脸的懵圈,她根本没有料到北宸会这样回答自己,“那好吧,我们去奶茶店怎么样?”即便已经体会到了贺北宸的意思,但她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北宸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玙璠想了想,便向校园的小路走去,他就站在她的身边一声不吭,而是跟随着。一路上,她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和心跳。他时不时他会叹虫一口气,倒让谭玙璠有些心疼。 157 骚动 “下面这道题还是有一些难度的。”唐钰说着手中拿着的粉笔不觉停顿了一下,“我下讲,我想听听你们的解法。”唐钰说着将手中的练习册撂在了讲桌上,“贺北宸,你应该会做吧,你来给大家讲一下吧。”唐钰说着并没有注意到讲台底下学生们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男人今天实在是太过于疲倦了,连着上了两节课他已累了。当唐钰放下茶杯时,他才发现没有人搭理他,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贺北宸,上来把这道题解一下。”男人说着又适当地清了清嗓子,“贺北宸,人呢?”他又环顾了一周,却并没有发现北宸的踪影。 这个时候,一直坐在身旁的姚亮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转转了笔,脸上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今天没来。”男孩没好气地吐出了一句。 “他今天没来?那他干什么去了?”唐钰很自然而然地吐出了一句,但姚亮却不能明白他当老师的一片苦心,他倒觉得数老问得这句话很是多余。因而皱了皱眉,“他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他又没和我说。”姚亮说完又再度把脸埋进了课本里,一副事不关己的状态。 “没来。他怎么会没来呢?”***在讲台上不由得喃喃自语了起来,“不应该呀。难道是请病假了?”唐钰越想便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即便是这样,但上课的基本纪律也是需要保持的。所以他还是故作淡定地拿起了粉笔,看了一眼讲台底下的学生,“好吧,既然贺北宸不在,那这道题我来说吧。”他立刻恢复了讲课的状态,“首先我们先看一下题目里给出的条件,应该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二次函数……” 虽然唐钰在上面讲得很用心,但底下的学生却根本不领情,变得漫不经心甚至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又不得不压低自己声音开始窃窃私语。 “哎,你们说北宸去哪了?”坐在后排的一个带眼镜的男孩首先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他似乎对北宸很是关心似的,看着前排姚亮身旁那个空空的位置,不由觉得自己的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他今天怎么会没来学校呢?”他不知道在问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谁知道呢?估计,是生病了吧。”旁边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生翻了翻书,这样如同常人的揣测道。也是,在他们的心中,贺北宸可是学神级的人物。没有生病,他会请假,这根本不可能,更何况,就算是他请病假,谢澜都不一定会批吧。 “他生病了?嗯,或许吧。”那个带眼镜的男孩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只是觉得像贺北宸这样的大佬,今天竟然没有来上学,似乎缺少了什么。 “我看呀,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你说像女魔头这样的人会轻易给他批假?”坐在眼镜前面的小胖墩转了转自己的眼珠,“我看难。”他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没准啊,是他自己逃学了。”他大胆地做出了猜测,其他学生显然是不认同他这样的看法。 “怎么可能?”胖墩的话音刚落就被人打断了,“开什么玩笑,贺北宸这样的人也会逃学?”他们显然是不相信,因面变得越发的不安分起来。 “这怎么就不可能了?”一个黑瘦黑瘦的男生倒不这么认为,“谁都有一时想不开的时候,贺北宸他也是人呀好吗?” 唐钰一道题还没有解完,就听见教室里喧闹不已。他也觉得自己实在是讲不下去了,便用手中的黑板擦重重地拍了一下黑板,“你们在吵什么?告诉我你们在吵什么?”男人的声音很大,他转过身去,脸上是不常见的怒色。 而此刻课桌前的学生都已经胆怯地不敢说活了,他们很少见数老发这种级别的火,所以被他的怒吼吓了一跳。“上课就好好上呗,贺北宸不在就不在呗。怎么了,班长不在,你们连课都听不进去了!”唐钰说着用力拍了拍课桌,他觉得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但数老的心胸还是很宽广的,他也并不打算与这群毛孩子计较些什么,“所以定义域出来了,这道题的表达式应该这么写……”他本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而已,自己还是可以很顺利地将这节课讲下去,但这群少年哪里会遂了数老的愿? 刚刚过了不到两分钟,他们又开始骚动了起来,男人原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但他们越发的过分,声音越来越大,显然是不给唐钰面子。他自然也是有自尊的,需要别人去尊重。既然他的学生们都不领情,唐钰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讲的。 索性便将粉笔一撂,摆起了架子,“你们是不是不想听,那我不讲了。”唐钰也是一个倔脾气,他猛地将两只大手撑在了讲台上,什么话也没有说,狠狠地翻了底下学生一个白眼。 姚亮倒是对这样的架势心生厌恶,这个班还真是以他贺北宸为中心的。他不在连课都听不成了,唐钰也自己乱起了阵角。姚亮越想便越觉得生气,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公平。有些人他一离开,周围的一切都乱了,这不是特权是什么。 课堂也过去了一大半了,但黑板上的那道题还是用**笔解了一半撂在那里,但唐钰却没有要把它做完的意思。剩下的几分钟,唐钰就一句话也不说,坐在电脑桌前浏览着自己的课件,底下的学生也开始做着各自的事情。 男人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刚接你们班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的呀,你看看你们现在。”唐钰说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周测的成绩考不出来就算了吧,上课的纪律呢,又被你们丢到哪里去了?我讲的题你们都会了是吧,那我随便叫起来,来给大家讲一讲。来,会不会?”底下的少年没有什么反应,唐钰倒是把自己气得不得了,坐在讲桌上不停地喘气。 姚亮颇为无聊地做着自己的习题册,在他看来这一定是数老讲的最失败的一节数学课,并且没有之一。看着面前的立体几何题,他感到越发的无聊,忽而将手中的笔一撂,赌气似的不写了。由于唐钰已经发过了一次脾气,学生们也不敢轻易造次,便一个二个悄悄地在底下坐着小动作。 就在这个时候下课铃响了,对于唐先生和一群少年来说莫过于一次解放,“下课。”唐钰从讲桌前站了起来,随手拿起了方才被自己撂下的课本,看起来很是洒脱的样子。等到他前脚刚出门,后脚学生们就在教室里炸开了锅。 “我靠,唐钰今天怎么了?”一个男生有些粗鄙地抱怨道。 “谁知道呢?估计是哪根筋搭错了吧。”旁边的熊孩子也不由得在一旁附和道。 “我看呀,你们都不了解他。还不是因为贺北宸不在,所以呢,他不愿意讲了呗。”他们的对话被姚亮听到了,就别提他的脸色有多难看了。 学生们在教室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数老的不是,这一点唐钰自然不知道,他已经在去办公室的路上了,今天班里孩子的表现真的是太令他恼火了,男人有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他这么想着,又不觉想起了贺北宸,也不知道这孩子今天怎么没有来上学。算了,还是先找谢老师问一问比较好。 他这么想着,就来到了办公室的门口,刚准备推门进去,却感觉到了里面的嘈杂,“澜澜,你说说看,那个楼盘的房子怎么样吗?是不是要比你那个房子豪华气派的多?”里面的人显得很激动,他停顿了两秒又继续说道,“而且,我给你说,那旁边还有个不错的花园,离电影院也是很近的,你看看你现在工作这么忙,下班了有一个休闲的场所不是很好吗?” 泽知荀越说便越是喋喋不休,唐钰原本想要等到男人说完再进去的,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这里是办公室,自然是用来工作的地方,不是用来谈情说爱的。他想了想,敲了敲门。但泽知荀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接着唠叨下去。 “澜澜,你真的没有必要考虑这么多。”他趴在谢澜的面前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只要你喜欢,就这么定了。我呢,有充足的资金把它买下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听到这里唐钰也实在有些无可奈何,他又重重地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这一次并没有等里面的人有什么反应,他便径直走了进去,倒把泽知荀和谢澜吓了一跳。见唐钰走了进来,谢澜的脸都开始泛红,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没有。 数老自然也意识到了女人的尴尬,但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他本就没有做错什么,自然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因而一如既往的严肃。他打量了一下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这个家伙从头到脚都是名牌,“谢老师,这位是?”他有些好奇地问,也没有察觉到谢澜的窘迫。 “哦。”谢澜变得吞吞吐吐,她显然对于这个敏感的问题没有任何的心理防备,不成想,她还没有说话,泽知荀却回答了,“我是她未婚夫。”他的语气很是坚定,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显得扬扬得意。 158 倾诉 或许是因为唐钰的突然加入让谢澜感觉到了非常的不自在,泽知荀与她这种亲密的距离也令她心生厌烦,谢澜侧过脸去,她的语气忽而变得严肃了起来,“你先回去吧,我要开始工作了。”谢澜略微有了一些不耐烦,总觉得让泽知荀出现在唐钰的面前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噢,那好吧。”泽知荀也是一个知趣的人,但与谢澜不同的是他并不觉得尴尬,相反他很得意,竟然有一种宣誓了自己主权的快感,唐钰看着他的眼神越发的不耐烦,他原本认为看见了自己泽知荀一定会麻溜地走开,但并没有。 “那我走了哦,澜澜。”他说着倒显得依依不舍的样子,没有很快地离开办公室,倒像是在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眼看着快要离开的时候,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澜澜,今天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哟。”说着,还很轻松地向谢澜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你。”谢澜倒是一脸厌恶的样子,巴不得泽知荀赶快离开。她谢澜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现在被自己的同事窥见自己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办公室里谈情说爱,当真是有悔她人民教师的形象。这件事情要是被传开了,那她谢澜以后在学校还怎么待下去。她这么一想,简直是羞愧难当。 唐钰倒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来得非常不是时候,正赶上谢澜和对象在亲密。自己呢,倒是像只电灯泡似的,耽误了人家两个人的事,所以,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等着泽知荀离开,直至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后。 唐钰才缓缓地走到了谢澜的对面坐下,他停顿了两分钟,想让自己的大脑变得清晰一些。那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似乎堆积了很多的事情,让他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个所以然了。良久之后,他还是有一些疑惑,便多问了一句,“男朋友啊?他看样子很关心你嘛。”一句话便让谢澜又恢复到了方才那副娇羞的状态,这样的谢澜唐钰还真的没见过。 女人长长的睫毛很自然地搭垂在自己的下眼睑上,脸上的神情更是温婉动人,一反平日里对待学生的那副严肃态度,竟有一种莫名的少女感,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摆了摆手,很是慌忙地解释道,“也没有了,就是,只是在考虑而已。”这样敏感的问题总会让谢澜自乱阵脚,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回答的有没有问题,总之,她激动的心情只许久也平复不下来。 “哦。”唐钰见谢澜这么说,对于这般私密的问题,他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他也是一个冷静的人。于是便清了清嗓子,又转而回到了正题,“那个,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下你们班学生今天的表现。”他撇了撇嘴,看上去很是不开心。 “怎么了?你说。”谢澜立刻又恢复了班主任的态度,她已经许久没有整顿自己的班级了,也不知道这群小鬼又给自己添了什么麻烦,因此,忽而变得警惕了起来,“是不是他们又惹你生气了?”女人的话说得很直白,她似乎已经看出来了什么。便端起了桌角的茶杯抿了一口,生怕再把自己气着了。 “谢老师,你们班的学生真的太过分了。”男人说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今天把气的。”谢澜一脸认真地望着他,倒有兴趣听他把话继续说下去。“贺北宸今天不是没来吗?你不知道他们上课吵得,简直都可以把房顶掀翻。”她自认为自己的话没有什么问题,却让谢澜听了情不自禁地皱眉头。 “你说什么?北宸今天没有来学校?”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澜很快便发现了问题所在,疑惑丶纳闷顿时填满了女人的心头。见她这副反常的态度倒是让唐钰感到一脸懵圈,“怎么了?他今天没有来学校,难道你不知道吗?”他们俩看着对方,一个比一个还纳闷。 谢澜慌得直摇头,“不可能呀。我,我今天来学校的路上还看见他了呢。”她说着语气随即变得低沉了下去,“他没来学校,他也没有给我说呀,他又会去哪呢?”谢澜一想起前些天在小酒馆的经历就变得越发的烦躁。 “啊?他没有告诉你呀。”唐钰自然没想到谢澜会给自己这样一个答案,很显然现在事情的焦点已经不在那群调皮捣蛋的学生身上了,“这孩子怎么会这样呢?我本来还以为他请病假了。”这话一说,数老又觉得自己没头没脑。像谢澜这样的人,让她给学生批假简直比登天都难,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子。 “要不,你给他打一个电话吧。”唐钰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为好。但这又哪里用得着他来提醒,还没有等他说完话,谢澜已经拿起了手机,女人很是熟练地拨了一串数字,之后将电话焦急地放到了耳边。 与此同时,学校街角的奶茶店里贺北宸校服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将手机掏了出来,只是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字,就将它挂断了。然后又有些丧气地着桌子上的奶茶,变得有些心不在焉。谭玙璠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痛苦,“怎么了?是谁打电话了?你为什么不接呀?”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但少年并没有搭理她的问题。那一瞬间,小宇宙就像是明白了什么,“是谢澜吧?她一定是发现你不在学校所以才打来的。” 北宸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端起餐桌上的奶茶杯又吸了一口,他的那双眼睛很深情地望着玙璠,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小宇宙看见他这般左右为难的样子,心里也非常的难受。其实在她的心中,她还是喜欢那个面带笑意的北宸,那个时候的他看起来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阳光开朗的少年,但玙璠已经许久没有见北宸笑过了。也或许,快乐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奢侈了。 “你还好吗?”一向爱吃的小宇宙现在却一点食欲也没有,“如果,你难受的话不如就说出来吧。或许,这样做,会让你感觉好一些呢。”玙璠的语气很温柔,与其说是在和北宸谈心,倒不如说是在安慰他,毕竟,在很多的时候,倾诉也是需要勇气的。更何况是这般不光彩的家事,便更需要支持和鼓励。 听到谭玙璠这么说,贺北宸忽而抽噎了起来。他喘着气,像是很激动。但正在这时,放在桌角的手机又响了,他咬了咬自己的牙关,将它调置成了静音的状态。小小的奶茶店很安静,这个点学生们都应该在上学才是,所以这样一个小空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玙璠默默地望着少年,他不说,她也不着急。她希望北宸可以自己开口,可能一直以来他都在以坚强势人。所以,更多的时候,他总是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不愿任何人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哪怕再苦再累也总是自己扛着。这一切自然都被小宇宙看在了眼里,所以,她更希望北宸可以自己告诉她他的难处。 贺北宸似乎考虑了很久,之后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缓缓地说道,“玙璠,你知道吗?我今天真的很难受,我……”他说这句话时又无奈地耸了耸肩,眼眸中的泪水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却又硬生生地被他憋了回去。 这样倔强的举动更是让玙璠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也努力在使自己平静下来,“北宸,如果难过的话,你就说出来。说出来,或许你心中的痛苦就能减少一半呢。”她的声音很低沉,却有着显而易见的温柔,那一种温暖的感觉慢慢地将北宸包围,让他似乎更愿意去倾诉了。 但少年又从何说起呢,他一想起自己那天在家门前偷听到的恶毒话语便情不自禁地想流泪。这样艰难的感觉似乎也被谭玙璠所察觉到了,女孩撩了撩自己额前的留海,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没有关系。如果你很难开口的话,我可以等着你,不着急。”她说着又佯装自己是在喝饮品,但实际上,玙璠只是把柠檬汁的吸管放在了嘴边吸也没吸上一口。 坐在对面的贺北宸将两只手相交叉,眼睛无神,更像是在思忖着什么。现在,他真的很想让自己振作起来,却又显得那么力不从心,不知为何,只要一牵扯上谢澜的话题便会让北宸感到无比的沉重。但他也真的有一种倾诉的欲望,他想说,这些令他难过的事情他真的想一吐为快,但他并不是一个开朗的人,他真的需要时间。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北宸终于愿意说话了,他清了清嗓子。谭玙璠立刻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那天,那个男人去我家了。”虽然下了很大的决心,但他还是仅仅说了一句话就停了下来。北宸的眼睛睁得很大,生怕自己的眼泪会掉下来,但却有掩盖不住神伤。 他的短短一句话便让谭玙璠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小宇宙平时再洒脱,她也知道有些事情会给北宸造成怎样的伤痛,因而她变得越发严肃了起来,“那,然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的声音很低却更显得小心翼翼,她现在真的害怕北宸会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而崩溃。所以,小宇宙有些小心地望着少年的神情,更害怕自己的一句漫不经心的话会刺激到他。 “然后。”北宸说着忽而将脸侧向了一边,他实在不愿意玙璠看见自己这副脆弱的样子,但在现实面前,他又不得不脆弱一回。佯装坚强的感觉真的太累了,也太痛苦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愿意再坚强。 “没关系的,北宸。”看见他这副样子,坐在对面的玙璠又何尝不觉得痛心,“无论你遇到了什么,即便有再大的痛苦。等你看开之后,那都不算什么的,真的,你相信我。”她说到这里,不由得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北宸的手背上。少年的手背是冰凉的,他的肌肤似乎没有了什么温度可言,但玙璠却可以感知到他微弱的叹息声。 “然后,然后我听到那个男人骂我贱种,他……”说到这里贺北宸实在受不了了,竟开始小声地抽泣,他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何会这般失态。他很介意自己会有一个继父吗,虽然不太容易接受,但好像也可以忍受吧。但当北宸察觉到自己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往下落时,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很难过。 想来,人这种动物真的很可笑,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当真的流泪时,才会发觉自己有多痛苦。但贺北宸明显对这样晶莹的物体产生了很强的抵触,眼看着硬生生地是憋不回去了,他就慌忙地用袖口去擦。他贺北宸想哭却不爱哭,更何况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流泪,他会觉得很丧面子。 “没关系。如果你想哭那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玙璠并不觉得流泪有什么罪过,与其看着北宸这副挣扎的样子,倒不如让他放肆地哭一场吧,或许,这样会更好。但她却没有料到北宸的反应会这样剧烈。 几乎在玙璠话音刚落的同时,对面的少年泪如雨下,大滴的泪水砸在面前的餐桌上,小小的奶茶店都是他的哭声,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哭着,似乎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舒畅。玙璠坐在椅凳上默默地望着他,并没有主动给他递纸巾。或许,对面北宸来说,让他大哭一场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159 情书 下课铃已经响了,林浩却拿着手中的明信片思忖了很久,男孩用手反反复复地在上面摩挲着,卡片上是他颇为娟秀的字体,“雨祺,我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间清爽的风,如古城温暖的光。从清晨到夜晚,由山野到书房。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他的文采并不好,即便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却青涩的难以说出口,因而只好将它写在了明信片上,虽然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却不知道该不该交给她。不知道她能否看到自己的爱意,但若是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又该怎么办呢?林浩自己心里也不清楚,实际上,他现在的思绪很乱,无论怎样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林浩,林浩。”澄邈见他独自一人坐在课桌前也感到很纳闷,而叫他更是没有人答应的。少年定定地坐在课桌前,手里还像是拿着什么东西,“都放学了,这家伙在干什么呀?”澄邈想着,不觉有些纳闷,他索性走到了林浩的课桌前敲了两下桌子,“喂,放学了,走吧。” 林浩还沉浸在一个人的思忖中,显然没有察觉到澄邈的存在,他这一拍桌子便把他吓了一跳,他的身体不由得向后倾了一下,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哎呀,你干什么,吓我一跳。”他说着倒有些不满意的样子。 “放学了,大哥。”澄邈倒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了什么,相反,他不明白林浩又被什么事情所迷住了,看见了男孩手中的明信片,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把夺过来。林浩正在发呆,手中的明信片就这么被他抢了去,不由得乱了手脚,“哎,你别看,还给我。”他说着赶忙上手去夺,可惜已经太迟了,林浩已经拿在手里读了起来, “雨祺,我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间清爽的风,如古城温暖的光。从清晨到夜晚,由山野到书房。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澄邈一读完,整个人都笑了起来,像是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带有喜剧性的成分,他捂着嘴开始笑,好半天都停不下来,这让林浩更恼火。他原本也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可现在为了一张明信片,他却一反常态,“还给我,别人的东西谁让你随便动了?”他慌忙地上手去抢,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的严肃,他和澄邈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因而从未像今天这般对他吼叫过,但很显然今天是个例外。 “吼什么吼,你看你厉害的。”澄邈从未见过他这般生气的模样,也不由得被他吓了一跳,“行,行,行。还给你行了吧。”他最终这样说道,即便澄邈已经心生悔意,但林浩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拿回明信片的时候还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这样生气的小样倒让澄邈觉得好笑,“你看看你那小心眼的样子。”他说着又不由得笑了起来。见林浩还对他爱搭不理的,下一秒,澄邈就将他揭穿了,“你说,你要是有喜欢的女孩,你就说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林浩看着澄邈嘻皮笑脸的样子不由得脸颊有些泛红,“哎,你这个人太讨厌了。”他无奈地埋怨了他两句。就算他这么说,澄邈也不以为然,“本来就是嘛,你说说你,有喜欢的人很正常,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林浩倒觉得澄邈这个问题有些敏感,让他不免有些烧心,于是,他又将矛头指向了澄邈,“那你呢,你有什么喜欢的人吗?”他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我?”澄邈指了指自己,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当时那副嘻皮笑脸的态度,自然是没有想到林浩会这样盘问自己,他当然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了。澄邈转了转眼珠,“我当然有了。”少年的脑海里在一瞬间又想起了那个红裙飘飘的少女。就这样,他的嘴角不由得不扬了,几乎不需要任何理由地笑了起来,原来谈及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是这么的令人喜悦。 “谁啊?”澄邈觉得林浩看着自己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我都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应该我吗?”他颇为挑逗的眼神看着他,像是急于知道他心中的那个女孩子究竟是谁。 “我……”这么关键的时候,澄邈却耍起了赖,“我不告诉你。”他可能又觉得自己的话很没有道理,既而又补充道,“反正我告诉你,你也不认识。”还说自己不好意思,澄邈现在岂不是比自己更不好意思。 “行行行,你不说也罢,真是懒得和你计较。”林浩说着又慌忙把手中的明信片收了起来,似乎不愿意再提及这件事了。他也是太不小心了,就这么轻易地让澄邈窥见了自己的心事。早知道这样,真不应该把明信片拿出来玩的,男孩的心里后悔至极。 “哎,别着急收起来呀。”澄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要我说,你什么时候打算把你这封情书送给人家姑娘呀?”他说着眨了眨眼睛,又像是在逼问林浩一般,“写都写好了,你可不要尸怂哦。”澄邈实在是太了解林浩了,而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激将法。 “谁说这是情书了?”林浩就是这般,都被澄邈抓住了小辫子还死不承任,可能是觉得自己理亏,所以便更加的据理力争,“你有见过这么简短的情书吗?”林浩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他,还真是有一点恼火的样子。 这让澄邈不得不暂时服软,“行行行,你说的对,我是没有见过这么短的情书。”但下一秒,他又变得强硬了起来,“不过,你写的和情书又有什么区别吗?”少年翻了翻眼珠又继续说道,“短是短了一点,不过嘛,起到的效果应该是差不多的。” 他这一下子便让林浩没话说了,“算了,算了,你要怎么想你就怎么想吧,我又控制不了你的大脑。”林浩说着开始收拾起桌上的课本,动作很是麻利,可以看得出来他有些着急地想要离开这里,他将摞成一沓的书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那略显空荡的黑皮包顿时变得鼓鼓的,“我走了。” 澄邈倒显得有些纳闷,他一脸懵圈的样子,“怎么?”他又抬了抬自己的眉毛,“你今天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家吗?”他站在那里,像是一直在等林浩,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自己。 “哦,那个,我今天有点别的事。”林浩说着,那双眼睛有些不自觉地躲闪,他有些害怕澄邈会看出自己的小心思,“所以,你今天先一个人走吧。”他说完又觉得自己的理由有一些牵强,于是略显尴尬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 “有点别的事?”澄邈更是不明白林浩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又能有什么事呢。林浩每天放学都和自己一起走的,现在倒显得神秘兮兮的,着实让澄邈摸不透。但他也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脑子微微一转便想明白了,“噢,我知道了。”他笑了,笑起来还是那么不怀好意,“你是要去送情书的对不对?”他脸上的那一对小酒窝倒让林浩有些无可奈何。 “唉。”他也是佩服澄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成了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他的每一个想法都能被他所捕捉到,“没错。”林浩这么说又像是有了几分哀求的语气,“你看你这个男人,你知道就知道呗,你说出来干什么?”说到底,林浩还是不太情愿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对于这般朦朦胧胧的感情,他显得很是羞涩。 “噢,我知道了。”澄邈清咳了两下,似乎明白了什么,“那,我就不当你表白的拦路虎喽。我先走了。”不知为何,他竟笑得如此灿烂,便让林浩萌生一种上前打他两拳的冲动,当然,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已经转过身去,沉重的书包将他的肩膀压得有些低。但澄邈又忽而像想起了什么,他又侧过脸来向林浩摆了摆手,“还有,祝你好运。” 面对澄邈这般殷情的祝福,林浩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好,“嗯,再见。”便只是有口无心地说了一句,却还是一副愣愣的样子。他的确没有把澄邈的话放在心上,而是一直在考虑,一会儿见到雨祺的时候,自己该对她说什么。还有,若是她看到了这张明信片,她又会怎么回复自己呢。 林浩越想越乱,他索性不再去思虑这么多了。还是先行动起来再说,这么想着,他不由得将书包背在了自己肩上,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张明信片。那颗炽热的心不停地在胸腔里跳动,可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如此吧,无论你以前胆子多大,当你喜欢她时,便会发觉自己有些弱小。原来,也会有让自己忐忑的事,林浩现在的感觉就是如此。他还是紧紧地握着那张明信片,渴望它可以给自己一些力量。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中林浩已经来到了雨祺的班门口。原本,他在脑子里已经过了很多遍的台词,可现在他还是有些莫名的紧张。于是不安地抓了抓自己的校服,林浩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些泛凉,双腿也有些不自控地在抖动。 与此同时,谭玙璠正在擦拭班级的门框,她手中拿着抹布很细心地擦拭着。不经意间瞥见了站在门口的林浩,小宇宙正忙着,原本也不打算搭理他。却发现这小子很是执着,不安分地站在那里,略有些站着不走的意思。 “同学,你找谁?”玙璠不由得多了一句嘴,她用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林浩,总觉得有些面熟。但林浩显然打了一个哆嗦,“哦,那个,我,我找你们班的师雨祺。”他停顿了几秒说道。 “她不在学校。她的母亲病了。她在那边照顾呢。”玙璠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她倒觉得有些奇怪,在小宇宙的印象中雨祺并没有什么异性朋友呀。 “啊?”一听到这个消息林浩显得很惊讶,但更多的是失落,他的眸光随即黯淡了下去,“那好吧。”不成想,自己紧张了半天,计划却是这样泡汤的。 “那你找她什么事呀?”谭玙璠很是好奇,打算一问究竟。但林浩又哪里肯告诉她,“哦,没,没什么。谢谢了。”男孩说着便转身离开。 160 练琴 傍晚来临,这座城市的晚灯都亮了起来,一时间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正赶上晚高峰的时候,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但这丝毫不影响北凡的心情。他在铺满秋叶的路上漫不经心地走着,还会不时地偷偷望着身旁的女孩。 念祎今天显得很有兴致,一路上他们都在讨论校园的文化艺术节。尽管还没有开始举办,但贺北凡完全可以体会到自己身边的女孩子是多么的欣喜。歌手大赛,摄影展,书法展览,她在谈及这些事情的时候又显得那般忘我。北凡原本并没有多么高昂的兴致,现在却被念祎引得津津乐道。 街道旁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来来往往的路人们不觉对他们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但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琴行的门口。少年不觉停住了脚,但很显然他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倒觉得,这次艺术节是一个展现自己的好机会。你想啊,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演,这样的机会必定不多,而且这也是一个砺练自己的舞台,所以,应该好好准备才是。”少年边说还边点头,似乎很肯定自己的想法。 “你说得没错。”叶念祎看似也很认同北宸的看法,她笑了,却略带着几分腼腆,“可是,我从来没有在那么多人面前展现过自己,我很害怕,我会怯场。”念祎说着又无奈地耸了耸肩。虽然,她并不想让贺北凡觉得自己这般弱小,但她的确如此。 “没事的,念祎。”他的声音颇有磁性,听起来也很是温暖,“只要你用心准备了,你上台的时候就会有自信。真的,你相信我。”北凡的那双眼眸很漂亮,虽然并不大,却能给人带来足够的力量。 “嗯,好吧。”叶念祎还是略带些胆怯地回答道,她一向胆小,对于这样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不敢去轻易尝试,虽然校园艺术节也是一件令她感到兴奋的事。但大部分的时候,叶念祎只愿去做一个观众,她更擅于去欣赏别人的风采。尽管,念祎自己也很想去尝试,但她实在是没有这样的胆量,她很害怕自己会出丑。 少女又前走了一步,琴行的橱窗还是那般明亮,在门口便能听见琴房里传来的悠扬的钢琴声,“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她说着冲北凡摆了摆手,既而转过身去。少年倒觉得自己正说得过瘾忽而被打断了,不免有些扫兴。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学校离家的距离并不远。 虽然贺北凡不只一次地想要把这段距离拉长再拉长一些,但现实却是改变不了的。今天天色这么晚,也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北凡想着,也冲念祎摆了摆手。她的背影很美,每天目送着他回家,这也算是一种幸福吧。正在这时,女孩子忽然转过身来,冲他笑了笑。这倒让贺北凡羞红了脸,他笑了,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再次冲她摆了摆手。 这一次,叶念祎倒显得心满意足的样子,这一次她没有再留恋,而是径直走进了琴行。贺北凡却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他总是要看着她走进去才好,北凡也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总是令他感觉很奇妙,似乎自己被一种很奇怪的力量所吸引着,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默默地看着女孩进去后,他竟然有一种无语伦比的快感。 又在琴行的门口站立几秒,北凡这才打算离开。少年抬眸凝望着树枝上的秋叶,那一丛丛,一簇簇的金黄映入他的眼底。令他不由得感到自己像是步入了一个童话仙境中一般,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也随即被他抛在了脑后,在这样一个秋叶纷飞的世界里,他竟感到暖暖的幸福。 走向家的脚步也不由得变得轻快了,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脑海里却仍是念祎的那副笑颜,想着她便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喜悦。 但值得贺北凡念念不忘的,却不只她的笑容。不得不说,叶念祎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只是,更多的时候,她不情愿去展现自己才的一面。而这正是贺北凡认为她需要自己鼓励的地方。像她这样精通乐器的女孩更应该上台去展示一番自己的风采。倒不如,自己和她同台演出,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北凡这样想着,不由得想起了坐在家里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的那架钢琴。他最近很是疲倦,白天在学校学习完乐理知识,到家了之后又进入了忘我的练琴状态。况且,在琴凳上一坐便是三四个小时,也不肯让自己歇休。原本并不打算这么较真,但出于对现实的考虑,她又不得不逼迫着自己这么做,所以更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但即使再累再苦,他也不缺一个积极乐观的态度。相反,他还很喜欢这种富有挑战的感觉,每当练熟了一支曲目之后,他便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这么想着,他竟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回家的感觉。 少年来到了单元楼下,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踏上了楼梯,他喘了两声粗气,习惯性地敲了敲门,“妈,我回来了。”尽管自己的校服的衣兜里就装着家门的钥匙,但贺北凡从没有开过门,而是更倾向于让母亲给自己开门。与其说是一种依赖,更不如说,他只是想让母亲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而已。 但出乎贺北凡意料的是,他站在门口足足等待了两分钟,却并没有人给他开门,北凡并没有思虑太多。或许,母亲正在厨房里做饭没有听到吧。这样想着,北凡也不愿再麻烦她了。男孩随手掏了掏自己的衣兜,之后,将钥匙插在房门上轻轻一转,门便开了。 贺北凡走了进去,但房子里却很黑,一盏灯也没有开。“妈。”北凡还是习惯性地叫了一句,只是并没有人回答他,“奇怪,妈去哪儿了?”北凡随手将门厅的灯打开了,黑暗的小房间顿时亮了起来,只是显得有些空荡。一向在门口迎接自己的母亲也没有了踪影,贺北凡着实感到奇怪,等他一转身望见饭桌上的两盘冒着热气的饭菜时他就更觉得奇怪了。 北凡又像饭桌走近了一些,只见白瓷盘里堆着一些红烧肉,旁边还放着一碗炝莲白。这若是在以前,贺北凡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往嘴里扒上几口。但现在,他再也没有这样的食欲了。满身的疲倦让他不由得觉得困乏,于是他将书包往沙发上一撂,又无奈地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肩膀。既然母亲不在,北凡也没有什么食欲可言。他自然也没有看见那张被何妤蕾放在餐桌上的留言条:“妈今天有夜班,很晚才能回来。米饭在电饭煲里,我没有给你盛,怕它凉了。你自己盛出来吃吧,不用等我了。” 北凡脱去了校服,索性穿得松垮了一些。凡拉开了冰箱的门,从里面拿出了一瓶酸奶。扭开了瓶盖后又往嘴里灌了两口,似乎恢复了一些精力,没有刚才那般疲倦了。他缓了缓神,之后又坐到了阳台的钢琴前。 那一双手很轻巧地放在了琴键上,这些黑白键已经是他的老朋友了。但北凡并不觉得厌烦,倒是越看越喜欢了。他翻了一页琴谱,今天要练习的曲目看上去很长,但北凡却有足够的耐心将它练好。 他开始弹了起来,但万事开头难。弹钢琴这件事又何尝不是如此,第一遍没有任何技巧地弹了下去,贺北凡也不知道自己卡了多少下,还不免会有几个错音。他倒对自己的失误看得很开,毕竟,这也仅仅是第一遍而已,犯错也是在所难免。 尽管不乏一个宽广的胸襟去接纳自己,贺北凡也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在短短的两分钟之后,他就开启了疯狂的练琴模式,细长而有力的手指飞速地在琴键之间跳跃,没有任何的休息间隙。这种音符的跳跃感不断地刺激着北凡的听觉,令他不由得闭上了自己的双眸,全身心地投入了音乐的演奏之中。 当星星出现在了夜幕中,北凡的手指也弹奏得开始发烫,不但如此,他的手腕也开始出现了一种酸楚感。因为在琴凳上的他习惯性坐得笔直,背部自然而然也有一种被束缚的疲倦感。当按完了琴谱上的最后一个音之后,贺北凡也打算休息上片刻。 少年从琴凳上走了下来,舒展了一下自己酸疼的腰肢,转动了一下手腕。无意间瞥见了墙壁上的钟表,表盘中的时针指向了十一的位置,真是奇怪,都这个点了,母亲怎么还没有回来。北凡不由得开始担心起何妤蕾来。 他在琴凳上坐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时间去照顾自己的肚子。这个家伙现在也开始抗议了,“咕噜咕噜”直叫。晚上没有吃饭令北凡有了一些饥饿感,他顾不得思考,双腿便直接把他带到了餐桌前。少年拿起了瓷盘旁边的筷子夹了一口放进了嘴里,便显得很是满足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了放在了一旁的留言条,北凡默默地在嘴里念叨了几句,母亲也真是辛苦。这么晚了,还有夜班要上,贺北凡想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之后便又坐回了琴凳上,望着面前的黑白键,很快地弹奏了起来。 161 受气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何妤蕾却仍然在饭店忙碌着。女人躬着腰擦拭着餐桌上被客人留下来的饭渣,一张小小的桌子上被吐上了骨头,还有一些被挑出来的饭菜。看上去就让人有些恶心,但何妤蕾却并不计较这么多,仍然是很辛勤地劳作着。 她一直弯着腰,将客人吃剩下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抹进了拉圾桶里。由于不断地接触冷水,她的双手不由得有些泛红,但这个年纪的女人又哪里有这么娇气呢。只要可以让孩子的生活条件好一些,再脏再累的活她也愿意去干。 何妤蕾颇为细心地擦拭着,一下一下地抹去了餐桌上的油污,总算是看着满意。便又走到了前面的一张餐桌上,同样被客人糟糕得不堪入目。女人却顾不得抱怨什么,她酸疼的腰此时却弯得更低了,大滴的汗珠从着她的额头慢慢地滑落到她的脖颈,何妤蕾却也顾不得擦上一下。可能她这辈子注定就是这样忙碌的命吧,永无止境的劳作便是她生活的正常状态。 等到她清理完面前的这张饭桌时,疲倦感如同潮水般地向她袭来,既而要将她扑倒。何妤蕾冰凉的手撑在了饭桌上,想要缓一口气。但不凑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酒店的大堂经理蹬着她的细高跟向这边走来,却看见了何妤蕾这般疑似偷懒的姿势。 沈翠今天与酒店的老总吵了一架,正窝着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现在倒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好出口。她一向的嚣张跋扈又缺乏同理心,看见像何妤蕾这样的下人,真是不欺负白不欺负,“喂。”她几乎是没有任何尊重可言的,对着何妤蕾大吼大叫,“你怎么回事呀?一张桌子你要擦上半个小时是不是?”沈翠说着还不由得冲她翻了一个白眼,“你也真行呀,到这儿来偷懒来了,我告诉你,我们酒店可不收吃白饭的。”她说到这里又像是没有解气,双手叉在了腰间显得更加的蛮横了,“快点干呀,还愣着干什么?再让我发现一下,有你好看的。” 何妤蕾额头上的汗珠慢慢地滑过眉毛,眼看着就要滴进女人的眼珠了,她慌忙地用袖口擦了一下。即使委屈,却没有一句辩解。她的腰部此时已经酸疼得没有办法挺直了,她咬了咬牙,显得很是无奈的样子,“好的,沈经理,我现在就干。”又慌忙地擦拭着餐桌。 “这还差不多。”教训完了自己的下属,沈翠越发的得意洋洋,她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显得更加的神气了,眼看着她要离开,却又冷不丁地转过身来,“噢,对了,等会儿擦完桌子,不要忘了把大厅的地拖一下,你看这脏的。”沈翠穿着高跟鞋,倒是一脸嫌弃的样子,生怕把自己的名牌鞋子弄脏似的。 “是。”何妤蕾一边擦着桌子,另一边还要耐着性子去应付沈翠的无理要求。那种疲倦感侵蚀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甚至感觉自己快要累塌了,但她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再看看沈翠,真不知道她现在到这里来做什么,女人从头到脚都是名牌。金色的波浪发很自然地搭在肩上,已经是这样深秋的天气了,她却裹着黑色的丝袜招摇着自己的那双细长的腿骨,浓艳的红唇更衬得她妩媚至极,身上还有一种香水的味道。 何妤蕾向来看不惯这样的女人,她自己的家庭就是被这样的女人所破坏了,便更是让她咬牙切齿。而这个沈翠呢,看上去要比何妤蕾小个十二三岁,却又对她颐气指使,一副傲慢无礼的样子。但何妤蕾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她咬紧自己的牙关,眼看着就要爆发了。但她没有,她拖着一个疲倦的身子,还告诉自己要隐忍。不过想想,为了儿子的未来,这样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她何妤蕾不在乎,为了贺北凡,女人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于是,擦拭完餐桌之后。她又缓缓地向酒店的厕所走去,何妤蕾将破旧的拖把扔进了水池里。这时,何妤蕾总算是忙里偷闲,可以喘上口气。只是将腰杆挺直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钻心的痛,这种痛苦更像是深入骨髓。即便这样,她也不敢耽误太多的时间。因而麻利地将拖把从水池里拿了出来,丝毫不嫌脏乱地去拧。冰凉的水珠不断地刺激着何妤蕾的手,女人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开始泛冷,但她又是怎样的无可奈何。 一下又一下,拖把上的水终于被拧干了,她动作略有些缓慢地来到了大厅。此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食客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靠窗的那张餐桌上还有两个酒鬼在喝酒。何妤蕾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又再一次弯下腰来。这种感觉更是令人痛苦,就好像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触碰自己的伤口一般。但谁又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现实面前低头呢。 这么一想,倒也没有什么,毕竟,身不由己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生存状态。这么想着,何妤蕾又卖力地拖了起来,这些白瓷砖,看上去很漂亮却也是最不耐脏的。酒店经过一天的营业,砖面都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已经工作了一天的她,显然就要耗尽自己的全部能量了。往常,这个时候女人已经上床睡觉了吧。可自从贺黎的那一通电话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何妤蕾不得不再找一份酒店的兼积来维持母子俩的生活,其实,若不打这份工倒也可以,吃穿还是勉强够用了。只是,何妤蕾实在不愿意去伤害北凡的梦想。她也明白儿子的梦想很高贵,并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承受得起的。但贺北凡还很年轻,他真的很年轻,似乎这样的年纪就是用来做梦的。作为母亲,他也不愿自己的孩子这么早就认命。毕竟,未来是属于贺北凡的。但既然想要往上爬,何妤蕾就不得不支持。 她费力地拖着地板,可刚刚拖好一块,却总是会被自己掉下来的汗珠所打湿。女人急忙用袖口擦了擦汗,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即便很累,但要想早想完工,她就不得不去加快速度。她弯低了腰将每一块白瓷砖都擦了过来,如此细心的她甚至开始打理地板上的边边角角。 当何妤蕾拖完最后一块瓷砖时,她发觉自己累得气都喘不过来了。她一只手握着拖把,另一只手倚在了墙壁上,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减轻一些她腰部的痛苦。 何妤蕾倒也不是一个娇气的女人,没有过多久,她又再次缓过神来。女人缓缓地直起腰,生怕再度刺激到自己的神经,但即便这样,她还是感觉到了无法明说的痛楚。她慢慢地挪动着身子向厕所走去。 正在这时,大厅里又传来了令人厌恶的高跟鞋的声音。疲倦不堪的何妤蕾与妆容精致的沈翠又打了一个照面。迎面而来的何妤蕾显然是碍了这位沈经理的眼,面前的女人不耐烦地冲她挑了挑眉,何妤蕾便预感到自己摊上事了。果不其然,这小女人嘴巴一撇就冒出一句:“你干完了?”眼睛里溢满了不屑,应该还有其他的情绪。但那双眼眸实在是太过浑浊了,因而何妤蕾再也看不出其他的东西。 “嗯。”她惜字如金地回答了一句,对于这样故意找事的人,何妤蕾也不打算与她再多说些什么。她这副爱搭不理的态度显然引起了小女人的怒火,这么一个下人对她都是如此,那普通的员工岂不是要踩在她的鼻子上了。因而,下一秒小女人便开始了无来由地发火。 “你干完了,你就可以走了吗?谁让你走的?一点规矩都没有。”沈翠说着,冲着何妤蕾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见她并没有理会自己。沈翠倒有一些变本加厉,“以后我给你布置的任务,你干完了要向我汇报一声,听明白了吗?”她的言语很是刻薄,完完全全不像是在对一个长者说话,倒更像是在数落小孩。 说起来真是可笑,她这般年纪轻轻,倒有脸质问何妤蕾懂不懂规矩,再看看她自己倒是很规矩,或许酒店的规矩就是她制定的吧。但何妤蕾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为了她的宝贝儿子,她愿意豁出自己的这张老脸,只要给钱,受点委屈对于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明白了。”她默默地说道,“那你检查一下吧。”何妤蕾低垂着头,她并非害怕沈翠,她不是一个没有经历过风霜的女人。只是她很害怕自己会忍受不住啐上沈翠一口,那么她今天所有的辛劳都会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既然何妤蕾都这么说了,沈翠也不好再数落她什么。倒不如先检查一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再找她算账。沈翠这么想着,高跟鞋的声音又在整个酒店响了起来。询视了一周,沈翠觉得 放在她面前的每一块瓷砖都被拖得干干净净,似乎想要鸡蛋里挑骨头都很困难,“嗯,你干得还行。”她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但当沈翠走到靠窗的那张饭桌前时,她又收起了自己的话。只见原本白净的瓷砖,却不知被谁吐了一地。“这就是你干的活?这是什么?”沈翠指着地板上那一滩浑浊的物体大声地斥责道,似乎刚才的那种赏心悦目的感觉都化为了乌有,方才的那种好脾气在一瞬间又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下,何妤蕾慌了神。即便她看沈翠再不顺眼,地板现在确实是脏的,也怪自己理亏。但与此同时,女人又感觉自己很委屈,“可是,刚才它的确是干净的。”何妤蕾感觉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它刚才是干净的?”沈翠冷笑了一声,“那你的意思是,是我把它弄脏的。”小女人说着还不安分地踢踏着自己的高跟鞋,双手叉在自己的腰上,一副傲慢的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妤蕾慌忙摆了摆自己的手,她显得很是狼狈,“我真的。”她咬了咬唇,“刚才把它拖得很干净,可是……”她说到这里就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忽而又想到了那两个酒鬼,何妤蕾觉得自己恨得牙齿都痒痒的。 “可是,你可是什么……”小女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丝同理之心。她看着何妤蕾的那张疲倦的脸,却缺少最基本的理解。“我不管你刚才有没有拖,但它现在确实是脏的。”她的小眼睛一翻继续说道,“所以,我要求你现在把它拖干净。” 何妤蕾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将眼泪都咽进了肚子里。而一边的沈翠,却像个大小姐一样蹬着自己的高跟鞋大摇大摆地向后堂走去。 162 苦心 因为沈翠的几句话,何妤蕾又不得不把地板重新擦拭一遍。这一次,她拖得更加费劲了,可能是由于返功的缘故,她变得更加的疲倦,身体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冒起了虚汗,嘴唇也开始有些泛白。她又像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样子,倚在了墙边。 好半天之后,她终于有些缓过神来,慢慢地走向酒店的厕所。她一脸丧气地脱去了自己的工作服,竟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酒店的窗外一片漆黑,充满了夜的忧伤。何妤蕾的腰已经酸疼得没有办法直起来了,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又不由得想起北凡来,也不知这孩子晚上吃饱了没有,现在也应该睡下了吧。这么想着,女人又不觉有些担心,即便很累,但她还是飞快地向酒店门口走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街道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寒夜中偶尔会穿过一两道刺眼的车灯。何妤蕾边走还不由得打着哈欠,现实就是这般的令人生厌,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总之,为了北凡工作到深夜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肉体上的痛苦现在已经不足以带上她任何思想的变动,女人似乎从未见过如此空荡的街道。当真只有自己一个人,深秋的落叶随风旋转,铺了整整一路。此时这座城市的公交车都已经停止运行了,奈何还有辛劳的人没有回家。 不过,幸亏,自己工作的酒店离家并不是很远。不然,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为好。想来明天还要早起,何妤蕾便又加紧了步伐,继续往前赶。 当她走到了单元楼门口的时候,她终于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身心的疲倦在一定的程度上得到了解脱。何妤蕾又略带些艰难地爬上了楼梯,一层又一层,她不禁想要抱怨自己为何要住的这么高却也失去了抱怨的精力,所有的一切看来都必定需要她去承担。她是个女人,但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她的性别而善待她,相反,有时,她甚至会感到自己承受着比一般的男人还要大的压力。 就这么独自一人走在楼梯上,何妤蕾甚至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但不可以。她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她要给予北凡足般的安全感才对。这么想着,她又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似乎她不应该是弱小的。像弱小这样的字眼更不应该和她有什么关系。 心底无比沉重的她来到了家门口,她翻了翻自己的上衣口袋,将钥匙从里面拿了出来。孩子应该已经睡了,这么想着,何妤蕾开门的时候变得无比小心,生怕惊动着贺北凡似的。又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似乎**都沉浸在一种无尽的痛楚之中,但她打开了家门的一瞬间,何妤蕾不由得吃了一惊。 只见门厅的灯大亮着,她慢慢地脱下了自己的鞋子,或许,北凡睡觉怕黑吧。这只是一个幼稚简单的想法,却顾不得思考什么。但当女人转过身去,她又不觉得吓了一跳,因为自家的阳台边上还坐着一个人。不过,下一秒何妤蕾又恢复了正常。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儿子北凡。 少年的整个身子是前倾的,他的下半身依托在了琴凳上,而身子以上趴在了钢琴键,那些黑白键被他死死地压着,但北凡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一直很刻苦地练琴,原本想要等着母亲回来后再睡觉,却又不知道怎么回事趴在钢琴上睡着了。 看见北凡这副熟睡的样子,何妤蕾显得很是心疼,这孩子该是多拼命,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但她又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口渴,整日的劳作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没有了精神。结束了第一份工作之后,她又慌忙地赶去酒店做兼职,所以,连一顿饱饭也顾不上吃。但她现在却一点食欲也没有,极度的困乏让女人想要倒头就睡。 她动作略显迟缓地来到了餐桌前,原本是想拿自己的水杯。却又在那一瞬间愣住了,桌子上的那一盘红烧肉仍然显得很满,看来北凡并没有吃上几口。何妤蕾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匆匆向厨房走去,走到碗柜前,她打开了电饭煲,不出她所料,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米香,低头一看满满一锅,动也没动一下。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好好吃饭呢,何妤蕾想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慢慢地走出了厨房,又抿了一口杯子中的水。 然后,女人随即向阳台走去。尽管贺北凡再怎么熟睡,她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在钢琴上睡一晚上吧,更何况少年穿得这么单,何妤蕾生怕他感冒。因而,即便不情愿,她还是要将他叫醒的。这么想,不觉有了一些愧疚,像她这样的职业女性,在工作与家庭之间也始终找一个平衡点。 “凡,醒醒凡。”何妤蕾走到立式钢琴前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但贺北凡完全没有意识到母亲就站在自己身旁。少年睡得很死,他的呼吸一下一下显得极为均匀。“这孩子,叫也叫不起来。”何妤蕾颇为无奈地自言自语,但他总不能任由北凡就这么睡下去。“北凡,快醒醒,到床上睡去。”何妤蕾说着,轻轻地拍了拍男孩的脸颊。 这一下,北凡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他貌似很痛苦地皱了皱眉头,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却是那种睡眼朦胧的感觉。下一秒,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妈,你怎么才回来呀?”贺北凡自然不清楚现在究竟是几点,但他知道一定很晚了。 “哦,我今天加班。”何妤蕾慌慌张张地做了一个掩饰,似乎让儿子知道自己如此辛劳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告诉贺北凡自己出去找了一份酒店服务员的工作,一个小时才十四块钱,卖的都是苦力。 但即便母亲不说,贺北凡也有自己的感知能力。他能感到一向作息规律的何妤蕾忽而晚归,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少年又揉了揉眼睛,再次清醒了过来。 “你看看你,怎么趴在这里睡着了?”何妤蕾颇为心疼地埋怨道,“我给你买琴,又没有让你往死里练。”她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所以,每天适当地练习一下就好了。要学会劳逸结合,要适当的休息,别把自己累坏了,你明白吗?”这女人果然是伶牙俐齿,在贺北凡的身上,她就什么道理都明白,可一但牵扯上自己的健康,她却变得那么的无所谓。 “没事的,妈。”贺北凡彻底恢复了清醒,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着实出乎贺北凡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母亲会回来得这样的晚,于是皱了皱眉继续说道,“妈,您怎么回来这么晚呀。您真的不用这样,实在是太辛苦了。” 何妤蕾没想到儿子会这么问自己,这么尖锐的问题,着实是一针见血。女人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逼到了墙角,无路可逃。可是真相又实在是太过残酷了,她实在不愿意告诉贺北凡。所以,总是要想个办法逃避过去才是,她转了转眼珠,又把话题抢了过来,“我正说你呢。晚饭做好了,你怎么也没有吃呀?你现在饿不饿?”何妤蕾真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现在又很成功地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没关系的,妈,我不饿。”贺北凡与何妤蕾那双疲倦的眼眸对视着,“再说了,您要是不在家,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北凡说到这里又显得有些无奈,“您说说,我一个人吃饭又有什么意思?”虽已经是个大男孩了,但北凡说起话来还是对母亲存在着一定的依赖。 “行了,你看你说的。”何妤蕾尽量想让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得轻松一些,“那我以后每天都这么晚回来。难道你天天都不吃晚饭了?”女人玩笑似的反问道,但同时又说的是真心话。 “怎么可以?”没有想到贺北凡却并没有把这件事当成一句玩笑,他已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您今天已经回来的很晚了,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北凡从来没有这样对母亲说过话,似乎显得有些出言不逊,但这一切都源于他的心疼。 “北凡,我,我以后可能每天都要这么晚回家了。”何妤蕾说着,还不由得有些心虚,“以后,我会把晚饭做好放在桌子上。你呢,你放学回来就自己吃饭。”她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不用等我,把自己的胃照顾好,然后早点睡觉。”她一脸的严肃认真,却让北凡无比的烦恼。 “不可以,您不能这么做。”少年的眼神很是坚定,似乎一点退让的余地也没有,“您不可以这么晚回家。”贺北凡也是懂礼貌的,他从来没有这么与母亲说过话。但已经劳累了一天的何妤蕾,大脑的齿轮实在不愿意再转了,因而并没有察觉到北凡的一片苦心,而倒认为他在闹小孩子脾气,不觉变得有些愤怒了。 “贺北凡,你什么意思,你还小吗?”一向温柔的她第一次对儿子发火,这在北凡的印家中是从未有过的事。更何况母亲直称自己的大名,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一向孝顺的贺北凡自然不愿看到母亲动怒,“不是的,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何妤蕾已经没有了脾气,她并没有给北凡解释的机会,“那你什么意思。我劳累一天了,不需要你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的。”母亲的语气又忽而变得很冰冷,“我工作很忙,没有时间陪你吃晚饭。我希望你可以理解。至于,我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是你说了算,你还做听了我的主。” 她很气愤,她实在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地操劳,北凡内为何会这般无理取闹。少年舔了舔唇,显得很是尴尬,“对不起,妈,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对您说话的。”他的语气很是诚恳,但何妤蕾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163 化险 “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一下现代派作曲手法,其中呢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十二音体系。”小小的音乐室里,尹笛霄开始了他的涛涛不绝。不知为何,讲课这件事情总是对他具有足够的吸引力,而男人一站上台浑身便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原本很有兴致的样子,拿起**笔正欲在黑板上做板述,却见贺北凡眼神呆滞地望向别的地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其实,尹笛霄早就发现贺北凡的状态有些不对,少年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愁苦。 “北凡,贺北凡。”尹笛霄有些不满地敲了敲自己的讲桌,眼睛定定地望着北凡的脸,“你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十二音体系。”他的语气已经很严肃了,但贺北凡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脸上的表情呆若木鸡。一看便知道,北凡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课堂上。 “贺北凡,起来介绍一下什么是十二音体系?”尹笛霄略有些恼怒地望着他,还拍了拍手中的黑板擦。但少年显然没有察觉到男人在看着自己,贺北凡现在满脑子就只有母亲昨夜对自己所说的话语,她怎么可以这么想自己,北凡越想就越觉得委屈。他却没有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任书朋已经掏出了笔,打算实实在在地记上点东西。他本就不擅长乐理,若说唱歌倒好,只是这些枯燥的死知识也不太合他的胃口。原本想趁上课多记忆一些,现在倒好被贺北凡搅了局。而令他都感到意外的是,身边的男孩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还坐在自己旁边一副安稳如山的样子。贺北凡的这副架势,让任书朋实在有些气不过。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他,现在却有些坐不住了。 他推了推了北凡的胳膊,“喂,你在想什么,老师在叫你呢?”他脸上有些怒色地望着贺北凡,凡倒是被他这么一推慢慢地缓过神来,“啊?怎么了?”他一脸的懵圈,看着他这副呆样全班却哄堂大笑。 “叫你起来回答问题呢。”任书朋颇为不耐烦地撂下了一句话,心里不知道对贺北凡有多么的不屑。他一向对上课跑毛的学生没有什么好感,凡在书朋的心里自然也不例外。见大家都在望着自己,尹笛霄也是一副冷峻的面孔。贺北凡忽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慌慌忙忙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面颊有些发烫。 全班的笑声有了些消停的意思,可那几十双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坐在教室后排的邓文更是如此,他的嘴角不由得上扬了,似乎在等待着一场好戏。他又有些害怕尹笛霄偏心眼儿,但再看看他那副“六亲不认”的样子,也确实没有要轻易饶过贺北凡的意思。 北凡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从未感觉到如此的心慌。他不敢去看尹笛霄的眼睛,男人现在一定是对自己失望透顶,可是,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算了,还是自己先认错比较好,这么想着,凡又壮了壮自己的胆子,“很抱歉,我没有听清楚您的问题,您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见他这么一说倒让任书朋吃了一惊,自己平时对尹笛霄说话总是毕躬毕敬的,从来不敢提这样的无礼要求,真不知道贺北凡又是从哪来的胆量。他甚至向自己这位不**分的同桌投去了赞评的目光,但同时又颇为担心地望着尹笛霄的脸色。 “哼。”站在讲台上的男人冷笑了一声,他一向很坦护贺北凡,因而有的时候对男孩的一些过失,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很显然,他现在并不愿意这么做。尹笛霄清了清嗓子,竟有了一些刁难的意味,“你是没有听清楚呢?还是根本就没有听我在说什么?”他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这样的架势把讲台底下的学生吓了一跳,他们从来没有见尹老师如此生气过。在孩子们的印象里,他们的班主任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尹笛霄年纪不大,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他喜欢笑,在课下也总是能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少年们自然没有见过男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更何况,贺北凡可是他的得意门生。这样的刁难发生在凡的身上,让学生们多多少少有些受不了。 但显然邓文并不这样认为,他还是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原珠笔,一副云淡风轻,岁月静好的状态。似乎还很害怕这件事情闹不起来,正是属于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再看看贺北凡,他紧张得竟有些说不出话来,手心里不由得开始冒起冷汗。 “贺北凡,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尹笛霄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咬了咬牙关,可以看出他在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怒火,“你是不是认为你学习的很好,可以不用听课了是不是?”男人的言语丝毫不留什么情面,但他在心里也确确实实是这么看待的。他随即将那双厚重的大手按在了讲桌上,就像一头发怒的雄狮。 “不,不是这样的。”他贺北凡的确是做错了,但这样的指责真的让他接受不了,“对不起,我刚刚思路确实有些跑毛。”北凡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尴尬极了,他最近的思绪很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是这样的?那你为什么不听,都上课了你的心在哪里?”尹笛霄着实不习惯于去责骂学生,但今天他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冲一脸窘迫的男孩翻了一个白眼,“行,你说不是这样的,那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尹笛霄越说越激动,态度也变得越发的急躁,“十二音体系是什么?你不是不听吗?那你肯定是会了,那你来回答一下吧。”他的语气听起来傲慢至极,也不知道在心里给贺北凡扣了多少分。 班里在那一瞬间彻彻底底地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学生都屏住了呼吸,不由得为站着的贺北凡捏了一把冷汗。当然,也不乏邓文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近似轻蔑的笑。整间教师静得只能听见墙壁上钟表的嘀嗒声。但就这么细小的声音在此时都足以扰乱贺北凡的思路。 少年像是从未如此慌神,明明是已经涉猎过的知识,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北凡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得很快,就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怎么,不会吧。”尹笛霄冷笑了一下,这正遂了男人的心愿,“不会的话,现在就拿着你的书站在后面去听,去吧。”男人的一声令下倒让任书朋心生不满,这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知识点。尹笛霄明明知道贺北凡不会还如此刁难他,又算什么本事。 此时此刻,邓文应该是这整间音乐室最开心的人。他真是得意极了,看到北凡受到了责罚,他甚至有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但贺北凡却不是那么给力了,他还是定定地站在自己的座位上像个木头桩子一样。而眼睛却增添了几分淡定,不再像方才那么慌乱。如麻一般的思绪在这短短的时间中似乎有了一些梳理。 尹笛霄原本正在气头上,看见贺北凡对自己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更是觉得自己要被气炸了,“你什么意思?”男人的话语中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愤怒,“贺北凡,我让你站到后面去,你听见了没有?就你特殊是不是?”见北凡仍然没有反应,尹笛霄便没有了停歇地数落,“快点去呀,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任书朋也拍了拍贺北凡的胳膊,他不明白,他为何会是这般倔强,“快去吧,别和置气了。”本以为在自己的劝说下,贺北凡会从座位上出去。不成想,少年确实有了反应,只不过并不是肢体的表达。 “十二音体系是现代派作曲手法之一。由奥地利作曲家勋博格于1921年创立。作曲家放弃传统的调式、调性 与和声体制,将半音音阶中的十二个音任意排成一年音列,然后以倒置、逆行等技法加以处理, 除非所有的音都出现过,否则任何一个音不得重复。”贺北凡一股作气地说完了,丝毫不带停顿的,像是在心中思忖了很久。 实际上,贺北凡只是因为紧张而已,但当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之后,原先脑海中所构建出的知识构建清晰地浮现在了面前。所以,当少年一股气将它说完之后竟感受到了莫名的自信。 音乐室的那群孩子别提有多惊讶了,他们唏嘘了几下之后竟不约而同地为北凡鼓起了掌。这让站在讲台上的尹笛霄顿时乱了阵角,男人代了这么片时间的课还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不由得高看了贺北凡一眼。但一下秒他又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你们鼓什么掌?”他又不得不佯装生气的样子,“他会很了不起吗?这是他应该会的。”他又转而对贺北凡,“你坐下吧。” 北凡原本还有一些担心,却见尹笛霄的嘴角是近微笑的弧度。这一下可是狠狠扇了邓文一耳光,“我靠,这小子,怎么可能?”他又颇为烦躁地将手中的笔甩在了课桌上。 164 惊喜 师雨祺坐在课桌前无精打采地撑着自己的腮帮子,这是她这半个月来第一次来学校上课,却满脑子都是她母亲的面孔。那个女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很坚强又是那么地令人心疼。 医生说母亲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植物人,师雨祺显然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那个女人她看上去那么年轻,那么有活力,怎么能说病就病倒了呢。这事让谁摊上谁也接受不了。她不禁有些哀声叹气,脸上毫无血色,那双眼睛还是肿得老高像是刚刚哭过一般。 谭玙璠不是没有看出师雨祺的忧伤,但对于这样的事,她即便想帮雨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而面对终日以泪洗面的师雨祺,小宇宙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谭玙璠正在翻找自己的书包,她翻了几下,又像是变魔术似的从里面的一个小夹层中掏出了一块巧克力,就像是变魔术似的,将它递给了师雨祺,“来榛仁的,可好吃了,来一口吧。”玙璠尽量装作一副轻松的模样,想要转移一下雨祺的注意力。 但正如她料想的一样,像这样的东西现在丝毫引不起师雨祺的任何兴致,少女也只是虚弱地冲小宇宙摆了摆手,“不用了,玙璠,我没有什么胃口,你自己吃吧。”师雨祺说着就将方才玙璠递过来的巧克力推向了一边。她也很是无奈,虽然雨祺也很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像巧克力这样的东西现在也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 但谭玙璠却是如此的不甘心,她是天生向阳的性格,因而总是有什么难以说明的理由让她微笑,让她感到快乐。“别呀,雨祺,这款巧克力味道可好了,这可是我跑了很多家商店才搜罗到的。”小宇宙说着便去撕巧克力的外包装袋,将自己吃货的特点暴露无疑,但其实玙璠并没有犯馋,她也仅仅是出于对雨褀心情的考虑。 巧克力的包装袋被玙璠撕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的白巧克力看上去很是诱人。小宇宙从上面掰下来了一块填进了自己嘴里,顿时感受到了一种不必言说的丝滑。但谭玙璠并不是一个贪吃的人,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正事是什么。随即又从中一掰下来了一块,趁师雨祺毫无防备的时候硬塞进了她的嘴里。 那一秒,师雨祺有一些本能的拒绝,但又顺从着谭玙璠开始了咀嚼。起初她并不情愿,但渐渐地雨祺感受到了一种暖意从舌尖直抵自己的心房。“怎么样?”小宇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少女的神态,她希望自己可以让雨祺的心情变好,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也可以。但显然,玙璠做到了。 “嗯,不错。”那张白皙的脸此刻变得很是满足的样子,她的牙齿不断地咀嚼着,似乎那些令自己痛楚的事情变淡了一些,但不知什么时候,雨祺的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转,“谢谢你,玙璠,我现在感觉好些了。”良久,她略带些哽咽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倒让谭玙璠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笑了,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你看你说的,客气了哦。”又努力地将自己嘴中的巧克力往下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清晰一些。玙璠又顿了顿嗓子,继续说道,“其实呢。这是我的一个窍门。”小宇宙又转了转眼珠显得很是俏皮的样子,“你要是觉得心情不好呀。就吃块巧克力,心情就自然而然地变好了。”她一副天真的样子却还那么的一本正经,这要是在平时,师雨祺一定会反驳她。但现在雨祺不想,她倒觉得这样的谭玙璠很可爱,虽然看起来有点傻,但又是那么的体贴。即便这样想,雨祺的脸上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而谭玙璠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吗?”她又嘟起了自己的小嘴,“我可不是凭空捏造的,这可都是有科学依据的。”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又继续说道,“反正信不信由你。”谭玙璠说着倒有一副卖关子的架势。 她越是这样,师雨祺越是觉得小宇宙的话可信度不高,“真的假的?”她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不就是一块巧克力吗?还能让人感知到快乐?”雨祺一万个不相信,在少女的眼中快乐可是无假的,岂是一块巧克力就能买来的,这未免也太不现实了。 “你看。我说了,你还不相信。”谭玙璠又嘟囔着自己的小嘴继续说道,“因为巧克力中还含有苯乙胺跟可可碱,它们可以让人感到心情愉悦,起到消除压抑感的功效。这下你明白了吧?”玙璠从未和谁卖弄过自己的学问,这不免让她有了一些沾沾自喜。 “哦,原来是这样。”师雨祺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又装作一副称赞欣赏的样子。虽然口中的巧克力融化了,但是那一种温暖的感觉并没有散去反而变得越发的浓烈。她看着小宇宙的眼神不完全都是悲伤了,似乎了还多了些感动之类的东西。 “好吃吗?要不要再来一块?”谭玙璠说着又往她的嘴里塞去,看见雨祺心情慢慢好转,真是一件值得小宇宙快乐的事。只见雨祺面颊上带着一丝笑意,略显慌张地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嘴里的还没有吃完呢。”她并不是那么喜欢吃甜食,因而颇为委婉地拒绝道。 “来嘛,雨祺,不吃白不吃,开心一点嘛。”谭玙璠说着又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将巧克力往雨祺的嘴里填。在更多的时候,并不是说,像巧克力这样的甜食有多么好吃。而是说现实生活很苦,所以更需要一些糖品去调剂。 师雨祺的嘴被甜味所塞满了,她伸出手去捂生怕巧克力从自己的嘴边溜走,但脸上顿时有了一些神采,那种幸福感或许是她不常体会到了,却总是在玙璠的身上可以汲取道。她笑了,这是这样一段时间第一次笑,这样的感觉实在又太过美好。 “你看看你吃的,巧克力都沾到下巴上了。”看见师雨祺这样可爱的吐相,谭玙璠忍不住地打趣她。这倒让雨祺有些不好意思了,要知道她在学校里可一向以淑女自称的,现在却让小宇宙这样的女汉子吐槽自己的吃相,面子上确实也有一些说不过去。 她又慌忙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生怕自己的这副样子被更多的人发现,若是那样的话,面子可就丢大了,在不知不觉中,雨祺似乎找到了那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叫作快乐。嘴里的巧克力在此时甜得甚至有些发腻,但师雨祺仍然很喜欢,她低下眉看了看巧克力的包装纸,颇为满意地笑了。 正在这时,师雨祺却听见坐在教室前排的女孩子在叫自己,“雨祺,雨祺,外面有人找你。”女孩子说着还朝她递了一个眼色,但可惜的是雨祺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啊?”她皱了皱眉头,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但前排的女孩子却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赶快过去。 谭玙璠也是个有眼色的姑娘,见状便起身给她让位置,“去吧,说不定有什么惊喜呢。”谭玙璠眨巴了一下自己的小眼睛,她忽而想到了那天站在班级门口的林浩。直觉告诉小宇宙,一定是他,没准这个毛头小子还能给雨祺带来快乐。这样想着,玙璠自己也有了一些期待。 但师雨祺却是一脸懵圈地不明所以,怎么会有自己找自己。她已经许久不在校园了,也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雨祺也不顾多想,步伐颇为匆忙地向教室的前门走去,甚至没顾得上抹去自己嘴角的巧克力渣。一向注重仪表的她却暂时忘记了这件事,有些慌张地向前走。但走到班门口的一瞬间,雨祺不由得愣住了。 面前的少年冲她笑了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看上去极为腼腆,他的手中还像是在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林浩,怎么是你?”师雨祺咬了咬自己的唇,看似有意无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鬓角的碎发,她看上去很美,只是不够有自信。沾在嘴角的巧克力渣也被师雨祺不经意的一舔掉了,但她实在是太过于紧张,又开始有些神经质。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应该先看一下小镜子再出门的。因为雨祺才觉林浩此时看自己的眼神非常的不自然。 但林浩又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即便师雨祺穿着破衣烂衫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同样会认为她就是自己的公主,“那个。”他看上去非常的紧张,原本已经准备好的台词现在站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又被他忘得一干二净,“那个。”他的目光不敢去触碰她细长的睫毛,“那个。”当林浩不断地重复同一句话时,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拖沓下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站在一旁的师雨祺不由得有些着急,她完全不明白林浩的心意,所以才显得一头雾水,她还想再多问两句,林浩的脸却早已羞成了西红柿。 “那个,这个是给你的,回去再看。”男孩说着将一个小小的信封塞进了师雨祺的怀里,就像是在丢一个烫手的山芋,之后便逃也似的跑了,不敢回过头来看心爱的姑娘一眼。 “哎,林浩,你干什么去?”师雨褀还是一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林浩已经不见了踪影。不得以,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封,上面是一行秀气的小字:“To 雨祺。”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能在楼道里开信封。 师雨祺有些激动地跑回班去,不知为何,她现在的心里更像是小鹿乱撞,她将信封塞进了校服的袖口里,生怕被别人看见似的,脸颊有些发烧地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她慢慢地坐了下来。又不由得先缓上两口气,小宇宙也察觉到雨祺有些不对劲,但她并没有在意那么多。 她舒缓了一口气之后,便小心翼翼地掏出了藏在袖管里的信封,她用较为锋利的指甲轻轻地划开了它,里面似乎有一张类似于明信片之类的东西,师雨祺有些按捺不住的欣喜。她将那张精致的卡片拿在了手里,映入眼帘的便是林浩几天前用心书写的字体:“雨祺,我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间清爽的风,如古城温暖的光。从清晨到夜晚,由山野到书房。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她的心跳更急速了,脸上的笑容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谭玙璠不经意间看见了雨祺的侧脸,显得有些纳闷,“怎么了?遇到什么高兴事了?”但师雨祺又哪里会告诉她,只是摆了摆手,笑而不语。 165 为难 “好,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尹笛霄略显轻松地关掉了白板上的课件,“大家都散了吧。”学生们听到了男人的指令不自得松了一口气,他们有些索性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自己酸疼的腰肢。显然是被这些枯燥的乐理知识折腾得七晕八素。 “总算是下课了。”连一向以学霸著称的任书朋都有一些按捺不住的样子,但贺北凡倒不觉得有什么,他最近一直都在为学琴的事情而愁苦,因而才会显得有些伤神。男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书包便准备离开,走到讲台边的时候却被尹笛霄叫住了。 “北凡,你留一下。”男人说着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先别着急回家,和我来办公室一趟。”尹笛霄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贺北凡自然也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自己却是一副惊讶的样子,“啊?”他一脸的疑惑,但想起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表现,随即又安静了下去。 “怎么了?我叫你,你很惊讶吗?”尹笛霄的语气很冷,北凡最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让男人失望至极,所以他也并不打算给他什么好脸。 “没,没有。”贺北凡察觉到了尹笛霄的怒气,他也不愿再招惹他。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尹笛霄处理着自己的文件,班里的学生都渐渐地离开了,小小的音乐室在此时变得格外的空荡,转眼便只剩下了贺北凡和尹笛霄两个人,但男人却一直低着头只顾忙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把贺北凡放在眼里。 北凡在他的面前却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尽管男孩的双肩已经被书包压得有了些酸疼,但他却仍站得笔挺,那双眼睛一直望着尹笛霄的那双脸,不明白他究竟要对自己说什么。几分钟之后,尹笛霄突然说话了,“既然音乐室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就没有必要再去办公室了。”他的话语在此时听起来很是冷漠,毫无温度可言。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把你留下来吗?”尹笛霄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北凡,令他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般寂静的气氛,让北凡不由得有了一些恐慌,”我不明白,还请您直说。”男孩有一种说不出的忐忑,却也没有失去该有的礼貌。在尹笛霄的面前,他是一副极为尊敬的样子,但男人却并不把他对自己的尊重当一回事。 “你不知道?”尹笛霄翻了界贺北凡一个白眼,“行,那我告诉你。”他踏着脚上的皮鞋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在音乐室的椅凳前坐了下来。而北凡却仍是一脸拘紧地站在一边,他抿了抿嘴,意识到尹笛霄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 “贺北凡,你最近怎么了?你不觉得你变得不像你自己了吗?”尹笛霄的话很难听,但好在贺北凡的承受能力也不是同龄人可以比拟的。“你看看你今天上课是什么样的状态,心不在焉,要死不活。”尹笛霄说到这里变得越发的愤怒,“来,你告诉我,你上课在想什么?”狭小的空间传来了他声嘶力竭的怒吼。 北凡的心里很乱,但有些痛楚,他也只能一个人去承担,并不方便对尹笛霄说什么。所以,良久,他也没有说一句话,而是将脸颊微微地偏侧着,那双略显愁苦的眼睛望向了窗外,“没什么。”他平淡地说道,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没什么?”贺北凡若是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后便让尹笛霄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这就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问你上课在想什么,没什么。”尹笛霄随即又苦笑了一声,“贺北凡,你现在真是找本事了。”男人坐在椅子上一副大爷的样子,却没有发现少年脸颊上的拘紧与敬畏。 “抱歉,可能是我刚才的态度不好。”贺北凡的头更低了,但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毕竟,尹笛霄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一个外人。他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欠火候,既而又补充道,“我最近上课确实有些心不在焉,但我下次不会了,还请您原谅。”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贺北凡认为尹笛霄就可以放过自己了,但并没有。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他的眼角一翻,显然已经对贺北凡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他不是没有给过少年机会,但贺北凡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及自己的底线,所以,尹笛霄已经不打算再忍耐他了,“我说了你多少次,你听了吗?”尹笛霄厉声责问道,“你说说你,昨天你上课发呆就算了,你今天还这个样子,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他越说越觉得生气,“贺北凡,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没脸没皮的。”男人说着停顿了下来,他喘了口气,想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尹老师,我承认我的确做错了。”贺北凡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而尹笛霄如此过激的话语显然已经刺激到了他的自尊,“我一定会改。”男孩说到这里又仔细地去观察尹笛霄的眼睛,却没有得到丝毫的谅解,便明白男人的怒气并没有削减。因而又颇为知趣地说道,“请问,我怎么做,您才肯原谅我?”北凡似乎已经足够卑微了,他在祈求师长的原谅。或者说,只要尹笛霄能够消气,给他一张好脸,那么他贺北凡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你犯了错还这么理直气壮吗?”尹笛霄自然没有把北凡卑微的态度放在眼里,“贺北凡,你改归改。你认为我很好说话对不对,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他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更加的严肃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既然犯了错,就应该得到惩罚。” 贺北凡没有想到尹笛霄竟会揪着自己这么会错误不放,这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但这对尹笛霄来说却不然,北凡是自己是最看重的学生,他自然是恨铁不成钢。但尹笛霄倒也想不出什么好招,他不说话了,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而贺北凡呢,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手心里的冷汗在不知不觉中又冒了出来。尹笛霄从未这样对自己说过话,更没有惩罚过他。少年越想便越觉得心慌,尹笛霄会让自己做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是个未知数。 良久之后,男人说话了,“去,把琴架上的琴谱给我拿过来。”尹笛霄说着冲贺北凡递了一个眼色,少年又哪里敢怠慢。他匆匆地走到钢琴前,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那本册子,虽然夜夜苦练,但现在北凡却一点底也没有。 他手中拿着那本琴谱却不由得颤抖,北凡的心里慌极了,但却又不失礼貌地将琴谱双手递到了尹笛霄的面前,眼睛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尹笛霄却不知道贺北凡的想法,他接过琴谱很是随意地翻了几页,但又觉得这些曲目对于贺北凡来说实在太过简单,便又有些不满意地向后翻找。此时北凡倒是安定了下来,看着尹笛霄的那副架势也是要为难自己一番,也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索性静下心来。 而面前的男人也停下了手,他的指尖停留在琴谱的一页上,“就它了。”尹笛霄说着,又将那本泛黄的册子递到了北凡的面前。贺北凡略显慌张地拿了起来,“《暴风雨小调》,这……”男孩说着,不免有些为难,这是他不曾上手的曲目。更何况那冗长的钢琴谱看着就有些棘手,他便站在原地,迟迟不肯挪步。 “怎么了?没学过就不能弹是不是?”尹笛霄自然料到了贺北凡的措手不及,但他也不会给他留后路,“那你的自学能力呢?临场发挥的能力又在哪里?”在男人的逼迫下,北凡似乎已经来到了悬崖边上。他并不想解释什么,只是拿着手中的琴谱默默来到了钢琴前。 少年将那本有些陈旧的册子又放回了琴架上,动作显得无比的轻柔。事已至此,北凡也不打算再慌乱下去,他在琴凳上坐定,慢慢地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努力把心态放得更平和一些。 “好了,开始吧。”尹笛霄不耐烦地催促道,似乎贺北凡做的那么多准备工作都是白搭,他倒是走到了音乐室的窗台前,拿起了那支他几乎不会使用的教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这或许算是一种威摄吧。 即便没有任何的准备,北凡还是努力让自己轻松起来,他长舒了一口气,而后将修长而有力的双手放在了熟悉的黑白键上,他不敢再拖延时间,只是大致扫视了一下琴谱便开始了弹奏。尽管这支曲目更像是一种刁难,但北凡也在集中精力地应战,心思变得无比的缜密。 钢琴声在空荡的音乐室里奏响了,琴凳上的少年坐得很是笔挺,那双手开始了优雅的跳跃。尹笛霄却不知是时候站在了他的旁边,那双眼睛就一动不动地盯着贺北凡的手。虽然凡很用心,但钢琴曲的难度实在令他有些吃不消,因而错误便在所难免。 “什么音?什么音看清楚了。”尹笛霄的耳朵异常的敏感,似乎容不得半点失误,“刚才那个音是这么弹的吗?”男人的话音刚落,贺北凡的手指就挨了狠狠一鞭。正所谓十指连心,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感竟让男孩有些无所适从,他落在黑键上的手指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但这点小委屈对贺北凡来说似乎不算什么,他把错音的地方又重新弹过一遍,便接着往下走。然而,还没有弹几句又出错了,但北凡并没有意识到。尹笛霄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错误,男人的态度也变得越发严厉了。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节奏,这弹几拍?你在干什么?能不能用心一点?”随即,贺北凡的手背又冷不丁地挨了一下。这一鞭似乎比刚才要重许多,钢琴声忽而停了下来。手背上是一道显而易见的红印,但北凡并没有说什么,下一秒他又恢复了正常状态。 166 谜团 窗外天色已晚,音乐室里的钢琴声终于停止了。贺北凡的手腕酸疼,他默默地从琴凳上站了起来,“尹老师,我弹完了。”男孩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尹笛霄自然是知道自己弹完了,但男人却没有说话,显然还不打算原谅自己。 “弹完了。”尹笛霄的语气很是不屑,“那你觉得自己弹得怎么样?”他通常不对学生动手,只不过今天真是个例外,却不知为何,他还是不解气,所以才会质问他两句。 北凡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我弹得不好。错了几处音,节奏也掌握的不好。”他实实在在地反省着自己,似乎不添加任何的感**彩。 男孩这么说倒是很让尹笛霄满意,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怎么样?今天算是长记性了,以后上课不会再发呆了吧。”男人又显得很无奈的样子,“贺北凡,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几天是怎么了,非要让我动手,你才愿意做好?” 站在他一旁的北凡却一声不吭,他最近确实不够用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楚。但转念又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所以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解释什么。尹笛霄的目光却一动也不动地停留在贺北凡的身上,那双手有些泛肿,还有被自己抽打的鞭痕,手背的位置更是明显,这不免让尹笛霄有些心疼。 “今天打疼你了?回家上点药吧。”方才还在恼怒的他,现在不知为何忽而没有了怒气。尹笛霄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残忍。弹钢琴的手是很高贵的,自然不是用来出气的,“不过,我也希望你能理解。”他这么说又觉得自己很是虚伪,便不再多言。 “没关系,我不疼。”贺北凡却很是释然,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尹笛霄更加的自责了,因为北凡显然是在撒谎。人也是血肉之躯,教鞭抽打上去岂会又不疼的道理。但作为老师,尹笛霄又实在放不下自己的面子,“嗯,不疼就好。”他最终也只是这么违心地应和了一句。 “那我走了,谢谢您的原谅。”贺北凡的眼眸也很真诚,他着实没有记仇的意思,他拿起了放在椅凳上的书包,略显轻松地冲尹笛霄摆了摆手,只是手上那一道道红印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刺眼。北凡走出了音乐室,倒让尹笛霄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不知不觉,少年已经走上了一楼的楼梯,却发现还有一间教室的灯还亮着。北凡今天实在是太过疲倦了,原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但北凡的热心还是将他又拉了回来,他便向那一间亮着灯的教室走去。来到门前,本想关上灯就离开,不成想却瞥见了一个人影。 这么晚了,怎么会还有人没回家呢。贺北凡越想便越觉得奇怪,他又仔细地揉了揉眼睛,这下他看清楚,但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哥哥贺北宸,而坐在北宸对面的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因为只能看见男人的背影,所以他实在无法辩认出来。 “那所以呢,您就可以这么不负责地一走了之,您有考虑过北凡的感受吗?”瞪着坐在自己面前厚颜无耻的贺黎,北宸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啐上他一口,”那您能不能告诉我,您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贺黎笑了,笑起来很是得意,“贺北宸,你只要记住我一句话,你真的不需要对贺北凡太好,不然,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还有,你应该从一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吧?”他一连串的回答让贺北宸有些一头雾水。 “没有。”北宸又眨巴着自己的眼睛,眼神很充满了警惕,“你什么意思?”少年反问道,对贺黎所说的话越发的没有头绪,“您究竟想说什么,麻烦您说清楚一点,我实在听不明白,抱歉。”对于贺黎谜一样的话语,贺北宸变得越发的没有耐心。 “我没什么意思?也没有必要说清楚。”空空的教室,贺黎的声音悠悠的,听起来很是诡异更令人费解,他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总之,贺北宸,你记好我今天所说的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是什么意思。”男人的表情很是严肃,他又缓缓地说道:“还有,关于贺北凡的抚养费,你不要再和我纠缠,因为这件事情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贺黎的话音刚落就往教室的门口走去,吓得北凡慌忙躲进了厕所了。 直到贺黎的皮鞋声彻底地在楼道里消失了,北凡才慢慢地从隔间里走出来。他不明白为何贺黎会说自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贺北凡实在是不明白。但少年转念一想,贺黎又哪里有一点做父亲的样子呢。这样想想,这个父亲不要也罢,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自顾自地走进了教室,全然没有发现贺北宸脸上的异样,“哥,这么晚,你怎么还没有回家呀?”北凡说着,便不由得向北宸的座位走去。而贺北宸看见他却不由得吓了一跳,他显然没有料到贺北凡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更何况贺黎才刚刚离开。 “你怎么来了?”贺北宸别提有多惊讶了,却又礼貌似的冲弟弟笑了笑,开始收拾起自己书桌上堆的课本,“这么晚,你还没回家?”他习惯性地关心他道。 “哥,你还说我,你不也没回家吗?”贺北凡笑了笑,即而向北宸坦白道,“我今天被尹老师留下来了,所以有些晚。”他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却很好地引起了贺北宸的注意。 “为什么会被留下来?你又犯什么事了?”北宸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着他,却未免有些心事重重,他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自己的书包,心思却全然不在与弟弟的对话上。 “嗨,其实也没有什么。”贺北凡转了转眼珠却不知道从何讲起,索性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就是课堂表现不好呗,然后就被老师留下来了。”北凡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云淡风轻,北宸却没办法看出他的心里有多难受。 “就这么简单?”贺北宸有些纳闷地望着他,似乎并不相信弟弟所说的话,要在平时他不会这个样子,但又不由得被贺黎的话扰乱了思绪。 “那不然呢?”北凡说着还主动帮哥哥拎起了他的书袋。要按凡的话来说,贺北宸上学真是比谁都麻烦,因为他每天携带的书很多,所以上下学总不是那么方便。贺北宸已经将书包背好了,又转而看了一眼弟弟,“行了,行了,不用你提,你给我吧,别把你累着了。”正说着,便要把北凡手上的书袋接过来,却不经意间发现了弟弟手背上的伤痕,北宸有些不甘心地抚摸了一下,但即便这么轻柔的动作还是引起了北凡的呲牙咧嘴。 “这是怎么回事?被谁打了?”贺北宸看着弟弟手背上伤不由得有些气愤,他将北凡的小手拿了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吹。看见哥哥这样的阵势,北凡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没事的,哥,不疼,一点小伤而已。”少年说着,就想把手缩回来,但奈何北宸怎么也不肯。 “你在那呲牙,还说是小伤,告诉我是谁打的,我去找他算账去。”贺北宸却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他实在不愿意看见弟弟受委屈,他从小到大都对贺北凡有一种极强的保护欲,现在自然也不例外。 “没有了,哥。”贺北凡却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只是弹钢琴的时候错了几个音,被老师打几下也很正常,真的没有必要计较。”北凡一边劝说着哥哥,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不必明说的暖意。 “弹错了几个音?”贺北宸的眼睛瞪大了一圈,他显然不愿意相信弟弟所说的话,北宸皱了皱眉,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不就是弹错了几个音吗?就要打手背,你们老师也真是可以,够狠的。”他说着看着弟弟的手更心疼了。 “没事的,哥。习惯就好了,练琴被打手也很正常。”贺北凡边说还边笑,显得没心没肺。“唉,好吧,真是心疼你了。”贺北宸抿了抿嘴,却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似乎也是在母亲的棍棒下成长的。 他们走出了教学楼,昏黄的路灯下,校园的小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北凡拉着北宸的肩膀,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哥。”男孩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贺黎今天来学校了,他对你说什么了?”弟弟的问题倒让贺北宸很是惊讶,他没料到北凡也知道男人来找过自己。但至于贺黎究竟说了什么,贺北凡也只是站在门口听得隐隐约约的。 “哦,他,他没说什么。”北宸的眼睛中有显而易见的躲闪,即便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还是被贺北凡所捕捉到了。 而此时此刻男人的话语却不断地在贺北宸的耳边回想,“你只要记住我一句话,你真的不需要对贺北凡太好,不然,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还有,你应该从一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吧?” 167 酒疯 “哎,你告诉我你上次周测是怎么做的?”姚旭拍着饭桌,对着自己的儿子大吼大叫,“你上次不是还考第一吗?你看看你现在都退到哪儿去了?你最近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他明明是自己在职场上受了排挤,回到家里再看看这不争的儿子,不由得想要发泄自己的怒火。 “退到哪儿去了?不就是往后退了一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姚亮虽然在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默想,“明明就一直是第二好吗?”但他这样真实的想法又不敢轻易地告诉姚旭,不然,他非要爆炸不可。而姚亮这个人也心大,见父亲这么生气,他却还是继续夹着饭桌上的菜,若无其事地吃着自己的饭,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更是让姚旭恼火。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除了吃饭,你还会干什么?”姚旭不耐烦地数落道,这儿子现在是让他越看越不顺眼,动不动就一肚子气。但姚亮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也丝毫不顾及这些,男孩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填饱自己的肚子,至于其他的事情,似乎并不值得他多想。见姚亮也不搭理自己的愤怒,姚旭有些按捺不住了,“我在给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把筷子给我放下。”男人暴燥地拍了拍饭桌,巴不得把桌子上的饭菜都掀翻。 “我在吃饭呢,你就不能吃完饭再说吗?”姚亮白了父亲一眼,手中的筷子还肆无忌惮地在餐盘里翻找。姚旭见状,趁儿子不注意,一把将他手中筷子夺了过来,“吃,我让你吃。”男人将手中的木筷子无比粗暴地甩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姚亮自然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还饿着呢,就不能好好吃顿饭吗?”他说着又朝父亲翻了一个白眼,原本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示个弱就算了,可姚亮偏不,他如此地倔强,便让矛盾越发的激烈。这么说着,男孩又要去抢筷子。但毕竟,胳膊扭不过大腿。姚亮又哪里能扭转得了姚旭呢,他终究是争不过父亲的。 “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每天除了想着吃,你还想什么了?”姚旭喋喋不休地数落倒让姚亮听了无比的心烦,“我怎么就光想着吃了,我不是也在学了,你还要让我怎样?”姚亮自然是不害怕父亲的,所以他便很轻易地吐出了口。 “我还要你怎么样?你看看你这话说的,像是我求着你学似的。”姚旭今天非常不开心,方才往肚子里灌了很多的酒,现在不由得耍起了酒疯,“你说,是不是老子求着你学?”姚旭骂骂咧咧的,神志越发的不清醒。 “姚旭,你干什么呢?亮亮这么晚才回家,你不能让他好好吃饭吗?”此刻,一直在厨房里忙碌的董宁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丈夫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就知道他酒疯又犯了,便不由自主地抱怨,女人解开了自己的围裙,面容显得有些憔悴。 “滚一边去。”董宁的好心劝说却让姚旭越发的没有耐性,“看看,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好儿子。每天除了吃,他还会干什么。”姚旭莫名的发火,但姚亮自然也不会让着他,“我就知道吃,那你知道干什么?你除了会数落我,你还会干什么?”姚亮歇嘶底里地吼了出来,甚至有些抑制不住地抽噎,他每日在学校的生活让他不知道“快乐”这两个字该怎么写。他感到自己就像一枚陀螺日日夜夜,他在不停地旋转。但即便这样,姚旭还是不满意,仍要用皮鞭抽打他,这让姚亮感到了无比的压抑,所有的委屈在这一瞬间都彻彻底底的爆发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再给老子说一句,信不信我打死你。”姚旭说着,向儿子挥起了拳头,他抓起了孩子的衣领,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来,打,你打。”姚亮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今天要是把我打废了,我明天就不用上课了,我也不用考试了。”他说着,眼眸中的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像是把积攒了很久的情绪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而此时的姚旭当真是喝多了,他下手已经不知道轻重了,一拳砸在了自己孩子的脸上,姚亮的鼻血随即流了出来。 “姚旭,你干什么?你疯了,他是你儿子。”董宁见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她抓住了男人的胳膊。奈何董宁也只是一个弱女子,在强势的姚旭面前,她的这么点力量更显得微不足道。但此时姚亮却发了怒,他一直是一个以牙还牙的人。更何况,面前的男人不仅仅是责骂,更是对他大打出手。男孩已经十六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小人了。脸颊上的疼痛感,更是给他一种强大的力量,他猛地甩了一下胳膊将父亲推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姚旭跌倒在了墙角。董宁看着这场父子俩的战争,也不知道该帮谁好。要说帮吧,帮这头便对那头不利。若是不帮,她站在饭桌前又帮不上忙岂不是干着急。可现在,这二人总算是比出了一个胜负,董宁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慌忙地蹲下身,去扶跌坐在墙角的姚旭,心里不由得对倔强的儿子有了一些怨气,“亮亮,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他是你爸,就算他打你,你也不应该还手呀。”董宁说着就想把瘫坐在地板上的姚亮拉起来,奈何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想要拉起一个比自己高大的男人简直是不可能,“亮亮,快过来帮忙呀?还愣着干什么?”姚亮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男孩继续坐在餐桌上吃着晚饭,完全不顾及母亲的叫喊,“我不扶,要扶你自己扶。”亮子没好气地说道。 “你,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董宁此时可以说对姚亮是心灰意冷,“他是你爸,他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扯大,你把他推倒了连扶都不愿意扶一下。”女人怒吼着,巴望着儿子可以回心转意,但她实在是太天真了。姚亮自然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他连一点点的委屈也不愿意受。 “亮,我让你过来帮忙,你听见了没有?”董宁感觉以自己的力量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他是你爸,他打你一拳又怎么了?他又不欠你的。”母亲的话让姚亮越听越不舒服,他不由得分辩道,“对,他的确不欠我的,是我欠他的。那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欠他的,所以我就应该站在这里,活活地让他打死吗?”他翻了个白眼,继而又重复道,“您是这个意思吗?” “不,亮亮,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董宁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我是说,他打你也不对。但你爸现在倒了,你是不是应该扶他一下。”女人又重新把自己的言语修改了一下,但奈何姚亮还是那般无动于衷,姚亮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吃着桌上的饭菜,在母亲的衰求之下,他竟然还可以吃下去。 但董宁就没有姚亮这么悠闲了,女人的一只胳膊支撑着自己的丈夫,却不足以让他站立起来。“亮亮,你别吃了,过来帮下忙吧。”董宁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姚亮还是只顾着吃自己的。但姚旭自然也不安分,男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奈何几瓶酒入肚,此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滚开,老子可以自己站起来。”他不但没有借助董宁的力量,反倒将她往一边推。当真是喝了酒之后,连该有的那一点理智也没有了。女人被他这么一推,自然而然地到了一边。即便感到心寒,她还是毫无怨言,而是又去拽姚旭的胳膊。 姚旭虽然自己站不起来,但他同样也是个倔脾气,因而还是挣扎着想要自己站起来,却一个不小心栽倒在了桌角,磕到了自己的额头。男人疼得开始嚎叫了起来,但坐餐桌前的姚亮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嚼着自己嘴里的米。 董宁实在看不下去了,但她倒也帮不了什么忙,只是眼眸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滴泪水,而姚亮呢,对于母亲的眼泪却视而不见,他又扒了几口碗里的米饭,打了一个响嗝,似乎是吃饱了,男孩放下了筷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姚亮,你给我站住。”董宁越发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这个孩子是越来越过分了,你看看你对你爸什么态度?这是你做儿子该有的样子吗?”女人走到男孩的面前越说越生气。 “什么态度?我又该是什么样子?”姚亮咬紧了自己的牙关,脸颊沾满了血污,显得很是狼狈却有一种不必明说的愤怒,“我是要有一个当儿子的样子,但他有一个当父亲的样儿吗?一点点小事便对我大打出手,他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哪怕只是一点点。”姚亮越说越觉得伤心,索性跑进了自己的房间,掩面痛哭了起来。而董宁却根本没办法顾虑到亮子的想法,她仍在火上浇油。 “你让你爸考虑你的感受,你看看你那个成绩,你告诉我他怎么考虑你的感受。”这一句话一传进姚亮的耳朵里便引起了他无名的怒火,“我的成绩怎么了?我的成绩很让你们丢人是吗?”姚亮越说越激动,他方才受了父亲的数落,现在竟然连母亲也这么认为,令他感到了无比的痛心。 “我们倒不是说丢人。”董宁谈起了这个话题竟变得异常的严肃,“只是同样都是学生,你看看人家贺北宸,每一门功课都排在最前面,你再看看你自己……”董宁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显然姚亮已经听不下去了,“够了,您不要再说了。”他捂住了耳朵,尽量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说,我为什么不能说呀?”董宁倒不肯善罢甘休,她又继续喋喋不休道,“你自己做的不好,还不让别人说了。你看看人家贺北宸,同样都坐在教室里,他为什么就比你强?”女人说着竟有一些喘不过气来。 “行,对,他比我强,他贺北宸什么都比我强。”姚亮的委屈进而变成了悲愤,“他比我强就比我强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姚亮说着既而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对,没什么大不了的。”董宁也窝了一肚子的火,打算好好地和姚亮理论一番,“你每天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可人家总是比你强,你不在乎是不是?”见儿子没有说话,女人倒有些变本加厉了,“你可以不在乎,那清北的名额要只有一个,他比你强,那就是他贺北宸的……” 董宁的话还没有说完,姚亮却实在听不下去了,“对,他比我强,那你干脆让贺北宸做你的儿子算了。”男孩说着重重地摔了一下门。 168 天台 “北宸,你还好吗?”谭玙璠望着少年那副愁苦的样子,便不由得有些伤神,“你最近是怎么了?总觉得有些心不在焉?”玙璠仰了仰头,秋季的天空看上去很是澄澈,不时还掠过凣只飞鸟。秋风中,女孩侧过脸望向北宸双那深邃的眸,她仔细地打量着,可那双眼睛看上去却很是深沉,似乎望不到底。 微风中,贺北宸望着渐渐黯淡下去的天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玙璠,你相信爱情吗?”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看上去并不是在开什么玩笑。 “爱情?”小宇宙反问了一句,她显然没有想到北宸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因而一时间竟有一些缓不过神来,她张了张嘴,略显得不好意思的样子,“我相信呀,怎么了?”她的嘴角微微地上扬,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贺北宸似乎对玙璠的回答很满意,他原本严肃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我也相信。我总觉得,两个人只要相爱,就可以走到一起。无论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只要两颗心的齿轮合拍,那么这些都不是问题,对吗?”他的话语显得轻描淡写,却是贺北宸思忖了很久才说出来的话。 玙璠默默地点了点头,她不明白贺北宸今天为何会她这样的问题,或许他并不是很有自信吧,她的眼神凝固在他那张欲言而止的嘴上,却又实在看不懂少年究竟在想些什么。正当小宇宙犹豫的时候,北宸却突然说话了,“但有些人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在他们的眼中,这段特珠的情感是可以舍弃的,甚至在一定的境遇中,他们也可以忘记自己当初所说过的话。” “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谭玙璠向来听不懂这般拐弯抹角的话,因而对于她来说还是直率一点比较好,“你在愁苦什么?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她眨了眨眼睛,细而密的睫毛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关心。 “我……”北宸说到这里又忽而停止了,“我觉得。”他说着又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显得很是无奈的样子,他的眼神变得越发的迟疑,又像是有什么话实在难以说出口,“玙璠,你有过那种感觉吗?就是在那么一天,你忽而发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弃儿。你忽然发现,即便是自己亲近的人却像是隔着一堵厚重的墙。”他忽而变得很激动,竟而有一些哽咽了。 少年这般状态却让谭玙璠感到了为难,她实在不明白北宸究竟遇到了什么难题,可他却也不明说,这便让小宇宙很是费解,她张了张嘴,缓了缓神,“北宸,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究竟怎么了?”她的眼眸中充满了真诚,希望北宸可以对自己敞开心扉。 “我只是,可能我最近……”贺北宸说着,那双眼睛充满了说不出的苦楚,“也许是我太矫情。我不该有这么多的想法的。”他说着又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可是,你知道吗?谢澜她……”男孩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只是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 “谢澜她怎么了?”谭玙璠满脸的疑惑,但她只是略略地一想,便忽而明白了什么,少女抿了抿唇,“她这么做让你很不舒服对吗?”这话一说,小宇宙又觉得自己在说废话,“可是,你只知道一个人愁苦,你有告诉谢澜你内心的想法吗?”这也是目前玙璠可以想到的唯一办法。 正如女孩所料,贺北宸摇了摇头,“我不是不想给她说,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说你,你知道吗?”这似乎是他的伤口,就在这个时候,北宸也觉得自己的伤口在流血,“他来我们家了,然后,我倒像是个外人。”贺北宸说到这里,实在又说不下去,他将脸扭向了一边,实在不愿意玙璠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那,她有没有考虑过你呢?或者说谢澜有征求过你的意见吗?”谭玙璠想了想,继而又补充道,“或者说,她有没有暗示过你什么?”玙璠的眼神变得越发的严肃了,没有了方才的那种轻松,他忽而感觉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而自己的一两句话显然是无法解开北宸的心结。“她暗示我?”贺北宸笑了,但却笑得很苦涩,“她如果暗示我倒也好。但她没有。”男预说着又觉得自己的情绪实在是难以平复,倒也不想表现得那么脆弱,因而又强憋着自己的委屈。 谭玙璠并没有说话,她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的聆听就是对贺北宸最好的安慰,因而,她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北宸的肩膀,默默地站在那里。果然,小宇宙的这一招很奏效,贺北宸开始愿意讲了,他似乎冷静了下来,“她没有暗示我,还反倒一直躲着我,你知道吗?我倒希望她可以坐下来好好地和我解释一番。” 北宸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这样做可以让他平静一下,见北宸这副样子,玙璠的心里更是有说不出的难过,“那她没有来找你,你更应该把话对谢澜说清楚呀。”小宇宙不甘心站在这里干着急,“他是你妈嗳,你把你的真实想法告诉她,我想这么做不困难吧。”她通常不会逼北宸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但现在却是一个例外。 “可是。可是,她从来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我也从未对她倾诉过。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北宸的这句话更是让谭玙璠感到惊讶,她没有想到表面看上去聪明过人的贺北宸竟然连和母亲的交流都构成问题,他现在里显得是多么的笨拙。 “可现在却由不得你了。”谭玙璠的话语听起来很是冷漠,倒也极为现实,“如果你不对她说,她永远也不会明白你有多难受。”小宇宙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所以,即便你很为难,你也不得不对她坦白吧。”她说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己都显得很沉重。 “玙璠,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这么在乎她?”北宸的眼窝深陷了下去,显得更加的疲倦,“从小到大,我都认为,我不是很在乎她。更多的时候,我对于她给予我的约束感到无比的反感。但现在,她要给我找一个继父,可能是我太自私了吧。我的,我真的受不了。” 对于贺北宸这般的状态,谭玙璠倒显得异常的不解,“那你的心魔究竟是什么呢?你那么在意谢澜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是基于对她的依赖吗?还是说,你实在是接受不了,一个陌生人再加入你们的家庭呢?”小宇宙就是小宇宙,她的问题更显得一针见血,让贺北宸忽而沉默了。他还从未这么真实地去观测自己的内心,北宸忽而觉得自己很累,因为直至现在,他也没有办法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良久之后,他像是有了明确的答案。 “应该各有一半吧。”他努了努自己的唇,“要说接受不了陌生人的加入,那是一定的。毕竟,对于父亲这样的字眼并不是谁都可以接受的。”他又转了转眼睛,“但要说依赖,我不得不承认,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些吧。” 贺北宸还没有说完,却又被一句严厉的男声所打断了,“贺北宸,谭玙璠,你们俩呆在这里坐什么?”男孩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目光却触及到了高恒那张令人恐慌的脸。少年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谭玙璠,你在这里呀?我找你很久了,你不知道吗?”不出小宇宙所料,高老头果然是来找自己的,倒与贺北宸没有多大的干系。即便有了一些心慌,谭玙璠还是佯装很平静的样子,“现在不是课间休息的时间吗?您又找我又何事呢?” 玙璠的心里显得无比的忐忑,却没有料到高老头竟对自己笑了笑,“下个星期就是校园的文化艺术节了。怎么样?你的参赛作品交了没有?”高恒很是认真,这倒让谭玙璠更加意外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向古板又不通人性的高恒竟然开始关心起校园摄影展的事,这未免让小宇宙有些惊讶。 “哦,您找我是为了这件事呀?”谭玙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我正在准备呢,但还没有想好。”对于这样的事情,小宇宙自然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反倒燃起了她和高老头说话的兴致,“不过,我想再过两天,我就会有想法了。”谭玙璠一本正经又显得胸有成竹。 “那就好,那就好。”高恒对于玙璠的回答显得很是满意,“谭玙璠,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呀。”男人又玩笑似的打趣道,“你说你那么喜欢摄影,动不动就举着你那台摄像机到处拍。这次学校组织比赛,你可以要给咱们班争个光。”高恒说着还拍了拍谭玙璠的胳膊,像是在给她打气。 “一定,一定。”谭玙璠又急忙向他保证道。这下,高恒像是放了心,眼看着便要转身离开了,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侧过脸来,“哦,对了,还有。没事的时候多向人家贺北宸学习学习,有学习上的问题别不好意思和他交流。” “嗯,一定。”小宇宙颇为乖巧地点了点头,这倒让在一旁干站着的贺北宸不好意思,他礼貌性地笑了笑,不由得有些尴尬。 169 面试 晚风徐徐,到了放学的时间,学校门口的那条小小的人行道又充满了生气,学生们三五成群地从教学楼里涌了出来。他们嘻嘻笑笑,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既不用为了生计而烦恼还做着最纯真灿烂的梦,背着书包无比悠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与他们相反,贺北凡却不是如此,他步履匆匆,肩上的书包也令他感到越发的沉重,不屑于同龄人的嘻笑,他还有更为要紧的事去处理,因而未免有些不合群。“同学,麻烦让一下。”他不断说着相同的话,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人群中间穿梭。 “干什么?你长不长眼睛?”少年在慌乱之中也不知道踩到了谁的脚,侧过脸去见一个戴眼镜的男孩恶狠狠地望着自己,“你走路麻烦看看路行吗?”看见了北凡的窘迫,眼镜男不但不谅解,反而显得不依不饶。 “抱歉,我真的着急赶路。”贺北凡心事重重也顾不得再多解释什么,自然也不愿意和这样的人继续纠缠下去,于是礼貌性地道歉之后,又慌忙地向前赶路。但奈何他这般匆忙的神色被人群中的姑娘瞧见了,“北凡,北凡。”叶念祎似乎使出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叫喊道。 这般温柔而又熟悉的声音在贺北凡的耳畔响起,令少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缓缓地转过身去看见了那张白皙而清秀的脸,北凡原本很是心急,现在却不由得安定了下来。男孩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等待念祎走近。 “你今天怎么急着急呀?”叶念祎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她不是没有看出贺北凡的慌乱,便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跟上了他,那双清澈透明的双眸却不由自主地被贺北凡所吸引,无法自控地多看了他两眼。 而贺北凡呢,自然也意识到念祎在看着自己,便下意识地回望了过去,这倒让叶念祎有些不好意思了,少女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低下头去,努力掩饰住自己的尴尬,这么一点小心思也被北凡识破了,但他却没有明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最终还是叶念祎先张嘴化解了僵局。 “那个,艺术节的活动你准备好了吗?”少女渐渐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脸颊也慢慢地恢复到了原有的颜色,与其说是念祎的好奇心,倒不如说她只是故意拋出了一个让贺北凡感兴趣的话题而已。 “艺术节的活动?”北凡抬了抬自己的眉,不由得反问了一句,又目视前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准备是准备了,不过嘛……”少年说到这里又忽而来了一个转折,“要是现在就表演的话肯定是上不了台面的。”贺北凡一向自谦,更何况他对自己的要求还极高,这一点叶念祎不是不知道。看见北凡那副认真的模样,念祎的心里更是了然了一些。 “怎么就上不了台面了?”叶念祎颇为俏皮地嘟了嘟自己的小嘴,“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说自己呀?也太谦虚了吧?”念祎表面上在打趣,但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很显然,贺北凡却并不这么认为,相反,他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哪有?我实话实说,真的很上不了台面好吗?虽然很喜欢这支曲目,但弹得实在是不熟练,所以还要苦练一阵子吧。”凡又顿了顿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更何况,这次声乐比赛的主评委……”贺北凡说到这里却不在说下去,只是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叶念祎自然也对声乐比赛的主评委有所耳闻,只是不明白北凡的担忧。 “这次比赛的主评是尹笛霄呀。”念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怎么了?他不是蛮喜欢你的吗?你又在担心什么?”见贺北凡面露难色,少女也着实有些好奇。只是对于叶念祎所提的问题,少年并不是那么情愿回答。转了转眼睛,他又觉得这么点小事也没有什么,自己着实也不应该计较,“嗯,他以前对我感觉是挺好的。”北凡皱了皱鼻子,“不过,最近有些事情闹得不太愉快,我也不想说。”见北凡如此的支吾不清,叶念祎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转过街角,他们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琴行的门口,“那,你好好准备,我可是很期待你的表演的。”念祎习惯性地冲他笑,即便他们所谈论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笑点可言,她的笑容却是那么习以为常,她冲男孩摆了摆手,就准备进去了。而贺北凡呢,也一如平常,站在琴行的门口默默地张望着少女的背影。 叶念祎的动作却极为缓慢,女孩子走到了台阶上却也没有什么要进去的意思,她缓缓地挪动着自己的步子,终于站到了最后一节台阶上。在这之后,琴行的门被打开了,念祎走了进去。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回家了,贺北凡也总算安下心来,他缓了一口气,本想让自己放松一下,却还是感受到了无法言说的沉重。 没有了念祎的陪伴,独自行走在街道上的北凡速度越来越快,少年就像是一阵风穿梭在繁华的街道,双肩上的书包很是沉重,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速度。即便疲倦得连大脑的齿轮都不愿意转动了,但贺北凡却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以往是因为何妤蕾端上桌香喷喷的饭菜,但今天却是个例外。因为此时少年并不打算回家,而是有一个更为重要的检阅在等待着他。 因而,经过家里的小院时他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而是继续向前走去。这样的距离似乎有一些远,但并不足以引起北凡的反感。终于在一家银色招牌的店铺前他停了下来,仰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四个大字,“磊叔面馆。”贺北凡竟然有了一些莫名的紧张,那颗心在胸腔里跳动得很剧烈,男孩攥了攥自己的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刚要进去时,他又觉得有些不妥,便翻了翻自己校服的衣领,让自己显得更精神一些。 郭磊正在擦拭着方才被客人弄脏的餐桌,不免有些心不在焉,又抬起头来瞥了一眼后堂门框上的钟表,不由得有些纳闷,“按理说现在这个点也应该到了呀,怎么还没来呢。”男人不由得开始了喃喃自语。”他正念叨着,却见背着书包的贺北凡推门走了进来。 郭磊随即放下了手中的抹布,习惯性地礼貌道,“您好,请问您要吃点什么?”这倒让北凡显得更紧张了,“嗯,那个,那个。”他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找你们老板,请问你们老板在哪里?”虽然年轻尚轻,但北凡说话却显得很有分寸,只可惜,少年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郭磊怔了一下,嘴角不经意地上扬了,心里想这孩子倒是有点意思,却又故作严肃的样子叉着腰,“我就是老板,你找我什么事?”男人望着面前的孩子竟有了一些想笑的冲动,只是他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静观贺北凡的态度。 “啊?”对于郭磊的这样一个答复,贺北凡的每只眼睛都放大了半公分,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方才手中拿着抹布的中年男人就是这家餐厅的老板,如此的亲力亲为。“那个,那个。”北凡有些措手不及,但下一秒,他心一横,还是坦白了,“我,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面试的。”他这一口气说完了,郭磊的眉头也随即皱了起来。 “你是来面试的?”他不可置气地抹了抹自己宽厚的手掌,“我这在招服务员。你一个小孩,你来这儿凑什么热闹。”男人说着脸颊上多了几分不屑的神色,似乎在埋怨北凡的无理取闹。更是从头到脚打量着北凡,少年的脸很是英俊,身材也不错。只是太过年幼,明显不是干这行的料儿。 与此同时,贺北凡原有的紧张却被郭磊的不屑打磨得一干二净,他望着面前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倒是多了几分不服气,“我不是小孩,我已经十六了。您别看我年轻,我干活很勤快的,真的。只要您交代的工作,我保证可以完成。”北凡的眼眸里充满了真诚,倒让心软的郭磊不忍心再打击他,看看面前的少年倒也不赖。 不经意间,郭磊的面容变得和蔼了一些,“来,说说吧小子,为什么想来面试?”贺北凡见男人的态度和缓了一些,便认为自己是有足够的机会的,他想了想说道,“我呢,我就是觉得母亲工作太辛苦了,我也实在不愿意看她工作到这么晚。”少年轻了轻嗓子又继续说道,“二来,我已经长大了,也想给家里减轻些负担。” 不知为何,贺北凡这么说竟让人到中年的郭磊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敬佩,他开始重新打量起站在自己面前的孩子,他显得那么干净利落,一身校服看起来朴素至极。郭磊不自得冲他笑了笑,“孩子,那你来店里帮忙不害怕耽误自己的学业吗?”他又略带些关切地问道。 贺北凡倒是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不会啊。我放了学过来帮忙就好。再说了,这也是一个锻炼自己的好机会。”原本郭磊并不看好他,但北凡的真诚与朴实却打动了他。 “那好吧,明天放了学,你就来店里帮忙吧。”男人看上去很是满意,贺北凡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感,少年的嘴角不由得上扬了。 170 失踪 “谭玙璠,谭玙璠!”高恒宽大的手掌“砰”地一声拍在了讲桌上。 玙璠的脸颊微红,均匀地呼息着。双眸紧闭,一头秀发散在了课桌上。 师雨琪连忙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 只见玙璠挣扎着将上下眼皮拉扯开,一张樱桃小嘴还不停地喃喃道:“谁呀?这么烦!” 但却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高恒拍了拍手中的粉笔灰,大步流星地向玙璠走去。 待他还有一步之遥的危急时刻,雨祺使出了吃奶的劲用力推了一下玙璠。 少女终于清醒了过来,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又向前倾了几下,这才站稳。 “我说,玙璠同学,你又去会见周公去了。怎么样?周公,有没有告诉你月考单选题的答案?” 周围传来一片大笑,平日里那几个调皮的男孩子更是因这句话笑痛了肚子。 “去,拿着你的书滚到后面站着去。看看你上次的月考成绩,都这么差了还不知道反省。我要看看你倒底要差成什么样子?” “去就去,谁怕谁”,玙璠不甘势弱地反驳道。一脚踢翻了板凳,也没有拿书,双臂一搭向后黑板走去。 少女刚刚站稳,只见谢澜像只没头苍蝇一样撞进了教室。女人的头发像杂草一样任性地堆在头顶。一双失去神采的眼晴混浊至极,布满了血丝。脸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脚上的高跟鞋都显得黯淡无比 “你说,语文老师今天怎么回事呀?是不是没洗脸就出门了!″ “就是,你看她那狼狈的样子。没想到班主任也有这么垃塌的时候。” 玙璠用眼角瞥了一眼班主任,她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脖颈儿。 “北宸?贺北宸在吗?”谢澜四处地张望着,眼神迷茫地在教室中乱撞,惶恐不安地左顾右盼。 “没来上课吗?这孩子到底去哪了呀?” “北宸今天没来上课吗?这孩子怎么会逃课呢?”高恒手中的粉笔在不知觉中掉到了地上。 谭玙璠看见谢澜焦急的样子,不知为何她不但不哀愁,反而觉得可笑。“活该,平时他呼息都碍你的事,现在他离家出走了,你开心了吧。” 少女想着,不觉“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尽管声音很细微,但还是被谢澜敏感的捕捉到了。 “谭玙璠,你在那坏笑什么呢?贺北宸没来上学,你这么高兴。你给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望着谢澜那凶神恶煞的眼神,玙璠赶忙收敛起自己的笑容。少女跟随着女人来到了走廊。 谢澜怒目圆睁,像是要把她撕吃了一般。 “说,贺北宸去哪了?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 玙璠的眸光与女人争锋相对,却没有流露出一点点的畏惧。“你是她妈,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谢澜双手叉在腰上,傲慢地望着她:“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对你的班主任,你的长辈?” “那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态度和你说话呢?贺北宸不在,你问我,我知道?”玙璠连珠炮似的说完了。 女人咬紧了牙关,用手指指向玙璠,“我告诉你。你说你不知道可以,如果贺北宸有个三长两短,有你好果子吃”。说完谢澜蹬着她的细高跟回办公室了。 听着细高跟鞋在走廊里清脆的响声,谭玙璠禁不住骂:“神经病!真是不可理喻,你儿子的死活管我屁事呀?” 嘴上虽这么说,但玙璠的眼前却浮现了雨夜少年离去的背影,变得有些不安了。 “西周分封制与宗法制互为表里,这很重要,高考时常会考,同学们要记一下。” 听着教室中高恒仍在涛涛不觉地讲着,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玙璠蹑手蹑脚地向厕所的方向,左右一回头,确定走廊上没有任何老师,又快步溜了进去。 少女的心跳“突突”地跳着,快速在角落站定,慌忙掏出了校裤里贴身携带的手机。 纤细的手指娴熟地拨通了一长串电话: “喂,臭小子,你可以呀!今天都逃学了。你不知道今天把谢澜着急的,到处找你。你玩玩行了,赶快回来吧!” “没关系,活着呢。在网吧和几个小子打游戏呢,过几天我就回去了,你不用担心我。”电话里传来了贺北宸薄荷般的声音。 “哥,你玩大了吧!你疯了吗?网吧是你这种清北之星去的地方吗?”玙璠惊讶地叫了起来。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贺北宸会去那种地方,她更想不到,他居然还想过几天才回来。 “哥,你真行。就怕你几天后想回来都回不来了,怕是会被谢澜打死。” “行了,傻丫头,别**心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逃课躲在厕所给我打电话呢吧。 再不回去,想怕被谢澜打死的就是你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两声坏笑。 .“贺北宸,你个混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挂了,不想理你了。”. .说着,玙璠挂断了手机,从厕所中探出去头,见无人注意她,正欲从教室后门溜进去。 “站住,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少女的头“嗡”地响了一下,心沉了一下,一扭头又触到了那双煞人的眼睛。 只见谢澜斜挎着包,像是要离开学校的样子。 “你不是早应该进教室上课了吗?又干什么去了?我告诉你,你最好乖一点。我现在要去找贺北宸,你好自为之。” 女人说完话,没有再多看玙璠一眼,向校门口走去了。 烈日当空,热浪滚滚。虽是初秋,但却如同夏至般火热。 谢澜不知自己走了多远,她感到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午后的柏油马路直烫她的脚板。 终于,女人走不动了,她停了下来,像个迷茫的孩子,彷徨不安地望着一个个十字路口。 偌大的街道,行人稀少,唯有女人驻足在街角.,不知去处。 劣质的细跟鞋把她的脚磨出了水泡,使她每走一步,都犹如针扎一般地疼痛。 “宸宸,你到底在哪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让我找得好苦啊!” 谢澜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又勉强打起精神,一摇一摆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你找到宸宸了”,还没等谢澜脱掉鞋子,躺在沙发上的老贺就质问她道。 “没有。”谢澜脱掉了鞋子,垂头丧气地说。 “没有找到他,你回来干什么?”躺在沙发上的老人一骨碌坐了起来,掀翻了盖在身上的毛毯。 “你是干什么吃的啊?当妈的连孩子都看不住。宇群走得早,我无依无依靠的。就这么一个独孙,还走丢了,还不是要要了我这条老命吗?" 老贺说着,抽起泣来,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滑过两条泪痕。 “爸,我实在没有办法呀!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游乐场、书店、公园、电影院……都没能找到他。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去哪了,让人急死了。″ “大妈,您别着急,您好好想想北宸还有可能去哪呀?比如游戏厅,网吧之类的。″ 还没等贺北凡说完,老贺就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 “不可能,你不要把谁都想得像你一样没出息。我们宸宸那么优秀的孩子,才不可能去那种下三赖的地方。” 少年涨红了脸,他的拳头不经意地合拢了。 “我怎么就没出息了,怎么就不招您待见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不好好学习,非要去学什么音乐。”.老贺紧皱着眉头,满是裂痕的手将桌角的烟灰盒打翻在地。 贺北凡猛地站了起来,走到老贺面前: “我学音乐怎么了?我知道您瞧不起艺术生。但我喜欢。您可以不支持,但您也没有资格反对。我做着正经事,又没有杀人放火。凭什么断言我没出息。” “你有出息,也不会有北宸那么优秀,因为你不可能。”老贺气得眼睛瞪大了半工分。 “那可不定。他贺北宸都能逃学,我看他也好不到哪去。"北凡径直走到了窗前。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呀!跟我顶嘴,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我不想让您生气,是您逼我这么做的。”少年不客气地说道。 “哎呀,你们爷孙俩在那吵什么呢?快来吃饭了。”何妤蕾刚刚放下锅铲,听到爷孙俩的争吵劝告道。 “快,爸,凡凡,谢澜,上桌了。”女人又再次催促道。 “我不吃。”老贺坐在沙发上置着气,“宸宸都没有回来,这饭有什么吃头。” “您不吃,我可要吃。”说着北凡便走去厨房拿筷子,他刚刚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老人就定定地望着他,“把筷子放下,懂不懂点规矩。我还没有上饭桌,谁允许你动筷子了?你哥哥一天都没回来,你居然还有心情吃饭?” “爸,你就让凡凡吃饭吧,他下午还要上课呢,别把他饿坏了。”何妤蕾求情道。 “你还怪心疼你儿子的,他能有什么课呀。无非就是唱唱歌,又不干什么正紧事。告诉你,辰辰不吃饭,你们谁都不许上桌,都给我饿着。” “啪”地一声,木筷子被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 “您什么意思呀?是不是这个家就是他贺北宸一个人的?.他要是三天不回来,我们是不是都得饿死?″怒火在北凡的心头燃烧。 “是,那又怎么了。他可是我们贺家唯一的希望。我们可都盼着他能考上北大,光宗耀祖。你自己没有本事,又有什么不服气的。” “这个家,我到底能不能待了。”贺北凡声嘶力竭地吼道,酸楚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走,没人拦着你。你敢走,你出去就得把自己饿死,也不看看自己的翅膀长硬了没有。” 老人仍然不依不饶地数落着。 “好,既然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走,我走,可以吧,这样就不会碍您的眼了。”说着,贺北凡.一步并作两步,快速走进自己的房间,拿起放在书柜上的吉他,拎着自己的皮包走了出来。 “北凡,你别冲动呀。爷爷只是有点生气,这不是他的意思。″谢澜赶忙拉住了贺北凡的胳膊。 “不是这个意思?那他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单单凭着一副嗓子,没有什么价值。 一说出去,我就只是一个唱歌的,什么也不会。对不起,很抱歉,我让你们丢人了。我上不了北大,我无法光宗耀祖。我是多余的,那我选择离开。” 贺北凡的声音颤抖着,甚至浑身都在发抖。仿佛每一个毛孔都抑制不住地发泄。他用力地拉开了家门。 “凡凡,凡凡,你去哪儿?你不要做傻事呀!”何妤蕾嘶哑着嗓子喊道。 “让他走,不要拦他。我看看他能有多大的本事,三天之内他一定会回来。”老人固执地吼道。 “啪.”地一声,家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听着楼梯里北凡的脚步声渐渐淡去,何妤蕾不禁大声地哭了出来: “爸,您是不是太偏心了!北凡他的确荒废了学业。但他是真正喜爱音乐,况且凡凡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他活该。”老贺冷冷地回答道。 171 顶撞 “您说吧,您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贺北宸望着坐在餐桌对面的男人,竟有一个酒杯砸上去的冲动,少年定定地看着他,“无论您说什么,我先表个态,我不会接受您加入我的家庭的。”贺北宸说着拿起了饭桌上的饮料杯抿了一口,像是要鼓足勇气继续和泽知荀周旋下去。 没想过,听到北宸义愤填膺的话语,泽知荀却没有任何的慌张,相反男人显得极为淡定,“你不同意?”他笑了,笑得很冷,“贺北宸,这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吗?”他这副嘻皮笑脸的样子更是令北宸生厌。 “您什么意思?”男孩咬紧了自己的牙关,像是随时随刻都可能爆发。他怒目圆睁,那架势就像要把泽知荀生吞活剥了一般。但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却丝毫不在意这一点。 “我什么意思?”泽知荀越发觉得可笑,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竟然也敢质问自己,这让泽知荀表现得更为不屑了,“我能什么意思?我给你说实话吧,我和你的母亲打算定婚了。” 这样一句话,无疑于一盒冷水直接从贺北宸的头顶倾倒下来,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看上去极为痛苦,又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您再说一遍。”北宸看着泽知荀的眼睛变得越发的冷漠。 “我说,我和你的母亲要结婚了,所以,我就是你名义上的父亲。”泽知荀令人厌恶的声音让贺北宸实在没有办法再容忍下去,他没有想到泽知荀会这般的无耻,即便平时待人礼貌,但他现在实在不愿意讲分寸,少年随手将酒杯中的饮料泼在了男人的脸上,下一秒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去。 “哟,这么着急离开呀。”泽知荀非但不知趣还想要故意挑逗他,男人不紧不慢地拿起饭桌上的抽纸擦拭着自己的脸,“贺北宸,你不是清北之星吗?你的承受能力可真是够差的呀。”泽知荀说着还随手将果盘里的圣女果填进了嘴里,似乎这场战争他一定会是胜利者,况且没有理由不赢。 贺北宸原本想要转身离开,奈何他实在是太过年幼,显然不是泽知荀的对手,他面带怒色地望着他,“我不愿意再见到您,请您自重,不要再来招惹我。”他的话虽然难听,却也不无道理。但泽知荀更阴脸的底牌还在后面。 “我说了什么,你就要泼我。”他又开始了自己的喋喋不休,“我告诉你贺北宸,你可对我放尊重一点,不然,以后有你的好果子吃。”泽知荀在说这句话时竟一点也不觉得害臊,似乎,这没有什么,自己固然年长因而对付一个贺北宸更是轻而易举。 “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在威胁我吗?”贺北宸笑了,他一如既往的倔强,“您放心,就算您成了我名义上的父亲,我也不会认您,因为您不配。”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北宸认为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 谁知泽知荀却不认账,显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男人拿起了手机,颇为熟练地拨通了一串号码,“喂,澜澜,嗯,你想我了没?”泽知荀说着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故意提得很高,就是要让贺北宸听见。果然这一招奏效了,北宸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拳,竟有一些喘不过气来。 “小可爱,你来一趟吧,我想抱抱你。我现在在希尔顿大酒店。”泽知荀越说越是一副得意的样子,他有意无意地在北宸的面前秀恩爱,这是令少年厌恶无比。“北宸不见了?没关系,他现在和我在一起呢。对对,你现在过来吧,我们在201包厢。好,行,不见不散。”泽知荀似乎对这一次的通话很满意,他望着贺北宸的身影,故意咳了咳嗓子。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坐吧,过一会儿谢澜就来了,有什么话,我觉得还是和你说清楚了比较好。”他的语气很淡定,显然认为谢澜会和自己站在一边的,因而区区一个贺北宸,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贺北宸原本不打算给男人这个面子,但他又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是和母亲挑明白了比较好。因而他没有说什么,慢慢地向饭桌走去,只不过选择坐在离泽知荀最远的椅凳上,现在的每分每秒对男孩来说都是煎熬,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忐忑。 “贺北宸,其实你不用这么敌视我。我和你无冤无仇,真犯不着恨我。”无论北宸是什么样的态度,泽知荀倒显得悠哉游哉,他对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盘子狮子头又夹了一口放进了嘴里,显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过嘛,要说你这副倔样,倒真的和你老爹有的一拼,固执得就像茅坑的石头。”他越说越是来劲。 贺北宸却怒了,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将白瓷盘和筷子都打翻在了地上,“滚,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父亲。你数落我就算了,但你还没有资格说他。”北宸几乎不说这样粗鄙的话,但现在他感觉到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出乎他意料的是,泽知荀竟鼓起了掌,他意味深长地拍打着自己的手,“好,很好,果然是贺宇群的儿子,真是有他的样子,可以呀,贺北宸,不过,你的义愤填膺怕是用错了地方吧,你很快就是我的儿子了。”泽知荀越说便越显得得意。 “不可能,您不要想了,我说了,我是不会认您的。”北宸的声音异常的坚定,似乎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完全没有同龄人的那种稚嫩,“如果我的母亲和您订婚,您也没有办法在我的心里占有一席之位。”贺北宸的话说得很是硬气,但他没有料到自己也硬气不到多时了。 酒店的大厅里很快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谢澜风风火火地向他们走来,女人的米色呢子大衣衬出她曼妙的身姿,头发很随意地散落在双肩上,看得出她很是心急,见到泽知荀和她的宝贝儿子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她便很仓促地向这边赶来。 “宸宸,你去哪儿了宸宸?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谢澜几乎是向男孩扑了过来,她的声音颤抖着,显得格外激动,但贺北宸此时却冷漠至极。实际上,他根本不愿意接受母亲的好意,一想起谢澜所做的事情,他就热情不起来。 “您来了,您不想对我说什么吗?”北宸的双眸定定地望着前方,他不愿意去看谢澜的那张脸,向然不知道女人所表现出来的慌神。他本以为母亲会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不成想谢澜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径直向斜对角的泽知荀走去。 “我问您话呢,您不想对我说什么吗?”见谢澜如此逃避式的举动,少年真的怒了,他发起疯来就像一头受伤的小兽,此时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谢澜充满了太多的失落还夹杂着几分显而意见的心寒。但谢澜却显得心虚无比,女人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反倒让泽知荀先抢了先,男人对小子的表现别提有多不满了。 “贺北宸,你在那吼什么?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泽知荀教训他道,“不要这么不懂规矩,谁教你的呀。”泽知荀坐在那里显得多嘴多舌,还很是悠闲地夹着一旁的花生米。贺北宸实在是坐不下去了,他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将饭桌上的菜都往地下倒,“吃,我让你吃。”他说着越发的咬牙切齿。见他这副失态的样子,谢澜这才缓过神来,他慌忙地向前阻拦,“宸宸,你干什么呢?”但与她相反,泽知荀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他本就窝了一肚子的怒火,现在更是被北宸扰了食欲,男人几乎是不自控地站了起来抡起厚重的手掌就向贺北宸抽去,少年的脸颊上猛的挨了一下,他却没有任何防备地向墙角倒去,略显稚嫩的手支撑在了嘴边上,嘴角开始淌血,一滴又一滴,滴落在他校服的白上衣上。贺北宸像是在那一瞬间软了下去,狼狈极了,除了谢澜,还没有人会这样教训他。况且,泽知荀分明恨他入骨,他下手要比母亲重很多倍,虽然是打骂中长大的,但这样的屈辱北宸实在是承受不了。 “你个贱种,没有人教你怎么尊重别人吗?你妈心疼你,我可不心疼,我今天就替她好好教训教训你。”男人说着,那只颇有力气的胳膊又再次向贺北宸挥来,却被少年一下握在了手里,“我就算犯了错,我妈教训我可以,也轮不到你来插手。”即便被一种疼痛感所袭卷着,但贺北宸也并没有失去理智,她相信母亲谢澜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事实又不免让他大失所望了。见自己的爱人生了气,谢澜自然也没有心软的意思,倒显得一本正经,冷漠无情,“北宸,你今天真的太过分了,无论他说了什么,你也不应该把课桌都掀翻了。这样显的你很不懂事,而且没有什么教养可言。”言外之意,她自然不会反对泽知荀对她的儿子大打出手,“所以,这件事情,你做错了,我管不了,知荀你看着办吧。” 听见谢澜这么说,泽知荀别提有多得意了,贺北宸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支撑,他实在想不明白谢澜为何要对他这么残忍,此时他就像一只柔弱的绵羊任凭泽知荀。男孩倚在墙边,嘴角的血不断地向下淌,但不是自己的孩子,泽知荀自然不会心疼。 又是一掌下去,贺北宸一下子支撑不住自己了,随即跪倒在了地上,身旁却还传来泽知荀的谩骂,“你不是很了不起吗?连我的饭桌你都敢掀,越发的没有样子。今天打你一次,就让你彻底的长记性,看你还敢不敢再顶撞我了?” 贺北宸久久地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的血不断地向下涌,脸上也是血污,但少年就是倔强,他什么也没有说,倒像是一种莫名的对抗。 172 让步 良久之后,贺北宸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尽管很难受,但他并不打算哭,他的伤口很疼,因而不允许他再掉眼泪,更何况当着泽知荀的面他也真的做不到。嘴角的血还在往下滴,但北宸的自愈能力却是强大的,他看似无意地用袖口抹了抹自己的嘴角,洁白的袖口顿时被鲜血染红了。但贺北宸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已经恢复了自己该有的冷静。 “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现在您满意了?”他的话语很轻,却有几分质问的意味,虽然刚刚被泽知荀暴打,但他一点也不怕面前的男人。若不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他早就想对他动手了。 对于少年的一句话,泽知荀甚至有些莫名的不安。贺北宸胆子的确很大,性格也足够倔强,即便被自己教训了一顿,但嘴上却从来不服软。“没错,我是满意了。”若说泽知荀有什么好处呢,可能也就是这点了。敢做敢当,心里怎么想的,他就怎么说。 “行。”贺北宸毫不介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教训完我了,有什么话,你们就直说吧。”少年的语气很淡然,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多么坏的结果他都可以接受,贺北宸就是贺北宸,他总是在不断地超越自己,也在不断地挑战生命的韧度。他一双略显疲倦的眼眸与泽知荀对视着,事实上,他不愿再去看谢澜的脸,他已经对母亲失望至板。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泽知荀白了少年一眼又显得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和你的母亲下个星期就要结婚了。”说到这里泽知荀停顿了一下,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而且,我们将会搬到新家去。”他说着嘴角上泛着不经意的微笑,又转过身去看了谢澜一眼,“对吧,澜澜。”贺北宸又转而去看女人的那张脸,她若是有一丝的迟疑也是好的,但她没有,相反她几乎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在没有对北宸有任何意见征求的情况下,他便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求婚。这件事情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会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最不信的人,贺北宸自然也不例外。 “您什么意思?您事先和我商量了吗?”北宸实在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您哪怕向我暗示一下也是好的,您真正尊重我的感受了吗?”男孩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情绪渲泄了出来,这倒让一向强势的谢澜很是不解,女人皱了皱眉,像是不明白贺北宸在说些什么,“尊重你的感受?”她反问了一句,似乎这两个字在谢澜的词典中渐渐地淡化了,“结婚是我个人的事情,还需要你来替我决定吗?”她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但谢澜的心里也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 “对,我承认。”贺北宸一脸的执拗,嘴角的血痕已经凝固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无比的伤神,“我做不了您的决定,我也改变不了您什么。”他有些哽咽了,却又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你最起码让我有一个心理准备吧,您不觉得您这么做太突然了吗?”他的话倒让谢澜显得很心虚,在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些语塞了。见谢澜有了些为难,泽知荀就赶忙插嘴解围。 “贺北宸,你也太自私了。既然你母亲已经决定了,所以,你应该尊重她的选择不是吗?”泽知荀一本正经的样子装得极为绅士,教训北宸的时候他却是另外一副嘴脸。“她生你养你,你不觉得你的不同意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残忍吧。”这个男人破坏了北宸对原有的家庭温暖的念想,却在他的面前大言不惭,似乎他才是站在道德至高点的那个人,他的存在没有任何的错。错的只是他贺北宸,是他不应该出生而已。 “我的不同意对她来说是一种残忍?”贺北宸越琢磨泽知荀的话便越觉得好笑,“那我呢?您的出现对我来说又算什么?”他的眼睛定定地落在泽知荀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内疚。也罢,对于这样没皮没脸的男人,他就不应该有内疚,“难道,您重新加入一个家庭的时候,不在乎别人对您的反感吗?”他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明了了,泽知荀自然也看出了少年的态度,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在这个世界上生活,有些人只肯关注于自己的利益,因而只要自己幸福了,伤害到了谁都显得那么无所谓。 “反感?”泽知荀又笑了,但他笑起来却是那么的令人厌恶,“谁反感我呀?怕是只有你贺北宸吧。”这话听上去很无耻,却是一句实话。贺北宸没有料想到自己所面对的对手是如此的强势,他实在不愿再和男人纠缠下去,但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对啊,难道这还不够吗?”贺北宸一脸认真的模样,嘴角的血污却没有对他的据理力争产生任何影响,他转了转眼睛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我忘记说了,反对这门婚事的,不只我一个人,还有我那已过逝的慈父。”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似乎沉浸在了对已往的回忆中,也算是对于他的愤怒有一个暂时的缓冲吧。 “你的父亲?”不知道为何,一提及贺北宸的生父泽知荀便显得异常的激动,似乎往日那些不开心的经历又一一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你不要再提贺宇群,若不是因为他,我早应该和澜澜在一起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经过泽知荀这一番没头没脑的嘟囔,北宸似乎看清了上一代的恩怨了,面前的这个男人该是父亲生前的情敌吧。这么想来,北宸对于泽知荀的恨意在不知不觉之间又多了一层。 “这么说您认识家父?”贺北宸知道泽知荀不爱听,却又执意地要去逼问他,“那您觉得,您这么做对得起他吗?他若是同意的话,是断然不会答应的。”北宸的话说得虽轻巧,却起到了一石二鸟的作用,不但把泽知荀怔了一下,也让一直坐在饭桌前一声不吭的谢澜有了一些彷徨。但泽知荀又哪里会允许已经到手的鸭子不翼而飞。 “你先不要说你的父亲,就依照你母亲的幸福考虑,她和我在一起才是她最好的选择。”泽知荀的声音很大,他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这种自信是发自心底的,显然不是装出来的。贺北宸又凝望着母亲的眼睛,少年现在越发的想要知道谢澜在想些什么。 “妈,您看着我。”贺北宸的心情极为平静,似乎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思忖之后,他已经得到了一个答案,只是现在他真的需要听听谢澜的想法。不管她怎么说,贺北宸都可以接受,可关键在于女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北宸现在迫切地渴望知道。 “您告诉,您爱他吗?”此时的北宸已经全然没有了私心,他现在只是个儿子,与其说他迟迟的不肯松口,倒不如说他更需要谢澜给他一个交代。这段恋情虽然让贺北宸感到苦恼,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现实总是在挑战他的极限,北宸也总是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坚强。他贺北宸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宠儿,因而现在什么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都不会让他感到意外。“您和他在一起幸福吗?您愿意和他在一起吗?”少年已经谦卑到了这种程度,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但谢澜呢,她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办法对贺北宸做出一个正面的交代,只是在这种逼迫之下,女人才不得以地点了点头。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当她把头低垂下去的时候,北宸才真正的软了下来。 男孩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眼眸中的神情变得越发的复杂倒有了几分释然。贺北宸是多么不愿意长大,但这个世界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他。这让北宸不得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大人,用理智的方式去思考,想来,正是在这样一次次打磨之下,他才真正成长起来的吧。 “妈,既然您已经这么肯定了,作为儿子,我再难过,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贺北宸的声音听上去很沉稳而不失分寸,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所说的话,听起来未免和母亲有些生分。但贺北宸的心里本就一堵墙隔在他和谢澜中间,如此的厚重,又是这般密不透风。 “哎,这就对了。这才是你应该有的态度。”此时此刻,最高兴的莫过于泽知荀了。男人高兴得想要手舞足蹈,又不得不在贺北宸的面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方才那副恶毒刻薄的面具被他摘了下来,一旦贺北宸妥协了,他又立刻转换成一副讨好的神态。 即便勉强同意了这门婚事,但贺北宸显然没有将男人放在眼里,他还是自顾自地和谢澜坦白着,“我再难过都无所谓,只要您幸福,我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地去过我的生活。即便我再讨厌这个男人,这是您的选择,我就没有什么理由反对。”他说着又舔了舔自己的唇,显得很是伤神,似乎这样的话已经磨平了他所有的性子。 “但我希望您可以明白,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是任性。”北宸说着,那些晶莹的泪珠就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我也是人,我的心是肉做的。我想让它刀枪不入,可是不行呀。”男孩无奈地笑了笑,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苦笑,“所以,它会痛,它会流血,也希望您能理解。下一次,您再做什么决定时,麻烦提前给我说一下可以吗?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我实在需要时间去缓冲一下这样的痛苦。”说到这里,贺北宸又侧过脸去,不愿任何人看见他的狼狈。 173 隐瞒 夜已深,外面的风吹打着面馆的门帘,不断发出刺耳的响声。小店里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郭磊却仍在后堂忙碌着。男人将厨房的案板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番,这块案板可是他的老朋友了,已经陪伴着男人走过了几年的岁月。但郭磊倒是有一个好习惯,每天使用完之后,他就去将它擦拭得干干净净,因为不知上面会积攒多少的面粉。 他就这般辛勤地忙碌,又将水池里里外外地用钢丝球刷洗了一遍。每天的这个时候,总会让男人感到精疲力尽,但他却也不抱怨什么,相反,他很满足于这般简单而充实的生活,虽然辛劳,但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却让郭磊感到很踏实。 贺北凡倒也没有闲着,他刚到这家面馆不久,因而格外的卖力,生怕哪点惹着郭磊不开心了。白天的学业让他很是费神,但夜晚他也闲不下来。少年正用拖把拖着大厅的地板,这已经是他拖得第二遍了,但效果并不让北凡满意。那角角落落还是会遗留着一些污渍,虽然郭磊并没有强制自己做什么,但北凡对自己的要求倒不低,既然拿着这份钱,他也应该尽心地做才是。这么想着,北凡又将毛拖把放在水桶里清洗了一下,随后将它拎出来拧干。 身上的校服已经湿透了,但北凡显然并不在乎这一点,男孩撸了撸自己的袖子,腰半弯着,脸颊上的汗珠直往下落。他还从未干过这样的体力活,因为还在成长的身体不免有些吃不消,大厅的面积不小,没过多长时间,他的胳膊上的肌肉就感觉到了酸疼,索性将腰杆挺了起来,想要稍微地休息一下。 此时,后堂门框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半。少年不由得有些困顿了,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着,那双眼眸也不再像以往那么有精神,他从未熬过这么晚。但想想,母亲此时还在加班,他也就没有了什么怨言。又湿润了一下地板,有些费力地和那些毫无感情的瓷砖打着交道,却没有察觉到郭磊从后堂走了出来,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不动声色地站在身后看着贺北凡。男孩子很是费心地干着活,显得仔细而认真。 郭磊的脸颊在不经意间泛起了笑容,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贺北凡很想年轻时的自己,朴实单纯,虽没有多少值得骄傲的资本,却有一种从心底而生的阳光感,似乎一靠近他便能让人感受到那种向阳而生的力量。 男人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贺北凡的肩膀,这倒让没有任何防备的北凡吓了一跳,男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啊”地叫了一声。当他看清了郭磊的那张脸后又不由得恢复了淡定,“抱歉,我不知道是您,我刚刚吓了一跳。”他的话听上去很有分寸,明明并没有什么歉意可言,但如此礼貌的表达方式却让郭磊很喜欢。 “你太客气了,这有什么可抱歉的。”男人说着,那双厚重的大手又搭在了北凡的肩上,“凡,你今天累坏了吧?”郭磊关切地问道,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善良,他是真正担心贺北凡的身体,小小的年纪却如此的劳累,郭磊很害怕他会吃不消。 “没,没有,我还好。”尽管他很疲倦,却并不直说什么,在自己的老板面前抱怨工作太累,北凡还没有这样的胆量,他一边说着却并没有耽误干活,相反,贺北凡还是很卖力,并不是说他要在郭磊的面前装什么样子,而是他本我的踏实和真诚。 “行了,孩子,已经这么晚了,你回家吧。”郭磊说着冲男孩笑了笑,眼眸中的表情很是温柔,男人看上去并不帅气,但他的那双眼睛却会说话,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那种温暖便可以通过面部表情所流露出来。 “啊?现在回去,不是还没有到点吗?”贺北凡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似乎不能完全明白郭磊的好意,倒是有些心虚,难道是他犯什么错误了,似乎并没有。这样想着,贺北凡便更加疑惑,又抬头看了一眼表,现在是凌晨一点四十,距离面馆打烊应该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郭磊并不是没有看出他的疑惑,男人笑了笑,声音很是温厚。 “现在店里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北凡,你就先回家吧。”郭磊说着,略显疲倦地坐在一旁的椅凳上,“你还是个孩子,我很害怕你的身体会吃不消。”他顿了顿嗓子又继续说道,“都这个点了,想来也没有什么人吃饭了,面馆也不缺人手。你先回家吧,不然,你母亲也该担心了。”不同于其他的老板,郭磊倒是很善解人意,这让贺北凡不由得觉得温暖。 想来,今天已经很疲倦了,既然郭磊都这么说了,贺北凡也不想再推辞,“那谢谢您,我先走了。”少年说着拎着手中的拖把就像面馆的厕所走去,不成想,却被郭磊一把抢了过来,“孩子,拖把给我好了。”男人说着就将男孩手中的拖把拿在了自己手里。 “哦,那谢谢您了。”劳累了一天的贺北凡显得有些迟顿,不知为何,此时他看着郭磊的眼神突然变了,面前的男人不像是一个老板,倒像是一个大朋友。他满身疲倦地走到门口,又向郭磊摆了摆手,显得轻松了一些。 “嗯,你走吧,路上小心一些。”郭磊说着又颇为细心地叮嘱道,似乎这样做也可以让他自己心里更安定一些。男人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在看见北凡的时候,他不由得泛起了一种保护的欲望。 北凡已经走出了面馆的小门,他感到异常的寒冷。11月的夜晚,阵阵的寒风向他袭来,身上那件单薄的校服似乎已经失去了御寒的功能,甚至令他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少年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的胳膊飞快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寒冷,似乎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看上去不近的距离却在这样寒冷而漆黑的夜晚很快地抵达了。即便这样,贺北凡仍感到自己冻得瑟瑟发抖。他也走过夜路,却也没有在凌晨时出过门。凌晨两点的街道,看上去冷清至极,一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更没有什么车辆通过。这竟让少年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自由。 少年已经走到了自家的小院里,或许是因为路灯毁坏的缘故,这样的一段距离行走起来却非常的困难。但好在贺北凡对于这条路已经极为熟知了,因而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倒让少年有一种从心底而来的归属感。不出他所料,居民楼也是一片漆黑,凌晨两点,家家户户仿佛都进入了睡眠状态,但也不乏像贺北凡这般奔波的人,总有人没有回家而忙于生计。想来自己也仅仅是他们中的一员而已,也没有什么辛劳的。 楼道里很安静,不比以往还能听见邻居们的吵闹声,这让贺北凡非常的不习惯,想必这么安静的时候也不多,不过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却最能反省自己的内心,从而产生一种无形的快感。 来到了家门口,贺北凡随意地踏了几下,楼道里的应声灯亮了,男孩趁着微弱的灯光开始翻找自己的校服口袋,不多时从里面掏出了一串钥匙。 轻轻地转动了一下门锁,不出北凡所料,家门打开了,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可见母亲还没有回来,北凡便走到墙边按亮了门厅的灯,换好了拖鞋。双肩上书包令他感到莫名的疲倦,北凡便一把将书包撂在了沙发上。他今天还没有练琴,原本想要振作一下精神,双腿却不自控地将他带到了沙发前,随即整个人都瘫了上去。 在那一瞬间,贺北凡感到自己浑身的细胞都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似乎这一天的疲倦在慢慢地减弱,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一种感觉,竟有一些不想起来了。可下一分钟,他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因为少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家的门锁在转动,他慌慌忙忙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出贺北凡所料,何妤蕾一脸疲倦地走了进来,北凡见状又匆忙地迎了上去,“妈,您回来了。”不知为何,北凡竟有一些心慌,似乎自己这句话显得有些突兀,他的热情也不由得让何妤蕾吓了一跳,因为平时,这句话都是女人询问自己宝贝儿子的。 再看看北凡身上的校服,何妤蕾就显得更惊讶了,“你怎么了?怎么还没有换睡衣呀。”她的疑惑自然不无道理,“凡凡,你是刚才又出去了吗?”何妤蕾还顾不上脱鞋,却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哦,那个,没有啊……”贺北凡自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一身校服会出卖了他,他当然不会把自己做兼职的事情告诉何妤蕾,免得让她担心,也总得找一个正当理由掩盖过去为好,这么想着,少年的眼睛不由得偏向了一边,“噢,我回家忘换了。”说完这句话后,北凡又觉得自己的谎撒的很没有水平,换睡衣这样的小事自然不需要母亲提醒的,这也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不免会露出马脚。 但好在,何妤蕾并没有计较这么多,只是有些心疼地埋怨道,“你看看你这孩子,你练琴总该先换上睡衣再说,这校服穿着多不舒服呀。”女人坐在椅凳上换着自己的鞋,贺北凡见状便慌忙地应和。 “哦,我今天忘了,我现在就去换。”贺北凡说着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后又传来了何妤蕾关切的声音,“还有啊,以后不要等我了,早点睡觉,不然第二天该犯困了。” “嗯,我知道了妈。”贺北凡说着不免有些心虚。今天的事情幸亏没有被母亲发现,不然她肯定又要担心了。 北凡脱去了校服,松垮的睡衣令他感到了无比的舒适,男孩索性瘫在了床上。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他的呼吸持续而均匀。 174 嘱咐 “澄邈,自习课下了下我办公室一趟。”快要下课了,安娜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似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倒是让澄邈有了一些愣神。他不由得开始转起了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连林浩也感到有些意外,“澄邈,你最近又犯错了?”林浩试探性地问出一句。 “没有啊。”