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怪话集》 第一章沈家娶亲 庚午年秋。 沈家大院迎来了平静多年的热闹。 其一,则是沈家三少爷久病初愈,其二,便是沈三少爷娶亲,双喜临门可不热闹。 门外看热闹的,不免有些议论起来。 “这老大老二还没成亲呢,抱病的老三怎么就先娶亲了?” “许是嫡子的原因。” 沈家老爷娶了两个妻子,先妻生了长子,两年后亡故,又再娶,沈三便是新妻生的嫡子。 据说沈家这位正妻,年轻时容貌也是京中一绝,不过自从嫁人后,就鲜少露面,而这位沈三少爷则继承了他母亲容貌的八分好看。 沈三成亲当天,面无表情,虽不悲不怒,却在大喜的日子,显得格外的碍眼。 沈三不会喝酒,所以在拜完堂,会客的时候只是喝了一点茶水感谢宾客,便准备回新房。 按理来说并不会醉,可在去新房的路上听见空无一人的庭院里有人在叫他:“元夕” “元夕我来带你走了。”他听的更真切了,是陌生女子的声音。 “你是谁?”沈三荒唐张口一问。 随后他便听见女子的笑声,越来越尖越来越刺耳,似乎要将他的耳朵插穿。 沈三捂着耳朵,痛苦的蹲下身子,他想要求救,却发现并无一人发现他的异常,甚至躲在角落地准备跟着他听墙角的小厮也没有发现。 “好痛苦~”沈三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明明是深秋,却满头大汗不停的滴落。 “沈谌安。”突然有人叫他大名。 沈谌安混沌的脑子微微有些清醒,他缓缓的抬起头来,只见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红色的嫁衣,她是…… 沈谌安还未来得及看清,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便是第二天下午,阳光甚好,透着窗户都能感受到外面的太阳。 沈谌安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房间走了出来。 “三少爷你醒了,快别乱动,我去叫老爷夫人。”小厮见到他出来,赶忙把他扶到一旁坐下,随后便去通报。 “呦~醒了!”轻快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 张扬,明媚还有……自由! 这是沈谌安第一次见到宋虞时的感受。 好似这天下没有什么能够约束住她一样。 沈谌安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她就已经搭手开始给他把脉:“恢复的不错,和上次相比好太多了。” 上次? 沈谌安有些疑惑,转念一想,也对,许是比昨晚好多了,难道这个女人是大夫,可不知为何见到她时,打心底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那种本是很亲近的感觉。 可现实里,他确定,他们不曾见过。 沈谌安微微垂眸,却不曾与她说话。 沈谌安的父母便急忙赶到,见到宋虞也在,竟礼貌的朝宋虞行礼。 这种行为,除非她是皇亲贵族,否则身为尚书的沈家老爷夫人都不应该对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子行这份礼。 “爹娘,你们这是……”沈谌安不解。 宋虞对这些礼数不大理解,但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当她看到沈谌安的反应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道:“父亲母亲,你们不必行礼,应是我行才对。” 说着宋虞,恭恭敬敬的朝他们行了一个大礼。 听到宋虞也喊他们父亲母亲,沈谌安惊讶不已。 今日起来,他的情绪便七上八下的,倒是以往不曾体会过的,竟觉得有些雀跃。 “宋姑娘快快请起。”沈母赶忙上前搀扶。 “母亲叫我阿虞便好,以前我家人也这么叫我。” “阿虞!”沈母笑盈盈的唤道。 他们三应是相识的,只是沈谌安不知道。 他们也不打算告诉沈谌安,毕竟一场以性命为前提的婚礼交易,只要宋虞能救沈谌安,作为父母,甘愿让宋虞嫁进来。 沈谌安父母走后,宋虞蹲在他面前歪着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他。 如此被人盯着,不论是谁都会不自在。 沈谌安自幼便是个通透懂事的孩子,就算心里有不快,也不会发泄出来,毕竟他心里也有愧,自己羸弱的身子给父母添了很多麻烦。 所以,此时他只是轻声说道:“宋姑娘为何如此盯着元夕。” “瞧你生的真好看。”宋虞毫不吝啬的赞美。 沈谌安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赞,白皙的脸庞顿时多了一抹绯色。 “男子怎可用好看形容。”沈谌安声音很轻,像是因为羞涩而不敢高声语。 “那便是英俊,俊郎,我家相公真俊郎。” 沈谌安的脸愈发的红,他抿着嘴微微一笑,眉目温柔似水,却不敢直视与她。 宋虞的笑声很是悦耳,像是山间泉水温柔轻缓。 沈谌娶宋虞,只是被家人通知要娶一个女人,任何信息都不曾得知,第二天那所谓的妻便被娶进门,但他心思剔透,他这幅身体有女子愿意嫁,已经是老天恩赐了,所以成亲当天心中气闷难露喜色,却依旧出席。 这段时间,沈谌安身体好转,又娶了娇妻,一时间成为京中佳话美谈。 于是有人想借福,没几日,沈家便收到了请柬,特邀沈谌安夫妇前行。 沈老爷看了请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道:“去吧,绥王和你大哥关系不错,如今你身子渐愈,总得有些事做,绥王那边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沈老爷的心,沈谌安是理解的,自然也不会拒绝。 只是宋虞…… 既然要去王府,却找不出半分像样的行头。 沈母把自己年轻时候的衣裳翻出来,给宋虞换上,一边换一边说:“等从王府回来,我就找个裁缝过来给你做些像样的衣裳。” 宋虞只是笑着,没心没肺的,好似不知道去见王爷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见王上最器重的王爷。 “相公。”沈谌安坐在银杏树下静静的等着,当他听到宋虞的声音后,便朝她看去。 一反之前朴素的装扮,如今华美锦衣着身,却别有风味。 “相公我好看吗?”宋虞丝毫没有寻常女儿家的那种娇柔感。 “娘还在。”沈谌安提醒,只是想告诉她收敛一些。 却不曾想,沈母赶忙后退说道:“我走,我走便是。” 沈谌安一时百口莫辩。 “母亲走了,我好看吗?”宋虞不死心的问道。 沈谌安别过头看向别处,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脸上却浮现一抹微红。 其实,是真的挺好看的。 宋虞大大方方的挽住沈谌安的手臂:“走吧,去绥王府。” 绥王府很大,很华美,从进门开始,一步一景,一草一木都好似精心设计的一般。 用宋虞的话来形容就是:“像是仙山中最华美的一角。” 听到她的形容,沈谌安有些诧异:“你曾见过仙山?” 宋虞眯着眼睛笑却不言语。 带他们入门的小厮,走在前方,穿过左侧的走廊,走至一半,走廊下方竟然开了一片池塘,金色红色的鲤鱼似乎惊醒,甩着尾巴从他们脚底下游了出去,躲在一片落在水面的枯叶下。 再往前则是一片院子,他们还未进院子,便闻到了桂花香。 进入院子后,便见一大片空地,摆了宴桌,来了不少达官贵人。 宋虞跟在沈谌安身后,微微垂眸,一反先前的张扬,收敛了许多。 沈谌安撇了一眼宋虞,然后偷偷的扯了扯宋虞的衣角,给正坐着的绥王与绥王妃行了个礼。 绥王倒是个和善的主,模样长得也端正,约摸三十多岁,一身锦衣倒也不失王爷风范。 绥王朝他们一笑道:“沈公子沈夫人快请入座吧。” 坐在绥王旁边的绥王妃,神色平静,只是那双桃花眸一直盯着沈谌安,绥王妃看着很年轻,穿着一身青衣,风一吹头上珠钗叮铃铃的响。 两侧坐的也都是年轻人,许是和沈谌安一样,都是官家子弟。 “沈公子久病初愈,又得娇妻,不知这身子吃不吃得消。”对面一男子调笑道。 一旁的人皆看热闹似的发笑。 沈谌安自幼体弱,鲜少与外人接触,心性甚是纯净,不曾遇到这种人,虽听出他言语不善,一时口笨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一直垂着眸的宋虞,缓缓抬眸看向对面的男子,微微一笑:“我家相公是有神明护佑,即便阎王想要取命,终也徒劳无功。” 宋虞突然开口,倒是引得旁人瞩目,倒不是对她惊叹,而是觉得她不规矩,即便是王妃,当相公的没开口,一个妇人怎就突兀说话。 只是宋虞自然不会管这些的,她道:“良善之人得以神佑,若无神佑之人再无良善,阎王取命怕是挡也挡不住。” “你…”对面男子听出来宋虞在咒他早死,气的脸通红,“这就是沈家媳妇,今日一见果然大开眼界。” 宋虞恍然大悟,没搭理他,而是看向沈谌安:“相公,对面那位聒噪的人是谁?” “竟不认识我?”男人不敢相信。 沈谌安看了一眼对面男子,男子也在等沈谌安说出他的名号,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害怕一下。 沈谌安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不认得。” 这会旁人又来看男子的笑话。 “尚武。”绥王开口。 对面男子这才安静下来。 叫尚武,沈谌安这才知道,他竟是尚相的孙子,尚武。 沈谌安是听过名字的,但从未见过人,他侧过头小声的和宋虞说了一下尚武的身份。 宋虞却波澜不惊的,吃了桌上的水果。 “相公这葡萄好甜啊,你也尝尝。”宋虞剥了一个葡萄送到沈谌安的嘴边,沈谌安也没顾及那么多,直接吃了。 随后点头道:“是很甜,阿虞喜欢吃葡萄吗?” “这种葡萄喜欢。” “那我回去差人买些回来。” …… 两人坐在那不顾旁人直接聊起来了,甚至还喂吃的。 众人皆摇头。 沈谌安和他们不一样,他不在意这些东西,只是觉得宋虞嫁给他了,那就是他的家人,他就要关心照顾。 而宋虞则是根本不管俗世那一套的。 绥王妃放下杯子,撇了他们一眼,捏着腔调说话:“果然是新婚燕尔,情浓难收啊!” 沈谌安听到绥王妃的声音后愣了一下,看向绥王妃。 绥王见状,一笑道:“本王与沈家大公子沈谌陵相交甚好,如今他去驻守边关,不在京中,便想着替他照拂一下沈三公子。” 说着绥王端起酒杯:“本王敬沈三公子一杯。” 旁边的婢女给沈谌安面前的酒杯倒满了酒。 绥王妃一直看向这边。 沈谌安端着酒杯有些为难,他根本不会喝酒。 宋虞自然是知道的,她看向绥王道:“王爷,我相公还在用药,不能饮酒,不如由我来代替吧。” “欸,不必,一杯酒而已不会坏身子。”绥王的话很直白了,就是让他喝。 第二章沈三死了 沈谌安不得不喝,他一仰头,将酒一口气吞了下去,然后将杯子底朝天抖了抖示意自己喝完了。 绥王见状一笑:“沈三公子海量。” 绥王妃也难得扯了扯嘴角笑了。 沈谌安的脸色瞬间红了起来,眼神迷离。 “王爷,沈三公子好像醉了,要不让他先去客房休息。”绥王妃“好心”说道。 “来人,将沈三公子扶到客房。” 沈谌安不胜酒力,早已经看不清路了。 宋虞见他被架起赶忙跟着站起来,绥王道:“沈三夫人不必担心,府中下人会好好照顾他的。” 看来他们是不想让宋虞跟过去。 把沈谌安单独弄出去,这要是没鬼,那就真的有鬼了。 宋虞没有上前,任由沈谌安被带走。 直到沈谌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回过头来,坐会回位置上。 “看来沈夫人和沈公子的感情很深啊。”绥王妃又道。 “我对相公,亦如王妃对王爷。”宋虞看着绥王妃似笑非笑。 绥王妃的脸色有些难看,像是被看穿了一般的恐惧。 宋虞拿着酒杯和酒壶起身走到绥王妃面前:“我家相公不胜酒力,给王爷王妃带来麻烦了,请允许我敬你们一杯,以表歉意。”说着她给王爷王妃到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爷王妃互相看了一眼,并没有想喝这酒的意思。 宋虞见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来我的诚意不够,那我再喝一杯。” 连续三杯下肚,绥王妃这才勉强的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王爷也拿起杯子,绥王妃将他的手挡住:“王爷还要主持大局不能醉,这杯我来代替。”她是看着宋虞说的。 宋虞笑道:“一杯酒而已,王爷海量,定不会醉的。” 众人脸色变了变,他们都看出来宋虞是在给沈谌安报仇呢。 这个女人真不好惹。 宋虞又给自己到了一杯酒:“看来王爷是不想接受我敬的这杯酒。” 见宋虞作势又要喝,绥王道:“一杯酒而已,不会醉。” 绥王一口喝下。 只是脸泛红,却也没醉。 宋虞见他喝了自然也不会再找茬。 宋虞放下杯子酒壶,从大袖中掏出一个木盒,递到绥王面前:“王爷,这是我家相公备的礼,之前一直没得机会呈上,这便由我来呈。” “这是?” “阴沉木。” 众人皆楞,这阴沉木可是个好东西,活人带着能延年益寿永葆青春,死人带着可保肉身不腐。 绥王妃有些诧异:“这东西你怎么会有?” 宋虞一笑:“我家相公是有神明护佑的,这东西自然是有的,不然怕也活不过弱冠之年。” 就在木盒送到绥王手上时,一小厮跑了过来,脸色惨白:“王……王爷不好了,沈公子没气了。” 听到消息,绥王立即站了起来,他没有走出去,而是看了一眼绥王妃,绥王妃无辜的摇了摇头。 宋虞自然是将他们的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忙道:“我相公怎么没气了,走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嘛,快,快带我去见他。” 众人也都有些慌张,参加个宴席,竟还出了人命,真是晦气。 “大家稍安勿躁,本王去看看,来人去请大夫。” 他们一路来到了沈谌安休息的地方。 天色有些暗了,幽静的屋内点着灯,炉子上还熏着香,床上的沈谌安脸色惨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相公。”宋虞立即扑了过去。 不一会,大夫就来了,宋虞忙让开,大夫把了把脉,眉头紧锁道:“这只是睡着了啊!” “睡着?没有呼吸了已经,你跟本王说睡着了?”绥王过来了的时候试了试鼻息,确实没了呼吸,就连颈部的脉搏都不跳动了。 “脉象平稳。”大夫说着又试了试鼻息:“呼吸也平稳,刚才可能是短暂性休克,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 “只要没事就好。” 宋虞走到床边握着沈谌安的手,眼眶泛红:“只要活着就好。” 这一幕,就连宋虞自己也不清楚,是在演戏,还是那一瞬间真的在担心沈谌安。 “王爷,请允许我带相公回去。” 都这种情况了,绥王自然不会再留人,要是人真的平白无故的死在这,还确实有些麻烦。 只是,他要办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办。 马车拉到了府内,小厮将沈谌安送上马车,宋虞朝绥王行了个礼,就此离开。 沈谌安靠在宋虞的肩上昏睡。 出了王府没多远,沈谌安嘴里突然吐出一个红色的珠子,然后醒了过来双眼迷离。 “阿虞。”沈谌安用着沙哑的声音道。 “醒了。”宋虞把珠子捡了起来放回袖中。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我死了。”他坐直身子整了整衣服。 “差不多吧。” 刚才他确实以生命体的表现来说,死了一小会。 若是他刚才不死那一下,可能就会真的要死了,这个绥王和王妃,可没安什么好心。 当然,宋虞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沈谌安疑惑不已,还想再问,却见宋虞一脸漠然的望着车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沈谌安也就没在打扰。 沈谌安在绥王府险些死掉的事情,传了出去,一时间演变了不少版本。 但是看到沈谌安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眼前,不由得有些相信,沈谌安许是真有神明护佑。 流言四起,沈家的门槛都要被磨低了些。 “我家那媳妇成婚三年无子出,想叫我那儿子再娶一妾室,但我那媳妇不愿,儿子也听她的话,怕我张家是要绝后了。”来的是张家大夫人。 平日里并无太多私交,只是这几日来的勤了些,一进门便问沈三公子的去向,说是作为长辈想见见。 具体安的什么心,大家也心知肚明,却也不好撕破脸将其赶出去。 沈谌安就坐在厅内,也不说话静静的听着抱怨,像是一尊佛像一般。 沈母则劝慰:“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做长辈的只能指点一二,却不能替他们过活,不过我听说皇城的白泽庙挺灵,不知可去拜过?” “自然是去了,来来回回去了不少趟,许是太灵了,许愿的人多,白泽上神忙不过来,把我张家忘了。”张大夫人说着垂头叹息。 这几日宋虞经常外出,这不刚回来就看到家中有客人,便走了过来。 沈谌安见到宋虞后,黝黑的眸子亮了些许:“阿虞!” 宋虞一笑走了过来,朝他们行了礼。 “母亲这位是?”宋虞看着张大夫人。 “这位是张子爵家的大夫人” 宋虞欠了欠身子行礼:“子爵夫人。” 张大夫人一笑:“这位便是三公子的夫人。” 宋虞一笑,没说话。 张大夫人见宋虞不说话,则又开始抱怨道:“我若是有个孙儿,倒也不会这么急,你瞧我这头发都白了。” 宋虞和沈母对视一眼,有些无奈。 宋虞道:“我倒是知道一个方法。” “哦,什么方法说来听听。” 宋虞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也没实践过,只是偶然知道的土法子,要不试试倒立,房事结束后,让您儿媳妇倒立试试。” “这法子倒是新奇。” “酒也不要喝。” “这酒也不行吗?我那儿子就好酒,闲来无事总爱喝两口。” “喝是可以喝,不过既然要生孩子,总得有取舍。” 宋虞三两句话把张大夫人打发了,张夫人走后,宋虞松了一口气,再看沈谌安,只见他一脸通红。 宋虞有些疑惑:“相公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沈谌安几乎逃离般躲过宋虞伸出的手,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沈母见状无奈一笑:“这孩子生性腼腆,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他定是听进去了。” 宋虞一愣,然后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些事暂时和他还没有什么关系,身子还没养好呢。” 沈母更是无奈。 “母亲,日后再有人来见相公就回绝了吧,这几日见客多了,身子又开始不适了。”宋虞是一心为沈谌安着想。 沈母也是明白,自然会听进去。 宋虞回到后院后,见沈谌安站在满是黄叶的银杏树下单手附背,仰着头看着天空发呆。 秋风轻抚,吹动衣角长发。 宋虞止住脚步,心突然开始疼了起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突然蕴满了水雾。 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阿虞。”沈谌安察觉到一旁有人,回过头看见是宋虞站在那看他,不由得嘴角维扬,带着温柔的笑意。 宋虞收回情绪朝他一笑走了过去:“天气渐凉,外头风大,相公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我……我在等你。”沈谌安有些不好意的撇过眼睛。 宋虞牵起他的手,将三指落在他的脉搏处,面色平静,随后将他的手放下:“进屋歇息吧。” 沈谌安听话的点了点头,跟在她身侧:“阿虞最近经常外出,是有什么事吗?” “去采药啊,你这身子可得好好调养,才能完全恢复啊!”宋虞对沈谌安说话很是温和。 沈谌安不语。 对于他的身体,他是自卑的,没能有个健全健康的身体,是他一辈子的痛。 沈谌安倒不是有什么缺陷,只是薄弱,正常人的五脏六腑若是以十分为满分,正常人九分就差不多了,他只能有一分。 像是所有的身体功能都被人抽走了一般,本是健康的身体,却总是难以支撑身体的消耗。 “为何不去买药?”沈谌安沉默了良久,问道。 “有些药,药房买不到。” “可也不曾见草药进府。” “过几天会有人送来的。” 沈谌安对宋虞十分好奇,总觉得她很神秘,至今他除了知道她叫宋虞外,再无其他细节可知。 只是她不愿意说,沈谌安自然也就不会问。 大概七日后,沈家门口站着一位童子,扎着朝天揪,身着朴素的长袍,白白嫩嫩。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成年男子,怀里抱着一个木箱。 “你找谁?”看门的小厮问道。 “我找宋姑娘,还请这位大哥前去通报。” 明明是孩子模样说话却异常老成。 宋虞已经和看门的小厮打过招呼了,所以一听是找宋虞的,就急忙通报宋虞了。 宋虞将他们领进后院,将木箱打开,扑面而来的药草香。 那个孩子看到沈谌安后有些诧异,随后又收回视线。 “东西都在这了。”小孩道。 “靠谱。”宋虞一笑,“麻烦帮我谢谢你师父。” 小孩点头。 正要走,宋虞又把他叫住:“三尾,帮忙把写封信交给你师父。” 第三章画皮女 这些送来的草药,有的是被晒干了的,有的是新鲜的,宋虞将新鲜的草药装进荷包中,给沈谌安系上,说是能辟邪驱虫。 只是沈谌安还是第一次看见装新鲜草药的药包。 “新鲜的草药,不会坏掉吗?”沈谌安看着腰间的荷包问道。 “这个草药只要不离开你,他就永远不会枯萎。” 沈谌安觉得新奇,哪里有不会枯萎的植物,不过却也愿意信她。 宋虞将新送来的要煎好端了过来。 自从宋虞嫁进来后,沈谌安喝的这些药都由她亲自煎煮,旁人碰不得。 也不知道她煎的药有何神力,明明是同样的药她煎出来的,药效似乎就比旁人弄出来的好很多。 来沈家踏门槛的人少了。 原本是大好天气,宋虞打算带他出去转转,可沈谌安却突然昏了过去。 他昏过去的时候,一点征兆都没有,只是那双修长的手紧紧的捂着腹部。 宋虞叫来人将他扶到床上去,掀开他的衣服,只见他的肚子像是被人打了一样,紫红一片。 沈母着急,想要去找大夫,却被宋虞制止了。 “那些大夫救不了他,派人去飞来峰山脚下把这个点了。”宋虞袖中掏出一只香。 “飞来峰,这一去得大半天啊!”沈母着急的说道。 “若是不去,相公就活不过今晚。” “快,快去飞来峰。” “你们都出去,我来守着相公。”宋虞的语气不容抗拒,就连沈母都被吓到。 可瞧她神情,其实是担心着沈谌安的。 “阿虞,谌安就拜托你了。” “我会救他的。”宋虞将他们送出去:“只是这间院子不许再有人踏入。” 按照寻常家,若是有做媳妇的敢和长辈这么说话,怕是遭吐沫淹死了。 可偏偏沈家不一样,对于他们来说,宋虞不仅是沈家媳妇这么简单,她是能救沈谌安命的神人。 宋虞走到床边,沈谌安即使昏睡过去了,面色依旧痛苦,眉头紧锁苦苦挣扎。 她拿帕子将他额头上的汗珠擦干净:“真是蠢死了,怎么可以让别人把你的身体夺走。” 沈谌安自然是听不到她的话的,他沉浸在黑暗中身体像是被无数刀剑穿插而过,疼痛难忍。 “我会帮你夺回来,在此之前你一定要坚持住。”宋虞站在床头俯下身子,吻了上去,淡紫色的灵力从她唇间转移到沈谌安体内。 不过片刻,沈谌安的痛苦之色渐有好转,只是宋虞的脸色有些难看。 甚至于宋虞的眼睛周围长出奇怪的红色纹路,那双黑眸也变得有些金黄,圆形的瞳孔变成了竖形。 她扶着床边缓缓坐在地上:“我仅剩的灵力可都渡给你了。” 说着她又开始愤懑起来:“那个姓夜的,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你,敢把老娘的灵力封的就剩这么一点。” “还不是怕你乱用灵力到处惹祸,上神才在离开之前托他帮忙,不然谁给你收拾烂摊子。” 宋虞见到屋内突然出现的男人,愤懑突然化作委屈朝他扑去:“长镜你可来了。” “让开。”长镜无视宋虞的存在直接朝床边走去,看着昏睡的沈谌安道:“也亏得你能找到他,真是一丝气味也不剩了。” “哪里不剩了,这里到处都是他的气味。”宋虞不满的反驳。 长镜检查了一下道:“子时行动,阴沉木送了吗?” “送了。” “那么好的东西,白白便宜他们那么久。”长镜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丝心疼。 “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他在娶我的那晚就已经死了,那个丑女人真是胆子不小。”宋虞站直身子,脸上的纹路也慢慢消失化作寻常模样。 “她有骨无肉,沈谌安这副皮肉无疑是最好的,要不是元清仙君在他身上放了龙血,怕是他刚出生就被夺去身体了,现在早就是泉下一堆白骨了。”长镜也输了些灵力给沈谌安。 子时的更声响起! 他们在这间房外布了结界,除了他们两谁都进不去,沈谌安躺在里面无疑是最安全的。 他们两也没有躲藏,反而是大摇大摆落在了绥王府内。 这会府内正都在歇息。 他们熟门熟路的走到绥王的卧室,推开门走了进去。 熄灭的烛火瞬间燃起,床上熟睡的绥王立即清醒,看着床边站着的两人吓了一跳,他是认得宋虞的:“沈夫人。” 长镜也没有多说话,直径把放在架子上的阴沉木拿过来放在袖中。 绥王见状有些惊慌:“这……” 长镜道:“我来拿回自己的东西。” “自己的东西……莫非你是……” 长镜摇头,绥王立即住口,能够这么悄无声息的来到他房间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如果此时他大喊大叫定然会招惹血事,反正此时他们也不动手伤他,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我不伤人。”长镜道。 “那你们来此是要做何?”绥王问。 “取回我们的东西。” “…神木你已拿在手里了。” “这不是最重要的,我要拿回我们丢了二十年的东西。”长镜说着缓缓转过身,只见绥王妃推门而入。 一身白衣,脸色惨白,像是血快要流尽的模样。 宋虞瞧见眉毛一挑,来的倒是及时。 她一看到宋虞,立刻就红了眼。朝她扑过去:“是你…是你……” 她还未扑过来,就被长镜一拂尘挡开。 “拿人东西用了二十年,也该还了吧。”长镜看着绥王妃,周遭气息缓缓散开,似乎要将绥王妃碾成粉末。 “胡说,这是我的,我的。”绥王妃跪坐在墙角,紧紧的抱住自己,仿佛怀中抱着至宝生怕被别人抢走了一般。 绥王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们要做什么?”绥王急忙下床拽着长镜的肩膀。 长镜撇了绥王一眼,只见绥王立即松手不停的后退。 长镜可不是好惹的主,他要是起了杀意,神都敢杀。 “王爷……救我……” 绥王看着绥王妃痛苦的跪在地上朝他伸手,心中纠结不已,他自知无力对抗,可也不忍心让绥王妃就这么被欺负。 想了想,只听“扑通”一声,绥王跪在地上:“这位神仙我知王妃是妖,可她却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只是偶尔耍些小聪明,骗骗人,却罪不至死。” 宋虞听后却是冷笑:“罪不至死?你可以知她手里有多少人的性命。” 绥王一愣看向宋虞。 宋虞拍了拍长镜的肩膀,让他先暂时收回灵力。 绥王妃如释重负,整个人趴在地上,模样狼狈不堪。 宋虞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抬起来,只见她的脸不停地变化,各种年龄女子的模样交替着出现在她脸上,直到最后的沈谌安。 绥王惊恐的看着眼前着诡异的一幕。 他自知自己枕边人不是凡人,却不曾见过她的可怖模样。 “这些脸,都是被她杀掉的人,杀人剥皮,吸取精气,以他人肉身重塑自己枯骨一般的身子。” 宋虞松开手后,绥王妃的身子不停的萎缩,慢慢的便成了干尸,最后烟雾升腾化作一堆白骨。 可那白骨却依旧能动,她朝绥王伸出手来:“王爷,救我……” 依旧是绥王妃的声音,可是那个身体那张脸,却如此可怖。 烟雾彻底消散后,只见枯骨胸口有一抹金黄,宋虞立刻把金黄收入袖中。 绥王跪在哪里双脚像是被定在了地上一般,许是受到了惊吓,脸色惨白的有些吓人。 “不…不……”绥王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 画皮鬼,身体早已死去,却因执念将魂魄附于骨上,驱使身体夺生人身体为己用,原先只是想要完成自己的执念,就能轮回,却因吸收人间太多负面情绪,而魔化,手中沾满鲜血,却依旧假装人类,四处猎取皮囊。 长镜拿出一灵囊。 “不……等等。”绥王反应过来,立即抓住长镜的肩膀,我有最后一句话想问她。 长镜倒不是不通人情的家伙,自然是给他们一个死别的机会。 “小白,你对我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绥王看着那堆骷髅,心中虽害怕,却也不甘心。 “王爷,除了骗你我是狐妖之外其余的都是真的。” “那沈谌安呢,我为什么看见他的脸,你那次设宴是不是想杀他。” “是,我想过,可是我没有,因为你与他大哥交好,我打算留他一命,只是我必须要吸取他的精魄才能维持模样。”说话间绥王妃又恢复了有肉的模样,只是憔悴了些许。 “只要他一直活着供我吸取精魄,我就能一直这样伴您到老,我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找一相爱的人过完一生,只要这个愿望实现了,我就回离开人间,我找了几百年才找到王爷。”绥王妃说时,眼眶发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随后滴落在地。 宋虞听着却很是不快的皱起眉头:“你说你只是吸取他的精魄,你可知你吸取一次,他就痛苦难忍,你说你没有杀了他,你可知就给他一个虚弱不堪的身子,折磨他,不如一开始就了结了,哦,不是,你不是故意留他命的,那是因为你没法杀了他,他有龙血护佑,你除了吸取他的精魄别无他法。” 绥王妃面色大变,像是被人戳破秘密。 长镜很不耐烦的说道:“都说完了,我可没时间在这耽误。” “不,求求您,放了我,我再也不动他了。” “我给过你机会。”长镜二话没说,直接把他锁进灵囊中。 要是她当时诚恳的认下自己犯的错,而不是让宋虞说出来,长镜可能还会让他就在人间陪着绥王。 可是她偏偏不肯,说谎企图骗他们,那就是死性不改,放虎归山那可不是长镜会做的事情。 长镜他们在要走的时候,绥王站了起来:“她会死吗?” 此时的绥王哪里还有往日高不可攀的威严,此时的他狼狈至极,模样憔悴,像是被人狠狠地欺负过一般。 许是他内心感性与理性的煎熬。 “她早就死了。”长镜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那……我还能见到她吗?” 长镜没有说话直接走了出去。 宋虞在踏出门的时候看了绥王一眼,却见他眼眶通红,动了恻隐之心,说道:“虽作恶,却可以入轮回,若有来世,若命运垂怜,或许还能相见。” 绥王笑了,眼角含着泪珠,顺着眼角滑了下来:“谢谢。” 宋虞走了。 若有来世,轻飘飘的四个字,却给了眼前这个人,仅有的希望。 即便是妖,他也是深爱着那个嫁给自己的,那个被唤作小白的女人的。 第四章庙会 长镜将从绥王妃那夺来的血肉还给了沈谌安。 宋虞将他腰间的药包解了下来,里面的草药早已经坏死。 画皮女来吸食沈谌安精魄的时候,这些草药替他牺牲了,虽说如此却还是伤到了沈谌安。 若不是宋虞想尽一切办法帮他阻挡伤害,恐怕即使有龙血保护,也敌不过一次又一次的侵蚀,终究屏障会破,沈谌安会死。 宋虞将里面坏掉的草药换成了新的重新系在他的腰间。 长镜做完自己的事后,就离开了。 他离开前意味深长的看了宋虞一眼,问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继续守着他?” “守着他,我本就是为他而活的。”宋虞看向长镜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笑,“除非你舍不得我走。” 长镜却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看向别处,眸子静的犹如一潭死水:“你可以为你自己活。” “为他活,就是为我自己活。”宋虞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谢谢你了,一直照顾我。” 长镜微微侧头,看着身旁的女子,圆溜溜的眼睛充满了狡黠的笑容,似乎眼珠子一转就会有什么坏主意。 “随你。”长镜拂袖而去。 天边渐渐泛起了红光,通红的太阳从天边升起,宋虞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从床边起身打开门,光从门前照了进来,和她扑了个满怀。 “天亮了。”宋虞伸了个懒腰。 她没打扰任何人,而是一个人去了厨房,把沈谌安今早要喝的药煎好。 仆人门来到厨房时看见宋虞正在煎药,只是请了个安也不敢太靠近。 宋虞将药端过去时,沈谌安的父母就已经在院外守着了,也不敢进去。 “一起进去吧。”宋虞端着药从他们身后走过。 今日的天气很好,虽有些微寒,但是阳光却很充足。 他们进去时,沈谌安还在睡着。 沈母担心的问道:“我儿如何?” “无碍,醒来就行。”宋虞把了把脉后笑了笑,这是她第一次把脉之后笑,常人十分的身体,他也有十分了。 若是再好好修炼,说不准就能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宋虞心里盘算着。 可能他们的动静有些大了,沈谌安动了动身子醒了。 “阿虞。”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宋虞,便笑了笑。 “谌安。”沈母担忧的跑过来。 “娘。”他又看了看另一处唤了一声:“爹。” 沈母看着他,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一时忍不住竟红了眼眶。 “娘我这好好的,你哭什么。”沈谌安抬起手把她的眼泪蹭掉。 “母亲,还是让相公先喝药吧。” 沈母这才退到一边去,安静的看着他们,沈谌安气色好转是有着肉眼可见的变化的。 沈谌安很白,以前是病态的惨白,现在白里透红,看起来就健康很多。 对于沈谌安好转的事情,宋虞也没让往外宣传,生怕又遇到像之前那样的事情。 而且分开了二十年的身体,彻底融合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就像现在沈谌安虽看着没事,却总是吐,稍微吃点东西,就能吐出一半来。 虽然说现在食欲什么都上来了,可承受力却没跟上,后来宋虞就限制他,还是按照以前的饭量,一点点往上加循序渐进来。 不过最近京中还有一件大事,就是绥王妃失踪了,但绥王却没有要找的意思,整日把自己关在府内也不出门。 宋虞听到这消息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送那块阴沉木究竟是对还是错。 阴沉木能使凡人延长寿命与青春,绥王和画皮鬼在一起时,寿命已经被她吸食了不少,即便是无意的,也是无法克制的被吸走,所以她就用阴沉木延了绥王一些年岁。 如今看来,却也是有些多余。 最近的天气愈发的冷了,天上又飘了一会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总是无法阻止时间的变迁。 地面还是湿漉漉的,沈母就带着人来到宋虞他们院中。 说是天冷了,要给他们做一些新衣裳,尤其是宋虞,就没几件像样的衣裳。 而且沈家也从边关来了信,今年春节,沈谌安的大哥沈谌陵会从边关回来待上几日。 沈谌陵回来,大家自然是开心的,尤其是沈谌安,时不时的就念叨,还有几月几日大哥就回来了。 沈母笑道:“阿虞莫怪,他小时,就他大哥陪着他玩,他十岁的时候,谌陵就去参军了,见的面少,所以难得见一次,就时常这么念叨。” 宋虞自然是不会觉得怪。 以前宋虞在树下等着那个人回来的时候也是如此,每天数着日子,算他什么时候来,时间越近,她就越开心越紧张。 可是,自从那天起,她再也没等到那个人。 宋虞眼中浮现一抹悲伤,漆黑的眸子没了光芒。 沈谌安却无意撞见,走了过去牵起宋虞的手道:“阿虞有心事?” 宋虞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沈谌安,摇头缓缓一笑道:“只是听说京中有庙会,拜花神,我还从未见过,想去看看。” 说罢她又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嘴角泛起一丝坏笑:“相公一起去吧。” 虽说沈谌安是在京中长大,却也从未见过,他每次坐在院内听着外面与自己无关的热闹。 早已被磨平的性子,此时竟也泛起涟漪,在心头一点点荡漾开来。 “嗯。”沈谌安应下来。 沈母听说他们要去看庙会,心里担心的不得了。 即便宋虞说了会好好照顾,沈母还是百般不愿,最后还得沈谌安来求,这才退步,但是找了些身体强壮的小厮跟着。 沈谌安有些无奈,他其实只想和宋虞两人一起的。 不过宋虞心里有了些主意,看来找人进来了。 在出发前,她召来一只信鸽,给长镜传了一封信。 飞来峰那边的长镜看到信后,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大吼道:“这个宋虞把我当成什么?菜市场吗?还不付钱的那种。” “师傅冷静,冷静啊!”三尾紧紧的抱着长镜的大腿,生怕他跑出去找宋虞算账。 长镜吼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又整了整衣裳,端着姿态道:“去把龙修叫来。” 三尾这才松开手,准备去叫龙修,可心里还是在嘀咕长镜这人,变脸像是翻书一样快,不对,他也不算是人。 庙会白天就开始了,晚上才是最热闹的,寻常晚上过了戌时街上就没人了,也只有庙会和过节时,京中才会解宵禁。 宋虞给沈谌安披上披风。 现已入冬,寒风吹着能冷到骨子里。 沈母给宋虞也准备了披风,可宋虞又不怕冷,嫌披风穿着还碍事,就没穿上。 沈谌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那披风叠好放在跟随的小厮那里。 他们来到街上,果然热闹,各种买小玩意的,小吃,灯火通明,宛若地上银河,曲折绵长一眼望不到头。 宋虞拉着沈谌安来到一个面具摊上,拿了一副面具:“相公你试试。” 沈谌安也从未见过这些,很是稀奇。 他刚带好面具,就见宋虞背对着他,像是在哭泣,肩膀一颤一颤的,沈谌安有些担心的拍了拍她:“阿虞,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之间一张青面獠牙长相极为恐怖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眼前,沈谌安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心脏咚咚跳个不停,还未等平复,只见宋虞拿来面具,露出笑脸,笑的十分张扬,丝毫不加掩饰,因为恶作剧得逞而露出的笑容。 