邈子心里本就没底,现在被林浩这么一问便更有些慌神了,他的思绪很乱,不断地思虑着安娜会有什么事找他,但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 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起来,澄邈却还在愣神,肩膀却被林浩猛地拍了一下,“你去吧,邈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一切都未知的情况下,这也算是一种劝慰吧。就是这样想着,澄邈似乎又多了一些勇气。 “嗯,那我走了。”澄邈说着便起身下了座位,说实话,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虽然他这次的月考成绩已经恢复了第一把金交椅,但不知为何,他还是一点底儿也没有。对于安娜这个女人,他更多的是一种敬畏。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听着女人的高跟鞋在自己身后“嗒嗒”作响,他就越发的心慌。安娜可能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人,便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却见一脸畏缩的澄邈颇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安娜倒觉得很是纳闷,邈子现在看上去很蔫,动作也非常的缓慢。看得出来,即便是成绩优异的学生也会对去办公室产生一种反感。 “澄邈,你怎么了?早上没吃饭呀?”安娜没好气地数落了他一句,澄邈怔了一下,又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脚步,他自然是看不出安娜的芦葫里卖的什么药,更看不出女人脸上所带有的那种慈爱,脑子里却不断地浮过一些糟糕的事情。 但很快他就没有这样的头绪了,他们已经走到了办公区,此时已经是放学时间了,因而办公区并没有老师在谈事情,显得空荡荡的,只有几张写字用的桌椅还在那里静静地摆放着,“就坐这里吧。”安娜说着就指了指面前的那张桌子,示意澄邈坐在那里。 但澄邈却显得很是拘紧,他看着班主任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却还在一旁站着,似乎是很紧张。正因为不知道是为了何事,他才会显得更加的焦虑。这倒是让安娜很是费解,她平日里对自己的学生还算是温柔,但此时澄邈看着自己的眼神和老鼠看见猫没有什么两样。 “你坐吧,看你那个样子,我又不会把你吃了。”安娜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放松一下,就这样让澄邈渐渐放下了戒备,他坐在了安娜对面,两只手却有意无意地交叉在了胸前,一双眼睛也不去看安娜的脸,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安娜又哪里能看出澄邈的小心思。 “你怎么了?见了我怎么这么害怕?”安娜有意无意地问道,这倒让澄邈有些无所适从了,“哦,没有。您有什么请讲。”邈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可能之前的那一次数落让他太记忆犹新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不用太紧张。”安娜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面部表情还是很严肃。女人清了清嗓子,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我这次叫你来呢,是想告诉你,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年级第一名有机会代表学校去博志中学学习,你可知道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安娜显得很平静,可澄邈的心情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众所周知,博中是高考的兵工厂,年年清北的录取的分数居全国首位,算是国内一等一的高中。澄邈高一的时候,便听说学校的清北之星有与博中交流的机会,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澄邈也又有这样的契机。 “所以,澄邈,我希望你可以再加把劲。”此时安娜更显得语众心长,“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这是关于你前途命运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反应。”见澄邈仍处于一副沉思的状态,她又继续说道,“其实,你也不用太紧张,你只需要全身心地扑在你的学业上,发挥出你最好的状态,那你注定是被挑走的那个。”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澄邈点了点头,他的唇微抿着,似乎也在考虑着什么。这样的机会在他的面前出现得也实在太突然了,因而澄邈并不知道自己能否抓住它。但这并不算完,因为安娜的重点还在后面。 “还有,和父母商量一下,从明天开始你就住校吧。”安娜的话听得很平淡,但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澄邈的心海里,让他的思绪彻底乱了,他实在不明白班主任到底在说什么。见他这副惊讶的样子,安娜也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每一届的清北之星在备考时都会流露出和澄邈同样的情态。 “对,没错。”女人点了点头,很是笃定的样子,“你需要一个很安静的备考环境,另外,每天的晚自习你不用上,利用这个时间去各科老师的办公室问题,他们会很耐心地给你解答。”她看着林浩一脸懵圈的样子,又继续说道,“学校的管服中心会给你提供一间免费的单人宿舍,你会有一个相对清静的环境,减去上下学的路程,你可以最大程度地去节约时间。”她说起来很是轻松,倒让澄邈显得很为难。 “单人宿舍?”少年像是没有听清楚安娜所说的话,他没有想法学校将这件事情看得如此重要,这件事情对澄邈来说也突然了,几乎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对啊,是这样的。”安娜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澄邈,住校对你来说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因为如果你去了博中,几乎一年的时间你是没有时间回家的。”看着少年那副慢悠悠的样子,她又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暂且不说博中离乐林有多远,做飞机的话也要耗废四个小时的话。”安娜耸了耸肩又显得有些无奈,“关键不是这一点,更重要的是博中是寄宿制的学校。博中的升学率高,他们的学生也非常的刻苦,半个月也只有一天的假期,所以,你自然是不可能回家的。”安娜说着又不免望着澄邈的那双眼睛,里面包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愁绪。 良久之后,澄邈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安娜的意思,“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住校也可以提早适应博中的环境?”男孩试探性地问道,澄邈也是一个聪明人,自然也明白安娜的良苦用心。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女人将自己颊边的头发撩拨到了耳倒,“虽然,这对于你来说可能有一些残忍吧,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她说着又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离开你的父母,并且去一个高压的坏境中,你的休息时间将会变得少之又少。” 当这样一个事实摆在澄邈的面前时,他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又不得不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澄邈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安娜见男孩这副样子也有一种莫名的心疼,“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她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但像清北那样的高校也不是谁都可以考上的,你必须要付出比常人多百倍的努力。”她咽了咽嗓子,“以后,你就会发现对自己狠一点真的不算什么。如果你可以考上博中,那么清北的大门就为你敞开一半了。” 坐在对面的澄邈咬了咬自己的唇,他不是没有感觉到这次考试对他的重要性,因而他的表情就变得更加的凝重了,“老师,我明白了。”男孩淡淡地说了一句,却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 “你明白就好。”安娜听见他的回答显得很是舒心的样子,“澄邈,你一直是个优秀的孩子。所以,老师希望你能在这样高压的情况下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要在压力下失去了斗志。离期末考试还剩下最后两个月的时间,请你把你全部的精力都赌在学业上,以一种非常平和的心态去应考。那我相信,这个名额就会是你的。”安娜的声音很轻,却在无形中给予了澄邈很大的力量。 “我知道,我一定会尽全力去拼一把。”澄邈一字一顿地说道,“就算最后没有得到这个名额,我也不会后悔。”少年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安娜的脸却在那一瞬间变了颜色,女人在此刻显得异常的严厉,“什么叫得不到这个名额?澄邈,把这样的话给我咽到肚子里去。你给我听着,你不许给自己留后路。这个名额必须是你的,最后的考试你不许输你只能赢。”与此同时,她的语气又显得那么冷漠,“如果,你得不到博中的名额,你就不用来见我了。” 现实似乎把澄邈逼到了悬崖边上,他此时不得不勇敢,这样的大事岂容得他怯懦,“是,我明白了。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少年异常坚定的说道,他的声音显得很是沉稳。 “这就对了。”安娜的表情显得异常的平时,正是这样更给予了澄邈无形的力量,“还有,最后这两个月,我对你的要求会非常的苛刻。各门功课都要求你要再上一个台阶,毕竟,下个学期开学你就要参加博中的入学考试,我希望您可以理解。”安娜停顿了两秒又非常不客气地说道,“如果你达不到我对你的要求,那很抱歉,我会惩罚你的。” 澄邈咬了咬自己的唇,他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安娜的厉害,因而不由得有些后怕,但他识大体也懂分寸,“可以,我不会介意的。” “嗯,那就好。”安娜对澄邈的回答很是满意,“我没什么事了,你走吧。今天和父母商量清楚,明天要开始住校了。”女人在最后叮嘱道,像是不放心的样子。 “好的,您放心,我会抓紧时间的。”澄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男孩脸上的表情显得越发的沉重。他意识到在这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比今天要辛劳很多。但不成想,安娜却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抓紧时间,而是明天晚上之前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妥当。”安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面前笔挺的少年,“澄邈,我允许你今天暂且放松一下。但从明天开始,请你以最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争分夺秒。你的任务要细化到每一分钟,你听明白了吗?” 澄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也仅仅十七岁而已,暂且还不知道如何和压力相处,竟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175 等待 宋漪漪在书柜前已经站了许久了,手中的那本青春被女孩地胡乱地翻了几页,又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漪漪的眼眸时不时地望向书屋的门口,她总觉得那个少年今天会来。因而每当书店的门被推开时,她总是满怀期望地抬起头来,却总是以希望告终。 街道两旁的晚灯亮了起来,夜色也逐渐变得浓郁了起来。只是,漪漪期待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怎么会呢,不是说好每周五放学在这里见面吗?他怎么会失约呢?这让少女不由得有些凌乱。 陆锦桐正坐在收银台前清点着今天的账目,她似乎察觉到了宋漪漪的不安。想来,这姑娘已经在这书柜前站了很久了,应该是在等什么很重要的人吧。陆锦桐转转了眼睛,不由得想起总是陪她一起来书屋的那位少年,漪漪一定是在等他吧。又思忖了一会儿,陆锦桐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想想,这姑娘也真够痴心的,竟在书柜前站了这么久。 “丫头,你等人呀?”锦桐说着便朝宋漪漪的方向望去,这姑娘看上去又瘦又小,身材倒是不错。漪漪正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听见了陆锦桐的问话,也不知她是不是在问自己,只是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却又触到了陆锦桐那颇为关切的眼神。 这时,陆锦桐又看到了姑娘那张白皙的小脸,那双眼睛又大又亮,看上去很是水灵。“嗯。”宋漪漪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好像并不打算和陆锦桐多说什么。她现在满心都装着少年的脸,他的一言一语更是令她迷恋至极。见宋漪漪如此冷漠的态度,陆锦桐倒并不反感,她反倒觉得这姑娘看着文静,说起话来也是细心细语的,看上去很有淑女风范。 宋漪漪还是将头埋于书本之中,陆锦桐只能看见女孩的侧脸,另一半被漪漪低垂的秀发所掩盖了,却也是一副温婉的模样。“丫头,你别等了。都这么晚了,他也不会来了,你还是早些回家吧,别站在这里傻等了。”陆锦桐好心提醒道也不忍心看少女再这样傻等下去,但方才文文静静的姑娘现在倒显得焦灼了起来。 “怎么会呢?不可能,他和我约好在这里见面的。”宋漪漪说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手中的被她放在了书架上,原本翻打的书页在此时便合上了,“不可能,他是不会爽约的。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漪漪说着,面颊有些泛红了,心中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坐在收银台前的陆锦桐无奈地笑了笑,现在的小姑娘可真是痴情。没准人家早就回家了,可她呢,却还站在这里痴痴地等着,想来也是,这年头痴情的姑娘倒真的不少。罢了,罢了,陆锦桐也不愿意再多管闲事,而是开始忙碌起自己的活计。 女人正这么想着,只过了两分钟,她就感到有些打脸。原来,事实还真不是陆锦桐想象的那样,书店的门又被推开了,这一次从门外走进一位英俊的少年。男孩背看书包,双肩被压得未免有一些低垂,面颊上的神情很是疲倦,不过却也掩饰不住他眉宇间的英气。 澄邈先大致地将书屋扫视了一圈,最后又缓缓地向站在书柜前的漪漪走去。很显然,宋漪漪也注意到了他,似乎很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脚步声,那种声音很熟悉,听起来也很真切。望着漪漪那略带欣喜的眼神,澄邈竟有一种无端的内疚,“噢,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邈哥说着,不失尴尬地朝漪漪笑了笑,似乎已经做好了被她埋怨的准备。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宋漪漪并没有把他的迟到放在心上,相反,她还笑得很开心。似乎只要看到澄邈,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幸福了。明明等他的时候很煎熬,可现在,她却一句怨言也没有,“没关系。”女孩笑着摆了摆手,看上去很是善解人意。 即便宋漪漪并没有责怪他,但澄邈的心里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安,“那个,很抱歉,让你久等了吧,我也不是故意要迟到的。”他生怕漪漪会在心里给自己扣分,所以又向她表示了一次歉意。这一次宋漪漪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没有啊,其实我也没有等你多久嘛。”宋漪漪对他撒了谎,却是很善意的谎言,“你看看你,我都说了没关系了。你还在担心什么?”少女的脸颊上泛着一丝红晕。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么奇妙,明明你等了很久,明明等的很辛苦。可当你见到他时,心中所有的小情绪都随风散去了,似乎,只要能见到他就是一件让你喜悦的事,这样的小欣喜却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陆锦桐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笑意,这样细微而温馨的画面总是令她感动,手中繁琐的任务也似乎变得简单了一些。有那么短短的一分钟,他们相视而笑却什么话也不说,但却从眼底里流露出那种真切的幸福。 “怎么样?最近新出的月刊有没有感兴趣的?”澄邈颇为关切地问道,又不禁打量起漪漪手中的那本,白色的封皮上是几个秀气的小字《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你很喜欢白落梅的书吗?”少年有些好奇地问道,又拿起了女孩手中的书略略地翻了一下。可能,喜欢一个人就是如此,你渴望懂她,渴望了解她的喜好,即便你并不是很喜欢却因为她的存在而愿意去了解更多。 “还行吧。”原本挺伶俐的一个姑娘,可她在澄邈的面前却总是表现得那么笨拙,“其实也没有啦。”她笑着,那双大而水亮的眼睛此时眯成了一条线,“我只是,无聊的时候打发一下时间而已。”漪漪说着又觉得自己有些犯傻,“澄邈,你有喜欢的书吗?”少女习惯性地问了他一句。 “书?”澄邈苦笑着摇摇头,他曾是个很爱看书的孩子。儿时的他,读物很广泛,放假的时候,他总爱泡在图书馆。那个时候,他还很小,并没有多少学业上的压力,因而可以用大把的时间。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拿着自己感兴趣的,一看便是一个下午。只是,后来他上了高中,便再也没有这样快乐的时光了。他开始被迫地去接受那些枯燥的东西,时常的挑灯夜战更是压得他喘不上气来。而真正陪伴他成长的那些书也被父母束之高阁。 渐渐的,澄邈也麻木了,他开始没有自己的喜好,只是很习惯地去填压一些东西。至于书,他也只看习题册罢了,其余的东西似乎离他太过遥远。 “没有。”良久之后,邈哥有些伤感地说道,却又有一种不甘心的样子,“就算有,恐怕也没有时间去看了。”宋漪漪不明所以,自然也看不出澄邈的话里有话,“那,如果你没有喜欢的,我们就走吧。”女孩子淡淡地说了一句。 “嗯。”澄邈轻轻地应和了一声,之后跟随着宋漪漪默默地走出了书屋,这样细微的动作却都被陆锦桐看在眼里,虽然已经很疲倦了,但却有一种莫名的舒适感。似乎,他们的出现在这样一个秋天的寒夜中给这小小的书屋里带来了温暖。 他们来到了车水马龙的街道,华灯初上,白天冷冷清清的街道也变得喧闹了起来,两个人走得很近,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宋漪漪时不时地看着身旁男孩的面颊,只是澄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他的目光一直望向街道的尽头,眸底是一种说不出的深沉。 “你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宋漪漪不由得有些担忧,澄邈今天的迟来一反常态,必然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此时少年的表情便更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怎么觉得,你有什么事情想要给我说呢?”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便会越长的有默契,虽然澄邈没有言语,宋漪漪却能感知到他的不安与踌躇。 澄邈看了看她,心情稍微地平复了一些,“今天,安老师找我谈话了。”男孩的话语很轻柔,又显得慢悠悠的,此话一出,宋漪漪也有一些忐忑了。她不是没有见过安娜,那个女人总是喜欢穿着自己的小衣靴,她的波浪发也收拾得很是干净利落,据高二年级的学姐说这个安老师很厉害的,学生们背地里给她起的外号叫作“灭绝师太。” “怎么了?她找你什么事情呀?”宋漪漪很是好奇地问,她不由得有几分警惕,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简单。澄邈的表情看上去很是痛苦,但他也仅仅是犹豫了几秒,还是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她告诉我说,这次期末考试对我很重要。”他又抬了抬眉毛,看上去并不是在谈论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因为,全校的第一名将有机会去参加博中的入学考试。”男孩说完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谁知,宋漪漪却一反平日里的安静,她竟开心得在大街上蹦哒了起来,“真的太棒了。” 她笑了,听到这个消息她似乎比澄邈还要高兴,“这么说,如果期末考试你还是学校的第一名,那你就有机会去博志上学?”漪漪又有些不敢置信地试探道。 “没错。”澄邈点了点头,却怎么也笑不起来。他这副蔫巴的状态倒让宋漪漪很是不满,少女推了推他的胳膊,“喂,这是好事呀,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 “我?”澄邈指了指自己,“还好吧,就是感觉有点累。”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那你一定要加油哦。”宋漪漪拍了拍手,俏皮的一笑。 “嗯,一定。”少年说着,脸颊上的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 176 打扰 “妈,我回来了。”澄邈用钥匙打开了家门,他迫不及待地走进了门厅,却没有看见母亲的身影,不免有一些失落。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却若无其事地嗑着瓜子,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一期综艺节目引得澄建军哈哈大笑,他显然没有意识到澄邈已经回来了。 澄邈自幼便和父亲的话不多,现在母亲也不在家,男孩便不由得有些丧气。他将双肩上的书包卸了下来,走到男人的面前淡淡地问了一句,“爸,我妈呢?”可坐在沙发上的澄建军就像没有听见似的,他仍然看着电视上的女模特捧腹大笑。男人笑得很肆意,那双眼睛中似乎都泛着光,像是碰见了百年难遇的好事。对于澄建军这样一副状态,澄邈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但少年又有一些不甘心,他总要问清楚母亲的下落才好,“爸,我妈呢?”澄邈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这一次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分贝,但可惜的是父亲就像没有听见似的,继续看着自己的电视,似乎这档综艺节目要比自己的儿子要重要很多。 这下,澄邈真的火了,他不愿意向父亲发火,实际上他也没有这个胆量,但现在,他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走了过去挡在电视机的前面,“爸。”澄邈叫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父亲很是不满。与此同时,男孩也出现在了澄建军的面前,澄邈挡住了电视机的屏幕,自然也打扰了澄建军看电视的兴致。 “你干什么?让开。”男人没好气地嚷嚷道,“我正看电视呢,你没看到吗?”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埋怨澄邈没有眼力见。澄邈自然是懂规矩的,他无奈地向旁边挪了两步,将电视机的银幕给父亲腾了出来,这下澄建军像是满意了,他的眉头在慢慢地舒展,下一分钟又恢复到了他最初的状态。 “爸,我妈呢?”澄邈又不知趣地问了一句,他没有发觉澄邈此刻有多么心烦,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似乎在等着父亲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不成想,澄建军却向他抛了一个白眼,“哎呀,你烦不烦,你要问多少遍,你妈出差去了。”男人似乎压了很大的火气才吐出这么一句话,他的眉头紧锁着,就像是澄邈做错了什么。男孩的头变得有些低垂,怎么母亲出差了也不告诉自己一声,这让澄邈不免有些失望。“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呀?”澄邈壮了壮自己的胆子无奈地问道。 “你怎么多事呀?”澄建军显得很暴躁,他一把将茶几上的摇控器砸在了地上,“她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回来吧。没有你妈你活不了了是不是?”他看着澄邈的眼神竟有了几分杀气,黑脸上的那几道皱纹在此刻变得更加的明显了。似乎澄邈呼吸都碍着他的事了。 “哦,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澄邈慌忙闭上了嘴,此刻,他多一句话也不敢说。在这个家里,少年只和母亲交流,而父亲对他来说就只是一个外人。或者说,澄邈对于他澄建军来说更像一个外人。他努了努嘴,拎着自己的书包默默地向书房走去。而澄建军呢,丝毫不在乎澄邈的情绪,他还是肆无忌惮地笑着,似乎没有发觉自己的宝贝儿子对他失望至极。 男孩什么也没有说,也只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手中的书包变得越发的沉重。澄邈来到了自己的书房,将黑色的书包撂在了地上。少年耐着自己的性子将书房的灯打开,黑暗的房间顿时变得亮堂了起来,即便他此时的情绪再不好,他也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气。更何况,现在也不是他和自己的父亲置气的时候。 就是这么想着,澄邈糟糕的情绪似乎缓解了一半。更多的时候,澄邈就像一个不倒翁,在多么低落的时候,他也可以燃起自己的斗志。男孩将方才撂在地板上的书包捡了起来,他拉开了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了数学的习题册却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 但澄邈知道,他不可以困顿,毕竟,他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有许多的功课等着他去完成。这样想着,澄邈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一下。这一招似乎很顶用,那种疼痛感确实刺激到了他的大脑神筋,让他有了片刻的精神。 澄邈掏出了笔,开始写自己的习题册,虽然客厅里电视机的噪音很大,还不时会传来澄建军粗犷的笑声,但并没有影响到男孩的解题兴致。他的精力很集中,因而并不容易受到他人的影响,他一道一道地往下做着,似乎很是得心应手。 夜色慢慢地变得浓郁,面前的数学题也慢慢地增加起难度来,这让本就疲倦的澄邈未免有一些力不从心,快做到最后时,试卷的难度似乎也到达了最高锋,再看看澄邈,他大脑的齿轮已经不愿再转动了。即便数学成绩再优异,他碰到不会的题型时,还是会产生厌烦的情绪。 但澄邈却有足够的耐心,他尝试着去解题,但又失败了。男孩无奈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时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变得越发的刺耳,综艺节目自带的喧嚣夹杂着父亲的笑声令澄邈实在是安不下心来,这让他变得异常的烦躁。习题册旁边的草稿纸被他划了几笔,又揉成了纸团拋在了地上。 但澄建军又哪里会照顾到孩子的心情,家里的电视机的声音还开得老大。澄邈一生气“啪”地一下将书房的门关上了,但即便是这样,客厅里嘈杂的声音还是能传进他的耳朵里,源源不断,令他厌恶到了极点。澄邈已经被磨得失去了耐性,少年猛地将手中的笔撂在了一边,继而打开了书房的门,“爸,您小声点。”他说着皱了皱眉头,接着又重新回到了课桌前,他本以为父亲会体谅他。谁知,澄建军却像没有听见似的,他一边喝着自己的小酒,一边观看着电视节目,显得颇有情调。 “爸,您小点声行不行?我在学习呢。”澄邈觉得自己心中的怒火实在是压抑不住了,他一直在忍,但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而他的父亲呢,却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或者说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男孩愤怒地拍了拍自己的桌子,似乎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您可以小声点吗?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但正如澄邈所料想的一样,澄建军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真是事不关己,高高举起。但此时的澄邈真的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去思考。既然他的请求并没有得到父亲的重视,澄邈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忍耐下去了。他怒气冲冲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来到了客厅,轮不到和父亲商量,二话没说就把电视机的插头给拔了。 澄邈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要在平时,他根本没有这个胆量,很显然今天是个例外。果然,男孩的做法引起了澄建军的暴怒,“你给我关掉干什么?你个畜生。”父亲的话显得很是粗鄙,但作为儿子的澄邈却早就习以为常了。 “您打扰到我学习了。”澄邈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因而他很理直气壮,更确切的说是不卑不亢。但澄建军正在气头上,又哪里会搭理澄邈这一套,“他妈的,你学你的习,老子看电视管你什么事了?”父亲的态度越是强硬,澄邈便越是倔强。 “话不是您这么说的。”少年显得很平静,也很有分寸,“我已经提醒过您很多次了,但您并没有当回事,所以,我也只有把电视机的插头拔了。”不同于同龄人的浮躁,澄邈做事总是很冷静,他想要和父亲讲明道理。殊不知,在澄建军这里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哎,你学你的习,你能不能专心一点?”男人不分清红皂白地开始数落起澄邈来,“怎么了?我看个电视,你就不能做功课了是吧。你上个学,全家都得围着你转,什么时候给你养成的臭毛病?”澄建军不懂得将心比心,还一味在埋怨儿子的不是。 “不,您误解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被父亲数落了几句后,澄邈的态度明显的软了下来,“我只是想让您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一些,并没有不让您看的意思。”澄邈已经怯懦到了这般田地,但父亲并没有要原谅他的意思。相反,澄建军还坐在那里喋喋不休,“我上了一天班,回来看个电视怎么了?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说说你,怎么这么自私,我放松一下不行吗?”澄建军几句话说得理直气壮,看样子,他才是那个被打扰到的人,而这一切都是他儿子的不是。他这般无理取闹的话语竟让澄邈一时语塞,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男孩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实际上,他的嘴唇都在颤抖,“我自私?”他说着,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对,您上了一天的班,累了想要放松一下。那我还上了一天的学呢,我就不累吗?还有这么多的功课等着我去做,您电视机的声音开这么大,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澄邈说到这里就哽咽了,显得很是脆弱。 “哭,你有脸哭。”澄建军无理地责骂道,“你上学是给你自己学的,不是给老子学的,你爱学不学。而老子挣钱就是为了供你读书,不然我成天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男人越说越激动,像是触及了自己的痛点。 见澄邈那副红着眼睛的样子他就来气,因而便大声地呵斥道,“我不懒得听你废话,把电视机给我打开,我要看电视。”这一次澄邈没有了任何的反驳,实际上,他已经不愿再和父亲多说一句话。 男孩默默地插上了电视机的插头,然后飞快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啪”的一下关上门。他趴在了课桌上,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 177 妥协 “贺北凡,你把今天的曲目给大家弹一下。”中年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往他一说完这句话琴房里的钢琴声就会奏响,但显然今天是个例外。“北凡,你来弹一下。”男人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但琴房还是显得很安静。 “贺北凡……”男人刚想说什么,又被打断了。“老师,贺北凡今天没有来上课。”坐在一旁的小姑娘回答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文文弱弱的,但钢琴老师却听起来很亲切,“他没来上课?怎么会呢?”眼镜男对这个回答感到很意外,他开始掏自己衣兜里的手机。 谁不知道,贺北凡是琴房的大佬,每次当他的那双手搭在黑白键上的时候,包括比他年长的男孩子都会变得逊色无比,因而钢琴老师总是让北凡来做示范,殊不知,少年今天竟然缺席了。 “喂。”电话接通了,那头却传来了很嘈杂的声音,“贺北凡吗?你今天怎么没有来上课了呀?”钢琴老师颇为担心地问道,他不禁有些担忧起北凡的身体来,但出乎他所料,现实却并不是这样的。电话那头传来了男孩子略带磁性的声音,“哦,陶老师,很抱歉,我以后不去学琴了。”北凡的声音慢悠悠的,不掺杂着任何的情感,听上去像是思忖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 这显然很出乎陶伟的意料,孩子们可以看见男人的眉头锁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严肃,“怎么了?你为什么不打算学了?是我教学不够用心吗?”这么一个钢琴才子要离开陶伟的课堂,令他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教学水平来。 “哦,不是的。”贺北凡倚在餐桌前,手里还握着那块抹布,“您误会了,您是教的挺好的。但我的确有特殊情况,所以,我不打算去学琴了。”北凡说着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显得有些伤感,还没有等陶伟说什么,少年就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喂,喂,北凡……”陶伟还想再说些什么,电话那头却早就没有了声音,“哎,这孩子……”男人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看见面前的少年们面面相觑,陶伟又清了清嗓子,“没关系,我们继续上课。”男人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有一百个问号。 与此同时,贺北凡的情绪也有了微微的波动,他很少有愣神的时候,但此刻他却在发呆,而且看起来还是一副很专注的样子,手中的抹布也不知道被他握了多少时间。坐在收银台前的郭磊似乎也察觉到了少年的不对劲,“凡,你怎么了?刚才是谁给你打电话了?”满脸胡渣的男人一副好奇的样子。 “啊?”北凡愣了一下,这才缓过神来,见郭磊望着他,男孩又慌忙擦拭起饭桌来。“嗯,刚才我钢琴老师给我打的电话。”贺北凡淡淡地说了一句,似乎不愿意透露太多。他的身子半弯着,侧脸上的表情显得认真而严肃,本以为男人不会再追问下去了,但北凡怎么知道郭磊的好奇心就像一个无底洞。 “你的钢琴老师?”郭磊似乎显得很惊讶,他张了张嘴,那双圆圆的眼睛不由得大了一圈,“你还在外面学钢琴呀?”男人说着,无意间流露出了佩服的表情,钢琴在郭磊的眼中是极为高雅的东西,似乎是很难掌握的。“对啊。”贺北凡点了点头,他实在无法理解郭磊那略带羡慕的眼光,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因而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你很喜欢钢琴吗?你弹了多久了?”贺北凡并不愿意和郭磊谈论这个话题,但男人却没有要结束的意思,这令北凡不由得有些反感,但既然磊叔这么问,他又不得不回答他,“没错,我很喜欢,大概八年了吧。”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似乎不愿意再回顾往事。 “八年?”郭磊的眼睛瞪得很大,显得有些目瞪口呆,他真没有想到会这么久。见面前的少年还是这般年幼,的确看不出来他会有这么长的琴龄,这样的事情让郭磊顿时来了兴趣,“那,钢琴不是很难学吗?你是怎么喜欢上它的?”男人越发觉得面前的男孩不简单,年纪尚轻却不乏才华。 “我?”北凡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他微微地挺了下自己的腰肢,手中的抹布却没有闲着,还在处理着饭桌上残羹剩饭。“其实,也没有什么。”北凡礼貌地笑了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最初,我也不喜欢它。只是单纯地想要考级,但后来……”少年说着耸了耸肩,“我真的为了弹琴而付出了太多,我的辛苦似乎不值得一提,但那些时间和精力真的耗费了不少。” 贺北凡说到这里又停住了,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但缓了几秒之后,他又缓缓地说道,“所以呢,我就慢慢爱上了钢琴。后来,我发现,我的生活再也离不开它了。更确切的说,钢琴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他说到这里笑了,但却是一种苦笑。 男孩蹲下身,拿起了放在地板上的垃圾桶,丝毫不嫌脏乱地将饭桌上的残渣抹进了垃圾桶里,此时的郭磊只能看见北凡的侧脸,那张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那么坚毅,似乎并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该有的神色。但贺北凡却没有意识到磊叔在看着自己,北凡干活很是专注,角角落落不管多么细微的污渍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郭磊整理了一下手中的钞票,又将它锁在了柜子里,可男人的心里却还在想着少年方才所说的话,他变得更加纳闷了,“北凡,那钢琴老师刚刚给你说什么了?我看着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磊叔见他那副蔫巴的样子,有些啰嗦地多问了几句。 “他。”贺北凡的眉低垂了下去,又走到了另一张餐桌前,“他问我今天为什么不去上课。”男孩撇了撇嘴,不免对磊叔泛起了一丝反感,“但是,我已经不打算去学钢琴了。”凡的话语很是简洁,多余的话他一句也不想说,甚至希望郭磊可以就此打住。但磊叔呢,他天生就是一副热心肠,并没有看出贺北凡的介意,还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钢琴吗?”男人说着又不免流露出了一种遗憾的神色。这一次郭磊真正的触及到了贺北凡的痛点,少年一贯的知书达礼,但现在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逆反,“您问这么多做什么?我不是不喜欢钢琴,我只是发现我这双弹钢琴的手似乎更适合端盘子,这样可以吗?”男孩显得很激动,他的声音都在颤抖,那几颗白牙将自己的下唇咬得很紧,眼看着就要咬出血来。而与此同时,郭磊也被他吓了一跳,他不明白贺北凡为何要这么对自己说话,他也只是出于好心,并没有别的意思,却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已经伤害到了他。 贺北凡愣愣地站在那里,喘了两口气之后,他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又不失尴尬地说道,“对不起,我刚刚对您的态度不好,希望您能理解。”少年望着郭磊的眼神多了几分歉意,磊叔却没有说话,但他并不是介意北凡方才的吼叫,而却一直在思考他的那一句,“我不是不喜欢钢琴,我只是发现我这双弹钢琴的手似乎更适合端盘子,这样可以吗?” 但贺北凡显然是误解了郭磊的意思,他见男人一句话也没有说,相反他还是一脸严肃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开始在心里责骂起自己,他的确不应该对着郭磊大吼大叫,这样岂不是显得他贺北凡很没有教养。这样想着,少年便越发的后悔,见磊叔更多迟迟不应答自己的话,贺北凡变得越发的无奈,下一秒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很抱歉,我刚才失态了,请您不要介意。”北凡说完这句话,并没有去看磊叔的眼睛。 坐在老板椅上的郭磊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贺北凡已经转身向厕所的面馆走去。男人抿了抿嘴唇,心情变得异常的复杂。凡说他弹钢琴的手更适合去端盘子,这样的话却让郭磊听起来很痛心,不知贺北凡这么年纪轻轻,为何会有这般的沮丧的想法。这不由得让男人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个时候,他有一个梦想。一个简单而天真的梦想,他想成为一名摄影师,他想在全球各地举办自己的摄影展,他想用镜头纪录下世间所有的美好。 就是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却耗尽了郭磊所有的青春热血,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一名摄影师,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充满力量的。但当这个梦破灭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渺小,他带着一身伤踏踏实实地开起了自己的面馆,这一开就是十年。至于,以前那么幼稚的想法早已被郭磊抛到了脑后,只是深夜偶尔想起时会感到心如针扎得一般痛。现在的磊叔还是喜欢摄影,只是不再把它当作一个梦想。 男人不知道的是,贺北凡此时正躲在厕所里抽噎,男孩正努力地压低自己的声音,生怕被磊叔听见,可眼眸中那些晶莹的泪珠还在不断地往下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了,那一种痛苦积攒在他的心头迟迟不能散去。 实际上,北凡也舍不得那些琴房的黑白键。但他没有办法,现在的生活将他逼到了死角。日日夜夜,母亲那些沧桑而疲倦的面孔不断地在少年的脑海中闪现。他真的无路可逃,因而最终选择了妥协。男孩的唇咬得越发得紧了,胸腔里的那颗心却跳动得不再那么厉害了。 178 谎言 “妈,您回来了。”夜已深,贺北凡坐在琴凳前思忖了很久,见何妤蕾走进门厅慌忙地迎了上去,今天他换好了睡衣,生怕再让母亲起疑心。但何妤蕾仍然显得很疑惑,女人打量着面前的宝贝儿子,“凡凡,这么晚你怎么还没有睡觉呀?你不会……” 何妤蕾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贺北凡的着装,还好,儿子现在正穿着松垮的睡衣。看样子,凡凡并没有出去,只是自己有些多虑了。女人显得疲倦至极,今天长时间的劳作让她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有时候,何妤蕾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旋转陀螺,不断地被现实抽打,落得满身的伤痕。 见母亲正坐在门厅脱鞋,贺北凡知趣地走进了厨房,他以橱柜里拿出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又用清水冲洗了一下。之后,男孩小心翼翼地温水倾倒在了杯身中。既而,他端起了水杯向门厅的母亲走去。只见何妤蕾已经换好了拖鞋,却还坐在椅凳上一动不动,似乎是在休息吧。 北凡这样想着便默默地走到了母亲身边,男孩吹了吹手中的温水,“妈,您喝点水吧。”凡说着将手中的水杯递了过去。但何妤蕾却对儿子的举动感到很诧异,女人愣了一秒,随即接上了北凡递过来的玻璃杯。 何妤蕾低下头,正准备抿一口的时候却又被贺北凡所打断了,“妈,您慢点喝,小心烫。”不知何时,他学会了细致入微的体谅,看着母亲满意的神色他就会有一种从心底而来的愉悦感。见何妤蕾喝了几口,手中还握着那只水杯,脸颊却微微地扬起,贺北凡会意地将杯子拿在了自己的手中,“妈,您今天辛苦了。” 男孩说着,便向自家的厨房走去,这倒让何妤蕾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贺北凡从来不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倒不是说少年平时不孝顺,只是,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细致入微过。他是不是要对自己说什么呀?何妤蕾强烈的第六感让她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见儿子从厨房走了出来,何妤蕾决定自己先开口,“凡凡,我不是让你早点睡觉吗?你怎么还在家里等我呢?”何妤蕾颇为心疼地埋怨道,站在面前的孩子脸色有些憔悴。以往那张红润的嘴此时也没有什么血色可言。眼窝陷了下去,眼眸中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真诚。怎么自己才做了几天的兼职,她的宝贝儿子就变得这么狼狈。何妤蕾自然不知道,贺北凡瞒着自己出去打工了,不然,她一定会接受不了。 “哦,妈。”贺北凡的眼眸中有了几分明显的躲闪,但他又不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将何妤蕾敷衍过去,“那个。”北凡转了转眼睛继续说道,“那个,今天的曲目有些难,我还没有练熟。而且吧……”男孩撇了撇嘴又继续补充道,“我没有什么困意,也不打算这么早睡,所以,就在家里等您了。”贺北凡撒了谎,因而不免有些脸红,但这样的话却让何妤蕾听着很别扭。她不是不了解北凡,这孩子从小就嗜睡,竟会说自己不困。何妤蕾自然不会相信贺北凡的鬼话,但她却没有当面揭穿他,而是任由男孩这么说下去,自己也在旁边好心劝告。 “你明天可是要上课的。”女人故作生气地说道,“你今天晚上熬这么晚,明天上课又犯困。”何妤蕾又显得很担心的模样,“你说说你,就算练琴,你也不应该这么晚睡。你可还在长身体,再这么下去,你如何吃得消。”果然是母亲,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他会这么对自己说话。 北凡笑了,他虽然还是不愿告诉母实话,却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妈,我没关系的。”他摆了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倒是您,每天工作这么长时间,您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他的嘴角微微地向上扬,眼眸中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行了,你妈我无所谓。”何妤蕾说出这样的话并不令贺北凡感到惊讶,母亲对于她自己的态度一向这么无所谓,女人显得很苍老,她笑的时候眼角便泛起丝丝的皱纹。但贺北凡却觉得这样的母亲很美,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最慈爱的人。 “你呢,只要用心练琴,我就很开心了。”何妤蕾看上去很是知足,这也只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最简单而纯粹的愿望,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并从中得到快乐。她对于北凡的期许是如此的低而又充满爱意。说到这里,女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凡凡,你今天的钢琴课上得怎么样?指法的练习做的怎么样?”她最关心的莫过于北凡,这是女人的心头肉,是她的宝贝疙瘩。 “啊?”贺北凡显得很心虚,少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但何妤蕾却不肯罢休,母亲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噢,对了,我今天是不是忘给你学费。”她的脸有些泛红,颇为无奈地撇了撇嘴,“你给你们陶老师说了没有,你下个星期再交。”何妤蕾说着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妈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发下来,等下个星期再给你。”女人说着竟有一种莫名的歉疚,她没有去看孩子的脸。却不知北凡也和自己一样面露难色,少年意识到现在也该是向母亲摊牌的时候了,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给母亲说。 但母子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更何况何妤蕾又说话了,就像是把贺北凡逼到了死角,“怎么了,凡凡?你生气了吗?”见儿子迟迟不反应,何妤蕾开始了她的胡思乱想。北凡也实在是无可奈何,“那个。”他握了握了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那个,妈,我想给您说一件事……”男孩抿了抿自己的唇,又是这般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说。”何妤蕾望着自己儿子,脸颊是一副认真的样子,看来自己今天的预感是对的,贺北凡果然是有事情要对她说。而何妤蕾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与此同时北凡却显得有些怯懦,他张了张自己的嘴,却也没有吐出一句话来。 “你怎么了,说话呀?”劳累了一天的何妤蕾此刻显得有些不耐烦,儿子的犹豫和踌躇更让女人感到心烦意乱,她直勾勾地望着北凡的那双眼睛,似乎想要将他看穿。但那双眼眸中的情绪实在太过复杂了,令何妤蕾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句话像是憋在北凡心里很久了,此刻他终于将他吐了出来,“妈,我以后不去上钢琴课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听上去很是痛苦,少年捂着头没有去看母亲的表情,他自然不知道何妤蕾表现得有多么痛心,“为什么?”她大声地质问他,贺北凡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去上钢琴课?”何妤蕾整个人都变得沮丧无比,她不明白贺北凡为何会这么和自己说。她拉扯着儿子的衣袖,“你不是说你喜欢弹钢琴吗?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去上钢琴课?”何妤蕾显得越发的激动,她甚至感到一种久违的愤怒,面前吞吞吐吐的贺北凡让她失望透顶。北凡显得很为难,他真的不好和母亲说实话,他害怕她伤心,更害怕母亲在自己的面前落泪,所以,沉默对于贺北凡来说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你说话呀,你哑巴了?”何妤蕾一向温柔,几乎不对贺北凡大吼大叫,但今天是个例外。因为这孩子现在的表现着实很令她费解,她不明白为何自己辛辛苦苦地在外面打拼,贺北凡居然一点也不珍惜,更不领情,这着实让何妤蕾很寒心,因而她急于知道贺北凡内心的真实想法,却一点也体会不到孩子的苦心。 见北凡这副沉默不语的样子,何妤蕾更是感觉自己气不打一处来,“我问你话呢,你什么意思呀?”她冲他怒吼了起来,贺北凡表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内心却难受到了极点。但何妤蕾却显得异常的冷漠了,“你不说,我来替你说好不好?”她抽泣了一下,“因为你没有这个恒心。”可能由于她实在无法理解北凡的行为,所以嘴中的话语越发的难听,更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地向外吐,“你干什么事情都喜欢半途而废。”女人说到这里显得越发的疼心,她还是不想把自己的孩子说的这么不堪的,但事实就摆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爆发。 “所以,我当初就不应该相信你。”她的话语变得越发的无情,“你说你喜欢音乐,还苦苦地哀求我。”何妤蕾的泪毫不争气地往下淌,“行,我答应了你,我让你去学艺术。你说你喜欢钢琴,好,我给你报了钢琴课让你去学。”女人说着又捂着自己的嘴,实在不愿意哭出声来,“我对你,难道还不算仁至义尽吗?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又说你不想再上钢琴课了,北凡,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何妤蕾说着失落地摇摇了头。 而站在一边的贺北凡更是心如刀绞,母亲的泪水与数落像一把把尖刀向少年刺来,令他躲闪不及。他的心里很苦,却一点也没有办法坦露出来。而这正是让何妤蕾最痛心的,她多么希望,北凡可以反驳自己,告诉她不是这么回事。但少年并没有这样做,相反,他却站在那里默不作声,似乎默认自己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对的,他就是这么不堪。 但何妤蕾还不甘心,她一定要贺北凡亲口告诉自己他的想法,“你说,你不愿意去上钢琴课是不是因为觉得累,不愿意吃苦?”她的话一针见血,总要明白孩子的真实想法才好。听母亲这么责问自己,贺北凡竟然感到无比的失落。少年日日苦练,对于所学的曲目全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而母亲居然这么去想自己。 但北凡终究没为自己辩解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显得认真而平静,“对,没错,我是不愿意吃苦。”他的语气很笃定,看不出有丝毫的难言之隐,但他却不忍心去看何妤蕾的那张脸。 “你……”女人显得很是激动,她扬起了手掌,眼看着就要往北凡的身上抽去。少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即便现在挨母亲一耳光,他贺北凡也心甘情愿,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但让北凡没有想到的是,何妤蕾的这一巴掌却迟迟没落在自己身上。母亲的手扬在了半空中,既而又缩了回去,脸上的表情很痛苦,那双眼眸里浸满了泪水。 179 无视 澄邈刚走到家门口,正准备敲门,又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打消了这个主意。男孩默默地掏出了校服衣兜里的钥匙,插在门上,轻轻一转门便开了。不出他所料,澄建军还坐在沙发上,不,更确切的说是躺在沙发上。只不过,这一次家里的电视机没有开,父亲正拿着自己的手机,看上去很是专注。 因为昨天的事情,澄邈也不愿意对父亲说什么,他还是一贯的沉默,脸颊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邈哥默默地走进了自己的书房。一眼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那个行李箱,今天他就打算离开了,想来这个箱子也是派得上用场的。只是那蓝色的箱面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像是许久都没有使用了,这么想着,澄邈觉得有必要将它擦拭一番。 邈哥从自己的书房走了出来,经过客厅的时候,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似乎实在不愿意看见澄建军的那副嘴脸,但事实证明是澄邈自己想多了,父亲也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男人还是躺在沙发上玩着自己的手机,这竟让澄邈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但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而是又向厕所走去。男孩拿起架子上的干抹布放在水笼头下,看着水中的抹布被水笼头滴落下来的水滴一点一点的湿润,他觉得自己的心里越发的空落。 澄邈看着水笼头发了几秒钟的呆,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这个举动很傻,慌忙地关上了水笼头,将手中的抹布拧开后,澄邈又再次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这一次,少年特意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父亲,但正如他所料,澄建军就像没有看见他似的。似乎他这个儿子在父亲的眼里和空气没有什么区别。即便很想让澄建军过问自己几句,但父亲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就足以让邈哥心灰意冷。男孩颇为丧气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一会儿,他开始忙碌起来。澄邈人虽高挺,但并不够结实,面前这个大型的行李箱对于他来说,并不那么容易挪动。但少年又沉下心来,毕竟,整理行李是自己的事情,这样的小事也不好去劳烦自己的父亲,这么想着,澄邈开始拉扯角落里的行李箱,他一使动,手腕上的青筋随即显露了出来。 澄邈颇为费力地将行李箱拖到了课桌前的地板上,他弯着腰非常的不方便,随即蹲坐了下来,男孩用手中的抹布顺着蓝色行李箱的纹理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抹布所擦拭到的地方便会变得焕然一新,虽然膝关节已经感觉到了不适,但澄邈并没有那么娇气,他做起事情来细致入微,即便这样的琐事,他同时可以打理得很好。邈哥耐着性子,将行李箱的外皮擦拭得发亮,看上去是崭新的,似乎并没有被人使用过一般。少年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打量着面前的箱子,嘴角是一丝满意的笑容。事实上,澄邈还是蛮有成就感的,他拿起了手中的抹布向书房外面走去。却见父亲还是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和方才自己回家时的姿势没有什么两样。 “爸。”澄邈实在耐不住自己的性子地动了动嘴皮子,他现在不得不开口,他打算告诉父亲自己要住校的事情,但还没有等他说话,澄建军却先开口了。“你要是饿了,就自己下去买点吃吧,我实在不想做了。”他一副撂挑子的模样,澄邈却早就习以为常,母亲时常出差,而每当他和父亲两个人在家时,父亲是不会做饭的。无奈,邈哥只能自己下把面条吃。他若是不想做,便只能随便买个馅饼来打发自己。 这不是,邈哥还没有考虑午饭的事,澄建军就按捺不住性子的推卸责任。少年竟一时语塞,面对这样的父亲,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澄建军却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异样,他还是自顾自地躺在沙发上玩,原本,妻子在家的时候,他还会装个样子,至少,还不会显得如此懒惰。但现在,就只有他和儿子两个人在家。澄邈是怕他的,他自然也不用在儿子的面前掩饰什么,所以便肆无忌惮地玩乐。 澄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良久之后,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和澄建军说一声,“爸。不是中午饭的事,我想和您说一声,我……”邈哥重要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又被父亲打断了,“我现在正忙着呢,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等到晚上再说吧。”男人的语气非常不耐烦,看也没有用澄邈一眼。少年颇为低落地咬了咬自己的唇,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父亲的眼里变得这么卑微了,男人现在看他一眼都会觉得是在耽误自己的时间。若是澄建军忙于工作吧,澄邈也能理解,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父亲竟然因为那些无聊的手游将自己抛在了一边,这实在是让澄邈受不了。 “爸。”澄邈又叫了他一声,眼眸里充满了委屈,“您就不知道我想和您说什么吗?”他说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沙发上的男人,他高挺的鼻梁看上去是那么冷漠,这么不容易让人走近。听见儿子的问题,澄建军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他扭过头来白了澄邈一眼,“一个男孩子说话吞吞吐吐的,像样儿吗?”澄建军说着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哎,你要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呗,拖拖拉拉地像什么样子?”澄邈也不知道父亲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躁,他还没有说几句话又被父亲数落了一顿。 “哦,那个,我想和您说,我要去住校了。”邈哥一口气地把事情交代完也并不觉得突兀,不知为何,澄邈总是想让父亲表个态。哪怕,男人只是装作在乎自己也能让澄邈的心里好受一些,但他并没有。“嗯。”澄建军很是敷衍地回答了一句,这样一副淡然的态度甚至让邈哥怀疑父亲倒底有没有听见自己所说的话,澄邈咽了咽嗓子更难过了,“我这次走,可能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了。”男孩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住校?”这一次澄建军似乎听见了儿子的话,“那你要不想在家住的话,你就去住校吧。”他的语气听起来一如既住的冰冷,没有丝毫的温度,他对于澄邈的态度非常无谓,因而也没有任何的疑惑,但对此少年却不甘心,他还想要再和父亲解释什么。 男孩的头低垂了,语气中充满了一丝无奈,“那个,不是我自己要住校的,是学校……”他多希望澄建军可以听完自己所说的话,但他不免又要失望了,男人的态度还是那么的冷漠,似乎,自己只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你们学校的事情我不管不着,你要住校,你就去吧。”澄建军的话说得很轻巧,即便是现在和澄邈说着话他也不够专心。那双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手机屏幕,让澄邈有一种想把手机夺过来摔碎的冲动,但他是一个有分寸的男孩,最终也没有这么去做,他只是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与其说是平复自己的心情,倒不如说是在忍耐着什么。 良久之后,邈哥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他实在不愿意因为那一点点的父爱而卑微求全。罢了,他并不奢求谁的关心,澄邈就是澄邈,一个向前走,是他的正常状态,因而男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向自己的卧室走去,打开大衣柜的时候,他又努力抑制住自己眼眶中的泪水,不让它们掉下来。为了转移注意力,澄邈也只好让自己忙碌起来,男孩开始收拾衣架上的衣服,这似乎也是一种渲泄吧。 他将秋天的帽衫和外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行李箱里。这样的工作看起来繁琐又耗费时间,却最能排遣情绪,想来,他已经十七岁了,并没有多么真切的体会到父爱。不过,这也无所谓了,他即将离开家,开始自己的独居生活,是不需要他人过多的关心的。一向坚强的澄邈,自愈能力也是超越同龄人许多,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变得越发的平静,几乎不带任何思想感情地收拾好自己秋天的衣物。澄邈站起身,正准备关上大衣柜的时候,那件黑色的羽绒服映入了他的眼帘。 男孩摸了摸上面的料子,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了下来,又显得有些犹豫的样子,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取掉了羽绒服上面的衣架,将它折叠了起来和自己秋季的衣物放在了一起。他心一横,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再回来也不知是多时了,还是多带些衣物为好,索性将衣柜里的围巾和手套也一起塞进了行李箱里。 当一切都准备就序,澄邈盖好了行李箱,他站了起来,意识到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但他忽而变得迟疑了,动作又显得那么缓慢。男孩升起了行李箱的提手,然后慢慢地推着它来到了客厅。沙发上的男人看上去一脸疲倦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还是睁着的,还孜孜不倦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脸颊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爸,我走了。”澄邈轻轻地说了一声,还冲躺着的澄建军摆了摆手。但男人脸都没有侧一下,显然也没有看见少年的动作,“嗯。”他还是没有任何温度的一句话,就在这个时候,他对澄邈还是爱搭不理。 “爸。”男孩又叫了他一声,眼神中流露出了明显的不舍,他有一些哽咽,可是父亲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良久之后,澄邈又平静了下来,“那我走了。”这一次男孩并没有等待父亲的回答,他拖着行李箱径直走出了家。但当门被“啪”的一声关上的时候,澄邈的泪却夺眶而出。 少年捂了捂自己的嘴,不可以,他不应该这么脆弱的。这样想着,澄邈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向楼下走去,只是动作显得异常迟缓。 180 驱逐 漆黑的夜,雨水拍打着窗棂发出霹雳啪啦的响声,没有星星的夜晚,冷风呼啸。书房的灯还亮着,少年伏在课桌上,双眸微闭,呼吸均匀而持续。脸颊微肿,却看上去很平静。略显稚嫩的右手中还握着那只黑色的水性笔,习题卷上出现了几道划痕,左胳膊在课桌上舒展着。北宸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很享受这样的时光,他实在太累了,也太忙,忙碌到睡下了一个好觉,但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习以为常。这样想来,趴在课桌上睡一宿也没什么,至少,他可以多睡一会儿。 客厅里,茶几上谢澜正和泽知荀讨论着他们的婚事,外面的雨很大,客厅的窗户不停地作响,但这些一点也影响不了他们的兴致,两个人谈得很是投机,但这一切熟睡中的贺北宸自然不知道。“你听我说澜澜,希尔顿大酒店可是上气派的,我们要是举办婚礼呀,就要找一个气派上档次的地方,到时候摆上他几十桌把亲朋好友都叫来,也让他们饱个口福。”泽知荀越说越激动,不由得喜上眉梢。 “知荀,我也觉得这家酒店不错。”谢澜似乎很赞同未婚夫的说法,女人抿了抿唇又面露难色,“可是,我们办不了几十桌吧。”她看着泽知荀的目光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这边,几乎没有什么亲戚,同事朋友嘛倒是有几个,但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再婚了。”谢澜说着头低了下去,显得很犹豫。 “这有什么?”泽知荀倒不以为然,相反,他对谢澜这副犹豫的样子很是不解,他皱了皱眉,语气中略带些不满,“澜澜,我们俩结婚的事情有什么不能告诉他们的。二婚又怎么了?我们光明磊落的,怕谁在背后指点呀。”男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丝毫不在意外界对他们的看法,对于谢澜的怯懦他更是显得不屑。 “那,好吧。”与其说是应和,倒不如说谢澜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才勉强答应了,“可是。”女人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说,用不用叫贺黎来呀?”谢澜实在是困惑,不得以才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泽知荀,想来,他们四个人之前是大学最好的伙伴,后来各奔东西了,这几年的时光也改变了他们许多,现在冷漠刻薄的贺黎便是最好的例子。 泽知荀的神情忽而变得严肃了,男人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思忖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叫他,叫他干什么呀?”他说着倒显得有些气愤,“澜澜,贺黎他早就变了。你别在想他了好吗?难道,他对你的伤害还不够大吗?当初,他和你在酒店的那个晚上……”男人说到这里,却被谢澜慌忙地抓住了手,女人几乎用哀求的目光望着他,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 “知荀,我求求你,你别说了,让北宸听见不好。”谢澜的脸色很是难看,像是患了一场大病。“你到现在还护着那个贱种。”泽知荀越说越觉得气愤,忽而又叹了一口气显得意味深长,“澜澜,当初你就不应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这样做对不起贺宇群,你也伤害了我。”男人说到这里脸侧向了一边,显得很是伤感。 “可是,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你再说这件事情,还有什么意思呢?”谢澜哽咽了,她不明白泽知荀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揭她的伤口。泽知荀虽然气愤,倒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爱人难过,“罢了,罢了。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男人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根本过急不去,“只是,我一看见那个野种,我就不由得想也贺黎的那副嘴脸,巴不得把这个孩子掐死。”他的恨意表达的如此露骨,咬牙切齿,字字掷地有声,但谢澜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相反,她非常能理解泽知荀现在的心情,但作为贺北宸的母亲,她又忍不住地劝说,“好了,知荀,北宸他是无辜的,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什么错。”她的好言相劝倒让泽知荀越发的生气。 “他是无辜的?”泽知荀冷笑了一声,“那个下贱货,身上流着他贺黎的血,长大以后就和他父亲一样,畜生东西。”男人对北宸肆意的悔骂却全然不顾谢澜做母亲的心情。但女人却表现出了异常的忍耐力,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半天没有说话,又忽而想要找个借口离开。 谢澜一侧脸看见墙壁上的钟表,表盘里的时针指向了十二点,“都已经这么晚了。”女人喃喃自语道,可下一秒她却有些慌神,“不对呀,这孩子怎么还没有写完。”谢澜慌忙站起身向贺北宸的书房走去,把泽知荀晾在了沙发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去看看北宸。” 女人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少年的书房门口,却一下子愣住了。只见北宸趴在课桌上熟睡着,脸颊上略带些疲倦,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这么晚了,不然,就让孩子休息吧。”但当这个想法刚一萌生的时候,谢澜就把它掐死在了摇篮里。“要是纵容他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女人这样一想又不由得横下心来,在教育孩子的这方面谢澜一向以苛刻见长,“贺北宸,你给我起来,贺北宸。”谢澜喊了他两声,奈何少年实在睡得太死,根本不搭理她的叫喊。 谢澜却没有心软的余地了,她一旦决定好的事情,谁也别想再扭转她。因而女人慌忙去拉扯北宸的胳膊。这一次贺北宸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男孩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的痛苦,他的眉头锁在了一起,原本那种安详的状态又被母亲所打断了。贺北宸挣扎着,透过朦朦胧胧的睡眼,他隐隐约约地看见谢澜站在自己的面前。 “妈,您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北宸的声音显得很微弱,语气中溢满了请求,他真的希望谢澜可以放他一把,但那也仅仅是少年自己的想法而已,母亲并没有把他的哀求和生理的需要放在眼里,“起来,听到没有?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你就睡?”谢澜的声音变得越发严厉,全然不顾贺北宸的身体状况。 但北宸的困意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自控能力,少年仍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谢澜因此而发了火,“站起来写,快点。”谢澜努力平息着火气,让自己看起来更平静一些,“我给你三秒中的时间,三,二……”贺北宸就是贺北宸,对于母亲逆来顺受,言听计从几乎成了他的本能。即便再痛苦,但他却努力一起身,却摇摇晃晃有一些站不稳的样子。那双手不得不撑在桌子上,险些要一头栽下去。即便北宸已经做出了让步,但谢澜还是不满意。她仍然站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数落,“贺北宸,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我让你做题,你竟然敢睡觉。” 贺北宸的表情很是无所谓,他也懒得去搭理谢澜。若说睡觉,这并不是胆量的问题。人乃血肉之躯,睡意自然是一种正常的欲望,北宸实在没有办法控制。既然母亲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北宸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向她解释。 “你问你话呢,你听到了没有?”谢澜狠狠地拍了几下桌子,想让儿子更清醒一些,“你的时间是怎么规划的呀?”女人说着又看了看课桌上的钟表,“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你卷子做了多少了?”谢澜说着一把夺过了习题卷,略略地看了两眼,“哼,你连一半都没有做完。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你的学习效率在哪里?”她说着发疯似的将习题册撂在了地上。 “按理说,像这样的题量你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应该做完了。”谢澜越说越生气,狠狠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个时候,坐在沙发上的泽知荀按捺不住了,他闻声走了过来,一只手搭在了女人的腰间,“怎么了,澜澜?发这么大火干什么?”知荀望着谢澜那张泛白的脸,不由得有些心疼。 但谢澜并没有及时回答泽知荀的问题,而是一脸怒色地望着早已疲倦不堪的孩子,“贺北宸,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在学业上你变得不思进取。”她的话刻薄而没有任何的温度可言,但北宸却早就习以为常,只是这次真的不愿再迁就她,“妈,您够了。”他淡淡的一句话溢满了无可奈何。 “你说什么?”贺北宸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更是让谢澜没了性子,“你看看你今天的状态,剩不那么多题没有做,我数落你两句怎么了?”女人的语气很是刚硬,像是把北宸逼到了死角,“你今天必须给我做完,做不完你就不许睡觉。”谢澜下达了最后一道指令,以往这个时候,她发泄完了都会有一种快感,但今天贺北宸并不打算给她这个面子。 “我不做。”北宸虽犯着困,但语气却显得异常坚定,对于母亲这般无理取闹的行为他也不打算再忍耐下去。“你说什么?”谢澜有些不相信北宸会违背自己的意思,但事实就这么摆在她的面前。 “我不做。”男孩皱了皱鼻子,显得非常的痛苦,“我现在困成这样,您让我做题又有什么意思呢。”他说的很在理,但谢澜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令人没想到的是,谢澜还没有说话,泽知荀就按捺不住了,“你妈让你做你就做,哪有这么多道理可讲。” 但北宸也是一个倔脾气,更何况对于泽知荀,他是不会轻易屈服的,“不做。”少年想都没有想就回复道。 “混账东西,你敢和你妈顶嘴。”泽知荀看着贺北宸的那副样子越发的厌恶,他叹了一口气又像在威胁他,“你今天做不做,你要是不做就滚出去,别在这个家呆着。”看看泽知荀的那副嘴脸,大有把泽知荀驱逐出门的意思。 但这个家对于北宸来说也没有什么呆的必要了,“行,我走。”他很平静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身上的校服北宸回家时就没有脱下来,所以现在,要离开对他来说岂不是很方便。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多少困意了,便径直走到了家门口的鞋柜前。 “知荀,你干什么呀?这么晚,孩子出去会冻坏的。”见贺北宸在穿鞋谢澜开始慌张了起来,但站在一旁的泽知荀却不以为然,“怎么了?你还心疼他,看这贱种被你惯得不像样子。”男人又抬了抬眉,颇为不耐烦地白了北宸一眼,“你不是不写吗,还顶撞你妈。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这个家你要不想呆,你就再别回来了。”男人撂了一句狠话。 贺北宸却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男孩系好自己的鞋带,随即拉开了家门。之后,门便被北宸重重地摔上了。 181 淋雨 楼道里的灯光很是昏暗,北宸却没有多想,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台阶下走去,走到单元楼门口时少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迎面便是刺骨的寒风。夜雨绵绵,更像是天空的眼泪肆意地流淌,门前的那片树林被风雨吹打得吱哑作响,地上的一个个水洼也被雨水所溅满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往常这个时候贺北宸已经睡了,但今天他却无路可逃,既然已经选择离开,他是断然不会再回去了,这样想着北宸几乎没有任何思索地就往外走。 刚一出去,少年便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冷,冷入心扉。冰凉的雨点无情地打在他的身上,那层单薄的校服很快就变成了摆设被雨水所浸透,北宸浑身都湿了,像落汤鸡一样狼狈。他不由得将自己的臂膀抱在怀里,但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这样的举动却显得太微不足道。当寒冷已经袭击了他的每一个细胞时,北宸也变得麻木了,他的步伐开始变得轻盈,索性沿着小路向院落外走去。周围一片漆黑,但北宸显然不在乎这些,他继续往前走,球鞋里已浸满了雨水,但这并没有妨碍他要离开的决绝。 不知为何,现在的北宸很想去见见他的父亲。想当初,那个男人离开时还是那么地慈爱而安详。在他记忆中的父亲是沉默寡言的,只是他总是对自己笑。那种笑容至今也让北宸觉得温暖,只可惜,男人走的时候,他还太小,现在已经很难记忆起他的容貌。贺宇群走后,这个世界对北宸都失去了笑意,他不断忍受着这个世界对他的鞭打,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想想,贺北宸,你真是可怜,在你这十几年的生命中有没有一个真正懂你的人,有没有一个人能体会到你的感受,你努力地学习,只不过是为了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毫无感情的动物,可是,即便这样,你也逃不过那种痛苦。所有的冷漠与无谓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可既然这样,他为何要出现在这个世间。 北宸越想越是苦闷,他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却已然看不清前方的路。渐渐的,少年来到了那条寂静无人的街道,此时,也只有昏黄的路灯还孤单地亮着,只是那微弱的灯光却实在照不亮北宸的无助与迷惘。少年沿着街旁的路灯继续往前走,磅礴的大雨中,澄黄色的银杏叶被无情地吹落了,原本枯黄的树枝此时也变得更加的光秃。 与此同时,家里的灯还亮着,谢澜在沙发上坐卧不安,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是凌晨两点了,但贺北宸却全然没有回家的意思。夜雨不断拍打着窗户上的玻璃,便更让谢澜感到心烦,女人此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一旁的泽知荀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男人的心很大,他看着影碟,还时不时地发出几句笑声。雨越下越大,泽知荀却是一副嘻皮笑脸的面孔,这不由得引起了谢澜的不满。 女人拍了拍泽知荀的腿,“知荀,你说这孩子怎么还没有回来?”她显得异常的焦虑,嘴唇都开始不住地颤抖。而身旁的男人却把她的话当作儿戏,“没回来就没回来呗,男孩子嘛,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但注意力显然没有放在谢澜身上,整个人还沉浸于影片戏剧性的情节中,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很轻松。 “可是。”虽说心狠,但贺北宸也是她谢澜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没有理由不担心,“你说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他穿得这么单,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办?”谢澜抿了抿唇,看着窗外的夜色,竟有一些后悔,“你说,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他也只是犯了困而已,就让他出去淋雨……”谢澜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泽知荀无情地打断了。 “让他出去淋雨怎么了?”泽知荀白了她一眼,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澜澜,就是因为你老惯着他,所以他才敢顶撞你。贺北宸现在还没有成年呢,他就敢这么你说话。那要是再长大一点呢,他不得翻天了。”男人的声音高了八度,他一向看不惯北宸,更看不惯谢澜护着他。 “可是。”女人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有些心慌,“外面的雨真的很大,我怕他……”但还没有等谢澜说完,泽知荀的态度就变本加厉了,“你护着那个贱种干什么?他不是要去淋雨吗?那就让他去呀,病倒了话该,那是他自找的。”泽知荀的话说得很绝决,几乎不留任何的情面,却没有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谢澜脸色变得很难看。 “知荀,我不允许你再这么骂我的儿子,他的确做错了,但你也不应该这么说他。”谢澜的表情很严肃,女人像是憋了很久才把自己的心里话吐露出来。“哼,谢澜,你什么意思呀?”泽知荀笑了,却是那种阴冷的笑,“我说错了吗?难道贺北宸不是个贱种吗?你干嘛还护着他,怕是因为忘不了贺黎吧。”他的语气很淡,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的令人厌恶。 “泽知荀,你……”谢澜竟气得说不上话来,“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她望着男人的那张胖脸,越发的感到反感。“我?”泽知荀用手指了指自己,却仍是一副无赖模样,“我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他身上既然流着贺黎那个混蛋的血,我自然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免得他长大和他那个畜生爹一个德性。”他的话越发的咬牙切齿,像是恨之入骨。 “你要教育他?”谢澜觉得这个理由实在太过牵强,“你那是教育他吗?他犯错,你让他出去淋雨,以他的健康为代价,这也叫做教育。”女人的声音变得哽咽了,她实在不明白泽知荀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对于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失望至极。 “对啊。”泽知荀却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既而又讨好他道,“澜澜,我们若是结婚了,贺北宸就是我名义上的继子。若是他现在犯错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以后他又怎会把我放在眼里。”男人这话说得也有道理,谢澜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但下一秒她又感到异常的不安,“可是,你对他的惩罚也未免重了些吧。”女人还是感觉泽知荀这么做不妥当。 “这有什么。”男人抓起了果盘里的一颗葡萄填进嘴里,“这只是对他的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他下次若是再敢顶撞你,有他的苦吃。”泽知荀不经意间瞥了谢澜一眼,见女人还是一脸忧愁的样子,“哎呀,好了,澜澜,你把心放到肚子里。他又不傻,外面雨下这么大,他能去哪。没准现在在楼道里呆着呢。”泽知荀说着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他又哪里懂得少年的倔强。 凌晨三点,北宸沿着街道越走越远,雨水夹杂着男孩的泪珠顺着脸颊直往下淌。他略长的头发湿漉漉地站在额头上,本就破旧的球鞋此时也沾满了泥渍。北宸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已经在大雨中走了两个钟头,早已没有了那种寒冷的感觉,相反,他的全身开始发烫,头也开始剧烈的疼痛,但他仍在不停地抽噎着。街道旁边的店铺早已关了门,这秋天的一切都显得太过凄凉。狼狈的人还在街上行进着,而秋雨却没有一点怜悯之意。 又走过了一条街,北宸抬起头来望着街角的路灯。那些透明的雨珠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清晰了起来,在贺北宸的面前,它们叫嚣着,在半空中横冲直撞又披头盖脸地向男孩砸去。苍穹之下,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北宸倒有些释然了,他的皮肤变得滚烫,不过少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倒觉得自己是时候该淋一场雨了。 北宸索性将脸仰了起来去接夜幕中砸下来的雨珠,沉重的雨水冲击在他的伤口上,令他感到了生疼,但同时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隔着泪眼看世界,整个世界都在哭。他已然呼睁不开眼,索性闭紧了自己的双眸,任由那些冰凉的液体从他的脸颊滑落。下一秒,北宸张开了自己的手臂,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舒舒服服地淋场雨吧,伤心的时候,北宸只愿躲在雨里,痛快的淋一场。至少,在这没人寂静无人的时刻,他只是他自己,褪去那层坚强向外壳,只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天空哭的时候,竟可以如此的放肆,那为什么他贺北宸不可以。泪,它究竟是什么味道的,当那些情感的渲泄物顺着嘴角流进了北宸的喉咙时,他感到到异常的苦涩。 也不知在雨幕中站立了多久,男孩终于累了。他的双腿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自己了,那双瘦长的腿骨开始前前后后地摇摆,北宸像是渐渐失去了知觉一般,那张在夜雨中张开的手臂在一点一点地向里合扰,他的皮肤已然变得滚烫可自己却无从而知。额头的热度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那层单薄的校服便湿漉漉地粘在身上,北宸很想在街边坐一会儿,他实在太累了,这种感觉更像是上次卧病在床的前兆。 可他已然再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躯,他没有知觉地前倾,显然已经失去了定立。终于,他倒下了,泥水溅在了他的唇角。那张英俊的侧脸贴在了石子路上,蹭破了皮,一道血珠流了下来,北宸却感受不到疼痛。雨幕中,他睡下了,雨水不断侵蚀着他的肌体,但这对于贺北宸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182 苏醒 天已经大亮,北宸却躺在被窝里,没有任何要醒来的意思,少女担忧地摸了摸男孩的额头,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的严肃,既而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贺北宸很平静地躺在那里,只是受伤的脸颊上还带着泥渍,看上去狼狈致极。 “怎么样?他好些了吗?”晏桉颇为担心地问道,每过半个小时,他都会问玙璠相同的问题,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如既往的否定。谭玙璠摇了摇头,少女的发丝在此时看起来异常的凌乱,她的嘴唇已然没有了什么血色。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躺在病床的人是她自己。 “你是在哪儿发现他的?”胖桉不由得有些好奇,他望着贺北宸那张沾满了污渍的脸,显然不明白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桉子的脸微微地侧向玙璠,她也像得了一场大病似的,看上去很憔悴。 “唉,别提了。”小宇宙叹了一口气,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玙璠实在需要让自己先平静一下,几秒之后,少女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看见他的时候。”小宇宙说着又无奈地摇摇头,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但又实在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那种苦楚,“桉子,他整个人倒在街上。”玙璠说到这里便显得更加激动了,“他,他浑身都是泥水,那校服……”说到这里,谭玙璠觉得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了,她那只双皙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小声地抽噎。 这让坐在一旁的胖桉有些无所适从,他还从未见小宇宙哭得这么伤心过,而晏桉呢也是个柔软心肠,他最见不得女孩子在他面前哭泣。桉子慌忙翻找起自己的裤兜,从里面掏出了一包纸巾,他用微胖的手指抽出了一张递到了小宇宙面前。 “玙璠,你别哭了。”胖桉好心地劝慰道,“这不是。”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北宸只是发烧而已,没有什么大碍的。”此时的他显得笨嘴拙舌,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好。见看看挂着点滴的贺北宸,他更是感到一阵心慌。 “可,可他到现在都没有退烧呀。”一向以乐天派著称的谭玙璠,此时却显得沮丧无比,“桉子,你说,你说他已经烧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见一点退呀?”玙璠并没有去接胖桉手中的纸巾,而是任由眼中的泪不断地向下淌。 “玙璠,你别担心了。”见小宇宙这副泪眼汪汪的样子,胖桉感觉自己的心里就像猫抓的一样难受,“可能,北宸真的是冻了很久,所以并不那么容易退烧吧。”他自顾自地揣测道,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已经在北宸的病床边坐了几个小时了,可至今也不见他好。 “哎,我就想不明白了。”谭玙璠用手撑着额头,是显而易见的哭腔,“你说,桉。要是我今天没有看见他会怎么样?那他是不是现在还在街上躺着呢?”玙璠一想起北宸躺在泥水里的样子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心塞,眼眸中的神情是黯淡的,怎么也提不起来精神。 “可能。”晏桉原本想要安慰她,却又发觉谭玙璠的推测不无道理,“嗯。”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或许,也会有好心人把他送到医院吧。”最终桉子还是艰难地舔了舔嘴唇,有些牵强地说道。但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太过荒唐,随即闭上了嘴。 谭玙璠沉默了,她哭得有些头疼,“我就不明白了。”少女的语气中包含着几分愤怒,“你说,北宸到底做错了什么,谢澜要这么折磨他?”她的泪很苦,顺着眼角划过脸颊滴落在少女的锁骨。她每一个问题都会让晏桉感到无比的为难,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可能……”胖桉只是说了两个字,却不知道该如何顺下去,气氛又僵住了。“可能,是因为宸没有达到她的要求吧。”他撇了撇嘴,很是无奈地猜测道。“但,这女魔头也太狠心了吧。昨晚雨下得这么大,再怎么样也不应该让北宸出去淋雨呀。更何况,还是整整一夜,他肯定会病倒的。”晏桉只顾倾吐着自己的不满,却没发现谭玙璠的心情更糟糕了。女孩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地叹气。桉子不成想放在自己心坎的话反倒起了添油加醋的效果。他开始后悔,但已经无济于事了,小宇宙的怨气像是要全部爆发出来,“她怎么能这样呢?一点分寸都不懂吗?就算北宸不是她的亲身骨肉,她也该有一丝的怜悯呀。更何况……”谭玙璠说到这里实在难再说下去。 但却被晏桉一句话道破了天机,“可能,就因为北宸是她的亲身骨肉吧,所以,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毕竟,母子之间没有隔夜愁。更何况北宸这个人又很大度,对于谢澜他也一向采取隐忍的态度。所以,她才会这么没有分寸。”桉子平时看上去愣头愣脑的,却把谢澜分析得入木三分。但在谭玙璠的眼里谢澜就不只这么一点过错了,这个女人着实罪大恶极,“真是给脸不要脸。”她恶狠狠地说道,晏桉从未见过小宇宙说如此刻薄的话,今天头一次听,见少女嘟着小嘴的样子倒觉得有些俏皮,但他又察觉到玙璠此时的愤怒,便什么也不敢说。 他们正说得起劲,一直躺在病床上的贺北宸却有了一点小小的动静,男孩张了张嘴,像是在说些什么。“北宸,你怎么了?”谭玙璠慌忙将耳朵侧了过去,晏桉粗心大意,他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所以面对小宇宙的举止,他显得一头雾水。见胖桉一脸懵圈的架势,玙璠却很是急切的样子,“他好像说话了。”玙璠淡淡地说道,又将自己的身子凑得更近了一些。 “水,水。”贺北宸的薄唇微微动了动,他的声音很是细微,可玙璠却听得一清二楚。下一秒,少女便按捺不住了,她匆匆忙忙地向病房外走去。晏桉倒一脸的疑惑,“玙璠,你干什么去?”可谭玙璠根本无暇理会他的问题,她大步流星地向电梯间走去,那映入眼帘的却是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小宇宙的心在胸腔里“呯呯”直跳,她看上去很是着急。终于,玙璠像是想明白了,她疯了一般地像楼梯口冲去,正赶上端着吊瓶的护士。慌乱之中,谭玙璠自然顾不了这么多,便直直地撞了上去,年轻的小护士也没有任何的防备,手中端着的玻璃吊瓶被玙璠撞翻在地。玻璃瓶“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里面的药水溅在了楼梯上。 “哦,对不起。”小宇宙也只是一句简略的道歉,便一溜烟没有了踪影,只留下年轻的小护士还站在楼梯上看着那一堆碎片发呆,她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晏桉一脸愁苦地坐在北宸的病床旁边。北宸的眉头微皱,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只是那略微泛白的嘴唇还在不安分地说些什么,但贺北宸的声音实在太小,桉在趴在一旁听了许久,也没有听出来个所以然来。男孩用白胖的手轻轻地抚在北宸的额头,烫,还是很烫,这可如何是好。玙璠却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胖桉也下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正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猛的一下推开了,晏桉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玙璠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女孩的额头上泛起一层细细的汗珠。看上去很是匆忙,那只白皙的手中还握着一瓶矿泉水。胖桉张了张嘴正想要问什么,谭玙璠却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女孩径直走向病床前的男孩,随即弯下腰来。玙璠拧开了瓶盖,她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看了看水中的矿泉水瓶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下一秒,小宇宙蹲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将塑料瓶中的纯净水往小小的瓶盖里倾倒。胖桉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惊扰到玙璠。少女更是小心,生怕将瓶中的水倒在了外面。终于,玙璠完成了第一步,那些细小的水珠积满了小小的瓶盖,小宇宙缓缓地站了起来,手中的那个小瓶盖端得很是平稳,她又和他靠近了一些。 玙璠凝望着少年的脸,那一张脸并不帅气,甚至布满了泥污,但却让女孩那么的喜欢。无论他是微笑的,哭泣的,玙璠都喜欢。即便有一天他失去了身上的光环,甚至变得狼狈不堪,在玙璠的心里,北宸永远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他是她的少年,他一定会好起来。这么想着,玙璠又有了一些活力,她的腰又半弯了下去,将矿泉水的瓶盖送到了少年的嘴角,那张嘴上有伤,所以小宇宙便更加的用心。 小瓶盖里的水珠顺着北宸的嘴角流进了他的喉咙了,让他忽而产生了一种知觉。玙璠喂完他后又轻轻地将瓶盖挪开,女孩直起腰来,默默地望着他。胖桉的那双眼睛更像定在了病床上一般,他望着少年的脸,等待他苏醒过来。北宸忽而有了一些知觉,只是头还是很疼,他眉头紧锁着,一双眼睛挣扎着想要睁开。 “北宸,你还好吗?”玙璠的声音轻柔而充满了心疼了,下一秒令胖桉觉得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小宇宙抓起北宸的手,她白皙的手指在上面抚摸着,溢满了爱意,“你不用着急睁眼,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陪你。” 贺北宸隐隐约约地听见了玙璠的话,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少年的眼眸还顾不得睁开,一滴晶莹的泪珠却顺着他的鼻翼流下。渐渐,北宸有了一些清醒,既而睁开了眼睛,他看见自己心爱的她眼眶微红的望着他,床边还生着他最好的哥们。 “你总算醒过来了。”玙璠激动得竟有一些哽咽,“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好端端的淋什么雨,这么糟蹋自己。”她颇为心疼地埋怨道,晏桉也坐在床边对他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北宸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张严肃的脸上泛起一丝久违的笑意。 183 严惩 “叮铃铃,叮铃铃。”床头柜上的闹钟响了,声音虽然细微却让床上的少年很是心烦,“哎呀。”澄邈叹了一口气,他翻了一个身,像是在躲蔽着什么,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异常痛苦,他撇了撇嘴,只是那双眼眸还是紧闭的。 但闹钟似乎不甘心,它还在一刻不停地响着,像是非要把澄邈叫起来不可,“哎呀,烦死了。”少年不由得抱怨了一些,竟不由得开始后悔自己昨晚所定制的闹钟。但床头的起床乐的却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它不停地叫着嚷着,丝毫不吝惜地喧嚣。 “够了,你有完没完呀。”澄邈怒吼了一声,将床头柜上的闹钟打翻在地。不知为何,一向好脾气的澄邈竟和钟表闹起了小孩的脾气。终于,在少年的暴怒下,它不叫了,只是呆呆地躺在地上,那样子就像是被主人驯服的宠物。而邈哥呢也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翻了一个身,继续睡下了。这几天少年总是缺少睡眠,每天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每天瘫在床上的时候更是澄邈最幸福的时光,似乎每一个细胞都在享受这种松软的感觉,只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但他又是一个如此赖床的孩子,他嗜睡也只是在补充他本该得到的睡眠而已。 小小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他呼吸均匀而急促,浑身的放松令他沉浸于其中。这个时候,他是没有什么意识的,因而也显得最释然。那双眸微闭,薄唇微抿,时常皱起的眉头此时也舒展了,那张脸上没有了白天的严肃,看起来倒像个孩子。 墙壁上的钟表“嘀嗒,嘀嗒”不停地往前走,窗外的夜色也渐渐地变得稀薄。清晨六点时,天空泛亮了,澄邈翻了一个身,也有了一些清醒。慢慢,男孩睁开了双眼,只是贪婪的四肢还在床铺上瘫着,他朝阳台的方向望去,那一大片枫林在风中摇曳着。澄邈看了看这样的天色,又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他慌忙拿起床头边上的手机。银色的手机屏幕立刻跳出了显眼的字幕,显示时间为6点10分。 “完了,完了。”男孩匆匆忙忙地下了床,“我怎么可以睡这么久?”澄邈不由得开始埋怨起自己来,他走到厕所开始洗漱,看了看镜子中的那张脸。瘦削的脸颊上有了一些血色,可又显得太过于慌乱。男孩心不在焉刷着牙,耳边却又响起了安娜严厉的话语,“以后你要养成凌晨四点起床背书的习惯,我会可以勾划一些背诵任务,每天早读课的时候来找我背……”女人那双眼睛不停地在少年的脑海里浮现,竟令他感觉到了后怕,“这下该怎么样向安老师交代呀?” 澄邈正愁苦着,却忽而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愁苦的时间了,牙缸里的水还剩下半杯,但少年已然没有了洗漱的欲望。男孩将杯子中的水倒在了水池里,之后用凉水随意地揉洗了两把脸却也没有顾得上擦,便去换自己的校服。 短短两分钟之后,澄邈锁在了宿舍的门,他大步流星地向寝室外走去。由于男孩的贪睡今天显然没有时间吃早饭了,他倒觉得没什么。拿一顿普通的早饭来换取睡眠再正常不过了,如此,让胃受一些委屈便成了情理之中。少年像风一般走得飞快,只是还会引来很是学生的目光。 “那不是澄邈吗?他怎么会来住校?”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望见邈哥的背影很是惊讶的样子,她推了一推身边的闺蜜,像是要得到一个答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一旁白胖胖的姑娘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又有一些炫耀的意味,“他可是学校的清北之星啊,是去博中的苗子,现在自然是处于备考状态了。”她的话音刚落,耳边又传来了低沉的声音,“哎,我真是羡慕他。你说,都是从娘胎里出生的,为什么他的智商就这么高呀。”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殊不知澄邈恰巧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少年隐隐约约地听到一群人在谈论自己,只是他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保持着自己的速度向前走着。 这个季节的树叶是天生的舞蹈家,伴随着秋风,它们在半空中跳着优美的华尔兹,一摇一晃中尽显情韵,有些学生驻足于眼前的秋景迟迟不肯挪步。但澄邈却是个例外,他的时间很紧张,显然没有闲情徘徊于此。即便出门晚,奈何少年走得很快,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走到了教学楼。固然觉得疲倦,但并没有多长时间去考虑这些,双肩上的书包压得他很不舒服,更像是催促他加快自己的步速。 爬楼时,邈哥更是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喘息机会,少年几乎是一口气爬上的六楼。站在六楼的台阶上,澄邈不由得有一些腿软,但他并没有考虑这么多,而是转身向右侧的走廊走去。在高二九班的班牌下,他停住了脚。教室里的灯是亮的,很显然,有些同学已经来了。澄邈也自顾自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只是背上的那个黑色书包还显得很是沉重。男孩默默地叹了口气,他有些迟缓地将双肩上的书包从自己的身上卸下来,澄邈刚想揉揉自己酸疼的肩膀便看见班主任安娜蹬着自己的酒红色高跟鞋走了进来。 少年慌忙地拉开了书包,装作正在找书的模样,但澄邈又哪里知道此时女人的目光却定定地望着自己。与他的心慌相反,安娜却显得漫不经心的样子,女人将自己粉嫩的皮包放在了讲桌上。撩拨了一下自己耳边的头发,既而在教师专用椅上坐下了。安娜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一副镇定的模样。她原本等着澄邈来找自己的,再看看讲台下的少年。他仍笔挺地坐着,那双深邃的眼眸定格在了面前的英语课本上,看样子像是忘记了自己所说过的话,看样子得提醒他一下才好。 “澄邈。”女人的两只手相叉在了自己的胸前,轻轻地叫了少年一声。奈何这位清北之星学习太过于专注了,他的两只眼睛在那一面单词表上,略显稚嫩的右手还握着那只黑色的水性笔,不时地在写些什么。安娜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气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澄邈,你过来一下。”这一次,少年的耳膜像是接受到了这个令他忐忑的信息,他慢慢地抬起了头。那双眼睛却恰好触到了安娜那不失严肃的脸,邈哥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现在,他只好让自己佯装平静的样子来争夺那一星半点的心理优势。 既然事情已经摆在眼前,自然也容不得他做更多的考虑,虽然感到了不安,但澄邈还是硬着头皮走上了讲台,但站在安娜身旁的那一刻他竟显得有些束手无策。男孩的两只胳膊不由得背在了身后,两只手相互在摸索着,手心里开始冒冷汗,但安然显然没有看出澄邈的心虚,“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女人淡淡地问了一句,却不由得打了个哈欠,“你开始背吧。”说着,安娜翻开了自己的英语课本,并没有顾得上去看澄邈的表情。 这一刻,邈哥的心跳得异常的厉害,男孩的脸颊开始泛红,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少年的这副状态让安娜不由得感到一丝困顿,“你背啊。怎么,想不起来了?”女人按自己对于男孩的评价来做着揣测,她自然不会把这么优秀的孩子和贪睡联系在一起。在这样一个时代,贪睡似乎是一种错误,更确切地说是一种罪过。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上去很是烦心的样子。 “安老师,那个……”对于一个几乎不犯错的澄邈来说,这样一件事情更是让他难以启口,但睡过了就是睡过了,邈哥是一个直率的人,自然也没有必要为自己掩饰什么。自然有这个本事去做,他自然也有这个本事承认,男孩心一横,索性一股脑地吐了出来,“对不起,我今天早上睡过了。”此话一出,澄邈的脸颊更是烧得滚烫,他低垂着头不敢去看班主任的眼睛,那雪白的齿将下唇咬得越发的紧了。 “你说什么?”安娜白了澄邈一眼,对于男孩的话她很是费解。但事到如此,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既然已经回答过一次了,那么再重复一遍自然也没有什么,“我说,我今天睡过了。”澄邈就是澄邈,他根本不缺乏承认的勇气。但下一秒,女人脸上的表情彻底变了,没有一点的柔情倒显得异常的刻薄。 “澄邈,你什么意思?”女人说着,额上的两只眉毛不由得挤在了一起,“你当时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告诉我你睡过了,你哪来的脸?”安娜说着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而面前的男孩只是站着却一句话也不说,实际上,他也没有什么必要解释,错了就是错了,多余的话再说也是徒劳。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愧疚,其中也掺杂着些许的自责。 “说呀,你为什么睡过了?”原本只是一件小事,此时的安娜倒显得咄咄逼人,但邈哥已然成了鱼肉,他要做的便是隐忍,“我,我只是忍不住多睡了一会儿。”男孩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显得很委屈,但显然安娜并不这么认为。女人猛猛拍了下讲桌,随即大吼,“你忍不住。你多大的人了?你以为你还小吗?”班主任安自然无法容忍自己的清北之星犯这样纸级的错误,女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显得很是无奈,既然少年做错了,女人自然要向他讨个说法,“你自己说吧,该怎么办?”安娜的眼睛像一把尖刀冲澄邈直刺了过来。 少年看着女人那副怒目圆睁的样子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更是在心里不断地唾骂自己,渐渐的,邈哥被内疚的潮水所淹没,“我做错了,我愿意接受您的惩罚。”当男孩说句话的时候,他的泪便直在眼眶中打转转。 “这样吧。”见澄邈这副愧疚的模样,安娜又显得心平气和,“你不是要睡懒觉吗?可以呀。”她撇了撇嘴,语气变得更加的冰冷,“那你就用午休的时间给我补回来,今天中午你不要去吃饭,就坐在教室里给我背,背完了来办公室找我。”女人越发的咬牙切齿,“你不是对自己的要求低吗?那我就让你好好长记性。”她说着又白了澄邈一眼。 站在一旁的少年显得有些迟疑,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怎么了?这么懒,罚你一下,你还有意见?”安娜对于澄邈的这副态度非常不满。 “没,没有。”男孩的头低了下去,眼睛里浸满了泪水。 184 代价 “澄邈,澄邈。”林浩一如平常地抽出了笔袋里的饭卡,“走,我们去吃饭吧。”男孩说着显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但澄邈却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仍定定地坐在座位上,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澄邈。”少年慢慢地走向他,又不甘心地喊了一声。 奈何澄邈的心情就像跌入了低谷,男孩望着那篇冗长的英语课文,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根本不搭理林浩的问题,活像一个局外人。“邈哥,走吧,去吃饭了。”林浩见男孩那副认真的模样颇为无奈地敲了敲他的桌子,他本以为澄邈会不好意思地冲自己笑笑。不成想,他只是不耐烦地甩了一句:“你去吧,我要背书。”还没有等林浩说什么,少年又将头埋在了课本里,那双眸中的表情很是冷漠,像是多说一句话的精力也没有了。这让林浩感到异常的惊讶,他没有料到自己得到的竟是这样一个答复。 “不是,哥。”林浩脸上的表情更加不解了,他的嘴不由得一撇,“你背书什么时间不行啊,非要耽误中午吃饭的时间。”林浩不知道澄邈什么时候这样热爱学习了,他自然不知道早读课前安娜训斥澄邈时的那副嘴脸,因而无法体会到邈哥的苦楚。但即便这样澄邈也不愿意透露什么,倒是一副坏脾气的样子,“不然呢?我还有其他时间吗?”邈哥这般伤神的状态倒让林浩很是费解,“你怎么就没有时间了?”浩子说着更像是在抱怨,他无语地皱了皱眉头,“今天晚上不可以吗?午休的时间这么珍贵,用来休息不好吗?”少年肆无忌惮地说着,殊不知自己一直在往澄邈的伤口上撒盐。 “你说够了没有?”邈哥的声音冷到了极点,“我给你说过了,我的时间很紧。”邈哥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去吃吧,不用管我了。”即便心里很苦但少年却掩饰得很好,看上去依旧那么的平静,似乎,这样的惩罚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将头深深地埋在了英语课文中,今早的贪睡令澄邈感到万分后悔。奈何饿了许久的胃在不争气地“咕咕”直叫,但澄邈已经无暇顾及于此了,饥饿感对他来说便是一种救赎吧。正是这样一种痛苦的感觉才能鞭策他不断地向前,去追逐心目中的远方。 但浩子看着少年那双倔强的眸却感到万分的心疼,“喂,邈儿,你没弄错吧?”他还是一副质疑的态度,“唉,我真是想不明白了,你说你都年级第一了,你还这么拼干什么呀?”林浩说着有些生气却实在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要说你吧,克扣你的睡眠时间也就够了吧。”男孩说着又很是不悦地耸了耸肩,“现在倒好。哼,连中午饭都不吃了。”但无论林浩说的再卖力,澄邈也总是把他当空气一般,此时少年的眼中就只有那种枯燥的英文句子,其余的一切都被他抛在了一边。 这个时候,原本上午嘈杂的教室就变得异常的空荡,林浩早已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但望着如此刻苦的澄邈,他又是这么的不甘心,“走吧,澄邈,我们吃完饭再回来嘛,耽误不了你多片时间的。”男孩在一旁好心的劝慰,却引起了邈哥莫名的反感,“不去。”他只是淡淡地撂下一句,却又显得异常的坚定。对于他这般的倔强,林浩几乎是束手无策。 “不是,澄邈,你为什么要这么惩罚自己呀?”墙壁上的钟表再“嗒嗒”地往下走,但林浩却不乏耐心,他今天必须要把他说服才好,可不能让他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你这样做会把胃饿坏的。”他颇为担忧地说道,眼眸中充满了焦虑,他的确很欣赏澄邈的上进。但邈哥更多的时候却倔强得过头。 “无所谓。”面对林浩的苦口婆心,澄邈却连抬头看他一眼的空隙都没有。日常的超负荷的疲倦早已让澄邈忘记了自己,而本体的欲望便成了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胃坏了又能怎样,只要大脑还能转就足够了。但他越是淡然,林浩却越是在乎,“你什么意思呀澄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在糟蹋自己?”男孩的手按在课桌上,显得异常的气愤。 “我糟蹋就糟蹋,和你有什么关系?”邈哥现在已经没有兴趣再和林浩解释什么,有太多的事情只有装作不在乎才能得到一种解脱。林浩却被少年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敌意感到一丝心寒,“行,澄邈,你就自生自灭吧。”嘴上虽说的刻薄,但浩子心却一直很软,走到教室门口时他又像想起了什么,“那,你需要我帮你带饭吗?”他转了转眼睛,脸颊上的神情又变得和缓了起来,“比如,盖饭或是炒面之类的。” 林浩的眼神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好哥们,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复。但澄邈只是摇了摇头,瘦削的脸颊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嗯,那蒸面呢?这可是你平时最爱吃的。”他望着他,眼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真诚,浩子认为自己拋出的筹码一定非常具有诱惑力,但可惜又再一次被邈哥拒绝了,“不需要。我今天中午不吃饭。”既然这是安娜对他的惩罚,那他澄邈欣然接受就好。不同于同龄人,邈哥有的是一种承担的勇气。他对于自己更是苛刻,有时干脆忽略了本我的需求。 “那,好吧。”林浩这时才明白闭嘴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凡是他澄邈决定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那他林浩就更渺小了。浩子撇了撇嘴,终究走出了教室的门。在这之后,偌大的教室便只剩下了澄邈一个人,他开始肆无忌惮地背诵起来,“It is 5:45 am a d the su is just isi g ove Gombe Natio al Pa k i East Af ica…” “East Af ica…”背到这里邈哥忽然卡住了,方才还在大脑中浮现的课文此时又变成了一片空白,男孩极力地回想着又颇为艰难地背了下去,“Followi g Ja e's way of studyi g chimps, ou g oup a e all goi g to visit them i the fo est…”但不多时,澄邈又卡住了。那种上涌的饥饿感在一点点他侵蚀着他的大脑,令男孩感到异常的吃力,但邈哥又不得不继续进行下去,只是他的大脑实在是记忆不起什么,他无奈地拍了拍头,那一些英文字母就像是在和男孩开玩笑,它们依旧躲藏着不愿意出来。 迫于无奈,澄邈只好打开了课本又重新温习起读过许多遍的语句,“Ja e has studied these families of chimps fo ma y yea s a d helped people u de sta d how mubsp;they behave like huma s…”即便安娜的要求很是苛刻,但澄邈也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相反,他更是以高标准去要求自己。在这些繁琐的任务面前,少年的疲倦感又显得这般微不足道。空荡荡的教室溢满了朗朗的读书声,在这样一个寂静的中午澄邈卖力地背着,更像是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气,邈哥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有进食,这不免让澄邈有些体力不支。 “We ealize that the bo d betwee membe s of a chimp family is as st o g as i a huma family…”澄邈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他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男孩的胃开始隐隐作痛,似乎开始和他叫起真,而一紧绷的神经此时也感到疲倦无比。似乎这个世界的所有声音都告诉他,既然吃力那就不背了吧。给自己放个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这样的想法还没有被邈哥的心孕育出来就夭折了,“不可以。”他又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正是因为懒惰他才这么的狼狈,班主任安的话更像一把利刃捅在少年的心上,“你不是要睡懒觉吗?可以呀。那你就用午休的时间给我补回来,今天中午你不要去吃饭,就坐在教室里给我背,背完了来办公室找我。你不是对自己的要求低吗?那我就让你好好长记性。” 澄邈这样想着又不由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对于自己他不由得冒起了一股恨意,他是澄邈,他是这所学校的佼佼者,他绝对不可以让自己再这么堕落下去。在这样的心里安慰之后,心邈哥似乎找到了一种向上的力量,那些枯燥的英文单词似乎又在少年的面前活了起来,“She has achieved eve ythi g she wa ted to do: wo ki g with a imals i thei ow e vi o me t, gai i g a docto 's deg ee a d showi g that wome ca live i the fo est as me ca …” 澄邈一句一句地顺了下去,似乎沉浸于了英文的世界中,“O bsp;you have see that you ca eve fo get ..."他正背得入神,教室的门却被猛地推开了,只见林浩端着个饭盒气喘须须地向他走来,见他正在背书也没有要打扰他的意思,只是将饭放在了少年的桌旁而后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邈哥呢,他也没有看盒饭一眼,嘴里还不停地吐着熟练的英文。这些单词却让浩子听起来极为悦耳,在澄邈的背诵声中林浩也翻开了自己的英语课本。少年的眸光伴随着他颇为标准的读音一行行地看了下去,终于,浩子的眼睛移到了书的页角上。 澄邈终于松了口气,他合上了嘴,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但随之而来的掌声让他吓了一跳,“你小子可以呀。”浩子说着投来了佩服的目光,“这么长的课文,你半个中午就背完了。澄邈,酷毙了。”他说着还不由得冲少年竖了一个大姆指。 185 严爱 已是中午一点,安娜还坐在她的皮椅上批改着作业,这一堆本子让女人困意连连,她的哈欠更是不会缺席,一个接一个地打着。手中的钢笔竟有了一些控制不住的样子,红色的墨水也开始不听她的话了。颇为无奈,女人放下了自己的钢笔端起桌边的水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秋日,太阳却丝毫不吝啬它的光热拨洒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此时的办公室也显得异常的安静,这么多台电脑在那空摆着也只有安娜一个人在加班。女人有些疲倦地看了眼手机,一点十分了,怎么还不见澄邈,按道理他也应该背完了,这么想着安娜的心中又不免多了几分怨气,这孩子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原本很是刻苦,现在竟也学会了偷懒,自己自然不会轻易地饶了他。 安娜正这样想着却听见办公室的门被谁轻轻地敲了两下,“进来。”女人边说边放下了手中的水杯。只见澄邈慢吞吞地向自己走过来,男孩的手里紧握着英语课本,神情显得有些凝重。他的嘴角有些许的裂皮,那双眼睛略带疲倦,但更多的是一种拘紧。 “你背完了?”她望着澄邈的眼睛一如既往的严厉,并不觉得要宽恕他什么。少年走到了女人的办公桌前默默地点了点头,继而双手捧着书送到了安娜的面前,他的腰半弯上,看上去很是恭敬。班主任安接过澄邈手中的书,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不经意地撇了撇嘴,女人的右手撑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看着神情有一些疲倦。 “开始吧。”安娜多余的话没有倒显得简洁明了,她竖起了自己的耳朵已然做好了聆听的状态,即便澄邈在教室里背得很是熟练,但现在面对班主任安他不免会有一些紧张,少年的心跳又开始“呯呯”地跳动,邈哥长舒了一口气,不由得定下神来。 “嗯。”男孩抿了抿自己的唇,流利的英文单词便从他的嘴里跳了出来,“It is 5:45 am a d the su is just isi g ove Gombe Natio al Pa k i East Af ica…”他不假思索地背了下去,这样的熟练程度让挑剔的安娜很是满意。 但即便这样,澄邈仍显得很紧张,少年的手心不停地向下淌冷汗。今早的贪睡已让他丧尽了颜面,他不可以再让安娜失望了,至少,不会被她数落地这样难堪,“Watchi g a family of chimps wake up is ou fi st activity of the day…”男孩没有丝毫停顿地往外吐着,但大脑却早就不转了,只是出于本能地念着,这让坐在皮椅上的安娜频频地点头。 听少年背书并不会让女人感到烦躁,更确切的说是一种享受。现在想想,自己对澄邈未免太残忍了些,相比同龄人来说,他已然很出色。但安娜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澄邈是她最得意的门生,因而犯了错自然要严厉一些。不然便只会让少年停滞不前,这样想着,即便澄邈背得很流利,但她仍然绷着个脸。 “Eve ybody sits a d waits i the shade of the t ees while the family begi s to wake up a d move off…”少年低着头,自顾自地往下背着。但忽而停顿了,脑海中的英文单词突然断了线,“嗯,然后是……”澄邈转了转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两秒之后他便想了起来,“Most of the time, chimps eithe feed o clea eabsp;othe as a way of showi g love i thei family…”他还想继续往下背的时候,却被班主任安打断了。 “什么?”女人皱了皱眉头,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你背得对吗?”她不失严厉地责问道。澄邈抬了抬眉,少年的脸颊很是烧灼,“嗯,那个。”他的语气有了一些颤抖,竟紧张的一时语塞。但安娜却并不把男孩的拘紧放在眼里,女人的胳膊撑着自己的腮帮子,“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漏了一句吗?”安娜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开始有些不耐烦。 “Eve ybody sits a d waits i the shade of the t ees while the family begi s to wake up a d move off.嗯……”任凭男孩怎么想,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尴尬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不敢去看安娜的脸。而坐在椅凳上的女人也不说话,那双犀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课本,似乎在挑战澄邈的韧劲。 良久之后,见少年依旧没有动静,班主任安终于不再说什么,只是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段背得什么?”安娜又皱了皱眉头,“算了,算了,你继续往下背吧,回班以后把这一段抄一遍给我。”她的话语固然显得无情却又不泛对澄邈的爱意。再看看少年,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不成想自己耗尽苦心才背完的课文就这么轻易地被班主任安否定了。 他站在那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显得异常的尴尬,似乎失去了背诵的兴致。“继续背啊,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安娜对于少年的这副状态显得非常不满,即便澄邈已经表现的够出彩了,但显然还达不到女人的要求。 “嗯。”澄邈停顿了一秒,继而又顺了下去, “Ja e wa s us that ou g oup is goi g to be ve y ti ed a d di ty by the afte oo a d she is ight…”可能由于被安娜数落了一顿,少年变得更为释然了,他的脸色渐渐地缓和了过来,既然安娜要故意为难他,那澄心邈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便接着往下背就好了。越往后,少年的状态便越发的出彩,坐在皮椅上的班主任安表情也越发的和蔼,嘴角还不由得多了一丝笑意。 “She has achieved eve ythi g she wa ted to do: wo ki g with a imals i thei ow e vi o me t, gai i g a docto 's deg ee a d showi g that wome ca live i the fo est as me ca .”澄邈一口气背完了,他缓了缓,眼眸随即望向了面前的女人,安娜的脸一反刚才的严肃,倒添了几分温柔。 “嗯,不错。”她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是满意,女人将手中的英语课本又递给了澄邈,“今天背得不错。”班主任安撇了撇嘴,“不过,注意一下,你刚才露了一句话。看你这么熟练的份儿,今天就不用抄了。”她说着又佯装一副严肃的样子,实际上,安娜没有办法对少年太和蔼。毕竟,这两个月对澄邈来说实在太过重要,甚至可以说关系到他一生的命运。 “谢谢老师。”男孩说着头仍是低垂的,安娜貌似已经宽恕了他,但澄邈自己却对早上的过错念念不忘,“很抱歉,我让您失望了。”少年的声音很是低沉却溢满了真诚,安娜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愧疚,“现在长记性了?”虽然是质问,女人的语气却显得很温柔。 澄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我真不是故意愉懒的,还请您原谅。”他的语气很是恭敬,倒让安娜不忍心再责备他,“行了,你以为我想罚你呀?”她很是温柔地望着他,“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可你想过没有,我为什么要罚你?”班主任安一脸认真地看着少年,但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实在太难回答了。 “我罚你,就是为了让你变得更好。”安娜的眼眸变得深沉了起来,“你要加油,你可是清北的好苗子。”女人说到这时,竟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欣慰,“所以,对自己狠一点不算什么。”安娜清了清嗓子,“明天,按时早起把下个单元的课文背了。”她的指令下得很轻巧,但却无法体会这对澄邈来说多难完成。 站在面前的少年张了张嘴,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怎么了?”安娜不是没有看出澄邈的为难,“没有学?没有学也没关系,这正是考验你自学能力的时候。”女人说着又显得漫不经心的样了,“同样,我要求流利,不要有错句漏句的现象出现。”此时颇有一种板上钉钉的感觉,“澄心邈,今天你漏了一句话,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不过,明天不得出错,我要求滚瓜烂熟,听明白了?”安娜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男孩点了点头,一副顺从的模样。 “你走吧。”女人有一种松口气的架势,看见了柜台上的面包又忽而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澄邈,你先别走。”少年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来,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却见班主任安向自己招了招手,“中午没吃饭,饿坏了吧?”她的语气中充满怜爱,随即将一块巧克力面包向他递来。但澄邈却一时反应不过来,不敢接受安娜的好意。 “不,不用了,安老师,谢谢您。”少年说着慌忙摆手。 “拿着吧,你还和我客气什么。”女人说着便往少年的怀里塞去,还不忘叮嘱一句:“我今天做的有点过,但这就是规矩。不过,下次你要再贪睡,你就饿着吧,我可不心疼你。”安娜的话看似很霸道,却难以掩饰住她的苦心。 186 自责 “好,我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尹笛霄说着一双大手很自然地搭在了音乐室的椅凳上,眼眸中的神情显得很是淡然,今天的课孩子们表现不错,因而男人也感到无比的欣慰,但当他看见贺北凡那副困倦的样子时,他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 “贺北凡,你留一下。”尹笛霄的话语很轻,却不由得打断了北凡的思路。琴凳上的少年站了起来,眼眸中的神情也略显呆滞,“啊。”男孩不由得愣了一下,但几秒之后又缓过神来,他的那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尹笛霄,充满了困惑,“您找我有事吗?”他颇为直率地问道,但显然,尹笛霄并不打算理会少年的问题,男人的目光还停留在其他学生上,“任书朋,你不要忘记背乐理知识。”待自己的学生走过去时,他还不失关切地叮嘱道,贺北凡却一直被男人丢在一边,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直至其他的学生都离开了,小小的音乐室又安静了下来。对于这死一般的寂静,贺北凡自然是害怕的,男孩的两只手互相摩娑着,像是很忐忑的样子。那略显稚嫩的手背还有上次被尹笛霄抽打所留下的痕迹,至今为止还略带些红肿。虽然北凡并不害怕那种疼痛感,但尹笛霄的数落却足以让他感到痛苦。而面前的男人呢,他站得很是笔挺,那双眉微皱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但贺北凡显然是看不明白了。自然也不明白尹笛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良久之后,尹笛霄才缓过神来,男人的眉头渐渐地舒展了,继而在面前的椅凳上坐下了,他长舒了一口气,这倒让贺北凡异常的紧张,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但男孩还是不由得低下了头,他的嘴唇紧抿着,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北凡的大脑此时此刻开始了飞速地旋转,许多的问号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尹笛霄不是没有察觉到贺北凡的拘紧,但他却很不理解,不知少年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产生了畏惧,是上次打疼了他?男人这么想着又不由得有些后悔。再看看贺北凡那副愁苦的模样,似乎面前坐着的不是他的师长而是一具绞刑架。原本可以自然搭垂下来的手却被少年背在背后,这更像是在躲避什么。北凡眼眸中畏惧与躲闪的神情更是让北凡感到心塞,男人清了清嗓子,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贺北凡。 “你不用这么紧张。”尹笛霄的语气显得很是柔和,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笔挺的腰杆也略微地放松了一些。但贺北凡不是不知道尹笛霄的厉害,自从上次被尹笛霄责打了之后,他更是对他敬畏了三分,想放轻松对于少年来说的确是一件困难的事。于是,此时的贺北凡显得很冷漠,男孩面无表情,仍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见他这副拘紧而生分的样子,尹笛霄有一种明显的不开心,“来,北凡,坐我对面来。”男人说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那个座位。贺北凡倒对尹笛霄的表现很是意外,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待遇。但少年的心里却很平静,几乎是面不改色。他默默地走到座椅前坐定了,却什么也不说,眼睛盯着桌子,没有去看尹笛霄的脸。而那双受了伤的手自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只是悄悄地藏在了桌子下面。 “北凡,你看着我的眼睛。”虽然是命令,但尹笛霄的语气却很温柔。即便这样,贺北凡也不去理会,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贺北凡承受能力再强,他也是血肉之驱。面对这个责骂过他的人,少年怎么也热情不起来,甚至还处于一种忐忑的状态。 “也罢。”见贺北凡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尹笛霄也萌生出了放弃的念头,“北凡,我今天找你呢,是想问一下,校园艺术节的曲目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见少年无意与自己谈心,男人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北凡显然对于尹笛霄的问题没有什么心理准备,男孩将头抬了起来却没有去看尹笛霄的眼睛,而是将脸侧向了一边,“没有。”少年淡淡地说了一句,却并没有将话说完。 “没有是什么意思?”尹笛霄追问道,脸颊上还带着一抹笑意,他不知一向侃侃而谈的贺北凡也有如此惜字如金的时候。但贺北凡并没有感觉到男人所传达来的善意,“我没有时间准备。”尽管这个理由听上去未免有些牵强,但却是北凡心坎的话,他干脆直率地吐出,也并不打算向尹笛霄掩饰些什么。“没有时间准备?”这个答复显然出乎了尹笛霄的意料,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会没有时间呢?这个事情在两周之前我就已经通知了。”男人说着不免有一些怨气,这一点自然也被细心的北凡所捕捉到了,“很抱歉,我又让您失望了,但我真的没有时间。”贺北凡咬了咬嘴唇,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现在已经无暇再向尹笛霄解释什么。对于艺术节这样的事情,北凡自然是想参加的。但可惜,他真的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既然已经做好了选择,凡也释然了。 但与他相反,尹笛霄却显得很激动,男人的言语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北凡,艺术节的事情你该上点心的。这是个多么好的机会呀,你不去把握。”他喋喋不休地劝说着,自然也无法体会北凡自身的难处,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凡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真是令男人费解,但无论他怎么说,贺北凡就是贺北凡,他的倔强也是一如既往。少年一声不吭,就像没有听见尹笛霄在说什么。小小的音乐室,只有男人一个人在那里唠唠叨叨。 见贺北凡没有反应,尹笛霄便更心急了,“北凡,我知道,这样的活动可能会让你觉得疲惫,可这也是展现你才能的机会呀。”男人说着不免有些口干舌燥,“你想想,准备的过程可能会有一些辛苦,但这对你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砺练呢?”他的语气继而变得心平气和,“况且,能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去演奏,这是一个多好的舞台呀?”他的声音越发的大,对于贺北凡这般退缩的状态很是不满。 “对不起,老师,我已经决定了。”贺北凡一贯的执拗,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忖艺术节的事,每日在面馆的劳作便让少年更加认清了自己。母亲每每操劳到深夜,北凡也不小了,他自然要去承担一些。在这样的状态下,练琴毫无疑问是一个奢侈的事情。至少,到目前为止,北凡还没有办法去追逐这般唯美的事物。 “贺北凡。”尹笛霄显然是生气了,那张清瘦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怒色,“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的努力呢?”他不免有一些激动,“你以后是要考音乐学院的人,你是靠自己的才能吃饭的。”他望着少年的眼睛,渴望将他看穿,“你现在怎么了?混吃等死,不思进取。没错,你现在的钢琴水平是可以,但你要这么任由自己懒下去的话,你就真的费了。”尹笛霄的话很难听,但贺北凡并不介意,实际上,他也并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出息。在磊叔面馆的这些日子,凡也越发觉得这张弹钢琴的手其实更适合去端盘子。 见北凡这副无动于衷的态度,尹笛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上课的状态差,我也不想说什么了。现在连这样展示自己的机会,你也不去争取了。贺北凡,你上次没有长记性是不是,非要让我抽打你?”男人正在气头上,因而便显得口不择言,原本他并不打算发火,但不知怎的,竟有些压抑不住自己了。但下一秒,贺北凡的举动才令他感到惊讶。 只见北凡默默地站起身来,他不该让尹笛霄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但又是那么的迫于无奈,少年径直朝音乐室的窗台走去。尹笛霄显得很惊讶,他不明白贺北凡究竟要做什么。但下一秒,贺北凡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那支教鞭。北凡并没有丝毫的犹豫,倒显得很释然,他向尹笛霄走去,双手将教鞭递给了他。 “这一次就没有必要拿琴谱了,我也弹不好。”北凡说着头随即低垂了下去,“所以,请您不要再为难我了,您就直接抽吧。”男孩的语气很是伤感,但那双眼眸却没有丝毫的怯懦。北凡很是自觉的伸出了手,就等着尹笛霄的教鞭抽上去。但男人却张了张嘴,愣在了那里,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他从教也有几年了,还从未见过学生这么对自己说话。 手中的教鞭变得越发的沉重,“北凡,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望着男孩的那双眼睛竟一时有些语塞。“很抱歉,我又让您失望了。”贺北凡的语气很是平静,“所以,如果您生气的话就动手吧。打我多少下,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他说到这里又咽了咽嗓子,“只是,恳请您,不要在我弹琴的时候打我,因为那种一惊一乍的感觉真的不好受。”说到这里,北凡又觉得有些不妥当,“不过,如果您执意要这么惩罚我,我也可以去拿琴谱。”凡说到这里似乎卑微到了极点。 但尹笛霄的眼神却显得异常的复杂,他没有回复北凡的话,目光却定格在那双手上。手背上那一道道鞭痕依旧清晰可见,男孩的皮肤是红肿的,这是一双弹钢琴的好手,却因为自己的怒气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尹笛霄越想越是难受,随即是狠狠的一鞭却打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竟有一种发自心底的痛苦,男人随即将教鞭扔在了地上,而是轻轻抚摸起北凡的手来,“孩子,我并没有要惩罚你的意思。对不起,是我做的太过分了。”但尹笛霄这番温暖的话语却并没有引起北凡的触动,“没有。您是对的,我的确有过失,所以,请您惩罚我吧,这样,我的自责感才会少一些。”贺北凡说着又俯下身去将教鞭捡了起来,颇为恭敬地递给了尹笛霄。但即便这样,男人又怎能下得去手。 见尹笛霄这般犹豫的样子,贺北凡却很冷漠,“我练琴怠慢,这样的过错是不容原谅的,所以,请您责罚。”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男人也没有什么可迟疑的了。他手中的教鞭缓缓的落下抽打在北凡本就受伤的手上,只是异常的轻柔,那充满爱怜的眼眸此刻却有些泛红。 187 剁手 街道旁的晚灯亮了起来,原本暗淡下去的城市此时却显得格外的光彩。贺北凡背着书包行走在那条铺满枫叶的小路上。少年的步伐越发的缓慢,他的脚步很是沉重。不知为何,凡的思绪很乱,他最近心里装了很多事,却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也没有。 行走在街道上的他显得越发疲倦了,一阵晚风迎面吹来倒让北凡清醒了不少,被压疼的双肩让他越发的想要挣脱,不由得伸出手去拉扯书包的肩带,却又忘记了手上的伤,轻轻的一碰,便会让北凡感到痛苦。他又不得不将手缩了回来,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近日的钢琴课,他的状态都很颓废,这让他更加的疼恨自己。他不喜欢这样的贺北凡,疲倦,颓废,自责,郁郁寡欢,但又是如此的无可奈何。迎着昏黄的路灯,北凡不经意地瞥见了那双受伤的手,在此之前,这一直都是他骄傲的资本,只是现在,男孩越发的厌恶它。看见它那红肿的皮肤,贺北凡甚至有了一种更过分的想法,若是把它剁了该多好。 如果他没有手,就不会再做钢琴梦,自然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但北凡偏偏长了一双好手,少年的手骨修长却很有力量,这使得他弹起钢琴来更加的方便,只是他辜负了它,疏远了那些高贵的黑白键,倒让它每日与残羮剩饭打着交道,这么想来,还是自己对不起它。 晚风徐徐,疲倦了一天的人此时便感觉更加的伤感。不知不觉中,北凡已经来到了磊叔面馆的门口,只是没有什么力气再去推小店的门,想了想,还是进去吧,即便北凡再不想,双腿还是不自觉地将他带了进去。一进门,他便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 “北凡,你回来啦。”郭磊正在收拾着墙角啤酒瓶,见少年走进来便挥了挥胖手,颇为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嗯。”贺北凡倒是一副蔫巴的样子,他吊着个脸,像极了霜打的茄子,看得出他今天非常的不开心,那些脸上的神情就足以说明了一切。但少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拿起了餐桌上的抹布,毕竟,郭磊也并不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贺北凡绝大多数时候只把他当作自己的老板,并未看出他对于自己的关心。 对于贺北凡的这副状态,郭磊自然是非常纳闷的,“你怎么了?是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磊叔停下了手中的活,一脸认真地望着他。但贺北凡自然不会向他吐露自己内心的苦楚,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默默地摇头,又佯装一副很自然的状态干起活来。见自己的热脸贴了冷屁股,郭磊也不好再多问,男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了那一堆啤酒瓶上,只是收拾它们的时候,他的动作变得异常的缓慢。 北凡手中的抹布在餐桌上来来回回地擦拭着,已经很干净了,他却还是不满意,索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缓缓地挺起腰来,“我去洗一下。”经过郭磊身边时,他也仅仅是很简单地解释了一句,随后便向厕所走去。“这孩子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磊叔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但北凡已然来到了厕所,打开了水笼头,男孩将手中的抹布不停地揉搓着,抹布上的污渍被一点点地清洗掉了,但北凡的心依旧很乱,冰凉的水冲刷在男孩受伤的手上,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抹布已经洗干净了,贺北凡自然也失去了在厕所清净的理由。他拧干了手中的抹布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有丝毫的波动。但少年之后的举动却出乎郭磊的意料,北凡看了看他,语气却显得很是冰冷,“磊叔,您这有菜刀吗?”此话一出,贺北凡更是觉得自己愚蠢至极,开什么国际玩笑,这里可是饭店,怎么会没有菜刀。男孩顿了顿,继而又说道,“那您的菜刀放哪儿了,可以借我用一下吗?”他的语气很正常,并未有丝毫的不妥。 郭磊正在为那一堆脾酒瓶子而烦心,男人也是一个直脑子,并没有考虑这么多,便不假思索地说道,“可以,在后堂的案板上。”男人的话音刚落,贺北凡却将手中的抹布一甩,继而向面馆的后堂走去。磊叔并没有太留意这件事情,倒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与此同时,贺北凡已经来到了饭店的后堂。 这是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屋顶的正中央是一个10W的集成灯,却足以把整个厨房照亮。灶台不大,却被磊叔擦拭得很干净,甚至一点油污也没有。一旁米白色的碗橱更是如此,乍一看上去和新的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仔细看着才会发觉一丝陈旧的气息。墙角堆放着几袋面粉,其中只有一袋开了口,贺北凡还从未来过面馆的后堂,因而很是好奇。 但当他的眼神看见案板上那只菜刀的时候,他忽而想起了什么。他慢慢地走近了它,将它缓缓地拿在了手中。这是一把很锋利的刀,刀刃被磨得很锋利,看得出磊叔很器重它。贺北凡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似乎有一些犹豫了。这样修长的手骨陪伴少年度过了多少个练琴的夜晚,正是由于这些纤细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精彩的跳跃,才会令他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快乐。从北凡刚开始接触钢琴一直到现在,它们经受了多少的打骂,但又不曾气馁。每一次受伤之后,都是更努力地弹奏。 可是,它们的主人现在想要放弃它们了。但这并不是这双手的错,只怨他贺北凡,是他辜负了这双手,与其看着它日日夜夜地在饭渣与油渍下受折磨,倒不如,砍了它。如果往后,这双手不弹钢琴了,那它也是高贵的,至少不会饱受操劳,而在键盘上跳跃的快乐早就不属于它们了。这样想着,北凡右手中的菜刀便拿的更稳了一些。 “北凡,你今天晚上想吃些什么呀?”郭磊已经收拾完了那一堆啤酒瓶,竟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他向面馆的后堂走去。真不知道贺北凡这小子在做什么,半天也不见他出来。“北凡。”男人走到后堂的门口又喊了他一声,但少年并没有搭理磊叔的问题。男人只看见凡的头低垂着,他的右手中拿着菜刀,白净的地板上竟有几滴鲜红的血。 郭磊顿时慌了神,他赶忙冲了上去,“你在干什么?”看见北凡的那一瞬间,磊叔大惊失色,“你,你这孩子。”男人说着慌忙夺去贺北凡手中的菜刀,但已经太迟了,少年的左手的手背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痕,鲜红的血不断地向外涌着,菜板上已经染了一滩血污。 “你疯了,你要是割着动脉了怎么办?”磊叔似乎慌乱到了极点,但好在北凡的伤口较浅,并没有伤及血管。男人显然没料到贺北凡会做这么样的蠢事,他匆匆地将少年拉到外厅的座椅上,但北凡的血却滴了一路,他的面容有些狼狈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手上的刀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淌血,但男孩的心却舒了一口气,似乎压抑了很久的情绪被发泄了出来,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吧。 郭磊却匆匆地向自己的卧室走去,男人从自己柜子的隔档上拿出一个药箱。这个药箱已经有些陈旧了,初开面馆时他打算应急了,不成想,在今天却能派上用场。而贺北凡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刀口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见磊叔提着一个药箱倒觉得有些可笑。而郭磊却绷着个脸,他一本正经地在少年的面前坐下,轻轻地打开了药箱。 “把手伸过来。”郭磊的声音听上去很严厉,却又不乏温暖。与他相反,贺北凡倒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不用了,磊叔。”尽管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感,但贺北凡更是从中得到了一种快感。“拿过来。”磊叔又冲他吼了一句,见北凡没有动静,索性自己去拉他的胳膊。但似乎震到了他的刀口,北凡的表情变得异常的痛苦。 “孩子,忍着点。”郭磊说着,倒了一些清水在北凡的伤口上。“啊。”男孩不由得大叫了起来,清水连同手背上的血污一起往下淌,北凡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疼,似乎超出了他的忍耐力,因而少年的左手开始不由得颤抖。但他不停地抖动倒让郭磊很是为难,男人已经用棉签蘸好了碘酒,但见贺北凡这副痛苦的模样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因而迟迟的不敢下手,“这怎么办?你伤口这么大也得消毒呀,不然会感染的。”磊叔不乏担忧地说道。 但贺北凡此时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他咬紧自己的牙关,额头上竟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疼入骨髓。但这一切也是他自作自受,必然没有什么可受苦的。“凡,来,我轻轻的擦一下,你忍一下。”郭磊很是无奈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随后手上的棉签便轻柔地搭在了少年的手背上。 “啊。”北凡大叫了一声想要挣脱,但最终耐下了性子,还是平稳地放在饭桌上。“唉,你这孩子。”郭磊见少年这副倔强的模样不由得心疼地责备道。男人看着是个大老粗,心思却足够的缜密,他将北凡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上,又用白色的绷带在上面缠绕着,不多时,北凡的伤口就包扎好了。 “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贺北凡的面容显得有些虚弱,汗水已经将他校服的衣领湿透了。“谢什谢,你这孩子呀,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郭磊看着男孩缠着绷带的右手更感到隐隐的心疼。 188 梦想 秋风瑟瑟,大片的枫叶在晚风无情的肆虐下从枝头落下。夜深了,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起来,可郭磊却是个勤快人,在这一条街上,男人的面馆也总是最晚打烊的。他终日忙碌着,倒未觉得有什么辛劳,相反这样的劳作还能给他带来实足的充实感。 贺北凡正在外厅的椅凳上坐着,碗里的羊肉面还热腾腾地冒着气,少年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十几分钟之后,北凡碗里的面条也不见少,手背上的伤口已经被磊叔包扎好了,却还是钻心的疼。面馆的小窗开着,屋外的冷风“嗖嗖”地往里刮,北凡不免有了一些寒意,但那碗里的面却是热的。里面的羊肉汤更是鲜美,上面还漂着几片葱叶,看上去诱人极了。北凡想要抿一口汤汁,因而不由得端起了面碗。 可就在那一瞬间,手背上的疼痛似乎扩大了很多背,他本能地松下了手,颇为无奈地将白瓷碗又重新放回了饭桌上,这一下,北凡更没有了食欲,即便羊肉面很鲜美,但他也没有了这般胃口。男孩望了望左手上的绷带,眼眸中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郭磊却在这时从面馆的后堂走了出来,男人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灰,端出了一碗西红杮鸡蛋汤面条,他的晚饭一向简单,这道饭更像是他的日常。已经夜晚十二点半了,想来也没有什么食客了,磊叔端着自己的白碗向北凡坐的那张桌子走去。之后,男人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却见贺北凡一脸的狼狈,像是被谁暴揍了一顿似的。 “喂,小子,你怎么不吃呀?”磊叔见少年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就觉得着急,他开店这么久还没见哪位客人吃他的面如此的艰难,更何况羊肉面已经是他店里最豪华的饭了,郭磊自己都很少吃,却见贺北凡如此的颓废。 “磊叔,我没有胃口。”北凡的眼眸低垂着,他摇了摇头,随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怎么了?是我做的不好吃吗?”男孩的回答让郭磊有些意外,男人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怀疑,他可一向对自己的厨艺充满信心,现在未免有一尴尬。“不,不是的。”贺北凡慌忙摆了摆手,“您的面真的很鲜美,只是。”说到这里他又让人心疼地耸了耸肩,“我,我真的吃不下去。”少年说着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小子,你今天怎么了?”郭磊吃饭的速度也变得迟缓了起来,一改平日里的狼吞虎咽,碗中的汤面条显然也失去了诱惑力,“你今天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对劲的。”磊叔说着又将放在一边的大蒜拿在手里啃了两口。面条所冒出的热气让贺北凡很难看清郭磊的那张脸,但少年亦可以感觉到男人语气中的慈爱。与此同时,贺北凡心里的苦水也在不断地外涌,他很想对面前的男人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郭磊很认真地望着他,男人也上了年纪了,即便他像孩子一样笑了,但脸颊上的皱纹却掩盖不了这个事实。只是这么长时间来,他也没有见过像贺北凡这般愁苦的小人。十六岁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再看看北凡,他却一脸的愁苦。少年的眉头锁在了一起,更像是有什么心结,一只胳膊无奈地撑着自己的额头,还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叹息。磊叔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也是个乐天派,因而即便有再多的坎横在他的面前,男人也不觉得有什么。 “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磊叔又扒了一口碗里的西红柿,这样的饭虽然简单,他却有十足的满足感,但北凡却默不作声,这让一向豁达的郭磊很是无奈,“孩子,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难事,那你就说出来,这样心里也好受一些。”郭磊是个好脾气的人,对于劝说这样的事男人也很是擅长。又忽而看见贺北凡手背上的绷带,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那这样吧。”郭磊的语气显得意味深长,“你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要用菜刀砍自己的手?”他的问题如此的一针见血,磊叔也认为自己这样问会让贺北凡更容易接受一些,正如磊叔所料,少年的脸色有了明显的动容,手背上的伤痛似乎让北凡更加地清醒了一些,他张了张嘴,但还是很困难。 “孩子,我无论你遇到了什么,你都不可以这么对自己。”郭磊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凝重,男人的嘴撇了撇,脸颊上的皱纹就更加的明显了,“你知道吗?你今天的行为真的很傻。幸亏你没有砍到自己的动脉血管,不然,就算我想救你,我也没有办法。”他的语气很沉重,倒也说得很实在,北凡不是不明白男人的意思,只是他又太过感性,但也只是点了点头,不做任何的言语,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碗中的面条,却迟迟地不动筷子。 见贺北凡没有任何的反应,磊叔又继续说道,“北凡,你也不小了,遇到事情的时候,你要学会去解决,而不是选择逃避。”男人的话语越发的严肃了,眼眸中的神色也更是深沉,“你说说你这孩子,你今天砍了自己,你只得到了痛苦,但事情解决了吗?没有吧,你还不是再为它而苦恼吧。”郭磊毕竟是过来人,他吃过的盐比北凡吃过的米都多,这么富有理智性的话让贺北凡不由得敬佩,但同时他又知道自己无法做到像磊叔这般理性。 “叔,我也知道。”北凡抿了抿自己的唇,不由得吐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但我,我也真的是做不到。”他的唇微颤着,看上去很是痛苦。那双眼睛凝望着郭磊的那张脸,充清了哀求,少年削瘦的面颊看上去异常的狼狈。 “凡。”男人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砍自己吗?”他的语气很真诚,这更让北凡愿意敞开心扉,“我。”男孩犹豫了两秒,继而变得哽咽了,“叔,其实,我很痛苦,我……”贺北凡说着竟叹了一口气。“没事的,孩子,你说出来吧。只要你肯说出来,说明你还是有面对的勇气的。”郭磊似乎完全能够理解北凡的心情,他开始可怜这个孩子,他更愿意帮他分担忧愁。 “我。磊叔,您知道的,我真的很喜欢钢琴的,但是……”男孩说到这里又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他有些犹豫的时候又看见了郭磊那充满了鼓励的眼睛,“但是,我觉得,这件事对于我来说真的很奢侈。”贺北凡说到这里又再次低下头去,他的眼眸更为愁苦,“因为,我的家庭条件实在……”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对于自尊心极强的贺北凡来说更是如此。 “孩子。”郭磊听到这里像是明白了什么,“你的家庭条件对你的影响很大么?”男人说着竟一脸的质疑。北凡抿了抿唇,不明白磊叔究竟想要说什么,但却固执地点了点头。没错,家庭条件真的影响了他的人生航向。如果,他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他就不必这么痛苦,他大可选择自己喜爱的,但现在显然不太可能。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只能说明你还不够热爱。”郭磊的话很冷漠,却又一针见血,“凡,当你真正热爱一件事情的时候,其余的一切都不足以抵挡你的脚步。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是祝福你的,它希望你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它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更强大的人。”郭磊的语气很激动,却有一种不必明说的力量。 “所以,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如果你对这些问题的答案还不够坚定的话,你就会变得很痛苦。”男人的话充满了智慧,北凡的心结也在慢慢地打开。 “您的意思是?”贺北凡的脸颊是一丝明显的迟疑,但那双眸却亮了起来,似乎看见了希望,又触到了磊叔带有鼓劲的目光,“放手去做。”男人笑了,那憨厚的表情看起来很温暖,“对于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犹豫的,放手去干。只要你足够的热爱,那么值得去赌一把,我相信你的家庭会支持你的选择的。”男人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继而又补充道,“就算他们不支持,可你的人生只有一次,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活吗?” 北凡像顿时开了窍,眼睛也变得明朗了起来,“谢谢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少年说着,嘴角不由得浮现了一丝笑意。 “这有什么。”磊叔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孩子,我是真的不忍心看你再这么痛苦下去。”他说着语气变得更加和蔼了,“你还这么年轻,不可以把自己看扁了。以后,你也许会改变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但无论怎样,你都应该记住,你有一个关于钢琴的梦想。并且,这个梦很贵,你要去保护它,任何人都不可以践踏它。”男人的话就像一股暖流流入了贺北凡的心田。 在这样一个寒冷的秋夜,北凡一边吞咽着碗里的羊肉面,一边与郭磊说笑着。少年心中的坚冰在慢慢地融化,一点一点被男人的温情所淹没。 夜色渐渐地变得浓郁,但北凡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原来,当一个人关照于自己内心的想法时会这么快乐。 189 任性 云淡风轻,初秋的校园是金黄的。落叶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小路上。 谭玙璠推着自行车向自行车篷走去,望见贺北宸也推着自车在她前面走着。 她走上前,拍了拍北宸的肩膀: “这些天,你都去哪了?” “还能去哪?在外面找了一个小旅舍住着。白天和一群小伙子在网吧打游戏,晚上在酒吧喝酒。”贺北宸淡然地回答道。 “什么?你没有骗我吧哥?”玙璠一脸怀疑的样子。 “骗你,我骗你有什么意思?我玩得很开心,原本不打算回来的。” “那你后来怎么又打算回来了?″ “在酒吧喝酒时,被谢澜逮到了现形。”北宸坦白道。 “被谢澜逮住了?那她打算如何惩罚你?” “她让我这个星期站着上课。每天不许午休,把我们年级三层楼的楼梯与走廊拖一遍。” “啊?这个惩罚挺重的。” “不重,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少年摇了摇头。 “不算什么!让你站着上课就罢了。每天不许午休,那你下午的周测怎么办?”谭玙璠有些担心道。 “下午的周测怎么了?有什么必然联系吗?”贺北宸不解地问道。 “当然,中午不睡觉,下午考试你一定会打瞌睡的,必然会影响你的周测成绩。” “没关系呀!影响就影响了呗,那又能怎样?”贺北宸满不在乎的样子。 “哥,你真行,这么无所谓。” “我不是行,我是不得不无所谓。”北宸解释道。 片片黄叶落在少女的肩头,她却并不在意的样子,继续推着自行车向前走。 “哎,拍一拍,你肩上的落叶。” “没关系,不管它了。我抽不开手,怕车子会倒。” 玙璠一双白皙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了自行车的把手,生怕车子倾斜。 “你停下,我来帮你。” 少女听到贺北宸的话,乖乖的停住了脚。 任由少年有力的大手抚去自己肩头的黄叶。 “好了,我们走吧。”他声音磁性悦耳。 贺北宸刚刚锁好了自行车,正准备离开车篷。 “你小子回来了!”北宸感到有人在自己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少年转过身去,看见晏桉惊喜地望着自己。 “嗯,回来了。”他惜字如金地回应道。 “流浪的滋味怎么样?” “不要太爽。” “好了,清北之星,你还是好好做你的卷子吧。 看把我们各科老师急的,每天茶不思,饭不想。″ “想我干什么?” 晏桉一把推在他背上,“你不来考试倒是玩爽了,班里周测的平均分可就惨了,真是不忍目睹。.” “至于吗?”贺北宸冷笑道。 “怎么不至于呀!每一门的平均分都少了一分多。”晏桉实事求是道。 他停顿了几秒又继续说道: “所以呢,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使命。 而你的使命就是考上清北,给学校争光。 不能去做自己不该做的事,相反,应该去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想逃脱也无济于事,因为有些事情注定只有你贺北宸一个人才能办到。 你说,我说的对吗?" 少年望着贺北宸,似乎在期待他的回答。 “你这么说,那么什么事情在你眼里是我该做的,什么又是我不该做的? 是不是,除了做卷子,其他事情都是我不该做的。 我就应当晚睡早起,两点一线。日复一日地背着那些枯燥无味的单词。 我偏不,我才不稀罕什么清北之星,谁想要,给我说一声,我直接送给他。 我的生活当然应该让我自己来做主。只要我想干的,小爷我才不管它该不该呢。″ “北宸,你太任性了。”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谭玙璠发话了。 “任性?你在说我吗?”少年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我任性?我哪点任性了?我是少背了一个单词还是哪次周测交了白卷? 你居然说我任性,真是好笑。 谁不想任性地活着?但我做不到呀。”说着他耸了耸肩。 他们一行三人不再说什么,向教室走去。 “叮铃铃”上课了。 数学老师唐钰愁眉不展地站在讲台上,贺北宸从抽屉里掏出了一本时尚杂志,走到了后黑板那停住了脚。 “翻开昨天晚上的作业,第二十三题立体几何的这道题,有没有做出来的?” 偌大的教室鸦雀无声。 唐钰见底下的学生没有人回应他,便拿起**笔在黑板上画起图来: “虽然,这道题很难。但我还是讲一下吧,一些程度比较好的同学还是需要听一下。” 听到唐钰这么说,谭玙璠慢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正当讲台上唐钰准备下笔解答时,一声恣意的大笑传入了他的耳朵。 男人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转过身去,怒视着讲台下的学生。 “谁?刚才那一声是谁笑的?你们都能的很是吧?要是会了我就不讲了。” 唐钰正在气头上,贺北宸望着时尚杂志,又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贺北宸,刚才是不是你笑的?”男人将矛头指向了他。 “对,是我笑的。怎么了?嘴长在我脸上,我为什么不能笑?” 只见唐钰原本黝黑的脸涨得通红,猛地一下将手中的粉笔扔进了粉笔盒里。 “贺北宸,你真行啊!数学学得很好是吧?来,上来,把这道题在黑板上给大家解一下。 看看你究竟有多少能耐。" “完了,完了。唐秃子这明显是在为难北宸吗?这怎么办呀?”谭玙璠急地抓了抓头发。 “唉!这下好了,学神也要挨批喽。”师雨祺在一旁小声地嘀咕下。 同学的眼光都望向了贺北宸,只见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将手中的时尚杂志放在一旁的课桌上。还没有忘记在书页上折个角,迈着沉稳的步伐向讲台走去。 少年接过了唐钰手中的题,眼神在上面快速地掠了一下。 使用手叼着一只粉笔头,在黑板上扬扬洒洒地写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墙壁上的钟表似乎也在观摩着这场好戏。 几分钟过去后,原本空荡的黑板布满了娟秀的字迹。 贺北宸将手中的粉笔头率性地一扔,就往台下走: “以后这么简单的题,您自己做就好了,真没有必要叫我,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北宸,真棒。这么难的题都做出来了。”晏桉忍不住带头鼓起了掌。 在全班雷鸣的掌声中,贺北宸又拿起了桌角的时尚杂志: “您继续讲吧。不要打扰我看书。” 这一秒是最过瘾的,唐钰气得直跺脚,原本光秃的脑袋,此时显得更光亮了。 “贺北宸,你行。你等着,我就不相信你没有不会做的题!” “那还是等您先找到再说吧。”少年的嘴轻轻一吐。 转眼间,午饭的时间到了。 学生们一窝蜂地拥出了校门,“快跑,再走慢点就抢不上饭了。” .师雨祺拉着谭玙璠向学校的食堂冲去。 玙璠被她拉得喘不上气来,无奈地嘟囔道: “我说大小姐,吃个饭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呀?又饿不死你。” “你这个女人,吃个饭都不积极,你还能干什么呀?.”雨祺反驳道。 少女不顾及玙璠的死活,拉着她狠命地往前跑。 两人打好了饭,端着餐盘坐了下来。 雨祺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叫了,她迫不及待地动了筷子。 却见谭玙璠眼神游离,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 师雨祺忍不住敲了敲她的盘子,“我说,你看什么呢?吃饭!” 见玙璠没有理会她,又继续说道: “找他呢?” “嗯”,少女点了点头,“你说他怎么还没来食堂吃饭呀? 谢澜罚他中午拖地,难道连中午饭都不让他吃吗?这个老魔女,真是丧心病狂。″ 谭玙璠只顾自言自语,雨祺就打断了她: “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贺北宸不是因为数学课的事被谢澜留在办公室了吗?” “啊!为什呀?”玙璠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还不是因为他太嚣张了吗? 毕竟,像他这样有才的人,不是不多,而是几乎没有好吗?.” “有才也有错呀?”玙璠不服气地喃喃道。 “难道非要贺北宸装做不会做,丢脸地向唐钰道歉,他才肯善罢甘休?” 玙璠并不知道,此时贺北宸正站在谢澜的办公室里向唐钰道歉。 忽然,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口大口地将餐盘中的饭菜往嘴里扒。 “干什么呀!你慢点吃。”雨琪劝告道。 “快点,我还有事。”玙璠口齿不清地回应道。 “什么事呀?” “你不管,抓紧时间吃饭吧。” 尽管.师雨祺十分不解,还是很快将头埋进了餐盘里。 少女还没来得及捣上几筷子,只见玙璠的餐盘里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她摞下一句“失陪”,又欲匆匆向打饭的队伍走去。 “你干什么呀?”雨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他中午肯定没饭吃,我给他带点饭回去。 大小姐,失陪了。"说着,玙璠便把雨祺一个人留在了饭桌上。 “哼,你这个女人重色轻友。”说着冲玙璠做了个鬼脸。 190 舞台 “贺北凡,贺北凡。” 少年停下了手中正在擦拭饭桌的手,望向身后的男人。 只见磊叔笔挺的西装,脖颈上打着深蓝色的领结,一双大皮鞋擦得锃亮。 “磊叔,您这是要去哪?” “走吧,北凡,把手中的抹布放下,陪我去酒吧喝酒去。”磊叔的嘴角堆笑。 “磊叔,您今天怎么?”贺北凡对郭磊今天的表现有些惊讶。 他没有想到平时一脸严肃,工作到深夜的磊叔,今天竟然有闲情逸志到酒吧小酌两杯。 “好的,我陪您。”北凡说着,向洗手间走去。 少年感到了莫名的愉悦,一股轻松感涌上了心头,“去喝酒,真好。终于也能找个机会休息一番了。” 清水冲在北凡的肌肤上,令他感到十分地解乏。 他又趁此机会抹了抹自己的脸。 大厅里磊叔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不禁催促道: “快点,北凡,你好了吗?” “好了,好了。”北宸回答道,赶忙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莹莹,莹莹”,男人向饭店的后堂喊道。 “怎么了?”郭莹莹从后堂走了出来。 “那个,我和北凡要去酒吧喝酒,你把店看好。”说着冲女人摆了摆手。 “哎,你不要喝多了,你要是喝多了,我可没有办法把你弄回家。 还有你北凡,看着他,不要让他喝这么多。”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们走了。” 磊叔说着拉着贺北凡的手就往店门外面走。 “北凡啊,我今天生日,但没有人知道,就想让你陪我喝两杯。 我们能认识可能是一种缘分吧。″ “也是,当时我四处游荡时,恰恰就进了您的面馆,这的确是一种缘分。” 北凡咧开嘴笑了。 “你是个能干的孩子,又肯吃苦。 可你又为什么要离开家呢?难道你的父母对你不好吗?” 北凡摇了摇头,“我没有父亲。” “噢,对不起,冒犯了”。 “没关系。”少年似乎并不介意,停顿了几秒后,他又继续说道: “我住在爷家。我有个非常优秀的哥哥,家人都很喜欢他。 而我却因为热爱音乐,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照按他人的方式去生活。 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打算,可他们并不允许我这样。 最后,我固执地选择了音乐,他们便认为我没有出息。 我很爱我的家人,也很想融入这个家,但我在家中经常会被用来和哥哥对比。 音乐是我所热爱,并愿意为之奉献一身的事业。 但就因为如此,我经常在家里受到冷嘲热讽。 忍无可忍之下,我决定离开。” “孩子,你在外面待了这么长时间也应该回家了。″ 话刚说出口,磊叔觉得有些不妥,又连忙补充道: “那个,我并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你的家人他们很爱你,你应该回去,免得让他们太担心。″ “爱我?什么叫爱? 不能够理解我,不尊重我的梦想,难道这也能叫爱?”贺北凡冷冷地说。 “不,北凡,听我说,回去吧……” “我不听。我是我自己的,我再也不愿意活在谁的世界里,按照谁的期望活着。 是,我没有钱,但我有一双手,就不会让自己饿死。 我穷,我一无所有,我无法撑起自己的音乐梦想,但这些都是暂时的。 这件事,我不着急。我还年轻,还有许多的时间。 即使在许多年后,我不能成为一位优秀的.音乐人,我也不会后悔。 至少,我尝试过,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或许,这是我犯的一个天大的错误。 但又何必强求它是对的呢?"少年说着,眼眶中浸满了泪水。 面前的男人沉默了,他似乎在思考刚刚北凡所说的话。 他忽然感到北凡的话说得很在理,他的心头像是有什么被触动了,热血沸腾。 磊叔眠了一囗高脚杯中的酒,不再说话。 大型摇滚乐曲的声音在酒吧里充荡,一支不知从哪儿来的乐队,在台上热烈地表演着。 舞台下不时传来一阵阵掌声,“好,唱得真好。” 人群喧闹着。 贺北凡的眼球也被舞台上的乐队吸引了过去,望着他们新潮的头型,华丽的服饰。 少年似乎很羡慕他们,他也渴望自己能有这样一个舞台。 这个舞台不需要有多少的聚光灯,也不需要有多少的观众。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属于他贺北凡的舞台。 虽然小,却可以让少年唱得尽兴,可以让世界听刭他的声音。 少年这样想着,又傻傻地笑了。 突然间,摇滚乐的声音停了,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舞台上的乐队拿着手上的乐器,走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去?今天的歌曲演奏完了吗?” 一个大肚皮的男人不知从什么时候从人堆里走了出来,向他们质问道。 “我们倒是可以唱,你给钱呀!给钱我们就唱。 只要你给钱,想让我们唱多少都可以。″主唱带头回应道。 “你们的钱我会给的,再欠两个月不行吗?″大肚皮的男人显得有些理亏。 “不行,你都欠了我们几个月了,想必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光你需要用钱吗?我们也是人,我们也要吃饭呀!”主唱嘶吼道,激动不已。 大肚子老板突然一下子变了脸: “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呀? 就你们唱的那两首歌,我能给你们点钱,都算看得起你们。 竟然这么不识抬举,不想唱就给老子滚!” “走,像这样的小酒吧,我们还不屑待了呢。” 说着,主唱带着整个乐队离开了酒吧。 人群开始躁动不安了。. “老板,今天是不是没有歌听了呀?” “那他们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哎,没劲,乐队都走了,这酒还有什么喝的呀?″ “就是,老板,乐队走了,点歌的钱怎么办呀?” “就是,退钱。” “退钱,退钱。”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大。 大肚皮的***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感到一阵腿软。 贺北凡猛地从吧座上站了起来,向大肚皮男人的方向走去。 “北凡,你干什么去?”磊叔反应过来时,少年已经钻进了人群中。 北凡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周围虽然很喧闹。 但在少年眼里却静可怕,他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 胆怯是有的,但刚刚萌生,就被心中的热血所打倒。 “不,我一定要抓住每一个机会。” 这样想着,贺北凡不觉地加快了脚步。 “老板,您看,既然乐队都走了,您能否给我一下机会?” 刚刚说完,少年就有些后悔了。 “你要什么机会?”他厉声问道。 “那个,能否让我上台唱支歌?″北凡结结巴巴地问道。 大肚皮的男人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破旧的白衬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看着他,也不像是会唱歌的样子。 “还是算了吧,你能唱什么?”他不客气地说。 “老板,求您了,给我一个机会吧! 如果觉得我唱得不好,再让我下台也不迟呀? 况且,如果您不让我唱,他们点歌的钱怎么办?” 大肚皮的男人拗不过他的执着,想一想也在理。 既然乐队已经走了,人群又闹得这么厉害,不如让这小子上去唱两首。 先不他唱的如何,死马当活马医呗!走一步算一步。 “好吧,我给你这个机会,我去给你放音乐,放什么,你唱什么。” 贺北凡感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地要跳起舞来,“谢谢您。” 说着,少年迫不及待地向舞台走去。 悦耳的前奏缓缓地响了起来,聚光灯下,北凡紧紧地攥着麦克风,生怕再失去什么。 他的心跳加速,双手冰凉,望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他不觉闭了眼睛。 “三,二,一”。北凡在心中默念道。 伴随着音乐,少年绘声绘色地唱了起来。 一句歌词刚刚从嘴里吐了出来,台下的人群便开始欢欣雀跃。 “哎,这台上唱歌的小子是谁呀?他怎么上去唱起来了?” “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他。” “你别说,他还唱得真好听,一点都不亚于那个乐队。” “就是,就是。这回,老板算是捡到一个便宜。″ “这个小伙子,要是能经常来就好了。” 磊叔望着舞台上的贺北凡,情不自禁地鼓起掌。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可以,音乐人,你可以的。″ 小小酒吧,人群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沉浸于少年的天籁之声中。 一曲唱罢,贺北凡的脸庞通红,深深地向台下鞠了一躬,“谢谢大家!” 说着,少年便往台下走。 “哎,别走,别走,再唱一首呗!” “就是,这么急着下台干什么?” 贺北凡正准备向旁边的吧座走去,感到有人轻轻拍了一下自己肩膀。 “小伙子,你以后愿意在我的酒吧唱歌么?” “什么?”贺北凡望着大肚皮的男人,感到神经错乱。 “我说,以后每天晚上来我的酒馆唱歌?” 男人见少年没有回答,又继续说道: “你放心,钱不会少你的。 你如果觉得少,我会再加钱。” “这样真的可以吗?”北凡迟疑的。 “有什么不行的?认识一下,我姓陈,陈老板。” “好的,”北凡向磊叔走去,“太晚了,我该回了。” 陈老板望着少年的背影,不安地叮嘱道: “哎,说好了,明天一定要来噢。” 北凡自顾自地走到了郭磊的身边,却见男人眼眸中真诚的神情,“你小子,不错呀,这么快就被酒馆的老板看好了。” 贺北凡倒是一副不好意思地模样,“哪里,您说笑了。” “不错,不错。”对于贺北凡的表现男人不由得竖起大姆指,“现在你明白了吗?追逐梦想的路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努力去把握机会,就没有你做不到的。” 他们走出了酒馆,晚风徐徐飘来。已经很晚了,但北凡却没有丝毫的困意。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前几天你还想放弃自己,而现在北凡又有了重新向前的力量。 191 认父 华灯初上,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人们行色匆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这座小城的人们停下了工作,真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舞台上灯光闪耀,贺北凡站立在舞台中央动情地歌唱。 他一直梦寐以求有这样一个舞台,可以让他施展拳脚。现在,他拥有了。 这对于贺北凡来说,是一个无比珍贵的机会。 所以,即便累得拖了几层皮,即使每天站立几个小时,唱得大汗淋漓,对北凡来说无所谓。 “再唱一首,再唱一首。”底下的人群骚动着。 贺北凡卖力地唱着,汗水一层又一层地从他脸颊冒了出来。 直至酒馆快要打烊,他才停了下来。 “不错呀,小伙子,今天辛苦了。”陈老板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贺北凡摆了摆手。 他们走到吧座前坐下了下来。 “小伙子,你看你来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贺北凡。” “贺北凡,看着你很年轻呀。为什么你没有完成学业,而是选择在酒吧唱歌呢?” 陈老板似乎感到自己问的有些直接,又补充说道:“当然,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 “因为我喜欢。”少年颇为坦率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喜欢。难道仅仅是因为你喜欢?”陈老板反问道。 “嗯。”北凡点了点头。 “喜欢,这就足够了。 我热爱音乐,我把在酒吧驻唱看做一种享受,这并非只是维持生计的手段,它更是我的生命价值所在。 相反,学业只是我谋求生存的手段而已,它无法给予我快乐,又何谈自我价值的实现呢?” “北凡,那你有想过你今后的人生规划吗?” “想过。做自己的音乐,做唱片专辑。″ “不错,你是个很有想法,有抱负的小伙子,我看好你。” “谢谢。对了,老板我该回去了,我再不回去,我饭店的老板该担心了。” “你饭店的老板?”陈老板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对啊。”北凡点了点头。 “你不回家呀?” “噢,我已经离开家很长时间了。 白天在饭店工作,晚上就睡在那里,那就是我第二个家。”贺北凡解释说。 “那你想家吗?”陈老板追问道。 “我想。但我不能回去。”北凡的眼睛有些泛红。 “为什么呢?他们一定很想你。” “因为我的梦想不允许我这样做。”少年无奈地摇了头,站了起来: “陈老板,我必须走了,不然磊叔他们该担心了。” 说着,贺北凡向陈老板挥了挥手,走出了酒吧。 北凡刚走出酒吧的门口,又了拼了命地向饭店的方向冲去。 快跑到饭店时,少年已然气喘须须。 偌大的街道,他独自一人疯跑。 除了头顶的路灯陪伴着他,少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整整几条街的店面.都打烊了,唯有街角的那家饭店还亮着。 不知为何,北凡看到店门口的灯光,泪水夺眶而出。 在这样黑暗的夜,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你留一盏灯,愿意等你回家,便是莫大的幸福。 贺北凡感到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他丝毫不带喘息地向前跑去。 北凡刚刚走到饭店门口,迎面而来的是一张慈祥而略带疲倦的脸。 “北凡呀,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把我着急的。” “磊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能出什么事呀?”贺北凡大口地喘着气。 “孩子,你怎么喘得这么厉害呀?来,快坐在下休息会儿。” 磊叔说着,安抚下贺北凡,又忙着给他倒了杯茶水。 “磊叔,我这不是怕您担心吗?”北凡略有愧疚地说。 “这孩子,真懂事,还怕我担心。 北凡呀,记住。以后要是晚了,不要跑,走回来。 .都唱了几个小时了,跑回来多累呀,你看看你汗出的。 晚了,你就走回来,无论多晚呀,我都会等着你。″ 说着磊叔又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晚上没吃饭,饿了吧?想吃什么,磊叔给你做。” “磊叔”,北凡低下头去,小声抽泣着,“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嗨,都是大小伙子了,你哭什么呀?”面对北凡的眼泪,磊叔有些不知所措。 “您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您会等着我回家,关心我的饥饱。 .就连我的母亲也从未有过。”北凡小声地呜咽着。 “好了,北凡,不哭。你也是我见过最争气的孩子。” .男人温暖的大手落在了少年的肩膀上,给予他力量。 “我去给你做饭去,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说着,磊叔就走进了后堂,“我这是怎么了?” 男人感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慈爱,他从未像这般喜欢过一个孩子。 看着北凡的眉宇,他仿佛像是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倔强,无畏。 从北凡的身上,磊叔甚至体会到了做父亲的快乐。 年轻的时候固执叛逆,觉得孩子就是累赘 而他现在又多么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他愿意疼他,爱他,陪他走过人生的旅程,但却没有。 在不知不觉中,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眶也湿润了。 油烟味浸在他的鼻孔,让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菜炒好了,磊叔熄了火,把菜端了出来。 “吃吧,好孩子。”说着,他把菜端到了北凡面前,又将筷子递给了他。 北凡真的饿了,他大口地咀嚼着,将泪水与饭菜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孩子,我给你说个事呗。”男人的话刚出口,又像是些犹豫的样子。 “没事,磊叔,你说什么事?” “北凡,你看。 .我郭磊,人到中年了,无儿无女,一个人很孤单,我也很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你呢,还这么年轻,离开家,又没有人帮你。 .你还要自己出来闯荡,下个雨,连个替你撑伞的人都没有。 但我郭磊可以呀,我可以等你回家。你出了事,我可以保护你。 虽然,可能我郭磊也没有什么本事,但我支持你的音乐梦想。 可能,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但有个人帮你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所以,孩子,我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儿子? 如果你愿意,我会竭尽所能去帮助你,我很开心能够体会到做父亲的感觉。 当然,我尊重你的个人意愿,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毕竟,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可以吗,孩孑?”郭磊的心里非常忐忑。 泪眼朦胧中,北凡小声地呜咽着,“爸,你做饭真好吃。 我很幸福,有这样一个爱我的爸。” 在那一刻,时间彷佛静止了。 似乎填补了少年脑海里爱的空白。北凡似乎从未喊过谁“爸爸。” 自打他出生,就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 他都不知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他高还是矮,是否和面前的男人一样宽厚仁爱。 “北凡,我的孩子,谢谢你。有你这样的孩子,我也很幸福。” 男人以手捂面,落下了幸福的眼泪。 “睡吧,孩子,这么晚了。也该回房间休息了。” “那您去休息吧,我等会儿就去。爸,晚安。”北凡有些激动。 “那我去睡了,孩子那你也早点休息。” 看见郭磊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贺北凡走到了柜台前,从上面拿下来一个笔记本。 那把吉他虽然被放置在角落里,少年却依旧视他如珍宝。 北凡小心翼翼地把吉他从柜子上拿了下来,生怕失手摔坏了它。 少年独自一人坐在大厅里,用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一边弹,一边唱着,不时在笔记本上修改着。 不知过了多久,郭磊从房间出来上厕所,看见少年仍抱着自己心爱的吉他弹唱着。 “北凡,北凡,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呀?”郭磊向少年走了过来。 “没关系,爸,您睡吧!我真的不困。” “这怎么能行呢?仗着自己年轻就天天熬夜呀,身体不要了?” 郭磊倒了一杯牛奶,又放在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会儿,放在贺北凡面前: “喏,牛奶,趁热喝了吧。” “谢谢爸。”北凡有礼貌地回答道。 “谢什么呀谢?咱们俩什么关系呀?都认我是你爸了,还客气什么呀? 哪有儿子喝老爹的牛奶还说谢谢的。″ “爸,您睡觉去吧。” “我不睡。我看看我儿子在写什么?”说着,他望着笔记本上的乐谱。 “北凡,你在写什么,我怎么看不懂呀?” “我在谱曲呀!” “你小子就是有才,才这么年轻,就会谱曲了。”郭磊赞叹道。 “爸,如果您不睡的话。我唱给您听吧。” 郭磊拍手叫好。 小小的饭馆,飘溢着少年富有磁性的声音: “当我第一次遇见你,穷困潦倒。 你的一碗人间烟火,点燃了我的希望。 在这个世界上,你为我亮了一盏灯。 你说,我是你见过最有出息的少年。 而在我眼里,你是人世间最慈爱的父亲。 我是最落魄的人,一无所有,流浪街头。 我是最幸福的人,一无所有却拥有你的爱。 你是我雨天的一把伞,在小小的空间里给予我无语伦比的温暖。 你是爱的养料,填补了爱的空白。” 第二天清晨。“北凡,北凡,起床喽,太阳都晒屁股了。”郭磊敲了敲贺北凡房间的门。 见半天也没有动静,郭磊有些担心了,他扭开了房门。 北凡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却又挣扎着要坐起来的样子: “好的,爸,我起来了。” 他的嗓音沙哑得让郭磊听得似懂非懂。 “北凡,你的嗓子怎么了?你是不是感冒了呀?” “应该是吧,我感到嗓子很疼。”北凡沙哑的声音让人感到可怕。 “北凡,爸不应该叫你,你要不舒服,就继续睡吧。” 郭磊说着,走过身去,想要给他盖好被子。 男孩艰难地摆了摆手:“没事的爸,我可以的,店里还有那么多活等着我干呢。” 说着套上了衣服,就要下床。 “北凡,北凡。”郭磊按住了他,“听话,好好休息,店里不缺人手。” “爸。”北凡挣脱了他的手,“我可以的,这点病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要因为生病就不再工作,我又该如何养活自己?” “可是……”郭磊好像还想多说些什么。 北凡便打断了他:“没什么可是的,爸,我该干的活一项也不会少。” 说着,北凡穿上了帆布鞋,向楼下的大厅走去。 “唉,这孩子。”郭磊轻轻地叹息道。 男人感到自己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希望北凡把这里真正的当做自己的家。 而北凡嘴上虽然答应了,却显得与他生分些。 他愿意照顾病中的男孩,而北凡却过于独立,不肯依赖任何人。 北凡走到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他望着镜子中狼狈不堪的自己,自言自语道: “贺北凡,我要你振作一点。这点小病算什么,我要你挺过去。” 想着他完全不顾嗓子的疼痛,开始干起活来。 北凡甩着拖把卖力地拖着大厅的地板,一层层的汗珠从他的脸颊上渗了出来,砸在了地板。 他感到自己的嗓子废了,疼到他无法开口说话。 但北凡却无暇喝口水。 他正拖着,拖把猛地被抢了过去。 “听话,坐位子上,把桌子上的那杯热牛奶喝了。”郭磊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贺北凡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嗯,快去吧,孩子。”郭磊又重复道。 北凡在饭桌前坐了下来,头上的汗水仍在不停地向下落。 他端起了桌上的牛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奶香扑鼻。 他不顾嗓子的哭嚎,贪婪地往下吞咽着,眼看杯中的热牛奶还剩下小半杯。 192 交心 秋日的暖阳缓缓地照射在谭玙璠的脸上,少女的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手中的摄像机高举过头顶,在那一瞬间秋凡吹乱了树枝上的枫叶,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玙璠按下了快门,记录下这飘叶的瞬间。忽而一个少年闯入了她的镜头中。 谭玙璠慌忙举起了自己的相机,“你干什么?”她没好气地嚷嚷了一句,却见贺北宸那副充满了笑意的面容,“玙璠,好兴致呀。”小宇宙并不知道是他,因而不免有一些尴尬,"“哦。”少女颇为羞涩地笑了笑,下一秒方才缓过神来,“你还说我,你不也是吗?这么早就出来了。”谭玙璠很巧妙地将焦点又转移到了贺北宸的身上。 “我这么早出来是跑步的。”男孩的声音很是悦耳,北宸显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贺北宸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便摔入泥地也罢,他总是有把自己从泥地里拽出来的勇气。他在玙璠的面前停住了,但双脚还在弹跳着,少年的呼吸显得很是均匀,似乎很享受这样放松的时候,“那你呢?你为什么出来这么早呢?”他望向她,眼眸里充满了真诚,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当他看着她的时候,流露出了不可言说的爱意。 “我呀。”谭玙璠笑了,露出了两颗迷人的小虎牙,“我还不是在为校园文化艺术节做准备。”她的语气很轻,更流露出难得的轻松快活。日光缓缓地洒在少年的侧脸上,那张脸颊上虽然有伤口,却掩饰不住他眉宇间的英气,“校园艺术节?”男孩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不就是过几天的事了吗?玙璠,你到现在还没有准备好?”他显得很是意外。 “哦,其实我已经存了多少照片了。只是,我总觉得我还能拍出更好的作品。”秋风中她那张红润的脸更是让人觉得可爱。贺北宸终于停下了脚步,不知怎的,少年忽而失去了晨跑的念头,“那我陪你一起吧。”贺北宸说着不由得感觉到一阵放松。 “你现在好些了嘛,还有心情出来晨跑。”玙璠不由得冲少年挑衅道,那双似水的眼睛不由得望白了他。“还行吧,我也不能总这样颓废下去不是。”北宸说着,又有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这让小宇宙不由得有些心疼,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如此地倔强。如果说北宸掉入了泥地里,那他也会想方设法地将自己拽出来,这一点真是难得。 “这么说,你现在不反对你妈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谭玙璠的问题更有一种一针见血的意味,她小心翼翼地望向贺北宸的那张脸。侧脸上的伤疤还没有好,看上去不乏一些忧郁的气质,“嗯,可以这么说吧。”少年这么说都是一副不确信的样子。 “其实,可能就是这样吧。”玙璠似乎也看懂了什么,“你总会去接受,更确切的说,是学着去接受。因为,你毕竟改变不了不是吗?”她的眼眸变得越发深沉了,是从未有过的模样,“北宸,其实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谢澜应该也是这样。”谭玙璠说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所以呢,去接受或许会让你更为释然一些。”女孩仰起头来笑了笑,这在北宸的眼中却显得异常的温暖。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少年轻轻地张了张自己的唇,却又显得那么迷茫,“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贺北宸的身上。”男孩说着不由得有些失神。“这其实没有什么。”谭玙璠似乎看得很开,“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的,这一切都是未知的,因而我们就更没有必要去计较。”她的话很认真,又显得那么的理性。 由于现在还很早,因而校园的小路显得格外的清净,两个人漫步于秋林中,似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或许这就是爱情吧。倒不必言语什么,只是两个人默默地走在一起便会觉得很美好。 但当他们走到一根银杏树下时,玙璠忽而停住了脚。只见少女弯下了身,低下头打量着一片银杏叶,这片银杏的叶柄虽不大,却显得那么的精致,毕竟,它也是秋天的一员,怎能不为这个世界增添一抹亮色。玙璠将它轻轻地握在手心里,就像是宝贝一样。这倒让贺北凡有些不明所以了,他侧脸望向他,略带些嘲弄地望着她,“你捡这叶子做什么?”在北宸的眼里,小宇宙的这种行为和小孩子真的没有什么两样。但实际上,谭玙璠就是没长大的小孩,她甚至比小孩还要可爱。 “这你就不懂了吧?”谭玙璠咧了咧嘴,更有一些卖弄的架势,“收集银杏叶呢,是本姑娘的一个癖好。这一来可以当书签,二来也可以用作标本不是吗?”她的眉梢高扬,看上去更是轻松洒脱,这更是让贺北宸感到羡慕的。他也想像小宇宙这样没心没肺的活着,可惜他真的做不到,“怎么什么都能成为你的兴趣呀?”少年最终只是这么不解地问了一句。 “那有什么不行的?”谭玙璠却不以为然,“我呢,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我更喜欢收藏美,记录美。只要是美好的,我都来者不拒。”少女说这话的时候又嘿嘿地笑了起来。或许,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吧,总是可以看见这个世界的光亮。即便有不多的苦楚,她也总是一笑而过,“那你呢。你也是这样的吗?”她真的很想问问北宸,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贺北宸先自己坦白了,“你知道吗,玙璠,我有的时候真的是羡慕你。”贺北宸说着又抿了抿自己的唇,“我总是觉得我活得很累。”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表达得不是很亲切,“更确切的说,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北宸说着不由得有些伤神。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谭玙璠倒觉得很奇怪,她着实也不明白贺北宸倒底想要说什么,只是觉得有这样一个少年,他的内心充满了苦楚,可又无处发泄,因而他只能将这一切都藏在自己心里。贺北宸习惯于把自己隐藏起来,但更多的时候,他是柔软而脆弱的。北宸的那颗心早已伤痕累累,但他却总是一副无所谓的状态。似乎,别人在他的心上划两刀,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伤口必然是伤口,有伤必然会疼。即便有一天伤口长好了,也会露出丑陋的疤,这是在所难免的事。 “我。”贺北宸一向不善于表达自己,此时便显得更加的木讷了,“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少年说着眼眸不由得变得低垂,“我已经很久没有开心地笑过了,在我的生活中似乎没有任何值得我开心的事,有的时候,我总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任何的意义。”贺北宸的眼眶湿润了,这一席话已然憋在他心里太久,但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只不过,面对玙璠,他小心翼翼地敞开了自己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相信玙璠不会嘲笑自己,因而让她看看自己的伤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谭玙璠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此时的北宸正如一个溺海之人。实际上,他已经在海里呆得太久太久了,而看不到上岸的希望。他已经沉浸得太久,以致于四肢都变得乏力。只是又能有什么为法,他必定要继续往前游。在苦海里的挣扎已经成为了少年的正常状态。谭玙璠不愿意看见北宸这般辛劳,却也帮不了他什么。毕竟,他与她的人生轨道大不一样,她也想让他活得快乐些。不过,谢澜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快乐很贵,并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 “我现在,经常熬夜。”贺北宸说到这里显得更为无奈了,“每天晚上,当对面楼栋的灯熄灭了以后。似乎,黑夜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头顶的灯还亮着,我却要不停他写。”贺北宸说到这里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玙璠,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我真的觉的,我快要撑不下去了。”他说到这是停住了嘴,生怕自己的眼泪会不争气地掉出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放一天假呢,或者,减少一些这样的疲惫感。”小宇宙越听便越是心疼,但可惜的是她并不能真正的帮贺北宸做什么,也仅仅是能开导他而已。不过,这对于北宸来说足矣。 “我倒也想。”贺北宸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这根本不可能。我希望有这么一天,我可以睡到自然醒,而不是被床头的闹钟叫醒;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痛痛快快地发一会儿呆,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想该多好;我希望我可以放肆地笑一笑,可以,痛快地哭一场,而不用在乎任何人的感受。但这样的日子根本不存在,每天起床,我还是会被床头的闹钟吵醒;坐在课桌上时,我还是没有发呆的空闲,甚至连一丝喘息的机会也没有;更不要提放肆地笑了,那应该是几年前的事了。至少哭,次数倒是不少,可每一次,我也总是压抑着自己,实际上,我不敢哭得太坦荡。因为这样做会头疼,而影响到第二天的行程。”北宸终于把心里的话全部抖了出来,他的话很缓慢,但传入谭玙璠的耳中却令她如此的心疼。 贺北宸的生活就像极了方程式,冰冷没有任何的温度可言。但他必定是一个血肉之驱,他有情感,只是早已忘记了如何表达。这样的北宸是可悲的,但她谭玙璠又能做什么呢。她不能控制住命运的手柄,自然也无法解除贺北宸内心的疾苦。 “那,你不如试着改变一下吧。就比如,抽出周末的一天,只是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用去照顾任何人的感受。”玙璠转了转眼睛,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又或许去吃一些甜食去调节一下压力。再者,什么也不去想,只是舒舒服服地冲一个热水澡,而是踏踏实实地睡上一晚。”小宇宙说得很轻松,只是这些对于北宸来说根本不现实,她也不是不知道,但她也不愿意就这样接受。 一旁的男孩却沉默了,他的唇抿得很紧,那一张受伤的脸颊上溢满了说不出的忧郁。 193 日记 秋夜已深,这个夜晚没有月亮,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寂寥,晚风徐徐地吹着。贺北宸走到了窗前,他索性打开了窗户,任凭晚风朝自己的脸颊吹来。少年仰起头来望着夜空,他就那么呆呆地站着,良久之后,他似乎有一些疲倦了,便离开了阳台,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 贺北宸翻开了自己的习题册,只是,他今天还没有一点想写的欲望,男孩拿起了笔又很是随意地写了两笔便感到索然无味,他抬起头来,那双眼眸不由得有些失神。一旁的日记本却引起了贺北宸的注意。黑色的按扣本不免有些陈旧了,看上去已经很久都没有翻开过了,北宸的心头不由得一怔,忽而有一种想要打开它的冲动。因而,有些竟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地将它打开了,他的眼眸中充满了疲倦,看了看被自己丢在一旁的日记本,竟然有了一些想要记录的冲动,少年想了想,水性笔中的墨水随即顺了下去,在白纸上留下了一行行的字迹: “已经许久没有写过日记了,不知怎的,我今天真的很想动笔写些什么。最近真的很累,此时,我可以感觉到自己大脑的齿轮已经不再转动了,只可惜,它不得不去应付那一大堆的任务。现在的我,只感到头部在隐隐地作痛,它似乎在向我倾诉什么,只可惜我真的无能无力。随着功课一天天的增多,我可以很明显地察觉到自己的吃力,身心俱疲而又那么的力不从心。 有时,我真的想给自己放个假,只是,每一次想要这样做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妈对我的惩罚更是让我害怕至极。双膝的痛苦到现在还会令我记忆犹新,而脸颊上的伤痕到现在也没有褪去,每天看着镜子里的那一张脸都会让我产生一种莫名的厌恶。 我不曾一次地抱怨过,为何我会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越是长大,我便越体会不到母爱。冰冷的训斥以及她对我的严惩都令我感到异常的寒心,那种痛苦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我的身体,甚至,我有的时候会想,我为什么要活得这样的痛苦。母亲会告诉我说,因为你要比同龄人优秀,因为你是出众的,你要考上全中国最好的大学。但当她每每这么告诉我的时候,我都觉得是一个幌子。事实上,我不想有什么光环,我也不想上最好的大学。 或许,这样的想法听上去很荒唐,但我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在学校我永远都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除了桉儿外,我几乎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仿佛是在看一个异类,因而不免对我有一些疏远感。这让我感到异常的苦闷,我很孤独,但却没有人能体会到我的孤独,那次淋雨之后,我摔在了泥地里,我彻底的病倒了,这竟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本以为,这样,我就可以有一个喘息的机会,可当我醒来时,还是感觉到了那种无法逃脱的痛苦,这让我更加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现实。 贺北宸,或许,你就是这样吧,你是一个被束缚的人,对于这一点,你却那么的无可奈何。但这样的束缚又显得没有尽头,三年之后,会是一个解脱吗?或许不是吧。”少年写到这里变得异常的沉重,他已经许久没有对自己倾诉过了,但当他写出来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心里是这么的难受。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男孩又接着写了下去: “母亲过几天就要结婚了。虽然我不想,但又不得不去祝福她,最近她一反常态的高兴,也很温柔,不过这些都是对于泽知荀而言的。虽然直接这么喊他显得很不礼貌,但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揍他一顿。一想到泽知荀将会成为我的继父,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这让我不时会想起自己的父亲,印象里的他很疼我。但母亲现在却要让别的男人来取代他的位置,我自然是不愿意的。 若是,泽知荀可以对我好一些倒也没有什么。只是,那个男人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恨意,他骂我贱种,他说我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细想之后,我觉得泽知荀说的很有道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快乐真的太少了,少之又少,我甚至想过去结束自己的生命,只可惜,我并没有这个胆量。 所以,当这个男人当着母亲的面打我时,我并没有还手。那一天我的脸颊流了很多的血,那种疼痛感烧灼着我。我不得不倚靠在墙边,但即便这样泽知荀的手劲却丝毫不见减,我眼眸中的泪从眼角滑落,连同脸上的血污落在酒店的地板上。而母亲呢,却很淡然地坐在那里,她脸上的神态流露出了她对于这件事情无所谓的态度。甚至,可以说,她很支持泽知荀的做法。 我真的恨透了自己,这一层皮肤总是能让我感觉到疼痛感,又是那么的无法自拔。几天之后,泽知荀理直气壮地来到了我家,他理直气壮地对我大声斥责,理直气状地将我赶出家门。那一天,我从家出来淋了很久的雨,似乎真的失去了理智。而当我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母亲的身影,她也只是淡默地说了一句活该,不知为何,对于这一切我本该麻木的,但还是会有一点寒心。不过当我看见她的时候,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无所谓了。”写到这里的时候,贺北宸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笑意,少年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玙璠的面容,她的那双美丽的眼睛总是能让看见希望,这时他的脸颊不由得变得轻快了一些。 “当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玙璠的头发很随意地散落着,她冲我笑了笑,便让我有了一种阳光般的温暖。慢慢地,我和她熟识了,我开始发觉自己喜欢上了她。玙璠,你虽然不是最漂亮的女孩,但你是我的女孩。”贺北宸写着,他的眼眸变得越发的温柔,手中的水性笔也变得越发的轻巧,笔墨在白纸上很自然地流露了下去: “もし わたしが雨だったならそれが永远に交わることのない空と大地を繋ぎ留めるように、谁かの心を繋ぎ留めることができただろうか。(如果我是雨的话,也能像连接那永远都不将交汇的天空和大地一样,去连接某个人的心吗。)”贺北宸写着,漂亮的日文字体不断地在少年的日记本上呈现了: “遠く離れていても、あなたの気持ちは、手に取るように分かります。私はあなたとこんなに遠く離れていても、あなたの考えは分かります。(相隔再远我也能感觉到你的心近在咫尺。无论我离你有多远我都能了解你的想法。)”外面的风声很大,却不足以扰乱贺北宸的思绪,或许,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就是如此吧。即便今天再不开心,但想起她的时候,便会有一种莫名的舒心。 “朝早く起きてぼんやりした目を見たい、鼻筋に沿って、あなたにしっかりとつながれたい。毎週土曜日、日曜日の日差しがきれいな朝を過ごして、すべての楽しくない風に切られて、あなたがいてよかった。(想看你清早起来迷迷瞪瞪的眼神,想沿着你鼻梁勾勒,想被你紧紧牵住,赖过每一个周六周日阳光正好空气清新的早晨,好像所有不快乐都被穿梭的微风剪碎了,有你太好。)”男孩的眼眸中透出了光亮,北宸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可当他想起她的时候,这些悲伤的事都变得不足挂齿了。 “であなたは最も優秀な人ではないかもしれないが、しかし私はあなたを好きになった時、あなたは私の世界の唯一の唯一です。私は愛が自由になることを知っていて、私はむしろあなたの身の回りに殘て、あなたに付き添って、あなたに付き添って歩いて。(世界上你或许不是最优秀的人,但我爱上你的时候,你就是我全世界的唯一。我知道爱要自由才能快乐,我却宁愿留在你身边,陪你,陪你走过。) 男孩写到这里似乎有些满足了,贺北宸放下笔,仔细地端详起自己的日记来。北宸今天很累,却倒也开心,那双眼眸中即便略带着疲倦,倒也多了几分光亮。 而书房外,谢澜正在和泽知荀商量着结婚的事情,不过,这些对于贺北宸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即便很累,但少年的大脑似乎又活络了起来。 “北宸,你题做完了吗?拿来,给我看一眼。”耳边又传来了谢澜的叫嚣声,但这一次贺北宸并没有产生丝毫的反感,“哦,没有呢。我会抓紧时间的。” 少年说着,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翻开一旁的习题册写了起来。 194 着迷 当晚灯亮了起来,街道热闹了起来。 “北凡,北凡。你干什么去?”郭磊坐在老板椅上望着男孩忙碌的身影。 “爸,我,时间到了,我该去酒吧了。”北凡咳嗽了两声,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北凡,你的嗓子都这样了,今天还能唱歌吗?”郭磊担忧道。 “没事的,爸,我可以的。”北凡摆了摆手,说着就要走出了店门。 “北凡,你别去了,给酒吧老板请个假,在家好好休息。”郭磊劝说道。 “不行的,爸,这样会影响酒吧生意的。” “那你去吧,不舒服就别唱了,待一会儿就回来,看老板能不能给通融一下。” 郭磊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的,爸,您不用担心我。”北凡装得很轻松的样子。 其实不然,男孩走出了店门,一路上忐忑不安。他清了清嗓子,想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但无论他怎样清咳,嗓子总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般。 尽管有些迟疑,他还是来到了酒吧的门口。 男孩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次睁开眼时,他鼓起了勇气走了进去。 “北凡呀,你总算来了。平时这个点你早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抱歉啊,陈老板,我今天来的的确有点晚。” 北凡压低自己的声音,努力使它听起来像平常一样。 但他般刻意的举动却被陈老板所捕捉到了,男人颇为警惕地望着他: “北凡,你的嗓子怎么了?” 在陈老板的逼问下,北凡感到自己就像老鼠般来回逃窜,他急忙避开陈老板犀利的目光。 “没,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 “那不影响正常工作吧?”陈老板追问道。 “应该吧。”北凡不得以的回答道。 男孩原本并不打算这样说的,但他却不想承认自己的无力。 在他热爱的事业上,他从未打算认输,也从未惧怕过什么。 当音乐响了起来,舞台上的聚光灯照在他受伤的面颊。 作为歌者的天性,让他忘却了自身的痛苦,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北凡自顾自地投入于音乐中,尽兴,忘我。 舞台下的酒客连连鼓掌,即使在他们看来这已经不再是天籁之音,却足够的专注用心。 吧座上一位穿素色长裙的女子痴情地望着北凡。 女孩子不时嘴角上扬,又颇为欢欣地拍打着自己白皙细嫩的手掌。 “爸,那个舞台上的男孩是谁呀?” 陈老板顺着女儿的目光望去,“他呀,是我新聘用的驻唱,他叫贺北凡。” “北凡,北凡。”女孩在心中重复默念着。 看见女儿长而动人的睫毛一动不动,魂魄都被吸引了一般,陈老板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安琪,你该不是犯花痴了吧?” “爸,那个男孩子真的好帅呀,我看着就好喜欢。” “安琪,帅气的男孩子多的是,你不会见谁都这么花痴吧?”陈老板反驳道。 “爸,您不知道,我已经观察他很久了,但我第一眼看见他时,就感到他是对的那个人。 这大概就是一见终情吧。”女子的目光热烈而纯真。 “安琪,你也不小了,能不能成熟一点呀?喜欢一个人,不能单凭他的长相。 还要考虑他的品性,他的家室……” “爸,您能少说几句吗?喜欢就是喜欢,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既然喜欢,还要考虑什么?” 陈安琪嘟起了小嘴,打断了陈老板的话。 “安琪,你喜欢他,那他认识你吗?”陈老板皱了皱眉。 “他,暂时不认识。不过,一会儿,他就认识了。”安琪说着,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几首歌唱完后,北凡感到已经挑战了自己的极限。 但由于今天的曲目还没有完成,他必须要稳住自己。此时的北凡坚忍的像一块被碾压的石子。 他豆大的汗珠向下淌,左手紧紧地握着麦克风,就像握住命运的巨轮。 新的歌曲伴奏响了起来,北凡歌者的天性令他不由得开口。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他竟哑然失声。 .原本偌大安静的酒厅,音乐伴奏孤独的响着,吧座顿时喧闹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不唱了?” “出什么事了?” 听见下面的起哄声,北凡不觉地涨红了脸。他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最终,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向舞台下面走去。 “这小子在搞什么鬼?”陈老板有些气愤地向舞台走去。 陈安琪望着父亲不怒而威的眼神,不再言语,急忙跟了过去。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唱了?”陈老板站在北凡面前,拦住了他。 “我……”北凡费力地吐出了一个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哼”,陈老板冷笑了一声,“还有这样的事?你是驻唱哎,你不知道吗?不会保护好自己吗? 你嗓子哑了,不唱了,那我酒吧的生意呢?”说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北凡低沉着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却对着陈老板鞠了一躬。 陈安琪再也看不下去了,“爸,您就不要再埋怨他了。 .对一个歌者而言,嗓子是至关重要的,我想,他现在已经很难受了。 再说,今天,他原本已经很不舒服了,已经足够卖力,这就可以了。” 北凡用赞许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她的一头长发落在素色长裙上,自带仙气。 “安琪,你说的好听,那这些酒吧的客人怎么办?” “爸,没事,我来吧。”陈安琪爽快的说道。 “安琪,你不要给我开玩笑了,卖唱是你该做的事吗?”陈老板厉声质问道。 “怎么就不是了?”陈安琪撇了撇嘴,“我不是学音乐的吗?我不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吗?” “可是……”陈老板还想要阻拦她。 “可是什么呀?爸,你不用担心我。”安琪甩了甩头发。 “安琪,你将来是当老师的人,像卖唱这样的活不用你来干,你明白吗?” 陈老板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明白什么?我不明白。在您眼里卖唱是一件很低贱的事对吗?但我并不这么认为。 什么叫卖唱?音乐它是高贵的,是无价的。”安琪不肯善罢甘休。 “安琪,爸爸不是这个意思。”陈老板拉住了安琪的胳膊。 “那您是什么意思?”女孩反问道。 “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家……” “我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了?您担心我的安全?是,我知道。 所以,我答应过您,不去酒吧当驻唱。 但今天是特殊情况,况且在您的酒吧,您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着,陈安琪挣脱了父亲宽厚的手掌,走上舞台,拿起了麦克风。 后台的音乐伴奏渐渐响了起来。 陈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拍了拍身边男孩的肩膀。 “走吧,臭小子,既然不唱了,我们到旁边的吧座喝两杯。” 说着,陈老板带北凡来到了吧座,又拧开了两瓶了威士忌。 “给,北凡,我知道你最爱喝这个了。” 北凡接过了威士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又冲他笑了笑。 “你别怪我心狠,不通人情。刚才我的话说得可能有点重,你不要介意。” 北凡略略摇了摇头。 “我也实在是因为心急,害怕影响酒吧的生意,这才对你大吼大叫。北凡,理解万岁!” 说着,陈老板碰了一下北凡的酒瓶。 一口威士忌下肚,男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贺北凡,没想到你这臭小子还怪有魅力的吗?你哪点吸引我闺女了,让她为你说话。 我们家安琪,在学校就是冰山美人,令多少追求者望而却步。 对别人,她都不带搭理的,怎么遇到你,她就这么暖呢?” 北凡的面颊微红,望着舞台上光彩照人的姑娘。 .她不染胭脂,素色长裙有着清水芙蓉般的气质。 安琪空灵的声音带北凡来到一个梦幻美丽的世界,句句唱进了他的心坎。 他将桌上的威士忌晾在了一边,静静地望着舞台上的安琪,入了神。 “北凡,明天你嗓子会好一些吗?北凡,贺北凡?” 陈老板推了他一下,北凡这才缓过神来。 “看什么呢,你个臭小子?我们家安琪漂亮吧?看你眼睛都不转了,真是的。” 北凡害羞地点了点头,一双明眸却一秒不肯转移地望着舞台上的安琪。 音乐声停了,素色长裙的女子走下台,缓缓地向北凡走来。 男孩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北凡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好,我叫陈安琪,可以认识一下吗?”说着,女孩伸出了手。 北凡的面颊都在发烫,伸出手,想要说什么,却很难再发出声音。 安琪细长的手指按住了北凡的唇:“你不用说,我知道,你叫贺北凡。” 北凡腼腆地笑了,摇了摇安琪的手。 “北凡,你会弹钢琴吗?”安琪轻柔地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 “当然。”北凡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那你,你可以教教我吗?”安琪青涩地抿了抿嘴。 “可以,不过……”北凡有些迟疑道:“我未必抽得开时间。” “你晚上要在酒吧唱歌,那你白天呢?”安琪掂了掂自己的脚尖。 “白天……”北凡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白天,我在饭店帮忙。” “哦,是这样啊,那好吧。”安琪的头低垂着,显得很失望。 她将台子上高脚杯握在手里,将杯子里的红酒缓缓地灌进了肚子里。 “安琪,你怎么还喝酒呢,少喝点。”.陈老板走上前,一把夺过安琪的酒杯。 “爸,您就再让我喝点吧。”陈安琪冲老陈嘟了个小嘴。 “女孩子家,喝这么多酒成何体统?” “老陈,你就再让我和北凡喝两杯嘛!”说着,安琪将陈老板手中的酒杯夺了过来。 “行,行,行,我劝不住你。把这杯喝完,就再不许喝了。” “老陈万岁!”说着,安琪与北凡碰了一下酒杯,一仰而尽。 “陈老板,您看,这么晚,我也该回去了。”说着,北凡站起身就要离开。 “好吧,你走吧。北凡,明天来早点吧!”陈老板叮嘱道。 “好,我会的。”北凡冲安琪摆了摆手。 陈安琪望着北凡离去的背影出了神,眼神呆呆地望着前方。 “安琪,安琪。”陈老板用宽厚的大手在女儿的眼前晃了晃。 “啊,怎么了?”安琪缓过神来。 “你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陈安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安琪,你最近学业上还好吧?”陈老板试探性地问道。 “哦,爸,我正要给你说这事呢。”安琪立刻打起了精神。 “怎么了?有什么困难给爸说一说?” “那个”陈安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陈的神态,显得很犹豫的样子。 “说吧,到底怎么了?” “嗯,我弹奏钢琴遇到了瓶颈,所以,我想……”说到这里,安琪又不说了。 “别吊胃口,快说,你想怎么样?” 停顿了几秒,安琪鼓足了勇气:“我想,我想让北凡在家教我弹钢琴。” 安琪说完话,连忙望向老陈的脸。 “你说什么?”陈老板显得很惊讶。 “我说,让北凡在家教我弹钢琴。”安琪小心地重复道。 “陈安琪,你在给我开玩笑吗?” “怎么了,这有什么不行的?”安琪哀求。 “就是不行。你陈安琪再不济也是音乐学院的人。 你让贺北凡辅导你,他会什么呀?他连音乐学院都没考上。”陈老板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195 胃癌 “北凡,北凡。”郭磊虚弱地躺在床上,浑身冒着冷汗,感到胃钻心的疼。 “爸,怎么了?”北凡听到郭磊的叫喊,慌忙地向他的房间走去。 “你能帮我倒点水喝吗?”郭磊的嘴唇惨白。 “行,我现在就去。”北凡拿起柜台上郭磊的水杯,默默地走向大厅的水炉旁。 男孩的心里很复杂,这些天郭磊总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像是得病了。 男人总是捂着自己的胃,痛得在床上打滚,却又强打起精神,为店里的生意操劳。 “爸”,北凡将接好的热水递给了郭磊。 男人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谢谢你,北凡。” “爸”,北凡有些心疼地望着他。 “怎么了?”男人打起精神,吐出了这几个字。 “您,我带您去医院看看吧!”北凡说着,抠了抠自己的手。 “去医院?那店里的生意怎么办?”郭磊放下水杯,定定地看着北凡。 “店里的生意就让姑姑帮忙照料就好了,毕竟,您的身体最重要。” “北凡,你姑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呀!”郭磊叹了一口气。 “哎,哥,你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郭莹莹听到父子俩的谈话,走了过来。 “莹莹,店里的生意那么忙,你……”郭磊显得有些忧郁。 “爸,您这样,不能再拖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北凡在一旁劝说道。 “北凡,你还是带他去医院吧。放心吧,我可以的,去吧。” 郭莹莹将手中的抹布一丢:“你去吧,哥,还是让北凡带你去看看吧。” “行,那店里的生意就拜托你了。”郭磊答应道。 男人费力地想要坐起来,却感到胃一阵剧痛,不得以又倚在了床上。 北凡看出了他的心思,“爸,我来扶你。”说着,男孩用手支撑着郭磊的背,助力他站了起来。 “可以站起来吗?”北凡试探性地拉起他。 “没事的,北凡,我可以的,你不用拉我。”郭磊挣扎着站了起来。 走了两步,他又忍不住地向前倾,北凡不得不颤扶着他。 郭莹莹见状走了过来:“他这样,你一个人不行吧,你能颤动他吗?要不,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不用了,姑。我一个人可以的,您还是留下来看店吧。” 北凡虽然感到很费劲,却又实在不愿意麻烦郭莹莹。 “那你们小心点”。郭莹莹不安地叮嘱道。 “放心吧,姑。” 父子二人就这样颤扶着,慢悠悠地走出了店门。 北凡刚走到了柏油马路旁,伸手拦了一辆的士。男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郭磊塞进了车里。 “去哪?”的哥友好地问道。 “人民医院。”北凡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看着郭磊毫无血色的脸,男人仍在痛苦地挣扎着。 “师傅,麻烦您开快一点,我们急。” “好,我快点。” 的哥透过车镜看见男孩急切的眼神,汗珠大滴大滴地从北凡的脸颊滚落,他不觉加快了速度。 轿车飞快地在路上行驶,北凡望向窗外匆匆而过的树丛,大脑一片空白。 郭磊的手仍紧紧贴在自己的胃上,北凡感到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轿车停在了一栋陈旧的楼房前,上面几个红色的大字“门诊部。” 贺北凡拉开了车门,郭磊却疼得半天下不了车,男孩稚嫩的肩膀托起了男人。 北凡将郭磊压在自己身上,将男人的手勾在自己的脖子上,慢慢地,他站了起来。 的哥看见了北凡大汗淋漓的脸颊,摇下了车窗:“小伙子,你行不行呀?要不要帮忙?” “没事,我可以的。”北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背着郭磊继续向前走。 医院里,人潮汹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北凡颇为迷茫地站在那里,他还太过于年轻,郭磊的病更是令他不知所措。 “爸,胃疼应该挂什么科呀?”北凡无奈地问道。 肩头的郭磊却半天没有张嘴,眉头锁在了一起,表情痛苦至极。 “小伙子,你爸爸怎么了?”护士看见久站在那里的北凡,不禁心生疑惑。 “哦,我爸他胃疼。” “胃疼,胃疼应该去五楼消化内科挂号。”护士望着满脸是汗的男孩。 “好,谢谢您。”尽管北凡的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了,但他并没有丧失礼貌。 北凡艰难地走到五楼的挂号处。 他小心翼翼地郭磊驮到了一旁的座椅上,将男人的手从脖颈上拿了下来: “爸,您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挂号。” 郭磊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北凡的话,他将自己贴在了座椅上,却显得神志不清。 挂号的队伍如同长龙,男人女人,各种服装的人都在那里焦急地等待。 北凡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面前的队伍却不见缩短。 男孩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他害怕,怕极了。 因而北凡不时歪过头去,张望着座椅上的男人。 郭磊咬紧了自己的唇,浑身不停地在冒虚汗。 不知过了多久,大厅回响了一声:“二十六号郭磊,请到二号诊室就诊。” “爸,走了,轮到我们了。”北凡见男人没有反应,拍了拍男人的脸颊。 郭磊渐渐清醒过来,想要自己站起来,却感到浑身乏力。 不得已,北凡又再次将他背了起来,来到二号诊室。 “怎么了?”医生打量着面前虚弱的男人。 “他胃疼。”北凡的汗水顺着眉毛滑入了眼角,让他睁不开眼睛。 “疼多久了?”医生的眼神变得冷峻了。 “疼好久了。”北凡看着医生严肃的眼神,有些害怕,“快一个星期了。” “他现在看起来很糟糕,疼的是一种什么程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医生望着郭磊,原本想让他来回答这个问题,但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 “他疼得很厉害,有时晚上疼得睡不着觉,在床上打滚……” “一个星期,就一直是这样的吗?”医生紧锁着眉头。 “是的,他一直是这样。”北凡坦白道。 “一直是这样,为什么不早点来医院?还想要拖到什么时候?”医生厉声责备道。 他这般火冒三丈的态度,倒是让北凡吓了一跳,他不明白,为什么医生要这么厉害。 男孩结结巴巴:“对,对不起。我原本要带他来看病,但他实在太忙了,一直抽不开身。” “唉!什么能比命更重要?现在的人,就知道挣钱,有什么用?” 说着,他十分伤感地叹了口气。 北凡望着医生复杂的表情,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害怕得望着他: “医生,我爸的病严重吗?” 医生却没有理睬他,随即对身边的护士说:“小张,你带这位病人去做下化验。 我有些话要对这个男孩说。” 身旁的护士似乎一下就明白了什么,将郭磊颤了出去。 北凡感到手脚冰凉:“医生,您说吧,我爸他……” “孩子”,医生望着北凡的一双黑眸: “你听我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你的父亲很可能得了胃癌,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你说什么?”北凡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句话就如同晴天霹雳,让他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 “孩子,我知道你可能无法接受这个信息,但请你冷静下来。耐心地等待化验结果吧。 不一定,但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医生默默地拍了拍北凡的肩膀。 男孩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落,他咬紧了牙关却无济于事。 “你不要哭,小伙子要坚强一点。毕竟,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如果,你的父亲真的倒下去了,还要指望你撑起这个家呢。现在,你一定要镇静。 平缓住自己的情绪,给你母亲打个电话。 平静地告诉她这个消息。让她来医院,办下住院手绪。” 医生的话讲完了,北凡却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真的,孩子。我告诉你,是想让你做个心理准备。 你不用这么悲观,现在化验结果还没有出来。 去吧,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去给你母亲打个电话。” “医生,我……”北凡呜咽了,“谢谢您。”男孩站了起来,向诊室外面走去。 “没关系的,孩子,坚强点。”医生在身后叮嘱道。 贺北凡来到化验室门口,强忍着泪水。上天会对他这么残忍?会吗? 他贺北凡不相信,凭什么?凭什么这样的事情要落到他贺北凡的身上。 怎么会呢?上天不会对他如此不公。 他想着暗暗为自己打气,“不可能的。他没事,他不会有事的,他这么善良的人。” 这么天真幼稚的想法,却在他看见化验单后,败得片甲不留。 单薄的纸上,“胃癌初期”几个字刺伤了男孩的眼睛,他的所有幸福感在那一瞬间化为零。 他攥紧薄薄的化验单就像握着一条巨蛇,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放声大哭。 他贺北凡真是命运的弃儿,绝望感在短短的几秒钟吞噬了他的整颗心。 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却凝聚着所有的爱与恨。 昏暗的走廊,男孩不知疲倦的哭喊,窗外,是被黑夜渐渐笼罩的城市。 北凡的手中紧握着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郭莹莹。” 逃?你能逃得了吗?真像个傻子。没有勇气拨出的电话,最终还是打来了。 男孩的泪抑制不住地往下落,他想起了医生的话,他要平静再平静。 北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喂”,走廊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哎,北凡呀!你们走哪了?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吗?”电话那头传来了郭莹莹焦急的声音。 “我们…”北凡抽泣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姑,你听我说,我看他……” “怎么了,北凡?你爸他怎么了?” “他,他胃癌早期。”北凡攥紧了拳,努力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什么?”郭莹莹差点摔掉了手中的电话。 .她猜想过许多不好的结果,却唯独没有想到过“胃癌.”这两个字眼。 女人慌乱到了极点,更无心再照料生意。 “姑,我们在人民医院,你到点来吧。”那边是北凡的哀求。 “好,北凡,你不要着急,我现在就去。” “小王,小王,这是钥匙,你下班记得锁下门。”郭莹莹将钥匙摔给了服务生。 “莹姐,那饭钱。” “你看着收吧。我现在要去医院。”女人说着急急忙忙向店外走去。 196 抉择 “爸,北凡那不也是迫不得以吗?又不是他自己不想考。 再说了,您怎么知道北凡没有能力给我辅导?” “安琪,你如果真想练习钢琴,我可以专门给你请一个教钢琴的老师。” “不,我不管,我就要贺北凡教我。” “安琪,你不要这么任性。”陈老板有些生气了。 “我怎么就任性了?”安琪脸吊着,快要哭了。 “我给你说,你给我离那个小子远一点。” “怎么了,您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是,我欣赏他的才华。但我可不希望我女儿也喜欢他。” “为什么呀?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他?” “安琪”,陈老板厉声责备道,“你现在还年轻,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年龄。 现在,你应该去钻研音乐……” “爸,可是,我真的想让北凡给我辅导钢琴。这样我保证,我一定会进步很快的。” “那,你征求过贺北凡的意见吗?.”陈老板有些让步了。 “征求了。他很乐意帮助我,但他实在抽不开时间,所以,我想请您帮忙。” “请我帮忙?我能帮什么忙?” “那个,能不能让北凡晚上在家给我补习钢琴,您把补习的钱给他。 然后,您再另外请一个驻唱。” “让他晚上在家给你补习?这怎么可能呢?你们两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陈老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爸,老陈……” “你叫吧,你叫多少声都没用,这事没得商量。”老陈不客气地说道。 老陈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他倒想看看这个贺北凡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哎,我就想不明白了。 贺北凡,这臭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没房没车还天天把我丫头迷得团团转。 他不是愿意给你补习吗?他不是缺钱吗? 你给那个臭小子说,他有本事晚上在酒吧驻唱几个小时后,再给你辅导钢琴。” “爸,您欺人太甚。”安琪都快要哭出来了。 “什么叫欺人太甚呀?他贺北凡要真有这个诚心和耐力,他就做给我看。钱我双倍的付给他。.” “爸,北凡他每天很辛苦的。每天酒吧的工作结束都这么晚了,还要早起……” 还没等陈安琪说完,老陈就打断了她: “哟,他贺北凡是你什么人呀?你就这么替他说话。你不是喜欢他吗? 不妨试探一下他,如果他也喜欢你,他一定会答应。”陈老板狡猾地一笑。 “不行,这样太辛苦了,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安琪,他是条汉子,辛苦一点对他来说没什么的。”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做,太过分了。” “安琪,听我的,现在给他打电话,看他答不答应。” “不行,我不干。” “行,你不干,我干。”说着,陈老板就要给北凡打电话。 “爸,都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呀?”安琪想要将手机夺过去,但电话已经接通了。 北凡正在谱曲,被电话铃所打断了,“谁呀,这么讨厌!” “贺北凡,你睡了吗?” 北凡原本疲软至极,听到陈老板的声音不觉打了个激灵。 “我还没睡呢。怎么了,陈老板?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男孩的心脏快速地跳动着。 “安琪,想让你给她辅导钢琴,你愿不愿意?”陈老板开门见山地问道。 “什么时候?” “晚上在酒吧驻唱之后。怎么样?答应吗?” “很抱歉,我不能答应您。”北凡坚决地回答道。 “你放心,钱,我翻倍给你。” “陈老板,这不是钱的是,我……” “我按三倍的价钱给你,你答不答应?”陈老板逼问道。 “这真的不是钱的事,您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吗?”贺北凡不卑不亢。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嫌太辛苦。”陈老板戏谑道。 “不是。因为有人在等我回家,我不想让他担心。 请您不要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压在别人身上。挂了。”贺北凡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喂,贺北凡。这臭小子。” “怎么样?他怎么说?”安琪在一旁颇为不安地望着老陈。 “他没有答应,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陈老板直率地说道。 陈安琪眼神中掠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反驳道: “您这么刁难他,他能答应才怪呢。” 说着,女孩赌气地从吧座上站了起来,就要离开。 “安琪,安琪。”陈老板在身后叫道。 陈安琪没有理会老陈,自顾自地离开了酒吧。 贺北凡放下了吉他,坐在饭桌前发呆,他感觉自己刚刚有些武断。 他的确很需要钱,如果他能多挣一些,或许郭磊就可以轻松一点。 但面对夜夜等待他的那张疲倦的脸,他实在于心不忍。 北凡正想着,郭磊就打断了他。 “北凡,早点睡吧。给,热牛奶,趁热喝了。” “爸。”北凡叫住了他。 “怎么了,北凡,有什么事吗?”郭磊转过身,望着饭桌前的男孩。 “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嗯,你说。” “是这样的,”北凡咳了两下,“酒吧老板的女儿想让我下班后,给她铺导钢琴,工钱翻倍……” “不行”,还没等北凡说完,郭磊就打断了他。 “你回来太晚了,我不放心。而且你每天已经很辛苦了,不能再扣减你的睡眠时间了。 你还太小,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现在挣再多的钱没有任何意义,你在透支你的身体,欠的债,总要还的。” “我明白了,爸,我不会去的。”北凡乖巧地答应道。 “北凡.”,郭磊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爸?”男孩好奇地望着他。 “以后不许挣这样的钱。我们家是不富裕,我承认。但基本的生活还是可以保障的。 我不允许你去做这样超负荷的工作,以自己的健康为代价,你明白吗?” 北凡点了点头:“爸,您放心,我不会的。” “北凡,快把牛奶喝了,睡觉吧。”郭磊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就别再弹了。” “好的,爸。” 北凡将桌子上的吉他放到了柜子上,定定地望着杯子里的牛奶。 男孩想,他这一生,也未必能遇到一个这样真心待他的人了。 猛然间,他将牛奶灌进了肚子里,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当星辰隐没,天空的边缘渐渐明朗,北凡却趴在郭磊边睡着了。 “北凡”,模糊中北凡听到有人在叫他。 “北凡,姑去看店了,晚上再来。你不用去了,在这陪你爸吧。”郭莹莹顺手披上了大衣。 “好,您去吧。”贺北凡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郭磊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输液,面无表情,平静而安详。 “病人的家属,你是病人的家属?”医生疑惑地望着贺北凡。 “嗯。”男孩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你母亲呢?”医生瞥了一眼病床的周围。 “我母亲不在。” “那你和我来一趟吧。” 狭小的房间,医生拉上了门:“是这样的,鉴于你父亲现在的病状。 我们决定对他采取手术来抵制癌细胞的扩散。但手术风险很大,我们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 也可以选择保守治疗,难恐怕难以赶及癌细胞的扩散速度。 所以,你和你母亲商量一下,要不要做手术。我们医生建议去做。 另外,手术费额较大,如果决定去做,请抓紧时间筹集资金。” “那如果选择保守治疗呢?” “保守治疗,见效慢,周期长,实际上并不划算。 你还是和你的母亲商量一下,不要擅作决断。” “好的,医生,我明白了。” 贺北凡在父亲的身边坐下,看着输液管一滴一滴地注射,心中也一点点地空白。 “北凡。”郭磊睁开了眼。 “爸,你醒了。” “北凡”,郭磊想要坐起来。 “您不要起来了,您就躺着吧,爸。” “哎,我没事,都睡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该起来坐会儿了。”郭磊说着,坐了起来。 “北凡?” “嗯?”北凡停下了倒开水的手。 “你给我说实话,我的病,还有救吗?” 贺北凡停顿了几秒,说道:“当然了,爸。医生说您这是小病,过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真的,”郭磊半信半疑,“你没有骗我吧。” “您看您说的,我怎么会骗您呢?” “你没骗我,就好。”郭磊像是松了口气。 “北凡,你姑呢?” “她,回店里照顾生意去了。”北凡不愿去看郭磊的脸。 “回去了就好,我这点小病,还不至于耽误店里的生意。”郭磊说着,又看着床边的贺北凡: “你也回去吧,去给你姑搭把手。” “爸,我……” “怎么了?你回去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爸,姑让我在这陪您。”北凡解释道。 “哎哟,我这么大的人,有什么可陪的。你回去吧,北凡。” “爸……” “怎么了,北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埋着我呀?” “没,没有呀。” 贺北凡望着郭磊多疑的眼神,感到自己就快要露馅了,慌忙站了起来。 “爸,那我走了,我回店里帮忙去了。”说着,贺北凡逃也似的往外走。 “去吧,北凡。” 贺北凡走出了医院,他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姑。”北凡神情淡漠走进饭店。 郭莹莹听到了北凡的呼喊,她有些惊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北凡,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医院陪你爸吗?你怎么回来了?” “姑,我爸不让我陪。” “他病得那么严重,没有人陪怎么能行呢?”郭莹莹急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病得那么严重,我也不愿意告诉他。”北凡的眼眶湿润了。 “不行,你回去吧,北凡。他一个人在那,我不放心。” “我不能回去,姑。这样,会露馅的。” “唉,那行吧,晚上再去吧。医院有医生,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要是不想让你陪,你也就别去了吧。”女人自言自语道。 “姑……” “怎么了?” “那个,今天医生找我谈话了……” “他找你谈话?什么事?” “医生说……他说,爸现在的情况最好做手术来防止癌细胞扩散。 也可以采取保守治疗,但效果不会太理想。如果,要做手术的话会很贵,要提早筹集资金。” “那大概需要多少钱呢?” “他没说。”北凡无奈地耸了耸肩。 女人沉默了,“唉,但我们这个店,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 之后仍然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郭莹莹的心像针扎的一样痛,无力感像海浪般涌来,将她打翻 郭磊不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对于北凡来说,也是度秒如年。 “姑,到点了,我该去酒吧了。”北凡似乎按捺不住了。 “北凡,这么早就出门了?”郭莹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嗯,早点去吧,注意安全。” 北凡的心沉浸于郭莹莹无助的恐慌中。 那种无助的恐慌就像命运的大手,狠命地掐住了贺北凡的脖颈,令他窒息。 197 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分每秒对于北凡来说都是煎熬。 “北凡,这是五号桌的汤。” 贺北凡接过汤碗,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虽然汤碗烫手,他仍然紧紧地端着,生怕出现任何的差池。 一个穿蓝色西装的男人粗鲁地在大厅里横行,不偏不倚地撞到了贺北凡的身上。 “啪”地一声,汤碗跌倒在地上,四分五裂。 北凡着急了,慌忙蹲下身去,收拾汤碗的残渣。 “哎,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呀?你眼瞎吗?端个汤往我身上撞。” 北凡咬紧嘴唇,压抑住自己心里的怒火,此时他已经无力与面前的男人争论。 汤碗的碎片撒落了一地,锋利的边缘刺伤了北凡的手,鲜红的血淌了出来。 男孩却无视自己的伤口,抓着汤碗的碎片,扔进垃圾桶中,手中的鲜血直往下淌。 “哎,看到没有,我新买的昂贵西装被你泼脏了,怎么办,赔吧?你赔得起吗?” 穿着蓝西装的男人傲慢地将手叉在腰上,低头轻蔑地望着蹲在地上的男孩。 “哎,这个人怎么回事呀,在这里无理取闹。” “就是,我刚刚明明看见是他撞到人家男孩身上的。” “可不是吗?他的西装就脏了一点点,就让人家赔,真是欺人太甚。” 座上的客人也看不下去了,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小子,我给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 穿蓝西装的男人,拽着贺北凡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 北凡攥紧了拳头,此时他已经忘记了疼痛:“明明是你撞的我,凭什么,要我赔?” 尽管他的声音沙哑而细微,但还是被男人很听到了。 他握紧了拳头,狠狠地向北凡的脸上砸去。 即使难受到神志不清,但对于疼痛的感知却格外的敏感。 北凡使出全身的力气挣脱了男人的摆布,他攥着受伤稚嫩的手向男人的高鼻粱砸去。 穿着蓝西装的男人鼻血直流,他捂着自己的鼻粱,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你居然敢打我。” 北凡看着男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他嘶哑着嗓子吼道: “告诉你,我打的,就是你。” 尽管男人比北凡高一头,北凡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还没有等男人反应过来,他又一拳砸了过去,令男人措手不及。 “来人啊,打人了。”穿着蓝西服的男人哭嚎着。 众人看着一米八几的男人,像个小女孩一样站在那里痛哭,都哭笑不得。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前厅好像出事了,郭磊寻着声音,忙从后堂走了过来。 他望见北凡的脸颊的血痕,又看见了鼻青脸肿的西装男,似乎什么都明白。 “爸,我…….”北凡好像要解释些什么。 郭磊摆了摆手,“没事,孩子,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的人品。” 他又转身望着穿着西服的男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男人冷笑一声,“他把我的西装弄脏了,我要他给我赔。” 郭磊将男人的衣服仔细打量了一番,“您的西装就是溅上了几滴汤汁至于吗?″ “至于。”男人咄咄逼人地望着他。 “您大人有大量,又何必和一个孩子记较呢?” “你别么多废话了,赶快赔我钱。”男人的耐心全无。 “那我要是不赔呢?”郭磊冷笑道。 “不赔,我就打死他。”说着,他一脚将北凡踹倒在地。 “你敢。”郭磊感到自己怒火中烧,他几拳打在男人的脸上,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一顿拳打脚踢之后,疼得男人满地求饶。 “大哥,别打了,饶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还不赶紧滚。”郭磊没好气地吼道。 前厅的客人似乎都被吓坏了,停止了进食,半天才缓过神来。 郭磊受到的冲激也不小,两分钟后,他又再次恢复了冷静: “抱歉,打扰大家吃饭了。” 见北凡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跌跌撞撞都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郭磊一把拉住了男孩的胳膊,“来,北凡,你跟我来。” 他拉着北凡上了楼,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来,坐这来。”说着郭磊将北凡带到椅子前坐下。 男孩的头低沉着,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他不敢去看郭磊的眼神,不知他现在是平静还是愤怒。 “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着,郭磊径直走到书柜前寻找着什么。 几分钟后,他端着一个医药箱在男孩的身边坐下。 男人麻利地打开了医药箱,从里面掏出一瓶酒精,又翻出了一袋棉球。 他将棉球在酒精瓶里湿润后,小心翼翼地向北凡受伤的脸颊擦去。 北凡本能性地向后一缩。 郭磊停下了手,关切地问道:“痛吗?” “嗯。”男孩点了点头。 郭磊心疼地数落道:“以后,不允许你再打架了。你这么小,逞什么能呀? 有什么问题不来找我,你可倒好,硬碰硬地和别人干起来了。被打成这样不疼,才怪呢。.” “爸,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北凡勉强挤出了几个字。 “对不起什么?你又没做错?他敢动你,我不把他往死里打。 北凡,我并不是怨你给我添麻烦了。 .只是你现在真的还小,实在不适合去处理这样棘手的问题,你明白吗? 等再过几年,你真正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想打谁,我不拦着。 但你现在这样,问题解决不了,还容易伤着自己。” 男孩安静了下来,默默地听着郭磊的话。 “手给我。”男人望着北凡沾满血痕的手指。 郭磊用棉球轻轻地擦拭着,伤口上的血污褪了下来。 酒精所带来的疼痛直入心扉,北凡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郭磊感受到了男孩的痛苦,在一旁安慰道:“北凡,坚强点,马上就好了。” 男人为北凡消完毒,又仔细地将伤口给他包了起来: “好了,疼吧?就当买了个教训,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了。 你看看你,那么英俊的小脸,留个伤口好看吗? .那么漂亮的手,现在落了那么深的口子,以后还怎么弹吉他呀?” 郭磊的话音刚落,就被北凡拥入了怀中。他愣住了,下一秒,他将北凡抱在了怀里。 北凡感动的泪水忍不住地往下掉。 “北凡,我的好孩子,不哭了。你知道爸心疼你,所以,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北凡依偎在郭磊的怀中不停地点头,过了一会儿他挣脱了他,“爸,我去唱歌了。” “北凡,这么早就出门了?”郭莹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嗯,早点去吧,注意安全。” 北凡的心沉浸于郭莹莹无助的恐慌中。 那种无助的恐慌就像命运的大手,狠命地掐住了贺北凡的脖颈,令他窒息。 “贺北凡,你来了?不错嘛,今天来这么早。” “嗯。”贺北凡淡淡地说道。 陈老板热脸贴了冷屁股,尴尬至极。 “安琪在吗?”贺北凡开门见门地问道。 “你找她有事吗?”陈老板颇为诫备地望着他。 “我有些事,想要和她单独谈谈。” “她不在,你有什么事和我说不行?”陈老板抬了一下眉毛。 “和您说?”贺北凡犹豫了两秒,“也行吧。我想问一下,您以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我以前说过的什么话?你什么意思?” 陈老板一脸懵懂地望着他,心想,又没有欠这小子工钱,他说的什么胡话。 “如果我下了班,再去教安琪谈钢琴,钱三倍给我,算不算数?”北凡的眸子里射出了冷光。 “这……”陈老板惊讶极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贺北凡会答应他这般无理的要求。 “我就问您,您说话算不算数?” “算数呀,算数。”陈老板像是被他逼到了死角。 “这是您说的。好,从今天开始,酒吧的工作结束之后,我去给安琪辅导钢琴。 您放心,如果,安琪没有长进,我一分钱不要您的。 如果,她进步不小,那工钱您要三倍的给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陈老板感觉自己像个傻子,挖了坑把自己埋了。 他原本以为这小子不会答应的,谁知道他……有点意思。 “哎,北凡,你不是不答应吗?现在怎么……” “是,我原来是不答应,是害怕等我的人担心。而现在……”贺北凡摇了摇头。 “没有人等我了,我就没有必要再害怕了。” “你可想好了?”陈老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想好了,”北凡坚定地说,“不就是再多熬两个小时吗,算得了什么?” “怎么突然改变生意了?这么逼迫自己。” 贺北凡咬了咬下唇,不说话了。 陈老板看出了北凡的怪异:“怎么?最近急着用钱?” “嗯。”北凡并不想多透露些什么。 “你小子可以呀,没看出来,你还怪有韧劲的吗?好,说好了,你就不要说疼。 既然决定了,你就不要后悔。” “不可能,我贺北凡就从来没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好,很好。只要你认真干,我三倍的工钱给你。 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如果坚持不下来,你不要指望从我这里多拿一分钱。” “好,没问题,成交。”北凡淡漠地说。 对于他这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这算什么呢? 这点辛劳,只能算做他贺北凡生命中的家常便饭。 精疲力尽,总要比坐以待弊强的太多。 贺北凡的心是肉做的,他也是一个血肉之躯,却被迫将自己伪装成了钢筋铁骨。 能坚持下去吗?他贺北凡也不知道,那就暂且相信自己一回。 他现在满脑子就是郭磊狰狞的痛苦,他要让他活下去,好好的活。 陈老板望着冰冷的贺北凡,脸上浮现了狡猾的笑容: “你说你可以,那我就要看看,你到底行不行。” 198 忘食 “你想好了?”钟宇泽望着琴凳上的少年,眼眸里充满了欣喜,同时也在暗暗地为他打气。北凡那双受伤的手指轻巧地搭在黑白键上,却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嗯,没错。”他轻轻地张了张嘴,但口中的语气却很是笃定。 “可是,再过两天就该艺术节的表演了,现在准备怕是……”钟宇泽一副担忧的样子,但又不愿打击贺北凡的积极性,因而只是将话说了一半。但即便这样贺北凡也听出了钟宇泽的意思,与他相反,他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有什么,没关系,只要我再抓紧一些时间,一定是来得及了。”少年说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让钟宇泽也不由得想向他竖大姆指。 音乐室里的钢琴声悠扬又略显忧郁,北凡的指法变得越发熟练了,弹琴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倒像是一种享受,看着北凡的指尖在钢琴上尽兴地跳跃,宇泽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仿佛被他带入了音乐的殿堂,在这样一个天地里,不用被现实的琐事所打扰,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而祥和。 窗外的秋叶似乎也有通晓音乐的魔力,在凡的钢琴声中它们缓缓地在风中摇曳着,那是一种悄无声息的美,即便没有人会注意到它们,但它们又何曾放弃过生命的追求。琴凳前的他也是如此,这几日北凡不免有一些烦心。但令人庆幸的是,当他笔挺地坐在这里时,那些令他不悦的事情都自然而然地被他拋到了脑后,那双拥有魔力的手它可以演奏出这个世界上最纯真的音乐。而北凡却一度想要将它砍去,想想真是可笑。 他貌似很拘紧地坐着,实则感到了无比的放松,这是他最好的状态,亦是他贺北凡最想要的状态,悠闲而自在。这一切令他忘记了自己的卑微,令他忘记了老贺那张冷漠无情的脸,而与此相反,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融入了音乐中,似乎这对于贺北凡来说更是一种解脱的状态,想好,在这样一个天地里,现实的不快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秋日的阳光徐徐地洒在音乐室的木地板上,橘黄色的地板此时更是耀眼,北凡渐渐地闭上了双眸,仍凭自己的感觉走下去。少年的头不经意地随着琴声来回地摆动,一副认真而专注的模样,那双手指却丝毫没有耽误,倒是准确无误地按在了每一个琴键上,凡的嘴角略带着一丝笑意,是一种近乎忘我的状态,在这样一个中午,他没有丝毫的困意,而是全身心地投入了演奏中,投入自己对音乐的理解中。 小小的音乐室却充满了无限可能,这个小隔间是最初建校的时候装修的,因而现在已显得过于陈旧了,即便这样,丝毫不影响北凡的心态。宇泽四处打量着这间小屋,所有的布置与装扮都偏向于艺术风。那有些泛黄的墙壁挂着一些人物的海报,一旁的书柜上摆放着一些古老的唱片,唱片上还落了薄薄的一层灰,看上不已经很是古老了。宇泽的眼眸又不由得向阳台的方向望去,这个阳台不大,只是上面还放着一架尹笛霄的小提琴,旁边的几盆绿植在微风的吹拂下焕发着勃勃的生机。 墙壁上的钟表“嘀嗒,嘀嗒”地往前走着,但贺北凡却丝毫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似乎,坐在钢琴上的他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人,时间对他来说已然无谓。他的课程很紧,有时课业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好在贺北凡并不会去想这些,他的心已然不屑于计较现实生活中的苦闷,反倒活出了一种佛意。就像此时弹奏的这支曲目《暴风雨小调》,虽然曲调并不高昂,但北凡却弹出了一种难得的宁静之感。 在少年的世界里下了一场雨,倾盆大雨。这些从天而降的精灵肆意地打在林叶上,地上的水洼里溅满了雨水,却像是一曲难得的天籁。在这样一场暴雨中,所有的烦恼都显得微不足道了,有的只是雨水滴落在树叶上的轻脆声,令北凡感到格外的舒心。少年久久地站立在窗前,微风迎面而来,从屋檐上滴落下来的雨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嘀嘀嗒嗒地向下落。沉浸于纷飞的雨水中的少年,已然忘记了现实生活的存在。只见贺北凡仍是一副陶醉的样子,少年久久地坐在琴凳上,那双手指显得异常的轻巧,演奏着凡的心曲。 但钟宇泽却不然,他已经看了贺北凡许久了。本以为北凡弹奏一会儿便会自觉地停下来,不成想,北凡的眸紧闭着,他只顾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全然没有顾及到钟宇泽已经凝望自己多时了。椅凳上的男孩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由得有了一些焦虑,音乐室里的钢琴声还没有停止,但宇泽显然不愿意再这么等下去,只见他默默地站起身。 “北凡,凡。”他叫了两声,见少年并不回答自己,便不由得走向他,“北凡,走吧,我们该去吃午饭了。”钟宇泽说着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充满了期待,但很显然凡还没有从他的钢琴声中回过神来,他的眼眸仍是微闭的,并不那么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看着贺北凡这副如痴如醉的模样,钟宇泽也很是无奈。若凡不坐在琴凳上还好,可若是他坐在了钢琴前,又岂是那么容易能被叫动的。北凡的唇轻轻地抿了抿,头微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凡,走了,该吃饭了。”宇泽却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但甚至想要上去拉扯贺北凡,但他是了解凡的脾气的,因而并没有那么坐,这一次,男孩的声音高了八度。贺北凡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那种暴雨的意境忽而被宇泽搅乱了,因而他不免有些不开心,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下一秒,他侧过脸望向他,“怎么了?”语气很是冷漠,凡的眉头微皱着,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满,这倒让一直坐在椅凳上等待他的钟宇泽感到很委屈。 “凡,我只是叫你一下,你干什么这么厉害吗?”钟宇泽说着不由得闹起了小情绪,但贺北凡此时却无心搭理他这一套,男孩没有说话,只是没有说话,脸颊上露出了类似于冰山一样的神色。见北凡并不想安慰他,却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宇泽也不想自讨没趣,“那个,到饭点了,我们去吃饭吧。”少年也只是悠悠地说了一句,现在的他实在不用多言,免得引起贺北凡的反感。 “不必了。”北凡的眼眸很是淡默,似乎在钢琴的面前讨论午饭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少年的手腕有一些酸疼,但他也只是略微地活动了一下,并没有要从琴凳上站起来的意思,他的心很平静却让钟宇泽怎么也琢磨不透。此时的北凡眼中只有那些会说话的五线谱,但这着实让宇泽费解,“啊?”他有此意外地叫了一声,那张嘴微微地张大了一些,“不是吧,凡,你不吃午饭了?”他继而又追问道,却见贺北凡一声不吭仍是一副冰山的模样,宇泽便会意了他的心意。但又实在有一些不甘心,“我说哥,你今天已经练了很久了。”钟宇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无奈。而贺北凡呢,又岂是他能够说动的,还是一副油盐不尽的样子。 “凡,就算你要练琴,你也不用废寝忘食吧?”宇泽憋了很久才冒出这么一句,似乎对贺北凡这般自虐的行为很是不满,男孩撇了撇嘴,又继而好言相劝,“我说,你至于吗?弹钢琴什么时候不能弹呀?吃顿午饭嘛,能耽误你多长的时间。”宇泽着实不能理解贺北凡的固执,对于这个年纪的宇泽来说,吃便是他的头等大事,他顿顿都不缺,现在更是一分钟也不愿意耽误,再反观贺北凡的表现,着实让他费解。 “不用。”北凡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我没有什么胃口。”他有些敷衍地回答道,似乎与钟宇泽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他的时间,随即少年已经发烫的手指又放在了那些心爱的黑白键上,这让钟宇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说凡,你怎么就这么固热呢?弹琴与吃饭这两件事并不冲突的好吗?你为什么总是……”宇泽显得有些激动,但他还没有说完,贺北凡就打断了他。 “我说了,不用。”少年没好气地撂下了一句,“对,你说的没错,它们二者并不冲突。但我现在不想吃饭,我只想弹琴,你听懂了吗?”贺北凡从没有这么对钟宇泽说话,似乎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傲慢,这让宇泽忽而有些接受不了,男孩努力地压抑着自己内心的不满。 “贺北凡,你什么态度呀。我喊你去吃饭有错吗?”宇泽不由得辩论了两句,那双眸中溢满了委屈,他撇了撇嘴,看上去很是不开心。“对,你没错。”北凡嘴上虽这么说,可脸颊上仍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态,“但我现在想练琴,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凡的话看上去很是乏味,但到底也是他内心的诉求。 “北凡,行,那我走好了吧。”钟宇泽不免有些沮丧,他缓缓地向那音乐室的门口走去,“唉,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练琴归练琴嘛,现在倒好,连吃饭的时间都耽误了。”男孩说着还不免地抱怨了两句。但贺北凡并没有将钟宇泽的话放在心上。 在此刻,音乐就是他的全部。这样一个世界是属于他的,他曾一度要失去它了,因而现在才知道这一切多么的来之不易,弹琴废寝忘食已然成了贺北凡的正常状态。少年不知疲倦的弹奏着,腰背已经酸疼了,但他仍然在琴凳上坐得笔直。 199 尴尬 秋日的光景很是漫长,少女正慵懒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日光播洒在玙璠那张熟睡的小脸,显得更是红润了,难得一个周末。谭玙璠更像是一条冬眠的蛇将自蜷缩在一起,而父母呢一大早便出门忙碌了,因而小宇宙更可以这般肆无忌惮地享受着瘫软在床上的时光。少女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呼吸也极为均匀,她的头发很自然地贴在脸侧,没有了平日里的调皮,此时倒更衬出了玙璠的淑女气息。 贺北宸走到了女孩家的门口,他不失拘紧地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半了,就算小宇宙再贪睡,此刻也应该起床了吧,少年这么想着就走进了玙璠家的单元楼。但站在台阶上的时候,北宸又有了几分明显的犹豫,他总觉得这么贸然去女孩子家不够妥当。但当北宸低头看见手中的蛋糕盒时,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如,给她一个惊喜吧,她应该会很开心的。这么想着,少年的嘴角不由得上扬了,那是近似微笑的弧度,他伸出手敲了敲玙璠家的门。 与此同时,谭玙璠还躺在自己的被窝里喘着小呼,昨夜她睡得并不晚。只是最近这些天,小宇宙异常的嗜睡了,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还在做着美梦。少女自然是没有听见贺北宸的敲门声的,她睡得很死,并不那么容易被这般细弱的声音所影响。北宸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却迟迟没有人搭理他,少年不免有些心急。继而他又敲了敲门,这一次声音比方才大的多,即便有些失礼,但贺北宸显然也顾不了这么多的。少年的一只脚不由得立了起来,手中的蛋糕盒沉甸甸的,更是令他有些不安。他不由得有些后悔了,若是玙璠不在家,他岂不是白来了一趟。这么想着,贺北宸又有些不甘心,他又敲了两下门,一下比一下重了。 这一次,躺在床上的谭玙璠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少女的耳膜似乎被什么东西所震动了一下,令她感到有些不舒适了。小宇宙的眉头微皱着翻了一个身,想要继续睡下去。但耳边的敲门声却并没有要暂停的意思,这扰得小宇宙很是心烦。玙璠有些挣扎地想要起来,她睁了睁自己的眼睛,“大清早的,谁呀。”女孩略有些不耐烦地抱怨道,但敲门声并没有间断,“来了,来了。”玙璠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她很随意地将自己的头发绑了一下,之后踢踏着自己的拖鞋向家门口走去。由于睡意还没有清醒,谭玙璠的大脑自然也考虑不了这么多,她的几缕发丝还是那么凌乱地披着,甚至忘记了自己还穿着睡裙,没有顾及形象地扭开了家门的把手,少女的睡眼还是那般的朦胧,那些嗜睡的模样,这倒让贺北宸吃了一惊。只见玙璠身着一袭黑色的抹胸短裙,少女的圆滑而白晰的肩膀裸露在自己面前,那精致的锁骨就更加的迷人了。正在发育中的胸部微微的隆起,泛着一丝白光。黑裙更衬出玙璠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姿,那双长而白晰的大腿才更是撩人,晃得北宸有些睁不开眼睛。少年的脸颊有些发烫,他后退了一步,而那眸光又恰好落在了玙璠略显丰满的胸部。 “玙璠,你……”贺北宸不由得结巴了起来,少年将脸侧向了一边不去看她。当这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入谭玙璠的耳中时,她才清醒了过来,女孩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看清了那张瘦削又不乏英气的面容,“北,北宸,你怎么来了?”谭玙璠几尽尖叫了起来,看见少年那副难堪的样子,忽而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她慌忙抱起了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我……”之后便没有了下文,只是那张小脸红得像个西红柿。谭玙璠这样的举动更是让贺北宸感到了自责,“对不起,玙璠,我,我不知道你还睡着。”少年抿了抿唇,却害羞的不愿去看女孩子的脸,“这样吧,我先在外面站一会儿,等你洗漱完了,我再进来。” 贺北宸就是贺北宸,他做什么事情都有一个分寸,即便是这么尴尬的事情,他也能显得这公平静,少年知趣地走出门去,随即关上了门。这倒让谭玙璠愣在原地,她的脸被烤着,好半天缓不神来,继而又飞快地冲到了卫生间锁上了门。她看见了镜子里凌乱的自己,少女的头发很随意地散着,更过分的是她的胸线也若隐若现,“完了,完了,丢人死了。”谭玙璠用凉水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小宇宙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以这副模样出现在男神的面前,这让她不由得有些无地自容,北宸会怎么想自己,谭玙璠越想越乱,索性抓了抓头发,努力将自己放空。 但与此同时,站在门口向贺北宸也没有闲着,少年的手里拎着略沉的蛋糕盒,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北宸也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的脑海里却在不断地浮现着玙璠披头散发的模样,少女黑裙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就连秀美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北宸越想脸颊便越是滚烫。但他却又猛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这狠狠的一掌下去,也让北宸更清醒了一些。 良久之后,谭玙璠打开了门,“那个,你进来吧。”她的声音很轻,却不乏柔情,或许因为刚才的事情让谭玙璠很没有面子,此时她也没有去看北宸的脸。自然不知道,少年的脸上如她一般带着青涩。此时的小宇宙却显得稳重多了,她换上了一套碎花连衣裙,散乱的头发也被她打理的整齐,只是这些还是掩盖不住少女曼妙的身姿。贺北宸默默地走进了玙璠的家,他知道此时自己再多说一句都会令玙璠感到尴尬。 她将他带到了茶几前,那双眼睛如同猫眼一样充满了警惕,却还有几分害羞的意味,“那个,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谭玙璠微微启动了一下红唇,眼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温婉,少女随即转身向厨房走去,而坐在沙发上的贺北宸此时却有一些不安分了。少年一向沉稳,可不知怎的,每次见过她时,他的心便如同小鹿乱撞。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也由一些无趣,北宸的眼睛不由得四处打量着客厅的摆设。这样一间小房,倒不抵自家的气派豪华,看上去却很有生活气息。 淡黄色的墙壁上装裱着一些摄影作品,北宸的目光一件件地扫视过去,竟有一种赏心悦目的舒适感,看得出这是一个很细心的女孩子。玙璠的相机所记录的未必是什么古胜古迹,奇观伟壮,大到一场篮球赛,细到一片银杏叶,看上去微不足道,但同时又是那么的唯美。在生活中这一点一滴,漫不经心的快乐都难以逃脱小宇宙的法眼。这不由得让贺北宸心生佩服,他是一个迷失的人,总是生活在一推繁琐的公式里,对于美的体验更是少之又少。 贺北宸的眼光又不由得落在了玙璠家的电视柜上,一个透明的鱼缸引起了少年的注意,几条小而精明的红剑在插着绿萝的水缸中穿梭着,不亦乐乎。一旁还坐着一只哈哈大笑的玩具狗,它的那顶小帽真是太有喜感了。不知为何,贺北宸打量着这只玩偶竟觉得这么眼熟,对,北宸一定见过它。对,贺北宸一拍脑子想了起来,这不是,不是上次和谭玙璠在娃娃机抓到的那只狗吗?它叫什么来着……北宸有些想不起来了,史,史努蒂,对就是史努蒂,北宸越想还越是坚定了他的想法。与此同时,谭玙璠正端着温水默默地向少年走来,却瞧见了贺北宸可疑的笑意,小宇宙有些疑惑,但同时又想起了自己方才的窘事。他不会,不会是在……谭玙璠越想,心里便越不是滋味,她将手中的水杯向北宸递了过去,又努力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北宸,你口渴了吧,来,喝点水,小心烫。”谭玙璠就是这般善解人意的女子,说起话来总是让人很舒服,而同时又不失周到。“哦,谢谢。”贺北宸愣了一下,方才接过少女手中的水,不免有些木讷,又不好意思地嘲玙璠笑了笑。少年的笑很好看,不同于同龄人的声张,他倒显得有些内敛,总是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北宸端起手中的玻璃杯抿了一口,温水随即顺着少年的舌尖流入了他的喉咙,在这样深秋的季节,竟泛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暖意。玙璠默默地走到一侧的沙发前坐下,少女的双膝自觉的合拢,没有了平日里的大大咧咧,倒显得有几分羞涩。 谭玙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贺北宸的表情,那双眼眸很是漂亮,深邃,同时又透露出了一股寒意,他的鼻梁高挺,嘴角上扬的同时露出了一丝微小的皱纹,与此同时,贺北宸也意识到了谭玙璠在看着自己,与少女的拘紧相比,北宸倒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少年的眉毛一挑,眉宇中是不必明说的英气,“怎么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继而那双寒星似的眸望向了她,在那一瞬间与玙璠双目对视了。少女的脸一红,慌忙地低下头去,不去看贺北宸的眼睛。 良久之后,玙璠抿了抿唇,声音小的和蚊子没有什么两样,少女的两只手搭放在自己的膝上,却在不安分地相互揉搓着,“那个,那个。”少女显得有些结巴,“那个,今天是我失礼了,还请,请你不要放在心上。”玙璠贴在脸侧的碎发倒让她有些不舒服了,可贺北宸却觉得这样的谭玙璠更是令人着迷,“没有啊,我觉得你那么穿很漂亮,我很喜欢。”他直率地说道,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但话音刚落便觉得自己失了分寸。 再看看谭玙璠,少女的脸低垂着,显得更加的娇羞了。贺北宸居然说他喜欢,他竟然会喜欢这么性感的穿着,着实有些出乎小宇宙的意料。谭玙璠又想起自己的那袭黑色的抹身短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去看北宸的脸。 200 蛋糕 客厅里的温度在渐渐地上升,两个人在沙发上僵坐了许久也没有说话,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谭玙璠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他一脸认真地望着自己,他的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所有的温情自然也不必用言语去表达,他就那么望着他,眼角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笑意。 “你……”最终还是小宇宙主动打破了沉默,少女抿了抿唇,嘴角有一种不必明说的青涩,“那个……”她显得有些结巴了,“你,你今天怎么想着来看我了?”她说着面颊微微的泛红,倒让贺北宸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最终少年还是没憋住,坏笑道,“怎么了?我来看看你还非要有什么事呀?平时小爷就不能来了?”他原本很有礼貌的少年此时倒多了一丝痞气,这倒让本就害羞的谭玙璠更是紧张了,“那个,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女说着将自己的下唇咬得更紧了,继而语气又很是缓慢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来我家总不是无缘无故的,总是有什么事吧。”话都说到这份上,贺北宸自然也没有必要再掩饰什么了,他的嘴一撇,眼眸里却充满了温情,“唉,你说小爷我会没事登门拜访吗?”贺北宸说着转了转眼睛,一副调皮的样子,那是他不常有的状态,“今天是什么日子呀?”北宸说着卖起了关子,倒让小宇宙有了一些懵圈。少女的眉头微皱着,还沉浸于纳闷之中,“今天?今天什么日子?”谭玙璠对11月16日这个日子竟一点也不敏感,似乎没有任何的印象可言。贺北宸却还是一脸认真的模样,等待小宇宙来回答自己的问题。 北宸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少年的脸侧向了一边,“你个傻丫头,今天是你的生日呀,你都忘了。”贺北宸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那一双眼睛望着玙璠的眼睛却充满了疼爱。少年颇为稚嫩的手有意无意地在胸前摆动了两下,他的嘴角无意间上扬着,更多了几分俏皮的意味。而再看看他心爱的姑娘,谭玙璠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少女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今天是11月16日?我的生日?”小宇宙的嘴张得很大,随即又缩了回去,“天啊,我都忘了。”片刻之后,谭玙璠才回过头来,她定了定神,倒显得非常的不好意思,“所以,所以说,北宸,你今天来是给我过生日的?”小宇宙又带着试探性地问道,她的发丝很自然地搭垂下来,看上去很是温暖。 “那不然呢?”贺北宸佯装生气地望着她,她是他最心爱的姑娘。虽不能说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但在北宸的中心,玙璠永远是最可爱的,少年的嘴角微扬着,他那原本冰冷的脸此时看上去却异常的温暖,他的手指了指茶几上的蛋糕盒,直到这个时候,谭玙璠才发觉了它的存在,女孩显得很惊讶的样子,同对又很激动,“这。这,你还给我买蛋糕了。”小宇宙说着眼眸中掠过几分不常有的喜悦,“北宸,谢谢你。”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脸颊上又有一种难以掩饰的羞涩,似乎玙璠长这么大,还没有收到过男孩子的礼物。即便每年的生日,也没有人会记得,一年又一年,她就这么草草地长大了。这是玙璠生命中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是贺北宸给的,她激动的甚至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那露出的两颗小虎牙,迟迟也不见收敛回去。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呀?”小宇宙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吐辞也没有那么清晰了,但却有一种显而易见的幸福,似乎,少女看见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不过是一盒蛋糕而已,但既然是贺北宸送的,便多了几分意义。她没有去看他的那双明眸,却一直在期待着她的回答。北宸笑了,这样一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快乐,他从未见谭玙璠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女孩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似乎都泛起了泪光,看得出她很激动。他们两颗心的心跳是合拍的,又显得那么默契,“你想听实话吗?”北宸的眼睛一翻,竟卖起了关子,面前的姑娘长而密的睫毛更令少年的心里有些发痒,或许,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如此吧,有时,连不经意地看上她一眼,都会沉醉。 “嗯。”谭玙璠想了想头,脸颊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面前的少年看上去很是沉稳,小宇宙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少女的眼眸中闪着光,望着茶几上的蛋糕盒,玙璠更是心生一股暖意,但贺北宸呢,却是一副挑逗似的语气,趁谭玙璠引人注意的时候,贺北宸模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谁让小爷我和你心有灵犀呢,你个傻丫头。”少年冲小宇宙撒了谎,他明明是在翻开班级花名册的时候刻意记住了她的生日,但北宸却不愿意坦白交代,因为这样实在太没有新意,因而他还是选择说这般老土的情话。但谭玙璠的内心显然是不排斥的,此时的她笑得很开心,更确切的说,她已经爱上了贺北宸的谎言,但总还要狡辩几句的,不然也不是她谭玙璠的性格,“我哪有?你才傻呢。”小宇宙说着摆了摆手,小嘴巴嘟了起来表示抗议。 “行,行,行,我傻。”贺北宸向来对于女孩子的撒娇毫无抵抗力,更何况,谭玙璠是自己心爱的姑娘,他便一点抗拒能力都没有了,但贺北宸毕竟聪明,继而又耍赖道,“小爷我是傻呀,不然,我怎么又爱上像你这么傻的丫头。”北宸笑了,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拿谭玙璠开漱原来是这么一件开心的事。这让一向严肃的贺北宸竟有一种合不拢嘴的感觉。 “你……”小宇宙感觉到自己被嘲弄了,以谭玙璠的性子又哪有那么容易罢休,奈何少女的力气实在少小,却有足够的虎劲。只见玙璠猛的站了起来,随即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方形抱枕向贺北宸的身上砸去,“你个坏蛋。”她笑着骂道,小宇宙倒不是真的生气,更像是和贺北宸打着玩,因而她的手劲很轻,落在贺北宸的身上令他感到软绵绵的,很是舒适,“你个坏蛋,让你再欺负我。”谭玙璠一边骂却一边笑,看得出,她很开心。而贺北宸呢,自然是精明的,他不只会学习,更会哄女孩子开心,他慌忙装出一副痛苦的状态,“哦,姑奶奶,姑奶奶,手下留情,小的我再也不敢了。”少年说着却憋不住他眉眼中的笑意,小宇宙见清北之星这一副求饶的状态便更是开心了,“你这臭小子,平时就知道欺负我,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了。”谭玙璠说着手中的方形抱枕还不停地落在贺北宸的身上,却早已笑得失声。“不敢了,不敢了。我哪敢欺负你呀,那不得要了我的命。”贺北宸一边讨好着小宇宙,一边四处躲闪,这一下,谭玙璠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笑了,少女索性丢掉了手中的抱枕,“这还差不多。”玙璠兴奋得竟有一些喘不上气来,玙璠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像是闹累了,这一些都被北宸看在了眼里。此时的玙璠身着碎花长裙,她的头发很自然的搭垂,看上去很是俏皮。那双眼中的笑意不由得让少年发起了呆。可能,小宇宙就是他贺北宸生命中的天使吧,她的一言一语都能让北宸感到切身的温暖与快乐。 “傻丫头,累了。”贺北宸有意无意地调侃了玙璠一句,这一句谭玙璠并没有反驳他,而是极为安静地坐在一旁点了点头,她的确是有一些疲倦,但又是十足的开心,今天是她十六岁的生日,11月16日,这原本也是平平常常的一天,但正因为贺北宸的出现,谭玙璠忽而觉得这一天变得不同寻常了,似乎,她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实际上,她谭玙璠什么也没有,但她有他,这就足够了,想想真是再幸福不过了。“嗯。”她点了点头,虽不再言语什么,但贺北宸也并不觉得尴尬,他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绝大部分的时候,贺北宸都把谭玙璠当个孩子,他想要保护她,他想要给她带来幸福和温暖。而玙璠的生命中又何尝不需要这样一个少年,她的快乐很简单,正如现在这般小而确定的幸福。她的睫毛很随意地搭在下眼睑上,却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少年正注视着自己,他的那双眼睛充满了爱意,或许,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吧。 “那好吧,既然你累了,那我们把蛋糕打开吧。”贺北宸是一个很有逻辑的人,但他的这一句话却没有任何的逻辑感可言,不过小宇宙是听不出来的,她谭玙璠自然也不在乎这些。茶几上的蛋糕盒就足以装载下少女所有的心事,她白皙的双手合在了一起,点了点头,那副样子看上去很是淑女,一改平日里的风风火火。北宸自然是想给小宇宙一个惊喜的,比起玙璠少年更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架势,“那,我打开喽。”贺北宸说着,是一种难得的放松与愉悦,男孩略显稚嫩的手在慢慢地解着蛋糕盒的礼带,与此同时,小宇宙的眼睛也在一点点地睁大。谭玙璠的心开始怦怦地直跳,她不知道贺北宸会给她一个怎样的惊喜,因而眼眸里充满了期待。 而贺北宸呢,也不是没有看出谭玙璠的小心思,因而他手中的动作显得异常的缓慢,更像是在吊谭玙璠的胃口,“那个”眼看着蛋糕的礼盒就要解开了,但贺北宸却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玙璠,你先把眼睛闭上。”少年的语气中充满了柔情,竟让小宇宙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心动。 “嗯。”少女听了少年的话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有什么美好的事物正在前方等待着她,少女的嘴角是上扬的,此时她更愿意沉下心来等待贺北宸的惊喜。与此同时,少年手中的蛋糕盒礼带缓缓地解开了,“三,二,一,睁眼。”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动听,又一下一下地抚摸在她的心房上。 谭玙璠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在那一瞬间,她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俏皮的小虎牙。只见那是一个方形的巧克力蛋糕,蛋糕的周围贴满了玫瑰花片,最中心的位置是用红色的奶油写的:“l love you”。巧克力蛋糕上插了两只粉色的蜡烛,而客厅的灯已经被贺北宸关了。她太激动了,以致于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 “玙璠,我爱你,让我陪你过每一个生日好吗?”贺北宸的心在胸腔里直跳,他抿了抿嘴,很是忐忑,少年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冒出了几滴汗珠。烛光中的她笑得很甜美,同时也很羞涩,“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脸颊上的红晕却迟迟也散不下去。 201 分歧 阶梯教室里坐满了学生,显得很是嘈杂,谭玙璠无所事事,女孩转了转眼睛,四处打量着。舞台周边更是热闹,漪漪今天穿上了她最喜爱的红裙,一旁的澄邈也参与了这次文化节的主持,男孩笔挺的西装衬得他更是英俊潇洒了。 “哎。你们说学校这次文化节能有多少个节目呀?”师雨祺在一旁好奇地问道,她的双眸充满了笑意,看上去很是可爱。“唉,这可难说。”小宇宙倒是一副难以形容的架势,“依我看那,最少也得三十多个节目吧。”谭玙璠转了转她的眼睛猜测道。“三个多个?这么多呀?”这个时候,一直坐在一旁嚼着薯片的晏桉忽然说话了,男孩的嘴里还有没吃完的薯片,因而听上去的声音含糊不清,更显得滑稽可笑。 “对啊。”小宇宙漫不经心地应了他一句,却发觉胖桉手中握着的那袋薯片,“好啊,晏桉,你居然吃独食。”谭玙璠说着便上前去想,颇有一副呲牙咧嘴的架势,可桉子也不是一个小气之人,他自然懂得分享一些他的干粮,“行了,行了,别抢了。”男孩说着将手中的薯片袋子向谭玙璠的方向挪了挪,而玙璠呢,也不是真正地在乎胖桉的那两口吃的,她一下就笑起来了,“嗯,这还不错,胖桉终于长大了。”少女不妨站在一旁指点两句。 晏桉见小宇宙被自己哄开心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两只白胖胖的手指夹着薯片正准备放进自己嘴里,不经意地一瞥又触到了师雨祺颇为“恶毒”的小眼神。雨祺凝望着男孩手中的薯片袋子,又看了看胖桉。在那一瞬间,桉子就怂了,“那,那个……”男孩说话的时候,不由得有些结巴,“雨祺,你也来一点吧。”胖桉的话很慢,更多了几分被勉强的意味。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师雨祺的小眼睛一翻倒显得很开心的样子,少女白皙的小手接过胖桉递过来的薯片塞进了嘴里,发出了轻脆的响声,更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这一下,可没有人会打搅他了。胖桉想着又将零食袋里的薯片往自己的嘴里倒了倒,却在侧眼的同时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贺北宸,北宸今天要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因而身着正装,黑色的西服恰好映衬了他那张冰山脸。 “北宸,你来一点,可好吃了。”桉子说着出于好心地将自己的零食袋往贺北宸的身边挪了挪,但贺北宸又是何许人物,这一切丝毫入不了他的眼,“不用了,谢谢。”少年很是冷淡地说道,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却还是一脸专注地沉浸于双膝上的书页中,手里握着的黑色水性笔还时不时地在写着什么。他这副专注的模样倒引起了胖桉的不满,小胖墩嘟了个嘴,脸色便显得更加红润了,“哎呀,北宸,今天艺术节嘛,你别学了,什么时候学不行呀?”但贺北宸眉宇间溢满了严肃,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见北宸并不搭理自己,胖桉却一点也不知趣,“北宸,你现在在写什么?”男孩说着低下眼,好奇地打量着贺北宸双膝上的课本,只是上面的文字非常的奇怪,没有晏桉所认识的,桉子转了转自己的胖眼珠,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哦,我知道了,你又在看日语是不是?”胖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显得很是困惑,“不是,北宸,你说说你。今天文化节嘛,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下,你倒好又学起日语来了,你就不能给自己放个假呀?”桉子说着未免有些心疼,但奈何贺北宸并不领他的情,少年只顾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黑色的水性笔在他手中很是轻巧,少年不时地在上面圈圈点点。 文化艺术节的节目就快要开始了,阶梯教室里的喧闹似乎达到了极点,可贺北宸还是这般的无动于衷,即便把书本按在双膝上写字非常的不舒服,但北宸却丝毫不介意。实际上,他已经经过了太多的磨砺,跪着写字尚且可以,更何况是坐在这里,笔下的日文变得异常的流利,手指的关节已经磨出了老茧,但他仍然乐此不疲。谭玙璠他们还坐在那里说说笑笑,但丝毫没有影响贺北宸的头绪。 “喂,北宸。”胖桉看着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像是把自己所带的干粮都消灭光了,因而便显得无所事事了,“你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嘛?你也真是的,你说你对日语感兴趣吧,那也只是一个兴趣而已,你至于这么认真吗?”胖桉对于贺北宸这般较真的状态很是不解,男孩实在是想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人这么热爱学习,甚至到了如此痴狂的地步。这一次,贺北宸却一反平时高冷的态度,少年轻轻地动了动嘴唇说话了,“兴趣爱好?”他笑了,却多了几分泛苦的意味。 北宸的语气很轻却又显得意味深长,“喜欢肯定是有的。”他轻抿着自己的唇,脸颊上是一种说不出的沉稳,“但学会一项技能是要有恒心与毅力作为支撑的。”他的语气很凝重,像胖桉这般简单的头脑自然不会懂得,他的表情纳闷极了,丝毫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有恒心与毅力的支撑呀?胖桉本身并没有什么喜好,他自然也想不明白贺北宸的话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你喜欢吗?喜欢的事情为什么还需要毅力呀?”晏桉一脸懵圈地问道。他现在看贺北宸的眼光都变了一个档次,逐渐由欣赏变为了敬佩,甚至,还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畏惧。 “当然。”贺北宸很是淡默地撂出了一句,少年的神情很冷淡,自始至终也没有抬起头来看胖桉一眼,“人生来就是懒惰的动物,即便再喜欢的事情想要做好亦是要付出代价。而所谓的代价就是日复一日的努力,所以,要不断地克服自己的惰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北宸的话很沉稳,甚至,看不出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所说的话,但胖桉并没有没有这样的觉悟,他甚至将贺北宸的话当作一句玩笑。 “不至于吧,北宸。”少年的话在胖桉的心中不免有一些夸张了,他皱了皱眉,那张胖嘴嘟着,又像是在撒娇,“依我看啊,偶尔的松懈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的。你也总有疲倦的时候吧,总是让自己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这未免也残酷了。”胖桉在一旁思忖着便不由得唏嘘,但贺北宸却认为他的这个想法太过于可笑,他笑了,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却犯着几分冷意。 “偶尔的松懈?”贺北宸在说到这个词的时候,不由得摇了摇头,“一旦你选择松懈了,就没有偶尔的事情了。懒惰是会上瘾的,一旦你松懈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现实就是这样。”贺北宸的话语很平静,却透露出了几分无奈,“所以,不要给自己松懈的机会,这才是正确的。”北宸说着便更多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但胖桉却觉得贺北宸这般固执的性子得改一改了,他总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甚至已经到了一种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状态,“北宸,你能对自己好一点吗?”胖桉的语气充满了哀求,而更多的则是心疼。贺北宸却觉得胖桉这冷不丁冒出来的话很是没头没脑,“你什么意思啊,桉?我对自己还不够好吗?”贺北宸说着竟徒增了一些委屈感,他抬起头来,那双似水的眼眸很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小胖墩。 “北宸,不是我说你。”晏桉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你看看你,每天你就像一根紧绷的弦一样。你说你熬夜吧就算了,中午午休你也在那做题,甚至有时候连中午饭也不吃了,每次学校组织节目的时候,你也总是拿着课本坐在那里学习,你不觉得你对自己太残忍了吗?你也是时候该给自己放个假了,再这样下去啊,我真怕你身体会吃不消的。”胖桉说着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奈何贺北宸却没有一点这样的意识。 北宸望着晏桉的那双眼睛变得更加严肃了,“我这才叫对自己好呀,因为我只有不断地去约束自己才能得到我想要的那种生活,而我对自己越残忍,这个世界就会对我越温柔。相反,如果我不去约束自己,那这个世界就会约束我,相比之下,我的做法已然是最好的选择了。”男孩抬起了头,他的眸光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殊多期许。 但晏桉却并不这么相信贺北宸的话,实际上,许多的事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做成的。晏桉对于这一点似乎心知肚明,但他又实在不愿意打击贺北宸的积极性,因而显得有些吞吞吐吐的样子,“那,北宸,如果你每天都这么坚持了,可是,后来,你却发现,你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又会怎么样?”胖桉的问题未免有一些辛酸,但现实也不乏这种可能性,他问得小心翼翼的,还颇为留意贺北宸的脸色,少年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似乎对于这个问题北宸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少年手中的黑色水性笔停了下来,他转了转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继而嘴角上扬是一副自信满满的状态,“怎么会呢?只要顺着一个方向持之以恒地走下去,一定会到达终点的。”贺北宸的语气很轻,却显得异常的坚定,似乎,只要他认定了一件事就一定会把它做好。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如果你做不到呢?”胖桉又试探性地问道,与此同时,贺北宸的眼眸里却掠过一丝不屑,“不可能,只要我想,就一定可以做到。”北宸说着不由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202 参赛 “贺北凡,下个节目就该你上场了,你怎么还这么漫不经心的?”钟宇泽略显匆忙地走了过来,面颊上的表情未免有些惊慌,他颇为不安地走到贺北凡的面前。而少年正与他相反,他该上场了,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见北凡很是散漫地擦拭着钢琴上的黑白键。 “宇泽,你急什么,等我把琴键擦好再说。”见宇泽的额头上都急出了汗,贺北凡却不为所动,他坐在琴凳前倒显得悠闲自在。见贺北凡没有要上台的意思,钟宇泽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快走了,哥。你别让台底下的评委都等急了。”宇泽见其油盐不进的样子又好言相劝道,但宇泽越是催促,贺北凡就越是反感,“催什么,评委反正是坐在台下的,又没有让他们站着。”少年的眉头微皱着,看上去很不服气。“行,行,行,那你继续耽误时间吧。”宇泽见贺北凡不领情也有些知趣了,他只是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 “有请七号表演者贺北凡。”漪漪的红唇又微微地启动了一下,舞台底下的学生有些喧闹,因而女孩的手有些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她咬了咬自己的唇有些紧张,“那个,请大家先安静,表演者还在后台准备。”宋漪漪的声音很好听,此时倒多了几分无奈,脚上的黑色高跟鞋显得越发的笨重,她已经在台上站了许久,因而脚骨都有些酸疼了。即便女主持在舞台上极力地维持会场秩序,但后排座位的学生还在窃窃私语。 “哎,我说,贺北凡这个小子怎么回事呀?”胖桉首先开始不满地唠叨,“你说,漪漪都喊了他几遍了,他还不上台,什么意思呀?”晏桉说着倒有了一些怜香惜玉的意思。自然不仅仅是胖桉,谭玙璠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只不过少女的猜测就更加大胆了一些,“你们说,贺北凡不会弃权吧?”小宇宙的话很轻倒也传入了北宸的耳朵里,一向沉默的他此时却掠按捺不住地撂出一句,“不会的,他没有临阵脱逃的习惯。”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这倒让坐在一旁的谭玙璠吃了一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 与此同时,贺北凡已经擦拭完了他的琴键,“今天就靠你了。”他默默地说了一句,面前的立式钢琴就像是少年的老友,已经陪伴他走过了数十场次的表演。而坐在舞台下的尹笛霄却不停地喝着塑料瓶中的矿泉水,男人等的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最近,贺北凡的状态一直不好,尹笛霄也不知道北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若是弃权了向女主持说一声也好,但就这么僵持下去,又算怎么回事,尹笛霄感到无比的厌倦。 但就在这个时候,红色的幕帘缓缓地拉开了,贺北凡笔挺地坐在琴凳上,那身蓝色的西装衬得他更加的英俊了,在耀眼的闪光灯的照耀下,北凡的面容更为从容。“哎,他出现了,你看他多帅呀。”叶念祎开始不顾形象地大吼大叫,坐在一旁的谭玙璠不由得拉住了少女的胳膊,“祎祎,你赶快坐下,别犯花痴了。”小宇宙有些不安地叮嘱道。 “哦。”叶念祎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她慌忙地坐了下来,又触到了周围学生灼热的目光,即而少女的脸颊红得像个西红柿。悠扬的钢琴声在整个阶梯教室响了起来,很奇怪,原本吵闹的学生此时都安静了下来,甚至略带些专注地望着少年。闪光灯下的他双眸微闭,那双受伤的手指极为轻巧地在面前的黑白键上跳跃着,手腕的活动令他感到了伤口的疼痛,但对于贺北凡来说,这样的疼痛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哎,这小子的钢琴也弹得太好了吧?”一向高冷的任书朋此时也夸赞起北凡来,这倒让坐在一旁的邓文听了很是生气。邓文一向自傲,现在更是如此,“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屑地说道,“不就是《暴风雨小调》吗,我也会弹。”他说着还撇了撇嘴,看上去很是傲慢。 任书朋也是一个聪明人,他不是没有听出邓文话语中所溢的醋意,只是对于邓文这样的人,他任书朋是真正的不屑,“哼。”少年冷笑了一声,“你说的轻巧,《暴风雨》是贝多芬的名曲,它的难度想必我就不用多说了吧。”少年没有去看邓文,实际上,像邓文这样的人根本入不了他任书朋的眼。但即便这样,邓文并没有善罢甘休,他一直有和贺北凡一较高下的想法,从而更无法接受他现在这般光鲜亮丽地坐在舞台上。 “那有什么?是个钢琴曲都有难度。”邓文说着,还不满地翻了任书朋一个白眼,“这要依我看呢,练上几天我也就会了。”邓文开始了自欺欺人,他的夸夸其谈更是让谦逊的任书朋没有办法接受,“邓文,对,你什么都行,那你为什么不上呢?”书朋一针见血,直刺邓文的心窝,这样的问题实在让四眼邓文有些难堪,他也实在没有做好被任书朋质问的准备,他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没话说了吧。”任书朋察觉到了他的怯懦,他瞪着他,面部的表情太过于严峻,“所以呢,你连舞台都不敢上,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书朋的语气中充满了正义,他不常像这般义愤填膺,但今天他实在受不了邓文这副嚣张傲慢的样子。“不,书朋,你听我说……”邓文还想要再解释什么,但很明显,任书朋都懒得搭理他,少年摆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算了,不要打扰我,我要看表演。”书朋的脸正朝向舞台,眼眸中是一种说不出的专注。 而钢琴前的贺北凡自然不知道舞台下面发生了什么,他的那双手仿佛具有灵性,修长的手骨便是上天赐予贺北凡的礼物,他是音乐世界的安琪儿。当那双手搭放在黑白键上的时候,总能营造出一种空灵的意境,再看看舞台上的凡更是如痴如醉,似乎置身于一场暴雨中,少年的头伴随着音乐频频地摆动,不禁引起台下学生的议论纷纷。 “哎,你们看,他是脱谱哎。”小宇宙似乎发现了惊人的秘密,不由得大吼了出来。胖桉顺着玙璠所指的方向望去,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北凡面前的谱架形同虚设,因为上面竟空空如也,“这小子也太牛逼了。”晏桉不由得竖起了大姆指。叶念祎此刻就变得极为得意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少女嘟了嘟嘴,显得很俏皮,“北凡弹钢琴脱谱是他一向的习惯。” “行,行,行,他的习惯。”谭玙璠自然不想和犯着花痴的宋漪漪计较什么。小宇宙这般敷衍的态度倒引起了宋漪漪的不满,“本来就是嘛,北凡本来就是这么优秀。”看着漪漪这副焦急的模样,小宇宙竟有一些哭笑不得。 尹笛霄望着舞台上的贺北凡表情异常的严肃,男人的耳朵很是挑剔,但奇怪的是听见凡的钢琴声时,他的耳朵非但没能挑出毛病来,倒显得异常的享受,这又不符合尹笛霄的性格,作为评委,他一贯的严苛,但现在却找不到任何的扣分点,竟让他有了几分无奈。 北凡弹奏完了最后一个音,但他的双眸仍是微闭的,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那种情绪中缓过神来,灯光下少年那双受伤的手竟晃得尹笛霄有些睁不开眼睛。良久之后,贺北凡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随即从琴凳上站了起来,紧接着朝观众席鞠了一躬。 澄邈见状,从后台走了上来,他清了清嗓子,那稚嫩的脸颊略带一些疲倦,但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悦耳,“下面有请评委老师点评。”澄邈的话音一落,贺北凡的手竟不自觉的有些发抖,他的眼眸望向了尹笛霄的那双眼睛,总觉得犀利,令他不免有些敬畏。与少年相反,尹笛霄自然没有什么紧张的,只不过,他仍是严肃,脸颊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你觉得你弹得怎么样?”男人忽而冒出了这么一句,让贺北凡有一种措手不及之感,他自认为发挥得不错,因而不明白尹笛霄是什么意思,北凡继而沉默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此同时,舞台下却是一阵唏嘘,“哎,这个尹笛霄是什么意思呀?他为难贺北凡做什么?” “谁知道呢。这是尹笛霄惯用的手段吧,不过我觉得贺北凡已经弹得相当不错了。”一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女生小声地嘟囔道。 “嗯。如果我有失误的地方,还请您明示。”贺北凡努了努嘴,不失尴尬地朝尹笛霄深深地鞠了一躬,意在请求他放过自己。但尹笛霄并没有停止他的刁难,“我问你呢?你觉得你的演奏好吗?”男人的声音高了八度,令舞台下的学生们都吓了一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一般的选手被评委这么质问的时候都会摇头,但贺北凡却是个例外。这场比赛,他虽准备的伧促,倒也尽心,因而不失肯定地点了点头,与尹笛霄双目对视。男人清了清嗓子,显得很是冷漠,“贺北凡,你觉得你自己弹得很完美对吧?”男人此话一出,令贺北凡不由得心中一慌,他有些难堪地笑了笑,“不是,有什么问题,还请您批评指正。”他的态度已然很谦卑。 尹笛霄拿起了话筒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先下去吧,比赛结束后我再找你。”男人话音一落,继而关掉了自己的话筒。 203 指点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下面我宣布第十九届文化节声乐比赛到此结束。”澄邈和宋漪漪双双站在舞台上,话音一落,随即松了一口气,顿时感到一块巨石落地,随着声乐比赛的结束,舞台底下的学生也开始了喧闹。 “我去,声乐比赛总算是结束了,这也太折腾人了。”胖桉坐得不免腰酸背痛,便不由得抱怨了一句。小宇宙倒满身都是活力,这么几个小时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只是坐在下面看节目而已,这就更省力气了,看晏桉那副狼狈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我说,你不是吃了几个小时吗?你有什么可抱怨的。”小宇宙的性子耿直便不由得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是,谁说我吃了几个小时了,我也没吃多长时间呀。”晏桉自觉得很委屈,便非常不满地嘟囔道,“你怎么总嫌弃我吃的多呀?”这样无理取闹的话倒让谭玙璠哭笑不得,少女笑得已然有些合不拢嘴了,“不,那你本来就吃的多呀,还不让别人说了。”小宇宙的咄咄逼人惹得晏桉害羞极了,“哎呀,玙璠,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桉子颇为孩子气地撂出了一句,然后将脸一扭,就像是真的生气了一般。 “好了,好了,我也就随便说一说呗。”胖桉的较真倒让谭玙璠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又像是哄小孩的一般去安慰他,“好了,桉,你别放心里,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是喜欢胡言乱语的。”谭玙璠甚至不惜自黑,她自凳子上站了起来也佯装疲倦的模样,“就是,这该死的比赛为什么要耽误这么长的时间,真是让人头疼。”小宇宙说着不由得去看晏桉的脸,但男孩还沉浸在方才的尴尬中,并没有搭理她。 他们在那里笑着嚷着,贺北凡却没有他们那么好的兴致,他颇为落寞地站在舞台的后场,手脚的摆放总显得那么拘束,眼眸中的神情很是深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少年的耳边不断地重复着尹笛霄的那两句话,“我问你呢?你觉得你的演奏好吗?贺北凡,你觉得你自己弹得很完美对吧?”贺北凡不知道尹笛霄究竟是什么意思,因而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少年只顾着沉思,他的那双眸显得有些呆滞,就连钟宇泽走到了他的身边,北凡都没有发现,“北凡,北凡。”钟宇泽叫了他两声,却见贺北凡还是一脸呆样,不由得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北凡。”这一下把贺北凡吓了一跳,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他不由得怔了一下,但眸光随即黯淡了下去,这倒让钟宇泽更惊讶了。 “怎么了你?像只霜打的茄子一样?”宇泽不知关心地问道,他本以为北凡会对自己说什么。但少年并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看上去心事重重,这更是令钟宇泽费解,他不常见贺北凡这般愁苦,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又怎么了?你今天的表演不是挺出彩的吗?我觉得你发挥的挺好的呀。”宇泽的眉头微皱着,他越发看不懂北凡在想什么了。 “可是……”凡抿了抿自己的唇,一副难过的样子,“可是,尹老师他……”贺北凡只是略略地提到了尹笛霄便不再说下去了,但尹笛霄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看着北凡那副痛苦的样子,北凡倒显得很是释然,“哦,你是因为尹笛霄呀。”宇泽的神情未免有些不屑,“那个男人一向毒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和他计较这么多干什么?”遇到了这样的事,钟宇泽也只能好好地劝他。 “可是,尹老师他毕竟……”贺北凡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还想要说什么,只见尹笛霄向他们走来。口无遮拦的钟宇泽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巴,而尹蕾霄也是一个聪明人,一见钟宇泽那副尴尬的模样便知道他做了亏心事,他原本也没有什么好心情,此时见他这副模样更是一肚子气,“钟宇泽,这么晚你怎么还不回家?”随即那双略带些狠意的眼睛就瞪了过来。 吓得钟宇泽秒怂,想来这是块是非之地也不宜久留,“那个,老师再见。”少年讨好似的摆了摆手,又冲贺北凡递了一个眼色,着实有些歉疚的意味。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已不愿意将自己的好哥们扔在这里不管,但现在实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想来,离开对钟宇泽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凡,走了。”宇泽有些无奈,却在心里默默地保佑着他。 现在,整个阶梯的教室又只剩下尹笛霄和贺北凡两个人了,舞台的灯光也关了,红色的幕帘也挪到了两侧,只是,两个人还站在舞台上,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贺北凡垂头耷脑的,看上去很是狼狈,凡倒不是害怕尹笛霄的严厉,只是直至现在,北凡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少年的两只手不知所措地相互摩搓着,但胸腔里的那颗心还是不争气地跳得很快。 “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吗?”半晌之后,尹笛霄总算是发话了,男人教训学生的时候时一向严肃,即便是自己最器重的贺北凡也是如此,他的声音让贺北凡不寒而栗。少年的头已经垂得很低了,却丝毫掩饰不住他的紧张,“那个,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还请你直说。”他的声音很低,甚至可以说充满了哀求。 “北凡。”尹笛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不是没有看出少年对自己的畏惧,因而男人的语气变得语众心长了起来,“你很怕我吗?”他的这样一个刁钻的问题更是让贺北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见少年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尹笛霄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清了清嗓子,“那就对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因为这样,你才会有提高。北凡,如果有一天你不怕我了,这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尹笛霄的话更是让贺北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一声没吭,心里却不知设下了多少道防备线,男人似乎也看出了贺北凡的小心思,也觉得自己有些啰嗦,“好了,现在长话短说。”尹笛霄撇了撇嘴,“你觉得你今天的比赛发挥得怎么样?”男人此话一问,贺北宸便觉得自己陷入了苦海之中,甚至像一个被逼到死角的人,凡也是有脾气的,也经不住尹笛霄这一次次的质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少年似手褪去了方才的怯懦,“我如果有哪里弹得不好,您尽管数落就是了,请不要再为难我。”贺北凡终于憋不住了,将自己的心里话向尹笛霄吐了出来,却又恰到分寸,这不免让尹笛霄高看他一眼,“行,那我就直说。”尹笛霄的面容变得柔和了一些。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选《暴风雨》这支曲目?”男人的眸光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贺北凡想要探了究竟,他很是好奇凡的选曲原则。贺北凡自然也是一个识大体的人,他已然从方才激动的情绪中缓和了过来,少年定了定神,“没什么,只是喜欢而已。”他回答的很简单,倒也显得敷衍。 “你喜欢?”尹笛霄笑了,他显然不相信贺北凡的话,因而下一秒他又恢复了那种严肃的状态,“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上次我惩罚你时所选择的曲目吧。”生姜还是老的辣,男人这一席话说的更是意味深长,但贺北凡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羞愧的。“对,没错。”少年点了点头承认道。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选择这首曲子?”尹笛霄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我上次对你的责打应该让你记忆犹新吧。”他的话很是刻薄,令北凡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疼痛感,“对,是这样的。”面对尹笛霄的质问,贺北凡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但我想说的是。”少年抬了抬眉,更显出了一种坚毅,“既然上次让您失望了,我还为此挨了鞭子。这一次,我想让您满意。”凡的语气很是卑微,这无疑是为尹笛霄的一种示弱。但男人却陷入了一种没事找事的怪圈。 尹笛霄皱了皱鼻子,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那,如果我说,我还不满意呢。”这一下,贺北凡的脸颊感到了一阵莫名的烧灼,顿时慌了神,但在尹笛霄的面前他不愿意丢脸,因而故作淡定道,“如果您还不满意的话,请您指出我的错误,我愿意接受惩罚。”少年的薄唇张了张,声音是颤抖的,见他这副状态,尹笛霄却丝毫没有缓和自己的语气。 “上台表演为什么不带琴谱?”他的那双眸就像一把尖刀,但贺北凡并没有要妥协的意思,“琴谱我已经背会了,所以没必要带。”凡的声音很小,却溢满了自信。这和年轻时的尹笛霄没有什么两样,这副倔强的样子更是让男人心疼。但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对北凡心软,“贺北凡,你能的很是不是?上台参赛你都可以不带琴谱,如果你弹错了两个音怎么办?”男人的话很难听,实则却充满了疼爱。毕竟对于一个演奏者来说,这样做真的很吃亏。 “不可能。”贺北凡就是贺北凡,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似乎错音这样的事情就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那双眼睛透着亮光,但尹笛霄却不为所动,“贺北凡,你心气很高对吗?我告诉你,你这样迟早会吃亏的。”男人显得很激动,“下次上台的时候,你再不带琴谱,我就取消你的参赛资格。”尹笛霄放出了一句狠话,但北凡似乎无法体会严师的良苦用心,他站在男人的面前默不作声。 尹笛霄也不是没有看出贺北凡的血性,但却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因而变得语众心长,“北凡,我今天找你的理由很简单。是,你今天的表演非常出色。”但男人又一转话锋说道,“但我想说,你是一个不会比赛的表演者,你不懂得利用手头的资源。” 尹笛霄停顿了两秒又继续说道,“第一,你选择了一首非常难的曲目,有些音非常难处理,这无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男人的眼眸异常的深沉,“第二,你上台比赛没有带琴谱,这就增加了你弹错音的概率。就算,你非常有自信,你弹得滚瓜烂熟,也会有紧张出错的时候,听懂了吗?”男人耐心十足地向凡阐述自己的观点,这让北凡渐渐收敛起了自己的敌意。 “我知道了。”贺北凡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更多了几分内疚,“很抱歉,我下回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谢谢您的指点。”少年的头垂得很低,嘴角却多了几分笑意。 204 晚起 “知荀,北宸,起床吃饭了。”谢澜刚刚关掉油烟机,女人用锅铲小心翼翼从油锅里铲出了几个煎蛋,她解掉了自己的围裙,看上去有些疲倦。谢澜今天起得很早,这一切都在于知荀,作为妻子,她必定要照顾好他的胃。 微波炉里是已经烘培过的面包,谢澜打开了微波炉的小门,从里面拿出了一叠子面包,而被她叫唤的两个人却迟迟不见反应,女人不免有些心急了,“知荀,北宸,起床了。”谢澜又喊了一句,与此同时看见贺北宸穿着睡衣走了出来,由于昨夜睡得太晚,北宸显很是疲倦,他的黑眼圈看上去很重,但在母亲的面前少年却连哈欠都不敢打一下,他强忍着困意向洗水间走去,却还要听从谢澜在背后的数落。 “贺北宸,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谢澜已经将烘培好的面包端在了饭桌上,她的眉头微皱着,明显对贺北宸的表现很不满意,那有些泛白的嘴角撇了撇,“啊,你现在早起的习惯都丢到哪去了?非要让我每天监督你吗?”谢澜越说越生气,声音也高了八个度。但贺北宸却不以为然,实际上,他早已厌倦了母亲强势。 因而少年无所顾忌地向洗手间走去,全然不理会谢澜在背后的叫嚣,这让女人更加生气了,她不由得拍了拍饭桌,“你这孩子,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她的脸颊上是明显的怒色,但北宸自然是看不出的。此时他看着镜子中那张略显颓废的面容,刚低下头用凉水揉搓了一把,母亲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贺北宸,我叫你几遍了,你没有听到吗?”谢澜的语气很是傲气,没好气地白了北宸一眼。 但少年却异常的冷漠,实际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对母亲言听计从,逆来顺受的小男孩子。与所有青春期的孩子一样,他也开始了自己的叛逆期,随着学业的不断加重,北宸的逆反感便越发的强烈,而他倒也懂事,自然不会做出有失分寸的事,只是一贯的冷淡。 “有什么事情,请您等我洗完脸再说。”北宸说着,一捧凉水又擦洗在自己的面孔上,少年很是享受的模样,实际上,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地揉搓自己的脸颊上,一是因为这般柔软的皮肤上总会出现新的伤口,二来他每日都太过匆忙,以至于没有时间去打理自己。因为母亲告诉他,他一定要是优秀,因而他不可以睡懒觉,不可以睡电玩城。甚至每天都在争分夺秒,连洗澡的时候也要掐着表,这样的生活令贺北宸疲倦至极,他真的太累了,而此时他只想认认真真地洗一把脸,而谢澜又岂能遂了她的愿。 女人猛的扭上了水笼头,北宸脸颊上的香皂泡还没有冲干净,少年颇为无奈地直起身来,即便他的眼睛被泡沫蜇得有些睁不开,但他还是朝向了母亲的方向,那张脸上带着怒气,但此时他贺北宸才是最应该生气的人,“您干什么?”心中的不满积攒了太久,他自然也会有发泄的时候,少年眉头皱了起来,想来谢澜也算母亲中的极品了。他这一声吼自认为并没有什么错,只是适当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已,但在谢澜的眼里却大错特错了。 女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会这么和自己说话,她心中的怒火不由得爆发了出来,“我问你话呢。你什么态度呀?”谢澜的双手叉在了自己的腰间,“贺北宸,你翅膀长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吗?”她的声音很大,似乎还带着一种哭腔,“今天为什么起晚了?你最近又想偷懒了是不是?”对于谢澜的咄咄逼人,贺北宸更是感到非常的无奈,但那双漂亮的眸中已经浸入了一些香皂,因而他现在已经无暇和母亲周旋。 贺北宸不得以的服了软,“对不起,我错了。”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听不出丝毫的波动,少年现在急于要做的就是把脸颊上的泡沫清洗干净,谢澜似乎也看出了北宸的态度,女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那好吧,等你洗完脸再说你的事情。”继而谢澜把脸一甩,没好气地向饭厅走去。 耳边终于安静了,贺北宸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冰冷的水珠在不断地刺激着少年的脸部神经,但此时的他什么也不愿意想。比起因为母亲的指责而丧气,此时的贺北宸更愿意将自己放空,他什么也不去想,只是接受冷水清洗在肌肤上的感觉。 脸颊上的香皂沫在一点点地褪去,随着清水的冲洗,那张脸看上去更加的清爽了,只是不免有一些倦意。少年又揉搓了两下,像是心满意足了,他略显缓慢地扭上了洗手间的水笼头,周围立刻便安静了下来。那些晶莹的水珠顺着男孩的脸颊不断地向下淌着。 北宸不由得抓起了架子上的干毛巾,他开始仔细地擦拭起自己的那张脸。贺北宸的眼光不由得落在那张闪着亮光的镜子前。当干毛巾贴在脸部的伤口时,他还是会感到一种疼痛,但又丝毫不介意地咬了咬牙。今天他一定要将自己打理干净了,唯有这样他才会有面对那一堆繁重课业的动力。 面前那张脸颊上的伤痕看上去是那般的突兀,就像一套华丽西装上缝着的补丁,他默默地打量着那些伤口,想来还是多看上它们几眼为好,不然再过几天没准它们又会换一副面孔。北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生怕再弄疼自己。他一贯对自己无所谓,但此时的贺北宸却极为细致,似乎他从没有这么认真地打量自己去审视一下自己的伤口。 面颊上的水珠已经被少年手中的干毛巾所擦去了,但不知为何,贺北宸还是不想迈出这小小的空间。与其说是洗手间,倒不如说是北宸临多的避难所,他又仔细地打量起了那张脸,少了许多同龄人的稚嫩,若是遇到麻烦了便勇敢的去解决吧,北宸心里知道自己必定是逃不过去的,“唉。”男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又握紧了拳,不由得给自己打了打气。 半分钟之后,洗漱完毕的贺北宸出现在了谢澜的面前,少年若无其事地在饭桌前坐下,略显平静地端起了牛奶杯,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但他心知肚明,这顿早餐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吃进肚子里的,果然,下一秒谢澜就变了脸色。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做了错事的时候,还能是这样一副玩世不恭的状态,不由得让她火冒三丈。 “把你手中的牛奶杯给我放下,站起来。”女人的声音几尽声嘶力竭,那一种感觉巴不得把贺北宸的皮扒下来。北宸自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他一向自觉,此时更是无需向母亲解释什么,少年一声不吭地放下了手中的牛奶杯,从自己的椅凳上站了起来,却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北宸面视前方,那双略显疲倦的眸中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即便他已然顺从了,但谢澜的怒火又岂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贺北宸,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谢澜的语气很是刻薄,她的眉都皱在了一起,看上去竟有一些丑陋,“怎么?坚持了三年多的习惯现在维持不下去了是吗?”她的语气不免有些伤感,更是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但北宸并不能完全体会谢澜的苦心,他站在那里,无可奈何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看上去很是忧郁。 但这样的僵局再维持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北宸转了转眼睛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对不起,我又让您失望了。”他最终很是失神地吐了这么一句,就像是被母亲逼到了死角,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向母亲解释为好。贺北宸不是不了解谢澜的性子,她一向计较于自己每一个细小的失误。更何况,贪睡这样的错误在母亲的眼里已经不是小事了,他再多说什么在她谢澜的眼里也不过是狡辩而已。但面前的女人又岂是北宸说两句好话就能敷衍过去的。 “对不起?”谢澜冷笑了一声,她的面颊在此时更多了几分寒气,“贺北宸,你觉得你说一句对不起我就可以原谅你是吗?你以为你表达一下自己的内疚,我就会纵容你睡懒觉吗?”她的语气很是生硬,更是显得不依不饶。 “不。”贺北宸的语气很是坚定,他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实际上少年今日的晚起也是事出有因的,若不是昨夜的晚睡,恐怕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精打采,对于早起这样的一个好习惯,贺北宸自然是愿意去保持的,但睡欲也是人的基本欲望,在更多的时候,这样一种欲望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但谢澜自然不会明白。女人的眼里只有儿子的学业,至于其他的,谢澜一概不关心,哪怕她的宝贝儿子一大早也顶着双黑眼圈,谢澜也会认为是理所应当。 少年的头低垂着,在如此强势的母亲面前他永远都是一个弱者,“我错了,以后不会再晚起了。”他的声音很是低沉,更透露出了几分无奈,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哀求,这本身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而谢澜却要将它放在餐桌上来谈,他更不愿意母亲将这件事再扩大,但谢澜就是谢澜,对于贺北宸教育的问题上,她一向选择从严。 “你以后不会再晚起了。”女人笑了,却是那种显而易见的苦笑,“那你说说,要我怎么相信你?就凭你的一面之辞吗?”贺北宸一向自律却丝毫不得母亲谢澜的信任,这不免让少年有一些寒心。他没有为自己反驳,更没有向谢澜保证什么,贺北宸自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因而,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血色的下唇咬得越发的紧了。 205 反抗 秋日的阳光洒在那张温暖的双人床上,被窝里的男人正慵懒地打着鼾,此时泽知荀的感觉不要太惬意。自从和谢澜同居后,他就越发的懒惰了,那种懒真是深入骨髓。正如现在,男人已经有了一些清醒了,却并不打算起来,即便他这般贪睡,那个乖巧的小女人还是会将早饭做好摆在他的饭桌上,因而泽知荀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我告诉你,贺北宸,你再这么下去你就废了。”饭厅里谢澜还在拍桌子打板凳,但贺北宸却并不打算和母亲理论什么,少年真的太累了,累到不愿意开口说话的地步。但这样不和谐的声音却传入了贪睡的泽知荀的耳朵里,令男人不由得感到厌烦。但这母子俩的争吵从本质上来说并不关他泽知荀什么事,因而翻了身,他又准备继续睡,但谢澜的责骂声还是源源不断地传进男人的耳朵里,扰得他不得好眠。 “贺北宸,你不用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你错了就是错了,有什么可委屈的……”泽知荀不耐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做了母亲之后竟变得这么啰嗦,简直超出了他泽知荀的忍耐限度,想想,男人也不愿意再受这样的窝囊气,索性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无精打采地套上了睡衣,那张老脸上分明写满了厌恶,又有些气鼓鼓的样子。 “你今天把这件事情给我解释清楚了,为什么你今天会这么贪睡?”整个家里都是谢澜的咆哮声,而贺北宸却发觉自己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少年已然无处藏身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免得让母亲看着碍眼。在更多的时候,贺北宸看上去就像是这个家的罪人。而罪人,正是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 就在这个时候,泽知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男人穿着松垮的睡衣,踢踏着自己的拖鞋,那双眼睛看上去很朦胧,有些睁不开的样子,他的表情很是平静。但对于贺北宸而言,这件事就没有那么平静了,泽知荀的出现对少年而言无疑是一个灾难。贺北宸有些松展的手不由得握紧了,他真的很恨他,但比起泽知荀对于自己的恨意或许还欠上那么一些吧。尽管泽知荀是一个狠角,可他总会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正如现在,他略带些散慢地向这母子俩走来,泽知荀原本很是心烦,但此时他的嘴角却偏偏要带着一丝笑意,贺北宸极度讨厌男人的笑,这种笑是这般的不怀好意,就仿佛泽知荀有足够的自信将他玩弄于手掌,贺北宸恨透了这种感觉,但毕竟,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想要摆平像泽知荀这般阴险的人物可能还差点火候。 尽管有太多的事情告诉北宸,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但此时此刻他毕竟是站在谢澜的面前,贺北宸不得不忍耐。再说,像忍耐这等事情对于他贺北宸来说无异于家常便饭,没有什么是他承受不起的。因而,保持沉默对于北宸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不动声色,假装顺从,唯有这样才有可能平息母亲谢澜的怒火,从而实现问题的解决。 北宸的棱角不少,他吃过的亏自然也不少,此时还是学得聪明一点好,望着泽知荀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他竟然开始了虚伪地讨好,“您起来了,昨晚睡得还好吗?您吃饭吧,不然面包该凉了。”像这样恭敬而客套的话贺北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少年自然不是发自内心,因而不免有些令人呕吐的卑微。 走到谢澜身边的泽知荀也不由得一愣,不成想,像贺北宸这样的贱种还会说出这般令自己舒服的话,但泽知荀也是一个聪明人,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又看了一眼谢澜的脸色。没过两秒钟,他便明白了贺北宸的无事献殷勤是怎么一回事,男人意味深长的冲贺北宸笑了笑,但实则内心的想法并没有变得善意,他没有直接回答北宸的问题,显得很是冷漠。 下一秒,泽知荀一只厚重的大手不安分地搭在谢澜的肩头,还尽显温情地在上面揉搓着,“澜澜,你怎么了?好好的,发什么脾气吗?”他的动作越是可耻,贺北宸就越是接受不了,少年的拳头握得越发的紧了,看上去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哎呀,北宸毕竟还是个孩子嘛,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他貌似很好心地劝说,实则只是做个样子给谢澜看而已。 “我不和他计较?”谢澜气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女人的脸很是难看,“泽知荀,这是计不计较的事吗?”她的声音略显得沙哑,谢澜的手指了指贺北宸,“这个孩子,他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每天的晨读是没有条件可讲的,他可倒好了,睡到这个点,越发的不像话。”她的语气很是尖锐,北宸不去看她的脸都知道,母亲生气了,而且气得不是一般。 泽知荀此时也没有必要再装作一副好脸了,既然谢澜都是这样一个态度,那作为一个继父来说,他就更没有什么温柔的必要了,而站在自己面前的贺北宸便也只有挨数落的份儿了,“北宸,你怎么回事呀?你看你把你妈妈气的。”泽知荀这只老狐狸的尾巴露了出来,那副嘴脸让贺北宸看着都有想呕吐的欲望,但他此时却要忍住气,毕竟,一旦他动怒了,就无疑于给了泽知荀一个收拾自己的把柄,北宸也是一个聪明人,他自然不会这么做。 “对不起,是我错的,下次再也不会了。”当着泽知荀的面少年还从未像现在这么服过软,因而这不免让北宸有些丢人,但丢人就丢人吧,只要不被泽知荀教训一顿就好。但贺北宸的想法实在太过于简单了,他还是真的低估了泽知荀折腾人的能力。 “你下次再也不会了,那你这一次该怎么交代。”泽知荀当着谢澜的面对贺北宸动了怒,这貌似出乎了贺北宸的意料,实际上,他还是不怎么了解他这个继父的脾气,他的生气并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而是因为他的名字叫贺北宸,仅此而已。 “我……”北宸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平生面对这个男人如此的胆怯,他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怯懦到了这步田地,少年的两只手搭垂在自己的面前,看上去有些伤感。还没有等谢澜说什么,泽知荀忽而变得不依不饶,“贺北宸,你哑巴了,说话呀,今天该怎么办?”他的声音出奇的大,甚至让贺北宸不由得一惊,要知道少年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对他这般肆意地呵斥过,这可让贺北宸委屈极了,心里似乎有许多苦楚,但却一声不吭。 “你不是能力很强吗?”男人不屑地说道,随即朝北宸翻了一个白眼,“你在学校还是那么多学生学习的榜样,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他的责骂虽严厉,却又不无道理,这样的话贺北宸听了太多,他自然也不愿意计较,只是今天听泽知荀提及的时候,他还是会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他不自觉地咬紧了自己的下唇,现在的每分每秒,对于贺北宸来说都是煎熬。 “真的很抱歉,我今天只是,只是不小心多睡了一会儿。”北宸无奈的说道,他今天实在是太过于疲倦了,以至于失去了与泽知荀周旋的勇气。 “不小心,贺北宸,你不小心的事也太多了吧。”趁着谢澜生气,泽知荀就站在那里火上浇油,但谢澜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任由自己的未婚夫继续教训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像睡觉这样的事,你居然告诉我你不小心,你骗谁谁相信?”他的话很是难听,这让贺北宸有些忍耐不住了,少年咬紧了自己的牙关,那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我说了,我就是不小心睡过了。”他的那双眸忽而变得犀利了起来,“没错,我是做错了,但你们至于揪着我这么点小事不放吗?”北宸的话很是硬气,但也恰到好处的反映出了他的内心,今天的失误他也不想,但再怎样也轮不到泽知荀在那里指手画脚。 “你这是什么态度?告诉我,你什么态度?”泽知荀终于发火了,实际上,男人早就想爆发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而已。他咬着自己的牙齿,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那愤怒的样子。 “我什么态度?”少年笑了,只是他笑得实在太苦,“我什么态度?我能什么态度?”贺北宸霸气地反问道,他实在是忍耐不下去了,因而真的没有必要再忍,“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只是一不小心睡过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打偷懒。您非要抓着我这么点小事不放什么意思呀?我看了,您是成心和我过不去对吧,不要再咄咄逼人了好吗?” 贺北宸的这样一副状态倒让泽知荀吓了一跳,***在那里,半晌也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 206 奋战 郭莹莹看见了课桌上被泪水打湿的英语课本,叹了一口气。 “玙璠,妈也不想逼你。 如果学英语对你来说这么困难,你努力去做就好了,我也不强求你。 毕竟,每个人的能力是不一样的。你没有必要,这么和自己赌气。” “不,妈,我好着呢,你睡去吧。我没事,可以的。”玙璠抿紧了自己的唇。 “哎,你这孩子呀,什么时候这么倔强了。还是听句劝,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深夜,银白的月光柔和地撒在了书桌上,映衬着玙璠略显忧郁的脸庞。 书房的灯不知疲倦地亮着,玙璠的头埋在英语课本里睡着了。 第二天的英语课,周婉妮来的很早。 “好,把课本翻到第三十六页,今天我们来学习这篇课文。” 周婉妮身着素色长裙,仙气袭人,将英语课本轻轻地翻开。 “大家先把这篇课文自主学习一下,把不会的生词查出来,等会儿我来讲。” 话声刚落,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 “哎,北宸,这篇课文讲的什么你给我说说呗,我怎么看不懂呀。”姚亮向北宸求助道。 “亮,你哪个单词不会,给我看一眼。”北宸耐心地在一旁给他讲解。 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玙璠将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眼神疲倦地望着课本。 “玙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师雨祺望着少女无神的眼晴有些担心。 “我没事,雨祺,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昨天晚上熬得有点晚。” 玙璠的头发自然地散落在脸颊上,脸上没有血色。 师雨祺看出了玙璠的疲倦,也就再也没和她说什么,自顾自地预习着课文。 看着看着雨祺不禁皱起了眉头,“哎,玙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 见没人理会她,雨祺才发现玙璠已经睡着了。 原本她想叫醒玙璠,她刚刚伸出手打算拍醒她,又缩了回来。 “让她再睡一会儿吧,可能,她真的累了。” 雨祺这样想着,就没有再打搅玙璠。 直至周婉妮又再次走到了讲台上准备讲课了。 女人刚吐出一个单词,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台下的学生,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谭玙璠,谭玙璠。”周婉妮盯着教室的那个角落,眼睛不经意地放大了。 雨祺连忙拍了拍玙璠的胳膊。 谁知玙璠睡得太死,没有察觉到一点。 眼看周婉妮向她们这边走来,师雨祺心乱如麻。 “你不要叫醒她,让她继续睡。” 周婉妮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蹬着她的公主鞋一步一步地向她们靠近。 学生们都屏住呼吸,眼光凝聚在玙璠的课桌上。 师雨祺发觉大事不好,在课桌下猛地踩了一下玙璠的脚。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玙璠变得清醒了一些,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睡眼。 朦胧中看见周婉妮凶神恶煞地望着自己。 玙璠吓得一个激灵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即使这样,周婉妮手中的英语课本披头盖脸地向她砸来。 “谭玙璠,你看看上次英语周测的成绩。 要不是你在那拖后腿,我们全班的平均分都能提高一分多 现在你还这么不思进取,上我的英语课居然敢睡觉。 学校是让你睡觉的地方吗?要睡回家睡去! 你都会了是吧?真是无药可救。” 周婉妮说着,不再与她置气,看了看课文,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来,谭玙璠,把这篇课文给大家读一下。读得好,你就坐下。读不好,就给我站到下课!” 原本翻好的课本也被玙璠弄乱了,“第几页?”她小声地问着雨祺。 “第三十六页。” 师雨祺同情地望着玙璠,感到自己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她真应该推醒玙璠。 就玙璠那样乡村式的发音,不被嘲笑才怪。 “哎,又是谭玙璠,她又在那睡觉。” “我给你说,就她那个英语发音,可以让我笑得肚子疼。” “等着吧,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 任由同学们在那里窃窃窃私语,冷嘲热讽。 玙璠却无比冷静地站在那里,脸上面无表情,没有一丝笑意,却也没有任何恐惧。 这就是昨天那篇她一遍遍读过的课文,它曾经冲玙璠挤眉弄眼而终究甘拜下风。 “Ja e has studied these families of chimps fo ma y yea s a d helped people u de sta d how mubsp;they behave like huma s…” 贺北宸望着玙璠专注的眼神暗暗地在心里为她打气:“加油,玙璠,你可以的。” 师雨祺惊讶地望着玙璠,张大了嘴巴:“她的英文竟说地这样地流利,我的耳朵没出问题吧!” 悦耳的读书声响彻整个教室,学生们都沉浸于玙璠优雅的英文发音中。 谭玙璠就这般像梦似的读完了。 停顿了几秒,教室里竟出奇的安静,似乎还没有从英文课文里走出来。 “现在我可以坐下了吗?”玙璠与周婉妮四目对视。 “谭玙璠,你差吗?你一点儿也不差。 这篇课文很难,班上恐怕没有几个学生可以把它通读。 而你,不但没有生词,还读得流利漂亮。 明明这么机灵的丫头,却把自己搞成这样。说到底,你还是懒。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的英语成绩,该不该就这么点分。 你坐下吧,以后上课不要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了。″ 谭玙璠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师雨祺不禁拍手鼓掌:“玙璠,你好捧呀!你今天表现得好出彩!”. 玙璠憔悴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谢谢。” “怎么了,玙璠,你不开心吗?”师雨祺感到玙璠的表情有些怪异。 “没有,我只是有些累了。”玙璠解释说。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理解。谁被周婉妮叫起来读课文都会感到心累的。 不过,这都已经过去了,而且你表现的很不错!” 玙璠淡淡一笑。她的确表现得不错,但是她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换来的。 周婉妮还是不够了解玙璠,这区区一篇课文就能耗费她全部的气力。 为了他,玙璠愿意这样做。 但玙璠真的害怕极了,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几天。 .痛苦的无力感像潮水一般向她涌来,爱上这个男孩子太累了。 .不过这也是她谭玙璠自己的选择,她也没有打算抱怨些什么。 “玙璠,玙璠。” 谭玙璠愣了一下,又望见了那双春水般的明眸。 “哎,傻丫头,都下课了。你还呆呆地坐在位子上,想什么呢?” 北宸粲然一笑望着心爱的女孩,将一杯热腾腾的奶茶放在她的课桌上。 “喏,我刚买的,这是最喜欢的,巧克力味的,趁热喝了吧。” 玙璠慢慢地拿起课桌上的奶茶杯,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少女不禁闭上了眼晴。 “小心烫,慢点喝。”北宸在一旁爱怜地望着玙璠。 玙璠轻轻地抿了一口,奶茶的香味浸润着她的心田。 “怎么想起给我买奶茶了?”她开心地笑了,脸颊上陷下去两个迷人的酒窝。 “没有呀。就是因为你喜欢喝吧。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记得,没有必要这么惊讶。” 北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玙璠,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好好休息呀?我看你面色不是很好。” “没,没有啊,我昨天很早就睡了。”玙璠显得有些结巴,躲开了北宸的眼神。 “不可能,说实话,你是不是熬夜了。” “嗯。”在他的逼问下,她只好说实话。 “所以,你今天英语课犯困,是因为昨天晚上熬夜读课文的缘故吗?″ 北宸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是。”玙璠小心翼翼地望着北宸不怒而威的脸庞。 “你记住,以后不允许你再熬夜。这么大的人了,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以后,你不会读的单词,我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你。 总之,你不要再熬夜了,答应我。” 玙璠将嘴里的一口奶茶咽了进去,咧着嘴冲北宸笑了笑: “你还说我,你为什么要熬夜呀?你都能熬夜,我为什么不行?” 北宸冲她嘟了嘟嘴:“不行就是不行。熬夜对身体的伤害太大,我无所谓。” “你为什么无所谓呀?”玙璠据理力争。 “因为,因为……”北宸搔了搔脑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因为什么呀?没话说了吧?”玙璠得意地笑了笑。 半晌过后,北宸冒出一句:“因为熬夜是小爷的特权。” 玙璠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嘴里的奶茶洒在了课桌上。 “小爷,你的特权真奇葩。″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熬夜就是小爷的特权,你不许做。”说着,北宸竟冲玙璠撒起娇来。 “北宸,你这就是不讲理。” “哼,小爷我什么时候讲过理呀?”他又颇为傲慢地将双手在胸前一搭。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行了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对嘛,要听话,这还差不多。"北宸喃喃道。 “北宸,你英语学得这么好,以后打算学英文专业吗?″ “这话说的。小爷我哪门学得不好?”北宸脸上满是欠揍的表情。 “真讨厌,不想理你了。”玙璠推了推北宸的胳膊。 “好了,好了,玙璠,别生气,我开玩笑呢。 我呢,还真被你猜中了。我的确特别喜欢英文,在英语中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所以呢,我以后打算考北京外国语大学的英语专业。” “什么?你要考北外?贺北宸,你没发烧吧?” 玙璠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蹩脚的笑话,说着,伸出修长的胳膊,戏剧性地摸了摸北宸的额头。 “别闹,发什么烧呀!我说的是认真的”。北宸挣脱了谭玙璠的手。 停顿了几秒,少年又继续说道:“你是害怕,小爷我考不上吗?” “哥,你真是我哥。我们学校的第一名,不考北大考北外,真是够滑稽的。 这不光是谢澜,校长更不会同意的。” “他们不同意算个屁呀!我的人生我来主宰,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指手划脚了? 他们算哪根葱呀?给他脸了?”北宸显得有些生气。 冷静一会儿,他突然握住了玙璠的手:“答应我,努力,和我一起考北外吧?” “什么?”玙璠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很难。但,也请你不要放弃。相信我,你可以的。 我的生活需要你来陪伴,后面的日子,我真的需要你陪我一起走。 所以,请你努力,争取一下,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北宸,我……我做不到,怎么办?”玙璠的情绪有些激动。 “相信自己,你真的可以。玙璠,如果你真的努力去做了。 即使最后我们还是无法在一起,也无所谓。 所以,请你不要害怕自己做不到,放手去做吧。” 玙璠的眼角冰凉,“北宸,我一定会尽力的。” 207 座位 星期日的希尔顿酒店显得很热闹,酒店大门的门口是一张结婚照,大幅的相框中一对恋人挽着手,笑得很是甜蜜。泽知荀身着西装的样子真是帅气,照片中的他看上去是那么的英俊潇洒,贺北宸久久地站立在希尔顿酒店的台阶上,少年的拳头不由得握紧了,那双眼眸中的神情显得很是复杂。 北宸的这一种态度倒让一旁的晏桉很是不安,“北宸,北宸,走吧,我们进去吧。”桉子不由得晃了晃男孩的胳膊,脸颊上的表情很是不安。但贺北宸就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少年的眼神停留在泽知荀搭于母亲肩膀的那只大手上,他越看越是气愤,突而,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晏桉见状慌忙拦住了他,“你干什么,宸,他们已经结婚了,你冷静一点好吗?”晏桉从未见过北宸这般冲动,就在此时少年的胳膊还被胖桉狠狠地拽住。 “放开我。”贺北宸没好气地嚷嚷道,他使出很大的劲想要挣脱晏桉对他的束缚,但见宸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晏桉真的很不放心。北宸的劲越来越大,也越发的不耐烦,“哎呀,放开,我冷静一点好了吧。”贺北宸说着有种口是心非的感觉,见他这么说,胖桉也不好再拽着他,忽而放了手。在那一瞬间,北宸努力地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气愤,忍,他忍就是了。 更多的宾客往希尔顿酒店的门口涌进,而看看贺北宸,他还是一脸忧郁地站在那里,和一张结婚照置气,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胖桉站得有些疲倦了,因而不由得推了北宸而下,“走吧,我们进去吧,外面多冷呀。”少年不由得抱怨了一句,他的眉皱了皱,倒不是厌烦北宸的拖沓,只是那张照片对他的伤害太大了,谢澜凭什么呀,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贺北宸的极限。秋风果然是无情的,在这样的季节里,在外面站立一会儿也会感到一阵不必明说的冷意。 贺北宸没有说话,母亲的婚事对于十六岁的少年来说确是一个坎,他站在一旁沉默,晏桉也没有再催促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或许,对于此时的贺北宸来说,他并不需要自己说些什么,只要陪伴着他就好。半晌之后,北宸也像是想明白了,“走吧。”他淡淡的说了一下,看得出他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脸上的表情平静极了,可内心却已是惊涛骇浪。 胖桉见他有了些好转,自然也不再说什么,他跟随着北宸的脚步向酒店的大厅走去,只是他的那双眸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落在贺北宸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不免会有一些心疼。贺北宸今天的着装也看上去很随意,那件白色的帽衫看上去有一些时日,瘦长的腿骨外套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脚上的那双帆布鞋很是破旧,鞋面上的泥渍北宸也没有心情去打理,少年一向是爱鞋的,但现在他却可以一直穿着这双脏鞋在希尔顿大酒店的厅堂里来回踢踏,可以说这一点也不贺北宸。他们走进了厅堂,便看见了那几十张转桌,乌泱泱的一大群人,迎面映入眼帘的就是那粉色的心形拱门,上面镶嵌的绢花真是引人注目。 晏桉还从未见过这样气派的婚礼,如此豪华的酒店竟然坐满了宾客,眼前这样的场面不由得让他大吃一惊,既而变得口无遮拦,“诶,泽知荀也真是有钱呀,居然把整个酒店都包下来了,可以,可以,谢澜真是有服气。”他的小嘴一嘟,却没有发现贺北宸的脸色很是难看,“你说够了没有?”他白了他一眼,脸颊上的神情很是默然。“哦。”胖桉猛地捂上了自己的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抱歉。”少年说着那张胖脸上浮现了一丝歉疚。 贺北宸没有再看胖桉的那张脸,他心中的伤口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那双眼角有些湿润了,但少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往前走,却被穿着高跟鞋的迎宾小姐给拦住了,“这位先生,请问您是来参加婚礼的吗?”年轻女人说着眼神中露出了迟疑,她从头到脚地打量着贺北宸,见他也没有一个参加婚礼的样子。 “嗯。”此时的他多一个字也不想多说,似乎现在从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废话,见他这副冷漠的样子,迎宾小姐就显得更加纳闷了,她的这副样子让贺北宸更加的反感了,他本来就不愿意参加母亲的婚礼,现在就更没有这样的兴致了。方才沉歇默的桉,现在却说话了,“你拦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呀?我们就是来参加婚礼的。”见面前的小胖墩嘟着张小嘴的模样,小姐这才相信了,便一闪身,又换上了一张好脸,“欢迎光临。”但她的笑实在太过虚伪,甚至让贺北宸想要作呕。 门口接待的人,贺北宸也不认识,因而也没有什么可搭茬的,少年索性走到正中央的那张圆桌上坐了下来,他还没有坐稳,却见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向他的面前走来,“要我说呀,泽知荀就是有本事,这不,还是把我们的校花追到手了。”一个脾酒肚的男人越说越高兴,似乎今天要结婚的人是他,但身旁也不乏要附和他的人。 “可不是吗?上学的时候,我们泽哥就喜欢她。谢澜是什么风姿呀,可她那个时候实在太傻了,竟看上了贺宇群那个穷小子,贺黎那个家伙也喜欢纠缠她。”微胖的女人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说到底呀,谢澜这个女人还是蛮有福气的。我们学校那么多男孩都喜欢,保不准把她当作梦中情人呢。”女人说着甚至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贺北宸一直在听他们的对话,变得越发的沉默了,这时,他们一行人来到了饭桌前似乎发现了北宸的存在,不由得感到有些惊讶,“诶,这怎么有个孩子坐在这儿?”因而他们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啤酒肚的男人首先提出了抗议,他看着贺北宸的眼神也有一些无礼,“你谁啊,坐在这儿?这一桌没你的位置,麻烦你让开。”他这一席话一出,贺北宸倒没有说什么,胖桉倒有一些恼火了。 “我们是谁?那你们是谁呀,怎么就不让坐了。”晏桉一向的好脾气,但此时却不由得对着啤酒肚的男人翻了一个白眼,他心里正窝着一肚子的怒火,不管怎么说北宸也是她谢澜堂堂正正的儿子吧,来参加自己母亲的婚礼自然应该坐在贵宾的席位,而他们又是何人,竟然如此的傲慢。见他们迟迟不肯离开,大肚皮的男人也火了。 “什么意思呀?这一桌不是你们的位置,我让你们走听见了没有?”他的大嗓门飙起了高音,引得酒店大厅里的宾客都纷纷地看向了他们,胖桉原本就有什么好脾气,现在再被啤酒肚男这么一吼,就忍不住要爆发了,“你有什么了不了起的,他是谢澜的儿子不能坐在这里吗……”胖桉按捺不住地把心里向外吐,眼看着都有一种要动手的冲动,却又被贺北宸拦住了,“不说了,桉,我们走。”北宸的声音很低沉,可以听出来他很受伤,但他不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任何人,宸颇为沉稳地从椅凳上站了起来。 “不是我们为什么要走呀?”胖桉还是满心的不服气,却被北宸硬生生地拽走了,他的步伐很是轻快,似乎对于北宸来说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倒是晏桉,他不由得为自己的好哥们感到委屈,却又扛不过贺北宸的执拗,因而便只有顺从了。 但方才的那一行人却惊讶坏了,他们每个人的面容都像是看见了火星人的那般诧异,“谢澜的儿子?”脾酒肚男的眼睛大了一圈,随即又望向了身边那个微胖的女人,“谢澜什么时候有儿子了?”他的眉毛皱了起来,看上去纳闷至极,像是听见了什么国际新闻。但与此同时,胖女人明显对他还要惊讶,“谢澜。”她有些发愣的样子,“谁知道呢?你问我我问谁去?”这话说起来又像是在抱怨一般,但心中的谜团还是得不到解决,继而又回过头来望了望其他人,“你们知道谢澜有个儿子吗?”她此话一出,众人更是唏嘘不已。 “不知道诶。”他们不由得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你们说她是什么时候有的孩子呀?好像,谢澜有一阵子也没和大家联系。”还没有等带眼镜的大妈把话说完,这个话茬就又被别人接走了,“要我看那,这个孩子没准是和贺黎生的呢。”这句话太过于犀利,一下吸引去了众人的眼球,“怎么会呢,你可不要瞎说。”不成想,方才说话的女人冷笑了一下,“我瞎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她和贺黎做的那些丑事谁不知道呀。”随即对着空气翻了一个白眼。 但这些贺北宸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时的他已经移到了最角落的那张圆桌,那张带着伤痕的脸看上去还是面无表情,却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难过。胖桉则坐在少年的旁边感到异常的尴尬,环顾四周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他也实在是无话可说,却又不经意地瞥见了放在圆桌上的喜糖。 胖桉用他白胖的手指夹起了果盘里的一块酒心巧克力,但他面颊上的表情又显得很是犹豫,“北宸,你吃颗喜糖吧。”这样的话看起来很傻,胖桉却又不得不以此来打破僵局,但贺北宸此时的情绪并不是一句轻易的话就可以安慰的,因而他的回答一点也不出乎胖桉的意料,“我不吃。”那张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少年摆了摆自己的手,“你吃吧。” 但见贺北宸这副难过的样子,晏桉又哪里吃得下去,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继而将手中的喜糖撂在了圆桌上。 208 婚礼 希尔顿酒店的饭厅越发的热闹,前来的宾客越发的多,桉子身边的座位也坐满了人,他时不时地望着贺北宸那张瘦削的脸,而北宸呢只顾摆弄着自己手中的高脚杯,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晏桉顿时感到无趣,随即胡乱地抓了一颗糖塞进了嘴里,却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哟,王总,欢迎欢迎,您能来参加我儿子的婚礼真是太荣幸了。”站在前厅门口的,是一个长着桃花脸的老太太,女人虽然老人,但身体倒很硬朗,如果贺北宸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泽知荀的母亲,看她那副媚样就知道她能生出什么样的儿子来。“噢,张总您来了,欢迎欢迎。”见她这副讨好的模样,贺北宸便觉得反胃。 就在周围都乱成一团的时候,一个穿着蓝西装的男人笔挺地站在了婚礼的殿堂上,他用那只粗壮的大手拿起了面前的麦克风,继而清了清他的烟嗓,“现场的各位来宾,请大家保持安静,婚礼即将开始。”听见司仪的声音一些宾客明显的安静了下来,那一张张面孔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但贺北宸却是一个例外,他真的不愿意看见谢澜穿着一身婚纱出现在自己面前,与其说是不想,倒不如说他更害怕看见母亲的那副样子,因而男孩将手中的高脚杯握得更紧了。这一切都被胖桉看在眼里,但他又显得这般无可奈何。 不知过了多久,这样的时刻还是来了,只见司仪的那张嘴皮轻轻一动,“尊敬各位来宾,大家好,下面我宣布婚礼正式开始。”男人的话一停,便引来了一阵阵的掌声,但贺北宸却觉得很是无趣,他的头低垂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胖桉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也想和贺北宸谈谈心,但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在这般隆重的场合,谁又能注意到角落里少年的悲喜,所有人的注意力终究还是在司仪的身上。 “阳光泛着金浪,金风流淌着欢乐的歌声,欢乐的歌声倾吐着成熟的喜悦,收获的吉祥,优美的音符跳跃着金蛇狂舞、龙凤呈祥的主旋律,一对新人彼此敞开了心怀,接受全世界对他们衷心的祝福!下面有请谢澜女士和泽知荀先生入场。” 舞台上的司仪声音倒是抑扬顿挫,奈何贺北宸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少年坐在椅凳上丝毫提不起来兴趣。贺北宸当然不知道此时他的母亲对于这样的时刻有多激动,谢澜站在酒店的门口,脸颊上是少女一般的娇羞,女人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头纱,又有些不满意的样子,女魔头的声音在无形中变得很娇弱,“知荀,你看我的头纱带好了吗?我怎么觉得有点……”谢澜的语气听上去很腼腆,倒弄得泽知荀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没有等女人说完话,泽知荀便打断了她,“没事啊,澜澜,你的头纱挺好看的。”男人说着礼貌性地笑了,随即挽起了谢澜纤细白皙的胳膊,“走吧,澜澜,不要让宾客们等急了。” 泽知荀的那只手充满了温度,他将女人的小手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近得可以听见她的心跳,他们走上了红地毯,谢澜长长的白纱裙拖在了地上,因而很不方便,泽知荀为了照顾她特意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嘴角上带着一抹不必明说的笑意,那张脸孔倒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此时倒多了一些少年时代的气息。 但在贺北宸看来却不过如此,即便站在红地毯上的男人穿得再光鲜亮丽,他在北宸心中的形象还是那么的不堪,一点也没有改变,他看着泽知荀挽着自己的母亲,这件蛋糕裙双肩婚纱更加的体现出了谢澜的小鸟依人,贺北宸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澜,女人的头纱衬托着她的美丽,就连脖子上的项链也闪闪发光。 再看看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以往凶狠恶毒的泽知荀此时倒也人模狗样,他长得英俊,修饰入时,穿着定做的昂贵西装,质地优良的绸衫,打着丝领带。这样的泽知荀看上去更像位成功人士,不说风流倜傥,倒也显得彬彬有礼,一身的绅士风范。这能想到表面上这般温厚沉稳的男人对待北宸时竟是那副阴险的面孔。 这一对新人就当着贺北宸的面走过了红地毯,经过心形拱门时,泽知荀脸颊上那贪得无厌的笑才是最令北宸厌恶的,他手心里的酒杯握得越发的紧了,胖桉有些担忧地望着他,生怕贺北宸将面前的高脚杯掐碎了,这样便会让事情向更难堪的方向发展。而谢澜自然不会顾及到北宸的感受,她已经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穿过了拱形门来到了司仪的面前。 伴随着婚礼进行曲的声音,谢澜的心快速地跳动,她已经许多年没像现在这般激动了,一向霸气但现在是个例外,此时的谢澜无异于被泽知荀捧进怀里的猫咪。此时这一对新人已经站在了司仪的面前,贺北宸看见自己母亲的手被那个男人紧握着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胖桉自然也察觉到了北宸的心思,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是好。 司仪清了清嗓子,婚礼似乎也到了最重要的环节,“一对新人已经来到了我们面前,大家看新郎是英俊潇洒、新娘是落落大方。这个时候,想必新郎有很多的话想对新娘说,现在,我们先将舞台交给新郎。”中年男人说完这番话便把话筒交给了泽知荀。 此时的泽知荀显得这般激动,那张白皙的脸此时都泛起了红晕,男人的喉结上下移动着,像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他手中的麦克风在不由得摆动,贺北宸抬起了头,少年的那双眼睛定定地望着泽知荀那张即将轻启的嘴,他倒想看看这个男人会对自己的母亲说什么样的情话。 “澜澜,前世,我将指环扣入你指间,你的胸口烙印着我的气味。今生,我寻你而来,梦绕魂牵,红丝缱绻,飘动红尘,你在何方。环圈前世,只为许你今生的爱恋。”男人的鼻息变得越发的沉重,他的深情谢澜又何尝体会不到。今天的她也异常漂亮,在胭脂的打扮下,谢澜的姿色更是迷人的,那张红唇上带着笑意,示意泽知荀继续说下去。谢澜记忆中的他一直是个很木讷的人,不成想,今日竟这般的肉麻,但她又何尝不喜欢这样的泽知荀,似乎多了几分少年时代的爱慕之情。 “这种感觉,闭上双眼瞬间凝结,冷藏保鲜没有期限,只愿到下一个世纪再溶解。有种感动记忆都是关于你,这种爱不可代替。 寂寞是如此的伤,又如此的美;孤独是如此的难,又如此的好。“只要你过得比我好”,心灵的柔弱处,这便是我最为真实、真诚的表达了。 等你,在寂寞的夜里,想你的微笑,望你的莲香,念你的呼吸,虽然只能在梦中邂逅,不敢正视你的眼神还是让我不离放弃。 我一直都有这份心,今日却感觉到了写的艰难。或许爱到深处本就无言,更何况我本就是一个不愿表达的人。到是我必须逼迫自己写,对于爱写文的人而言,爱一个人就应该把她藏入自己的文里。何况,你是我的最爱,我也是你的全部。 随着天各一方的时间越来越长,我的思念也越来越深,我很想找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或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把许多心底的惆怅、寂寞向你倾诉。 爱,是心甘情愿的牵绊,是你用一抹爱怜,就能轻轻把我纠缠;爱,是彼此灵魂的眷恋,是我呢喃的软语,就能让你深深迷恋。 前世,我将指环扣入你指间,你的胸口烙印着我的气味。今生,我寻你而来,梦绕魂牵,红丝缱绻,飘动红尘,你在何方。环圈前世,只为许你今生的爱恋! 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也不是已失去,而是现在能够把握到的幸福。前边的路还很远,拥有也许就是终点。那么,轻握一份懂得,且行且惜,相依相暖。 有条不紊的时光中,爱情很容易变得静如止水,失去韵律和色彩。适时地表达爱情不仅能换回逝去的温情,而且它还是生活的调味剂,让每一天都沉浸在期盼和喜悦中。 人生最好的时候不是早,也不是晚,有些人你穷其一生也不会爱,有些人你一眼就爱上,恰好那个人也爱上你,那就是最好的时候,最巧的时候。 自从和你相识以来,我平静的心湖再也无法平静了。你的芳姿,你的丽影,你的笑靥,使我难以忘怀,我已被你美妙的风姿深深吸引! 常常想起曾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开心、快乐、幸福、失落、伤心、痛苦的所有日子。很想你,很想你……窗外雪花纷飞,向你敞开心扉,试问如此爱你,世上舍我其谁!” 泽知荀一口气说完了,希尔顿酒店的大厅不由得响起了一片掌声。 209 醉酒 天微微泛亮,谭玙璠四肢无力地走到洗手间。 她用凉水泼在自己的脸上,渴求自己能清醒一点。 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噩梦,令玙璠感到后怕。 一个噩梦的结束,恐怕就是另外一个噩梦的开始。 玙璠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还有重重的黑眼圈。 原本,玙璠想要仔细地清冼一番,再涂上一层护肤霜。 但玙璠现在全然失去了这样的心境,她草草地抹了两个脸。 十分不讲究地将自己的头发一撮,顺手拎起书柜上的背包,无精打采地出了门。 她背着书包向宿舍楼下走去。 “等等我,玙璠,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师雨祺的声音传来。 “不用了,雨祺,我实在没有心情,你自己去吃吧。”说着,玙璠冲雨祺摆了摆手。 “哎,那也吃早饭呀?”师雨祺正欲阻拦她,只见少女越走越远。 谭玙璠如同行尸走肉般走进了教室。 “哟,玙璠,你今天来这么早呀!” 贺北宸停下了手中正在做题笔,颇为热情地向玙璠打招呼。 “你不也是吗?来这么早。”少女勉强冲他挤出一个笑容。 “我每天都来这么学习呀。”北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怎么了?你不会昨天晚上熬夜学习了吧,黑眼圈这么重。”北宸关心地问道。 “哼”,玙璠冷笑了一声,这痛苦的程度还真不低于熬夜学习呢。″ “你到底怎么了?” “我昨天住校了,你知道了,你知道吧?”少女试探性地问道。 “嗯,然后呢?”北宸专注地望着她,化身为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然后,我妈和我姐到我们宿舍楼下大喊大叫。最后被雨祺一盆水给泼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呢?”北宸好气地问道。 “为啥?因为我不想补英语呀。.” 贺北宸不禁嘿地一声笑了出来,“就因为这个呀?.” “哎,你别笑呀! 这怎么办呀?我害怕她会天天晚上到我们宿舍楼下闹。” 玙璠望着贺北宸寒星般的眸,苦笑。 “阿姨应该不会吧?她昨天晚上不是被师雨祺泼了脏水走了吗?”北宸劝慰道。 “是,事情虽然是这样。但你还是不了解我妈那个性格。 她不把我逼死,她就不叫我妈!”玙璠颇为无奈地撇了撇嘴。 “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吧!”北宸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真的。我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觉。 刚刚睡着,床头柜上的闹钟就响了。”玙璠解释说。 “唉,也是,这样下去真不是个事。” “那你说怎么办呢?我真的不想回去,我要是回去晚上还得补习英语。″. “补习英语在我眼里没有那么可怕,我要是你呀,我就回去了。” “那是你好吗?对于我们这样的学渣来说,补英语还不如把我杀死算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玙璠低垂着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要不,你睡我家吧。这么近,上学也方便。”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你今天不补课吗?” “不补。” “那谢澜她愿意吗?”玙璠提醒了贺北宸。 “没事,她今天在学校二十四小时值班。你就放宽心吧,今天先睡到我家。” “那你爷爷他们呢?”玙璠又追问道。 “他们?出去旅行去了,不在家。” “好,那我就放心了。”玙璠像是舒了口气。 晚自习快要下课了,贺北宸看了一眼手表,见还有五分钟就放学了。 少年慌忙开始收拾东西,他将课桌上的书随意地塞进了书包里。 又抓起桌洞里的校服外套,将它迅速披在身上。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们一直以专注著称的贺北宸同学居然提前五分钟开始收拾东西了。 你不是要坐到最后一秒放学吗?”同桌姚亮笑了笑。 “亮,你不知道,我今天有事。″北宸解释说。 “有什么事呀?泡妞吗?”姚亮打趣.道。 “嗨,没错,还真让你猜准了。”贺北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北宸,你等一下。”晏桉慌忙把自行车从车篷里推了出来。 只见谭玙璠小巧地蹬了一下腿,坐在了贺北宸自行车的后座上。 “北宸,玙璠她……” 还没等晏桉说完,贺北宸就打断了他: “她今天和我们一起回家。″ “噢,那好吧。”晏桉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再问什么。 而此时郭莹莹正站在玙璠宿舍的楼下,女人早早地就来了。 昨天她被淋得极其的狼狈,于是今天打算守株待兔。 “你不是躲着不出来吗?很好,我今天在楼下等你,看你躲哪去?” 女人自信地站在那儿,望着涌进来的人群笑了,似乎她的计划即将得逞了。 她就在原地站着,来来往往的学生看见了郭莹莹不禁议论了起来: “看到没,看到没?又是那个女人!” “怎么了?” “她昨天晚上在我们楼底下大吵大闹。” “哦,原来就是她呀?” “可不是吗?大吵大闹,一点素质都没有,跟个泼妇一样。” “她昨天在喊谁呀?” “还能有谁?谭玙璠呗!” “她也怪惨的,摊上这样的妈。” “可不是吗?极品老妈!” 女孩们说说笑笑地走进了宿舍楼。 渐渐的,来往的学生越来越少,只寥寥几个。 最后,只剩下郭莹莹一个人还呆呆地站在宿舍楼下。 昏黄的路灯映衬出女人的苍白无力,她的嘴唇咬得越发的紧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刚才明明没有看到她呀! 难道,我没有发现她?不可能呀?她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进去?” 