沈谌安虽被吓到,但想到是她的恶作剧,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笑自己胆子小。 沈谌安脱下面具放在一旁。 宋虞见状问道:“相公不喜欢吗?” “喜欢。” “喜欢为何放下?” “只是不想假面示人。” 宋虞不太理解他的逻辑,在宋虞心里只是玩玩而已,可在沈谌安心里,面具是一面墙。 “买花吗?买花吗?”小女孩的声音一点点靠近。 沈谌安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穿梭的小不点,他偷偷的溜过去问道:“花怎么卖?” 小女孩看到沈谌安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道:“一……一文钱一枝。” 宋虞从小摊上回过神来,却发现沈谌安不见了,她脸色立即难看起来。 凡人对沈谌安倒是没有威胁,可他不知道,他的血肉包括他的灵魂,对于那些心术不正的妖魔鬼怪可是个不可多得的香馍馍。 “相公呢?” “他刚离开了。” “为什么不跟着他?” “他不让。” 宋虞有些生气,语气不由得带了些责怪:“快去找。” “是。”他们立即散去。 宋虞闻了闻气味,朝一处走去。 只见沈谌安蹲在地上,在和一个小女孩说话,宋虞见到后松了一口气,不过那口气还没有完全卸掉就又提了起来。 她急忙喊道:“相公你在这做什么?” 只见那双快要碰到沈谌安的利爪,立刻收了回去,小女孩有些慌张的躲开了,小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密集的人群中。 宋虞脸色有些不好看,可能是生气,也可能是担心,总之黑着脸看着沈谌安,倒是让沈谌安心里有些不舒服。 “阿虞是不是生气了。”他背着手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一个人走开?”宋虞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 沈谌安抿着嘴,他知道是自己让他担心了,可是他好歹也是个男人,虽说身体还未完全养好,可和一个小丫头比他还是可以保护自己的。 他从身后把手伸出来,只见他手中立着一束花:“送你的。” 宋虞看着花,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开心。 看了看花又看了看沈谌安,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别以为送了我花,我就不会怪你。” 听这语气,明显是不怪了。 此时,在京中最高的塔楼顶躺着一位少年,一身黑衣,头上和系着红色的发带随风飘舞。 而那个卖花的小女孩脚步一跨,摇身一变成了姿态曼妙的女子,轻身一跃落在那少年旁边站着:“找到了。” 少年听后咧嘴一笑:“那任务可以提前完成了。” “宋虞也在。”女子冷不丁的说道。 少年的笑容立刻凝固,瞬间暴躁的跳起来:“那死丫头真是阴魂不散,麻烦死了。” “我回去一趟。”女子说罢便要走。 少年赶忙叫道:“阿芙蓉,你就留我一个在这嘛?” 女子朝天翻了个白眼:“又没叫你现在动手,我去去就回。” 第五章冬日 庙会游玩的太晚了,两人睡到晌午才起。 宋虞揉着惺忪睡眼从床上坐起,却见沈谌安正看着自己。 “醒了怎么不起床?”宋虞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母亲派人在门前听了好几次,却没有叫醒我们,我若起床你不起,定会有人说你。”沈谌安从床上下去。 他倒是想的周全。 宋虞懒洋洋的坐在床边仰着头看着沈谌安:“让我看看相公身体恢复的如何了。”说着她伸出手笑盈盈的说道,“背我。” 沈谌安自然是不会拒绝,半蹲在床边将宋虞背了起来。 宋虞趴在他的背上,双手环抱在他的肩上,一声不吭闭上眼睛,沈谌安稳稳的在屋内走着。 好像一瞬间,漫天星河,脚边野草芬芳,微风轻抚,鼻尖全是他的气味,犹如寒冬里盛开的鲜花,冷冽却带着清香。 “阿虞。” 那个人轻轻的唤她。 宋虞睡得舒服,轻轻的哼了一声。 耳边传来无奈的叹一声,那晚的风很舒服,他的背很踏实,就连虫鸣也格外的悦耳。 “师傅,我想吃糖葫芦。” “阿虞听话才会买。” “阿虞听话,师傅你瞧我可乖了。”小小的宋虞眼睛里充满了狡黠,笑容里总带着坏主意。 沈谌安停下脚步,他感觉到后背的人在哭。 “阿虞?”沈谌安轻声喊道。 宋虞揉了揉眼睛:“相公我真的太开心了。” 沈谌安知道她在开心什么,便道:“那我再多背你一会。” 他们在房间里慢悠悠的走动着。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沈母站在门前,突然愣住。 沈谌安背着宋虞停在那里,转头看见沈母,沈谌安诧异:“娘!” 宋虞立即从他背上跳下来,揉了揉脸道:“母亲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我以为你们还没醒,想进来叫你们起床吃午饭。”沈母也没想到一推门就看到他们在做夫妻小活动。 不过以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沈谌安竟然能背着宋虞在屋内走动,沈母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开心儿子身体终于好了,但是莫名的还有种儿子被抢走的心塞,但是想想是宋虞,那种心塞似乎又轻了不少。 如果不是宋虞,沈谌安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好。 “我们这就去。”沈谌安道。 沈母也是个识趣的人:“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话落,沈谌安耳朵发红。 他觉得,沈母肯定误会他们了。 沈谌安悄悄地看了宋虞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心里不由得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他们吃完午饭,看门的小厮急忙跑过来通报,说是有一个男人来找老爷。 沈父疑惑的问道:“可知是谁?” 小厮摇头:“是个年轻男人。” 虽说疑惑,但还是把人叫进来了。 当时他们也没走,所以就跟着看看来者何人。 瞧见进来的人,宋虞一眼就认出来了,微微一笑心里默默地给长镜竖起大拇指。 沈父看着来人疑惑的问道:“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来人道:“在下名为龙修,师承飞来峰长镜师父,今日受家师之命前来。。” “飞来峰?”沈母诧异的看了宋虞一眼,“那日你也叫人去飞来峰。” 宋虞点头,随后道:“父亲,母亲,这位是我托人给相公找的随行。” “随行?”沈母疑惑。 “相公现在身子已经大好,也不能像以前天天在家待着,出门结交一些能人名仕,多学学东西,虽说不能像大哥一样在边关为国效力,但也总能发挥自己的长处,展现自己的价值,所以我托人找了个随行,保护相公的安全。” 沈父摸了摸胡子道:“这不是不行,谌陵和谌易自幼就有伴读随行,谌安也该有,只是我们并不了解此人。” 看来沈父还是担心,龙修是坏人。 宋虞点头:“我与飞来峰的长镜师傅自幼相识,此人信得过,他我也认识。” 沈父几番思索,终究还是让龙修留下来。 不过沈父担心的是,宋虞和龙修的关系,会不会让沈谌安吃亏。 宋虞表示,沈父想的太多了。 “师傅让我转告,卖菜也是要收钱的。”龙修经过宋虞身边时留下了一句话。 宋虞翻了个白眼,这个长镜扣扣搜搜的,一点也不大方,亏得一百年的交情。 “欸?那个龙修呢?”沈谌安走了一会发现龙修不见了。 “不用管他,他喜欢躲在暗处,你有危险他就会出现。” 沈谌安看着宋虞眨了眨眼睛,没再说什么。 他院子里的银杏树的树叶落了个光,显得有些萧条。 十一月末,京中下了一场雪,覆盖了整座城,放眼望去皆是雪白。 宋虞起来时,见下人们正在扫雪,便直接披上披风跑到没有扫过的雪地,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三夫人,天冷还是多穿些再出来吧。” “不用,我不怕冷。”宋虞将手里的雪搓成丸子站了起来:“好不容易下一场雪,怎么都扫了,快别扫,陪我玩会。” “夫人,这雪被踩多了,就成冰了,走上面容易打滑。”下人提醒道。 宋虞有些不高兴,以前她在风神殿,雪都是任她玩够了才会被处理掉的。 “她想玩,就让她玩吧。”沈谌安从屋内走了出来,那些下人们这才放下铁锹,退到一旁。 沈谌安看着宋虞,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节,脸上就被雪砸了个正着,随后便听见宋虞的笑声传来:“相公接招。” 话落又有一个雪球飞了过来。 沈谌安这下学聪明了,侧身一躲,没砸到。 两人一来一回玩的开心,就连旁边看着的下人都有些心动了。 最后还是以宋虞在墙角堆了个雪人给这场雪仗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年关将近,沈家买了不少年货,走亲访友自然是不能少了礼物,尤其是沈谌安娶了妻,这快过年了,必然是少不了往外跑。 沈母又找来裁缝做新衣,这段时间京中裁缝铺忙的不可开交,谁家过年了不制备写新衣裳。 京中的雪时常飘落,不算大。 沈谌安见宋虞蹲在地上捧雪,不免有些无奈,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拿着披风,直接披在宋虞的身上。 宋虞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转头看到沈谌安一笑道:“相公,我们出去转转吧。” 整日待在府中,宋虞实在是快要待疯了,以前在风神殿,即使被看着,也总有办法溜出去。 虽然最后总被抓回来一顿惩罚,可仍旧抵挡不住外面的诱惑。 那时,风神就会提着她的后领,无奈的问道:“宋虞啊宋虞,你出去就算了,为什么每次都要给本神惹了一身烂摊子。” 宋虞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巴巴不敢吭声。 “风神,赔礼已经准备好了。” 风神无奈的将宋虞丢到一旁站着的天兵怀里:“帮我看着她。” 于是风神就带着大包小包的赔罪礼,去给那些被宋虞欺负了的小仙小神们道歉。 几个来回,风神殿只能用一清二白来形容再不为过。 “阿虞啊!为师真的没东西送了,你就收敛些吧,那些小仙被你养的都快发财了。” “殿下,前些日子,小仙还瞧见有人碰瓷儿,故意倒在宋虞脚边被欺负。” 宋虞一听来劲了:“师傅你瞧,我压根就没欺负他们。” 这么说来倒成了风神的不是了。 风神脸抽了抽,感情他送赔罪礼,还送出麻烦了。 而沈谌安也是如此,对宋虞就是莫名的想要宠着,她想出去玩,行,那就去。 他们和沈母打了一声招呼,就兴冲冲的出了门,龙修则一直在暗处跟着。 沈谌安对外面也是处处新奇,一边瞧着,一边护着宋虞走在路边。 市集热闹,叫卖声不断,一处脂粉香,一处烟火香,宋虞走到小摊前闻了闻,随意坐下:“老板,两碗馄饨。” 沈谌安倒是有些诧异。 一来,他从未吃过这种小摊贩卖的东西,家里人也不让他吃,说是不干净,二来,他们是吃完饭出来的,所以沈谌安不由的提醒:“我们吃完饭出来的。” 则宋虞一脸无所谓:“出来玩不吃点东西能叫玩嘛,快坐下,馄饨一会就好了。” 沈谌安不情不愿的坐下来。 冒着热气的馄饨在这寒冷的冬天,带来了一丝暖意,宋虞拿着勺子开心的吃起来,沈谌安却不敢入嘴,宋虞见状怂恿了他很久,他才吃下一口。 随即,再无嫌弃,一碗下肚意犹未尽。 临走时,沈谌安特意走到小摊老板面前道:“好吃。” 就在他们还在往前走,只问马啼声起,前方人群像是见到什么骇人的场景,吓得四处乱窜。 宋虞察觉到动乱,早早的将沈谌安拉到一旁。 他们刚走远,就听到女子大吼:“快滚开别挡道。” 宋虞望去,只见一孩子似乎是走丢了,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快要落到他头顶的马蹄,犹如一座大山一般,遮住他所有的视线。 “啊,我的孩子!”女子作势要扑出去,却被人拦住,不过作为母亲,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即便是千万条手抓着她,她也能拖着残破的身躯,来到自己孩子的面前。 就在马蹄快要落下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将那孩子抱住,从马蹄下滚了出来。 马蹄落地。 马上的女子,脸色由惨白变回常色。 “自己的孩子,还是看紧点。”白衣男子将孩子交给妇人,随后转离开。 马上女子显然也是受到了惊吓,回过神来看着白衣人的背影,身材修长,白衣黑边,由下自上缓缓淡出。 马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喂。” 人群慢慢散去,谁也不敢招惹马上的这名女子。 白衣人站在那里却没有回头。 女子的侍从,这会才匆匆赶到。 女子跳下马,将缰绳扔到侍从手里,走到白衣人身边,很不客气的说道:“我说,你胆子够大,敢从我马下救人。” 白衣男子却没有回答她。 女子眉眼间的不快则更明显了:“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倒也还算礼貌,很平静的回答:“白鹤。” 宋虞听到白鹤二字,眼睛一亮,拉着沈谌安就往那里走,直到他看见白衣男子额角的那抹朱砂痣后,她笑的更加猖狂了。 就在宋虞要喊白鹤时,却闻一声:“郡主。” 那熟悉的脸由远渐进。 第六章红绳 来人是尚武,他骑着马快速来到所谓的郡主身旁。 说来这个郡主和沈家还有些渊源。 沈母年轻时,也是京中才女,不论相貌还是文采,皆是闺秀中的翘楚。 而她有个闺中好友,则是这位郡主的母亲。 沈母待产时,郡主的母亲也怀上了,两人就定了娃娃亲,若是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 可上天就喜欢开玩笑,沈家生了个病痨子沈谌安。 沈谌安打小就好看,虽说体弱,却长得惹人疼,郡主母亲非常喜欢,一直没断了这亲,想着好好调理,总能治好。 后来沈谌安十六岁,两家带着孩子见面,郡主自然是知道沈谌安的状况的,沈谌安心中也是爱慕着郡主。 两人一见面,沈谌安有些紧张,加上病态,显得他更加的羸弱。 郡主一向喜欢自由自在舞刀弄枪,从未想过要嫁给病痨子,自然是正眼都没瞧他。 如果是不看也就算了,她甚至不顾两家面子,高傲的坐在平江王身边,语气刻薄:“就你这病死鬼投胎的样子,文武百官是大是小只要加中有女儿的,都不会将女儿嫁给你,也不知能活多久,嫁过去就成寡妇也难说,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我可是王上亲封的郡主,我父亲是平江王爷。” 她说这话时沈家人脸色难看极了,平江王就坐在一旁,甚至连一句阻止的声音都没有发,像个局外人一样在看戏,而平江王妃则一脸为难,却也一声不吭。 沈家离开平江王府,平江王也把彩礼尽数退了回去。 至此之后沈家与平江王家再无交集。 沈谌安也再没见过郡主,那份稚嫩的感情,变成了他最不愿提及的痛和耻辱。 尚武与郡主年纪相仿,平江王与尚家走的又近,一来二去两家熟识,郡主又生的好看,尚武自幼便对其倾慕不已。 郡主回头看向尚武时,正好看见宋虞和沈谌安。 至于宋虞,她是不认得的,倒是沈谌安看着觉得有几分眼熟,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尚武见郡主看他们,便有些不快道:“这不是沈家病痨子沈元夕吗?” “沈元夕?”郡主有些诧异。 在他记忆里,沈谌安应该是十分难看的,惨白的脸,消瘦的身子,病恹恹的,而此时眼前人确实这般精神好看。 郡主不知什么心情看着他。 沈谌安倒是平静,只是朝他们礼貌的拱了拱手,然后又将视线落在了宋虞身上。 看到沈谌安的视线,郡主这才注意到宋虞,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宋虞自然是不想搭理他们的,她直径走到白鹤面前挥了挥手。 白鹤看到是她,吓得往后一跳:“你……你,你怎么在这!” 刚才还冷峻如高山仙人不可亵玩的模样,现在却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就你一个?”宋虞四处看了看。 白鹤整了整衣冠道:“你还想见谁?” “没有没有,我们不是好多年没见了吗,这不见到就过来打个招呼。”说罢她把沈谌安拽了过来,“这是我相公沈谌安。” 白鹤看到沈谌安后,脸上神情变化丰富:“风……” “欸,他是沈谌安。”宋虞打断他的话。 “真有你的宋虞。”白鹤道。 宋虞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要去找你家仙君,倒时能不能拜托你,让你家仙君转告那位姓夜的,我这生活的很憋屈,就别封了。” 旁人自然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白鹤却一脸嫌弃:“不说,你自己找去,你拔我毛的仇,我还记得呢!” 说罢扭头就走了。 见他直径走开,宋虞气急败坏的怒吼:“臭鸟!” “阿虞,那位是你朋友?”沈谌安问。 “敌人,走吧。”说罢,宋虞拉着沈谌安就准备走。 却忘了还有两尊大佛在看戏:“沈尚书的儿子就是不一样,见到元安郡主,竟招呼不打扭头就走。” 宋虞本不想搭理,可沈谌安却止住了脚步,像是被定在那里。 宋虞看向沈谌安,脸色难看,就像是被人羞辱了一样。 而那位郡主则趾高气昂的,若不是身高不允许,怕是拿下巴看沈谌安也不为过了。 宋虞走过去道:“我们认识吗?” 这是她对尚武说的。 人家郡主虽然姿态不好,可嘴上却没说什么,也不好指责,但是这个尚武仗着郡主在旁边,更加的耀武扬威了。 尚武明显的脸抽了抽,道:“不认识?我们可是在绥王府见过的。” 宋虞想了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就是那个骨头三两重,舌长两三丈的尚公子啊,幸会幸会。” 语毕,脸上随和的笑容瞬间收了回来,拉着沈谌安就走。 尚武气的脸通红,自知在嘴巴上讨不了宋虞的便宜,那就在沈谌安身上讨。 于是气吼吼的说道:“沈元夕你还是不是男人,躲在女人后面逞威风,病痨子就是病痨子,一辈子都做不了正常人。” 宋虞听了,顿时火冒三丈,刚要去骂,就被沈谌安拽住。 只见沈谌安看着他一脸平静道:“如果你只是想在嘴巴上从我这讨优势,那你就讨去,我施舍给你,你也不用还,毕竟我正常不正常,也不用活给你看。” “你……”尚武气的头顶冒烟。 宋虞倒是得意的挑了挑眉,沈谌安跟他在一块学厉害了。 沈谌安牵起宋虞的手道:“阿虞,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行。”宋虞小鸟依人的靠在沈谌安的胳膊上。 元安郡主看着心里却酸溜溜的。 这么一瞧,这个沈谌安似乎也没她心中想的那么不堪,甚至还有些颠翻她以往的印象。 他这模样姿态,往人群中一站,不用说话只是一站,恐怕就能吸引不少女子的目光,最主要的是,他看宋虞的眼神,让她更加的嫉妒起来。 当时是他父亲说的,沈谌安不好,他会给她找到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可如今,年过双十,身边却全是尚武这样的。 原先她还觉得尚武凑合,如今一对比,高下立见,心中更加的不舒服。 “喂!”元安郡主对着他们的背影叫了一声。 沈谌安立即停下脚步,宋虞看了一眼沈谌安,然后回过头,露出笑容:“郡主是在叫我们吗?” 元安郡主趾高气昂的说道:“是叫你,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可是要告诉你,沈元夕可是向我提过亲的。” “哦?”宋虞故作惊讶,“还有这事!” 沈谌安面有不快。 元安郡主见状更加得意:“只是我瞧不上他,这才有你的机会,不过一个尚书家的三子,也别太耀武扬威的,小心闪了腰。” 宋虞自然知道突然说元安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就是因为沈谌安不像之前一样病弱,生的又好看,又曾是喜欢她的人,现在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心中难免会有几番偏执的嫉妒。 虽说这这份嫉妒,她不该有。 宋虞不急不缓的说道:“何来耀武扬威一说,郡主,凡事讲究缘分,你没能与相公在一起,是因为你们缘分不够,沈谌安是我的相公,我炫耀他,我喜欢他,我带他出来游玩,那是我的是,是沈家的事,也轮不到元安郡主特意在大街上当着我的面如数家珍的说着你们的过往,而且也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 元安郡主自幼就是被人捧在掌心里的,哪里被人这么说教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 “我什么我,郡主要是没事我们就告辞了。” 说罢宋虞拉着沈谌安就往别处走。 沈谌安心里五味杂陈,虽说他们是夫妻,却一直是宋虞在护着他,他身为一个男人,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而且今日遇到的还是元安郡主,他鄙夷自己,却无能为力。 “郡主。”尚武委屈巴巴的看着元安郡主。 却见元安郡主一脸愤懑甩袖而去。 “去查查沈谌安的妻子。”元安郡主对身旁的侍从说道。 沈谌安看着宋虞只见她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管郡主如何,毕竟是他自幼当做妻子看待的人,打懂事以来到娶了宋虞之前,心里想的念的都只是她一人。 即便后来被羞辱,心中的那份感情依旧没有被彻底磨灭,如今再见,心中涟漪波动,一点点扩散开来,久久不散。 宋虞撇了一眼沈谌安,见他神色复杂,也猜到他在想什么。 其实他在和沈谌安正式见面之前,就已经了解了他的过去,包括和元安郡主之间的事情,所以根本不会有太多情绪,如果有,那也是为沈谌安抱不平。 他们走到一个小摊前,宋虞拿了一条红绳,然后拿起沈谌安的手指。 沈谌安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在自己无名指上系上了跟红绳,捆了三圈,又把另一头交给沈谌安,同时伸出手指。 沈谌安西葫芦画瓢给她系上。 “好看嘛?”宋虞问。 沈谌安点头。 倒也没多好看。 “那就买了吧。”宋虞道。 付了钱后,沈谌安疑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系这个?” “月老的红绳啊!”宋虞晃了晃手指:“你看像不像?” 沈谌安有些无奈,心情却也好了大半。 他们两一路系着红绳四处游玩,引得不少侧目。 两个好看的人系着红绳,一时间引得不少人效仿。 冬天,天黑的快,他们趁着黄昏回去了。 沈谌安一回去,就准备了一会直接泡上药浴。 而宋虞则趁着这会,消失在了沈家,来到了风神殿。 风神殿里的那些家伙看到宋虞回来下了一跳:“阿虞不是去找风神殿下了吗,怎么回来了?” 宋虞只是笑笑不说话,回到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然后又默不作声的走了。 宋虞回来后,沈谌安已经回到房间了,她推门进去时,沈谌安正坐在床边,他看到宋虞,脸上担心的神色立刻消散,忙上前迎道:“你去哪里了?” “没,就是在院中四处转转。” 沈谌安自然是信任他的。 天气冷,他们刚进被窝,宋虞就紧紧的抱着沈谌安,说是自己冷要从沈谌安那里汲取温暖,实际上确实要用自己的灵力滋养他的身体。 熄灯后,两人沉沉睡去,沈谌安的呼吸很平稳,宋虞动了动身子,轻轻唤了一声沈谌安,他也没醒。 宋虞从被子里掏出他的手,然后掌中凭空浮现一根红绳。 这根红绳不是白天那个普通的红绳,这是月老的红绳,只不过却又不完全是,月老的红绳栓姻缘,她的红绳系羁绊。 她把红绳系在两人的无名指上,瞬间消散。 此后,沈谌安若有危险,她就能顺着这根红绳找到他。 第七章阿芙 除夕夜,家家张灯结彩。 沈谌安一大早就坐在家中等着了,就等沈谌陵回来。 沈谌陵不可能那么早回来的,他从边关回来,主要是为了汇报军情,自然是快马加鞭的去皇城宫中汇报,然后再折马返回。 等沈谌陵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桌上的菜冷了好几个回。 宋虞饿的肚子咕咕叫。 沈谌安给她找了些冬枣垫垫肚子。 只是这次回来,沈谌陵身边却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女人。 说是路上捡的落难姑娘,瞧着可怜,就带回来了。 沈谌陵二十多了,再过两年也有三十了却一直未娶妻,家中也甚是着急。 沈谌陵在军中也是个副将的位置,沈家又是尚书,虽不是皇亲国戚,却也是不少人羡慕的家境了。 按道理说是不难找亲家的,可偏偏沈谌陵整齐埋头军中无心婚事,自己又是个有主意的人。 今日看到他带个女人回来,虽然说身份不大好,可好歹也是个女人啊。 沈谌安很是高兴,以茶代酒和沈谌陵喝了好几杯。 沈谌陵和沈谌安有几分相似,毕竟是同一个父亲,不过沈谌陵长得很英气,剑眉星目,可能在军中待久了,往那一站一股子浩然正气。 沈谌陵见到宋虞还是很客气,给她带了些吃的,他还能想到宋虞,宋虞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带回来的那个姑娘,被沈母安排下去好好的收拾一下。 再见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模样俊秀,很是娇媚,沈谌陵看到后都愣住了。 沈母对于这女子的容貌很是惊叹,想到她刚来时脏兮兮的模样,又生了几分同情,一个女孩子四处流浪,长得这么好看,若是不遮掩一下,恐怕是活不下来的。 “姑娘你就叫什么名字?”沈母问。 女子怯生生回答:“叫我阿芙就好。” 宋虞坐在一角,看着这个名为阿芙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随后离开了屋内。 沈谌安也惊叹阿芙的容貌,但是心中却还是记挂着宋虞,他看向宋虞时,却发现宋虞已经不见了。 正出去找,只见宋虞在和那个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龙修在说些什么。 龙修点了点头,又消失不见了。 宋虞站在那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背对着他,整个人显得有几分疲惫。 沈谌安走了过去从后面环住她的腰,问道:“怎么出来了。” 宋虞早就察觉到他了,所以也没被吓到,只是静静的靠在沈谌安的怀里,静静地闻着他的气味。 那种间断了几百年的气味,又重新萦绕在鼻尖,即使淡了很多,对于宋虞来说,也是最踏实,最好闻的味道。 “相公,假如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找我吗?”宋虞看着前方有些出神。 “你要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天上地下,刀山火海你也去吗?” “去,黄泉碧落也无妨。” 沈谌安几乎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说完后他自己也一愣,好像是他在说话,但是好像又不完全是。 一时间他体内好似有两个人格。 宋虞才不管这些,她听着开心,转了个身扑进沈谌安的怀里,闭上眼睛。 “师傅,阿虞好想你。”她心里默念。 沈谌陵看见沈谌安不见了,便出来找。 一出门就看见小两口抱着一起,只能无奈的笑笑,心里竟然有些羡慕,或许也该找个妻子了。 阿芙是个温柔的女子,也是个懂事的女子。 被带回沈家,即是客人,可即便如此,却依旧主动分到了府中的活计,整个府邸就没有她没打扫过的地方。 以至于上上下下很多人都对阿芙充满夸赞。 不过宋虞却从未提起过阿芙不论她做的好与坏,她也不能说过半个字。 宋虞对于阿芙的冷淡,沈谌安是第一个察觉的,一开始他还会提到阿芙,后来索性就闭口不提,再后来见都不怎么见。 那日下午,宋虞见到从外面回来的沈谌陵便迎了上去,问他走时会不会把阿芙带上。 沈谌陵以为她是担心沈谌安会喜欢上阿芙,便说道:“军中皆是男子,我走时带上她尤为不妥,就将她放在母亲身旁伺候,弟妹也不必担心,这几日我瞧三弟对其甚是冷淡,何况你已经嫁三弟为妻,三弟断不会再娶,大可放心。” 宋虞关心的才不是这个。 只是她也没说,笑了笑道:“大哥说笑了,对于相公阿虞自然是信任的,只是想要知道大哥如何安置阿芙姑娘,既然要留在家中,我也好先了解一下。” 沈谌陵听后松了一口气,便笑道道:“弟妹觉得该如何?” “我瞧阿芙年纪也不小了,大哥若是对人家没意思,待她在府中休整一段时间,给她找个夫家,也算是为她未来做个打算,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在府中像个下人一样伺候着吧。” 宋虞说的时候一直在观察沈谌陵的变化。 果然不出所料,沈谌陵对那么漂亮的阿芙不动心是假的,即便不娶她为妻,只是留在府中回来时没看到,也是好的。 可确实如宋虞所说,要为他的未来打算,总不能就这么耗着人家。 沈谌陵脸上的纠结还未消散,宋虞欠了欠身子道:“大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谌陵没来的急出声,宋虞已经走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这个弟媳,虽然年纪不大,但总给他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若是她不一心为沈谌安好,恐怕也是个令人头疼的对象。 年初五时,沈家迎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是两名年纪相仿的少年,一人白衣淡雅如墨,一人红衣如日出之红光。 宋虞看到他们时,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红衣少年看到她时开心的挥了挥手:“小鹿。” 宋虞翻了个白眼走了过去:“小鱼。” 当时他们就在大厅,沈家父母和兄长也都在,沈谌安就跟在宋虞身侧。 来的两人其中一人正是那日街上见到白鹤,红衣的名为红鲤,听元清仙君说,红鲤这名字还是白鹤取的,但是看白鹤那副谁都别靠近我的神情,她很难想象,白鹤会为红鲤取名字。 以前在风神殿,就红鲤经常来找她玩,一起闯祸,一起受罚。 白鹤道:“元清……南先生让我们来给你们送新年礼物,你们新婚时他没能亲眼看到,希望事情圆满之时,他能来见你们。” 随后红鲤笑盈盈的说道:“小鹿你不知道,先生为了准备这份礼物花费了多少心神,东奔西走,才赶在今日给你们送来这份礼物。” 说到这众人好奇不已。 白鹤将礼物捧了上来:“打开看看。” 宋虞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雪白的衣裳,明明是很普通的白衫,在阳光的照耀下却熠熠生辉,好似光照在水面上十分耀眼。 宋虞和白鹤交换了一下眼神,大概也知道这衣服有什么用了,白鹤撇了一眼站在沈母身侧的阿芙道:“心术不正的人可碰不得这衣服。” 阿芙瞧见白鹤看她,只是淡淡一笑。 因为是宋虞的熟人,沈家就让他们跟着宋虞夫妇到他们院休息。 宋虞拿出一件递给沈谌安:“相公你先换上。” 红鲤见状道:“这衣服触体即融,莫要害怕。” 沈谌安将信将疑的拿去换了。 他们就坐在院中。 “这是银杏树吧,仙君的后山好多这种树。”红鲤背着手仰着头看着枯树枝:“不过他的树四季金黄。” 白鹤撇了一眼然后对宋虞说道:“我和仙君说了。” 宋虞一听眼睛瞬间亮了:“白鹤兄,快说说怎么弄?” “封印是解除不了的,毕竟不是他弄得。” “不是仙君弄得,总该是姓夜的吧,他们两好的跟一个人一样,仙君的话总有些分量,他说帮我解了封印,那姓夜的总不能一点也不听吧。” “也不是他。” “那是谁?”宋虞愣住了。 当时风神入轮回,她晕了过去,醒来时就是元清仙君在照顾她,当时元清仙君身边就站着夜庭泽,他亲口说的,把她的能力封印了。 “是风神。”白鹤道,“他在轮回之前就在你身上下了术,他走后就把你拜托给了仙君。” 白鹤从袖中掏出一条玉坠递给她:“你要彻底恢复,必须要让风神重新复活才行,这个玉坠给他带上,会帮助他恢复。” 宋虞看着玉坠,不由一笑:“看来送的还真是大礼,衣服是假,玉坠是真,替我谢谢元清仙君,等我回了风神殿,定要带厚礼去拜谢。” 一听宋虞要去拜谢,白鹤赶忙摆手:“帮是因为仙君与风神关系好,而且衣服之礼不亚于玉坠。” 说话间,沈谌安一脸惨白的从房间走了出来:“衣服自己消失了。” 红鲤和宋虞看到沈谌安的反应立即大笑起来:“都说了触体即融。”红鲤无情的嘲笑。 沈谌安一脸诧异,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一般。 红鲤看着沈谌安,皱了皱眉道:“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怎么都感觉不像……” “红鲤。”白鹤打断他的话,“我们该走了。” 宋虞目送他们离开,心里却郁闷不已,这礼物一送,要怎么和沈谌安解释,这衣服会触体即融的能力。 第八章上元节 其实有时候宋虞觉得很庆幸,沈谌安是个好奇心不重的人,即便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他好像从来没经历过一般,依旧如往常一样。 没有发问,没有怀疑。 有时候宋虞觉得,他要么是真的不好奇,要么就是傻,再或者就是过于迟钝,只是暂时没反应过来。 沈谌陵此番回来主要也是为了休整,可以在家多待一些时日。 如今各国和平,并无战事,所以边关将士也稍稍轻松一点。 短短几日,阿芙就已经和府中所有下人玩成了一片,就连沈母对其也是赞不绝口,说是细心,懂事。 宋虞才不管这些,找了个机会,把白鹤给的玉坠送给沈谌安,沈谌安诧异不已。 宋虞笑盈盈的说道:“相公,我嫁给你这么久也没送过你什么东西,倒是你和母亲总给我买这买那的,我真是受之有愧。” 沈谌安看着她递到自己面前的玉坠,却又没要收的意思。 宋虞不解的问:“你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沈谌安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是不是我收了这个你就走了。” “何出此言?” 对于沈谌安会有这番想法宋虞是不解的。 虽说她最终确实是会离开,但也不是现在。 毕竟她不能真的成为沈家的媳妇,不能以沈谌安的妻子在他身边陪到老,沈谌安是个凡人,凡人就不会省略结婚生子一事。 婚,她可以结,子,她没办法给沈谌安生。 为了他的人生圆满,宋虞是留不了多久的,顶多陪他个几年,再假死离开。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认识的人也都不简单,你嫁给我可能是有缘由,但是我不问,只要我不知道,你就不会离开,可是今日你送我东西,是不是打算坦白,然后离开我。”沈谌安一直背对着她。 原来,他没有好奇心是因为这个,看来他似乎也察觉到了。 只是宋虞怎么会这么坦诚呢。 “当然不是,我就是小时四处流浪才会认识很多人,这玉坠只是一份简单的礼物,夫妻间送东西不是很正常的嘛。” 听到这话,沈谌安这才转过身来,眼睛明亮,脸上的喜悦几乎不用隐藏。 宋虞将玉坠系在他的脖子上,然后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果然好看。” 就在这时,沈谌陵带着阿芙走了过啦。 “三弟,弟妹。” “大哥。”沈谌安迎上去,“大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扰你们夫妇二人了?”沈谌陵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倒也不是。”沈谌安一笑。 “今天上元节,三弟忘了。” 沈谌安顿悟:“我差点忘了。” 宋虞见沈谌安看自己,有些茫然。 “阿虞,今日我生辰。”沈谌安提醒道。 宋虞一愣,还真把这个给忘了。 沈谌安摸着脖子上的玉坠:“那这就是你给我的生辰礼。” 沈谌安的字就是元夕,元夕便是上元节。 当时他给自己取这个字的时候说:“沈谌安乃元夕日生,元夕亦是沈谌安。” 很孩子气的一句话。 沈谌陵道:“晚上一起出去转转吧,上元节可热闹了,弟妹应该是第一次过京中的上元节吧。” 宋虞点头,目光却轻轻扫过沈谌陵身后站着的阿芙。 她微微垂眸,模样恭谦,从姿态上来说,找不出一丝毛病。 沈谌安心情很好,立刻就应了下来。 宋虞自然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主。 要不是他担心沈谌安,定是比谁玩的都疯,每每想到这,宋虞就希望风神快些回来。 晚上他们四人一起出去。 路上阿芙小声的问道:“大少爷,为何不叫上二少爷一起,毕竟都叫了三少爷了。” 阿芙走在沈谌陵身侧。 “他不会过来的。” 关于沈家二子沈谌易,就连宋虞也很少见,每次都是在府内匆匆打个照面,不曾说过话,似乎很忙的样子。 沈谌易一眼看上去就是斯斯文文的书生,听沈谌安说,他二哥年幼时一直被称之为神童。 如今一直在文书院做事,虽说是院中最年轻的管理者,但是这个条条框框也限制了他的成长。 从神童沦落为只是比普通人优秀一点,这种落差,让沈谌易极其不愿与外人打交道,整日埋头书中,不然就是去会文友。 像他们这种四处游玩,对于沈谌易来说,是极其浪费生命的。 不过这段时间,沈家父母也忙着为沈谌安两位哥哥物色亲家了。 总不能老三娶妻了,老大和老二还单着。 上元节的很热闹,猜灯谜,画糖画…… 宋虞看着身边经过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不同形状的灯笼,不由得有些心动。 沈谌安见她模样,领着他们来到卖灯笼的小摊前说道:“我们也买个灯笼吧,阿虞想要什么形状的?” 宋虞仔细打量了一下:“莲花形状的。” 沈谌安点了点头,刚要买又看了一眼阿芙,他试探性的说道:“阿芙要不要?” 说完他又心虚的看了一眼宋虞,见宋虞并未在意,心里松了一口气。 阿芙微笑着摇了摇头。 沈谌安买了两个,他和宋虞一人一个。 宋虞一手灯笼,一手糖画,美滋滋。 就在他们在路上走时,迎面走来一个黑衣少年,毫不避讳的撞在阿芙的肩膀上,撞得阿芙一个趔趄。 