这样想着,郭莹莹又开始责怪自己的无能。 “这个死丫头呀,真是来折我寿的。” 说着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情无比没落地朝家的方向返回。 但女人却不知道,玙璠此时已经在与北宸回家的路上了。 一路上,单车摆晃得厉害,玙璠控制不住自己来回得晃。 两只手尴尬地晃动着,不知放在哪儿合适。 “把手扶在我的腰上。”北宸命令道。 “什么?”玙璠有些惊讶。 “我让你把手扶在我的腰部。”他重复道。 少女有些犹豫,但还是把手贴在了少年的腰部。 她触及到了他的温度,闻到了他身上的木香,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 “现在好多了吗?” “嗯”玙璠点了点头。 贺北宸和晏桉挥了挥手:“桉,再见。” 说着,他停住了脚,“下来吧,到了。” 玙璠听话地跳下了自行车的后座。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停车子。 少女不知为何,心脏像小鹿一样在胸腔里“怦怦怦”地乱跳。 玙璠望着面前的少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至于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你怎么了?”北宸望着脸色微红的少女,觉得她很奇怪。 “没,没什么。”玙璠结巴道。 北宸带着玙璠来到了家门口,玙璠忽然有些畏惧地望着他。 “进来吧。”他命令道。 看着她迟疑的样子,北宸笑了笑,“怎么了?这么害怕我?” “没,没有。”玙璠慌忙走了进来。 贺北宸打开了客厅的灯,房间顿时明亮起来。 他带她带到了卧室,“喏,这是谢澜的房间,今晚你就睡这里。” 说着,贺北宸打开了大衣柜,给她拿了一条毛毯出来。 “躺下吧。”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谭玙璠脱了鞋,躺在了床上。 贺北宸看定她,只觉血往上涌。他走近她,与她四目相对。 玙璠的一头长发松散在枕单上,削瘦的颊上露出了迷人的酒窝。 即使穿着校服,也无法掩盖住她完美的曲线。 修长白皙的脖颈格外撩人,长长的眼眨毛映衬着紫葡萄般水灵的眼睛。 贺北宸顿时停住了脚,他站立在床边,像是被什么所吸引了一般。 原本想给她盖好毯子就走,却不知为何北宸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玙璠的心跳加快了,她随即附和着他的吻,将细长的胳膊勾搭在他的脖颈上。 “玙璠,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北宸,我也爱你。”少女青涩地回答道。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完全不受贺北宸的控制。 他粗暴地扯下了谭玙璠的校服,咬紧牙关脱掉了自己的衣物.。 北宸放肆地抚摸着玙璠的肌肤,少女略有反抗,但很快便顺从了。 他贪婪地吸吮着的气息,很快便进入了她的身体。 玙璠原本想要推开北宸,可她却抑制不住地和他搂抱在了一起。 就这样他们一起坠入了深海,感到从未有过的欢愉。 他已然已经落入了深渊,却任由自己下断地下坠。 现实的一切又有这么重要的,这才是他贺北宸想要的。 北宸的汗珠一层层地冒了出来,顺着胸骨滑落到了她的身体。 玙璠触及到了他的体香,她喜欢他的味道。 她要拥有他,拥有他的全部。 整整几个小时,他们在这个温暖的小房子里不停地**。 随后,他们实在没有力气了,两个人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 他们的汗珠粘黏在了一起,无法分开。 呼吸仍旧急迫而热烈,却已精疲力尽。 贺北宸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两个人静静地躺在一起,直到天亮。 210 新房 “看到了吗,澜澜。这就是我们的新房子,可是比你们原先的家要气派多了吧。”泽知荀打开了门厅的灯,颇有一种炫耀的意味,站在北宸面前的男人嘴角都是上扬了,很显然,他对于这样的生活颇为满意,但那双眼眸中透露出的得意却让贺北宸越发的反感。 少年四处地打量着这栋豪宅,没错,着实比他和母亲的家要气派很多,光是客厅的装饰就尽显华丽,头顶的吊灯是一种复古的风格,窗台的百叶窗看上去也是高档至极,这料的屋子自然很养眼,但贺北宸却一点也不羡慕。而泽知荀却没有在门厅过多停留的意思,“我给你说澜澜,这房子呀可是我挑了很久才看上的,你看看这电视墙,是按你的品味装修的,怎么样,喜欢吗?”泽知荀在说这番话时上扬的眉梢尽显一种风情。 面前的这个男人确实有钱,但却一点也不入贺北宸的眼,他跟在泽知荀的后面看着自己的新家竟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而谢澜却不然,女人年轻的时候便渴望自己能够搬进一座这样的豪宅,只是这样的愿望一直都没实现而已,但现在却不一样子,面前这宽敞的房子可以说是她一身的追求,当然,这一点也不过分,毕竟没有人不倾慕于这样的财富。 “我喜欢。”谢澜的眸光落在了那一面电视墙上,她的眼睛里闪着光,看上去兴奋至极,在嫁给泽知荀之前,谢澜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过上这般富裕的生活,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往日的穷酸,当真只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匠,每月的薪水和泽知荀这样的公司老总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她的双手合十于胸前,对于屋内的摆设无不感到欣喜,她也不是不知道泽知荀这几年混得很风光,只是这样气派的住宅还是出乎了谢澜的意料。 “澜澜,这样淡绿的窗帘你喜欢吗?”还没有等谢澜再说什么,泽知荀又再度把谢澜的目光吸引走了,“啊。”女人有些迟疑的神态,一时竟有些缓不过神来,“你说什么?”谢澜显得有些激动,女人的脸颊上不由得泛起了红晕。她这副娇羞的状态倒是很讨泽知荀的喜欢,“我说,你觉得这淡绿色的窗帘怎么样?”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这一回谢澜的状态显得有些正离了。 “哦,你说窗帘呀。”谢澜为自己方才的发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并没有多仔细他看,那双眼睛不由得扫了一下,“挺好看的,我很喜欢。”谢澜心不在焉地说道,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心动的感觉了,但自从和泽知荀在一起之后,她似乎又找到了自己少女时代的害羞。而泽知荀呢,似乎也看出了谢澜的腼腆,但这个年纪的女人竟然也会害羞,这让泽知荀感到很好笑。但他硬憋着也没有说什么,自然没有发觉贺北宸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少年抿了抿自己的唇,那双眼眸中的神情却显得很是默然。 泽知荀继续向客厅的沙发走去,男人的那双大手自然地搭垂在沙发的扶手上,“看看这材质。”他说着眼眸中的神情越发的夸张,颇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架势。他这样的小伎俩只能迷惑住谢澜,贺北宸自然不吃他这一套。“哎,不错,当真是好料子。”母亲在一旁啧啧的赞叹,而贺北宸却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在少年的眼里这个屋子再好也比不上自家的屋子,即便比这要小一点,但看着却是令他舒心的,因而当母亲坐在皮沙发上的时候,他一点也不为所动,仍是一脸默然地站在一边。 而泽知荀本就厌恶北宸,他若不想坐那也没什么,他倒是看着他碍眼,谢澜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儿子的不悦,女人心满意足地坐在那里,脸颊上有一种收敛不住的笑意,“知荀,这沙发真是舒服。”谢澜不由得发表自己的意见,今天的她看起来格外的漂亮,那长长的睫毛搭在下眼睑上,很是令人着迷,当然,贺北宸并不这么认为。 “那,你明天就搬进新家住吧。”泽知荀终于摊出了自己的底牌,男人的那双眼睛很认真地望着她,但谢澜脸上却有明显的犹豫,即便这样的豪宅真是他梦寐以求的,但不得不说,谢澜是念旧的,对于那间老屋她还是有丝丝的不舍,这不由得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上任丈夫,贺宇群也是一个温厚的人,只是…… 女人正想着,头脑中的思绪又被泽知荀所打断了,“澜澜,你还在犹豫什么呀?”男人的大手搭在了谢澜的胳膊上不停地摇动着,“我给你说,你可别再多想了,这样的房子不气派吗?你有什么可考虑的呀。”泽知荀的神情显得很着急,男人抿着自己的下唇,可以看出他眼眸中的期待,他在等着她的答案,他不是不知道女人在纠结什么,但泽知荀却不愿意指出来,他似乎在等着谢澜自己做决定。 谢澜又何尝不焦急,女人的眼睛很明显的看向了别处,不愿意与泽知荀对视,她咬了咬自己的唇,口中的语调不由得变得缓慢,“那个,知荀,我还想……”她心一横便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坦露了出来,“我想,我想再在老房子里住上一段时间。”谢澜说完这句话时,感觉自己心尖上的一块巨石落地了,但坐在她一旁的男人脸颊上的表情随即严肃了起来,“你说什么?”泽知荀显得很惊讶,那双眼睛不免放大了一圈。 “我说,我还想在老房子里住上一段时间。”当谢澜再见重复时,她的心情明显的平复了一些,这反倒让泽知荀显得很激动,“为什么啊,澜澜,那老房子还有什么可住的呀,又小又破,你还这么怀念它做什么?”男人的面部表情异常的丰富,他的眉头微皱了,眼眸中的神情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可是。”谢澜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楚,“可是……”女人说着无奈地摇摇头,“可是,我真的还没有做好搬进新家的准备。”她最终无奈地撇了撇嘴,但泽知荀又怎会理解谢澜的这番犹豫,在男人的眼里,坐在他一旁的女人也只不过是忘不了昔日的旧情而已。“你有什么可怀念的?”男人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他的面部表情异常的难看,“澜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到现在为此还忘不了他。”男人的喉结上下的摆动着,那张脸显得很是阴冷。这个问题似乎一针见血,像一把刀直插上谢澜的心窝,女人竟一时语塞了。 她有些心虚地摆弄着自己的手,脸颊上的表情显得很焦虑,但泽知荀最看不惯的便是谢澜的这样一副状态,他疯狂地摇着女人的胳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忘不了他?”泽知荀的声音变得越发的尖锐,“他究竟哪点比我强呀能让你掂记他这么多年。”男人说着放在谢澜胳膊上的手劲越发的大了,“你告诉我谢澜。” 母亲的神情显得很是慌乱,但贺北宸却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他恨透了面前的这对男女,因而当泽知荀在质问自己的母亲时,少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明天就搬过来,不耍在那破房子住着了。”作为这个家新的男主角,泽知荀有一种说不出的罢气。 对此,谢澜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贺北宸眼眸中的神情却很是冷漠,少年显然还不打算进入这个新家,即便眼前的豪宅再漂亮,北宸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抵触。“那,北宸,明天放学后,你就直接回到这好了。”谢澜此时也做不了自己的主,只能顺从地由着泽知荀的性子。但贺北宸却是个刺头,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八匹马也不要想拉动他,不经意的抿了抿唇,少年像是憋了很久的样子。 “如果您要搬,那您搬过来好了,我是不会搬过来住的。”北宸的语气很决继,那双漂亮的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气。“你说什么?北宸你什么意思呀。”谢澜没有想到贺北宸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你是说,你要自己一个人住在老房子?”谢澜又有些不敢相信地试探道。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觉得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是不错的。”贺北宸的薄唇轻启,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但对于少年的想法,谢澜显然是不答应,“不可能,你也搬进来,我不允许你一个人住在那里。”女人一如既往的强势,不过这些在贺北宸的眼里已经卑微的不值一提了,“您凭什么要将您的想法强加给我?我说了,我是不会搬进来的。”北宸的语气很是冰冷,看也不看谢澜一眼。 “不行,你一个人住怎么能行呢?”谢澜不免开始了担忧,“北宸,你这么大人了,别闹小孩子脾气行吗?”女人的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你说你一个人,那你早饭怎么解决?”谢澜的眉眼中溢满了显而易见的爱意,只可惜贺北宸却感觉不到,“没关系,您不用担心我。”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温度可言,“我一个住,还会舒服一点。” “可是……”谢澜还想要阻拦什么,却又被泽知荀打断了,“孩子大了,他不愿意住在这儿,你又何必强求他呢。”男人的话语很轻,实则带着不必明说的窃喜。 “那好吧。”谢澜耸了耸肩,颇为无可奈何。 211 劝说 “所以呢。所以你就一个人住?”谭玙璠不失惊讶地张了张嘴,她越发的不明白面前的男孩在想些什么,不过北宸那微皱的眉头着实让小宇宙感到心疼,“这样不好吧。”玙璠撇了撇嘴,北宸的决定让她感到很是不安。 “这有什么不好的。”少年的语气却很冷漠,看得出,他对于这件事情已经思虑很久了,自然也不会因为谭玙璠的一两句言语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你让我和男人住在一起还不如杀了我。”贺北宸的声音很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可是……”谭玙璠却为他而感到焦急,“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接受他呢。”少女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毕竟,你的母亲已经和他定婚了,从法律上来说,你们也是一家人了,如果你一个人住的话,怕是……”小宇宙还是个识大体的姑娘,他总觉得北宸这么做有失妥当,但对于男孩的家事,她也不好过问太多,因而闭上了嘴。 “没什么可怕的。”还没有等谭玙璠说完话,贺北宸就打断了她,他显然不愿意小宇宙再讨论这个话题,眼眸中的神情也变得异常的冰冷,“我已经决定好了,玙璠,你就不用再劝我了。”男孩清了清嗓子,他已经走到了旧房的门口,想来今天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吧,不过这倒没有什么,他贺北宸也总会习惯这样的生活,因而那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释然,“我回家了。”贺北宸说着略显淡默地冲玙璠摆了摆手。 “嗯。”少女望着北宸的脸心不在焉地笑了,贺北宸终究是贺北宸,他还是和自己想的一样固执,想要扭转他的想法真是不简单,北宸已经向单元门楼口走去,而小宇宙立于晚风中,却一直望着少年的背影,她真的希望有一天,北宸可以不那么的倔强,因为有的时候,自己会情不自禁地心疼他。 北宸肩上的书包越发的沉重了,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那酸疼的双肩和他心中的落寞相比,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这样的时候,他总是会想到玙璠,小宇宙真的是上天派到他身边的天使,每当他难过时,总会想起她嘴角的笑意,心里不免会舒服一些。男孩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楼道里是一片漆黑,想想也是,天色这么晚了,邻居若还没有休息才怪。他想着,又不由得跺了跺脚,楼道里的应声灯亮了。 以往这个时候,贺北宸总是会觉得很为难。回家这件事对于北宸来说是着实的痛苦,但很显然,今天是个例外,既然这是他一个人的住所,他自然也不用将泽知荀放在心上。少年有些麻利地从校服的裤兜里掏出了家门的钥匙,继而轻轻地转动了一下门锁。天色已晚,贺北宸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但当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令贺北宸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少年的眼眸不由得瞪大了一些,真是奇怪,自家的灯怎么会亮着,今早出门的时候,北宸还专门检查了一下家中的电器,现在真是见鬼。北宸想着下意识地向自家的门厅望去,奈何门厅的灯还亮着,但沙发上却一个人也没有。正在这时,从卧室传来的脚步声又引起了贺北宸的注意。 只见谢澜套着她松垮的睡衣,披头散发地从里屋走了出来,女人白皙的脚上还踢踏着那双白色的人字拖,她这副架势倒让贺北宸不由得吓了一跳,“您,您怎么在这儿?”少年的眼眸中充满了怀疑,但又在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只是,那原本受伤的脸颊在此刻看起来更加严肃了,他的鼻息开始有些不均匀了,但与他相反,谢澜却很平静,似乎,她早就想到了自己宝贝儿子是这样一副态度。 “怎么了?这是我家,我想来还需要你批准吗?”女人略显粗暴地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即便在泽知荀的面前她谢澜不过是一个娇小的女人,但在贺北宸的面前,谢澜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她必定要维系着她当母亲的尊严,也只有这样,贺北宸才会一直顺从着她。但谢澜又哪里知道,北宸的忍耐也是有限度。 贺北宸自然没有想到母亲会这样对自己说话,但对于谢澜这样的办事方式,少年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对,没错,这是您的家。”贺北宸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看得出,他对于谢澜并不是那么的欢迎,继而话锋一转,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度,“但既然泽知荀已经为您置办新家了,您更应该早点搬过去才是。”北宸几乎没有这样同自己的母亲说过话,这自然而然地引起了谢澜的反感,面前的少年在女人的眼中也越发的没有了样子。 “贺北宸,这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谢澜心中原本对儿子的那种愧疚感在此刻被少年的话激得一点也不剩,“我两天没有管你,你就一点规矩也不懂了是吗?”谢澜的声音很高,一如往常对北宸的严厉,但现在的少年对于这个家早就心灰意冷,对于母亲以往那苛刻的规矩,北宸已然不愿再去遵守。 “规矩。您和我谈规矩?”贺北宸的嘴角不由得冒出了一抹冷笑,“我不知您怎么会冒出这样两个字。”贺北宸觉得坐在自己面前的谢澜真是可笑至极,“您都已经再婚了,还有必要和我谈规矩吗?”北宸的语气很冷,男孩的嘴唇都在颤抖,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心寒,这让一向强势的母亲竟然语塞了,谢澜自知理亏,因而显得很心虚。面前的男孩越发的叛逆了,这着实让谢澜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对,没错。”良久之后,谢澜像是想明白了,女人总算对自己的儿子开了口,“我承认,自从,我再婚了之后,便疏于对你的管教,但这也不足以成为你目无尊长的理由。”谢澜的表情很凝重,更有一种北宸看不出的苦楚,“今天,就算了,我不想和你计较这么多。”女人的话很轻,却着实值得少年深思。她谢澜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贺北宸再清楚不过了,一向强势的她会不和自己计较,这真是一个笑话,“您什么意思?”贺北宸也是一个聪明人,少年的眼眸中立刻透露出了猫眼般的警惕,他察觉到了母亲今天回到他们的旧家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对于儿子的这样一副态度,谢澜倒显得漫不经心,“宸宸,我是你妈,你不用这么紧张,来,过来坐。”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说着指了指自己身旁,示意贺北宸坐到自己的身边来,她这样过于轻柔的动作显然超出了少年的预期,他自然也不会接受母亲无来由的好意。实际上,在谢澜的面前他还是更习惯站着的。 虽然谢澜让他坐,但贺北宸却觉得很别扭,“不用了。”他的声音很冷漠,这些年来贺北宸对于母爱的感知实在是少之又少,所以,现在他不领谢澜的情也很正常,但正因为如此,对于这个强势的女人他又显得这些敬畏,到现在为止,北宸仍然站得笔挺。或许,这是他的正常状态吧,而那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谢澜,没有丝毫的表情可言。而谢澜呢,见儿子这副模样,她也不愿意强求。 “那好吧,如果你愿意站的话,那你就站那吧。”谢澜的语气也是冰冷的,实际上,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对贺北宸解释什么,她谢澜选择和谁走过后半生是她自己的选择,这一点贺北宸自然无权参与。再说北宸现在的年龄也不小了,他也应该理解自己才是,这样想着,谢澜原有的愧疚感也被削弱了一大半。贺北宸自然也不想听谢澜多啰嗦什么,对于女人今天来这的意图,北宸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因而还是觉得自己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比较好。 “您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贺北宸站在那里开始有了一些不耐烦,少年在学校已经疲倦了一天,他现在显然也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再和谢澜周旋下去,他目视前方,看也不愿看母亲一眼,“如果您今天来是想让我搬到新家去,那就算了。”北宸的语气显得很是绝决,但若是让他和那个男人同处于一个屋檐下他显然是做不到。谢澜对于贺北宸的话更是惊慌,这样犀利的语言,显然让女人有些措手不及。 “不是,宸宸,你搬到新家不好吗?”谢澜的嘴角很无奈地撇了撇,她开始使起自己的软功夫,明知道贺北宸是不会答应的,但谢澜就是谢澜,她就不相信自己说服不了他,“你说吧,新房子你也看了,还是一个带花园的二屋小别墅,多好呀,离学校又不远……”说起泽知荀为自己安置的新家,谢澜就开始了她的喋喋不休,这倒更让贺北宸厌恶,不成想,这个男人才追求自己的母亲几天呀,竟让她这般牵肠挂肚。 木讷的北宸自然不知道,泽知荀已经爱慕自己母亲很久了,两个人是大学同学,他却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够了,您不用再说了。”少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既然那个男人为您布置的新家这么好,那您就更应该踏踏实实地住在那里了,至于我。”北宸说着又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丝苦笑,“我是不会走的,这是我的家,而你们的新家再好,也不属于我。”少年的话很轻,却显得意味深长。 212 返家 何妤蕾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彻夜无法入眠,客厅的灯大亮着,女人的眸光不经意地落在靠近阳台的那一架钢琴上,她想象着贺北凡坐在那里。女人似乎看见少年安静地坐在那架钢琴上,男孩那轻巧的手指一如往常一般在那些整齐的黑白键上跳跃。 可过一会儿,何妤蕾又缓过神来,事实证明,这也不过是女人自己的想象而已,贺北凡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何妤蕾每天回家的时候都看不见少年的身影,但当她一个电话打给尹笛霄的时候,却知道北凡每天还是会准时去学校的,只是这孩子的精神状态非常的颓废。尹笛霄曾几次找北凡谈话,却得不出了所以然来。 据钟宇泽所说,北凡这几天是住在他们家了,但听着男孩支支吾吾的声音,何妤蕾就觉得不对劲,只是,她也不愿再多猜忌什么。女人的双眸中溢满了疲倦,此时的她就和霜打的茄子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何妤蕾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这个世界总是喜欢和她开玩笑,作为母亲,她打心眼里爱这个孩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贺北凡却总是想着离开她。上次,贺北凡离开出走的时候,何妤蕾就以泪洗面,而这一次,女人更是哭得两只眼睛高肿,就像是两颗水密桃。北凡不在,整个家都显得冷清至极,生活也是索然无味,何妤蕾只盼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但是并没有。 可是,为什么,何妤蕾实在是想不明白,北凡为什么会走,她这个当母亲的究竟做错了什么,何妤蕾实在是费解。女人感觉自己的头在剧烈的疼痛着,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塌的,何妈妈蕾胡乱地揉了一把头发,似乎在对自己做一个深刻的反思,究竟是怎么了。是因为自己晚归,是因为那一份兼职…… 何妤蕾越想便越是心寒,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自信,全然不顾及她这个做母亲的感受,是因为自己回家晚吗?有的时候,何妤蕾真的感觉自己很疲倦,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这让女人越发的苦恼。所谓的生活,不过是在一堆破碎的玻璃中去寻找糖果,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糖果,何妤蕾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女人又显得这般力不从心,她一直在费力地寻找属于自己的糖果,但,那双漂亮的手却被那一摊破碎的破璃折磨得血肉模糊,何妤蕾的鲜血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找到隐藏在其中的糖果,却也失去了寻找的勇气,只有掩面哭泣的时候,女人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多难过。那种痛苦的感觉在一点点地将她吞噬,渐渐的,何妤蕾也麻木了,没有任何的知觉可言。 只是当那双受伤的手再度放在那尖锐的物体上时,何妤蕾的那颗心还在隐隐约约作痛。这一点,女人认为贺北凡是看不到的。这个孩子还是太小,看不见自己的一番苦心,男孩一而再再而三的任性也在不断地伤害着自己的母亲。但何妤蕾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难过归难过,她却是个胸怀宽广的女人,对于北凡,她的爱意自然不必明说。 何妤蕾已经几天都没有进食了,实际上,女人也没有什么胃口。她下班回来已经很晚了,却没有一点的困意。所谓的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期待的时候,人和动物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最多,也只是生存而已。这个年纪的女人一旦懒了下来,更是像枯黄的叶子。而何妤蕾呢,她现在已然没有闲情逸致去在乎这么多了,忙碌到深夜,她也看够了别人的脸色。 但当女人好不容易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里时,她又感觉那么的空虚。深秋季节,还没有来暖气,这间屋子又显得那么寒冷,何妤蕾拿出一条厚厚的毛毯将自己的身体裏得严严实实的,她蜷缩成了一团,却还是感觉到一种从心底而来的冷意。 而与此同时,贺北凡已经站在了自己家的门口,他已经几天没有回家了,自然伤透了母亲的心,但少年又显得那般的无奈。昏暗的楼道里,贺北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少年的头低垂着,那略显疲倦的脸颊上是同龄人少有的成熟。他贺北凡的确做错了,事到如今,他甚至没有勇气去推开自家的门。何妤蕾的点滴辛苦,他贺北凡也看在眼里。少年真的不是故意任性的,他只是不愿母亲工作到深夜而已,所以他宁愿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肖子。 但再怎么说,他真的做错了,北凡的身心极度的疲倦,这些天在酒吧驻唱的工作实在占用了少年太多的精力,更多的时候,贺北凡感觉自己就只有一具空壳了,他还很年轻,却在日日夜夜地透支自己,但又是这般的别无选择,工作总是这般的让人疲倦,或许,习惯就好了吧,贺北凡只有这样的安慰自己,倒也多了几分自欺欺人的意味。 少年掏出了校服衣兜里的钥匙,却迟迟地没开门。迎着昏暗的应声灯,凡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凌晨三点了,母亲再怎么样,这个点她也应该睡下了。贺北凡天真而幼稚的想法鼓动着他将钥匙插进了自己的家门,而贺北凡没有想到的是,他这般细微的动作也引起了何妤蕾的注意,女人虽然坐在沙发上神经已经很脆弱了,但她却异常的敏感,女人定了定神,听得更加的仔细了。 贺北凡轻轻地打开了家门,男孩的动作颇为轻柔,他生怕打扰到熟睡中的母亲,但贺北凡又哪里知道,何妤蕾每日每夜一直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等着自己。但当贺北凡看到家里的灯还亮着的时候,男孩顿时愣了一下,他眼眸中的神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贺北凡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只是几天没见,但面前的女人却似乎苍老了很多,何妤蕾如往常一般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只是那双眼睛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不难看出贺北凡的这次离家,对她的打击不小。何妤蕾的嘴唇微微地抖动着,似乎想要说什么,看上去很是激动,女人倒没有言语什么,只是望着面前的孩子,下一秒她的泪水便没有任何征兆的向下淌。 北凡低着头,他不敢去看母亲那双淌泪的眸,男孩的面颊烧灼了起来,那双手臂就那么自然的搭垂着,可是那两只受伤的手却很是不安的彼此摸索。“你回来了。”何妤蕾整个人都是颤抖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贺北凡,女人很细心地打量着,几天不见,这孩子倒消瘦了。凡咬着自己的下唇,那眸光中的神情很是复杂,像是在思虑什么,这更是让何妤蕾难过。 贺北凡实在太过任性了,何妤蕾也不愿再纵容他,只是,凡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何妤蕾又实在不忍心再责备他,女人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男孩。良久之后,她像是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带着哭腔,整个人的嗓音是沙哑的,“北凡,你太任性了,你知道妈有多担心你吗?”女人说着,眼眶中的泪水便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落。 贺北凡也很想对何妤蕾说些什么,但少年却不知道怎样和母亲解释。而何妤蕾的每一声抽噎又像是重锤,一锤又一锤敲打在凡的心头,“北凡,你真的不可以再这样了。”何妤蕾的眼眸中充满了血丝,“你知道,这几天妈是怎么过的吗?”何妤蕾的语气很是伤神,更是让贺北凡感到心慌。尽管凡并没有抬起头看自己的母亲,但那双原本明澈的眸已溢满了太多的内疚。 ”凡,我知道,你不想让妈去加班。何妤蕾说到这儿尽乎哽咽了,“可……可妈也是迫不得已,不是吗?”往日的劳累已让何妤蕾感到了十足的痛苦,但这些却不抵北凡给自己带来的心寒,“你要学琴,你要升学,我总要有足够的薪水去供你,去支撑起我们这个家。可你也不是不知道,妈每个月的工资并不高……”这些话都是平日被何妤蕾烂进肚子里的,可今天一说出来,女人突然又有些后悔,她无可奈何地抿了抿唇,在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你说你喜欢弹钢琴,你以后要考艺术类的院校,那我花再多的钱都愿意。”何妤蕾说着,哭得越发的厉害了,她也很想控制住自己,可惜真的做不到,“可是,你现在呢,你不去上琴课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你还因为这件事情,离家出走。”何妤蕾越发的激动,女人哭得有些喘不上气来,“贺北凡,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母亲的哭声已足够让贺北凡心碎,他的头垂得很低,双眸微闭,似乎在思虑着什么。但少年下一秒的动作着实出乎何妤蕾的预料。 在那一瞬间,贺北凡“扑通”一声跪下了,在此之前,北凡从未做过这样的举动,因而此刻的他双膝着地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但唯有这样做少年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他说到这里有明显的哽咽,“下次,我再也不会让您失望了。”凡的眼眸中有了一些晶莹的东西,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你这孩子,你这是干嘛呀。”北凡下跪的举动很明显出乎了何妤蕾的意料,女人有些慌乱了,匆匆去扶双膝跪地的凡,“没关系的,妈原谅你了,你不用这么折腾自己。”何妤蕾的话很轻,却像是给北凡的一颗定心药。 213 放假 澄邈正坐在课桌前写题,手中的水性笔勾勾画画,少年时而托腮思考,时而咬咬自己的笔盖,看上去很是专注,这般喧闹的课间,或许也只有他才能静下心来学习吧。当他决定要考博中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周测成绩又下来了。”班里的几个男孩有些耐不住性子,开始大声讨论起来,甚至开始了津津乐道,“不过我听说,这次考试,第一名好像不是澄邈诶,好像是一个一个叫吴轩卓的。”那个带眼镜的男孩子喃喃道,语气中又透露着一种不可思议。“你说,真是奇怪了,像我澄哥这样的人怎么会被超越呢?”一旁的瘦高个也带着一丝明显的诧异。“这有什么的,据说这个吴轩卓可是转到我们学校的校草级的人物。”这女孩说着又不由得犯起了花痴,“依我看那,澄邈以后这第一把金交椅的位置怕是要拱手让人了。” 他们只顾在那里说说笑笑,不经意地一回头才发觉澄邈就坐在他们身后,男孩将整个人都埋在了书本里,丝毫不搭理他们的对话,即便这样方才说话的女孩也感到有些心虚,“嘘,小声点,不要让澄邈听见了。”女孩子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倒显得通情达理,殊不知,少年已经听到了,只不过他一直保持着沉默,并不做过多的言语。 “那你说那个吴轩卓会不会被博中挑走呀,据说只有清北之星才有这个机会,全校每年就这么一个资格。”一旁的男孩漫不经心地说道,显然并没有顾及澄邈的感受。“我看。或许吧,若只有一个名额的话,那我们澄哥可就惨了。”他们的喃喃细语却都被邈哥听进了心里,正因为如此他才有更大的动力,每日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劳作。“哎,你们别说了,能不能换个话题,真无聊。”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姑娘说话了,她倒是很有眼色,似乎察觉到了澄邈的不悦,即便她只能看见少年的一个背影,却可以看出里面的伤感。 而此时的澄邈也很难再集中精力,这一次周测对他的打击真是蛮大的,他没日没夜地学,背书,做题,似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机器人,一个没有感情的动物,但当澄邈做完这些后又发觉自己是这般的弱小,似乎,他的努力都是徒劳吧。如果,这就是最后一次考试呢,那么,他是不是就没有机会成为博中的学生了。少年越想便越觉得丧气,似乎,面前的那些习题都变得面目可憎了。 正当澄邈沉思的时候,又忽而听到有人在叫他,“澄邈,澄邈。”少年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他的眉头微皱着,面部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凝重,只见班级门口站了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他脸颊上的表情又略有些着急,“澄邈在吗?”那瘦小的男孩眼眸不停地在教室里寻找着,却没有发觉澄邈就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我在。”邈哥脸颊上的表情很是冷漠,他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男孩子的目光便被他吸引了过来。 “噢,那个,安娜老师让你去一趟她的办公室。”站在门口的男孩声音很急促,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话音刚落,男孩子就走了。澄邈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已经不见他的踪影,安娜找自己大概是因为周测成绩的事吧,邈哥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着实不愿再去见安娜了,无非听着女人数落自己,也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效果。而现在的澄邈已经不需要数落,他的心需要安慰,或许,还有别的一些什么。 因而澄邈并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少年仍然坐在那里刷题。邈哥似乎在逃避着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澄邈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的他宁愿安娜来找自己,而后再批头盖脸地将他训斥一顿,他也不愿意主动去班主任的办公室听从数落。少年眉目中的神情变得异常的落寞,似乎,他就是一个失败者,生活又一次地欺骗了他,更确切的说,是让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局限。 但即便澄邈现在就坐在那里,男孩手中的水性笔也变得缓慢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像是一下子中了魔咒一般,对于面前的习题,他也忽而失去了想解的欲望。这时邈哥感觉自己的胳膊被谁猛的拍了一下,“澄邈,你怎么不去办公室呀,安娜正找你呢。”同学这般催促的声音让澄邈感到心烦,他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去。”少年的声音很轻,却透露出了一种不可言说的辛酸。 “不是……”站在邈哥面前的同学显得很是焦急,但还没有等他说完话便被一句尖锐的女声所打断了,“澄邈,澄邈,来,出来一下。”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令澄邈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焦灼,他缓缓地抬起头,却触到了安娜那双犀利的眼睛,少年的双手开始不由得颤抖,这一下是逃避不了了,没有的任何的退路可言。澄邈的脸颊又不由得开始烧灼了起来,他缓缓地站起了身,却再也不敢去看安娜的眼睛。 这一次,邈哥的步伐异常的缓慢,他有些走不动的样子,眼眸中的神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而安娜呢倒也没有催促他,只是很耐心地在一旁等着。即便澄邈再不情愿,奈何自己的座位离班门口并不远,也仅仅是几步的距离,在他沉思的过程中,已经不经意地走到了安娜的面前。但少年也只是站在她的面前,并没有勇气抬起头来看她。 “走吧,我们到走廊上说。”安娜的语气很是轻柔,女人的心情很平静,她似乎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和澄邈沟通,至于别的工作任务,安娜暂且不把它们放在心上。澄邈则默默地跟在女人的身后出了教室的门,他的心不安到了极点。即便安娜没有开口,邈哥似乎也预见到了她要说些什么。此时的沉默便是让少年最不安的。 但这一次安娜并不像澄邈想象的那么严肃,女人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看着少年的眼眸竟多了几分温柔,“我今天叫你来,只是想和你谈谈心,你也不用太紧张。”即便安娜的语气再轻松随意,但澄邈内心的紧张度却一点也没有改变。他低下头,一如往常那副沉默不语的状态,此时的他,与其说是难受,倒不如说是痛苦,他不知道安娜会怎样数落自己。少年只是微微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眸,似乎做好了挨批的准备。 安娜又何尝没有看出澄邈的拘束,但她也没有任何的办法,直至现在她才发觉,自己将这个孩子逼得太紧了,这样则会适得其反,女人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再亲切一些,“这次周测的成绩,我想,你都知道了吧。”对于现在的澄邈,安娜并不打算再指责他什么,而是更愿意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说话。邈哥自然是知道的,要不,他又何必像现在这般苦恼呢,但多余的话少年也并不想说,“嗯。”他也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略带些丧气地点了点头。 安娜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澄邈,最近这些天,他消瘦了许多,面容更加清瘦了,眼眸中的神情也不再那么明朗,看上去就像生了一场大病,嘴角没有丝毫的笑意,那一身校服不知什么时候沾了一些污渍,但少年也顾不得洗。看得出来,少年最近很是疲倦,自从住校后,他是比以往更努力了,只是成绩却并没有那么理想。 澄邈的唇抿得很紧,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也像是在躲避什么,这样一副状态让安娜看上去很是心疼,但她倒也帮不了他什么,“你最近还好吗?”班主任很是聪明,她并没有开门见山地去讨论澄邈的成绩,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旁敲侧击。澄邈自然没有想到班主任安会这样同自己说话,似乎班主任安就从未这么温暖过,但少年又哪里肯轻易地接受她的好意,“嗯。”他淡默地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口是心非。 “澄邈,我知道你最近很累。”安娜叹了一口气,又显得意味深长,“这很正常,疲倦是年轻人常有的状态。”女人话锋一转继而又说道,“但你真的不应该被这种疲倦感所击垮。”安娜望着少年的神情更加的凝重了,“你老是垂头丧气的干什么?抬起头来看着我。”女人的语气很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这一次澄邈再也没有办法去回避她的目光了,少年缓缓地抬起头来,只是那双眼眸中再也没有了往常的自信,他那苍白的脸颊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吃力。 “澄邈,这不像你呀。”面前的女人妆容很是精致,今天的她看上去很美,有一种阳光的感觉,“我认识的澄邈不是这个样子的。”安娜摇了摇头,却一脸真诚地望着他,“不就是考了一次年级第二吗,你至于这么沮丧吗?”女人的话显得意味深长,“打起精神来澄邈,清北之星的位置你坐了这么多次了,难道不能给你一点自信吗?”她抿了抿唇,望着面前一声不吭的少年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这样吧。”安娜似乎改变了自己的思考方式,“你最近太疲倦了,需要休息一下。”她撇了撇自己的嘴,继而又说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也就是今天。”班主任安说着又转了转自己的眼珠,“你把自己好好调整一下。我不给你布置任何的任务,你好好休息。今天回宿舍把校服洗一下,再泡个热水澡,明天不需要早起。但明天我要看见一个精神,而不是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听懂了吗?”她的眼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这样短暂的“休假”的确出乎了邈哥的意料,不过,他也确实需要给自己放个假了,“嗯。”少年点了点头,显得很是沉稳,“谢谢您。”即便在心情处于低谷的时候,他也是彬彬有礼的。“回班吧,今天让自己放松一下。”安娜不失担忧地叮嘱道。 214 强求 “贺北宸,贺北宸,你干什么呀,你等等我。”胖桉望着面前少年的身影,有种明显的焦急,见北宸越走越快,他不由得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拉住了少年的胳膊,“喂,你干什么走这么快呀,你等等我。”桉子原本以为贺北宸会停下脚步,谁知北宸转过身来却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态,“快走。”他说着又不觉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北宸都没有来得及向胖桉解释什么,便匆匆地向前走,那张脸上的神色也越发的匆忙,“到底怎么了?”晏桉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必定要问个清楚才是。但贺北宸却根本无暇对他说什么,只顾着向校门外走去,“你别问了,我出去再告诉你。”北宸的语气很是急迫,又像是在躲避着什么。胖桉虽不明所以,但也看得出他的焦躁,只得迎头跟上。 但似乎胖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太迟了,随即那尖锐的女声便在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贺北宸,你给我站住。”这样霸气的女声除了谢澜还能有谁,贺北宸不转过身来都知道是她。与他相反,桉子却有些慌神,他回过头来看见了谢澜那张怒目圆睁的脸,“北,北宸,是谢老师。”胖桉拽了拽北宸的袖口,紧张到了结巴的境地,他的唇颤抖着,对于女魔头的恐惧自然不必明说。但再看看贺北宸,少年的眼眸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泰然。 “您来找我做什么?”贺北宸没有回头,言语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即便双肩上的书包很是沉重,但北宸仍旧站得笔挺。他这样一副状态显然也出乎了谢澜的意料,“北宸,今天和我回新家。”女人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强势。这让胖桉愣在了那里,男孩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却也没有说出口,什么新家,他怎么从未听贺北宸听起过。 但晏桉也是一个聪明人,不必多说,胖桉便明白了所谓的新家是指谢澜与泽知荀的新房,男孩想要劝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怎么说也不合适。“我说过的,我是不会跟您回去的。”贺北宸倒也倔强,即便母亲已经向他提过了很多次,但少年自己的想法又岂是会轻易改变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沉稳,全然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稚气。 “不可能,你今天必须和我回新家。”谢澜的声音高了八个分贝,她是做母亲的,所以事事都由她来决定也再正常不过,只是,现在的北宸也不再是逆来顺受的小孩子,他有了自己的想法,更多的时候和谢澜发生了分歧。 “那要是我说,我就不回呢。”贺北宸的声音更冷了,他对于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人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这样的言语倒让站在旁边的晏桉吓了一跳,贺北宸什么时候像这般出言不逊了,着实令他惊讶,但还没有等胖桉反应过来,北宸就继续向校门口的方向走去。男孩不由得愣了一下,下一秒才缓过神来,“哎,北宸,你等等我。”说着又连忙追赶上去,殊不知谢澜握着自己的拳,更是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怒火。 女人蹬着高跟鞋三步并做两步地冲到了贺北宸的面前,“你给我站住。”女人说着拦在了少年的面前,脸颊上是明显的怒色,“贺北宸,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谢澜的大吼大叫引得周围一群学生的关注,现在正赶放学的时候,许多人便站在那里看笑话。 “哎,那不是贺北宸吗?什么情况呀?”一群女孩子不由得在一旁絮絮叨叨,“唉,这能什么情况,家庭纠纷呗。”“家庭纠纷?”人堆里的男孩子也不免多嘴了起来,“贺北宸可是我们学校的清北之星呀,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一群人在旁边说着闲话,似乎把站在那里的北宸当作了笑柄,但贺北宸却丝毫不介意,他站在那里,就像没听到似的。 但晏桉就不然了,他显得有些着急,更不愿意听见旁人说北宸的闲话,便连忙拽了拽贺北宸的校服袖子,“哎,北宸,要不,你和谢老师回去吧。”胖桉的性子倒是软,见周围这么多同学都在,他更是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而便只顾着好言劝说,却全然体会不到贺北宸此时的心思,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少年的厌烦。 他不讲任何情面地甩开了他,“松开我。”那双眼眸中竟有了些许了怒色,“我说了我不回,我就绝对不会回去的。”他的语气越发的笃定,竟让胖桉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少年似乎不愿再与谢澜纠缠下去了,他径直地避开往前走,却没有发觉谢澜的忍耐力已经达到了极点。 “贺北宸。”谢澜一把拽住了贺北宸的胳膊,“无论你今天愿不愿意,你都必须和我回家去。”女人的脸色很是难看。以往母亲这么说的时候,北宸都会服软,但很显然,今天是个例外,现在谢澜口中的必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笑话。”贺北宸说着,嘴角不由得浮现了一丝冷笑,在他的眼中谢澜的要求实在太过荒唐了,“我今天回哪和您有什么关系?您不是爱他吗?那您和他过就好了,还管我做什么?”北宸的话说的很刻薄,但少年的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他自认为也不必对谢澜隐瞒什么,因而还是坦白出来比较好。而一向强势的谢澜此时竟被北宸的话噎得一时语塞。 “北宸,你不可以这么对我说话。”谢澜发觉自己气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眼眸中的神情也越发的复杂。她越来越看不懂贺北宸了,她不明白这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样叛逆的,以至于处处和自己对着干。 “对,我不该这么和您说话,但也请您不要干涉我的生活。”贺北宸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温度,没有人知道少年的心中压抑了多少的苦楚,有些事情他并没有说出口,却并不代表他不痛苦,很多事情他很在乎,可正是因为如此,也给他带来了切身的痛感。但谢澜却被北宸的这样一席话惊住了,她之后的声音是近乎咆哮的。 “你说什么?让我不要再干涉你的生活。”谢澜的声音是颤抖的,那张脸看上去很是沧桑,“贺北宸,你长本事了是不是?你才多大呀,你就敢这么和我说话?”望着比自己还高的儿子,谢澜是这般的无能为力,“不管你怎么想,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和我回去。我是不可能让你一个人住在旧房子里的,你听懂了没有?”谢澜越是激动,贺北宸倒越显得平静,少年的心中早已做好了决定,而且,他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少年的表情很是默然,他如同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向前走,脚上踢踏着那双破旧的帆布鞋,倒显得很是安然,对于此时的谢澜少年没有任何的畏惧,若说恨意,倒是有一点。但谢澜哪里会由得贺北宸任性,女人自然有自己的杀手锏。贺北宸若是不愿听从她的倒也无所谓,谢澜自己也有的是办法。 “你今天想不想回新家,你都得和我回去。”谢澜说着,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因为,你书柜上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我搬到新家去了。”她的声音很是悠然,倒激得贺北宸转过身来,少年的两只眼睛都大了一圈,“你说什么?”母亲这般强势的做法显然出乎了少年的意料,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无形中透露出了一种忧郁的气质。 而此时此刻,谢澜自然显得很是得意了。这盘棋对于女人来说有的是必胜的把握,“对啊,你所有的书我都被带回新家了。”女人说着还挑了挑自己的眉,这样细微的举动却让贺北宸心生厌恶,“如果,你不想明天上课没有课本的话,今天就必须要和我回去。”她的语气更是带有挑逗的意味,毕竟,胳膊是扭不过大腿的,贺北宸早就该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少年太过天真,总还是有赌一把的心态,但事到如今,他又不得不低头。 即便这样,贺北宸还是咬紧了自己的牙关,那双眼睛便如同一把利剑像谢澜直刺了过来,“您觉得您这么做有意思吗?您逼这儿我住在那里,看着我痛苦的样子,您就高兴了。”少年的话很难听,正因为他还没有从心底上接受泽知荀,所以,对于新房才会有这样强烈的抵触。 “不是的。”谢澜自然不知道贺北宸的想法已经变得这般扭曲了,“你必须搬到新家。我不愿意让你痛苦,但你必须要接受他,因为他是你的继父。”女人的话语很轻,殊不知,这已然超出了少年的忍耐力,“我为什么要接受他?”少年的眼眶红了,贺北宸不顾一切地和谢澜努吼了起来,“就是因为您爱他吗?既然您爱他,那您和他过就好了,为何要逼迫我去接受他?凭什么?这不公平。”贺北宸像连珠炮似的吼了出来,全然不顾周围人的脸色。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谢澜也因为贺北宸的话气得牙齿都痒痒,这倒让一直站在旁边的胖桉浑身不自在,在这样的事情上他原本是个局外人,可现在,看见北宸这么难受,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因而站在那里干着急。 “你给我听清楚了,贺北宸,你是我儿子。我让你做什么,你没有任何道理可讲。”谢澜最后撂下了一句狠话,那张脸上的表情冷漠至极。 215 脸色 泽知荀正在厨房里忙碌,锅铲在锅里来回地翻炒,那额头上的汗珠不由得向外冒,但他却丝毫不介意,又用铲子将锅里的排骨翻了翻,想来谢澜这个时候也该下班了,泽知荀熄灭了油烟机。 男人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个白瓷盘,之后小心翼翼地将锅里菜铲到了盘子里,他已被油烟熏得够呛,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是心满意足。那浓郁的汤汁被倾倒在了酱猪排的上面,一股香味扑鼻,看上去很是诱人。 泽知荀将做好的排骨端上了饭桌,男人额上的汗还在往外冒,他不由得抬起手臂擦了一下。正在这时,家门忽然发出了一声响动,泽知荀慌忙直起腰来向家门口走去,想必该是谢澜回来了,男人的眼角不由得溢出几分欣喜,继而打开了门,“澜澜,你回来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期待。 然后,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泽知荀就傻眼了,男人的眸光随即黯淡了下去,因为回来的不只有谢澜,女人的身后还有那个背着书包的贺北宸,两个人相对无言,似乎陷入了僵局。谢澜发觉泽知荀的表情很凝重,女人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尴尬地笑了笑,“噢,那个,知荀,我想,我想让北宸和我们一起住。”她此话一出,泽知荀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明显的冷漠。 再看看贺北宸,他更是如此,眼眸中的神情冷到了极点,他自认为没有必要去看泽知荀的脸色,他本就不想到这个家来,若不是谢澜强求他,他贺北宸也不会给泽知荀这个面子。但谢澜就不然了,女人很明显,她更在意泽知荀的感受,“知荀,那个,我,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北宸,北宸他一个人住在旧房子真的不合适。”一边是自己的爱人,另一边是她的宝贝儿子,谢澜不由得面露难色。 贺北宸倒是厌恶极了母亲的这副架势,她对待自己的那种强势都消失不见了,转眼却变成了这般的委屈求全,这让北宸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在看看泽知荀的那张臭脸,少年巴不得一口啖吐上去。北宸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似乎在思考什么,“那这样吧。”他的语气很硬,没有丝毫的温度,“既然,您不想让我住在这儿。那我拿了书就走。”他的这样一番话自然出乎了谢澜的意料,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出尔反尔,当然最令女人失望的莫过于泽知荀的态度。 但泽知荀却迟迟没有说话,这倒让贺北宸感到了厌恶,少年有些不耐烦了,“您什么意思呀?对,您也不接受我。”贺北宸最不乏的就是自知之明,继而少年的话锋又一转,“但再怎么说,这也是我母亲的新家吧。”他的语气已经很是客气了,见北宸表面那副平静的样子,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怒火,那紧握的拳便是最好的证明。 泽知荀却很是无奈的样子,男人的脸吊得老长,看那样子,他也是迫不得已,他撇了撇嘴,语气很是低落,“那你进来吧。”随即转过身去,没有再看谢澜一眼,像是生气了一般。而贺北宸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本就是这个家不受欢迎的人,自然没有必要发表什么过多的言论,少年很是知趣,他径直向书房走去。不成想,这样一个明快的举动却引起了泽知荀的反感。 “你就这么去书房了吗?”泽知荀的声音很高,实则和咆哮没有什么两样,贺北宸不由得被他吓了一个激灵,少年却没有急于转过身来,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的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了起来。北宸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孩子,和泽知荀这个年纪的男人相比,他还是嫩了一些。 “你看看我家的地板被你踩的。”见贺北宸没有说话,泽知荀便变本加厉了,男人自认为北宸怕他,殊不知少年已经忍了他太久,你家的地板,这还真是泽知荀的家。北宸想着,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冷笑。“你进门都不知道在垫子上踩一踩吗,没有教养的东西。”泽知荀越骂越是来劲,毕竟,北宸不是他的儿子,他自然无所谓自己所说话的重量。 “我没有教养?”这一次贺北宸真的怒了,泽知荀的话真的太狠了。他贺北宸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人这么骂过他。毕竟,他成绩优异,自然听到的表扬会更多一些。而现在这个男人竟然斥责他没有教养。贺北宸真不明白,什么叫没有教养,这个男人是在嘲笑自己的父亲早逝吗?北宸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猛的转过身来却触到了母亲谢澜那犀利的眸光。 “北宸,你今天有失礼貌,进家门要换拖鞋,这是规矩。”谢澜的话倒噎得贺北宸说不出一个“不”字,他的怒火也被谢澜那冰山似的眸给冷却了下去,也对,他贺北宸在这个家本就没有什么地位而言,少年继而又淡默地转过身来,“我等会儿会给您拖干净的。”北宸的话语干脆而利落,他着实不愿意和泽知荀再这般僵持下去,他真的很累,有一种力不从心的疲倦。现在在新房的每一分钟对贺北宸来说都是煎熬。 北宸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眼看着就要咬出了一道血来,他的步伐越发的快了,只是身后还会传张泽知荀的抱怨,“你看这兔崽子把我们家地板踩的,真的是,一点规矩都没有。”泽知荀说着还是一副气极败坏的模样,这倒让一旁的谢澜有些看不下去了。女人并非在乎男人对贺北宸的苛刻,她反倒更加在意泽知荀的感受。因而自己的宝贝儿子委屈成那般模样,她都没有管,反倒安慰起泽知荀来。 “知荀,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谢澜说着就慌忙去拉男人的手,那娇柔的语气中颇有讨好的意味,“北宸也是个孩子嘛,你就别和他计较了。”谢澜本以为像泽知荀这般温厚的男人安慰两句就好了。不成想,自己的现任丈夫却并不理会她这一套,“他还是个孩子?”泽知荀生气地甩开了她,“他已经十六了,连这样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吗?”泽知荀说着,浓眉便皱在了一起,那模样着实让谢澜害怕。 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谁能想到,泽知荀却揪着它不放了。“看看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进门要换拖鞋,连这样的规矩都不懂,你平时真是把他惯得不成样子。”泽知荀说着还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凡是在校的学生都知道,谢澜对北宸是极为严苛的,现在男人的嘴中竟冒出了类如“娇惯”这样的字眼,当真是个笑话。 对于泽知荀蛮横无礼的斥责,谢澜倒显得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应和着自己的现任丈夫,“那个。”女人微抿着自己的薄唇,那娇小的脸颊上略带些歉意,“知荀,今天的事情确实是北宸的错,也怪我教子无方,你就原谅他吧。”谢澜的语气中充满了哀求,她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这般低三下四的话了,但如今嫁与泽知荀,她就不得不软下去。 当母亲与这个男人的对话隐隐约约地传入贺北宸的耳中时,少年眸中的泪珠不由得在眼眶中打转转,他的下唇已然被自己咬出了一道血印,但北宸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响动,他双手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似乎没有任何头绪地将书柜上的书往黑色的双肩包里塞,最后实在装不下了,少年索性拿起了放在地上的书箱,将剩余的几本书塞进了书箱里。这个时候,贺北宸想得更多的是,他再也不会来这个新房。 收拾好了这一切,少年背上了书桌上的黑色双肩包,北宸的双肩被压得很低,这样的重量似乎让他喘不上气来,不过,这个地方他真的不愿意多待了。继而麻利地搬起了自己的书箱便往书房的外面走去,少年的胳膊伸得很直,沉甸甸的书箱让他感到了肌肉的酸疼,但少年并没有放下来休息的意思,而是一口气搬到了家门口。 看见贺北宸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泽知荀夫妇却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相反,这两个人竟坐在饭厅开始进食了,泽知荀的眼眸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来,澜澜,你吃块排骨,我可是做了很长时间的,你尝尝我的手艺,看看你满不满意?”贺北宸有些吃力地直起腰来,少年竟有一种从心底泛起来的恶心,宸额上的汗顺着男孩的面颊流了下来,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她笑得是那么开心,似乎能让这个男人给她做饭,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与此同时,泽知荀的眸光在不经意间与北宸对视了,男人变脸比翻书还要快,上一秒还是含情脉脉,现在却又变为了一副狠毒的嘴脸,“你看什么?”泽知荀的眉上挑是一种不必明说的傲慢,“去,拿拖把把地板给我拖干净。”男人大声地吆喝道,更像是在指使一个下人。 而北宸此时能做的,便只有隐忍了。一则他不愿意让母亲生气,二来他也不愿再和面前的这个男人纠缠下去,贺北宸明显也不是他的对手。少年什么话也没说,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那略显稚嫩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竟握得这样紧。 216 擦地 来到洗手间时,贺北宸实在抑制不住了,他很难受,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他知道不可以,他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更何况因为泽知荀的几句训斥而掉眼泪,真的很没有出息,少年努力地压抑着,任由那些晶莹的液体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转。 他拿起了拖把,放在洗手间的水桶里泡了一下,之后又将它提了起来。拖把上的水浠沥哗啦地往下淌,但贺北宸又实在没有心情去将它挤干。此时的他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饭厅里母亲的笑声,继而便是泽知荀那令人厌恶的声音,“澜澜,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可是你上学的时候最喜欢吃的菜了。”贺北宸不看他都知道,男人的那张脸一定是笑的。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每个人都应该去追寻自己的幸福。而母亲的选择对于她自己来说显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在母亲和泽知荀在一起后,贺北宸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她开心了不少。可错就错在,北宸实在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或许,是自己太过自私的缘故吧。这么想着,少年的心里还不由得好受了一些。若是接受不了,倒也不必再强求自己什么,现在的他,只是这个家的局外人,而他要做的,便是将地板拖干净之后,搬着自己的书箱离开。 就这么想着,北宸发觉自己也没有什么可置气的,他的时间自然是宝贵的,也不愿意因为这样的烂事再纠缠下去,现在这般痛苦的状态更是令他感到讨厌,这一点也不像他贺北宸的作风,即便男孩的肩膀仍处于一种酸疼的状态,他也没有留给自己更多的休息时间,索性,速战速决,贺北宸拎着湿漉漉的拖把就向洗手间的外面走去。 他这样一副吊着脸的样子倒引起了泽知荀的注意,男人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只是嘴里还咀嚼着猪排,因而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你吊着张脸给谁看呢?把我的地板踩脏了,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泽知荀越是无理,贺北宸就越不打算搭理他。少年对于泽知荀这样一副恶毒的态度也是见怪不怪了,他默然无语,也算一种沉默的反抗吧。手中的拖把却没有停下来,男孩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地板上的污渍,即便显得不那么明显,但泽知荀鸡蛋里挑骨头,北宸也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的沉默却引起了泽知荀十足的反感。 见少年紧咬嘴唇的模样就知道,他还是不服气,“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真是的,掉个脸也不知道给谁看呢。”泽知荀越发的恼火,他似乎就想看见贺北宸生气的样子。可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北宸不说话,既不顺从也不反抗,这甚至让泽知荀感到了一种无力。贺北宸这般的倔强,竟让泽知荀不知该怎么对他下手。 无论男人怎么的愤怒,贺北宸还是自顾自地拖着地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样的一副态度让泽知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男人腾地一下从饭桌前站了起来。见泽知荀这般恼怒的举动,谢澜便一下子慌了神,女人的那双眼眸中充满了焦虑,“知荀,你别生气知荀,你冷静一下。”谢澜说着便是去拽丈夫的衣袖。可是已经太迟了,泽知荀已然迈着自己的大步向站在门厅前的贺北宸走去,那副架势不知要用多么狠毒的语言去训斥他。 可令男人感到意外的是,贺北宸颇为理直气壮,少年略显漫不经心地抬起了头,那双眼眸就丝毫不躲避地与自己对视着,那本该澄澈的眸中掺杂着些许的厌恶,或许还有一些复杂的情感,却看不出一星半点的畏惧。这一次还没有等泽知荀说话,贺北宸便先开口了,“您没有必要这么看着我。”贺北宸撇了撇嘴,那张受伤的脸颊溢满了不屑,“我把您的地板拖干净了,我就走。”少年的眼睛瞪大了一圈,又刻意地将“您的”这两个字说得很重,即便语气很强硬,但少年的言语又不失分寸。 这竟让站在一旁高高大大的男人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贺北宸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硬气了,竟怔得泽知荀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了,良久之后,男人仍然有一些气不过的样子,泽知荀的那双浓眉又高挑了起来,“行,那你就给我拖干净了。”他的嗓子又提高了几个分贝,“拖不干净,你就别想走。”男人生气归生气,贺北宸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少年本就是个认真细致的人,手中的拖把很明显已经将地板擦拭得很干净了,贺北宸自认为没有什么问题。泽知荀要给他脸色看,但他贺北宸亦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若是男人太过分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北宸发怒时也不是谁都可以担待得了的。 “好了。”贺北宸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也没看泽知荀一眼,便拎着手中的拖把向新房的洗手间走去,少年的动作很是散慢,自认为也没有什么紧张的必要。但他还是太天真了,或者说,他还是不够了解泽知荀的性子,即便他做的再好,泽知荀也总会挑出少年的不是来。因而北宸刚刚转过身还没有走上几步,男人蛮横傲慢的声音又再度灌入了他的耳朵,“贺北宸,你过来,你看你拖得什么?这么点小活你都不会干吗?”泽知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让贺北宸也确实好奇,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少年又再次转过身来,那双深沉的眼眸中并没有什么怒色,似乎,他已经并不在意泽知荀会说些什么了。只是,他真的很好奇,这个男人还会挑出什么茬来,泽知荀是在没事找事,贺北宸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您说吧。怎么了?我哪里没有做好?”少年的语气很平和,一向的彬彬有礼,他一直是一个有分度的人,即便站在自己面前的泽知荀并没有一个做长辈的样子,但贺北宸也只是恰到好处的礼貌而已。 “怎么了?你自己看你拖的地。”泽知荀却并没有把贺北宸的礼貌放在眼里,在男人的心里这个毛头小子也仅仅是看在谢澜的面子上对自己恭敬而已,本质上,和逢场作戏没有什么区别。事实也确实如此,但那又怎么样,毕竟这个时候的贺北宸还是愿意演的,但泽知荀却一点也不自知。男人用手指着自己家新铺的地板,真是高贵。 但贺北宸岂是个善茬,若是没有做好的事他或许还会觉得心虚,但现在事情显然不是这样的,他的确尽己所能将它做好了,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却还在数落着他的不是,这着实让贺北宸感到心烦,“什么意思?您说说,我地拖得怎么了?”少年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耐烦,若不是看在泽知荀是自己法律上的父亲,他早就有对他大打出手的冲动。 “你还有脸问我。”男人的整张脸都是阴的,“你看看,地板上都是水,你拖得什么地?”这一次泽知荀并没有说错,在门厅吊灯的照射下的确可以看见地板上些许的水珠。贺北宸动了动自己的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少年的眼眸定格在那一块块地板上,贺北宸怎么也不会想到男人会拿地板上的水渍大做文章,“嗯。”北宸的语气略显平和了一些,“地板我拖得很干净了,只是有些水印而已,过一会儿就干了。”少年的话语很轻,他不愿意再和泽知荀纠缠下去,索性小事化了。奈何,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泽知荀的语气中更是带着一种强有力而无法拒绝的力量,“去,拿干抹布给我擦干净再说。”男人的言语很是刚硬,但在贺北宸的眼中亦不过是多此一举,少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看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再过一会儿,地板就自己干了。”他高昂的脸庞溢满了不屑,贺北宸着实想不明白,泽知荀这么折腾自己究竟是图了什么,是为了那一种发自内心的快感? 见贺北宸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谢澜倒是十足的着急,作为妻子而言她自然不想惹自己的丈夫生气。但女人却忘了,她也是一个母亲,但此时的她并不在意北宸的感受,只是一味地讨好泽知荀,这顿饭自然也无心吃了,盘子里的小猪排被女人咬了一口便撂在了那,“北宸,你怎么和你爸说话的。”谢澜说着嗓音又不由得高了一个层次,“他让你擦,你就擦呗,还傻愣在那干什么。”她的眉头微微地皱起,像是对贺北宸这样一副状态非常的不满。 “怎么和我爸说话的?”少年嘴中重复着谢澜的话,他显然有些气不过,继而眼眶有些泛红,“我说了,我是不会认这个爸的。”贺北宸的语气很绝决,但也的确如此,无论怎样,他的心里就是过不了这个坎,“再说了,为什么要让我擦,再过两分钟地板就自己干了。”北宸怒吼着,仿佛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此时的他就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但贺北宸的做法显然让谢澜特别的没面子,再看看她丈夫那张充斥着怒色的脸,女人似乎不得不去做些什么来缓解这个僵局。谢澜咬了咬自己的唇,下一秒,她便自新房的洗手间走去。不多时,谢澜走了出来,那只白皙的手中很自然地握了一块干抹布,贺北宸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但她下一秒的举动还是足够让少年寒心。 在那一瞬间,谢澜并没有顾及任何情面地将手中的干抹布甩在了贺北宸的脸上。少年并没有躲闪也没有去接,只是在抹布接触到男孩受伤的面颊时,他有了一种轻微的痛感。但在这之后,那块被甩在脸上的干抹布便掉落在了地板上。 贺北宸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他仍然笔挺地站着,那闪亮的眸光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倔强。 217 服软 “你看看你拖得地板,你把它给我擦干净了。”泽知荀怒吼道,他显然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理智。 但贺北宸自然不会听他的话,少年依旧一副无所谓地站着,他望着泽知荀的那张脸。这是一张成熟男人的脸,但又是这般令他反感。 “北宸,你听见了没有?”此时的谢澜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母亲,她目前只在意泽知荀妻子的这个身份,继而和***在了一边。 “你爸让你擦,你还愣着干什么?”女人的话说的很是轻巧,但在贺北宸听来却极为刺耳,“我爸?”少年反问道,随即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却是十足的苦笑。 “我没有爸爸,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贺北宸说着眼眸不由得泛起了一丝伤感。但这更是让泽知荀见不得的东西,他越是这般不能接受自己,便越让泽知荀感到恼火,“你什么意思?”男人反问道,眼眸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敌意。 “哼。”贺北宸倒看到泽知荀这样一副状态特别想笑,下一秒,少年的那张面庞却显得异常的冰冷。 “我什么意思?您觉得我能什么意思?”北宸的那双眼眸望着面前的男人,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犀利。 “北宸,你在说什么乱话。”贺北宸这样一副大无畏的态度倒让谢澜感到很是慌神,女人慌慌张张地走到了男孩的面前。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话。既然我和他已经结婚了,他就是你的父亲,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谢澜的话说的很绝,女人自认为自己的话在儿子面前还是有点就信的。 不成想,贺北宸压根不搭理谢澜那一套,“那我还就不认了,您能把我怎么样呀。”他说着竟然笑了,似乎把憋在自己心里很久的话忽然说了出来,倒觉得自己内心舒畅了不少。 这是很明里的挑衅,谢澜自然没有想到贺北宸会这样对自己说话,女人怔了一下。 但谢澜就是谢澜,她很快就缓过神来,“你敢。”她的话语又极为的冰冷刻薄,“你若不接受这个家,那你就不要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 谢澜的话很狠,像极了她的为人。而此时的贺北宸,很显然并没有经济能力,他一下子就软了下去,脸颊上的表情很明显的柔和了下来,更透着些许的无奈。 “怎么样?”谢澜笑了,她从少年的那张脸上可以找到明显的退缩,她自然知道那是贺北宸的一种妥协,“你不敢走了吧。”女人的声音很是得意,更像是打了一场胜仗。 她的眉毛抬了抬,“你今天要是敢离开这个家,你就再也不用来找我了。”她的语气很轻,却让北宸极为愁苦。 少年咬紧了自己的唇,眉宇间的神情不再那么坚定了,似乎,陷入了一片苦海之中,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挣脱,他没有去看母亲的眼睛。 所谓,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他也只能认命了。这样一想,贺北宸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还妄想从这个家里逃走。他的确想逃,可是他又能去哪呢?难不成把自己饿死。 北宸的头垂得很低,不经意间又看见了自己脚边的书箱,少年的心底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悔意,他眼眸中的神情很是复杂。 良久之后,贺北宸也像是想明白了,他的声音很低,却有些明显的服软,“我不走了,我擦,我擦就是了。” 少年随即蹲了下来,他的浑身已然有说不出的疲倦,但更令贺北宸感到难过的是方才的那一句软话。在贺北宸的印象里,这应该是最丧他颜面的事了。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对谁这般低声下气过。手中的抹布不由得变得沉重了起来,但北宸却什么话也没有说,此时的他就只有蹲在这里擦地板的份儿。 贺北宸的这番举动看似服了软,却让泽知荀没有办法再开心起来,男人的面容很是愁苦。 他自然是不愿意贺北宸住在这里的,但现在,这母子俩一唱一和,像搭戏台子似的左右逢源,更是让男人感到万般的无奈,他想向谢澜直说,但又觉得有失妥当,便只是张了张嘴又知趣地合上了,却将窝着的一肚子火又撒在了北宸的身上。 “你要擦,就给我擦,擦干净了。”泽知荀的声音大得出奇,又显得这般蛮横无理,男人转过身去又觉得自己有些气不过,“噢,对了。”泽知荀说着,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 但贺北宸并没有抬头看他,自然不知道泽知荀那不怀好意的嘴脸,“我们刚搬了新家,所以呢,还没来得及打扫,这看上去呀还不是那么干净,这样吧,反正你在擦地,那你就把家里的地板都拖一遍吧。”泽知荀的语气中甚至有显而易见的坏笑。 在那一瞬间,贺北宸停下了手,他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男人会像现在这般无耻,自己已经服软了,但泽知荀显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手中的抹布被少年死死地攥住,他的嘴角也咬得越发的紧了,但北宸终究一句话也没说。男孩像是在不断地挣扎着,却早已习惯了这一切。或许,他贺北宸的命就是如此吧,生来便显得这的卑贱。 泽知荀见北宸没有说话,更是得意极了,他似乎找到了对付贺北宸的好办法,那就是不断地压榨他,排挤他。他相信,贺北宸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总有一天,少年会被自己挤兑走。 贺北宸脸颊上那坚忍的表情便是最好的证明,“你就蹲在这里,给我好好的擦。”泽知荀最终又潇洒地撂下了一句,继而转过身去。 “噢,对了,澜澜,我突然想起来了。”泽知荀望着女人那张略显忧愁的脸又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接着略显尴尬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锅里,锅里还给你包着鸡汤呢。” 男人的话音一落,眼眸中是一副欣喜的样子,下一秒便匆匆忙忙地向食堂走去。 “啊?”谢澜显得很是意外,女人的嘴很本能地张了张,随即那张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笑容。 “知荀,你看你晚饭准备这么多做什么,烧一道排骨就好了,你还煲什么鸡汤。”女人略显心疼地埋怨道,眼眸中却溢满了那不必明说的幸福。 谢澜望着低头在厨房里忙碌的泽知荀,男人弯着腰,那只略显粗壮的大手中拿着汤勺动作认真而细致,在那一瞬间,谢澜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喜感,似乎,她在上一段婚姻中无法得到的,这一段婚姻都能给予她。 女人呆呆地站在厨房外面张望着,她没有进去帮忙,那眼眸中的神情却一直定格在泽知荀的那张脸上,男人的鼻梁高挺,一如学生时代的他,看上去如此的绅士。 只是谢澜一向习惯见他身着一袭黑西装,皮鞋擦得锃亮的模样。不成想,这样的男人系上围裙之后也是这般的有魅力。谢澜就那么痴痴地望着他,竟有些入迷了,以至于泽知荀已经将鸡汤端上了饭桌,女人都没有发现。 “来,澜澜,尝尝我饨的鸡汤,合不合你的口味。”泽知荀满脸堆笑,一反他方才对待贺北宸的那副恶毒嘴脸。正想要坐下来,却见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副发呆的模样,“澜澜。”男人又叫了她一声,语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柔情。 这一次,谢澜像是反应过来了,女人愣了愣神,见泽知荀正不失笑意地望着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泽知荀甚少见谢澜这副娇羞的模样,脸上的面容便更加的和蔼了,“澜澜,你再想什么呢?我叫你两遍,你才缓过神来。”泽知荀的嘴角是上扬的,更有一些挑逗的意味,这则让谢澜更加的害羞了。 “哦,没,没什么。”女人原本没有在想什么,可现在却不知道为何结巴了起来,“你烧的鸡汤吗?我尝尝。”谢澜所说的更像是一句废话,但她又不知道该如何缓解尴尬,又轻巧地走到饭桌边坐下,触到了泽知荀温暖的眸光。 “来,尝尝。”泽知荀说着,将手中盛着鸡汤的小白碗递到了谢澜的面前,他的语气很柔和,让谢澜听起来很舒服。 “听说鸡汤可补身子了,我今天可是饨了很长时间的。”男人说着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谢澜的脸色。 女人的薄唇缓慢地伸进了碗中,她慢慢地抿了一口,当温暖的鸡汤触及谢澜的舌尖时,她的眸光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嗯,味道真的不错。”谢澜说着,那双眼睛中流露出了像孩子一般的神情,似乎,这是她童年时代才拥有过的情感。 饭桌前的这对男女,你一言我一语地吃着笑着,很明显他们已经忘了贺北宸的存在。此时的北宸更像是这个世界的弃儿。 男孩蹲了太久,双腿的酸疼令他不由得跪在了地板上,而手中的抹布仍在新铺的地板上费力地擦抹着,大滴的汗珠顺着北宸的脸颊淌在了锁骨上。 218 损坏 “谭玙璠,谭玙璠。”师雨祺急匆匆地走进了班,少女冲着小宇宙大叫了一声。而玙璠却一如平常,只见她慵懒地趴在课桌上。 雨祺的叫声自然而然地打断了小宇宙的思绪,她略显挣扎地抬了抬头,眼眸中是明显的不耐烦。 “怎么了?”少女睁开了眼睛,有种不必明说的困倦,由于昨夜睡得太晚,所谭玙璠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精神,似乎,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足以去影响她的睡眠。 她长长的睫毛自然地搭垂在下眼睑上,看上去很是恬静,倒一点也没有玙璠的样子。 “大小姐,你还在睡呢。”师雨祺眼眸中却透露出了明显的惊慌,她的脸颊微微的泛红,看上去很是匆忙,女孩的话语很是急促,倒让小宇宙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怎么了?到底什么事呀?你看你慌的。”谭玙璠的眼睛瞪大了一些,不由得打了个哈欠,随即几滴眼泪便从眼角滑落出来,却是一脸懵圈的样子看着面前的师雨祺。 雨祺走到了谭玙璠的面前,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好半天也没有调整过来,因而喘着粗气,那副模样就像是遇见了什么大事一般。 要知道师雨祺可是班里有名的淑女,她现在的这副模样着实让谭玙璠大吃一惊,小宇宙像是立刻有了精神,玙璠的明眸瞪大了一些,一脸认真的样子。 “你说吧,出什么事了?”那副模样很是坦然,似乎做好了接受坏消息的准备,她轻轻地动了动唇,实则心底埋藏了很大的压力,那双眼睛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师雨祺,竟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只见雨祺清咳了两声,少女似乎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嗯,那个。”女孩轻轻地开了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宇宙说。这可是让谭玙璠着急坏了,她也是个急性子,而雨祺现在的做法很明显是在挑战她。 “哎呀,你有事快说吧。”小宇宙拍了拍雨祺的胳膊,看她那副样子很是着急,“你这样吞吞吐吐的,真是急死人了。”玙璠忍不住地抱怨道。 见谭玙璠动了怒,师雨祺也不好再僵持下去,只得告诉她实情,“那个,玙璠,你的摄影作品……”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师雨祺又语塞了。而话听了一半的小宇宙,此时的表情却很激动。 “我的摄影作品?”少女反问了一句,继而眼眸里充满了疑惑,“我的摄影作品怎么了,你倒是说呀。”玙璠的眼睛瞪得很大,心里的不安感却又加重了一层。 师雨祺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一股脑地将自己想说的话吐了出来,“那个,玙璠,你先平静一点,不要那么激动。”与此同时,师雨祺也在整理着自己的情绪。 这般糟糕的事情该怎样告诉小宇宙也确实是个问题,只是短短的两秒,谭玙璠似乎考虑到了一切最坏的结果。但当师雨祺告诉她时,小宇宙还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玙璠。”雨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继而慢悠悠地说道,“你的摄影作品,好像,好像被人给损坏了。” 师雨祺也不知憋了多久才吐出了这样一句话,但此话一说,雨祺又感觉自己太过愚昧了,什么是好像。玙璠的作品确实被损坏了。 在这之后,少女也没有去看小宇宙的眼睛,自然不知道玙璠连她那可爱的小鼻子都皱了起来,她自然是一副委屈的模样,“被谁损坏了?怎么损坏的?为什么会损坏呢?” 谭玙璠一连串的三个问之后,便忽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却让师雨祺有了一种束手之策的无力感,雨祺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玙璠解释的好。 “那个,玙璠,你别激动。”师雨祺只能颇为牵强地安慰她,她拍了拍玙璠的肩膀,想让她镇定下来,但小宇宙显然不是她师雨祺可以控制住的。 玙璠忽而发了脾气,女孩的那张樱桃小嘴皱了起来,声音几乎要把整间教室的房顶都掀翻了,“师雨祺,你快点说,你不要那么肉了好不好?”说着还不由得白了她一眼,这可是小宇宙以前从未有过的动作。 “玙璠,你听我说,是这样的。”师雨祺发觉自己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嗯,我刚刚走过去,我发现你的摄影作品已经缺了一个角,就是这样。” 雨祺说着也是一脸的惋惜,她自然也不愿看见小宇宙的作品被毁,但事实就是这样,也没有任何的办法,雨祺无奈地耸耸肩,她更希望玙璠可以看的开一些。 “怎么会呢?”谭玙璠不由得动了怒,要知道她这次所上交的作品可是她拍摄的流星雨的照片。之所以将这样的作品拿来参赛,自然是有她的原因。 她一个人熬到半夜偷偷地溜出家门,这些或许不值一提,但因为这样一些奇美的景观她又失去了多少,甚至少年病倒的身影还出现在她面前。 因而玙璠沉默了,女孩咬了咬自己的唇,目光显得有些呆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这样的沉默却更是令师雨祺害怕的,只见玙璠的眉都锁在了一起。 她却不明白小宇宙的芦葫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喂,玙璠,你没事吧。”良久之后,师雨祺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似乎,屏住了呼吸一般,她生怕自己再多问一句小宇宙便会爆发。 而这样一句轻微的问语也像是按亮小宇宙的一个开关,女孩忽而张了张唇,打破了方才的沉默,“走,雨祺,陪我去看看。”谭玙璠的话又显得很是霸气。 作品坏了就坏了,作为一个摄影者来说,谭玙璠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它坏成什么样子了,即便被扯烂了一个角小宇宙都可以接受,而她现在只想要知道自己的作品究竟成什么样了。 但师雨祺却与她相反,面前的姑娘吞吞吐吐的,一脸的犹豫,“那个,玙璠,都损坏了,我们就没有必要去看了吧。”雨祺的眼眸躲闪着,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谭玙璠这般释然的态度倒令她感到很心慌,“那个,我想,我们去看也没有什么意思吧。”师雨祺这般支吾不清,倒更是加重了小宇宙的好奇心。 “哎呦,你怎么回事吗?”谭玙璠咬了咬唇,不由得抱怨了两句,“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小宇宙说着还不由得白了她两眼,“坏了就坏了呗,我都无所谓,你还在那怕什么?”谭玙璠又不由得埋怨她了两句,却颇带一些自嘲的意味。 小宇宙这般乐观豁达的态度却让师雨祺感觉很惊讶。谭玙璠就是谭玙璠,她一定会在短时间内从低迷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这一点,一直让师雨祺很佩服。 小宇宙自己都发话了,雨祺自然也无话可说,她发觉自己所有的担忧和焦虑都变得造作了起来,“那,好吧,我陪你去。” 师雨祺慢悠悠地说道,少女又很是细心地打量了一下小宇宙的表情,一如往常,看上去很平静,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哎,这就对了。”谭玙璠嘴上显得很轻松,实则她的内心是非常沉重的,但小宇宙却不愿意表露出来,哪怕对师雨祺也是如此。两个人走出了班门,向教学楼的大厅走去。 一路上师雨祺都在观察谭玙璠的脸色,生怕小宇宙忽而爆发了情绪,而玙璠呢,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少女的眼眸低垂,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实则,玙璠的心绪很乱,却怎样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终于,她们走到了大厅的摄影展架前,这样的金属架却有一些支撑不稳的样子。粘贴在上更的摄影作品更是如此,就这些裸露在外面,连一层薄薄的保护膜都没有。 这不由得引起了师雨祺的抱怨,“唉,我们学校呀真是经费有限,连一个像样的展架都没有。” 此时的雨祺只顾着自己说的痛快,殊不知,谭玙璠心中的难过又无形之中加深了一层。 展架前围了许多学生,他们有说有笑的,却一点也入不了谭玙璠的眼。小宇宙略带些莽撞地挤上前去,师雨祺只是一愣神的功夫便找不到小宇宙的踪影了。 “玙璠,玙璠。”师雨祺不由得冲着乌泱泱的人堆大喊了两声,却也不见谭玙璠的回答。 少女有些焦急了,她努力地掂了掂自己的脚尖,那双水似的眸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当雨祺的眸光看向右边的展架时,隐隐约约地看见了玙璠的身影。 “玙璠。”师雨祺大叫了一声,那双眼睛中多了一丝丝的惊喜,她略显匆忙地向她的方向走去。 但当她来到谭玙璠的身边时,师雨祺却呆住了,只见小宇宙不再有方才那副释然模样,其实,这也是师雨祺所意料到的,只是,她没有想到玙璠竟会表现的这般失态。 只见玙璠的手撑在了展架的空白处,那双溢着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那被撕了一半的摄影作品。 “你……你没事吧。”师雨祺见谭玙璠流泪的样子,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因而雨祺的话语又显得这般愚笨。而玙璠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那紧抿的嘴唇让人看上去很心疼。 219 匿名 谭玙璠的眼泪不断地从眸中流出,展架上那被撕了一半的作品就像是在嘲笑她。玙璠越想越生气,忽而一抬手向那副精心拍摄的作品伸去,小宇宙这般出格的举动显然让师雨祺吓了一跳。 “玙璠,你干什么玙璠?你不要冲动。”雨祺匆匆忙忙地上前阻拦,可惜,已经太迟了,谭玙璠已经动了手。 少女那只白皙的手扯在了自己的作品上,倒让展架周围的同学吃了一惊,继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喂,你在干什么?”一个瘦高个的男孩子站在那里略显不满地撇了撇嘴,大声地冲着谭玙璠嚷嚷道。男孩这一吼,其他的学生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了。 “就是呀,我们都在看摄影作品,你在那里干什么呢?”他们这般的抱怨更让谭玙璠觉得心烦。 小宇宙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现在更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我撕我自己的作品,管你们屁事。”少女转过身来,她的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很是吓人,那张嘴巴已然没有了什么血色,却咬得这样的紧。 方才多事的男孩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有些疑惑地打量着站在展架前的谭玙璠,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师雨祺此时却有些看不下去了,女孩那只纤细的胳膊不由得拉住了谭玙璠的手,“玙璠,坏了就坏了,你别激动嘛,你这是做什么?”雨祺的语气很仓促,她小心翼翼地劝慰着她,却不知此时谭玙璠的心情已经跌入了低谷。 下一秒,小宇宙便挣脱了她,那双眼眸中的失落和沮丧合着泪水一起淌了下来,看上去很是狼狈,“那你说怎么办?”玙璠的声音很大,却是哽咽的,“我不撕下来,让它贴在这里丢人吗?”她这般的直率,众目睽睽之下,倒让师雨祺非常没有面子。 “不,玙璠,你平静一点。”良久之后,师雨祺也只能吞吞吐吐地撂出这么一句。毕竟,展架前还有许多的学生在看着他们,这让雨祺的脸颊不免有些焦灼,少女抿了抿自己的唇望着玙璠方才撕扯下来的摄影作品也不免有些伤感。 谭玙璠呆呆地站在那里,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感伤。明明出班门之前她就已经想明白了,无论自己的作品被损坏成什么样她也不会难过的,可是现在……这让谭玙璠着实觉得自己很善变。 “玙璠,这仅仅是学校举办的一次摄影展而已,你真的没有必要太激动。”师雨祺本就不会安慰人,此时更显得笨嘴拙舌,见谭玙璠这副受气包的模样,师雨祺就显得更加无助了。早知如此,她当时就不该告诉她了,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这样想着,雨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而小宇宙又是何许人也,谭玙璠在伤心难过的时候,便显得更加敏感,“你没有必要叹气。”玙璠的声音很细却有些意味深长。 这倒让方才在一旁发愣的师雨祺吓了一跳,少女侧脸看了看小宇宙,玙璠的面容有了明显的缓和,“你不用后悔,因为。” 小宇宙的眸光中又透露出了一种不必明说的冷静,“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迟早会知道的。”谭玙璠的话语很平静,没有了方才的那种激动,但实际上她的心里很难过,这一点却瞒不了师雨祺。 雨祺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玙璠的肩膀上,想要给她一些勇气,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这般静静地看着她,周围的喧嚣对她师雨祺来说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她现在仅仅是看着谭玙璠,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雨祺自然知道,为了这样一幅简简单单的摄影作品玙璠付出了多少。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展架上的摄影作品张贴得好好的,怎么忽而就被人撕去了一半呢。学校的经费有限自然是有它自己的原因,可这件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即便,学校的摄影展览架再破旧再简陋,可是,保证摄影作品的完整性应该是不难做到的,又怎么会好端端的被撕去了一半了。 想想真是见鬼,师雨祺不由得挠了挠自己的头,眼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迷茫。正在这时,雨祺感到自己的胳膊像是被谁轻轻地碰了两下。 女孩下意识地转过脸来,却触到了小宇宙那过分惊讶的表情。只见玙璠的嘴巴大张着,少女白皙的手捂在了自己的唇前,那双清秀漂亮的眉锁在了一起。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略显细长的手指还着摄影作品背面的一行空白的小字,眼眸中有些说不出的惶恐。 师雨祺很是纳闷,她自然也是好奇,不成想玙璠摄影作品的背面竟被人留了言,便不由得顺着谭玙璠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隐隐约约地望见那白色的底片上有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雨祺皱了皱眉,不经意地将头低了低,便看的更清楚些,只见那几行丑陋的红色小字: “谭玙璠,我知道你一定会看见我的留言,怎么样不要太了解你吧。你的摄影作品是我撕的,怎么样,惊讶吗?我知道这是你的心血,可就是这样被我毁了,怎么样,你一定很生气吧,还有些许的心疼?那就对了,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如果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话,那你就主动来找我吧。这周六,就在你和贺北宸约会的那间画室里,下午三点,乖乖地坐在那里等我,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留言到这里便结束了,却让谭玙璠有种一头雾水的感觉,这个留言的人究竟是谁呀。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和北宸之间的秘密,若说这个匿名者是因为嫉妒才毁掉自己的作品也罢。 可这个人也未免太过分了些,她在自己的摄影作品上的留言分明是一种挑衅。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谭玙璠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怎样也想不起来自己得罪过谁,女孩抿了抿自己的唇,望着那一行丑陋的字迹又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倒是师雨祺开始了胡乱的猜测,“玙璠,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做什么错事了?怎么有人想给你使绊子呀。” 雨祺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匿名的留言,那双眼眸中的神情不由得变严肃了,少女撇了撇嘴,着实替谭玙璠感到难过。 但玙璠却并没有说话,女孩的眼睛看向了别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此时的她已经平静多了,无论这个匿名者是谁,既然她敢撕自己的作品,谭玙璠就没有必要客气。 她倒是要会会这个匿名者,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这样的想着,谭玙璠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你说说,这不是故意整你吗?这可怎么办呀?”站在身旁的师雨祺却抑制不住地叹气,她还是如往常一般悲观,那双眼睛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小宇宙,充满了心疼,似乎,玙璠摊上了一件大事,看上去是如此的棘手。 奈何小宇宙并不这么认为,“走吧,回班。”谭玙璠只是默默地说了一句,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温度,随即便向教室的方向走去,这倒让师雨祺一下子缓不过神来。 “啊。”她不免一愣,脸颊上的表情很是迷茫,但下一秒她还是走到了谭玙璠的身旁,脸颊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激动,“玙璠,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呀?”雨祺一是好奇,二来真是替小宇宙感到担忧。 “怎么做?你觉得我能怎么做?”师雨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谭玙璠的嘴角一扬。小宇宙居然笑了,只是少女的笑容实在太过复杂让雨祺看不明白。 “玙璠,你笑什么呀?”师雨祺竟对小宇宙的笑容感到有些害怕,更是一脸懵圈。 “我倒要去会会她。”玙璠的那双眸看上去很是明亮,“我想让她亲口告诉我,她到底要做什么。”谭玙璠的话说的很轻巧,却让师雨褀感到很惊讶。 她没有想到谭玙璠给自己的是这样一个答案,“啊。”她不明所以地叫了出来,又皱了皱自己的小鼻子,“你没有搞错吧,玙璠?你要去找她?”雨祺自认为这样的事情还是任由它过去比较好,不成想,玙璠竟是这般执着。 “不然呢。”小宇宙不由得白了师雨祺一眼,她一向讨厌雨祺胆小怕事的性格,现在便更是如此了,“难不成我辛辛苦苦拍摄的作品还让她白撕了。” 玙璠的语气高昂,眼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愤,少女手中那被撕了一半的作品便捏得更紧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师雨祺连忙摆了摆手,见谭玙璠还在气头上,雨祺自然不愿去招惹她,她只是有些担心玙璠而已。 “那个,我只是觉得,玙璠,你去,真的有点危险。”女孩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但此时小宇宙的眼中就只有自己的摄影作品,她又哪里顾得上这些,“危险?危险什么?”师雨祺的话更是让谭玙璠感到可笑,“照你这么说,她撕了我的作品,她还有理了。”小宇宙的话很霸气更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见玙璠不听劝,雨祺也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她原本不打算再说什么,却又实在有些担心,“那,那我陪你去吧。”她只得支支吾吾地说道,不出师雨祺所料,这样的请求被谭玙璠拒绝了。 “不用。”玙璠不假思索地说道,那双从容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屑。 220 威胁 秋日的阳光暖暖地洒在面前的画架上,谭玙璠不由得打了一个吹欠,漫不经心地用手中的画笔在画架上涂抹着,少女的眼眸中带着明显的疲倦。 她今天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很是随意地勾了两笔,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画室墙壁上的钟表。 “她怎么还没有来呀。”谭玙璠的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这个撕毁自己作品的人也太神秘了,她究竟是何许人物,自己写的留言竟也会失信。 这让小宇宙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几行丑陋的小字:“如果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话,那你就主动来找我吧。这周六,就在你和贺北宸约会的那间画室里,下午三点,乖乖地坐在那里等我,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想想真是可笑,现在已经三点过五分了,她人呢,该不会是临时反悔了吧。这样想着,谭玙璠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但一想到自己辛苦拍摄的作品被人撕得那般不堪,小宇宙发觉自己恨得牙齿都痒痒。她来,她一定要来,谭玙璠还要和她好好算上一仗,若是她要临阵脱逃,还真是让小宇宙看不起。 少女这样想着,握在手中的画笔不由得慢了下来,画笔上的颜料有些肆无忌惮地在画布上横行,乍一看玙璠的画,似乎还说的过去。 可真是经不得细看,因为是数字油画,所以更是要求画者的精细,但谭玙璠却精细不起来。小宇宙的画风一直都是粗犷的,像极了她的为了。 其实,谭玙璠并不喜欢画画。但不知怎的,自从和北宸来过一次之后,小宇宙便经常会来到这里。 她是一个好动的性子,在街上蹦蹦跳跳的才是她谭玙璠该有的样子,但很奇怪,现在的她也可以静静地坐下来画上几笔了。 女孩画画的水平暂且不提,至少,她那颗燥动的心是安宁了下来。 自从喜欢上了北宸之后,玙璠就越发的没有了自己的样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就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似乎,喜欢一个人,便没有什么不值得为他改变的。她有时也会想,如果自己足够努力的话,还是可以跟随在北宸的身后的。即便,现在的她还是被人看作一个学渣,但这没有什么。 她谭玙璠最不在乎的便是别人的眼光,只是,她真的很想站在他的身旁。哪怕,有的时候她并不是和北宸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但至少,也不要差那么多。 秋日的阳光轻柔地抚摸在她的身上,这让谭玙璠又不由得想起了那张少年的脸,他的确英俊,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 平时习惯于绷着个脸,但只有小宇宙知道北宸笑起来其实和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玙璠手中的画笔似乎都失去了它绘画的功能,少女不经意地笑了起来,那双眼眸中闪着亮光,整张脸颊看上去是一种可爱的感觉,小宇宙显然已经陷入了对往事温暖的回忆之中。 但这样的时间却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儿便被不速之客所打断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精致的女孩出现在了谭玙璠的面前,她的嘴角撇了撇,见小宇宙并没有注意到她,便非常不耐烦地敲了敲画架。 而玙璠仍在傻笑着,忽而感到自己面前的画架在晃动,便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却触到了那双浓墨重彩的脸。 站在小宇宙面前的女郎,着实令她感到惊艳,只见女孩的一头长发自然地搭垂着,看上去很蓬松,那张瘦削的脸上擦抹了很多的粉底。 她紫色的眼影衬出那双水亮的眼睛,那双红唇红得要渗出血来,谭玙璠不由得有些惊讶,她从未见过面前的女郎。 即便这样,玙璠只是静静地坐在画室的椅凳,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了这位不速之客。 站在自己面前的她身着一袭红色的低胸包臀裙,脚上的那双黑色镶着水钻的高跟鞋足足有十公分高,谭玙璠着实很惊讶她怎么可以驾驭这样高的鞋子。 正当谭玙璠愣神的时候,面前妖娆的女郎却开口了,她叉着自己纤细的腰肢,态度很是嚣张,“谭玙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她这样一袭话出口却让小宇宙很是惊讶,玙璠张了张嘴,自然没有把面前漂亮的女郎和那个卑鄙的匿名者联系起来。 “你……你是哪位?”谭玙璠张了张嘴竟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即便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时却着实有了些慌乱,面前女孩的眼睛中带着明显的恨意,那一种感觉让小宇宙着实有了些不安。 “我是哪位……”面前的女郎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竟为谭玙璠嘴里冒出来的愚蠢的问题感到好笑,“谭玙璠,你有没有上过学呀。连我你都不认识,你还想不想混了。” 说着一只手搭在了少女面前的画架上。这样的一切都来得太过于突然了,竟让小宇宙有一种一头雾水的感觉。 但玙璠又岂是好惹的,现在竟有人无缘无故地给她脸色看,玙璠自然也不肯善罢甘休,“你什么意思?”小宇宙脸上有了丝明显的恼火,不耐烦地椅子上站了起来。 要知道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你谁呀这么了不起?”玙璠的脸阴了下去,眼眸中带着明显的轻视。 “我谁?全校有几个人不知道我?”这妖娆的女郎也不是一个善茬,“那好,认识一下吧。我叫晏浅黛,学校广播站的站长。” 说着浅黛的脸高昂着,似乎这样的身份令她感到无比的骄傲,也是,这样一个位置也是她晏浅黛好不容易才竞选上的。不成想,即便她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谭玙璠却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小宇宙的心里倒觉得很滑稽,只是一个广播站的站长而已,又何须给自己摆这么大的架子呢,她谭玙璠也不是吃素的,“你说吧,找我做什么?” 即使晏浅黛打扮得再漂亮,玙璠也不去看她一眼,她打心里看上起这样的女孩,既然她这般狗眼看人低,谭玙璠自然也没有必要尊重她。 “哼。”晏浅黛笑了,她抬了抬自己脚上的高跟鞋,又显得漫不经心的样子,果然不出浅黛的所料,小宇宙是个急性子。 她越是着急,晏浅黛还越是要和她卖卖关子,“那谭玙璠,你猜猜,我今天来找你干什么?”浅黛说着,眉毛一挑,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但谭玙璠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自然经不住这样耐心的挑战,“你有病吧你?”她大声地斥责道,“我今天来是想讨个说法,你凭什么要把我的作品撕了?” 玙璠眼看着急了眼,她着实想吐晏浅黛一口痰,但小宇宙再怎么生气也是有分寸的,她终究没有这样做。 “哟,你看你急的。”见谭玙璠这副焦急的模样,晏浅黛似乎很开心,但这更是让玙璠厌恶。但下一秒,浅黛不笑了,少女脸颊上的表情忽而变得很冷,“我还告诉你,我就要撕你作品了。” 晏浅黛的语气很是僵硬,之后便一字一顿地说道,“谭玙璠,你给我听着,你最好离贺北宸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晏浅黛的话说完了却让谭玙璠好半天缓不过神来,少女的眉头微皱着,眉宇间写满了诧异,“你说什么?”小宇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让我离贺北宸远一点?” 即便她还是一脸的茫然却并没有失去自己思考的能力,“凭什么?”谭玙璠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就像一把尖刀,“你凭什么对我和北宸的关系指手画脚?” 她的问题一针见血,也质问得很在理。这个晏浅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谭玙璠还真是想不明白。 “没凭什么?”晏浅黛一声冷笑,她自然想到了谭玙璠会质问自己,但她自然也不在乎,“就凭我喜欢他。” 很奇怪,当女孩很直白地说出这句话时,她并不觉得脸红,喜欢就是喜欢,似乎没有什么可掩饰的,谭玙璠自然被晏浅黛的这样一番话所僵到了。 她说自己喜欢北宸,玙璠的眼眸显得很焦虑,但转念一想,像贺北宸这样的人,自然不只她谭玙璠一个人会喜欢,这很正常。 即便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但谭玙璠却并不惊慌,相反,她很从容,面颊上的表情也显得很平静。 小宇宙丝毫不避讳地与那双眼睛对视着,即便自己没有晏浅黛漂亮,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卑,“那我要说,我就不呢。” 玙璠的语气很坚定,她原本对北宸也仅仅是一种很朦胧的感觉,现在却因为晏浅黛的加入变得更加露骨了。 “你说什么?”这一次倒轮到晏浅黛惊讶了,她自然没有想到外表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谭玙璠竟也是个狠角色,她不但没有退缩反倒显得如此强硬。 这着实让晏浅黛有些没底,但她又不愿意因此而失了面子,只好撇了撇嘴,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僵,“那你就等着吧,我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的。” 晏浅黛的话音一落,便踩着自己十公分的高跟鞋向画室外面走去,谁知,她太过于心急,快要走到门口时,高跟鞋一歪脚踝不争气的扭了一下,竟引得谭玙璠直笑。 221 迟到 谭惟惟略显落寞地走在繁华的商业街上,脚上的那双缎面高跟鞋似乎已经穿了很长时间了,也有些疲倦。 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轿车,女人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她在等他,只是已经在街口站了许久也没有看见男人的身影。 谭惟惟的脸颊上是一丝明显的不耐烦,徐徐的秋风中,惟惟掏出了米色风衣里的手机,很是熟练地拨响了一通电话。 她的眉头微皱着,像是遇见了什么糟心的事,“喂,你怎么还没到呀?”她的声音很大,引得路人频频围观。这时谭惟惟才忽而想到了什么,微微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我不是给你说了吗?中午两点,幸福路路口,你是干什么吃的?”还没有说上两句话,女人便无休止地抱怨。 此时的她脚上踩着那双高跟鞋让她更加难受了,只感到了双脚的酸疼,因而,她将自己的不满一股子撒在了邓玺铭的身上。 那一头的男人便显得很着急,电话里的语气是显而易见的慌张,“噢,那个,惟惟,我现在在公交车上,你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到……” 邓玺铭越是急于解释,谭玙璠便越是心生反感,因而还没有等他说完,女人便挂断了电话。 实际上,谭惟惟并不再想听邓玺铭解释什么,她今天出来就是逛街的,披在身上的这套米黄色的大衣谭惟惟已经穿得有些时日了。 连大衣的袖口都开了线,惟惟看上去都嫌弃,女人厌恶了这样的生活。她急于改变,似乎她需要做些什么。 阵阵秋风不断地吹拂着谭惟惟的发丝,竟令女人的脸上有了一丝痒痒的感觉,那双略带沮丧的眼眸不断的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又一次次黯淡了下去。 继而,谭惟惟似乎不愿意再等待下去了,女人跺了跺脚,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 可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出现在了谭惟惟的视野里,但却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只见邓玺铭披着一件破旧的夹克,匆匆忙忙地向她走来。 男人的神色显得很慌张,见谭惟惟的脸吊得老长,邓玺铭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走,男人额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淌,看上去极为吃力。 本以为自己这般焦急,谭惟惟就不会和自己计较了,但事实证明,还是邓玺铭太天真了。 男人刚走近她,还没有来得及和谭惟惟攀谈上两句,女人就不耐烦地将脸侧向了一边,看也不看邓玺铭一眼。 这下邓玺铭慌了,匆匆地摇了摇谭惟惟的胳膊,咧了咧嘴,更像是一种讨好,“对不起,惟惟。我有些迟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邓玺铭说着,眼眸中浮现了一丝愧疚,但谭惟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然不会理会邓玺铭这两句简简单单的话。 谭惟惟随即白了邓玺铭一眼,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自己腕上的手表,脸颊上的颜色越发的难看。 见邓玺铭还没再向自己解释什么,惟惟便越发的生气了,“你自己看看表,现在都几点了?”她发出了一声怒吼,这不由得让邓玺铭吓了一跳,同时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男人不知道谭惟惟的脾气什么时候坏到这种程度了,他也拿她无可奈何,毕竟还是自己理亏,所以,不得不低头。 “那个,我不过是迟到了五分钟而已,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男人的语气很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必明说的抱怨。 谭惟惟正在气头上,现在听见邓玺铭的这般辩解就更加的生气了,“你什么意思呀?我让你几点钟到?你知道我站在这等你多久了吗?” 谭惟惟自然不是个好脾气,这要是在平时邓玺铭或许还会惯着她,但今天他却不想,看见女人那擦满了胭脂的脸他便心生反感。 “你不是让我两点钟到吗?”邓玺铭不客气地反驳道,男人撇了撇嘴,自然对谭惟惟非常不满,“现在也才两点刚过五分而已。” 邓玺铭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的心情更平静一些,“我不过是迟到了五分钟而已,五分钟,你等我五分钟难道不可以吗?”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一些气急败坏。 这倒噎得谭惟惟一时间没有话说,她张了张嘴,脸颊上没有了什么血色,“我等你五分钟。””谭惟惟的眉皱在了一起,似乎不敢相信邓玺铭会这样对自己说话。 “你知道现在的天气有多冷吗?我站在这里身体都在颤抖。”她没好气地抱怨道,面前的男人看上去实在是太陌生了,谭惟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邓玺铭对自己的态度竟变得这样冷漠。 “行,我错了行了吧。”邓玺铭一向不擅长言辞,此时和谭惟惟吵架更是令她感到力不从心,不得以,男人只得暂时地低头。 “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公交车有时会晚点的。再说了,中午这个时间段正赶上学生上学,人本来就多。” 即便和谭惟惟的争吵,男人一直处于下风,但他又是这般不甘心。 不成想,这样的喃喃细语倒让谭惟妙惟惟彻底的爆发了,“邓玺铭,你迟到,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女人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坐公交会误点,那你就不会搭的来吗?你蠢吗?”她略显无礼指责道。 邓玺铭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男人对于谭惟惟的这样一副态度显得十分厌恶。 “我为什么要搭的,你明明知道我们大学的门口是有公交站的,相比较起来,是不是坐公交车要划算许多,我仅仅是晚了一些而已,又没有让你等多长时间。” 男人的浓眉皱了起来,他发觉现在的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面前的女人在想些什么了。 “坐公交?”谭惟惟看见邓玺铭的这副模样竟然冷笑了一声,“我说搭的能花你几个钱呀?你看看你那副穷酸相。” 谭惟惟看不惯邓玺铭的小家子气,便忍不住地嘲讽他,在谭惟惟的眼里,他邓玺铭着实降低了几个档次。 “我穷酸?”男人的脸色忽而变得很难看,他还从未听见谁这么说过自己。 竟然说他穷酸,他邓玺铭可是不缺钱,因而对于忽而从谭惟惟的嘴里所冒出的字眼感到很诧异,男人的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似乎要将她看穿。 但谭惟惟却丝毫不在意邓玺铭这般不友善的神情,反倒在不断地刺激他,“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为了省那两个钱,你不是穷酸是什么?” 她的语气越发的趾高气昂,着实让邓玺铭听不下去了,“惟惟,麻烦你说话之前先用大脑思考一下好不好。” 邓玺铭顿了顿嗓子,脸色憋得通红,“我坐公交车,这也算不上穷酸吧,更确切的说,这应该是一种节约,难道不对吗?” 但谭惟惟自然不这么认为,邓玺铭这所有的借口在女人的眼里也不过是掩饰而已,但这样的掩饰又着实有些可笑,从本质上来说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就是吝啬而已。 “我怎么就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了。”谭惟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这般揪着邓玺铭的小辫不放。 “你宁愿让我站在这里挨冻,也不愿意花几块钱搭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她的声音越发的大,眼眸也微微有些泛红了。 邓玺铭着实不愿再这么和谭惟惟纠缠下去,但又赌着一口气不愿意去安慰她,便自顾自地往前走,对于女人的喊叫爱搭不理。 这一下可是惹毛了谭惟惟,无论如何,她也不情愿在这样简简单单的小事上看邓玺铭的脸色。 “你给我站住。”谭惟惟又叫了男人一声,随即眼眸中的泪直往下涌,又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邓玺铭,你今天太过分了,我让你陪我逛街,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这样说着,女人的声音哽咽了,让邓玺铭不由得有些心软。男人默默地转过身来,又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他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等着她。 “走吧。”见女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邓玺铭又淡淡地说了一句,男人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像是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 “你说吧,今天逛街想买点什么?”他似乎不要太了解谭惟惟的性子,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哟,你刚才不还对我恶言恶语的吗?怎么,现在又变脸了?”谭惟惟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诡异,邓玺铭给她搭了一个台阶,面前的女人却摆起了架子,着实令人厌恶。 男人却没有当场翻脸,而是耐着自己的性子,这么点小事,他也不愿意和谭惟惟计较。 “说吧,想去哪儿?”邓玺铭完全没有搭理她的话,而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他脸颊上的表情却极度冷漠,就像是在询问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而谭惟惟丝毫不在意邓玺铭的感受,女人倒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那先陪我去看看大衣吧。”谭惟惟说着嘴角还不经意地浮现了一丝笑容。 222 逛街 邓玺铭不免有些怏怏不乐,男人现在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拘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刚才和谭惟惟吵过架后,他就不愿再与她亲近,因而主动与女人保持着距离。 但谭惟惟呢却不以为然,她竟一点也看不出邓玺铭对他的嫌弃,一个劲儿地往男人跟前凑。 此时的闲逛变得索然无味,原本想要轻轻松松地度过一个周六的邓玺铭,此时却感到了浑身的不自在。 而此刻走在他身旁的谭惟惟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女人的眸光还不断地落在橱窗的那些大衣上,时而会放得明亮一些,似乎在找寻什么。 而邓玺铭呢,他便只顾着自己往前走,自然没有留意到谭惟惟那痴迷的眼光,此时男人的大脑还很混乱,时不时地还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殊如下一秒就从这个世界逃脱之类的。 邓玺铭的眸光很呆滞,事实上,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就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一片死海之中。 “喂。”谭惟惟的一句话打断了邓玺铭的思路,又把他揪回了现实,男人很明显的愣了一下,脸颊上的表情又变得很自然, “怎么了?”他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谭惟惟,态度略微显得有些不耐烦,那张脸拉得很长,似乎女人欠了他几吊钱似的。 “走吧,陪我进去看看。”只见谭惟惟在一家女装店门口停住了脚,她的那双眼眸中充满了期待,见邓玺铭站在那里无动于衷,谭惟惟竟然有一种想撒娇的样子。 “哎呀,走嘛,陪我进去看看呗,说不定还能挑到合适的呢。”惟惟说着,那双眼眸中竟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丝光亮。当真是喜欢衣服的女人,遇到一家看上眼的服装店便像个孩子一样可爱。 邓玺铭自然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陪着她进去,即便他自己再不乐意,却也不好直接拒绝她,便很是顺从地跟着她踏进了店门,但一进去男人就后悔了。 因为这是一家很大的服装店,衣架上的衣服看着不免让人产生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这让几乎不去服装店的邓玺铭有了一种头晕眼花的感觉。 男人忽而打起了退堂鼓,虽然感觉自己很没有面子,但还是将心里的想法吐露了出来,“那个,惟惟,我们走吧,换一家店逛逛。” 男人的话非常不合逻辑,但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而谭惟惟呢,她自然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邓玺铭现在的状态也着实让他觉得好笑。 “这都进来了,还走什走呀,我还没逛呢。”她很是随意地甩出了一句,那双眼睛却在面前的大衣上来回地扫视。 邓玺铭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感到自己今天就不该答应谭惟惟到商业区来逛街,现在倒好,自己被晾在了一边,倒像个局外人。 服装店的小姐很是殷情,她们一如往常的脸上带着微笑,与其说是礼貌,倒不如说这更像是她们的一种习惯。 看见妆容精致的顾客走了进来,她们便更是如此,慌忙赔着笑脸走上前去,“小姐,您需要点什么?”服务员的态度很是友好,但不知为何这些话语在谭惟惟看来还是冷漠的。 “嗯。”女人环视着周围的衣架,“我想选一套大衣,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我适合的款式?” 谭惟惟的脸一扬,看上去很是得意,她原本也是普通无奇的,但此时此刻站在服务员小姐面前却显得很是高贵。 面前装着工作服的女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谭惟惟的仪表,这个女人的身材还算不错,腰肢较为纤细,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一种高挑的感觉,“嗯,小姐,不如您看看这一件。” 服务员说着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了一件长款的黑色风衣,继而将手中的衣服递到了谭惟惟的面前,“这是我们店里新到的款式,您看看,您喜不喜欢?” 谭惟惟接过了服务员手中的黑色风衣,颇为仔细地打量着,这的确是一件很上档次的衣服,袖口和衣领的做工都极为精致。 女人那双纤细的手不由得在上面摩挲着,这当真是好料子,她的脸颊有一丝明显的笑意,显得很是满足的样子,“看上去不错,我试试吧。”她说着又礼貌性地朝服务员笑了笑。 “好的,您这边请。”服务员小姐说着便引着谭惟惟向试衣间走去。 女人踩着脚上那双泛旧的高跟鞋步速却很快,她急不可耐地想要看见这件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似乎,有了一些按捺不住的样子。 原本站在一旁的邓玺铭却自然而然地停住了脚,他向来对买衣服这样的事情都不感兴趣,更何况这还是女装店。 他一个大老爷们站在这里更是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邓玺铭难免有些无聊,他便在皮沙发前坐了下来。 一边的服务员小姐自然也愣在了那里,换衣间的门被关上了,邓玺铭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终于能休息一会儿了。 虽然心里还是那么疲倦,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倒玩起了手机,他颇为无聊地刷起了网页,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谭惟惟已经从换衣间走了出来,身上的那件黑色风衣看上去干脆利落,她那略卷的头发自然地搭垂在肩头。 方才站在一边的服务员慌忙迎了上去,“小姐,您穿这件风衣真的很漂亮,整个人看上去都非常有气质。”她的嘴很甜,自然也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是吗?”不管身旁的服务员出于真心还是其他的什么目的,这样的赞美还是会让人心生愉悦的。 谭惟惟站在试衣镜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自己,那翻折的衣领衬出了她细长的脖颈,竟有种天鹅般的美感,一下子让女人找到了像女王一般的高贵。 “就是这件,我要了。”谭惟惟不假思索地很轻松地吐出这样一句话,但下一秒,她便感到自己肠子都悔青了。 只见服务员仍是笑脸相迎,但从那张嘴里所说出的话竟让谭惟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小姐,这件风衣2680元,给您便宜一些,就收您2600吧。”服务员小姐的吐辞很是清楚,但谭惟惟却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女人的眸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谭惟惟没有想到看上去这么普通的大衣竟然卖的这么贵,脸上忽而感到一些烧灼。 她抿了抿唇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因为她着实不愿意表现出自己的尴尬,“嗯,还可以再打个折吗?”谭惟惟说这话的时候,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服务员小姐方才还是满脸堆笑的,现在却收敛了一些自己的笑容,语气显得很坚定,“小姐,我们这已经是低价了,真的不可以再便宜了。” 服务员说着,从头到脚地打量起谭惟惟,从她的讨价还价便可以看出,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贵。 不知为何,服务员小姐也忽而失去了耐心,见谭惟惟这般左右为难的样子,倒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和她纠缠下去。 继而言语变得直率了起来,“如果您觉得这个价钱您接受不了的话,那您就脱下来吧,我们店里一向是没有减价的习惯的。” 服务员小姐的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人她,那种不耐烦的态度巴不得把那件黑色的风衣从谭惟惟的身上扒下来。 那谭惟惟也是个要面子的人,现在穿在身上的衣服让她脱下来,她哪里肯,谭惟惟的脸颊涨得通红,却没有说话。 她自然知道自己是买不起这样上千的风衣的,但当女人的眸光落在皮椅上的男人身上时,忽而有了些主意。 “咳咳。”谭惟惟故意清了清嗓子,想要引起邓玺铭的注意。果然不出女人的意料,方才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玩手机的男人,此时却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邓玺铭与她对视着,但那张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邓玺铭已经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产生了一种反感,而这些,和她现在穿什么却没有任何关系。 但谭惟惟却是这般不自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着邓玺铭的耐心,谭惟惟不失尴尬地笑了笑,“玺铭,你看我穿这件风衣好不好看?” 女人的眸光中带着一种期待,同时也掺杂着一丝心虚,不知为何,看见邓玺铭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她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慌。 “嗯,好看。”邓玺铭很敷衍地说道,站在自己面的谭惟惟的确很精致,但他却没有什么想要赞美她的话,随即将头低了下去,又开始玩起自己的手机。 但下一秒,从女人嘴里所冒出来的话让邓玺铭差点把手机摔地板上,谭惟惟的语气变得娇羞了起来,这是她一惯的作风,那张小嘴嘟了起来,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 “那,那你能不能把你的银行卡借我用一下,我没带足够的钱?”此话一出,谭惟惟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起邓玺铭的面部表情,男人的眉毛一下皱了起来,他自然没有想到谭惟惟会和自己玩这套,此时的邓玺铭更是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先生,您看小姐穿上这件风衣也很合适,不如您就……”再加上服务员小姐在一旁的叫嚣,邓玺铭感觉自己像是被逼到了墙角。 男人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掏出了自己的钱包,他从里面掏出了自己的银行卡,递给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谭惟惟,“给你。”但那双眼眸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冰冷。 223 拒绝 “北宸,北宸。”午休时分,少年正在做自己的功课,忽而听见了两句细微的呼唤。 他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笔,缓缓地抬起头来,却见晏浅黛迈着小碎步向自己走来,他看见她那张擦满粉底的脸就没有什么好心情,随即北宸的头又低了下去。 “北宸。”晏浅黛却一点也不知趣,仍继续往前走,索性站在了少年的课桌旁,“我和你说话,你怎么都不理我呀。” 晏浅黛嘟着她那张小嘴,又像是在抱怨着什么,“真是的,你就知道做自己的功课。”她丝毫没有逻辑的站在那里抱怨,随即在北宸的书桌对面坐了下来。 “喂,我说,你天天就知道学习,你累不累呀?”见贺北宸没有搭理她,晏浅黛便开始没话找话说。 这样的问题让北宸心生厌烦,心说自己学不学习和你有什么关系呀。因而少年仍是吊着张脸,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但晏浅黛却颇为不甘心,今天为了来见北宸,女孩子还特意的打扮了一番,不成想,贺北宸竟不愿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但她又是这么的不死心,几乎是没话找话说,“我觉得吧,你现在学习真的太拼了,其实你也不用这样的,你该好好调整一下才是。”她这样的一席话说完,让北宸实在按捺不住了。 男孩原本想要当她不存在,但现在看来根本就不可能,他停下了手中的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的那双眼睛虽然漂亮,但看上去却极为冰冷,”如果你没有事情的话,那就请你离开。” 贺北宸的语气很坚硬,丝毫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这着实让晏浅黛感到心烦。 少年的那双眼睛像一把利刃一般向晏浅黛直刺了过去,女孩子忽而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浅黛抿了抿唇,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那,那……”说到这里,晏浅黛又略带些伤感地撇了撇嘴,“我只是……”少女说着还不时的在自己的衣兜里摸索着什么,不多时,她掏出了两张电影票。 “那个,周六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晏浅黛的声音很低,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她还从未主动邀请过哪个男孩子,因而现在也只是第一次,她的脸颊有些泛红了,少女的头低垂了,没有去看贺北宸的眼睛。 而贺北宸呢,他也显得很诧异,似乎根本没有想到晏浅黛会给自己送电影票。 再者,对于他贺北宸来说,电影院这样的地方也不是他可以去的。他倒是想要出去放松一下,奈何母亲对于他的管教过于严厉。 以至于贺北宸长这么大也没有去过几次电影院,但不知口为何,即便他再想看,嘴里却不由得说着拒绝的话。 少年的那张脸颊看上去仍是那么严肃,他仅仅是望了一眼面前的放在面前的电影票,便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即便是和晏浅黛说话的间隙,也没有见他将手中的水性笔放下来,这未免让晏浅黛有些失望了。 “不用了,我这周六还有功课要完成。”男孩回复的这么决绝,丝毫不给浅黛留面子。 贺北宸若是说两句好话,委婉地拒绝自己倒也好,但他完全没有向自己解释什么,倒显得干脆利落,晏浅黛抿了抿唇,她感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卑贱。 “那……”尽管贺北宸的话都说的这么明确了,浅黛还是略显不甘心,她的那双水眸直勾勾地盯着少年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那这样吧。” 她的脸颊涨得通红,似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模样,“我,我电影票改签一下总行了吧。”晏浅黛的声音很低,女孩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忐忑。 “你说你周六要做功课,那我们周天,周天下午去电影院行不行?”她的那双眼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那只纤细的手开始不安分的摇着北宸的胳膊,看上去卑微到了极点。 但贺北宸又是怎样一个倔脾气,更何况,这个时候的他还不会去维护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心,他不想做的事情,他大可直率的说出来,也自然没有必要掩饰什么。 “不用了。”贺北宸想都没想的就挣开了晏浅黛的手,他向来反感这样冲自己撒娇的女孩子,“我真的没有时间,你自己去看一下就好了。”他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以至于晏浅黛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浅黛的心一下沉入了大海,她的心情一下跌入了低谷,再看看贺北宸,他却像没事的一样,继续埋头写着自己的题。 而她晏浅黛倒像一个局外人,怎样也走不到贺北宸的世界里,少年对于自己的这般冷漠更让她像被针扎了一般难受。 女孩子坐在他的面前不停地叹气,这不由得让贺北宸感到心烦,他一抬眼,看见晏浅黛还坐在那里,少年的眉在不经意间皱了起来。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就请你离开吧,还有很多任务等着我去完成。” 贺北宸就是贺北宸,他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面对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大部分人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而北宸却不然,他对于晏浅黛没有任何的好感可言。 更何况自己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他不明白晏浅黛为何还要像这般死缠烂打,着实令他反感。 他本以为听到自己这般冷漠的态度,女孩该主动离开才是。不成想,晏浅黛不但没有选择离开,她反倒出乎了北宸意料的激动。 “北宸,你什么意思呀?”女孩的眼眶开始微微泛红,她似乎不能接受贺北宸敷衍自己的理由。 晏浅黛从对面的座椅上站了起来,她在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女孩子的嘴唇微微地抖动着,那副模样看上去很让人心疼,但显然,贺北宸并不这么认为。 “你的眼里除了学业还有什么,不就是看电影吗?两个小时而已,能耽误你多长时间?”浅黛的声音哽咽,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此时却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但贺北宸却全然体会不到晏浅黛对自己的那种好感,少年反倒窝了一肚子的气,似乎找不到地方发泄,面前这丫头当真是无理取闹。 贺北宸本就讨厌别人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现在更是如此。实际上,他很心烦,放在面前的数学题已然消耗了他太多的脑力。 很多时候,他都被这繁重的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来,又哪里有心情去照顾晏浅黛的情绪。男孩的声音在不经意间提高了几个分贝,现在的贺北宸就好似一头发怒的小兽。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请你离开。”他一如既往的冷漠,甚至都没有抬起头来看晏浅黛一眼。 但这样的理由在她晏浅黛的眼里就只是个借口,她不喜欢听贺北宸说他自己没时间,因为似乎这只是他敷衍自己的一个托辞,女孩子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她的眸光有一些呆滞,又像是在想些什么,便越发的气不过了,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话竟出乎贺北宸的意料。 “你没时间,你真是日理万机呀。”晏浅黛冷笑了一声,继而从那张红唇中所倾吐出来的话变得越发的没有分寸。 “你都没有时间去看电影,那你为什么有时间陪谭玙璠去画室?”晏浅黛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异常的尖利。 贺北宸手中的水性笔忽而停了下来,他明显的愣了一下,那张脸整个阴了下去,继而抬了抬自己的眉毛,没有任何温度可言的与晏浅黛对视。 “我陪她和画室又怎么了?我做什么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事情?” 男孩一脸的诧异,他的寒目中溢满了不屑,很显然,他并没有捕捉到晏浅黛那般细腻的心思。 “你……”晏浅黛自然没有想到自己喜欢的男孩会像现在这般质问自己,对于一直娇生惯养的她来说,她更是觉得自己已经把心意表现的很明显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贺北宸就是听不明白,现在一提到小宇宙更是让她觉得火冒三丈。 “贺北宸,你告诉我,谭玙璠有什么好的,她哪里比我强了,你这么喜欢她?”晏浅黛的声音沙哑声,她对于面前的少年更是失望透顶。 “啊,你告诉我。”见北宸没有搭理自己,浅黛便对他大吼大叫,没有任何的规矩可言。 “她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学习还这么差,你到底看上她哪点了?”少女的声音越飙越高,几尽声嘶力竭。 贺北宸赌气地撂下了笔,他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简单是疯了,她真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自己的极限,现在竟拿玙璠来做比较,当真是可笑至极。 “你闭嘴,这件事情和玙璠有什么关系呀。”原本朦朦胧胧的一层窗户纸现在却被晏浅黛这么轻易的捅破了,这让贺北宸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但少年的辩解又太过牵强,因而显得很心虚。 “哼。”晏浅黛冷笑了一声,她的声音很冷也显得很激动,“贺北宸,我说中你了对不对?你敢说你不喜欢她吗?你敢吗?” 北宸迟迟没有吭声,而晏浅黛也不愿再和他僵持下去,“电影票我放这儿了,你去不去自己看着办吧。” 晏浅黛话音一落便转身离开了,贺北宸本想安下心来做题,却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224 食堂 “北宸,北宸。”晏桉端着餐盘向食堂靠窗的座位走去,看着椅凳上的少年不由得叫了一声。 只见他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手中的筷子不时地在面前的餐盘中夹着,那张侧脸上的神情却看着很从容,像是没有听见自己的叫喊声。 “贺北宸。”胖桉叫了一声,随即朝少年走了过去,他把手中的餐盘放在了饭桌上,“你怎么了?看上去闷闷不乐的?”男孩刚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胖桉的那双大眼睛却集中在了北宸的身上。而贺北宸却漫不经心地夹着自己碟中的菜,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不免让胖桉有些生气,但同时也让他更加的好奇,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北宸。怎么了?今天又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胖桉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不由得让贺北宸感到厌烦,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阴沉着脸。 晏桉很少见贺北宸这样一副状态,因而不免有些惊讶,“北宸,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出来听听。”他很认真地望着他,那张紧抿的唇在此时张了张。 下一秒,贺北宸坦然地放下了筷子,嘴中的语气却异常的严肃,“晏桉,麻烦你和你妹妹说一下,让她不要再打扰我了。”胖桉的眼神原本很柔和,在此时却变得冷峻了起来。 “北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胖桉的眉抬了抬,有种难以说出的纳闷,“什么叫让她不要再打扰你了?” 他的嘴一撇,那张胖脸上是少见的怨气,“浅黛又做什么了?这么不招你待见?”他的声音大了起来,倒让贺北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但少年的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胖桉,良久之后,北宸从自己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周六下午的电影票。 “给你吧,我想我不需要。”胖桉的情绪原本还很平静,而此时男孩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了,他看了看那张被贺北宸撂在了桌上的电影票,忽而将它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电影票?”晏桉冷笑了一声,从小到大什么事都好说,只是,就不能看见晏浅黛受欺负,“贺北宸,你不要太过分了。” 胖桉的声音不由得高了八个分贝,他的那双眼睛似乎冒出了怒火。 贺北宸怎么也没有想到胖桉会这样对自己说话,至今为止,他还从未见过北宸这般失态过,少年的嘴唇不由得抖动了两下,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对,我承认,你是很优秀。”两秒之后,晏桉的情绪似乎也平静了一些,“但浅黛也不差呀。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击她的自尊心?” 胖桉无法自控的生起气来,不免有一些咬牙切齿,这自然是贺北宸之前所没有意料到的。 少年抿了抿嘴,不免有一些尴尬,“不是,你听我说……”男孩的面部表情变得很激动,他像是有什么话急于说出口。 “我真的没有要打击她的意思,我……”北宸的话还没有说完,继而又被晏桉所打断了,“那你是什么意思?北宸你不用解释了。” 胖桉咽了咽自己的嗓子,却又显得很伤感,“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妹妹,但是……”胖桉说到这里将他的胖脸侧向了一边,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但是我想说的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哪怕……” 男孩说着眸光随即黯淡了下去,“哪怕你委婉地回绝她一下也是好的。”桉子点了点头,像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这张电影票……”桉子说着又不免将它往贺北宸的面前推了推,“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去的……”与其说是劝说,倒不如说这更像是一种哀求。 似乎,他在为自己的妹妹奢求贺北宸的一份好感,而这样一份类似于喜爱的感情,自然是晏桉所不能给予的。 即便男孩的那双眼眸中溢满了期待,但贺北宸就是贺北宸,他有自己的底线,在这样的事情上他更会坚持自己的底线。 “不用了。”男孩想都没想地回绝道,他的那双眼睛像把尖刀似的冲晏桉直刺了过来,这顿饭吃的有些索然无味了。 贺北宸乱弄地扒拉了两下也不断再吃下去,“走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从椅凳上站起来,没有再看晏桉一眼,便准备离开。不成想却又被胖桉叫住了,“北宸。” 少年听见了晏桉的叫喊,继而转过身来,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冷漠。 “你不用这样,你如果对她没有好感的话,我也不想强求你什么。”此时的胖桉似乎也释然了,没有了方才的激动,他的眼眸中更多了几分平静。 他又张了张嘴,似乎有许多的话想要向贺北宸说,但最终又沉默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少年的脸颊上是一种说不出的木讷,他转过身,端着餐盘离开了。此时便只剩下了晏桉一个人还在饭桌上吃饭,盘子中的肉片在这个时候也不剩几片了。 胖桉却也没有了什么食欲,正准备离开时却被一句清脆的女声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谭玙璠端着饭向他走来,“咦,桉子,这么巧,你也来食堂吃饭呀?”不得不说谭玙璠的声音具有很强的吸引力。 原本打算离开的胖桉此时却不由得停住了脚,“嗯。”男孩有些心不在焉地夹起面前的土豆丝放到嘴里。 “你怎么了?今天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开心。”玙璠倒也细心,她立马察觉到了晏桉今天的异样,因而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而胖桉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肯说的。 倒是谭玙璠的好奇心重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女孩的睫毛上下翻动着,开始细心打量起他来。 可能是不明情理的缘故,谭玙璠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桉子,我说,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她的声音很低,却透露出了不必明说的笑意,女孩的面颊微微泛红,貌似在很认真的调侃胖桉。 而桉子现在满脑子都是晏浅黛,自然没有把谭玙璠放在眼里,“噢,没什么。”因为浅黛的事,他现在对于谭玙璠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 小宇宙虽然感觉到了什么,但也不好胡乱猜想,因而索性埋头吃起自己的饭来。谭玙璠很是随意地扒了几口米。 她不由得打开了手中的那封信纸,痴痴地笑了起来。她的面颊是红润的,不经意间便流露出了清脆的笑声。 胖桉却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少年的眉头微皱着,他心中的苦水不断地向外涌,却又无处倾诉。 这时小宇宙的笑声便显得异常的刺耳,胖桉的眸光不由得望向了她,却见玙璠看着饭桌上的信纸痴痴地笑着,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胖桉又清了清嗓子,但小宇宙仍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模样。这一次,晏桉的性子并不打算由着谭玙璠再像这般傻笑下去了。 “你在看什么呀?笑得这么开心。”桉子不由得问了一句,小宇宙立刻有了一种戒备的心理,慌忙捂住了放在自己面前的信纸。 “给我看看吗,别这么小气。”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饭桌上的信纸便被桉子抢了去。白纸上这般清秀的字体一看就出自北宸之手,少年不由得一行行地读了下去: “我爱你,不光因为你的样子,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我爱你,不光因为你为我而做的事,还因为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我爱你,因为你能唤出我最真的那部分,我心里最美丽的地方被你的光芒照得通亮。 想你的时候,如果你不知道,我会感到孤单。想你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你,我内心已经有了慰藉。想你的时候,如果你也在想我,我就会感觉甜蜜。 我渴望能见你一面,但请你记得,我不会开口要求要见你。这不是因为骄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 遇见你,拉着你的手,无论是在哪里,我都感觉像是朝天堂奔跑,你相信么?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场景,那时的我并没想到现在你对我是那么重要。 你闻到我的气息,我听到你的叫声。你知道我在流泪,我心疼你的焦急。我们如此贴近又如此遥远。 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吧,难过了喊我一起出去陪你疯吧,伤心了找我诉苦吧,害怕了没事我在呢,被抛弃嫌弃了想一想有个人一直在你身后陪着你呢。 每晚睡前听你说晚安,是属于我的,最简单而持久的幸福。喜欢你的笑容,喜欢静静的看著你,我的忧愁像云般下子就飞去了。多彩的风信子,晃动着我的初恋。 你晶亮的眼睛,引燃了我青春的热情。想你是我每天不用在想的事情,任时间冲刷,你已经留在我心里。 花儿虽多,却没有重复的朵,但愿你是我生生世世早已注定的。喜欢你的人很多,不缺我一个,但我爱的人很少,只有你一个。 玙璠,人海中,认定了你,这便是我的执着。你看,这么多人,这么大的世界,我遇到了你,你也遇到了我,真好……” 225 徒劳 星期六的电影院挤满了人,晏浅黛站在电影院的门口,眼神不由得有一些呆滞,少女的步伐变得异常的缓慢,犹豫了片刻之后,她还是决定进去。 今天的她打扮得很漂亮,天蓝色的牛仔裙下是一双女式的长靴,纤细的脖颈上还吊着一只麋鹿的项链。 女孩子有些轻巧地走到影院的座位上,她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十分钟电影就该开始了,只是不知为何她也没有见到贺北宸的身影。 晏浅黛开始不停地环视四周,少女的那双似水的眸在此时变得有些不安了,他可能来吗? 晏浅黛感觉自己的心在胸腔里跳动得很快,她似乎从未像现在这般忐忑不安过,电影院的人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他们在影院的过道来回的窜动着,而晏浅黛心中的不安感便越发的强烈了,“怎么还没来?”女孩坐在那里抑制不住地喃喃自语。 她眼中的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少年,她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类似于这般的情愫。 只是,贺北宸似乎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以至于,她显得很卑微,似乎,在岂求他给予自己这样一份情感,这种感觉很怪,但也很现实。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眼间五分钟过去了,但仍是晏浅黛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每一次当别人经过她身旁的座位时,她的眸光都会变得亮堂一些。 而在那之后,便会立刻黯淡下去,这样反反复复多次后,晏浅黛的心里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厌烦。 其实晏浅黛已经意识到贺北宸今天不会来了,可是不知为何,她还是愿意像现在这般等下去,这也算是给自己心里留下一个美好的念想吧。 但晏浅黛越是这么想,心中的不安感也越发的大。当浅黛头顶的灯光都熄灭的时候,她知道贺北宸一定不会来了。 一向准时的他是断不会误了时间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并没有要来陪自己的想法。 电影的序幕正在徐徐的拉开,这是一部美国的爱情片,但很显然,晏浅黛对本是精彩的剧情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期待可言。 此时坐在座位上的浅黛有一些坐卧不安了,更确切的说是如坐针毡。 但她不知道的是,晏桉正站在电影院的门口,男孩的手中拿着那张被贺北宸拒绝了的电影院,胖桉的下唇咬得很紧,他来了,但却迟还不肯进去。 电影已经开始了,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浅黛交代,真的要这样做吗?他真的很害怕她会伤心。 但再转念一想,再这样拖欠下去也不是个事,贺北宸不肯来,浅黛自然也可以感知到。只是他的妹妹这般不死心。 即便现在,他还是对北宸抱有种种幻想,这让胖桉不由得感到心疼。 浅黛实在是太傻了,像爱情这样的事情又岂是可以强求的。更何况,贺北宸又是什么样的人物,他那般的心高气傲,又岂是他的妹妹可以驾驭的。 想到这里,胖桉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看了看仍握在自己手中的电影票,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既然北宸的态度已经像这般坚决了,那他还是进去吧,不然,岂不是浪费了这样一张电影票。桉子向前迈了一步,但步伐却显得很沉重。 少年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现在,他也无法理出个所以然来,因而当他慢悠悠地走到晏浅黛的身边时,他停住了脚,那双眼睛便落在了妹妹的那张略显疲倦的脸颊上。 而晏浅黛自然也意识到了一个人站在了北宸的座位前。那一瞬间,晏浅黛真的非常的开心,她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句胡话,“北宸,你来了。” 但她发觉面前的那个身影对贺北宸大了一圈,男孩的面颊很是红润,那双眼睛很大却在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站在这里的少年显然不是北宸,他……他分明是哥哥。 下一秒,浅黛的泪从眼眶中淌了出来,但坐在晏桉的面前他又觉得很丢脸,便极力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胖桉并没有直接坐下,只是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妹妹,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不来了,所以……” 桉子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但这一切在晏浅黛的心里已经过于明了了,这个时候,她再也抑制不住了。那细嫩的大手捂在了那张红唇上,眼眸中的泪水大滴大滴的住下掉。 “哥,你不用说了。”晏浅黛在努力地保持镇静,但桉子仍然可以听出妹妹的声音在颤抖,下一秒,浅黛的反应出乎了胖桉的意料。只见她站了起来向电影院的门口冲去,黑暗中,少女跑的很快。 “小黛。”晏桉大叫了一声,随即不见妹妹的身影,便向电影院的门口冲去。一路上,晏桉不知道撞了几个人,但他此时却顾及不了这些了。 “对不起,麻烦让一下。”他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几乎是横冲直撞地出了电影院的门。桉子本就胖,此时跑了几步,更是喘起了粗气。 “小黛。”迎着这座城市的晚灯,胖桉一眼便看见了妹妹瘦弱的身影,因而不由得大喊了一声。 晏浅黛似乎听见了,她微微停下了脚步,但也仅仅是迟疑了一秒钟,继而又向前面的路口跑去。 “浅黛。”晏桉慌慌忙忙地往前去,即便男孩的奔跑能力一向不是很好,此时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迈出了最大的步子。 而晏浅黛呢,跑着跑着也没有了什么力气,少女的动作渐渐变得迟缓了下来,渐渐的,浅黛也跑不动了,索性停下了脚。 胖桉此时也开始了气喘吁吁,但现在显然是一个好机会。因而晏桉顾不得休息,只是一鼓作气地往前跑去,眼见还差几步便可以追上他了。 桉子不自控地加快了速度,“小黛。”少年边说边喘,嘴里的话更显得含糊不清。 “小黛。”男孩说着拉起了妹妹的手腕,“贺北宸真的对你没有什么好感,你不要再强求了好吗?”桉了话很是轻柔,但却无疑于在晏浅黛的伤口上撒盐。这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又让女孩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断的往下掉。 晏浅黛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她也只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有说。 昏黄的路灯下,胖桉望着浅黛那张水汪汪的眼睛,女孩偏爱淡紫色的眼影,但由于她手掌的不断的擦抹。 此时浅黛的下眼睑也沾上了眼影,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厚重的黑眼圈。脸上涂抹的粉底也花了,看上去非常令他心疼。 胖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因而只能不断地劝慰她,“浅黛,你真用不着这样。”晏桉看着晏浅黛那副狼狈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优秀的男孩多的是,真的,不缺他贺北宸一个。”他的眼眸中透露出了一种不言而喻的温暖。 但晏浅黛的心里现在满满的都是少年那张清秀的脸,她又哪里能听得进去哥哥的劝告,“可是,我只喜欢贺北宸,我只喜欢他。”少女的声音是嘶哑的,还在不住地颤抖。浅黛似乎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你知道吗,哥。贺北宸真的是我见过的在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人。” 晏浅黛说着仍在不断地抽噎,她感觉自己的头始泛疼,这样一种痛苦让她越发的没有力气。 “浅黛,你不要再傻了。”胖桉不失心疼地埋怨道,“他真的不喜欢你,你对他的这份热情,只能换来他的冷漠,何苦呢,小黛?”男孩颇为沮丧地望了望秋末的夜空,眸光的神情有一些失神。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了,你这样做真的只是徒劳而已。”胖桉很少说这么丧气的话,但现在看见妹妹这般颓废,少年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不。”晏浅黛此时的心情已经跌入了低谷,寒风徐徐地吹来,令她不由得开始了胡言乱语。 “我觉得,北宸有一天会喜欢我的。只是,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感受到我的心意而已。”浅黛仍在哽咽,但她伤感的语气中却总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幻想。 这让胖桉很是心疼,但却不知道该怎样劝说她才好,“那,如果他还是不喜欢你呢?”良久之后,桉子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吐出了这样一句。 他很想知道妹妹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这个学校里的女孩喜欢贺北宸的不在少数,但只是除了小宇宙之外,贺北宸没有一个可以看上眼的。 晏浅黛的神情很是凝重,她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半晌之后,浅黛也想是找到了心中的答案。 “不,我会让她喜欢上我的。”浅黛的眼眸中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执着,“我一定会的。” 她停顿了两秒之后,又说了两句出乎胖桉意料的话,“如果,他还对我没有好感,我就会一直坚持下去。坚持下去,直到他喜欢我为止。” 226 出院 磊叔躺在病床上,他已经就这样卧着很多天了,男人的表情很痛苦,他的眉都皱在了一起,看上去很是虚弱。 贺北凡已经走到了病房的门口,却听见了房间里郭磊的叫声。这几日都是这样,少年也早就习惯了,他默默地推开了门,见磊叔疼得在床上打滚。 “爸,您还好吗?”北凡说着眼眸里不由得浸满了泪水。但郭磊又是什么样的性格,他的倔强很是令北凡。即便现在男人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他还是用力地撇了撇头。 “爸,我给您削个苹果吃吧。”贺北凡说着便从塑料袋里将苹果掏了出来,男孩起身,正准备向水房走去,又忽而被郭磊叫住了,“北凡,北凡,你别去了,你坐这。” 磊叔的声音听上去很吃力,令北凡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少年知道,他不可以哭,尤其在现在郭磊这么痛苦的时候,他更不应该掉眼泪。 但为何,北凡又显得这般脆弱,郭磊这样的表情,忽而让北凡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少年站在了原地愣了一下。 但下一秒,他又朝郭磊走了过去,“爸。”他喊了一句,继而来到了病床边上,但还没有等他坐等,男孩略显稚嫩的手便被郭磊握在了手心里。 “凡,你最近忙吗?”这原本是一句普普通通的问话,现在被磊叔问起来竟显得意味深长,男人的脸颊是苍白的,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带着像父亲般的温柔。 “嗯,不算太忙。”北凡不明白郭磊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少年的敏感告诉他,磊叔现在很需要他的陪伴。 因而即便凡忙得没有了喘息的时间,他也没有完全地表露出自己的现状。男人挣扎着想要从病床上坐起来,但似乎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北凡见状,慌忙弯下身去摇病床的手柄,少年很是心细,不断地调整着病床的高度,“这样可以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而郭磊的表情看上去很安详,他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是满足,“最近晚上还去酒吧唱歌吗?”磊叔的眼眸有一种像父亲一般的温柔,男人的脸颊看上去很虚弱,却是含笑的。 “嗯,我每天晚上都去。”贺北凡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望着面前的郭磊,这般真诚的眸光倒让磊叔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孩子,放学了就回家吧,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呢。”磊叔活到了这把年纪自然经历了太多的操劳,他自然不愿看见北凡也如年轻时的自己,不断地透支着身体。 “爸,我没事的。”见磊叔都这般痛苦,竟还在替自己着想,北凡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再说了,我也喜欢唱歌,在酒吧卖唱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锻炼。”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从未对谁透露过自己的想法,甚至连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但郭磊在这个小小少年的心中却是不一样的存在。 似乎,郭磊便是一道光吧,在北凡找不到方向的时候,他的善心,他的热情照亮了凡的路,让他更加清楚了自己的方向。 “凡,无论你想干什么,爸都支持你。”郭磊的声音很坚定,一点也听不出这是一个垂死的人。 实际上,自从贺北宸来到了这间病房之后,磊叔的精神状态就好了许多,正如现在,即便他的面颊没有血色却仍带着几分笑意。 “谢谢爸。”贺北凡又有了一种久违的温暖,少年又何尝不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但既然他打算走下去,一些付出就变得无所谓了。 他的那双眼睛打量着郭磊,这一定是一个坚强的男人,即便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但他看上去还是那么的乐观。 甚至,看着他这样一副精神状态,很难有人相信他是一个癌症患者。 原来癌症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死亡,它也仅仅是一个仪式而已。这样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在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应该让自己活得温暖,活得有价值。 “北凡。”正当贺北凡在思虑时,郭磊又再一次打断了他,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有些犹豫的样子,因而没有说出口。 少年这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见磊叔一副为难的神情,北凡便先张了嘴,“怎么了,爸?”男孩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似乎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郭磊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又像是不了很大的决心,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出院。”磊叔的声音很是沉稳,看不出任何玩笑的成分。 这倒把坐在病床边的贺北凡吓了一跳,“啊?”他本能地张了张嘴,显得很惊讶,磊叔已经病入膏肓了,可他现在却告诉自己要出院,这让凡没有理由不惊讶。 但贺北凡这样的反应也是在郭磊意料之中的,因而男人的脸颊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 “爸,医生说您不可以出院的,您应该在医院接受治疗……”少年的声音有一种抑制不住的颤抖,对于郭磊的现状凡不免有一些担忧。 但还没有等贺北凡说完,郭磊便打断了他,“没事的,凡,你放心,我不会自暴自弃的。”男人的语气很沉稳,似乎到了这个年纪,对于死亡就理应这般坦然。 “我只是……只是想去完成一些想做却没有做过的事。”说到这里,郭磊的声音竟开始颤抖了。 他的那双宽厚的大手搭在了北凡的肩膀上,让少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磊叔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其实,你们不需要瞒着我的,我也知道,我是胃癌,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磊叔的话很平静,北凡的泪却不争气地一滴滴地往下淌,滴落在病房的地板上。 见贺北凡的嘴一撇,少年的眼角也冒出了泪光,磊叔竟然笑了,他甚至开始安慰起凡来,“没事的,孩子,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仅仅是生命的一个过程而已。”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人这一失啊,生老病死,在所难免。你说说活在这个世界上,谁又没有生过病呢。” 磊叔的那双眼眸有一种说不出的深邃,“像不幸的事情,谁都会摊上几件的,所以,这没有什么的孩子。” 郭磊说着,又把凡的手放在了自己温暖而宽厚的手掌中,“我啊,现在就是有些后悔。” 郭磊说着,无奈地耸了耸肩,“你说,年轻的时候计较这么多干什么?那个时候,我的身体还很健康,可是呢,我从来都不懂得珍惜,也不认为那是一种幸福。” 磊叔说着很是伤感地摇摇头,望着凡那双真诚的眼睛,男人徐徐地说道,“那时我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和你们这一代年轻人一样,我希望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我渴望能拥有钱富财和地位。” “可是呢,我想要的就从来没有得到过,因而我觉得自己生活得很不幸福,我长达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颓废,甚至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意思。” “我干什么都做不好,我会觉得自己很废物,因而,我每天都在抱怨。”说到这里磊叔又有些哽咽了。” “可是现在。”郭磊虚弱的面颊上浮现了一抹苦笑,“我才发现,哪有什么幸不幸福。活着啊,就是一种幸福。只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又何必要对自己有多大的期望呢?” “去强求自己得到这个世界的认可,强求自己做出什么样的成绩,倒头来感受到的只有痛苦。我真的,凡,我感觉自己实在太傻了。”磊叔说到这里无奈地摇摇头。 再看看贺北凡,他的面容很是平静,那双眼睛望着面前的这张面孔,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少年的薄唇轻轻地动了动,“所以呢,您想出院,是因为您还有一些想做的事?”北凡小心翼翼地揣测道。 “没错,是这样。”郭磊点了点头,他的态度显得异常的坦然,“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以后我可以拿着摄影机去我想去的地方,把那些美丽的风景都用相机记录下来。只可惜……” 他舔了舔唇,“我并没有拥有一个摄影师的能力,所以,这个想法破灭了。”他的话语很沉重,但北凡却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磊叔笑了笑,竟像个孩子般的纯真,“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我不愿意再每天躺在病床上闻消毒水的味道,我想出去走一走,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我没有见过的风景。” 即便这是一个垂死的人,但现在的郭磊却有种超脱寻常人的快乐。 “我想去看海,其实,几年前,我就想去一趟洱海,但我一真没有时间,就一拖再拖。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我要去洱海,我想去听听海风的声音,看看那些我未曾见过的红嘴鸥。” “即便医生不让我离开,我也要走,因为最后这几天,我想为自己活,我想过一过那种一直以来我都没有体验过的悠闲,真的,凡,我打算出院了,你带我回面馆吧。” 郭磊的眼眸很认真,同时溢满了对生活的希望。 “好的,爸,我们出院,我现在就去,给您办出院手续。”北凡说着从病床边站了起来,少年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从容。 227 班会 安娜慢悠悠地走进了班里,女人今天显得很高兴,她红润的面容似乎表露出了一些喜气,“咳咳。” 站在讲台上,她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脸颊上的头发也掩饰不住她的笑意。 教室里正在喧闹的学生见安娜进来,立刻停住了嘴。 林浩倒不然,他摇晃着手中的水性笔,肆无忌惮地和一旁的澄邈讨论着习题册上的抛物线,聊得还越发的起劲,丝毫都没有注意到安娜的存在。 “我给你说这个拋物线一定是开口朝上的。”邈哥以他学霸的经验信誓旦旦地说道,但无论他怎么说,林浩就是不相信,似乎他也较上劲了。 男孩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澄邈的智商他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浩子怎么也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为什么?它不应该是朝上的吗?”林浩脸颊上的神情全然可以用“懵圈”两个字形容。见他这般的专注却总是推断出错误的答案,澄邈则显得非常无语。 “怎么会是朝上的?题目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邈哥正在苦口婆心地讲解着,却不知安娜已经看了他们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打断他们。 女人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班主任,还从未见过自己班里的学生对于一道数学题能讨论得这么认真,她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澄邈的脸上。 这是一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少年的眉眼看上去很是清秀,更有一种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 手中的成绩单被安娜握得越发的紧了,想来,再过一个月,澄邈应该就会离开这里了。即便女人有些舍不得。 但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有一个好前程,毕竟,若从自己的手中出一个清北的学生,是一个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而浩子仍然在和邈哥讨论着,他们的声音不小,但也没有一个人阻拦。班里的其他学生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他们,似乎都在耐心地等待着。 话说这两个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澄邈则表现得尤其木讷,“所以,我认为吧,这道题应该选A……”邈哥一脸的认真,手中的笔还不时地在浩子的习题册上圈点着什么。 “哦。”林浩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少年听安娜讲课都没有这么认真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邈哥的讲解更便于他去理解吧。 林浩将数学的习题册拿到了自己面前,却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安娜看着课桌前这两个人的举动,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于是轻轻拍了拍讲桌。 这一下,邈哥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少年愣了一下,继而抬起头来,却看见安娜那温柔的目光在和他对视,还不由得冲他笑了笑。 但澄邈却很清醒,他不明白安娜的笑包含着什么,因而还是一如既往的拘束。男孩有意无意地挺了挺自己的腰身,那双眼睛中充满了对安娜的尊重。 “大家安静一下。”安娜抿了抿唇,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欣喜,“这一次月考,许多同学的进步都很明显,因而班里的平均水平几乎又上了一个层次。” 安老师说着便一脸的骄傲,实际上,学生的每一次成绩都牵挂着她的心,只不过平时她不愿意表现得太明显而已。 但这简短的话却引起了班里学生的骚动,最近繁重的课业也令他们很焦心,因而一旦提及“成绩”这两个字,更像是切中了他们的命脉。 见学生们开始了窃窃私语,安娜却并没有去制止,今天的她出奇的高兴,甚至,一向冷漠的她嘴角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笑容。 “好了,好了,下面我想宣布一下这次月考的成绩。”安娜的语气看似很平静却引得邈哥的心在胸腔中怦怦直跳。 少年咬了咬唇,脸颊上是明显的不安,第一名,第一名一定要是他的。最近这些日子,邈哥天天熬夜,若说他累得脱了几层皮都不为过。 如果每日这般的惜时还无法换回自己想要的,那澄邈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男孩的手心开始变得冰凉,甚至开始不住地发抖。 邈哥这般焦躁的举动自然而然地被浩子所捕捉到了,下一秒,林浩的举动便让澄邈吓了一跳。 他抓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手,“你怎么了?不要紧张。”林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像月考这样的小事从来都不会被他放在眼里,而澄邈则不然。他思虑地太多,因而大脑的神经总是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他不敢失败,他害怕自己的付出得不到相应的回报。这一切,邈哥都心知肚明,可惜,他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第一名的这把金交椅对于他来说真的很重要。正因为如此,他很难活得像林浩这般没心没肺。 在浩子的世界中天塌下来的话还有地顶着,这自然是邈哥所学不来的。但该来的,总是逃不掉的。当安娜微微地张开了她那张薄唇,澄邈的心也吊到了嗓子眼。 “第一名,澄邈,672分。”当班主任安汇报出这样一个好消息的时候,整个教室都炸开了锅,学生们继而开始了放肆的讨论。 “天啊,澄哥真是牛逼。哎,我就想不明白了,这么高的分他是怎么考到的?” “那还用问吗?他哪次考低了似的。人家智商高呗,这有什么办法?”孩子们的目光纷纷投向了澄邈,试图从他的身上得到一些弥补智商的神药。 而作为同桌的林浩则更是如比了,他开始不安分地拍打着男孩的胳膊,“我靠,你小子,考这么高干什么?分我几分呗。” 这样的话虽然听起来荒谬,却是林浩的一贯作风。 再看看邈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下一秒,便像一只被泄了气的皮球,整个身体都软了下去,虽不再那么笔挺,但还努力保持着端正的坐姿。 “澄邈同学这次的成绩很出乎我的意料。”即便安娜平时看上去很严肃,但此时似乎没有理由再让她绷着个脸。 “前段时间,我发觉澄邈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安娜说到这里显得意味深长,“即便他每天都很努力地在学,似乎,比别人付出的太多太多,但他还是不怎么理想。” 班主任说到这里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得出,她前段时间为了少年的成绩也很是着急。 “说实话,看见他每天这么劳累,我也很伤神。我说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他每天起这么早去背书,可就是没有办法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安娜的话语很轻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澄邈听着听着眼眶就泛红了。男孩的头低垂着,眼角都泛起了泪光。 “甚至,看着他这么不理想的成绩,我开始对他很苛刻。而澄邈呢,他还是让我失望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或许这个孩子他就这么大的潜力吧,可能他还不是足够优秀去进入像博志中学这样的学校。” 安娜说着咽了咽自己的嗓子,却发现讲台底下的学生变得很安静,少年们那一双双眼睛在很认真地望着她, 安娜撇了撇嘴,又继续说了下去,“但事实证明,是我错了。澄邈的潜能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其实,澄邈。” 女人说着,下意识地向教室前排的少年望去,而与此同时,邈哥也在看着安娜,下一秒,女人的话便足以让他流泪。 “我没有告诉你的是,你上次比年级第一名要整整低了二十分。”安娜的言语很激动。 即便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却让澄邈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少年略显苍白的唇微微地抖动了一下,继而那双沾满泪光的眼睛放大了一圈。 “对,我没有告诉你。其实那个时候,我觉得你能获得这样一个名额的希望有些渺茫,但我真的害怕打击你。所以。” 安娜说到这里又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一些,“即便我心里很难受,但我没有说。但今天我要说,澄邈,你知道你这次比第二名高了多少分吗?”安娜说着,不经意地笑了。 “这一次,你比第二名高了整整二十分。所以博中对你来说很难进吗?我看不是吧。”安娜的话音一落,讲台下的学生像是完全失去了控制,全然忘记了这是在班主任的课堂上。 再看看澄邈,少年眼眸中的泪一滴又一滴,滴落在了课桌的书页上。或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究竟付出了多少,才得到了这样看似骄人的成绩。 “所以,我想说的是什么呢。”安娜这才切入了自己的正题,“只有你们想不到的,没有你们做不到的。真的不要给自己设限。” 女人说着又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眼看着就要期末考试了,而我希望我的每一个学生在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里都可以发挥出自己最好的状态。” “相信我,你们的潜力是无限的。所以,每努力一点,你都会比原先的自己好一点。总有一天,你就会发现没有什么是你尽力却做不到的。”安娜的声音很坚定,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力量。 228 找茬 贺北宸走到了新房的门口,脚步却越发的沉重。不知为何,即便现在很疲倦,他也一点都不想进去,男孩拉扯了一下书包的肩带。 或许,进了家门他会感觉更疲倦吧。这么想着,他索性在家门口停了下来,却听见屋里传来了一阵阵笑声。 “知荀,你说我这件连衣裙漂不漂亮?”房间里谢澜招摇着自己的裙摆,一脸娇柔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而泽知荀看见女人那副妖娆妩媚的模样也觉得赏心悦目。 “澜澜,我感觉你现在比上学的时候还漂亮。”泽知荀向来擅长哄自己的母亲开心,这一点贺北宸见怪不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泽知荀这么说他还是感觉很反胃。 “知荀,你喜欢,你喜欢我就天天穿。”谢澜的话显得很谄媚,贺北宸从未听见母亲这么说过话。 男孩不由得跺了跺脚,他感觉自己实在听不下去了,索性掏出了校服口袋里的钥匙,北宸的动作显得很麻利。 “咔嚓”一声,新房的门被打开,北宸略显淡默地站在红色的门垫前,却被眼前一幕怔住了。只见谢澜身着一袭碎花连衣裙和面前那个高大的男人拥抱了在了一起。 两个人的动作很是亲密,竟给北宸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但站在门厅的男女显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们仍然抱得很紧,全然没有意识到贺北宸的存在。 “咳咳。”北宸迫于无奈地轻了轻嗓子,这一下谢澜终于反应了过来。女人的头发很凌乱,但她一侧脸却发觉自己的儿子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们,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敌意。 谢澜一下子慌了神,慌忙地松开了泽知荀的胳膊,泽知荀怔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下一秒,匆忙地甩开又触到了贺北宸那张冰山似的脸。 “宸宸,你回来了。”谢澜显得有些无措,女人不失尴尬地笑了笑,努力装作和平时一样的状去。 但贺北宸却没有这样好的脾气,他自然能看出谢澜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在故意和自己套近乎,自然没有什么好心情。 “嗯。”男孩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但这却引起了泽知荀的不满。尽管贺北宸最近并没打招惹他,但泽知荀最近却像是吃了枪药一般,“你给我站住。” 男人说着便一个箭步走到了北宸的面前,“你妈问你话呢?你什么态度呀?” 他貌似很生气的样子。这更让贺北宸窝了一肚子的气,他本就对泽知荀心存偏见,现在又因为他的多嘴感觉更加不自在了。 “我什么态度?”贺北宸冷笑了一声,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半途中插入他家庭的男人凭什么对他贺北宸在那里指指点点,“我什么态度,怕也不需要您来教育吧。” 贺北宸的声音很高傲,实际上,他真的不需要泽知荀多嘴。北宸之所以一再的隐忍,也是看在母亲的份儿上才给他这个面子。 泽知荀自然感受到了少年的傲骨,但这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气得竟有一些喘不过气来,“你说什么?贺北宸,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泽知荀叫喊着又有些不自控地挥舞起了拳头。但贺北宸是什么样的人,即便他现在还处于弱势,但他却一点也不怯懦,或许只有天知道,他多么地记恨泽知荀,甚至,巴不得他去死。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贺北宸便一把抓住了泽知荀的胳膊。北宸还很年轻,他的力气自然要比男人的小,即便这样,北宸也丝毫不肯示弱。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和泽知荀妥协,但结果就只会让男人得寸进尺。因而,贺北宸觉得自己这样做也没有什么意思。 既然他泽知荀如此的不识抬举,不如硬碰硬的上,至少这样做,北宸的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他向后一推,似乎使岀了全身的力气,泽知荀的手臂终于被他甩开了,但与此同时,男人的面颊也表现得很诧异。 他似乎遭遇到了奇耻大辱,再看看贺北宸,脸颊上写满了不屑,丝毫没有要悔过的样子,这一下泽知荀没了脾气。 他感觉自己没有了什么胜算的把握,又可怜巴巴地望向了谢澜,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害者。接下来男人所说的话更是让北宸作呕。 “澜澜,你看看这孩子,他怎么可以这样和我说话呢?他根本不听我的。”泽知荀的埋怨着实令人感到矫情,明明就是他自己蛮横无理,现在倒极为巧妙地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受害者。 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从前,该怎样做谢澜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今天,她却显得有些执迷不悟,“北宸,怎么回事呀?向你爸道歉。”谢澜像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北宸原本就有些气不过,现在听了这话便更是恼火了。即便少年并没有顶撞母亲的习惯,但现在却像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您说什么?要我向他道歉?”男孩的声音很大,更带着一种不必明说的质疑。 他不是不知道,母亲爱着泽知荀,只是贺北宸怎么也想不到,谢澜竟然这么向着他。向他道歉,真是做梦。 宸越想,少年的下唇也咬得越发的紧了。他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窝囊,似乎他贺北宸长这么大,就没有这样看过谁的脸色。 甚至,连他自己的生父也从未让他受过这样的委屈,而这个泽知荀他又算什么东西,谁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呀。“您给我一个理由,凭什么让我向他道歉?” 贺北宸现在真的是越想越气,他迫切需要母亲给自己一个答案。 “凭什么?”谢澜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养大的儿子会指着鼻子和自己吵,“就凭他是你爸,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 谢澜的嘴唇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她的嘴皮子一动显得很轻巧,却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有多么残忍。 “那是您说的,我就从来没有认过他。”贺北宸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会被母亲逼疯。 不过,贺北宸也实在想不明白,有些事情他实在不愿意接受,那就不接受好了,可母亲为何又要一再地强求自己呢? 这样强制的要求实则和道德绑架没有什么区别,这让贺北宸感觉很累,似乎,他是一个生活在牢笼中的人,至于自己什么时候能从里面出来,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我说了,你不认也得认。不然,你就不要在这个家待下去。”谢澜又放出了狠话,这让贺北宸的心里很难过。 自从泽知荀来到了这个家之后,他贺北宸倒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母亲已经很多次冒出这样的话了,但谢澜不知道的是,自己每次这样说都像往自己儿子的心上插了一把刀。 而女人却无从而知,甚至,越发的肆无忌惮,她自认为没有什么。所以,嘴中的狠话也越发的频繁。 她几乎是不计次数的说,而她说的越多,贺北宸的表情越发的难过,心里却不停地在冒苦水。 北宸真的不愿意再搭理这样的事,他觉得自己好累,即便他才十几岁的年龄却顶着太多这币年纪不该承受的负担。 男孩漠然地拎着自己的书包向书房走去,实际上,他现在不愿意再和母亲再多说些什么。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感觉到了心烦。 北宸急于逃脱,他发觉自己就像一只平底锅上的闲鱼,几乎没有了什么喘息的余地。 见他这样一副逃避的态度,泽知荀又哪里肯善罢甘休,他推了推自己身边的女人,那样的状态丝毫不亚于一个小丑。 而谢澜呢,她原本因为北宸的话而发愣,现在被泽知荀这么一推,却忽而缓过神来。 “北宸,你今天如果不认他,你就不用去书房学习了。”贺北宸刚刚往前迈了一步,却又见母亲挡在了自己面前。 “你听清楚了吗?你必须向他道歉,不然你今天就不要去写功课。”谢澜感到自己的嗓音都快沙哑了。 贺北宸也从未见过母亲像今天这般生气,但他也有他的原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低头的。 更何况,北宸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再加上他本身就有自己的脾气,现在低下头对贺北宸来说就更难了,“我不。”少年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行,你不道歉是吧?”谢澜的眼睛瞪大了一圈,“那你就给我一直站在这儿,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你再给我回房间。” 谢澜没好气地撂下一句便又匆匆地向厨房走去,她自然不知道此时北宸的眼眸中竟多了一抹泪光。 “这孩子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就让他站着,我看他能硬到什么时候。他不是倔吗?有本事,他就给我站一晚上。” 谢澜一边切着菜板上的西红柿,一边在那里和泽知荀唠叨,却不知道男人在心里暗暗窃喜。 229 内战 “谭玙璠,谭玙璠。”郭莹莹气急败坏地敲打着玙璠书房的门,“你把门给我打开,你看看你这次月考考得,都差成什么样了?” 女人的声音越发的大,甚至开始对女孩子的房门拳打脚踢。 而坐在书桌前的玙璠更是满脸的焦燥,她将耳朵紧紧地捂住了。实际上,她不愿意再听母亲多说一句话,这次考试,她的确考得很差,奈何玙璠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 “你看看人家姚亮,看看人家贺北宸,再看看你。”郭莹莹的责备声仍在源源不断地传入少女的耳朵。 “你猪脑子吗?你是大脑不够用吗?就考这么点分?”郭莹莹越骂越难听,玙璠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下去了。 “够了,妈。”玙璠从课桌前站了起来,她的动作显得很迅速,女孩有些赌气地打开了书房的门,“您说够了没有?” 小宇宙的表情越发的难看,“我就是笨可以吗?我就是智商不够用,我这样说您满意了吗?”女孩连珠炮似的说完了,倒让郭莹莹感到很意外。 女人自然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这么埋汰自己,她肚子里的火便直往外冒,“你说什么?谭玙璠,你最近真的不要太过分了。”女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惨白。 “我过分?”小宇宙笑了,却是那种说不出的苦笑,“是我过分吗?还是您过分?”少女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眼眸中是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我都说了,我不想学,我也学不进去,您为什么非要逼我呢。”玙璠说着眸中的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嘀嗒嘀嗒地往下落。 而对于小宇宙这样一副委屈的态度却是郭莹莹最看不得的,“哭,哭,你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 谭玙璠的借口在郭莹莹的眼中也未免太过牵强,“你告诉我,你不想学,你也学不进去,那你到质想干什么?” 郭莹莹的双手又在腰际,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她,倒让谭玙璠更加的激动了。但此时的她似乎有些失去理智了,这样无休止的痛苦在一点点地将她淹没。 小宇宙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但这样的事情,她总觉得没有人可以理解,至少,她的母亲是不行的。 “对,我什么都干不了。所以,我和一个废物没有什么区别。”谭玙璠越说便越来劲,眼眸中也溢满了泪光。 “既然我就是个废物,那您为什么还要把我生出来。您让一个废物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呢。”小宇宙说到这里笑了,眼眸是一种旁人无法看出的沉重。 女儿说出这样的话,当妈的听了心里自然不好受,“所以,我真的不该生你。我是不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生出你这么一个不成气候的东西。” 女人的嘴里责骂得很快意,却不知道玙璠的心里有多么难受。 “对,我是不成气候。”谭玙璠说着眼睛中的泪不断地往下掉,“但我为什么偏要成气候呢?我不成气候又怎么了?难道您生了我,就是为了让我成气候?” 女孩的声音都在颤抖,“那如果,我生来就是这样,我生来智商就比别人低呢?您是不是就不爱我了?”她的眼眸中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辛酸。 方才强势的郭莹莹此时竟变得无话可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女儿会这样对自己说话,自己爱她吗?当然爱。 那毕竟是她郭莹莹的亲身苦肉,可女人不知为何,竟心生一种反感,人家家也生女儿,她郭莹莹生的也是女儿。可为什么她生的女儿就这么的不争气。 见母亲迟迟没有说话,谭玙璠的心中似乎明了了什么,原来现实也不过如此吗。人人都说母爱都是无私的,可母爱也无非是一种投资而以。 即便这么认为真的有一些残酷了,但现实也就是这样。对于郭莹莹现在这样一副态度,郭莹莹便完全可以理解为,母亲爱自己也是需要理由和条件的。 她之所以这么爱自己,在绝大程度上是为了自己以后对她的赡养。即便这是一个很冷血的想法,但在这一刻谭玙璠真的有了这样的想法。 看起来很丧,似乎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而母亲之所以爱她,也是因为郭莹莹老了之后在自己的身上有利可图。 谭玙璠也不愿意这么想,但现实也确实如此。“我现在在说你成绩的事,你和我扯这么远干什么?”郭莹莹也显得非常的不开心。 “我问您话呢。我希望您可以正面回答我。如果,我生来就是这样,我生来智商就比别人低呢?您是不是就不爱我了?”小宇宙的表情很严肃,一点都不像在和郭莹莹开玩笑。 “你这孩子,你不是废话吗?我肯定爱你了。”郭莹莹漫不经心地说道,实则并没有走心。 “那为什么,因为我的月考成绩,您就可以这样悔辱我?”谭玙璠说着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郭莹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眼看着两个就要吵起来了,但这时谭建的出现显然就打破了这个僵局。 “吵什么呢?有什么可吵的呀。快过来吃饭了。”谭建这个一米八高的大男人举着锅铲,不由得催促着母女俩。 “我鱼都端到饭桌上了,你们俩还在这里没完没了的。”谭建说着更多了几分抱怨的意味。 “走吧,该吃饭了。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谭建说着拉了拉郭莹莹的胳膊,奈何郭莹莹也有自己的倔脾气,她有些粗鲁地甩开了他,脸颊上仍是显而易见的怒色。 “吃什么吃呀,现在还有什么心情吃饭。你也不看看你女儿这次成绩都差成什么样了?你竟然还吃的下去。” 郭莹莹的怒气冲冲在老谭的眼里未免有一些小题大做,“怎么了?不就是一次月考吗?饭还是要吃的。 ”谭建说着也开始有了一些不耐烦,他以前没有发现自己的妻子脾气这么大。这天郭莹莹忽然爆发了,倒让谭建有些无法接受。 “不就是一次月考吗?”郭莹莹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变得越发的冰冷,“谭建,你说得轻巧。” 女人正愁没有发泄的对象,这下可好了,总算有了一个目标的转移,“我在教育她,要不是你天天这么在旁边护着,她会这么过分吗?这孩子真是被你惯的不像样子。” 郭莹莹越发的没有了理智,将自己的怒气全撒在了谭建身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你的意思,玙璠现在学得这么差,都怪我了?”男人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显然是被郭莹莹的话所刺激到了。 “难道不是吗?我每次教育孩子的时候,你都在那给她松绑。”郭莹莹说着就越发的气不过,“上次,她去参加摄影展的时候,我不是没有邓阻过。” 女人颇为无奈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但结果呢,她听了吗?没有吧,结果怎么样?”郭莹莹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成绩本来就差,现在呢,更差了。” 郭莹莹越说越起劲,“谭建,你就惯着她吧,你就惯着她。迟早有一天,你会把她废了。” 女人的声音很是笃定,似乎认定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定会败在自己丈夫手上。这便让谭建更加不满了,“你说什么呢郭莹莹?你有什么现实依据吗?凭什么说是我的错?” 男人也变得不依不饶,奈何谭玙璠站在两个大人的面前更像是一个局外人,“行了。你们别说了。”小宇宙抿了抿自己的唇,看上去很是坚忍。 “你还有脸说?我们俩吵架还不是因为你?”郭莹莹见谭玙璠这样一副状态便越发的恼火,“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不听话的孩子?” 郭莹莹说着倒显得有些崩溃,小宇宙真的长大了,女人再也压制不住她了。 “我听话?”谭玙璠冷笑了一声,这两个字真是她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愚味的字眼,“我为什么要听话?我就是喜欢摄影,那我为什么不能去做?” 少女说着,眼眶便开始泛红,“我真的不明白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为什么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为什么?”谭玙璠嘶吼着,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这个问题真的在少女的心中困了太久,她急于知道一个所以然。从小到大,父母只告诉她要努力学习,要上重点中学,要考名牌大学,但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但在谭玙璠的心中,这样的人生真的没有任何的意义可言,千篇一律而又枯燥乏味,她从中没有办法体会到快乐。 因而她只想做一回自己,谭玙璠就是谭玙璠,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一个能够取代。 “你想做的事情?”郭莹莹冷笑了一声,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冷漠,“你想做的事情就太多了,要都按你的意愿,这个世界都乱套了。” 少女冰凉的泪珠从脸颊上滑落,她似乎心灰意冷了,却又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说。 230 初雪 “哥,你怎么了?今天看起来怏怏的。”林荫小路上北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实际上北宸这样一副状态令凡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北宸的黑眼圈很重,那一张侧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即便贺北宸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在凡看来,这一次的疲倦真的不一般。少年又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继而抓住了哥哥的胳膊。 即便凡的力气不算大,但贺北宸还是不由得唏嘘了一声。北凡似乎明白了什么,慌忙地松下了手。 “怎么了?疼吗?”贺北凡有些心疼地望着宸。北宸没有说话,他只是抿了抿唇,那张脸颊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忍。这便让北凡越发的气不过。 “我说,怎么回事呀?泽知荀那个混蛋,他打你了吗?”凡不耐烦地将头侧向了一边,这似乎是少年最近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张糟糕的事。 “嗯。”他颇为淡默地撂了一句,似乎这样的小伤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凡自然不知道哥哥的胳膊被泽知荀拿皮带抽得道道红印,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因为什么呀?他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贺北凡越说越生气,眉头便不由得皱了起来。 “凭什么呀?你又做错什么了?”北凡时常会为哥哥感到焦心,现在更是如此。 “没有啊。”贺北宸倒显得漫不经心的样子,“我也没做错什么,大概,就是他看我不顺眼吧,仅此而已。”男孩说的很是轻巧,实际上,北宸并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在少年的心里,这个家早就走了。它的灭亡并不是因为母亲谢澜的再婚,在这之前很久,它就已经死了。 “他看你不顺眼?”贺北凡觉得这样的理由很可笑,“那他看谁不顺眼都可以这样做吗?真是的,岂有此理。” 凡越说越气,若泽知荀现在出现在他面前,北凡觉得自己掐死他的心都有。 “没事的,凡,就这样吧,我真的不愿意再计较下去了。”贺北宸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以看出他真的很无助。 但很显然,贺北凡并不是这样认为的。他的棱角还没有被这个世界磨平,因而对于这样不公平的事情充满了敌意。 “没事的?”凡狠狠地的了北宸一眼,“为什么没事?哥,你实在太软弱了。”北凡说着无奈地耸了耸肩。 贺北宸是优秀但在凡的眼里又是那么的怯懦,“你没手没脚吗?不会反击吗?”他说着语气便越发的阴冷。贺北凡实在想不明白,哥哥为何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如此的踌躇。 北宸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眼神呆滞地望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枯枝败叶,十二月的寒风阵阵地向他袭来。 宸闭上了眼睛,他真的太累了。说什么他都应该好好地休息一下,而不是再这般疲倦地思虑下去。 “哥,你能不能有个男人的样子,你看你现在窝囊的。”北凡越说便越发的咬牙切齿,眉一皱,对宸的表现便越发的不满了。 “他泽知荀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打不过他吗?火了两脚把他踹倒。”贺北凡越说便越是没有分寸。 “凡。”北宸的表情在此刻显得异常痛苦,“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对他动手,他是我名义上的继父。无论我再怎么接受不了,这件事情已然是定局了。” 北宸倒是看得很开,他也不是没有挣扎过。他反抗了,但结果还是无济于事,甚至,令他感觉更加的痛苦。 “哥……”北凡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你能不能不要光想着谢澜呀。她一点都不在乎你的感受,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委屈求全的活着。” 贺北凡不由得侧过脸去看他。北宸虽与他年龄相仿,但他看上去明显要比凡忧郁许多。或许,这便是北宸自身所带的气质吧。 “凡,她是我妈,那你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贺北宸看上去很是伤神,他扬了扬那张清瘦的脸颊。 几片晶莹的雪花落在了男孩的鼻间。北宸爱雪,儿时的他总是喜欢张开掌心去接雪。即便是现在也不例外。 北宸缓缓地伸出了手,感受着雪花落在自己掌心里的温度。想必,这是今年的初雪吧。飘飘洒洒的雪花看上去很是轻莹。 以往初雪的时候,贺北凡都会显得很激动,但今天真的是个例外。见哥哥那般怏怏不乐,凡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哥。”贺北凡的眉头微皱着,不由得叫了他一声,“我觉得你真的应该找机会和大妈好好谈一谈,你这样下去真不是个事儿,你觉得呢?” 凡开始积极地寻找起解决的办法,而此时的北宸却麻木了。实际上,他并不打算去解决,这或许是一种逃避吧。奈何北宸真的找不到解决的勇气。 “不用了,没有这个必要。”北宸的语气听上去很轻巧,实则充满了太多的无奈,“她如果这么做的话就表明她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既然这样,我又有什么必要和她谈呢?” 不知不觉中,贺北宸又开始说起了丧气的话。白天在学校,他看上去是很正常,但没有人知道到了晚上少年的心里多难受。 “那你什么意思?你不给她说,她永远不会知道你有多难过。”贺北凡不经意地撇了撇嘴,他实在不愿意看见哥哥受这样的委屈,奈何,北宸并不这么认为。 他似乎是逆来顺受惯了,所以这一切在少年的眼里更算不了什么。 “她知道又如何?她不知道又如何?有什么本质区别吗?”他的眼眸中都泛着那种袭人的冷意。 “我不需要她知不知道,我觉得我活得很好。”北宸的眼眶忽而有些泛红了,即便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想逃脱吗?”雪越下越大,贺北凡皱了皱眉,不由得问了这样一句,倒把北宸塞得不知该怎样回答他。 “想逃脱,但想逃脱就能逃脱吗?”北宸既然笑了,但他笑起来真的太苦了,让凡不忍心再去看他一眼。 对啊,想逃脱但好像真的逃不掉了,想想真是可笑。为什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会落在他贺北宸的身上。 佛说众生皆苦,人人都有自己的烦心事。可是,为什么,北宸感觉自己的生活格外的苦。他不是不想逃,可是他又能逃到哪里呢。 北凡忽而就不说了,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站在那里看雪。 今夜的初雪格外的美丽,冰凉的雪花附和着寒风砸在少年的脸上,却也失去了它原本的美感,昏黄下一片片不失迷茫地四处散乱着。 良久之后,北凡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哥,你今天还要回新房吗?”他颇为真诚地望着宸,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贺北宸仿佛处于一种沉思中,被凡这么一问,很明显的一愣,随即又变得漫不经心的样子,“对呀,不然我还能去哪?” 他的语气中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无奈,北凡已然感知到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才好。 “那要不……”贺北凡抿了抿唇,显得有些结巴的样子,“要不,你今天不要回新房了,你和我一起回家吧。” 他心疼地望着北宸,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很好的主意,“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彼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北宸新家的院子。 在这不大的市区里,这样的小别墅着实很气派,只可惜,北宸一点也不喜欢,这里的空间是大。 但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又太过狭小了,北宸的眼眸很是呆滞,他没有去看弟弟的脸,倒有一些说不出的忧郁和伤感。 “不用了,我还是回这吧。”风雪中男孩的声音未免有一些颤抖,“就算逃我也逃不了几天的,我还是会回来的,不是吗?” 他佯装完全不在意地冲北凡笑了笑,继而又向前走了一步冲凡摆了摆手。 北宸眼看着就要进去了,北凡不由得叫了他一声,“哥。”他的声音很小,甚至比不得寒风的呼呼声。 但北宸还是听见了,少年停下了脚步,“怎么了?”他望着弟弟的那张脸,竟显得有些苍白。 凡张了张嘴,原本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没张开口。北宸似乎看出了凡的担心,他朝他挥了挥手,继而苦笑道,“没事的,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便转身,走进了新家的院子。 但贺北凡却没有走,寒风中他呆呆地站在了那里,不知不觉中眼角多了些晶莹的物体。 但凡不知道的是,北宸也没有回家,他只是向院子里走了几步便停住了脚。少年不由得向那栋新式小楼望去。 灯还是亮的,看样子,母亲和那个男人已经回来了。北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竟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了下来,堆积的薄雪即刻便浸湿了他校服。少年的眼眸中充满了忧郁,不知只是那么几步而已,为何这般难走。 雪花却全然看不出北宸的愁苦,北风呼啸中它倒显得逍遥自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整个小城变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 231 开导 “浅黛,浅黛,你等等我,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胖桉刚一出校门,便看见自己的妹妹站在离自己不远的林荫路上,他慌忙往前追,晏浅黛却像没有听见他的话。 “浅黛。”男孩气喘吁吁地往前跨了一步,一把拉扯住了晏浅黛的胳膊,“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郁郁寡欢的。”妹妹的这样一副状态很让胖桉心疼。 浅黛没有去看哥哥的眼睛,少女的那双眼睛是红肿的,看上去似乎流了很多的泪水。“小黛,你哭了?为什么呀?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 胖桉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年显得有些木讷,他自然看不出妹妹的心思。 “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差?”晏浅黛抿了抿唇,声音听上去很是低沉。这样的话简直把胖桉都问懵了。 要知道浅黛自小都自恋,对于父母的批评,她也时常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现在她竟然说自己差,可以说这一点也不晏浅黛。 “你怎么?为什么会这样问我?”胖桉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没有那么简单。但这样的想法就像乌云,紧紧地笼罩在浅黛的头顶。 “哥,我学习差,也没有什么朋友,发际线还那么高,你说我是不是……”浅黛抿了抿唇,看上去很是伤感。但还没有等她说完,胖桉便打断了她。 “这是谁说的?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桉子忽而显得非常气愤,他不明白自己的妹妹什么时候冒出了这样消极的想法。 “学习差又怎么了?这个世界又不是光看学习的,我承认,并不是每个人都擅长学习的。你虽然学业不行,但你也有自己的优点呀。” 晏桉看上去很是焦急,的确,这样的想法真的不应该在妹妹的脑子里多停留一分钟。 “我……”晏浅黛竟一脸茫然地望着他,“我能有什么优点。我就是会跳舞,会播音而已。至于正事,我一向都做不好。” 她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似乎丧到了无可救药。 “小黛。”胖桉停下了脚步,一脸忧郁地望着她,“你不可以这么说?跳舞和播音也是技能,有些女孩子想学还不会呢。” 桉子的语气很温柔,倒也说的在理,只是浅黛怎么都想不开。 “可是,现在是在学校呀。”浅黛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除了学业成绩。其他的,会这么多又算什么呢?” 晏浅黛越发的低迷,似乎现在的她提起自己,便只有一身的挫败。胖桉见她这副模样很是心疼,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小黛,你真的不可以这么想。没错,我承认,除了学业成绩之外的事情学校都不会去在乎。但,你不能否定了自己,每个人都是有发光点的。” “那一纸试卷也不是人生的全部分,有一点,你应该看清楚的是,你有过人的外表和才艺,这更是许多相貌平平的女孩子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胖桉一鼓作气地说完了,实际上他觉得自己的妹妹一直处于一个很优越的位置,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 “可是,我觉得……”浅黛无力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一点都不快乐,我没有朋友。即便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他……”说到这里,浅黛便发觉自己说不下去了。 这一下,晏桉似乎才明白她的心思,原来妹妹并非忧虑什么。她只是遇见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因而变得极度不自信,可是浅黛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她无论听到了谁的指责,她都不会萌生自卑,但现在不一样了,浅黛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不再那么的高看自己。在贺北宸的眼里,她是这么的渺小,也罢。 可能谁遇到像他那么优秀的男孩子,都会这样没有自信吧。 但胖桉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小黛,你是指贺北宸吗?你别傻了好不好!”他的话很冷漠,但听上去又是如此的真实。 “他不喜欢你,但那也不代表你不行,你自然是有自己的闪光点的。又何必因为对他的好感而抹去对自己的肯定呢?” 桉子的眼眸未免有些失神,浅黛的脸颊上是少年从未见过的沮丧。 半晌之后,浅黛微微动了动自己的唇,声音却有些不住的颤抖,“哥,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太差了,所以他才不喜欢我?” 女孩的泪一滴一滴地从眼角溢了出来,浅黛发觉自己从未这般喜欢过哪个人,只可惜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小黛。”晏桉紧紧地拉扯住了少女的胳膊,“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好不好?”他很心疼,即便这样的话很残忍,但他却不得不说。 “我说了,这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你根本没有找到那个对的人。”胖桉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了下去。 “如果,以后你找到了那个对的人,你会发觉,他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所以,无论好的坏的,他都可以接受。” 胖桉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显然没有想到小黛会这般动情,“小黛,你知道吗?你现在为了贺北宸伤神根本就不值得。” 他耸了耸肩,又显得很是无奈的样子,“你像这样自暴自弃,只会让他在心里更鄙视你。”桉子的语气很平静,倒也说的是事实。 “那……”浅黛有些哽咽了,“哥,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上我?”她咽了咽嗓子,那双眼眸看上去很是认真,却让胖桉有一种说不出的辛酸。 少年的眉在不经意间微皱着,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地去反驳她,“为什么非要要求他喜欢你?小黛,贺北宸有什么好的,让你这般念念不忘。你究竟喜欢他哪一点呀?” 胖桉也是有脾气的,他一向什么都看得开。只是,他就是看不惯浅黛受委屈。 晏浅黛忽而停止了自己的抽噎,少女那双水汪汪的眼珠子转了转,继而认认真真地回答道,“北宸他,他长相出众,又富有才气,而且……” 浅黛说到这里忽而有了些羞涩,“而且,他做事情总是认真踏实,看上去彬彬有礼。”她的脸颊忽而有些泛红。 胖桉颇为无奈地望着自己的妹妹,她犯起花痴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的确,她说的无不是北宸的优点,但她可以欣赏,只是不应该把这份情感变成另外一种情愫。 “小黛。”胖桉的语气忽而变得凝重了起来,“你不觉得你现在谈爱情太早了吗?他真的适合你吗?”晏桉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做儿戏,反倒认真的和她讨论了起来。 “对,没错。北宸是踏实,但他有时候也太过死板了一些。他时而偏执,不做成一件事情决不罢休?你真的可以接纳他这般疲倦的生活状态吗?”胖桉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晏浅黛却不明白哥哥的意思,她显得有些茫然,她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又和他的生活状态有什么关系。 说到底,实际上,浅黛到现在也不明白喜欢和爱究竟有什么区别,她不懂,自然无法理解晏桉的深意。 见妹妹没有什么反应,胖桉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行,就算他能接受。他不爱你,你们俩的生活阅历存在很大的差异,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自然也不同。” 胖桉从未这么唠叨,今天的话倒显得有些多了,“你和他在一起不会开心的,只能感觉到压力。” “我打赌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即便你让他喜欢上了你,你也会感觉很痛苦。”桉子的话不留什么情面却也是良药苦口。 “所以,小黛,你真的没有必要这么做。”晏桉向前走了两步,动作显得异常的缓慢。 “事实上,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让贺北宸喜欢你的,你不需要去讨好或迎合任何人,你就是你,晏浅黛,你首先是要爱自己的。” “你喜欢自己的闪光点,同时也应该接纳自身所带有的局限性。不断地提高,让你变得更好。” 少年的眼眸是一种浅黛看不懂的深沉,“这样做,你才能发觉自己是有价值的,你才能感受到生活的快乐。你明白吗?”他说着冲妹妹笑了,那张胖脸看上去很是温柔。 慢慢的,浅黛的泪不再往下落了,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还是这般难受。 似乎,她放弃了什么自己本该得到手的东西,只是听哥哥这么一说,浅黛忽而失去了想要得到他的渴望,“那……那我该怎么做?”半晌之后,她还是有一种难言的迷茫。 “忘了他。”晏桉的脸颊很平静,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情感,“你可以欣赏他。但不需要为了讨好他而改变什么。” 桉子的眸光如同柔和的白月光,浅黛看着哥哥那般温柔的面颊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或许,像贺北宸这样的少年只应该用来仰慕吧。 但不知为何,浅黛的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甘,单单的欣赏他,或许真的有些困难。 232 教琴 “安琪,你看,这段应该这么弹。”深夜的房间里,北凡坐在钢琴前看上去却很精神,少年的手指轻巧地在那些黑白键上跳跃。 一旁的陈安琪看得很是痴迷。她从未见谁如此沉浸于钢琴的弹奏,因而在安琪的眼中贺北凡是那么的独特。 凡抿了抿唇,实际上他已经感觉很疲倦了,但不知为何,好像疲倦至极的时候也会失去困意吧。 “要注意指法,刚才你这一段就弹得有问题。”他的语气很轻却是这般的富有磁性,安琪忽而发现在北凡的指导下她貌似更愿意去弹琴。 “嗯,就像这样,你再试试。”北凡说着从琴凳上走了下来,示意安琪上来试试手。女孩颇为腼腆地笑了笑。 即便她已经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了,但不知为何,面对北凡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羞涩。 凡冲安琪笑了笑,看上去很是温暖,他的性子一向温和。更何况安琪还要比他大三岁,凡的言语中不免有一些敬意。 女孩缓缓地坐了下来,她有一双漂亮的手,手骨细长而有力,不愧从小学琴,奈何琴艺与凡相比略显逊色一些。 她笑了一下,继而弹了起来。贺北凡站在旁边一脸认真地望着她,即便安琪仍然有两处错音的地方但北凡并没有说,而是耐心地等她弹完。 姑娘的琴声很是悦耳,她毕竟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所以在技巧方面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对于琴谱的掌握能力并不是很强。 北凡站在钢琴旁,不由得将两只手臂相交叉,他的面容很是温和。这样的工作实则是超出北凡的预期的,因而即便安琪发挥得再不理想,他也不会吐出什么怨言。 夜晚的月光透过光柔和地洒在琴架上,安琪的手指轻巧地按完了最后一个键,继而停了下来。 女孩舔了舔自己的下唇,侧脸望向了凡,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对自己的琴声不够自信吧。 不料,贺北凡却没有直言,相反男孩的态度还是一如既住的温和,“安琪,你弹得很流畅。” 凡说着还不由得冲陈安琪竖了个大姆指,即便她有几处失误的地方,但北凡心里明白相应的鼓励还是要有的,这是以往他在琴房练琴时老头留给他的经验。 这显然出乎了陈安琪的意料,女孩似乎明了自己的弹琴水平,北凡只是这么不经意的一夸,她反倒显得更加羞涩了。 凡清了清嗓子,安琪知趣地从钢琴前走了下来。即便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但对于弹钢琴这样一件事,贺北凡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 “你看,安琪,刚才你这个音弹错了。可能是这一段对指法的要求比较高吧。”男孩说着撇了撇嘴,又向她重新演示了一遍。 “那我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安琪小心翼翼地问道,以前她总是觉得自己的钢琴水平是不错的,但自从贺北凡出现了之后,陈安琪才发现自己懂的也仅仅是个皮毛。 “嗯。”他想了想,又不由得在钢琴前弹奏了起来,“还有,就是。” 少年转了转眼睛,继而慢悠悠地说道,“安琪,你弹琴时,手指要抬高,每个指头弹每个音之前、之后都要抬高,暂间隔不弹的指头也要抬高。” “啊?”安琪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嘴,似乎不明白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孩究竟在说些什么。 即便她已经在音乐学院就读,她的老师却没有告诉过她这样自己发觉的技巧。安琪很想问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不该质疑他。 不成想,贺北凡已经看出了安琪的小心思,少年顿了顿嗓子,“嗯,是这样的。” ”弹琴时手指抬高,指头才能距琴键一定距离,才可产生足够的惯性力,弹出结实有力的声音,使声音有足够的泛音震动延留。 “再者,练琴时手指抬高,还可加大指头的动作量,增强手指弹奏机能的训练效果。” 北凡慢悠悠地说完,发觉陈安琪竟一脸惊喜地望着自己,又话锋一转,“当然啦,其实也不是非这么做不可,只是这样的话演奏出的效果会更好些。” 他停下了手指,索性从琴凳上站了起来,“来吧,安琪,你再试试,看看这次能不能有一些进步。” 陈安琪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莫名的紧张。之前,她让向父亲提出让北凡教自己练琴也只是一句玩笑话。 不成想,凡却这般认真,对于指法、每一个音键都这么的计较,“嗯。”安琪轻轻地应了一声,但她却掩饰不了她的拘束。 琴凳前的安琪坐得很可笔挺,只是对于如此细致的北凡,女孩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但贺北凡也是一个弹钢琴的人,他怎么会看不出这一点,“放松,安琪,小臂放松。”少年说着不安地叮嘱道。 但凡越是这么说,安琪的手臂反倒绷得越紧,少年忍不住地去抓女孩的手臂,即便这么做有些失分寸,但对于钢琴的弹奏来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安琪,手腕和小臂这两处弹琴最易紧张,酸累的部位,要尽量放松才是。” 他的声音仍是那么柔和,如同春风般令人感受到了无语伦比的舒适。这让安琪渐渐地褪去了那种不安的感觉。 “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多了吗?”北凡说着放下了搭在安琪小臂上的手。 “安琪,弹音阶与琶音,要用手指处自身的独立力量,切勿用手腕、小臂来加压、加力。” 陈安琪的目光呆滞,仍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北凡停顿了两秒又继续解释道。 “你抖动强烈,则表明在加压、加力。这样弹一会儿倒没什么,只是长时间后手腕、手臂因而酸累不堪,便难于持续弹下去。” 他的解释很是详尽,便让安琪更加的佩服。 若说之前她只是被贺北凡英俊的外表所吸引,那么现在她更加倾心于少年的才情,“你懂的真多。”安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哪有?”少年的脸颊上带着一抹笑意,貌似无意的耸了耸肩,“我也是练琴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问题的。” 北凡咬了咬下唇,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启蒙老师来。 “以前练琴的时候为了考级,一练便是几个钟头,手臂就会异常的酸疼。但却一天也不能间断,所以第二天只会更难受。” 从前那段痛苦的经历却被北凡说得轻描淡写,或许凡早就不在乎了吧,这倒让安琪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她自然是喜欢音乐的,但钢琴却是她的短板,若是像北凡那般不间断的练琴,还不如杀了他。 “那,手臂疼的话,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呀?”其实这也是陈安琪最想问的一个问题,因而此时她的眼眸中充满了期待。 有些事情看上去很容易,但长此以往也难免会厌倦。更何况,日日练琴在陈安琪的眼里是苦行僧般的生活。 “我?”北凡笑了,似乎他所经历的那些苦都不足挂齿。 “要缓解酸疼的话,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所以,我努力发挥手指的力量,因为我发现只有当手指练出充分独立功力,弹奏不须依赖其它外力,弹琴才能持久、自如,才能弹好……” 他们正说着,陈安琪房间的门忽而被敲了一下,“谁呀?”女孩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却见自己的父亲端了一盘杏仁糕走了进来。 “小琪,还没练完呢?”男人不失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似乎无视了北凡的存在。 “这杏仁糕刚烤出来,你趁热吃。”陈老板说着对女儿笑了笑,见她这么晚还没有休息,不免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安琪倒显得有些不耐烦,“爸,我都说了,您不用给我做了。”女孩说着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哎哟,琪琪,你练琴这么辛苦。不补充点营养怎么能行呢?”男人说着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还有,过一会儿你就休息吧,别弹了。”陈老板说着将那一盘杏仁糕放在了安琪的课桌上,“这蛋糕我知道你最爱吃的了。” “爸,我不是给您说了吗?我晚上要减肥,不吃东西。”父亲的一番好意却换来了安琪咱哀声叹气,但陈老板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好了,琪琪,你都这么瘦了还减什么肥呀?”男人对于女儿的话很是不解。 “好了,你一会儿记得吃。”陈老板说着便从安琪的房间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安琪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爸就这样。” 但北凡却感受到了男人对于自己女儿的那种爱意,“安琪,我挺羡慕你的。”男孩的声音略显低沉。 “羡慕我什么?”安琪不失奇怪地反问道,实则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幸福的。 “我羡慕你有一个这么疼爱你的父亲。”北凡说着脸颊上竟漾起了一抹苦笑,但少年眼眸中的伤感陈安琪自然是看不懂的。 233 晚起 闹钟已经响了半时天了,谭玙璠有些费力地从翻了个身,她实在太过慵懒了。 姑娘长长的睫毛搭垂在他的下眼睑上,看上去很是恬静,但这样恬静的状态却没有维持一分钟。 “玙璠,起床了玙璠,上学快迟到了,玙璠。”郭莹莹穿着围裙急匆匆地走到女孩的门前。 她急匆匆地敲了敲门,一侧脸看了看墙壁上的钟表,心更急了。 “谭玙璠,你干什么呢?赶快起床。六点二十了,起床了,快点。”郭莹莹一边吼,一边敲打着谭玙璠房间的门。 玙璠却仍在睡梦中,母亲的叫喊却让她感到很心烦,小宇宙翻了一个身,“哎呀,烦死了。”她忍不住地抱怨道。 母亲却又来了脾气,“谭玙璠,你快点起床,都快六点半了,你在干什么呢?”郭莹莹越发的不耐烦了,敲门的声音也在逐渐增大。 “哎呀,起来了,起来了。”小宇宙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玙璠揉了揉自己的睡眼,她着实感觉太疲倦了。 在学校的日子就是那么的令人反感,连一个好觉也睡不成,少女无奈地撇了撇嘴,慢腾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谭玙璠,你肉什么呢?快点,上学要迟到了,你就一点也不着急吗?”郭莹莹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实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你快点行不行,你这个死丫头。”郭莹莹站在玙璠房间门口,胡乱地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哎呀,好了,好了,别催了。”小宇宙额上的眉紧锁着,脸色显得很苍白,可能是晚睡的缘故,今天一大早起来她也不怎么有精力。 因而走路也显得跌跌撞撞的,她有些不耐烦地折了房间的门,仍是一副丧气的样子。 但郭莹莹丝毫不顾及谭玙璠昨日的晚睡,仍是披头盖脸一顿骂,“我叫了你多少遍你才起来,你动作快点行不行?上学要迟到了,你不急吗?” 一大早母亲的大嗓门就在那吼,谭玙璠着实有些受不了,更何况,被叫起来,她也是窝了一肚子的气。 “那有什么可着急的吗?迟到就迟到了呗。”小宇宙没好气地甩了一句,却没有发现母亲大人的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 “什么叫迟到了就迟到了?谭玙璠,你这么大的人了,你能不能对自己负点责任?”郭莹莹的眼眸很是失神,在玙璠的教育问题上,她时常感觉到费心。 “负责任?我怎么就不负责了?”谭玙璠越发觉得可笑,她不懂什么叫负责,实际上小宇宙不愿意这般规矩地活着,所有学校对她的管束都令玙璠感到很痛苦。 郭莹莹的拳头攥得很紧,实际上,她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你赶快去换校服,背书包上课去,我现在懒得和你计较这么多。”郭莹莹说着又狠狠地白了女儿一眼。 “哼。”谭玙璠不失冷漠地回了一声,随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玙璠的房间并不整齐,看上去倒像是个男孩的房间。 垃圾桶里堆着成堆的零食,她也懒得去打理,墙壁上贴的海报掉下来一个角,她也无暇将她贴好。 方才被她打翻的闹钟此时更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可能唯一像女孩的一点便是那床头上摆放的小小史努蒂。 玙璠刚刚被叫起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心情,她胡乱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把抓起冬季校服套上。 竟连头发也懒得打理,不过这也是谭玙璠的正常状态,她早已习惯了,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随手捆扎了一下,继而拎起自己的书包就向家门口走去。 身后却郭莹莹急迫的叮叮声,“谭玙璠,你不洗完脸再出门吗?”郭莹莹对于女儿这般灰头土脸的样子着实不能容忍。 她实在不能想象一个女孩子连脸都不洗就出门会是什么样子,但谭玙璠还真要这么做,而且,她还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我洗不洗那是我的事情,和您有什么关系?”小宇宙没好气地撂了一句,母亲的唠叨令她感到无比的厌烦。 不得不说,谭玙璠现在最急于要做的事情便是从这个家溜走,她太想逃离了,逃离这一切束缚她的东西。 “你个女孩子家你……”还没等郭莹莹说完话,玙璠便慌忙地背着书包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即便玙璠还没有成年,但此时的她对于父母的唠叨简直是零容忍,他们对自己的说教实在是让她有些受不了。 走出家门的时候,谭玙璠觉得自己好受多了,但郭莹莹却仍在家里无休止地抱怨,“真是的,这么大的孩子了,连脸都不洗就出门……” 但方才从牢笼里逃出来的小宇宙却显得很快活,她三步并做两步地往楼梯下,一如她儿时的模样。 刚一出门的时候,玙璠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所怔到了。大片的雪花迎面扑来,少女的鞋底厚厚的积雪,这不由得令谭玙璠感觉到了阵阵寒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玙璠才发觉自己走得太急,竟忘了穿外套。她的手臂不由得开始发抖。 但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没有再返回的道理,更何况,她真的厌烦了母亲的唠叨,若是现在回去的话,必然又会被她训斥一顿。这样想想,也罢,还是不回去的好。 玙璠倒是许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此时的天色还是黯淡的。 谭玙璠向前走了两步又不由得看了看手表,六点半了。看样子早读课已经上了,但不知为何,谭玙璠竟一点也不觉得心慌。 少女的鞋已然被雪水浸湿,但她仍肆无忌惮地向前走着,晶莹的雪花落在了少女的眉毛上,令她有了一种微凉的感觉。 玙璠向学校的那条小路走去,天冷路滑,自然也不好走。在这样的季节里,呼出一口气都能看见白雾。 少女缓缓地行进着,走到路灯下时却不由得停住了脚。昏黄路灯下的飞雪显得异常的迷人,映衬着微亮的天色,就是这小城一道别致的风景。 风雪中,玙璠仰起脸,眼眸极为专注地盯着那一角的雪景。即便在这样一个寒冬里,这样一个小角落显得这么微不足道,但却被细心的玙璠所捕捉到了。 路上的人都这般行色匆匆,他们有些提着公文包,手都冻得红紫,却丝毫不敢怠慢地往前走着。 这倒让谭玙璠觉得可笑,小宇宙倒是整条街最格格不入的人,像匆忙赶路这样的事一向都不是她谭玙璠所做的。 少女舔了舔唇,随即将书包从双肩上卸下,发觉黑色的皮包上落了一层薄薄的小雪。小宇宙倒很是麻利,只是轻轻地拍打了几下,便落下些许雪白。 玙璠有些费力地拉开了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了自己的便携式相机。 即便在上学的路上因为雪景而驻足看起来是学生时代的傻事,但我们的谭玙璠就这么做了。以至于与小宇宙擦肩而过的大叔像看小丑一样看着她。 谭玙璠倒不在乎这么多,她活得就是这般自在。甚至,玙璠想,既然已经迟到了,那么自己晚些去又有什么的,无非是自己迟到一节课还是两节课的关系而已。 若如此,她更愿意趁此机会,多拍摄几张冬天的景致。毕竟,现在已经十二月了,这才是今年的第二场雪。 想来,若是不珍惜机会的话,这样的景致也不会有多少了。少女拿出了摄像机不停地调整角度。 摄影爱好者一般会很在意一副作品的构图,对于小宇宙来说更是如此。 谭玙璠似乎生来就长了一双捕捉美的眼睛,这令她拥有对美的独特感知。即便在常人看来再寻常不过的雪景,但在小宇宙的眼里便非同一般了。 雪幕中,少女的手冻得发抖,她已在路灯下站了许久,只是对于构图仍然显得那么挑剔。 寒冬的雪却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肆意而尽兴地落在少女的发梢肩头,那双白皙的手更是能感到彻骨的冰凉。 玙璠的手竟开始不由得颤抖,原本已经找到了适合拍摄的角度,可现在却连摄像机也握不稳了。 少女沉住了气,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按了一下快门,镜头却因为自己手抖而不争气地闪了一下,玙璠不由得有些丧气。 这时忽而感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趴在了自己的脚上,谭玙璠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却见一只花白相间的猫娃子依偎在自己的球鞋上。 这只猫咪色泽很差,身型较小,它时而发出一声呜咽,全身还在在不停地发抖。 那双猫眼紧闭着,两只爪子却紧紧地扒在少女的球鞋上。小宇宙愣了一下,看着这条小小的生命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下一秒,谭玙璠飞快地装好了自己的相机。女孩的手已经冻得通红,因而在拉扯书包拉链的时候,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费劲。 但此时的玙璠似乎顾及不了这么多了。少女麻利地打理好了自己的物品。 玙璠接下来的举动令来来往往的路人都感到惊讶,只见她俯下身,将趴在自己球鞋上的猫咪抱在了怀里。 即便它的身上很脏,但小宇宙似乎不嫌弃这些。她将它拥入自己的怀中,那只稚嫩的手在猫咪的头上抚摸着。这小家伙起初叫了几声,之后便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234 容身 谭玙璠抱着怀中的猫咪走了许多,雪花仍在不停地下着。 这个冬天真是寒冷,街上的行人都裹着厚重的棉妖,只有玙璠是个例外,女孩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雪地里行走。她怀里的小猫越睡越香甜。 在女孩的臂膀下,这小小的动物似乎很惬意。它的呼吸很是均匀,可能是太过寒冷的缘故,猫咪的身体仍在不停地发抖。 鞋底的积雪却越发的厚实了,雪幕中玙璠一直小心翼翼地拥着它,生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终于,快要走到学校了,小宇宙却停下了脚步,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猫咪,它的花白相间的毛上沾满了污渍。 以这样一副形象出现在同学的面前显然不好,更何况,学校似乎也容不下这般流浪街头的生命。 罢了,玙璠站在原地愣了愣神,身旁细小的树枝像是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在寒风中颇为无奈地抖动着。 小宇宙的手已然冰凉,但却迟迟不肯放下这幼小生命。玙璠想了想又不由得向街角的书店望去,陆姐现在也不忙吧。 再者,她待人一向和善,想来像这样可爱的小动物,陆锦桐一定也会心生怜爱的,寒风中,玙璠不经意地笑了笑,便加快了脚步。 她看了看怀里熟睡的猫咪,也不知道它喜不喜欢这样一个地方,但现在似乎由不得它选择了。 谭玙璠略显唐突地推开了书店的门,彼时的陆锦桐正用手撑在脸上打哈欠,小宇宙的出现显然吓了她一跳。 年轻女人的头忽而往前伸了一下,继而睁开了她那双朦胧的睡眼,有些慵懒地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谭玙璠,但几秒钟之后,她才忽然缓过神来。 “玙璠,现在不应该在上课吗?你怎么来了?”陆锦桐的眉头微皱着,却又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即出于职业习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但下秒又不那么正式地伸了个懒腰,实在是正成不起来。陆锦桐的问句让谭玙璠不免有些心虚。 但小宇宙又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即便真的做错了什么,但她还是会嘴硬。 “我?”小宇宙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又转而显得有些不在意,“我来了又怎么样?你不欢迎我呀?”玙璠玩笑似的说道,这倒让陆锦桐有些不自觉尴尬。 “哪有?哪有?你看你说的。”陆姐的话很轻柔,她的面颊随即浮现了一丝笑意,但却没有忘记那客套的问语,“玙璠,你今天来要挑什么书呀?” 话题上忽而到了正路上,倒让谭玙璠有些小小的不知所措,“噢,那个。”小宇宙的声音忽而有些莫名的结巴。 少女不知怎的,竟有种紧张感,她不经意地笑了笑,随后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小脏猫,“陆姐,你看这……”玙璠还没有说完,陆锦桐却听出了十之八九。 “怎么了?”女人的眼眸忽而放大了一圈,显得很是警惕,继而反问道,“玙璠,你不会想把这猫放我书店里吧。” 玙璠原本还犹豫着怎么和陆姐说,怎知,却被她一语道破,只得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继而玙璠开始了她乱搅难缠的功夫,“可以吧,陆姐,你看它这么可爱。” 小宇宙说着还用她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了抚猫咪的小头,那双水亮的大眼睛还不停地冲陆锦桐眨着,似乎是在哀求她什么。 但陆锦桐也不傻,她自然可以看出谭玙璠是什么意思。“不行。”女人的双手叉在自己的腰间有些冷漠的回决道。 小宇宙自然不知道她口口声声念叨的陆锦桐竟然连这么点小事也不愿意帮助她,小宇宙自然很不甘心。在玙璠眼中,陆锦桐一直是个热心的人,这么点小忙她不放在心里才对。 不成想。她喜欢的陆姐也绷着一副冷漠的面孔,真是令人感到难受。“喂,陆姐。” 谭玙璠说着,腾出一只手来扯了扯陆锦桐的衣袖,“你看它这么可爱,就先在你这里放几个小时呗。我中午放学就来取还不行吗?”小宇宙有些无奈地哀求道,倒让陆锦桐更加的反感。 “不行。”女人的眉头锁得更紧了,继而没好气地撂出一句,“它可爱?”她的冷漠是谭玙璠从未见识过的。 “我看,它还没你可爱呢。”女人的这样一席话竟噎得谭玙璠哑口无言。少女默默地叹了口气,但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 “不是,你听我说,我也不想这么做。”谭玙璠说着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但,我不是也没有办法吗?” 少女发梢上的雪花融化了,在不停地往下滴水,“你看,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如果把它丢在外面,它会冻坏的。” 小宇宙的声音不免有些低沉,她的头垂得很低,那双眼眸望着怀中的猫咪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小宇宙天真的以为陆锦桐会因为白己的一席话而动容,但并没有,而陆姐接下来说的话就更过分了。 “它冻坏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做生意,这世界上这么多流浪猫,你要是把它们都放在我的店里那还了得。”陆锦桐听起来绝情,但似乎也很有道理。 但谭玙璠着实有些想不通,更何况,她也实在不忍心让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冰天雪地里冻着。 “陆姐。”谭玙璠的眼神看上去未免有一些伤感,“你看它这么乖,不会影响你店里的生意的。”玙璠的声音很是诚恳,但在陆锦桐的眼里也不过是托辞而已。 或许,陆锦桐就是这样一副硬心肠,她竟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 见面前的年轻女人这般为难的样子,谭玙璠又赶忙解释道,“陆姐,我也不是有意要麻烦你的。我只是,只是想让它好好地睡一觉,不至于在这冰天雪地里冻死。” 玙璠的小鼻子皱了皱,显得有些激动,“而且,不是有库房吗?它不用待在店里的,你把它放在库房也可以。” 小宇宙的口舌都费到了这般田地,但陆锦桐只是抿了抿唇,一句话也没说。 “陆姐,你说,外面的雪这么大,它要是冻死了,多可怜呀,而且……”这一次还没有等谭玙璠说完话,陆锦桐便打断了她,“不可以。” 女人白了一眼小宇宙怀里的猫咪,眼眸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嫌弃,“你看看它,浑身脏兮兮的,把我库房的书弄脏了怎么办?”她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没有料到谭玙璠竟像这般难缠。 “姐,你把它放在角落里就好了。只要有暖气就行了,我只是不忍心看着它在外面冻着。” 小宇宙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但陆锦桐仍然保持着她固有的冷漠,显然没有把少女怀里的猫咪放在眼里。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有完没完呀。”女人的态度越发的不耐烦,玙璠自然也是个要面子的人。 陆锦桐这般不友好的态度女孩也看在心里,她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算了。”最终无可奈何地吐出了一句。 继而抬起头来看了看面前越发陌生的陆锦桐,“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我也只有令想办法了。” 她的语气显得很无奈,但又没有什么办法,随后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书店的门被关上的时候,陆锦桐也稍稍有一些愣神。 以前的她是很喜欢小动物的,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幼小的生命再也无法令她心生怜悯。 想想真是可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她就想着可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书店,再养上一只可爱的猫咪。 只是,现在书店也开了,可陆锦桐却忙得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陀螺,即便,她也很想改变这样的状态,但可惜,她没有什么办法,如今的生活也总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些可爱的动物慢慢的在女人的眼里也不那么可爱吧。 “或许人都会变吧。”陆锦桐安慰自己道,那双眼睛却略显无神地望向窗外,风雪中谭玙璠的背影显得有些迟疑。 女人忽而有了一些后悔,她缓缓地走到书店的门口,拉开那扇小小的推拉门,“玙璠。”她不由得喊了她一句。 只可惜,小宇宙并没有听到,而在谭玙璠的心里,陆锦桐的形象已然大打折扣。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外表这么温柔的她,心里却小的连一只流浪猫也容不下。也罢,她要去照顾自己的生意,那便让她照顾好了。 玙璠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林荫路上她轻轻地跺了跺脚,怀中的猫咪显得更沉重了,却一脸茫然地往前走。 还能去哪里,谭玙璠也不知道。但她又显得那么倔强,非要为猫咪找到一个容身之所才好。 转过街角,便离学校越发的远了,但小宇宙显然不在乎这么多。忽而来到了家属院里,玙璠走了进去。 她将手中的猫咪放在了家属楼的楼道里,又有些舍不得的样子,不由得回头看了那只流浪猫几眼,“咪咪,我放学来接你。” 小宇宙冲熟睡的流浪猫笑了笑,脸颊上却多了几分愁意。 235 羡慕 “北宸,你怎么了?”胖桉抓了抓少年的胳膊,却被北宸一把甩开了。他的脸颊上挂着两道泪痕,看上去很是沮丧。那冰冷的态度倒也把肥桉吓了一跳,“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呀?是因为月考的事情吗?”桉子大胆的揣测道。 “月考?”贺北宸冷哼了一声,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要是月考就好了,但不是呀,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比这严重多了。”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倒是把晏桉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北宸这样的状态。 “那到底怎么了?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苦恼?”两个人坐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胖桉,我想离开这里。”良久之后,少年不由得吐了一句。 “离开这里?”桉子的表情充满了疑惑,“离开这里,那你要去哪儿?”他胖胖的眼睛一翻,看上去很是纳闷。北宸心里似乎有很多的话,但怎么也吐不出来。 “回我的旧家。”少年的语气很是坚定,这也绝非北宸的无心之言,实际上他已经考虑许久了,只是一直被母亲反对而已。 “不是吧,北宸。”胖桉第一反应便是惊讶,“你不是去新房了吗?怎么又要回来?”他异常不解地望着他。“我要说我是被逼的,你相信吗?”胖桉直勾勾地望着他,眼眸里充满了真诚。 “被逼的?怎么就被逼了?”他一脸怪异地望着他,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对啊,是被逼的。”贺北宸一副认真的模样,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我该走了,这个家真的不适合我再呆下去。”少年的眼眸中充满了伤感,“我再呆下去只会让我受更多的伤。”他的声音都在发抖,看上去很是伤神。 “北宸,你开心点,不要这么不开心嘛。别忘了,我们今天还约好一起去图书馆的。”他嘟了嘟嘴,又像是在安慰他。 “对,我是不开心。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男孩无奈地耸了耸肩,他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而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开心起来。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让自己开心真的是一种能力,他在同龄人中算成功的,只是他一点也不快乐。 “我觉得,你应该想办法让自己开心起来。哪怕,遇到了很多糟心的事,你都应该让自己保持一个好心情。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所以,就没有必要在计较了。”胖桉似乎看得很开,但贺北宸显然没有这样的想法。 有的时候,男孩会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最不幸的人,他拥有了很多,但却没有一点快乐的感觉,可能,这就是上天对北宸的惩罚吧。他生来便是一张忧郁的脸,甚至从那双无神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的光亮。 他也很痛恨这样的自己,但又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桉子,如果有一天,你回家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甚至,那个原有的地方失去了归属感,你不愿回去了。每每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你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无助感。”男孩的双眸望向了天空,可以看出他的失望。 “北宸。”虽然与他的关系很是亲密,桉子却全然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可是你必须得回家的。那是你的家,难道不是吗?”他顿了顿嗓子,一脸认真地望着他,“宸,无论你怎么想的,你都逃不掉的。这是个事实,而你是没有办法违背的。”胖桉的话语很轻,倒也说的是事实。 “没错,可是,可是我……”少年说着不由得结巴了起来,“可是我真的没有这样的心情,你知道吗?每次当我走到那个院子的时候,我都能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贺北宸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苦笑道,“所以,桉,我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北宸说着眼眸变得越发的深沉。 “羡慕我?”桉子指了指自己显得很惊讶,“你羡慕我什么?”男孩着实不知道自己有哪点值得贺北宸这样的清北之星羡慕。他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父母在这个世界上充当着最不起眼的角色。而胖桉自己呢,不比贺北宸这般高挑的身材,不比同龄男孩子帅气的外表。学业上一塌糊涂,体育上更显得差劲。 “你羡慕我什么呀?”他很认真地望着他,似乎很是好奇,他活得这般不起眼,贺北宸究竟羡慕他什么。若说自己身上所带有的光环,几乎没有。只见北宸轻轻地动了动自己的唇,“我羡慕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不知为何,贺北宸的眼眶中忽而有一些湿润了,“我羡慕你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我羡慕你这种知足常乐的状态。有的时候,我常常觉得自己这般生活也没有什么意思。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改变,我想成为你,但我做不到。”少年笑了却笑得很苦。 “我?我有什么可成为的?”胖桉颇为自嘲的笑了,“学业学业一塌糊涂,身材还这么臃肿,经常被当做同学的学柄。这样的我,又有什么可成为的?”他也笑了,“我还想成为你呢,动不动就上领奖台,多风光呀。” “那有什么风光的?这样的东西不过是做个面子而已。没有什么价值的。”他望向了不远处的天空。 或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吧,在每个人眼中没有什么价值的东西却是被另外一个人所珍视的。 “不要再抱怨了,北宸,你的人生有太多的人看好。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你也不觉得开心?” 贺北宸不说话了,他的心里多了些许的无奈,胖桉没有办法理解他,不过这也很正常,或许,他就不奢求谁的理解吧。 北宸将脸侧向了一边,他眺望着不远处的天空,天空一如既往的湛蓝,只是看天空的人,心里多了不少愁苦与一些无奈。 236 阻力 冬日的雪在空中扬扬洒洒,转眼间便淹没到了少女的脚踝,玙璠匆匆忙忙地从学校出来,今天的她异常的着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挂着她的心。小宇宙穿过茫茫人群,向校园外的街道走去。 雪无声地下着落在少女的睫毛上,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冬天,路人一个个都行色匆匆的,也对,他们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急于赶路,疲于奔命。同样是焦急,但小宇宙却与他们不同。 她在关心着这个世界上另外一个生命,而这个生命看上去是这般微不足道,这般渺小,得不到他人的关爱与怜悯。或许只有小宇宙有这样的心思吧,她谭玙璠与他人不同的就是她对于角角落落的事物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 走过拥挤的人群,玙璠继而来到了一条狭窄的小道。狭小的道路上铺满了积雪,枝桠上的雪花飘飘洒洒,成为寒空中一道独特的风景。即便这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地面上厚重的雪让人不免有一种畏寒之感。但谭玙璠并没有顾及这么多,女孩径直向前走。不得不说,这是一条最近的路。 很快,小宇宙便看到了那栋红色的建筑,她默默地走了进去,眼眸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少女的面前似乎已经出现了那只熟睡的小猫,它的毛色看上去很是粗糙,但却丝毫掩饰不住它的可爱。 小宇宙想着不由得笑了,她飞快地向前走去,似乎很急于看到它。而对于小宇宙来说,她像是多了一个朋友,即便它听不懂她所说的话,但它的那双猫眼却溢着真诚的光。谭玙璠走进了居民楼,却不见了流浪小猫的身影。 谭玙璠一下子慌了神,少女的眉头一皱,慌慌张张地向楼上跑去,却在不经意间与一个人迎面相撞。小宇宙再着急,她也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失礼,不经意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仍被大声的呵斥,“你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呀?” 小宇宙原本的些许愧疚现在却被她披头盖脸的几句话惹恼了,“你什么意思呀?我不就是撞了你一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谭玙璠的话很不客气,但她现在真的受不了了,便不由得顶了下去。这一顶不要紧,只是在抬头的那一瞬间,她便看见了那张略显骄纵的脸。 “明明是你撞的我,你问我有什么了不起的?”晏浅黛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了,但在两个人对视的那一刻她也愣住了,“谭,谭玙璠,你怎么会在这里?”浅黛过于惊讶,因而声音不免会有一些结巴。 但小宇宙却缓过神来,她自然没有这么好的态度,“怎么?楼道也是你家的呀?你是不是太自私了?”她质问起浅黛来倒是有模有样。但晏浅黛显然也不是个善茬,“不是我家开的,但你既然撞了我,你就应该向我道歉。”女孩将双手叉在腰间,显得很是高傲。 “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呀?不把就撞了你一下吗?你至于这么矫情吗?”她有些不客气地说道。这一下晏浅黛的脸都气绿了,她张了张自己的嘴唇,似乎正准备说些什么,身后忽而传来了几声“喵喵”的叫声。 谭玙璠的眸光忽而从她的身上挪开了,“咪咪。”小宇宙的眼眸中忽而多了几分光亮,继而三步并做两步地向楼梯上走去。晏浅黛见谭玙璠这般欣喜的模样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摆出了一副大小姐的架子,“哦,我今天说这脏兮兮的猫是谁的?原来是你家的呀。”晏浅黛的言语中不免有了几分嘲笑的成分。 “对,是我家的,怎么了?”小宇宙倒显得很硬气,即便被自己放在台阶上的猫看上去这般不上台面,但谭玙璠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相反,在晏浅黛的面前小宇宙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似乎,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怪不得,我看啊,像这样脏兮兮的猫也只有你才能养出来。”她的话语很阴冷,继而白了谭玙璠一眼,“以后管好你们家的猫,不要让它到处跑。”曼浅黛的声音很是尖锐,她似乎有十足的勇气和谭玙璠。 “我们家的猫,腿长在它自己的身上,这我管不了。”谭玙璠说着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晏浅黛的挑衅让她感到十足的幼稚,她也不愿意再和她计较下去。而是俯下身来,开始逗起向自己跑来的猫咪。 “咪咪。”小宇宙丝毫没有被晏浅黛影响心情,她依然显得很高兴。身上沾着脏渍的它被她拥入了玙璠的怀里,这样的举动却让晏浅黛看了直犯恶心,“真的是,这样的东西抱在怀里嫌不嫌脏。”她不由得抱怨了两句。 谭玙璠略显白嫩的手在咪咪的猫毛上柔柔的抚摸着,听见浅黛的这番话,忽而停下了自己的手,侧过脸去,眼眸中却是说不出的冷漠,“这是我们家的猫,和你有什么关系?”她的话语很轻,却十足的坚定。 “行,行,和我没关系行了吧。”晏浅黛被玙璠怼得无话可说,只得颇为无奈地吐出这么一句。小宇宙笑了,她的脸颊上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少女将地上的猫咪抱了起来,她的嘴角笑着,似乎看见它便是一种温暖。 “走了。”谭玙璠淡淡的说了一句,似乎根本没有把浅黛放在眼里,还丝毫不在意地冲她摆了摆手,继而无比放松地抱着怀里的流浪猫往前走。忽而又被浅黛叫住了,“站住。”她轻轻地喊了她一声,小宇宙却不愿意给她这个面子。 谭玙璠自顾自地往前走,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浅黛的话,这一下晏浅黛生气了,她几步冲上去拦住了她,“谭玙璠,你给我站住。”小宇宙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脚步,但那张脸上却是显而易见的怒色,要知道除了师长之外,还没有人敢这么使唤她。 “谭玙璠,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能呀?”小宇宙怀里抱着猫咪,被她忽然这么一问,竟然有些懵圈,她张了张嘴,但还没有等她说什么,晏浅黛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暴露着自己的坏脾气,“我就不知道,贺北宸看上你什么了?你自己看看你,要什么没什么。”晏浅黛的语气很高傲,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自卑。 “我?对啊,我什么都没有。”小宇宙冲她翻了个白眼,“但我就这样了,我被你说的再怎么不堪,北宸他也喜欢我。”她撇了撇嘴,像是赢了这场无硝烟的战争。这不由得让晏浅黛恨得牙齿都痒痒。 小宇宙没有再与他僵持下去,她略显匆忙地向台阶下走去。浅黛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竟莫名的萌生了一种恨意,但玙璠已然走远。小宇宙走到了门口,看看现在的天色已经不早了,想必母亲也该回家了,只是,玙璠已经决定将它带回去了。 少女向家的方向走去,但她的心中却有一种深深的不安,郭莹莹会怎么数落她,小宇宙自己也说不清楚,忽而感觉自己的手掌微微有些湿润,女孩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发觉怀里的小脏猫在舔自己。玙璠冲它笑了笑,似乎更加坚定了带它回家的勇气。 “妈,我回来了。”玙璠敲了敲门,便听见了母亲那熟悉的声音,“来了,来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的郭莹莹洗了洗手,便慌忙去开门。但门打开的那一刻郭莹莹愣住了,只见谭玙璠的怀里抱着一只花猫,况且这个小东西的身上还都是污渍。 “玙璠,你怎么把它带回来了?”郭莹莹竟有种头疼的感觉,“快,撂出去。”女人的声音很是强硬,奈何小宇宙根本听不进母亲的劝阻,而是自顾自地向门厅走去,玙璠将咪咪放在了饭桌旁。 郭莹莹不知谭玙璠会这般倔强,她一下子来了脾气,继而双眉锁了起来,“我让你丢出去,你听见了没有?你看把班里的地板弄的脏脏的。”她不由得开始了抱怨,但小宇宙完全听不进去,她将咪咪安抚在地板上,那双手还在猫毛上不断地抚摸着。 郭莹莹急步走了过去,一把拎起方才被女儿安抚在地上的流浪猫,继而走到门口,将咪咪撂了出去,随后泰然自若地关上了门。这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小宇宙的反抗,“您干什么?”少女说着便急匆匆地走上前,却又被郭莹莹拦在了门口,“不许去,我给你说这样的东西不能养,要是有什么传染病怎么办?” “不会的,妈。”小宇宙开始着急了,声音不由得有一些发抖,“再说这么冷的天,你把咪咪撂出去,它又该去哪里呢?”谭玙璠的眼眶不免有一些泛红,但这些在母亲的眼里,未免太过幼稚了,“我说了,家里不能养这样的东西。所以,你就不要想了。” “你下回再把这样的东西带回来,我还是会把它扔出去的。”母亲的语气很是冰冷,而小宇宙则将脸侧向了一边,她紧紧抿了抿自己的唇,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237 透风 “北凡,你看什么呢?”见贺北凡站在窗台前发呆,钟宇泽不由得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瞧见他那张略显憔悴的脸。 “你怎么黑眼圈又这么重啊?昨天晚上又熬夜了?”他略显心疼地望着他,最近这些天,他总是能看见他疲倦的样子。 “嗯,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北凡呆呆地望着窗外,他显得很释然,最近的压力显然超出了他的负荷,有些重量会让他吃不消,但又不得不去承受。 “习惯?”钟宇泽望着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说你怎么回事呀?这也能习惯?”男孩皱了皱眉,像是对北凡很是不满意。 “贺北凡,你不能这么熬,你会把身体熬坏的。”他望着凡重重的黑眼圈,不失担忧地说。 “哎呀,熬坏了就熬坏了呗,反正我还年轻。”贺北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撇了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或许是因为真的年轻吧,但心里还是会不由得有些伤感。“北凡。”钟宇泽的声音不由得变得认真了起来。 “你就打算这么熬下去呀?你打算熬到什么时候?”宇泽的声音很是低沉,同时又透露出了些许的无奈。 “我?”北凡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啊。没有办法,既然我已经选择了,那就只好继续往下走了。”他撇了撇嘴,微笑中透露出些许的苦意。 钟宇泽倒像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北凡,你每天在酒吧唱歌能挣多少钱呀?”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北凡忽而沉默了,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没多少,我就不说了。”贺北凡不由有些沉默了。 “凡,我觉得……”钟宇泽一直想要劝说他来着,但他不是不知道凡那般倔强的脾气,但这一次,宇泽又像有些憋不住的样子。 “我觉得酒吧的工作你还是不要去做了吧。”少年抿了抿自己的唇,好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贺北凡一脸怪异地望着他,似乎不明白钟宇泽为何要冒出这样一句话。他的眼眸很是认真,以至于宇泽有些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如果我不去酒吧工作,那我以后考大学的钱从哪里来?”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钟宇泽没有料到北凡会这样回答他的问题,这样的话题未免沉重了些,他现在只后悔自己这般不长心。 “嗯,那个……”宇泽想要转一转话锋,引开这个话题,但贺北凡却没有办法再将这个话题逃避过去。 “我也不想这样,但除了在酒吧当驻唱,我似乎找不到任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贺北凡说着忽而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但少年终究忍住了,“再说,能给我一个舞台唱歌,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凡说着竟失语的一笑。 “可是。”钟宇泽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你这样做真的太辛苦了,而且这条路……”宇泽的眉微皱着,但还没有等他说完,贺北凡便打断了他。 “我知道,我知道学艺术很烧钱,但我喜欢。”贺北凡的声音颤抖着,宇泽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显得这般激动。 似乎所有面临的问题在“喜欢”二字面前都显得这般微不足道。“唉。”宇泽无奈地叹了口气,“凡,如果你现在再来文科班还来得及。” 他迫不得已地吐了一句,宇泽也不愿打击他,但现实确实如此,北凡再这般疲惫下去,宇泽真的很担心他会吃不消。 “不,我不会去的。”即便现在的处境再艰难,但北凡也没有想过放弃,“我既然已经转到艺术班了,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凡是冲动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那你就打算这么熬下去呀?”贺北凡的这种坚定竟让钟宇泽显得有些慌神。 “北凡,你别傻了,你现在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你看看你虚弱的,再这样下去,你还能撑多久?”宇泽并非不支持凡的梦想,只是觉得这样做真的有失妥当。 “我要说我愿意,你相信吗?”他的眼眸很复杂,有许多宇泽看不懂的神情。“你愿意?” 钟宇泽不解地望着他,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滑稽的笑话。北凡竟然告诉自己,他愿意吃苦,他愿意每天只睡三个小时,真是见鬼。 “我已经很幸福了。”贺北凡的眼眶有些湿润,不知少年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心里真的这么想。 “至少,我现在还可以为自己喜欢的事情尽一把力,没有必要畏手畏脚,就这样就足够了。”他看似很轻松,实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那……你想好了?”钟宇泽竟有一种要质疑他的意思。 “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就这么难走了,那以后该怎么办呀?以后怕是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和资金,那到时候,你还受得了吗?”钟宇泽并不是杞人忧天,他说的的确有一定的道理。 “这有什么受不了的?走一天算一天呗,就没有我贺北凡过不去的坎。”他倒显得很自信,只是自信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无奈。 “反正横竖都是累,也没有什么区别,你说呢?”少年的语气很沉稳,全然没有同龄人的那种幼稚与青涩。 “你真的能扛过去?可是,就算你成功被音乐学院录取了,还有太多的压力在等着你。比起学文化课,这条路也未免难走了些。” 钟宇泽不明白北凡究竟是怎么想的,总之,他难免产生这种知难而退的想法。 “难走又能怎样?我已经选择了,我现在也感觉自己没有再反悔的机会了。”北凡的右手不由得抚了下自己的额头。 “我现在呢,只有不断地去修练自己了。”贺北凡的眼眸溢满了期待,“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做出自己的音乐,我希望我有一片更广阔的天地去发展。” 说起贺北凡眼中期待的生活,现在所受的这些苦累似乎都算不了什么。 “这些天我一直都睡得很晚,但我也想好了。我要继续这么干下去,直到我考上音乐学院。”凡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似乎全身的热血都在上涌。 “行,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都支持你。”既然贺北凡执意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那钟宇泽就算再着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既然已经想好了,那就放手去做吧。再难走,你只要有决心,就没有必要害怕了,不是吗?” 即便内心还是有一些说不出的担忧,但最后做决定的,终究是北凡。 寒风顺着窗口迎面吹来,令宇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贺北凡却并不觉得冷,他在那里站了许久,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两个人不说话了,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就在这个时候,北凡的肩膀忽而被拍了一下。 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却看见尹笛霄那张略显温柔的脸,“北凡,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呢?” 尹笛霄平日里对贺北凡的要求很高,恒今天却有一种出人意料的慈祥,他并没有指责凡的行为,而是对此感到好奇。 “噢,老师,那个……”贺北凡忽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慌,“我只是出来透透风。” 少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甩了甩自己的胳膊,有些事情自然是不必告诉尹笛霄的,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 “透透风?”尹笛霄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你最近有进步哟,加油,北凡,马上就该期末考试了,我也希望你可以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而且,基于你平时练习的这么认真,我觉得这个学期你也应该有一个好结果。”尹笛霄的话给予北凡一种莫名的力量。 似乎,在黑暗的地带走的太久,也总会遇见光亮的。 “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贺北凡的脸颊上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过这般温暖的鼓励了。 而尹笛霄的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男人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似乎看见了从前的自己,阳光,富有朝气,即便经历再多的坎坷,也有一种不断向上的劲头。 “前段时间,我感觉你很低迷,整个人都是一种昏昏沉沉的样子。不过,最近这些天好多了,虽然你每天看上去还是很累,但也有一种打了鸡血的感觉,精神头还是很不错的。 “所以,加油,北凡,总有一天,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你想要的生活。” “只不过,你还是要经历一段难熬的日子。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去经历了,你才会发现自己的梦想有多珍贵。 “而你所有的坚持都是你人生的财富,今后,你一定会很富有。即便你会有穷困的时候,但你的心灵是富有的。你有对这个世界不同的感知。” “所以,继续努力吧,我相信你北凡,未来你一定是一个闪着光亮的人。”尹笛霄轻轻动了动唇,脸颊上是说不出的笑意。 238 喜欢 “哎,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胖桉正在教学楼前扫雪,忽而侧脸望向站在一旁玩相机的玙璠。 小宇宙却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她嘟着小嘴,苦笑了一下,“哼,你觉得呢?” 谭玙璠不明白胖桉为何要问自己这么露骨的问题,她的期末考试,胖桉心里应该很清楚才是,不过如此了。 若是说现在的高中生都疲于奔命,每个人都在忙碌,他们期待着能考上一个好大学。 而小宇宙却不然,她一向活得很随性,更不愿意屈从于那几张破卷子,这在谭玙璠眼中是极其愚昧的行为。 考上大学能怎样,名牌大学又能怎样,怕也不过如此了。晏桉见小宇宙这般淡定的样子,着实心生佩服。 “你不着急吗,玙璠?期末可是要开家长会的。”桉子劝慰道,谭玙璠这丫头对于学业一向不上心,不过胖桉对于她这样一副状态也早就习惯了。 “哎呀,开就开呗。你怎么这么啰嗦呀,像个老妈子一样。”她有些厌恶地白了他一眼,继续拿着手中的相机摆弄着。 “开个家长会有怎么了?又不会要了我的命真是的。”少女撇了撇嘴嘟囔道。 “行,行,我不唠叨行了吧。那你说你要是挂科了怎么办呢?”桉子说着,那双眼眸中充满了担忧,对于小宇宙的处境,胖桉似乎比她还要着急。 小宇宙停下了手中的相机,略带些不耐烦地望着他,“怎么了?我挂科和你有什么关系呀。你在那里唠叨什么?”玙璠的态度很不好,却也说的是心里话。 “唉。”晏桉只得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又低头扫起雪来,对于谭玙璠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胖桉也早就习惯了。 但他却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玙璠固然执着,只可惜,她待错了地方。在学校这样的地方是不让发展什么兴趣爱好的。 即便有一技之长,那也不可将它作为主业,不然,就如同和整个世界逆行。 “你不要成天都哀声叹气的,现在的日子多好呀,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学业又算什么东西?” “又不是每个人都要走高考这条路的,怎么说呢,我觉得我就不是。”她的那张樱桃小嘴嘟噜着,看上去很是俏皮。 “对,对,对。”桉子无奈地应和道,最近这些时日,他总是有一种颓废感。而小宇宙则不然,她永远活得像道阳光。 低沉难过对谭玙璠来说也只是几分钟的事,除了摄影,其余的什么事她都不曾放在心上,“现在的日子好。” “你看看你,怎么了?最近蔫巴的不成样子,晏桉呀,晏桉,你也有今天。”谭玙璠说着不由得啧啧道,实则是一种调侃,她只想让胖桉的心情更好一些而已。 “行了,你说够没?”这一次却轮到胖桉反感了,继而那双深邃的眼睛很认真地望着她,“玙璠……” 男孩动了动唇,却忽而停住了。小宇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略显自然地撇了撇嘴,“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桉子,不要吞吞吐吐的。” 只见胖桉顿了顿嗓子,“玙璠。”下一秒他的话让小宇宙差点把手中的摄影机摔掉,“我求求你,你离开贺北宸好不好,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了行吗?” 桉子的话让谭玙璠不由得吃了一惊,她不明白桉子为何会这么说,因而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显得很懵圈。 “为什么?”小宇宙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继而大脑里掠过无数种可能性,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桉子,你不会喜欢我吧。”不如同龄女孩的青涩,小宇宙对于这样的事情,一向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这时胖桉的脸颊忽而有些泛红,心里不由得忐忑了起来。女孩那长长的睫毛不停地眨动着令晏桉不由得有些心虚。 “嗯。”他卡了一下壳,提醒自己不要犯傻,“那个。”桉子停顿了一下,不由得有些尴尬,“因为,因为,我不想让浅黛伤心。” 桉子此话一出,便有些后悔,他没有去看小宇宙的眼睛,而是将头侧向了一边,谭玙璠怎么也没有想到晏桉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忽而有些接受不了,又觉得有些好笑,因而撇了撇嘴,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就因为要让你妹妹开心,你就要让我离开他,你不觉得这么做很自私吗?”她的眼神中多了些许的冷漠,似乎是对桉子此话的回赠。 胖桉原本就很青涩,现在被谭玙璠这么一质问,感觉就更尴尬了,“不是的,玙璠,我只是想……” 他略显结巴地想要向她解释什么,但小宇宙又哪里能耐得住性子听。 “你不用说了,晏桉,你只知道为你妹妹着想,但你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真的,太过分了。”小宇宙的眉一皱,像是生气了一般。 “不是的,玙璠,我知道我这么做也不对。但我,我真的不想再看见我妹妹这么伤心了,她真的特别喜欢北宸,所以,我,我想……” 桉子说到这里竟一时语塞,实在说不下去了,他忽而觉得自己词穷,但小宇宙的那双眼睛却很是犀利地向她刺过来,全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你想,你想什么,你想让我离开北宸,就是想让北宸和她在一起对吗?”谭玙璠的声音高了八度,她的那张眼睛放大了一圈,实则没有想到晏桉会这么自私。 小宇宙也知道晏桉是个护妹狂,却没有想到他也能出格到这般田地。 晏桉没有说话,他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羞愧,他从未让谭玙璠这般失望,可他今天偏偏就这么做了,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 “桉子。”小宇宙叹了一口气显得意味深长,即便玙璠才十六岁,她却看着很成熟,“就算我离开了北宸,你认为他就会喜欢上你妹妹吗?” 谭玙璠的嘴角一扬,是一种莫名的自信,就凭借晏浅黛那嚣张外露的个性,玙璠就知道,北宸若不反感她都已经很不错了。 “更何况,你说她喜欢北宸,那她又能多喜欢他呢?在我眼里,这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小宇宙的语气很不客气,倒也说的是实话。 “玙璠,你说的,我也都明白。”晏桉觉得自己实在是憋不住了,却又显得很为难的样子,“可我,我真的不愿意看见我妹妹再这么伤心了,我也知道北宸不喜欢她,但是……” 桉子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从小到大,他便对浅黛操碎了心,现在更是如此。 但在谭玙璠的眼里,这就是自私,她根本没办法理解胖桉那颗护妹狂魔的心。少女有些不安分地在雪地里跺了跺脚。 “所以,晏桉,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小宇宙的眼眸中是不由分说的愤怒,“你为什么要插手?你闲的了?” 谭玙璠的话很难听,她从未这么对桉子说过话,但是今天,她实在按捺不住了,“你要是没事干的话,你就多打打游戏,或是追剧也行。” 少女的语气中是一种说不出的嘲讽,“你真是闲的了,犯得着管这么宽吗?”小宇宙竟显得有些咬牙切齿,只要涉及到北宸的事情,他一向如此。 晏桉抿了抿唇,男孩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扫着雪,实则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想来,这一次谭玙璠是真的生他的气了,那他又该如何解释呢。男孩手中的推雪板越发的用力了,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但小宇宙又轻轻地启了启唇,“如果,晏浅黛也喜欢北宸,可以,我可以和她公平竞争的。但你不要想着让我无缘无故的退出。” 谭玙璠的语气很冰冷,但同时又带有显而易见的豪气,“是,我承认,我没有像她那般漂亮的外表,也没有多出众的能力。但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这么多理由的。” “我有时也会想,北宸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在学校我是个十足的差生,在家里我是个叛逆的女儿。她们都觉得我疯疯癫癫的,没个样子。” 小宇宙说着,慢慢地收起了手中的相机,“后来,我明白了,喜欢一个人,仅仅是喜欢他这个人而已。他的优点,他的缺点,我都会喜欢。” 凝望着枝桠上的积雪,她不由得笑了,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了两个小小的酒窝,“以前,我总以为,我是因为北宸的才气而被他吸引,后来,我才发觉不是这样的。” “我就是喜欢他这个人,即便有一天,他的外貌不再这么英气。他的那些光环都没有了。甚至,哪怕他的智商直线下降,变成了一个白痴,我还是会喜欢他。” 冬日的暖阳柔柔地洒在少女的脸颊,她笑得很美,像从天而降的安琪儿。 晏桉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一旁的雪堆,那双拿着推雪板的手却被冻得有些红紫。 239 贪睡 “这一次周测卷子的第十六题,难度比较大,所以如果你的没有做出来也有情可缘。”安娜站在讲台上不由得拍了拍手中的粉笔灰,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澄邈,澄邈,来,你上来给大家讲一下。”安娜说着面容在不经意间变得和缓了起来。 但讲台上却异常的安静,没有人理会她,班主任安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便提高了几个分贝说道。 “澄邈,来,上台,把这道题给大家解一下。”她的声音很轻脆,但还是没有人搭理她,女人不免有些奇怪,她抬了抬头,又喊了一声。 “澄邈。”眼神略带些不安地环顾着四周,却见少年疲倦地趴在课桌上。 林浩看见班主任安的神情,忽而变得心慌了起来,“邈哥,邈哥,你别睡了,快醒醒。” 男孩说着拍了拍澄邈的手臂,奈何他睡得太沉,实则无济于事。只见安娜从讲台上走下来,正缓缓地向他们走来。 林浩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快要抓狂了,“澄邈,你小子在干什么?快,别睡了,起来。” 但今天的邈哥,或许是疲倦至极的缘故,他竟趴在那里纹丝不动,少年的身子很松软的在课桌上舒展着,呼吸也较为均匀。 眼看着,班主任安就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安娜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是一种林浩看不懂的神色。 浩子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知道安娜的脾气,也知道她对于澄邈一向严苛。 所以,这一次,邈哥怕是在劫难逃了,林浩不免吸了一口冷气。少年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安娜高跟鞋的声音就变得更加清脆了,而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邈哥一个人身上。似乎他们都没有料到澄邈会这样的贪睡。 班主任安已经走到了邈哥的课桌前,她用手轻轻敲了敲桌子。但这样的力度,澄邈自然是没有什么反应的。 少年仍然稳稳地趴在那里,似乎与整个世界都脱节了一般。“澄邈。”安娜又喊了他一声,脸颊上不由得浮现了一丝怒色。 见他还没有反应,眼看着安娜手中的课本就要向他砸去,但下一秒,女人手中的书又停在了半空中,似乎很犹豫的样子。 连林浩也是第一次看见,安娜的眼眸中也会有这般的迟疑,“罢了。” 安娜最终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他最近太累了,让他休息会儿吧,我们继续讲。”说着,女人又向讲台上走去,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 “啊。”浩子张了张嘴,这样的结果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有想到班主任安还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不免有些惊讶。 “这个题是一个强调句,表示强调的词去掉的话,句子的主谓宾结构还是完整的,所以,你们觉得这道题应该选什么……” 这是班主任安固有的讲课方式,总是将问题推给学生自己思考,不过,林浩也早都习惯了。 没想到澄邈这家伙,平时坐得这么端正,竟也会有如此贪睡的时候,少年的呼吸越发的均匀。 他睡着的样子也着实可爱,想来,他最近真的是累坏了,以前的他就没有多开朗,现在便越发的不苟言笑了。 “哎,算了。”浩子想着还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想来,澄邈必定是要走的人,再过一些时日,他就该去博中了,和自己坐同桌的时间怕是也为数不多了。 这段时间,邈哥也很辛苦,课间不停地在那刷题,连和自己说句话的功夫也没有,也着实可怜。 “所以呢,这道题应该选B。但其余三个选项,都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纠结感,这个题打星号,出得特别好。” 安娜自顾自地在讲台上说着,底下的学生也心不在焉地听着。这个年龄的孩子,都会有一种叛逆心理。 比起每日刻苦的研习功课,他们更盼望自己能去更远的地方。期待运动场上的狂奔,期待溜冰场的滑雪。 哪怕,只是用一节早读课的时间让他们出去扫雪,他们都会不由自主地从心里萌生一种快感,而这样一种快乐,他们在学校的这片净土上又得到的太少太少。 因而大部分的少年,身在教室,心在操场。他们总有一些未能实现的美好想法,而能让他们牢牢地坐在椅凳上的,便是因为他们对未来的生活还怀有些许的期盼。 至于是什么,可能学生们自己也说不明白。 “终于下课了,总算能轻松一会儿了。”安娜一走,他们便开始大声的嚷嚷,每节课间的短短五分钟是他们肆意喧闹的时间。 林浩对此本不是很厌恶,奈何今天邈哥在睡觉,这群不长眼睛的东西便让浩子感觉到十足的心烦。 “喂,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澄邈在睡觉呢。”林浩的眉头微皱着,他善意地提醒道。虽然平时,他并没有过分地表现出对他的心疼,但今天却显而易见了。 浩子之前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他一发脾气,谁都不敢招惹他,倒是澄邈睡得有些不安分了。 浩子没有说话,他放下了笔,静静地望着他。邈哥似乎恢复了些知觉,即便一脸的困意,他还是在努力挣扎着,上下眼皮之间渐渐的多了一条缝隙。 朦朦胧胧中他发觉林浩正望着自己,那张唇微微地动了动,“浩子,现在几点了?” 少年的话语很轻,但林浩却还是听见了,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嗯,十点半。”林浩淡淡地说了一句。 “十点半。”澄邈喃喃地说了一句,忽而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十点半?” 他又重复了一遍,眼眸不由得放大了一圈,继而一骨碌从课桌上爬了起来,“这么说,英语课已经下了?”邈哥张了张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嗯,没错。”他附和道,然后故作淡定地与澄邈对视着,但在这在邈哥的心里却并非一件小事。 知道自己上课贪睡后,澄邈便显得很慌神。 “那,那……”少年竟开始结巴了,脸颊不由得有些泛红,“那安老师看到我睡觉吗?”邈哥似乎很少干这样的亏心事,因而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嗯。”林浩淡淡地回了一声,觉得这件事也没有瞒着澄邈的必要。但澄邈此时的心情却像是跌入了低谷,他又一次丢脸了。 即便昏睡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控制,但被班主任发现总是有一些丧面子。澄邈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一些,但同时心里却溢出了许多个问号。 “哎。”邈哥有些不自然地拍了拍浩子的手臂,“那班主任看到了,也没有叫我吗?” 男孩的声音很低,可能是因为刚刚睡醒,大脑总还是有些迷糊的,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己竟可以这么放肆地睡到下课,还真是奇了怪了。 但这些对于林浩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了,之前的一段时间,他就经常上课贪睡。 但最后不是被各科老师拎起来站在墙角,就是被班主任安扔过来的粉笔头砸醒。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浩子上课睡觉的热情。 但澄邈自然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学校公认的优等生,脸皮很薄。他做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她叫你了,但你睡得实在太死了,所以你没有察觉到。”林浩轻而易举地就把这件事情吐了出来,澄邈则抬了抬眉,脸色很是难看。 林浩看着澄邈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更是感到十足的纳闷,“怎么了,你?”林浩说着拍了拍澄邈的肩膀。 “不就是上课睡了一觉吗?安娜又没有找你麻烦,真是的。”他有些不解地哼唧道,邈哥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当了这么多年的学生,连这样的事情都会害怕,也真是没谁了。 “要我说呀,你就是瞎担心。安娜今天根本就没有要惩罚你的意思。”林浩说着略显无聊地转了转笔。 “你都不知道,她今天原本想要拿书拍你呢,见你那副疲倦的样子,都有些于心不忍,然后就继续上课了。”林浩肆无忌惮地说着,这却让安娜感到十足的惶恐。 “啊,她本来还想拍我呢?”少年颇为不安地重复道,心中不免有些说不出的忐忑。“对啊。”林浩轻轻地应了一声,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唉。”邈哥却抑制不住地叹了口气,不得不说,今天上课的事情令他感到了十足的丢脸,却又遭到了浩子的嫌弃。 “行了,行了,你看你那怂样。安娜都没有说你,你还在那自责什么呢?” 林浩觉得澄邈着实有一些矫情,但他没有再说什么,那双黑亮的眼睛颇为专注地望着自己的课本。 但邈哥却张了张嘴,像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出口,“嗯,这样吧,以后我要是上课再睡着了,你就掐我一下。”他的声音悠悠的,却听上去很有决心。 “噢,知道了。”浩子有些无奈地应道,澄邈就是澄邈,和机器没有什么区别。 240 倔强 泽知荀今天起得特别早,想必近些时日谢澜也是很辛苦,因而他主动担任了做早餐的工作。 男人系好围裙站在灶台边上,将油锅里的煎蛋翻了翻,还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煎锅里的鸡蛋黄灿灿的,看上去很是诱人。 泽知荀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熄了火,用锅铲小心翼翼地将锅里的煎蛋铲了出来,继而把熬好的米粥盛了出来。 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嘴角不由得浮现了一抹笑意。 寒冬的早晨,北宸一如既往在书房温习书本。他站在书柜前,嘴中的英文单词很是华丽的往外吐着。 “Depe di g o pe so al expe ie bsp;pe so al type a d emotio co ce , we fi d that some people hold the idea of...” 少年站得笔直,这是他背书时特有的习惯,自然是没有坐在书桌前舒服,但站着却不容易睡着,因而这样背书的效果自然是好。 窗外是一派冬日特有的景致,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恣意而尽兴。但北宸却无暇顾及这些,少年的那双黑眸久久地定格在课本上,眼神中是说不出的专注。 贺北宸的房间很大,多隔档的书柜,一张红木书桌,外加松软舒服的圆床。 他似乎在同龄人中享受着最好的配置,只是不知为何,少年的那张脸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忧郁。似乎,这一切都不是他贺北宸想要的,而他不由得开始怀念起在旧家的生活。 近些日子,贺北宸一回家便把自己锁在书房里,除了日常的洗漱外,他都不肯走出房间一步。 少年这般倔强的表现母亲并非没有看出,只是谢澜一点也不想搭理他。大部分时候她也仅仅关注的是自己的个人幸福,至于别的,在她眼里似乎变得可有可无。 泽知荀已经将早饭端上了饭桌,男人解开了自己的围裙,他顿了顿嗓子,竟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他告诉自己,即便自己再接受不了北宸的出生,现在他也是他的继父,“澜澜,北宸,出来吃饭了,澜澜……”男人的嗓门又大了一些。 彼时,谢澜正慵懒地躺在那张双人床上,她四仰八叉的,完全没有什么样子。 头发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脸侧,却隐隐约约的听见了泽知荀的叫声,不由得翻了一个身。女人的眉头微皱着,她有些挣扎,却并不想起来。 “澜澜,快起来了,别睡了,上班该迟到了。”泽知荀又一次地催促她,在男人的眼中一向强势的谢澜却和小孩没有什么两样。 她会撒娇,也会赖床,总之孩子所拥有的,被自己娶回家的这个女人似乎都有。 “嗯。”听到“迟到”这两个字,谢澜的脸颊上更多了几分无奈。她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昨夜更是因为教案的事情忙到好晚,即便已经醒来了,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尽管谢澜很讨厌这样一种生活状态,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耳边仍朦朦胧胧地传来丈夫泽知荀的催促声,“快点,澜澜,都已经六点了,别懒了,再懒就没有时间吃早饭了。” 在丈夫一次次的威胁下,谢澜终于一骨碌从床上爬上起来。“哦,我来了。”女人的声音仍是软绵绵的,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她披头散发地从卧室走了出来,睡衣的第一颗扣子还是开着的,便睁着一双睡眼,颇为随意地冲他笑了笑。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女人说着也没有顾得上洗漱,便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我啊。”泽知荀撇了撇嘴,竟如同学生时代般青涩,说出口的话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我不是看你这几天总是加班,再起床做早餐也未免太辛苦,所以,我就起得早了些。”男人的话很轻巧,但真正的做到却没有那么容易。 泽知荀也是一个爱赖床的人,他之所以可以起得这么早,也是被闹钟折磨了多次的结果。 在自己的公司,人人都知道泽总是一个狠人物,他的言谈举止都透露出一种令人难以亲近的冷漠,斥责自己的下属时,他也没有任何的情面可言。 只是对谢澜,男人表现得是那么不一样,他亲手为女人抺好了面包上的花生酱,又略显温厚地递给了她。 谢澜冲泽知荀笑了笑,在这样寒冷的冬日,泽知荀总会带给她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暖。她微微地咬了一口他专门为她烘烤的面包,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小小的咬痕。 泽知荀则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澜的面容,说实话,这是男人第一次烤面包。看起来,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对于泽知荀来说却没有那么简单,因而他更害怕自己会把这小小的早餐搞砸了。 “好吃吗?”泽知荀望着谢澜那张略显红润的小脸,在不经意间多了几分温柔,“好吃吗?” 男人的声音温厚而富有磁性,他在公司里的作派可不是这样的,经常对着他的员工大吼大叫。 “嗯,不错,我很喜欢。”谢澜抿了抿自己的唇,声音略显娇羞。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说过话了,不过,谢澜倒是很喜欢这样一种方式。 她握着手中温热的面包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欣喜,二十多岁的时候,她总喜欢追求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但现在的谢澜显然转换了自己的口味,她越发的珍惜这种小而确定的幸福。 “你喜欢吗?要是喜欢的话,我天天都给你做。”倒不是油嘴滑舌,泽知荀也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 他呆呆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实际上,男人对于早饭根本不感兴趣,倒是谢澜嚼面包时这般可爱的神情令她感到很知足。 彼时,谢澜贪婪地往嘴里填着,一脸享受的神情。其实,谢澜并不喜欢吃面包。只是这是他做的,她便显得格外贪吃。 泽知荀则一脸宠溺地望着她,不由得在一旁提醒道,“澜澜,你别急,慢点吃,又没有人和你抢。” 他说着又指了指放在她面前的小白碗,“喝口米粥吧,别噎着了,我今天熬了很久的。” 谢澜颇为乖巧地点点头,她将小瓷碗端到了嘴边,又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由得停下了手,可能是因为面包还没有咽下去。 女人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含糊不清,“对了,北宸呢,他怎么没有出来吃饭?”谢澜的眼睛在不经意中变大了一圈。 泽知荀却显得有些尴尬,说实话,到现在为止,他和自己的继子出现在同一张饭桌上的时候,他还是会感觉不适。 但既然谢澜已经提到了他,那也不好意思再回避下去了。“北宸,北宸,出来吃饭了。”男人虽有些不情愿,但在自己的妻子面前他又不得不装出一个样子来。 想想真是可笑,早饭都吃了一大半了,他们竟然这个时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没上桌。 泽知荀好不容易才放下了自己的架子,却也没有人搭理他,这不免有些丧面子。 “北宸,北宸,出来吃饭。”见丈夫的话不顶用,谢澜便打算亲自上阵。 彼时,贺北宸的双腿站得有些酸疼了,但他的手中仍然捧着英语课本,全然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少年也知道母亲已经喊了自己很多遍了,可是他并不打算理会她。不得不说,贺北宸也是有脾气的,他对于自己这个家感受更多的是心寒。 已经叫喊了几遍也不见北宸出来,谢澜不由得有些恼火了,方才被泽知荀给予的好心情也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贺北宸,叫你出来吃饭呢,你听见了没有?”女人自然不知道,此时的北宸已经不把她说的话放在眼里了。他对于谢澜现在全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但贺北宸也是一个倔脾气,他就是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再怎么样,他也不愿和泽知荀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他上次动手打他,北宸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若是在北宸年幼的时候也好,只是现在他已经长大了,身上的每一处痛楚都会转化为少年叛逆的情绪。 但谢澜也不是个好脾气,她又怎会善罢甘休,看着饭桌上泽知荀做好的早饭,女人忽而就没有了胃口,她忽的站了起来,倒是把泽知荀吓了一跳。 只见谢澜上了楼梯,向贺北宸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前,谢澜不由得皱了皱眉,颇为用力地敲了敲少年书房的门,语气中溢满了母亲般的用心。 “北宸,干什么呢?出来吃饭了。”谢澜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严厉。 这一次贺北宸开口了,他知道自己再沉默无语就会显得很没有礼貌,“您先吃吧。我没有胃口。”少年淡淡的回拒道。 实则北宸的胃已经有些饥饿了,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和泽知荀共进早餐,所以,他宁愿饿着。 谢澜不抵其他的母亲,她是断断不会惯着贺北宸这样的坏毛病,“你没胃口是吧?行,那你中午饭也不用吃了。” 女人狠狠地撂出了一句,嘴里还不由得喃喃细语,“这孩子,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吃个饭还要别人喂到嘴里,真是的,看你能倔到什么时候。”谢澜不失恼火地向楼梯下走去。 241 补餐 “喂,你怎么了,像这样狼吞虎咽的?”谭玙璠望着少年极速向嘴里扒饭的状态,不免有些惊讶,她眼中的北宸一向都是文雅的,很少有这样的粗鲁的举止。 但话一出口,小宇宙又像有些不好意思。的确,她未免管得太宽了一些。 “啊。”贺北宸握在手中的筷子停住了,继而不失尴尬地笑了笑,“噢,我今天有些饿。” 少年的那双黑眸中多了些许的青涩,下一秒便降低了自己咀嚼的速度,他可不愿意以吃货的状态出现在小宇宙的面前,这未免有损形象。 见贺北宸忽而不吃了,谭玙璠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哦,没有,你继续吃,我只是说说而已。” 小宇宙笑了笑,脸颊上不由得浮现了两个小酒窝,女孩的那双眼眸不失温婉地望着他。 可是贺北宸还是显得拘束,他的自尊心很强,因而连这样区区的小事都要计较。 “嗯。”男孩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继而低头吃起自己的饭,却又显得心不在焉,他胡乱夹了两筷子青菜放进了嘴里。 小宇宙望着那张充满忧郁气息的脸,竟有一种莫名的心疼。北宸看上去倒是消瘦了不少,明显没有刚开学的那阵子强壮了。 “你,最近还好吧。”谭玙璠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的那双水灵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北宸的脸,手中的筷子自然而然地停在了半空中。 少年的唇忽而停了下来,他张了张嘴,脸颊上的表情忽而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眨了眨,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嗯,还行。” 贺北宸还是他那副惜字如金的态度,竟多一个字也没有。这倒让小宇宙心生一种说不出的冷意。 她难免感到有些无趣,便自顾自地扒起了自己碗里的饭,却又偷偷地看了北宸几眼。 少年很专注地吃着自己的饭,因而并没有意识到玙璠的小动作,但当他抬起头时又不由得和小宇宙对视了。 玙璠一愣,下一秒脸颊竟有些泛红,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少年空空如也的餐盘。 “你,吃好了?”小宇宙忍不住问了一句,脸颊上是一如既往的娇羞。“嗯。”他又是一句重复了 遍的话。 这不由得赢来了玙璠无奈地一叹,贺北宸永远都是这么吝惜他的言语,但谭玙璠总是想再听听他多说两句。 小宇宙发觉自己越发看不懂北宸所想,而少年呢也越发的沉默寡言,让女孩太难猜透他的心思。 北宸实则并没有吃饱,但他却不好意思说。这个年纪的男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摄取的饮养自然也应该是充足的,但贺北宸却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自从泽知荀来到了这个家之后,贺北宸还从未和这个所谓的继父在一张饭桌上吃过饭,他宁愿饿着。 这样的行为看上去未免有些愚蠢,却又显得十足的倔强。 而谭玙璠却嘟了嘟小嘴,她转了转自己的眼珠,似乎看出了北宸的心思。 这或许也是小宇宙最让北宸佩服的一点,她总是这般善解人意,明明是同龄人,可玙璠呢,却能很好地照顾到她的心思。 “那,你要不要再吃一些?”少女的眼睛忽灵忽灵的,看上去很是俏皮。 这一下,贺北宸觉得自己也没有再掩饰下去的必要了,但又害怕暴露了自己的食量,因而不失尴尬地笑了笑,“不用,我已经饱了。”少年不失心虚地说道。 他凣乎没有对小宇宙撒过谎。偶尔说一次,也有一种莫名的心慌。 但贺北宸的那种小心眼玙璠一向拿捏捏得很好,“你要是还没有吃饱的话,就再去盛一点呗,没关系的。” 小宇宙说着又像是在安慰着他似的。玙璠本就不是一个习惯受拘束的人,只是吃顿饭而已,少年更看不惯贺北宸那副拘紧的样子。 这一次,贺北宸再也装不下去了,又觉得自己未免有一些虚伪了。但这其实是北宸的正常状态,少年已经习惯于戴着面具生活,也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 “嗯。”北宸轻轻地应了一声,脸颊上不由得浮现了一丝笑意,嘴角也在不经意间上扬了。 他略显轻松地站了起来,继而向食堂的打餐口走去,现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胃填饱才是一件正经事。 小宇宙却在暗自偷笑,她实则并不愿意这么早回教室的,和贺北宸吃饭对谭玙璠来说更是一种享受,况且,她已经许久没有和北宸在一起吃饭了,因而小宇宙格外的珍惜这样的时光。 并且,小宇宙自己的食量本就不小,北宸若再打一个菜的话,也可以将她这般可观的饭量掩饰一下。都不必动脑子想这也是件好事情。 但贺北宸显然并不是这么认为的,少年站在打餐的窗口排队,这长长的队伍,竟让他急躁得想要跺脚。 一些同学的眼光纷纷地落在北宸满是饭渣的餐盘上,羞得他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贺北宸不由得有些后悔,男孩端盘子的手不由得放低了一些,生怕别人知道他已经吃过一盘菜了。 贺北宸有时候也会觉得这样一味的约束自己很累,但少年又不得不去任由自己这样下去。 或许是因为被管束的太久,或者这就是贺北宸与生俱来的能力吧,能改变过来对少年来说倒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这样想想,他倒是很羡慕小宇宙的,她一直对这个世界展现着没心没肺的一面。不过,放肆的哭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打餐的队伍在一点点地缩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轮到了北宸。但打菜的大叔看见贺北宸不由得皱了皱眉,那张满是老褶的脸倒显得有些严肃了。 大叔自己也纳闷,明明刚才见过这小子了,他怎么又来了。 看来这孩子食量可真是不少,不过大叔倒没有说什么,而是默默地接过了北宸递过来的餐盘,“吃点什么菜?”随即一腔陕北的口音就灌入了北宸的耳朵里。 “哦,土豆片。”贺北宸有些淡默地应了一声,少年的黑眸却没有去看大叔的眼睛。 师傅举了举盛菜的勺子盛了满满的一份,他生怕贺北宸再吃不饱过来排队,到时候再给自己添麻烦。 因而一份土豆片的份量格外的足,继而默默地将餐盘放在了柜台上。 “谢谢您。”此时的贺北宸倒显得很欣喜,原来在少年的生活中不仅仅是有考卷的,吃上一顿饱饭此时对北宸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从昨天晚上一直饿到现在,少年的食量自然是增加了一些,但他现在也不愿再克制自己了。 少年端着餐盘穿过略显拥挤的人群径直向玙璠的位置走去。而与此同时,小宇宙也注视着他,那双水眸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柔情,还不失腼腆地冲北宸笑了笑。 只见少年慢慢地走向了她,继而在她的对面坐定了,那双眼睛却不经意间瞥见小宇宙还剩半盘菜底的碟子。 “玙璠,你到现在还没有吃完呀?”少年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在北宸的印象中,小宇宙说话一向都是很快的,只是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一回事,速度缓慢了下来。但谭玙璠接下来的回答却让小宇宙感到了十足的暖心。 “我?”小宇宙指了指自己继而笑了,女孩的小鼻子一皱,一如既往的俏皮,“我不是在等你吗?”谭玙璠不失羞涩地说了一句。 贺北宸张了张嘴,不免有些惊讶。她居然在等着自己一起吃,谭玙璠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平日里总是太过独立了些。 “嗯。”他漂亮的苹果肌在此时看上去更富有英气了。手中的筷子不由得动了起来,又显得不紧不慢的。 贺北宸很少有这样缓慢的时光。他的时间太紧,因而过得未免有些匆忙,但今天他不打算再这么做了,男孩准备认认真真地吃一顿午饭。 平日里的争分夺秒真的给了他太大的压力,而此时在小宇宙的面前,她更愿意将这些重负一一卸下。 “看来你今天的胃口不错。”谭玙璠不由得调侃了他两句,“你要是每天都有这么棒的胃口就好了。”她喃喃细语道,而小宇宙看似不经意的话却让北宸打开了话匣。 “别吧,我可不想。”少年淡淡地撂出一句,脸颊上的神情未免显得有些冷漠。 “你怎么了?”谭玙璠未免有些诧异,她不失纳闷地望着他。 贺北宸却并不打算和小宇宙说这么多,倒也表现得很释然,“噢,没事,就是早上没吃饭。”他的面部表情很淡然,似乎不是在讲述自己的事情。 “啊?”谭玙璠眨巴了一下眼睛未免有些懵圈,“为什么啊?”贺北宸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似乎有一种一言难尽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不愿意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而已。”北宸说着,眼眸中透露出了一丝不屑,少年的眉便在不经意间皱了起来。 242 没收 “贺北宸,我给你说多少遍了,让你不要再看和日语有关的东西。”谢澜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那本日文气不打一处来。 北宸现在越发的任性了,因而总会让谢澜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她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双眼睛却冷冷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你说吧,这东西哪来的?”谢澜狠狠地敲了敲桌子,那副架势就像要把北宸撕吃了一般。贺北宸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 他现在似乎进入了叛逆期,因而被谢澜管教别提有多不爽了,“什么哪来的?在图书馆借的呀。” 贺北宸漫不经心地说道,此时的他并不打算和母亲多解释什么。实际上,自从谢澜成婚后,北宸就不打算和她说话了。 但他这般无所谓的回答让母亲不由得窝了一肚子的火,“在图书馆借的?你骗谁呢?我问你图书馆的印章呢?你告诉我印拿在哪?” 谢澜的脾气上来了压也压不住,随即一本书甩在了北宸的脸上。 少年却一如既往的冷漠,他眼神呆滞地望着地板,他也知道自己撒谎了,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羞愧的。 男孩的脸撇向了一边,那是一张清秀的脸颊,颇有古代书生的仙气,可不知为什么总是伤痕累累的。 他将自己的唇咬得很死,实则他一直在忍耐,甚至在透支着自己每一个细胞的耐力,却不知道还要被母亲逼迫到多时。 对于贺北宸这副冷冰冰的样子,谢澜也见怪不怪。这孩子一出生就不讨喜,现在更是如此。 “愣在那里干什么,把书给我捡起来。”谢澜大声地呵斥道,她在办公室一向都很注意自己形象,但今天显然是个例外。这不由得引得其他老师的目光纷纷地望向北宸。 但贺北宸却是个倔脾气,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对母亲言听计从的小孩了。男孩撇了撇嘴,站在原地就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 正是贺北宸这般若无其事的态度才更令谢澜生气,“你听到了没有,我让你捡起来,你没长耳朵是不是?”坐在皮椅上的谢澜气得竟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望着北宸的眼神便更加的狠毒了。 “我再说一遍,把书给我捡起来。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才几天没有管教你呀。你就开始懈怠了。” 她的嗓音越发的大了,奈何北宸就是那般倔强地站在那里,此时母亲的话也不过是耳旁风。这下谢澜真的怒了,女人的嗓音在不经意间变得沙哑了起来。 “贺北宸,你不捡是不是,不捡我就把它撕了。”这似乎是一种威胁吧,倒对少年真的奏效了。 北宸的眼眸中掠过些许的迟疑,随即缓缓地弯下腰,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贺北宸年纪轻轻,身体却越发的差,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而已,他的腰骨却不由得响了一下,继而将那沾灰的日文拿在了手里,却又被母亲一把抢了过去。 彼时那本日文被谢澜紧紧地握在了手里,继而粗略地翻了起来,却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日文,完全看不懂。 越翻下去,谢澜便越感到心烦,“我今天讲的议论文谋篇布局的方法,你都掌握了吗?看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她白了他一眼,不知北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日本文化。 贺北宸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长这么大,他自然可以察觉到母亲的心思,也知道谢澜想要说什么。 但北宸却一声不吭,他在等着母亲问他,面颊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坦然。事到如今,似乎没有什么事情会让贺北宸感到心慌。 但谢澜却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变化,她更多的时候还是把北宸当作一个小孩看待。“行,你不是说你都记住了吗?那你说说看。” 谢澜开始平复起自己的情绪。可能是上了年龄的缘故,谢澜越发的没有耐心,这一点表现在北宸的身上便尤其明显。 “嗯。”贺北宸却显得十足的沉稳,实际上,这样的问题对于北宸来说无非是小菜一碟。 少年清了清嗓子,似乎在调整自己的思路,谢澜倒显得非常的不耐烦,“说呀,我今天上课讲的什么?你没听是不是?” 见北宸回答不上来,谢澜便开始了肆意的揣测。 贺北宸却没有照顾母亲的这般坏脾气,他倒显得很冷静,清晰的知识构架便在少年的大脑中浮现了。 “您今天讲叙了一段五四法。”北宸顿了顿嗓子又继续说道,“首先先提出分论点,接着举事实论证。下一步对所举的事例加以分析和评价,继而再回扣观点。” 北宸有条不紊,逻辑感格外的清晰,倒让谢澜有些无话可说。 但这件事却没有北宸想象的那么简单,“然后呢?”只见母亲一脸淡默地望着他,谢澜似乎本就知道他可以答上来,因而还留有后手。这样不经意的一问,却让贺北宸当场呆住了。 “啊?”他张了张嘴,心里却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难道还有什么,他真的不留神漏掉了。按理说不会呀。北宸皱了皱眉,一脸不解地望着谢澜。 “继续说呀,还有东西你说没上来呢?”谢澜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贺北宸的“自以为是”总会让他付出代价的,而作为母亲,谢澜正是要打压他这样的傲气。 “要是说不出来的话把关于勤学方面的作文素材抄上一遍再回来找我。”母亲不依不饶,似乎将男孩逼到了死角。 “你到底能不能说出来呀。”谢澜的眼眸中甚至有了一些幸灾乐祸,她趁此机会倒想让贺北宸好好长长记性,“说不出来的话就回教室抄书去。”谢澜的唇微微一张,便让北宸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 他自然是了解母亲的脾气的,从小到大,她都对自己极为苛刻,这一点北宸不是不理解,因而他便努力做的更好,他以很高的标准去要求自己,就是害怕被谢澜抓住把抦。 可奈何,他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更何况对于自己最喜欢的日语,北宸更是如此。 “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是不是好久没罚你了,不愿意抄是吧,不愿意抄就翻倍。”谢澜又撂出了一句狠话。贺北宸自然是实识务的,他自然不愿意将那近十步的书抄上两遍。这样,即便今晚不睡觉,他也写不完。 少年默默地叹了口气,继而知趣地转过身去,又忽而像想到了什么,便再次回过头来。“对了,我的书。” 贺北宸的表情很平静,只是那双黑眸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即便知道母亲还在气头上,但贺北宸就是这么不在乎。为了自己所喜欢的东西,像面子这样的东西他大可丢掉。 只是谢澜真的是要气疯了的节奏,她着实没有想到贺北宸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谢澜认为自己的话已经说的够难听了,却不知北宸竟这般不识趣。 “书?你还有脸问我要书?”谢澜的眼眸在不经意间放大了一圈,看上去极为凶狠,她笑了,那张略显苍老的面颊上却溢满了嘲讽,“书我不会还你的。 上课时看课外书,你还有理了是吧?”她不知道贺北宸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或许是哪根筋搭错了。 但此时的北宸却很硬气,他完全不顾及母亲的冷嘲热讽,此时,对于北宸来说,他只想要回自己的心爱之物。 那本日文虽算不上什么名贵的东西,但至少也是他贺北宸在书店细心挑选的。更何况,这还是他节省了两顿饭钱才买回来的,说什么他都不愿失去。 “书,请您还给我。”男孩毫不避讳地望着谢澜那张溢满怒气的脸,他并不打算逃避什么,而是开始了与母亲的正面交锋。“你做梦。” 谢澜不知贺北宸何时变得像这般不知羞耻,女人猛的拍了一下办公桌,她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但贺北宸却显得很固执,似乎非要把那本日文书要回来不可。“书,您还我吧。我保证上课不会再看了。”男孩的双目冒着冷气,那额上的青筋也暴了出来。 他很少有这么较真的时候,但今天着实是个例外,“我要我的书。”贺北宸对于坐在自己面前的母亲没有了丝毫的畏惧,此时的他,更多的是一种迫切的需求。 “不可能,我说了,我是不会还你的。”北宸的声音大,而谢澜的则要比他还高出几个分贝。 “我告诉你,贺北宸,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谢澜越说到越是来劲,“在你高考之前,你要是再敢看日语书,我见一次收一次。”她那掺杂着血丝的眼睛,此时看上去更是令人害怕。 “凭什么?您不觉得您这么做很自私吗?”一向平静的贺北宸,此时却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这是我的兴趣爱好而已,您为什么要干涉?”少年说着,眼眶不由得有些泛红。他已经忍耐了太久,因而才会吐出这般失礼的话。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妈。”面对儿子的质问,谢澜却显得心有成竹。 果然,女人这么简洁的几个字就让北宸彻底的蔫了下去。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继而沉默了。 243 不食 “你怎么了,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胖桉在北宸的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便不由得撇了撇嘴,那双眼睛极为认真的望着他。 最近这些日子北宸总是呆着张脸,晏桉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开心。 “日语书被收了。”北宸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上去没有多少力气。“啊?”胖桉下意识的一愣,继而张了张嘴。 “怎么回事?被谢澜发现了?”他的表情忽而变得严肃了起来,终于明白桉子的表情为什么这么严肃了,“那,怎么办?她不愿意还给你吗?”桉子似乎在说万废话,他说完就后悔了。 “嗯。”贺北宸撇了撇嘴,手中的水性笔还不时地写着什么。男孩的手速很快,看上去很是焦虑。 晏桉却不由得有些纳闷,他不明白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北宸竟然还有心思去写什么东西,不禁有些好奇地向男孩面前的稿纸望去。 正在这时,服务员小姐端着鸡排向他们走了过来。桉子的眼眸忽而变得很欣喜,甚至多出了几分光亮。“请问这份鸡排和薯条是谁点的?” 年轻的女孩子不禁有些茫然,声音更是显得怯怯的。晏桉则慌忙地向她招手,“这里,这里,是我们点的。”继而少年的口水眼看着都要淌下来。 “哦。”服务员小姐轻轻地应了一声,便向北宸所在的饭桌走了去,继而那双白皙的手很是恭敬地将盘子端了上来。 桉子整个人的眼光都亮了起来,他似乎对这顿晚饭期待很久了,因而鸡排刚一端上桌子,胖桉便急不可耐的伸出了他白胖的手爪。 而贺北宸则不然,少年此时完全是一种忘我的状态,他用力地写着,手指上因写字而磨出的老茧此时越发的疼了,但北宸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埋头苦写着。 饭桌旁的鸡排丝毫引起不了北宸的注意,倒让胖桉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北宸,那个……”晏桉有些急不可耐了,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他想开吃,但却见贺北宸一脸淡默的样子,让他有些难干下手。 贺北宸只顾埋头,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却完全理解胖墩的小心思。 “你吃吧,不用管我。”宸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冰冷,却让胖桉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似乎就等着北宸说这句话呢。 “那我就先吃了。”胖桉说着竟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欢喜,男孩那白胖胖的脸颊上不由得浮现了一抹笑意。 现在的桉就是那么的容易满足,只是一份鸡排而已,就能让他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但贺北宸却不然,他终日都吊着张脸,似乎没有什么事值得他开心的。 一旁的晏桉却肆意地咀嚼着,鸡排的香味似乎浸入了少年的每一个细胞中,他咽了咽嗓子,看着那份所剩不多的鸡排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光顾着自己一个人吃,总像是少了些什么。 “嗯。”桉子迟疑了一下,继而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又望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而贺北宸却显得十足的木讷,他真的没有察觉到胖桉正望着自己。 “喂。”晏桉努力把嘴里最后一块鸡排肉咽了进去,继而叫了他一声。 贺北宸却是十足的不耐烦,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抬起头来看胖桉,语气中还是十足的冰冷。 “怎么了?”他至始至终也没有停下手中的水性笔,这倒让桉子感到十足的难受,他吧唧了一下嘴,又像是有些心疼他。 “吃饭了还在写,干什么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吗?”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埋怨。 只是这简洁明了的话语却让贺北宸的心里像猫抓的一般难受,“你以为我想?”他有些不客气地反问道,一句话便噎得胖桉没有话说。 虽然不知道贺北宸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桉子不是不知道北宸的脾气,他也大致能感觉出一二。 “你,没事吧?”桉子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再度撞到北宸的枪口上。而贺北宸也发觉自己方才的表现不免有些失态。 “嗯。”少年轻轻地应了一声,又像是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胖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原有的食欲也在一点点地消磨。 “你吃点吧,等会儿再写,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他好心劝慰道,不由得抿了抿唇,声音压得很低。 “不了。”贺北宸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地回复道,他倒是言简意赅,“我时间紧。” 却没有掺杂任何的思想感情,这样一到冷冰冰的状态更是让胖桉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贺北宸对自己的约束未免太紧了些,他就像一个活在天牢中的人,他时时刻刻都在受着苦刑。 胖桉几乎从未见过他放肆的笑,这样一个贺北宸,在同龄人眼中更显得格格不入,他没有自己的喜好,即便有,那也逃脱不了“学习”这两个烂大街的字眼。想想,也未免有些可悲。 而胖桉更是厌烦了北宸这样一副类似于书呆子的形象,“你别写了。” 桉子说着那只胖手就去夺北宸的笔,而少年自然是没有料想到这一点。手中的水性笔便自然而然的脱落了,“你干什么?”北宸不免嘟囔了两句。 “吃饭。”桉子颇为不满地吼了他一句,颇有种师长的感觉,继而他将面前那小半份鸡排向贺北宸的面前推了推。 “哎呀,我不吃。”北宸倒显得越发的烦躁,他又抓起了方才被晏桉撂到了一旁的笔,飞速地在纸上划了起来。 胖桉实在有些气不过,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贺北宸,你不要写了行不行?我觉得你有必要让自己休息一会儿,真的。” 桉子的语气忽而变得诚恳了起来,却迎来了北宸的不解,“我写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向大度的北宸,此时却被胖桉的这般多管闲事惹毛了。 桉子一愣,继而声音又软了下去,“对,对,对,和我是没有什么关系。”他迫于无奈地抚了下自己的头。 “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这么为难自己,你看看你,一个劲的写,连饭都顾不上吃。”桉子的声音又显得意味深长。 “你这样饱一顿饥一顿,真的会把胃弄坏的。”桉子说着眼眸中掺杂着些许的心疼。 “我为难自己?”贺北宸笑了,却笑得很苦,少年脸颊上的伤口还没有长好,表情是胖桉看不出的复杂,继而慢悠悠地说道,“我不为难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北宸痛苦地耸了耸肩,语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我可不愿意抄一整晚,我还是要睡一会儿的。”贺北宸的唇微微颤了颤,却不再说话了。 胖桉却有一种后知后觉之感,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脸颊上的表情倒显得更惊讶了,“什么?谢澜罚你抄书了?这个女人下手也太狠了吧。” 少年的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引得邻桌的眸光纷纷的投向了他们,这更是让贺北宸有种说不出的反感。 “小点声,你能死呀。”少年没好气地白了桉子一眼。“哦。”胖桉忽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但心思却全在北宸方才告诉自己的事上。 “那,她让你抄多少?”晏桉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贺北宸抄书的速度,桉子是见识过的,因而他更是奇怪,是什么样的惩罚量,足以让北宸彻夜无眠。 贺北宸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翻了翻自己的书页,有意无意地比划了一下,继而翻起了厚厚的一小沓,这竟让胖桉有一种吐血的冲动。 “不是,这也太……”他刚想再说什么,却又触到了北宸那双生冷的眸。胖桉知道此时的他再说什么也像废话。 贺北宸沉默了,他倒是有一种任劳任怨的感觉。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自然而然的冷了下来,饭桌上的油炸薯条都凉了,胖桉却没有任何想吃的欲望。 “那个……”桉子思虑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那个,需要我帮忙吗?”桉子心头一紧,终于吐了出来。 “不需要。”北宸却一如既往的倔强。自小他便是如此,他完全没有麻烦别人的习惯,更何况,对于罚抄这样的事,本就错在他自己。 即便少年感觉再吃力,他也不会找人代抄的。“嗯,那……”晏桉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贺北宸不留情面地打断了。 “你吃饭吧,别管我了。”这样一句略显强势的话也透露出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抱怨。桉子原本想要关心他,此时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嗯。”胖桉默默地低下头去,只是再也没有了什么食欲,而是心不在焉地玩起了手机。 贺北宸什么也没有吃,还在一刻不停地写。这便让胖桉感觉更加的苦闷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街道旁的路灯亮了起来。 就在桉子快要睡着的时候,贺北宸终于发话了,“走吧。”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双黑眸中溢满了疲倦。 244 偷书 “谢老师好。”胖桉心不在焉地走着,却恰巧与谢澜撞个正着,不免有些心慌感。 “嗯。”谢澜轻轻地应了一声,便向教室走去。晏桉却站在原地发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因而只是呆呆地望着谢澜的身影,直到她走远。 不知是出于什么动机,桉子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感,他立刻冲进了谢澜的办公室,第一次打算做这么的亏心事,胸腔里的那颗星跳跃得更加剧烈了。 胖桉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了女人的办公桌前。虽然谢澜不在,但不知为何,他竟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那本放在书架上的日文便显得格外明显,在一堆语文书中夹着,它自然会有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此时的胖桉神经紧绷,那双圆溜溜的大眼四处张望着,还好,此时的办公室就只有他一个人。 而桉子从未做这般虚心的事,但也懂得这样的事情要速战速决。 胖桉想着也顾不上犹豫什么,他眼疾手快,抓起那本架子上的日文就塞进了自己的袖筒里。 男孩原本就生得白胖,此时再塞一本书进去,更是显得臃肿,校服紧紧地绷在他的身上,更是让桉子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急于离开,却又不乏细心,不经意间向书架上一瞥,又慌忙将略显凌乱的书整理好。这样再看上去,似乎和自己来之前没有任何的变化。 桉子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忐忑,男孩刚一侧脸,却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继而周婉妮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知为何,即使他不是谢澜,桉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两下。那样一副状态和偷东西的时候被人发现了没有什么两样。 与此同时,周婉妮也有些惊讶。现在都该上早读课了,她不明白桉子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难道是帮高恒拿东西的? 周婉妮越打量他越觉得疑惑,更何况,胖桉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看上去非常不自然。 尽管女人平日里不爱多管闲事,但此时的她却忍不住要多问几句,“晏桉,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周婉妮的眉微皱着,声音听上很柔。 但胖桉的手却在不经意间冒起了冷汗。不可以,他只想帮贺北宸做些什么,他绝对不可以漏馅,这么想着,胖桉又是一副故作淡定的模样。 “哦,没什么。”胖桉说着便急匆匆地向办公室的外面走去,他表面上看着很平静,实则,内心却是无法言说的慌神。 见晏桉这般匆忙的模样,周婉妮似乎还想再问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晏桉则是连一口大气也不敢喘,直至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之后,他才微微地舒了一口气。与此同时,楼道里的上课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完了,完了,迟到了,高老头还不弄死我呀。”桉子喃喃自语道,又赶忙向楼上的教室跑去。 男孩原本就行动迟缓,此时袖筒里卷的日文书更增加了他奔跑的难度,刚走上一层台阶,桉子便上气不接下气,累得气喘吁吁。 他自认为自己的体力下降了,当然,他原本也没有多好,只是现在感觉更加吃力了。 罢了。反正也迟到了,又何必把自己逼得这般紧呢。胖桉这么想便不由得放松了下来,步履也变得缓慢了一些。 现在已经是上课的时候了,想来,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桉子想着,不由得将那本日文从袖筒里掏了出来。 即便书的页角已经有些卷曲了,但可能是北宸平日里珍惜的缘故,《起风了》看上去还是这么新,想必,这就是被贺北宸当做心肝宝贝一样的东西。 胖桉不免有些好奇,便略略地翻了几下,却被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日文笔记给惊住了。只见那日语书页上用红色的水性笔做满了标识,而晏桉根本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唉。”少年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不由得佩服起北宸来。若说他贺北宸的爱好是什么,估计可以用“学习”二字来形容。 就连北宸所喜爱的日语在胖桉的眼里也是这般枯燥乏味,罢了,贺北宸就是这么一个异类,晏桉早该习惯才是。 男孩的眼眸低垂,不经意地瞥了一下表,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迟到了很长时间了。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忐忑。 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他又不由得安慰起自己来,没事的,此时高恒应该正忙着讲课。自己若是偷偷地溜进去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正是怀着这样侥幸的心里,桉子似乎又多了几分底气。步伐也不由得变得轻快了起来。 “所以呢,抗战是中国人民一百多年来第一次取得反帝斗争的完全胜利……”讲台上高老头正摇头晃脑地自说自话,好在教室的后门是虚掩的,这便给晏桉留下一个很好的契机。 他站在门外,细心地观察起高恒的面部表情。只见男人的额头舒展,饶有兴趣的模样。见高恒这般全神贯注地讲课,他应该没有注意到自己吧。 晏桉这么想着又给自己壮了壮胆,男孩的脚步显得轻盈起来,他猫下身子,往自己的课桌旁移。 与此同时,小宇宙正无聊地在转笔,她很讨厌听这样的死知识。尤其是这些史实被高老头说出来的时候,竟让她有一种想睡着的感觉。 只是不经意地一回头便瞥见了猫着身子的胖桉。 桉子鬼鬼祟祟的模样看上去甚是滑稽,他的那张小胖脸涨得通红,这么简单的半弯腰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却显得那么滑稽。 小宇宙捂了捂嘴,冲桉子笑了笑。而桉子的表情却显得那么焦急,他的眼神很是焦急,看得出,他迫切地想要溜回自己的座位上。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可惜高老头不经意的一瞥便发现了他。 起初,高恒并没有反应过来胖桉是怎么一回事,却见他那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便忽而想到了什么。 “晏桉。”他这么一声吼,把讲台底下睡觉的学生都叫醒了。 桉子更像是触电了一般,浑身一个激灵,高恒的喊声让他吓了一跳。下一秒,胖桉猫着的腰便猛的一抬,似乎还把自己闪了一下。 “啊?”男孩侧过身去,那张胖脸烧得通红。继而那双胆怯的眼眸触到了高恒那张快要掉到地上的脸,那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解释什么,但高老头完全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晏桉,你怎么才来,你刚才干什么去了?”高恒随即放下了手中的历史书,开始专心地处理起胖桉的事,面对男人的质问,桉子自然是怯懦的。 “没,没干什么?”男孩的声音都在颤抖,奈何他平时胆子就很小,现在在全班同学的面前,桉子的心虚更是暴露无疑。 “你没干什么?”高恒越看便越觉得可疑,“你没做什么,那你脸怎么这么红?”高恒又进一步的逼问道,男人的心思原本就很缜密,此时更是如此了。 “你,是不是迟到了?”高恒的眼睛一翻,直勾勾地望着晏桉,发觉自己真是太机智。 “没,没有。”晏桉这么大的男孩站在那里,声音却小得像个蚊子一样,手中握着那本日文还在不停地颤抖,眼看着就要掉到地上了。 这可是把坐在一边的小宇宙急坏了,心说晏桉真是个怂货,就这么点小事就能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我,我……”桉在站在玙璠的旁边,声音都是发抖的,小宇宙着实有些按捺不住了,她猛的从课桌上站了起来,嗓音显得清脆而有力。 “高老师,他刚刚去洗手间了。”小宇宙此话一出把一旁的胖桉都吓了一跳。男孩好半天才缓过过神来。 对啊,桉子完全可以说自己去洗手间了,可是他刚才为什么没有想到呢。这样一来,桉子不得不佩服起谭玙璠的机智。 “嗯,对,我是去洗手间了。”胖桉慢慢地缓过神来,便应和着谭玙璠说道。 “你去洗手间了?”这样的理由让高恒感到好笑,“你去洗手间了,谭玙璠是怎么知道的?她和你一起去的?” 高老头此话一出全班学生都笑了,小宇宙也感到异常的尴尬,她似乎从没有这么丧过面子,心里不由得埋怨起胖桉来。 晏桉更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好在高老头又立刻转向了下一个问题。 “还有,晏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用功了?” 高恒说着不由得翻了他一个白眼,“上个厕所都要看书,可以呀,你。”他的话听上去阴里阴气的,倒让胖桉更加无所适从。 “算了,我也懒得和你计较。”高老头清了清嗓子,一脸的不屑,“你回座位吧,不要耽误我们上课。”高恒的话虽听上去很严厉,倒让晏桉不由得松了口气。 少年灰溜溜地坐回到位置上,手中一直紧握的日文却被谭玙璠抢了去。 245 血痕 天已大亮,谭玙璠仍窝在被子里酣睡。女孩子就像小小的安琪,长长的睫毛颇为温婉地搭在下眼睑上,看上去很是安详。 忽而手机铃响了,似乎打破了周围这宁静的一切,但小宇宙并没有去搭理它,而是翻了个身,继续睡了下去。 但手机铃却不容易善罢甘休,它还是一刻不停地在响,扰得小宇宙很是心烦。“谁呀,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她漫不经心地撂出一句,殊不知,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按照上课时间,她早该起床了。 “喂。”少女略带不耐烦地拿过手机,“喂。”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很显然,她还没有睡醒。但手机那头的声音却让玙璠一下就来了精神。 “玙璠,北宸刚刚给我说,今天下午他不去画室了。”胖桉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沮丧,可惜小宇宙还没有缓过神来,“嗯。”她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 桉子则略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所以呢,咱们今天下午也别去了吧。北宸不在也没有什么意思。” 晏桉又再一次向小宇宙坦白了这个现实,这一次,谭玙璠似乎缓过神来了,她的语气也不由得充满了纳闷。 “啊?北宸不来了?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他怎么又变卦了?” 谭玙璠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少女的眉头微皱着,她的脸色看上去很难看,“那他怎么给你说的呀?他为什么不去了?” 玙璠嘟着小嘴,却不由得打哈欠。“嗯,我也不太清楚。”电话那头的胖桉声音忽而变得很低。 “北宸也不说,不过,我总觉得他摊上什么事了。”桉子的话听上去有些伤感,但小宇宙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摊上什么事了?”谭玙璠不由得质问道,但胖桉好半天不回复她的话,倒让小宇宙有些不耐烦。 “行了,行了,那就这样吧,我要继续睡觉了。”玙璠之后略显丧气地撂出一句,继而挂了电话。但她自然无法想象到此时北宸的处境。 彼时贺北宸正站在谢澜的面前,手心里都在冒冷汗。坐在沙发上的母亲表情很是凝重,那副架势像是要把北宸撕吃了一般。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谢澜说着将手中的日文撂在了地上,那双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少年自然没有料到日文书放在书架上,也会被谢澜发现。他意识这件事情母亲绝不会轻易饶过他,因而身体竟有些不能自控地发抖。 男孩张了张唇,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而此时的谢澜,满脸的怒色收也收不住。 “我不是把你的日文没收了吗?你是不是自己又把它偷回来了?你个畜生。” 谢澜的话越说越难听,但贺北宸却没有一直这般惊慌下去,“不是的,我没有。”少年淡淡的说道,那张瘦削的脸颊上更多了几分从容。 “没有,你再给我说你没有?”谢澜发觉自己快要气疯了,她冷笑着,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那你的意思是,书自己长腿,跑你面前了?” 母亲一句句的逼问,显然把贺北宸逼到了死角。“我……”北宸张了张嘴,又有些犹豫的样子。 少年转了转黑眸,知道自己不可以把晏桉供出来的。谢澜见贺北宸这样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又是一肚子的火。 “你说不出来了吧?”母亲说着又冷笑了一声,这样的冷嘲热讽着实让北宸感到不舒服。 “贺北宸,你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日语的事情,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让你不要涉猎。专心把你的功课做好,但你呢,你是怎么做的?是不是我好久都没打你了?” 谢澜见贺北宸呆呆地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继而顿了顿嗓子道。 “也罢。你现在已经大了,应该有管控自己的能力了,你要是觉得自己不该罚呢,我也一点意见都没有。”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贺北宸自然也明白母亲是什么意思。虽然少年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么什么,但见谢澜这副恼火的样子,他又实在过意不去。 北宸抿了抿自己的唇,向饭厅走去,他默默地拿起了饭桌上的那根藤条,手里却一刻不停地冒着冷汗。 少年步伐缓慢地走到了谢澜面前,却被她狠狠的白了一眼,继而将头低垂了下去。“妈,我做错了,您……” 北宸呆呆地站在那里,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男孩的心在胸腔里不安地跳动着。 谢澜却显得极为不耐烦,女人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她的眉锁在了一起,没有了母亲的温柔,“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吗?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母亲的话音一落,北宸便应声跪下,他从不曾像这般委屈求全。但在生养自己的人面前,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继而恭敬地将藤条捧在手心,言语倒显得很是简洁恭敬,“我做错了,请您责罚。”即便北宸的面颊看上去很平静,但那双略显稚嫩的手却是颤抖的。 谢澜随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接过少年手中的藤条,转而来到了北宸的身后。女人摇了摇手中的教棍,又显得很不满意,继而冷冰冰的话语更显得冷血。 “不要装个样子在那,把上衣给我脱了。”母亲一袭话,让北宸的身体不由得前倾。 看来这一次母亲真的要对他下狠手了,贺北宸还想要说什么却最终顺从了。 他开始解自己的睡衣扣子,随即露出了光洁而宽阔的脊背。北宸也只是十六岁的年龄,骨骼却要比同龄男孩更强壮一些,只是还会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稚气。 他原本就穿得单薄,此时褪去了上衣,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意,却显得很是释然,“您动手吧。”少年的唇微微张了张,继而做好了准备。 谢澜倒是一点也没有心软,挥舞着手中的藤条朝着北宸光洁的脊背就是狠狠一下,少年的肌肤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红印。 那种痛苦的感觉让贺北宸不由得咬牙切齿,但他却一声也不吭。 北宸知道此时的母亲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听自己叫喊,因而少年要吐出口的声音又活活地被他压了下去。 “你不是喜欢学日语吗?你好好学,我让你学。”谢澜手中的藤条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北宸的后背,嘴里还不由得骂骂咧咧。 “真是的,功课你学得很好吗?我把书没收了,你还敢再偷回来。你胆子可真不小呀。”母亲越说越是恼火,下手的力度也在一点点的增大。 而此时的北宸却显得异常的坚忍,他一声也不吭,只是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竟然动也没有动一下。 少年的下唇咬得很紧,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双膝的痛苦让北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他终究忍住了。 “真是皮松了,今天不给你好好紧一紧,你要上天了是不是?”谢澜不停地责骂着,下手的力度就更加的强劲。 只是当藤条落在北宸脊背上的瞬间,少年原本红肿的皮肤竟破了皮,竟而留下了一道血痕。 这一下,北宸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的身体不由得前倾,双手无法自控地按在冰凉的地板上。 少年喘着粗气,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地滴落在锁骨上,他再也跪不住了。可谢澜竟一点也不心疼,“你给我跪好了,让你动了吗?” 北宸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让他感到无所适从。少年挣扎着,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下一秒,谢澜的藤条便抽打了过来,丝毫不给他任何的喘息机会,着实让贺北宸生不如死。 少年的下唇被他生生的咬出了一道血痕,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脊背在流血,嘴中却一句哀求的话也说不出来。或许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是徒劳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澜终于停下了手,那根藤条上染上了些许的血污,这个时候,女人才发觉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 再看看北宸的脊背,伤痕累累,布满血痕。鲜血顺着男孩破皮的伤口还在往下滴,她忽而感觉到自己的残忍。 房间里却是北宸低沉的抽噎,少年的头埋得很低,却没有一滴泪。 “起来吧。”谢澜淡淡的说了一句。贺北宸便向泄了气的皮球,少年的身体前倾,他很想站起来。 但双膝的痛苦却让他失控,腿一软,便整个人都趴在了地板上。却又扶着一旁的沙发挣扎着站了起来,倒也站不稳,面容更是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您打完了?”他颇为恭敬的问道,却不知压抑了多少的苦痛,牙关紧咬着,瘦削的脸颊上都是汗,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谢澜却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语气却一如既往的严肃。 “我今天下手很重,也请你自重。”女人扔下了手中的藤条,继而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北宸呆呆地站在客厅,半晌也没有说话。 246 求助 谭玙璠披着宽松的睡衣从卧室走了出来,她呆呆地走到沙发前,却有种坐卧不安的感觉。 少女有些焦虑地叹了口气,继而准备给北宸打个电话,也不知他究竟怎么了。 小宇宙熟练地拨了一串号码,电话那头却一直传来忙音。玙璠似乎有些不甘心,她又继续打过去。 这一次手机接通了,“喂,北宸,你现在还好吗?”少女略显担忧地问道,谁知电话那头却传来了谢澜的声音。 “谭玙璠,你给北宸打电话做什么?而且,谁让你这么叫他的?”女人的声音太过严厉,不由得把小宇宙吓了一跳。 “哦,那个……”玙璠迟疑了两秒,忽而又硬气了起来,“我是找贺北宸的,请您把手机给他。” 接下来,小宇宙便可以听见电话听筒传来的嘈杂声,“贺北宸,你和谭玙璠走这么近干什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和差生来往,你又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是不是?” 谢澜这么一句数落,小宇宙怔了一下,正打算挂了电话,却又听见了北宸的反驳,“您怎么可以随便接我电话呢?给我。” 男孩的声音很是强硬,他脊背上的血痕还在往下滴血,但面容却显得平静了一些。 紧接着便是北宸的抢夺,小宇宙紧紧握着手机,女孩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期待什么。终于手机听筒的那头传来了声音。 “喂,玙璠。”是北宸的声音,不过,听起来倒有些沙哑。小宇宙竟有种莫名的欣喜,却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嗯,你还好吗?”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由于谢澜站在自己身旁,贺北宸有一种不必多说的怯懦,犹豫了两秒之后,他还是没有告诉她。 “我挺好的呀,什么事也没有。”北宸的委屈感如同潮水般令他深深的沉了进去,少年的话悠悠的,听起来也不免有些伤神。 谭玙璠似乎看出了什么,但她也没有直说,“哦,那你,你今天下午还来画室吗?”小宇宙小心翼翼地问道。 贺北宸舔了舔唇,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嗯,不去了。玙璠,我现在不太方便,过两天再句你解释吧。” 少年的声音很轻,但在小宇宙听来都是深入心坎的舒适。 “好。”小宇宙淡淡的应了一句,“那你保重吧,我先挂了。”玙璠说着便按了挂机键,但心里却有一些莫名的纳闷。 但不用多想,小宇宙便知道,北宸一定是被谢澜训斥了,不然,不该是这样冷冷的态度。 北宸挂断了手机,“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脊背上的血痕让男孩疼痛难耐,他倒是很想让母亲为自己处理一下伤口,但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不敢说。 倒是谢澜先开口了,看着儿子那伤痕累累的后背,女人倒是多了几分反感。 “把衣服穿好了,你光着背在这里待了多久了?”谢澜从未吝惜过她的训斥,这更是让北宸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如今,他单单站起来都会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即便男孩看不到自己的后背,却也可以感知到血液在后脊上流淌的感觉。 她已经把他伤到了这般田地,如今却让他把衣服披好,着实说的轻描淡写。 男孩没有理会母亲的要求,而是径直向自己的书房走去,继而将房门反锁上,北宸着实不愿再看谢澜一眼。 他站在书桌前,却迟迟不敢坐下,他怕疼,真的太怕了。现在一个再过细微的动作都会把他的伤口绽开,让他再度流血。 而一向心狠的谢澜却把这一切归咎于北宸的自作自受,女人一向奉行棍棒教育,对待自己的亲身骨肉则更是如此。 因而,她没有一点慈爱的表达,而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门厅传来了母亲穿高跟鞋的声音,“我现在要去学校一趟,回来的时候,你应该做完一套英语卷子了。” 接着,还没有等北宸回答,房门便被重重关上了。那一瞬间,男孩竟然落泪了,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的,贺北宸自己也说不明白,母亲鞭打他的时候,他没有哭。 可如今,虽然挺过了责罚,但少年心头的痛苦却一点也没有少。 似乎,他已经许久没有放声大哭过了,北宸每回都将自己绷得很紧,他是一个钢铁做的人,像眼泪这样一文不值的东西似乎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但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北宸再也绷不住了,他开始哭,眸中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砸。 但没过两秒他又哽咽了,可能是因为男孩哭得太用力,他脊背上方才凝固的血痕又再一次绽开了。 北宸握紧了自己的拳,他疼得呲牙咧嘴,脸颊上的汗珠不断的往下掉。少年意识到自己不可以再这么硬撑下去,他必须要做什么。 可如今他连坐下都显得这么艰难。 北宸咬咬牙,他又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尽管平日里他一向不愿意麻烦他人,可现在却迫于无奈。 犹豫了两秒,男孩还是决定给北凡打个电话,或许,现在只有凡可以帮到他吧。 手机接通了,手机那头传来了北凡富有磁性的声音,“哥,怎么了?你找我什么事啊?” “我……”贺北宸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努力让它听起来正常一些,“凡,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来一趟。” 他的声音几尽哀求,甚至带着几分抽噎,这让贺北凡忽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你怎么了,哥?”男孩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分贝。 但即便是现在,贺北宸也没有正面回答他,“你来了就知道了。” 北宸疼得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这么做倒让北凡越发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此时的凡也顾不得犹豫,便赶忙答应道,“行,哥,你稍等一下,我现在就过去。”紧接着电话便被挂断。 北宸呆呆地站在书房的一角,甚至动也不敢动一下。这一身的伤让他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疼痛感。 他甚至在想,如果今天母亲将他打死了,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也罢,他是被打大的,这样的鞭打,他也早该习惯了才是。可是北宸想不通,母亲为何要这么对待自己。 他似乎从未惹事,而身上总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添。 正在他发呆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入了宸的耳朵。男孩缓缓地打开了书房的门,“来了。”他大声的应了一句,步伐却非常的缓慢。 贺北凡站在门口等待,倒是多了几分焦虑,门终于被打开了,“哥,你……”北凡原本想要抱怨两句,却被北宸裸露的上身吓了一跳。 凡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哥,他看上去虚弱极了。那张苍白的脸颊上冒着虚汗,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北凡忽而慌了神。 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没有穿上衣,而且看起来这般脆弱,“哥,你,你怎么了?”凡不失焦急地望着他。 却见北宸咬了咬下唇,他似乎很吃力地吐出了一句,“你,可以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吗?” 这倒让贺北凡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只见哥哥缓缓地转过身去,露出了他触目惊心的血痕。 “啊。”北凡无法自控的大叫了一声,“哥,你,你……”少年站在那里半天缓不过神来。 只见北宸的脊背布满了血痕,有些已经发紫,竟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 猩红的血污竟让贺北凡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而那几道绽开的伤口还在往下淌,在长裤上留下了一道血渍。 此时的贺北凡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眼泪却不争气的往下落。 “那个……”凡竟有些哽咽了,“哥,你先去床上趴着,我去给你买药膏。”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腔,生怕哥哥会听了难受。 而站在那里的北宸却说话了,“不必了,在我卧室第二格柜子上。”即便是现在,贺北宸看起来还是这么坚强。 原来,北宸知道自己会经常受伤,所以他连药箱都替自己准备好了。这更是让北凡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嗯。”男孩轻轻地应了一声,便慌忙牵起了他的胳膊,和北宸一起向卧室走去。 凡默默地望着他,他自然明白贺北宸一定是被大妈打了,只是没有想到谢澜会下此毒手。 哥这样一副伤痕累累的模样,竟引不起她的半分心疼吗? 但此时的贺北宸,他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或许是不愿让凡看见自己的不堪,又或者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他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弟弟聊起了天,“凡,你今天练琴了吗?”北宸自作聪明的以为,只要这样做,北凡就不会再因他的伤口而感到痛苦。 但北凡也不小了,他不是体会不到哥哥这种细微的情感,“嗯,练了。” 他也心不在焉地应和道,但随即又将话题转了回来,“哥,你这回又做错了什么?她为什么要把你打成这样啊?” 此时的贺北凡眼眸中溢满了怒火,谢澜在他眼中的形象也越发的不堪了。 见哥哥张了张嘴,又显得很吃力的样子。“罢了。”贺北凡没好气地撂了一句。 “你不说我也知道,又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谢澜她真是脑残,她……” 凡恼火得开始了口不择言,却又被哥哥制止住了,“北凡。”他轻轻叫了他一声,那双黑眸中却溢满了忧郁。 247 上药 贺北宸趴在床上,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气力了。即便这样也很难受,但脊背上的鞭痕却令他无法动弹。 凡轻轻地打开了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瓶碘酒,望着哥哥血痕遍布的后背,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感。 “哥,你……”贺北凡轻轻扭开了碘伏的瓶盖,却又些难以下手的样子。 贺北宸不是没有看出北凡的犹豫,但疼痛对于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 更何况,他也不能把背上的伤晾那不管,即便现在的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你开始吧,我没事。”他淡淡的说道,声音听起来已是沙哑,但那副故作坚强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 “我……”即便哥哥已经做好了让自己上药的准备,但他身上那血淋淋的伤口,让北凡有一种说不出的胆怯。 弟弟的迟疑倒让贺北宸感到更加痛苦,他开始没了脾气,“凡,没事,你只管上药就行了。藤条我都挨下来了,你上个药我能撑不住吗?” 他的声音很低,却在无形中透出了一种骨气。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哥哥自小就是如此,性子过于要强,也落了很多的伤。 明明要用碘酒消毒的不是自己,但此时的凡看上去是如此的怯懦。 少年的手不住地颤抖,眼看着要把药瓶摔在地上了,却又猛的一下抓住了它。“哥,那,那我上药了。”他又试探性的问道,或许,他也没有见过这么重的伤吧,竟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嗯。”北宸轻轻地应了一声,他感到异常的疲倦。 有时,少年宁愿自己一觉睡过去,再也不醒来。贺北宸这样一副释然的样子,倒是把难题抛给了弟弟。 北凡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脊背是怎么也下不去手。在母亲庇护下所长大的凡,自然没有体会过藤条的滋味。 “哥,要不,我带你去医院吧,你的伤,我……”贺北凡磨蹭了半天,却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即便北宸对他一向温和,此时的宸却有些耐不住脾气了,“去什么医院呀?我有这么娇气吗?”哥的两句埋怨,倒让北宸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楚。 男孩的声音很低,却透露出了些许的无奈,“这样吧,凡,我知道你下不去手。你没有必要想什么,也不要认为躺在床上的是你哥,你就把我当做一个陌生人好了,来吧。”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是轻巧,也是为了让北凡减轻一些心理负担。 这一次凡再也没有办法推脱下去了,但少年手中的酒伏瓶却更显得沉重。不知哥哥伤成这样,又该如何处理。 北凡也缺乏医疗知识,若是贴张创可贴的小事他还能应对,可是这一次…… 贺北凡迫为无奈地撇了撇嘴,拿出了医药箱里的棉球,箱子里还有个医药夹,可是北凡却不知道该怎么用。棉球按理说是和酒精配着用的,但是…… “把棉球放进碘酒瓶里浸湿,给我擦一下就好。”贺北宸说的很是随意,即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伤口,但对于自己身上的伤,男孩一向都表现得很不屑。 “没事,擦吧,你还在那愣什么神?我背上的伤又不是你打的。”北宸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贺北凡吸了一口凉气,用医用的夹子将棉球浸泡在碘酒瓶里,随即又将它夹了出来。 但看着哥哥脊背上的血痕,少年的手还是在不自控的颤抖。“你擦吧,没事的。”北宸又劝了他一句,这一次凡才开始给他消毒。 贺北凡坐在床边,他手中夹着的棉球向哥哥受伤的脊背伸去,“哥,你忍着点。”北凡还是有些不安地叮嘱道。 随即开始用沾了碘酒的棉球擦拭起北宸的皮肤。少年却不涂抹那较深的血痕,只是在细密的伤口旁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想要减少哥哥皮肤上的血污。 不过,还没有擦几下,方才干净的棉球就被血污完全浸染了,贺北凡略显丧气地将它扔在书桌下的垃圾桶里。 “哥,你等一下,我换个棉球。”男孩说着便着手去准备,此时贺北宸倒显得很安静,他不焦不躁地趴在那,“没事,我不着急。”北宸淡淡的说道。 “哥,我真佩服你。”贺北凡一边蘸着棉球,一边喃喃自语道。 他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倒让贺北宸感到好笑,“佩服?佩服我什么?”少年绕有兴趣地问道,房间里的气氛忽而变得轻松了起来。 “我佩服你这么能忍。”贺北凡转了转眼睛慢悠悠地说道,又不由得打量起哥哥背上的血痕。 “我要是被这么罚,没准会和大妈对打。”凡嘟了嘟嘴,显得有些俏皮,可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北宸听到凡这般轻狂的话竟然笑了,只是少年不敢使太大的力气,生怕挣破伤口,“凡,你有本事。” 到了现在,男孩也不忘调侃自己的弟弟,“那上次,你被钢琴老师教训的时候,你怎么没还手呀?” 或许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话题又迁扯到了北凡的身上。 不料手中拿着碘酒瓶的北凡忽而变得认真了起来,少年停顿了两秒,继而说道,“这是两回事哥,尹老师打我手背,是为了让我以后弹得更好,可是,大妈她……” 贺北凡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又被哥哥打断了,“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北宸的语气中是同龄人所没有的深沉。 “他们是师长,教训我们是理所应当的,哪还有还手的道理?”可能是自小便被严加管教,贺北宸相较于同龄男孩,便显得更为成熟。 “可是……”北凡用棉球细致的在哥哥的脊背上擦抹着,是一种不必说的难过。 “可是什么?”北宸倒显得很释然。 “所以呢,你也没有必要佩服我。其实你的忍耐力一点也不比我差,如果哪一天婶婶这么抽你,你还不一样忍着?”贺北宸用自己的思维妄加揣测道。 凡则无奈地摇了摇头,哥哥实在太傻了。他贺北凡是有忍耐力,但也不是什么都可以忍的。 比如脊背上被抽打出血痕这件事,他是断断忍受不了。少年想着,手中的棉球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哥哥的伤口。 “啊。”北宸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吓得弟弟直接把夹子中的棉球抖落在了地上。 “哥,你,你没事吧?”少年的声音颤抖着,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哥哥略显苍白的侧脸。贺北宸倒显得十足的坚毅。 不过也是,一顿藤条他都撑下来了,现在他还会害怕什么呢。 “你继续。”他淡淡的一句,但贺北凡却再不敢上手,少年凝视着哥哥的伤口,它们实在太过密集,让凡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北宸看弟弟这副怯手怯脚的模样,倒是在一旁不断的给他打气,“来呀,凡,往我伤口上擦,这么点疼,算不上是什么。” 他说着又像是给自己打气,“再说,消炎,哪有不处理伤口的道理。” 北凡叹了口气,一咬牙,便向贺北宸脊上的血痕抹去。 这一次北宸提前做好了准备,当疼痛加深时,他没有再叫。而是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似乎将这些伤痛一并咽进了肚子里。 凡自知哥哥有多痛苦,他也不敢了再耽误时间,胆大心细,加快了手速。 只是还有几道伤口没有处理完,他却已经可以感到哥哥的身体在颤抖,而且越发的强烈。 这让北凡不由得停下了手,“哥,我看你疼得厉害。先休息一会儿,再上药吧?”男孩的眼泪在那双明眸中来来回回的打转。 “继续。”贺北宸的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那双手死死地扒着床沿,青筋都暴了出来,却没有一点要逃避的意思。 凡自然知道哥哥的脾气,他尽管再痛都会是这样一副傲骨。北宸的身体还在颤抖,却多了几分血性。 不知过了多久,凡终于擦拭完哥哥脊背上的血污,带血的棉球便被他扔了一地,房间是一种令人压抑的血猩味。 北凡拿起药膏轻柔地为北宸涂抹起来,可能因为方才已经受了碘酒的折磨。 