沈谌陵赶忙扶住阿芙。 宋虞跟在他们后面,全部看在眼里,然后道:“大哥这里人多,我们四个走有些不自由,不如我和相公一起,你和阿芙姑娘一起,分开走吧。” 这种提议,沈谌陵自然是没异议的,毕竟他来找宋虞他们出去。为的就是带阿芙出来逛逛。 沈谌陵故作为难道:“这样我不放心你们。” “没事,我们经常出来玩的。”说着宋虞就拉着沈谌安跑开了。 人多,几乎眨眼间,他们就消失了。 沈谌陵笑了笑看着阿芙:“看来只能你和我一起了。” 阿芙很乖巧的点头,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双温和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狠戾,随后消失不见。 宋虞拉着沈谌安跑到河边,岸上有人在放花灯。 “这个许愿的嘛?”宋虞问。 这些她都不清楚,主要是风神殿没有,飞来峰上也没有。 “阿虞想许愿嘛?” “想啊!” 她想许愿风神快些回来,可是,她也是神仙啊,不知许的愿望能不能实现。 “你等我一下。”话落沈谌安便跑开了。 宋虞精神一绷,再望去已经见不到沈谌安的身影了,她想要去找,却又放弃了。 龙修会一直跟着他的,还有那件衣服也会护着他。 不论是肉体还是灵魂,再也无人可夺去。 宋虞顺着河边找了个比较安静的角落坐下,河面的花灯犹如地上银河一般,散发着光朝远处飘荡,把人们的愿望带像无尽的远方。 要是师傅在就好了,有什么愿望直接和他说就可以了,宋虞心里想着。 她撑着下巴,看着河面,伸出右手手指在空中画着,淡紫色的光化成一条灵动的鱼在他周围飞舞。 沈谌安拿着花灯过来时,没找到宋虞,待他找到时,却愣在那里。 只见那边泛着紫光的鱼灵摆动着身体飞到她的唇间,然后化作漫天银光消散开来。 沈谌安突然觉得脑袋一震,像是被人用针戳了一下,疼的他几乎站不住。 缓了一会,他再次像宋虞望去。 小小的背影,望着河面,却充满了孤单。 沈谌安抬起脚走到她身侧,将东西递过去:“写上愿望放进水里吧。” 即便宋虞又恢复了满脸笑意,但是沈谌安依旧忘不了,他站在她身后看到的一切,她很孤单,孤单到只能自己来陪自己。 想到这时,他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拽住了一般,难受的要命。 “相公你看,我的灯飘的好远。”宋虞脸上的喜悦是从来不会隐瞒的。 沈谌安牵起她的手,微微一笑:“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宋虞有些诧异的看向沈谌安,随后又释怀一笑。 管他呢! 就在他们打算回去的时候,周围发生了一些变化。 人群莫名的开始迅速消散,刚才还热闹的大街,瞬间就变得冷清起来。 见宋虞突然警惕起来,沈谌安也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 “阿虞怎么了?” “没事,别担心。” 话落,只见先前撞到阿芙的黑衣少年出现在他们面前,带着冷冽的寒风,一步步朝他们逼近。 少年清亮的嗓音穿破寂静的黑夜:“好久不见,宋虞,还有……风神大人!” 第九章元夕 今夜格外的暗。 好似整个天地都被黑暗包裹住了一般,少年的阴郁,嚣张的侵蚀着每一寸皮肤,犹如天地就连空气都由他控制一般。 不过可惜,他面对的是宋虞。 原本面色严肃的宋虞,却是上前一步,眉眼突然舒展开来,莞莞一笑,这表情放在平常,倒是让人看的舒服,只是在这种情况下露出这种笑,反而会让人觉得可怕。 少年看着她,眼睛中多出了几分忌惮,他也是听说了宋虞法力被封的七七八八了,才敢过来,如今看这表情似乎又不太像。 在面对沈谌安,在面对拿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她可以善良可爱,只可惜眼前这位少年瞧着就不良善…… “将我们与外面隔开,不就是想要找个清净的地方下手,我等了你片刻,怎不动手?”宋虞说话很平和,没有争锋相对,也没有任何不快。 就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 少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了以前的威风。” “那你可以试试。” 沈谌安一介普通凡人,看到此番场景,听到此番对话,早就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站在宋虞身后,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却莫名的心安,虽然当他意识到这种心安有些不妥,但却也无力改变现状。 少年也不客气,直接朝他们攻去,犹如一阵黑烟带着冷冽的杀气。 而就在这是,只见一抹修长的身影凭空出现,挡在宋虞与那少年之间。 宋虞见状默默后退,将沈谌安带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 那少年和龙修打了起来。 若不是法力被封,才不会沦落到让龙修帮忙呢。 龙修毕竟是跟着长镜修炼出来的,区区一个小妖,对龙修来说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没过片刻,就见少年躺在地上,龙修微微侧头看着宋虞问道:“怎么处理。” “杀了吧。”轻飘飘的一句话。 沈谌安诧异的看着面前温柔的女子,心里突然一猝,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试图连接,却偏偏难以链接。 宋虞话落,龙修刚要动手,只见眼前光线渐明,耳边声音嘈杂,那个黑衣少年消失在密集的人群中。 少年逃跑了。 宋虞觉得晦气。 沈谌安看着宋虞,只觉得她又近又远。 “阿虞。”沈谌安声音有些沙哑。 “怎么了相公?”宋虞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眉眼温和,一如既往的可爱。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终于问出这句话来了,以前他虽有所察觉,但并未见到任何异常,可如今,诡异的事情就摆在眼前,他不论如何也不能装作没看见了。 宋虞微微一笑:“我不是人,我天上来的。” 这句话是真的,也是她平常和沈谌安开玩笑的一句话,只是以往他都不信,如今却开始有些想要相信了。 龙修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消失了,又重新归于黑暗如影随形。 而眼前这条明媚如昼的路他们是逛不下去了,直接打道回府。 沈谌安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宋虞看着他,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抹除他的记忆,抹除了,他就能一直平凡的生活下去,无忧无虑。 而不抹除,他就只能自己做消化这种冲击,说不准能把风神唤醒。 宋虞纠结了片刻,最终决定不抹除。 可能她就是自私吧,她想要的无非就是自己的法力,和至高无上的风神大人,而不是凡间普普通通仅剩温柔的沈谌安。 宋虞趁沈谌安睡着的时候,回了一趟风神殿。 “宋虞!”风神殿里的小仙看到她又惊讶又害怕。 宋虞停下脚步歪着头看着他们:“凡间玩累了,我回来休息一会,你们有意见?” “没。”他们赶忙摆手。 自从风神消失后,风神殿里的小仙就很怕她,宋虞猜测,多数是没有风神了,他们怕招惹了宋虞没人替他们出头了,可是宋虞也不曾那么闹过了啊! 宋虞对自己在沈谌安身上做的决定有犹豫,所以她一时半会不敢面对沈谌安,怕他的质问,所以很懦弱的躲了回来,逃避一会,这也是她一向闯了祸后作出的自然反应,只是之前有风神,现在只有她自己罢了。 而沈谌安在她走后缓缓的睁开眼睛,他看着宋虞出门关门,沈谌安起床透过门缝,看见宋虞全身散发着光,犹如一颗流星一般缓缓飞上了天空。 那一刻,沈谌安才知道,宋虞的玩笑话是真的。 胸口的玉佩发着光,沈谌安头有点痛。 他走到床上躺下。 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他仿佛陷入了一场梦里,那里放眼望去看不到头的白,只有他一人。 沈谌安往前走了几步,只见一棵海棠花树下趴着着一只小鹿。 不知从天的哪边飞来一只蝴蝶,落在小鹿的角上,小鹿动了动睫毛,却不见醒的痕迹。 风来。 一抹白色的身影落在小鹿身边。 在这白色的梦里,他仿佛是这个梦境的主宰。 “阿虞。”他唤道。 小鹿又动了动耳朵,歪着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在起身的瞬间,化作一名少女,穿着桃色的衣裳,眉眼灿烂纯净如水。 她一下子扑倒那个男人的怀里:“师傅。” 男人看着她的时候眉眼很是温柔,他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不要乱跑,小心被拐跑。” “才不会呢,他们才不敢拐我,谁不知道我是风神大人的小鹿。” 沈谌安看着他们,总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其中一人,但是又觉得自己好似一个看戏人。 这里的宋虞还很小,站着只能到封神的腰,但是模样依旧能看出是宋虞的模样,十分的灵动可爱。 “风神殿下,愹歌儿过来了。”一个小仙童急匆匆的跑进这白色的画面中来。 那一瞬间,白色的梦境山峦叠嶂云雾缭绕万物霜天竞自由。 一座大殿赫然立于层层云雾之中,风神领着宋虞来到殿前,只见一青衣少年站在那里,模样稚嫩,却是清秀。 他见风神拱了拱手道:“风神殿下,家师派小仙转告,宋虞撞坏的门,还请派仙使来修,不然大门总是半敞着,府中来了客也不好解释。” 风神一脸平和,看着愹歌儿道:“愹歌儿请转告木神君,这就派仙使过去。” 愹歌儿朝风神俯首,准备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缩在风神身后的宋虞,眼神有些复杂,像是想和她说话,又像是在责怪她。 待愹歌儿离开后,风神瞥了一眼宋虞,宋虞正巧和她的眼神撞在一起,吓得连忙后退:“师傅我不是故意的。” 风神转过身朝殿内走去:“说吧,这次又为何弄坏木神君殿上的门。” 风神坐在上位,宋虞小心翼翼的站在他前面。 这种情景在风神殿时常上演,不过每次不同的都是宋虞的说辞,不变的他们的姿态和神情。 “我看见一只鸟。” “所以你就弄坏了门?” “不是。”宋虞小声的反驳,“我瞧见他好看,就看了他一会,谁知他华成人,也看了我许久。” 风神依靠在椅子上,端着茶杯小口饮酌:“继续说。” 宋虞委屈巴巴的瞥了他一眼又赶忙收回视线:“我以为他与我是同类,就想与他交好,可他却骂我妖魅,我一时气不过就与他打起来了,巧的是正好在木神君的大门前,确切说不是我弄坏的,是那只鸟自己砸坏的,我只是帮凶扔了他。” “你说一只鸟?”风神疑惑的看着她。 “是鸟,他若不骂我,我也不会扔他。” “张什么样?” “这里有颗红痣。”宋虞指着眉间。 风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元清仙君的仙鹤。” 对于元清仙君,宋虞是若有耳闻,不过却不曾见过,听说他住在员峤山,可她偷偷溜去过员峤山却什么也没看到,只见到两个仙童在打理花田,还有后山红墙边上满山的金色银杏树,当时宋虞就觉得,能将仙山弄成这样的仙君,定是个如银杏一般美好的神仙。 从那之后,她就爱上了银杏树,回到风神殿,她便求着风神在殿中种一些,风神不解她为何如此执着于种树。 宋虞道:“师傅你看你这到处都是海棠花,再种一些银杏树,海棠花代表你,银杏树代表我,我们两扎根在这里,永不分离。” 此后风神殿海棠银杏各占一半。 风神派了些仙使去修门,宋虞则时常坐在木神君大门前的树上看着仙使们修门,时不时啃个果子,看的仙使们心中愤懑不已,明明是她惹的祸,却让他们来修,自己却躲在树上吃果子。 “你就是那天打伤仙鹤的小鹿吧。”宋虞坐在树上吃果子的时候,树下传来少年的声音。 宋虞闻声低下头去,站在树下的正是愹歌儿。 “与你何干?”宋虞不太想搭理他。 “他是元清仙君的仙鹤,元清仙君又是西王母的送上仙山的,天宫中除了上神,几乎没人敢和仙鹤动手,你不怕给你家风神惹出大麻烦嘛。”愹歌儿也是好小心提醒。 “我才不怕,我师父是何等厉害,他才不会有麻烦。” “你若一直这么张扬跋扈,早晚会给风神惹出大麻烦,我也是好心提醒,听不听由你。” “你胡说,就算我把天捅漏了,师傅都有办法把天补上,你休想吓唬我。” 愹歌儿见她无法说理,便也不再继续下去,只是摇摇头离开。 同是少年人,两人心性却相差千万里,被风神保护的如此只好,对宋虞来说不知是好还是坏,至少对于宋虞来说那会是快乐的。 第十章心事 宋虞气呼呼的回到风神殿,却见两个仙童站在殿内,宋虞偷偷摸摸的准备离开,却被风神叫住。 不得已,宋虞只好走过去,面带微笑道:“师傅叫我。” 风神没多做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看的宋虞有些害怕,只听风神道:“这两位是元清仙君的仙童,微秋和星冬,我与他们说了仙鹤与你一事,他们过来送了些赔礼,你来点点可还够?” 宋虞倒是没想到,竟然是给自己赔礼,她忙过去点了点,好像只有一些花和茶叶,再不然就是玉石,看的宋虞眉头紧锁。 微秋见到宋虞的神情,便说道:“小仙鹿莫怪,我家仙君过的清贫,山中就只有这些东西,若是不够,我把仙鹤招来,你再打他一顿。” 宋虞想了想当时仙鹤被自己打的鼻青脸肿的模样,赶忙摇头:“这些够了,我原谅他了。” 哪里是原谅,她害怕一句自己不够,他们真的把仙鹤拉来给自己打一顿,那自己岂不是成了恶霸了,虽然她经常闯祸,但是好歹也是在乎自己名声的。 “真的够了?”风神问。 微秋和星冬听到风神的话,心里打了个颤,元清仙君不在,这要多了也实在拿不出来,总不能真的把半死不活的仙鹤拉来打吧,那样可真是要出鸟命了。 “够了,真的够了,师傅仙鹤在我这也没讨到便宜。”宋虞说的恳切。 “行,你们先回去吧。” 听到风神的话,微秋和星冬如释重负赶忙离开风神殿。 离了好远,星冬才嘀咕道:“这风神真是小肚鸡肠,只怪仙鹤说了那只小鹿,却不说那小鹿把仙鹤打成什么样了,还叫我们给小鹿赔礼。” “星冬快别说了,小心又被叫回去。” 漫天星河尽在脚下,宋虞坐在云端,看着远方大的银河,随风移动,忽然她转过头去望着身后,莞尔一笑。 沈谌安突然一愣,四目相对,宋虞轻声道:“这里美吗?” 他刚要说话时,却见风神缓缓而来,穿过他的身体,来到宋虞面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她身边,看着银河排列,云浮千里。 “相公,相公。”宋虞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沈谌安瞬间睁开眼睛,只见屋外阳光刺眼,视线一时模糊,他皱起眉头,才看见宋虞的轮廓,天竟然这么亮了。 沈谌安坐起身子,仔细打量着宋虞,她与梦里的宋虞相差无二,只是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梦醒后,容貌却忘得一干二净,唯隐隐记得,那个男人很好看很威风,并且很宠爱宋虞。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时分不清自己的梦究竟是真是假。 宋虞瞧他模样有些奇怪,便抬起手捏了捏他的鼻子:“相公是在想什么呢?” 闻声,沈谌安这才再次看向她,缓缓开口道:“我在想昨晚的事情。” 听到此话,宋虞脸色变了变,然后仰着头捏着下巴故作深思:“昨晚的事情确实值得回忆,相公有什么想说的吗?” 宋虞故作坦然,其实心里慌得不行,毕竟她已经下定决心让沈谌安慢慢的回忆起一切,就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只有他成为风神,自己的力量才能彻底的回来。 “我在想,你说你是天上来的,那你是哪路仙女,竟会嫁与我。”沈谌安微微一笑,语气也半开玩笑。 其实很多事情不需要知道的那么通透,他既然想要和宋虞长久的生活下去,那么就不会在意她是人还是仙,如果梦是真的,那么他要担心的不是他能不能和宋虞在一起,而是要担心,那个威风的男人会不会来到这里和他抢宋虞。 宋虞一听,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遗憾。 宋虞将手指放在唇间故作小心的说道:“我偷偷和你说,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是东神的小仙使,偷偷留下凡的,不要暴露我,不然我会被抓回去的。” 东神? 梦里的那个神好像不是东神,是什么神来着,沈谌安皱着眉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相公你怎么了?”宋虞担心的问道。 沈谌安一笑摇头道:“我只是在思考,假如东神要来把你带走,我该怎么把你留在我身边,若是以命相换,偌大世界又剩下你一人。” 宋虞听到他的话突然一愣,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副不曾见过的画面,那是风神,不同于以往的高贵,是她从未见过的落魄与虚弱,他靠在海棠树下面容憔悴的看着宋虞,语气还是像以往那样柔和。 “阿虞,我该如何才能像以前那样把你留在我身边,难道要以命相换吗?”他颤抖着喘了一口气,嘴角又冒出殷红的血,声音虚弱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可我不在又有谁来保护你。” 宋虞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拽住了一般,疼的她几乎要昏厥,可是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没有来由的痛苦。 见到宋虞神色异常,沈谌安立刻拽住她的手臂,宋虞这才回过神来,那种不适感慢慢好转:“怎……怎么了相公。”宋虞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笑容,可是惨白的脸却让沈谌安心中担忧。 “过些日子,我们去踏春。”沈谌安突然话题一转。 他们俩心中都有秘密,既然都有不愿启齿的秘密,那不如就让这秘密永久的保存下去。 宋虞转过身帮他拿来衣裳道:“但是首先,起床的事情要先完成。” 沈谌安还坐在床上,听到宋虞这话,不由一笑:“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他们出门后,看见沈谌陵和阿芙正走在一起,沈谌安上前和沈谌陵打了一声招呼,沈谌陵却只是笑笑,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热切的称呼“三弟”,为此沈谌安有些郁闷。 宋虞看着他们,又看了一眼阿芙,阿芙倒是如往常一样,朝他们行礼然后端正的站在那里。 “阿芙,老夫人叫你。”沈母身边的婢女云果跑了过来。 阿芙闻声立刻跟了过去。 阿芙刚走没多远,只听沈谌陵说道:“三弟和弟妹怎么在这里,可用早膳?” 语气甚是关切,一如既往。 沈谌安道:“还没,大哥你这边在家还能待多久,我准备过些日子带夫人去踏青,你若是有空,同我们一起去吧。” “不了,我过几日就得离开了,还是你和弟妹两人去吧,我也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新婚燕尔夫妻恩爱了。”沈谌陵语气中带着一些调笑,听的沈谌安耳朵又红了起来。 宋虞问道:“大哥,那个阿芙一直在伺候母亲吗?” “是啊,母亲很喜欢她,一会见不到就差人来喊,我也是趁着母亲忙时才能和阿芙说两句话。”沈谌陵倒是说的坦然。 沈谌安听出门道了,坏笑道:“大哥,你是不是对阿芙有什么想法。” 沈谌陵顿时脸色通红,忙摆手:“我还有军务要处理,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迅速溜走。 看着沈谌陵落荒而逃的模样,沈谌安和宋虞皆偷偷笑了起来。 “你和你大哥挺像的。”宋虞这句话说的是害羞这一点。 可沈谌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抿着嘴道:“哪里,我还得多学习。” 宋虞看到他的神情后,只觉得,害羞这一点,比沈谌陵更甚。 第十一章薄礼 冬日的风即便轻柔也带着刺骨的寒意,沈谌安身子骨比较弱,左一层右一层的裹了不少衣裳,毛茸茸的领子盖住半张脸,宋虞抱着暖炉送到沈谌安手里,他的手比宋虞的冷许多。 沈谌安一直期待着春天的到来。 但是春没到元安郡主先至。 沈谌安坐在窗下,窗外枯枝伸展,他抱着暖炉翻着案前的书,宋虞则趴在他对面,无聊的玩着手中的棋子,两人之间横着一张棋盘黑白两子相互交错,看棋盘,显然是白子更有优势。 宋虞敲着手中的黑子,气鼓鼓的嘟囔道:“你应该让我五子才对。” “那也不能放水过多,显得我夫人太过弱。”沈谌安一脸温和。 窗外两个小厮并肩走过,嘴里在说些什么,宋虞心思不在棋盘上了,顿时被那两人吸引过去,她耳朵灵,瞬间就听见“元安郡主”这四字。 宋虞立即放下棋子,坐直身子道:“相公,你旧相好来了。” 沈谌安听着旧相好三个字,心里不太舒服,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我何曾有过相好。” “我说错了,是元安郡主来了。”宋虞走到他旁边拽着他的胳膊道,“我们去看看,她来做什么。” 沈谌安却不为所动:“不想见。” “不让她瞧见我们,我们偷偷的看看。”其实看元安郡主是假,主要是想逃离这盘棋。 鬼晓得沈谌安为什么突发奇想要教她下棋,现在可是一个绝佳逃离棋盘的机会。 沈谌安磨不过她,只好跟着起身,两人偷偷摸摸的来到大厅外,偷偷的听着。 先时屋内没什么声音,沈母只是一脸冷漠的坐在那里,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忘了,厅内并没有烧暖炉,只有沈母怀中抱着一个,屋内冷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打寒颤。 郡主续了一杯热茶抱在手里也不喝,鼻子冻得通红。 “沈姨娘。”元安开口喊道。 “郡主说笑了,姨娘那里担当得起,还是叫我沈夫人吧。”沈母语气倒也听不出什么不妥,只是有些生疏。 元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沈夫人莫怪,元安今日叨扰,幼时沈夫人待元安好,元安也都记得,多年不曾来往,今日唐突还望沈夫人恕罪。” “哪里,郡主能来我们沈家,已是蓬荜生辉,那里敢有怪罪一说。” 虽说沈母句句客气,但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沈母不喜欢她,元安郡主自己也是能感觉出来的,只是却不曾表露,不知安的究竟是何心思。 沈谌安面无表情的坐在墙角靠在墙边,看着远处的天边。 宋虞倒是听的一身劲。 元安郡主朝跟着她一起来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立即抱着一堆东西过来。 元安郡主道:“沈夫人,这些是元安准备的一些薄礼,元安早些年不懂事,伤了沈家人的心,父亲也常常责怪,母亲更是郁郁不欢,常年缠绵病榻,元安现已不是小孩子了,必然是要为自己当初犯的错付出一些代价,这些还请沈母笑纳。” 沈母看着那一堆东西,默不作声,不收也不推。 宋虞正研究沈母的表情时,只听云果这个大嗓门喊道:“三少爷三夫人,你们蹲在这里做什么?” 屋内的沈母与元安郡主顿时被声音吸引了过去。 沈母正好借着这个由头,转移话题,她看着身侧的阿芙道:“去看看外面。” 阿芙立刻出来,和从地上刚站起来的宋虞险些撞个满怀,阿芙迅速后退好几步,宋虞歪着头看着阿芙,嘴角微扬,阿芙看到她的笑容后,顿时低下头。 “夫人,是三夫人和三少爷在这坐着。” “在外面坐着作何,进来坐着。” 沈母发话了,沈谌安和宋虞自然是不能再在外面偷听了,宋虞临进门前朝云果做了个恐吓的鬼脸,云果吓得一哆嗦。 两人进来后,元安郡主便打量起沈谌安来。 沈谌安模样瞧起来比上次他们见面很好了。 宋虞朝元安郡主行了礼道:“母亲,我只是听说元安郡主来此,便好奇拉着相公过来瞧瞧。” 听到宋虞的声音,元安望向她:“我有什么好瞧的,我们不是见过嘛!” 沈母听闻这话有些诧异:“阿虞怎么回事?” “母亲,这事还年前的事,我和相公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正巧见到郡主在大街上骑马行凶。” 骑马行凶?元安郡主听到这是个字,脸不由得抽了抽,要是往常在平江王府早就把宋虞吊在树上打了,可如今在沈家,她不得不收敛。 “三夫人说这话倒是有些说过头了。”元安语气虽然平和,但是表情明显有些不对了。 “哦,是说过头了,那个孩子被人救起来了,郡主是行凶未遂,倒也不算事,毕竟平江王在那,谁敢将元安郡主如何。”宋虞说话完全没顾忌元安郡主以及平江王的面子。 元安郡主脸色有些难看,倒是沈母,眼角有了一丝笑意。 宋虞走到元安郡主的小厮旁,看了看东西道:“这是何物?” 不得不说元安郡主也是皇家的人,情绪控制就是比寻常人厉害些,这会又立刻露出十分得体的微笑:“三夫人,这是元安准备的一些薄礼,孝敬沈夫人和沈大人的。” “薄礼啊!”宋虞有些嫌弃的收回手,“晚辈孝敬长辈倒是理所应当,只是若孝敬只送薄礼,倒不如拿回去。” 元安郡主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沈谌安站在一旁抿着嘴,似乎想笑,却又忍着,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元安郡主这么吃瘪。 不过瞬间,元安郡主又恢复常色道:“三夫人说笑了,想来三夫人娘家不曾教过,所谓送礼送薄礼,只是客套说辞,礼物可是厚厚的准备的,若是说送厚礼,怕是送者有卖弄嫌疑,收礼者也恐礼物过于贵重而不敢收。” 这是在说宋虞没家教,顺便还问候了她父母,宋虞无父无母自然不在意,倒是沈谌安听着有些不舒服。 沈谌安上前一步道:“元安郡主说话似有不妥。” “如何不妥?”元安倒是很乐意和他说话,就连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我家夫人单纯且坦率,贵的不会说成贱的,反之亦然,正说明我夫人家教甚好,倒是郡主你,贵贱倒置,不免让人怀疑郡主是真心还是假意。”话说到此郡主脸色已经难看极了,但是沈谌安又怎会就此打住。 他看了一眼宋虞后又道:“不过郡主是送给我父亲母亲,我们本也无需多言,但是平江王府与沈家多年不曾来往,郡主今日送‘薄礼’不免让外人猜忌,到时候坊间谣言四起,我沈家倒是没什么,只是对于一个未出阁的郡主,影响多是不好的,这薄礼我们沈家也不敢收,郡主还是带回去吧。” 傻子都能看出来,沈家对元安郡主的不喜,就连平日里温和不多言的沈谌安,今日也因为郡主的一句话,为宋虞反驳元安郡主,可见元安郡主是多不受待见了。 元安郡主的不快直接摆在脸上了,倒也不装温柔了。 “你们一个个倒是会说,今日来孝敬,倒是来错了,我好歹也是平江王府的郡主是王上亲封的郡主,今日竟如此羞辱,他日不怕沈大人在官场上受难吗?” 宋虞一听点了点头:“这倒是个问题。” 闻声,元安郡主一笑,眼中带着轻蔑:“知道怕了。” “可你说出来了,我们沈家上下都听见了,若是有人发难父亲,只怕就算不是平江王弄得,也成平江王了,倒时候我们沈家难了些无所谓,倒是平江王以权谋私,不知王上得知会作何想法。”宋虞说的无辜。 元安郡主主角的头顶的筋一直跳个不停,气的更是心跳加速手脚发抖。 “好一张伶牙利嘴,你这个荒山野岭跑出来的下作的女人,今日沈家就算了,但是你,我要是不撕烂你的嘴,我元安名字倒着写。” 说着元安郡主便朝宋虞冲了过去。 沈谌安见状立刻将宋虞护在身后,元安见到沈谌安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顾形象的大吼:“沈元夕,你不是喜欢我的吗,为何要护着她。” “郡主怕是误会了,自从郡主那句病痨子,当初喜欢郡主的沈元夕就死了,而如今我护的也不是旁人,是我的妻。”话落众人皆愣,包括宋虞。 沈谌安活了二十来年,从未说过自己喜欢什么,更没人知道他在意什么,如今却这般护着宋虞,即便是沈母也是心中感慨万千。 宋虞心中有些难受,沈谌安将她当做妻子,真心实意的对待,可她却只想让风神回来,至于沈谌安究竟会如何,她没想过,她一直记挂的都是风神,而不是凡人沈谌安。 “好了好了。”沈母看了半天的戏,总算开口,“郡主这两个孩子被我骄纵惯了,口无遮拦,私下里我自会惩罚,郡主也莫气坏身子失了体统,这些礼我也就不收了,若你非要送,我就只能以我的名义再转送给你母亲。” 她说着又和阿芙说了些什么,然后阿芙就离开了:“我这老身子骨也有些乏了,巧在今日,我做了些梅花米糕,你母亲最爱吃我做的,今日郡主来了,倒是可以带些回去给王妃,聊表我的一点心意,望她身体早日康健。” 不多时阿芙捧着盒子过来,送到元安郡主面前。 元安郡主看到这个点心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是熟悉的梅花米糕,她小时候常吃,也是最喜欢吃的,后来她也吃过许多梅花米糕,却没有一个人能做出沈母的味道。 元安郡主接过点心心里涩涩的,虽然她不喜欢宋虞,但是对沈母但还是尊敬的,她道:“元安替母亲谢过沈夫人。” “还有。”沈母道。 元安看着沈母有些疑惑。 “虽然你与谌安自幼定了亲,婚书也还在,可两家早就默认作废,元安郡主也不必再为定亲一直挂心,谌安已经有了妻子,断不会废妻再娶。” 沈母也算是个明白人。 元安郡主此番来着她还有些疑惑,但是当她听到元安郡主前段时间和他们夫妇见过,又听到她后面吼沈谌安的话,大概也猜得出来,送礼是假,多数是后悔当初悔婚,想来弥补,不然她一个高傲的不行的郡主,又怎么会独自屈身来此受气。 怕是她这次来,平江王和王妃都不曾知道。 沈母最后一段话,怕是把她最后的希望掐灭了。 郡主又如何,平江王的女儿又如何,他沈家不想娶的,就算是挤破头也挤不进来的。 第十二章阿芙蓉 虽说沈母猜到元安郡主的来意,但是宋虞和是沈谌安并不知晓,即便宋虞知晓,也会装作不知道。 她不在意元安郡主和沈谌安当初如何,只要是欺负过沈谌安的,宋虞都不待见,不管你是郡主还是公主。 沈母将元安郡主送走后,把宋虞叫到房间里去。 沈母的房间很暖和,烧着暖炉点着香,很容易让人在这寒冷的冬季产生困倦。 宋虞坐在凳子上,沈母坐在主位,抚摸着暖炉道:“记得我们初见时,你看着病榻上的谌安说你能治好,但代价是要做他几年妻子,那是谌安正昏迷未我对你并不了解并不想答应,可谌安病危抱着试一试的决心相信了你,果然没有信错,你治好了他,也处处护着他,我很感激你也一直将你像女儿一般对待,但是我有一言,还是想要和你说明白。” 听到沈母的话,宋虞心里竟然有些慌乱,倒也不是怕,只是对未知有些恐慌。 “母亲说便是。”宋虞坐的端正,语气也十分平和。 “那元安郡主与谌安的事情,我想你也全部知道,我知你心疼谌安想要维护他,可是元安郡主她再不是,也是个郡主,我们沈家怎么着也是惹不起的,今日虽然把她糊弄过去,是她心机不深,若是换个有点心思的,稍微动点坏脑筋,按个大罪在我们沈家,灭族也是举手之间,这种事情虽说各朝历代都有发生过,但是我不希望是在我们家。” 沈母说着看向宋虞,眼中的情绪是期许,是温柔,没有责怪,但是却道出了厉害。 曾经的宋虞哪里会在乎这些,就算是惹了不得了的家伙,风神都会有办法摆平的,所以总活的逍遥自在。 如今在凡间,没了风神庇佑,即便是在沈家,也是趋附在皇权之下的蝼蚁,紧紧抱着一根绳,这绳要是断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母亲,以后我会注意。”虽说不甘心,但宋虞现在身在人间,身在沈家,就不得不去遵循凡间的教条伦理。 沈母起身走到宋虞身边,握住她的手道:“孩子我也不是想教训你,生在这世道,为皇家做事本就如履薄冰,得小心才行,日后我们不在了,你与谌安也要谨记,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与旁人争锋相对,人活在世少个敌人总是好的。” 宋虞看着沈母,虽说是在于她说道理,但是语气中全是关心,她不理解心里突然涌出的那股温暖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猜测,或许这就是她未曾感受过的母爱,同样的关心,她与风神却是不同的感受。 沈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笑道:“可有春衣?” 宋虞还未张口,只听沈母又道:“你来时空空而来,又哪里来的春衣,过几日我找裁缝过来,在为你们这群孩子做些衣裳。” 宋虞看着沈母,第一次觉得自己脑袋空空的,被人这么关心着的感觉,有点温暖。 “母亲你这么好,我……”宋虞抿了抿嘴,却没有说下去。 沈母只是无奈一笑叹了一句:“傻孩子。” 既然对她这么好,那么宋虞就不会在坐视不理,任由妖孽在宅中横行了。 宋虞从沈母房中回去,在院中慢悠悠的走着,心里暖洋洋的,好似被灌了蜜,甜甜的。 她正往住的院子中走去时,突然无名指的筋跳的有些疼,他赶忙朝院中跑去。 只见沈谌安瘫坐在地,满手的血,而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男人,模样她熟悉,正是府中小厮,可不一样的是,他的眼睛毫无光彩,像是傀儡一般,被人操控着,手里握着血淋淋的匕首,还在往下滴血。 宋虞立刻跑了过去,一掌将那小厮推开,宋虞靠近那个小厮时,鼻尖闻到一股香气,很熟悉的香气,而那个小厮摔落在地的时候,宋虞的视线角落里,看到一抹青色的影子送她视线中消失。 宋虞微微蹙眉,心情有些不快,但还是选择先看沈谌安的伤势,他的整个手掌都划伤了,伤口深可见骨,应该是他握住了匕首才被划成这样。 “龙修。”宋虞愤怒的吼道。 龙修立刻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 沈谌安握着手,显然是被吓到了,脸色有些难看。 “你就是这样保护的?” “他是凡人。”龙修道。 宋虞找他来就是为了避免沈谌安被妖孽袭击,凡人不在他管的范围内,他不出手也是正常,而且那个犯人身上察觉不到一丝妖气,龙修没能做出判断也能理解。 “只要是威胁到他性命的,即便是凡人,你也大可杀了,就算不杀也要阻止,妖魅操控人心,这点东西还要我教你吗?”宋虞怒吼。 这还是沈谌安第一次看见宋虞发这么大的火,平常总是笑嘻嘻的,没想到发起火来这么恐怖。 龙修显然也被吓到了,毕竟宋虞的大名,他很早之前就听过,虽说此时的宋虞不再是当时的宋虞,可名声在外,难免还是会让人害怕。 “阿虞,我无碍。”沈谌安开口道。 宋虞看了一眼沈谌安又见龙修不吭声,宋虞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她也是请龙修来帮忙,也没给他付什么实质性的报酬,单纯的是感情来往。 “我带你去包扎。”临走时她看了一眼龙修,用传声告诉他,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凡人也放了,但是背后操纵的妖魅,必须杀了。 龙修也没回答,只是又藏了起来。 宋虞带着沈谌安进了房间,拿出药箱给他包扎。 沈谌安瞧她心疼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莫不是把我当成孩子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还不碍事,我要是来迟了,那伤可就不在手里,在这里了。”说着她指了指沈谌安的胸口,责备中又带着些心疼。 “那个小厮怎么处置?”沈谌安问。 “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我以前看过许多书,其中有一本提到巫蛊之术,能够操纵人心,那小厮在沈家多年,一直老实,我今日喊他怎么都喊不应,眼神浑浊,怕是被人操控了,这事也怪不得他,倒不如将此事放下,当做没发生。”沈谌安倒是心善的为那个伤害自己的人辩护护。 “听你的。” 这件事两人不谋而合,原本那小厮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利用了,本就不是他的错,在把责任强加在他身上却有不妥。 但是幕后主谋,不得不除。 入夜,宋虞悄悄的从床上爬起,白天在小厮身上闻到的气味已经很准确的告诉她幕后凶手。 原本宋虞察觉出她是妖,因为没做坏事,也没打算动手,可如今野心已经显露,那就没有在留下来的必要了。 宋虞站在沈母的门外,看着屋内的灯熄灭,嘴角微微上扬。 随后,只见阿芙从屋内走了出来,四目相对阿芙有些错愕,宋虞倒是一笑:“这么些日子,真是辛苦了。” 阿芙依旧得体朝她微微福身道:“三夫人说笑了。” “我听说有一只妖最擅长蛊惑人心,和她待久的人,都像是中毒一般任由她来摆布,那个名字是叫什么来着,好像是阿芙蓉,你听没听过,阿芙……” 阿芙看着宋虞,眼中有些诧异,随后却释怀一笑:“不愧是宋虞,即便我如此隐藏,依旧被你发现了。” “倒不是我发现,而是你做事不周全,你讨厌我,所以被你控制的人也讨厌我,你瞧大哥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宋虞歪着头笑道。 “被你发现又如何,你已经不是当初的宋虞了,你以为你还能斗得过我吗?” “虽说我法力被封的七七八八,但是不妨碍我捏死一只蚂蚁,本来不想亲自动手的,但是你今日伤了我相公,他那副皮囊可是半分也伤不得的,我都心疼坏了,总觉得要手刃你才能让我心情稍微好些。”宋虞的语气带着轻蔑和调笑。 阿芙虽然怕她,但是也知道她法力所剩不多,就算再厉害,也抵不过全盛的自己。 宋虞打了个响指,只见身边的宅邸瞬间消失,随后便是在一座荒山上。 瞬间移动,还带着别人一起,阿芙脚下突然一软,即便是她也没法做到,她的法力真的被封了吗?还是她的力量真的强的如传说一般。 宋虞周身紫色的灵力缓缓散开,眼角出现红色的纹路:“元夕夜出现的少年,是和你一伙的吧。” 阿芙没有回答,只是那恐惧的眼神已经暴露出一切。 “等解决了你,下一个就是他。” “说什么大话,就凭你也想解决我。”阿芙坐好了拼死一战的决定,就算是同归于尽她也不想让那个少年受到伤害。 阿芙一反之前害怕的神色,眉宇间多了一抹视死如归的神情。 黑色的夜下,无人察觉的荒山,突然狂风四起,风中的青衣女子寸步难行,风吹过她的身体,犹如利剑划过,扬起一抹血色。 宋虞站在风中丝毫不受影响:“被刀划破身体,痛不痛。” 那风不曾停歇,反而越转越猛,阿芙本想拼死一站,却不曾想还未动手就已经遍体鳞伤,本应柔和的风,却像是刀一样,划破她的身体,刀刀见骨,即便她用灵力包裹自己,风也能穿破灵力的屏障。 她果然深得风神真传。 “还要继续吗?”宋虞问。 “大不了一死。”阿芙毫不示弱。 “你若是跪下来求我,我倒是能留你一命,苟活于世,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说对不对。” 阿芙不想死,是真的,可是宋虞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怕是想羞辱她才是真,放她是假。 见阿芙不吭声,宋虞也觉得有些无聊。 “算了,欺负你倒是说我恃强凌弱,至少你长得好看,我也就不折磨你了。”宋虞变回常态。 风渐渐的弱了下来。 没了风的冲击,阿芙瞬间瘫坐在地,血撒的到处都是。 她狼狈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宋虞,她曾经视为目标的女人,如今自己却成了她手中鱼肉。 不过此时,她心中却有了一丝希望,或许,宋虞真的会放了她,毕竟她并没有对沈谌安造成特别大的伤害。 她趴在地上朝宋虞爬去,手指触碰到宋虞鞋尖时,宋虞正低着头看着她。 “放了我,以后我唯你是从。”她嘴角溢着血,哀声祈求。 宋虞的脸藏在黑暗中,阿芙抬起头看着她,只能看见她头顶那轮弦月,清冷的光照在脸上,折射出渺茫的希望。 宋虞收回脚后退一步,微微一笑:“最后一下。” 第十三章灼山之行 这原本是一座荒山的。 宋虞站在山上,看着眼前从山缝中冒出来的绿芽,毫不留情的一脚踩上去。 她脚前点点莹光慢慢升起,像是萤火虫的光,一点一点落在那绿芽上,绿芽像是吸收了营养一般迅速长大。 她的脚边开满了阿芙蓉。 宋虞又招来一阵风,将阿芙蓉从土里连根卷起,摔落在地。 莹光消散,阿芙蓉瞬间枯萎。 宋虞回到了院内,沈家上下依旧如常。 龙修出现在她面前,面无表情道:“你杀了她。” 宋虞将食指落在唇间:“嘘,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在威胁龙修不准说出去。 龙修也不会说,一只妖的生死和他本就没有多大关系。 他想起在临走时,长镜说的一番话。 “虽然她法力被封,但是她毕竟是宋虞,本性不会变的,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不代表不曾发生过,护好沈谌安就行。” 宋虞推门进去。 沈谌安还在睡觉,呼吸均匀。 宋虞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闭上眼睛。 沈谌安被突如其来的寒气冻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宋虞缩在身旁,便朝她靠近了些,将她搂在怀里帮她取暖。 宋虞贴着他的胸口,听着健康的心跳,还有暖暖的拥抱,她少有出现了困意,沉沉睡去。 这一觉起来,就是第二天中午了。 没人叫醒她,她出去后,就听见有人在议论阿芙。 宋虞平日里极少与阿芙来往,所以根本不会把她和阿芙想到一起去。 沈母倒是喜欢阿芙,今早起床不见阿芙,就派人去找,结果整个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人,沈母忧心忡忡的去找沈谌陵,沈谌陵也摇头说是没见到,随后又带了人准备去外面找。 宋虞见状将沈谌陵拦了下来道:“阿芙姑娘又不是卖身到沈家,许是有自己的事情离开了,她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若是她想回来,过不了几日就会回来的,大哥如此唐突出去找,倒是有些强制她留在沈家了。” 虽说宋虞说的有道理,确实不应该去找,也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找,或许真如宋虞所说,是有自己的事离开了,但是他毕竟是个有感情的人,不舍二字,让他忍不住想知道阿芙在哪里。 “可是阿芙是个懂礼之人,若是有事离开,也应该会告知我们,这一句话也不说,我很担心她出什么事情。”沈谌陵依旧不死心。 沈母听闻也点点头道:“还是去找找吧,那孩子我也心疼,长得又好,一个人在外面保不齐会受欺负。” 既然沈母都发话了,宋虞再拦着到显得心虚了,索性就退了一步,笑道:“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我也言尽于此,也希望大哥能早日将阿芙带回来,她是个好姑娘,若是能一直陪着母亲,倒也是一桩美事。” 沈谌陵点了点头,带着人出去了。 倒是沈谌安察觉出什么,趁着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沈谌安小声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宋虞看着沈谌安只是笑着:“你觉得呢?” “你赶走了她?”沈谌安是整个府中唯一知道宋虞不喜欢阿芙的人,因此他也一直与阿芙保持距离,所以阿芙消失,沈谌安立刻就想到宋虞,本来他还觉得不可能是宋虞做的,但是见到她阻拦沈谌陵,他觉得自己猜对了。 宋虞道:“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我只是送她去该去的地方,她会感谢我的。” 见宋虞说的一脸坦然,倒也没怀疑什么,只是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在心头萦绕。 沈谌陵找了许久,若不是军中召回怕是还要在继续找下去。 倒是沈母,渐渐的没有那么牵挂阿芙了,时常也会劝劝沈谌陵不要再找了,沈谌陵也只是口头上应下。 三月的天也慢慢的开始回暖了,沈谌陵已经离开家中去往边关。 宋虞也穿上了新的春衣,是沈谌安给她新衣选颜色,粉粉嫩嫩的,宋虞一开始还不理解为什么要给自己穿这么粉的衣裳,直到院中的桃花开了,沈谌安指了指桃花又指了指她,温声道:“桃花与阿虞谁美?” 宋虞看着他挑了挑眉:“相公你说谁美。” 沈谌安一笑却不语。 宋虞皱眉,面色不喜。 沈谌安见状忙到道:“未见阿虞,桃花最美,既见阿虞,桃花惭愧。” 闻此,宋虞噗嗤一笑,走过去牵着沈谌安的手道:“这就是相公让我穿粉色的理由吗?” 沈谌安抿嘴一笑。 趁着春意正浓,沈谌安备了一辆马车,说是要春游。 宋虞想起之前沈谌安说要带她去踏青,便兴致昂昂的准备出门,沈父瞧见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又说不得什么,沈谌安难得能够像平常人一样出去玩,他自然是不想打扰的。 但是一想到沈谌安二十多岁和两个哥哥相比一无所成,除了比哥哥们早些成婚,再无其他,而且这个儿媳妇还是自己找上门的。 沈谌安和宋虞出门后,沈父满面愁容的看着沈母,然后朝她招了招手道:“阿鸾我有事想要和你说说。” 沈母闻声跟着过去了。 两人走到屋内,沈父叹了一口气,沈母见状有些不快,便说道:“大清早的叹什么气。” “我这有些发愁。” “怎么说?” “谌安已经二十有二了,谌陵十六岁便从军,现在也作出一番事业,谌易还未到弱冠便已经进文书院,唯有谌安现在无所事事,虽说他才智不低于谌易,身体也是刚刚恢复没许久,但是整日这么玩闹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沈父的担心,沈母也想过,可是自己儿子久病初愈,总想让他活的自在些,繁文缛节如何让人束手束脚的活着,她不愿沈谌安也这样。 于是道:“此番回来,我会与他说道,若是他无心功名,我俩也不要强迫他,偌大沈家,养养他一人还是能养下去的。” “慈母多败儿。” 沈母摇头:“我不过就望他活的快活,我生他没能给他一副好身体,让他痛苦二十年,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让他快乐的活着。” 说着沈母站起身来,藏蓝色的长衫随身摆动,她望着窗外似乎看到了很遥远的东西,那种东西除了她无人知晓,她缓缓道:“人活着就这一遭,谁也不能说只有你那一条路是对的。” 初春的风还带着一丝寒意,路边的树杈生了嫩绿的叶。 沈谌安还不知道他的父母正在为自己的未来思绪万千,他欢喜与这当下的欢乐,透着马车的窗户望着外面,穿过京中热闹的大街,眼前的繁华一点点退到身后,唯有绿意招展。 “阿虞,我还不曾见过京外的景色。”沈谌安满眼笑意。 宋虞伸个懒腰,抱着毛毯有些困倦,但依旧回应道:“以后见到的机会多着呢。” 沈谌安满是欢喜,宋虞眯着眼睛看着外面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灼山。” “哪里有什么好玩的?” “我小时候就听说,灼山的桃花非常美,一直没有机会去,今天就想趁着机会带你也一起去见见。”沈谌安说着宝贝似的从包裹中掏出一壶酒,在她眼前晃了晃,“听说去哪里要在桃花树下喝一杯酒,要是有桃花恰好落在刚到满酒的杯子里,是会被祝福的。” 宋虞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被祝福?倒是有趣,只是相公,你会喝酒吗?” 听到此,沈谌安抿了抿嘴摇头:“我不会,阿虞你可会?” 只见宋虞仰起头一副得意的模样:“千杯不醉。” 沈谌安被她的言论震惊到,赶忙说道:“如此,此酒就交给你了。” 宋虞看着手中被他塞过来的酒,无奈的摇了摇头,凡人一般都是求神仙赐福的,她本就是神仙,又有谁能给她赐福,能给她赐福的神,怕也是早就不管人间事了。 他们去往灼山的路上,距离灼山越近,桃色也越来越清晰,灼山外有不少摆摊行商的,大概是因为春季桃花开,游客多,所以赶着季赚钱,一年也就这一段时间。 到了山脚下后,宋虞则迅速跳下马车。 来往的游客倒是不少,大多数都提着酒壶过来的。 原本宋虞还对和一杯桃花酒兴致勃勃,但是看到所有人都和她有一样的举动后,就觉得没意思了,转身又把酒放进了马车里,赤手而去。 深沉安见状不由得问道:“怎么,不喝酒了?” “你看那么多人都喝,就没意思了。” 宋虞最讨厌从众了。 沈谌安看了看周围,然后说道:“我记得我们来的路上有个客栈,我让沈顺去帮我们定间房。” 宋虞随声应下。 沈谌安和驾车的沈顺说了一声后,沈顺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宋虞和沈谌安由山脚慢慢上去,路边摆摊的卖的东西,比别的地方卖的贵些,但依旧不妨碍有人愿意买。 而且这边的物件上都有个统一的桃花印,像是灼山标记,外人若是看到这个标记的小物件,就知道原来这个是在灼山买的。 所以因为这么标记,而贵了一点,大家也都能接受。 宋虞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赶了半天的路,肚子倒是有些饿了,看着一旁的大婶忙碌着刚出锅的桃花糕,牵着沈谌安过去,就买了些热乎的。 虽说这东西不便宜,味道倒是不错,这桃花糕还带着一丝酒香,像是桃花酿的酒。 沈谌安看着眼馋,也吃了一块,宋虞提醒道:“这里面有酒,小心吃醉了。” “一点点不碍事。”沈谌安确实是嘴馋了,拿了一个便开始吃,宋虞笑了笑没说话。 沈谌安觉得好吃又吃了一个,当要吃第三个的时候,宋虞给收起来了,义正言辞的说:“会醉。” 此时的沈谌安虽说没醉,但是脸上也已经开始泛起微红,与这桃花相得益彰。 他们上山穿过桃林。 这桃花细看不觉得哪里好看,但是当满山的桃花都盛开时,就显得格外的壮观。 山脚山腰,有不少的画师抬着桌子背着笔墨纸砚,对着灼山写生。 宋虞好奇的探了探头看着他们画,沈谌安怕宋虞的唐突打扰到他们,就把宋虞拉走了。 第十四章愹歌儿 在桃花林穿梭,难免会有花枝碰到身上。 桃色的花海,娇嫩的花瓣轻拂过脸颊。 好像瞬间又回到了过往,那株海棠树下的小鹿。 海棠花的花瓣落在她的脸上,在顺着脸颊滑落在地。 耳边的风声,带着一股暖意。 “阿虞,起床了,阿虞……”语气轻柔。 那时的宋虞还很稚嫩,缓缓的睁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风神,他正蹲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花枝轻轻在她脸上划动,像是在挠痒痒一般。 宋虞伸了个懒腰,从树下站了起来,还带着些起床气,表情不太好:“师傅,扰人清梦。” “愹歌儿来找你玩。”风神站起身晃了晃头,漆黑的长发披在身后微微晃动,像是绸缎一样好看。 宋虞仰着头看他,他总是这么云淡风轻的,好似没什么东西能让她心烦,即便她惹出不少麻烦,也不曾见他心烦过。 “他来找我做什么,我与他又不熟。” 风神听罢有些诧异:“你们不相熟,上次你打坏木神君殿上的大门,愹歌儿来找,我瞧那神情,以为你们认识,阿虞莫怕,你若不喜欢他,我这就将他打发了,不用不好意思。”风神说的大义凛然。 “不要。”宋虞虽然和他不熟,但是有个愹歌儿找她玩玩,总比一个人呆着风神殿,陪这个老男人要好。 但是风神却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老父亲般的眼神看着宋虞:“孩儿长大了。” 宋虞瞧着他眼神怪怪的,当时也不明白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猜测,当时风神是不希望她长大吧。 宋虞见过的神仙不少,但是相处过的就只有风神,所以她以为所有的神仙都像风神一样,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没事总是调侃他,啰嗦她,麻烦的要命。 后来她和愹歌儿熟了之后,才知道,还有一种仙,叫做温柔。 愹歌儿很温柔,就算她要打他,愹歌儿也是很温和的笑着,所以宋虞有时候很烦他,觉得他像个傻子。 那日,愹歌儿又来找她,风神殿的仙使似乎都察觉出愹歌儿的小心思了,唯独宋虞依旧毫不知情,愹歌儿的怀里抱着果子来找宋虞。 宋虞出来见到他后,有些不耐烦大的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又来了,天天往风神殿跑,不怕木神君生气把你逐出师门吗?还是你想拜我师傅为师。” 愹歌儿无视她的不耐烦,只是笑盈盈的走到她面前:“小鹿你看果子,师傅下凡时带上来的,很好吃,你尝尝。” 宋虞很不高兴的说道:“凡品果子也配拿来给我吃,拿回去。” 话落,愹歌儿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直至消失。 这是他想木神君求来的,自己没舍得吃,全拿给宋虞了,结果还被她嫌弃。 愹歌儿睁着大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然后咧着嘴挤出一抹笑容:“没关系,我把果子放在这里。”他转身将果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只桃花递过去:“这是凡间的花,到了时辰就会凋落,我觉得很好看,拿来送你,你若是不喜欢也可扔了。” 他想递给宋虞的,但是看着宋虞一脸不耐烦,又小心翼翼的把花放在果子旁边。 一旁看着的仙使,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宋虞旁边离开时,正巧看见站在廊下的风神看着这边,那种表情和平日里不一样,即使在风神殿待了几百年的仙使,也不曾见过风神这般神情,像是生气。 愹歌儿抿了抿嘴道:“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等你有时间了,我再来找你。” 愹歌儿喜欢宋虞,谁都能看的出来,只有宋虞不知道。 但是,愹歌儿何时喜欢宋虞的呢? 怕是连愹歌儿自己都不清楚。 可能是因为和木神君走在天宫时,看见风神旁边跟着的小不点,也可能是看见胡作非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在欺负别人时,好像没有什么能够压制住她一般,又或许是看到她在树上安静的睡觉,总之那种情绪,是一点点积累出来的。 而此时的宋虞,看着满眼的桃花,却想起了愹歌儿,她有点想知道,那天愹歌儿送来的果子到底是什么味道。 可是她再也尝不到了,也再也见不到愹歌儿了。 愹歌儿是怎么消失的呢? 宋虞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只是知道,愹歌儿不见了,他们再也见不到了。 正在她伤神的时候,只听耳边传来沈谌安的声音:“阿虞。” 宋虞闻声望去,见他似乎捧着什么东西跑了过来:“阿虞你看。” 沈谌安宝贝似的张开手,只见掌中躺着红色的小果子,宋虞看着手中的果子,突然间眼泪崩涌不受控制的往外流,这个果子正是愹歌儿那日送来的凡间果子。 沈谌安不明白她为什么哭了,有些慌乱,想给他擦眼泪,却没有多余的手可以用:“阿虞怎么了?” “没事,只是看着这个果子突然想到家人了。”宋虞摸了摸眼泪微微一笑,“这个果子叫什么名字?” “樱桃,你尝尝很好吃的。”沈谌安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宋虞拿起来吃了一个,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原来是这个味道,真的好后悔当初没有吃。 吃了几颗后,宋虞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有这个的?” “我瞧见别人吃的,见你在发呆,就过去问了一下哪里有卖,结果樱桃卖得太好了,收摊了,我就向有樱桃的人买了些,拿来给你尝尝。” 宋虞拉着他走到一个石头上坐着,拿了一个放在他嘴边给他吃。 直到樱桃吃完了,沈谌安见她情绪好转,便试探性的问道:“阿虞,我还从未听过你提起过的家人。” 宋虞仰着头看着天道:“我的家人啊!好像都死了。” “你不是神仙吗?神仙也会死?” “会啊,人死了有轮回,神仙死了就是陨灭。”宋虞看着他无奈一笑,“你可不要可怜为我啊,我们要是死,多数就是活够了。” 只不过神仙和凡人一样,即便陨落,只要魂魄在,依旧能重生。 听到宋虞说的这么坦然,沈谌安也松了一口气,不由一笑道:“我们应该可怜自己,我们凡人的命,对于神仙来说,就像弹指之间,不过虽然短暂,但是活的也很痛快。” “那也要有健康的身体才能痛快啊,你说是不是相公。”宋虞竟然开始调侃他。 沈谌安歪着头想了想道:“说的很有道理。” 傍晚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客栈,虽然不知道玩了什么,但是时间就这儿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宋虞一回客栈就上了饭桌,点了吃的。 虽然时间匆忙,沈谌安倒是很享受。 吃完饭后,沈谌安把酒拿了出来在宋虞面前晃了晃:“阿虞,落上桃花的酒还要喝吗?” “都回来了还怎么喝?” “明天再去。” “明天还是会和今天一样。”宋虞坐在床边泡着脚,很是享受。 只见沈谌安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我们明天晚上去,晚上人少。” 宋虞一听,不由得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有头脑,相公不错,很优秀。” 听到宋虞夸自己,沈谌安心里也美滋滋的。 第二天,天一黑两人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沈顺牵着马车在外面等着他们。 大概花了两刻钟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山脚下。 沈顺把他们送到后,就被宋虞差回去了,毕竟晚上还凉,让沈顺在山脚山干等着,也挺不厚道的,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沈谌安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有些犯嘀咕,等沈顺走后,沈谌安不解的问道:“我们做坐马车还要两刻钟,回去怎么办。” 宋虞捏了捏他的鼻子道:“你忘了,我神仙,会飞的,我带你飞。” 沈谌安听后噗嗤一笑。 宋虞和沈谌安一人提着一只灯笼往山上走,晚上人少,虽然山路难走,但是闷着头走,不被左右事物影响,速度比白天快了不少。 他们走到半山腰的一处坐着,沈谌安从背着的盒中拿出两只酒杯,宋虞捧着酒壶倒了两杯酒,不过倒完后宋虞还是提醒道:“只许一杯。” 沈谌安点头,端着酒杯很是乖巧。 宋虞深深的闻了闻酒香,很满足的喝下一杯。 沈谌安端着酒杯却半天不下肚。 宋虞不解的问:“怎么?” “我只能喝一杯,我想等有他桃花落在里面再喝。” 宋虞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说他接触的人少,心性真是纯净,宋虞索性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就在沈谌安快要放弃的时候,一片花瓣缓缓落下,正好落在两人的杯中。 沈谌安大喜:“有花瓣了。”然后端着酒杯喝了起来,毕竟是第一次喝酒,不会喝,一口下肚,辣的直吐舌头。 宋虞一笑,随后表情瞬间凝固,她放下酒杯,手指轻轻敲动着杯子。 “看来灼山桃花的传说,是有一定来由的。”宋虞说着看向沈谌安。 沈谌安还在和杯中的酒做斗争,但是看见宋虞再看自己,不由的停下动作。 橘色的灯笼照耀下,宋虞的脸显得有些朦胧,她的眼神在看沈谌安,却又感觉穿过了他望向他的身后。 第十五章山崖之间 灼山的风缓缓而来,来着刺骨的寒意,席卷着全身。 沈谌安坐在树下冷的打了个哆嗦,也不管自己酒量如何,酒有多难喝,一口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想要暖暖身子。 原本落在地上的花瓣,顺着风慢悠悠的升起,宋虞将杯中的酒饮尽后,将杯子放回盒中。 “相公,你想不想见见神仙的法术。”宋虞说话时,眼睛望着前方。 沈谌安看到宋虞一脸严肃的表情时,猜测她或许看到了他们凡人见不到的东西,于是便说道:“阿虞想做什么做便是。” 话落,宋虞站起身子,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见她手一挥,灼山中突起的风戛然而止,而他们面前却多了一名少女,穿着桃色的衣裳,左边眼角有一个很显目的桃花印记。 少女似乎是被宋虞的法力震到,一现身就瘫坐在地上。 “你为何要打我。”少女委屈巴巴的看着宋虞。 听那声音还很稚嫩。 宋虞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即便这个女孩长得很可爱,宋虞眼中也没有太多的喜欢。 “落入酒杯中的桃花,会受到祝福,灼山的桃花仙,就是你吗?”宋虞挑了挑眉。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少女似乎不太愿意和宋虞过多啰嗦,送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灰尘,然后又望向他们俩道,“我要回家了。” “回家?”沈谌安有些诧异,这灼山附近除了客栈,好像没什么人家居住,要到有人住的地方,怎么也得走好些时间,若是白天这么说也就算了,大晚上的这么说,恐怕是有些毛病。 少女闻声又看向沈谌安,他的身上没有让人讨厌的味道,少女朝他一笑:“是啊,回家,我爹在家等我呢,天色很晚了,公子要同我一起去歇息吗?” 突然被邀约,沈谌安惊愕的看向宋虞。 宋虞眼珠子一转道:“好啊,我和我相公一同去。” 少女似乎不太喜欢宋虞,但是又觉得拒绝宋虞这个女孩子不太好,所以就勉强的答应了下来。 她们三在林间穿梭。 沈谌安侧着头小声的问道:“阿虞,这个女孩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猜对了,她是鬼哦。”宋虞故意用着很恐怖的音调说着,听的沈谌安头皮一麻,极度想要退缩。 只是奇怪,女孩并没有带着他们下山,而是往山上走,难道他的家住在山顶。 虽然只是这么猜测,但很巧的是,他们确实来到了山顶,在山的另一处则是一处悬崖。 沈谌安走在崖边吓了一跳,这要是不小心一脚踏空可就是小命不保,他看着眼前的少女问道:“姑娘,你的家不会再悬崖下面吧。” 少女听后点了点头笑盈盈的说道:“公子聪明,随我跳下去就到家了。” 说罢,少女瞬间跳下悬崖。 沈谌安看了看宋虞,宋虞也在看着他:“跳吗?” “人家姑娘都邀请你了,你不跳说不过去吧。” 还未等沈谌安反应过来,宋虞一把将沈谌安推下悬崖。 深沉安惊恐的大叫,落到一般突然停止下坠,他惊愕的看着周围,极力控制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稳当些。 只见宋虞从天上缓缓落在他的身边。 这时少女又出现了,从空气中探出头来:“你们快进来吧。” 然后少女的头又消失在空气中。 沈谌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吓得目瞪口呆。 宋虞倒是见怪不怪,拉着沈谌安朝空气中走去,踏过那道屏障,只见一间灯火通明的小院子出现在眼前,院子里种满了桃花,甚至比灼山的还要美。 橘色的灯光下有一位两鬓发白的男子,正坐在檐下拿着道具似乎在雕刻什么。 “爹,我回来了。”少女喊道。 男人闻声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满面笑意的迎了上去。 宋虞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那个男人,他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爹,我带你两个刚认识的人回来。”少女道。 男人看得到宋虞和沈谌安时眼中带着一抹敌意,他似乎很抗拒外人。 “你们是谁?” “我们是来灼山看桃花的路人,天色晚了,正好遇到了那位姑娘,说是要带我们回来休息。”宋虞道。 少女看了一眼沈谌安,然后说道:“爹,那个公子好香,我喜欢他,就想带他回来。” 听到少女的话,沈谌安震惊的看着宋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沈谌安咳了咳道:“先生,在下姓沈,这位是我妻子,我们夫妇二人唐突至此,若是麻烦,我们大可速速离开。” “天色已晚,夜里风凉,还是进来歇息会吧。”男人虽然表情不大友善,但是心地到算是善良。 宋虞也没有拒绝,和沈谌进了屋内。 这间屋子很暖和,墙上墙角都挂着摆着花草,屋内点着熏香,那种香很浓烈,但是却不刺鼻。 宋虞闻着这香初闻觉得没什么,闻久了,身体有些不适,身上痒痒的。 宋虞不由的问道:“你这点的是什么香啊!” 男人看了一眼宋虞道:“犀角香。” 闻此,宋虞一愣,迅速拽着沈谌安掏逃出屋内。 见宋虞反应如此之大,他们三都有些诧异,可能是察觉的有些迟了,宋虞身体已经有了一些反应,她的眼睛变了形状,瞳孔已经变成了金黄的竖形,眼角红色的纹路也慢慢的有所显现,只是不太明显。 男人跟出来看见宋虞的变化,惊愕道:“原来你不是人。” 沈谌安在梦中看见小鹿变成宋虞,却未亲眼看见过宋虞的变化,一时间也有写害怕,但是想着她是宋虞,心中的恐惧也被自己一点点压了下去,他紧紧的牵着宋虞,一声不吭,却很强烈的在告诉宋虞,他不会离开她。 宋虞感受到了沈谌安情绪,她看向男人道:“那个女孩,不也不是人嘛。” 女孩依靠在门边,听到宋虞这么说,有些不敢相信:“你胡说,我是人。” “若不是犀角香,你一个凡人是看不到她的吧。”宋虞说完,男人表情立刻变化,像是被人戳穿了小秘密。 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少女,眼中情绪复杂,然后又望向宋虞扯了扯嘴角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宋虞耸了耸肩道,“那不知先生可听过人鬼殊途。” 男人看着她,一言不发。 “人一生不过百年,鬼若是不投胎,只要阴气不散,便可长长久久,但与活人在一起,便会吸食活人阳气,即便无心,日积月累,活人也会因此缩短寿命,我算在过不了多久,这屋内的犀角香就再也不用点了。”宋虞站在外面任由冷风吹着。 犀角香的气味慢慢的消散,宋虞才渐渐恢复寻常模样。 “人们最常做的就是骗自己,时间久了,无人提醒,骗的连自己都相信自己编织的谎言了,虚幻的梦终究会破灭,当清晨的阳光照进窗来时,你可曾害怕过,害怕梦碎,害怕花灭。” 此刻男人十分的痛苦,挣扎。 在梦里呆久了,想要醒来是很痛苦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还有肉体上的不适。 他不停的后退,坐在檐下。 少女立刻扑倒他的身边:“爹你怎么了?” 宋虞看着他们,虽然那位少女并不是人,但是却没有任何恶意,他们身上的平和让宋虞一点点放下敌意,她不明白人鬼怎么就生活在一起了,那少女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人了,而且犀角香他又是怎么得到的。 这个犀角香,莫说人间了,就连风神殿也没有几块,当初风神可是很宝贝的把犀角香收起来,还特意嘱咐宋虞不要乱碰,那东西值得收藏。 宋虞上前一步道:“人鬼终究殊途。” 男人痛苦的抱着头,他似乎想起了自己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那日漫天飞舞的桃花,染上绯红的血色。 “爹。”少女的声音犹在耳边,可是他却听见了另一个声音:“云舟。”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一声声进入心里。 啊,是她! 云舟看着眼前的少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筱悠。” 叫做筱悠的少女竖起食指在唇前轻轻的嘘了一声:“先去别处。” “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他们来到河边,筱悠坐在倒在地面的粗树枝上,轻轻晃动着小腿,手里捧着刚在树上摘的果子用衣服擦了擦大口的吃了起来,毫无大家闺秀的模样,倒是像个行走江湖粗枝大叶的女侠。 云舟从怀里掏出一只金簪,簪子的形状是一片银杏叶,泛着金色的光泽,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夺目。 筱悠看的金簪后有些诧异便问道:“你哪里来的金簪。” 云舟微微一笑,走到她面前将簪子插在她的发间:“这是王爷赏我的。” 筱悠摸了摸发上的金簪疑惑的问道:“王爷好奇怪啊,为什么会赏你金簪,你一个大男人也不需要吧。” “因为我说,我有了一个喜欢的姑娘。”云舟坐在她身侧,不敢睁眼瞧她,只是侧着眼睛偷偷的观察筱悠的神情。 只见筱悠脸上突然泛起绯红,仰着头四处乱看唯独不敢看他,随后支支吾吾的说道:“你有喜欢的姑娘,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舟见状噗嗤一笑:“我想待我有所成时,就去提亲,不知道那位姑娘会不会答应。” “那位姑娘应该会答应的吧。”筱悠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说道。 “那等我这次任务回来。”云舟欣喜万分。 云舟把筱悠从回去的时候,筱悠走到后门前却一直没有推开门,她转过头看向云舟:“云舟。” 云舟歪着头一笑,有一种少年的狡黠与活泼。 筱悠抿了抿嘴,眼睛弯弯的:“此去小心。” 第十六章提亲 那天的风格外的温和,就连夜晚的细雨也带着温柔。 云舟穿着黑衣带着斗笠,手里的剑在黑色的的月夜泛着寒光,脚下遍地尸体。 “王爷,人,都死了。”云舟跪在地上,姿态恭敬谦和。 云舟面前坐着的人叫做尧苏,是当朝皇帝七子,穿着暗红色的锦袍,皮肤白皙,眼角微微上挑,倒是有几分狐狸相,这长相若是生在女人身上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顶多就是有点妖魅,可偏偏长在男人的脸上,不仅妖魅,还失了男人的阳刚,他若是换了女装坐在那里,若有人说他是个女人,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云舟你做的不错,今日要什么赏赐。”尧苏似乎很满意。。 云舟垂着头,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吐沫道:“王爷,云舟想娶万家筱悠。” 那时的云舟长相俊朗武功高强,王爷待他又极其重视,只要一句云舟想娶,普通人家大多都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他的,包括商户万家。 尧苏坐在椅子上,撑着头看向云舟,手指不停的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喉间发出很是不屑的“哦”声。 “那就娶吧。”尧苏说的风轻云淡,“选个良辰吉日去提亲吧。” 云舟听后大喜,急忙谢恩。 待云舟退去后,尧苏瞥了一眼他身侧站着的侍卫:“商户万家,听说生意做得不错,去瞧瞧万家账簿可有问题,同是布庄,他怎么就独树一帜了。” 云舟自然是听不到这些话的,他欣喜的跑到万家后门,竖起旗帜,筱悠若是看到,自然会出来的。 不过片刻,他就听见院内传来脚步声,开门的是筱悠。 云舟情绪全部都写在连上了,筱悠自然也察觉出来了,心里跟着开心。 两人来到一个一片桃林,桃花还未盛开只是粉色的花骨朵:“筱悠,王爷答应我了,让我挑选个良辰吉日来提亲。” 筱悠抿着嘴,却藏不住的笑意:“那我就在这恭喜云公子了。” 当晚回去后,筱悠打算去问问家里的老人,算算那日吉祥。 结果她刚到家中,却异常的奇怪,平日里这个时候府上可是正忙碌着晚膳,怎么今日这么平静。 她走到大厅外,只见自己父亲跪在地上,他的面前坐着一个男人,穿着暗红色的锦衣,举手投足都透露优越和轻蔑,一直以来父亲对于筱悠来说都是十分伟岸的,何时见过他这么颤颤巍巍的跪在别人面前,瞧那背影好像一下子就老了数十岁。 筱悠还要再看,却被一位妇人拽了过去:“筱悠,快过来,别去那里,那上面坐着的可是清王。” “娘,清王,不是云舟跟随的王爷吗?”筱悠不解的问道。 妇人赶忙嘘声:“这事不要说,更不能和云舟小子提起。” “为什么?” “听娘的就是了,乖,早些回去休息,你只要记住你今日从未见过清王。”妇人将她带回房间,关上了门,“筱悠记住了。” 筱悠不解,却还是应了下来。 万家的宅子,今夜异常的安静,大门整夜亮着的灯,也早早的熄灭了。 筱悠一直期盼着吉日早点到来,又但心家中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她心里很慌乱,像是有一根线悬着,很不踏实,生怕那根悬着心的线断了,就再也跳动不起来了。 不过好在那天之后,万家一如既往,好像没什么问题,筱悠的心里舒服了很多,只是没几日,筱悠就听见外面有人来提亲,筱悠欣喜不已,跑出去一看,来着却不是云舟。 筱悠的父母满脸微笑的介绍道:“筱悠这是张家的大公子。” 筱悠皱了皱眉头,却依旧礼貌的行礼,然后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 云舟准备了不少彩礼,准备去提亲时,尧苏派人找到他去执行任务,第一个几吉日耽误了。 但是云舟想,没关系,还有下次。 云舟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张家大公子时常来万家,说是万家父母答应了提亲,所以让他们两先联络一下感情,筱悠自然是千万般不愿意,可又耐不住自己母亲的劝说,迎着头皮和张大公子出去了。 这张家大公子父亲是做官的,按道理说,官商结亲倒是也不错的结合,而且这张大公子长得也不赖,人又健谈幽默,筱悠看着张大公子,觉得他人很好,若是在云舟之前遇到他说不准真的会喜欢上这种人,只可惜他来的太迟了,筱悠心里有了云舟,就在也不会有别的人了。 筱悠想与张公子说明白,她其实已经有心上人了,但每当她要开口,身旁跟着的婢女似乎就里可能察觉出来,立刻打断她的话,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筱悠有些不高兴,她看向跟着自己的婢女有些责怪道:“母亲就是叫你这么跟着我的?” 婢女低着头也不支声,想来也是她母亲交代如此。 万家是知道云舟的存在的,也知道云舟这小子的心思,但筱悠毕竟是闺阁女子,未出嫁和一个男人走的太近,总归是不好的,所以万家也时常唠叨不让筱悠和云舟来往太过密切,虽说云舟背后是清王,即便再怎么得宠,也是个当差的,惹了腥把筱悠嫁过去,保不齐会受苦。 那天傍晚,张公子把筱悠送到家,两人挥手告别,筱悠虽然不想嫁给他,但是又不想表现的太过,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 张公子离开后,筱悠转身,正好看见站在旁边的云舟。 四目相对,一时情绪万千,筱悠知道自己没有对不起云舟,但是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难免会有些心虚。 她鼓足勇气朝云舟靠近,却见他默默的后退了一步。 “小姐,进去吧。”那婢女不由筱悠做下一步动作,便生拉硬拽的将筱悠拽回屋内。 一连两日,云舟都没有过来,筱悠坐在房间看着窗外,桃花开了,虽不是最美的时候,却也满眼的桃色。 还是得解释清楚。 筱悠想。 云舟有些沉闷,好上了酒,即使在王府内,身上也总带着酒气,虽说不影响做事,但是闻着却不太舒服。 尧苏看到云舟这几日沉闷,便找了些舞姬过来,在院中看戏,云舟坐在一旁。 “这是乐舞坊最好的舞姬,云舟可有喜欢的?”尧苏问道,语气倒是和往常一样。 “劳王爷记挂,云舟并无此心思。” “怎么你喜欢的姑娘变心了?”王爷说时眼睛看着舞姬,似乎很投入的在看舞蹈。 云舟有些诧异的看向尧苏,然后又收回视线道:“只是有些误会,过几日就好了。” 尧苏只是笑着。 良久才开口说道:“男人总得娶妻,若是这世道变成即便不成婚,只要两人互相愿意就能成为家人,不论男女,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爷?”云舟不解,尧苏为何突然会说这个。 “帝王家,必须要有女人才能子嗣绵延,若是能娶到心意相投的,那简直是老天开眼,多数娶的都是自己需要的而不是自己喜欢的。”尧苏看向云舟,“有时候还真的羡慕你这样的人,没有身份约束,只要喜欢,两家愿意就能成亲。” 尧苏有一位王妃,是他母妃给自己安排的,嫁进来快三年了,尧苏一次也没有碰过她,在王府外,两人总是恩爱不已,但是在府内却常常连话也不说,府中的人都知道,王爷不爱王妃。 即便有些坏心思的婢女造谣王妃有男宠,尧苏也不为所动,即便王妃真的有喜欢的人并且带进府中,只要不被尧苏亲眼撞到,他恐怕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云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尧苏歪着头撑着脸看着云舟:“云舟,本王倒是很喜欢你,若是你能一直跟随本王,倒也是人生难得的一件开心事。” 