此时,北宸的痛苦倒也减少了几分,他感受着弟弟的手力,轻轻的,倒也是一种抚慰吧。 耗费了半管药膏之后,贺北宸后背的伤不再那么触目惊心了。 血污被一一的擦去,那过于细密的藤印在此时也微微褪去了猩红,“好了,哥。” 北凡说着,便扭起了药膏的盖子,“药给你上好了,你再趴会儿吧。” 不成想,北宸竟从床上爬了起来。男孩不敢翻身,因而只是跪坐了起来,又不由得感觉到了双膝的疼苦,便麻利下了床。 径而拿起床头柜上的睡衣,想要披上。却又被弟弟一把夺了过去,“哥,你再趴会儿,你着什么急呀?” 贺北宸却又一把抢过来,嘴里倒说着不走心的话,“趴什么趴,一点小伤而已。” 他偏要逞强,让北凡看着都心疼,又生怕哥哥再把伤口绽开。“那我帮你。”凡拿过北宸手中的上衣帮他轻轻地披上,又为他系好了衣扣。 248 重逢 “澄邈,澄邈。”林浩站在桌边无奈地拍了拍男孩的脸颊,“你醒醒,别睡了。”浩子说着又拍了拍澄邈的手。 这一次邈哥才算有了一些反应,他略显挣扎地睁了睁眼睛,还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下一秒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天啊,我怎么又睡着了?”男孩说着竟显得有些内疚,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想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一些。 “行了吧,哥,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走吧,回宿舍睡觉吧。” 林浩在一旁无奈的劝慰道,少年今天也是突发奇想,在自习室久坐。原本,想和邈哥一起回去。 没想到到了十二点,澄邈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浩子走近一看,这才发现他睡着了,呼吸都显得那么均匀,甚至不太好意思叫醒他。 不成想,邈哥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却一点也不觉得惊讶,相反,少年的脸颊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嗯,还早,才十二点嘛,你先回吧。”澄邈说着还淡定地冲林浩摆了摆手,这让浩子直接傻了眼。 “不是,哥。”他望着他的神情越发的认真了,“你不回去睡觉吗?都这个点了。” 林浩微微动了动嘴皮子,喃喃细语。此时偌大的自习室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澄邈醒来了却也没有要回去睡觉的意思。 只见男孩转了转笔,又重新写了起来。“不是,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浩子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望了望面前的少年,不由得佩服他来。 若说邈哥,那可是金刚般的存在,做题做到这么晚,都不带休息的。 “嗯,你先回吧。”少年颇为冷淡地说道,似乎在一堆试卷面前,他已经熬出了铁骨。 但林浩又是那么不甘心,男孩向前走了几步又再次转过身来,“那你打算写到几点呀?”他试探性地问道。 澄邈轻轻启了启唇,又显得有些不耐烦,“一点半。”他惜字如金的谈吐,倒让林浩再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一点半?”男孩重复道,声音不由得高了几个分贝,倒是把澄邈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大惊小怪的?”他有些不满地抱怨了他两句。 “你要么在这安静地背书,要么就离开,不要打扰我。”澄邈的话说的太过明确,倒莫名的多了几分生分。 浩子有一种被嫌弃的感觉,他未免有些不开心,“嗯,还是算了吧。”少年恹恹地说道,“我可不愿意学死。” 虽然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嘲弄,但却又不如道理,但邈哥怎会有空闲搭理他这么多。 不得不说,他现在像台机器一样工作,一刻也不敢怠慢。这样高强度的任务量给他带来了不必说的疲倦,但同时又令她上瘾。 或许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在一定的模式下生活久了,便再也出不来了。澄邈倒也有厌倦的时候,却也没有挣扎着走出来的勇气。 大部分的时候,他便任由自己这么沦陷下去。听起来倒像个贬意词。 但不得不说,有时候,他对自己这种过于严苛的状态和吸毒也没有什么两样。 “那我走了。”林浩说着有些丧气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这一次邈哥都没有搭理他,而是专心地伏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 浩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肩膀,彼时的他太过疲倦,他甚至确信自己一挨枕头便可以睡着。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的他正拖着疲倦的身子,漫不经心的往前走。 黑暗的楼道里,忽而听到了一阵抽噎声。难道有人在哭?浩子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随即停下了脚步。 这一次哭声传入他的耳朵便更加的清晰,没错,似乎是从楼梯角的方向传来。 林浩原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但这没有光亮的夜晚,这一声声啼哭听起来着实有些令人害怕。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林浩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继而有些缓慢地朝楼梯口走去。 渐渐的,浩子来到了楼梯口,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黑影坐在楼梯上。浩子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又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 在手电筒的光亮下,浩子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掩面而泣的男孩,他抱着双膝,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 “喂,你怎么了?”林浩一向热心,碰见这样的事更不可能放手不管,便凑上前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胳膊。 他这么一拍,坐在楼梯上的男孩身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看上去被吓得不轻,继而抬起头来,那双眼眸中的泪水却还在不停地往下涌,竟让林浩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你哭什么?为什么这么晚都不回宿舍睡觉?”林浩颇为关心的问道。不成想,还没有等浩子反应过来,男孩便先认出了他。 “林浩。”他睁大了眼睛,不失惊讶地望着他。 浩子愣了愣神,下一秒,在手电筒淡黄色的灯光下细心地打量起少年来,即便他浸着泪,但那眉宇间的神情却一点也没有变化。 “你,你是陈希和?”浩子有些不敢确信地试探道,要知道他和希和是儿时的伙伴,只是上了高中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班里的同学都说你去了弘中,你怎么会来志博?”浩子竟有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眸中溢出了久违的喜悦,似乎,没有比老友重逢更令他感到快乐的事了。 “我?”陈希和指了指自己,他却没有林浩这么好的心情。 即便见了他不该是这样一副愁苦的样子,但希和却觉得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也没有必要伪装什么。 “唉,别提了。”希和无奈地叹了口气,继而捂了捂自己的头。 即便陈希和不说,但林浩见他这样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猜想到没有什么好事。 他索性一屁股在希和的身边坐下,却一言不发,保持沉默,此时的他更愿意充当一个倾听者。 希和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良久之后,他终于愿意开口了,“我们家出事了。”男孩的语气中溢满了淡淡的忧伤。 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则更显得忧郁。浩子的心头一紧,却听他重新说了下去,“我爸走了。” 男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总之,他吐出来之后,眸中的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砸。 “走了?”林浩有些迟顿的重复道,又像忽而间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有些后悔。 但不得不说,陈希和要比浩子想象的坚强许多,他竟然还愿意和自己解释。 “嗯。”希和点了点头,“他走的实在太过突然了,我竟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希和说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又有些无助的拍了拍头。 “那……”林浩呆呆地坐在楼梯上,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所以,我就不得不转校。” 林浩原本还很迷糊,现在听希和这么一说似乎明白了大概。他张了张唇,原本打算说些什么,竟又一时语塞,什么也吐不出来。 “可是……”陈希和说着又不由得有些激动了起来,“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男孩的声音竟有种说不出的哽咽,“原本,我的生活好好的,但只是一夜间……” 希和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而林浩亦没有心情再听下去。 “希和,你别再难过了。”浩子显然有些词穷了,他只是像废话似的冒出这么一句,而后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或许,作为朋友,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吧。但希和却远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少年虽一直在哭,却淡淡地吐出了一句,“我没事。” “有时候,我在想,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我不应该让他生气,我不应该和他顶嘴。我……” 林浩从未见过这样的希和,男孩胡乱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上去狼狈极了,“或许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吧。”陈希和最终淡淡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浩子也不说话了,他撇了撇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良久之后,男孩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那所以呢。你更应该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林浩的话很轻,却听上去意味深长,“比如,你还有阿姨,你现在还能在学校读书,你还有我。” 浩子的话慢悠悠的,却自带一种暖意,似乎,这样看起来平淡的话语在这样的夜晚更能给人带来安慰。 渐渐的,陈希和不哭了。他抹了抹眸中的泪,却显得有些失神。“谢谢你,林浩。”男孩的心情看起来平静了许多。这让浩子也不由得感到宽心。 “没关系的。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林浩的语气很平静,在无形中更多了几分平稳,他默默地拍打着陈希和的脊背,自己似乎也成长了不少。 “走吧。回宿舍睡觉了。”浩子便从楼梯上站了起来,少年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灰,却似乎少了些睡意,继而伸出了一只胳膊,将坐在地上的希和缓缓地拉了起来。 249 冬至 “谭玙璠,谭玙璠,快起来,你又赖床了是不是?”郭莹莹没好气地敲了敲少女房间的门,嘴里的话更是一如既往的不耐烦。 “你说说你,你怎么这么懒呀。每天早上要我叫你多少遍,你才肯起床?”她的话语很是冰冷,不过小宇宙早已习以为常了。 “哎哟,妈,你别催了,今天不是冬至吗?你就让我多睡会呗。” 谭玙璠颇为无奈地撒起了娇,窗外是茫茫的飞雪,她将自己蜷缩在了厚厚的被窝里,不愿意出来。 郭莹莹倒听不进她的这些软绵绵的话,“快点起。” “冬至?冬至又怎么了?你不是还要上学吗?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郭莹莹说着,敲门的手越发的用力了。 “好了,妈。您别催了,我现在就起来。”小宇宙说着微微地翻了一个身,声音几带着哀求。 她可真是眷恋自己软软的床铺,而每次起床总是要死要活的。心说学校也真是够变态的,就连冬至也要上课,让小宇宙着实厌烦。 “快点哦。我今天早上下的饺子,你要是想多吃几个的话,就快点起来。” 郭莹莹的话似乎极具诱惑力,此话一出,谭玙璠忽而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是该填些食物了。 “嗯,好,我马上就去。”少女说着急不可耐地披上校服,却又无暇打哈欠。 她麻利地拿起了梳妆台上的梳子开始打理起自己的头发。而她并没有太多的耐心,只是随便的捆扎了一下,继而向自己的房间外走去。 彼时郭莹莹正在厨房里忙碌,女人刚将热腾腾的饺子从锅里捞了出来,便见小宇宙穿好了校服,睡眼朦胧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哟,你今天真快呀。”郭莹莹未免有些意外,“刚刚不是还赖床呢吗?现在怎么这么快了?” 女人不由得嘟囔了两句,她的面容已经显得有些苍老了,眼角的皱纹更是让玙璠有一种说不出的辛酸感。 “哎呀,那还不是因为有饺子吃吗?”小宇宙颇有些羞涩地舔了舔唇,心说,母亲应该也看出自己这点小心思了,只是她不故意指出来而已。 “我就知道,你个小吃货。”郭莹莹将一盘热腾腾的肉馅饺子摆在了饭桌上,不失爱怜地摸了摸玙璠的小鼻子。 “好了,妈,你就别嘲笑我了。”小宇宙说着有些急不可耐地去筷篓里拿筷子,她望了望身旁的那盘饺子,不由得流口水。 而郭莹莹则颇有耐心地在一旁调着辣椒酱,想来,女儿也很辛苦。冬至她还是要上课,因而郭莹莹想让她吃饱一些。 而玙璠却有些等不及的架势,她已而坐在了饭桌旁,夹起了盘子白胖胖的饺子就开始往嘴里填。 郭莹莹看着她不由得责备了两句,“我还没拌好料呢,你就开始吃了,你这丫头着什么急呀。” 女人说着又不免有些慌张的样子,女儿这样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让郭莹莹看着就焦心。 “哎呀,妈,我这不是等不及了吗?”小宇宙边说还边往嘴里填着,因而女孩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模糊不清的。 她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微微上翘着,冲自己的母亲做了个鬼脸。 “你这孩子。”郭莹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那张堆满老褶的脸上还是充满笑意的。 她也拿好了筷子,却在饭桌前呆呆地坐着,女人的那双眼睛凝视着谭玙璠那张嘟起的小嘴,脸颊上的神情溢满了怜爱。 虽然发脾气是郭莹莹常有的状态,她也时常为小宇宙那差劲的成绩而责备她。 但此时的母亲却看起来那么温柔,她的目是春光般的温暖,而在今天,这一切便显得更那突出了。 “好吃吗?”她柔了柔的问了一句,而彼时的玙璠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儿时的状态,少时,她感受到的母爱多是温和的。 “嗯。”少女还没有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小宇宙似乎都顾不得说话。 只见女孩抿了抿自己的唇,继而说道,“妈,您做的实在太好吃了,我都没时间回答您。” 谭玙璠就是谭玙璠,她还是那么会说话,这不禁让郭莹莹咧开了嘴。 母亲已经许久都没有笑过了,虽然她笑起来很好看,但在谭玙璠的印象里,女人总是吊着张脸,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妈,您笑起来真年轻。”不知小宇宙是出于真心还是味蕾体验到了快乐,她竟心不在焉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女儿这么一夸自己,倒让郭莹莹的脸红了起来,“你这丫头,又贫嘴。” 女人嘴里说着埋怨的话,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说实话,这把年龄的人,已经许久没有人说过她年轻了。 今天却被女儿这么漫不经心的一夸,她竟会有一些眉飞色舞,看着谭玙璠的眼眸自然也多了几分和蔼。 “妈要做的好吃,那你就多吃一点。”看着女儿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郭莹莹的脸颊上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 但郭莹莹说的着实是句废话,对于谭玙璠这样一个吃货而言。“吃饭”二字便是她生命中的头等大事,少女把它当做“要务”看待。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在小宇宙的身上便得到了很好的印证。 她并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筷子却一刻不停地往嘴里扒着,着实在用实践来应和着母亲的话。 饭桌上那盘白胖胖的饺子在不停的减少,而谭玙璠狼吞虎咽,全然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少女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盘。 她甚至开始掐起了表,剩余的几分钟,她还可以往肚子里再填十个这种类似于金元宝的家伙。 而郭莹莹却傻愣愣的坐在那里,就看着小宇宙争分夺秒地往嘴里塞,却丝毫没有要劝阻的意思。 直至那盘白菜大肉的水饺快要被扒完的时候,女人忽而才意识到饭桌上少了一个人。她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郭莹莹继而撇了撇嘴,“老谭,老谭,起床了。”女人吼了一句,却见谭健没有任何的反应,声音不由得又提高了几分贝。 “谭健,你再赖床,今天上班都该迟到了。”她不由得哼哼了两句。 此时睡在双人床上的男人才睁开了他朦胧的睡眼,还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他望了望窗外略显黯淡的天色,心说最近这些日子真是疲倦,每日起早贪黑,却也不知道自己图了些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班还是要上的。因而又颇为无奈地披上了自己的衣服,继而踏着拖鞋,摇摇晃晃地从卧室走了出来。 “唉。”他看见早已坐在饭桌前的妻女还不由得叹了口气。 此时的小宇宙忽而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有些不安的放下了筷子,嘴里却还是没有咀嚼完的饺子馅。 几乎在短短的几秒内,她忽而意识到自己一个人竟把一家人的饭吃了大部分。 看着白瓷盘里那零零星星的几个水饺,小宇宙忽而产生了一种羞愧。她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食量,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但感到惊讶的自然不只谭玙璠一个人,与此同时,还有她的父母。 老谭去厨房拿了双筷子,屁股刚挨着凳子,还没有来得及坐稳,便感觉有些不对劲。 男人看了看那个大盘子里最后剩下的六个饺子,有些纳闷的张了张嘴。 继而那颇为木讷的眼睛又望向了自己的妻子,与此同时,郭莹莹也看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不由得有些尴尬。此时的小宇宙更是如此。 虽然平时父母还是很溺爱她,但她一个大姑娘家吃了这么多难免有些差涩。 再加上她那不合时宜冒出的饱嗝,小宇宙的脸便憋的更红了。她意识到饭桌上再这么沉默下去,她非要把自己羞死不可。 此时的小宇宙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见父母那呆若木鸡的表情,她更是要找个借口快些逃走才是。 不过,谭玙璠就是谭玙璠,她一向都不差的便是急中生智的能力。“哦,那个。” 小宇宙装作若无其事的瞥了一眼手表,声音却低低的,小的像只蚊子。 “我走了,不然上学该迟到了。” 一向厌恶校园没有时间观念的小宇宙,怎么会想到,“上学”这如此令她反感的字眼,在关键的时候竟还可以救她一命。 既然有了理由,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女孩猛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她披上了自己的棉衣,拎起了书包便往外走。 甚至连小白鞋的鞋带都没有来得及系好,就这么踢踏着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站在家门口的玙璠,这才开始整理起自己的棉衣拉链,脸颊不免有些发烫,心里却在窃喜。 彼时房间里却安静了下来,满脸胡渣的男人依旧望着自己的发妻,脸颊上的表情却显得很呆滞。 却听见郭莹莹慢悠悠地哼唧了一句,“这丫头也太能吃了。老谭,你只能去公司吃饭了。” 250 跌倒 “北凡。”念祎看见凡正在向前走,不由得叫住了他一声。 而贺北凡全然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少年的身影显得很匆忙,似乎有什么急事在等待他处理。 叶念祎则显得有些慌神,她三步并做两步地想要追上他。 “喂。”念祎气喘吁吁地走上前,拍打了一下男孩的胳膊,“你为什么不理我?”祎祎小嘴一嘟,大有撒娇耍性的意味。 “啊”,贺北凡一惊便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却看见叶念祎那双水似的眸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少年忽而变得不好意思了,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哦,我没听见。” 叶念祎也不是一个没事找事的人,听见贺北凡这么说,她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咧开嘴笑了笑,那双眼眸还是那么专注地望着他,带着一种莫名的温度。 “最近怎么都不见你人影啊?你现在在忙什么?”叶念祎不由得和他靠近了一些,女孩的语气显得很娇柔。 “我?”见念祎忽而问起自己来,贺北凡未免显得有些激动。 “哦,就是忙着弹琴呗,也没什么了。”少年很是勉强地回答道,他原本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也没有吐出口。 念祎自然也感觉到了什么,见贺北凡吞吞吐吐的,她也觉得男孩是有事在瞒着自己,“可是……” 叶念祎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看上去有些犹,但还是把自己心中的疑问吐了出来,“那你每天放学都走得这么匆忙,你到底要做什么去呀?” 看见念祎这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贺北凡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只是有些着急回家。” 少年说完这句话继而沉默了,叶念祎也不说话,气氛不免有些闷。而这样的僵局又通常是念祎先打破的,而这次也不例外。 “那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好好准备,加油。”虽然不知道男孩每天究竟在忙什么,但叶念祎还是选择默默地给他打气。 “嗯,你也是。”贺北凡略显木讷地回复了这么一句,少年的眸光不由得变得温柔了起来,毕竟这样的话语在谁听来都会带着些许的暖意。 他们走过那熟悉的街角,厚厚的积雪留下了一行脚印。 终于走到了琴行的门口,她也该是回家的时候了,却忽而停住了脚,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良久之后,不由得冒出一句。 “那,我回去了。”女孩子的声音很甜,更是让北凡听起来无比的舒心。 “嗯。”北凡轻轻地应了一声,继而朝叶念祎挥了挥手,看着女孩子走上了琴行的台阶。 这一次却没有等她进去,而是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似乎有许多的事情等着贺北凡去解决,因而他丝毫不敢懈怠。 但少年不知道的是,叶念祎并没有走进琴行,相反,她一直站在台阶上望着自己,却见凡那副匆匆赶路的模样,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好奇。 也不知大脑是怎么运转的,念祎忽而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她竟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与此同时,那颗心脏在胸腔里不停地跳动着。 接下来念祎要做的事情,甚至让她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她决定跟踪贺北凡,虽然这个想法听起来很怪,但同时也是为了满足她少女的好奇心。 她缓缓地走了下来,却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北凡就在自己前面不远的地方,他们中间还隔了几个路人。 想来,贺北凡应该不太会发现自己。念祎便迈开腿跟了上去。 寒冷的冬夜,街道旁的路灯无精打采地亮着,念祎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女孩子很怕冷,她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却还是无法达到她所期待的那种温暖。 即便身体都有些颤抖了,但见北凡走得这样快,念祎又不敢放慢脚步,生怕被他落下。 但贺北凡自然不知道这些,男孩子身强力壮,走起路来更像是一阵风刮过。若是说疲倦,自然是有的。 但一想起母亲每天回家时那过于憔悴的面容,北凡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一切真的没有什么。 和母亲的操劳比起来,他的这些付出,未免太微不足道了。 想来,他也即将成年,理应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了。贺北凡的出生便决定了他和同龄人终究是不同的,而他所要负担的重量则远远的大于他们。 只是当忙碌占据少年全部生活的时候,他已经无暇再去抱怨什么。除了隐忍之外,似乎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决定。 叶念祎倒追赶的很费劲,女孩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叫住北凡,但想想还是算了。 若被自己这么唐突的一叫,贺北凡自然会有些不开心,没准,他还会嫌自己太粘。也罢,还是默默地跟上他吧。 而贺北凡的步伐自然是轻快的,即便少年的身上背了一个沉甸甸的书包,但现实所带来的压迫感,却让他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去考虑自己的感受。 眼看着,北凡就要经过红绿灯了,而前方又是一个岔路口。 此时的叶念祎似乎更加明了贺北凡欺骗,少年很明显不是要回家的。只是他究竟要去哪儿,北凡到底要做些什么。 叶念祎越想便越发的毛躁。这种被喜欢之人欺骗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想着,叶念祎又开始恨自己腿短,她生得瘦小,竟怎么赶也追不上他。 若是能再多些力气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去跟上北凡去探个究竟。叶念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却一不留心,脚下一滑,跌了下去。 “啊。”念祎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随即坐在了地上,看上去很是狼狈。 只是腿骨关节的内侧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是方才心不在焉的时候扭了一下。而此时的叶念祎虽然想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但那双略显焦虑的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马路上那个瘦削的身影。 现在看样子是真的追不上他了,也罢,腿部的疼痛让叶念祎暂时顾及不了这么多。 一个人瘫坐在街上,让她感觉到异常沮丧。而只是站起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于现在的叶念祎来说却是那么的艰难。 可以说,她没有任何外力的借助,因为在这样寒冷的冬天,街道上结满了冰。 她刚刚把手挨向地面,便感觉到了一种刺骨的寒意,令念祎不由得缩回手来。在冷风的吹拂下,少女的双手已然冻得通红。 更不必说让她去接触冰块,那更是对她的极大考验。 若是腿部能够使上力气倒也好,只是念祎似乎把自己扭伤了。她的腿又软又疼,全然使不上力气。 这样女孩不由得开始埋怨起这样的隆冬,原本她是很喜欢雪的,只是现在徒增了几分厌恶。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叶念祎冻得瑟瑟发抖,女孩子的校裤已经被雪水浸湿了,只是她仍然脸色苍白的蜷缩在那里。 这条街上,满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正赶上晚高锋,每个人都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家里走,自然也不愿意多管闲事。 因而她在街边瘫坐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搭理她。 眼看着天色越发的黯淡了,叶念祎有些不安地望了一眼自己的腕表,只见表盘上的时针指针指向了八点。 完了,完了,不知不觉中,她坐在这里都快一个小时了。若是再不回去的话,怕是父亲又该担心了。 再说回了琴行也免不了一顿数落,念祎想着不由得有些后怕。 奈何自己的腿部关节实在太疼,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她的衣服已经湿透,更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少女抱紧了自己的双膝,想让自己温暖一些。 正在这时,叶念祎忽而感觉自己的肩头被谁轻轻地拍了一下,她抿了抿唇,侧过脸去,胳膊却被那个人猛的抓住了。 看清了男孩的那张脸时,叶念祎才显得更加惊讶,她那双明亮的眸都不由得放大了一圈。 “邓文,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邓文却没有来得及回答叶念祎的问题,而是大胆将念祎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顿时,一股暖流从她的身上流过。 邓文确实很有力气,也许是叶念祎较为瘦小吧,他这么猛的一拉,便把少女从雪地里拉了起来。 只是念祎的腿还是疼的,她似乎真把自己弄伤了,因而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的样子。却听见邓文的嘴皮轻轻一动,嘴里便说起了埋怨的话。 “你怎么回事啊,叶念祎,这么不小心,在这里做了多久了?” 邓文的眉头微皱着,望着叶念祎那副狼狈的模样,心中竟有一些莫名的心疼。 叶念祎原本就对邓文没有什么好感,他排挤北凡的事更令念祎感到恼火。 但如今他将自己扶了起来,少女自然也不好意思冷眼相待。 “哦,谢谢了。”她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即松开了贺北凡紧抓着自己的手,即使腿受伤了。 她还是很逞强的自顾自的往前走,邓文自然不明白念祎为何像这般冷漠。 他又有些不甘心地冒出了一句,“我送你回去吧。”而念祎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搭理少年的话。 251 破绽 寒冷的雪打落在叶念祎的肩头,她原本是很喜欢雪天的,不过今天是个例外。此时,念祎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琴行的门口。 那些冰凉的雪片更是没有任何脸色,不停地拍打在少女的脸颊,更是让她冻得瑟瑟发抖。 念祎又有些心虚的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夜晚八点半了,父亲该是很着急了,她紧紧抿了抿唇,那冻得通红的手也开始不住地哆嗦。 她又该怎么和父亲解释呢?说她回家了一趟,可是忘记了带钥匙?不,她说不出口,这样的谎言未免显得太过笨拙。 今早出门前,父亲再三叮嘱过她,要念祎回琴行和自己一起吃晚饭,可是现在……叶念祎想着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今天真的不该跟随着北凡。 没有追上少年不说,还让自己摔了一跤,着实有些划不来。但当贺北凡那张瘦削的脸出现在念祎的眼前时,她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叶念祎似乎有些疲倦了,她略显失神地踩了踩鞋底的雪,身体感觉到了阵阵的寒意。 她不可以在冷风中继续待下去了,要早些回家才是。这么想着,双腿便不由得将她往前带,可现实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琴行的门被人猛的一下推开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叶尉。 而此时站在念祎对面的男人脸颊上的表情又是那般僵硬而冰冷,“祎祎,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厉声责问道,甚至将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叶念祎顿时愣在了那里,双肩上的书包也显得越发的沉重了。 即便她已经做好了被父亲质问的准备,但也不会是这样一种尴尬的局面,更何况,此时的叶念祎还没有编造好借口。 “嗯,那个……”少女抿了抿自己的唇,继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又不敢去触及父亲那双泛着冷光的眸。 叶尉见自己女儿这样一副胆怯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却一点也没有少,“你说啊,你下课不回琴行,你去哪儿了?” 父亲的语气越发的严厉,而叶念祎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可腿部的疼痛,却让她咬紧了自己的牙关。 “我……”叶念祎皱了皱眉头,大脑却在不停地旋转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找个什么借口好。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她是断然不会说出自己在跟踪贺北凡。 “嗯,那个……”叶念祎的声音都在忍不住的颤抖,却又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鬼话。 “您不是快过生日了吗?所以,所以,我就去蛋糕房转了一圈。” 以父亲过生日为借口撒谎,叶念祎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因而说完话,她便呆呆地站在那里。 那双水眸却回避着叶尉过于严苛的眼神。但既是如此,叶父也在她意料之中的软了下来。 “哦,是因为这个事啊。”父亲的眸光在短短的几秒内又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不经意的走上前,倒让叶念祎有些害怕,男人却温和地将书包从姑娘的双肩上褪了下来,继而握在他那宽厚的手心里。 那薄唇中流露出的语气也变得一如既往的温暖,“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祎祎,我不过生日的。”路灯下,叶尉的那张方脸的轮廓便更加的清晰了。 他转过身去,又有一种压抑不住自己的唠叨,“下回不要再这么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家这么晚,真是让人担心。” 叶尉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叶念祎就是他的掌上明珠,自然不可以出现任何的闪失。 即使像晚点回家这样的小事,也足以牵动着叶尉的心弦。 “嗯,我知道了爸。”念祎很是乖巧地顺从着,又挪了挪自己的双腿。 可是那腿骨处的疼痛还是那么的明显,而她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叶尉一回头便将她这拙劣的表演揭穿了。 “祎祎,你的腿怎么了?”叶尉这么不经意的一问,却让叶念祎没来由的紧张。 “啊?”她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后心跳便不经意的加快了,却又将自己的这种诧异和忧虑硬生生地憋了下去。 “没,没什么。”叶念祎自然不常撒谎,因而她现在显得格外的心虚,她的表情越是不自然,叶父便越可以看出问题。 他没有急着上台阶,那双眼睛却定定地望着少女那双略显纤细的腿,“你不会是磕着了吧?” 叶尉的眼睛果然是尖,他一下便发现了那裤边上的雪痕,看上去不像是正常走路时该落下的痕迹。 因而,他更加确定女儿在回家的路上是绊跤了。而此时,叶念祎的话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他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便又继续追问道,“你摔哪了?看你这一瘸一拐的。”转眼,父女俩已经站到了琴行的门口。 但叶念祎又哪里肯告诉他,“没有了,爸,我没有摔呀,蛮正常的。”她又一次撒了谎,拒不承认,这倒让叶尉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女孩子走进了温暖明亮的琴行,父亲将这样一个不大的店铺收拾得很是干净利落,每每踏在木质的地板上,都会让念祎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吃晚饭。”叶尉说着便按灭了琴房的灯,看来父亲今天本就不打算多待的。 即便只是傻站在那里,但叶念祎的腿还是在隐隐作痛,“爸,您今天不带学生了?”她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嗯,你回来晚了,今天的课我都教完了。”父亲说着开始麻利地打理起琴行的设备,叶念祎站在旁边却并不打算过去帮忙。 此时的她还害怕被叶尉看出什么来。因而只是呆呆地望着父亲将那些原有的乐器归位。 “好了,今天总算是忙完了。”叶尉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句,也不知是在给念祎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叶念祎不失心疼地望着他的背影,父亲为这个家操劳了太多,念祎自然也知道他的不易,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正在她发呆的时候,琴行的门却冷不丁的被推开了,女孩一惊,不由得回过头来,却又看见了邓文的那张国字脸。 不知为何,邓文的出现让叶念祎忽而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尤其是那双小咪咪眼,更是让叶念祎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但更明显的是一种无来由的心慌。 因而念祎的脾气并不是很好,“你怎么来了?”少女的眉头微皱着,似乎很不愿意看见他。 邓文也不傻,他自然从念祎的脸上体会了到了一股冰冷,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叶念祎总是对他充满敌意,心底泛起了些许的委屈。 “我把钢琴的教材落在这里了。”少年淡淡的说道,继而向琴房走去。 叶尉听到了响动也转过身来,面颊上依旧是师长般的慈爱,却又掺杂着些许的吃惊,“邓文,你怎么回来了?” 叶尉还是一贯的热心,“今天的乐谱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男人的那张方脸在不经意间变得认真而严肃。 “哦,不,没有。”邓文摆了摆手,不失尴尬地笑了笑,继而又解释道,“我是来拿书的。” 听男孩这么说,叶尉倒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今天真是累了。若邓文真的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他倒也讲不动了。 眼见着邓文从琴房走了出来,叶念祎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那双眼眸不失焦虑地望着他,生怕邓文这小子再多说什么。 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或许是真的关心她,或许是在邀功,邓文变得多嘴了起来,“念祎,你现在腿还疼吗?” 那一瞬间少女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但由于叶尉站在一边,她又不敢过多的表现出自己的愤怒,“没事。”她只是冷冷的吐出了这么一句。 但邓文的情商全然不在线,他根本没有体会到叶念祎的意思,还继续口无遮拦地往下说,“真没事了?我看你刚刚在雪地里站都站不起来。” 这样两句不合时宜的话自然而然的传进了叶尉的耳朵里,男人忽而像火烧眉毛了一般,显得很激动。 “怎么回事?怎么会坐雪地里起不来了呢?你到底摔哪了?”男人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女儿,非要逼问出个究竟。 叶念祎坏脾气似乎到了极点,她以未有过这般烧灼感,因而狠狠地白了邓文一眼,还在心里默默地给他扣分。 少女的嘴唇微微的一颤,语气也变得不耐烦,“哎呀,没什么嘛,就是滑了一下而已。”叶念祎轻描淡写的说道。 本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谁知道邓文如此的不知趣。 “什么叫滑了一下而已?念祎,你涂点药膏吧,不然明天又严重了怎么办?”男孩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殊不知,念祎根本不愿意理会他的好意。 接下来便是父亲意料之中的唠叨,“祎祎,你怎么这么小不心呀,走路也不知道看着点路……”叶尉不停地说着,念袆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252 示爱 冬日的暖光播洒在北宸的脸颊,少年缓步向操场走去。又是一节体育课,但对于贺北宸来说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 他有些失神地望了望落了一层薄雪的树枝,却并不打算再往前走了,而是就此停了下来。 北宸那一身的伤让他的行动变得异常的迟缓。现在的他似乎就是个弱不禁风的人,一点小小的创伤就足以把他打倒。 当然,少年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缓冲,才能恢复他往日的那种高昂。即便是现在,他背上的伤痛仍然在挑战他的隐忍。 而贺北宸却是如此的无能,仿佛除了忍耐之外,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喂,你发什么呆呢?”谭玙璠轻脆的声音忽而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望着他的身影,更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纳闷。 实际上,贺北宸不常发呆,更确切的说,他几乎不发呆。少年的全部精力都用来和学业周旋,而“发呆”这个字眼对于他来说未免又太过奢侈了。 “我?”贺北宸下意识地侧过脸来,又略显礼貌地笑了笑,“没有啊,我只是想在这安静一会儿。”北宸说着,嘴角不经意间上扬了。 小宇宙望着那张清瘦的脸颊,竟有种说不上来的心疼,“我知道,你那天肯定是被谢澜骂了,你没事吧?” 玙璠的柳眉微皱着,不失焦虑地望着他。她可以体会到少年脸颊上的那种忧郁,只是,却没有办法走近他的心里。 不成想,对于这样的事情,贺北宸一向都很释然,男孩的脸上竟漾起了一抹苦笑,“我,我没事啊。” 似乎“我没事”三个字成为了北宸的口头禅,这无疑是伪装出的坚强字眼,倒也注入了太多的无奈。 但这一招对于小宇宙来说是没用的,她不肯相信北宸的鬼话,反倒显得严肃了起来。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女孩那双水灵灵的大眼,颇为专注地望着他,似乎在等待宸的回答。 “我,没有啊,我这不是挺好的吗?”谭玙璠的一再逼问倒让贺北宸有些莫名的烦心,他伪装的很累,但小宇宙却非要撕开他的这层保护膜。 “你挺好的?”玙璠说着不由得白了少年一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贺北宸这样一副逞强的样子倒让小宇宙多了几分厌恶。 “每天都吊这张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告诉我你挺好的?”谭玙璠就将他看穿,似乎已经窥见了北宸的伤口,这竟让他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少年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他的声音却在颤抖,“真的没有什么,可能是,最近有些累了吧。” 他似乎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累了”,光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便足够表达他的心境了。 谭玙璠却猛的一下拽住了少年的胳膊,她的举动太过于突然,显然出乎了贺北宸的意料。 “贺北宸,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女孩甩开了他,眼眸中却是不常有的气愤。 “你知道吗?你每天这个样子,让我感觉很累。看你怏怏不乐的状态,我要不停地去揣测你的心思,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自私吗?” 小宇宙过于直率地坦露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话虽说的难听,但北宸却有极大的包容性。 他的脾气很温和,对待自己心爱的女孩更是如此,他抿了抿自己的唇,还是一贯的彬彬有礼。 “对不起,玙璠,我最近状态不好,我会努力调整的。” 殊不知,谭玙璠听了贺北宸的话却没有丝分毫的舒心感,相反,她恨透了他的隐忍,恨透了他的彬彬有礼。 谭玙璠觉得自己今天有必要把话和贺北宸说清楚,实际上,她的那种不甘心已经积攒到了极限。 “你调整,你调整什么?”小宇宙的语气竟渐渐变得蛮横了起来。 “贺北宸,我要你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你说话呀。”她的眉头紧皱着,看上去焦虑无比。 “玙璠。”贺北宸就是贺北宸,尽管谭玙璠如此逼问他,他还是把自己绷得很紧。少年也仅仅是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你是没有必要知道的。我真没事……”男孩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宇宙却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平时一贯的善解人意,但今天她更想无礼一回。 谭玙璠转过身来,那双白皙的手却胡乱地拍打起贺北宸的胸口。 “你什么意思呀,贺北宸?什么叫我没有必要知道?我让你给我说句实话就这么难吗?你说啊……” 少女的手不断地在男孩的胸口拍打。这一次贺北宸终于忍不住了,一改他平日里彬彬有礼的态度。 “谭玙璠,你闹够了没有?”贺北宸一把抓起了少女白皙的手腕,却是十足的用力,让小宇宙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感。 他丝毫不留情面地甩开了她,声音却是颤抖的,显得异常的激动。 “你想知道什么?知道我被打的满身是伤,这样你就满足了是不是?”少年终于一口气吐了出来,与此同时,脸颊上却划过了一道泪痕。 玙璠呆呆的站在雪地里,她自然没有想到自己得到的竟是这样一个答案。 望着那双溢着泪光的眸,女孩张了张嘴,竟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真的隐忍的太过辛苦,可却不愿意任何人看见他脆弱的一面,就连自己也被他拒之门外。可是,北宸这么做,真的很令她心疼。 两个人站在那里僵持着,最终还是贺北宸出面打破了僵局。 大多数时候,他就像台没有感情的机器,现在自然也不例外,“抱歉,我刚才失态了。”他的话又是这般的“官方”,继而转过身,向反方向走去。 失态?什么叫失态?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她就叫做失态。谭玙璠发觉自己好累,她希望自己可以走进北宸的心里。 他大可肆无忌惮地哭闹,甚至像同龄男孩一般吐出两句脏话都是可以的。 但他没有,他一直和她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过于的勤奋自律,以至于让玙璠看不懂他的悲喜,而是一味的仰慕他。 可是小宇宙要的不是这样一段感情,事实上,在她眼里,贺北宸没有必要多优秀。 他跟同龄人一样也好,贪吃贪睡贪玩,至少活得不像这段拘束。他在自己的伪装,他故作的坚强,都让玙璠承受不起了。 “贺北宸,你站住。”即便再痛苦,她还是叫了他一声。 只见北宸停下了脚步,他缓缓地转过身去,脸颊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了?”贺北宸这样一种波澜不惊的态度,才是最令谭玙璠厌恶。 小宇宙轻轻地张了张唇,那张小脸憋得通红,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北宸,我们分手吧。” 女孩子的语气很轻,却是一字一顿的,绝不像是和他开玩笑。 “为什么?”男孩的面部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却在很耐心地听她说着。实际上,贺北宸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谭玙璠的泪忽而溢满了整个眼眶,却在里面不停地打转转,“因为。”她的声音忽而变得有些哽咽。 “我受够了,你不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吗?我们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她皱了皱眉,脸颊上的表情显得更加痛苦,“你每次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从来不告诉我。你怕我担心。” 小宇宙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你不知道,我希望看见一个真实的你。有什么事,你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更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女孩子说着,脸颊上不由得浮现了一抹苦笑,“贺北宸,你不觉得,你伪装的很累吗?你这样让我怎么去爱你。” 玙璠咽了咽嗓子,话语中是掩抑不住的哭腔。 “对,你是优秀。你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对待任何人你都表现的很有礼貌。” “谢澜把你当做出气筒,你自然可以因为所谓的道德,忍受着她的打骂。”她将脸侧向了一边,没有去看少年的眼睛。 “可你当真是这么逆来顺受吗?你没有想偷懒,想任性一下的时候?” “你知道吗?与其看你每天在课桌前坐得笔挺,我更希望你偶尔也会有偷懒的时候。因为这样的你才更加的真实。你知道吗北宸。” 小宇宙的声音变得异常的柔和,“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你的外表,也不是因为你的成绩出众。” “我真的不在乎,你优不优秀,我爱的是你这个人。” “我希望知道你的经历,你的感受,我不想你太能撑,因为这样我才能感觉到你的爱,我对于你的重要。” 玙璠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你呢,你什么都不愿意说,却把自己紧紧的包裹起来,我就像个局外人,所以……” 谭玙璠还没有说完,却被他忽如其来的手臂紧紧地拥入了怀中。下一秒,却又放肆地触碰到了她的唇。 小宇宙感受到了少年的体温,心跳在不经意间加快了,方才要说出的绝情的话又被她咽进了肚子里。 良久,他松了口,手臂却暖暖地系于她的腰间,“玙璠,你不要离开我。这就是真实的我,你喜欢吗?” 少年那双深邃的眸,更像一口泉井,让她深深地陷了进去。 253 小画 “1967年,欧洲共同体成立。1993年,欧洲联盟正式成立……” 高老头又站在讲台上自说自话,台下的学生则是昏昏欲睡,没有几句话听进心里的。 谭玙璠更是无聊的打吹欠,高恒的课还是一如既往的了无生趣。 小宇宙有些丧气地撑着自己的下巴,不经意的一侧脸,却瞥见了师雨祺那双专注的眸。 玙璠略显无奈地撇了撇嘴,不成想,雨祺竟然上历史课还听得这么专注,真是让自己佩服。她一直盯着她,却发觉师雨祺压根没有发现自己。 谭玙璠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胡乱地翻了几下书页,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师雨祺手中的HB铅笔,她似乎在图纸上画着什么。 原来师雨祺也没有在听课,她在画画而已。小宇宙饶有兴趣地探过头去,只见那白白的纸页上画着一个穿球衣的男孩,他的手上还拿着篮球。 小宇宙颇为仔细地观祥着雨祺的画作,男孩的面目清秀,颊上还带着几分笑意,但看上去又是那么具有戏剧性,似乎像是漫画中的人物。 小宇宙自然没有想到平时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师雨祺,竟然也有这样的艺术细胞。 “画得真好。”谭玙璠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却把师雨祺吓了一跳。女孩拿铅笔的手一抖,继而侧过脸来望着她,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或许是小宇宙盯着他的缘故,师雨祺笔下的动作变得异常的迟缓。 谭玙璠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因而停下了对雨祺画作的凝视,但还是一贯的挑逗她,“我说,你这画的谁呀?” 不成想谭玙璠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让师雨祺脸红了,她并没有回答谭玙璠的问题,嘴角却是近似弧度的微笑。 这样的举动让玙璠看穿了,但小宇宙并没有揭穿,而是一副娇羞的样子,“哦,我知道了。” 继而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这样的挑逗让雨祺的面颊更加发烫了,“哎呀,玙璠。”她轻轻的回怼了两句,简洁的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但谭玙璠又是什么样的性格,她自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那又怎么了?” 小宇宙撇了撇嘴,像是对师雨祺的表现很是不屑,继而转了转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珠。 “有自己喜欢的人,那还不是很正常。”这样过于青涩的事情竟被谭玙璠说的如此明了,这更是让师雨祺有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雨祺抿了抿唇,看了看画作上的男孩,她的心情似乎也变得平静了一些。便继续提笔勾画了起来,她想象着他在阳光下冲着自己微笑。 他穿着自己送给他的球衣在赛场上驰骋。他强健的体魄总是那么的富有力量,而嘴角经常存留的那一抹微笑又看上青春而富有活力。 她的笔尖一刻不停地勾画了下去,却看着自己的画作忍不住的傻笑。 女孩子的那双眼睛看上去痴痴的,脸颊上的神态也变得有些娇羞。谭玙璠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也能猜出十之八九。 想来,师雨祺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那她一定是喜欢上他了。不过,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浸进去之后又是那么的难以自拔。 谭玙璠一直没有发现师雨祺竟有一手好画,她笔下的少年惟妙惟肖,连眉宇间的神情都是那么的真实,这分明就是林浩的面庞。 小宇宙并不去揭穿她,依照可以感受到师雨祺那细密的心思。 只见少女专注地刻画着那双眼睛,像是注入了很多的情感。 她明明已经画好了,却又是那么的不满足,依旧拿画笔在原有的画纸上勾勒着。 “你要送给他吗?”小宇宙一直望着她,继而慢悠悠地吐出了这么一句。 师雨祺自然而然地停下了笔,但她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继而略显羞涩地抿了抿自己的下唇。 他该会很喜欢自己笔下的他吧,只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心事坦露在他的面前,有些话未免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也罢,她原本就不打算让他知道的,只是看着画纸上的他痴痴的傻笑,将这样的秘密埋在了自己的心头。 雨祺手中紧握着那支HB的铅笔,全然没有一种上课的状态。 高恒方才转过身来,见师雨祺那副痴样就觉得不对劲,男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可能也知道自己讲的课太过枯燥,想要寻找一些课堂的乐趣吧。 高老头撇了撇嘴,很明显,他并不打算再讲下去。因而清了清嗓子,厉声道,“师雨祺,你来说一下,我刚刚讲了些什么?” 高恒自然知道她没听,与其说是提问,倒不如说这是一种刻意刁难。 但此时的雨祺还是那般没心没肺的傻笑着,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那双明亮的眼眸却定定的望着课桌上的画纸。 一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高老头更是有一种莫名的恼火,“师雨祺。” 高老头又叫了少女一声,声音冷不丁的高了几个分贝。这一下,师雨祺没有缓过神来,倒是把讲台下偷睡的学生吓了一跳。 教室后排的男孩们睡得正香,现在猛的一下被高恒叫醒了,自然有一种埋怨。 但见高恒那略尖的鹰钩鼻,那光秃而发亮的脑门,他们就不敢造次了。眼前却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不明白高老头为什么会生气。 但这一次,男人好像真的生气了,只见他将手中的历史书狠狠地拍在了讲桌上,“师雨祺,我叫你呢,你听见了没有?” 高老头言辞之严厉,终于把我们的小宇宙叫醒了,她有些不满的给了高老头两个白眼,忽而又意识到了什么,正所谓后知后觉。 小宇宙慌忙地拍了拍师雨祺的胳膊,这一拍倒不要紧,只是画作上的他衣领上多了道划痕。 雨祺则显得非常不悦,她以往那种淑女的样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你干什么?”她的眉头微皱着,眼眸中的神色是一种说不出的厌烦。 谭玙璠倒显得很无辜,小宇宙不失尴尬地抿了抿唇,继而是冷不丁的当头一棍。 “高恒在叫你。”尽管玙璠的语气很轻,却丝毫没有减少对师雨祺带来的惊吓。 “啊。”雨祺下意识的应了一句,不由得感觉到了一阵心慌。方才略微泛红的面颊此刻却发白。 少女慢悠悠地抬起头来,自然而然地触到了高恒那刀刃般的眸光,并与他四目相对。 师雨祺的第六感很准,她一定是要触霉头了。也罢,船到桥头自,自然直。 这么想着,谭玙璠便站了起来,女孩微微颤了颤唇,声音无意识的颤抖,“您,您刚才在问什么?” 由于上课跑毛,师雨祺自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心虚,但高恒这一次却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只见高老头有些轻蔑地冷笑了一声,继而朝着雨祺皱了皱鼻子,“连我在问什么你都不知道,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他似乎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态势,但师雨祺却没有和他周旋那么久的意愿。 女孩子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她自然不会告诉高老头她在画画。她师雨祺再白痴也不会傻到这种田地。 高恒见她不肯说,也不打算再逼问下去,而是饶有兴趣地回到了方才的问题,“那你回答一下吧,我上半节课讲了些什么?” 男人那双老鹰般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雨祺,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您刚才……”女孩怯生生地应着,说到最重要的话又没有了下文。她大半节课都没有听,自然不知道高老头哇啦哇啦地在讲台上说了些什么。 这样的回答也是在高恒意料之中的,“你回答不上来了吧。我在讲课,你为什么不用心听?” 高老头自然是愤怒的,但在愤怒之下却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似乎希望师雨祺回答不上,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彼时,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这让雨祺的脸颊不免有些烧灼感。 高老头冷眼地望了望女孩的课桌,自然注视到了那张透露着青春气息的画纸。 “把桌上的东西给我。”他厉声的命令道,似乎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若是别的东西还好,可是这张小画……师雨祺是断然不会交上去的,但她站在那里未免又觉得有些羞耻。 但再看看自己笔下的少年,这可是雨祺埋在心底的秘密,是不可以让高老头知道的,因而还是纹丝不动地站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倔强。 “也罢。”最终还是高恒先松了口,男人的责任心让他不会在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耽误太久。 “你先坐吧,下课再处理你的事情。”高老头漫不经心地白了她一眼,又开始了他那令人厌烦的絮叨,“往后翻,课本第一百二十页,最后一段是重点,这次周测必考……” 师雨祺却没有听课的心思,她尴尬地坐下,脸颊红红的,好半天也缓不过神来。 254 理论 “好,我们这节课就上到这里,下课。”高老头一句话,却让师雨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女孩将头垂得很低,更是有种莫名的慌张。 她预感到高恒要找自己算账了,但事实也确实如此。她还在发呆,便听见高老头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师雨祺,你过来。” 事到临头,自然想逃也逃不掉了。“哦。”雨祺轻轻应了一声,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的心在胸腔里跳得很快,毕竟她很少违反课堂纪律。所以,这偶尔一次,都会让她感到慌神。 谭玙璠抿了抿唇,那双眼睛有些紧张地望着她。小宇宙也不去做其他事了,只是很专注地看着师雨祺的背影。 女孩子迈着碎步走到了高老头的面前,她蓬松的留海搭垂于眉间,那发丝上还微带些小卷,脸颊上泛着红晕。 即便是这么一件小事都会让她感到足够的羞愧。高恒看见师雨祺那副窘态,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说吧,刚才上历史课的时候你在干什么?”高老头开门见山的问道,这倒让原本心慌的雨褀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她的头低垂着,却一句话也不说,脸颊则憋得更红了。“说啊,你刚刚在干什么呢?”高恒的厉声一问让师雨祺吓了一跳。 实际上,她很讨厌这种被逼迫的感觉,但她不可以说,这是被她藏在心底的秘密,是不应该让人知道的。 “没,没什么。”雨祺颤抖的声音吐出了这两个无关轻重的字眼。 “没什么?没什么我上半节课讲的,你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高恒越想越生气,师雨祺这丫头平时学习就不怎么样,现在更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见他怎么也不吭气,高老头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样吧,你把你课桌上的东西给我拿来。”他冷不丁的一句话,竟让师雨祺有一种被吓傻的感觉。 她咽了咽嗓子,却半天没说一句话。高老头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在旁边一直等着她,他也没有给女孩太多的考虑时间,而是径直向她的课桌走去。 当他向前迈了两步时,师雨祺这才缓过神来,她顿而失态,竟跑上前,紧紧的抓住了高恒的胳膊。师雨祺做事一向懂分寸,此时却显得没轻没重。 高恒也呆住了,但男人毕竟心理素质好,便一把甩开了她。 师雨祺原本就没有什么力气,此时再被他这么一甩,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后面。 高恒却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她的课桌前,谭玙璠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用历史教科书去遮挡师雨祺的画纸。 可是已经太迟了,小宇宙的一举一动都被高老头看在眼里。他对谭玙璠原本就没有什么好感,此时更是借着机会训斥她。 “我都看到了,你遮什么遮?难怪你们俩坐同桌呢,真是半斤八两。” 高恒这样一句肆无忌惮的狠话却十足的挑战着小宇宙的耐心,她白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这样做看上去貌似有些失礼,却又流露出了他的真实看法。 师雨祺慌忙的跟在高老头的身后,言辞竟变得有些混乱,“老师,不是的,那个……” 但高恒又怎么会理会她这样毫无逻辑感的解释,男人的那只大手已经向课桌上的历史书扑去。 他麻利地将它拿了起来,自然而然地发现了书下压的那张小画。 高恒有些不屑的瞥了两眼,画纸上是一个打篮球的男孩,面容极为英俊。高老头不用多想便知道,师雨祺一定是犯花痴了。 高老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最不屑于看见自己班的女生做这样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课堂上。 “这是什么?”男人指着那张白色画纸上的少年厉声责问道,他脸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竟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让师雨祺吓得不敢说话。 继而那双明眸中的泪水嘀嗒嘀嗒地往下落。但高恒见多了这样的事情,便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他虽然当了这么多年的教师,却纯然体会不到学生内心细腻的想法。 “你看看你上课都在干什么?”高恒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一旁的学生们自然而然的被震摄到了,甚至于屏住了呼吸,吓得都不敢说话。 “你们给我听着,把心思都给我放在学习上。不要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高老头的话说的足够的狠,师雨祺的眼泪更是忍不住的往下掉。 但见雨祺那副娇弱的样子,高恒反倒更变本加厉了,“哭,你还有脸哭。你看看你还有点出息没有?” 他斥责的越发厉害,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宇宙的异样。只见谭玙璠坐在一旁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她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 自认为高老头的课那么无聊,就是上课画布画也没有什么的,他至于说的那么难听吗。 但这还不算完,高恒在下一秒的动作才更是令谭玙璠生气。 只见男人的两只厚重的大手紧紧地捏在画纸的边缘,眼看着就要撕上去了。 “不要。”师雨祺的声音哽咽着,更像是在哀求他,眼眸中的泪水一股股的流出,看上去很是沮丧。 但高恒就是高恒,他在教育学生的时候总是缺少一些将心比心的耐力。 经过精心勾勒的画纸在高老头的面前变得如此单薄渺小,可以说,他完全没有耗费什么力气,只是轻轻地用他肥胖的手指一扯。 师雨祺那珍爱的小画便在他外力的简单施加下,变成了一堆破碎的废纸片。 零零散散,上面还有HB的铅笔勾勒的痕迹,却全然看不出画作原本的模样。 雪白的纸片在半空中盘旋,一片一片,零零星星地落在了教室的地板上。 师雨褀抚着她娇小的唇,此时心疼得说不出话来。或许,在别人的眼里,这只是一张不值一提的画纸。 它看起来那么渺小又普通无奇,似乎和许许多多的画作没有什么区别。却不知师雨祺看了有多久,她又是多少爱惜这样一张小画。 说她犯花痴也罢,她的心思的确没有用在学习上,但和这件事情纯然没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有了一个喜欢的人,因而会不由自主的想他。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而且是这般无法自控。 所以,师雨祺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似乎,像喜爱这样的情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难以把握的。 这一次,小宇宙却按捺不住了。她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倒让高老头吓了一跳,还没有等高恒反应过来。 谭玙璠的嘴唇一张,便将自己的不满全都吐了出来,“您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妥当吧。是,师雨祺上课是在画画,但您撕了她的东西,这也有些说不过去吧?” 谭玙璠的眼眸很是平静,她原本不打算挑出事端,但见师雨褀那副受气包的样子,她又有些气不过。 高恒怔了一下,继而与谭玙璠四目相对。见这小丫头的眸光中竟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当真是厉害。 在全班学生面前,高老头不免有些丧面子,谭玙璠不愧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什么时候都没有让他安心过。 他皱了皱眉,像是对她很是不屑,“谭玙璠,我现在在说师雨祺,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侧过脸去,望着哭哭啼啼的雨祺,眼神倒更显得毒辣。 “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谈恋爱是你该做的事情吗?难怪你成绩这么差?”高恒越说越上进,全然体会不到师雨褀的感受。 而她却又只知道哭,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平日里看上去亲近可爱的同学,现在也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 “哎,师雨祺谈恋爱了?”这个年龄的人,似乎对于这样的八卦格外感兴趣。“谁知道呢?不过,听说呀,她喜欢上了我们学校篮球队的一个男孩,两个人走得可近了呢。” 她们热切的讨论着,把师雨祺的痛楚当成了谈资和笑柄,还在一刀刀地刮着她的心。 这着实让小宇宙感到心烦,她越发的讨厌她们这般虚伪的嘴脸。 “够了。”谭玙璠的一声大吼,竟让教室从喧闹的状态安静了下来,“你们说够了没有?看着师雨祺倒霉,你们很开心是不是?” 她一针见血的质问,让学生们都闭紧了嘴。他们的确是一群乌合之众,这群人的喜乐很简单,而大部分都建立于他人的痛苦之上。 “没错,谈恋爱不应该是我们这个年龄该考虑的事情,但有些情感是不需要原因的。” 谭玙璠顿了顿嗓子,继而很认真的望着高恒,“高老师,您年轻的时候,难道没有喜欢的人吗?您不觉得这很正常吗?为什么要去苛责她?” 小宇宙就是小宇宙,她几句话连珠炮似的蹦了出来,竟让高老头无话可说。 此刻,高恒大可用面如死灰来形容,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是蔫巴的,似乎,谭玙璠迎头给他泼了盆冷水。 在自己的学生的面前,男人又觉得很丧颜面,“罢了,以后不许再这么做了。”高老头只是淡淡的吐出这么一句,继而走出了教室。 255 添堵 窗外的雪花零零星星地飘洒着,将寒冷的夜衬托得更加唯美。贺北宸坐在课桌前,在一刻不停地写着什么。 他越发的用力了,那双剑眉紧锁着,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姚亮见北宸这样一副丧气的样子,也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贺北宸总是吊着张冰山脸。 少年的那双眼眸倒是很认真,极为专住地望着木桌上的课本,他似乎已经深深地陷进入了,而周围的一切似乎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与他相反,姚亮倒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是,今天是12月的最后一天了,对于新年他自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 其实,不只是他,班里的学生大多都是这个样子。或许,是因为被压制太久,他们对于假期的渴望便越发的强烈。 只可惜现实总会迎面给他们泼一盆冷水,弘毅中学的校长宣布,元旦不放假。这个消息对可贺北宸来说根本没有什么。 和同龄人不同的是,他的假期总是在忙碌中度过的,所以,放假和上学在少年的眼中没有任何的区别。但他的同龄人就不是这样了。 因而,今年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他们是怎么也安不下心来学习。随手翻了几页书又会觉得很无聊,谢澜不在,他们便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喧闹。 “哎,你们说弘中怎么回事呀?元旦也不给我们放假。”起初学生们只是小声的嘀咕,之后便越发的变本加厉。 “就是,这个破学校我真是呆够了,今晚不是要跨年的吗?还给我们留这么多的卷子。” 少年们的声音越发的大,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似乎在一瞬间都冒了出来。 还没有过两分钟,教室就炸开了锅,再看看贺北宸,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完全不在意同龄人在讨论些什么。 手中的黑色水性笔就没有停下来过,那双眼眸中的认真倒是一点也没有少。 这反倒引起了姚亮的反感,少年一向讨厌贺北宸的这样一副架子。他当真是高傲,鹤立鸡群,似乎从不将周围人放在眼里。 的确,再优秀的学生和他贺北宸比起来也不过是块废材。 但姚亮就是看不惯他这副样子,快到期末考试了,姚亮的心里也越发的焦虑。 他自己无心学习了,见贺北宸那写的满满的稿纸,心里更是像猫抓的一般难受。贺北宸越是努力,便越会给他带来一种不安感。 而此时的姚亮,他已经疲倦得不愿再往上爬了,而他更愿意做的是把贺北宸往下拉。 他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而北宸却只顾埋头做题,他完全没有感受到姚亮的不怀好意。 男孩盯着他看了片刻,发觉北宸完全不搭理他。姚亮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恼火,“喂,别装样子了。” 姚亮说着拍了拍面前的课桌,这一次贺北宸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但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殊不知,他这样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让姚亮看了便更觉得心烦。 “贺北宸,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姚亮有些不甘心,声音便提高了几个分贝。 再看看北宸,他出奇的入神,姚亮的无理取闹也对他构不成丝毫的威胁,手中的黑色水性笔反倒下水更加流畅了。 姚亮皱了皱眉,他的脾气原本就不好,此时更是因为元旦要加课的事情而郁郁寡欢,再加了贺北宸的冷漠,男孩子的火气便抑制不住的爆发了出来。 “贺北宸,你装什么装呀?班里都乱成这样了,你还能学得进去吗?”姚亮的声音越发的大,继而夺去了少年手中的笔。 下一秒,北宸才隐隐约约的感知到了什么。他对于姚亮一真是反感的,即便两个人每天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北宸几乎没有主动找他说过一句话。 实际上,他也知道姚亮嫉妒自己,因而总是对他处处设妨。 但事实证明,北宸不去招惹他,姚亮自己未必肯消停。“怎么了?”他侧过脸去,没好气地望着他。 眉宇间透出一种莫名的冷气,那双眼睛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姚亮那张令人厌恶的嘴脸。 姚亮的鼻梁高挺,那双眼睛也并非不漂亮,甚至还透露着些许的光亮。只是那两只黑眸一点也不纯粹,似乎掺杂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怎么了?”姚亮略带不屑地撇了撇嘴,贺北宸的话真是好笑。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叫了贺北宸这么几声,他竟然会听不到。如果他装作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他假装没有听见。 “你说怎么回事?”姚亮狠狠地白了贺北宸一眼,就好像他真的做错了什么。 原本只是对北宸这样一副高傲的状态不满而已,但姚亮又不愿表现得太过明显。因而男孩为自己的愤怒寻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他转了转眼珠子,漫不经心地说道,“班里这么吵,你没听见啊,你也能学得下去?” 姚亮丝毫没有任何逻辑感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一向聪明的贺北宸却全然听不懂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再说像这样的小事,他贺北宸一向都不会放在眼里,更不愿意再这样和姚亮纠缠下去。 或许已经看出了姚亮的故意挑衅,又或许完全没有去思考他的话,贺北宸一把将姚亮手中的笔夺过,继而又盯向了自己的课本。 这一次,姚亮当真是生气了。正所谓,妒火中烧,“喂,贺北宸,你还当班长的,你就不知道管管纪律吗?” 亮子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大脑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么一个托辞,但又显得那么合理。 就这样,原本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贺北宸忽而停下了笔,他怔了一下,似乎又觉得姚亮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与此同时,教室里的喧嚣声也在源源不断地传入北宸的耳朵里,这群同龄人当真是太放肆了。 若是谢澜看见他们吵成这个样子,贺北宸又免不了一顿责骂。虽说打心底便对姚亮有一种说不出的抵触,但此刻听他的也不是不可以。 “都安静一点,认真自习。”贺北宸咬了咬下唇,不由得冒出了一句。 这一次,班里果然安静了许多,即使他们这么不愿意做功课,但对于贺北宸,倒是一点抵触也没有。 姚亮原本打算挑出些事端来,不成想,方才还溢满了喧哗声的教室,现在竟变得这般肃静。顿时感到很没趣,男孩用手撑着自己的腮帮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再看看贺北宸,他已经做完了一套题,转而开始写起了下一套。 放在北宸面前的那本习题卷才刚买了几天,他却已经做去了一大半,像这样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更是让姚亮时刻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亮子无聊地趴在课桌上,那双眼睛没有神采的四处张望。雪白的墙壁,天蓝色的窗帘,沾满白色粉笔灰的黑板…… 这一切看来是这般的枯燥乏味,了无生趣。姚亮似乎许久都没有放肆的玩乐了,相比于除了贺北宸之外的其他人,姚亮对于快乐的感知自然会少一些。 当然,他不会将自己与贺北宸相比,因为在姚亮的眼里,北宸就是一个只会学习的疯子。 姚亮自己不愿意自己变成“疯子”,却又十足的羡慕贺北宸那“清北之星”的光环。 按理说,今天就应该放肆的玩乐才对,贺北宸这个格格不入的家伙,居然对着习题册啃了这么久。 姚亮越想越生气,又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嘴角不由得浮起了一抹笑。 继而便是那不合时宜的喊叫,“我说,弘中也太没有意思了,明天不是元旦吗?怎么还不给我们放假?” 他这样两句看似简单的抱怨颇为自然地引起了众怒,这也正是他姚亮意料之中的事。 正所谓,唯恐天下不乱,班里闹得越凶,男孩便越开心。 “对啊,而且还布置了这么多的习题,这简直是不让人活的节奏。” 一时间,教室里那种安静的氛围被打破了,学生们开始了叫苦连天,“你说这凭什么呀?放一天的假又怎么了?要我说呀,校长真是太畜生了。” 在这样十六七岁的年纪,本就叛逆,再加上校方的严格管束,他们便越发的燥动。 但这样一种喧闹似乎和姚亮所期待的还差了几节台阶,他更是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 “哎,不如今天晚上我们开个跨年pa ty怎么样?” 他这样一个小小的主意,便足以点燃少年们心中的火花。“哎,这个提议不错。” 他们不由得拍起了手,有些更是毫无规矩地吹起了匪哨,“可以呀,姚哥就是姚哥,不愧是全场的焦点。”这般奉承的话更是让姚亮听了合不拢嘴。 “行,六点半我们到小雪人去聚餐,想要去嗨的就放学后一起走,不想去的呢,我也不强求。”姚亮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白了贺北宸一样,他似乎笃定贺北宸是不会去的。 像他这样的榆木疙瘩,脑袋里除了公式就是单词,填不进任何有意思的事。全场一片哗然,有说有笑,交头接耳。 “够了。”贺北宸一甩笔,着实忍受不了了,他需要一个更安静的环境去复习功课。 “现在是上课,你们有完没完了。不想学习的话就请出去,不要影响他人。”北宸的眉微皱着,面颊上的表情异常的难看。 同学都呆住了,似乎从未见过北宸发这么大的火,却不知姚亮正在一边暗自偷笑。 256 避雪 下课铃终于响了,2016年的课程也算有了一个完结。只是,不知为何,贺北宸却一点也不开心,少年的脸颊上全然没有欣喜感。 比起同龄人的喧闹而言,北宸则表现的很平静。 再看看坐在一旁的姚亮,他的眉毛都要挑到天上了,他不说什么,单是他的那张脸,便表现出了十足的喜感。 而与此同时,教室里更是炸开了锅,即便元旦不休息,也洋溢着一种欢乐的氛围。 既然已经下课了,自然就没有了课堂纪律这么一回事,贺北宸开始默默地整理起自己的书包。 男孩颇为麻利地将书桌上的课本塞进书包的夹层里,同样是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 下一秒,他站了起来,却也不打算和姚亮说些什么,而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书包肩带,便向教室门口走去,心头浮起了一种莫名的疲倦感,却又冷不丁的被谁叫住,“贺北宸。” 北宸一回头,便看见了教室前排的姚亮。他望着他,轻轻的动了动嘴皮,“我们要去小雪人聚餐,你不去吗?”他似乎很在意这位贺大班长的感受。 “不必了。”北宸直率的回绝道,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便离开了教室。少年缓慢地下了楼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总之,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中,他一直都是这般格格不入。贺北宸也想沾染一些这样欢乐的气息,奈何他就是做不到。 也罢,越是长大,他就知道自己也不必强求什么合群,毕竟,每个人的性子是截然不同的。 但有些时候,北宸又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感,这种冰凉每每侵入骨髓。 其实,他也很想和其他的学生一样,每天有说有笑。但自小那略显忧郁的气质却让他很难这么做。 不经意间,北宸来到了那条铺上一层薄薄白雪的小路。他轻轻地走了上去,却发觉没有人与自己同行。 当然,他也不在乎这一点。只是忙于赶路。街道旁的晚灯亮了,那昏黄的灯光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柔感。 男孩颇为失神地望了望枝桠上的雪花,他一向喜欢雪。 或许本就是在寒冬出生的缘故,让贺北宸对冬天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更或许是那种冰冷中透露着希望吧。 今日的校园倒是这般的欢快,每个人都沉浸在跨年的欢乐气氛中,却让北宸有一种想要逃避的感觉。 转过街角时,他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不知为何,少年今天并不想回家。不用动脑子,贺北宸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做些什么。 或许她在和那个男人举行烛光晚餐,两个人相拥亲吻。而北宸受够了尴尬,自然也不愿意看见母亲与泽知荀亲密。 身上的校服过于单薄,今冬冷,谢澜倒没有关心贺北宸有没有及时的添加衣物。也对,他不再是个孩子了,自然不需要一个人去嘘寒问暖。 可是,站在雪地里发冷时,男孩的心里依旧会有一种落寞感。或许是一种情感的缺失,这常常让少年产生一种窒息感。 冷风越发的肆意,路过一个小区的车篷时,他突然想进去避一避。 此时,冬日的风,让他有一种呼息不上来的感觉。 也罢,今天大可不必这么早回去,不如在车篷里暖和一会儿,再赶回家也不迟。这么想着,贺北宸便向那狭小的车篷走去。 面前这个小小空间,虽然不太,看上去却让少年有一种熟悉感。 这总会让他想起和母亲在旧屋里的时光。那段时光,说上来也不轻松,但总是相较于现在少一些束缚感。 少年略显缓慢地走了进去,这是一个老车篷了,看上并没有了什么避风的功能,甚至可以说是破败不堪,但却足以遮挡风雪。 至少,放在这里的每一辆自行车都是干净的,没有被雪打湿的痕迹。男孩站在原地,方才落在他眉毛上的雪花也在慢慢的融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这样的大雪天,竟然可以找到这样一个避雪的地方,当真也是一种幸运了。 北宸不愿一直站在车篷门口,他便往里走去。停住脚时,忽而听到了熟悉而轻柔的声音。 “咪咪,你还好吗?姐姐又来看你了。”贺北宸下意识的侧过身去,却看见了小宇宙那张秀色可餐的侧脸。 只见女孩蹲在地上,那只白皙的右手,在那只花色的小猫身上抚摸着。贺北宸有些纳闷,他不知道玙璠为什么会在这里,更不晓得这只猫咪是从哪里来的。 但男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望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在不知不觉间充满了宠溺。 在此之前,贺北宸眼里的小宇宙一直是风风火火的,不成想,她也有这般温柔可爱的一面。 “咪咪,你冷不冷呀。”谭玙璠说着翻找起了放在单车一旁的书包,话语便得异常的轻柔,“姐姐,给你带衣服了哟。” 不多时,小宇宙从包里拿出了一套红色的小衣服。这是她放学时在弘中对面的宠物店买的,只是不知道咪咪穿上合不合适。 她的手慢慢地离开了它的小猫头,继而将咪咪抱在了怀里。 贺北宸颇为仔细地打量起谭玙璠怀里的这只猫,这是只杂色的小宠。它一点也不漂亮,毛质也显得很粗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宇宙竟是这般喜欢它。 此时的她,显得这般有耐心,她轻轻地将新衣给猫咪套上。而咪咪呢也很乖巧,它一声也不叫,只是任由玙璠摆布。 玙璠却显得小心翼翼,她生怕把它弄疼了,因而手上的动作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 而贺北宸见玙璠这副吃力的样子,原本打算上前帮忙,下一秒却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谭玙璠对于这只收留不久的流浪猫倒显得异常的用心,她极为的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贺北宸的存在。 “咪咪,姐姐给你带牛奶了,你一定是饿坏了吧。”玙璠说着掏出了书包夹层里的袋奶,将它倒进了一旁的小白碟里。 而方才被女孩抱在怀里的猫咪也跳到了地上,那双淡蓝色的猫眼中是一种说不出的欣喜。 对于这样一只流浪太久的宠物而言,一包牛奶都足以让它激动许久。 于是,谭玙璠刚一抽出手去,咪咪便对着奶碟迫不及待地舔食了起来。 它当真是饿坏了,即使小宇宙今天早上才喂过它,此时的小猫也是一副饥饿难耐的模样。 它红色的小舌一刻不停地在白色的碗碟上舔着,不多时,那碟中的奶液便少去了一大半。 谭玙璠则一直蹲在地上,这么长的时间,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或许是真的开心,玙璠竟望着它笑了,她总是能从这般细微的事情上得到满足。她是一个很容易感到快乐的人,当然,这也是让玙璠最引以为豪的一点。 她轻轻地抚摸着它的猫毛,这样一条小小的生命,却被玙璠给予了无限的疼惜。同时,小宇宙也可以从它的身上得到一种温暖。 “咪咪,对不起哦,我一直没能把你带回家。”玙璠的声音在不经意间低沉了下来,不由得有些伤感。 “但姐姐每天都会来看你哟。”谭玙璠说着极为细致地打理起咪咪的猫毛,却又变得语众心长起来。 “我也知道,这段时间很难熬。不过,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等到春天来了,你就不会再觉得冷了。”小宇宙说着又戏剧性地点了点咪咪的小鼻头。 小宇宙这样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倒让贺北宸感到好笑。玙璠的心思究竟细腻到了何种地步,竟连一只流浪猫的悲喜她都可以揣测得这么清楚。 再看着自己,北宸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他厌倦了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可又不知该如何改变。 望着谭玙璠的那张天真可爱的脸,少年不经意地吐出了一句,“真好。”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足以表达出北宸对小宇宙的羡慕。 这一次,谭玙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继而触及到少年那寒星般的眸光,有些不自控地笑了。 “北宸,你怎么来了?”小宇宙的温柔与善良,让北宸的心情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明朗。 “我?”少年的嘴角在那一刻上扬了,是近似微笑的弧度,“外面太冷了,我也来避避雪。” 男孩的几颗白牙露了出来,他已经太久没有像这般会心地笑了。 “那你记得加衣服哟。马上就要考试了学神,你可不要把自己冻感冒了。”她略显不安地叮嘱道,这在贺北宸看来却是十足的暖心。 男孩看着谭玙璠的眸中又多了几分温情,“这是你收留的猫咪呀?”北宸明知故问道。 “嗯,没错。”玙璠说完,将方才进完食的咪咪抱在了怀里。 她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在上面抚摸着,继而慢悠悠地说道,“这么冷的天,它的主人就将它抛在路边,真的太过分了。” 女孩说着,脸颊上又多了几分怜爱,“你不觉得,它很可爱吗?” 257 采风 “喂,你干什么呢?上学快迟到了。”师雨祺说着拉着谭玙璠的手便没命地往前奔,她可不愿意在2017年的第一天就挨批。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开始,会让接下来的这一年都霉气满满。 与她相反,谭玙璠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时常踏点到学校,更是对迟到这样的事见怪不怪,所以自然没有师雨祺那般小心翼翼。 毕竟,谁的学生时代没有迟过到呀,因而有些不耐烦地甩开了她,“哎呀,你别催我,来得及。”小宇宙的眼眸中无意间流露出了些许的反感,只是雨祺并没有理会到。 她更是不明白谭玙璠说的什么鬼话,现在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了,她居然说来得及。真是佩服谭玙璠的心大。 师雨祺一直是一个乖乖女,自然没有经历过这般“大风大浪”。因而她显得格外焦急,女孩喘着粗气,一脸紧张地望着她。 “快点,玙璠,真的来不及了,快跑。”她的语气很是惊慌,还一把拽起了谭玙璠的胳膊往前冲。 小宇宙一向不愿意因为别人的步伐而打乱自己的节奏,更何况,对于迟到这样的小事,她早就不在意了。 所以,玙璠丝毫没有给师雨祺留面子,而是又一次不客气地甩开了她。小宇宙的薄唇微微地动了两下,说起了抱怨的话。 “雨祺,我跑不动了,你先走吧。”玙璠的眉头微皱着,看上去对于师雨祺这副慌乱的神态她很是不满。 而雨祺也停了下来,少女的脸颊上冒起了一层汗珠,她方才跑得太快,此时便在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即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她还是劝慰玙璠道,“走吧,今年第一天上课你想迟到呀?”她表达得如此直白,小宇宙却是一贯的无所谓。 玙璠吐了吐舌头,甚至颇为俏皮地笑一笑,“没关系呀,迟到就迟到了呗。” 再看看她那平静的面颊,竟没有丝毫的慌乱可言。也罢,每个人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总是这般不径相同。 谭玙璠的心大足以让师雨祺发疯,她没有料到谭玙璠活得这般“佛系”。但腕表表盘里的分针还在“嘀嗒嘀嗒”地往前走,似乎也容不得雨祺犹豫。 她抿了抿唇,貌似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那我先走了。”继而急匆匆地吐出了这么一句。 玙璠眼眸中的神情还是那么的自然,“嗯。”小宇宙轻轻地应了一句,嘴角依旧是上扬的状态。她喜欢笑,这似乎也是改变不了的。 师雨祺便像一阵风一般向前冲去,几乎拿出了她百米冲刺最好的状态。她着实不明白谭玙璠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或许,她就是活得像这般无忧无虑吧。 每日只知道折腾什么摄影,对于她自己的学业却一点也不上心。谭玙璠能拿到毕业证吗?这还是一个未知数吧。 此时,小宇宙却悠哉游哉地走在校园冬日的小路上,显得这般慢条斯理。见师雨褀那副急于赶路的样子,玙璠又觉得毫无必要。 她受够了被人拘束管教的日子,每日要应付这么多的课业,却也睡不了一个好觉。这样想想,真是十足的可悲。 也罢,让她跑去吧。更何况第一节是语文课,谢澜竟讲一些枯燥乏味的死知识,去晚一点也没什么。 小宇宙想着,便慢腾腾地从书包里掏出了自己的相机,在这样寒冷的隆冬,每一次用相机构画的时候总会把玙璠的手冻得通红,但她却是这般乐此不疲。 在旁人看来索然无味的冬天,在她谭玙璠的眼里却有十足的韵味。 比如,小街旁孩子们堆搭的雪人,抑或昏黄路灯下的风雪,这一切在玙璠的眼中都是这般富有诗意。 忽而身后有人叫住了她,“那个学生,你举着相机站在那里干什么呢?”一声严厉的斥责,让谭玙璠不由得腿下一软。 方才那种悠闲猛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暂时的慌乱。小宇宙心头一紧,心虚地回头一瞥,眸光便触及了肥头大耳的丛肥肥。 这个家伙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不知今天为何这般多管闲事。 要知道丛飞这个年级主任,学生们可是怕得很,而谭玙璠却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看见丛肥肥的那一刻,小宇宙反倒松了一口气,只要不碰见谢澜那个变态的老女人便什么都好说。 不过,谢澜此时正在教室上课呢,又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去搭理这摊烂事。想着,小宇宙便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害怕。 谭玙璠就是谭玙璠,她一点也没有给丛肥肥这个年级主任留面子。而是颇为不屑地地转过身去,拿着自己的摄相机继续向前走。 她这般若无其事的状态可是把丛肥肥惹火了。要知道,自打他丛飞来到了弘毅中学工作,就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 “哎,你怎么回事呀?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 男人说着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架势,他望着校园小路前的那个身影也越发的气愤,但玙璠看也没有看一眼年级主任那满脸横肉的脸,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沉甸甸的枝桠上那层薄薄的雪缓缓地落在玙璠的肩头,就是丛肥肥的穷追不舍,让小宇宙有了一个到操场拍雪景的想法。 总之,她今天是不打算去上学了,倒不如痛痛快快地玩一场。 自愉自乐也图个放松,少女的步伐轻快,手中拿着摄影机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丛飞却在身后追赶得很辛苦,男人浑身的胖肉乱晃,可是让他难受了。 但见学生这么肆无忌惮地逃课,他又不能不管,若是放任自由,岂不是没有尽到一个年级主任的职责。 但谭玙璠自然不体量丛飞的行动不变,她一向对于他那副肥胖的嘴脸就没有什么好感。这倒不是说嫌弃他大象般的体型和形象。 只是丛飞对待学生时的那种“心狠手辣”让小宇宙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他的无端指责和埋怨更是让玙璠感到厌恶。 此时,他追得越辛苦越好,谭玙璠倒显得逍遥自在,她蹦哒蹦哒地向前,脸颊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女孩的步伐轻快,脚上的那双小白鞋在雪地的衬托下更显得轻巧可爱。那双纤细的腿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弧度。 她呼吸着冬日里的新鲜空气,更是有一种莫名的快感。这种放飞自我的感觉,玙璠已经许久没有体验到了。 再看看丛肥肥,还没有追几步呢,男人便累得满头大汗,额上脖子上的汗直往下掉。他身上的那肥大的羽绒服便将丛飞包裹得紧紧的,甚至没有什么喘息的余地。 彼时,街道上也没有什么学生,丛肥肥也不愿意再顾及自己的形象。 男人的腰半弯在空中,显得很是吃力的样子,那张油乎乎的胖脸上还不停地冒着虚汗。才刚刚追了几步而已,他竟是这般力不从心。 冬日的冷风徐徐地吹着,缓和了一会儿之后,丛肥肥终于挺起了自己的腰杆。 他扭动了一下肥胖的身躯,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前方,却看见了略远处的雪地里,谭玙璠深蓝色校服的身影,她仍是欢快地在雪地里蹦蹦跳跳。 “这小丫头,真是无法无天了。”丛飞略显疲倦地撂下这么一句气话。也罢,让她跑吧。男人沉思着,望向小宇宙的眸光又逐渐变得柔和,年轻真是好。 想当年,他丛飞年轻的时候也是像雪地里的这小丫头一般富有朝气。那个时候的他,虽算不上身体强健,但在同龄人当中也算是能跑能跳的。 奈何,随着年龄的增长,男人的四肢开始越发的不协调,到了岗位之后,每日更是顶着巨大的工作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作息开始不规律,开始暴饮暴食。虽说,也做出了不错的业绩,可是这一堆莫名其妙的肥妙便成为了在校学生的笑柄。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自己现在这样一副模样,怎么可能像年少时在雪地肆无忌惮地玩闹。 丛飞想着,不由得有些伤感。也罢,任她去吧。这么想着,站在雪地里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又转而向弘中的明德楼走去。 小宇宙随风跳跃着,她自然知道丛肥肥不可能追上来。对于这一点,谭玙璠可以说是有足够的自信。 方才蹦哒了一阵,她也有些疲倦了,便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过一阵子,便慢慢地停了下来。 转眼间,玙璠已经来到了学校的操场,在这样的冰天雪地,这偌大的场地竟一个人影也没有。 不过,想想也是,谁会像她谭玙璠这般疯颠,逃课出来采风。 少女的眼眸恣意地向远处望去,大半个操场的雪景便尽收眼底。 原来学校这样一个“囚笼”也不像小宇宙想得这般不堪入目,至少,弘中的冬天是很诱人。 那压满薄雪的树桠,堆着小雪人的跑道,周围凌雪而立的青松都是小宇宙来到这里的理由。 玙璠的手已然冻得有些僵硬,她举好了相机,开始寻找起构图。可即便女孩左右调整着,却怎么也不满意。 可能是位置有些偏吧,她不由得向自己的右前方走了走,却不由得来到了主席台下展台。“这摆的是什么展呀?”小宇宙不由得有些好奇,便放下了手中的相机。 顺着透明展台里面的字认认真真他读了起来,“2017的新年愿望。”她不免好些好奇,只见展架上贴着密密麻麻的贺卡。 她的眼眸在展架上四处的游走的,但最中间的那一张红心状的卡片,引起了小宇宙的注意。 只见上面是一行清秀而潇洒的小字,“玙璠,新的一年愿你快乐幸福。你的未来我会奉陪到底……” 258 翻脸 又是一节自习课,小宇宙的那双眼眸无神地望着课桌,像是在发呆。 那书桌上的课本不知摊在那里多久了,可还是第十六页。她百无聊赖地撑着自己的腮帮子,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宇宙不时皱皱眉头,或咬咬自己的下唇。师雨祺则在一旁用心地做着功课,最近就快要考试了,她可是一点也不敢懈怠。 雨祺按了下页角,继而去掏书笔袋里的签字笔,不经意的瞥见了谭玙璠那副困顿的模样。 也罢,对于她的这样一副状态,师雨祺早就习以为常了。 只是,她全然不明白小宇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现在已然进入了紧张的复习,再看看玙璠,她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雨祺自然是知道小宇宙的洒脱,只是没有料想到她会潇洒到这种程度。 谭玙璠当真是活得佛系,不过,与“没心没肺”这个词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不过也对,小宇宙多才多艺,而她师雨祺除了辛辛苦苦地学习,好像没有其他办法了,也不能一味的觉得玙璠洒脱,她固然也是有一些资本的。 但看着摊在课桌上的这些复杂的立体几何,师雨祺便有一种想要吐血的感觉。但这是唐钰布置的作业,她又不敢不做。 “唉。”雨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次倒让一直坐在旁边发呆的谭玙璠看不下去了。 即便她也不喜欢这种类似于“坐牢”般的证明,但事实证明小宇宙还是一个天生的乐天派。 就算是遇到了一些不顺心的事,她还是情愿保持着一张笑脸。毕竟,这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你怎么了?”谭玙璠看不惯师雨祺那副哀声叹气的样子,在她小宇宙眼里天大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这就只是平平常常的日子,又没有遭到什么天灾人祸,便更不必这样一副愁态。只是,雨祺有雨祺的性子。 她对于什么事情都是一种警小慎微的状态,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亦会让她感到十足的不安。 “是又遇到什么倒霉事了吗?”谭玙璠望着雨祺的眸光很温柔,亦很有耐心。 倒是一向性子平稳的师雨祺显得有些不耐烦,女孩自然不是在生小宇宙的气。只是摊放在面前的数学作业让雨祺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实际上,她不想让玙璠感染上自己的坏情绪,虽然这样的可能性也比较小。 但那些立体几何的模型就那么紧紧地压在师雨祺的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抿了抿唇,那双细长的柳叶眉微皱着,却也不说话,这让小宇宙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说来听听呗。说不定我还能帮到你呢。” 谭玙璠说着颇为礼貌地笑了笑,继而那略显红润的脸颊露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看上去很是可爱。 但显然,师雨祺并不这么认为,此时的她正因为老唐留下的那几道数学题感到头疼,即使对于玙璠的好意她也显示出了异于平常的冷漠。 “哎呀,给你说了也没用。”师雨祺极为不客气的回了这么一句,对于谭玙璠这样一个班里倒的数学白痴,雨祺自然是不会高估她的学习能力的。 即便说的有一些过分,但小宇宙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事实上,她不知道此时的雨祺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但小宇宙呢,她还是一副笑脸人的样子。 “怎么了吗,小祺?你看看你,吊着张脸,都不漂亮了?”玙璠朝雨祺转了转眼珠,希望能让她开心一点。 而雨祺呢,她那整张小脸都埋进了数学册里,对于谭玙璠递来的好意,少女却表现得十足的不屑,只见她一句话也不说,在无形中传达出了一种冷意。 雨祺的这种状态,自然很反常,但在小宇宙的眼里,这更是说明她的朋友此时很“丧”。 “你看看你,你不愿意说的话,就只能自己生闷气喽。” 玙璠说着又颇为调皮地嘟了嘟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呀?给姐说,姐帮你收拾她。”小宇宙说着,嘴角仍是上扬的,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不成想,师雨祺并不搭理她那一套,她仍是烦躁得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女孩子的字迹变得异常的潦草,全然不同于她以往整齐的演算。 但是她手中的黑色的签字笔在纸上用力地划了几下之后,又发觉有些不对劲。而一向善解人意的玙璠,此时却全然看不出这一点。 她倒是好心,想让师雨褀开心起来,也别无他意,“你是遇到了不会的题?”玙璠望着她紧锁的眉,试探性的一问,雨祺却再也按捺不住了。 她猛的一下推开了小宇宙的胳膊,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气愤,“你走远点,不要打扰我。”少女说着,脸颊上的神色就更难看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对玙璠说过话,但在课业的重压下,女孩子的耐心显然耗到了极点。 她这样一副不耐烦的态度显然让谭玙璠吓了一跳,毕竟,雨祺在她的眼中一直都是温柔的,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冷漠过。 “你怎么了,小琪?有话好好说呗。”谭玙璠就是谭玙璠,都到现在了,她的耐心可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玙璠,你不觉得你很吵吗?我在做题呢,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她的声音猛然间提高了几个分贝,小宇宙不由得吓了一跳。 连周围的学生们也纷纷看向师雨祺,只是,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什么。而谭玙璠不免有些尴尬,她舔了舔下唇,脸颊开始莫名的泛红,又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声音便在无形中失去了底气,“哦,抱歉,打扰你了。”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就是这般芝麻大的小事却让谭玙璠徒添了几分欠意。 但此时的师雨祺似乎正在气头上,她丝毫不顾及自己闺蜜的颜面,“而且你不只一次了,你知道吗?” 少女很是冷漠地翻了小宇宙一个白眼,“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你却一点都不紧张。” 师雨祺说着,脸颊上更多了几分师长的严厉,竟让谭玙璠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但更为过激的话还在后面。 “你要是不想考大学的话,你不要拉我后腿行不行?”她的语气很是低沉,和以往与小宇宙交谈的态度全然不一样。 殊不知,她这样一句看似玩笑的话,却让谭玙璠彻底翻了脸。 少女猛的一下从课桌上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她的声音显得异常激动。若是别人这么说的话,她是断然不会在乎的。 但师雨祺在玙璠的眼里就是一个例外,毕竟,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了。当她冒出这样一席话时,更是让谭玙璠感到了无比的心烦。 “你什么意思?”玙璠望着她的眼眸,不由得放起了冷箭。 “你如果觉得我拖了你的后腿话,你可以不和我坐呀。”她说着,声音不免有些哽咽,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一向爆脾气的小宇宙,此时却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继而慢悠悠地说道,“我只是想关心一下,你至于这么说话吗?” 她的那双琥珀般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看上去很是平静。 但师雨祺却显得有些强势了,“你关心我?”她反问了一句,继而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需要你这么关心吗?”雨祺的眉头锁得越发的紧了,“谭玙璠,你要是有那个时间,就好好的把自己的功课复习一下,我犯得上你担心吗?” 她的话越说越过火,可是她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发觉,却越发的肆无忌惮。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成天无所事事,不务正业……”她还没有说完,但这一次谭玙璠却真的生气了。 师雨祺说她什么都可以,但小宇宙最讨厌听到的字眼便是“无所事事,不务正业。”没错,她谭玙璠是不喜欢学习,她自己也并不否认这一点。 但她只是喜欢上了摄影,这件看似错误的事情。难道,这样就足以让师雨祺这么看不起吗? “够了。”小宇宙再也听不下去了,雨祺肆无忌惮的话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容忍度。“师雨祺。” 她的声音异常的大,大到整个教室都能听到。因而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你是不是觉得做我谭玙璠的朋友很丢人呀,我很让你丧面子是不是?” 她真的动怒了,而这样的怒气才让雨祺渐渐的意识到了什么。 此时,立体几何题肯定是做不进去了。雨祺慢吞吞的放下了笔,她其实并不想把事情闹到这般田地。 “不,不是的,玙璠。”她忽然间软了下来。但钉在小宇宙心头的那颗图钉却再也拨不掉了,她不理会雨祺现在的解释。 直觉告诉玙璠,人在气愤时所说的话是具有一定的可信度的。“师雨祺,我问你两句,你还吊着张脸,我欠你的吗?” 她的语气十足的冰冷,却不知此时的雨祺肠子都悔青了,她显得很是焦急,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行,我承认,我拖你后腿了。”谭玙璠的语气变得异常的平静,这才是让雨祺感到害怕的。 “像我这样考不上大学的人,不应该在你身旁耽误你,我们绝交吧。”她一字一顿的说道,面容铁青。 259 冷漠 中午放学的时间到了,教学楼门又成了最为拥挤的地方。 学生们从明德楼的门口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师雨祺颇为无奈地挤在人堆里。 她那双无神的眼睛左顾右盼,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单,已往总是玙璠陪在自己身边,现在总是让她有些落寞。 雨祺不由得发起了呆,那双眼睛看上去很是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当她驻足在那里不动的时候,又猛的被身后的人一推,女孩的背部感到了突如其来的酸疼。 她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便看见一个人高个子的男孩,他显得很是无礼,“哎呀,让开。”继而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便从师雨祺的旁边挤了过去。 雨祺的心情原本就不算好,现在又发生了这么一个小插曲,更是让她感到莫名的心烦。但却不敢站在那里停留下去,便心不在焉地向前走着。 而这些学生就像是菜盆里的饺子馅一个贴着一个,密密麻麻,没有透风的间隙。 少女生得矮小,此时便更不占什么优势。她被两个高个子的男孩紧紧地夹在中间,感觉自己气都喘不上来了。 终于走到了相对宽广的校园路上,雨祺略显缓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一个人默默地往前走,昨夜的飞雪化,因而此时沥青地板上湿漉漉的,倒有了几分雨天的韵味。 只是那细小的树枝仍被重重的白雪压得低垂,快要掉下来似的。 不过,师雨祺倒无暇顾及这些,她的的里总觉得有些空落,像是缺了些什么。 忽而在街道的不远处,她看见了小宇宙那颇为熟悉的身影,“玙璠。”她下意识地喊了她一声,而谭玙璠呢,却自顾自地往前走。 或许,原本就离得远,她没有听见自己的喊叫声也很正常。又或许,她只是不想搭理自己吧。 也罢,师雨祺想着,那双明眸随即黯淡了下去,望着小宇宙越来越小的身影,她不由得有些后悔。 想想自己昨天说过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但其实她并不打算这么说的,只是在无意间伤害到了玙璠的自尊心。现在又忽而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但师雨祺还是心存几分侥幸的。毕竟,像小宇宙这么大大咧咧的性格,应该过两天就原谅她了吧。 这么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她的眼中,谭玙璠是大度的。 即便她现在是真的生气了,那也不会和自己计较太久。 师雨祺又不由得给自己舒舒心,像小宇宙这样的朋友,她怎么可以丢失呢?那岂不是她师雨祺人生中的一大损失。 只是,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行单影只”这四个字对于谭玙璠来说可能没有什么,但对雨祺来说,就不是这般了。 她活脱脱的小女孩性格,有的时候,甚至还有些黏人。而这一点也正是被谭玙璠所嫌弃的。 小宇宙的性子在同龄的女孩子中要相对独立一些,她偏爱独处。 而更多的时候,她总是思考着自己的事情,丝毫不顾及周围的人在做些什么。这些倒是和贺北宸有几分“臭味相投”。 一如平常,师雨祺走到了三食堂的门口。只是,今天的她好像没有那么坦然了,那双眼睛左顾右盼的,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的步伐变得异常的缓慢,也没有平时要抢着打饭的劲儿。她默默地向前走着,忽而在最左边的队伍里找到了谭玙璠的身影。 要在平时,她可能还会有插队的小欣喜,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奈何了雨祺今天走得太慢,自然没有办法赶上谭玙璠的脚步。只得,排在了后面。 由于昨晚熬夜,师雨褀此时更是有说不出的困顿。她有些不自控的打了个哈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她的脾气变得越发的暴躁,越发的没有耐心。 单说和谭玙璠对质的这件事,一看也不是她师雨祺的作风。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就这么做了。 而这些说到底,还是要归咎于那几道复杂的立体几何,怎么想,也是他们的不是。 她晃晃了脑袋,颇有些无奈地瞅了瞅面前漫长的队伍。无意间看见玙璠端着打好菜的餐盘向食堂的饭桌边走去。 师雨褀原本想要给她打个招呼,或者说,她本以为谭玙璠会主动找她说上两句话,但并没有。 小宇宙就像没有看见自己,几乎与她擦肩而过。这更是让师雨祺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意。 在此之前,她把谭玙璠的感情想得太过儿戏,以为小宇宙生气,那也只是两分钟的事儿而已。 雨祺过于高估了小宇宙对于愤怒这种情绪的吸收能力,现在自然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 此时,她师雨祺在谭玙璠的眼里就和空气没有什么区别,而雨祺极度厌恶她对自己的这种视而不见,真的太过于伤人了。 而谭玙璠自然也在队伍里看见了她,只是,她现在并不愿意和师雨祺说些什么。 只是如往常一般,端着自己的餐盘向靠窗第五排的饭桌走去,她的面色显得很平静,全然没有把师雨祺放在眼里。 也是,她谭玙璠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少这一个两个,对于她来说,只能算不值一提的小事。但雨祺就不同了,她相对内向,像交友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能有像小宇宙这样一个知心朋友已属不易。而现在,谭玙璠要和她闹绝交,那她真的就孤主无援了。 现在的她又无比的痛恨自己的口无遮拦。若是,当时,话出口时用大脑思考一番,便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难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师雨祺打菜了。可是,她今天却没有什么胃口。 打菜的大叔问她的时候,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土豆丝,二两米。” 对于这顿午饭的态度变得极为敷衍,像是不得不打点菜来应付自己。而吃饭也只是一个满足身体所需的任务而已,别的功能着实一点也没有。 中午的食堂不愧是食堂最为拥挤,喧闹的地方。过道两旁的饭桌,坐满了吃饭的学生,乌泱泱的一片。 师雨祺有些费力地端着餐盘从一群群学生中间穿过,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向靠窗户的那一排桌椅走去,她知道谭玙璠就坐在那里。 即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找她。可能,这只单纯的是她的习惯吧。不出所料,她看见了小宇宙那张红润的脸。 只是,玙璠在专心地吃着饭,完全没有发觉自己正端着餐盘向她走来。 师雨祺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不由得有些怯懦,即便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打扰小宇宙,她还是硬了头皮,走到了靠窗的第五排饭桌前,继而将手中的不锈钢盘子放下。 她面容紧张地观察着谭玙璠的神态。小宇宙正吃着饭,但也感知到了什么,手中的筷子不由得慢了下来。 下一秒,便抬起头来,颇为不屑地一瞥,看见师雨祺那白皙的脸颊。却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自顾自地扒着盘子里的米粒,还越吃越是起劲。 这着实让师雨褀感到尴尬,她完全没有料想到谭玙璠对自己会是这样一副态度。 明明自己已经知道错了,可是谭玙璠这个小气鬼,还是不肯放过她。也罢,师雨祺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心不在焉地吃起了饭。 这样沉默的状态维持了几分钟,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师雨祺有些按捺不住了,她的脸颊不免有些泛红。 再看看谭玙璠,她却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享受着自己的午饭,昨天晚上发出的事情丝毫不会影响到她今天的心情。 这可能也是小宇宙的特质吧,无论难过也好,气愤也罢。她都不会把这样的情绪拖到第二天,她元气满满,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她一直放在心上的。 雨祺感到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了,即便她平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但她今天难得主动开一次口。 “玙璠,你生气了?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师雨祺不失尴尬地调侃道,那双眼眸里充满了紧张。 她多么希望谭玙璠能够像平时一样对自己笑笑,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上一句,“怎么会呢?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但她没有,自从雨褀说完那两句过激的话之后,这一切似乎都变了。 玙璠看也没有看她一眼,脸颊上是从未没有过的严肃,她什么也没有说,是一种死一样的沉寂。这更是让师雨祺丢面子。 她沉默地吃着自己的饭,也并非她谭玙璠小气,只是她的硬伤是不可以被人触碰的。而自己最好的朋友就更不可以这样做了。 玙璠也很委屈,更多的是一种寒心。她之所以选择沉默,也是因为她的思绪很乱,全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最终,她将盘子里的最后一片黄瓜塞进了嘴里,继而放下了筷子,习惯性地用纸巾擦了擦嘴。 她不肯将自己的时间再浪费在师雨祺的身上,便颇为麻利地站起身,端起空空如也的餐盘向食堂的门口走去。 师雨祺原本想要叫住她,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260 十七 天色已然暗了下去,窗外是灯火通明的街道。贺北宸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他略显僵硬的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奈何,这可是期末的备考状态,他是一点也不敢松懈。忽而校服裤兜里的手机“叮叮”地响了两下。 北宸抬头望了望周围的学生,他们都在忙着收拾东西,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 贺北宸胆子大了起来,他将裤兜里的手机拿了出来。只见消息栏的提醒中冒出这么几个字:“玙璠:放学后门口等我。” 北宸抿了抿唇,不由得有些疑惑。平日里行单影只惯了,倒不知道今天小宇宙找他能有什么事。 可能出于好奇吧,他还是点出了对话框,回了一句“嗯。”继而便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男孩麻利地将书包拉链一拉,背着包走了出去。 他刚一出班级门口便愣住了,玙璠那双水灵灵的眼眸正望着他。 她眨动着细长的睫毛,竟让北宸有了一种青涩感,“怎么了?” 男孩不失尴尬地笑了笑,丝毫没有看出小宇宙的来意,他脸颊上的表情显得很是木讷,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模样。 玙璠似乎没有料到北宸会是这样一副状态,“你,你不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女孩子的眼睛瞪大了一圈,眼神却一如既往的认真。 “啊?”被小宇宙这么一问,贺北宸便显得更茫然了,“什么事呀?”男孩的眉头微皱着,声音不由得有些结巴。 小宇宙张了张嘴,原本想要说什么,最后又改了口,“也罢,和我去小雪人,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她喃喃道,继而向楼下的大厅走去。 北宸见她这样一副神秘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便跟了上去,“玙璠,你快告诉我呗,到底什么事呀?” 北宸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宇宙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哥,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女孩说着不失妩媚地望着他,继而笑了笑。 “我提醒一下,今天是1月5日。”她说着又俏皮地嘟起了自己的小嘴。奈何,贺北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嗯,对啊,1月5日是什么节日吗?”他有些纳闷地看着玙璠,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谭玙璠见他那样一副状态便觉得好笑,她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句。 “贺北宸呀,贺北宸,你那些历史事件都是怎么记住的?”转眼间,女孩已经走出了校门,开始在校园的小路上蹦哒。 贺北宸眼看被她超了过去,只能慌忙地跟上她,“喂,你倒是说啊,今天是什么节日?” 谭玙璠却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蹦哒。 校园的小路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隆冬季节,小宇宙将自己包裏得很严实,但她活动起来还是这般轻巧。 贺北宸自然没有她那般活泼的性子,他只能让自己跑起来,努力保持着和他并排的位置。 玙璠越跳越快,但贺北宸的身体素质也可好,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能轻轻松松地追上她。 少年又不由得看着那张红润的小脸,这小丫头,满脑子都是鬼主意,总是让贺北宸摸不着北。 北宸一路跑着,玙璠一路蹦着,终于来到了小雪人的门口。细颈上的红色围脖将女孩子的笑容衬得更甜美了。 与此同时,夜空开始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小宇宙伸出了手去感受着雪花带来的温度。 耀眼的路灯下,她笑起来就像一个安琪。贺北宸从未这么清晰地感知到她的欢乐。原来,她这么容易快乐,只是这样小小的欣喜都足以让她快乐很久。 零零星星的雪花飘落在她的柳眉上,那一对小酒窝慢慢地浮了出来。 与此同时,谭玙璠也意识到了贺北宸在望着自己,继而侧过脸去。当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竟让北宸有一种心跳加快的感觉。 “我们进去吧。”她淡淡地说道,那双眼睛里有星辰,因而看上去总是这般明朗。 他随着她走进了小雪人的店门,她的发丝无意间扫过男孩的脸颊,令北宸的心里痒痒的。 女孩子并没有去柜台,而是步伐轻快地直接上了二层的阁楼。 北宸踏上了最后一节台阶,他忽而愣在了那里,整个人都怔住了。小小的房间里布满了彩灯,墙面上贴着一些红色的气球。 地板上围了一圈心状的白烛。最中间的那张饭桌上放了一个精致的蛋糕盒,旁边还有一个大型的炸鸡桶。 两个高脚的红酒杯倒立在桌面上,与它们搭配在一起的是大瓶的可乐。 他望着玙璠那张可爱的面容,颤颤唇,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似乎意料到了他的这般惊讶,丝毫没有什么拘束地签起了他的手。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都能忘。你个小傻子。”北宸笑了,笑得很开心,继而一滴眼泪从男孩的眼角滑落。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给他过过生日。因而1月5日这一天在日历上它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张而已,甚至,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可是,玙璠,她又怎么会记得呢? “快来呀,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小宇宙的催促打断了北宸的思路,他跨过那一行炽热的白烛向她走去。 只见玙璠在小心翼翼地拆着蛋糕盒,温柔的时光中,礼带被慢慢地解开了。她望着他那双寒星似的眸,却不失俏皮地卖起了关子。 “把眼睛闭上。”她的声音很柔,让北宸有一种莫名的舒适感。他听了她的话,乖乖地闭上了眼,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暗的,却又是那么的令人期待。 玙璠看着他双眸紧闭的样子很是满意,“那我现在要打开蛋糕盖子了。”她又有些不安地叮嘱道,“你可不许睁眼哦。” “嗯。”他很是乖巧地应了一句。溢满烛光的小阁楼上,少女的声音显得更加温婉,“三,二,一。” 小宇宙停顿了一秒,撇了撇嘴,“睁眼。”北宸轻轻地睁开了自己的眸,看见饭桌上放着一个二层的红色巧克力蛋糕,底层的边缘用玫瑰花片铺了整整一层。 最上面的小屋插这一枚巧克力做的卡片,“北宸,17岁生日快乐。”他笑了,脸颊上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种欣喜,那双眼眸中的光亮似乎比那些燃烧的白烛还要明亮。 “喜欢吗?”她的嘴角是疑似微笑的弧度。他点了点头,却笑得说不出话来。小宇宙拿出了蛋糕盒里的蜡烛,在最顶层的巧克力碎片上插了一支数字“17”。 继而掏出了专门为他庆助生日而放在口袋里的打火机。 北宸颇为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小宇宙按动了一下打火机的按钮,悠悠的火光慢慢地燃在了红蜡的烛头。 烛火亮了,她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却又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清北之星,许个愿吧。” 他凝视着烛光中的小宇宙,沉思了许久之后,闭上了眼眸。 两只手在无意间合十在胸前,“我希望你可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玙璠。只要有你在,我就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暖。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我愿意和你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 北宸在心底默默地念完这些词之后,皱了皱鼻子,继而睁开了眼睛。他望着蛋糕顶层那支小小的红烛,微微地动了动唇,下一秒,便吹灭了它。 而坐在一旁的小宇宙忽而鼓起了掌,她“没心没肺”地笑着,似乎比北宸还要开心,“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她不失笃定地说道,便开始迫不及待地蛋糕,似乎已经急不可耐地要在上面啃上两口。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许的什么愿望?”不知为何,贺北宸的心里竟有些小小的不甘心。 玙璠正在切蛋糕的手忽而慢了下来,在这之后,很认真地望着他,语气中是孩子般的天真。 “想知道是想知道,但你可不能说出来哟。说出来就不准了。”她有些玩笑似的调侃着他。 贺北宸只顾着愣神,却又冷不丁地被她抺了一脸的奶油。 但少年却一点也不生气,竟还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哎呀,你别闹。”他说着,有些慌张地拿起餐桌旁的纸巾就准备擦掉,却又被小宇宙给制止了。 “你别动,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她说着,伸过自己的脸颊,在男孩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唇印。 “哎呀,好甜呀。”小宇宙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舌头将唇边触到的奶油擦了个干净,又玩笑似的说道。 “嗯,街角那家蛋糕的味道不错,以后就定他们家的了。”贺北宸却有些不知所措,男孩的心跳动得很快。 他的脸颊开始微微地泛红,不过好在颊面上那层薄薄的奶油可以掩饰住这一切,“玙璠,你……”少年的声音不由得有些结巴。 “哎呦喂,你这么小气呀?”谭玙璠痴笑着,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但又总会觉得自己做的有些不妥当,便麻利地将盛了一大块巧克力蛋糕的碟子放在了贺北宸的面前,“来吧,吃蛋糕喽,我都快等不及了。 女孩说着啊呜一口咬在面前的巧克力片上,口中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清,“生日快乐。” 261 找书 安静的图书馆里,谭玙璠颇为无聊地撑着自己的脑袋,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撑了一小会儿,她的手腕有一种说不出的酸疼。 也罢,索性就趴在了课桌上,那张白皙的面颊贴在了桌面上,看上去很是恬静。 与此同时,贺北宸正坐在她的对面看书,少年的那双眼眸埋在了面前的课本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专注。 他手中的黑色水性笔不时地在一旁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自然没有注意到小宇宙的异样。 但过了没多长时间,北宸的耳边便传来了少女微微的呼噜声。贺北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淡默地抬起头。 只见小宇宙沉沉地趴在桌面上,女孩的脸颊微微泛红,她的呼吸颇为均匀。那长而细密的睫毛搭垂在下眼睑上,看上去安静而甜美。 望着她酣睡的样子,少年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可疑的微笑。 这丫头,看样子昨天晚上又熬夜了,不然为何会睡得这般沉。北宸伸出了胳膊,却停在了半空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冬日温暖的阳光颇为轻柔地洒在了少年的肩头,北宸轻轻地翻了一下书页,生怕惊扰到对面的小宇宙。 他手中的动作变得细微而缓慢了起来,又无意间瞥了一眼手表,那双眉不由得微皱了起来。继而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留下了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学校的图书馆是一个二层的小楼,看上去并不是很大的空间,装载的书柜倒不少。 胖桉在中间的那一排中间来来回回的穿梭,他急速地翻找着,那白胖的额上还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那张略显红润的胖嘴轻轻地张了张,语气中倒是有几分埋怨的意味,“小黛,你说说你,你找日语书干什么呀?”男孩略显无奈地皱了皱鼻子。 站在书柜旁的晏浅黛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哥哥的辛苦。相反,浅黛一脸无所谓地站在那,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她看惯了胖桉忙碌的样子,现在他抱怨了两句,晏浅黛反倒觉得不正常。 明明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关心。反倒站在一旁颇为悠闲把玩起了手机,而晏桉呢却急得满头大汗。 奈何,图书馆的书实在太多,即便来来回回地转,桉子也没有找到外国文学的书柜在哪里。 可正是中午午休的时候,身旁也没有一个工作人员,这着实让胖桉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 他越是烦躁,浅黛还越是在一旁催促,她胡乱地浏览着网页,白皙的手指来来回回地在手机的屏幕上滑动,嘴里还说着不耐听的话。 “哥,你找到了没有,怎么这么慢呀。”晏浅黛看也没有看他一眼,颇有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架势。 胖桉被她催促的也有一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了,男孩的眉头紧锁着,声音不由得高了几个度。 “哎呀,你别催了行不行?我现在不是在找吗?”此话一出,桉子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似乎从未对自己的妹妹这么说过话。 因而他这择一副态度也让晏浅黛吓了一跳,女孩没有再着自己的手机,而是抬起头来望着哥哥的那双眼睛,她看上去很委屈。 虽然自己并没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晏桉就是习惯于惯她。 他又忽而觉得自己的态度貌似有些过于冰冷了,因而讨好似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行了,小黛,你不要着急嘛,我再找找看。” 奈何晏桉方才正在生气,此时却赔着一张笑脸。而晏浅黛呢,她却一点也不懂事。可能因为自小便被胖桉所保护,所以她将这一切都看作定理所应当的。 她可以没来由的命令他,呵斥他,而晏桉却不可以还嘴,只因为她是他的妹妹。 这件事情看上去着实不公平,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但桉子呢,却一点也不介意。正如此时,浅黛吊着张脸,对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他也没有将她这样一副无礼的态度放在眼里。而是放下自己的尊严,站在书柜旁一边翻书,一边讨着她开心,“好了,小黛。” 男孩的手过于轻柔地搭在妹妹的手上,他眨了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似乎在岂求她的原谅,嘴中的话语也是那般的委屈求全。 “我不该凶你的,就算哥错了,还不行吗?”说着晏桉又嘟了嘟嘴,一副撒娇的状态。 而晏浅黛呢,却被哥哥这般戏剧性的表情给逗笑了。 或许,她原本就没有生气,又或许,胖桉这样小丑似的行为让她感到欢欣吧,总之,她的那张紧绷的小脸不再吊着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微笑。 看着妹妹终于笑了,胖桉终于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他没有再看她,而是安心地找起了书。浅黛的手里虽然仍拿着手机把玩,倒也没有再催促他。 图书馆的墙壁上挂了许多的字画,但最为醒目的还是那块大表。金色的表盘里,细长的时针在一刻不停地转动着。 贺北宸很是安静地坐在黑色的椅凳上,少年的脖颈低垂,那张略显瘦削的脸颊平静而严肃。 他右手中的笔握得很紧,套着深蓝色校服的上身着实笔挺。这似乎是贺北宸一贯的状态吧,踏实又未免有些僵硬。 长时间之后,北宸的那双眼眸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疲倦。他看了看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终了有些累了。 不经意地一抬头,那块挂在墙壁上的钟表闪着光亮,似乎又在提醒他什么。继而,又低头埋于习题册中。他的时间总是那么宝贵,一分钟都耽误不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晏桉却还在那些书柜中游走。他着实有些困顿了。这高中城的图书馆很大,实际上也不过如此。 就比如外文读物吧,这两层的图书馆,他都翻了一遍,竟连一本也没有找到。 若是晏桉自己的事情倒也无所谓,可如今,妹妹这么期待。怎么样,她也不愿意让她失望。可即使他有的是力气,也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 但好在,此时的浅黛却没有那么着急了,沉溺于动画片中的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图书馆是干什来了。 桉子看着妹妹那副痴迷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要说他这个妹妹,什么时候都和个小孩子一样,到现在为止像蓝精灵这样的低龄动画也能让她感觉到快乐。 桉子那双圆溜溜的大眼不停地在书柜上游走,却又一次次的失望。 忽而木架上一本白色书脊的书引起了少年的注意,只见白皮上是几个红色的正楷:日本文学史。 胖桉便像是遇见了救星一般,他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眸在这一刻又发出了光亮,继而那双白嫩而略显肥胖的手急匆匆地向木色的书柜伸去。 下一秒,桉子便将那本《日本文学史》拿在了手里。男孩实在过于激动了,就像得到了一件梦寐以求的宝贝。 他的面容掺杂着几分慌乱,声音更是显得有些模糊,“小黛,我找到了。” 桉子说着,那双眼眸直勾勾地望着她,似乎很是期望看见她脸颊上欣喜的表情。 只要妹妹开心了,胖桉便会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而他的这些力气也算没有白费。 但现实又出乎他的意料了,晏浅黛却只顾着玩手机,丝毫没有顾及到他的心情。 女孩咧开嘴笑着,红色的唇下露出了两颗漂亮的小贝齿,简直和屏幕上大眼睛的蓝精灵一样可爱,只不过衣服的颜色不一样罢了。 胖桉着实有些恼火了,却又极力地按捺着自己的性子,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无可奈何,话到嘴边却是很轻柔的。 “小黛。”桉子撇了撇嘴,“你别看手机了,看看这本书行不行?”他的语气很是平静,或许也是自小被自己的刁蛮妹妹欺负惯了。 “嗯。好。”晏浅黛听到哥哥的请求,略显敷衍地应了一声。但那双水亮的眼睛仍然表现的那么真实,还是定定地望着电子屏幕。 这样的她真是分分秒秒都在挑战着胖桉的耐心。“好了,小黛,你看一眼再玩不行吗。” 晏桉发觉自己这个哥哥真是做的仁至义尽了,“小黛。”男孩又喊了妹妹一声,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 这一次,浅黛貌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她终于肯抬起自己高贵的头了,但对于手机屏上那可爱的小玩偶还是显得这般依依不舍。 “哦。”她扫视了一下被胖桉拿在手中的书,继而将它接了过来。 然而只是略略地翻动了几下便嘟起了小嘴,“什么吗?我不要《日本文学史》,我要的是日语读物。” 浅黛又有些不满意地哼唧道,“你连我要找什么你都没听清楚。”她的话语中带着公主般的娇气,实则也确实被晏桉捧成了公主。 而站在一旁的他却是一头雾水,妹妹的要求实在过于刁钻了。 以至于,此时的晏桉还是一脸懵圈的状态,不由得嘟囔道,“那日本文学不是有关日文的读物,还能了解一下日语的发展多好呀。” 男孩显得很委屈,他又有些不甘心的样子,“再说了,你要找日语书,你能看懂吗?” 可是晏浅黛呢,她却没有办法理解胖桉的一片苦心,而是任由自己的小性子,吐出口的话也变得更加蛮横了。 “你管我能不能看懂,我就要,我就不相信学校的图书馆连一本日语书都没有。”她说着朝哥哥翻了个白眼。 262 骑车 叶念祎推着单车从车篷走了出来,这小小的篷屋顶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就更显得有年代感了。 已是隆冬季节,地面上是一些无人打理的积雪。这用鞋踩上去却没有什么,可是单车的轮胎却忍不住的打滑。 念祎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她忽而不敢再往前走了。 停了一会儿,只是慢慢地挪着步子。冷风迎面吹来,少女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她握着单车把手的手指还是发凉,却又无可奈何。 念祎撇了撇嘴,不由得开始埋怨起自己来,如果知道今天会下雪,她是定不会骑单车来学校的,怎么说还是失算了。 树桠上的薄雪不时地在枝桠上招摇,零零星星地飘洒在念祎的校服上,更是增添了几分冷意。 天色已晚,这个点,校园里已经没有什么学生了。可能只有看门的老大爷还没有走。奈何她今天做值日,所以自然会离开的晚一些。 那双单薄的帆布鞋踏在雪地上,不多时便被雪水浸湿了。 念祎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低头看一眼结在地上的那一层厚厚的冰,她又不敢骑单车。已经这么晚了,若是再滑倒可是不好。 女孩推着粉色的单车越走越慢,她似乎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来到校园门口。那双白皙的手还冻得瑟瑟发抖。 站在门口穿着厚袄的老人貌似看见了她,老人爷的胡子都发白了,人却看上去很精神。 “丫头这么晚还没回家呀?”他颇为热心地问了她一句。 叶念祎却冻得说不出话来,女孩的那张小脸有些发白,“嗯。”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顾不上和他说些什么。 念祎的步子很小,却又显得很苍促,她可不愿意在这样的冰天雪地呆这么长时间。 老大爷身上穿得很厚实,他却并没有感知到寒冷,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头。 “那你快些回去吧,丫头,都这么晚了。”说着还冲着叶念祎摆了摆手,给她带来了一种莫名的暖意。 此时,少女已经走出了弘中,来到了校园对面的街道。 今天着实有些倒霉,若是这么一路推着走回去,感冒便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女孩漫不经心地走着,却又冷不丁地一滑,便向前踉跄了几步,手中的单车随即脱了把。下一秒,粉色的车身便倒在了雪地里。 “怎么回事呀?这么不小心。”她刚刚站稳,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叫喊声。 叶念祎几乎是无意识地转过身去,便触到了那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是他,骑着单车来到了她的身旁。 念祎的裤腿蹭上了雪,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打了几下,以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但还是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心虚,脸颊便开始微微泛红。 “怎么,你这么晚还没有回家呀?”她抿了抿嘴,淡淡的问了一句,却也不去看他的眼睛。 见她略显青涩的模样,贺北凡又觉得好笑,即便是在寒冷的雪天,但少年面颊上的神情还是那么温暖。 “嗯,刚刚在音乐室多待了一会儿。”他的那双眼眸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是这般明朗,“你不也才出来吗?” 他从单车上跳了下来,望着她冻得通红的那张小脸不由得有些心疼。 “你说说,这么冷的天,你还骑什么车子呀?”男孩说着便将自己的车停在了一边,继而弯下腰去。 他丝毫没有犹豫地抬起了那辆倒在雪地上的粉色单车,双手接触到那一层白雪的时候,那种冰凉感直抵他的心口。 北凡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他没有费什么力气地便将它立在了雪地上,继而那只略显稚嫩的手抚去了车座上的雪。 “哎,你……”叶念祎看着贺北凡这副热心的模样,却有些不好意思,“你别擦了,不冻吗?” 少女的那双眼眸不失关切地望着他,北凡倒不以为然,“哎呀,没事,一点雪而已,看你紧张的。” 男孩说着很仔细地擦拭着车座,不多时,黑色车座上的雪片便被他全部擦去了,连北凡自己也没有发觉,他的双手在不自控的发抖。 “好了。”他望着她的神情多了几分暖意,但少女却一脸畏缩的样子。她在原地站着,也没有要骑车的意思。 贺北凡也是一个聪明人,他从念祎的眸光中似乎读出了什么。继而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粉色单车。 不多时后冒出了一句,“我车停路边吧,我带你。”少年的语气很轻,却让叶念祎有一种懵头懵脑的感觉。 “啊?”她仍站在原地,脸颊上却徒增了几分纳闷的神态。 而贺北凡却没有给她这么多的反应时间,男孩麻利地将单车推到了路边的树丛里,继而上好了锁,话语中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豪爽。 “就停在这里吧,树挡着,应该没有人注意的。”见念祎的眉微皱着,不失担心的模样。 北凡又不由得补充道,“哎呀,好了,要是单车丢了的话,我赔给你好了吧?” 他说着,丝毫没有等着他回答,便骑到了自己的单车上,“上来。”北凡淡淡的冒出一句。 “啊。”她仍愣在原地,虽然很欣喜,却也不乏一种迷茫感。贺北凡没有侧过脸去看她,语气中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平静。 “我带你回家。”他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足以让念祎的心跳加速。不知为何,她忽而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嗯。”却也很是乖巧地应了一声,随即在男孩的单车后座上坐了下来。 北凡感知到了她的力量,少年的嘴角在不经意间上扬了,“坐好了?那我要开始骑了?” 他很是细心地问了一句。“嗯。”念祎望向凡略显温情的侧脸,眼眸便眯成了一条线。 男孩踏上了踏板,随即向雪路的前方骑去,这样的天气自然不打掌控车把。但对于贺北凡来说,这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男孩的四肢很是灵活,即便是在雪天,他的骑技也是相当不错的。虽然路面打滑,可他却骑得格外平稳。 或许也是害怕念祎颠波,北凡颇为小心,这让坐在后座的她也会有一种舒适感。 少女的眼眸四处张望着,自然而然地触及到了男孩的后脊。如果可以的话,念祎真的好想倚靠在上面,当然,这是一个过于大胆的想法。 叶念祎正愣着神,贺北凡却忽而停了下来。“怎么了?”她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条安静的街道显然和琴行还有一定的距离。 “前面有个下坡。”他侧过脸来望着她,眼神中是一种无法自拔的宠溺。 “那……”叶念祎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尴尬,少女转了转眼珠,“不如,我下来走一段吧。”她想了想继而提议道。 “不必。”少年轻声回了一句,“抱紧我。”北凡的脸上没有任何的青涩,倒多了几分沉稳。 下一秒,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单车便启动。叶念祎不由得吃了一惊。 还没有从凡方才的话语中缓过神来,便不自控地向他的后背倒去,继而冷不丁地抱住了他。这样的举动看似很唐突,倒也是无计之策了。 单车的车胎在下坡的路段旋转得非快,与此同时,她的心跳也快到了极致。念祎感受着少年的体温,还有北凡身上一种淡淡的木香。 女孩的双手不经意地扣于北凡的腰间,在这样的雪天,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贺北凡骑行得很快,少年的面颊上却透露着几分笑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转眼间,北凡的单车已经骑过了下坡,而念祎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而凡呢,也没有让她松手,这大概就是一种默契吧。 她很是大胆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眼眸紧闭着,是一种很享受的感觉。 与此同时,夜空又飘起了雪,这几天降雪不断,倒给这座小城增添了几分诗意。 雪落在了凡的面颊上,让他有一种零星的冰凉感。载了念祎这么久,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吃力。 转过街角,终于,那再熟悉不过的琴行招牌便出现在眼前了。 而身后的女孩呢,却仍旧倚在他的后背上,丝毫没有感知到什么。念祎貌似已经睡着了,但面颊上的表情却是似笑非笑的。 “念祎,到了。”北凡停下了车低语道。车座上的她俏皮地眨了眨自己的睫毛,看上去朦朦胧胧的,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哦。”她应了一声,很是不情愿的样子。念祎慢吞吞地从车座上跳了下来,给贺北凡一种依依不舍的错觉。 琴行的灯还亮着,红色的大字招牌落了一层薄雪之后便更是醒目了。 透过那明亮的橱窗,便可以看见那架高贵的三角钢琴,飘飞的白雪则将这一切映衬得更加唯美了。 “进去吧。”他望着那双明眸淡淡地嘱咐了一句。 “嗯。”她还是这般乖巧地回应了他,继而缓步走上了琴行的台阶。而北凡呢,却一如既往的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 纷纷的雪幕中,他舔了舔唇,那双眸中的神情却非常的专注。 直到念祎走上了最后一节台阶,她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立在了那里。 下一秒,转过身来,又冲他笑了笑,“今天谢谢你了。”凡却摇了摇头,任凭半空中的雪花飘落在少年的脖颈。 263 加油 “你准备好了吗?”安娜凝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久久地打量着他。澄邈面颊上的表情却很平静。 “嗯,我准备好了。”男孩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对于这一天他真的等了太久。 静悄悄的办公室里,班主任安的面容不由得多了几分和蔼,“那就去吧,学校已经给你定好机票了。”安娜心不在焉地掀了掀自己的杯盖。 “今晚早点休息吧,你还要赶明早八点的飞机。”安娜撇了撇嘴,又显得有些语众心长。 “七点半,我会在机场送你一程。”女人的语气不由得有些低沉,这更让澄邈有些难为情了。 他慌忙摆了摆手,想要婉言谢绝她的好意。 “不,不用了,安老师,我自己走就行……”邈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被班主任安打断了。 “我还是送送你吧,这场考试对你来说很重要,我想再给你加把劲。”安娜笑了,脸颊上是澄邈从未见过的和蔼。 “嗯。”男孩轻轻地应了一句,见班主任这么说,他也不好再拒绝了。对于安娜这个女人,澄邈自是有一种不必明说的敬畏心。 但现在看来,班主任安也并非像他想的那么难以相处,他也只是对自己的要求严厉一些罢了。 “回去吧,早点休息。”安娜看似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水,“明天的考试,我觉得你也没有必要担心。尽力就好,不必强求。” 女人的话很轻,是一种如春天般的温柔。“嗯,我明白了,谢谢您。”少年冲她弯了下腰,还是一如平常的彬彬有礼。 “去吧,回教室收拾东西。”安娜并不愿意耽误澄邈太多的时间,因而她要说的话也是点到为止。 邈哥默默地点了点头,继而向办公室的门口走去。班主任安却一直望着他的背影,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要说澄邈这孩子,也真是不容易。年纪轻轻却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不过他的未来却是那么的让人期待。 若是这一次,他能通过博志中学的考试。那么安娜觉得,澄邈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此时,邈哥已经走出了办公室,竟有一种无来由的紧迫感。一直以来,他都在寻找一个机会去提升自己。 可是不知道为何,当这个机会出现在少年面前时,他却有一种恐慌感。似乎,努力了太久,所以才更害怕自己的愿望会落空。 虽然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测试,可是,对于邈哥的整个人生来说注定是不同寻常的。 他害怕,害怕自己会失误,害怕自己会失去这次机会。 然而,澄邈的心里又像面明镜,他知道自己越是紧张,反倒越不容易抓住这次契机。因而他不可以像这般没有胆量,此时对于他来说,保持内心的平静才是最重要的。 走在楼道里,澄邈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劳累太久,以至于他的整个机体都处于一种超负荷的状态。 可是,没有办法。在高考之前,可能他都会保持着这一种疲倦吧。 澄邈刚一走进教室,便被一阵喧闹声刺激着耳膜。 “哎,邈哥,邈哥过来了。”首先带头起哄的便是林浩,得知澄邈要去博志中学考试的这件事,他表现得比谁都要兴奋。 好比明天是他要离开这座城市一般,“哎,怎么样?安娜和你说什么了?”浩子凑到了他的身边,表现的很是关切。 邈哥倒没有表现得像他那般开心,只是出于礼貌性地回了一句,“嗯,她让我早点休息。”语气中又不由得有些敷衍的意味。 林浩却对邈哥这样一副平静的态度非常的太满意,“哎呀,好啦。这么好的机会,你都开心不起来,还是吊着张脸,真是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浩子撇了撇嘴,也不再说话了。可对于林浩的埋怨,澄邈还是显得彬彬有礼,“好了,我要去考试,这件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少年转了转眼睛,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又继续说道,“再说了,我去参加入学考试,还不一定能通过呢,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虽然有些丧气,但澄邈说的倒也是实话。 而班里的学生却炸开了锅。他们待在囚牢里太久,因而急不可耐地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们之所以会羡慕澄邈,在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坐过飞机。除了这座小城之外,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也没有再去过另外一座城市。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对弘毅中学之外的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殊不知,前方等待着澄邈的是更残酷的囚牢。 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好听的话源源不断的从他们的嘴里冒了出来,“说什么呢,我们邈哥是什么样的人物。你怎么会考不上呢。” 他们一群人在教室里叫嚣着,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哎,就是的。要是我们澄邈考不上的话,地球都该倒着转了。” 他们越说越是过格,少年却无暇理会,自然也不会将旁人的吹嘘放在眼里。 即便周围的人都表现的那么激动,澄邈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而是一如既往的沉默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一旁的少年们自然是不欢而散,也不免会怪澄邈扫了他们的好兴致。邈哥自觉无聊,便拿起课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林浩似乎看出了澄邈的心思,他并没有像旁人一样应和着说着一些过于虚伪的话,而是坐到邈哥的身边坐下,刻意地收敛起自己的性子。 浩子没有说话,只是舔了舔自己的嘴,却又暼见澄邈那微微皱起的眉。 “你不用担心。”林浩的神情似乎要比方才要沉稳许多,“你平时都这么努力了,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对。” 邈哥正在写字的手忽而停顿了一下,他虽没有看他,语气却缓和了不少,“谢谢。” 即便与浩子的关系已经非常亲蜜了,但澄邈却依然改不了他客套的习惯。 “你不用谢我。”浩子忽而有了一种长者的风范,“其实,你真的没有必要这么紧张。”男孩平静了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浩子转了转眼珠子,又继续说道,“就算,你没有被博志录取。”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说得不是那么妥当,他又再补充道,“我说的是如果。”生怕被澄邈误解似的。 “那也没有什么可沮丧的。”见澄邈表现的那么严肃,他又笑了笑,“因为能有资格去参加博中的考试,本就是一件让人骄傲的事。” 邈哥的心情原本很沉重,现在被林浩这么冷不丁的一劝,忽而感觉心里好受多了,“谢谢你。” 一向严肃的他竟然笑了,这倒有些出乎浩子的意料。能让邈哥开心一点,着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嗯,明天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 林浩说着便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书包,他收拾课本的时候,忽而从里面掉出了一个信封。 浩子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男孩将掉落在课桌上的信封拿在了手里,又转而看白了坐在了一旁的澄邈。 “给,宋漪漪给你的信。”林浩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 再看看澄邈,他愣了一下,继而接过了浩子手中的信封,有一种后知后觉的感觉。而林浩此刻又显得那么有脸色。 “那我走了。”说着便对他摆了摆手。 邈哥轻轻地应了一声,待教室的门被关上了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信纸上是一行行绢秀的字迹: “澄邈,收到我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会感觉很惊讶吧。我有许多的话当面说不出口,所以,只能用笔把它写下来。 我知道你最近很忙,所以,你已经很久没有去书店了,我也可以理解。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捡到了我的校卡,当你归还给我的时候,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惊喜。 那个时候,我眼中的你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不过,后来,我们一起在舞台上主持节目,我才发觉你不但心肠热,还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再后来,我知道你是学校的清北之星后,我就更佩服你了。 而你的生活也是这般充实,总是将自己的时间填的满满的。你就像一根紧绷着的弦,几乎没有松懈的时候。 不过,事实证明,你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明天,你就要坐飞机去博中参加考试了。我能体会到你的紧张与期待。 我自然明白这次考试对你的重要性,只是我并不觉得你要给自己多大的压力。 实际上,你在真正的尽己所能的去靠近梦想。所以,能不能成功,对你而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呀。凭你的能力,我估计,你这一次离开应该很难再回来了吧。你若是成为了博中的学生,再见你估计就是明年了。 这样说来,我还有些舍不得。不过,我们也可以用手机联系呀。当然,我知道你忙,不过没关系,除了节假日,我是不会轻易打扰你的。 希望你用更多的时间去得到你真正想要的,而我,会一直在这里祝福你。加油。” 264 争执 北宸站在教室的讲台旁摆弄着白板,他翻开自己做的幻灯片,又发觉没有什么东西可讲,继而又无聊地退出了界面。 看着坐在讲台底下的同学显得有些无奈的样子,“嗯,这次的课件我做的不是很好,所以给大家放个日语影片《你的名字》。” 北宸说完便打开了桌面上的文件片,从里面点开了一个视频。到了期末的冲刺时间,少年用来准备社团活动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日语世界的成立他本来就下了很大的勇气,因为母亲的反对,他更是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头。 奈何,现实的压迫,让他越发的力不从心。虽说又到了周五社团活动的时间,但他这一周的准备显然就没有上一周充分了。 不过,好在,同龄人对于观影还是很有兴趣的。所以,他们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还会觉得贺北宸今天准备的材料很好。 男孩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继而走到了晏按的旁边。“你今天怎么了?好像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贺北宸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抿了抿唇,脸色看上去非常难看,良久之后吐出了一句。 “其实也没有什么,估计是因为快考试了吧。”他揣测着自己的心思。 更多的时候,他不可以明显地感知到自己的情绪,这让他也发觉到了自己的复杂。 “哎,我当什么事呢。”胖桉听贺北宸这么一说反倒松了一口气,“考试?”男孩重复着北宸的话竟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继而侧过脸去,颊面上很是无所谓的样子,“这对你来说,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难度吧。”心说像北宸这样的学神还会把期末考放在心上,这着实是个笑话。 不过,贺北宸自然是有所顾忌的。这一次考试对他来说自然是重要的。 期末的评优他大可不顾及,只是若是达不到母亲给他制定的目标,那些严厉的惩罚,他可真是担代不起。 更何况,少年脊背上的伤痕还没有愈合,他可以不愿意再徒增事端。 胖桉望着贺北宸那副过于凝重的表情,转了转眼珠子,似乎想到了什么。 “哦,我明白了。”他的面颊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是不是害怕谢澜她……”这么说来,贺北宸的担忧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又觉得自己这样一副态度似乎给北宸徒添了压力,继而又话锋一转道,“其实,这也没什么的。你平时都这么努力了,还会害怕自己退步呀。” 胖桉望着北宸那过于忧郁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疼。 白板上的日文影片还在继续放映着,但贺北宸却丝毫没有心情去看,他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吗?桉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真的特别的怕她。” 北宸的声音很是低沉,这也让晏桉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他很是认真的望着他,平生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贺北宸害怕哪一个人,真是太难得了,“你怕她?为什么?” 胖桉也知道谢澜的厉害。只是他没有想到贺北宸会变得像现在这般胆怯。 “我怕她……”说到敏感的地方,贺北宸却说不下去了。他着实害怕忍受谢澜的打骂,但这么不光彩事情又是这般的难以启齿。 他不好意思说,也没有办法说。但是胖桉呢,却像极了贺北宸肚子里的蛔虫。 和他做朋友也有一段时间了,少年便更能看懂北宸的心里所想。 见他不说话了,桉子抿了抿唇,徐徐地说道,“你是害怕她打你对吧?”他一句话就点在了贺北宸的心上。 这要是在平时,出于自尊,北宸一定会矢口否认。但他今天却不愿意这么做,而是选择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晏桉。 他们陷入了沉默,晏桉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解开北宸心中的结。 “那你就加油吧。”男孩很是笨拙的安慰了他这么一句。“你尽力去考,剩下的事情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吧。” 胖桉说到这里,又不经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说法。但他越是这么说,北宸的心里便越不是滋味。 他就像是一个生活在囚牢里的人,在绝大多数的时候都身不由己。这是一种很令人痛苦的状态,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逃离罢了。 两个人正说着,社团活动室的门忽然被人敲了一下,贺北宸忽然有一种无来由的紧张,“谁?” 他不失慌乱地望着教室的门口,竟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下一秒,少年猛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胖桉看见北宸这般不安分的举动,便下意识的抓住了少年的手,想要给他一些力量,却发觉北宸的手已经发凉了。 男孩真的过于紧张了,甚至达到了一种草木皆兵的状态。 但在社团活动室的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北宸只是轻轻地喘了一口气,继而恢复了平静。原来,站在门口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晏浅黛。 看着贺北宸这样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浅黛自然是吓了一跳。 “你,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呀?”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似乎从北宸的那双眼眸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敌意。 贺北宸却没有搭理晏浅黛的话,脸颊上的表情过于严肃了,“你怎么来了?”他的眸透露出了一股不必明说的寒气。 “我,我只是……”晏浅黛似乎被他逼问得很心虚,女孩子的脸颊开始泛起了红晕,继而又望向手中那被她紧握着的日文。 但贺北宸此时的表现就没有那么绅士了,他本来就对晏浅黛没有什么好感。 再加上她喜欢自己这样一层特殊的关系,贺北宸就显得更加尴尬了。他根本没有等待晏浅黛的回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没有给她留什么情面。 “你不是日语世界的成员,请你离开。”这样的话乍一看上去文质彬彬,从贺北宸的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 浅黛自然没有料到贺北宸的话会是这般不客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的脸一下子就收不住了。 “嗯,那个……”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本《挪威的森林》,女孩又有些不甘心。 而贺北宸却不愿再见她站在自己面前,又冷不丁的催促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吗?”他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 “我只是想……”晏浅黛说着还不经意地摇了摇自己手中的书。 “我只是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女孩子表现出了自己娇羞的一面,但贺北宸却显得很是冷漠。 事实证明,少年所有的温柔都只是留给谭玙璠的。至于晏浅黛,在他贺北宸的眼里就更算不了什么了。 “我们在举行社团活动,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还请你离开。”北宸的语气丝毫容不得争辩,他的这副模样在胖桉的眼里还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浅黛却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继而将手中那本《挪威的森林》递到了少年的面前。 贺北宸方才僵硬的态度忽而软下去了一些,他的眉微皱着,将浅黛手中的日文接了过来。 “这是什么?”他撇了撇嘴,继而将手中的日文书翻了几页,还没有等浅黛说什么,贺北宸就委婉地拒绝了她。 “如果是日语书的事情,就请你拿走吧。我不需要。”他的语气极为不客气,或许是浅黛的内心过于脆弱了,他的一袭话直接让浅黛的眸中泛起了泪光。 妹妹那副委屈的模样让胖桉实在看不下去了。 即便有些话做为北宸的朋友,他是不应该说的,但是现在,为了自己的妹妹,他也不得不说出口。 “北宸,你看浅黛也是好心。”桉子连忙上前劝慰起贺北宸来,“这本可是浅黛在图书馆翻了好久才找到的。” 他甚至为了自己的妹妹委屈求全地赔上了笑脸,虽然这不是他一个做哥们的该有的姿态。 但这一些却没有让贺北宸产生半点的动容,“那真是谢谢你了,不过,我不需要。” 可能是平时说话都习惯了礼貌原因,少年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合乎礼仪规范,但与此同时,又没有丝毫的温情。 浅黛委屈地站在一边还没有说什么,胖桉便第一个跳出来反抗,这个时候,桉子似乎都忘记了自己和贺北宸还有一层哥们的关系。 晏桉的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气愤,“你不觉得你这么做过分了吗?行,就算你不喜欢她……” 桉子说到这里,又发觉了周围同学异样的目光,他也要顾小黛的面子,因而便没有顺着这句话继续说下去。 而是将话题一转,“她好心为你找来了日语书,你说你不需要也行,但你至于吊着张脸吗?” 既然北宸一点都没有给自己的妹妹留面子,那他也没有必要将什么兄弟情谊放在眼里。 “你不觉得自己的态度很有问题吗?浅黛在社团活动室多待一会儿又怎么了?这又不是你家。”他越说越气愤。 但贺北宸又显得这般固执,“这个活动室是我们日语世界的,请走吧。”他的声音很冷。 晏浅黛丢下了手中的日语,掩面哭泣地跑了出去,下一秒,活动室的门被重重的关上了。 265 顶书 贺北宸默默地站在谢澜的办公桌前,少年的双眸是通红的。可能是昨日没有休息好的原因,今天的他看起来格外的疲倦。 “我错了。”男孩的声音异常的低沉,少年的面色是苍白的,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与他相反,坐在皮椅上的谢澜却显得很平静,女人端就起了办公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说吧,错哪了?”谢澜的声音很冷,颇有一种明知故问的架势。 北宸呆呆地望着她,整个身体都在不由自主的发抖,“我……”少年抿了抿唇,声音变得更加的低沉,“我这一周学习并不在状态。” 北宸的手里抓着那张不甚光彩的成绩单,退步了一名,对于他来说着实不光彩。他紧咬着自己的唇,看上去很是紧张。 若是别的事情倒也还好,可是一旦牵扯到了成绩,就会让他感到莫名的内疚。 北宸最近究竟是怎么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改变些什么。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做着功课,他并没有想着偷懒,也不敢愉懒。 可是为什么,即便他费尽苦心地去做,结果还是这般的不如人意。 他不敢去看母亲那双透着寒意的双眸。因为一旦陷入了内疚之中,便很难再拔出来了。 “你不在状态?”谢澜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最近北宸所做的事情总是让她失望,她已经心烦透顶了。 女人的脸颊上浮现了一丝冷笑,嘴里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刻薄冷漠。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高考的时候,你也给我说你不在状态?”她厉声责问道。办公室所有老师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贺北宸一个人身上。 男孩的头垂得很低,他默默无语。由于昨天的晚睡,直到现在,少年的眼睛都是肿的。 他整个人的大脑都是昏昏沉沉的,却要耐着性子站在这里听从母亲的责骂。而谢澜又什么时候体谅过他的辛苦的。 他贺北宸永远都是这么窝囊地活着,没有一个人样。他也是血肉之躯,可偏偏要像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工作。这让他感觉很累,真的太累了。 “说话呀?你哑巴了。”谢澜大声的呵斥着他,又像是在呵斥着小猫小狗一般。 女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你告诉我为什么?你退步的原因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她的那双冷眸像尖刀一向刺向他。北宸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母亲的问题,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原因退步的。 但面前谢澜,他又不敢说自己不知道。少年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得剧烈,大脑开始非速的运转着,真不明白自己应该编出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好。 但谢澜却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思考的时间,看着儿子的成绩,女人的火气是怎么压也压不住,继而手中的教案本就像北宸砸了过来。 贺北宸的身上猛然痛了一下,母亲的这一下来的太突然,让他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感觉,便下意识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但一下秒,触及到了母亲那双带刀的眼睛,又慌忙地闭上了嘴,只是谢澜还是听到了。 她原本就在气头上,现在便显得更生气了,“叫,你还有脸叫,你看看你考的什么成绩?” 母亲的这种蛮横无礼更是给贺北宸带来了一种深深的压抑感。 他感觉到了疼痛,也只是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而已,母亲为何又要这般依依不饶。 他知道今天是免不了一顿惩罚了,可是,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不知道母亲能否下得去手。 “说吧,怎么罚你?”谢澜拿起了放在办公桌上的教棍,却是一口商量的语气。 少年没有说话,他总觉得这是母亲给自己挖的坑,就等着他跳进去。 “随您。”贺北宸淡淡的吐出了一句,还是这般惜字如金的谈吐,却也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勇气。 坐在黑色皮椅上的谢澜撇了撇嘴,对于贺北宸的回答,她似乎很满意,“行,也算你懂点规矩。” 谢澜晃了晃她拿在手中的教棍,却发觉办公室的同志都望着他,忽而又觉得有些不妥当。看着方才掉落在了地板上的书,似乎又产生了新的念头。 此时,北宸却一直沉默着,少年脸颊上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复杂。 那张略显忧郁的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耳边却又传来了母亲的厉声呵斥,“去,把地上的书捡起来。” 她很是随意地吆呵着他,就像是在命令着奴仆一般。他略显匆忙地弯下腰去,丝毫不敢怠慢,他怕母亲的恶声恶语。他怕,真的怕极了。 他的腰板咯吱的响了一下,那只略显稚嫩的手将地板上的书捡了起来,继而略显缓慢的直起了身。 少年双手捧起了书,却一脸的茫然,不明白母亲究竟想要做什么,还没有再等他思虑些什么,谢澜便开口了,“把它放在头上顶着。” 她的语气显得异常的不耐烦,似乎看见贺北宸这个人,都能让她难受得吃不下去饭。 即便母亲的这个要求,看上去很不合礼,甚至有些强人所难,但贺北宸自小便是被管教大的。 他逆来顺受的习惯让他很难去违反谢澜的命令。 终究是规规矩矩地将那本厚重的教案放在了头顶,只是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那本教案在少年的头顶微微晃动了两下,继而平稳了下来。 “贺北宸,今天的课你不用上了,就给我站在这里好好反省。中午饭你不用吃了,午休你也别想休息,就站着行了。” 谢澜一如既往的下了狠手,只是今天的惩罚实在过于沉重了。要纹丝不动地站在这里九个小时,即便他可以坚持住,这双腿估计也废了。 但由于自己这次周测的疏忽,北宸竟连一句求情的话也不敢说。 少年的那双眼眸中是他所固有的坚韧,可即便这样,谢澜还是不满意。 “把你的腰杆给我挺直了,按军姿的要求给我站着。” 她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轻轻松松地吐出的一句话,却给贺北宸带来了更加真切的痛苦。 少年的头顶压着一本书,本就已经够吃力了,现在再要将腰杆挺得笔直,这简直是对他的刻意刁难。 北宸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站姿,奈何头顶上那本厚厚的教案还是不争气的抖动了一下。 “把书给我顶好了,你要是敢掉下来试试。”谢澜颇为气愤的撂下了这么一句,却让北宸的心彻底凉了。 对于母亲这种棍棒式的教育,他算是深恶痛绝,但又活像一只被谢澜亲手捏制的木偶,没有任何的办法。 “是。”最终还是低低的应了一句,谢澜却显得很释然,全然没有把贺北宸的痛苦放在眼里。 在女人的眼中,这些惩罚也不过是他贺北宸自作自受罢了。他自己对于学业不上心,自然也别想得到她的任何同情。 谢澜呵斥完了他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双手在黑色的键盘上敲打着,又重新投入了工作状态。 墙壁上的钟表,“嘀嗒嘀嗒”一刻不停的走着。对于贺北宸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站了很久,还需要再站多久。 只是额头上那层细密的汗珠缓缓地向下敞着,渐渐的浸湿了北宸的眉毛,甚至滴落在了他那双疲倦的眼眸中,蛰得他生疼。 男孩真的很想抹一下脸颊上的汗珠,但是他不敢。在母亲的面前,他真的懦弱到了极点,连动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奈何汗水滴落的太多,那双眼睛实在是睁不开了,便只能紧紧的闭上,只是那唇边咬得越发的紧了。 双腿的忍耐力自然也是有限的,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少年的双腿开始发软。 母亲要求他站得笔挺,所以,他连一点点愉懒的余地也没有,只能将自己的腿骨紧绷着,就像一根紧绷的琴弦。 此时,那双修长的腿开始发麻发软,就像没有了任何知觉一般。北宸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他的身躯微微的前后倾倒着。 头顶的那本厚重的教案自然也跟着贺北宸的动作前后移动着。 奈何,他实在站了太久。即使有强大的忍耐力作为后盾,但人体的身体也有自己的运行规律。 北宸的双腿已然不受大脑的控制了。他剧烈的前倾了一下,下一秒,头顶上的教案本失去了支撑,从北宸的头顶掉落在了地上。 男孩自然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只是那双浸入了汗水的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能傻傻地站着。贺北宸指尖的汗水也在顺着裤线缓缓地下流。 谢澜自然也听到了书本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她侧过脸去,全然不顾男孩那苍白的面色,狠狠的一教鞭就甩在了北宸的胳膊上,让他一时间多了几分清醒。 “让你顶本书你也顶不住是不是?睡着了吗?把眼睛给我睁开。”她厉声斥责道,没有任何的情理可言。贺北宸也痛苦至极,他努力地眨着眸,是一种酸疼的感觉。 “把书捡起来继续顶着,快点。”令人窒息的办公室里是谢澜一如既往的叫嚣声。 266 求情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响了,姚亮悠哉游哉地抱着作业本向周婉妮的办公室走去。 话说今天已经一天都没有看见贺北宸了,说来真是奇怪。 这个家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难不成是逃学了?这么想来好像也有些不现实。 想着想着,姚亮不由得来到了年级组办公室的门口。 他抱着那一沓作业本刚准备走进去,便听见了谢澜那冷酷的呵斥声。 “我让你给我站直了,你听见没有。今天中午你就给我站这,我要再看见你动一下,你明天也不要上课了。” 像这样的大声吆喝也只有谢澜可以爆发出来,颇有河东狮吼的架势。 贺北宸又犯了什么事,就这样被谢澜责骂,姚亮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报告。” 少年推门走了进去,但全然没有人搭理他。谢澜的那双眼眸虎视眈眈地望着站在一边的贺北宸。 北宸则显得异常的狼狈,他泛起的一层层汗珠已然将男孩的秋季校服浸透。 那张紧咬的唇失去了以往的血色,双眸是紧闭的,看上去很是痛苦的样子。 他已经忍耐了太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此时,北宸的双腿全然失去了知觉,再也没有了什么气力。只是少年头顶的那本厚重的教案案却显得很平稳。 即便母亲的要求听上去是这般蛮横无理,但贺北宸也并没有抱怨什么。 他十足的坚忍让他在努力地保持着书本的平衡,即便是现在他仍然站立得这般笔挺,任由额上的汗珠不断地向下淌着。 不得不说,贺北宸这样一副痛苦的模样,连一向反感他的姚亮都会觉得心疼,而谢澜呢却是这么无动于衷。 “我现在去食堂吃饭,你就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反省。”谢澜说着,眼眸中流露出了太多的不耐烦,女人站起来的时候又不由得白了北宸一眼。 “你最近这段时间到底在忙些什么,我看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她丝毫不肯体谅男孩的辛劳,反倒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 姚亮忽而发现贺北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风光,谢澜班主任的身份反倒给他增添了不少的麻烦。 贺北宸的下唇咬得越发的紧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疲倦的眼眸中竟多了几分泪光。 而谢澜呢,站在一旁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自己的大衣,她细长的手骨翻了翻自己的毛绒衣领,颇有一种贵妇人的姿态,继而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只是略带不屑地拎起了放在办公桌角的皮包,缓缓地走出了办公室。 女人细长的高跟在学校走廊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却更加衬出了办公室的寂静,此时这看似宽敞的空间就只有姚亮和北宸两个人了。 姚亮将那一沓厚厚的作业本放在了周婉妮的桌子上,却并没有那么着急的离开。 他看了北宸一眼,见他还是傻呆呆也站在那里,便走了过去。 即使母亲已经离开了,但北宸还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就像一尊雕像一样立在那里。 男孩脸颊上的汗珠不断地向下淌,颈部已经变得僵硬酸疼,却动也不动一下。双腿更是像打了石膏一般,被定在了那里。 “喂。”即使姚亮平时和贺北宸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但对于少年这样一副坚忍的态度,他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便朝他走了过去,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你还立在这里干什么?谢澜都走了。”他的语气很是严肃,仿佛少了平时嘲弄奚落的意味。 北宸的身体已然变得僵硬,更是有说不出的酸楚,此时更是没有精力和姚亮有什么争执,因而并没有去搭理他。 那双固执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正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贺北宸这样一副冷漠的态度,姚亮也并不觉得生气,似乎,他若是搭理自己才显得不正常。 姚亮却一改平时的傲慢,反而在好心地安慰他。 “你这样做岂不是太傻了,你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上午了,她让你站你就站,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姚亮的声音很是轻柔,他眼眸中的神情变得温柔了起来。 但贺北宸却像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 即使他听见了,也并不打算将姚亮的话放在心里,默默无语,这也是男的一贯的状态了。 只是站了太久,那双腿骨早已经发了软,又开始了前前后后地倾斜,似乎有一些立不住的样子。 头顶上的那本书也开始了摇晃,并且越发的剧烈了。 “贺北宸,你就是这么固执吗?你还能坚持多久,我就不相信你不累。”姚亮说着,那双略带无奈的眸直勾勾地望着北宸那张淌着汗滴的脸。 他着实活得太过认真了,对于自己太过苛责,但这些在姚亮的眼里显得很没有必要。 “谢澜已经去吃午饭去了,就算你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会儿,她也不会发现的。你就不能放自己一马?” 他很认真地望着他,言语中全然是商量的语气。 而北宸却是一如既往的固执,他不是不想休息。 只是一贯的言听计从,让他实在没有办法违抗谢澜的命令,这并非是母亲知道与否的事情,只是北宸他实在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 站了太久,对于痛苦的感知反倒变得麻木了起来,他已然失去了知觉,就像全身的皮下组织都被烧焦了一般。 对于姚亮的劝慰,男孩便显得异常的木讷,那张脸上的表情是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可言。 “那好吧。”姚亮见贺北宸站在那里半晌都没有说话,便不打算与他再这样僵持下去,只是颇为无奈地冒出了一句。 “也罢。你要是执意就这么站下去,我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他看着贺北宸,就像望着一个无药可救的病人。 他被谢澜下毒太深,几乎活成了她手下的木偶,所有的活动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僵硬,没有语言,没有表情,更没有感情,有的只是顺从和所谓的“尊敬。” 这些条条框框更像一条条冰冷的锁链将他牢牢地绑着,没有办法动弹,甚至连呼吸的余地都显得那么狭小。 姚亮又略带同情地撇了他一眼,便往办公室的门口。 他正准备离开,却与站在走廊里的谢澜迎面相撞,他又有些失礼地朝女人点了点头,原本想要说些劝阻的话,却又一时语塞,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倒是谢澜先起了疑心,“姚亮,大中午的,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她白了他一眼,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 “我。”姚亮望着谢澜那张严肃的脸,并没有什么好气,因而他并没有表露出他当学生的敬意,而是很不屑地顿了顿嗓子,“哦,我只是来给周老师送个作业。” 之后,少年并没有等着谢澜的回复,只是转身就离开了,继而午后的办公室里便传来了谢澜的苛责声。 “今天就让你好好长长记性,最近是越来越过分了,你看看你这次考试的成绩。我真的想知道,这回期末考试,你想给我交上一张什么样的成绩单。” 