换做平常,尧苏和他说这句话,云舟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可是今天,他听着这句话,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慌乱,云舟抬起头看着尧苏,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自己,云舟有些不自然的避开视线道:“只要王爷不赶云舟离开,云舟便会一直侍奉王爷。” 尧苏听后一笑,不再说话。 那日之后云舟在街上走路时,一个小孩拽了拽他的衣角,递给他一封信。 云舟打开信后,立刻转身离开。 他来到了一间茶馆的角落,看见了筱悠。 与往日不同,筱悠穿的衣裳很粗糙,像是刻意这么穿似得。 云舟看到她后有些迟疑,他忘不掉筱悠和别的男人含笑告别,那样的情景,那种心情,真是很难平复。 “云舟。”筱悠挥手。 云舟朝她走了过去。 筱悠见他坐下后,立刻说道:“云舟你不是要提亲嘛,你快来提亲吧,不然我就要被我爹娘嫁给别人了。” 云舟从茶馆回去后,连夜将聘礼备好。 第二日一早,扛着聘礼来到了万家的门前。 筱悠坐在后院,听着婢女从外面报来消息后,便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我们已经和张家定亲了,这一女总不能侍二夫吧。”万家老爷倒还算客气,拒绝的也委婉。 可云舟性子倔,今日要提亲,就一定要提成功,不论万家怎么说,他就是不走。 筱悠要出去,却被自己母亲拽着:“成何体统。”母亲吼道。 可是那日张家来人的时候,她出去,并没有人阻止她。 筱悠有些委屈的说道:“娘,不公平,这不公平,为何我不能见他。” 从上午到下午,云舟在万家坐了大半天。 云舟去万家提亲的事,像是墨水滴进清水里,瞬间传开。 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事自然也传到了张家人耳朵里,张家人是个爱面子的主,自己提了亲的女儿家,怎么可以有别人来提亲,若是在被人抢了去,张家颜面何存。 越想越不舒服,张家人带着一帮人来到了万家,将万家团团围住。 第十七章桃花 若是寻常,像是云舟这样的人提亲,他们定然也不会为难,可偏偏他们有个不敢招惹的主。 万家老爷无可奈何,就差跪在地上让云舟离开了,他走到云舟面前道:“云公子,这张家我们已经应下了,断不可再许二家,不然叫我女儿如何做人,再者说,这张家我们也惹不起,她可是清王母妃的娘家表亲,这沾亲带故的也要看着清王的面。” “那筱悠呢,她如何抉择,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若是她不愿意,我立刻就走。”云舟也死了心非要提亲成功。 筱悠听见云舟的话后,想要出去,却被拽住,想要说话,刚张口就被捂住,像是被溺在了水里,难受的要命。 “她不愿意嫁给你。”张家的老爷带着一群小厮闯进万家,“张万两家早就定了亲,你这横插一脚是怎么回事。” “定也只是你们两家大人定,筱悠是千万个不愿意嫁过去。”云舟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爹娘死的早的,才自己订婚事,哪家父母不管儿女?”张家老爷也毫不客气。 这句话正巧戳中了云舟心中的刺,他就是无父无母,才自己提亲的,也因为父母死的早,所以聘礼也是自己拿命一点点换来的。 云舟年少气盛,定是听不得这些话,顿时胸中一股怒气翻涌上来:“这么紧张万家姑娘,怕不是贵公子有什么隐疾,无人愿嫁。这才好不容易有个单纯的,就死抓着不放,我寻思着怕不是个短命鬼,想叫人家大好姑娘嫁过去守寡。” 这话一听,张家老爷顿时火冒三丈,他指着云舟看向万家老爷道:“这小子说话,万老爷,这事他是招惹到我了,你若不管,就是我和他的事,我们两家婚事还算数,若是你管,就这我们两家的事,婚事就此退了,从此进水不犯河水。” 万老爷赶忙摆手:“话是他说,自然是他的事,我们家还想清静清静,若是算账你们出去算,待筱悠嫁过去,张万两家喜结连理,两家仇才能并做一家仇。” “行,今天就给你万家一次方便,来人把他给我带走。”张家老爷带来的小厮也不是普通的小厮,不少人都是会武功的。 虽说云舟武功高强,但是清王有交代,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许佩剑,不得伤及普通百姓,又加上这张家和清王还带着表亲,自然是不敢动粗手。 只能任由着被架出去。 在云舟出门后,筱悠这才得以放出来,她红着眼睛硬是忍着不掉眼泪:“你们欺负她没有父母,你们欺负他。” 万家老爷无奈的叹口气:“筱悠他不过是一个侍从,要不算了吧。” “不算,我此生非他不嫁。”还未等眼泪彻底掉出来,筱悠一把将眼泪抹掉。 “这张家大公子有什么不好的,长得又英俊说话也得体,待人宽厚体贴,你怎么非要那个无赖。”万母也十分不理解。 但一个人不论再好,若是自己不喜欢,那就像是夏日的凉风,从身旁匆匆而过,却留不住,因为我们都知道那不属于自己,只要知道他好,不必抓住他。 万家老爷想了想抬手拍在桌上吼道:“这事你愿意嫁,不愿意嫁都得嫁,由不得你胡来。” “万家又不止我一个女儿,为何偏偏是我。” 万家老爷没理她而是看向万母:“看好她不允许她出门。” 云舟提亲一事就这么耽误下来了。 万筱悠被关在家中出不得门,只能由自己的婢女打探消息。 先是打听到,张家的人都被云舟打倒了,万筱悠开心的拍起了手,第二日便传来云舟被清王带回去关了起来。 毕竟是表亲,再远也是亲,打了张家的人,也就是打了清王的脸,云舟自然不会这么好过。 第三日探来,清王府无人敢提云舟的名字。 此后再也打探不到云舟的消息了。 万筱悠独坐房中,一坐便是一整天,双目失去了光彩,毫无往日灵气。 约莫又过了十日,那婢女才又打探到云舟的消息,只是这消息,她却不敢和万筱悠说。 她看见了云舟,穿着一宽松的长衫,比往日受了一大圈,以前挺拔笔直的身体子,竟然有些佝偻,他的脸上手上到处都是伤,像是被指甲划的被人掐的一样,双目浑浊,脸色惨白,一路被人护送着,送到了张家。 万筱悠虽然没了精神,但是毕竟是个活人,看到自己婢女一整天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免猜到些什么:“是不是有云舟的消息了?” 那婢女也不会撒谎,就点头了,只是没有全部告诉她只是道:“我见到他被送到张家了。” 万筱悠一听,顿时站了起来:“被清王关起来,定是被惩罚了,又被送到张家,还不任人打骂羞辱,不行,我得去将人讨回来。” “小姐,你不能出去。”那婢女死死的拽着她,虽然她向着万筱悠,可毕竟管事的还是万家的老爷夫人,她一介婢女自然是不敢违抗命令的。 万筱悠铁了心要出去,婢女拦不住便大喊,将万母引了过来。 万母见状狠了狠心一巴掌打在万筱悠的脸上,恨铁不成钢的打骂:“不知羞耻。” 万筱悠被打的懵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打。 “把她关进房里,一步也不许出。”万母一声令下,万筱悠再次被关进房中。 直到天亮,万筱悠一下也没睡,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小姐。”婢女倒了一杯水。 “云舟怎么样了?她还好吗?”万筱悠迟缓的转动着头看着她。 “小姐你别问我了,我不想再说了。” “你说,什么消息我都能接受,张家人怎么打骂他羞辱他的?” “他被打死了,被绑住手脚扔在张家,让人活活踹死的。” 她以为万筱悠会哭,却不曾想她竟然笑了起来:“死了好,死了好。”她竟然鼓起了掌。 婢女一脸茫然。 万筱悠站起身子看着窗外:“桃花开了,真是个好天气。” 她的反应有些反常,不过她能够不受影响,倒也不为一件好事。 “小姐,你一夜没睡,要不先好好休息一下。” “不,时光荏苒,我定不能负,去把我最喜欢的那条裙子拿出来,为我着妆。” 万筱悠又是平常的万筱悠了。 她来到父母身边,不再提拒绝成亲一事,他们的唠叨她也静静的听着,又是个乖女儿,和以前一样。 万家父母欣慰的笑了。 云舟的死,真是件好事,他们想。 那天晚上,月亮很亮,虽不如中秋,却也格外的好看,院子中的桃花树开的灿烂,待它最灿烂的时候,也是掉落的时候。 粉色的花瓣从空中缓缓落下,桃色的身影在树下缓缓旋转慢慢降落。 落下的粉色花瓣,霎时间被染成了红色,树枝上染了红,桃花也变得妖艳,一朵朵被冲上天,然后在落下地,落在少女的脸上,落在她的手上,落在她的身上。 云舟从荒芜的地上醒来时,浑身疼的像是散架了一样,他要逃离这个地方,他不想在见到清王了,他要带筱悠走,即便千万人阻拦,也要在千万人中间撕出一条道来。 他艰难的抬起步伐朝万家走去。 只见大街上桃花盛开,满眼的桃色,还有犹如长龙一般的白。 哭泣声传入耳朵,他一眼认出万家的父母,云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贸然上前,拽了拽衣服遮住脸,看着队伍,却没看到万筱悠的身影。 “多年轻的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为了一个男人殉情,怎么值得。” 云舟听着周围人的闲言碎语,猜出他们送的人可能是筱悠,他却又不敢相信,他刚想上前去一问就究竟,却看见清王骑马而来,云舟立刻缩了缩脖子躲了起来。 清王说了吊唁的词,云舟没有听的太清,只隐约的听“筱悠姑娘”云舟的双脚便再也站不稳了。 他神情恍惚的乱走,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要做什么,拖着残破的身体,不知不觉走到了灼山的崖边。 山上很冷,冷风吹得他有些清醒,他往崖下望去,只见白云重重, 或许踏着云睡去也是好的。 他抬起脚悬在空中,等着一朵云飘到自己脚下,像是在做游戏一般,直到那朵云飘到他的脚下,他一脚踩下去。 云舟,便是要踏上云舟,去往彼岸。 第十八章生与死 耳边的呼啸不止,云舟闭着眼睛,却感受身上一暖,耳边的风却变得有些迟缓,他睁开眼睛,却见一位白衣男子犹如画中仙人一般出托着他缓缓下落,犹如绸缎一般漆黑的长发别着一直玉簪披散在身后。 见云舟看他,他便朝云舟笑了笑,耳边风止,两人稳稳的落在半山腰上,他松开云舟后,打量了云舟一眼:“你受伤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像是一阵暖风,他活了这么些年,见过不少人,却从未见过像他处处透着温柔的男人,像是照进黑暗中的一道光,像是干涸沙漠中的一汪清泉。 云舟垂下头并没说话。 对于云舟的冷漠,他也不恼,只是语气轻和缓缓说道:“人活着也不过数十年,有何苦难走不过去,这一遭结束,若是入了轮回,怕不一定还能转世为人。” “我不过活累了罢了,若是有来世,也不愿在做人了。”云舟后退了几步,顺着山壁缓缓坐在地上,身上毫无年轻人的朝气,倒像是饱经风霜的老人。 “我听过许多这种话,大多都是眼前横着一道坎,一时为难。”白衣男子说道。 云舟不说话,失神的望着前方云雾飘渺,恍惚间总觉得自己不像是在人间。 “你的磨难,许是你身后的那位姑娘吧。” “姑娘?”云舟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了看白衣男子有看了看身后,却发现空无一物,转瞬间,眼中的惊讶,变成了落寞,再变成死寂。 白衣男子见状广袖一甩,只见筱悠缓缓浮现:“你再回头看一眼。” 云舟将信将疑的转过头去,只见筱悠正浮在他的身后,只是他太开心了,根本没发现筱悠的一场,心中大喜,忙起身要去抱她,却不想抱了个空,而万筱悠依旧神色如常,不喜不悲。 “怎么回事?”云舟有些不解,但是很快他明了,他只是不想接受这一事实,而不是他不知道现在的筱悠已经不是人了。 “执念有时候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能叫活人弃生死,能叫死人枉阴阳。” 话落只听一陌生男人的声音传来:“生死阴阳对于凡人来说,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但对于元清仙君来说,不过只一念之间。” 随后只见一黑衣男子落在白衣男子身侧,一黑一白,一正一邪,极其不协调的两个气质,却意外的特别自然的站在一起。 云舟一听精神一怔,见黑衣男子品控出现从天而来,便猜测定不是普通凡人,他连忙跪下虔诚的低下头:“二位神仙,我在此祈求,让我和筱悠与世无争的生活下去。” “一人一鬼……”黑衣男子转过头看向元清仙君,嘴角带着一丝坏笑,像是在看好戏的模样。 见无人回应,云舟侧头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身侧飘着的万筱悠,她似乎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元清仙君神色泰然,幽幽开口道:“你们所经何事,我尽数知晓,可人鬼殊途,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原先黑衣男子还想看元清仙君抓耳捞腮的想办法帮助他们,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说,正好戳了他的痛处,于是黑衣男子很不开心的说道:“谁说不能在一起,人和鬼和妖只要心中有羁绊就能在一起,我才不信什么人鬼殊途,不过是一点阳气的事情。” 元清仙君不以为然,站在一旁不予表态。 黑衣男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盒递给云舟:“这是犀角香,只要点燃,妖魔鬼怪在你面前都能显出原形,只要香在,你就能看见她。” 元清仙君看到犀角香后,眉头挑了挑,有些诧异。 云舟根本不值犀角香有多贵重,只是大喜接过犀角香。 “在人间鬼无法生存,在阴间人无法生存,即便有了犀角香,也不过是白白浪费。”元清仙君倒是挺心疼他一下子送那么多犀角香的。 黑衣男子不以为然,手一挥,空中多了一道屏障,屏障之后又是另一番天地:“人间住不得就住这里。”然后看向元清仙君仰起头十分得意的说道,“我界欢迎。” 说罢又看向云舟:“你看如何?” 云舟自然是乐意的。 “虽说人鬼殊途,但是鬼生前毕竟也是人,自然也有七情六欲,男女共存,难免互生情愫,届时有了鬼婴,怕又是一场血事。” 黑衣男子自然是知道元清仙君在说什么,冥界现在当家的,便是人鬼结交的产物,亏得其外公是冥王,才能得以存活,可即便如此,双生也只活下来了一个,虽然两届冥王他都不喜欢,但是却也能感同身受的理解,孤立无援的弃儿在这世上存活下来,究竟有多艰难。 黑衣男子眸子里闪过一丝情绪,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他看向元清仙君道:“南风玉你也就仗着我由着你,这要是换做别人,你今日定是讨不到一顿好果子吃。” 南风玉摊了摊手眼睛弯弯,浅浅一笑道:“这也怪不得我,所有的事都是你自愿的。” “今日的事我也记下,改日再向你讨回来。”说罢只见南风玉脸色一变,悔恨万千,却又不想被他发现,只能强装镇定。 黑衣男子抬起手,一股黑气进入万筱悠的额间:“她会忘掉生前的事情,你对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她不会老,而你会,所以你们要成为什么关系,由你来定。” 他们走了,从此万筱悠与云舟也从人间消失了。 请王府内,尧苏住着拐杖站在桃花树下。 今年的桃花开得很灿烂,城中满是桃色,纷纷的花瓣,今年却比往年的要红许多。 侍从快步走到尧苏身边,尧苏的脸色有些惨白,精神气似乎也没往日足了,他低着头咳了咳道:“找到云舟了吗?” 侍从摇了摇头。 “死了吗?” “张家人说,好像是断气了。” 尧苏咳得更离开了,捂着嘴咳得佝偻了身子,好一会才缓回来,然后顺了顺呼吸道:“那他们家也别留了。” 侍从眸子微颤,却依旧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那侍从还没走多远,只听尧苏声音又响起来了:“云舟的聘礼是不是还在万家。” “是。” “去拿回来,放回我房间。” “是。” 天边不知是何方向吹来了一阵风,桃花树上的花瓣被吹的扬起,落在尧苏的肩上,尧苏侧了侧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他抬起手将肩上的花瓣扫开,然后转身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从此清王府再无云舟。 第二年冬天,尧苏在漫天的雪中死去,死时手中紧紧攥着那只银杏金簪。 “云舟,你这次做的不错,想要讨什么赏赐?” “王爷,我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她喜欢秋天,所以我想在秋天的时候能让我多去陪陪她。” “秋天的话,云舟,你看这只银杏金簪如何?” “王爷?” “拿去送她吧,若是她不要,你再还我。” “若是她要?” “就当是我送你娶她的聘礼。” 当他看见那只金簪插在她的发间时,他后悔了。 “云舟,不要怪我,我以为我可以舍得下的。” 人生在世唯情难解,唯执念难放,唯死亡换已终结。 宋虞看着眼前的所谓的父女,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出现了裂痕,父女并非父女,师傅…… 宋虞突然头疼不已,师傅…… “阿虞你去哪了,为师找了你这么久,你也不出现见见我。”风神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那双本应平静如水的眸子,却蕴满了泪水卑微的好似要跌入尘埃之中,高高在上的风神,何时如此过。 “师傅。”宋虞紧紧的拽住沈谌安的手臂。 沈谌安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是牵住她将她护在怀里:“没事了阿虞,没事了。” “带我走。”宋虞靠在沈谌安的怀中,眼泪不受控制的一直往外冒。 “好,我们这就走。”沈谌安二话没说,抱着宋虞就往外走。 可这外面是悬崖啊! 沈谌安走到屏障口探出头时,他停住了脚步,可宋虞现在似乎陷入了痛苦之中,沈谌安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带她离开这里呢。 天空突然刮起了风,那风越来越强烈,只见一只巨大的仙鹤挥动着翅膀缓缓而来,其背上坐着一位红衣少年,沈谌安记得,是那日来送衣服的少年。 少年朝沈谌安一笑道:“上来吧,我带你们离开。” 他们坐在仙鹤背上后,仙鹤便直接挥着翅膀离开了。 “沈公子还记得我吗,我叫红鲤。” 沈谌安点了点头:“记得。” 红鲤一笑,将宋虞从他怀里拽到自己怀中,沈谌安皱了皱眉道:“男女授受不亲,红公子还是将阿虞还给我吧。” 红鲤歪着头看着沈谌安:“之前一直觉得你们不像,现在竟然觉得有点像了,你放心,我不占小鹿便宜,我只是帮她缓解痛苦。” 沈谌安不知道他口中说的像是谁,也无心追究,红鲤见他的眼睛一直落在宋虞身上时,无奈的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简直一模一样。” 第十九章幻梦1 宋虞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沈府了。 她不知道那天在灼山之中为什么就看见了云舟与筱悠的故事,也不知为何会想起风神时,心口那么痛。 屋外的风轻轻的吹动,宋虞拿起了披风走到外面,冬日的时候还不觉得冷,入春了却感受到了一丝冷意。 沈谌安在和他二哥沈谌易说话,见到宋虞出来后,沈谌易朝她点了一下头微微一笑,然后便离开了。 沈谌易是庶出,生母出家做了尼姑并不在府中,对于沈家的很多私事,尤其是沈谌易那边的,宋虞一向不是很了解,后来身沈谌安和她说了,她才明了。 沈谌易的母亲本是来也是达官贵人家的女儿,后来父亲犯了事,家中女眷被充官奴,她沦落风尘成为艺伎,在红楼之中卖艺,后来认识了沈父,便被带回府中,生了沈谌易之后没多久,她便和沈母提过想要出家,沈母念沈谌易年幼,让她缓缓,她便答应下来。 直到沈谌易七岁,她才下定决心剃度出家。 她一直感念沈父将其从水火之中救出,所以为他生了一子,之后跳出尘世再也没来过沈家。 有时候宋虞倒是觉得沈母很伟大,三个儿子,只有一个是自己的,却各个教的得体,懂事,从没有人说过沈母的不是。 沈谌安见到宋虞出来后,便迎了上去。 “二哥来和你说了什么?”宋虞疑惑的问道。 “二哥看上了一个艺伎想娶她为妻,说是想请我在爹娘面前劝说两句。”沈谌安的言语中没有太多情绪,倒像是再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正常官家子,对想娶艺伎为妻这件事都极为不赞同的,艺伎不论卖不卖身,在寻常人眼中,就是下等人,或者说不算是人。 宋虞摸了摸下巴道:“既然要劝说父母亲,那也要知道那位女子值不值得,不能他想要,我们就帮他要。” 沈谌安点头:“我也觉得如此,所以我与二哥说,此时还得考虑一二。” “对了阿虞,我有事要和你说。”沈谌安突然话锋一转。 “你说。” “回来时爹与我聊了一会,我琢磨这一直这样下去倒显得窝囊,所以和爹娘商量了一下,想做些生意,日后可能不能常常陪在你身边了。” 宋虞听后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毛:“可想好做什么生意?” “外祖母给娘的嫁妆里在京中有一间脂粉铺子,说是先让我接手试一试,虽说文韬武略不如两位哥哥,但是做生意我想我还是可以的。” “恩,如此也好,有点事情做,人也能充实起来,何时着手,我随你一同前去。” “明日一早出发。” 虽说京中与皇城挨着,但京中与皇城比还是是差了些,不过也仅仅是比皇城差,大抵是名声不如皇城,繁华欠了些,却比皇城多了一些随性与自由,官僚气息少了许多。 沈家的马车很快便拉着他们来到了脂粉铺,位置极佳,他们过去时,铺子里还有不少女眷在里面购买胭脂水粉。 沈谌安过去时,铺子的掌柜一眼就认出来沈谌安,许是像沈母汇报事物的时候见过沈谌安。 “少爷里面请。”掌柜的将他们引到后面,倒了些茶水。 这间掌柜的姓刘,单名一个奇字三十五六岁。 沈母有说过这个人,很聪明很会经营,以他的能力,要做些假账,她事肯定看不出来的,但是沈母却十分信他。 唯一的原因就是,她大约在十年前的一个冬夜,刘奇带着一个小女孩来找沈母。 那天天空还飘着雪,刘奇穿着单薄的衣裳,那个小女孩不过六七岁,身上披着刘奇的棉衣被他抱在怀里,小脸惨白病恹恹的,一看就是活不了的那种。 刘奇跪在地上求沈母借他些银子,要给这孩子治病。 沈母问他与这孩子是何关系。 刘奇只是道:“这是我捡的,一个妇人将她扔在了胭脂铺的附近。” 刘奇自打那孩子被扔在那里就关注了,本以为那妇人是去办事,结果天黑了还不见回来,那孩子穿的单薄,直接冻晕过去了。 刘奇立即带着孩子去看大夫,大夫说这孩子得了病症,活不久了,就算就活了也得靠药吊着,他一个帮人打工的,哪里来这么多钱,只好来找沈母。 当时沈母见到那孩子,想到沈谌安,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就答应了下来。 沈母说,那时他看刘奇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个刘奇将一辈子感恩她。 刘奇救了一个孩子的事情在京中不少人得知,导致胭脂铺的门前每年都会有一两个病的快死的孩子。 有的还在孩子的身上留下字条说明孩子的病因。 甚至还有的人会说,京中传你盛名,再多收一个孩子又能怎么样呢。 以至于刘奇家中后院,住了不少孩子,快四十的人了,至今还没娶上妻子。 今日沈谌安来到铺子,第一件事便是要了解铺子的经营状况。 宋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跟出来主要就是看看。 沈谌安核对东西的时候,宋虞出去了一趟。 她本就是个贪玩的性子,在沈家不得不收敛着,一有机会还是独自一人,肯定是要好好的玩一玩。 沈谌安无奈,只能道一句:“路上小心些,莫贪玩忘了时间。” 宋虞应了一声便出门了。 胭脂铺出门左转走上一节能看到一座高楼,便是京中最大的青楼风月阁,对面则是京中最负盛名的酒楼,惊鸿楼。 宋虞上了惊鸿楼,点了些吃食。坐在窗边的雅座,看着外面的景色。 大抵不过人潮涌动。 可这涌动的人潮中,宋虞却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会本该在文书院的沈谌易。 宋虞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听沈谌安说,这个二哥一向清心寡欲,对那些莺莺燕燕虽说不是嗤之以鼻,但也从不可以沾染,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还未娶妻。 先前沈父给他找媒婆说媒都被他拒了,说是心中并无此想法。 如今倒像是转了性一样。 沈谌易进了那扇门之后,宋虞立即下楼跟了上去。 她一个女儿身进青楼,定然是会被赶出来的,在进门前,迅速换了模样。 宋虞这变化术,因为能力限制,只能变化成自己认识的人,她认识的不过是沈家的几个老爷们,总不能变化成他们,宋虞左思右想变了一个自己不太喜欢的人,败坏他的名声她毫不在意。 宋虞还特意变化了一把折扇,遮住半张脸,眼睛死死的盯着沈谌易。 幸好沈谌易心有牵挂,没在意到身后跟着的宋虞。 这里的老鸨似乎认识沈谌易,见到他时,前来与他说话,但并没有领他去别处,只是让他站在那里等着,老鸨则转身上楼。 宋虞躲在柱子后面,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沈谌易怎么就来这里了,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和这里不搭。 正在宋虞思考时,突然一只手掌落在的宋虞的肩上,宋虞竟没察觉,身子一滞,心想被发现了,但是不对,她变化了模样,宋虞悬着的心顿时又放了下来。 只见她慢悠悠的转过头来,只见其身后站着两个年轻人,锦衣华服神采奕奕,是没见过的贵公子。 宋虞朝他们露出生疏且牵强的笑容:“有事?” “尚兄难得啊,不是说不会再来风月阁了嘛。”穿着蓝衫的年轻人说道。 “诶,吴兄此言差矣,众所周知元安郡主是个难缠的主,尚兄苦苦追求多年毫无结果,定是看清未来回头是岸了。” “杨兄所言极是。” 说罢两个年轻人便笑了起来。 听此话,这两人是认识尚武的,这语气像是开玩笑,同时又夹杂着几分讽刺。 看来这尚武与这两人关系不大明朗啊! 宋虞不喜欢这尚武,自然也是不用在意尚武的名声便肆无忌惮起来:“二位也来喝花酒?” 原本他们以为尚武会因为刚才的聊天心情不悦,但此刻看来他好像丝毫不受影响,两人不免有些面面相觑,吴姓少爷道:“难道尚兄不是?” 他当然不是,只是总不能告诉他们,她是来跟踪沈谌易的,他们两要是知道了,沈谌易名声暂且不说,必然会连累到沈家,然后影响到沈谌安。 于是宋虞一笑道:“既然二位是来喝花酒的,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宋虞转身就走。 沈谌易正被带着往楼上走,这要不跟上去,楼上房间那么多,倒时候不知道去哪里了,而且这里若有若无的弥漫着一丝妖气,这个妖物极其狡猾,气味散的特别开,一时间还是很不好分辨的,而且这种地方,即便知道是哪间房,也不好直接打开,毕竟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事。 如果是妖物作祟,那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往日品行端正的沈谌易会主动来到这烟花之地了。 可为什么选择沈谌易,宋虞不得不往沈谌安身上想,如果那妖物最终的目标是沈谌安,那这事她不想管也要管了。 有谁想伤沈谌安,那必须会被宋虞手刃。 宋虞刚要追上去,却被那姓杨的男人拽住:“今日既然偶遇尚兄,正是天公作美,何不一起喝两杯再走。” 宋虞郁闷不已,看着杨公子憋了一句:“我……不喝酒。” 说罢再次准备离开,却又被拽了回来:“尚兄转性了,以前你不是最爱攒酒局了,怎么还戒酒了。” 宋虞默默的握了握拳头,忍耐力快要达到尽头了,他瞪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再不松手,信不信我把你手砍了。” 活落,那拽着他手臂的手,顿时松开。 “哎呀,尚兄这样说话才亲切。”杨公子和吴公子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看来这两人一直被尚武欺压着,所以看到好说话的尚武一时间接受不了,宋虞本想坏掉尚武的名声,不曾想,他名声根本不用坏。 第二十章幻梦2 宋虞掸了掸衣袖,转头朝楼上走去。 沈谌易的身影已经走到楼梯的尽头了,宋虞立即加快步伐,几乎跑着上去的。 吴公子皱了皱眉头道:“我觉得这尚武今天有点怪。” “他哪天不怪,一天一个脾气。” 宋虞眼看着老鸨将沈谌易带到一间房内,她本想偷窥的,却见老鸨走了出来,她赶忙转过身来,在走廊游荡,老鸨似乎也是认识尚武的,一看到她,就过来打照顾:“尚公子许久不曾来了,今日可有什么要见的姑娘?” 宋虞郁闷至极,没想到这尚武的名声这么大,只能故作正经道:“没事,我转转,你先去忙吧。” 来青楼只是转转,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老鸨也不好说什么,心里犯着嘀咕从旁边离开了。 宋虞见周围没什么人了,便偷偷溜到门前,若是这屋内不是妖,那就不管这沈谌易了。 宋虞靠在门边弹了一丝灵力进去,那股灵力在房间游走了一圈后又回到宋虞的手里。 屋内并无妖物,只是缠留着妖气,和沈谌易坐在一起的女子,只是一位普通人类女子。 如此,倒也没事。 正当她想离开时,只见那两位男子又过来了,见到宋虞又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尚兄在这啊。” 宋虞懒得理他们,正当她要离开时,却见沈谌易进的那见房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名女子,穿了一件白衫,里面衬了一条红裙,肤白如雪,眉如秋波,清冷且柔和,宋虞在这青楼里走了一圈,漂亮姑娘倒是不少,却极少有像这位姑娘一样好看的,像是把秋水揉入了眸中,眼眸流转间便带走了一抹秋色。 见宋虞看的出神,身侧的杨公子便说道:“尚兄是看着这姑娘了?” “看上也不行啊,这可是云知舞,整个风月阁,她若是不想见的客人,就算是尚兄亲爹来了,她不想见也不会见。”吴公子说道。 杨公子听到他这么说,吓得脸色一变,小心翼翼的看着宋虞,却见他面色如常,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云知舞姑娘这么厉害吗?” “倒也不是厉害,云知舞姑娘琴技一绝,不少官家人,想听她一曲挤破脑袋也不一定能听见,长得又可人,即便心里有怨,也不忍责罚,真是我见犹怜,她若是爱争抢,风月阁的花魁定是非她莫属。”瞧这语气,这位杨公子看来是爱慕这云知舞姑娘已久了,只是不曾相处过,语气中尽是无限遐想。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宋虞嘀咕。 “什么事?”吴公子应道。 “你说平时不近酒色的男人,怎么会突然间沉迷青楼女子。” 听到宋虞的话,他们二人笑作一团:“能问出这种问题,尚兄这可不像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姑娘呢。” 宋虞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话有问题吗? 杨公子道:“尚兄不怕是忘了,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爱美人,若是不爱,那定是没遇到自己喜欢的,若是遇到了,就算是路边乞丐,那也是可以死去活来的。” 宋虞瞥了他们一眼:“你们倒是活的通透。” “倒也不算通透,别说美女了,你要是说有哪个男人好看到一定程度,那我也是不会介意的。”杨公子笑道。 宋虞很是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离开风月阁后,宋虞倒也没闲逛,直接来到了脂粉铺。 沈谌安也和刘奇交接的差不多了,正喝着茶聊天。 见到宋虞进来,沈谌安立即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她道:“外面如何?” “精彩绝伦。”宋虞走了过来朝刘奇微微点头以示友好。 刘奇也笑着拱了拱手。 “时间也不早了,今日先如此,明日我在过来。”沈谌安道。 宋虞问道:“只待半日?” 沈谌安道:“今日带你出来,现已经未时,还未曾带你用膳,今日就早些回去,好生休息,明日我一人前来,便可在此安心工作。” 宋虞一听撅了噘嘴道:“哦,相公在嫌我耽误你的事。” “哪里,阿虞多虑了。” 刘奇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无奈一笑:“少爷少夫人,我还在这呢。” 宋虞和沈谌安相视一笑,离开了脂粉铺。 约莫戌时,宋虞吃了点心在院中散步时,看到了沈谌易,身上若有若无的沾染了些气味,说是妖气又不完全是。 沈谌安出来见她站在院中发呆,便有些无奈的拉着她回了房间。 宋虞坐在床边看着正在解衣的沈谌安问道:“你不觉得二哥有些奇怪吗?” “哪里奇怪?” 宋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能说自己问错了人,他只是一个普通凡人,又怎么能察觉的出来那些细微的变化。 见宋虞心事重重的模样,沈谌安走到她身侧坐下,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二哥自有他的智慧,若是他有所难处,定会告知我,到时我再同阿虞说。” 他说话间,宋虞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玉坠,这个玉佩,是她像南风玉求来的,或许南风玉无法帮她,但是他身边的夜庭泽,乃是魔界的魔君,定有办法能唤醒风神沉睡在灵魂中的记忆,那时他便能回来了。 南风玉耳根子软听不得求,而夜庭泽谁的话都不听,偏偏就听南风玉的,只好寻了个法子,注入了一些灵力在玉坠之中,只要沈谌安整日佩戴,那灵力就会时不时的去试探他的灵魂深处,尽快的唤醒风神。 而宋虞只要保证这段时间内他完好无损就行了。 若是时间太久,她不得不离开,那她就在暗中护他。 宋虞抬起手伸向他的颈间,沈谌安立刻僵直了身子,不敢乱动,耳根通红。 “千万,不要摘下这玉坠。”宋虞抬起眸子看着他,却见他神色异常。 沈谌安赶忙转身钻进被子里蒙着头,声音被压在被子下闷闷的说道:“不会摘的,永远都不会摘的。” 好歹也活了快千年,宋虞自然之道沈谌安现在极其不好受。 于是她故作轻松道:“我有件事要和龙修说,你先休息,我一会回来。” 宋虞出去后,沈谌安慢慢的将头从被子里露出来,仰着身子看着房顶,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窝囊,明明已经是夫妻了,却从来不敢与她做一些事实,有时她靠的近了,自己会不住的紧张。 龙修很迅速的落在了宋虞的身侧道:“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你相公。” “怎么说?” “成亲至今,竟然一次也没碰过你。” 宋虞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你还想看?”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喜欢的女人在枕边而不去胡思乱想,除非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宋虞白了他一眼道:“我师父不也从不近女色,他本就是我师傅转世,品性自然和我师傅一样。” “不近女色?”龙修却突然笑了,“风神一向近女色,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龙修说的是不是事实,风神不在无从的正,可对于宋虞来说,风神圣洁,他是神,可在宋虞心里,是一种信仰,她不允许别人对风神的污蔑,或者是将一个有损他名誉的谣言当事实来说。 她转了个眸,看向龙修,没有皱眉,没有太多情绪,只是看着龙修,却无法阻挡眼神中的杀气:“污蔑上神我此时就可罚你。” 宋虞的声音并不是很严肃,相反说的很轻柔,却让龙修听的心里发慌,也没敢搭话,直接消失在她身侧。 见龙修走后,宋虞收回视线,望着天边繁星闪烁。 只是对于龙修的话,她不得不在意,即便在她心里是假的,她也想知道究竟是谁传了这等谣言。 她在风神殿几百年了,从未看到他和任何女神仙亲近过。 就在她思索着的时候,心脏却突然一震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疼的捂住胸口。 随后她的眼前便浮现一抹身影,那是风神的背影,漆黑的长发略显凌乱的披在身后,身上一丝不挂,只是微微侧头,眼眸微垂,声音有些疲惫,他道:“阿虞,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 话还没说完,她的心就像是被刀绞了一样痛。 “只要我什么……”宋虞心痛的坐在地上大口的呼吸。 却不曾想,一口血卡在嗓子里,竟吐了出来。 她那口血一吐,只听屋内传来声响。 宋虞缓过神来,强忍不适赶忙推门进屋,只见沈谌安趴在床边,吐了一大口血,脸色难看极了。 “相公。”宋虞赶忙上前将他扶起。 “阿虞。”沈谌安脸色十分难看,他强撑着自己坐直身子,“刚才突然间心口疼了一下,没事的。” 宋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心痛的时候,沈谌安也跟着疼了,她吐血,沈谌安竟也跟着吐血。 难道风神在死之前,在他们两之间做了什么联系。 宋虞无从得知,也只能忍着不适用灵力安抚沈谌安。 只是这一晚宋虞根本无法入睡,脑子里一直在想那一幕,在想风神没有说完的话。 第二十一章幻梦3 风雪月,寒亭中,一人独立,似在等谁。 不多时,只见一红衣少女,撑着油纸伞,看着亭中人的背影,眉眼含笑脚步轻盈的朝亭子走去,随后,悄无声息的放下伞,从他身后搂住他。 “谌安。”娇俏的声音从他背后发出。 沈谌安一怔,然后一笑,转头看向红衣少女:“阿虞。” 少女听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我是元安不是阿虞,不要总是喊错啊!” 沈谌安只是看着她笑,像是听着和自己赌气的玩笑话。 “阿虞,雪大了,该回去了。”沈谌安说道。 “梅山就是下雪的时候才好看啊!”元安娇俏的歪着头,看着他满脸笑意。 “那便再陪你看会。”沈谌安一如既往的温和。 元安小心翼翼的将手伸过去,牵住他的手,沈谌安愣了一下,然后紧紧回握。 “好暖的手。”元安看着他白皙的手,骨节分明,是一双好看的手,她又抬头看着沈谌安,却见他的眼睛一直在望向远方,元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谌安你在看什么?” “阿虞在唤我的名字。”沈谌安道。 “没人唤你,谌安你看看我,我在这里。”元安着急的说道。 沈谌安的视线里再也没有元安,只是不停的寻找着,他挣脱开元安的手道:“不,我听见了,阿虞在叫我。” “沈谌安太阳晒屁股了,起床了。”宋虞扯着嗓子大喊。 沈谌安瞬间睁开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然后一脸无辜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申时了。”宋虞可算把他叫醒了。 沈谌安赶忙下床,边穿衣服便说道:“我睡糊涂了,竟然忘了时辰。” “没事,你慢些弄,刘奇会等你的。” “说好申时到,就一定要申时,早膳不吃了。”说罢沈谌安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宋虞靠在门边,觉得今日的沈谌安有些急躁了,往日不会如此的,更不会睡过头。 左思右想,她转身进了厨房,打算煮个鸡汤给沈谌安犒劳他一下,毕竟以后要为事业操劳,最重要的是今早没吃饭就走了。 宋虞午饭也没吃,直接提着食盒往脂粉铺走去。 她过去时,沈谌安正在卖脂粉,虽说要对脂粉的制作清楚,但是如何售卖,也是一门技巧,宋虞还未进门,就看见元安郡主进了脂粉铺,宋虞一见立刻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外偷看。 果不其然,只见元安郡主直接走向沈谌安。 沈谌安倒是礼貌,一直与她保持着距离,只是元安郡主不停的欺身。 宋虞皱着眉头看着他们,觉得这元安郡主有些烦人,却也不担心什么事。 元安递给沈谌安一只木匣,买了些脂粉随后离开。 他们出门时,宋虞立刻转身背靠着墙,也没被元安郡主发现。 只是在她走后,宋虞若有若无的闻到一股气味,和沈谌易身上残留的差不多。 宋虞看着元安郡主离开的背影,心里不免又开始思索起来。 “少夫人怎么在这。”店里的小厮正好见到她。 宋虞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说道:“我给相公送吃的。” “正好少爷还没吃午饭。”那小厮道。 宋虞想了想道:“我带了鸡汤,相公一人肯定喝不完,一起喝一碗吧。” 她带的汤多不假,险些直接连锅一块端来了。 沈谌安见到她来,赶忙把手上的事情放下。 宋虞道:“先吃饭吧。” 沈谌安这才觉得有些饿。 沈谌安在吃饭时,宋虞撇了一眼案上的木匣,故作疑惑的问道:“这个木匣放在这是做什么?” “不清楚,你打开看看。”沈谌安端着碗漫不经心的说道。 宋虞早有此意,打开木匣,只见里面躺着一只梅花,这么隆重的就只送一枝梅花。 她拿着梅花坐到沈谌安面前道:“梅花?这都春日了哪里来的梅花?” 沈谌安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 “梅山还有一些梅花,现在去还能看到些春梅。”刘奇道。 沈谌安听到梅山后,愣了一下:“我昨夜好像梦到梅山了,和你一起去的。” 宋虞看着梅花喃喃道:“你昨夜梦到我和你去梅山,今天就有人给你送梅花,真是巧。” 宋虞将梅花放进木匣子里丢在一旁道:“这梅花倒是好看,找个瓶子把花放进去,天暖了,这花也开不了几日了。” 刘奇拿起木匣离开。 深夜沈府,院内一片寂静,唯有一间房亮着烛火,里面有人影闪动。 “谌安,今日母亲又和我提起孙儿。”元安走到床边坐下靠在沈谌安的怀里。 沈谌安有些诧异的看着她:“阿虞,你……” “我才是你妻,你为何总叫我阿虞。”元安不满的说道。 “我妻便是宋虞。” “我不想听你这么叫我。” 沈谌安想了想道:“那我叫你夫人。” “如此也行,那我叫你相公。” “你不是一直叫我相公。” 元安轻笑,将衣衫解开:“相公夜深了,该就寝了。” 沈谌安脸色微红,轻声应下。 红帐被里夜影成双。 又是天明。 沈谌安突然惊醒,掀开被子却发现裤子湿了一片。 他赶忙将衣服换了。 就在衣服刚换完,宋虞推门而入,沈谌安身子一滞,突然想到自己做的梦,脸色刷的一下通红,宋虞自然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到地上衣服,便猜测许是害怕被她看见自己在换衣服。 宋虞这才又退了出去:“既然相公起了,那我就去叫人把早膳端来。” 沈谌安出去后,宋虞也清闲起来,只是每日中午,宋虞会按时给他送午饭。 巧的是,她今日又碰见了元安郡主。 往日沈谌安在府中,她自然不好日日来找,现在沈谌安整天待在脂粉铺,来找方便了,最重要的是,铺子开门迎客,只要她买东西,也没有赶人的道理,只是沈谌安有些头疼。 宋虞今日倒也没隐瞒,直接问道:“我方才看见元安郡主了。” 沈谌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这几日寻得倒是勤快,我也不好躲。” “见便见有什么好躲的,难道还怕她吃了你。” 对于宋虞的豁达,要是旁人肯定会欣慰不已,可偏偏沈谌安不觉得如此,他总觉得宋虞应该表现的不开心点,她如此不在意元安对自己示好,总让他觉得,在宋虞心里,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 沈谌安看了宋虞一眼没再说话,只是默默低下头吃着碗里的东西。 宋虞提着餐盒准备回去时,龙修突然出现。 “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那个元安郡主身上有妖气。” 宋虞自然是察觉到了,只是事不关己,她不想管罢了。 “许是被缠住了吧。”她说的漫不经心。 “今日,沈谌安身上也有了这气味。”龙修提醒道。 沈谌安身上有妖气,她竟没发觉,许是天天和他呆在一起,才没能察觉这淡若轻风的妖气。 “我会留意,你时刻注意不要让他受到伤害。” “恩。”龙修再次消失。 难道是这两天,元安郡主时常来找沈谌安,元安郡主将自己不小心沾染的妖气染到了沈谌安的身上。 夜里,沈谌安准备睡觉的时候,宋虞特意又提醒,千万不要把玉坠摘下。 她着重强调,沈谌安不由的在意起这看似普通的玉坠了,难道不是凡物。 他这边刚应下,声音还没消散,整个人就睡了过去。 宋虞惊叹于他睡着的速度,但是又不得不思虑他身上沾染的妖气,是元安找他时不小心染到的,还算是她没有察觉到的妖物缠上了沈谌安,如果是后者,那只能说这妖物也太厉害了,竟然连她都瞒住了。 几日下来,沈谌安睡得越来越快,起的越来越晚,精神却不大好了。 今日早上,宋虞直接就叫不醒沈谌安了。 沈谌易听闻后过探视,准备走时,看着宋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站在门外做了多久的思想斗争,才转过身来叫了一声:“弟妹。” 这还是沈谌易第一次主动找宋虞说话,宋虞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道:“二哥?怎么了?” “三弟的症状,我或许有点眉目。” 宋虞立即竖耳倾听:“还请二哥说说。” “我猜这情况,许是在梦里睡沉了,如果没人能叫醒他,或者他自己从梦中醒来,怕是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宋虞听后看向沈谌易,这事她也猜到一二,只是疑惑与沈谌易为何了解,便问道:“你是如何了解这件事情的?” 沈谌易倒是有些诧异宋虞此时关心的竟然是自己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他又不善撒谎,只能说道:“有人与我说过,不过是谁我不能告诉你。” 宋虞见他为难,也不再追问,但是是谁说的,她也猜到了。 沈母看到沈谌安又出了状况,整个人有担心的眉头都皱起来了,那模样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宋虞走过去安慰沈母道:“我出去找大夫,还请母亲守着相公。” 沈母点了点头,宋虞立即离开。 她没去医馆,直接变成沈谌易的模样去了风月阁。 那老鸨见到宋虞,直接将她领到云知舞的房间。 期间也没有太多的话,想来是心照不宣的。 先前宋虞没进这间屋子,虽察觉到妖气,也没觉得有什么,本来青楼,不仅有寻常男子过来,很多妖也会变化成人形来寻花问柳也是常事。 云知舞见到宋虞进来,只是微微行礼,然后走到琴边坐下:“沈公子今日还是老规矩嘛?” 宋虞点了点头坐在她对面。 “那我去那些米酒来。” “今日不必了。”宋虞道。 云知舞停住动作,看着宋虞,眉眼中带着探究,她看着宋虞良久后道:“你不是沈公子。” “云姑娘好眼力。”宋虞本就不打算在云知舞面前装扮,她变成沈谌易完全是为了来见她。 云知舞看见宋虞变化,只是平静的坐在那里,并不惊讶,好似司空见惯了一般,这一点,宋虞也料到了。 “你找我,所谓何事?” 第二十二章幻梦4 看到云知舞的反应后,宋虞更加确定,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只是她的身体看上去,就是一个凡人的身躯,宋虞有些搞不懂,一个凡人的身躯,是怎么散发出这么浓烈的妖气的。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沈谌易三弟之妻,来此只是想来问云姑娘一件事,姑娘若是知道还请尽数告知。” 听到是和沈谌易有关系的人,云知舞的敌意稍微降了许多,不过听说是沈谌安的妻子,不免又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她好像知道宋虞是什么人。 “你且问。”云知舞倒是个爽快的人,本来宋虞还以为她是个爱计较的人,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个人被困在梦里,如何才能唤醒?”宋虞说时一直再看她的眼睛。 只见云知舞突然眼神闪烁,想来对于宋虞会问到这个问题,其实心里也是有数的,但是好像又想隐瞒一些东西,不过到也算坦诚的告诉了她:“有三种方法,一种是缠他之人自己放手,一种就是找到是谁缠着他,将那人唤醒,还有就是,被困自己醒过来。” “若那人不放,我亦不知缠人者谁,被困者更是无力自醒又该如何?” “那就只能去梦里将人唤醒,但是我不建议。”云知舞看着宋虞,眼中少有的真挚。 “为何?” “倘若你不能唤醒,你也将永远被困梦里。” 宋虞听后垂眸深思,她自然是不能不管沈谌安的,但是她一时间也着实想不到是谁缠着沈谌安。 只是云知舞肯定不是凡人这么简单,这件事也只能等沈谌安醒来后再查询。 “不知有什么方法才能进入别人的梦里。”果然,她还是不能放任沈谌安的生死不顾。 云知舞抿着嘴唇,表情有些纠结:“眼下这情况,或许只有我才能帮你了。” 宋虞一听,立即站了起来:“还请姑娘帮忙,救我相公。” “虽说是你相公的梦境,但是梦里会如何变化,并不仅仅是你们可以操控的,你在里面见到的人,或许和现实是截然不同的,而且很危险,毕竟……”她没有再说下去。 宋虞知道她有些事情不能告诉自己,好在她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对别人的私事不太感兴趣,只要能唤醒沈谌安,她做什么都行。 “还请姑娘随我去一趟沈家,若是姑娘能救我相公,定会受到沈家父母感恩。” 宋虞知道沈谌易想娶的女子,定然就是她,而从她听到沈谌易的名字时神情的变化,也猜到她对沈谌易有心,所以才故意提了沈家父母。 果不其然,神色微变,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宋虞带着云知舞来到沈家时,沈谌易正好站在沈谌安的床前。 四目相对,他们俩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宋虞拽了一下云知舞的衣角,云知舞这才避开视线。 宋虞道:“母亲,我找来了云姑娘,她能或许能治好相公。” “真的,云姑娘,还请你救救我儿。”沈母立即上前握住她的手。 云知舞有些诧异,对于沈母的亲近,她显得有些窘迫和紧张,不过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莞尔一笑道:“沈夫人放心,小女定会竭尽全力救治,只是何时能好我不能确定,所以在这段时间,这间院子暂时只让少夫人留下照顾就好。” “好好,只要能救我儿,多久不见都行。” 宋虞看了一眼沈谌易道:“二哥,快带母亲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和云姑娘就好。” 沈谌易这才回过神来,领着沈母离开。 云知舞看着沈谌易离开的身影,眼中有些寂寥。 宋虞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些什么。 待院子安静了,宋虞道:“该如何做?” “在此之前,我要给你做个暗示。”云知舞从袖中掏出一根红绳和一只铃铛。 “红绳系在手腕,你在梦里看到红绳,就要知道这是梦不能被梦里的情绪困住,要保持清醒,梦里的时间和现实是不同的可能慢可能快,所以我会每一个时辰摇一次铃铛提醒你,最多十二次,你必须醒,即使没能唤醒他,你也要先醒过来。” 宋虞将红绳系在手上后,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 “什么?” “在梦里你是什么身份,我不清楚,最坏的是,你可能连法力都用不了,所以你要保证自己不要受伤,因为梦里的伤是直击灵魂的。” 云知舞交代完一切后,宋虞便躺在沈谌安的身旁,云知舞把自己的手指咬破,滴了一滴血在她额间,又滴了一滴在沈谌安的额间,宋虞缓缓的闭上眼睛,手缓缓握住深沉的手掌。 “一定要把你唤醒。” 宋虞渐渐进入梦乡,眼前的黑暗慢慢的变为清明。 她依旧站在沈家的院子里,一切和平常一样。 宋虞立即朝屋子里走去:“相公。”她大喊。 推开门却见沈谌安一身藏蓝色的长衫,坐在垫子上,衣衫不整,怀里抱着一名女子,那名女子正是元安郡主。 听到动静,沈谌安和元安郡主皆转头看她。 沈谌安微微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厌恶和不屑,与平日里温和的沈谌安判若两人,那双黑眸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了一样可怕。 宋虞竟然默默打了个冷颤。 “贱婢,还不出去。”元安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不,相公,你为何抱着她。”宋虞一时没反应过来,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 沈谌安手掌在元安身上游走一番,惹得元安一阵娇嗔,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讥笑,斜眸撇了一眼宋虞道:“我不抱我的夫人,难道抱你?” 元安靠在他的怀里,眼中是得意,是不屑,在宋虞眼中显得格外的刺眼。 见宋虞愣在那里,沈谌安站起了身子,姿态慵懒且随意,不似平常规矩,现在的他只能往宋虞想到“纨绔”二字,他头微微扬起略微倾斜,几乎没用过正眼看她,他到宋虞面前抬起手捏起宋虞的下巴,笑着说道:“你这一声相公叫的倒是亲昵。” 虽然是在笑,可是宋虞偏偏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厌恶和不屑。 他慢慢的靠近宋虞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在她耳边吹着气说道:“可也不能什么人都叫相公,你,要叫我主人。” “相公,你在做什么?”元安站在后面看着他们俩的姿态不满的出了声。 沈谌安这才松开宋虞,将她推出门外:“来人,将她带走。” 话落,只见沈父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将宋虞带了出去。 宋虞看到熟悉的脸后愣住了:“父亲,你……” “你这孩子糊涂了,瞎喊什么呢?”虽然他和宋虞也不认识,但是出于善良还是提醒道,“老朽还是劝你不要惹少爷和少夫人的好,今日少爷没罚你,算你走运。” 沈父将她带到了厨房:“你且在这里做事,不要在去少爷屋里了。” 宋虞进了厨房内,看见里面忙碌做饭的厨娘竟然是沈母。 宋虞一时间有些错乱,完全乱套了。 她低着头看到手上的红绳,顿时想起云知舞的提醒,梦里就是什么都可能发生的。 虽然这是梦,并不是真实的,可是,当她看见沈谌安抱着元安的时候,心里竟然涩涩的,难受的要命,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般,沈谌安是不会这样对自己的。 沈谌安只会对宋虞好,不会欺负她,更不会让她如此难受。 这个梦,还是不要继续下去的好,一定要把沈谌安带出去。 宋虞转身准备从厨房出去时,却发现整个空间颠倒了,她踩在房梁上,她转头看向身后,只见身后的空间,扭曲成了一团,后退不得,只能前进,她张开双手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爬到了门口。 原本她想使用法术飞出去的,却不曾想在这梦里,她连一丝法力都使不出来,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 她走到门前准备出去时却发现脚下是天空,这一脚下去,说不准会摔死。 正在她犹豫时,脚下的房子突然消失,她整个身体不停的下坠,突然身下出现了一道门,那道门的房间是侧过来的,完全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空间,就在她快要砸到那个门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门后面还有无数道门,身下的门开时,前面的门则会关上。 一层又一层,好似坠入无穷轮回。 她不知就这么下落了多久,听到了第一声铃铛响。 一个时辰过去了。 铃声消失,她的身体也突然着地,落在了一片草地上。 意外的,竟然不疼。 梦哪里会疼呢。 她刚要走的时候,却发现手里竟然还拿着托盘,盘中摆着热腾腾的茶水和糕点,这是要送到哪里去。 宋虞疑惑的四处乱看时,却发现身侧的亭子里,沈谌安正坐在边上,撑着头看她,眼中的玩味更胜,宋虞与他视线对上,心里竟然慌了一下。 天不怕地不怕的宋虞,竟然害怕梦里的沈谌安,说出去怕被认识她的人笑掉大牙。 一高一低,一个俯视一个仰视,宋虞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没有来由的委屈感,明明眼前的人是他的相公啊,是最宠他的人啊,怎么就突然这么生疏了。 只是这里的沈谌安,和现实的沈谌安,除了样貌一样之外,完全就是相反的两个人。 “发完呆,可以把我的茶点送过来了吗?”沈谌安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慵懒。 宋虞赶忙端着托盘走上台阶,将东西放在石桌上。 沈谌安一声不吭,静静的看着她把东西放好然后退到角落。 沈谌安端着茶杯,歪着头瞥这宋虞道:“今日见我怎么不叫相公了?” 第二十三章幻梦5 宋虞看他时,正好和他视线对上,明明是同样的眼睛,眼神却完全不一样,宋虞心里一滞赶忙低下头。 害怕是真的,不想看到这样的沈谌安也是真的。 她低看到红绳后,心突然又放了下来,这是梦,她来着就是把被困在这个虚幻梦境中的沈谌安唤醒的,所以她没必要害怕,她抬起头来看着沈谌安恢复往日的神情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谌安没想到宋虞会这么大胆的和自己说话,也没想到会反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惊讶之后,他突然笑了起来,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意思,于是搭腔道:“哦,你不妨说说,你是谁?” “我是宋虞,是沈谌安的妻。”她看着沈谌安目光坚定的说道,她在尝试唤醒沈谌安。 深沉听到宋虞这个名字时,眼神颤了一下,随后便再也不见,他语气带着几分讥笑还有几分恼羞成怒的般的情绪:“我可从不记得,我娶过一个叫宋虞的女子。” “我相公一直唤我阿虞。” 沈谌安脸色突然一变,似乎有些痛苦,他立即上前握住宋虞的下巴:“你究竟在胡说什么,不就是想嫁给我,你这姿色,做一个妾我倒也能接受。” 他轻抚宋虞的脸,似有调戏之意:“今晚来我房间,我等你。” 宋虞一股气堵在心口,这那里是沈谌安,这明明就是登徒子。 “相公你在做什么!” 就在宋虞快要发作时,元安郡主突然出现,宋虞立即将这股气收起。 沈谌安退了一步,又坐回远处,懒散的喝着茶,和平日里总是端正的这沈谌安完全不一样。 “只是在教训我的奴隶。” “她招惹你了?” 沈谌安没回答她,只是喝着杯子里的茶,眼睛却望着外面,好像刚才那种几乎要将宋虞掐死的情绪不是他自己的一般,变化之快,是宋虞也未曾想过的。 元安见他不搭理自己,顿时怒火中烧,扬起手一巴掌打在宋虞的脸上。 宋虞的半张脸瞬间火辣辣的疼,那种疼不是皮肤上的那种疼,而是像是疼在了灵魂深处,原来还是会疼的。 沈谌安听到巴掌声后转过头看向他们,只见宋虞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捂着脸,眼里蕴着泪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不知为何,他心里难受了一下,像是自己被打了一巴掌一样。 “你这是在做什么?”沈谌安有些不快的问道。 说完后自己的诧异了,为什么他会心疼一个奴隶。 “她不是招惹你了,我这在教训她。”元安语气不太好,那种神情恨不得对宋虞杀之而后快。 而宋虞看到元安这种情绪是,她恍惚间觉得,梦里的元安好像知道她是谁一般。 难道说缠住沈谌安的是元安,甚至还让梦里的沈谌安完全忘了自己,还完全变了一个性子,可是一介凡人的元安又怎么会有如此本事。 宋虞疑惑之余,只见沈谌安站起身子走到元安的身边,一把搂住元安,宋虞见状,心中醋味更甚,联合别的女人欺负自己也就罢了,还在他面前搂别的女人,沈谌安啊沈谌安,你醒了就完了。 沈谌安不知宋虞在想什么只是,语气轻挑的说道:“夫人莫气。”然后看向宋虞,冷着脸道,“记住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要是敢不听话,明天有你好看。” 他们俩就这么走了。 宋虞抿着嘴,她何时被这么羞辱过,还怒不敢怒言不敢言。 等醒过来,一定要好好找沈谌安和元安算账,要把这一巴掌还给元安,不,要十倍奉还。 只现在身处梦境,一切不由自己控制,宋虞也不敢乱来,沈谌安让自己去他房间,那她就去,不去见沈谌安,她又如何能将沈谌安唤醒,即便现在的沈谌安情绪起伏难以捉摸,那也是唤醒他必须经历的。 待夜晚来临,宋虞来到沈谌安的门前时,她听到了第二声铃响。 宋虞站在门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敲了敲门。 良久才听见里面传来声响:“门没锁。” 宋虞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很昏暗,没有点灯,只是开着半扇窗户,屋外的月光找在屋内的一处,将那里照的透亮,而沈谌安则坐在垫上,一般身子照在月光中,一半身子藏在黑暗里,光与暗之间,宛若两个人一般。 见到宋虞走到自己面前,他缓缓抬起眸来看向宋虞,那双眸子很平静,脸上没有太多神情,宋虞借着月光看他,之间他的脖子上挂着红绳,绳子上系的便是她送的玉坠。 他还带着。 宋虞心里窃喜,即便是梦里,沈谌安依旧没有忘记这个玉坠,说明还没有彻底忘掉自己。 她立即蹲在他面前,看着他胸口的玉坠,然后抬起眸看着沈谌安,眼里满是喜悦:“我就知道你没彻底忘记,相公,你还记得我对不对,你要是还能记得,就快点醒过来。” 她抬起手托着沈谌安的脸见他没有太多情绪,不免有些担心:“相公,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听到了。”沈谌安回答。 宋虞终于明白为何有人会喜极而泣,她现在就特别想哭,他终于能给自己回应了。 可还未等宋虞反应过来,沈谌安一个欺身将她压在身下,属于沈谌安特有的带着淡淡草药香的气味,在她鼻尖萦绕,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吹气:“你这女人真不矜持,一口一个相公,真不害臊,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么主动的女人。” 宋虞立刻明白,即便刚才沈谌安给了自己回应,也不能说是她的沈谌安给的回应,依旧是被梦控制住的沈谌安的回应,宋虞赶忙将手挡在他们之间,想要将其推开,却发现他力气格外的大。 “现在却想要推我?”沈谌安的语气带着几分暧昧,“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我何时说过我想要这个?”宋虞眉头微凝带着一丝怒气,“沈谌安我告诉你,现在是梦里,我不和你计较,若是你醒来敢这么对我,我便要你好看。” “又在说胡话。”沈谌安也不在等待,直接粗暴的开始解她的衣裳。 宋虞不得不阻拦,双手却被他一只手上死死的扣住压在上方。 这样的沈谌安,不是她的沈谌安,这明明就是另一个人。 当宋虞有这种意识之后,她便开始害怕起眼前人来,手动不得,她便动脚,她不停的踢着双腿。 此时她的上衣已经完全被解开。 “沈谌安,你放开我。”这是何等羞辱,宋虞再怎么强势,可也是个女子,那双眸子蕴满了泪水,不停的大喊,直到声音影哽咽。 可沈谌却像是听不见一般,趴在她身上不停的啃咬。 他的嘴唇每到一处,宋虞便觉得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痛苦。 她闭着眼睛近乎绝望的轻吟:“师傅,救救我,师傅……” 宋虞的声音,像是蚊子一般在他耳边响起,这么轻微,却比之前的大喊更让他听的真切。 沈谌安,突然胸口一痛,好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脏,就连呼吸也变的有些疼痛,他止住动作,垂着头看着眼前的宋虞,只见她哭的梨花带雨,狼狈的像是受伤的小鹿。 “阿……阿虞。”他的声音变了,语气中有些惊讶,当他看见两人的姿势后,神色变得略微慌乱。 宋虞挣脱开他的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然后迅速的从他身下逃离出来。 沈谌安被打,整张脸埋在黑暗之中,宋虞夺门而出之时,沈谌安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门外的身影,那双眸子有些清冷,不似沈谌安的温和,也不似梦里沈谌安的怪戾。 她没看见身后沈谌安的神情,也没看见走廊里元安的身影,更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双紧紧追随的眼睛。 元安望向深沉的房间,正好与沈谌安对上视线,那股淡若清风姿态,让元安不寒而栗。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子,身姿挺拔,走到门外看着元安,元安被她看的有些慌乱,这不是沈谌安。 “你,是谁?”元安慌乱的问道。 他扫了扫四周,却没有回答元安,只是道:“你很聪明。” 元安不解的看着他。 他没在说话,退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此时,铃铛像了第三声了。 天亮了。 宋虞站在院子,迎来了第一缕阳光,照在她身体上,驱散了刚才的阴霾。 她转身时,看见身后缓缓而来的沈谌安,一身玄衣,眼神凌厉,见到宋虞站在那里,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像是看一棵树,像是看一阵风,视线根本就没落在她的身上,就骑上马离开了。 他要去哪里? 没有人告诉她,更不会有人告诉她。 沈谌安彻底消失时,元安出现了。 她看着宋虞缓缓而来。 宋虞站的笔直丝毫不怯的看着她。 “他出门了。”元安来到她面前,语气一如既往的高傲。 宋虞没有说话。 “他对你,似乎很感兴趣。” 宋虞依旧没有说话,像是无视。 “在这里,他是我相公,最爱的是我,他也不知道你是谁,所以,你何必来此呢。”元安这番话,引得宋虞侧目。 “果然是你。”宋虞道。 “是我又怎么样,这里是我的梦境,沈谌安的性格由我来控制,他喜欢的人也只能是我,他不喜欢的人,也只能是你。”元安看着她,眼中带着狠戾,“不得不说你很厉害,我险些没能控制住他,不过好在你跑的快,才没能让他醒过来。” “这里终究是梦,是梦早晚都要醒。” “不,这不仅仅是梦,若是一直不醒,肉身死去,灵魂依旧能在这里相伴,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肉身不要也罢。” 这句话竟然出自元安之口,不由得让宋虞听的心里害怕。 一个人为何能为一个男人执着至此。 宋虞皱了皱眉道:“可当初拒婚的是你,辱他的也是你,只要他能想起来这些,即便你把他困在这里,他心里依旧不会有你。” “那我就叫他永远想不起来。”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宋虞气急败坏,说出了一句自己最不屑的话。 寻常的她可不会这么说,直接用行动来证明,如今却要靠口头来震慑别人。 而此时的她,言语在如何有气势,也不足以威慑一个能操控这个世界的人。 “在这里,我对于你们来说,就是神,你一个凡人,如何与神对抗,我也不想伤你,劝你还是自己离开比较好。”说罢元安便转身身离开。 依旧如常的沈府,却让宋虞觉得陌生,沈父佝偻的背影加上踉跄的步伐,不知道在这个梦里,他受了何种苦楚,不过还好,沈父并未被梦控制,这样一个形象怕是元安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残影罢了。 第二十四章幻梦6 元安离开之后,宋虞往门外走了去。 这里是沈府,若是这里仅仅是元安的梦,她是无法还原的这么一致的,所以这场梦的操控者不仅仅是元安一个人,还有沈谌安,可是为什么同为梦的操控者,沈谌安却像是被控制了一般,忘了她,忘了一切,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梦中。 宋虞走到门边,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这道门外,并不是往日常见的大街,而是飘渺的云雾,沈谌安出门时走的那个方向,并没有一条路。 而那云雾之间,有一座府邸,里面种着海棠花,还有金黄的银杏树。 那是风神殿。 宋虞心里突然漏了一拍,她想要过去看看。 这场梦里,为何会有风神殿,他们的记忆里是不该有这个地方的,那这个风神殿是谁幻想出来的,难道是她潜意识里的记忆,被这个梦勾勒了出来? 宋虞走到门外,看着脚下的路,根本就没有路。 她抬起脚悬在半空中,会不会还像之前一样,坠落到下一个地方,或者说,在这里坠落而死。 宋虞犹豫了片刻,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一直在提醒自己这是梦。 “不会有事的。”她喃喃念叨。 最终她下定决心,准备走出去。 就在她的脚踏出去的瞬间闭上眼睛,她的身体开始下坠,可这坠落感不过一瞬,她的手却被人紧紧的握住。 宋虞睁开眼睛,只见沈谌安趴在屋檐上紧紧的拽着自己的手,而她的身下,并非先前的云雾,而是高楼下的平底,他们俩此刻正悬挂在屋檐上,沈谌安面色通,眼中满是愤怒:“你想死吗?” 说话间,沈谌安将她拽回身边。 这里哪里是沈府门外,这完全是一个陌生的高楼的楼顶。 宋虞坐在屋顶上,惊魂未定。 沈谌安也累的不行,双手微微颤抖,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刚才使了太大的力气。 宋虞瞥了一眼沈谌安,一身玄衣,就是他离开沈府的模样,只是她不敢与他再搭话,她一看到沈谌安,就想到自己被他扣在地上肆意轻薄的场景。 “你跟过来做什么?”沈谌安盘着腿坐在那里,揉捏着将她拽上来的那只手臂,想来是脱力了。 “我没跟你。”宋虞转过头看向别处。 沈谌安却不以为然,笑道:“是,很可能就是找个位置自杀,恰好被我撞见。” 宋虞自然不想与他在这上面费过多口舌,当务之急还是把沈谌安叫醒。 先前她被元安打了一巴掌,能够真切的感受到疼痛,若是沈谌安在梦里感受到疼痛,会不会疼醒。 想到这,宋虞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沈谌安的脸上。 两人的耳边回荡着巴掌声,宋虞满眼期待的看着沈谌安。 而沈谌安则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宋虞,然后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道:“想死吗?” 完了没醒。 宋虞赶忙站起身想要逃走,刚要走自己的脚踝被沈谌安牢牢的抓住,脚步没迈开,直接趴在了房顶上,险些滚下去。 她就这么被沈谌安抓着脚踝。 眼见天色由明变暗,皓月当空。 沈谌安抬起头看着月亮,可眼睛却微微瞥像宋虞,道:“没有人敢像你这样对我。” “那现在有了。”宋虞趴在那里,放弃抵抗。 “我觉得你很熟悉。”沈谌安道。 宋虞一听,有机会了,赶忙问道:“我哪里熟悉?” 沈谌安转过头看她,却笑了,眯着眼睛透着一丝狡黠:“你猜。” 他的大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宋虞的脚踝,宋虞立即心里一慌,难道他又要像那晚一样。 “我告诉你沈谌安,如果你再敢轻薄于我,就算和你同归于尽,我也不会后悔的。”宋虞怒气冲冲的,像只被惹怒的小兽。 “你很奇怪。”沈谌安松开手,宋虞得以自由,“你说,你是我妻,却不愿我亲昵,我想,你看着我喊相公,或许不是对我,而是对一个和我很像的人。” 说着他突然将头凑近:“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这一刻他的眼神,没有太多的张扬与不屑,反而十分的清澈,清澈的让她误以为是真正的沈谌安。 宋虞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语塞,她没有喜欢的人,可是脑子里却浮现出风神的影子,她轻轻眨了眨眼,神情有些飘离,然后别过头道:“我只喜欢我相公。” 沈谌安没在多问,站起身子。 宋虞坐在他脚边眼望着他,那一刹,他似乎有所变化,伸张的怪戾嚣张,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只是他依旧不是真正的沈谌安。 “走吧。”他说。 就在他话音刚落,铃铛声再次响起。 宋虞世界突然变白,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随后那白色慢慢消散,她又回到了沈府。 还是夜晚,府内灯火通明,却格外的安静。 唯独元安的房间传来嬉笑声。 宋虞闻声走去,透过门缝看见一张床,床上一男一女缠绵悱恻,秽声彼伏。 而沈谌安却若有若无的朝门缝撇去,他好像知道宋虞在那看一般,身体调戏者元安,眼睛却落在了宋虞那处。 宋虞正好对上他的视线,赶忙躲开跑了老远。 现在的宋虞心情很复杂。 委屈难过愤怒……杂糅在一起,化作一腔泪水夺眶而出。 不论是谁,顶着那样一张脸,和别的女人缠绵悱恻,宋虞都接受不了,在她的心里,风神不会这么做,沈谌安不该这么做。 这种情绪,她没体会过,初次体验,却难受异常,像是心脏被人剜走一块,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掉。 夜色越来越深。 宋虞坐在亭子处的台阶上有些疲惫,可能那一下情绪花费了大量的精神,她此刻已经被难过填满,暂时无法从情绪中走出来。 寂静的夜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宋虞缓缓抬起头,却见沈谌安站在他面前,赤着上身,只是随意的披了一件袍子,垂着眸在看她。 宋虞看到是他后,又低下了头。 沈谌安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道:“刚才那一幕,觉得我表现如何?” 他竟然跑来问这个。 宋虞觉得他在羞辱自己,没有搭话。 沈谌安又道:“我夫人最爱如此,若是我愿意,她能与我缠绵一天一夜。” “够了!”宋虞吼道。 听到宋虞的声音,沈谌安的嘴角微微扬起,带有一丝得意。 “你不喜欢听?作为我的奴隶,你有何资格命令我。”沈谌安蹲下身子抬起手捏住她的下巴,“你喜欢我吧。” 宋虞眼眶微红,还蕴着些泪水。 他们俩就这么望着对方:“如果你喜欢我,那我便对你好些。” 宋虞不回答。 “还是你也想要使用我的身体?”沈谌安又靠近了些。 宋虞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拽开。 “我的相公,绝对不会强迫我做我不愿做的事情。” 听到宋虞这么说,沈谌安的神色变了变,眼神却突然狠戾,他立即抬手掐住宋虞的脖子:“那你相公一定很体贴咯,真的很抱歉,我是个根本不会怜香惜玉的男人,但是我也不会允许有人拿我和别人比较。” “你比不过他,所以你气急败坏了是吗?”宋虞被掐的脸通红。 沈谌安的神情有些癫狂,笑的十分张扬,她松开宋虞的脖子,直接搂着宋虞的后脑勺,张着嘴咬在她的唇上,根本不顾宋虞的反抗,将她抵在地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不停的徘徊。 宋虞的手动不得,口动不得,双腿乱蹬却只是白费力气。 口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沈谌安却突然停下动作,看着宋虞。 眼中神色复杂,好像是不小心打碎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宋虞赶忙将他推开,他似乎根本没有设防,被推倒在地。 胸口的玉坠泛着微弱的光,宋虞要离开时,却见前方站着的元安。 刚才的一切,全被她看见了。 