谢澜的话越说越难听,贺北宸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忽而,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周婉妮夹着她的公文包步伐优雅地向书柜前走去,女人穿着一款白色的羊绒棉袄,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气质。 而随即传入她耳中的话却并不是那么耐听,“你以为我想罚你是不是?”不用回头看,周婉妮也知道是谢澜。 她在教训学生的时候总是这样一种语气。即便周婉妮自己也很反感,却并不敢对谢澜提什么意见。 奈何她越来越过分,“一天的时间,你干什么不行?一天的课你都耽误了,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 她白了少年一眼,语气却显得越发的激动。明明她才是惩罚的施行者,但谢叼澜却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架势。 再看看贺北宸,少年显得格外的虚弱,仿佛生了一场大病,脸颊上不住地冒着虚汗,双腿也不由得颤抖,着实让她心疼。 “谢姐。”周婉妮颇为焦急地向谢澜走去,那双柳眉不经意地皱了起来,“北宸又犯了什么错?您要这么惩罚他?” 那双眸说着说着就开始泛红。谢澜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周老师,我在教育自己的孩子,请您不要插手。”女人的眸光中泛着些许的冷意。 “他只是个孩子,您至于这么和他计较吗?”周婉妮望着面前的北宸,眼眸里是说不出的心疼。 “而且,他也是一次周测成绩不太理想而已,您罚他站这么久,真的有些过了。”周婉妮说着,不由得有些怨恨起谢澜来。 看着贺北宸那站也站不稳的样子,谢澜却没有丝毫的疼惜,“一次周测?”她冷笑了一声。 “这要是高考呢?他也可以失误吗?”女人的眼眸中是一如既往的严厉,“我说了站一天就站一天,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周婉妮不再吭声了,办公室里死一样的沉寂。 267 等待 “贺北宸,贺北宸,你怎么了?”谭玙璠经过墙边,看见北宸虚弱地倚在墙边,她忽而有一种心慌的感觉,便匆忙地向他走了去。 “北宸,你还好吗?”女孩说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双眼眸中是说不出的疼惜。 只见男孩的面色很是苍白,他额上那虚弱的汗珠还在往下冒。 “又怎么了?谢澜她又罚你了是不是?”小宇宙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张红唇微微地颤了颤,声音尽显得有些颤抖。 她的小鼻子不经意地皱了一下,与此同时,那一对柳眉也像是耍起了性子,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气愤。 而贺北宸呢,他却并不肯说什么。只是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少年的双腿随即软了下去,继而瘫坐在了走廊冰凉的地板上。 方才在母亲办公室的时候,他的腿骨已经软弱无力了,只是还耐着性子,一步步挣扎着走了出来。 只是现在在玙璠的面前,她大可不必顾及这么多,因而索性瘫在了那里。 他真的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现在的生活总是这般的令他不满。可是,他又怎么才能逃出来呢? 如果,他贺北宸不是谢澜的孩子,那他是不是就不用活得这样累了。 那双早已失去知觉的腿索性伸长在地板上舒展开来。 虽然这样的坐姿看起来不甚优雅,但没有办法,体力的透支令少年无暇再顾及这些面子上的东西。 小宇宙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却一刻不停地望着少年那张略显忧郁的脸,他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玙璠也是个聪明人,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小宇宙说到这里不由得停顿了一下,继而咬了咬自己的小唇。 “你不会在这里站了一天吧?”或许是北宸太过疲倦的缘故,男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靠在了墙边,他的眸微闭了起来。 此时的他,浑身都是说不出的酸疼,但好在头顶上的那本厚重的教案终于被拿走了,这终于让他舒了一口气。 但北宸不明白,母亲为何要这样惩罚他,直到现在,他并不觉得自己错在了哪里。 这段时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努力,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这次周测的成绩也着实出忽他的意料。 谭玙璠则在一旁默默地蹲坐着,见北宸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也并没有催促他。 想了想,女孩拉开了自己的书包拉链,她看似随意地翻找了两下,不多时从里面拿出了一条吐司面包,这是小宇宙今天早晨出门时从家里带的。 本是要当早餐的,但她课间时却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那。”玙璠抿了抿自己的唇,又显得有些青涩,“你还没有吃饭吧?”她的眼眸是一种很自然的温情,“我这有面包,你要不要吃一点?” 女孩说着,便去解奶酪吐司的包装袋。但北宸脸颊上的表情却很淡默,他只是摇了摇头,委婉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此时的北宸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即便他中午饭没有吃饿到了现在,但食欲这种东西早就被他拋在了脑后。 但小宇宙却没有理会他的摇头,即便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贺北宸在想些什么,但也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知道,他是需要安慰的。今天一天,她都没有看见北宸了。 课间的时候,她偷偷摸摸地在前门瞄了他两眼,看见的却只有那空空的椅凳。 小宇宙将吐司面包的包装袋解开,又随手从上面掰下来了一块。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将手中的面包递给了男孩。 她知道,此时的北宸并没有心情听她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的他,只要她陪在身边就好。他的自愈能力这么强,只需要给他一些时间,他就可以恢复到原来那种刀枪不入的状态。 北宸的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窗台,男孩面颊上的神情是木讷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对于玙璠手中的面包没有丝毫的兴趣。窗外的天色已然黯淡了下去,走廊里的应声灯灭了下去,这栋教学楼里的学生应该也走的差不多了。 小宇宙看着北宸那副愁苦的模样,她可以不愿意让他再这么下去,总要想办法来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才是。 玙璠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故意招摇着自己手中的奶酪吐司,随即轻轻地咬了一口,又装作很欣喜的模样,“嗯,真香。” 女孩说着故意地吧唧了两下嘴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但这些动静并没有把贺北宸从方才的事情中拉扯出来。 “北宸,你也来一口呗。”即便谭玙璠平时很讨厌劝食这样的行为,但现在似乎又不得不这么做。 男孩没有回答她,只是侧过脸去,是一种少有的冷漠,可小宇宙却不依不饶的。这样下去可不行,他若还是一副怏怏的样子,他们怕是要坐等学校关门了。 因而她说时迟那时快,趁北宸的唇微张着,便揪了一口吐司塞了进去。 那一瞬间,北宸的脸上自然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惊讶,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不得不咀嚼了起来。 小宇宙却又故作开心的样子,“怎么样?好不好吃?”继而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她的笑容就像冬日的暖光,即便前方是阴霾,但有了她的陪伴,这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 “嗯。”北宸微微地点了点头,面颊上那忧郁的神情似乎缓和了不少。男孩这样的反应着实不出小宇宙的意料。贺北宸大多数的时候,就像一个孩子。 他没有孩子那般的娇气,却像孩子一般的好脾气。不管遇到多么不堪的事,只要她几句安慰的话,北宸便能渐渐的缓过神来。 她冲他笑了笑,与其说是礼貌,不如说这是一种安慰,“好吃的话,你就多吃点吧。”女孩说着将整个吐司袋子都朝北宸递了过去。 这一次,他像是放下了之前的那些伪装,没有再做出拒绝的表示,只是随手接了过来。 “谢谢。”男孩轻轻地应了一声,并非是谢谢玙璠的面包,而更多的是谢谢她的等待吧。 他真的是饿了,甚至有一种要眩晕的感觉。因百今天所受的那些委屈,贺北宸也不愿意再计较,只是拿着手中的面包啃了起来。 男孩吃的很快,甚至在小宇宙看来,北宸几乎没有咀嚼上几口就咽了下去,她没有劝慰他什么,而是凝视着他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北宸。 他放肆地往肚子里吞咽着,一条面包都足以让北宸吃得这么起劲,大有种饥不择食的架势。 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喝水的原因,少年的下唇干裂了,甚至露出了一道血痕。 他的唇看上去异常的干燥,已经放入了嘴中的面包,在此时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玙璠坐在北宸的身边也显得有些着急,她似乎也看出了男孩吞咽面包时的吃力。 玙璠转了转眼珠,又慌忙在自己敞开的书包夹层中来来回回的翻,之后掏出了半瓶矿泉水。但她拿在手中的时候,眼眸中又多了几分迟疑。 毕竟,这瓶水她已经喝过了,若是再递给北宸的话,怕他…… 小宇宙正这么想着,下一秒,手中的那半瓶矿泉水却被北宸猛的夺了过去。 男孩并没有对玙璠说些什么,而是将她的水瓶拿在了手里,一仰头,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去。 少年微微凸显的喉结一下一下地抽动着,水瓶中一时多了许多的水泡。 “哎,那个。”玙璠张了张嘴,显得很惊讶的样子,女孩的唇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见贺北宸那副口渴的样子,根本没有心情搭理她。 北宸终于咕噜完了瓶子里的最后一滴水,他又显得很焦急的样子,水珠顺着男孩的嘴角往下淌落,他很是快速地咽了下去,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小宇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贺北宸,倒是觉得这样狼吞虎咽的他看上去更为豪爽。“水我喝过了,你……” 玙璠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的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贺北宸低沉的声音所打断了,“我知道。”他还是这般惜字如金,连多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男孩放下了塑料瓶,那双眼眸中的神情不再只有疲倦,倒多了几分光彩。 看着窗外那柔和的月光,他忽而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早了,他似乎也坐累了,“走吧。” 北宸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即便那双腿骨还是酸疼的,少年此时却有了重新站立起来的勇气。 “嗯。”玙璠见北宸又恢复了原本的状态,心头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被拿了起来。 男孩望着坐在地板上的小宇宙,眼眸中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他忽而抓住了少女那只白皙的手,将她从冰凉的地板上拉了起来。 她也感受到了北宸手心的温度,竟有种心跳加快的感觉。 “今天谢谢你了。”他望着女孩那细密的睫毛,不多时吐出了这么一句。 “不谢。你该谢谢自己是。”小宇宙撇了撇嘴,贺北宸总是坚强得让她心疼。 他就像一个不倒翁,在快要倒下的时候,总会有耐力再将自己撑起来。 268 思念 “叮铃铃。”博志中学的上课铃响了起来,一身黑衣的澄邈跟随着一群学生来到了阶梯教室。“不要慌,排好队,一个一个进。”站在门口的年轻教师有条不紊地组织着纪律。 澄邈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少年在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他的心跳在不经意间加快了。 又看似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手中的备考袋,两只削好的2B铅笔和一块方形橡皮,三只满墨的黑色签字笔。 这并非邈哥自己的装备,只是班主任安娜的一片心意。 不知不觉间,澄邈已经来到了阶梯教室的门,“请出示你的准考证。”一声清脆的女声提醒了少年所处的境地。 男孩抿了抿自己的唇,想要给自己多打些气。他略带礼貌地递上了自己的证件。 “嗯,进。”监考老师微微地应了一句。澄邈收好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证书,走进了一步,开始寻找起自己的座位。 少年大致地环视了一下阶梯教室,这是一个能装载两百人的空间。坐在那方长的课桌上的,都是他的同龄人。 他们有些表情凝重,有些略显稚气的脸颊看着云淡风轻,澄邈看不懂他们在想些什么,也不知他们对这次考试有几分把握。 随即试卷袋被打开了,一张张考卷发了下来。澄邈将透明笔袋里的2B铅笔拿了出来,似乎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 与此同时,几千公里之外的宋漪漪有些心不在焉了,她站在体育馆的排球场上发呆,一个球猛的一下向她砸了过来。宋漪漪却一点防备也没有。 “呯”的一下,她的头上挨了重重一下,下意识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排球由于漪漪身体的阻挡停了下来,掉落在了地上。她慌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头,那张小脸变得通红。 “漪漪,你没事吧。”念祎看见她这样一副模样,匆匆忙忙地向她跑了过来。女孩的头部挨了重重一击,此时的她看上去,神情未免有些恍惚。 要说宋漪漪打球一向是很专心的,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你不舒服吗漪漪?要不要休息一下呀?”教练说着也向她的走了过来。 “没事的,教练,我挺好的。”宋漪漪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她的脸颊微微的泛红。 今天的思绪着实有些凌乱了,心里满满的都是他。若在平时还没有这种感觉,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眸中全是澄邈那张清俊的脸。 她想要挣脱,却怎么样也挣脱不了。按理说,自己的心绪总不该像今天这般杂乱的。 今天是澄邈的最后一场考试了,宋漪漪也不该像现在这般沉不住气,而是应该安心地等待着,在远方默默地祝福他。 “你还好吗?”叶念祎见她这样一副木讷的样子,也不明白宋漪漪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的心事总是看上去那么的缜密,令她没有办法轻易的猜测出来。 “嗯。”宋漪漪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多一个字也不愿意吐露出来。她将自己的心事隐藏得很好,却又被叶念祎看出了什么。 “你,是不是……”念祎想要大胆的揣测一下,却又不想揭穿漪漪的心事,便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不免有一些尴尬,她只好扭转了一不自己的话锋说道,“哦。放学之后有一个派队,你要不要去参加?” 叶念祎试探性的问道,宋漪漪这种忽冷忽热的性子让她总是摸不到什人规律,因而只是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也不知道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去了。”宋漪漪几乎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她,少女的神情看上去很是淡默,那是一副厌世的模样,像是对什么都没有什么兴趣。 “怎么了?”叶念祎却不由得有些纳闷,“你不是想参加的吗?”念祎转了转眼睛又是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再说了,还能见到许多帅气的小哥哥哟。”她看上去兴致非常的不错。 却不知道,站在她身旁的女孩对这些全然没有什么兴趣,她现在满脑子都塞着那个人,以至于连一向热衷的派队都令她感到索然无味。 “你怎么了漪漪?要不要这么丧吗?”叶念祎有些无奈的劝慰了一句,澄邈离开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可是漪漪呢,她却还没有从那种离别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哎呀,我没事了,你去打球吧。”面对叶念祎的好心,漪漪却一点也不领情,她的语气是异于平常的不屑,像是一点也没有把念祎放在眼里。 女孩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要再抱怨两句,见宋漪漪这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却也不打算和她计较。只是有些不开心地撇了撇嘴,向一旁的排球场走去。 此时的宋漪漪,却也没有了打球的心思,“教练。”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向她走了过来,“怎么了?”他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漪漪,似乎也猜测到了几分她的意图。 因而并没有等着少女先说,教练便先开口了,“你不舒服?不舒服就先休息吧。”他的话语倒是善解人意,正好点中了女孩的意思。 “嗯。”她应了一声,便向球场一旁的座椅走去,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的心里竟比澄邈还要紧张。漪漪在座椅上坐稳,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现在已经开始考试了,她咬了咬自己的唇。 想象着少年伏在桌前奋笔疾书的模样。澄邈那么用功,即便是博中的题对他来说应该也没有多大的难度吧。 或许,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像他这样的学神自然是很轻松地通过博中考试的,与自己这样的学渣真的是天壤之别。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澄哥这一次去博中呀,可是凶多吉少。” “据说题的难度还不是一般,就咱们这样一个小小的弘毅中学,我们学校的第一名去了,还不是照样给别人当绿叶的。”他们一群男孩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却让漪漪有一种莫名的心烦。 “喂,你们在说什么呢?在背后议论别人不好吧?”她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眼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气愤。要知道,宋漪漪在学校可一直都是淑女,她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哟,你是谁呀你?”高个子男孩被她质问了两句,面子上很是难堪。宋漪漪并没有搭理他,却低下了头,又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 却又忽而被身旁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接过话茬,“她,她你不认识,就是澄哥那个小女朋友。”他们一句话说的让宋漪漪顿时脸红。 她什么话也没说,甚至想要匆匆逃走,却又被他们拦住了,“喂,别走呀。” 男孩们说着便拦住了她,还露出了很是不屑的笑,嘴口上还有意无意地冒着几句风凉话,“你就是澄邈的小女朋友?” 他们的眸光在漪漪的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视着,看得她很是不舒服。 漪漪扭过头去,并不打算理会他们,这一群男孩倒开始了变本加厉,他们有意无意地揭开了漪漪的伤口。 “就算你喜欢他又能怎么样?他到博中去上学了,难不成还能带你去?” 男孩的一句话让漪漪停住了脚步,少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但在一群高年级的男孩面前他又显得那么弱小,因而什么话也没有说,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吼叫声所吓到了。 “你们在说什么?讨论别人的私事很有意思是不是?”宋漪漪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却触到了谭玙璠那双明朗的眼眸。 “澄邈会不会在博中呆下去?他有没女朋友,和你们又有些什么关系?”小宇宙的脸绷得很紧,一反平日里嘻皮笑脸的样子。 见有人过来泼冷水,一群男孩子顿时软了下来,只是没有想到这玙璠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脾气的不小,“唉,走吧,走吧。” 他们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架势。 “还不赶快滚。”小宇宙吼了他们一声,整张小脸都涨红了,看上去很是气愤,又转而回过头来,那双眼眸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你没事吧?”小宇宙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 “嗯。”她只是缓缓地应了一声,看上去却并没有她话语中所应的这么轻巧。 而此时的玙璠又开始为那群讨厌的男孩说起话来,“他们,可能只是有口无心吧,你不要介意就好。” 小宇宙表面上说的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担忧。 “嗯,我明白。”宋漪漪只是平平淡淡的应了一句,听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可少女的内心却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与此同时,漪漪的眼眸里又出现了少年那清秀的侧脸。 澄邈似乎在对着她笑,但当她想要对他说话时,那张少年的脸却消失了。这般凌乱的心绪或许就叫做思念吧。 269 玩雪 夜色已深,窗外又一下起了雪,零零星星的雪花在半空中飘洒,更衬出了那茫茫夜色。 “怎么了你?为什么停下了?”谭玙璠侧过脸去望着北宸那略显坚毅的面容,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书包递给了玙璠,之后默默地走到了雪堆旁,男孩忽而蹲了下来,那双手伏在一旁的雪堆上,眼眸中是不常有的欣喜。 对于贺北宸这样一副状态,小宇宙自然觉得纳闷,不知平时连回家都要争分夺秒的清北之星,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兴致。 “北宸,你喜欢雪吗?”她很是认真的望着她的眼睛,白雪中那长长的睫毛搭垂在眼睑上,看上去很是温婉动人。 “喜欢。”少年轻轻启动了一下他的薄唇,那双深黑色的眼眸中略过一丝欣喜,“我喜欢冬天,我更喜欢雪。” 北宸说着将自己的手掌轻轻地张开去感受雪花的温度。 小宇宙见他这样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也增加了几分兴趣,便伏下身来蹲在了少年的一侧,那双白皙的手也伸了过去,她抚摸起了一旁的雪堆,一种冰凉感随即侵入了她的指尖。 贺北宸却没有顾及这么多,相反,他是一种饶有兴趣的模样,少年伸出他略显稚嫩的手开始揉捏起雪团。 这是他很久都没有做过的事情了,带着年少的回忆,似乎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的贺北宸还是个天真的孩子,他有疼爱自己的父母。那时的母亲对他还没有这么严厉,学业负担也没有这么重。 现在想来,年幼时的自己是幸福的。他也曾在雪地里没心没肺的玩耍,不过,那也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彼时的他,真的是一个开心快乐的孩子。他很少哭,却也不懂得什么是隐忍。但现在,他着实不明白什么是快乐。 更多的时候,他更愿意将自己蜷缩在棉被里,若是哭泣的话,还能起一个遮挡的作用,也不至于这般难看。 小宇宙细心地观察着北宸的表情,少年的双眸流露着几分说不出的纯真。这个时候的他才像一个孩子,他会哭会笑,对于冬天有自己的情感,也并不需要对玙璠掩饰些什么。 这样的贺北宸,在别人看来或许很傻,但在玙璠的面前却是那么的真实。 这个时候的他们没有什么不同,或许他们的差异只是在那毫无意义的成绩单上,在其它的方面,他们都显得这般平等。 小小的身躯里藏着属于自己的悲喜,只是默默地藏在心底,与他人无关,只关乎一己,却又真实可感。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雪地里,他们彼此的眼神交汇着,没有说一句话,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这个时候的玙璠是自信的,她认为自己终于看懂他了,北宸在她的心中终于变得简单了起来。他没有故作的态度,反而让他觉得心安。 白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下来,地面泛起了一层白,白得刺眼。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并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街边的行人匆匆地行走着,并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他们。 偶尔注意到了,却也是一副不屑的样子,或许还会觉得可笑,这样的隆冬,居然还会有人坐在这里玩雪,看起来真是傻到极点了。 也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每日光顾着匆匆忙忙的赶路,又有谁会注意到这一场不起眼的雪? 在他们眼中,这仅仅是一场雪。跟他们所追逐的物质世界相比,这一切会不会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北宸的面颊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和缓,他的生活节奏忽而慢了下来。 似乎,从未像现在这般释然。他是个生活在枷锁中的人,对于他来说,放肆的玩一场雪都足够他开心很久了。 当然,更好的事,是有她陪伴在自己的身旁,能够和他一样,蹲在这里玩雪,像幼年时那般感受细微的快乐。 北宸却像是很有精神,他望着一旁的雪堆,眼角在无意间多了几分恬静。他很享受这样的慢时光,当然,这实在太过奢侈了。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活在母亲监视中的人。他是一个木偶,一只没有感情的木偶。 但只有贺北宸知道自己是有感情的,但在现实的碾压下,他却不得不把自己伪装成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也只有这样,他从心底泛起的那种难受才会更少一些。 路灯下,玙璠颊侧的碎发泛起了金光。少女的脸旁冻得有些红肿,却是一副开心的模样。 她会心的微笑着,脸蛋上浮现了两个小小的酒窝,甚至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玙璠还会冒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这对于贺北宸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欣喜。 “这场雪真是过瘾。好像,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北宸的声音很低,他似乎是在对玙璠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少年的眉毛上已然落了一层薄雪,他却没有用手去抹,却显得很有兴致的模样。 街上的晚灯通亮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雪人在道路上立了起来。 北宸的手已然冻得通红,一旁的小宇宙却开心地叫了起来,她从未见过北宸的手艺,今天初见,竟萌生一种佩服。 “你的手真巧。”她望着他,竟情不自禁地笑了,就像看见了一件心爱的礼物。“没有了。小时候经常堆着玩,现在很长时间不堆,手反倒生了。”他笑了笑,冲她解释道。 小宇宙望着出于北宸手下的小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女孩掏出了自己的相机拍了一张。 “真希望,下一场雪能快点来。”她那双白皙的手已经开始泛红了,却丝毫没有减少自己对于摄影的兴趣。 “我也希望。不过,即便不下雪,也没有什久大不了。单是和你在一起散步,我就能感受到快乐。”北宸很少像今天这段敞开心扉地说话。 但偶尔说说心里话,好像也没有少年想象中的那么难。 270 叛逆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说话呀,你干什么去了?”谢澜叉着腰站在家门口,那张脸上的神情很是难看。 但这一次,贺北宸却一反常态地和她顶了嘴。 “我去玩雪了,怎么了?”他看着谢澜的表情很是冷漠,他忍了她太久,他不愿意再忍耐下去了。 “多大的人了,你还去玩雪,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应该做什么?”谢澜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完全没有意识到今天的北宸有什么不同。 “我该干什么?”贺北宸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丝毫不介意和谢澜吵起来。 “我应该学习学到死对吧?”他直勾勾地望着她,那双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 “你说什么?这是你对我该有的态度吗?”他的两句话便让母亲气得不轻。 但对于这一点,北宸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他就是不愿意再听她的管束了。 说他叛逆也好,没有礼数也罢,这个时候的他真的很想和谢澜顶次嘴。 “今天的题你写完了?”她习惯性的问道。“没有。”男孩的眼睛有意无意地透露着几丝不屑。 “我不想写了,怎么了?一天不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吧。”这要是在平时,贺北宸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但今天着实是个例外。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和我说话。”谢澜发觉自己气得喘不上气来。 “没有人给我的胆子,我的胆子本来就这么大。”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妥。 “我看你真的是没有规矩了,现在说不得你了是不是?” 谢澜说着那只大手便向少年甩了过来,却被他一把抓在了手里。 “您还想打我呀?可是我真的累了。”他的面色很是僵硬,却听不出丝毫的感情。 “你还敢躲,我看你还能躲哪去?”谢澜说着,往少年的胳膊上狠狠地甩了两下,北宸感觉到了疼,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您不觉得您约束了我太久吗?这样的生活我真的过够了,也不愿意再过了,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北宸说着不免有些激动,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和谢澜好好谈谈了。最近这些天,总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你说什么?你过够了?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生你养你,供你读书,你还想怎么样?” 谢澜的声音是沙哑的,整个房间里都是她无奈的哭吼声。 女人的眼泪一滴又一滴从眼眸中流了出来。她看起来很狼狈,那张脸上像是被谁泼了一盆冷水,况且还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 贺北宸的反应却出乎了谢澜的意料,他出口的言语几乎冷到了极点。 “对,没错,您是生了我,养了我。可是您懂我吗。您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少年望着自己的母亲,眼眸中是说不出的复杂,他苦笑着,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您养了我,却把我当一台冷机器一样养着。我没有自己的情感,甚至连一句疲倦我也不敢抱怨。” 男孩的眼眸中无意间多了一些晶莹的东西。 “有时候我想想,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意义。在我世界里,除了考卷,除了试题,好像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他没有看母亲的眼睛,生怕自己会哭出来。 “可您也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每天也疲于应付。可我还是陪着您演戏。” “无论我喜欢还是不喜欢,我都会装作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被您认可。” 他笑了,笑得很苦,是谢澜从未见过的陌生模样。 “可是您知道吗?我真的累了,真的太累了。我想要放弃了,我想要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北宸说着无奈地撇了撇自己的唇。 直至现在,谢澜仍冷冷地冒出了一句,“不可以。”她的面颊很冷,几乎没有任何的情面可讲。 “我对你要求苛刻,是为了你以后能有个好的出路。你不要告诉我你累,因为你要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你就要付出更多。”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我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过得有价值。”谢澜的话显得是这般意正言辞。 母亲的这样两句话显然没有达到北宸的期望,少年的眼眸中是显而易见的失落,他转过身去,正准备去自己的书房,却又被谢澜猛的叫住了,“站住。” 贺北宸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笔挺地站在那里,却并没有去看母亲的眼睛。 “可以,我饶了你这一次,但今天的任务你必须要完成,没有理由推脱。” 女人的语气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强势,北宸并没有及时回答谢澜的话。 相反,他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地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即便如此,谢澜也没有死心,“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 见贺北宸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又有些苛刻地撂出了一句,“你现在赶快去做,做不完今天晚上不要想着睡觉。” 即便母亲已经吐出了狠话,北宸却是一副无所谓的状态。 他现在已经不打算再和谢澜说些什么,只是没头没脑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内心的叛逆也渐渐地暴露了出来,更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实在装不了了,可心头却还憋着一口气。 男孩走进了书房,身后的门被“呯”的一声关上了。 他若不发出什么响动还好,可这样的做法分明是在和谢澜叫板。“你什么意思你?你和我摔什么门?” 谢澜说着心中冒出了一种莫名的火气,她向男孩的房间走去,那张脸吊得老长。 北宸方才在椅凳上坐稳,书房的门便砰砰作响,“你关什么门?把门给我打开。” 门外的女人嘶吼着,北宸却没有一点心情搭理她。 他没有反驳,却也没有回答母亲的话,这更是让谢澜感到焦心。 “我说你两句不行了是不是?你看看你现在那个脾气呢?你还没有成年呢就知道给我甩脸子了。那要是等你上大学了,还了得?” 她无休无止的唠叨,让贺北宸有种莫名的心烦,他甩开了手中的笔,看着摊在课桌上的练习册便觉得不爽。 便很是随意地翻了两下,将它打落在了地上。 他插上耳机,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些。 眼泪却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感觉面颊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冰凉。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向习惯于将眼泪憋回去的他感觉心里舒服了不少。 但下一秒,书房的门就被人打开了。站在门口的人是谢澜还有他的继父。 贺北宸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耳机却被泽知荀猛的摘了下来。 “听歌,你还有脸听歌。”说着便将那副耳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眼眸中是显而易见的怒色。 “你看看你把你妈气成什么样子了?你这么大的人了,有没有一点良心?” 贺北宸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却是木讷的。他任由泽知荀责骂,面对一个外人,北宸自认为没有必要对他解释些什么。 他指着他的脑袋,披头盖脸的骂他。北宸却像是做了一场梦,他不哭不闹,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最后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句,“你要是不愿在这个家待了,就给我滚出去。 ”贺北宸听了不但不生气,甚至还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对啊,您也看出我不想待了。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让我离开呢?这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北宸说着眼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轻蔑,他已经不小了。 尽管他这么不愿意长大,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把他当一个孩子。 泽知荀原本正在气头上,却没有料到贺北宸将他心里的潜台词说了出来。 男人的心里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贺北宸的倔强反倒给了他一个台阶,“是,这是你说的。” 男人的言语中是常人无法容忍的阴险,“那你为什么不走?” 他白了少年一眼,将他的恶毒全部表露了出来,“你既然不愿意待了,那就滚出这个家。又没有人逼迫你待在这里。” 泽知荀的双眸中泛起了一股冷意,“要走快点走,不要碍了我的眼。”他的敌意表现的非常明显,但这一次,可能是真的动气了,谢澜却没有劝阻他。 而北宸也忍耐了太久,即便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很严重,奈何他尚年少,有些冲动也是在所难免。 他就像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一般,猛的站起了身,便向书写外面走去。 他慌忙披了一件大衣,甚至连家门的钥匙都忘了拿,便套了球鞋,一副严肃的模样。 北宸是否还会回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却很明确,现在的他,多一分钟也不愿意在这个家待下去。 见北宸动真格了,谢澜这才缓过神来。女人匆匆忙忙地向客厅走来,似乎想要阻拦他。 但已经太迟了,贺北宸已经走到了门口,随即家里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271 昏睡 又到了弘毅中学放学的时间,街道旁的晚灯亮了起来。已是隆冬,学生们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可能是天气太冷,他们只是自顾自地向家走。 叶念祎站在明德楼的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不免有些心急,便停下了脚步。“你怎么了念祎?” 漪漪望着那张迟疑的脸颊,不由得有些纳闷。却只是听她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再回学校一趟。” “嗯,好。”她淡淡地应了她一声,“那我先走了。”之后便礼貌性地笑了笑。念祎的那双眼眸显得很疲倦,漪漪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便自顾自地离开了。正是放学的时间,一批一批的学生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他们的一些与叶念祎擦肩而过,似乎还有些嫌弃他的碍事,“哎呀,快走,挡在这里做什么?”叶念祎听着他们的指责,面子上难免有些过意不去,只得退到了一边。 冬夜的阵阵冷风卷进了念祎的衣袖,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从门口出来的学生渐渐变少了,从一大群的涌出变成了三三两两的结伴,只可惜,她还是没有等来那个她心坎上的少年。 女孩显得有些焦急的模样,情不自禁地跺了跺脚。她白皙的手指已然冻得通红,又瞥了一眼自己的腕表,忽而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叶念祎的鼻间已经有些发冷了,她不甘心就这么等下去,而是向教学楼里面走去。 少女情不自禁地抿了抿自己的下唇,她不明白北凡现在会去哪里,她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他是断然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念祎想着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性,北凡还在音乐室里吊着。不然,他是请假了吗。 楼道里的灯光显得很微弱,念祎也不由得打哈欠,“那个学生。” 身后冷不丁的传来了一句叫声,叶念祎下意识地回过头触到了丛飞那凶神恶煞的眼睛,“哦。”她淡淡的应了一声,双腿一下子软了下去。 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害怕丛飞的。光是男人那虎背熊腰的身材都足以让她感到畏惧。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站在这里傻呆着做什么?”丛肥肥还是他一如既往的严肃模样,男人那双老鹰般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令念祎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哦,我……”女孩说着眼眸中是掩抑不住的慌乱,她的那双深黑色的眼珠在不经意把游走,四处张望着,念祎的大脑飞速的旋转着,似乎在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哦,那个……”她的声音怯怯的,低沉到只有她自己才可以听见。 “那个。”她不由得开始了结巴,但好在丛飞并没有起疑心,“嗯。”叶念祎有种掩饰不住的心虚。 “我把琴谱落在音乐室了,我现在去拿一下,很快的。”她说着还不失尴尬地向丛飞笑了笑。 好在她是个小女孩,丛飞也并不打算为难她,“那行吧,你快去。” 他皱了皱那个塌鼻子,看着少女的那唯唯缩缩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真是的,丢三落四。” 见丛飞没有起疑心,叶念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向学校的音乐室走去。 站在楼道里,她便可以感觉到小小的音乐室里刺眼的灯光,只是门口并没有什么声音。 “北凡。”念祎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声,却没有听见任何的响动。 叶念祎不免有些着急,音乐室是亮着灯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里面的人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北凡,你在吗?”她轻轻地敲了敲那扇木质的小门,还是没有人应答。念祎索性推门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感到惊讶。 只见贺北凡倚在钢琴旁,一副憨睡的模样。 少年的那张侧脸看上去很是安祥,那双眸微闭着,他真的是太累了,以至于丝毫没有意识到念祎的存在。 一旁的琴架上是方才被少年涂改过的琴谱,叶念祎有些好奇地将它拿了起来,却全然看不懂北凡的意思。 女孩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将乐谱放在了一边。见北凡那副疲倦的样子,她却不忍心打扰他。 念祎很少见他这副熟睡的样子,睡着时的北凡与平常大有不同。 少年的神情不再那么严肃,相反还带着几分笑意。“北凡。”她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希望他可以自己醒来。 奈何贺北凡睡的太死,并没有听见她的呼喊声,男孩的呼吸很是均匀,此时的他更像一个小孩。 “北凡,醒醒,别睡了。”对于贺北凡这样一副贪睡的样子,叶念祎也是无所适从。她不愿意叫醒他,却也不能让他在音乐室里睡上一个晚上。 “醒醒,你不可以在这里睡觉的。”她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又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 被她拍打的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男孩挣扎着侧了下脸,却并不愿意醒过来。 念祎却不愿意让她一直睡在这里,“好了,北凡,快醒来。”念祎说着语气逐渐缓和了下来。 贺北凡皱了皱眉,像是在与瞌睡做着殊死搏斗,“哎呀。”他有意无意地抱怨了一声,嘟着张小嘴,这样的他却在叶念祎的眼中变得格外俏皮。 “北凡,醒醒,北凡。”她一遍遍地叫着,少年终于睁了眼。 昏黄的灯光照应着北凡那张有些泛白的脸,他双眼迷糊地望着她,“念祎,你,你怎么在这里?” 贺北凡又忽而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竟猛的一下从琴凳上坐了起来,“现在几点了?”神色中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已经放学快一个小时了。”她很平静地望着少年,贺北凡却猛的一拍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坏了,坏了,我一不小心睡着了。”在她的面前,他难免会有一些慌乱。 “没事,我一直在等你。”念祎冲他笑了笑,却不免有些心疼,“下次练琴不要再这么拼命了。” 她说着还冲他撇了撇嘴,是一种撒娇的态度,“我今天要是不来找你,你怕是要在音乐室睡上一晚上,要是受凉了可怎么办呢?” 272 做客 “怎么样?看看我为你挑选的乐器,你喜不喜欢?”尹笛霄说着将挂在墙壁上的吉他递到了贺北凡的手中。 “嗯。”少年颇为欣喜地点了点头,他抚摸着手中的那把木吉他,那双眼眸中是不常有的欣喜。 在来尹老师家之前,他根本没有想到尹笛霄会给自己送礼物。 毕竟,他平日里都是一副严肃的面孔,而贺北凡也习惯了他那副严肃的模样,这突如其来的礼物竟让北凡萌生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谢谢尹老师,只是这礼物太重了,我还是……”男孩说着声音不由得有些结巴,却冷不丁的被尹笛霄所打断了。 “好了,北凡,老师都说要送你了,你还不赶快收下。”男人的那双深黑色的眼眸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脸颊上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 贺北凡却是一副木讷的样子,对于尹笛霄的这番好意,他总会有一种承受不起的感觉。 “算了,老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吉他真的很昂贵,我……” 少年的声音显得很直白,他的那双眼睛望向尹老师那高挺的鼻梁,更多了几分敬畏之感。 “北凡。”尹笛霄叫住了他,脸上的神情倒是一种说不出的怜爱,“我说了,这把吉他是我送你的,你就不要再推脱了。” 男人说着轻轻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最近的表现很不错,我很满意。” 时隔这么久,贺北凡还是第一次听到尹笛霄这么夸赞自己,好在已经临近期末考试,他亦不必在尹笛霄的面前显得太过拘束。 “那就谢谢您了。”男孩说着还朝尹笛霄深深地鞠了一躬,脸颊上是一抹会心的笑容。 他那修长的手骨抚摸在吉他的琴弦上,别提有多么喜爱了。 正当他们说话的时候,尹笛霄家的门忽而被打开了,一个英俊的少年站在了门口。 那张溢满英气的脸颊冻得有些泛红,眉毛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霜,那高挺的鼻梁简直就是尹笛霄的翻版。 “爸,我回来了。”是一句清脆而爽朗的声音。 “哦。”尹笛霄忽而向家门口走去,眼眸中是父亲般的慈爱。“你总算是回来了,不知道我最近有多想你。” 尹笛霄也是一个直接的人,并没有要掩饰自己心中的爱意。 贺北凡颇为木讷地站在窗台前,对于尹笛霄过于亲密的行为显得有些纳闷,只见男人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将他搂进了怀里。 站在那里十九岁的尹默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注意到了北凡的诧异,他下意识地挣开了父亲的手。 对于儿子的挣脱,尹笛霄倒表现出了十足的不满,“怎么了?都几个月不见你爸了,你也不想我?” 男人说着还颇为无奈地撇了撇嘴,似乎是在向自己的孩子撒娇一般。 这样的尹笛霄无疑是可爱的,甚至在逐渐地抹去贺北凡眼中那副严肃的模样。 北凡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舔了舔自己的下唇,此时的少年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局外人。 他看着这般父子亲近的场面,竟显得有些伤感,自打他生下来,就从未感受过父亲的拥抱。 在他人看来唾手可得的东西,对于他贺北凡来说,却是这般的来之不易。 甚至,连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都会让少年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他并不是太脆弱。 只是无数次想象过与父亲相拥的场景,同样的话语也在男孩的梦里出现了无数次。 以至于,他今天在看到尹笛霄时着实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贺北凡真的很想哭,却又在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直至现在,他还是不愿意这么明显的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即便在疼爱自己的老师面前亦是如此。 自小丧父这件事无疑是他的硬伤,每一次揭开伤口时,它仍在那里,竟没有一丝想要痊愈的意思。 过了半晌之后,尹笛霄才松开了他,他的眼眶有些泛红。原本作为成熟的男人,他不应该显得这么脆弱。 可是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自己的儿子了,对于面子上的事则被他看淡了,却在转身的那一刻触到北凡眼眸的那一刻添了几分莫名的尴尬。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男孩笑了笑,“让你见笑了。”这个时候的尹笛霄不再有了师长的严厉,他看上去也像一个孩子。 “哦,没有。”贺北凡终究是淡淡地冒出了这么一句,即使内心对于这样父子亲热的场面多么反感。 但少年并没有吐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而是很好的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尹笛霄却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尹默却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从头到脚地打量起贺北凡来。自打他记事起,父亲就从未带生人到过家里。 也不知站在面前这比自己略矮一些的男孩子有什么过硬的本领可以得到父亲如此厚爱。 见他们二人四目相视,这样的场面不免有一些尴尬。 尹笛霄这才顿了顿嗓子,“哦,这是我的学生贺北凡,今天来家里做客。”又看了看北凡那双透着亮光的眸。 “这是我儿子尹默,去年考的音乐学院。你们俩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好好的谈一谈,他对于钢琴曲的鉴赏是相当不错的。” 男人说着不失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这让尹默不得不重新地打量起贺北凡来。也不知是何许人物父亲竟让他与自己交流,着实不简单。 “我叫贺北凡,很高兴认识你。”北凡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礼,他伸出手去主动向尹默打起了招呼。 与他相反,尹默脸颊上的神情倒显得有些僵硬,“你好,尹默。”只是冰冰地甩出了四个字,着实简洁到了极点。 见自己的儿子并没有那么好的性子去结交新友,尹笛霄的那张脸更是尴尬了。 “哦,那个,他就是这样,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去客厅坐吧。”男人说着便将北凡往客厅的沙发引去。 北凡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这倒不仅是对尹默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而产生反感。 只是这面前的男孩看上去总是有几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273 敌意 “你很喜欢音乐?”尹默打量着贺北凡,眼眸中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了一丝不屑。 “是。”北凡看着比这大略微年长些的男孩,面颊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胆怯。 他不明白尹默为何对自己产生莫名的敌意,他并没有招惹他,却不知道他的面颊上为何这般的冷漠。 “看不出来呀,你也喜欢音乐。”男孩说着嘴角似笑非笑,北凡看得出他对自己的不屑,却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见他这副模样,倒改变了贺北凡想要高看他一眼的想法。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北凡略显失礼地白了他一眼,他也不想这么做。 奈何尹默这样一副臭架子总会让他感到心烦。没有料到这小子还会这么厉害,尹默倒是吃了一惊,却又不失尴尬地笑了笑。 “那你会弹钢琴吗?”男孩定定地望着他,这样一副质问的模样总会让人感到不适。 这一次贺北凡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话,他冷漠地侧过脸去,当着尹笛霄的面并没有给尹默留面子。 “我会不会弹钢琴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他的话的确有些冲人,可又不无道理,却让尹默又一次误解了他的意思。 “哦,那你就是不会弹了?”他说着还抹了抹自己的嘴,像是很得意,“可惜了,我还想和你比试比试呢,不过……” 尹默又想要说什么,却被北凡所打断了,“行,来吧。” 贺北凡说完颇为爽快地站起身,对于尹默这样的人,他并不打算与他多说什么。 这般豪爽的模样倒让尹默吓了一跳,要知道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愿意与他比试钢琴。 贺北凡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显然是有眼不识泰山,居然答应了他无心冒出的一句话。 也罢,今天父亲在,就让贺北凡吃不了兜着走。但事实证明尹默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即便贺北凡从未来过尹笛霄的家,但在自己的老师面前,他也认为自己没有必要拘束。 而是径直走到了那台黑白键的面前,还没有等着他坐上去,尹默便先说话了,“你让开,让我先来。” 男孩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霸道,当然,这是他自己家的地盘,贺北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望着他。 尹笛霄倒是一反平常的来了兴趣,他并没有劝阻自己的儿子,而是想看他们俩比试一下。 无论是谁占了上风,也都没有辜负男人这么长时间的心血,他撇了撇嘴,眼眸更为专注了起来。 北凡倒没有什么话说,便在钢琴旁笔挺地站着,即便知道这是老师家的孩子,贺北凡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自认为他从小所受到的音乐熏陶并不比尹默要少。 彼时,尹默已经坐在黑白键前的琴凳上,他修长的手指颇为熟练地放在了键盘前弹奏了起来,悠扬的钢琴声立刻在明朗的房间响了起来。 不愧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尹默着实有两把刷子,他对于钢琴的熟练程度不得不让贺北凡佩服。 只是男孩的手法并没有北凡想象中的那么精细,有些弹奏的方式让他感受到了粗糙。 但尹默自己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得不承认对于仪态这一方面,他并不上心,所以在演奏这一块他并没有表现出应当有的美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随意感,摇头晃脑,吊儿郎当。 一曲结束,尹默的脸颊上也掩饰不出他与生俱来的骄傲,自己的父亲是学校的音乐老师,在钢琴天赋这一块他没有必要向任何人低头。 但贺北凡又岂是一个善茬,他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与尹默这样这样有竞争力的对手比试一番,即便在男孩弹奏之后,他并不再像之前那么有自信。 可北凡也这么多年的钢琴,最基本的心理素质他还是有的。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日日夜夜的苦练可不是让他在这个时候畏场的。 少年一句话也没有说,眼眸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稳。更何况,尹笛霄一向对他严苛,他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北凡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继而颇为释然地坐在了钢琴前。 他没有随身携带琴谱,当然谱架上的曲目他从来没有弹奏过,他也并不打算弹奏尹默方才表演的这支曲子。 少年微微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眸,下一秒,北凡弹奏起了《暴风雨小调》。 这是一首上难度的钢琴曲,却被男孩练习了上百遍,为的就是可以达到尹笛霄的满意,为此,他的手背还落了几道鞭痕。 现在,终于到了凡表现的时候了。 不同于尹默的随意,贺北凡还是一如既往的约束,少年在琴凳上坐得笔挺一如平日里在琴房练习时的正式。 那双修长的手指很是端正地放在琴面上,那双眼眸望着正前方,流畅的音符便从那一个个黑白键中跳了出来。 坐在沙发上的尹笛霄微微闭上了自己的黑眸,不得不承认,听贺北凡弹钢琴曲是一种享受。而他那双耳朵虽极为挑剔却也没有听出半点的瑕疵。 贺北凡倒也不紧张,少年很是自如地弹奏着,那双修长的手指在此时显示的更加轻巧。 每一个琴键在男孩的手下都富有了灵性,它们不像是人工制作出来的东西,相反,它们具有自己的使命和情感。 那双明朗的眼眸很是投入,他真正的与音乐融在了一起,忘时,忘我。 在这个时候,他不再是贺北凡,他只是一场暴风雨的旁观者,起初是轻风细雨,之后便是怒风狂雨,他几乎抛却了一切浸入了雨声中,又何来演奏时的拘束。 只是习惯性的端坐着,就像一位钢琴大师般,他的眉头微微地皱起,脸颊上的情态却是淡然的。 彼时的尹默站在一旁却显得异常的心虚,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底气,那双略显细长的手在此时不知不觉地冒出了一些汗珠。 他在害怕什么,尹默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次或件是给父亲丢脸了吧。 只是他也不想,这让尹默不由得重新打量起坐在钢琴前的北凡来。 他心里明白,这个男孩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之所以敢答应自己的挑战,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至少,北凡现在的钢琴水平应付一个音乐学院的考试还是绰绰有余,奈何贺北凡还仅仅是一个高中生要比自己小两岁,能有这样的才能着实让人钦佩。 一曲已毕,北凡却还没有从刚才的音乐声中缓过神来,少年微微地闭着眸,颊面显得很是严肃,房间里却响起了轻脆的掌声。 贺北凡不由得下了一跳,男孩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当然,受到惊吓的远远不只他贺北凡一个人自然还有尹默。 少年面颊上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在尹默的印象里,父亲还从未鼓励过他的钢琴弹奏。 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鼓掌的动作他也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一次,他真的输了,从父亲脸上的表情尹默便足以看出自己的惨败。 “好,好,北凡你弹奏得真棒,可是要比你初上手的时候强得太多。” 尽管他平时是一种强绷的严肃,但在此时却丝毫掩饰不住自己脸颊上的笑意,贺北凡更多是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已经太久没有听见这般鼓励的话,今天忽然听见甚至有一种招架不住的激动。 “没有,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北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他站在那里竟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尹笛霄缓步向他走去,这才发觉被自己一直撂在一旁的尹默,这样的气氛不免有些尴尬,这也是尹笛霄所没有想到的,但男人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堪。 毕竟,北凡是他的得意门生,尹默则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在音乐的教授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也弹得不错尹默”,他冒出了这么一句,又显得有些敷衍,尽管父亲这么说,尹默也可以看出尹笛霄对自己的忽视。 男孩眼眸中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寞落,“嗯”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早已失去了刚刚回家时的骄傲。 贺北凡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今天失礼了。” 他淡淡的冒出一句,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可这件事情又不能怪他,要比试钢琴这件事分明是尹默先提出来的。 他若是不答应,反倒很丧自己的面子。尹默却叉着腰,并不接受北凡这莫名的歉意。 他们僵持在那里,尹笛霄的面子也不好看,“哦,那个。” 见儿子默不作声,尹笛霄不得不拉下自己的脸,“你看,你这说的是哪里话?” 男人的脸颊上露出了客套的笑容,“尹默也是学音乐的,你们有时间就多交流一下,可以从彼此的身上增长一些知识。” 见父亲都这么说了,尹默也不好一直僵持在那,“嗯。” 男孩只好轻轻地应了一声,那张原本瘦长的脸在此时便拉得更长了。与北凡不经意地四目相对,那双明眸中却充满了敌意。 274 避难 “砰砰砰”,老贺家的门响了起来。躺在沙发上的老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他的那双眼睛半微半闭着,看上去慵懒至极。 站在门口的少年却没有罢休,门口的敲门声却没有停止,一阵又一阵,这一下终于把躺在沙发上的老贺给吵醒了。 老人动作缓慢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步履蹒跚地走到了家门口。 这个时候会来看望他的可能也只有贺北宸了,老贺轻轻地把门打开了,不出他所料,北宸站在门口,那张瘦削的脸颊上却是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宸宸,这么晚了你……”老贺不失纳闷地望着他,此时墙壁上钟表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不知贺北宸为何会这么晚来到了这里,按理说这个点他不应该来打扰了。 北宸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了进去。男孩的心里明白,有些事情他不可以和爷爷说的太清楚,否则,伤神的就不只他一个人了。 少年走进了客厅,轻轻地关上了房屋的门。贺北宸这样反常的表现却让老贺吓了一跳。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老人的眼眸中略过一丝迟疑,他可以明显的感知到北宸有事情在瞒着自己,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贺北宸似乎也看出了老人的想法,“爷爷,我今天想在您家睡。”男孩淡淡的说出了一句,老贺连忙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好,好,我去给你铺被子。”老贺说着便向自家的卧室走去。 贺北宸倒是一脸木讷地站在客厅门口,他开始环视里爷爷房间里的装饰,木质的书柜,还是一如既往的朴素。 他已经许久都没有来过爷爷家了,因而显得格外的欢欣。 这样看来不在新家里呆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和爷爷住在一起也正好遂了他的心愿。 老人正在卧室里忙碌着,心事重重的少年站在那里,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对爷爷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宸宸,床褥我给你铺好了。”隔壁房间的老贺轻轻地唤了孙子一句,那双老眼已经浑浊了,却仍夹杂着些许的慈爱。 “哦,知道了,爷爷。”男孩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即挪动自己的脚步向卧室走去。 这是一个小小的房间,雪白的墙壁,木色的窗帘,倒也谈不上明朗,却让贺北宸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 就像从一场噩梦中醒来,看见了些许的光亮。这样的形容或许有些过格了,但对于北宸来说确实如此。 “怎么样,宸宸?被褥是刚给你新换的,今天晚上保准让你暖和。” 老人说着倒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那发白的眉毛上是一种莫名的爱意,北宸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这些日子,少年总是忙于学业,几乎没有时间来看望他。 以至于这次来的时候发觉爷爷苍老了许多,只是那张老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减少。 “我说你小子,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了?”老人微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不难看出,老贺今天很开心,他那双浑浊的眼眸中都难以掩饰住那些期待。 老人已经太久没有人陪伴了,每日独守在空房里的感觉并不好受。 有时候,他会呆呆地望着那光秃秃的墙壁,只是,望着望着,老贺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贺北宸指了指自己,不失尴尬地笑了笑,爷爷的这席话听起来难免有些心酸,这又更像是一种埋怨。 似乎,少年这些日子都白忙碌了,他甚至忘记了,这里有个老人在等着他回家,甚至,他并不奢求自己可以陪伴他多长时间,只是想要看他两眼,对他说上几句心里话。 这是一个看起来简简单单的愿望,北宸却也不能够满足他。 “没什么。我就是想您了,所以想来看看。” 男孩原本想要吐出口的委屈话却被他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转而是一句善意的谎言。 如果这一次,没有和爷爷发生争执的话,他怕也想不到爷爷家这个避难所吧。 “是吗?”老贺挑了挑眉,倒有几分老顽童的模样,“看你这样子应该还没有吃饭吧?冰箱里有包好的羊肉饺子,我下给你吃。” 老人说着便起身向客厅的冰箱走去。贺北宸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少年的确还没有吃晚饭。只是不知道爷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人一边翻找着冰箱一边喃喃自语,“你可算是来了,我知道羊肉胡萝卜的饺子你最爱吃了。” 那张老脸上是一种莫名的热情,似乎,从北宸进家的那一刻便燃起了老贺身上所有的兴奋点。 不久之后,一盘热腾腾的饺子出锅了,“宸宸,饺子来喽。”耳边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但这一次再听见时,却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贺北宸轻轻地来到了饭桌旁坐下,却又触到了爷爷春风般的眸光。 “饿了吧?快吃。”老人说着慌忙地向北宸递筷子。贺北宸望着那一盘白白胖胖的饺子,有一股热流不由得在心头激荡。 他已经太久没有品尝爷爷的手艺。只是用筷子轻轻地夹起再放入嘴中微微地一咬,还是年少时那般熟悉的味道,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 “怎么样?不错吧。”老贺满心欢喜地望着他,正如他年少时,爷爷的眼神也是这般的明朗而充满了期待。 “嗯,很好,我很喜欢。”少年说着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填着,露出了一副贪婪的吃相。 “这可是我今天忙了好久才包出来的。光是饺子馅的料儿我都包了好几次呢。”老人说着,那张老脸上不免显得有些得意。 “你要是喜欢呀,就多吃一点,等你下次回来的时候,我还给你包。”老贺说着嘴角漾起了微笑,老人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他还是迫不及待地往北宸的碗里夹。 “嗯,爷爷您别光顾着给我夹,您也吃。”贺北宸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不吃,你吃,只要看着你吃,我就开心了。”老人花白的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泛起了点点光亮。 275 苦海 博志中学的教室里,澄邈坐在窗前,他眼神木讷地望着窗外的飞雪,那洁白的雪花铺天盖地,少年那张瘦削的脸颊却显得有些神伤。 而这简简单单的小动作也被站在讲台上的秦丽抓了个正着,即便是澄邈只是一个新来的学生,但秦丽却并没有放过他。 “澄邈,你发什么呆呢?站后面听去。”女人冷不丁的一叫让邈哥吓了一跳。 男孩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慌慌忙忙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拿起了放在书桌上的课本,来到了后黑板前。 秦丽却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他,而是拿起了自己的教案,嘴里继续念念有词,“连接AC,作CD与DE的中垂线……” 女人一边说,还一边在黑板上划了起来。澄邈却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少年拿着手中的书本,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总是无法安下心来。有时,翻着翻着书的页角,他的眼前总会浮现起一张少女的脸。 她好像在冲自己笑,或许,这个时候,她也在想他吧。 不知过了许久,澄邈的身体有些僵硬了,双腿也有一种说不出的乏力,昨天他学到很晚,直至整个宿舍楼的灯都熄灭了,他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但却没有多学些什么。 几百公里之外,她的身影总在他的面前浮动,使他无法安下心来。 到了一个新的学校,一个新的班级,他常常会质疑自己该不该来到这个地方,这是一个太多人挤破头都想进来的地方,但却一点儿也不适合他。 来这里,已经有几天了,他却一点也不开心。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日日沉浸于题海。 直至现在,班里的同学他也没有认识几个。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这偌大的教室里却没有任何声音,甚至静的可怕。 每个学生都埋头于自己的书桌,坐得还如前几分钟般端正,就如同上课一般。 这让大半节课一直站在后排的澄邈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很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学生,他们就像一座座雕像坐在那里,连活动一下的意思也没有。 班主任秦丽还在讲台上站着,奈何邈哥实在不愿意再站下去了,他微微地动了动自己的腿,又有些努力地往前挪了一步。 似乎还可以走,便试着往自己的座位边走去,但这样小小的举动却又引起了秦丽的不满,“澄邈,你就站在那里,谁让你动了?” 女人的一声怒吼倒让少年吃了一惊,他颇为木讷地望了秦丽一眼,继而默默地退了回去,又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手中的那本数学册子便握得更紧了,他抿了抿自己的唇,又听着秦丽那无休止的数落,“这才上午第三节课,你就心不在焉的?你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这般严厉的指责,澄邈之前从未承受过,不过,还好,他还可以听进去,他的承受能力远比自己想要中的要强大。 见少年没有说话,秦丽接下来的话却更难听了,“我告诉你,我们学校可是不缺学生,多少人挤破头想要考进来呢?你要是不想上的话就回家去,在这里没有人会求着你学。” 她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便让澄邈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很努力,因而还没有一个老师会这么责备他。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来到这样一个竞争惨烈的高考兵工厂,就再也没有了开心可言。他已经没有了自尊,只是一个垫底的学生。 无论他曾经在自己的中学是多出类的,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每每当他精疲力尽的时候,却可以看见自己的室友还是有说有笑的模样。 这样高压的环境似乎对他们构不成任何的威胁,学习对他们来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而他们超过澄邈更是很明了的事。 少年低垂着头,秦丽的话对他来说无非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澄邈已经很努力了,他并什么感到羞愧的地方,所以,他选择不放在心上。 秦丽似乎也看出了男孩的心思,因而那张薄唇也没有要清闲下来的意思。 “你不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你在你的家乡,你已经相当不错了。但现在,你既然已经来到了我们这里,就请你不要把自己看的这么高,还是要虚心一点为好。” 班主任秦说着却是一副傲慢的态度。 她这样一席话,倒让澄邈更加纳闷了,她怎么看出自己不心虚的?难道他每天都应该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她才肯放过他? 但邈哥也是一个实识务的人,他一句话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你既然有资格到博中来上学,你就应该珍惜这个机会,不然,你对得起你的父母,你的师长吗?” 秦丽说的振振有词,倒换来了澄邈心里的一声冷哼,他的父母。为什么秦丽要提及他的父母? 在这样一个冷漠的家庭,他们很少过问自己。只有在成绩出来的那一天,他们才会照常寻问自己两声。 而他只是一个做卷子的机器而已,这也是他唯一会做的事。 “澄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不在家里待着便可以为所欲为了?”秦丽说着还朝男孩翻了个白眼。 或许对于她来说,邈哥只是一个再渺小不过的末等生。殊不知,他耗费了多大的精力才来到了博志这个平台。 能够到分数线,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了。而秦丽的这般苛责对他来说着实是记,无理取闹。 “我没有为所欲为。”澄邈有些按捺不住地反驳她,“我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有些疲倦而已。”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只是皱了皱眉,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不成想,秦丽听到少年的话居然笑了,只是她的笑并不好看,是一种发苦的冷笑,“你疲倦了?你竟然说你疲倦了?” 女人撇了撇嘴,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似乎,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疲倦”二字。 “那你的父母呢?他们辛辛苦苦地供你读书。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坐在课堂里发呆?”秦丽似乎听见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 “澄邈,你凭什么呀?你觉得你对得起他们的那些血汗钱吗?”秦丽说着又有些不耐烦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这一次,少年却并没有再隐忍下去,“对,我是对不起他们。”少年说着,那张薄唇开始微微地颤动了起来。 “但是我真的累了,您知道吗?我实在听不进去了,我想休息一会儿。”邈哥肆无忌惮地吐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累了?你认为只有你一个人累吗?坐在这里的学生哪一个不累,就你特殊吗?” 她一句话便怼得澄邈一时语塞,他方才张开的唇,在这时又再度抿紧了。 “为什么这么多的学生就只有你喊累?为什么别人可以坚持,而你不行?”秦丽越说越是上瘾。 “既然你吃不了这个苦,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当博中的学生。你明明知道这就是高考的兵工厂,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她一连串的几句话更是怼得澄邈无话可说。少年脸颊上的表情随即变得复杂起来,有一种死灰般的落寞。 “所以,澄邈,我也不打算再多说你什么了。今天让你站半节课也算轻了。下一次,你再这样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就给我站一天,你听见没有?” 秦丽随即吼了起来,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气愤过。 “是。”他淡淡的应了一句,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没有了方才的势气,倒显得极为顺从。 “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你已经十七了,也应该有良好的自控能力了,总不应该什么事情都让别人强制你去做,这样也没有什么意思。” 秦丽说着,面颊上的神色变得和蔼了一些,“好了,你回座位吧,也站这么长时间了。”她最终还是松了口,决定放他一马。 男孩默默地点了点头,那张瘦削的脸颊变得格外严肃,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责备,难免有些难堪。 他脚下的步子则显得异常的缓慢,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些学生却并没有注意到他,似乎就当澄邈不存在一般,都在做着自己的题。 他来到了座位前,有些木讷地坐了下来,随即拿起了课桌上的黑色签字笔,扶了扶自己的作业本,却并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想着班主任方才说过的话,澄邈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才十几岁的年纪就要活得这般疲倦,那未来呢,还是那般值得盼望吗? 他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鼻子轻轻地一吸,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又再度将自己埋进了枯燥的苦海里。 276 挣脱 “贺北宸,贺北宸。” 唐钰正站在讲台上讲课,看见台底下的少年昏昏欲睡,他略显气愤地拍了拍讲桌。再看看贺北宸,他却一反平常的模样。 那双眸微闭着,呼吸显得异常的均匀,见他这样一副颓废的样子,姚亮却并不打算叫醒他,而是任由贺北宸这般贪睡着。 直至唐钰不客气地走到了书桌前,用手中的数学书敲了敲少年的头,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怒气地望着他。 奈何北宸实在睡的太死,完全没有意识到唐钰正瞪圆了眼睛,一副要把他撕吃了的架势,“还不起来,看看你什么样子?” 唐钰原本就对北宸那副倔强的模样心存不满,现在看见他如此的倦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 他望着瘫在课桌上的少年,眼眸中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心疼,随即用手中的课本敲打了一下他的头。 这一次贺北宸明显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男孩有些挣扎地眨了眨眼,努力地想要睁开眼。 “贺北宸,你给我站起来。我现在在讲课,你看看你什么状态?”唐钰冲着少年大吼了一声。 这个时候少年才发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那张白皙的面颊还睡出了一道红印。 似乎,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失态过,“哦。”他抿了抿自己的下唇,却一句话也没再多说。 “你说说你怎么回事呀?为什么上我的数学课困成这样?”唐钰望着站在椅凳前的男孩,眼眸中是一种说不出的不屑。 “对不起,我昨天睡得有些晚。”贺北宸的语气很冷,但毕竟是做错了事,所以少年不再有平常那般硬气。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面颊上的表情变得格外严肃。“这是理由吗?”贺北宸的实话实说,在唐钰的眼中倒是可有可无的说辞。 “你昨天晚上熬到几点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无论怎么样,你都不应该在我的课上睡觉,你有这个资格吗?” 唐钰的话说的很难听,但贺北宸却并不介意他这么说,他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木偶人,对于责备这等的事表现出了异常的不屑。 “我知道错了。”男孩淡淡的吐出了一句话,他着实不愿意和唐钰纠缠太久,免得自己也会很伤神。 唐钰对于贺北宸这般平静的认错态度却表现的非常不满,“你知道错了又有什么用?说吧该怎么办?” 他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那双眼眸中的怒色并没有减少一丝一毫,“该怎么办说话,不要像个哑巴一样站在这。” 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训斥他显然还不够,现在还要让他自己想出解决的对策,这很明显是对他的为难。 坐在一旁的姚亮在这个时候却是最开心的,要知道这可是不常上演的戏码,他撇了撇嘴,等着看一场好戏。 “我不知道。”贺北宸察觉出来了唐钰的意思,却是一副释然的模样。 他断断不会这么轻易地就上了他的当,这样的把戏他见了太多,因而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却也不知道再看些什么。 “你不知道?”唐钰的面颊上浮现了一丝苦笑。 “我让你自己说你不愿意说。那我要是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你也只有答应的份儿。”他说着嘴角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轻蔑。 “自己找两套数学题,做完改完,明天早上放到我的办公桌上。”唐钰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贺北宸就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又不得不挑灯夜战了。 “居然还告诉我昨天睡得太晚了,那我今天就让你睡的更晚。”唐钰此话说的未免有些苛刻,便引得学生们议论纷纷。 殊不知,站在讲台底下的贺北宸恨得牙齿都痒痒,少年的那只手紧紧地攥了太久,他已经忍耐了太久,已经有些不情愿再这么忍下去了。 接下来一句漫不经心的话,便让在座的所有学生都安静了下来。“我不写。”贺北宸三个简简单单的字便足以让唐钰怀疑人生。 “你说什么?”男人不经意地皱了皱自己的眉,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你再说一遍?”唐钰不由得提高了八个分贝,那张宽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额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甚至有了一种想要动手的欲望。 “不写。”男孩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是比方才还要简洁的言语,那双深黑色的眼眸直勾勾地与他对视着,却不带有丝毫的畏惧。 尽管在学校这样一块地盘上他一贯的顺从,但这一次,他却不愿意再容忍下去了。 但下一秒,唐钰的举动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一向沉稳的他,这一次却显得异常的激动,“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你到底写不写?” 那张老脸憋得通红,可以看得出他是在强压着自己的火气。 已经到了这样火烧眉毛的时候,班里的学生都不由得为他倒吸一口冷气。 再看看贺北宸,他却一副若无其事的状态,依旧站得笔挺,他没有回答唐钰的话,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教室里的气氛也冷到了极点,少年们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出去。”唐钰丝毫不留情面地冲他大喊,“我既然都管不了你了,你还听什么数学课,到楼道里站着去。” 这一次,贺北宸并没有反抗,相反,他表现的很是顺从。男孩本就不打算再听下去,与其站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出去清闲一会儿。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倒觉得用半节课的罚站来抵上两张数学试卷很是划算。 北宸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但男孩内心的想法却让他感觉到了更加的轻松自在。 众目睽睽之下,贺北宸大步流星地往教室外面踏。原本安静的教室开始了喧闹。 “喂,贺北宸怎么回事啊?他今天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可不是吗?我总觉得他一定是受什么刺激了,还在数学课上睡觉,这在之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课堂的秩序彻底被打乱了。 唐钰则是站在一群学生中间就像是乱了阵角,好半天,男人才颇为无奈地冒出了一句,“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但对于贺北宸,他着实是失望至极,看着手中的那本数学书竟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 而此时的北宸倚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竟开始悠哉游哉地哼起了小曲,他今天的举止的确有一些出格。 但他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他了,现在的贺北宸不想忍,也不会再忍。 尽管被唐钰赶了出来,他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相反,竟徒增了几分清闲。 男孩的两只腿打着弯,倒还有些疲惫,索性蹲坐在了地板上,尽管这样的姿式很不雅,但好在现在正是上课的时间,学生们都坐在教室里,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 他肆意地在地板上伸展着自己的双腿,将头一歪,准备睡一个好觉。 “你看看你们班最近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连你们班的班长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马上就该期末考试了,你们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唐钰又开启了他的唠叨模式,可见后面半节课,也没有什么听的必要了。姚亮也索性闭上了眼睛开始睡觉。 “睡睡睡,你们除了睡,你们还会干什么?”唐钰原本正在气头上,现在姚亮这样一副状态,无疑于在往枪口上撞。 “你们到学校就是来睡觉的是不是?这就是你们班的班风?”唐钰的薄唇一启,什么样的话都往外冒。 姚亮颇为无奈地睁了睁眼睛,不明白唐钰什么时候也变得像谢澜这般唠叨。“就你们现在这样的状态,下个星期的考试打算给我考出什么样的成绩来。 ”他很少发火,但对于这样一群不成气候的学生,男人的忍耐也早就到了极限,但好在突如其来的下课铃让这一切都结束了。 唐钰将手中的粉笔一摔,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教室,却一眼撞见了坐在楼道里的贺北宸。 他着实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了,一把拽住了男孩校服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我让你在楼道里站着,你又在干什么?”那些眼眸忍无可忍地爆发出怒火。 “我累了,我不想站了。”贺北宸很少说这么叛逆的话,他极力地挣脱着男人的臂膀,将自乙的牙关咬得越发紧了。 唐钰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学生着实有些陌生,他慢慢地松开了他,却也无法掩饰住自己言语中的失望。 “贺北宸,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不想让我管你了是不是?” 见男孩良久也没有说话,唐钰似乎也明白了他的心意,“行,我不管你。我倒要看看你这样的成绩还能保持多久?” 他不再看北宸一眼,只是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转身离开了。 277 警告 “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颓废?”胖桉推了推坐在自己身旁的小宇宙,她看上去有些蔫巴的样子,眉头一皱,无精打采的。 “还能怎么样?要期末考试了呗。”小宇宙颇为慵懒地撇了他一眼,觉得晏桉说的都是废话。 “快考试了,你不愁吗?”她淡淡地撇了他一眼,觉得胖桉着实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他竟一点也不着急。 男孩子倒是一副释然的样子,“急?急有什么用吗?”他说着有意无意地撇了撇自己的嘴,颇为释然的模样。 “我就算急,能在一天提高几十分呀,不还是一样吗?那我急了又有什么用?”他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只是小宇宙怎么样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条坎。 “那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死吧,总要挣扎一下的才好。”小宇宙有些无奈地嘟了嘟自己的嘴,有些发呆地望着他,她也去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去想法。 “我期末考试估计要炸,我妈要知道我期末就考这么点分,非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谭玙璠说着竟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唉,早知道这个学期一开始不要玩的这么肆意就好了,现在着实有一种覆水难收的感觉。晚了晚了,这个寒假的作业估计也多了,原本还打算好好过个年呢,现在倒好,一切又泡汤了。” 小宇宙说着脸上的肉又嘟了起来,胖桉觉得自己从未见过他这般的愁苦,不由得有些开始心疼起小宇宙来。 “玙璠这件事情,你也没有必要把它想的太坏,没准,这次期末考试还超常发挥哦这也是说不定的事。”他努力的安慰她,奈何小宇宙还是一副愁态。 “发挥?超常发挥?怎么可能?”女孩摇了摇头,显然不相信悬按说的鬼信,“我要是能考及格,就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小宇宙的成绩胖桉心里也有数,但又实在不愿意打击她的积极性。 “我倒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一次考试不及格,你妈又不会杀了你。”胖桉笑了笑,看上去很是释然的模样。 “再说了,这又不是高考,你不是平常大大咧咧的,怎么这次这么紧张?” 对于小宇宙这样不同寻常的举止,桉子才会觉得有些纳闷。 和女孩做同了这么长时间同桌,他倒从来没见过她将什么事情放在心上。这次究竟是怎久了?就这样一点点的小事,一向豁达的她竟然透露出了愁态。 这着实一点也不小宇宙,桉子都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担心起这样的事,“就算你又考了配里倒数,你妈能把你怎么样吗?她最多会骂你一顿,连上不上手印未必,你又何必要这么紧张呢。” “再说了,不是还有我给你垫底呢吗?你怕什么?”胖桉的心态着实的好,这一点都让小宇宙佩服。 “你给我垫底?你比我学的好,行不行?你还会给我垫底,你说我都不相信。”女孩子撇了撇嘴,颊面上浮现了一丝苦笑。 忽而班级的门被猛的推了一下,“课间你们没有事做是不是,现在在吵什么呢?马上要考试了,我看你们是一点也不着急。” 不出所料,高老头带着他的帽子站在了门口,手里还夹着一本书,“我可告诉你们,这次历史考试都要给我往八十分考。考到八十五分以上,没有寒假作业。” 男人皱了皱鼻子,又像是提前给学生们打好了警告,“谁要是给我考不及格,试试看,寒假人家在那里过年,你就蹲在家里抄书行了。” 高恒的语气很是不刻气,也不由得让玙璠产生了后怕。她可不去抄书,这实在让人接受不了,但临时抱佛脚,佛也未必会理她。 要怪就怪自己之前不愿意努力,现在再说什么都迟了,没有什么意义了。 “对了,还有,你们不管给我考多少分,都不可以作弊,要不然我的老脸可就被丢尽了,听见了没有?” 男人训斥着自己的学生,又显得有些严肃,“我可给你们说好了,这是期末考试,学校是很重视的。要是抓到有学生作弊,直接都是记过处分。那些平时不安分的人,你们都给我小心一点。” 高恒说着那双黑眸有意无意地向玙璠的身上瞥,小宇宙被他看的不由得开始泛起冷汗。 她也不明白男人为何要这般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总之,他这样一副状态,着实是有些令人害怕。 玙璠略显不安地咬了咬自己的唇,这一关女孩眼看着就过不去了,不过着实让人有些难过,她甚至萌生了要请假,不来考试的念头。 不成想,她这样一个天真幼稚的想法还没有出炉,便被高老头扼杀在了摇篮里。 “还有,考试期间不允许给我请假。当然,你要真是生病了,想要给我请假也可以,但下个学期就需要参加补考。” “你们一个二个都给我听清楚了,你们生为学生,考试一定是逃不过去的。所以,不要想着逃,你们的那些小伎俩,在我们这些老教师这里是全然不奏效的。” “我还是劝诫你们用功读书,不要把心思浪费在这样无聊的事情上。你们投机取巧,没有什么意思。相反,你们什么也学不上。” 他越说越显得激动,又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尤其是你,谭玙璠,你给我老实一点。” 或许是考虑了很久,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及下她,高老头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那副架势就像要把谭玙璠撕吃了一般。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小宇宙原本也没有打算作弊,被高恒这么一说,脸颊都开始泛红了。 似乎在高老头的眼里,她的品质就差到了这般田地。 “我警告你,谭玙璠,平时听写,周测,你给我儿戏一点也就罢了。期末考试你要再是这么为所欲为,你给我试试看。”他鼻子一皱,生起气来。 “不会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宇宙一下子就拉不下脸来。她的声音变得胆怯了起来。 “我可把丑话给你们说在前面,如果这次考试有人敢作弊,那全班同学的作业都翻倍。” 男人此话一落,便引起了教室里一群学生的不满。 “为什么?别人作弊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略显不满地抱怨着。只是高老头却并不这么认为。 “因为你们是一个集体,所以只要一个人犯错,谁都脱不了干系。”他的面颊显得很是严肃,那张薄唇中所吐露出的言语也变得激动了起来。 “我的学生你要是成绩差,我觉得那是你能力的问题。你要是投机取巧的话,走出这个班门,也不要说是我教出的学生。” 他的语气很是强硬,让台下的学生不得不唏嘘,“我说到做到。以后就别进这个班门了。” 见高老头这样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小宇宙知道自己再也逃不过去了,眼眸中的神情也不由得变得严肃了起来。 “没关系的玙璠,考完就算完了,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胖桉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眼眸中是一种莫名的释然。 小宇宙却一脸纳闷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好的心态,“你就不怕期末考试完之后的家长会?” 小宇宙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可能是小宇宙今天的反应实在有些反常,胖桉居然笑了,仍旧是一副憨厚的模样。 “我不怕呀。”男孩说着转了转自己圆溜溜的眼珠。 “我父母对我最大的期待就是开心快乐,至于别的,他们并没有什么过硬的指标。”晏桉说着又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 “唉,我真羡慕你。”一向豁达的小宇宙在此刻居然叹起了气。“羡慕我?你羡慕我什么?” 胖桉有些纳闷地指了指自己,心说自己有什么可羡慕的,要长相没长相,要学识没学识。 “我就是羡慕你,我爸妈要是有你爹妈那么民主就好了。”谭玙璠说着不由得产生了几分伤感。 “好啦,你就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了嘛,再过一个星期就放假了,你还会想这些不开心的事。”胖桉说着又打开了桌洞里的一包薯条。 “来,吃点薯片吧,我昨天刚买的。”男孩极力想要转移小宇宙的注意力,奈何她的心思,现在全然不在吃上,只是默默地摆了摆手,还在为期末考的事情而伤神。 “好了,玙璠,你就尝一口呗,番茄味的你最喜欢了。”胖桉在竭尽所能地去安慰她,奈何小宇宙却一点也不领情。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小宇宙颇为不耐烦地撂出一句,胖桉却仍旧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来嘛,你就吃一口吧。” 男孩说着趁小宇宙不注意,向她嘴里塞了一块,之后便一脸期待地望着她,“怎么样?好吃吧。” “嗯。”谭玙璠只是颇为无奈地应了一句,女孩的嘴角还带着一抹礼貌性的微笑。 278 备考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现在快要期未考试了,你为什么还要给我找麻烦?”谢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北宸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是故意的。”贺北宸抿了抿唇,少年的面颊很是平静。 “我是真的困了,没有办法控制住的那一种。”他没有去看母亲的眼睛,也没有丝毫的悔意,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真的困了?”谢澜翻了男孩一个白眼。 “什么叫没有办法?你要是太困顿了,完全可以选择站起来听课,但不管怎样,你都不应该在数学课上睡觉。” 谢澜的火在一层层的往上涨,她不明白自己的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难以管束,着实让她有些按捺不住。 “为什么不可以?”贺北宸丝毫没有征兆地反驳了她,倒让谢澜有种束手无策之感。 “贺北宸,你能耐了?我现在管不住你了是不是?”谢澜激动地抖了抖自己的唇。 “您管得还不够吗?”北宸的鼻子皱了起来,“我真的太累了,我觉得我必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少年的内心激动不已,面颊却看上去很是平静,“我累够了,也忍够了。” “你说什么?你以为我想管你是不是?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我……”谢澜还没有说完,却又被北宸所打断了。 “我需要您管了吗?我需要您这份爱吗?”站在她面前的贺北宸几近咬牙切齿,他从未和母亲说过这么出格的话,但现在看来说说也无妨。 “是谁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的?你有没有点教养?”谢澜猛的一下从皮椅上站了起来,那张脸都憋红了。 但贺北宸却并没有把母亲的气愤当回事,“什么教养?我需要什么教养?”少年说着面颊上浮现了一丝苦笑。 “什么是教养?就是和一台机器一样工作吗?”少年的那双黑眸直勾勾地望着她,没有丝毫的畏惧。 还没有等谢澜说话,贺北宸就欲转身离开,“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儿?”谢澜急忙劝阻他,奈何北宸却没有当回事。 他径直向办公室外走去,却与迎面而来的谭玙璠撞了个正着,“你怎么在这?”他望着她的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我?”小宇宙指了指自己,脸颊在不经意间竟有些泛红,“我来看看你。”女孩的头有些低垂。 “啊?”贺北宸有些木讷地应了一声,谭玙璠说她来看看自己。她来看自己干什么,贺北宸着实有些转不过弯来,“你,找我有事吗?” 他望着面前的丫头,面颊上竟多了几分青涩,北宸张了张唇,又显得有些心虚。 她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人家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小宇宙嘟了嘟自己的嘴。 “不过,实不相瞒呢,我还真是有事相求。”小宇宙转了转眼珠子,却见贺北宸直勾勾地望着她。 “其实吧,我就想让人给我恶补一下英语,我可不愿意到了假期还留那么多抄单词的作业。”玙璠说着又讨好似的冲他笑了笑。 “英语?”北宸的眼眸中是一种莫名的自信,“那好办,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再会么样,到了期末我也可以让你考及格。” 不知为何,听贺北宸这么说,小宇宙忽而多了几分安全感,“哎,有学霸在就是不一样。”玙璠说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贺北宸的脸上却全然没有喜感,“我可不是什么学霸,当然让你及格倒也是可以的。” 冬日的社团活动室很是空荡,正是紧张备考的时候,大家的心思也全然不在社团上。 小宇宙安安静静地坐在少年的对面,看着他翻开了英语课本,印入眼帘的是那密密麻麻的笔记。 北宸却皱了皱眉头,“我记的很乱,而且很杂,这样并不方便记忆,我现在重新整理一下重点,应该还来得及。”男孩说着便掏出了笔记本。 小宇宙有些好奇,她想要趁机瞅上了两眼,却又被北宸挡的死死的,只好无趣地左顾右盼。 不多时,一句温厚的话打断了社团活动室的平静,“好了,你看一下吧。这是这学期最重要的知识点。” “而且,我已经整理的不能再简洁了。”北宸说着便把本子上的笔记向她递了过去。 玙璠忽而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似乎那些复杂的知识被少年一条条地罗列出来之后,就变得简单易懂了。 她将纸页翻了过来,看见了背面也是细密的知识点,不由得有些泛愁,“这么多,我怎么能记得住呀?” 贺北宸倒是一脸的严肃,此时的他颇有一种师长的态度,“这已经简化的简化了,你必须把这些背会,不然,你是及不了格的。” 小宇宙见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便只能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有一种力不丛心的感觉。 “可是我……”她忽而萌生了一种想要放弃的念头。 “你放心。”贺北宸的面容却显得极为平静,“你只要好好做卷子,把这些知识点背会,我保准你可以及格。” 他的眼神中透露着笃定,“我敢说一个多余的知识点也没有,都是必考的。 “所以,你只要肯下功夫,在一个星期之内,把这些知识点都掌握了,及格应该是没问题的。”少年望着她,在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笑意。 “那好吧。”谭玙璠似乎犹豫了片刻,这才下定决心要把它全然记住。贺北宸似乎对他这副顺从的态度很满意。 “那,从今天就开始背吧。”他很认真他看着她,没有把这样的约定当做儿戏,“现在背,背上五个例句。” “啊?”小宇宙下意识地反抗了一句,“不要吧,我现在大脑都不想转了。”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也不会想到贺北宸会监督她学习。 “我今天晚上再背好不好?”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竟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不行。”贺北宸却一反平日里的那种温柔,“你不能再懒下去了,玙璠,现在就背。你现在都不愿意背,晚上就更不会想背。” “可是,我现在真的不想记东西……”小宇宙喃喃道,似乎想要极力逃脱着什么。 “玙璠,你再那把劲吧,马上就要考试了,把这周忍过去,这个假期怎么肆意地玩都行。”他安慰着她,就像是在安慰孩子一般。 “行行行,我就听你的好了。”她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强迫自己将那些笔记都看进去,女孩时而皱着眉,时而在嘴里念着什么又缓缓地叹了口气。 贺北宸见小宇宙这么痛苦的样子,也不免有些心疼,“这样吧,只要你今天能把前五个例句背熟,我就请你喝奶茶。” 贺北宸的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勾起了谭玙璠背书的兴趣,“一言为定?” 她转着圆溜溜的眼珠,像是决定为了那杯奶茶而奋斗一下,“你可不许骗我?”姑娘脸颊上又多了几分半信半疑的神态。 “一言为定。我什骗过你呀?小爷我一向都是说话算数的。” 北宸对于玙璠的怀疑表现的很不满,“你今天只要背会这五个句子,我就奖励你。”少年的嘴角上扬是近似微笑的弧度。 有了奶茶的激励,谭玙璠背起书来便越发的上心,她一边背一边在纸上写着。 坐在一旁的贺北宸倒也没有闲着,他开始翻阅起了那厚重的英语练习册,手中的那只黑色水性笔不时在书页上涂划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宇宙背书的声音忽然停止了,“好了,我背完了。” 玙璠的语包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有一种挣脱了束缚的感觉。 北宸闻声放下了书本,仍旧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很好,背给我听听。” “嗯。”谭玙璠不免有些紧张,她的心跳加速了,但不多时又缓和了下来。 “If eve yo e makes a co t ibutio to p otecti g the e vi o me t, the wo ld will bee mubsp;mo e beautiful…”她的发音不算标准,但出口的单词却很流畅。 “It is impo ta t fo eve yo e to lea E glish well i ou apidly developi g wo ld…” 小宇宙正背着却忽而被贺北宸所打断了,“停一下。” “怎么了?我背的有问题吗?”谭玙璠有些纳闷地忘着他。 “没有,这里还需要补充一下,同样句型包括It is impo ta t/( ecessa y, difficult, co ve ie t, possible)fo sb. to do sth.” “这在专试中也非常重要。你继续。”北宸望着她,眼眸中无意间吐露出了几分爱意。 279 应考 教学楼的铃声再一次敲响,谭玙璠站在走廊上,少女的手中握着备考袋,神情显得微微焦虑。 北宸已经走到了楼梯口,不经意间瞥见小宇宙那副愣神的模样。 少年不由得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玙璠,你怎么了?在这里愣什么神。” 北宸慢慢向她走去,那双黑眸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这是男孩一贯的风度。 “我?”小宇宙望着贺北宸的那双眸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忐忑。 “没什么啊,我就想出来透透气。”玙璠说着礼貌性的朝北宸笑了笑,却被少年看出了她的心虚。 “下一场就是英语考试,那些例句你都背会了吗?”他的面颊很是平静,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背会了。”小宇宙轻轻地张了张她那张樱桃小嘴,紧贴在耳侧的头发让她少去了以往的张扬,倒显得更加温婉。“那你没有必要担心。” 北宸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次考试,你如果认真做卷子,就一定可以及格,相信我。”少年冲她微笑着,那双眼眸中是说不出的笃定。 “嗯,我会加油的。”玙璠轻轻地应了一声,又有些不自信地咬了咬自己的唇。北宸却轻轻地拍了一个姑娘的肩膀。 “这只是一次考试,你没有必要紧张。”他淡淡的抿了抿自己的唇。 “现在,你要是静不下心来,我们就来想想最坏的结果。”贺北宸说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小宇宙却看不出少年究竟在想些什么。 “玙璠,在你的印象中,你的英语最差考过多少分?”北宸很认真地凝视着少女那张白皙的脸。 “我……”女孩子张了张嘴,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在他的面前,她真的不愿展露出自己的不堪。 而北宸却在鼓励着她,少年的薄荷音充满了磁性,“没事的,玙璠。你就说出来吧,如果你把它放在心里,自己也会有一种压抑感。” 贺北宸充满期待地望着她,他希望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能够勇敢一些。 “我……”玙璠怯懦地低下了头,却又触到了北宸那双温柔的眸,知道他并没有要奚落和嘲讽自己的意思,便心一横吐了出来。 “我,我最差一次才考了六十七分。”她撇了撇嘴,声音继而变得结巴,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脸颊在不经意间有些泛红。 小宇宙并没有和贺北宸对视,却在暗地里默默地观察着他,女孩子的那双眼睛圆溜溜地转着,在北宸的眼中却显得异常俏皮。 “没关系的。”少年的言语中是一如既往的温情,“如果这次考试你考了六十七分,你可以接受吗?”他颇有耐心地引导着她,劝慰着她的小性子。 “嗯。”小宇宙点了点头,到现在也没有明白北宸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面部脸色。 高挺的鼻梁,清瘦的面颊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那双眉宇下的黑眸是掩饰不住的英气。 “那就没什么大不了了。”贺北宸说着,嘴角是一抹近似微笑的弧度,继而又撇了撇嘴解释道。 “如果连最坏的结果你都可以接受的话,那你就更没有必要将这次英语考试的试题放在心上。” 他的眼眸更加的明朗,“你要相信我,就算你这次失误了,进行这些句型和知识点的归整之后,你一定会比这个分数高出很多。” 他这般分析完,自己都变得欣喜起来。似乎,能帮助她解决困难,是最令他开心的事。 “嗯。”谭玙璠点了点头,那张红润的小脸上没有了方才的那种紧张和哀求,倒是增添了几分笑意,“谢谢你。” 姑娘的这种客套的礼貌倒让贺北宸感觉非常的别扭,“谢什么谢?我们俩什么关系呀,你还给我说谢。” 这潜意识的话一说,少年的脸也不由得有些泛红。两个人相视难免有一些尴尬,他回避着小宇宙那双似水的眸,脸颊上掺杂着些许的青涩。 “我们俩什么关系呀?恋人?”小宇宙在心底默默地揣测着,那颗心却在胸腔里跳动得更快了。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连玙璠自己也说不清楚了。或许,是他为自己找回书包的时候吧,又或许,是初见的时候吧。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是乍见的心欢,小别的思念,久处的怦然。 她长而细密的睫毛轻轻地搭垂在眼睑,那张小脸上的笑意像一个害羞的安琪儿,他不再矜持,只是肆意地咧了咧嘴。 “你不需要对我这么拘束。”北宸的声音爽朗而清晰,眼眸中透露出了一种澄澈和空灵。 “因为,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时,我就认定你是我的女孩。”他的突如其来的柔情浪潮般的向小宇宙袭来,在一点点地将她吞没。 教学楼的铃声打破了二人甜美的相视,北宸眨了眨黑眸,“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少年说着便转过身向自己的考场走去。 小宇宙唇微微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北宸仰忽而转过身来望着她,声音平静而显得悠扬。 “加油哦,你这次要是考及格了,我就带你去看电影。”男孩说着冲小宇宙竖了个大姆指。 谭玙璠傻傻地冲他笑了笑,将手中的透明笔袋握得更紧了,她微微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又按捺不住地笑了出来。 一切的心虚和紧张在此时都显得那么幼稚,只要有他在,她还会害怕什么。 如果天真的塌了,他也会紧紧地抱住她,将他的温暖一点点地传达于她。 当预备铃再一次打响的时候,玙璠没有了方才的犹豫,与此相反,她显得很自信,小宇宙大步流星地向自己的考场走去。 坐在了靠窗的座位前,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脑海里却总是浮现起北宸的笑容。 寂静的教室里只有墙壁上的喇叭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吐着音,“下面请监考老师纷发试卷。” 站在讲台上的试卷出示了一下试卷袋,便将试题一张张地传了下去。 小宇宙却开始愣起了神,那双眼眸中的温柔是很难让她忘却的,他轻轻地动了动嘴唇,告诉她,“你不需要对我这么拘束。因为,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时,我就认定你是我的女孩。” 他的声音很轻,却一字字地印在了她的心上。这就像一场梦,让小宇宙产生了一种够醺感。 前排的学生保持了一个动作太久,便有些不耐烦地抖了抖试卷,“干什么呢?接卷子呀发什么呆?” 小宇宙这才缓过神来,“哦,不好意思。”她颇为礼貌地应了一声,接过他手中的试卷。 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拿到试卷的那一刻,玙璠的心还是微微地颤了一下。 “你要相信我,就算你这次失误了,进行这些句型和知识点的归整之后,你一定会比这个分数高出很多。”他富有磁性的薄荷音在她的耳边一遍遍的响起。 小宇宙掏出了笔袋里的黑色水性笔,少女脸颊上的表情很是平静,似乎做好了搏一把的准备。 此时的教室则显得异常的安静,与平日里的喧哗全然不同。 “下面播放英语听力,Good mo i g. Ca I help you?Yes, this d ess is too lo g. Would you please sho te it fo me?” 教室里的音响声轻脆而清晰。少年们埋头于自己的试卷,这个偌大的空间只有流畅的英文句划过。 谭玙璠的眼睛极为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试纸,手中的2B铅笔在试卷上轻轻地勾画着。 她似乎从未这么认真地对待过自己的考试,当然,这一次是个例外。 她忽而产生了一种上进心,她想要取得一个看起来不算难堪的成绩,之后安安心心地过年。 “With a fasci ati g past a d mo e tha fou ce tu ies of histo y, St. Augusti e is o e of the atio 's oldest cities a d a Ame ica t easu e located o Flo ida's At tibsp;coast…” 这样的英文长句对于不肯苦学的小宇宙来说着实有些难度,但她并没有气馁,也尽己所能地去理解。 平生第一次,她很想尽己所能的让成绩单光彩一点。因而姑娘的面容显得极为严肃。 墙壁上的钟表“嘀嗒嘀嗒”地在表盘里移动,监考老师来来回回地在讲台上走着,不时地看一看台下的学生。 大概过去了太久,他显得有些困顿了,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考试结束,请监考老师收卷。”广播宣布了考试的结束。 小宇宙来回地翻阅了一下自己的试卷,她盖好了签字笔的笔盖,颇为释然地松了一口气。 280 噩耗 “这次期末考试,大家表现很不错。”高老头手里拿着学生们的成绩单走进了班里,脸颊上是少有的笑容。 来到这个班这么久,小宇宙从未看见高恒这般欣喜,女孩的嘴角在不经意间上扬了,眼眸中是说不出的期待。 班里的学生也都激动起来,似乎经过了几个月的煎熬,终于赢来了几分光亮。 高恒的面颊上不再是以往的严肃,越发的温柔,“这一次,我们超过了五班。”他说着,眼眸中有一种莫名的力量。 整个教室就像炸开了锅,学生们都开始拍手叫好,这是一种从心底泛起的喜悦。“还有,这次我们班同学的进步特别大。” 高老头说着,那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在了小宇宙的身上。 “尤其是谭玙璠同学,她的表现很出乎我的意料。”他说着竟侧脸对她笑了笑,这是高恒第一次对她笑。 “这回考试,她每门都有很明显的提高,尤其是英语,比上次月考提高了几十分。”高老头说着满脸的骄傲,似乎对小宇宙的表现很是满意。 他也认定她的人品,对于这样正规的考试,她是断不会作弊的。 “所以呢,基于你们的表现,我的作业可以少布置一些,让你们寒假过个好年。” 高恒对自己的学生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此时最高兴的莫过玙璠了,她平生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一些在学业上的成就感。 “你们现在收拾东西,有些家长已经到门口了。”门外的响声似乎又提醒了他什么,高老头定了定神。 “我等会儿发下去的卷子,你们就让家长带回去好了。”他那张严肃的脸上是一抹轻笑,“最后,提前预祝你们新年快乐!” 此话一出,教室里的喧闹声就更大了,“哎,高恒今天是怎么了?他不太正常呀,竟然会说这么柔的话。”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面容上是爽朗的笑。 小宇宙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书包,女孩的动作显得很温柔,她将课桌上的书慢慢地塞了进去,可以看得出她今天真的很开心。 “怎么样?我说了吧,你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只要你尽力去做,这个世界会给你一个交待的。”看着她笑,胖桉也有说不出的开心。 “你说的没错。”玙璠撇了撇嘴,“可能是我之前把它想得太糟糕了。但现在,我好像想明白了。” 小宇宙舔了舔自己的唇,面容看上不很是平静,“即便是自己不喜欢的事,我也可以尽己之力去做,而且,并不是为了什么收获,这只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 胖桉对了小宇宙这样一副态度显得很是满意,“你终于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是你必须要做的,既然没有办法逃脱,不如就踏踏实实地去做,做的再用心一些。” 在这样的事情上,玙璠终于改变了她的任性,她的转变让桉子不免有些惊讶。 窗外是飞扬的白雪,大片的雪花飘落在枝桠上,在冬风中飘摇,玙璠长舒了一口气,颇有一种解脱感。 “过两天去我家杂货铺吧,我有很多零食要送给你。”他冲她憨憨地冲她笑笑,那张白胖的脸蛋上在此时显得更为红润。 “嗯,好啊。”小宇宙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起自己的笔袋。此时有些学生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书包,向教室门口走去。 门外的一堆家长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急冲冲地想往里进。 高恒则在讲台上极力地维持着纪律,“抓紧时间收拾东西,你们的父母有些等不及了。”他说着,就连忙向台下的学生摆了摆手。“那我走了。” 胖桉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准备去迎接一个崭新的假期,“拜拜喽,记得来找我玩。”他冲小宇宙做了个鬼脸,眼眸中是一如平常的明朗。 “嗯。”小宇宙点了点头,是一种久违的快感,见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离开,玙璠也在麻利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当看着课桌上的英语书时,她也没有了像以往那般的厌恶,只是将它放置好,心中的反感在一点点的消失。 她背着书包走出门去,“妈。”玙璠冲着站在人堆里的郭莹莹叫了一声,却也没有长到她的身影,她四处张望着,那双黑眸在人群中不住地穿梭,却也没有一个着落。 小宇宙平生第一次有了些许的慌神,奈何她瘦瘦小小的个子在人群里很是不起眼。 “你不走吗,玙璠。”师雨祺刚从教室门口走出来,看见小宇宙愣在原地一脸纳闷的样子。“雨祺,你见到我妈了吗?” 谭玙璠的神色竟有种说不出的慌乱,她真的希望郭莹莹可以参加这次家长会。 近些日子,她和母亲闹得很僵,也许久没有听见她夸赞自己了,而这一次着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阿姨?”师雨祺的眉微皱着,“没有呀。”女孩子轻轻地舔了舔下唇,“阿姨她没有来吗?”说着便同谭玙璠一同在人群中寻找起来,但结果还是令人大失所望。 “怎么会?”谭玙璠的眉锁得更紧了,继而又低声喃喃道,“她不是说好要来的吗?怎么会到现在都没到?” 那双眼眸中的光彩眼看着就黯淡了下去,雨祺似乎看出了小宇宙的失望,却又猛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对了,你可以给阿姨打电话呀?”她的言语中透着莫名的急切感。 玙璠则被师雨祺的一句话点醒,她慌忙地掏了掏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机。 在此之后,颇为熟练地拨了一串号码,“喂,妈。”小宇宙有些焦急地拽了拽自己的校服袖子,“您现在走哪儿了?” 雨祺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时地观察着玙璠的脸色。 “什么?您不来了?为什么?”小宇宙的声音忽而提高了几个分贝,那双深黑色的眼眸随即瞪大了一圈。 这样的举止倒是把站在一旁的雨祺吓了一跳,“没事的,玙璠,你别着急。”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舅舅他在重症监护室,好,好,我知道了。”此时的小宇宙眼眸中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失望,倒添了几分伤感。 那张白皙的脸颊变得忧郁了起来,师雨祺也意识到了谭玙璠的异样。小宇宙很少有这样沉默的时候,因而雨祺不由得多了几分不好的欲感。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雨祺抿了抿唇,打量着小宇宙那张黯淡下去的脸庞。 玙璠却迟迟没有说话,那双眼睛有些木讷地望向窗外,至于她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虑其他的事情,师雨祺却无从而知。 良久之后,玙璠竟沉沉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她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却并不打算向师雨祺吐露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吗?说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一些。”雨祺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一旁陪伴着她,和小宇宙交朋友这么久,师雨祺不是不了解谭玙璠的性子。 有些时候,她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和不堪,就是这般活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不肯让她人窥见她的难过。 见小宇宙不肯说话,师雨祺却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开始了大胆的揣测,“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她试探性地问了玙璠一句,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宇宙的表情。而谭玙璠那声抑制不住的叹息便是给她最好的回答。 “那。也无所谓了,一次家长会而已,下学期,还有机会……”雨祺微微颤了颤唇,她的言语很是缓慢,面颊上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想把大事化小,奈何谭玙璠的心里却过不去这道坎。 “不是的。”玙璠的眉忽而一紧,面色变得很难看,“不是家长会的事,只是我舅舅他……” 小宇宙说到这里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即那双黑眸中的泪水在不自控地向下落。 “我可能,再也再不到他了。”玙璠的声音是一种说不出的低沉。 这个时候,她在领悟到了生命的脆弱,就好像,你注定要和一些人一些事告别。 而更多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离别总会给人当头一棒,使之顿而陷入悲痛中无法自拔。 尽管谭玙璠的声音很低,师雨祺也明白“再也见不到”的深意。她的母亲卧床的时候,她也曾经产生过这样可怕的想法。 但现在看来,这并不可怕,而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情。生命的垂危只是一种再自然不过的现象,而当局者迷,围观者清。 师雨祺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已往活泼的玙璠,在此时却失去了生气。“别哭了,一切都会过的,都会好起来。” 她最终只是淡淡的吐出了这么几句,看起来有些笨拙的安慰却让小宇宿的心坎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只是,那双悲伤的眼眸像失去了控制一般,一些晶莹的泪珠不断地从眼角滑落。 281 惜时 “叮铃铃。”床头柜上的闹钟响了,躺在床上的少年却全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贺北凡颇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便又转了一个身,欲继续睡下去。 但闹钟却并没有停下它的喊叫,仍然在一旁吵个不停。 贺北凡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了,他颇为无奈地皱了皱眉,忽而又像想起了什么,竟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北凡的那双眼睛却是朦胧的,一副半睁半闭的样子,那张唇不经意地努了起来。 下一秒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面颊上的神情难免有些颓废,可能是昨夜睡得太晚,清晨起来,他并没有显示出多好的精钟头。 “再继续睡会儿。”男孩自顾自地喃喃道,却又觉得有些不妥当。 便让这般慵懒的念头夭折在了摇篮里,继而麻利地跳下床。 狭小的洗手间里,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颓废,继而手心中的一捧凉水,让北凡清醒了起来。 那种突如其来的冰凉感不断地刺激着男孩的肌肤,他眼眸中的世界变得明朗了起来,洗漱的动作继而加快了。 短短的几分钟之后,贺北凡坐在了阳台的钢琴前,窗外的天色仍是黯淡的。 男孩便打开了琴房的灯,头顶的白帜灯并没有多少的亮度,倒也能够看清面前的钢琴键。 那双手骨已经显得很疲惫了,全然没有这个年龄应当有的稚嫩,还有一些因为弹错音而落下的肿痕,他定了定神,像是调整好了状态。 继而那双细长的手指跳跃了起来,手下的那些黑白键忽而有了灵性,每一个音符都是鲜活的。 它们拥有了自己的灵魂,像一个个在半空中飞舞的安琪儿,顺着琴谱一首首地弹奏下去。 贺北凡的眼眸微闭着,脸颊上的表情越发的柔和,像是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北凡虽穿着松垮的睡衣,但神色中却没有丝毫的倦怠,弹钢琴时的礼节他是一点都没有忘,那瘦小的身材仍然坐得笔挺。 宽大的袖口搭垂在了那排心爱的黑白键上,少年索性将它卷了起来,露出了白皙的手腕。 这是冬日,他不免有了些许的凉意,但却顾及不了这么多了。 轻柔缓慢的钢琴声与这样简陋昏暗的小屋显得格格不入,却又为它增添了些许的静谧与甜美。 他慢条斯理地弹奏着,并不心急,对于节奏感的把握却又恰到好处。 这是少年最为理想的状态,在冬日的清晨,窗外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天地。 坐在窗前的他可以全神贯注地去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无人打扰,真是一种欢喜。 纯白的雪在空中飘扬,将福音洒向了广阔的大地,整个世界是一个银装素裹,仿佛人间仙境。 贺北凡在恍惚中漫步在这圣洁的殿堂,男孩的鞋底是吱哑作响的雪声,满眼望去是远处的袅袅村庄。 脚下是看不见尽去的雪路,少年却兴致勃勃地走着,他轻轻地抬起了自己的脸颊,去迎接着冬雪的冰凉。 耳旁是呼啸的北风,却像一只冬的赞曲。北凡的眉宇上飘落了些许的雪珠是一种酥**痒的感觉,那双黑眸却是异常的明朗。 湖泊结着一层透着亮光的薄冰,湖底往上泛出的水汽在冰面上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水泡,他轻轻地踏在了冰面上,那湖泊缓缓地裂开了一道缝。 北凡却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冬日的飞雪不断地吹向了贺北凡的脸庞。 男孩伸出了手,他张开了手掌,零零星星的雪花飘落在了他的手心,凡便任由这些小巧的精灵跳落在少年的指尖。 湖泊的一旁是孩子们堆搭出的一个小小的雪人,虽然小却看上去很是精致。白雪堆搭起的身子圆嘟嘟的,看起来很是可爱。 小雪人的脖子上围了一条素色的碎花围巾,那圆溜溜的眼珠是两颗紫红色的葡萄,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神韵。 胡萝卜做成的鼻头在冬日温和的阳光下高挺着,用红色颜料做成的小嘴,看起来格外美丽。 徐徐的微风吹来,贺北凡的眼眸中充满了莫名的喜悦。 忽而,卧室的开门声将琴凳上的少年惊醒,只见何妤蕾披头散发的从室走了出来,看见琴凳上的少年女人的中充满了诧异。 “你怎么今天休息,你怎么起这么早?”母亲突如奇来的到来,让贺北凡从那个钢琴的世界醒了过来。 “哦。”少年应了一声,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那双手仍然放在钢琴上,没有要拿下来的意思。 “妈,虽说是假期,我也要好多的事情要做呢,再说了,我不是刚好趁着假期的时间练练琴,不然呀,手会生的。” 何妤蕾也没有想到儿子会这么认真,“行,你继续练你的,妈给你做饭去。”女人说着便向自家的厨房走去,心说贺北凡这孩子就是让人省心。 他自己知道努力,因而,并不需要自己多说写什么。这样的他有的时候,倒是挺让何妤蕾心疼的。 不过,贺北凡自己倒并不觉的苦,与此相反的是,他好像还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喜欢练钢琴,因而,为了这件事,他可以不吃不喝,只是为了把一首曲字弹好。 这在常人看来或许很是愚笨,他们或许根本理解不了他的想法,但在贺北凡的眼中那些漂亮的黑白键就是着么的具有诱惑力。 似乎,有一种让他无法自拔的力量,一旦沾染上,就是这般令他无法挣脱。 具体是什么力量,贺北凡自己也说不清楚,但男孩有一种莫名的欲感,似乎他生下来就只为了做者么一件事,这并不为别的,只是有一种热血,在不断的提醒少年往前走。 他要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有一个属于他的舞台去将那个只属于他的音乐世界弹奏出来。 有了这样一个想法之后,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每天即便有再多的烦心事,他的那双眼眸也是明朗的,不再会为了一些不必要的事情而感到心烦。 与此同时,何妤蕾正在厨房理忙碌,女人将煎好的鸡蛋盛到了白色的小瓷盘里,看着金灿灿的鸡蛋,何妤蕾的嘴角在不经意间上扬了。 她将面包片从面包机中拿了出来,“北凡,吃饭了。别弹了,过会儿再弹,现在先吃饭。”何妤蕾劝慰道。 而贺北凡呢,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那双凝视着屏幕的眼神认真而专注,“妈,您先吃吧,我过会儿就来。” 少年说着丝毫没有影响到自己的头续,那双修长的手骨看上去很是轻巧。 北凡的那双黑眸微闭着,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男孩弹琴的速度,他像是把琴谱全都被会了,因而弹奏起来才格外的熟练。 何妤蕾呢,倒是有一些不安心的样子。“凡,你吃饭吧,好吗?不然,过一会儿,饭就该凉了。快来吃饭吧。”她着实有些心疼他了,不愿让他饿着。 但贺北凡却有他所固有的倔强,“不了,妈。”男孩不由得抿了抿自己的唇,“我今天早上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您先吃吧,我一会儿就去。” 贺北凡一如既往的推脱让何妤蕾有些无奈,“你就先吃饭吧,等会儿凉了,可就不好了。”女人说着拽了拽了自己的围裙,但何妤蕾固执,北凡比她更固执。 “妈,您先吃吧,我再过几分钟就好。”贺北凡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让母亲实在没有办法。 “那好吧”,何妤蕾颇为无奈的冒出了一句,自从男孩学钢琴以来,她也不知倒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多少次,而每一次都是以贺妤蕾的失败而告终。 “你要是现在不吃的话,我也没有什么胃口。” 何妤蕾说着向自家的厨房走去,她是一个勤劳的女人,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供献给了自己的孩子,即便现在北凡已经一天天的长大了,她也并没有放下一点点对他的关心。 “那我去刷锅台了。”何妤蕾说着将腰间的围裙解了下来,便匆匆的卷起了自己的袖子,拿起了一旁的擦碗巾刷起锅台来。 贺北凡却自顾自的弹着钢琴,悠扬的钢琴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响了起来,华美的曲调,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沉醉感。 这又让贺北凡不知不觉的想起了那个有留海的女孩。 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对着自己笑,念祎笑起来很漂亮,是一种兰草般的朴素,却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少年按完了琴谱上最后一个音符。北凡从凳子站了起来,继而向饭厅走去,却见母亲还在厨房里忙活。 “妈,您不要忙了,快过来吃饭吧。”现在轮到贺北凡催促起她来,“好,我现在就来。”何妤蕾说i便向饭桌走来。 “你最近也不要把自己搞的太辛苦了。毕竟时放假嘛,不要太累了,要学会劳逸结和。” 贺北凡倒是一副无无所谓的样子。” 少年只是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我正准备用这个假期把钢琴好好练一练呐,妈,您不用担心我。” 282 谎言 “凡,你吃完饭,去看看你爸吧,他......”何妤蕾还没有说完,便被贺北凡所打断了,“您不用说了,妈。我不去。”男孩将头扭向了一边,看也不愿看母亲一眼。他不愿见他,甚至一想到贺黎这个名字,北凡就犯恶心。,“好了,北凡,现在放假了,你应该去看看他了。”见儿子一脸不情愿,她又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行了。你也不要怨恨他,有些事情,你现在还太小,你不能理解。但总有一天,你能理解他的苦衷。自然也能过宽恕他去组建自己的家庭。”女人说着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北凡也不忍心让母亲为难,便又勉勉强强地答应了她,“那行吧,再过几天。”少年的语气是说不出的敷衍。 何妤蕾不是不知道贺北凡的心意,他若是说再过几天,那就是不愿意去了。女人一反平常的严肃,“不行,你今天就去,等会儿吃完饭,你就出门吧。”母亲一再的逼问让北凡不免产生了反感,“不行,我今天还要练琴呢。”男孩说着,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那双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屑。他的确有想要逃掉的想法,这毫无疑问的被何妤蕾看了出来。 “听话,凡。有些事情你是逃不过去的。所以去看看他吧。从什么角度上来说,你也不可以和他闹的太僵。”她苦口婆心的劝着,这让北凡听着十足的厌烦,“妈,您别说了,我今天有我自己的计划,这显然不在我的规划里。”这顿早餐让男孩有些怏怏不乐。贺北凡忽而从椅凳前站了起来,“我吃好了,我去弹琴了。”少年很少违抗何妤蕾的命令,当然,今天是个例外。 何妤蕾却又比他还要固执,“不行,你今天必须去,你不去的话,你就不要想弹琴了。”见母亲这么逼自己,贺北凡也没有办法,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抿了抿自己的唇,“那行吧,我去,您也不要发火了。”母亲从不像现在这么激动,她也不愿让她不高兴。 “这还差不多。”何妤蕾冲儿子笑了笑,面颊上很是满足的样子,“你长大了,你就应该懂得,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想做,而是你必须去做。你再不能接受他,你也不可以对他恶声恶语,不应该冷落他,这是最基本的教养。”见母亲这么说,贺北凡难面有些委屈,但男孩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我知道了妈。”良久之后,贺北凡才淡淡的应了一声,继而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看了看书架上的那本《音乐世界》,将它拿了下来。“北凡,你要干什么?到现载都不出门。”何妤蕾不断的催促让男孩觉得闹心。“好了,妈,我现在就出门。”男孩说着麻利地裹上了自己的棉衣,随手将拿本《音乐世界》塞进了棉衣的袖筒里。 男孩来到了饭厅,没有去看母亲的脸色,倒显的很是匆忙的样子,“妈,我走了。”少年说着摆了摆了手。“嗯。你去吧,中午回来,我给你下饺子吃。”女人撇了撇嘴,又一如平常地叮嘱道,“路上滑,你走路小心点。” “嗯。”贺北凡点了点头,随即饭厅的门被关上了。女人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何妤蕾忽而停下了脚步,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妥当,便拿起了放在饭桌上的手机,继而颇为熟练的按下了一串数字,电话接通了半晌,何妤蕾却没有说话,“那个......”不知为何何妤蕾忽而紧张了起来,她的声音低沉而结巴。 还没有等女人说完,电话那头的贺黎倒显得有些不耐烦,“有什么话,你快点说行不行?我这边还一大堆事呢。”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默,似乎和他年轻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贺黎。”女人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贺北凡他......”还没有等她说完,贺黎便打断了她,“怎么了?他的事情,你自己去解决,你犯不上和我说。” “你什么意思呀贺黎?”男人的一句话便让何妤蕾动起怒来,“当初这个孩子是你要领养的。是,北凡不是你亲生的,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你就应该做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何妤蕾越说越激动,眼看着眼泪就从眸眶中流了出来,“对,你现在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字己的孩子。我不管你载恨我,但北凡他是无辜的,他理应得到他的那份父爱。” “你既然领养了他,你就不可以这么自私。”何妤蕾忿忿不平的遣责者他,电话那一边的男人却不以为然,“你说够了没有?你以为我不想?如果不是你不会生孩子,我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贺黎气急败坏的撂下了手机,“我还有事,就不和你说了。”随即电话被挂断了。 何妤蕾却呆呆地站在了阳台边上,女人的那双眼睛是呆滞的,没有什么神彩,继而那些晶莹的泪珠从眼眶向外淌去,贺黎那句话却一直在她的耳边回响着,“你说够了没有?你以为我不想?如果不是你不会生孩子,我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办法宽恕自己的生理缺陷。想想真是可笑,自己怎么会爱他,爱上这么一个男人,无情冷酷,甚至没有什么人情味可言。贺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初时的时候,他连一只流浪猫都知道疼惜,可是,如今,连一个可爱的孩子放在面前,他也可以置之不理。这或许就是岁月的深意吧。所有的事情都是会变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不哭了,脸颊上却还挂着两道长长的泪痕,但她的泪腺似乎已经枯竭了,竟再也掉不下一滴泪来。窗外是漫天的大雪,这座冰冷的城市冷风肆意。路上的行人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透一丝的凉气。贺北凡倒显的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经意间脚下一滑,差一点跌落在地上。袖筒中的那本《音乐世界》随即甩了出来。 贺北凡慌慌地去捡,但太晚了,那本杂志的页角已然被雪水浸湿了,男孩将它拿了起来,不由得开始了唉声叹气。“北凡,你怎么在这?我都等你好久了。”是叶念祎熟悉的声音,继而男孩感觉到了一双手将自己慢慢地伏了起来,“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都这么大的人了,走个路你还会滑倒。”她张口便是一句心疼的抱怨。 “我嘛,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从冰凉的雪地上站了起来。他望着姑娘那双睫毛,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羞涩,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之后就会变得小心翼翼的,他害怕她失望,害怕她担心,连一点点小事,他也会努力的达到她的要求。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叶念祎发觉了贺北凡的异样,他竟有一种莫名的慌张,“哦,没什么。”男孩也不愿告诉她心爱的杂志被雪水浸湿的事情,他怕看见她失望的眼神,因而干脆不告诉她这件事。但贺北凡不说,却架不住叶念祎的好奇。 “哦,对了,你昨天不是说要给我送杂志的吗?怎么现在把这件事给忘了?”她望着少年甜甜的笑了,殊不知对于她这样的笑,贺北凡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哦,不是,那个。”北凡结结巴巴的,大脑却在快速的运转着,“那个,我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过两天再给你吧。”贺北凡的回答让叶念祎难免有些纳闷,要知道凡是北凡答应自己的事,还从来没有食言过,这还是男孩第一次忘记自己的誓言,不过,叶念祎并没有与她计较。 倒是贺北凡显得异常的心虚,“对不起,期末的事情真的太多了,今天刚放假,难免会有些失头绪。”他这般牵强的解释叶念祎倒手没有听进去多少,“好了,好了,无所谓的,忘了就忘了呗,反正,我又不着急看。”念祎抿了抿嘴,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她白皙的手拍了拍男孩衣服上的积雪,“以后走路的时候留心一些,不要再这么冒冒失失的了。”这样小小的举动,竟让北凡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温暖。“那我走了,后天下午我再来琴行看你。”男孩将袖口里的杂志遮掩的很好,竟也没有被念祎看厨来,这让贺北凡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 殊不知,念祎早已发觉了贺北凡袖口里的那本杂志,只是不想去揭穿他而已。虽然她并不知道贺北凡为何要将它藏在袖筒中,但念已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她也不愿意让北凡尴尬。 283 怀疑 北凡一个人走在白雪皑皑的街道上,杨树上纷纷扬扬的雪花竟让男孩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你早点去,回来我给你下饺子吃。”想着,母亲的话,少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可能是大雪天的缘故,路上的行人很少。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汪玲看着自己的丈夫发觉有一些异样,她不经有些疑惑,要知道贺黎平时不是这样的,男人倒显得很是心虚的模样,“哦,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汪玲为他的话觉得好笑,“你不是才起床吗?现在就累了?” 贺黎只是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耳边不时地传来方才何妤蕾说的话,即便他不喜欢她这么说,但她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他的却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但他不想这么做,可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家庭,贺黎也是迫不得已,这孩子本就和自己无亲无故的,但愿他能理解吧。 “今天不是要去他姥姥家吗?你还不快点,等会再不去就晚了,还不快走。”女人说着便准备去穿衣服,忽而,传来一阵敲门声,“来了谁呀?”女人说着继而慌忙去打开门,只见一个少年从客厅走进来。北凡很自然的跺跺脚,却把坐在沙发上的贺黎吓了一跳,“你,你怎么来了?”男人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可以看出他很紧张,汪玲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怎么了?我为什么就不能来?我来看看您,没有我,您应该很滋润吧?”贺北凡的出言不逊,让贺黎很生气,“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就当全然不认识北凡一般,这一次,男孩却没有那么好说话,“哟,怎么了?您还会害怕,早知道这样,您何必要这么做呢?” “什么意思呀?他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呢?”汪玲却仍是一副傻样,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贺黎却全然没有回复汪玲的问题,只是定定的望着贺北凡,“出去,谁让你来了?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不要来找我,我和你再为瓜葛。”贺黎的话很难听,倒是让汪玲越发的起了疑心,“他倒底是谁呀?”但贺黎做贼心虚,就是不回答她的问题。 男人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严肃了,“是何妤蕾让你来的吧,你回去告诉她,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她,更别想用你来缠这我。”贺黎的语气如此的恶毒,以至于让贺北凡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他是这个家的罪人,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去打搅他,“那我告辞了。”正准备离开时,少年又忽而想到了什么,便又转过身来,“对了,我忘给您说了,没有您的日子,我过的很开心。”贺北凡说到这,脸上的表情故意装的很轻松。 下一秒,客厅的门被关上了,这是一次太过短暂的拜访。但贺黎的家却再也回不到像以往的平静。汪玲像发了疯一般在家里大吵大闹起来,女人的声音沙哑着,听上去很是可怕。“贺黎,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汪玲叹了一口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是谁?为什么会找到我们家来?你今天不交代清楚你就不要想出门。”女人又一次吼起来的时候,贺黎这才发现汪玲真的生气了。 他又慌忙陪着一张笑脸,“玲玲,你别生气了嘛,以前老家的亲戚,现在又过来闹事,惹你心烦了。”贺黎的解释难免有一些牵强,汪玲断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那他为什么会来找你呢?真是奇怪了,你们家那么多亲戚他不找,偏偏来找你,怎么?你是他爹呀?” 汪玲此话一出,贺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但在她的面前,他又想将自己掩盖过去,于是又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好了,玲玲。只不过是远房亲戚而以,你就不要介意了。”贺黎说着,还一手搭在汪玲的肩膀上。却又被她冷漠的甩开,“你该不会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汪玲大胆的推测了起来。 “怎么可能?”贺黎笑了起来,是一种不动生色的紧张,“玲玲,你想的也太多了吧。我贺黎这辈子发誓心里只有你汪玲一个,我也不会去做对不起你的事。”他这样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自然是要种很好的伪装,汪玲还是选择了相信他,“那好吧,真是耽误时间,本来刚才都打算出门的。”女人又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却又忍不住嘟囔两句。 贺黎见这件事过去了,才不由得的松了一口气。想来这何妤蕾也不是一个善茬,男人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的心头有一种莫名的沉重。一个方过他膝的孩子向这边走了过来。“爸爸,发什么呆呢,我和妈妈就等您了。”一声孩子的呼喊,才让贺黎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呃。”男人轻轻的应了一声。 贺黎忽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才发现汪玲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你肯定是有事瞒着我。”她的柳眉皱了起来,似乎笃定贺黎骗了自己,虽然,汪玲也不愿一这么想,但直觉告诉她,贺黎今天的表现真的不正常。 “没,没有呀。”可能是因为心虚,贺黎的声音在不经意间变的结巴了起来。“没有?没有你结巴什么?”他们四目相对着,贺黎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么紧张过。“我,我没有呀。”他有一种强辞夺理的感觉,汪玲本想和他争论什么,却又找不出任何的证据,只好先将此做罢。 “快点呀,爸爸,您不要再楞神了。”小贺斌的声音又传入了夫妻两的耳朵,他们相对的目光忽而移开了,又不免有一种尴尬,汪玲没有再说话,只是白了贺黎一眼,便转过头去整理起自己的棉袍。半分种之后,却又冷冷地甩出了一句,“贺黎,我们找个时间谈谈吧,我发觉自己现在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284 拜访 “你说什么?”何妤蕾正在厨房里忙碌,贺北凡冷不叮的一句话,女人手中的锅铲差点掉在地上。贺北凡却是一副很释然的样子。“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您还让我去做什么?”男孩说着又有些不屑的模样。 何妤蕾沉默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等来的是这么一个答复。“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开始了自言自语。“人都会变的。”贺北凡却一副释然的样子,“您以前是高估他了,其时他本就是这样的,对于我们这个家,他一向都是这么冷漠,所以,您就不要再想着他会有什没愧就想着他会后悔,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他这个衣冠禽兽。” 凡生起气来,开始口不择言。“北凡,你不可以这么说,他再怎么做,他也是你爸,你不可以这么说。”即便是现在,何妤蕾对于贺黎的态度也没有发生变化。“那是您这么以为,我就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北凡自顾自的嘟囔着,全然没有明白母亲的意思。 “北凡,你不可以这么说,他是你爸爸。”何妤蕾紧抿着自己的唇,像是在极力的容忍着什么。贺北凡察觉出了母亲的生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行吧,行吧。您说的都对,好了。”少年的脸上是一种不耐烦。 “你这孩子,你什么态度嘛。”何妤蕾自己生气,却又忍不住的劝慰他。 “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不喜欢他。也请您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他。”贺北凡的面容很是凝重,有种无可耐何之感,继而转身走进了自己的书房,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生的谁的气。 女人默默的叹了口气。“北凡,好了,你别生气了。我已后不会在你面前提他了。我也知道你不喜欢他。所以,我以后不会再提他了还不行吗?”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愧疚,就好像她自己做错了什么。 “妈,我没生气,我只是有一点失望。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贺北凡的脸颊上是不常有的严肃。可能 他自己也不愿这样吧。北凡,你要知道他也不 愿,他是有苦衷的。” “是吗?他能有什么苦衷?他无非就是自私。还会有什么别的理由。他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就把我们忘记了。这就是他贺黎。他也不过如此了,我算是知道他了,他就是这么个人。”贺北凡像是真的生了气,却轻意不愿承认的样子。 正在这时候,客厅的门响了。“来了,来了,谁呀?”何妤蕾说着,便向客厅走去。门被打开了,只见贺北宸从外面走了进来。“你怎么来了?”何妤蕾不失奇怪的望着他。“大妈好,我来看看北凡。”贺北宸的声音听上去很是低沉。何妤蕾虽对贺北宸没有什么好感,倒并不介意他的临时拜访。 “凡,你哥来看你了。”何妤蕾只是淡淡的 说了一句。方才有些蔫巴的贺北凡听见了哥哥的声音忽而来了精神。“哥,你怎么忽然想着来看我了,你不是还 要去补课呢吗?你怎么到我这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瞧你这话说的,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贺北宸开起了玩笑,北凡却显的很紧张的样子。“没有了,当然可以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北宸倒没了那种拘束感,随性走到沙发上。“我今天找你来,是因为合唱队的事情。”少年说着便将手搭在了弟弟的肩膀上,“是尹老师叫我来找你的,惊讶吧?” 果然,不出贺北宸所料,北凡 是一脸懵圈的状态。“尹老师让你去他家,也不着急,抽空就行,他想找你聊聊合唱队的事情。他放假前给我说的,我本来早就想告诉你的,结果,事情太多,我把这见事给忘了。”贺北宸说着又开始瞒怨起自己来。“都怪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宸说着还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没事的,就是你现在告诉我也不晚。”北凡的脸颊上不由得出现了一抹笑,北宸在他的面前还是这般拘紧着实让北凡觉的没必要。“我的时间其实很宽松的,所以,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男孩不经意间的点了点头。 “那就行,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呢。”贺北宸倒像缓了一口气,“我今天来呢就是为了给你说这件事,那我走了。”北宸说着就要离开,胳膊却又被弟弟拽住了。 “别呀,哥,你好不容易来了,这么着急离开,做什么?再多呆一会,你也没事干不是吗?”少年一句话打消了贺北宸要走的念头。却又觉得何妤蕾不欢迎自己。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不打扰你了。”贺北宸说 着起了身就准备离开。“北宸,你这么着急走什么,坐在这里陪弟弟玩一会。”见大妈这么说,贺北宸也不好再反驳什么。“那好吧,我就再做一会儿。” “今天就留下来吃饭吧。大妈包的饺子可好吃了,保准你喜欢。你们继续聊,我去给你们下饺子去。”何妤蕾说着,便向厨房走去。 “不用了,大妈,我就不在这吃了。”北宸想要推辞,却又被北凡拦住了。“好了,哥,你就留下来吃吧。回去大妈又不会给你做。”弟弟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直刺向北宸的心,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 见哥哥不说话,贺北凡立刻转移了话题,“对了,听说最近新上映了电影,你要陪我一起看吗?”他也是为了缓解尴尬,才多问了哥哥两句。可贺北凡却并不领情。 “不用了,我最近还有很多的课要上。没有那么多时间,你自己去看吧。”贺北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并没有在考虑弟弟所说的问题,反倒有些羡慕他了。北凡说的对,回家是没有人给他做饭的。这在以前的他看来,或许没什么,但现在他更加倾心于这种温暖。 285 掩饰 贺北凡极为慵懒的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冬日的暖阳徐徐的撒在少年的身上,北凡翻了个身,继续保持着自己的睡眠状态。忽而耳边传来了一阵阵呜咽声,少年不由得吓了一跳。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而那种哭泣声却没有停止。 北凡忽而清醒了一些,他慢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男孩并没有去打扰那哭泣声,只是蹑手蹑脚的下了床,他来到了客厅,看见了母亲有些虚弱的站在阳台前。他并没有惊扰她,只是默默的在沙发上坐下了。“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不是你的孩子吗?贺黎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没错,你是有了自己的家庭,可你也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何妤蕾的哽咽声让北凡听了特别不是滋味,“妈。”少年有些无奈的吐出了一句,“您又和他说些什么呢?”贺北凡忽如其来的一句话,把何妤蕾吓了一跳。“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何妤蕾不失惊讶的望着他,就像是 有什么秘密被发现了一般。 “我刚出来呀,你这么慌乱做什么?”何妤蕾的慌张倒让贺北凡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没,没什么。”何妤蕾的眼眶红红的,显的有些心虚的模样。 贺北凡却看出了母亲的不开心,“妈。您怎么哭了?”男孩眼眸中的神情很是严肃。“您给他打电话做什么?”他颇为平静的望着母亲,等着他回答自己的话,而何妤蕾却避之不提。“那个,今天早上你想吃点什么?”她这种刻意的掩饰倒让贺北凡起了疑心。 “我没什么胃口。”少年有些敷衍的回答道。“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为什么要哭?”贺北凡定定的望着她,那架势像非逼着他回答不可。 “没什么,你练琴吧,我去给你做饭。”何妤蕾说着便匆匆的站起来,向厨房走去,面容看起来未免有一些憔悴。“您休息一会儿,我去做吧。”男孩说着也站起了身,却又被何妤蕾给劝住了,“你做什么饭?把你的琴练好就行了。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叫你。” 见母亲这样说,贺北凡也不想再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了琴凳前,少年缓缓的坐下,倒显的心不在焉的样子。那双修长的手指放在钢琴键上,还没有弹几下便停了下来。男孩抿了抿自己的唇,眼前又浮现了母亲那双红肿的眼眸。 她为什么要哭?是因为自己的事吗?北凡的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但更多的是对母亲的心疼。自小到大 ,何妤蕾总是努力的给他带来安全感,殊不知她总是会在无意间暴漏出自己的苍白无力,这些事情贺北凡都一点点的记在心里,何妤蕾却无从而知。 男孩默默的叹了口气,便又对着琴谱弹了起来。却一直在观察着厨房里的动静,不知为何贺北凡总有种欲感,母亲还在哭,只是厨房的油烟机还开着,将这一切隐藏的很好。贺北凡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了。他随即走进了厨房,果然,不出乎北凡所料,她还在哭。 贺北凡也是一个急性子,他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打断了她。“妈,到底怎么了?您给我说实话,您为什么要哭?”贺北凡的神情显得异常严肃,他并非是在和母亲开玩笑,而是真要弄明白究尽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哭呀。就是刚刚被油烟子呛了一下。”直到现在为只,母亲还是不愿意说实话。这难免会让北凡感到失望。“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哭?”她几句解释,男孩根本听不进去。 “您一定是有事瞒着我。”北凡白了白眼睛开始怀疑起他来。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这孩子成天疑神疑鬼的。”何妤蕾有些心虚的抱怨了他两句。贺北凡见母亲不肯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您要是不愿意说也罢。要是为了我的事大可必。我已经想开了。”男孩的声音忽而变得很激动。 “小的时候,我总是介意自己没有父亲,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没有他,我依然可以活的很好。”北凡说着那双眼眸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他竟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却又努力的咽进肚子里。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真的,所以。您也没有必要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少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本就不愿意去看他。这回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再见了。”他的表情很严肃,像是从未有过的绝决。 “你真的这么想?”何妤蕾轻叹了一口气,竟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若是贺北凡能对于这样的事情不介怀,就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这样的事情他又怎会不放在心上,只是一种佯装的坚强罢了。何妤蕾终究不算一个脆弱的女人,她还是将自己的难过硬深深的压了下去。 少年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北凡的唇紧紧的抿着,又像是在容忍着什么。“洗洗手,准备吃饭了。”何妤蕾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一些,只是那双眼睛还是红肿的。 女人转过身去,不再去看北凡那张略显忧郁的脸。男孩默默的走出了厨房,他忽而有一些明白了。生活中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去独自消化,尽量装做不在意的样子,站在锅台前的何妤蕾又何常不是如此呢? 在孩子的面前,她努力的掩释着自己,装做不在意的样子,而她的心早已经冷了,暗自哭泣早已是她的常态了。她总以为自己掩盖的很好,只是北凡也不小了。他不再是个孩子了,很多的事情,即便母亲不说,男孩也可以明白几分了。 “好了,开饭了。”何妤蕾说着熄灭了灶台上的火。她轻轻的叹了有口气,那双眼睛中充满了忧郁,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油锅里的煎蛋还冒着热气,容不得她在思考些什么。 286 欺负 “你怎么了?假期了你都不开心?”师雨祺见谭玙璠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就感觉意外。“有什么可开心的,我妈天天给我报这么多辅导班,烦都烦死了。”小宇宙一边喃喃,那双眉不由得皱了起来。 “我不也一样的,你习惯就好了。”师雨祺并不觉得假期补课是什么新鲜事。“你都不知道,我妈都快把我压死了。每天四节课上的我头都疼。”小宇宙望着杯子里的奶茶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 “行了。现在最起码还轻松一些。你应该开心一点。”雨祺对于假期看的很开。她紧抿着自己的唇半晌,“为什么?我不愿意这么度过,总要有一些空闲时间才是。”师雨祺看着小宇宙这副不甘心的样子有觉得好笑。“你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你又没办法去改变什么。”原本是谭玙璠的事,雨祺却变得忧郁了起来。 “谁说我没办法改变了?”师雨祺的一句话更是引起了小宇宙的不满,“我还准备去参加这一界的摄影比赛呢。”女孩的眼睛一翻,一副很不屑的模样。“不是吧,玙璠。”小宇宙的一句话让师雨祺的那双黑眸都放大了一圈。“这个假期就二十天,你还要去参加摄影?”她看着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那又怎么样?我可不愿意自己一个假期又活的浑浑噩噩的。”谭玙璠说着又在不经意间吸了一口奶茶。“可时间这么紧,你有时间去准备吗?”师雨祺不免有些担心她,好好的一个假期玙璠非要把它弄的这么紧张,雨祺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还行,时间不算太紧,关键我的心情也没有放在学习上,所以我自然有时间了。”女孩轻轻吐了吐舌头,看上去很是轻松的样子,与方才那副状态判若两人。 “那你的课怎么办,不上了?”师雨祺傻傻的问了一句 “我不想上,只是我妈已经给我报了,我好像也没有理由不上。”小 宇宙咬了咬了自己的唇,接下来的话让师雨祺都感觉惊讶。“那不如就找辅导班的老师把钱退了,你觉得怎么样?”谭玙璠满心期待的望着她,却又冷不叮的被她泼了盆冷水。 “这样不好吧,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师雨祺的担心不无道理,却让谭玙璠有一种莫明的心烦,“哎呀,不会的,我会小心的。”玙璠有些不耐烦的嘟囔了两句,不免又开始埋怨起师雨祺的扫兴来。 “如果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有很多的时间来练习摄影?”谭玙璠的眼珠子转了转,看上去很是俏皮,“那我还会担心没有时间去准备比赛吗?”女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光亮,她似乎找到了一种解脱方式。 “那叔叔阿姨那你怎么交待呢?”师雨祺还是改不了她谨小慎微的性子,与她相反,谭玙璠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哎呀,没关系了。我只要小心一点就好,你就不用担心我了。”她将头扭向了一边,脸颊上却有一种不常见的惊喜。 “你想好了?”不知为何,师雨祺还是有些不放心。 “是。这个假期,我可能要离开家一段时间。”谭玙璠说着眼眸中的神情变的越发的笃定。 “离开家?”师雨祺觉得谭玙璠是在说梦话,“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总之,我不想在这里呆着。”小宇宙说着那双眼眸中充满了光亮,她在这个世界呆了太久,她想去另 一个世界看一看。那是一个只属于她的世界,轻松自在,没有这么多的压力,不受外界的干扰。 “你什么时候打算走?”师雨祺很认真的望着她,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下个星期吧。我还没有想好去哪里。可能去洱海吧。据说,那里有很多的红嘴鸥,景色一定很不错,只是,我从来没去过,我想在那里拍一些作品,然后拿去竞赛。 “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计划。不过,实施起来,好像蛮有难度的,”师雨祺似乎很惊讶于小宇宙的脑洞,“而且,要是让阿姨知道了又免不了要责备你。” “没事。那就让她说去吧。上学的时候,她要管着我就算了。现在都放假了,她再怎么说,我也不想听。”她说着小嘴不由得嘟了起来,母亲的唠叨似乎又浮现在她的耳边,“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唠叨。这几天在家,我都快被她烦死了。” “那好吧。不过,走之前别忘了给我打招呼。不要,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我都不知道在哪找你去。”师雨祺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很嗑睡的样子。 “你看看你这话说的,我能去哪?这么大的人了,我又走不丢,你担心我做什么?再说了,我走之前一定会给你打招乎的,而且,会来还会给你代礼物。”玙璠说着面容上又浮现了一丝笑意。 “一言为定?”雨祺向她举起了杯子,“你说好回来要给我带礼物的,可不要忘了。”师雨祺颊面的发丝被冬日的暖阳衬得金黄。 “一言为定。”玙璠说着将手中的杯子和她碰了一下,继而将塑料杯中的奶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那就祝你玩的愉快。”师雨祺很高兴的与她碰杯,一仰头喝了下去,忽而听见了周围有一阵嘻笑声,师雨祺下意识的回过头来,面容忽而变了颜色。“你怎么会在这里?”雨祺的眉忽而皱了起来。 “哼,你不要以为你搬家了,我就会放过你,师雨祺,你最好里我远点,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只见一个染着蓝头发的女孩咬牙切齿的望着她。那双抹了紫色眼影的眸全然没有女孩子般的温柔,倒是多了几分凶狠的意味。 紧接着,方才那杯放在桌角的奶茶就泼在了师雨祺的脸上,奶茶汁顺着少女的脸颊直往下淌。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把坐在旁边的谭玙璠吓了一跳,手中的杯子随即掉在了地上。 “你最好躲着我,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蓝发女郎狠狠的掐了一下玙璠的脸,转身就准备离开。“慢着。”谭玙璠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来者是何人,她着实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 蓝发女郎听见有人叫她,便下意识的转过身来,她的那双眼睛在谭玙璠的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视着,见她长得瘦瘦小小的,不由得觉得好笑。“你是谁?我欺负她和你有什么关系?”蓝发女郎的双手插在了腰间,一副傲慢的样子。 谭玙璠却没有把她这般盛气凌人的态度放在眼里,而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把蓝发女郎吓了一跳。“我不管你是谁?我紧告你,不许再欺负她,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小宇宙说着越发的用力,将女郎的胳膊狠狠的揪了起来。 蓝发女郎很想挣脱,她用力的一甩,就将谭玙璠甩开,“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的真宽。”即便她的胳膊被拽的生疼,女郎的脸颊上仍是一种冷笑。 “那你再动她试试。我见你一次掐你一次,你信不信?”小宇宙耐不住她的挑衅就准备上手,却被雨祺匆忙拦住了。师玙祺的脸上挂着奶茶,看上去十分的狼惫,那张嘴中却说着顺从的话,“玙璠,你别冲动,我没事。”她的声音低低的,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胆怯。 谭玙璠平日里最看不惯师雨祺那一副怯懦的样子,此时,便更是如此了,她一把甩开了她。小宇宙的那双眼睛却虎视眈眈的望着站在对面的蓝发女郎。“你傻站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滚?”谭玙璠看着她的那撮蓝毛就越发的生气。 彼时傲气凌人的她此时在谭玙璠的吼叫中却有一种灰头吐脸的感觉,蓝发女郎转身离开了,那双眉却在不经意间皱了起来,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这么硬的骨头。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现在还不是灰溜溜的?”谭玙璠忿忿不平的冒出了一句,站在一旁的师雨祺却哆哆嗦嗦的一副受气包的样子。直到现在,她还没有从那种惊慌中缓过神来。 “她是谁呀?凭什么那么趾高气昂的?”谭玙璠似乎对于蓝发女郎的做派很是不满,继而那双眼睛就转向了师雨祺,明亮的眸光中竟没有丝毫的同情,倒徒增了几分埋怨的意味。 “我和曲可是初中同学,以前我们关系可好了,还经常在一起上下学。但初三那年她退学了,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师雨祺的声音很低,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小宇宙眼眸中的神情却变的越发严肃。 “她为什么要退学?我觉得她并不适合在街上当个混混。”谭玙璠的面色在不经意间变得凝重起来,对于方才口出狂言的蓝发女郎的印象改变了几分。 “她,我也不知道。但自己应该也不想这样,如果可以上学的话,她也不想在街上混的。”明明是受欺负的人,师雨祺却主动替曲可说起话来。 “也罢,她也是有难处的吧。”良久之后玙璠吐出了一句,不由得叹了口气。 287 冷脸 华灯初上的时候,整座城市的雪又飘了起来。冰凉的雪花落在少年的脸假,让贺北凡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凉意。他脚上那双破旧的帆布鞋已经被雪水浸湿了,却仍在不停的向前走。 贺北凡的脚步轻盈,也越发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像一阵风一般在街道上穿行。几个路口旁的酒馆里,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孩坐在吧台前,一副焦急的模样,她不时的看看自己的手表,“他怎么还不来呀,都这个点了。”陈安琪说着不经意的叹起了气。 忽而,小酒馆的门被推开了,陈安琪的那双眼睛下意识的向门口望去,正如她期待的一样,贺北凡从门口走了进来,少年的眉间落满了白雪,看上去难免有些狼狈。“外面又下雪了?”安琪颇为惊讶的站起身,缓缓的向贺北凡走去。 “下了,但不是很大。”北凡说着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衣领,他眉毛上的雪水融化了,那张痩削的脸颊冻得通红。“你穿的这么少,不觉得冷吗?”陈安琪望着他,难免有些心疼。 “我没事,外面虽然下雪了,但也不是很冷。”男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褪去棉夹的手也越发的麻利。与陈安琪不同的是,贺北凡并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去照顾她的感受,他的时间很紧,也从未忘记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去换驻唱服了”,少年说着便向酒馆的试衣间走去,却被陈安琪一把拽住了。“你别去了,我有话要对你说。”安琪说着面颊忽而有些泛红,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什么。”贺北凡却极为木讷的回过头来望着她。 “怎么了,你说。”少年的语气很平静,全然不知道安琪要做什么。他的那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只可惜,陈安琪并没有看出来。她抿了抿唇,仍然想要很直白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认识了你这么久,我一直想要告诉你,却没好意思开口。”安琪说着又极为忐忑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她下一秒说出口的话便让贺北凡感到十足的好笑,“我喜欢你。”这样的话一出口便让陈安琪感到一阵莫明的心慌,再看看贺北凡眼眸中的神情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那张瘦削的脸颊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别开玩笑了,安琪。”贺北凡那双深黑色的眼眸中略过了一丝冷意,“我只是来酒馆做驻唱的,其他的事情我都不考虑。” 他的神情很是冷漠,北凡的确对陈安琪产生过好感,但却并非喜欢,更谈不上男女之间的情感。正欲走开时,却又被安琪一把抓住了,“我是认真的,其实。”安琪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了顿嗓子,声音在不经意间低了下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被你吸引了,你是舞台的焦点,我很倾慕。” “安琪,你别说了。”贺北凡不愿再听女孩说下去,想要转身离开,却又被她猛的叫住。“贺北凡,我知道你对我没感觉,但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陈安琪的那双明眸中有了几分笃定,却又掺杂着些许的失望。 贺北凡发觉自己必定要给她说个明白,少年缓缓的停下了脚步,继而转过身去,语气中呆着些许的平静,“我们不合适,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字却像重锤一般敲打在陈安琪的心上。 少女的那双眸随即暗淡了下去,那白皙的面颊上却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态,“你说什么?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陈安琪说着,额上的柳眉不由得皱了起来。“是谁?是学校的人吗?”陈安琪仍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贺北凡本就极为讨厌别人过问他的私事,关于情感方面的事,更是如此。 “我对你没感觉,我喜欢谁自然也与你无关。”贺北凡的眼眸中是不常有的冰冷,他真的太过疲倦了。即便现在是放假,他仍然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他的假期看起来总是要比同龄人短些,“我一准备唱歌了。”贺北凡说着,不愿再去理会陈安琪,而是径直向换衣间走去。 陈安琪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略显失望的看着贺北凡的身影,又不由得开始埋怨起自己的冲动,让自己落得这样一个尴尬境地。 “你怎么才来呀,都这个点了。”贺北凡方才换好了服装,却又冷不丁的被陈老板教训了一顿。“哦,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今天下雪了,所以。”贺北凡还想要再解释什么,却又被陈老板冷不丁的打断了。 “这是理由吗?下雪了,你不是应该早点出门吗?”男人的脾气很不好,因而一点点小事都足以成为他把贺北凡做为撒气筒的理由。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此时少年已经走到了舞台下,已经准备上台唱歌了。因而并不打算对陈老板解释什么。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贺北凡这般顺从的态度,却丝毫没有引起陈老板的半点谅解。“我告诉你,要是有下次,你就直接给我滚。”男人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分贝,以至于整个酒馆的人都能听见。次时的贺北凡已经没有了什么颜面,要在平时,他一定会和陈老板争论两句。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北凡也学会了隐忍,他着实无法忘记母亲的倦容,因而这几声斥责,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他忍着就是了。贺北凡的拳握得很紧,却也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陈安琪倒是闻声走了过来,那张白皙的小脸显得格外的焦虑,“爸,北凡只是来晚了几分钟而已,您发这么大的脾气干什么?”陈安琪说着连忙拽住了父亲的胳膊。陈老板却没好气的将安琪甩开,“他来晚了就是来晚了,我说他两句,怎么?你还不愿意?” 陈老板看着女儿那副痴样就觉得来气,他不明白安琪为何会喜欢上北凡,他有哪点直得他喜欢的。 “没有了,爸。”见父亲生气了,陈安琪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他只是晚来了两分钟,您不要这么生气嘛,对自己身体也不好。”安琪说着不失耐心的拍了拍安琪的胸膛。 “就是你嘴甜,却老是替别人说话。”陈老板望着自己的女儿,眼眸在不经意间变得温柔起来。世人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衣,这话也同样适用在陈安琪的身上。“好了,爸,您就别生气了。”安琪说着又不由得拍了拍父亲的肩膀。 “今天下雪了,路上滑又不好走。再说了,北凡他也不容易,每天工作到这么晚。”陈安琪一边劝慰着父亲,又冷不丁的为贺北凡讲起了情。 “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行了吧,你这小丫头。”陈老板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安琪的头,心中的火也自然消去了一半。贺北凡却没有参于父女两的谈话,彼时的他已经站在了酒馆舞台的中央,拿起了手中的麦克风唱了起来。 一时间,小小的酒馆里响起了少年薄荷般的嗓音,陈安琪颇为安静的坐在了吧台旁,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鸡尾酒,女孩白嫩的手端起了酒杯,微微的抿了一口,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却直直的凝望着吧台上的少年,这是她一贯的姿态。 舞台上的他比平日里更加的耀眼了,那身黑色的风衣看上去倒也利落潇洒,他的那双黑眸看上去永远都是那么深邃,不掺杂着一丝一毫的污秽,他轻轻张了张嘴,安琪的耳边便会有一种空灵的美感。她在音乐学院呆了这么久,这样的愉乐感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带给她。 “你就是我的女孩,停留在我心中的那个女孩。”贺北凡举着话筒,忘我,专注。舞台眩目的灯光下,少年的那双眼眸微微的闭着,脑海里却浮过叶念祎那抹温柔的笑容,当然,这一切陈安琪是不知道的。 “好,好的。”安琪望着舞台上的他,竟情不自经的鼓掌,忽而,女孩的肩头被人冷不丁的拍了一下,安琪下意识的转过身去,眼眸中的神色忽而变得有些不屑,“你怎么来了?”安琪的声音忽而低了下去,有一种爱搭不理之感。 尹彬却一脸无赖的站在那里,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怎么了,安琪?我没事还不能来看看你了?”男孩的眼睛一翻,更靠近了她一些。 陈安琪却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在一旁喝着鸡尾酒。“怎么了?我来了,你还不欢迎我呀?”尹彬丝毫不介意自己的热脸贴着冷屁股,仍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这里不欢迎你,还请你离开。”陈安琪却丝毫没有客气,她又向旁边移了一步,一脸的不屑。“你别这样吗安琪?你要是不喜欢我哪点,我可以改。”尹彬撇了撇嘴,是一种极力讨好的态度。 “我再说一遍,请你离开。”安琪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更透出了一种莫明的冷意。 288 失常 小房间里传来了少年朗朗的读书声,北宸站立在课桌前,那张嘴唇轻轻的一动,很了利的吐出几个英文短句,窗外是渐亮的天色,次时才是凌晨五点,对面的那栋居民楼仍然是黑暗的,不见一丝光亮。 贺北宸强忍着自己的困意,他的身子微微向前挪了挪,那只略显稚嫩的手慢慢的打开了窗棂,冬日的冷气迎面扑来,令贺北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冷,十足的冷,单薄的衣物让他的身体开始不住的颤抖,少年不由得捂住了桌角,却又强打起精神。 手中的书页被他微微向后翻了一下,男孩的胳膊开始不住的颤抖,但北宸丝毫没有要关窗户的意思,冷风口里,他反倒更有了些精神。冬日泠冽的寒风让北宸越发的清醒了,少年的困意在一点点的消磨,即便现在已经放假了,北宸却仍然保持着晨读的习惯。 天色一点点的明朗起来,当天边放亮的时候,贺北宸仍然站得比挺,他的双手有些泛红,但手中的英语课本依旧端的很平,即便母亲不在身边,少年却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他读着读着,便被完了一页书的句型。少年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唇,又显得很满足的样子。 迎面而来的冷气让贺北宸不由得打了几个喷嚏,少年的嘴角却带着几分莫明的笑意。贺北宸走到窗前默默关上了窗,他本不该这么遭塌自己的身体,但冬日的冷气倒会让他越发的冷静。