宋虞隔着昏暗的庭院,她站在烛光下,穿着红色的绸缎,头发披散,那双眼睛却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就在沈谌安从地上起来之时,元安消失在走廊之下。 她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但是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她知道了是元安,只要现在她自己醒过来,去将元安弄醒,沈谌安就一定能醒过来。 “云姑娘叫醒我。”宋虞大喊。 他走到宋虞身边抬起手拍了拍宋虞的头轻声道:“阿虞,这样是喊不应的。” 听到他的话宋虞一下子就愣住了,她转过头看向沈谌安,只见沈谌安正看着自己,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那神情很温柔,却不像沈谌安,而像是……宋虞摇了摇头,不可能,眼前这人一定是沈谌安清醒了。 她望着沈谌安,抿着嘴委屈巴巴的喊了一声:“相公。” 沈谌安听到相公时,温柔似水的眸子却突然颤抖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眼前人会叫自己相公,还叫的这么亲昵。 “你刚刚,叫我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生怕自己听错了。 “相公啊,相公。”宋虞扑进他的怀里,“你总算记得我了。” 还是那样喜欢扑进他怀里撒娇的小丫头,可是心里想着的却是别人了。 他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黝黑的眸子看着漆黑的夜幕带着一丝寂寥,他抬起手轻轻的拍着宋虞的后背,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或许,他不该醒来,可是他听到了她的求救,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又如何能坐视不理。 阿虞啊!阿虞,若是你真的爱一个凡人,那他甘愿一辈子不醒来,作为一个凡人陪在你身边。 第四声铃响之时,天亮了。 宋虞正在厨房准备给沈谌安和元安送早膳。 宋虞心情有些好,因为他觉得沈谌安恢复了正常,她要在见到沈谌安,把他带离梦境就行了。 只是这个梦境不由她控制,一个小心,刚才还在面前的沈谌安就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所以这次,一定要把握好机会。 她将饭食送到了桌上。 沈谌安没怎么看宋虞,倒让宋虞心里有些不舒服。 元安走过来吃饭,拿起筷子夹了些菜,吃进嘴里就吐出来了。 “这菜怎么这么咸。”元安将筷子放在桌上,看向宋虞。 “这菜谁做的?”沈谌安还没吃,所以不知道是真的咸还是假的咸,只是他心里乱,没胃口。 “府上厨娘是老人了,做菜从未失手过,今日换了她来送菜,菜就如此难吃。”元安的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控诉宋虞对饭菜动手脚。 沈谌安看了一眼宋虞问道:“做过吗?” 宋虞赶忙摇头。 “一家之言听不得。”元安道。 “把厨娘叫来。” 第二十五章幻梦7 不多时,厨娘便来到屋内。 沈谌安直接了当的问道:“这菜你做的?” 厨娘点了点头,那神情像是害怕极了沈谌安。 “哪只手做的?”沈谌安又问。 厨娘身体不住的颤抖,她默默的举起右手。 “砍了。” 话落,厨娘便被拖出屋外,直接在院内动手。 两个大汉将厨娘按在地上,另一人举起一把斧头,毫不犹豫的砍了下去。 顿时血花四溅,厨娘哀嚎不已。 虽然宋虞杀过不少妖,但是眼前妇人却是沈母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 元安看到沈谌安如此包庇宋虞,顿时恼火:“相公为何要对厨娘动手。” “既然你觉得菜有问题,那肯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我相信这个奴隶,那就是这个厨娘动的手脚,只是砍手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沈谌安语气神情皆有不耐烦,然后走了出去道,“将这老妇扔出去,别让血脏了我这院子。” 宋虞站在那,一声不吭。 明明昨晚恢复正常的沈谌安,今日又变成了这般残忍的模样。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出来。”沈谌安看向身后的宋虞。 宋虞立刻跟着他走了出去。 那过多的盐,不是宋虞放的,也不是厨娘放的,而是元安自己放的。 沈谌安看见了,却没说,只是惩罚了厨娘,虽说厨娘无辜,但是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人背锅。 宋虞看着沈谌安,突然又不确定了,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你……” 沈谌安转过头看向宋虞,宋虞立刻闭嘴,没再发声。 “昨晚她看见了。”沈谌安道。 宋虞抿着嘴没说话。 “此事是我牵连的你,自然不会让你无辜受罚。” 沈谌安瞧见她不说话,便又继续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能带你走吗?”宋虞问的真诚。 沈谌安倒是诧异:“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回家。” 沈谌安看着她,笑了,只是却带着嘲弄,没有搭话,随而转身离开。 沈谌安走后,宋虞又重新走到老妇被砍手的地方,地面上的血早就已经不见了,像是从未被染上过一般。 元安的房门紧闭。 宋虞想了想,走到元安的房间前,听见里面似乎在摔东西,她便偷偷的缩在一角。 随后就听见,元安似乎在和谁说话,只闻道:“我现在快要控制不住他了,那天晚上,他看我的眼神,明明就是一个和他张着一样脸的陌生人。” “可即便如此,在他的认知里,你依旧是他最爱的夫人。”说话的是个女人,有些漫不经心。 “那个宋虞来之前是如此,她来了之后,谌安明显就变了,即便我改变了他的记忆,他依旧还是会对宋虞动心,今日竟还如此偏袒那个女人,你说过会帮我的,你不能坐视不管。” “那让她死掉不就好了,这是你的梦,她的生死不是在你一念之间。” 听到此处,宋虞心里一惊,这个元安果然有帮手。 如此便不得再在这里逗留太久了。 宋虞赶忙离开。 走到院子时,脚下的地面开始扭曲,像是站在了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不停的晃动。 第五声铃铛声响起。 地面平静下来,宋虞刚站稳,只见元安已经站在了不远处,手里拿着弓箭瞄准她。 虽然法力用不了,但是一支箭还是能躲开的。 正当她这么想时,只见她四周,全是元安的身影,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元安的分身将她包围。 一支箭可以多,千万支箭呢。 这里受伤,那便是灵魂受伤,比肉体的伤更难愈合。 就在这时,箭发。 漫天箭雨朝她袭来。 看来躲不掉了。 宋虞咽了一口吐沫,第一次感受到无能者的悲哀。 就在箭快要落在的身上的瞬间,只见一抹白色的身影闪过,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传来有力的心跳。 耳边风声消散,宋虞抬起头望去,只见沈谌安抱着她落在了屋顶之上。 “相公!”宋虞有些惊讶。 他低着头看着宋虞,无奈一笑,抬起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温柔且宠溺,声音暖的像是冬日骄阳,他语气有几分责怪,但好似见怪不怪道:“真是胆大。” 那一刹,宋虞愣住了,看着眼前人,一个转眸,也是风姿绰约。 只见他抱着宋虞站在那里,衣衫无风自舞,漆黑的长发犹如绸缎一般随意的系在身后,他不用说话,不用动手,只是往那一站,魑魅魍魉皆不敢上前。 这便是上神之威。 元安看着他们,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梦境由她控制的,为何他还能如此自如。 宋虞靠在他的怀里,心里莫名的安稳下来。 她见到沈谌安,就会不由自主的去保护他,因为他是风神转世的普通人,一个小妖就能把他生生弄死。 见到风神,她便可以安心的躲在他身后,风雨不怕,妖魔不怕,六界之内无人敢欺她,无人敢惹她,只因,她是风神唯一的弟子,风神又是六界之中最护短的神。 她搂着他的腰,一刻也不愿意松开,生怕她一松,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又是你,你究竟是谁?”元安质问。 风神并没有搭理元安,对于他来说,元安也只是一个受害者。 “出来吧。”他声音不大,语气也是寻常的说话的平淡,却震得元安身子一颤。 可院子里并未见到任何多余的影子。 他抱着宋虞从屋顶上落再地面,本想独自上前,却发现自己被宋虞死死的扣住,不免有些无奈:“阿虞松手,为师要过去。” 宋虞这才松手,笑的有些憨。 风神无奈的摇了摇头,可眼神却多是宠溺。 就在风神准备过去的时候,一股力量重重的打在宋虞的后背上。 那股力量穿过宋虞的身体直击风神,宋虞跌入风神的怀里,毕竟这里是梦境,并非现实世界,宋虞并不能施法,而且此时的风神法力比在现实的宋虞还要弱些,被这妖物偷袭,竟吐了一口血。 风神紧紧的抱住宋虞跌落在地,宋虞趴在他的身上吐了一大滩血,将他半边衣服染红。 宋虞的脸色有些惨白,她强撑着说道:“师傅对不起,我现在没有法力,不能帮你。” 风神没有说话,只是心疼的看着宋虞,他轻抚宋虞的头,道:“无碍,有为师在,你就在后面安心待着,不用插手。” 宋虞虽然担心,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这梦境中的风有些喧嚣,风神衣衫飞舞,那双柔和的眸子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抱着宋虞站起身来,一股柔和的风将宋虞包裹住,他手掌轻轻一挥,只见元安双脚离地,被风包裹在空中。 地面上的建筑,皆被风掀起,食梦妖无处躲藏,暴露出来。 却不曾想,这食梦妖是个妙龄少女,穿着红白交织的衣裳,一头银发被风吹得乱舞,一双娥眉,额间印着红色的花钿,脚踩木屐,手里拿着一把印着牡丹的折扇,半遮脸庞。 她从风中走了过来:“风神殿下安好。” 她认识风神。 然后她又看向宋虞:“妖……” “好了。”她还没说完,却被风神打断。 食梦妖很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风神的左肩一片通红,显得有些醒目,只是他往那一站,即便是血渍,在他身上也像是刻意染上去的纹路,衬得他皮肤更加透白。 “看样子是吃了我不少灵力。”他语气平淡,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可食梦妖却不这么想,风神的威名她可是听过的,如何强悍,如何记仇她也是知道的。 食梦妖收起扇子,缓缓跪在地上,额头贴地:“还请风神殿下原谅。” 风神打量着她,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宋虞,眼中似有犹豫之色,随后道:“你可以说说,我有何原谅你的理由。” 食梦妖立即抬头看向风神:“我知道风神疼惜您这唯一的徒弟,我可以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她,在风神不在的日子里护她周全。” 听到这话,风神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食梦妖果然不简单。 只要还在梦里,所有人的心思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风神本就有此想法,她既然替自己说出来了,也免得她多费口舌。 风神弹了一束光进了食梦妖的额间,她额上花钿的形状,迅速变成风的形状:“此后便守着这个誓言过完一生吧。” 话落,风神脸上疲惫之意愈发强烈。 他转过头看向宋虞,微微一笑,然后化作一阵风消散在了梦里。 宋虞眼睁睁的看着风神消失,心中顿时疼痛难忍,大颗泪滴从眼眶夺出:“师傅。” 宋虞是被自己的声音阵醒的。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是沈谌安的脸。 一样的脸,梦与现实,她一时无法分清,只是看着沈谌安不停的哭。 “做噩梦了吗?”沈谌安抬起手轻轻的将她脸上的泪水擦掉。 宋虞没有说话,静静的从床边坐起来。 床外还站着云知舞。 天色也已经暗了。 她看向云知舞道了一句:“多谢。” “恭喜你。”云知舞微微一笑。 宋虞不解。 “收服了她。” “是师傅收服了她。”宋虞小声的嘀咕。 她一直在期待和风神见面,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可是这次见到却心痛难忍。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忘记了,好像心里漏了一些东西。 她看着沈谌安,默默地说了一句:“元安郡主和我,你喜欢谁?”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 云知舞赶忙道:“我先出去。” 然后离开房间关上门。 沈谌安见她神色认真,也很慎重的回答:“自然是你。” “那为何你做梦却和元安在一起。” “这……我梦里一直和你在一起,不曾和什么元安接触过。” 之后食梦妖告诉宋虞,沈谌安在梦里看到的元安一直是她的模样,只是后来她进了梦里,打破沈谌安的幻觉,这才开始转变。 即便是她帮助元安转变了沈谌安的性格,可不论人怎么变,当宋虞出现时,沈谌安还是会再次喜欢上宋虞。 宋虞不解。 食梦妖笑道:“因为那个灵魂,一直是风神殿下的。” 第二十六章前尘 之后几日里,沈谌安没再去脂粉铺,而是老老实实的在家看书。 元安郡主那边也没什么特别的消息,只是听说尚武有意向元安郡主提亲,两方父母倒是没意见,只是元安郡主一直没有回应,整日吃一些安眠的药物,但是醒来后却总是发狂的乱砸东西。 不过好在她没有跑到沈家来撒野,应该是顾忌自己和她父亲的颜面,所以才一直忍着。 宋虞听到下人们家长里短的说这些东西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她,还是说她自作自受。 人们总是很容易被一种情绪困住,过于执着,若你劝她看开点,她会觉得你对她的痛无法感同身受才会说出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所以放手亦或是看开点,这么看似一个简单的东西,往往需要用一生来学习。 而这边沈父琢磨着,还是让他回来读书算了,沈母因为沈谌安的长梦心有余悸,也顺了沈父的心思。 对于行商还是做官,沈谌安属于既来之则安之,他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 既然要和沈父一样从官,就必须参加秋试。 而正好今年便是最近的一届。 好在皇城离京中不远,到时候若是殿试,只要稍早几日出发便可。 接下来的半年里,沈谌安整日忙于案牍之中,或许是沈父交代,沈谌易也时常过来看看,指导沈谌安秋试的一些经验。 宋虞这段时间定然不会去打扰沈谌安,多数时间自己一个人待着,食梦妖一直跟着她,但是却一直无法现身。 所以宋虞找了个机会,让食梦妖变成普通的凡人模样,将她带到沈家,让她光明正大的跟着。 一开始在梦里,她还是很讨厌食梦妖的,但是出来后又见食梦妖确实恳切,也不好再讨厌,并且她也坦白,当时帮助元安囚禁沈谌安在梦里,真的只是因为想借由梦境吸食点风神的灵蕴,并无加害之意。 将食梦妖领到沈家后,宋虞给她起了个凡人的名字,叫施梦瑶,不过宋虞叫她阿瑶。 阿瑶变成凡人后,模样到还是那副美艳模样,只是银发变成黑发后整个人柔和的不少。 宋虞有问过她和云知舞的关系。 阿瑶坐在她对面语气平缓:“不过是一个痴情人的故事。” “说来听听。” 上一世,或者说不知哪一世,他们本是兄妹,男为妻生女为妾生,伦理上来说是一对兄妹,可偏偏生了情愫。 直到妹妹被赵家人提亲,兄长这才发作起来,派了不少女子去勾引提亲的赵家公子,家父得知赵家公子提了亲以后竟和别的女子厮混,心中气愤不已,一度想要解除婚约。 妹在闺房中得此消息,心中又喜又悲,她朝院子望去时,见兄长站在树下正看着她,当她起身时,兄便又转身离开。 兄长无事时,便会站在树下静静的看着她,不上前说话,也不曾有眼神交流。 后来又有人提亲,皆是同样的理由又被父亲退了。 那日兄还站在树下看她,只是却不见人,兄疑惑之际只见妹从她身后走开。 “此事可是兄长所为?”妹直接询问。 他们支开下人,整个院子里就他们两人。 “是。”兄承认。 “为何如此?” “兄不想你嫁人。” 四目相对,妹许是明白他的心意的,可她心中守着伦理便道:“兄长不希望我嫁人,岂不是要我孤独终老?” “兄陪你。” “那兄长能娶我吗?能使我生育子嗣吗?” 兄哑然! 又有人来提亲,可一直没有先前的事情了。 眼看婚期在即,妹跑到兄的住处,他日日喝酒有些微醺,见到妹来便是一笑:“妹。” “兄长此次为何不做手脚了。” “妹终归是要嫁人的。” “为何不坚持?” “那你会答应吗?” 妹沉默。 妹大婚那天,举家欢喜唯有那兄长难开笑颜。 妹走到兄身边时,看了他一眼在他掌中塞了一个纸条。 送亲队伍离开后,兄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梦岁山。 送亲队伍送来了一座空轿子。 梦岁山却多了一位新娘,兄到的时候,见她站在崖边便走了过去。 “我认识一个妖。”妹说。 兄不解。 “日日送我入你的梦。” 兄这才顿悟,原来他每夜的梦为何如此美好,而她也是早早喜欢他。 “兄长怕死吗?”妹问。 “人生来赴死,有何可怕。” “那可愿寻个来世,我们不是兄妹。” 兄看着她,眼神却很坚定,他俯身亲吻妹的唇间,良久道:“愿意。” 阿瑶就一直跟着妹的灵魂,帮她恢复前世的记忆帮她找到她的兄长。 细枝末节阿瑶没有再多说,只是简单的交代他们的过往。 宋虞听后不解:“你为何要帮她?” 阿瑶看着宋虞微微一笑:“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我只能告诉你,她救了我,我不过是报恩。” 对于不愿说的往事,宋虞定然不会再问。 阿瑶看着宋虞,又道:“即是报恩,必要有始有终,但我此时已是你的奴仆,还想请您帮我一个忙,告我先前的誓言。” “说罢。” “我一直守着云姑娘,虽身入青楼,却从未做过破格之事,此次只想求您赎回她,成全她。” 阿瑶说时姿态很低,整个人缩成一团。 “赎回她可以,成全她非我所及。” 见阿瑶不动她又道:“你也知,现在你为我奴,忠心与我是你的职责,我赎回她后,你不可再与她来往。” 宋虞是个强势的主,既然效忠她了,自然不能一心二主。 阿瑶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命运造化,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宋虞看着她,知道她心中并未彻底放下,所以她在赎回云知舞的时候,抹去了一部分人的记忆,云知舞从此和青楼再也没有瓜葛。 阿瑶心里感念宋虞,却没说什么,她知道宋虞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言语感谢。 云知舞被宋虞安排到了脂粉铺跟着刘奇,宋虞没有抹去云知舞的记忆,只是她和沈谌易之间,或许要重新认识一番。 这时宋虞不会管太多。 现在宋虞的心思都在沈谌安身上。 现在沈谌安愈发健康,只是对唤醒风神的念头,有些摇摆了。 她时常在想,如果风神醒了,沈谌安该如何? 她有点舍不得沈谌安了。 沈谌安抬头活动着筋骨,看见宋虞正站在院中看着他发呆,便朝他微微一笑。 宋虞脑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那个温柔的少年,满身伤痕,被天兵架着走向天牢,她就站在一旁,少年经过她身边时朝她微微一笑,也是这么温柔。 “没事的小鹿。”愹歌儿说道。 却不曾想这是他对宋虞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会想起这一幕,宋虞不知道,也不知是为何。 自从风神走后,她就一直跟着南风玉,后来自己偷偷跑出来,遇到了长镜,和他相处了一百年。 关于愹歌儿的记忆,她好像忘了大半,宋虞一向自诩不是健忘的人,可每当回想一些往事,就会变得虚无缥缈,像雾像风又像云,抓不住看不清。 沈谌安看到窗外的宋虞,放下书从屋内走了出来,来到宋虞面前。 “今日休息片刻,阿虞可要陪我出去走走?” 宋虞看着他微微点头。 或许,就如阿瑶所说,他们是同一个灵魂。 宋虞思绪万千,终是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他们在街上闲逛,遇到了两名少年,意气风发, 一人嘴里嘟囔着:“那个地窖里的假人跟活人一样,改日定要向老板讨来,即使讨不来也要让他给我做一个。” 另一人笑道:“你那般强硬付了定金,我倒怕他心有不快。” “怕甚,他们不都说我纨绔,那我便纨绔到底,一个会动的假人而已。” 话语间,两人已和宋虞擦肩而过, 两个少年,宋虞曾经见过,在风月阁,那两个尚武发小。 只是,宋虞却见一人身上覆着寒气,那寒气像是地狱之气,明明是一个凡人,身上怎么沾染了这种气息。 见宋虞皱着头看着身后,沈谌安不记得的问道。 “怎么了?” 宋虞指着那个沾染了寒气的少年问道:“那位可是姓杨?” 沈谌安看了一眼,却也给看到了背影:“没看清容貌,不太清楚。” 宋虞对着两人还有印象,但是却没能分清姓什么。 这两人和她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也没太认真记。 那天晚上回去,宋虞在梦里总能听见木头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睁开眼醒来后,只能听见沈谌安平稳的呼吸声。 她刚要起身,动作十分小心,可还是把沈谌安哦弄醒了。 沈谌安睡眼朦胧的看着她,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天还没亮,你要去哪?” “夜里做梦,醒了就睡不着了。”宋虞老实回答。 “不要走,陪着我。”他紧紧的握住宋虞的手,然后又睡了过去。 宋虞却愣在那里。 他刚才的眼神,似乎是在求她。 为什么沈谌安会露出这种眼神,是她看错了,还是沈谌安真的在做梦无意识露出的神色。 屋外的月亮散着银光,宋虞一夜无眠。 第二十七章呦呦鹿鸣 沈父的同僚吏部尚书杨忠寿的小儿子杨珂死了。 被发现那日,他正准备和吴家的二公子去梁王世子府上参加诗局,他们这种少年,最喜欢附庸风雅,即便肚子里没有二两墨水,也总想着去掺上一脚,好像掺和一下,就变的文采飞扬了一般。 往往杨吴两家公子总厮混在一起,这次两人没一起走,是因为吴家的公子吴麟之去找尚武了,他们虽和尚武关系并不如表面那么和谐,但是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而且尚武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是排挤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所以吴麟之就没和杨珂会和,先去接的尚武。 到了梁王世子府上后,却不见杨珂的身影,心想可能是家中有事耽误了,便准备等诗局散了再说。 结果却听到杨珂死了的噩耗。 据说尸体实在郊外城中一个巷口中找到的,手脚被捆着,嘴巴被破布塞住,肚子被利刃划开,内脏全无,像是市集上买的猪一样。 尸体周围摆了些酒壶,还有燃烧过的蜡烛。 当地府尹看到这场景吓得脸色惨白。 仵作验尸推断,杨珂大约是在亥时没了生命体征。 亥时,那时候梁王世子的诗会早已散场,这么长的时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无从得知。 得知此事吴麟之便一下病倒,卧病在床,时常念叨:“若是我没喝醉,散了局就去找他,说不准他就不会死了。” 杨珂的死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就连沈谌易都听说了,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还和沈父讨论了几句。 宋虞自然是不知道他们是谁的,倒是阿瑶事后提醒道:“就是风月阁里,你化成尚武模样遇到的两个年轻公子,死的便是其中一位。” “倒也算是相识一场。”宋虞感慨。 杨珂的尸体停了两天后还给了杨家。 沈父过去祭拜时,沈谌安和宋虞也跟了去,无非是同朝为官,家有丧事前来慰问,也做不得什么。 杨珂并未封棺,宋虞祭拜的时候,瞥了一眼棺内,看的不是很清晰,只是腹部即使衣服遮掩,依旧能够看到凹下去一些。 他们拜完后,大门外走来一名年轻男子,身着青衣,眼上蒙了一块白色的布,手里拄着拐,腰间别着许多小东西。 风很合事宜的吹了起来,白色的布幔,全部朝他飞去,衣发轻舞,仙风道骨。 宋虞转过头看到这个年轻人时,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很熟悉,但是又想不到究竟哪里熟悉。 他的到来,所有人都很意外,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为何会突然前来。 但是没有人阻拦他,他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棺前,想寻常人一样祭拜死者,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摩挲着放在了棺内。 年轻男子的视线确实是看不见的,可是却很精准的找到杨忠寿的位置,他朝杨忠寿走去,声音很轻柔,那语气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像是春日的一阵暖风:“杨大人,我有些话想与你说,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名年轻男子虽说朴素,但是衣料却极好,行为举止更是得体,不像是小门小户能教出来的仪态。 杨忠寿打量了他许久,然后点头,带他去了偏厅。 宋虞在大厅,听着啜泣声,心里闷闷的,随后她便听见杨忠寿怒吼了一声:“胡说。” 大厅内的人都被这一声怒吼吸引去了目光。 接着,便见男子从偏厅走了出来,拐杖轻点地面,脸色如常。 杨忠寿跟在后面,神色不太好看,男子出来时,将头转向了宋虞,似乎在看宋虞和沈谌安,可他确实是瞎的。 男子也没说话,直接离开了。 年轻人走后没多久,沈父也带着他们回去了。 他们离开杨家走了没多远,便听见一声马啼,马车晃了晃,只听车夫不高兴的说道:“哪来的瞎子拦在路中央。” 宋虞探出头,却见是那个年轻的男子。 于是道:“把他带到路边。” 车夫下了马车走到年轻人旁边,拽着他的衣袖将他领到角落。 年轻人任由车夫拽着,站在角落里十分安静。 宋虞坐在马车内,透过帘子看到外面的年轻人,她看他时,他正好抬头,好似视线交错,但是瞬间又没了那种感觉。 或许是巧合。 杨珂被下葬的那天,天气大好,棺材经过他被发现的巷口时,突然狂风四起,风吹的人睁不开眼。 哐当! 棺材落地。 等风停的时候,棺材上坐着一只火红的狐狸,趴在棺材上呜咽,像是在哭泣。 众人被这一幕吓得不知所措。 杨忠寿率先反应过来,脱掉鞋子就朝狐狸砸去。 狐狸被吓得竖起了毛。 一溜烟的蹿到了墙角。 队伍走了没有多远,又见一少年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见队伍过来,便缓缓上前。 朝他们鞠了一躬。 杨家人爱你没有拦着。 少年又靠近了些,离着棺材不过几步之距,那双清亮的眸子,蕴满水雾,随后便见他跪在地上,朝着杨珂磕了三个头。 杨忠寿见状,上前说道:“孩子,谢谢你。” 少年并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棺木,转身离开。 只是杨珂这事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谈,府尹那边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凶手。 宋虞打算出来买些米酒,刚出门就看到,一位素衣男子,神色疲倦的走在路上。 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快。 因为他身上妖气四溢,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稍微有点道行的凡人,也能发现他的身份。 宋虞对妖一向是不待见的,但是她也不是那种爱杀戮之人,所以虽然不快,但也没对那妖物动手,只是站在门口等其消失。 男子走到一半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宋虞。 宋虞身后跟着的阿瑶立刻上前,男子似乎有什么话卡在喉咙,最终咽了下去。 原本喧闹的街面,突然安静了,只听见棍子点地的声音。 宋虞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那个盲眼的年轻人又出现了。 依旧是一身青衣,虽然眼睛被遮住了,但仍旧掩盖不了他容貌,倒是让人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 他直径走到那个妖物面前,轻声道:“小九。” 叫小九的妖物看到他后,终究没忍住哭了起来说道:“我没能保住他。” “世间万物终是敌不过死亡,这是常态,无需悲伤。”年轻的盲人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小九闭上眼睛,化作一只火狐钻进盲人的袖子里。 街上又恢复了喧闹。 宋虞抬起手揉了揉耳朵。 “阿虞。”沈谌安从后面追了上来。 盲人本来想走听到沈谌安的声音后,突然止住了脚步,他转了转身子,面向宋虞,仰着头,似乎在看她。 宋虞下了一节台阶看向盲人:“你看得见?” 盲人摇头:“我看不见,但是我能感受到一切。” 沈谌安走了过来,站在宋虞身侧。 盲人指着沈谌安说:“他是一尘不染的白。”说着又指向宋虞:“你是银河之心的紫。” 宋虞一愣。 银河之心! 她的记忆深处,一段她几乎忘却的对话。 “这世上只有银河之心才配的上我。” “可银河之心碰不得。” “那你,也碰不得我。” 少年的手攥在袖中,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卑,怯生生的看着离自己远去的身影,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得。 宋虞的心突然揪着疼,她看着眼前这个盲了双眼的年轻人,不由问道:“你是谁?” “鹿鸣栈的老板,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沈谌安突然说道,“好名字。” 鹿鸣一笑,隐约露出两颗虎牙:“沈公子抬举了。” 他如何知道姓沈的? 听到鹿鸣的话,沈谌安看了一眼宋虞,却见她一直盯着鹿鸣,那眼神像是看见了故人,但又不是那样纯粹,看的沈谌安心里一阵烦躁。 鹿鸣将身子转过去,拐杖轻点地面道了一句:“后会有期。” 就这么的走了。 直到他背影消失,宋虞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会让她想起与愹歌儿的过往。 这个鹿鸣给她的感觉很熟悉,但她可以确定这人绝不是愹歌儿,他应该在木神君那里,而且鹿鸣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法力没有妖力。 宋虞转过头时,发现沈谌安在看他,那种神情,像极了她做错事时风神看她的眼神。 四目相对,宋虞心里莫名的慌了一下。 沈谌安收回视线眉头微微一蹙:“阿虞是要去哪里?” “去买些酒。”宋虞老实回答。 “我随你一起去。”沈谌安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阿瑶,“你就不必跟着了。” 阿瑶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退回府内。 宋虞倒没觉得不妥,只是觉得沈谌安可能心情有些不好,于是便牵起他的手,沈谌安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宋虞抿着嘴微微一笑:“既然相公陪我去,那我牵牵手总没问题吧。” 沈谌安眉头这才有所舒展。 夜里宋虞听到墙角有咳嗽声,她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十分小心,她没有掌灯,在黑暗中行走自如。 屋内什么也没有,只有若有若无的咳嗽声。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却发现院内站着一位红衣少女,头戴凤冠,像是出嫁的新娘子,她依在树边,不停的咳嗽。 许是听到宋虞的脚步声,少女回过头来,惨白的脸上却画着精致的妆容,她朝宋虞走了两步,动作有些僵硬,像是关节有阻塞一般。 宋虞看到她的容貌时,觉得有些可怕,倒不是长的吓人,而是因为,她的模样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于是宋虞问道:“你是谁?” 少女动了动头却不回答她,自顾自的问道:“我在找我的木偶。” “我在问你是谁?” “是一个穿着嫁衣的木偶,很漂亮,你见过没。” 答非所问。 第二十八章情绪 这位穿着红衣的少女,看着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宋虞打量了她许久,移了移步子,少女转着身子跟着的,眼珠子似乎不会动,只能靠躯体转动来扩展视野。 “见过。”宋虞回答她。 少女大喜,上前抓住宋虞的手臂:“快告诉我,她在哪?” “她在……”宋虞话音未落,只见一束荧光包裹住少女,光灭少女便消失不见。 空中散落着灵力残影,宛若夏日夜中璀璨的萤火虫,一点点消失殆尽。 宋虞伸出手指去触碰空中即将消散的荧光,只感受到点点温暖,那是很温暖的灵力。 春日的晚风,还带着一丝寒冷,宋虞感受着风望向南方的天边,那里有一颗最亮的繁星,是风神殿的光。 第二日清晨,沈谌安起了个早,宋虞还在睡懒觉,沈谌安没有吵醒她,收拾好自己便去了书房读书。 宋虞是被阿瑶叫起来的。 虽说阿瑶是妖,但是照顾起宋虞来倒也是尽职尽责,想来这段时间是有好好请教沈家的下人。 宋虞面带困倦,举手投足间还夹杂着些许慵懒。 “什么时辰了?”宋虞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以前在风神殿时,她就爱赖床,风神殿中的仙使总爱调笑她,说她身体里有一只瞌睡虫,宋虞也不反驳,反正也不吃亏。 “辰时过半了。”阿瑶回答。 “昨夜有个东西来到府内,你可察觉?”宋虞穿好衣服,走到镜子旁坐下,阿瑶站在她身后,拿着梳子为她梳头。 “察觉到了。” “知晓什么来头吗?” 阿瑶摇头:“不清楚,感觉无害。”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宋虞撑着下巴无聊的拨弄着桌上的东西,“所以我放她走了,只是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 “你看到她的容貌了吗?我总觉得她长得和我很像。” “容貌我却没看见。” 宋虞也不再提。 阿瑶看着铜镜里的宋虞,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宋虞正好看到镜子里阿瑶的神情,便道:“有什么事想说就说吧。” “我昨天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宋虞挑了挑眉,示意她接着说。 “少爷有一瞬间不像是少爷,而像是……” “而像是什么?” “像是风神大人,虽说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可风神毕竟……” 阿瑶话还没说完,就见宋虞跑了出去。 阿瑶梳子都没来得及放下,跟着跑了出去。 书房外,窗户前,沈谌安放下书转过头时看到宋虞站在外面,他看着宋虞微微一笑唤了一声:“阿虞。” 宋虞眼睛微颤,心中却多了一丝失落,不过很快她便恢复情绪,看着沈谌安道:“相公今日要看多久书?” 他拿起手中的书翻了翻道:“该看的早就看完了,不过是温故知新。” 阿瑶跟上来后,看见宋虞趴在窗户上和沈谌安在说话,也就没再上前。 宋虞道:“那陪我出去走走吧。” 沈谌安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出了门。 也不知今天是不是赶得巧,竟然遇到了死人。 他们出门时,正好遇到府尹的人正抬着尸体往回走。 据当名目击者描述,今日的死者,和杨珂的死状几乎一样,内脏全部被掏空,听说在京中最南的位置,也发生了好几起,因为死的都是普通百姓,所以也没人特别在意,直到杨珂死后才被注意。 宋虞虽然好奇,但是也没有想过要插上一脚,毕竟她不是什么热心肠,再者说,这是人间的事,只要不是妖魔作乱,她都不会管。 倒是沈谌安蹙起了眉头道:“若是一起命案,可以认为,死者惹了事,但是一连发生多起,并且死者毫无关联,那不得不担心,那个凶手是个人间危害。”说着他看向宋虞,“阿虞日后出门还是多加小心些,我也得回去嘱咐一下爹娘。” 若是普通凡人作恶,她倒是不怕,就怕不是你凡人。 这是世道,六界混乱,人族中夹杂着别的族群也是常有的事,但大多说都和平相处,极少有作恶的。 宋虞道:“我给你的草药不要落下,时刻带着。” 沈谌安点了点头。 宋虞最近迷上了米酒,浓郁香醇,此次出门便是为了买米酒,沈谌安不会喝酒,自然不理解宋虞对酒的喜爱,只是由着她,不过还是叮嘱道:“酒多伤身。” 宋虞不以为然,酒不伤身,对于她来说如此。 他们提着酒准备回府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少年,那种触感,像是撞到了一面墙,宋虞揉了揉肩膀,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见他穿着破旧的衣裳,但是却干净整齐,少年的肤色很白,像是刷了粉一样的白,但是却很清秀,少年动了动眼珠子看向宋虞,他没有太多表情,像是带了一张面具一般。 