近些日子,北宸总是会失眠,即便他也很讨厌自己的这样一副状态,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明明当初是他自己要离开新家的,但不知为何,贺北宸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意经独自在这里住了太久,可母亲全然没有过问他什么,在校园的时候,她也把北宸当作空气一般,这是贺北宸没有意料到的。即便少年对于谢澜再婚的事情一直心存介蒂,但并没有想和她闹得这么僵。 北宸还是希望得到她的关心的,但母亲的行为却让北宸十足的寒心,她对自己不管不顾了,就全然当他不存在一般,这竟让他产生了一种莫明的挫败感,也罢,贺北宸不愿再这么颓废下去了,他不是一个懦弱的人,更不该在这样的负面的情绪中沉浸这么久。 泡面吃了这么桶,胃早已受不了了,他今天想要自己做些饭吃。北宸想到这里,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书,他该为自己准备一顿早餐了,奈何回到旧家这么久,他还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自己的早餐。平日里十因为时间紧,而今天,他可不愿意再这么糊弄过去。 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贺北宸的双脚便将他带到了冰箱门前,少年轻轻的拉开了冰箱的门,里面的架台上却空无一物,但好在,侧台上还有几个鸡蛋,北宸小心翼翼的将她们拿了下来,只后便轻轻的关上了冰箱的门。 贺北宸来到了锅台前,他从未给自己准备过早餐,母亲也很少给他做过饭,每次都是在楼下的包子店匆匆解决,可能是不常做饭的缘故,贺北凡显得格外的小心,厨房的角落里还放着小半桶油,少年将它提了起来,随即打开了油烟机,在锅里倒了一层薄油。 他倒显得很悠然的样子,将放在案板上的鸡蛋打在了小瓷碗里,北宸拿着筷子,胡乱的搅了两下。玙璠这个时后应该还在睡觉吧,这丫头就是贪睡,每天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少年的面前似乎又 浮现了小宇宙趴在课桌上,嘴边挂着口水的样子,贺北宸忽而笑了,似乎想起她,是最让人最开心的事。 油锅里的油持续加热着,贺北宸却只顾着发呆,当少年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那双筷子依然胡乱的在白瓷碗里搅和着,北宸有些心不在焉的抿了抿唇,将碗中的鸡蛋液倒进了油锅里,蛋花随即浮了出来,男孩用手中的锅铲翻炒了两下。 这时放在饭桌上的手机忽而响了,贺北宸忽而有一种乱了阵角的感觉,却又下意识的向饭桌走去,“喂,怎么了?”北宸显得有些慌乱。 “你,你现在很忙吗?”贺北宸这般焦急的声音让谭玙璠不由得有些纳闷,她的声音低低的,却有一种掩盖不住的温柔。北宸全然没有料到玙璠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竟有一种措不及妨的感觉。 “嗯。”少年的声音结巴了起来,不知为何,贺北宸的心跳鬼使神差的加快了,“没,没有啊。”北宸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谎话。 “那你今天想不想去画室?”谭玙璠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度,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 “可以呀,什么时候?”小宇宙的邀请让贺北宸顿时来了兴致,把油锅里的鸡蛋忘得一干二净。 “你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八点在画室门口见。”谭玙璠见贺北宸答应的这么快,也有一种莫明的欣喜。“我没什么事,那就八点见吧。”贺北宸答应的很轻快,油锅里的鸡蛋冒起了烟,他却浑然不知。 “好,一言为定。”电话挂断了之后,一股糊味才让贺北宸有一种后知后觉的感觉,男孩匆匆的跑到了锅台前,蛋已经太晚了,油锅里的鸡蛋已经全烧焦了,他慌慌张张的熄了火,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总之,这是已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每次,他已经做好的决定却总会因为小宇宙的参与而临时被打乱,即便他也不愿这样,但事实就是如此,看着油锅里被自己烧焦的鸡蛋,贺北宸不由得叹了口气,最近这些日子他总是这般心不在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原本计划好的早饭此时也泡汤了,男孩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腕上的机械表,已经七点半了,他得加快点速度才是。贺北宸颇为麻利的拿起了锅铲,将已经乎透了的鸡蛋小心翼翼的铲了出来,之后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要是在平时,这样的举动被母亲看见了,又免不了一顿数落,但奈何,现在谢澜不在这里,她也管不了这么多,贺北宸想着竟有些莫明的得意。谭玙璠现在应该已经出门了吧,贺北宸想着又不由得有些着急了。 贺北宸也顾不得再考虑早饭的事情,与此相反,只是匆匆的跑进了卫生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男孩竟有一种莫名的着急,即便平时北宸不是多么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但在谭玙璠的面前,少年还是忍不住会紧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他在学校里这么风光,但在小宇宙的面前,还会有些许的不自信。 他打开了水龙头,索性用凉水洗了把脸,贺北宸脸上的伤还没好,他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落下的了。贺北宸颇为认真的观察起自己的脸,那双黑眸即使疲倦,却也是明亮的,嘴角是一抹淡淡的笑。 北宸竟莫名的来了精神,他清洗好自己的面颊,又来到了大衣柜前,少年已经许久没有认真打理过自己了,他打开了衣柜,在一堆棉衣中来来回会的翻找着,却又略显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北宸一经许久没有添过新衣。 男孩来来回回的翻找了几下,最终,将一件黑蓝相搭的棉衣拿了出来,他将拿件衣服拿起来和自己的身材比了起来,似乎很满意的样子,想必,自己穿这件衣服玙璠也应该喜欢吧。北宸一直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即便像穿衣这样的小事也是如此。 他颇为麻利的换好了衣服,走到穿衣镜前打量起了自己,看上也不算丑,贺北宸正在楞神,饭桌上电话又响了。“喂,哦,我还没有出门呢,行,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到。”贺北宸的言语中是掩盖不住的焦急。 谭玙璠现在就到书店了,这也太快了吧。为何,她总会让自己产生这样衣种匆忙感。贺北宸对于这样临时的改动有一种莫名的抵触,奈何,他现在也故不得想这么多,自己的所有计划,在小宇宙的面前竟全部失效了,他也顾不得在去换衣服,总不能让玙璠一个人在画室坐得太久。 男孩简简单单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颗心却不知为何,总是在胸腔里跳个不停,她不常约自己出去的,今天忽而主动了,倒让贺北宸有一些不习惯。 他来到了鞋架前,看看自己那沾满了污渍的板鞋,又难免有一种嫌弃,却又有一种无可奈何,他一向是很爱惜自己的鞋子的,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拉塌成了这样,这要是被玙璠看见了还不得笑话他,贺北宸也布知是怎回事,今天忽而变得畏手畏脚起来。 贺北宸轻轻套上了球鞋,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又不自信的看了看镜子,似乎,他平时从未像这般在乎自己的仪表,今天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想起她的时候,嘴角是一抹疑似微笑的弧度。。 289 弯腰 也不知在舞台上站了多久,少年那身利落的黑色的演出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贺北凡手里握着话筒,看上去很是疲倦,少年原打算放下话筒,舞台底下却一阵叫好。贺北凡颇为无奈的抿了抿唇,“今天的表演就到这里,希望大家玩的开心。” 贺北凡说完又深深的向台下鞠了一躬,不知为何,这份工作虽然是他所热爱的,但此时给他带来更多的却只有疲倦,每夜 每夜,他都站在这里卖力地唱着,一唱便是几个小时,往往大汗淋漓,赶在母亲到家之前把自己打理干净。贺北凡已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却又每每不堪重负,他就像一个生活在枷锁中的人,每日都被捆绑的喘不过气来。 “再唱一首,再唱一首。”坐在台底下的观众却像个喂不饱的孩子,他们幺喝着,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足以让贺被凡身心俱疲。少年原本也不想打扰大家的兴致,但也确实到了他的下班时间,他实在唱累了,长达三个小时的站立,让他脸颊上的汗一刻不停的往下淌,“今天就到这吧。 贺被凡终究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继而全然不顾吧台说的骚动,把麦克风一放,颇为麻利的从舞台上走了下来。这自然而然的引起了台下观众的不满。 “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现在就退场,怎么回事吗?”意群男人就像喝醉了一般,在那里叫嚣着,他们仗着自己的酒劲一个声音比一个大,但贺被凡却并没有把头他们的幺喝当回事,“很抱歉,今天的表演就到这里了,我们明天再见。 少年这太过礼貌的话,却全然压不住他们的兴致,“明天,明天,老子今天就要听,你到底唱不唱?”他们全然没有把贺北凡当作一个歌者来看待,更不懂得尊重二字是什么意思。 贺北凡不愿再招惹这群人,少年一转身,便行换衣间走去,奈何被几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挡住了去路,他们一个个油光满面的,将军肚一个挺得比一个高,一看便是来找乐子的。 “麻烦您让一下,我要去换演出服。”北凡淡淡的说道,拘紧而不失礼貌。但这群人,他们只是吃得肥头大耳的花花公子,虽比贺北凡大不了多少,只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却有一种狗眼看人低的家势。” 有个高个子的男孩狠狠的推了他一把,“你她妈的,到底唱不唱,我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他说着,嘴角竟是一种说不出的傲慢。 贺北凡踉跄了一下,险些没站稳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他却强压着自己的火气,将拳头握得更紧了。“麻烦您把嘴巴方干净些,我没有招惹您吧?”明明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并没有比北凡大多少,他却要装出一副毕躬毕敬的样子,即便委曲,但贺北凡却早已习惯了。 “你在那摆什么架子,我让你唱你唱不唱?”有个燃着金发的男孩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反倒对他恶语相向,“你不就是个唱歌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样的话,贺北凡听了太多,反倒让他有些麻目,“对,您说的对,但我也并没有摆什么架子。” 贺北凡着实太累了,他不愿意再与他们纠缠下去。贺北凡转身就准备离开,却又被那个大个子的男孩拉住了。“你干什么去?你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的话很是不客气,又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意味。 正在这个时候,陈安琪见状走了过去,那张白皙的小脸上,却是赔着笑,言语中也有说不出的卑微 ,“您看我们的驻唱已经下班了,您要不要再点两杯鸡尾?”安琪说着,努力将面容放的温和,却打心眼里,对这样油腻的男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 “有这小妞长得不错呀,怎么了?你是不是看不惯我刁难他的呀?那我今天还就是要听他唱歌了,你能怎么样?”男孩说着,脸颊上是一种无赖的神情。即便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顾客,?陈安琪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了,“您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吗?我都说了,我们驻唱已经下班了。如果,您还想听他唱歌的话,他明天还会来的。” 陈安琪再尽力按捺着自己的火气,奈何,这并不是一群讲理的主,他们还没有听得尽兴,就更不会善罢甘休,“呦,没看出来呀,这小妞还挺厉害的,怎么?陪哥喝两杯有没有兴趣?”他的话是一种说不出的挑逗。 贺北凡的那双略显疲倦的明眸却异常的冷默,他着实不愿再在这样污浊的环境再待下去,他很想去换衣间,却又被那一群乌合之众叫住了,“你不愿意唱是不是?那我给钱你唱不唱?”他的举动极为傲慢,全然没有把贺北凡的自尊放在眼里。 贺北凡咬来咬自己的唇,没有说话。“你不就是为了钱吗?”那个金发男孩一脸的嘻笑,全然把贺北凡当作一只小丑一样耍,“想要钱可以呀,我给你钱,花钱听你唱歌,这总可以了吧?”男孩说着便去掏自己的钱夹。他的却很有钱,自然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丑态。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陈安琪的那双眉皱了起来,她着实没有遇见过这么毒辣的角色,但这些人又怎么会把一个柔若小姑娘的话2放在眼里,随极三张粉红色的钞票就甩在了贺北凡的身上,“三百块钱一只歌,怎么样?唱不唱?”那双眼睛玩味的看着贺北凡,等着他的回答。 而少年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眸中是一如既往的冷默。见贺北凡没有反应,金发男孩倒更是来了兴致,“行呀,你小子,没看出来呀,你还挺有骨气的。”他嘻笑着,看着贺北凡的眼神一如既往的不屑,在他的眼中,北凡就和一只玩偶没有什么两样。 贺北凡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很显然没有达到他们的满意。“你是不是嫌太少了,那五百,五百买你一只歌怎么样?”他们并没有把贺北凡那种打心底的冷默放在心上,相反,还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这他的韧性。 金发男孩说这,又往贺北凡的身上甩了两张粉红色的钞票。北凡没有伸手去捡,那两张粉和红色的钞票便漂落在了地上。而贺北凡却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那双眼眸中的神情也很复杂,没有人可以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对,他的却是个卖唱的,他不单单喜欢音乐,也是想为家里减轻负担。但这些人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全然没有什么尊严,而他的嗓音也是像嗓音一样,是可以用来践卖的。 “行啊,你,五百块钱一只歌也不唱是不是,你还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见贺北凡不答应,他们便越发肆意的对着他,冷嘲热讽。“你们有完没完了,这里不欢迎你们,请出去。”陈安琪看不惯他们瞪鼻子上脸的样子,女孩的语气也变得越发的生冷,就像是没有任何的感情。 但这群人,又怎么会把她放在眼里,他们既然喝醉酒想要找乐子,就必定要心满意足,才肯罢休,“一千块,一千块一只歌,你唱不唱?”男孩说着,又很豪爽的往地下扔了五张票子。“我说了让你们出去,我们的驻唱现在需要休息。”陈安琪的眉头紧锁,女孩将自己的唇咬得越发的紧了,但下一秒,贺北凡的举动却出乎了陈安琪的意料。 少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弯下腰,将方才散落在地板上的粉红色钞票一张张的捡了起来。哎,这就对了嘛。一群人将北凡的弯腰当做了笑柄,他们似乎得逞了,似乎就喜欢看见他这样一副顺从的模样。 “北凡,你干什么你?”贺北凡的这一弯腰,很显然出乎了陈安然的意料,她没有想到,贺北凡会因为这一千块钱而甘愿受这一群人的使唤。但家庭富绰的她,亦从未体会过他日常的辛劳,“不就是唱首歌吗?我唱就是了。”在可以顾及温饱的面前,这些面自似乎一文钱也不值了。 贺北凡渐渐挺直了自己的腰杆,即便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年纪轻轻的要活的这么辛苦,却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自己,少年转过身,默默的向舞台走去,想想真是可笑,疲倦又能算得了什么,现在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能减轻一下家里的负担,再唱一支曲又能怎么样。 不多时,贺北凡已然走到了舞台的灯光下,小酒馆里的音乐声随即又响了起来,北凡轻轻的捺起了放在面前的麦克风,那双眼睛却失去了往日的神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疲倦和木纳,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全然没有了任何的情感。 “北凡。”陈安琪有些无奈的抿了抿自己的唇,女孩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而是将放在吧台上的那杯鸡尾酒一仰而尽。 290 离职 舞台的灯光看起来还是这般耀眼,只可惜,贺北凡已全然没有了一种享受的感觉,少年拿着麦克风的手越发的僵硬,汗珠顺着那张瘦消的脸,一滴一滴的往下淌。男孩那双漂亮的黑眸也没有了往日的神彩,底下的那群男孩叫嚣着,也不知是对他的嘲风还是赞美。 小酒馆的音乐声终于停了下来,他们却一点也不知道知足,尤其那个用钱羞辱他的金发男孩,此时更是来了精神,“好,好,再来一首。”男孩一边拍着手,一边拿起放在吧台上的酒瓶,他的面色红润,看样子是喝了不少的酒。 贺北凡已然放下了话筒,少年今天的工作量着实超出了他的负荷。他的双腿已然僵硬,大脑的齿轮已经不转了,继而吃力的从舞台上走了下来。 “我真的不想唱吧,今天的表演就到这里吧。”北凡的眼眸中是说不出的疲倦,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木讷,那双眉在不经意间皱了起来,少年看上去很忧郁,全然不像他平时的模样。“我让你唱,你听见没有?老子想听歌,还有听不成的时候。”金发少年将酒瓶子重重的甩在了吧台上,开始耍起了酒疯。 贺北凡却没有再搭理他,他不明白为何这个家伙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可以做在那里对着他指手画脚。北凡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唇,还没顾得上擦去脸颊上的汗珠,那立在脖颈上的黑色衣领却又被人猛的抓住,“我他妈叫你唱歌有这么难吗?叫你们老板过来,看看他是怎么做的生意。” 金发男孩有些蛮横的撕扯着他的衣领,这样过激的举动来的太过突然,很显然出乎了贺北凡的意料,他向后倒去,挣扎着,险些有些站不稳的样子,却又猛的一下推开了他。 再看看金发少年他喝的醉熏熏的,原本就有些失去平衡,被贺北凡这么猛的一推后,忽而失去了定力,向一旁的吧台倒去,那张泛着红晕的脸撞到吧台尖锐的角上,继而划出了一道血痕。 “啊。”金发男孩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北凡则颇为木讷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随即而来的是陈老板,他看见自己酒馆的顾客倒在那里,面容忽而变的有些生冷。这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有些吃力的弯下腰去,继而有些无奈的赔着笑,“您还好吗?我扶您起来。”陈老板从未对谁这般温柔过,连站在一旁的安琪都为父亲的行为感到惊讶。 “滚开,你不要扶我。”方才躺在冰凉地上的少年颇为勉强的站起来,有些踉跄的样子。“你竟然敢推老子,想死吗你?”金发少年满脸怒气的口不择言,站在一旁的陈老板却不辩是非的冲他赔着笑,“您别生气,您先消消火。”男人弯腰塌头的望着他,似乎真正做错了什么。 而当陈老板转身看向贺北凡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番态度,他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出于本心,还是要做给谁看。“你推他了,这是你对待顾客的态度吗?你向他道歉。”陈老板的眼睛瞪大了一圈,一副不可违抗的模样。 但这一次,贺北凡却出人意料的激动起来,“凭什么?是他带头挑的室,让我向他道歉?”贺北凡的面颊是说不出的冷,继而,那张干裂的最角是一抹不经意的冷笑,“我就是不道歉,您能把我怎么样?”男孩已经不赞是那副容忍的模样,累到了极致,北凡也没有必要再忍下去。 而站在一旁踉踉跄跄的金发少年却一副按捺不住的模样,想要动手打他,却又被陈老板死死的拽住,“您别冲动,您先消消气。”转身对着贺北凡的时候却又是一张恶脸,“快点向他道歉,你听见了没有?”男人的那双眼睛是显而易见的怒色。 “哼。”贺北凡冷笑了一声,他着实觉得有些可笑。少年的黑色衣领已然被抓破了,他还没有抱怨些什么,现在居然还要自己向他道歉,这样的事情,贺北凡着实做不出来。北凡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就准备离开,却又冷不丁的被陈老板喝痴住了。 “你给我站住,你今天要是不给他道歉,你明天就不用来了。”陈老板的语气很笃定,全然看不不出来是在和北凡开玩笑。听见他这么说,贺北凡也不由得的停住了脚,他缓缓的转过身来,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的淡默。 “可以呀,那您先把这个月的工钱结给我。”北凡直勾勾的望着他,那双黑眸中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行,可以。”陈老板再蛮横,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事情,“我现在把工钱结给你,你现在就给我滚蛋。”他看着站在自己面钱的男孩,眼神变的越发的凶狠,随即掏出手鸡,给贺北凡转了账,面容也变得越发的平静。 “好了,你现在可以滚了。”男人的声音很低,却又显得非常的不客气。北凡却有些发愣的站在原地,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全然没有给男孩留什么思考的时间。 “滚呀,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这么多人的酒馆里,他全然没有给北凡留面子。 男孩紧抿着自己的唇,他没有再看陈老板一眼。身后却是陈安琪的劝慰声,“爸,这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您真的没必要这么做的。更何况北凡他。”安琪还没有说完话,却又被父亲无情的打断了。 “都这个样子了,你还为他求什没情,让他走。”彼时贺北凡已然走出了小酒馆的门,一旁的金发少年却笑的很开心,似乎他的阴谋得逞了,看见贺北凡被炒鱿鱼的样子,他真的很开心,虽然和他只是陌生人,却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快感。 冬日的街道显得格外的荒凉,一旁的路灯有气无力的亮着,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街上也没有什么行人,少年的这身棉夹难免有一些单薄,在这样雪花飘飞的冬夜,便显得更加的力不从心了。树枝上一些晶莹的雪落在了少年的肩头,更给他增加了几分凉意。 一阵阵冷风迎面扑来,险些将少年打倒。贺北凡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街角走去,男孩的步伐越发的急促,贺北凡走得越发的快,他的呼吸也开始不均匀了。茫茫的夜色中,北凡就像一阵风,他跑的越发的快,跑到街角的那家面店的时候,他忽而停了下来。 磊叔面馆的灯已经灭了,那扇小门也上了锁,北凡却有些走不动了,男孩呆呆的站在雪地里,那张瘦削的面颊上忽而多出了一道泪痕,他哭了。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这么脆弱的,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男孩真的很想放声哭一场,却又强忍住自己的眼泪。 他没再停留,缓缓的往前走了,只是,那双黑眸中的泪却没再能控住,在晚风的吹拂下,也全然没有要干涸的意思。 磊叔已经走了,他也不愿看见自己这样一副怯懦的样子吧。奈何,北凡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受委曲的时候,他也想要尽情的哭闹一番,只可惜,他不知道自己该和谁说,如果磊叔还在的话,北凡活许会比现在更坚强一些吧。只是没有如果,这只是一个人,一条路,如次而已。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贺北凡忽而有一种莫名的孤单感,少年真的想对谁说些什么,却又发觉,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或许,有些事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埋在心里吧,又或许,大哭一场才是解决它的最好方式。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哭过了,在这个世界上,眼泪被称为最没有用的东西。 一个流泪的人,在他人的眼中或许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但这些又有那么重要吗?他贺北凡现在只想哭,歇斯底里的哭。他不知道,自己离开酒馆之后,还能去做些什么,何妤蕾那张疲倦的面容让少年无数次的想要逃离。 或许,贺北凡的决定是错的,他本不应该这么任性的离开酒馆,向他道个歉又能怎么了,就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可低个头又有这么难吗?他为什么要这么任性,可总归是咽不下这口气。冬日的冷风,如少年情不自禁的想要发抖。 冷风口里,北凡忽而想明白了一个问题,他或许就不应该把自己的这份工作看的这么体面。 他本就是低贱的,又何必要去计较自己的颜面和尊严,只要能把上钢琴课的挣出来,为母亲减轻一下负担,他又何必要去在乎这么多,可是为什么,他的心是一种想要窒息的难过。似乎,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但除了去酒吧去做驻唱,他又别无他法。 北凡真的很怕有一天,母亲会红着眼眶对他说,“孩子,你放弃钢琴好吗?我真的供不起你了。”可又不愿看见她操劳成疾的模样。冬夜的北风仍在少年的耳边呼啸,北凡行走于积雪中,步伐却越发的沉重了。 291 冤枉 何妤蕾有些疲倦地走上了楼梯,最近这些日子,她总会有一些力不从心的感觉,那双手中的提包也越发的沉重了,女人发觉自己有些走不动了,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竟有一种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感觉。 “北凡。”站在楼梯口的时候,女人叫了孩子一声,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变抿紧了自己的唇。 想必这个点,北凡应该已经睡觉了吧,自己不应该去打扰他才是,也罢。何妤蕾想着不失丧气的继续向前走,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忽而又有些犹豫了,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楼道里的灯却不凑巧的灭了,何妤蕾跺了跺脚,却没有答理她的请求,周围仍旧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何妤蕾难免有有些凌乱了,她跺脚的声音又增大了一些,可头顶的应声灯就像是在和她赌气一般,疲倦了一天的何妤蕾也颇为无奈的样子。 黑暗中,她只得打开手机的闪光灯,不失疲倦的在皮包里寻找着钥匙。她有些焦躁的翻着,动作麻利而迅速。 不多时,何妤蕾将它翻了出来,轻轻的转动了一下门锁,生怕惊扰到谁。她走进去之后,轻轻按亮了门厅的灯,女人看着镜自中的自己,那是一张疲倦的脸,苍老到没有血色。 今天不同往日,贺北凡并没有在钢琴前等着自己,想来,孩子困了,也该睡了。 何妤蕾慢悠悠的向北凡的房间晃去,想看看儿子有没有盖好被子。可另她没想到的是,暗夜中,那一床褥子叠的整整齐齐的,何妤蕾木讷了两秒钟,忽而发觉有些不对头,“北凡。”何妤蕾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自然没有人回答。 “北凡。”女人脸上有些明显的慌乱,她跑出了儿子的房间,神色是一种莫名的匆忙,继而开始在房间里跺步。 女人来到了客厅的阳台前,看着窗外茫茫的夜色,越发的担忧,“都这么晚了,这个孩子到底去哪了?”何妤蕾不失愁苦的叹了口气,继而,那起了自己的手机,按响了北凡的号码,但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令人绝望的声音。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何妤蕾无奈的叹了口气,摁掉了电话,她又有些不甘心的再次按下了拨号键。 但听筒依旧无人响应,何妤蕾却不停的拨打着,眼眸中的泪都快出来了,她着实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那只拿着电话的手开始不住的颤抖。胸腔里的那颗心开始不住的颤抖,她真的慌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铺天盖地的恐惧感。 北凡去哪了,这么晚,她又如和去找他,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这样的压力足以将她打倒。 但现实却容不得何妤蕾继续犹豫下去,她又多了几分平静,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脱。何妤蕾便向门厅走去,女人正准备穿鞋时,忽而,客厅的门响了,何妤蕾手中的动作忽而慢了下来。 不多时,一身疲倦的北凡从门里走了进来。那双失去了神彩的眸在触到母亲脸颊的那一刻忽而变得紧张了起来。 “妈,我回来了。”北凡的声音低沉,他咽了咽自己的嗓子,不失忐忑的望着她。 “你去哪了?”何妤蕾的眼眸中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望,或许,还掺杂着些许的愤怒,“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何妤蕾的那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的儿子,那张疲倦的面颊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我。”贺北凡呆呆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母亲解释,他是断不会告诉她自己在酒吧卖唱的事的。 可是,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去敷衍她,只能略显焦虑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而何妤蕾却显得异常的激动,女人的眼眸竟有些泛红,声音亦不由得大了几个分贝。 “说呀,你干什么去了?”何妤蕾的脸上是不常有的冰冷,她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的孩子,想要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北凡却不同于平日里的爽快,此时的他竟有一种莫名的怯懦,“我。”少年的声音不由得有些结巴了,大脑的齿轮在非快的旋转着。 他在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继而,若无其事的说道,“哦,我,我在房子里呆得太闷了,出去溜一圈。”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北凡的声音很低,有一种不言而谕的心虚。 “你在房子里呆的太闷了?”何妤蕾望着站在自己面前越发陌生的孩子心底是一股莫名的寒意,“你钢琴练完了?在家里呆着还会觉得闷的慌。” 她虽然不愿意这么想自己的孩子,但直觉告诉何妤蕾,北凡在撒谎,这也是平日里她最不能容忍的。 母亲从未过问过自己的练琴的时,小小的房间里有一种浓烈的火。药味。“嗯,今天的曲目我弹的不够熟练,我再去练几遍。”贺的北凡小心翼翼的说道,少年仔细的观察着贺妤蕾的眼色,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何妤蕾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女人有些按捺不住的从椅凳上站了起来,言语中是不常有的严厉,“你回来这么晚,我多担心你,以后不许再这么做了。”何妤蕾顿了顿嗓子又继续说道,“还有,今天都这么晚了,你别练了,睡觉吧。” 即便对北凡很失望,但何妤蕾一向的好脾气,让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嗯。”贺北凡默默的应道,见何妤蕾消了气,少年也不由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我错了,妈,下回不会再这么做了。”他舔了舔自己的唇,继而转过身去,正欲去房间休息时,却又被母亲叫住了。“站住,你口袋里的是什么?” 何妤蕾不经意的一瞥,看见了北凡裤兜里的红票子,那双漂亮的柳眉不由得皱在了一起。 听见母亲的叫声,贺北凡又下意识的转过身去,继而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兜。 少年眼眼眸的神色在那一瞬间慌乱了起来,北凡颇为麻利的将那两张粉红色的钞票快速的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又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抬起头来,看了看何妤蕾,不失尴尬的冲他笑笑,却触到了母亲那张冷冰冰的脸。 “你在塞什么?”空荡荡的房间里,何妤蕾的声音是沙哑的,与此同时,又透露着一种无力。“哦,没,没有。”贺北凡从未像现在这般紧张过,那双眼睛也不自控的在眼眶中打转,“一张电影票而已。” 他一向诚实,可这一次却迫于无奈的向母亲撒了谎,却下意识的低下头,不敢去看何妤蕾的眼睛。 “一张电影票而已。”女人冷冰冰的重复着少年的话,那双原本疲倦的眼眸在此时便的更加红肿了,继而,那张薄唇发出的声音是嘶哑的,像是耗费了很多气力。 “一张电影票,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何妤蕾的眉又再次皱了起来,她不常这么对北凡说话,但这一次,何妤蕾着实有些按捺不住了。 “我,我没有要躲你呀。”贺北凡没有撒谎的习惯,因而声音开始不自控的颤抖。 但何妤蕾接下来的指令却让北凡怕极了。“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给我掏出来。”贺北凡长这么大,何妤蕾从未强求他去做些什么,但今天着实是个例外。 “妈,算了。都这么晚了,您就让我睡觉吧。”贺北凡有些无奈的央求道。 “我让你给我掏出来,你快点。”可能是工作的负担太沉重,让何妤蕾也失去了对儿子的好脾气。 贺北凡发觉这件事情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可能了,男孩无意识的咽了咽嗓子,心脏跳动的越发剧烈了,他去掏自己的裤兜,那双稚嫩的手却不住的颤抖。 何妤蕾就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他,还没等贺北凡将口袋里的钞票掏出来,何妤蕾就急了眼。 “这是什么?”女人咆哮着将男孩手中的几张钞漂抢了过来。她的声音颤抖着,还夹杂着一种不可抑制的愤怒。 “你哪来的钱?”何妤蕾的眼睛瞪大了一圈,女人的声音也变的越发的坚锐。贺北凡的心里咯噔一下,继而傻傻的站在一边,变的语无伦次起来。 何妤蕾没有去看少年失神的眼睛,却将手中的那一沓钞票握得很紧,女人麻利的清点了一下钱数,继而言语变的更加的失态。 “一千块,你告诉我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何妤蕾发疯了一般冲北凡怒吼,少年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她吼破了,但他却皱了皱眉,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问你话呢,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你今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何妤蕾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两滴晶莹的泪珠无声的从眼角滑落,而贺北凡你,却一如既往的倔强,虽然不忍心看着母亲流泪,他却一句话却不肯说。 何妤蕾将手中的那一沓钱甩在了少年的身上,她带着哭腔,眼眸中是说不出的愁苦,“贺北凡,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何妤蕾的声音颤抖着,听起来越发的令人痛心。 “是,我们家是穷。但我从小就教育你要坦坦荡荡的做人,再缺钱,你也不可以去偷去抢,不能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为什么会这么做,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何妤蕾的眼窝深深的陷了进去,声音也显得越发的无力。 “妈,我没有。” 贺北凡强努着自己的唇,眉宇不经意的皱了起来,疲倦的面颊上是一种说不出的坚忍。 “你没有?”贺北凡的反驳让何语蕾越发的激动,“那钱是从哪来的?我问你钱是从哪来的?”她一遍遍的问着,胡乱的拍打着少年的胳膊。 贺北凡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少年的那双眼睛呆呆的望着地板。 何妤蕾却是以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你不是说你没偷吗?那你告诉我钱从哪来的?”北凡却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任由母亲拍打着自己的胳膊。 “我问你话呢,你说不说?”她的话语含着哭腔变得模糊不清,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我让你骗我,我让你去偷。”何妤蕾的声音尖锐而沙哑,凌乱中,贺北凡的侧脸挨了狠狠一下。 何妤蕾忽而愣住了,那只方才伸出的手开始不住的颤抖,大滴的泪水从眼眶中不自控的喷涌着,一滴一滴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 北凡的脸颊火辣辣的疼,他的头侧着,没有去看母亲的眼睛,少年的颊面却在不经意间滑过了一道泪痕。 292 消火 天空微微泛亮的时候,贺北凡颇为厌倦的下了床。 昨晚,凡一夜未眠,更多的时候,少年的那双眼睛直勾够的盯着天花板。虽然,他在思考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贺北凡轻轻叹了口气,颇为寞落的走到阳台前。 贺北凡轻轻的按亮了阳台的灯,柔和而昏暗的灯光撒在少年的肩头,对着面前的那扇玻璃窗,北凡可以看见自己那张受伤的脸,他的侧脸是红肿的。 北凡并不觉得有多疼,只是母亲那一下来的太突然了。从小到大这是何妤蕾第一次打自己,却下了这么狠的手。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母亲居然认为自己会去做那些肮脏的事,少年凝视着自己高肿的脸颊,那双黑色的眼眸中不由得多了几分伤感。 也罢,有些事情他是断然不会告诉她的,贺北凡宁愿让她失望,也不情愿何妤蕾发现自己的秘密。 这样想着,贺北凡眼眸中的神情便越发的淡漠,一如往常,少年专注的坐在钢琴前,他受伤的面颊上再没有什么波动。 悠扬的钢琴声,他一贯的曲调,只是今天他再弹起的时候,倒徒增了几分忧郁。 何妤蕾的睡眠也很浅,女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眠。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自己错怪他了吗? 可贺北凡口袋里的钱又该怎么解释。何妤蕾思索了许久,倒也没有理出一个思路。 她不是没有听见贺北凡的动静,只是她并不打算去打扰他,而是想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儿,好好的反省一下,看看能否有一些改进的余地。 只是贺北凡全然没有把昨夜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同时,他也并不会满怨母亲对自己的错怪。此时的他,全神贯注于自己的钢琴上,修长的手指搭佩着错落有致的黑白键是一种说不出的高贵。 即便昨夜北凡没有休息好,今晨少年依旧在琴凳上坐得笔挺。有时,现实的不堪让他想要全身心的投身于另外一个世界里,只有这样才能给他的生活增添几分快感。 彼时的何妤蕾却再在床上坐不住了,女人索性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何妤蕾披散着头发,难免有几分颓废,那张略显苍老的脸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何妤蕾的面颊就像是霜打的茄子,皮肤上的斑点让她看起来粗糙,没有什么生气。 何妤蕾略显缓慢的走到了房间的客厅,女人不又得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坐在琴凳上的少年。好在,北凡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男孩的双眸是紧闭的,那张受伤的面颊倒是极为专注。 北凡红肿的脸让何妤蕾难免有些后悔,他的确做错了事,但自己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些。 女人这么想着便向北凡走去,她定定的望着他却没有说话。 少年自然也听见了母亲的脚步声,但他不知道自己该对她说什么,索性也一声不吭,这是她们母子两不常有的默契。也罢,何妤蕾也不好傻呆呆的站在这里,便转身去冰箱里拿鸡蛋,倒显的心不在焉都样子。 一刻钟之后,何妤蕾将煎得松软金黄都鸡蛋铲进了白瓷盘里,又从微波炉里拿出了两杯热牛奶,一如往常的叫他,“北凡,过来吃饭了。”只是语气中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倒多了几分冰冷。 “嗯,这就来。”贺北凡全然不在意母亲的异样,他对于之后的早餐也表现的很平静。 少年颇为麻利的从琴凳上走下来,那双深邃的眸在此时越发的泰然,他先去清洗了一下手指,随后坐到了饭桌前。 何妤蕾的态度却是很反常的冷漠,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自顾自的嚼着馒头。 见母亲这般冷漠,北凡也颇有眼色,只是埋头吃着自己的饭。这样的僵局一直维持了六七分钟,最终还是被贺北凡个打破了,他着实不愿再和母亲这般冷颤下去。 “您还在生我的气?”他放下了筷子,小心翼翼的试叹着她。 何妤蕾一愣,没有想到贺北凡会这么寻问自己,继而便沉沉的叹了一口,那双眼睛却像一把锋利都刀刃刺向他。“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何妤蕾又一次的逼问他。 贺北凡的神情却变得很木讷,只是那张薄唇所吐出的声音倒显得很坚定,“我没有。” 他的斩钉截铁在她的眼中却是弥天大谎。 “你真让我失望。”何妤蕾已然不想再训斥他什么,只是心里有了一种莫明的无力感,她一手带大的孩子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着实让何妤蕾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贺北凡,你已经16了。”女人看似漫不经心的嚼着自己手里的馒头,声音却越发的严厉。 “这个年龄要在以前都可以成颊立业了。我不愿意再说你,你自己好自为知吧。”何妤蕾从未说过这般丧气的话,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般剜在贺北凡的心头。 “妈,我真的没有。”明明在上桌之前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北凡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激动,少年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那双疲倦的眸在此刻竟有些泛红了,声音是颤抖的。 那张脸颊上的掌痕让何妤蕾看着心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他。 何妤蕾沉默了半响没有说话,只是胡乱的扒了几口盆子力的土豆丝,没有再和贺北凡说一句话。殊不知,她这么做才更是让贺北凡感到伤心的。 “您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贺北凡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了。 他倒不怕别人怎么看他,只是连最爱他的人现在都把他当做一个骗子,北凡着实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但接下来,母亲的话才让北凡的心凉到了极点。 “你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也没有必要向我解释。”何妤蕾说着,全然不顾及少年的情面,直身站了起来,就要向厨房走去。“妈。”身后却又冷不丁的传来了孩子的呼喊声。 北凡接下来的话变得委曲求全了起来,“我错了,您打我吧。”少年的眼眸湿润了,即便他不愿意这么做,也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但母亲不消气,一直对他冷言冷语,贺北凡的心里就过不了这个坎。 他抿了抿自己的下唇,声音也显得有些沙哑,“我承认这一千块钱是我偷的。” 何妤蕾一下子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无法自控的爆发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要撒谎,你还告诉我你没有?”女人气红了眼,那双手握的很紧,还在微微颤抖。 “你说清楚了,你偷的谁的?”她的声音很尖,让贺北凡有一种无来由的忐忑。 “我哥。”犹豫了片刻,少年有些艰难的圆上了这个谎话。殊不知,自己这么做才会让母亲更加的痛心。 “你个畜生。”何妤蕾拨弄着自己凌乱的头发,放声大哭起来。 “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你要磊落,做什么事都不应该昧着自己的良心,你呢?”她的声音颤抖着,面颊上是少年从未见过的悲伤。 “你现在这么年轻,你就会偷钱了。那你以后呢,以后该怎么办?” 她愁苦的望着自己的孩子,是一种无药可救的苦楚,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淌出。 “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何妤蕾呜咽这,让北凡的心像针扎的一样疼。 男孩没有再犹豫下去,只是默默的走到客厅拿起了沙发上的皮带,继而回到了母亲面前,将手中的皮带递给了她。 “您打吧。”北凡的声音很低是从未有过的一种委屈感,即而颤抖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何妤蕾强忍住自己的泪,她意识到自己必定要让贺北凡长长记性,不然,他下回还会去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是你自己找打,你可不要怪我手狠。”何妤蕾死死咬着自己的唇,手中的皮带重重落下。 只是一瞬间就让贺北凡有了一种刻骨铭心的疼痛,要是在平时,他一定会叫出来,但是这一次少年却深深的把痛呼压了下去。 只是,何妤蕾下手的力度越发的大了,北凡着实承受不住了,他的手掌已经红肿,继而下意识的向后缩去,却又被母亲严厉的斥责。 “缩什么缩,把手给我端平了。”继而毫不客气的打了下去。 “我叫你偷,你下回再敢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为我就把手给你剁了,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何妤蕾着实被北凡气疯了,女人就像失去了理智一般,全然没有顾及少年的承受能力,倒像是在撒火。 “你还弹钢琴,你弹什么弹。你先给我学着规矩点再说。” 何妤蕾恼的喘不过气来,北凡自然没有料到母亲会发这么大的火,他的手已然肿得很高,却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 只是陷在疼痛中太久,竟有些麻木了,看着母亲发火的样子,少年压在心里的石头反而落了地。 293 出谋 贺北凡一脸愁苦的望着哥哥,少年的眉都皱了起来。“就是这样。”男孩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的手心高高的肿起,白皙的面色看上去很是忧郁。“我就变成这样了。” 北凡着实不知道自己心里的事该和谁说,他也只有和北宸说一说。 “我说呢。”贺北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张脸上的神情倒显得很是淡然。 “我从来都没有见婶婶下这么狠的手。可能,她也是真的生气了吧。”贺北宸说着不经意间端起了桌角的咖啡杯抿了一口。“你也不要太介意。你哥我受过的伤比你严重的多。” 贺北凡自嘲的安慰着弟弟,因为他着实找不出其他的办法让北凡看起来可以不这么忧郁。 “不,不是的。”听见哥哥着么说,贺北凡颇为无奈的摇了摇了头,他觉得北宸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 “我不是说的这个。”男孩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凡的声音听着很是低沉,还透露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沙哑。 “我不觉得疼,也根本不在乎她下手重不重。我只是。”北凡说到这里,那双眉锁得更紧了。 只是贺北宸并不能理解弟弟的意思,在他看来,北凡若是可以忍受这样的皮肉之苦,那还有什么值得象自己哭诉的。 “怎么,那你是什么意思?”他的那双黑眸颇为平静的望着他,北宸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弟弟交流了,所以再听他倾诉的时候,显示出十足的耐心。 “哥,你不知道。”贺北凡说着,那双黑眸随即黯淡了下去。 “她虽然消了火,但她对我的感觉再不如从前了,就好像我真正做错了什么。”男孩说着头在不经意间低垂了下去,北宸可以看出来弟弟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但少年并不觉得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 “那又怎么了?”贺北宸倒是把这件事情想的很轻巧。 “就算她误解了你,她也不会记住多长时间的。”北宸见弟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又继续说道,“再说了,母子没有隔夜仇。”贺北宸顿了顿嗓子,似乎对于这样的事件很有经验。 “我知道。”听哥哥这么说,贺北凡似乎很失望,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哥哥已经不了解自己了,他和贺北宸现在的想法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至少,他们对于这件事的想法是不同的。 这样的时候,贺北凡的心里就会徒增几分寞落,似乎,是没有人是真正懂自己的,就连和他一起长大的北宸都是如此。 有些时候,贺北凡觉得自己真的很孤独,他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该和谁诉说。 少年的眉在不经意间皱了起来,又极力向哥哥解释道,“我真的不在乎他打我哥,只是,她对我真的很失望。”贺北凡说着,那双眼睛看上去很是伤神,是一种悲伤到无奈的感觉。 “好了,北凡。”贺北宸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敏感,“她失望就失望吧。你又没有真正的做了什么错事,又何必这么内疚呢。”北宸说着不由得冲弟弟笑了起来,他着实想让弟弟变得开心起来。 “你想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是扭转不了的。”他有些无奈的望着他,全然不明白弟弟为何要抓着这件小事不放。 “可是,我真的不愿意我妈把我当做一个骗子一样对待。”北凡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了。却又被贺北宸冷漠的打断。“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你自己知道你从来没有偷过钱,又何必要向她尽力的坦白什么?”北宸在无意间白了弟弟一眼,似乎很讨厌他这样一副优柔寡断的样子。 “可是,她是我妈,她竟然都这么想我。”贺北凡看上去难免有些伤心,他始终不明白,何妤蕾怎么会把他想的这么不堪。 “她是你妈,她是你妈又怎么样?”贺北宸全然不能里解弟弟的想法,他是什么时候变得像个小女孩一样,一点点的小事,都足以让他感到伤神。 “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所以,你对自己的看法才是重要的。至于,其余的人,他们怎么说你,怎么看你,都不是你应该放在心里的。”贺北宸的那双眼睛看上去很是明朗,至少,他自己从来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而伤神。 但贺北凡又哪里明白这个道理,他还是太小,所以心情总会受到外部的伤害。 “你自己去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贺北宸不厌其烦的在一边劝导着他,“即使是父母,他们也不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所以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贺北宸觉得自己就像是师长一样劝慰着弟弟,但贺北凡却并不觉得厌烦。 “我明白。”北凡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却不知道,哥哥所说的这段话和这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我还是希望能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北凡的那双眼睛是一如既往的纯真。现在的他还是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还是习惯让哥哥给自己做一些舒导。 “凡。”北宸看着弟弟那双充满忧郁的眼睛难免有些心疼。 “对,我们都想给周围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但有些事情就不是你的错,所以,真的没有必要给自己这么大的负担。”他抿了抿自己的唇,第一从觉得和贺北凡交流起来这么废劲。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真的很难过,哥。” 少年的眼眶在不经意间变得有些湿润了。“我真的不愿意我最爱的人都误解我,我真的。”贺北凡说着又颇为无奈的摇摇头。 “我都说了,没有人可以对你的人生负责,他们对你的看法,也不应该影响你人生的走向,所以你又何必这么忧虑呢,你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感到更加烦心,但一点实际性的效果都不起。” 贺北宸发觉自己说的口干舌燥的,又有些丧气的喝了一口奶茶,看着弟弟那愁苦的样子都觉得着急。 “是这么回事,但我真的过不去这道坎。”贺北凡看样子已经被这件事困扰很久了,最近这两天晚上,北凡都没有睡好,他着实有些受不了母亲的冷漠。这些天,何妤蕾在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呆在家里几个小时可以一句话也不和他说,她不过问他,也不去看她。两个人坐在饭桌前也是默默无语,近管贺北凡在极力的寻找话题,何妤蕾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似乎,从上一次她打了自己之后,贺北凡和母亲的关系就变得越来越僵。而贺北凡也因为手指的红肿不敢去碰钢琴的黑白键。何妤蕾说要让他学学规矩,他还是真的弹不了钢琴了。 少年的手指一碰到琴键就会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疼,让他不得不缩回去,这自然而然的影响了少年练琴的速度,大部分的时间贺北凡只能呆呆的坐在房间里看自己的音乐杂志,由于丢掉了酒馆的工作,他一坐便是一天,他着实有些按捺不住了。 “你说我该怎么办吧哥。我也练不成琴,就只能在房间里傻傻的做着,从早上到晚上。” 男孩的那双眼眸是失神的,可以看出来,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太久了,如果在得不到解决,他迟早要被自己逼死。贺北宸也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北宸沉默了许久,似乎也帮弟弟出出主意,“这样吧。”贺北宸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再去找一份工作呢?”贺北宸说着又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奶茶。“嗯。”贺北凡在仔细的思考着哥哥的话。 “我也想过,但是我能去做什么呢,我年龄这么小,又不是什么音乐学院毕业的,想找一份正经的兼职都很难呀。” 北凡也是一个聪明人,他也的确思考过这个方法,耐何,凡受自己局限的影响,他着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举措。 “那。”贺北宸也发觉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去琴行当助教。”他很认真的看着凡,在真正的为他出谋划策。“助教,我也想过。”他喃喃道,却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靠谱。 “可我能行吗?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硬件呀。”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对自己很没有信心。 弟弟这样一副怯懦的样子,自然而然的引起了北宸的反感,“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你不是钢琴过了十级吗·?去当个助教又有什么不行?”贺北宸倒是把这件事情看的很简单。 “也是,但是我的手现在暂时弹不了钢琴了。”少年说着,难免有一种黯然神伤的感觉。 “谁说非要让你去教钢琴了。”贺北宸的眼眸转了转,看上去很是灵活。 “你完全可以去琴行,教人家小孩唱歌,你觉得呢?”贺北宸不失鼓励的望着弟弟,他面颊上的笑容看上去还是那般明朗,就像夏日的阳光般,让贺北凡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294 童真 “念祎,我等会儿要去见老同学,你帮我照顾一下店面。”叶尉说着匆匆穿上了自己的西装,叶念祎从未见过父亲这般郑重的样子。 但同时,念祎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踌躇,她忽而从方才的圆桌上坐了起来,“爸,这算什么事呀?那要是有学生等会儿来了怎么办。”少女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担忧。 “没事。”与女儿相反,叶尉倒显得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两个小时以后就回来了,如果有学生来了,你让他么先练琴,把以前的曲目都好好练一练,等我回来了,再给他们补课。” 叶尉说着便向琴行的门口走去,快要出门的时候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便略带不安的叮嘱道。 “对了,你不要忘了去娶音乐杂志,今天的杂志又到了。”叶尉说着颇为专注的忘着女孩子那双水灵的眼睛,又礼貌性的冲她笑了笑。 “行,我知道了,爸,您就放心吧。”叶念祎淡淡的应了一声,坐回了椅凳上,她又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又看起了上一版的杂志。 她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冬日的阳光徐徐的撒在她的身上,看上去很是恬静,她翻动着书页,更多了几分泰然自得的意味。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琴行的门忽而被打开了,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从门口探出头来。 “姐姐。”男孩呲着牙叫了叶念祎一声,他的脸颊在冬风的吹拂下红扑扑的,倒是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与此同时,叶念意也看见了他,“哦,小符,你来了。”女孩说着便放下了自己手这的杂志,从椅凳上站了起来。 “嗯。”小符轻轻的应了一声,便走进了琴行。他的耳朵红肿着,看上去很是让人心疼。 “你这个孩子,你怎么不知道穿厚一点呢,你看你冻的。”叶念祎不失心疼的责备道。 “哪有了,我已经穿的很厚了,姐姐。”小符调皮的嘟起了嘴,这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他的那双眼眸是清澈而纯真的,透着一种夏日般的明朗。 “快去""琴房吧,你自己先练练钢琴,叔叔出去了,可能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就先自己练练。”叶念祎颇为轻柔的叮嘱了他两句。 这个年仅七岁的孩子也算是听话,“好。”小符说着,便往琴房走。叶念祎这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好在这孩子不闹腾,也算是好安抚。 念祎有些嗑睡的打了一个哈欠,自从放假以来,它每日都是困顿的,似乎干什么也提不起来什么精神,不过她也习惯了。 琴行的生活也算是清闲,她有时会和学员们聊聊天,更多的时候,便倒上一杯咖啡,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音乐杂志。 这样的生活,给叶念祎带来一种清闲感,可有时也会感觉到几分无聊。好在,她也耐的住自己的性子,所以也并不觉得这样钟日坐在琴行里听琴声有什么不好。 正在念祎愣神的时候,小符有些不安分的才琴房里走了出来,他的步伐太轻,冷不丁的走到了叶念祎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小符,你怎么出来了?”叶念祎又站了起来,却见面前的男孩嘟起了自己的小嘴,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 “祎祎姐,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呀?”小符看上去很委曲,叶念祎则俯下身抱住了他,念祎也看出来男孩是弹累了,倒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安慰他。 叶念祎的大脑在非速的旋转着,“这样吧,好不好,你安静的坐在这里听姐姐给你读杂志。” 念祎上着倒像是来了兴趣,她把那个七岁的男孩放在了椅凳上,又拿起了自己的杂志。念祎轻轻的翻动了一下页脚,拿双眉眼中是不言说的笑意。 “交响乐的出现,在整个音乐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叶念祎还没有说上两句,却又被小符给打断了。 “姐,你不读了。你陪我玩游戏好不好?”男孩那双漂亮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让叶念祎有一种难以拒决的感觉,但她想起父亲交给自己的任务,便又努力的劝服他。 “小符,现在是你的上课时间,姐姐下了课再和你玩游戏,好不好?”她抓着他的小手,在不经意的对他笑笑。 “不嘛,不嘛,我现在就要姐姐陪我一起玩。”小符说着不由得抓住了叶念祎的衣袖,“好不好吗,姐姐,你现在就陪我玩嘛。”他鬼头鬼脑的冲她撒起了娇。 叶念祎着实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摸摸男孩的脸蛋,“小符乖,等你下课了,姐姐再陪你玩。我们现在来听杂志好不好,你以后要考音乐理论的时候可以用的上呦。”她尽自己之力的劝慰他,小符这才打算再往下听下两句。 “交响乐的产生无疑是音乐界的一场革命。”叶念祎抑扬顿挫的,努力让自己的语言变得幽默生动起来,奈何小符对于这样一堆陌生的专有名词并步感兴趣,听念祎读着,他却在一旁不停的打着哈欠,就像是快要睡着的样子。 小符这样一副昏昏欲睡的态度,让叶念祎也没有了什么兴致,她慢慢的合上了《音乐世界》的封面,张了张薄唇,正准备说什么,琴行的门却又一次被打开了。 这一次走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一直住在她心上的男孩,北凡轻轻的掩上了门,冲着叶念祎笑了笑。她却发觉自己沉醉在了少年的那双黑眸中,变得有些难以挣脱,“北凡,你怎么来了?” 叶念祎只身站了起来,手中的音乐杂志随即掉在了地上。有一种不必言说的思念喷涌了出来。 少年的脸颊还是一如既往的明朗,只是不知为何,那上面落了些红肿的伤痕,但他仍然是笑着的,就像夏日的阳光般,是一种难以掩盖的青春的气息。“怎么?我没有事的时候就不能来看一看呀?” 贺北凡说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在眼眶里不停的转动着,又像是在对她表达着以种特殊的感情。 这样澄澈的微笑让叶念祎一下子按捺不住了,“哦。”女孩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你可以来呀,欢迎欢迎。” 念祎说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跳为何跳动的这么快,女孩的面颊在无意间竟有一种不常有的烧灼感。 “我只是不知道你最近怎么会有时间到我家的琴行转悠?”叶祎礼貌的冲她笑了笑,颊面在不经祎间浮现了两个小酒窝。 “我当然有时间喽。”贺北凡是颇为轻松愉快的语气,那双黑眸自然而然的打量着琴行的四周,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连墙面上皱皮的海报都重新张贴好了,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窗明几净的琴房,能一眼看见门外树枝上的冬雪,它们零零散散的撒下,倒让北凡的心里多了几分莫名的舒适。 “喝咖啡吗?我给你倒一杯。”叶念祎说着,拿起了桌角的咖啡壶。少年却连连的摆手道,“不用了,我白天喝咖啡害怕晚上睡不着。” 北凡说着又不失尴尬的笑了笑,直到这时候,叶念祎才注意到贺北凡手上的伤痕,“你的手怎么了?”念祎的眼神忽而便得紧张了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随即放大了一圈。 贺北凡笑了笑,慌忙的躲闪,“没,没什么。”他的声音有些结巴,是一种说不出的心虚。 男孩的衣袖却被叶念祎拽住了,她仔细的端详着少年红肿的手。贺北凡顿生了一种无措感,叶念祎却心疼的望着他,“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呀?” “哦,那个,泡面的时候不小心被开水烫了一下。” 贺北凡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向叶念祎撒了谎,倒说的天衣无缝。却在不知不觉中引起了叶念祎的埋怨。 “你怎么这么不注意呀,泡个面都能把自己烫伤。”女孩无意识的吹了吹贺北凡伤的手。 正在这个时候,一旁传来了小男孩天真的声音,“姐姐,她是谁呀?”贺北凡的眼睛顺着甜美的童声望去,便开始默默的打量起小符来。“这是你弟?”他试探性的问道。 “嗯,算是吧。”叶念祎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小男孩,又向贺北凡解释道,“小符是我爸爸的学生,从物岁开始,就开始在这里学琴了。” 听叶念祎这么说,贺北凡便更是好奇了,“那,他今天为什么不去琴房练琴呢?”他望向念祎,语气中还是一惯的温柔。 “我爸去参加同学会了,所以,你懂得的。”叶念祎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看上去着实有些无奈。 贺北凡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小符也有些犯难,他的手肿的这样高,暂时也弹不了钢琴了,贺北凡转了转眼珠,忽而想到了什么。 直见贺北凡缓缓的蹲下身去,他抓起了男孩的小手,“小符,哥哥教你唱歌好不好?” 他冲他笑了笑。这个七岁的孩子,对于这样的事情倒显出了十足的兴趣。他挥了挥自己的小手,北凡便给小符唱起了儿歌。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大书包。” 在贺北凡的歌声中,小符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随着他一同唱了起来。叶念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贺北凡,就像个孩子一样没心没肺的傻笑。 295 梦境 “哎,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呀?”师雨祺的眼神呆滞,少女的脸颊在不经意间有些泛红。 谭玙璠正在画画,听见雨祺的问题忽而怔了一下,“你怎么突然问我这样的问题?小宇宙忽而傻笑了一下,颊面在不经意间浮现出了酒窝。 “你快说嘛,这倒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雨祺的眼睛很是机灵的转了一下,似乎在逼着谭玙璠回答自己的问题。 小宇宙也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她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之后她的声音变得缓慢了下来,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自己的唇。 “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吧,就是每分每秒都想和他在一起。开心的事情想要和他一起分享,难过时想要得到他的安慰。见不到他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失落,和他在一起的事候呢,却会有一种心跳加快的感觉。” 谭玙璠这么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大致就是如此吧。” 再看看师雨祺的那双眼睛,她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女孩子的声音很轻,她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 “你知道吗玙璠,我昨天又梦到他了。”她再度抿了抿自己的唇,带着一种青春的青涩,那双眼睛看着玙璠的时候忽而又有一些后悔。 “他?你说的是林浩?”玙璠的声音很低,她在试探性的询问她。 那双手中的画笔也慢慢的停了下来。“嗯。”她点了点头,似乎自己的秘密被谭玙璠窥见到了一般,变得扭捏和遮掩起来。 谭玙璠倒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相反,她认为这再正常不过了。 “那,你梦到他什么了?”玙璠的声音很轻,也有些掩抑不住的好奇。 “我。”师雨祺的眼眸有些发愣,谭玙璠也看出了她的彷徨,所以并不着急知道。 “你如果觉得不方便告诉我的话,也没有关系。”小宇宙认为师雨祺不愿意说,但却不知她已经按捺很久了,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一个出口。 “我。”思虑了良久之后,师雨祺这才决定把自己心里的秘密说出来。“我梦见和他接吻了。” 说完这句话,师雨祺就后悔了,似乎自己内心最柔软的那一部分被谁窥见了一般,她颇为认真的观察着小宇宙的眼睛,玙璠倒是一副波澜不经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那他。”小宇宙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雨祺却可以听懂玙璠的意思。“没有过。”她的声音很坚定,却不知为何,会掺杂着些许的心虚。 “那你对他是什么感觉?”谭玙璠开门见山的问道,师雨祺却是一种含糊不清的态度,“就是。”她的声音很低,面颊也有些泛红。 “你喜欢他对吗?”她直勾勾的望着她,这很符合玙璠的特点,她一向不喜欢把本就明了的关系弄得太过模糊。 “我。”师雨祺的神色忽而紧张了起来,“应该吧,可是我又觉得。”还没有等师雨祺说完话,谭玙璠便打断了她。 “你又觉得你的感情来的太快,而且,和你预想中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玙璠的声音很低,却将师雨祺看得很明了。 雨祺的那双眼睛则在不经意间瞪大了,她不知道谭玙璠是如何猜出自己的心思的。 不过小雨宙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这么直面自己内心的想法时,她又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这样的感觉就如同潮水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不断的向她铺卷过来,将她扑倒。 “怎么,是这样吗?”谭玙璠微微翘起的唇,是一种疑似微笑的弧度。雨祺只是点了点头,她不由得开始佩服起玙璠来。“其实这很正常,也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玙璠仍旧专心的画着自己的画,并不觉得师雨琪所说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猜到你内心的想法,那是因为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玙璠说着又不经意的笑了,似乎她也许久没有这么坦诚的面对过自己的内心了。 “我爱上他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谭玙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有一段时间我很自卑,我实在想不明白,像他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爱上我,后来,我想明白了,他喜欢我,他就会接受我的所有缺点,所以,我不用自卑,也不必质疑他为什么来的这么快。”小宇宙说着,眼眸中忽而多了几分光彩。 “所以,你知道,你爱上他的时候,你也没有必要自卑。因为,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你的所有的缺点,也是他所喜欢的,即便他不喜欢,他也可以接受。” 谭玙璠将这样的情感看的很清楚,她不会因为任何人去改变自己,但同时这一点也是贺北凡所喜欢的。 听谭玙璠这么说,师雨琪像是明白了什么,他似懂非懂非懂点了点头,“那你的意思是。” 她望着小宇宙,希望她可以把自己的想法表达的更清楚一些。“你不应该回避这段感情,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你也应该自信起来,他爱的就是这么一个不完美的你,所以,你没有必要扭捏。”即便是同龄人,谭玙璠却给她一种莫名的成熟感。 “嗯,我懂了。”师雨祺不经意的笑了,和谭玙璠说了这件事之后,她倒觉得自己的心里敞亮了不少。 “所以,任何的感情都不值得你去惘然,因为,它们都为了让你成为更好的自己。”谭玙璠抹了一下调色盘里的颜料,看上去很是悠然。 “谢谢你,玙璠,听你这么一说,我的心里舒服多了。”雨祺爽朗的笑了,这是她不常有的表情。 “不谢。”玙璠倒显得很淡然。 师雨祺不知道的是,同样的情景谭玙璠都不知道梦见过了多少次。她梦里的少年一身白衣,迎着夏日的风向她走来,阳光清柔的撒在他的脸颊,那是一种异于常人的明朗。 他轻轻的走到她的身边,明眸中的温情都足以让她融化,他们的嘴唇在不经意间贴在了一起。 他把她抱在怀里,她感受着他的温度和衣领上的清香。他却在低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玙璠,我喜欢你,玙璠。 “一会儿画完画,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师雨祺不经意的问了她一句,却见谭玙璠一脸痴笑的样子,师雨祺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玙璠,喂。”她又叫了她一声,可玙璠仍是一副痴痴的样子,她似乎在做着自己的梦。 师雨祺又显得有些不甘心,她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玙璠,玙璠。”她的动作太大,这一次谭玙璠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她怔了一下,像是吓了一跳,“啊,怎么了?”那双眼睛里带着笑意,师雨祺似乎猜到了什么,她也笑笑。“玙璠,你刚才在想什么呀?”她的脸上是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 谭玙璠倒也不打算遮掩,“我想他了呗,还能有什么?” 不知是不是爱他太久的缘故,玙璠次时在谈论起这样的事情时,她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相反,她很自然。其实,她早已把他当做了生命中的一部分,既然如此,她当然也没有什么难为情的。 “你刚刚叫我什么事?”玙璠倒极自如的又转入了正题。 “哦,我说,要不要一起吃中午饭?”她的眼神中透着亮光,玙璠这般爽朗的沟通方式,让师雨祺感觉很舒服。“可以呀,没问题。”小宇宙把画笔一放爽快的答应了。 “他最近有约你吗?”师雨祺颇为小心的问道。 “没有呀,可能是最近太忙了吧。他要预习功课,我也不想耽误他太多的时间。”小宇宙开始清洗起画笔,整个人看上去是恬静的似乎还透着几分温婉都气息。 而谭玙璠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曲可正在画室的不远处望着她们,那双涂了紫色眼影的眼睛充满了敌意。 见谭玙璠她们起身收拾起了画架,曲可忽而显得焦急了起来,她有些不耐烦的撩了撩自己的蓝发,之后便侧向一边去,生怕谭玙璠发现自己,之后,女孩从衣兜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她颇为熟练的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喂,刘哥。”女孩的声音很低,却显得很清析。“她们快出来了,你们在门口准备好吧。” “行,行,你就放心吧,小可,我们觉对不会给你掉链子的。”电话那头的男人答应的很好,两个收拾起画架的女孩却全然没有意识到危机感,她们的脸颊上仍然是一种说不清的欣喜。 “哎,我刚刚看了一下影城的预告片,你都不知道,这个片子我都等了多久了,今天总算是有机会了。”师雨祺兴奋的和谭玙璠讨论了起来。 “我也知道你喜欢呀,所以我才买了两张票,好好享受我们的假期。”小宇宙摆放好了自己的画板,那薄唇上是一抹近似微笑的弧度。 296 改过 师雨祺看着面前的钥匙挂链,很是满足的样子。“怎么样?这钥匙挂件漂亮吧,我和你买了一串一模一样的。” 谭玙璠嘻笑着,那双眼眸是一种说不出的澄澈。 “喜欢。”师雨祺看着挂链上金色的铃铛,眼神中是一种不经意的喜悦。 “走吧,现在不早了,我们去吃饭。” 谭玙璠说着便拉着师雨祺的手向图书馆的门外走去。 两个女孩很开心,也全然没有人何的危机意识,只是满面春风的往前走。 但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们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谭玙璠并没有意识到,倒是师雨祺先叫了她一声。 女孩的面容有些苍白,她显得很激动,慌乱中拉扯了一下谭玙璠的衣领。 小宇宙被她拉扯的有些疼了,因而略显不耐烦的回过头去,那双眼睛便直勾勾的望着她。 “怎么了,雨祺?你忽然拽我的衣领做什么?”谭玙璠有一种说不出的纳闷,但师雨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有显颤抖的指了指斜对角,那双眼眸中是说不出的恐惧。 小宇宙顺着女孩的手指望去,只是一瞬间,她就愣在了那里。 印象中的那个蓝发女郎又出现了,只是与上次在奶茶店不同的是,她的鼻梁上多了一副墨镜,像是怕被人认出来似的,但还是被眼间的师雨祺看见了,方才还高兴的师雨祺现在一下子失落了下去,那副状态就像霜打的茄子。 “玙璠,她肯定是来找我们报仇的。”师雨祺的声音颤抖着,她看上去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你就这么怕她?”谭玙璠察觉到了师雨祺的胆怯。“她在就在呗,说不定人家也是来买书的。” 谭玙璠不愿将这件事情想的这么复杂,而且,她并没有意识到潜在的风险。 “不,不是的,玙璠。”与她相反,师雨祺的心里倒是多了几分不好的欲感,“她绝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一定是来找我们报仇的。”雨祺越说,那张脸颊上的表情便越是笃定。 “你怎么知道?你把这件事想的太复杂了吧,雨祺。”事到如今,谭玙璠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没有。真的,玙璠,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曲可是谁,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书店?她一定是跟踪我们很久了。” 师雨祺的那双眼眸惊恐到了极点,她不是不知道曲可的厉害,她要是找一群人围在书店门口堵在书店门口也不一定。 她若是被他们打一顿,倒也没什么,只是,谭玙璠她是无辜的,若是让玙璠受到牵连,雨祺的心里说什么也过不去,因而,她必定要快些拿出个主意才是。 “这样吧。”师雨祺站在那里良久之后才吐出一句,“我们今天就在书店呆着怎么样?” 她看着自己的朋友,她的那双眼睛有一种寞名的失望。 “为什么?”谭玙璠望着师雨祺的那双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 “我们不不是等会儿约好要一起看电影的吗?你怎么现在突然就反悔了呢?”她厉声质问道,对于这样突然间就改变的事情,谭玙璠一直没有什么好心情。 “不,不是我要反悔的,玙璠,是现在出去真的太危险了。我们现在只有呆在书店里才是最安全的。” 她低沉着声音冲她解释,就像是在哀求着什么,而她这样的举动却更加引起了师雨祺的反感。 “你什么意思呀,雨祺,你能不能再给我说明白点。”小宇宙的眉头不经意的皱在了一起,那颗心在胸腔里越发的燥动。 “我的意思就是。”师雨祺的声音竟开始结巴了起来。 “门外很可能有人要围堵我们。”她的声音很低,生怕被斜对角的曲可听到。谭玙璠明白了师雨祺的意思,却讨厌看见她这样一副怯懦的样子。 “你怕被他们围攻,那我们才要出去呢。你躲得过初一,能躲得过十五。今天不把话和他们说清楚了,她之后还会找我们的麻烦的。” 小宇宙的眼神很笃定,全然没有要逃避的意思。师雨祺看不懂玙璠的强势,她只是得过且过,全然不想再招惹什么是非。 只是小宇宙的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她更想和曲可较量一番。玙璠今天的计划不情愿悔在任何人的身上,更何况是一个连高中都没有考上的蓝毛怪。 谭玙璠越想,便越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告诉你,师雨祺,我今天一定要找她说个明白。” 她的那双眼眸一番,对雨祺的态度也变得强硬了起来。“哎,别呀,玙璠,你不要惊扰到她。” 可是已经太晚了,谭玙璠已然向斜对角的曲可走去。 小宇宙就这般怒气冲冲的走到了曲可的面前,那双黑色的眼睛眼看着都快要瞪出来了。“曲可,我想你一定认识我吧。” 谭玙璠全然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只是开门见山的质问她。 “我就是雨祺的朋友,你可以叫我玙璠。”她说着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小宇宙告诉自己,她并不打算和这个蓝发怪吵架,她只是想和她好好说。 谭玙璠这般唐突的举动很显然把师雨祺吓了一跳,而想要阻拦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可能了。 曲可也愣在了那里,按照她的想法,谭玙璠现在应该躲都躲不及呢,她居然还主动和自己搭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知为何,曲可的心里竟生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这个谭玙璠看样子也是一块硬骨头,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谭玙璠却并没有等着曲可回答自己的话,少女的面颊上是一种说不出的严肃。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找一群人在书店门口围堵我们呢吧,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谭玙璠狠狠的翻了蓝发女孩一眼,对于这样的人,玙璠自认为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她一向对于这样的小技俩不屑一顾。 “是,你人多,所以,我们只有两个人应该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就自卑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玙璠不由得笑了,那副架势又像是在嘲笑着曲可。“你的自信就必需要去打压谁才可以获得吗?” 那双黑眸就像把亮剑直插入曲可的心,她却佯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往前挪去,似乎想要离开。 谭玙璠的声音却提高了几个分贝,“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师雨祺应该是你初中时的朋友吧。现在看着她受欺负,你真的会开心吗?” 、很奇怪,听见她这么说,曲可忽而厅下了脚步,就像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被谁窥见了一般。谭玙璠却丝毫没有给蓝发女郎留什么情面,而是任由自己继续说了下去。 “是,你是辍学了,你是没有上高中,但这不是你的错。”不知为何,小宇宙说着竟然激动了起来。 “可你也不应该终日无所事事的出来打架,认识一些社会上的人,这样对你能有什么好处?”谭玙璠越说越起劲,周围是一群看热闹的人。 “你就这么自暴自弃下去,一无是处,游手好闲。” 小宇宙冷漠的话就像连珠炮似的吐了出来发,还没有等她说完,蓝发女郎便出人意料的打断了她,她几近颤抖的转过身来,声音沙哑着,有一种快要撕裂的冲动。 “你以为我想吗?如果可以上学的,谁愿意在大街上做个混子。你从来没有体会过我的生活,现在又凭什么这么说我?”她竟然哭了,大滴的眼泪流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你不可以这样做去曲可,你不可以这样。”谭玙璠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温柔了几分。 “你知道吗,就算所有的人都放弃你,你也不可以破罐子破摔,如果你自己都任由自己这么往下掉的话,真的没有人可以帮你了。”玙璠说着,眼眸里难免有一些伤感。 “你上不了学了,但不代表,你的生活就是这么空虚。你大可以去找一件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去做,比如画画,或者去学习摄影,钓鱼。诸如此类。 “你可以挑一项自己的技能。而且,没有了学校的约束,你的时间很自由,你可以去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或者去培养一项可以用来糊口的技能,无论你去做什么,总会比打架和在大街上游逛有意思吧。” 谭玙璠的语气很平静,却在按照自己的想法给曲可出主意。 现在想来,如果辍学在家的人是她,她也断然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只是曲可不明白这个道理,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生命的肆意浪费,她的生活没有什么的价值可言。 它是破败的,迷茫,像被白雾环绕一般,看不见方向,她是一个可恨的人,但同时,她也很可怜。 一头蓝发的曲可却站在那里不吭声了,她在抽泣,同时也在思考着玙璠的话。 那些晶莹的液体掉了下来,却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又或许,她在意识到自己浪费了多少的时间,总之,此时站在她们面前的曲可,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褪去那层张牙舞爪的外衣,她也是弱小的,甚至连一把遮风挡雨的伞也没有,她又哪来的勇气去成为一个施暴者。 也不知过了多久,曲可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女孩抹干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随即熟练的拨通了一串号码,“解散。”她的声音很轻,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297 聚会 希尔顿酒店是市中心最受欢迎的地方,叶尉将车停在了酒店的门口,男人默默的抿了抿自己的唇,却全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说实话,他并不愿意参加今天的同学会,若不是尹笛霄强求他,他是断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以前,叶尉也参加过这样的聚会,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一个人默默的坐在酒桌上,听着他们在一旁极为媚俗的话,就不由得会产生一种严恶。 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没有要回去的说法。 颇为无奈,男人呆呆的看了一眼车顶的镜片,镜子中的他看上去苍老了不少,面颊上是两道丑陋的法令纹。想想自己年轻时英俊的面容,叶尉又不由得觉得好笑,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那张脸竟然变得如此沧桑。 不过,大家都是这样吧,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男人想着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打开了车门。 从车上下来时,又不由得理理了自己的衣领,说是来参加同学会,他只希望不要败坏他之前的形象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他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讨厌同龄人犀利的眼光,把所有人都当做商品一样指指点点,似乎,一个人的价值就必定要用那些钞票来作为筹码。 也罢,他只是来吃饭的,没有其他的意思。男人想着,那双黑眸略显冷漠的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酒店的迎宾小姐颇为礼貌的向他打着招呼,叶尉的那张脸却仍然拉的很长,对于喝酒硬酬这样的事,他着实也提不起兴趣。 因而,也是疲于应付。但希尔顿酒店的小姐却对男人那张冷冰冰的脸表现的很无所谓,“先生,请问您在哪个包厢。”站在前台的年轻女子颇为热情的询问道。 “竹苑。”叶尉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看也没有看酒店的前台一眼,他丝毫不掩饰自己不喜欢这里的环境。 “好的,先生,请和我来。”身着礼服的年轻女郎一转弯向酒店的一侧走去,“先生,竹苑,这边请。”前台将他带到了一个三十人的大包厢。 刚一推门进去,叶尉便看见几个中年男人坐在餐桌旁,还有零星的几个女同学夹在其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呦,叶尉来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尹笛霄,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叶尉了,所以显得格外的激动,“来来来,坐我这来。”尹笛霄说着,便从酒桌前站起了身,热情的招罗着他。 要说起尹笛霄,他可是叶尉大学时最好的兄弟,那个时候这两个人可是无话不谈,恨不得穿一条裤的子,即便现在再见他,叶尉也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尹笛霄。”男人的面颊上是一抹不常见的笑意。 “你真的和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叶尉的面容柔和了起来,全然没有要恭维他的意思,与此相反,叶尉烦透了虚假的迎合,因而男人的所有言语都出于他的本心。 听见以前的朋友这么夸奖自己,尹笛霄看上去很是欣喜,“是吗?”他有些慢不经心的笑了笑。“他们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我也苍老了吧,只是看上去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男人说着,嘴角是一抹不经意的笑,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笑过了,自从毕业之后,他就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了,在那之后的日子着实太过匆忙,也没有了什么休息的闲暇。 “哎,你最近怎么样呀?”尹笛霄胡乱的抓了一颗果盘里的糖放进了嘴里,那双眼睛是一抹不易察觉出的笑意。 叶尉原本不打算吐露什么,现在见尹笛霄这么问自己,又觉得告诉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叶尉略显自嘲的一笑,“我还能做什么,开了一家琴行混混日子而已,也没有什么多高远的追求。”他实话实说,却又有几分贬低自己的意思。 “你看你这话说的。”尹笛霄笑着摇了摇头,“开个琴行就不错了呀,你还要做什么?” 他嘴里含着糖,倒有几分少年时代的顽皮,“你不是也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吗?”他很认真的看着少年的那双眼睛,就像学生时代他眼眸中常有的那种清澈。 “也就那样吧。”叶尉却并没有那么好的兴致,他沉默了,又在不知不觉间叹了一口气,却发觉自己把聚会的气氛搞得有些沉郁,又又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不要光说我呀,你最近怎么样?”他把问题抛给了尹笛霄,自己也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我?”男人舔舔了自己的唇,“毕业后我就一直在学校教琴呀。虽说每个月的薪水不可高吧,工作相对来说是轻松一些,我干的也开心。”他说着像孩子一样咧咧了嘴。 “我觉得这样也不错吧,虽然,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吧,但我自己也满足了。”尹笛霄说着是一种云淡风轻的释然,全然没有什么要抱怨的意思。 见他自己这么说,叶尉也不好再妄加评论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的眸光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你还记得陈曦吗?那个家伙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呢?”叶尉的嘴唇是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给人一种若有所思的感觉。 “当然记得了,他不是学校音乐社的社长吗?当年还追求过我们的校花。”尹笛说着面颊上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怎么了?那小子不来参加今天的同学会吗?” 这在这个时候,竹苑的门忽而被人打开了,一个西装革履挺着大肚皮的男人从门外挤了进来。 方才安静的一桌人又按捺不住的欢腾了起来。“呦,陈曦,你总算来了,你都不知道,我们已经等你好久了。” 以前大学的班长热情的从饭桌上站了起来。大肚皮的陈老板笑了笑,那双眼睛都咪成了一条线,那一桌子的同学忽而就热闹了起来。 “陈曦,你总算是来了,你不知道,我刚才还和笛霄说起你来着,我们已为你今天不来了呢。”叶尉看着他,也算比较欣喜。 “怎么会?大学毕业之后,我就一直在这座城市呆着,我再忙,这几个小时的时间还是可以抽的出来的。”陈曦做到了两人的旁边,却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生疏感。 “最近如何?”尹笛霄也不知道该和他谈论些什么,也只能是客套的问了一句。 “嗯。”陈曦默默的吐了一口手上的烟卷,竟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开了一间酒馆,生意也不算好,但勉强过日子还行。”男人说着又吸了手上的烟卷,空气中忽而多了些许混浊的烟雾。 “陈哥怎么想着去开酒馆了?”一旁的同学都觉得很奇怪,他们傻呆呆的看着坐在他们面前挺着啤酒肚的男人,不知道这个人和他们印象中那个清俊的少年有什么关系。 “你们以为我想呀。也是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了,年轻的时候喜欢喝酒呗,那个时候我总是想,要是将来可以开以开一家自己的酒馆,每天都可以放肆的喝,也不用受什么拘束,就是一件快乐的事。”男人说着竟然笑了,又像是在嘲讽着自己。 “现在也有自己的酒馆了,我却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酒吧每天三点才关门,我每天都会熬的很晚,所以大白天你们工作的时候,我总是在睡觉中度过的,黑白颠倒,我的身体都垮了,却还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陈曦说着又难免有些伤感,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像这般难以预测。耗尽了年少时的热血,他累了也倦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却发现身不由己。 热菜都已经上来了,可谁也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大家都沉默着,一言不发,又像是在想什么心事。最终还是当年的班长打破了僵局。 “大家都愣在这里干什么?动筷子呀,别在这里傻做着。”听班长这么说,大家都开始行动了。 尹笛霄拿起了筷子,却没有什没胃口,只是夹了一口黄瓜放进了嘴里。“你还记得我们当年梦想着组建乐队的事吗?”叶尉的一句话让尹笛霄的筷子停留在了半空中。 “记得呀,可后来又怎么样?我们碰了多少的壁,事实证明我们真的不是这快料。”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又像是在说着别人的过往。 “可我现在还是很怀念大学的日子,那个时候吧,虽然吃了很多的苦,但也总感觉生活是有期待的。现在呢,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事业,可是这样安稳的日子,总像是少了点什么。” 叶尉说着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想呀,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没有什么后悔药可吃。以前呢,总是想着成家立业,现在却不由得会想起以前在学校读书的时光,可能这就是人生吧,只有失去了,才会懂的珍惜。” 陈曦默默的坐在一旁,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一仰头,一杯酒又灌进了肚子里。 298 琴行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个大书包。” 坐在椅凳上的孩子唱的很开心,贺北凡也坐在一旁陪着他,少年已经许久没像这样没心没肺的唱着儿歌了。 说来,那都是源于童年的记忆了。那个时候的快乐总是那么简单,哪怕只是一颗糖果,都足以让他会心的笑,他没有什么欲望,也不懂得什么叫欲望。 橱窗外的天色渐渐的黯淡了下来,冬日的夜晚,街道两旁昏暗的灯光斜斜的照进了琴房里,叶念祎的那双眼睛有些失伸的望着坐在自己免前的少年。 北凡笑得真开心,没有想到教小符唱儿歌这件事能让男孩这么有兴致,她却徒增了几分困意,漫不经心的大了个哈欠。 “小符,你今天表现真棒,这么长的三只曲子你都学会了,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呀?” 他看着坐在椅凳上咧着嘴笑的小符,就像是看见了那个小小的自己。 那个时候,时光总是流逝的很慢,北凡从来不会有一种急促感,他没有什么烦心事,每天感觉最快乐的时光还是待在学校的那几个小时,他的记忆是美好的,也全然不会有什么伤痛。 “好了,小符,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你现在可以回家了。” 叶念祎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不由得松了祎口气,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小男孩却颇为不情愿的撇了撇了嘴,“不嘛,我不要走,我要哥哥教我唱歌。” 小符说着又不由得朝贺北凡嘟了嘟嘴,“哥哥,我不要回家,你教我唱歌好不好?”男孩的小脸红扑扑的,就像在和北凡撒娇一般。 “小符。”贺北凡望着他,言语中透露着温柔,“都这么晚了,你先回家好不好,哥哥明天再教你唱歌好不好?” 少年摸了摸小符的头,也不知为何,他忽而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尤其是他那一双深黑的眼眸,看上去那么的澄澈,丝毫不掺杂着杂质,让人有一种莫名的舒适感。 “不嘛,我不想回家,回家有什么好玩的,我就要坐在这里和哥哥一起唱歌。” 小男孩拉扯着贺北凡的衣袖。他很少这么粘人,看样子,今天真的玩的很开心。 叶念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没有想到这小男孩竟然赖在这里不想走了。 “听话嘛小符,今天教你唱这么长时间,哥哥也累了,你让他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明明两个小时前督促着他学习,现在想让他走,他倒不愿意走了。 小符也很懂事,他看了看略显疲倦的贺北凡,又转了转自几的眼珠,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好吧。”小男孩轻轻的哼了一声,又有些无奈的舔了舔自己的唇,刚走下椅凳,他又无意识的回过头来看了贺北凡一眼,那状态就像不甘心离开他。 “那,哥哥明天还会教我唱歌吗?”那双小眼睛忽善忽闪的,又像是在哀求着什么。 “当然了,哥哥明天还会教小符唱新歌的。”贺北凡很认真的望着小男孩的那张脸,全然没有要敷掩他的意思。 站在那里的小符听了贺北凡的话撇了撇嘴,又有些不太确信的模样,“那,一言为定,哥哥可不许骗我?”小男孩抿了抿下唇,试探性的望着他。 “怎么会呢,我答应小朋友的事情从来不撒谎的。”贺北凡安慰着小男孩,他又替小符系好了围巾。 “外面路滑,你回家的时候慢点走,不要滑倒了。”贺北凡说着又轻轻的拍了拍小符的肩膀,他将放在一旁的帽子给他带好。 坐在一旁的叶念祎看见这样的贺北凡竟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凡真的比念祎想像的要细心很多,而且,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喜欢孩子,也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麻烦的事。 此时,小男孩已经穿好了衣服,贺北凡将小符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生怕露一点风再冻着他。 “那,我走了。”小男孩站在门口,却有种恋恋不舍的模样。“嗯,路上注意安全。”叶念祎冲小符摆了摆手,女孩子的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直到任小符的身影消失在了琴行的门口。 叶念祎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在三角钢琴前的椅凳上坐了下来。 她又转身向北凡笑了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辛苦了。” 叶念祎说着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北凡的那双黑眸中是掩盖不住的疲倦,但同时,凡又显得很快乐的模样。 “谢什么谢,你和我客气什么呀。”少年的两颗白牙不经意的露了出来,他看起来很开心,比她可见他的哪一天都要开心。 “你累了吧,我给你倒杯水。”女孩说着便急忙起身,贺北凡却连连的摆摆手,“没事,我不渴,你也不用忙活。”他的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似乎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感觉到疲倦。 “今天唱这么时间,你的嗓子能受得了吗?”叶念祎望着他,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北凡却觉得念祎的问题很是可笑,“怎么会呢?你真是太小瞧我了。” 贺北凡摇来摇头,男孩的头一撇,那张清瘦脸上的萍果肌就显得更加的明显了。 “我连着唱上三个小时也不会觉得累的,因为这也是有发声技巧的,我又不会盲目的用嗓子,这样没过多久,嗓音就会劈的。”贺北凡慢悠悠的向她解释,也并不会觉得厌烦。 “佩服。”她向他竖了大姆指,又像是对他的鼓励。女孩抿了抿唇,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今天答应了小符,那明天怎么办呢?”叶念祎的那双眼睛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为难。 “明天,明天怎么了,我教他唱歌呀。”贺北凡淡然的说道,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你教他唱歌?”听贺北凡这么说,叶念祎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一圈。 她这样的举动反倒让贺北凡觉得很纳闷,“怎么,你不会一为我和他开玩笑的吧。我这个人可是从来都不食言的。”贺北凡说着还意味深长的舔了舔嘴唇。 “那你,你以后。”叶念祎望着他,又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会一直留在这里教他唱歌的。”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也是在无意中吐露着自己的心意。 “真的?”贺北凡的回答显然很出乎叶念祎的意料,她惊讶的望着他,眼眸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惊喜。 “我骗你有什么意思。”少年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唇。 “反正假期这么唱时间,我在家呆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出来教小朋友唱歌,也可以趁机打发打发时间。” 一切都显得这么轻而易举又水到渠成。这样的好事,叶念祎答应都来不及呢,更何况,贺北反还主动腰求去做。 “那你,你打算在这里呆多长时间呢?”她望着那双黑眸,透着一种熟悉的温柔。 “那得看你们喽,你们愿意让我在者里呆多久,我就呆多久。反正教孩子唱歌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所以我也不会讨价还价。” 他说着又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眉宇间却透露着一如既往的英气。 “那我怎么好意思呀?让你白白在这教。”叶念祎有些疲倦的抿了抿唇,“不过,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唱儿歌也这么好听。” 女孩说着,两颗小白牙不经意间露了出来。 “你别这么夸我,我怪不好意思的。”贺北凡不失羞涩笑笑,看着面前的女孩有一种莫明的熟悉感。 这在这个时候,琴行的门被人推开了,叶尉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衣服上弥漫着一股啤酒的味道,男人的面颊红润,一眼看上去有一种微醺感。 “爸,您回来了。”叶念祎说着便从椅凳上站了起来,连忙要去掺扶他。 叶尉虽然喝的有些多,但他的神智还是清皙的,“我没醉。”叶尉淡淡的说了一句,男人的眼睛无意的向旁边一瞥,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贺北凡。 少年抿了抿自己的下唇,竟显得有些紧张,“叔叔好。” 叶尉上下打量着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孩子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好。”叶尉只能礼貌性的回了一句看看外面的天色,却又觉得有些纳闷,“你到这来是?”男人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喝北凡来到这里的来意。 还没等贺北凡说话,叶念祎就先回答的叶尉的问题。 “哦,爸,这是我的同学,他今天随意到琴行来转转,恰好碰见小符来上课,我拿小符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就教小符唱歌。”叶念祎说着,又冲贺北凡笑了笑。 “那今天多亏你了,小伙子。”叶尉看上去也很开心,他拍了拍贺北凡的肩膀。 “没关系的,叔叔,我明天还会来的,我很高兴教小符唱歌。”男孩说着,眼眸中带着几分笑意。 “我一个人在家呆着也很无聊,倒不如做些有意思的事情。”北凡的嘴角是一抹疑似微笑的弧度。 299 有约 “喂,北宸。”晏桉极为慵懒的瘫坐在床上,嘴里还不由得打着哈欠。 电话那头的贺北凡凡听出了晏桉的困顿,他倒显得很清醒,“怎么了,你小子?今天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贺北凡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走到了阳台前,凝望着外面的天色。 “北宸,我最近真的无聊的要发霉了,你今天来杂货店里来找我吧?”晏桉的声音很棉,一听便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北宸见他这么说,不由得笑了。 “怎么?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有起床吧?” 贺北宸捕捉到了他的慵懒,他不得在阳台上跺步,看着窗外的飞雪停留在了冬日的数梢上。他有段时日没有出门了,每天只是门在家里,今天也是时候出来看看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北宸。” 胖桉和他说话有些喘不说气的样子,索性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过,我现在起来了,谁像你呀,每天都这么早起床,我每天要睡到自然醒,毕竟是假期,我这么早起来,也实在是做不到。”胖桉说着,又像是在和北宸解释着什么。 “好吧,我去找你,反正这几天在家,我也快闷坏了,是时候该出去散散心了。” 他抿了抿唇,答应了他的请求。这样爽快的态度着实出乎了晏桉的意料。 “宸哥,你今天可以呀,这么快就答应了,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一个人独居的日子就是爽。” “行了,你小子,少说两句,多睡会儿觉。”他对于晏桉的论调有些反感,倒也并不是多在意。 “这样吧,我过会儿去你家的杂货铺,你就坐在家里等我,中午我们一起吃饭。”贺北凡淡淡的一句话,倒让晏桉开心的不行,他咧咧了嘴,一骨碌从床上走了下来。 “好,一言为定,贺北宸,你可不许放我鸽子。”晏桉说着好像有些不太放心他。 “看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上说话不算数过,你放心,我今天一定会去,绝对说到做到。”北宸抿了抿嘴,又不由得的为晏桉的话感到好笑。 “北宸呀,北宸,你总算是良心发现了。”晏桉竟在电话那头啧啧感叹,那副架势就和像贺北宸平日里冷落他了一般,不过,在胖桉看来,也确实是如此。 “你说说你,每天就光顾着准备考试,你都多长时间没来看我了。”胖桉嘟着自己的小嘴,乍一听上去,就像一个小女孩软软棉棉的声音。 “桉子,你怎么回事呀,这么大的人,还像个孩子似的。”贺北宸不由得埋怨了他两句,“前段时间不是忙吗?我步陪你玩也很正常,你怎么还生我气了?”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又像是在安慰着他。 “没有,北宸,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吧,你是什候该来杂货店陪陪我了,只要你来,我就会感觉很开心。”胖桉说着,竟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好好好,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贺北宸有些无奈的应道,这也不能怪晏桉,他已经好久没抽出时间来经营自己的友情了,胖桉难免会有些不情愿,这也同样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对于晏桉的话,他也并不觉得奇怪。 “我会去的,前面这段时间真的太忙了,自然也失去了很多的乐趣,不过现在放假了,也没有这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了,自然会感觉轻松不少。” “这样吧,以后我会定期去杂货铺看看你,免得你再打电话向我抱怨。” 他说着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胖桉很少这样做,他很少有对北宸不满的地方,不过今天也是个例外,他并没有隐藏自己心里的想法,而是很直接的向他表露出了自己的不满。 “我也不想给你打电话,但你不知道,我最近实在是太无聊了,我想找个人说说话都没有,没什么办法,我现在也知能打扰你了。” 桉子这话说的,让贺北宸不由得有些厌烦,“你一个大男孩,不要每天像个娘们一样啰嗦,你这样真的让我很受不了。”他说着,也不愿再这样和晏桉耗下去了。 “我现在就去,你不要再说了。”贺北宸说着,将电话挂断了。 即便让贺北宸产生了厌烦,但晏桉却显得很开心,他开始在杂货铺的阁楼上蹦蹦跳跳,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与贺北宸不同,胖桉的快乐很简单,一点点的小事就足以让他开心很久,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成了贺北宸身旁的一剂良药,每当他难过的时候,晏桉总是会给他安慰。 在他的身边,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大不了的,不管,他有多么的伤心,晏桉的几句话总是能让他平静下来,对于贺北宸来说,这个朋友也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 似乎,晏桉也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如果,他不在,很多时候,他连书也读不进去。 可是,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也很少再去顾及他们的友情,贺北宸也不愿意这么做,但他也很无奈,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许多的情感,他也只能自己将它压进心里,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和晏桉一起做很多的事情,他想要和他一起照顾杂货铺的生意,想和他一起去进货,想和他没心没肺的哼着小曲。 但事实告诉他,这些一点也不现实,大不分的时间,他能将自己的功课应付好,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又怎么再去要求他去做什么。 应付完学业,他就像一个快要散架的人,他瘫在了床上,就那么平躺着,虽说没有什么困意,却不愿意爬起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享受着床褥的温暖,他真的很累,这种疲倦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感觉,他也不愿意这样。 但几乎每一个夜晚,贺北宸都是这么度过的,现在想想,他真傻,这样的他一点也不开心。却又像是吸毒一般,深深的迷恋上了这样一种疲倦感。 除了,选择劳作之外,他一无所有了,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吗么,似乎除了学业之外的所有事情,都不值得他去做。 想了这么多,贺北宸发觉自己一直在浪费时间,他不想再这么迟疑下去,便不在愣神,只是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服。 在晏桉面前,他没有什么架子,更不需要去注意什么,所以对于衣着面貌也只是保持最基本的整洁,他并不觉得这样做会有什么不妥。 相反,他表现得格外的自然,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大概还能看的下去,身上的那件面衣看上去已经有些破旧了,他却并没有在挑剔些身么,只是将衣冷整理了一下。 之后,贺北宸来到了客厅,套上了他那双破旧的帆布鞋,就准备出门。他将自己的衣领整理了一下,便打开了房间的门。 路上的积雪很厚,看上去已经许久没有人清理了,树杈上的雪花纷飞,落在少年的肩头,他的面颊上落下了些许的雪珠,是一种不常有的冰凉。只是只身向前走,脸上的表情渐渐变的淡漠,全然没有息日的明朗,倒多了几分颓废。 他踏在茫茫的积雪上,冬日的风从他的耳边掠过,贺北宸听见了呼呼的声音,他的面旁被冰雪覆盖了,有些许的沧桑感。 他知道自己近日的疲倦,是一种苦海般的潮水漫埋的铺卷过来,将他打翻,他快塌了,却又固执着自己前方的路。 风雪掠过少年的头顶,他却早已习惯了这种在风雨中行进的感觉。 不远的地方就是他们的杂货铺,他时常找他玩耍的地方,贺北宸渐见的停下了脚步,他深深的呼了已口气,继而推开了杂货铺的门。 “我来了,晏桉。”北宸说着,面颊上有一丝不经意的笑意,他凝望着他,这个许多天都没有见面的老友。 “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北宸。”桉子匆匆的从里屋走了出来,男孩的手上还端着一盘烤黄的面包,“来,尝尝吧,我的手艺。” 晏桉说着,对北宸笑了笑,继而将手中的托盘递给了他。贺北宸随即做了下来,接过少年手中的脱盘,他笑了,笑得很甜。 “桉子,还从来没有人给我做过烤面包呢,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做这些给我吃了?” 他的表情就像孩子一般的纯真,是年少也不常3有的表情,“那还不是怕你不情愿浪费时间陪我,就想出了这点小技俩。” 晏桉在说这话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也只是表露出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像这般的粘人倒让贺北宸感到好笑。 “那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吗?你也不会觉得孤独难耐了吧?”男孩说着,便拿起了晏桉放在托盘里的面包,他的手这么巧,即便一个女孩子也不过如此。 “好吃吗?”晏桉望着他,眼眸中中是一种不易察觉的笑意。 “好吃,你的手艺真是不错。”北宸笑了,言语中是一种含糊不清的欣喜。 300 固执 “你真的要这么做?”坐在餐桌一旁的钟宇泽不失纳闷的问道。“对呀。”贺北凡的声音却显得很淡然,他似乎早已经计划好了去琴行教歌的事情,这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一个假期的时间,凡,你可以干多少事情呀,就比如,打打游戏,看看电影,有这么多的事情等你去做呢,你倒好了,自己把时间都搭在了教歌上,你图了什么北凡,那我看,你还不如去上学呢,说不定还会轻松一点。” 钟宇泽抿了一口放在面前的奶茶,少年看着贺北凡的眼睛有一种无药可救的伤感。 “我觉得挺好的呀。”贺北凡则是漫不经心的吐了一句,“反正我在家呆着也是遭人嫌弃,倒不如出来找些事做,这样至少窝的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他说着又不由得叹了口气,“你知道吗?这 些天她一直不理我,一直在和我打冷战。” “我不知道这样的冷局还会持续多长时间,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去改变,所以,我在家呆着很痛苦,我开始后悔自己之前所做的一些事情,不管它是好事还是坏事。” “现在看来,都是我错了,如果,我不是这么任性,就不会惹我妈生气,让他用骗子的眼光来看待我。所以这些都是我自做自受吧。” 男孩说到这里又沉默了,似乎陷入了苦海之中,他挣扎着,却没有人可以救助他。 “那,你妈她知道吗?”钟宇泽打量着贺北凡苍白的面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年只是淡然的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我也不想让她知道。” 贺北凡说着,面颊在不经意间浮现出了一抹苦笑,他像是很为着件事情伤神,此时的他极度需要安慰,却也没有一个可以安慰他的人。 “你为什么不说。没准,你一说,她就会改变对你的印象,冷战就会结束了呢?” 钟宇泽好心规劝着他,贺北凡却并不认为他说的有什么道理,“如果,她就是这么看我的,那这件事情告诉她还有什么意义。” 贺北凡说着,竟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不,不是这样的,北凡。你是她的儿子,她应该是相信你的。只是有些东西它影响了阿姨的判断而已,她是相信你的,而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你懂吗?” 他看着北凡的眼睛,似乎,从未见过他像这般失落过,他很累,也很困顿,仿佛在寻找一根救命稻草。 “你这样真的不行的,你应该告诉她,你现在很无助,这真的没有什么,凡。不然,你这样下去,她误解你了,她仍然会感觉很寒心,你觉得呢?” 钟宇泽都替贺北凡感到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 “可我该和他说什么?”贺北凡颇为愁苦的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我给她说,我前面一段时间去酒吧当驻唱了,那些钱是我在小酒馆挣的。”他说到这里,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对啊,你就这么和她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钟宇泽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只是不知道贺北凡是怎么想的,为何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他很认真的望这贺北凡,很渴望能走进他的心里,但少年却显得很沉默,他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上,似乎是在承受着什么,但是对谁也不愿意讲。 “我不能给她说。”沉默了许久后,贺北凡忽而冒出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这真的没有什么的,你就是过不去自己的这道坎。” 他看着少年的眼睛,似乎是在给他一种安慰,“她真的不会说你什么,反倒会觉得你很懂事,你在试图为她减轻负担。”钟宇泽说着,眼眸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光亮。 “我知道,但我不想让她这么认为。我不想让她的压力这么大,让她感觉没能给我带来更好的生活。”贺北凡说着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事实就是如此呀,她没能让你有十足的安全感,所以,你才会选择在酒吧当驻唱歌手,难道,事实不实着样吗?” 钟宇泽一气吐了出来,倒让贺北凡有一中说不出的抵触。“你别说了,好吗?这都是是以经过去的事情了,你现在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贺北凡的话语中是不常有的敌意,他不想这么做,奈何,他真的不赞同钟宇泽的观点。 “你什么意思呀,贺北凡,你心情不好,你冲我发什么火?” 宇泽也难免会有些反感,那张脸上的表情怏怏不乐的,看上去难免有些恼火。“抱歉,我最近情绪不太好,你体谅吧。” 他说着,有些无奈。钟宇泽也不由得开始责怪起自几的小心眼。 北凡现在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他也不应该和他计较这么多,只是偶尔被以两句言语一冲,竟有一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 “凡,这件事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复杂真的,你就直接个她说好了,何必徒增这样的烦恼呢?” 钟宇泽发觉自己越发看不清贺北凡的举止了,如果这个人是他的话,他断然不会让自己像这般被误解,只是贺北凡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似乎很痛苦,就像一跟溺水之人,想要挣脱,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北凡,如果你实在拿不定主意的话,那就让我给阿姨说吧。我来告诉他你的这些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钟宇泽说着,似乎对自计2的想法感觉很满意,可他刚刚一4提出来,就被贺北凡所否定了。 “不行,那和我自己告诉他有什么曲别吗?宇泽,你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不愿意告诉她事情发扽经过,同时也不跌死和她像着样冷战下去,你明白吗?” 北凡看着那双眼睛,第一次感觉道和钟宇泽谈论起来,这么废劲,头发好·像变了,变得贺北凡都不认识了,他也并不想这样但是人都会变的。 一如他们的面容,在岁月的流逝中渐渐的·从年少变得成熟,这并没有错,错的是钟宇泽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并非像贺北凡这般具有责任心,这其实并不能责怪他。 是贺北凡,他的想法有些先于了同龄人了一些,所以,他对于痛苦的感受要远远的高于宇泽。 这不是什么好事,自然也不应该拿出来说话,“你在像这样耗费下去,你会一直被她误解的,所以,你的那种欲想根本就不可能。” 钟宇泽说着语气越发的冰冷了起来,他的眼神却异常的平静,他不是不知道贺北凡的性子,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改变自己的想法,是因为他有自己所固有的那种倔强,这点男孩已经见怪不怪了。 和北凡交了这么长时间的朋友,他却越发的看不懂他,倒也是明白贺北凡的脾气,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总让人觉得隔了一层围墙,而且还密不透风。 他似乎看不懂他了,却又在努力的尝试着理解,即 便这样做让人很难理解,但他并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这是他们之间长有的默契,却又是这般的令人羡慕。 “你现在究竟是怎么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又何必要纠结这么久呢,简单一点不好吗?”他凝望着他的眼睛,很是入神。“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呀。” 贺北凡的语气显得异常的激动,却也不知道该要如何去表达。 “贺北凡,你能不能多几分志气呀你,这样简单事情,你至于犹豫这么久吗?再说了,我给你提的意见你也不听,就算我想帮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帮,我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你又不愿意听我的,我也真是没有辙了。” 钟宇泽说到这里又显得很激动的样子,他的面容很平静,但心里对贺北凡难免会有些不满的情绪。 这在常人看起来很正常,却不知为何,今天的北凡非要与他争论一番不可,他的那双眼眸透着一种让人很难理解的忧郁感. “你真的没有这个必要,北凡,你这样会活的很累,而且,阿姨她也不会理解你的,这对于你来说,真的很不公平。” “而且你不知道再这么下去,你们的母子关系会不会越来越僵也不见得,所以,这真的很没有必要,北凡,你不需要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所以,清醒点吧,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你就告诉她,没什么的。”钟宇泽的好心劝慰倒让贺北凡越发的心烦。 “好了,你别说了。”男孩有些不耐烦的吐出了一句,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现在性子倒是越发的急躁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何,他的脾气很差,是那种按捺不住的恼火。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钟宇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贺北凡,我现在真的很难理解你,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的眼眸慢慢的暗淡了下去,“你自己看着办吧,你的事情我不愿意再干涉了,你好像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钟宇泽说着,那双眼眸中是抑制不住的失望。 301 计划泡汤 “安琪,安琪。”陈曦一进酒馆便显得格外的激动,男人的眉向上挑着,是一种莫名的喜感。 “怎么样我的宝贝,这次生日会,你打算怎么过呀?”陈曦向坐在吧台上的女孩走来,男人的手中拿了一瓶红酒,,脸颊微红,是以种醉醺的模样。 “爸。”坐在吧椅上的安琪倒显得神情淡然,她白皙的手指端起了放在面前的红酒杯,表情显得有些默然,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我不需要过生日的。”女孩看上去并不开心,她的脸拉的很长,却也不知道在因为什么事情而烦恼。 “怎么了,我的宝贝女儿,你怎么不开心?”陈曦不明白安琪为何看上去这的忧郁,拿是她脸上不常有的表情。 “这样吧,好不好,叫你们同学来我们酒馆玩,今天晚上酒吧不营业,包场给你举办生日会,你尽管玩的开心。” 陈老板说着脸上浮现了一种憨厚的笑容,他一直很宠爱她,总是将最好的东西留给她,从小到大便是如此。 “不需要了,爸,这样大费周章完全没有什么意义,而且还会耽误酒店的生意。”陈安琪抿了抿唇又有些发呆似的凝望着厅堂的舞台,面颊上是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安琪,你倒底怎么了?最近看上去总是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男人望着自己的女儿不由得有些心疼了。 “这样吧,我给你的同学打电话让他们今天来酒馆开派对。”男人说着便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一个接一个的打去。 彼时,尹默正慵懒的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和同龄人一样,他习惯了赖床打盹,毕竟这样的假期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可言,除了四面八叉的躺在床上,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干。 忽而,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惊扰到了尹默的好梦。 少年皱着眉,面庞略显苍白,他翻了个身又挣扎了几下,便向床头柜边移去了,“谁呀,这么烦,现在打什么电话。” 尹默情不自禁的哼唧了两声,继而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喂,谁呀?”尹默软棉棉的问道。 电话听筒那头是一个男人雄厚的声音,陈曦还没有说两句,尹默便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好,好的,叔叔,我明白了,我一定去。” 也不知是遇见了什么好消息,尹默的面颊添了几分笑意,男孩的萍果肌浮了出来,与方才的困顿截然不同,却又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安琪要过生日了,这对于尹默来说着实是个好消息,她虽然一直离自己不远,却总是对他爱搭不理,那副冷漠的态度总是会让尹默有一种莫名的受伤感。 不过,今天将会是个例外,既然是安琪的主动邀请,尹默也觉定给他一个惊喜。 他这样想着,面前又不有得浮现了那个女孩的面容,她小巧的贝齿,白皙的脸颊没有一项不令他感到着迷。 只是,她的心着实也太高傲了,竟从不将他放在眼里,这让尹默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今天,或许就是让她改变对自己看法的好机会。 尹默想着发觉自己不可以再犹豫下去,他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了两步,忽而停住了脚步,他的神情又透露着一种焦急。 凌乱之中,双脚不自控的带他向一旁的衣橱走去,尹默颇为麻利的打开了木制的橱柜,开始在里面来来回回的翻找着。 一件笔挺的深蓝色西装引起了尹默的注意,他像是很上心的样子,将它小心翼翼的从衣架上取了下来,又很爱惜的将它拿在了手里。 尹默不自控的在上面抚摸了两下,西装的手感很好,表面光滑,看上去是一种莫名的高贵感,这件装束又不由得让尹默回忆起自己的高中时代。 “尹默,你穿上这身西装看上去很帅呀。”年少时的伙伴在一旁称赞不止,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一脸的骄傲。那天是他的成人礼,他特意将自己的着装整理的很整齐,与安琪同时站在礼堂时,他小心翼翼的隐藏在人群里注视着她。 火红色的裙衫,黑色的亮钻高跟鞋,白皙的脸庞,18岁的尹默似乎从未见过这般容貌艳丽的女子,那是年少时最初的心动。 尹默回忆着高中时代的往事,面颊上是一抹不经意的笑容,又看了看手中的那件西服,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珍视感。 想来,他若是穿这件去的话,安琪应该会很喜欢的吧,这么想着,尹默便感觉越发的欣喜。他开始褪自己的衣衫,又很郑重其事的将那件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系好了自己的钮扣,他来到了客厅的穿衣镜前,开始仔细的端详起了自己。镜子中的尹默和年少时没有多大的区别。 只是,经过几年的成长,男孩的身材显得越发的粗大了一些,颈部的喉咙也变得更加突出了,尹默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抿了抿唇,是一种莫名的紧张。 他的手颇为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领口,系好了领口上第一颗乳白色的小扣子,这样的他仿佛显得更加精神了一些。 “默,你站在那里干深么么呢?”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似乎被尹默打扰到了,便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聚精凝神的望着他。 站在试衣镜前的尹默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只件尹笛霄的那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男人的那张脸严肃的像位老者。 “哦,爸,我今天有个同学会。”尹默说着没有再去看尹笛霄的眼睛,只是侧过身来,打量着自己。 尹笛霄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黑框眼睛,那双剑眉在不经意间皱了起来,脸上的那两道法令纹浮了出来,言语透露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沧桑。 “你参加同学会,至于搞得这么庄重吗?还要把柜子里的西装拿出来。”尹笛霄说着,不由得哼了两声,显得有些不屑。 尹默却没有搭理他的话,只是将自己的衣领再度整理了几下,又用梳子梳了梳自己凌乱的头发。 “尹默,你不要再在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精力了行不行?”他望着尹默,眼神中是一种莫名的严肃。 “爸,我就离开一会儿,不会回来太晚的。” 或许是看出了父亲有些生气,尹默开始劝慰起他来,毕竟,他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应该为这样的小事而临时改变自己的计划。 他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他今天定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他要让她知道,住在他心里的那个人,是她。 殊不知,尹笛霄连这样简短的时间也不肯留给他,父亲竟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什么同学会呀,这么重要,你还非参加不可了。” 他的语气里难免有一些责怪的意味,尹默却并不打算和他计较,自顾自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尹笛霄见尹默全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便越发的生气了,但他并没有很直接的表露出来,而是含蓄的隐藏起了自己的怒气。 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儿子,尹笛霄又不好再责备他什么,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今天练琴了吗?”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尹默的心头一怔,“哦,没有。”这个高个子的男孩忽而显得有些心虚,“我回来再练吧,聚会不会耽无多长时间的。” 尹默说着眼神又显得极为淡漠,他不需要和尹笛霄解释太多,这本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站住。”正要离开时,却又不经意的被他喝斥了一声,“你最近这些日子可是没少偷懒,今天就不要去聚会了,还是好好在家练琴吧。” 尹笛霄的一句话让尹默产生了莫名的反感。“行了,爸,我都说了,我今天回来再练,您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事情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让我自己决定就好,何必过问我这么多。” 尹默这般不耐烦的抱怨,让本就情绪低落的尹笛霄更加的厌烦了,“你怎么和我说话的?我现在管不了你了是不是?尹默,你最近是越来越过分了,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真是拿你没有办法。”男人说着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奈何尹默却不愿意听他的劝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甚至,在与父亲对峙的时候,他也可以笑出来,只因为想着她,倒多了几分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在和你说话,你笑什么?”尹笛霄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傻笑,也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哦,没。”尹默忽而变得紧张了起来,他不安的抿了抿唇,又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大意。“你别出去了,呆在家里练琴吧。” 尹笛霄的话很淡,却又听上去很冷,仿佛有一种莫名的穿透力。 “爸。”尹默叫了他一声,又像是在哀求着什么。 “回你的房间弹琴去。”尹笛霄颇为冷漠的撩了一句,继而又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报纸。 301 计划泡汤 “安琪,安琪。”陈曦一进酒馆便显得格外的激动,男人的眉向上挑着,是一种莫名的喜感。 “怎么样我的宝贝,这次生日会,你打算怎么过呀?”陈曦向坐在吧台上的女孩走来,男人的手中拿了一瓶红酒,,脸颊微红,是以种醉醺的模样。 “爸。”坐在吧椅上的安琪倒显得神情淡然,她白皙的手指端起了放在面前的红酒杯,表情显得有些默然,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我不需要过生日的。”女孩看上去并不开心,她的脸拉的很长,却也不知道在因为什么事情而烦恼。 “怎么了,我的宝贝女儿,你怎么不开心?”陈曦不明白安琪为何看上去这的忧郁,拿是她脸上不常有的表情。 “这样吧,好不好,叫你们同学来我们酒馆玩,今天晚上酒吧不营业,包场给你举办生日会,你尽管玩的开心。” 陈老板说着脸上浮现了一种憨厚的笑容,他一直很宠爱她,总是将最好的东西留给她,从小到大便是如此。 “不需要了,爸,这样大费周章完全没有什么意义,而且还会耽误酒店的生意。”陈安琪抿了抿唇又有些发呆似的凝望着厅堂的舞台,面颊上是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安琪,你倒底怎么了?最近看上去总是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男人望着自己的女儿不由得有些心疼了。 “这样吧,我给你的同学打电话让他们今天来酒馆开派对。”男人说着便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一个接一个的打去。 彼时,尹默正慵懒的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和同龄人一样,他习惯了赖床打盹,毕竟这样的假期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可言,除了四面八叉的躺在床上,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干。 忽而,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惊扰到了尹默的好梦。 少年皱着眉,面庞略显苍白,他翻了个身又挣扎了几下,便向床头柜边移去了,“谁呀,这么烦,现在打什么电话。” 尹默情不自禁的哼唧了两声,继而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喂,谁呀?”尹默软棉棉的问道。 电话听筒那头是一个男人雄厚的声音,陈曦还没有说两句,尹默便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好,好的,叔叔,我明白了,我一定去。” 也不知是遇见了什么好消息,尹默的面颊添了几分笑意,男孩的萍果肌浮了出来,与方才的困顿截然不同,却又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安琪要过生日了,这对于尹默来说着实是个好消息,她虽然一直离自己不远,却总是对他爱搭不理,那副冷漠的态度总是会让尹默有一种莫名的受伤感。 不过,今天将会是个例外,既然是安琪的主动邀请,尹默也觉定给他一个惊喜。 他这样想着,面前又不有得浮现了那个女孩的面容,她小巧的贝齿,白皙的脸颊没有一项不令他感到着迷。 只是,她的心着实也太高傲了,竟从不将他放在眼里,这让尹默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今天,或许就是让她改变对自己看法的好机会。 尹默想着发觉自己不可以再犹豫下去,他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了两步,忽而停住了脚步,他的神情又透露着一种焦急。 凌乱之中,双脚不自控的带他向一旁的衣橱走去,尹默颇为麻利的打开了木制的橱柜,开始在里面来来回回的翻找着。 一件笔挺的深蓝色西装引起了尹默的注意,他像是很上心的样子,将它小心翼翼的从衣架上取了下来,又很爱惜的将它拿在了手里。 尹默不自控的在上面抚摸了两下,西装的手感很好,表面光滑,看上去是一种莫名的高贵感,这件装束又不由得让尹默回忆起自己的高中时代。 “尹默,你穿上这身西装看上去很帅呀。”年少时的伙伴在一旁称赞不止,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一脸的骄傲。那天是他的成人礼,他特意将自己的着装整理的很整齐,与安琪同时站在礼堂时,他小心翼翼的隐藏在人群里注视着她。 火红色的裙衫,黑色的亮钻高跟鞋,白皙的脸庞,18岁的尹默似乎从未见过这般容貌艳丽的女子,那是年少时最初的心动。 尹默回忆着高中时代的往事,面颊上是一抹不经意的笑容,又看了看手中的那件西服,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珍视感。 想来,他若是穿这件去的话,安琪应该会很喜欢的吧,这么想着,尹默便感觉越发的欣喜。他开始褪自己的衣衫,又很郑重其事的将那件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系好了自己的钮扣,他来到了客厅的穿衣镜前,开始仔细的端详起了自己。镜子中的尹默和年少时没有多大的区别。 只是,经过几年的成长,男孩的身材显得越发的粗大了一些,颈部的喉咙也变得更加突出了,尹默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抿了抿唇,是一种莫名的紧张。 他的手颇为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领口,系好了领口上第一颗乳白色的小扣子,这样的他仿佛显得更加精神了一些。 “默,你站在那里干深么么呢?”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似乎被尹默打扰到了,便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聚精凝神的望着他。 站在试衣镜前的尹默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只件尹笛霄的那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男人的那张脸严肃的像位老者。 “哦,爸,我今天有个同学会。”尹默说着没有再去看尹笛霄的眼睛,只是侧过身来,打量着自己。 尹笛霄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黑框眼睛,那双剑眉在不经意间皱了起来,脸上的那两道法令纹浮了出来,言语透露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沧桑。 “你参加同学会,至于搞得这么庄重吗?还要把柜子里的西装拿出来。”尹笛霄说着,不由得哼了两声,显得有些不屑。 尹默却没有搭理他的话,只是将自己的衣领再度整理了几下,又用梳子梳了梳自己凌乱的头发。 “尹默,你不要再在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精力了行不行?”他望着尹默,眼神中是一种莫名的严肃。 “爸,我就离开一会儿,不会回来太晚的。” 或许是看出了父亲有些生气,尹默开始劝慰起他来,毕竟,他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应该为这样的小事而临时改变自己的计划。 他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他今天定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他要让她知道,住在他心里的那个人,是她。 殊不知,尹笛霄连这样简短的时间也不肯留给他,父亲竟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什么同学会呀,这么重要,你还非参加不可了。” 他的语气里难免有一些责怪的意味,尹默却并不打算和他计较,自顾自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尹笛霄见尹默全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便越发的生气了,但他并没有很直接的表露出来,而是含蓄的隐藏起了自己的怒气。 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儿子,尹笛霄又不好再责备他什么,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今天练琴了吗?”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尹默的心头一怔,“哦,没有。”这个高个子的男孩忽而显得有些心虚,“我回来再练吧,聚会不会耽无多长时间的。” 尹默说着眼神又显得极为淡漠,他不需要和尹笛霄解释太多,这本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站住。”正要离开时,却又不经意的被他喝斥了一声,“你最近这些日子可是没少偷懒,今天就不要去聚会了,还是好好在家练琴吧。” 尹笛霄的一句话让尹默产生了莫名的反感。“行了,爸,我都说了,我今天回来再练,您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事情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让我自己决定就好,何必过问我这么多。” 尹默这般不耐烦的抱怨,让本就情绪低落的尹笛霄更加的厌烦了,“你怎么和我说话的?我现在管不了你了是不是?尹默,你最近是越来越过分了,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真是拿你没有办法。”男人说着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奈何尹默却不愿意听他的劝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甚至,在与父亲对峙的时候,他也可以笑出来,只因为想着她,倒多了几分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在和你说话,你笑什么?”尹笛霄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傻笑,也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哦,没。”尹默忽而变得紧张了起来,他不安的抿了抿唇,又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大意。“你别出去了,呆在家里练琴吧。” 尹笛霄的话很淡,却又听上去很冷,仿佛有一种莫名的穿透力。 “爸。”尹默叫了他一声,又像是在哀求着什么。 “回你的房间弹琴去。”尹笛霄颇为冷漠的撩了一句,继而又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报纸。 303 拥你入怀 郭莹莹的头发凌乱着,她慌乱的套上了自己的外衣,是一种无名的慌张感。女人走到了门厅前,她站在那里,麻利的套上了自己的皮鞋。 “玙璠,玙璠,你自己在家学习吧,我去上班了。”郭莹莹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谭玙璠变听见了房门被母亲重重的关上了。 躺在小床上的她却不情愿这么早起来,她慵懒的瘫在那里,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她早就有了一种疲倦感,就像一条冬眠的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像这般困顿。 女孩的书桌上还堆着一大堆的习题没有写,她却不情愿去做了,只是这么静静的躺着,让每一个细胞都享受着床垫的柔软。 床头柜上的闹钟却毫无怔兆的想了起来,要在平时,谭玙璠一定会生气的将它打翻在地。 但今天是个例外,反正小宇宙已经醒了,索性任由闹钟继续响,她并没有制止它,倒也不觉得吵,只是这般舒服的躺着,她淡漠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神不免有些呆滞。 窗外,是鹅毛般的大雪,纯净,洁白,像极了少女的那双眼睛,透着一种不可多的的明朗。 小宇宙翻了个身,也不知躺了多久,她顿而感到很无趣,便缓缓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玙璠慢悠悠的站起身,不自控的打了一个哈欠,当她睁开那双睡眼的时候,迎面而见的是银装素裹的雪景。 这么大的雪,谭玙璠还是第一次遇见,她忽而有一种莫名的欣喜感。 雪,一片片的飘落在窗檐上,不多时,便落下了厚厚的一层。玙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忽而来了些精神。 这种感觉让她很想一下子飞出去,即便知道这并没有可能,也麻利的向自己的衣柜前走去。 谭玙璠打开了高大的木制衣橱,她倒没有再翻找的意思,而是胡乱的拿起了一件,她一直都是这般随意。 毕竟,她不是一个贪婪的女子,一点点的小事便能让她感觉十足的快乐。玙璠将那件黑色的棉衣套在了身上,她都顾不得洗漱,便走到门厅开始穿鞋。 临走时,她随手拿起了放在鞋柜上的相机,这是她的习惯,总是要将它带在身边,能不能用得上倒是另外一回事。 走出单元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骨的风。她开始后悔起自己穿的单薄,却又不愿再返回去,因而只是向门外的街道走去。 要说到冬天这个季节,谭玙璠还是很喜欢的,这是介于她有一颗忠于快乐的心。 小宇宙在白雪皑皑的街道上走了几步,又不由得蹦了几步,即便她的衣袄对她的活动产生了影响,小宇宙却仍是一副轻盈的样子,她的双脚灵活的在街道上跳跃着。 方才落满大雪的地面不免有些打滑,谭玙璠却全然不在意的样子,自顾自的向前蹦跳着。 温暖而狭小的杂货铺里,贺北宸正在和晏桉下五子棋。只见胖桉举着一颗棋子,他白胖胖的手指将它拿在手里,半天也没有要落下的意思。 贺北宸的那双眼睛则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他,面颊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在耐心的等着晏桉走完这步棋。 桉子却显得有些为难,男孩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放在面前的棋盘,那双眉微皱着,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手中的那颗白色的棋子已被晏桉把玩了好久,他却仍是以副举棋不定的样子,坐在一旁的贺北宸倒也不打算催促他,只是在一旁安静的望着他。 桉子也不打算再犹豫下去了,他已经拖延了太久,也不愿意再像这般拖延下去。 他吸了一口气,又像是决定好了什么,继而那颗被他抓了许久的白色棋子终于落了下来。小小的棋子刚一放稳,贺北宸便抓住了时机,一枚黑棋紧接着落下了。 再看看坐在一旁的晏桉,他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软了下去,那张小嘴随即嘟了起来,“行了,行了,你赢了。” 桉子看上去难免有些沮丧,又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你说说,我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想着和你下五子,真是智商不在线。”晏桉说着又像是在埋怨着自己。 “好了,你,明明是你要主动和我下的,现在又开始嘟囔。 贺北宸漫步经心的摆弄着手中的棋子,不由得为晏桉的小心眼感到好笑。 “所以,我就说嘛,我就不能和你下棋,下一把输一把。”桉子说着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好了,晏桉,下个棋嘛,有个输赢也很正常,你不要再嘟嘟囔囔的,像个小女人一样。”见桉子在那里不住的抱怨,倒忍不住的调侃他了两句。 听北宸这么一说,胖桉倒越发的来劲了,“你还说呢,那你最起码让我赢一把吧,真是的,你把把赢,还好意思说。” 桉子说着,面颊倒有些泛红了,就像真的生气了一样。 不过对于胖桉这样的举止贺北宸却并不觉得意外,他一直像个孩子一样可爱,自然也长了一张孩子的脸,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北宸对此表示很无奈,却也只能让着他。“那好,再来一把,我让你赢,行了吧。”少年的面颊上是不可多得的笑意。胖桉却不想搭理他这一套。 “不来了,不来了,真是无聊。”桉子颇为赌气的将棋盘推向了一变,那张小胖嘴还嘟嘟囔囔的,念念有词。 “反正我也下不过你,你明摆着让我也没有什么意义。”晏桉说着,继而撑起了他那张小脸。贺北宸看着桉子这般孩子气的模样就想笑,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颇为安静的收拾起棋盘上的黑白棋。 晏桉则将那张小脸扭向了一边,男孩的那双眼睛看见了窗外飘飞的雪花,忽而来了些主意。 “北宸,我们出去堆雪人吧。”桉子简短的一句话不由得勾起了贺北宸的兴趣,“好。”他淡淡的应了一句,继而麻利的收拾起了棋盘。 屋外纷飞的白雪丝毫没有引响他们的兴致,贺北宸开始揉起了雪团。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望着自己做好的小雪人站在街边傻笑,这是贺北宸不常体验到的快乐。 晏桉用桃核给雪人安了两只眼睛,看上去就更加的逼真了。“许个愿望吧,他会帮你完成这个心愿的。”桉子笑着望着他,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小牙。 贺北宸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但他却愿意把他当真。 雪幕中,北宸微微闭上了眼睛,少年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有一种如水般的宁静,“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玙璠。” 他在自己的心里默念着,耳边忽而传来了那女孩子温柔的声音,“北宸,桉子,你们怎么在这?” 谭玙璠的面颊上溢满了笑意,她仍是蹦跳着,眼看着就要跳到北宸的身边,可能是地面打滑,小宇宙竟不自控的向后一仰。 与此同时,贺北宸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眼看着玙璠便要向后倒去,“小心。”北宸惊叫了一声,下一秒那只臂膀全然无意识的拥住了她。 这样的举止让小宇宙不由得一惊,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纤细的腰肢町留在了半空中。 那双明眸略显不安的望着他,时间好像停止了。北宸温柔的眸光就定格在了玙璠白皙的面颊上,他有力的臂膀支撑着她,无意间感受到了她发丝的柔软。 这样的对视长达一分钟,贺北宸才忽而意识到了什么。 他缓缓的将她扶了起来,又不失尴尬的舔了舔自己的下唇,之后故作淡定的吐出一句,“路这么滑,小心一点。”又像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玙璠的面颊有些泛红,嘴角却是疑似微笑的弧度。 304 我想回家 宽敞的教室显得很空荡,澄邈漫腾腾的受拾着自己的书包,他并不像同龄人那般着急,倒是多了几分清闲的意味。 实则,他并不清闲,手中的那一沓沓书本总是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澄邈行动缓慢,那张脸上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笑,这更像是一种缄默,即便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他的心就像压了块石头般的沉重。 “走了,澄邈,我们回宿舍了,你怎么还傻傻的坐着呀?” 忽而有一句沙哑的男音打迫了他的沉思。站在他面前的是徐朗,如果没有什么差错的话,这个人每天都可以和自己一起上下学,只是,今天,澄邈有一种莫名的沉重感。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澄邈说着将书本胡乱的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他的神情是呆滞的,呆板,不透露着什么生气,这是他少有的表情。 不过,人都有例外的时候,这一点,徐朗也可以理解。“那行,那我先走了,要我帮你在食堂带点吃的回来吗?”男孩淡淡的问了一句,似乎在等着澄邈回答。 “不用了,你自己去吃饭吧,我不饿。”邈哥说着,将头扭向了一边,那双眼睛看上去是疲倦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行,那我走了。”徐朗也算知趣,他也察觉到了澄邈的低沉,继而拿起自继的书包向学校外面的楼道走去。 澄邈坐在椅凳上,他呆呆的看着徐朗从班门口消失,继而叹了口气,那双眼睛看上去仍是无神的,如果可以,澄邈真的很想离开这里。 这时的他心里忽而多了几分念想,他开始想念一个地方,那里总有高大的梧桐树,皑皑的白雪,那也是他回不去的地方。 男孩抿了抿唇,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从椅凳上站了起来,便慢慢的向楼道走去。 他来到了墙角,空无一人的楼道是晦暗的,倒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手中的电话终于拨通了,他似乎等待了很久。 那一刻,他却有些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喂,你谁呀?”是母亲的声音,他很久都没有听到过的,陌生而熟悉的声音。 “哦,妈。”澄邈终于开口了,又像是把自己积攒了很久的情绪都一起喷涌了出来。 “我是澄邈。”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像这般做着自我介绍,可能是太久都没有和母亲联系了,竟变得有些生疏起来。 话筒对面的女人听他这么一说,言语中透露着一种莫名的激动。 “邈儿,你总算知道给我来电话了。”她的语气很淡,却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感。“你最近还好吗?”她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嗯,我很好。”澄邈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声音却有些抑制不住的沙哑。 “你们学校的饮食还可以吧。”电话那头的母亲声音依旧是温柔的,带着说不出的怜爱。 “不错,只是没有您做的饭好吃。”澄邈说着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少年却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邈哥知道自己不可以这么脆弱,他是个男孩,是一个已经长大的男孩,他不可以这么轻易的哭泣,更何况只是因为想家,这样听起来未免有些懦弱。 “那是肯定的。哪里做的饭会有妈做的饭好吃。”电话那头的母亲,说起这话的时候,言语里充满了骄傲。 “邈,你想吃什么,这次过年回来,妈给你做。”她的声音如此的温暖,充满了爱意。只是,站在那里的澄邈却像一只霜打的茄子,他握着电话筒很久都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邈,喂?”见孩子忽而不说话了,母亲不由得有些纳闷。 “妈,您最近还好吧?”邈哥强忍了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我呀,还不是老样子,工作这么忙,也顾不得回家。”她的语气忽而显得有些黯淡,但总体来说,还是轻快的,毕竟女人自己也不想把通话内容搞得这么沉重。 “那您要多注意休息,不要让自己太累了。”澄邈慢吞吞的吐出了一句,却不知为何,几滴热泪从他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少年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我爸他还好吧?”即便平日里与父亲的关系一直不算太好,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一直都牵挂着他。 “好啊。”女人淡淡的应了一句,“怎么了,你想爸爸了?”电话那头的母亲笑着问道。 “哦,没有。”少年不经意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失口否认了这一点。 “你不用担心我和你爸,我们都很好。你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记得多添点衣服,不要受凉了。” 她的语气太过柔软,澄邈咽了咽自己的嗓子,努力将自己眼角的泪都咽下去。 “我知道了,妈,您放心,我会将自己照顾的很好的。”男孩说着,着实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电话那头的母亲似乎也听出了澄邈的异样,“怎么了,邈,你是不是感冒了?” 她难免有些担忧了,女人太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她也不知道邈哥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因而便显得有些焦虑。 “我没事妈。”澄邈心一横,索性继续说了下去,“今年,我可能不能回家过年了。”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整个楼道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邈哥的心跳。 “为什么?”母亲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听筒里听不出任何情感的波动。 “我。”澄邈顿了顿嗓子,“我的假期只有一个星期,而且,我想用更多的时间来复习功课。”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却透露着一种莫名的坚定。 “那行吧,我们支持你,毕竟现在的时间很紧,你这样安排我和你爸也没有什么意见。” “妈,谢谢您。”邈哥的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淌,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的。 对于家的回忆更像他隐藏在心底的伤口,平时澄邈都会掩盖的很好。可一但不小心触及到,伤痕便会毫无缘由的裂开,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感。 “澄邈,你好好休息,也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知道吗,你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就算你最后并没有取得令人嘱目的成绩,我们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我们只希望你能健康快乐。”她的语气很柔和,仿佛倾诉出了所有天下母亲的心愿。 “我知道了妈,那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少年努力让自己便得沉稳起来,他不愿意让母亲感受到自己的脆弱,于是便草草的挂了电话。 但眼眸中的泪水却丝毫刹不住车,他便任由它大滴大滴的往下淌,狠狠的砸在了地板上。 “澄邈,澄邈。”忽而有人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邈哥下意识的转过身去,也顾不得去擦拭脸颊上的泪痕。迎面而来的人是徐朗,少年的手里掂着盒饭,却眼神呆滞的望着他。 “你,你怎么了?”邈哥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没事。”他淡淡的撩了一句,又努力将自己眼眶中的泪水憋回去,可那双泛红的眼睛却不回说谎。 “我给你带的红烧肉盖饭,你饿了吧,快趁热吃吧。”徐朗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盒饭,邈哥的神情却是一馆的冷漠。徐朗却并不和他计较,而是拽着他又向教室走去。 塑料盒子被打开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饭菜的热气。他将筷子掰开,递给了他,“来吧,澄邈,趁热吃吧。”他的语气很轻,但也是一种掩盖不住的温暖。 少年接过他手中的筷子,那双黑眸却定定的看着半空,无声的泪从他的眼角滑落,那种冰凉的液体顺着澄邈瘦削的面颊直袭他的锁骨。 他却狠狠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的抑制着,忍耐着。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让徐朗看上去更为心痛。 “你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你没有必要忍着。” 徐朗的一句话像是为澄邈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出口,他忽而放声哭了起来,那双略显稚嫩的手无奈的抓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他撕扯着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让自己的心里舒服一些。 这样过激的举动显然很出乎徐朗的意料,他太失态了,或者说,他一直都想像这么失态一次,只是一直压抑着,坚忍着,而这一次就像是火山爆发般的喷涌而出。 他哭嚎着,手中的筷自索性被他撩在了课桌上。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徐朗,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他,那张薄唇颤抖着,似乎想要对他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下一秒,坐在对面的徐朗将胳膊搭在了澄邈的肩上,他轻轻的拍了拍他,“一切都会好起来,不要这么绝望。” 邈哥却出人意料的抽噎起来,“徐朗,我想家了,我想回家,徐朗。”他的眼眶红肿着,没有一丝遮掩的望着他。 徐朗没有说话,只是将胳膊垫在了少年的颈下,任由那些冰凉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胳膊缓缓的流了下来。 305 一醉方休 “尹默,你总算来了,你这小子,你怎么回事呀你?不是说好给安琪庆祝生日的吗?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陈曦的那双眼睛一翻,又像是生起气的样子。见陈老板一脸的严肃,尹默像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他来到酒馆之前,没有想到会被他像这般质问。 “叔叔,我又不是故意的。”尹默说着好像很歉疚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会瘫上那般奇葩的事情,不然,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 “是我爸,他不让我来酒馆的,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虽然我真的很向逃出来,可是还是被他逼着练琴,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尹默的小脸一嘟,向陈老板表明了自己的无奈。 “那好吧,反正我告诉你,下次不许再这么做了,答应好的事情,你还放我鸽子。”陈曦说着更有了几分埋怨的意味。尹默倒不和他计较,只是开始想方设法的转移话题。 “那个,陈叔,安琪呢?她今天不在酒馆呀?”男孩的眼眸张望着,也没有看见陈安琪的身影,他不由得感到有些纳闷。 “哦,她今天约好和同学一起去琴行,谁知道呢,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陈老板说着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 “我也不知道安琪究竟去哪了,再等等吧,再等等,他说不定就会回来。”他的面色很平静,毕竟,安琪不是第一次这么晚回家,所以,这对陈曦来说也没有什么。 听陈叔这么一说,尹默便颇为安静的坐了下来,他坐在吧台一旁的座椅上,又显得有些凌乱的模样。 “来杯威士忌加冰吧陈叔。”少年说着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 “行,一杯威士忌加冰。”只见陈曦转过身去对站在自己身后的酒吧小弟递了一个眼色。 吧厅的小哥很有眼力见,他迅速的在柜台上拿了一个高脚杯,之后为他满上了一杯威示忌,又在里面添了些许的冰块。 “请慢用。”白衬衣的小哥悠悠的冒了一句,之后将那杯高脚杯里的酒递给了他。 尹默可着酒杯里的威示忌微微的抿了一口,他慢慢的品尝着,抬起头又显得非常满意的模样。 “陈叔,酒不错,我很喜欢。”少年说着一仰头又将威士忌灌进了肚子里。 “喜欢喝,喜欢喝好呀,陈叔请你,以后想喝了就到陈叔的酒馆来,想喝什么点什么,管够。”陈曦说着又不由得对他笑笑,与尹默的父亲是老相识了,这点事情,他是可以办妥的。 “谢谢叔,您真客气。”少年说着,颊面上不由得多了几分微醺感。 “哎,应该的,应该的。”陈叔有些客套的说道,“只要你玩的开心,怎么样都行。”他又有了几分莫明的谗媚感,但却让尹默听起来很舒服。 “那我先去招呼客人了,你在这继续喝。”陈曦说着又颇为友好的对他笑了笑,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吧厅里是一片再热闹不过的景象,年轻的男女在一起狂舞,他们竭力的透支着自己的热血和汗水,并以这样一种方式在进行着自我的解放和救赎。 这在这座拥挤嘈杂的城市便显得更加突出。舞池里的女郎肆意的扭动着自己的腰肢,眩目的闪光灯下女孩们的浓艳妆束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尹默对于这些却浑然没有感觉,男孩只是一杯一杯的往嘴里灌着酒,他在等一个人,一个天天都住在他心里的女子。 三杯烈酒下肚之后,却仍然不见安琪回来,尹默的心底不由得多了几分寞落,将手中的酒杯一摇,又将里面的威士忌仰头喝了下去。 酒馆外是茫茫的飞雪,凛冽的寒风吹来,陈安琪摇摇晃晃的走在大街上。 她一摇一晃,脸颊泛着些许的红晕,块腰走到酒店时,女孩的脚一滑,由险些要摔倒的样子。却又在快要倒下的那一刻恢复了几分清醒,让自己的步伐变得平稳一些。 她的头发凌乱的散着,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便显得更加的狼狈,是一种无力到垂死的感觉。 尽管安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所有事情都显得这般无可奈何,让人无法喘息,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得以解脱,只是,今天在不知不觉中往胃里灌了许多的酒。 她像是失去了神智一般的冲他傻笑着,然后看着坐在他面前的那个男孩冷漠无情的说,“安琪,你冷静点行吗?” 她不甘心像这般被他拒绝,又再度腆着脸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智,他却按捺不住自己的斥责她,“陈安琪,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行不行?”他就这么咆哮着离席。 而她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餐馆里,也不知往胃里灌了多少的啤酒,在这之后,安琪觉得自己累了,也困顿了,她开始醉醉醺醺的向酒馆走去。 站在冬夜寒冷的街道,她又忽而感觉到了自己的愚昧,似乎,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人,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他。 尹默在酒吧里坐了许久,他越发的不耐烦,太多的酒精效力让男孩的大脑不再像往日般的冷静,“安琪呢?陈安琪,你在哪?你怎么还不回来?陈安琪。” 尹默大声的叫嚣着,又像是耍起了酒疯,他像是一只失去了控制的木偶,言语都不由得变得凌乱了起来。 “你再哪?安琪,过来陪我吧,安琪。”他的脸加通红,狠狠的甩了一下放在吧台上的酒杯两只手颇为疲倦的撑在了台面。 眼眸中却是一种莫名的期望。但他这般失态的举止,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这个冷漠的城市每个人都在忙着打理自己的事情,即便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馆也是如此。 醉倒上在吧台上的人总是最不起眼的,他们和这个佯装的快乐的世界看上去格格不入。 有太多的事情让他们憋在心里让他们难以消化,所以只能一瓶瓶的往胃里灌着酒精,但这样的举止与在舞池里热舞的男女又显得竭然不同。 他们欢腾着,还不由得亲吻着彼此,就像生活在另外一个国度,由于没有人搭理,尹默便显得更加疯癫了,他开始胡乱的砸起吧台上的酒瓶,继而便看见一个完整的杯子在地上碎了一地。这不由得将一旁欢舞的男女吓了一跳。 可能是有人向陈老板报信的原因,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很快的来到了吧台前,他看见坐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的尹默似乎明白了什么。 “尹默,尹默,你别喝了,你醉了。”陈老板说着便连忙的去夺男孩手中的酒杯,却又冷不丁的被他推开。 “给我,把酒给我。”他的声音颤抖着,那张薄唇轻颤着,双眼失神的望着陈老板。 尹默的衣服上弥漫着一股酒味,他又不自控的向站在面前的陈曦倒去,靠在了男人身上,两只手又不安分的拍打着他,“给我酒,我要喝酒。”男孩说着便伸手去夺,陈曦自然不会给他。 “尹默,你醉了,你不能喝这么多了,你现在回家吧好吗?”男人说着又不由得有些心疼的望着他,心里又不由得有些焦虑。 像尹笛霄那样的直性子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喝成这般不省人事的回家才怪,更何况是在自己的酒馆里,他若是不生气才怪,这么想着,陈曦又发觉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不,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我还没喝过瘾呢,你不要拦我,你不要拦我。” 尹默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却又固执的可怜,他用胳膊用力的推搡着陈曦,却又迟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酒杯,不免有些急了眼。 “你不给我酒喝是不是,叫你们老板来,看看他卖不卖酒给我?”尹默又开始了自己的胡言乱语。 “小默。”陈曦忽而有些生气了,“你别耍酒疯了,好不好,叔叔现在就送你回家。” 男人说着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吧座上,拽着尹默的个膊就向小酒馆的门口走去。 男孩挣扎着,就像一头受伤的小兽,耗尽浑身的力气摆脱着他,奈何,胳膊扭不过大腿,最终还是被陈曦强有力的臂膀拉扯着向前走。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酒馆门口的时候,酒吧的门忽而开了,一个女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她的头发凌乱的散落,那模样就像一个四处游荡的女鬼,鲜红的唇,也掩盖不住陈安琪眼眸中的落寞。 陈老板不由得觉的有些奇怪,他还从未见过有喝醉进酒馆的。定睛一看才发觉是自己的女儿,顿是失了神。 “安琪,你怎么?”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女儿会喝成这般烂醉如泥的样子。 但陈安琪却冷漠的推开了自己的父亲,就像没有看见他一般。安琪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着,她已经把自己灌的站不稳了,心里的那种难过倒是一点也没有少。 就这样眼神落寞的撑在了吧台前,不经意间瞥间了方才被陈曦放在吧座上的酒杯,下一秒竟一仰头将杯子中的酒水灌进了胃里。 306 一纸信笺 夜深人静,宋漪漪颇为寞落的站在窗前,女孩子的那双眼睛无神的望着窗外的天色,银白色的月光透了进来,轻柔的播撒在少女的面颊,没有人知道她再想些什么。 漪漪默默的推开了窗,冬日的晚风徐徐的吹来,更增添了些许的凉意。 晚风中,她隐隐约约的看见了那个少年的身影,他清瘦的面旁,还有那习惯性上扬的嘴角。 他在阳光下奔跑着,不经意的对她转头一笑,那张脸上的萍果肌便浮现了出来,他的笑就像青苹果般的爽朗,还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甜味. “澄邈,你现在还好吗?”少女悠悠的问了一句,又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一般,她的唇角带着一抹不常见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忽而,课桌旁的笔记本引起了宋漪漪的注意,说是笔记本,无非只是她的心情日记而已,她轻轻的翻开了页脚,又觉得有些不妥当,便又向后翻了几页。 之后,宋漪漪拿起了她的那支钢笔,不久之后,那乳白色的纸业上便浮现出了一行行清皙娟秀的字迹: “亲爱的澄邈: 你最近可好?转眼间,你已经离开这里两个月了。也不知,博中的生活你还习惯吗? 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你就像一根弦,总是将自己绷得很紧,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但我想,你还是要知道休息,我可不愿意再见到你的时候,看见你顶着厚重的啤酒底似的镜片,那样的你一点也不可爱,虽然看起来很fashio 。 现在,你应该还没睡吧。今晚的月亮很奇怪,与往常不同的是,它不愿坦荡的挂在夜幕中,而是羞涩的躲藏在了树枝旁。 我猜,它也一定和我一样,是有什么心事吧。不过,一仰头便可以看见满天繁星,北斗七星的轮廓也格外的明朗。 在这样的夜晚,我时常会想起你。我承认,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生命中出现了这样一个人,无论哭笑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他。似乎,所有的悲喜我只愿和他一个人分享。澄邈,这个人就是你。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那一天你站在舞台上,看上去很耀眼。我站在台上偷偷的望着你,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你对着台词。 我的状态很不好,把冗长的主持辞搞得一团糟。那个时候,我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你被我拖累着,将台词对了一遍又一遍。 之后,我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放声哭了出来。你默默的看了我一眼,紧接着便揽下了本应属于我的主持词。 当时很累,所以,可能都没有来得及和你说一声谢谢,但你那张明媚的侧脸,却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想想也挺可笑的,我们就这么认识了,而你就这般唐突的闯进了我的世界里,让我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也许是第一次搭台词,又或许,是更早的时候吧。总之,突然有一天,我发觉自己的生活和已往有些不大一样了。 许多时候,我总是会没有任何征兆的想到你。而且,每每会很久缓不过神来。或许,这就叫爱情吧。 在那之后,我做什么事情遍越发的小心。我开始改掉自己一切不文雅的习惯,比如说咬笔盖,又比如,经常清洗自己的书包,让它看起来更让人舒适起来。 我很喜欢看见你在操场的领奖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但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自卑。 甚至,有时候,我会自私一点的想,如果你不是像这般的耀眼,我是不是就可以活的轻松一些。 这因为如此,我要努力的缩小我们的差距,诚实的说,我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而我喜欢的是浅显易懂的文字,这只是一种低级的趣味。 但当你喋喋不休的向我诉说着默尔索,和我谈论起梵高的向日葵,《黑暗中的舞者》,我才发觉,我和你并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当你感慨《月亮与六便士》文笔的犀利时,我却傻傻的问你六便士是哪国的货币。 当你为志明和春娇的故事吸嘘不已的时候,我却捧着一本《阿衰》没心没肺的笑,看见你的时候又偷偷摸摸的将它藏在了袖筒里,似乎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我的尴尬,向我大谈三毛笔下的撒哈拉是怎样的辽阔,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小楼有怎样的风情。 我半天没有回答你的话,只是撂你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半晌之后,你才停了下来,继而傻呆呆的望着我。怎么,你不喜欢狄更斯呀,那我以后不提他了。 我抿了抿自己的唇,好半天没有再上一句话。 我不愿意告诉你我根本不知道狄更斯是谁,我也不愿让你窥探到我的无知。只是默默的推开了你,独自一个人向家走去,任凭你在后面一遍又一遍的喊我的名字,我却再没有回过头来。 那天回来之后,我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难过,可能,我也只有静静的站在你的身边不断点头的份。 但我不甘心这么做。一晚的深思熟虑之后,第二天,我又腆着脸去找你,并提出了每天放学一起去图书馆的请求。 那天的你看上去很激动,和平日里比起来,那双似水的黑眸都放大了一圈,我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你眼眸里的光亮,那种不易察觉的温暖在将我一点点的吞噬。 看着你嘴角那摸不经意的浅笑,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其实,我并不情愿这么做,也仅仅是想要缩小一些我们之间的差距而已。 但从那以后,我宋漪漪在你的眼里就变成了一个知书达礼的好女孩,你没有看出我大脑储存的窘迫,反而自顾自的认为我喜欢看书,是一个文艺范的女孩。 甚至,在我的生日卡片上,你用一行小小的情书体写道:每一个喜欢看书的女孩都是可爱的,她们有一颗纯净的向往美好的心。 我全然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想,收到你的礼物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但与之相比,更多的是对自己自以为是的后悔。 如果,那一天我坦白的告诉你,我只是一个白痴,我不知道志明和春娇,我也不知道默尔索是谁,可能,在接下来的这样时光我就没有必要伪装的这么艰难。 其实,在你每次侃侃而谈的时候我都很想告诉你,只可惜,我没有这个胆量。 你希望我是儒雅的,我就努力的将自己包装成你喜欢的样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种无声的欺骗,但,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一些而已。 每次想要开口的时候,我都会害怕看见你失望的眸光,所以,我一直没有说出口。 但事实证明,还是我错了。我爱上了雄鹰,而雄鹰注定是要展翅飞翔的。 不久之后的一天,你便告诉我,你要离开这里了,至于,你还会再回来吗,连你自己也说不准。 我真心的为你感到高兴,但同时,我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那天,我将自己锁在了家里,我拒觉进食,似乎感觉到一堵厚厚的城墙就隔在了我们中间。 你是振翅翱翔的雄鹰,而我,可能连一只停立在枝桠上的麻雀也算不上。我只是一条虫,一条卑微的虫,我拖着自己的丑陋遇不堪在沼泽中爬行。 现在想想,我本就不该打扰你的生活,你本就是振翅而翔的鹰那一角蓝天才应是属于你的栖身之所,而我只是你停靠时的一根树枝。 我本就是你人生的过客,可是为什么,你要频频的出现在我的梦里,我的脑海中,我想要抹去你的时候,却又发觉自己根本做不到。 甚至,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它们都会成为我最宝贵的记忆,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想起,深深的将自己陷了进去。 那天,我没有去送你。 人山人海的候机厅里,我看见你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很久,之后便落寞的上了飞机,而我却一直躲在航站楼的墙角侧偷偷的望着你,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勇气对你说一声再见。 只是,在你的航班起飞之后,我堆着那日的晴空微微的摆了摆手,眼泪不争气的淌了下来,我所有想对你说的话,就这样被我硬生生的咽进了嗓子里。 从那以后,我开始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想你,却又在食堂打饭时点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路过校门口的书店时下意识的挑上一份新刊出的《南方周末》,回家的路上插上耳机会鬼使神差的播放你经常哼唱的爵士乐。 但这些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 每次餐盘里的糖醋排骨总会被我倒掉一大半,买回家的《南方周末》堆在书柜上厚厚的一摞而我却一张也没有看过。 我厌恶爵士乐,因为我根本听不出里面所表达出的情感,而当我想把耳机里的音乐调成周杰伦的 ap,却早已忘记了那首最喜欢的歌。取而代之的是,放着你最喜欢的爵士,一遍又一遍的单曲循环。 当然,我知道,和你共用一双耳机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也没有机会再在你的面前装做自己食量很小的样子。 但时间一长,我的胃着实缩小了不少,熟悉的曲调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再也该不掉了。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想你了,想见你了。 记得照顾好自己,而我会默默的站在原地,等待你的好消息。这封信,我就不寄给你了,毕竟,这也不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了。 愿快乐安好。 漪漪 2017.02.19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