可他的眼珠子却不停的颤抖,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抬起手想要触碰宋虞,却被沈谌安挡下。 沈谌安将宋虞拽到自己身后,从他身侧离开。 宋虞抬头看了一眼深沉安的脸色,感觉他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宋虞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名少年身侧站着一红衣少年,那个少年她见过,是鹿鸣的火狐小九。 小九牵着少年消失在了人群里。 宋虞这才回过头来,发现沈谌安一直再看自己,她低下头没有说话,但是沈谌安给自己的感觉,比先前多了一丝压迫感,这种感觉熟悉中带着一丝抗拒。 他们俩一路无言回到了沈府。 到了府内后,沈谌安松开了牵着她的手,直径走到书房,关上了门窗。 宋虞不解沈谌安为何会突然生气。 阿瑶过来接过米酒时,说道:“你身上染了气味。” 宋虞倒是没察觉。 也是现在的她,论法力,她比不过阿瑶。 “什么气味?” “带着怨念的魔气。”阿瑶看了一眼紧闭着的窗户说道。 宋虞叹了一口气,自己竟然没察觉到。 阿瑶却道:“下次出门带上我吧,我会帮你驱走一切对你有害的东西的。” 宋虞看向她,微微一笑道:“好。” 昨晚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还有今天的少年,鹿鸣的火狐,所有的事情看似毫无关联,但是却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宋虞捧着酒壶拿了两只杯子,给阿瑶倒了一杯酒,两人面对面坐着,宋虞喝了两杯后说道:“阿瑶,我心里总觉得奇怪。” “何事奇怪?”阿瑶端着酒杯抿了一小口。 “那个我长得几乎一样的女孩,还有今天遇到的少年,以及先前遇到的鹿鸣,让我我不得不去胡思乱想。” “如果事情变得毫无头绪时,我们不如静观其变。”阿瑶道。 宋虞点点头。 沈家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只要在家,能在一起吃饭就不会分开吃。 所以即便沈谌安白天里因为情绪不好,而不想和宋虞见面,独自生闷气,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还是要坐在一起。 他刚开始不高兴,宋虞是察觉到了,但是事后就又忘记了,当她看到沈谌安别扭的坐在她身侧时,宋虞一脸茫然,然后不明所以的给她夹了些菜放在碗里。 沈谌安看着她的举动,认为宋虞在认错,便愉快的原谅她了。 谁让她看别的男人那么认真,只要是个男人也接受不了自己夫人看别的男人那么认真吧。 沈父吃了两口叹了一口气,沈母见状便道:“吃着饭呢,叹什么气。” 沈父道:“羽山附近死了不少人,当地府尹找了半年了,还没找到凶手,羽山都成了妖山了。” “天下这么大,处处都有命案,京中的闹的沸沸扬扬的凶手不也没找到。” “虽说都有死人,但是两者却不完全相同,羽山那些死者都变成了干尸,像是被人瞬间吸光了血液一样,天底下那有常人能做出这种事,都说是妖魔作祟,流言四起,上头想压也压不下去。” “吃饭呢,说这些作甚。” 宋虞听着,觉得流言或许是真的,就算不是妖魔做的,也不是寻常人做的。 他们吃了晚饭后在后院散步,沈谌安左思右想走到她面前道:“阿虞我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 他抿了抿嘴,倒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是,我今天有点不开心。” “感觉到了,什么事不开心?”宋虞捧着酒壶,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倒了两杯酒。 虽说沈谌安不会喝酒,但是一点点米酒也没有关系的。 沈谌安又有点生气,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不开心,但是转念一想,算了算了,不与她置气,才道:“今天出门路上撞倒的那个少年,你看他,我心里很不舒服。” “为何会不舒服?我只是看他长得有些奇怪。”宋虞不解。 “不知道,就是打心底里不舒服,还有你看那鹿鸣也是。” “那是不是我不能看别的男人了?”宋虞揣着手看着沈谌安,觉得他似乎有些太霸道了。 “倒也不是,只是他们二人才会有这种感觉,其余人我不会不舒服。” 瞧沈谌安说的恳切,宋虞也不好说他什么,只能道:“那下回我不看他们了,若是再遇到,除非他们主动找我说话,否则我就当做看不见他们,可以吗?” 沈谌安微微一笑,点头:“可以。” 其实沈谌安也明白,自己这么说,有些过分,但是他想要的并不是宋虞真的不这么做,而是她的一种态度。 只是对于鹿鸣和那个少年的敌意,沈谌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浓郁,这是以往不会有的情绪,而这种情绪在见到鹿鸣之后,在宋虞和鹿鸣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仿佛从灵魂深处的抗拒,想要将他们两挡开,不让他们靠近。 鹿鸣会伤害她。 这是沈谌安见到鹿鸣的第一反应,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第二十九章井中月 这天,天异样的沉闷,看不到一丝阳光,整片大地仿佛笼罩在巨大的阴霾之下。 沈父一早早出了门,沈母放了把伞在他的马车上,以防下雨。 过了没多久,就见一小厮跑来,走到宋虞面前道:“少夫人门外有人找你。” “找我?可知是谁?” 小厮摇头:“他不曾报名号,我们也尝试让他离开,但是他始终不走,说,就是要见你。” “那便去看看吧。” 宋虞一人跟着小厮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前看到一个消瘦的背影,他转过身来时,宋虞发现,竟是那个撞到她的少年。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带着太多的情绪,让她无法忽视,但是又不敢看。 宋虞问道:“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少年张了张嘴,用着略微沙哑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木头在摩擦一般,难听极了:“小九说,你是沈家的少夫人。” “是,你找我作甚?”宋虞没有表现的太友好,因为沈谌安不想她和这少年靠的太近,所以也没请进府,直接站在偏门出与他说话。 “那你好吗?”少年的眼睛微微发红,像是要哭,可偏偏没有一滴泪水。 “与你有何关系。” 少年一愣,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即便他面无表情,但是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是难过:“对啊,我这幅样子,你怎么认得出我。” 宋虞看着她,心底像是有根弦被触碰了一般,他还想张口说话,就见沈谌安从她身后走了过来。 “竟找上门来了。”沈谌安的语气不太好。 少年抬起头看着沈谌安,那双眸子充满了恐惧,他微微后退一步,然后急忙道:“我只是来打个招呼,没有……没有别的想法。” “那招呼打完了,就走吧。”沈谌安很自然的牵着宋虞的手。 少年看着他们牵着的手,僵硬的动着自己的头,清澈的眼中掠过一丝悲伤,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却不知为何附上了一丝忧伤。 少年没走出两步,就见火狐小九跑到少年身侧怒气冲冲的说道:“你怎么又到处跑,是想被毁掉吗?” “毁掉也好,我不过是一个承载痛苦的容器罢了。”少年的难听的声音,却掩盖不了他的情绪。 他回头看了宋虞一眼,却发现她和沈谌安并肩进入了府内。 “我的小鹿可还好?” “她还在栈内,只要你不乱来,她就能好好活着。” 沈谌安的脸一直黑着,宋虞见状便道:“我不知是他找我。” “我没有怪你。”沈谌安道,“只是有点不喜欢那个人,所以见到他时难免情绪不定。” 晚间沈父回来了,正好一同吃晚膳。 入座后,却不见沈谌易,便问道:“谌易呢?” “今天一整天都不曾见到二哥。”沈谌安说道。 “去看看可在房间内。”沈父对下人说道。 不一会就见小厮跑过来道:“二少爷不在。” 沈谌易虽然话不多,但做事从来周到,一般不一起吃饭都会提前通知的,这次竟没有通知。 沈母道:“多数是有事耽误了,没能及时通知,我们先吃,等他回来了再让厨房做些。” 晚饭吃的倒是平静。 吃完饭后,宋虞准备回去休息,就看见云知舞急匆匆的跑到沈家,说是要见宋虞。 对于云知舞,沈家人自然是不怎么会阻拦的,毕竟当初救了沈谌安,沈母都记在心里。 云知舞整理一下仪态,可呼吸依旧杂乱,她走到宋虞面前轻声道:“少夫人,可以和你私下谈谈吗?” 宋虞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亮着云知舞去了别处。 见四下无人,云知舞赶忙拽住宋虞的手道:“沈谌易被抓了,拜托你救救他。” “被抓?”宋虞听着一头雾水。 “他今天去胭脂铺找我,回去的途中被妖物抓走了,我并无法力,无法帮他,只能来求你。” “为何只抓他?” 云知舞摇头。 就在这时,阿瑶走了过来:“许是因为他和风神大人走得近了,染了气味。” “又是因为师父吗?”宋虞思索片刻道,“可知抓走沈谌易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把伞。” “一把伞?”宋虞看了看阿瑶。 阿瑶道:“许是以伞为法器的妖。” “具体可知?” 阿瑶摇了摇头:“世间万物皆可修炼,种类杂多,若不是大妖,却也难以叫上名字。” 说完阿瑶垂眸似乎在思索:“我倒是知道一个,只是觉得不可能是她。” 宋虞看着阿瑶,良久道:“如此,就只能顺着沈谌易的气味找了。” 宋虞让阿瑶去沈谌易的房间拿了些东西,便准备出门。 这时沈谌安突然过来问道:“你们去哪里?” 她们三倒是把沈谌安给忘了,听到沈谌安的声音,三人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颤,宋虞率先回头道:“云姑娘丢了个宝贝,我去帮她找找。” “我也去。” “别,女孩子家有很多小秘密的,相公你就不要去了。”宋虞婉言拒绝。 沈谌安想了想道:“那你过来,我和你说两句话。” 宋虞听话的走到沈谌安身边。 沈谌安牵着她走到一旁,面色严肃道:“阿虞,我知道你并非凡人,我也知道我无法阻止你做任何事,但是我只求你两件事,离那两个人远点,还有就是,你一定要平安。” 宋虞有些诧异的看着沈谌安,他好像和以前的他有一点点不太一样了,宋虞点了点头。 沈谌安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我等你回来。” 宋虞离开了。 沈谌安站在院内,胸前的玉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的眸子变了变,随后恢复常色。 他抬起头朝一处望去,隐藏在暗处的龙修正好对上沈谌安的眼睛,就在那一瞬间,仿佛被雷霆击中,从头麻到脚:“去跟着阿虞吧。” 龙修身形一闪,飞出沈府外。 阿瑶将沈谌易的气味化作一缕灵光,顺着那缕光的指引他们很快定下了方向。 云知舞并没有法力,所以宋虞没有让她跟着过来。 他们俩乘着风根据指引,飞了很远。 等他们落下时,已经在一片荒芜的林中。 气味化作的灵光消散了,这就表示沈谌易就在这附近。 宋虞单指立于额前,只见她眼角出现红色的纹路,额前长出一对鹿角。 这幅模样的她,对于气味和听觉比人形的时候更加灵敏。 她闻着气味朝森林的中心走去,只见林子上空的月亮格外的明亮,像是银河瀑布般照在地面一片雪白。 “呵呵……”笑声,少女的笑声。 在这空旷的森林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阿瑶早已变为银发,不需要用人形来伪装自己,才能发挥她最大的能力。 她抬起手轻轻一挥,手中便出现一把折扇。 还是一身锦绣红白相间的裙衫,额间花钿似乎在泛着光,脚上的木屐踏在地面响起独特的声音,她将折扇放在面前,半遮面道:“幻梦。” 话落,只见阿瑶身子半浮空中,衣发轻舞,她的双手张开,两只了手里都握着折扇,一把折扇印着牡丹,一把印着高山,垂指地面的脚尖泛起青色的光晕,一点点散开,宛若水面涟漪。 灵力扩散之时,沉睡在林中的鸟兽发出奇怪的声音,接着便彻底安静下来,像是陷入了沉睡。 她转了个身,挥了牡丹折扇,空中落起了牡丹花瓣。 不多时只听一声呜咽:“一把印着月亮的红油纸伞缓缓从地面升起。” 由于被伞遮住,看不清撑伞的人是谁,只能看见一双笔直腿,还有一双红色小巧的绣花鞋。 身形看起来比宋虞矮些,像是个小孩,穿着齐膝的裙子,裙摆系着铃铛,她朝宋虞走去时,铃铛钉钉作响。 阿瑶见状挥起高山折扇。 少女的脚下顿时出现裂痕,地面化作一个囚笼将少女困在里面。 少女并没有跳出来,只是用着软糯的声音说着话:“你是来接月儿了吗?” 宋虞疑惑的看了一眼阿瑶。 阿瑶这才落地,她手中印着高山的折扇,瞬间变大数倍,浮在她的身后,跟着她的动作而飘动。 “许是认识你。”阿瑶将牡丹折扇收起,拿在手里。 土地做的囚笼,慢慢下沉,少女撑着伞站在宋虞面前,只见她瞬间丢开手中的伞,朝宋虞扑过去。 毫无敌意。 宋虞一时间也没有做出防备,被她扑了个满怀。 “月儿好想你。” 宋虞懵了。 她完全不记得了。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宋虞提醒。 “没有,你是,你的模样我早已刻在骨子里,刻在灵魂里,百年来我一直在等你找我,可是没有,我以为你忘了我,可今日我却见了你。”少女眼眶通红,却也不像是说谎。 “我们今日是来找人的。”宋虞道。 “是那个男人嘛?”少女道。 宋虞点头。 “有鬼怪想害他,我在他身上察觉到你的气息,想来也是你的人,就自作主张将他保护了起来。”少女像是在讨赏一般得意的说道。 眼前这个女孩虽说是妖物,但是却没有敌意,她的灵力也很纯洁,想来也没有杀过生。 “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说,你把我们忘记,好像是如此。”少女歪着头看着她,然后一笑道,“无碍,若是你真的忘了我,那我们就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井中月。” “井中月!”阿瑶听到后,有些诧异,不过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宋虞。 井中月看向阿瑶道:“我认识你,你是食梦妖。” 井中月是妖又不是妖,是一个坠井而亡的小女孩,在井中吸取了天地灵力修炼出了灵力,但是无法见到阳光,所以便附身在一把伞上,忘了前世。 宋虞对于井中月真的是毫无印象,但是莫名的觉得井中月可以信任。 只是对于井中月口中的他们,她很好奇。 井中月带着他们去林中一处,只见一枝树杈上,沈谌易正在上面安睡。 “他睡着了。”井中月道。 “你可知跟着他的东西,是什么?”阿瑶问道。 “是鬼。” “鬼?”宋虞不解。 井中月看着宋虞无奈道:“哎呀呀,你真是在人间呆久了,漏了多少消息。” 第三十章白公子 六界之中,都有一个领导者,神仙魔三界,宋虞都熟悉,妖界的主人,她至今不知道是谁,人界便是天下各处独立的王,剩下的便是冥界,冥界的冥王是个人鬼杂交,血统不如历代冥王纯正,他一直想要抹去自己人族的血统,所以就不停的在人间吸取精气,炼化自己。 自从他做了冥王后,冥界的鬼便开始时横行人间,冥界差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事,只要那些鬼能给冥王带回精气,便都不算罪过。 六界中看不惯冥王做事的大有人在,老冥王虽下位了,却一心护孙,谁也管不了现任冥王。 其他地方,冥王嚯嚯不了,就在人间搅弄风云,羽山便是一处。 井中月道:“如此下去,仙界和冥界说不准还会来一场恶战。” 说着她看向宋虞:“当年神妖两界……” 她还未说完,只见阿瑶捂住她的嘴道:“过往不必再提,知道是冥界在搞鬼就行了。” 井中月整牙舞爪的挣脱开阿瑶的束缚,然后不开心的说道:“不说就不说。” 宋虞总觉得阿瑶在隐瞒自己什么,神妖两界做了什么? 宋虞知道现在是问不出结果的,所以她打算找个时间来问问。 “日后可去沈家找我。”临走时宋虞对井中月说道。 只要井中月来找她,她就能问清楚,那句被阿瑶堵下的话,究竟是什么了。 他们悄无声息的把沈谌易送到他的房间内。 阿瑶又化作人形,回了自己住处。 宋虞回到房间,发现沈谌安还没有睡觉,坐在床边翻看着手里的书。 于是便打趣道:“相公这么用功呢,是不是打算考个状元啊!” 沈谌安早就听到她的脚步声了,却没有做动作,直到她进门说话,这才放下书道:“去的有些久了。” “还好,相公不也没睡吗。” 说着宋虞脱了鞋子直接爬到床上,却被沈谌安拽了下来:“去洗洗再睡。” 宋虞却撅着嘴道:“以前你都不管我这些的,现在怎么嫌弃我了。” 沈谌安一愣,不过很快便恢复常色,说道:“以前觉得我的好习惯会影响到你,现在我发现我的影响力比较差,所以只能用言语来提醒你,洗洗睡!” 宋虞竟然说不过他了。 只好作罢,听从安排。 这段时间倒是平静,只是宋虞心思不宁,总觉的会有什么事发生。 杀了杨珂的凶手并未找到。 但是听说,有人在城南发现很多腐烂的肉,隐约看起来像是内脏。 府尹派人过去察看,带了些回去让仵作检查,看看是不是人的内脏,最终得出是人的时候,府尹的脸色十分难看。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也没有伸张,而是潜伏在周围,看看究竟是谁扔的。 沈谌易倒是忘了那天自己被带走了,只记得见过云知舞就回来了,想来也是井中月的手笔。 沈谌易在文书院做事,所以认识的人也大多都是文人。 京中的裕鸿楼摆了席,说是邻国最年轻的诗圣来此游玩,被梁王世子所接待,在裕鸿楼宴请文人。 沈谌易便在其中,他想到了沈谌安,便带着他一块去见见最年轻的诗圣,让他涨涨见识。 沈家父母自然是乐意至极的。 宋虞本想在沈谌安走后,去那片林子里找井中月的,毕竟有些日子了,井中月一直没来找她。 不曾想,沈谌安竟然也要带上她。 宋虞对诗词根本不感兴趣。 沈谌安却道:“你无需参与,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宋虞一时无法推辞,只能跟了去。 他们到了裕鸿楼,里面倒也有不少女眷,只是分开坐的,女眷在后方。 宋虞见状刚要往后方走,却被沈谌安拽住,宋虞不解的看着他,他却小声道:“坐我旁边。” 结果,一群男人中,就她一个素衣罗裙,显得十分扎眼。 室内不论男女,看到他都议论纷纷。 梁王世子见状不由道:“这位是沈家的少夫人吧。” 沈谌易听罢立即说道:“是家弟之妻。” “女眷我已安排了座位,此处为男子座位,不知是何缘由不肯归位啊?”梁王世子语气倒也和善。 沈谌安道:“世子莫怪,是我不想让夫人去后方,诸位大人,应该也不会因为我夫人的存在,而失了文采,她不过就是陪陪我。” 宋虞倒是一脸坦然,并不觉得哪里不妥,坐后方也行,这边也可以。 既然沈谌安都这么说了,梁王世子倒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旁人嘀咕,往好了的说,就是两人伉俪情深难舍难分,往坏了的说,就是沈谌安重色无视礼法,顺便问候了一下身为礼部尚书的沈父。 更难听的直接说宋虞是狐狸精,骂的很是难听,但也只是小声玩笑的议论。 沈谌安听见了那些污言秽语,气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宋虞握住他的手,沈谌安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一笑:“事后再罚他们。” 沈谌安这才慢慢缓过来。 他就是想让自己妻子坐在自己身侧有何错。 “白公子到了吗?”梁王世子无视议论问道。 “来了。”一人回应。 随后便见一白衣男子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副狐狸面具,黑发玉束,面容白皙。 身材修长,手里拿着折扇,俨然一副书香子弟。 一进门宋虞就注意到他了,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宋虞,两人目光交接的时候,那位白公子率先移开的视线,显得有些慌乱。 梁王世子见到白公子过来,便道:“白公子怎么带了面具?” “路上见到买的,狐狸面具。” “哦,看来白公子很喜欢这些小玩意。”梁王世子道。 “不,我只是喜欢狐狸。”说罢他扫了一眼说宋虞狐狸精的那些人。 那些人面面相觑,也不敢抬头。 可宋虞并不觉得她是在帮自己。 白公子将面具取下,可谓明眸皓齿唇红齿白,生了一副女相,却不阴柔,就连宋虞都不由感慨,他长得是真好看。 后面女眷更是发出惊叹。 先前只知道白公子文采出众,却没听过的对样貌的描述,以为长得普通,却不曾想这么好看。 宋虞故意靠近了沈谌安说道:“相公,这白公子长得很是好看啊!” 沈谌安突然拧着眉头看向宋虞:“你有相公了,你也别想太多,看看我不怪你。” “切。”宋虞很是不屑。 他们宴席开始时,宋虞偷偷捏了诀,白公子朝她望去,却与沈谌安对上视线,白公子微微一笑避开视线,掌中却有些痒。 他张开手掌,只见掌中浮现几个字:“出言不逊者该罚!” 白公子诧异的看向宋虞。 宋虞朝他点了点头。 白公子立刻收到信息,便起身道:“世子大人,我这带着一坛特制的葡萄酒,想与宴中有缘人喝上一杯。” 说着便见两个穿着白衣服的侍从走了上来,谁说只是侍从,样貌也是可圈可点,放在京中也是个好看的人。 琉璃杯装着紫红色的液体,透着光显得十分耀眼。 “如何寻得有缘人?”梁王世子对这酒倒是产生了兴趣,他还从未教过我这种酒。 “我会端着酒在每个人面前走一圈,若是这酒变了色,那就是有缘人。”白公子倒是很会调动气氛。 在座的人都有跃跃欲试。 白公子端着酒每个人面前停留片刻,酒都不曾变色。 直到他走到宋虞面前,杯子里的酒瞬间变成了淡紫色。 白公子一笑:“这便是有缘人。” 说着他把酒杯放在宋虞面前宋虞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白公子朝她微微的点头。 “当然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刚才不过只是一些小把戏。”白公子命人把酒分了出去。 宋虞没喝这酒,倒是那些人喝的很开心。 不一会就见到他们开始挠手,身上开始出现红疹子,嘴巴也肿的跟香肠一样。 世子放下酒杯看到这种情况,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白公子立即道:“是我的错,我忘记有一类人喝不得这酒,这是对葡萄过敏。” 沈谌安看了看过敏的人,都是那些说狐狸精的人,就知道肯定是宋虞搞的鬼。 宋虞朝白公子挑了个眉,白公子回以微笑。 在进门的那一刻,他们两早就看清对方真身,这白公子可不是普通凡人,乃是一只白色的九尾狐,跟着他来的两个侍从也是白狐。 关于狐狸一族,不可并论,有好有坏,有妖有仙,白公子一族,便是妖族,只是并未作恶,身上的灵力很是纯洁,他们一直以人族的身份生活在人间。 至于为什么他看到宋虞时会害怕,宋虞也不能理解,但是正好借他怕自己这个由头,让他惩罚一下这些嘴臭的人也不为过。 宴席没有因为那些人而受影响。 就在宴席开始没多久,门外传来了铃铛声。 刚才还高声论诗的人,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这铃铛声吸引去了目光。 随后便看见一把印着月亮的红伞还有那个藏在伞下的娇小身影,她走到室内看着宋虞,清澈的眸子里泛着幽幽冥火:“逢魔时已到,百鬼出行。” 第三十一章百鬼行 听到井中月的话,众人皆一脸茫然,唯有宋虞和白公子突然站起。 白公子面色有些恐慌,他急忙道:“世子今日宴会怕是要早些散场了。” 梁王世子不解,却见白公子朝他拱了拱手,朝宋虞拱了拱手,带着下人就此离开。 酉时已到。 天色骤变,夏初的天却显得格外的冷。 白公子下楼的脚步突然停滞。 “熄灯。”宋虞道。 屋内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井中月身形一闪,屋内的灯熄灭,女眷们惊呼抱作一团。 白公子转身上楼,冷声道:“别说话。” 顿时,屋内安静的只留下点点呼吸声。 梁王张了张嘴,终是把疑惑压了下去。 宋虞缓缓坐下身子,牵起沈谌安的的手,却发现他异常平静,他侧着头看着窗外,唯有微弱的月光透进来。 紧接着窗外亮起来了红光,像是很多人举着火把从窗外走过,还夹杂着些许脚步声,还有呼呼的风声,与其说是风声,倒不如说像是野兽发出的吼声,听的背脊发凉。 沈谌安没有反应,倒是沈谌易缩在一旁,不敢乱动。 这极其诡异的安静,有的女眷吓得开始抽泣。 想来他们也猜到外面是什么东西了,在这个时代,鬼怪肆虐他们早就心知肚明,但是肉眼凡胎难以分辨,只能祈求坏事不要落在自己身上。 或许是心里承受能力太差,一位女眷害怕的哭出声来,嚷着:“我要回家。” 顿时,窗外的脚步声停止。 室内的的恐惧之气萦绕在窗外的火光之下,刹那间火光熄灭。 宋虞皱了皱眉头道:“被发现了。” 说着她看向白公子。 白公子面色也十分难看。 若是寻常百鬼出行,但也不至于这么害怕,可若百鬼出行声势如此浩大,便说明,这队伍中至少有一个鬼王。 而这鬼王,则是寻常小妖的夺命之刃,所以白公子才会如此害怕。 自从新冥王上任,带着鬼王的百鬼行次数越来越多,妖族无主死伤仅次于人族。 白公子直接走到宋虞身边:“救救我们。” 众人诧异,叱咤风云的诗圣竟然会求救与一届女流。 白公子话落,就听见屋内风声四起。 紧接着一道黑色的光落在屋内,带着刺眼的闪电。 随后便见一黑衣男子坐在黑雾之上,额上张着两只红角,青眼獠牙,肤色是死人般的灰白,手指修长,长长的指甲似乎涂了血一般绯红,手上托着一杆烟斗,吞云吐雾。 这便是鬼王。 这些鬼王与冥界的差使不同,他们与人是有阴阳之分的,唯有心生恐惧、作恶多端和阴气过重之人,才能被鬼察觉,若是一人心胸坦荡,这一辈子也不会见到一次鬼,即使有鬼靠近,也伤不得半分。 此次若不是身后女眷的恐惧之气过重,又加上发出声响,黑暗的房间内,这些鬼是察觉不到这里的,也不会发现白公子的存在。 若人和妖相比,自然是妖的精气更为珍贵,但是却比人族难以得到。 果不其然,当鬼王看到宋虞和白公子后,那张灰白的脸瞬间做出了表情,暂且理解为喜悦。 那些凡人看到鬼王后,吓得瘫坐在地,不少人都昏厥过去了。 鬼王扫了一眼众人,用着尖锐的声音道:“一个不留。” 霎时间整个裕鸿楼内充满了鬼。 大大小小奇形怪状。 宋虞没有办法,只能看向井中月:“帮个忙。” “好说。”井中月将手中红伞抛起,只见屋内的人,皆被收入伞中。 唯有沈谌安紧紧拽着她的手未被收走。 白公子见状,朝宋虞靠近了些。 于此同时,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龙修现身了。 “阿瑶。”宋虞对着外面喊道。 随后便见,一把折扇飞入屋内,木屐踏在木板上的声音缓缓而至,阿瑶拿着牡丹这伞半遮面容,满头银发犹如夜幕银河熠熠生辉。 “叫来多少帮手都是无用的。”鬼王吸了一口烟,朝空中吹了一口气。 随后便见烟雾化作了鬼魂,带着冷冽的刺痛,划过皮肤。 “幻梦。”阿瑶脚下立即散开涟漪。 那些鬼顿时开始昏昏欲睡,于此时,龙修抽出背上重剑,光影闪烁之间将鬼消灭了大半。 “有点本事。”鬼王又吸了一大口烟。 这次烟雾化作的鬼更加凶猛。 阿瑶挥动着高山折扇,将朝自己袭来的鬼全部吹了回去。 如果不消灭鬼王,这里的鬼就会不停生长,可要触碰到鬼王,就要穿破层层鬼做的屏障。 这是一个死循环。 宋虞牵着沈谌安来到井中月身边道:“帮我照顾好他。” 井中月看到沈谌安时,表情有些奇怪,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放心。” 只见井中月收回伞,用伞尖在地上画了个圈,月白色的光将沈谌安笼罩在里面,形成了一道屏障,只要井中月还在,就无人能打破屏障。 沈谌安一直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没有恐惧,没有担心,平静的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宋虞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额上的鹿角长了出来,手中泛着淡紫色的光芒,那光芒化作一道线,光褪去后,只见一只紫色的软鞭出现在她手中。 她二话没说,直接将鞭子甩到鬼王身上。 鬼王倒也不慌,举起烟斗,将软鞭挡下。 就在这时,阿瑶与龙修配合着,将眼前的鬼全部消灭。 宋虞再次甩鞭,正好缠住他的烟斗,鬼王死死的拽着自己的烟斗,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以为这点手段就赢了吗?” 宋虞神色严肃,用力一扯,将自己带到鬼王身边。 就在他快要触碰到鬼王的时候,只见地面出现了无数只血手,拽着她的双脚,不停的下沉。 于此同时阿瑶与龙修也被拽住。 宋虞此时并没有担心自己,而是看向沈谌安,只见他和井中月安全无恙的站在角落里,心里放心了些许。 “竟然还敢分心。”鬼王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虞被一股力量迅速下扯,半条腿没入木板里,她的双腿并不在木板的另一边,而是在冥界,那阴冷刺骨的寒气,让她熟悉又厌恶。 阿瑶想要过去,却见无数鬼再次出现,将她拦住。 她一挥扇,扫走一片,可这次的鬼比之前的更加厉害,龙修也被牵制住,就连一直畏畏缩缩的白公子,也被挡在了角落,干净的白衣,此刻已经凌乱不堪。 “放我出去。”沈谌安平静的对着井中月说道。 井中月道:“不行,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你若不放,我就强行突破。”沈谌安的眼神带着一点威胁。 井中月看着有些害怕,可还是说道:“她是我的主人,我就要听她的,你若是非要破屏障,那是我无力阻止,不是我放的你。” 屏障若是破了,井中月必然会受到一定的冲击。 “那你去救她。”沈谌安道。 井中月看着他,不像是再看一个凡人,而是九天之上的神,那种威压让她无法抗拒。 鬼王挠了挠头,看似有些焦急,然后便见的吹了一口气,只见屋内正中央出现一张脸,缓缓露了出来,那张脸一直闭着眼睛,等那张脸浮出大半时,闭着的嘴缓缓张开,似乎要将他们吞噬进去。 井中月皱着眉头有些犹豫。 “月儿,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动手。”这是当年宋虞从废墟下爬出来给她最重的警告。 井中月抱着伞终究踏出了那一步。 她手中的伞瞬间张开朝宋虞飞去,裙摆的铃铛不停作响,伞下落着月光,将宋虞笼罩住:“月光啊,请消灭它们。” 随后便见伞下的光芒直通地面,将木板直接穿透,地面被结实的砸了个大坑。 那张要吞噬宋虞的脸,瞬间消失一般,最终化作灰尘消散在空中。 鬼王见状,气的身下雷霆愈发的霹雳。 宋虞趴在木板边缘,爬了上来。 “太弱了。”宋虞气愤的嘀咕着。 风神还在的时候,这种鬼王她随随便便就能打倒,现在却这么吃力。 越想越委屈,宋虞身上的紫光就越来越胜。 沈谌安突然捂住胸口,好似有什么东西出现了裂痕。 宋虞挥起鞭子,直接缠绕在鬼王的脖子上。 鬼王被袭,他所控制的鬼的力量也变弱了许多。 就在这时,被井中月砸出的地面突然升起尖锐的石头,只见阿瑶挥着高山折扇,将鬼全部顶起,龙修见状立即跳出,将这些鬼全部收拾殆尽。 鬼王见势不妙,便立即升起雷霆。 宋虞又无法靠近,唯有长鞭缠绕,鬼王又无从逃脱。 一时间两方僵持不下。 “还需要我动手吗?”井中月问。 宋虞看了一看窟窿,默默的摇了摇头:“你就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怕是宋虞也没想到,这个井中月看着娇小无比,杀伤力也太大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把地给砸了个窟窿。 鬼王在宋虞对井中月说话时,抬起手握住软鞭,那雷霆一般的杀闪电,瞬间包裹宋虞全身,宋虞被电的哀嚎不已。 沈谌安终于有了表情:“阿虞。” 他担忧的大喊。 宋虞被雷霆震得意识开始混乱,听到声音转头看了沈谌安一眼,她看着沈谌安的脸,没做思考,本能的喊了一声:“师傅。” 那声音听的沈谌安心里疼的要命。 沈谌安再也呆不住了,他抬起手便要突破屏障。 就在他举起手的瞬间,只听见木头撞击的声音,一道黑影掠过,将宋虞抱到角落里。 第三十二章生与养 是那个少年。 “你没事吧。”少年用着沙哑的声音问道。 宋虞被电的伤痕累累,她动了动身子道:“你试试。” “雷电,我不怕,我帮你赶走他。”少年将宋虞小心翼翼的放在墙角,然后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鬼王面前。 鬼王看到少年后说道:“你与我无用,莫挡道。” “你伤她,我杀你。”少年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却是用木头削的匕首,这样的匕首虽说不会被雷电所控制,但是杀伤力也不如寻常匕首。 井中月赶忙朝宋虞跑去却被沈谌安叫住。 她看向沈谌安,只听他道:“放我出去,我照看她。” 井中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屏障。 沈谌安立即跑到宋虞身边将她抱在怀里,宋虞强撑着让自己清醒,她看到沈谌安后,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我,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沈谌安轻轻的拍着她,宋虞瞬间沉睡。 沈谌安站起身,看着那个少年和鬼王对决,就好像是一个小孩在打一个强壮的大人,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阿瑶,照看好阿虞。” 阿瑶立即退到宋虞身边。 “你让开。”沈谌安一把拽住少年的后领,将他扔到一旁,可能力气用的太大了,少年的手臂被摔掉了,可是却没有流一点血,他爬在地上捡起自己的手,帮自己把手按好。 “你这个凡人。”鬼王看着沈谌安,思索起来,明明是个凡人,可是这股气息,却让他十分恐惧,即便是见到冥王也没这么害怕过。 沈谌安也没太多话,直接走到鬼王面前,任由雷电侵袭纹丝不动,他抬起手捏住鬼王的脖子:“变成聻吧。” 随后鬼王便在他指尖消失。 只留下一杆烟斗。 人死后变成鬼,鬼死后则成了聻,那个鬼王已经不再是鬼了。 鬼王虽死了,但是沈谌安的脸色却没有好转,他的力量相较于之前对峙阿瑶,明显强了许多。 封印者宋虞的力量削弱了,所以宋虞变强了,风神苏醒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多,最终封印彻底破碎,那个段黑暗的回忆,就会再次涌入宋虞的脑中。 沈谌安陷入了沉思。 他是被宋虞的咳嗽声叫回了思绪。 沈谌安转过身第一件事便是说道:“今日的事不准告诉阿虞。” 他们仨都老实的点头应允。 角落里刚把自己的手安装好的少年,怯生生的看着沈谌安,只见沈谌安冷着脸看着他道:“不准再见她。” 少年清澈的眸子微微颤抖,随后跳出窗外,消失不见。 裕鸿楼被破坏的十分惨烈。 井中月被沈谌安留下来收拾残局。 井中月叫苦连天,却也不敢不做。 眼前的可是风神大人啊! 宋虞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沈谌安正坐在床边看着书,见宋虞醒来,他赶忙放下书问道:“可有哪里不适?” 小心翼翼又担心的眼神。 宋虞一时间有些茫然。 那时候,她看到的沈谌安和风神好像,像的她以为风神回来了。 宋虞起了身道:“我只是身体有些酸麻,没有不适。” “厨房做了汤,我让人给你端些来。” “不用。”宋虞拽住他的手道,“我现在不想吃东西,我比较担心,裕鸿楼怎么办,昨晚弄成那样。” 沈谌安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放心,那个叫井中月的小女孩说她会解决的。” “那就好。”宋虞松了一口气。 再怎么说,也不能让无辜的人类受此牵连。 而此时森林深处的井中月,缩在树里,可怜巴巴的流着眼泪,太残忍了,她的法力都消耗完了,又要沉睡好长一段时间了。 宋虞在家休整了几日。 沈谌安一直不让她下床,弄的宋虞郁闷又无奈,他倒是照顾的十分体贴。 好不容易下了床,就听到沈谌易将云知舞带回了府。 宋虞表示,她还需要再躺躺。 对于沈谌易和云知舞的事情,要不是人命,她是不会沾染管半分的,所以他们能不能在一起,也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阿瑶倒是挺在意云知舞的,毕竟她跟着云知舞几百年了。 宋虞看到阿瑶过来时,面无表情,便也猜到七七八八。 宋虞也还是没忍住问道:“是不是两位长辈不同意。” 阿瑶没想到她会问,倒是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如实说道:“没说拒绝,也没说同意,可没说同意,也和拒绝差不多了。” “理由呢?” “家室不明。” 宋虞没再多嘴。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宋虞这样,即便家室不明也能嫁进来,她可是能救沈谌安命的人,不过想到这,宋虞又开始胡思乱想,如今沈谌安身体已经大好,这沈家父母会不会开始后悔自己嫁进来了。 毕竟,这世上最善变的就是人了。 宋虞起床去了院中。 正好看见沈母过来。 她见到宋虞在院中走动便急急忙忙跑来:“怎么下床了,身体好些了?” 瞧着沈母这么担心自己,宋虞的心也算是定了下来,忙笑道:“好多了,让母亲担心了。” “担心你不是应该的,尽说胡话。” 宋虞牵着沈母走到亭中坐下。 婢女端来了些热茶。 沈母端着杯子喝茶时,宋虞开口问道:“听说二哥带了个姑娘回来?” “是,那个救过谌安的云姑娘,一直在我的脂粉铺里做事。”提到这沈母面带愁容。 “怎么,母亲是不满意吗?” “如何满意,谌易虽不是我生,但好歹是我养大的,再怎么不济也要给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可这姑娘家室不明,若是让她嫁进来,如何与她母亲交代,做母亲难,做养母更难,若他是我所生,他若爱,娶便娶了。”沈母也是愁绪万千。 “母亲是把二哥当成了自己儿子看待。” “这是自然啊!” 宋虞一笑:“既然视为己出,不如就当成自己所生,如果二哥非她不娶,不如就随了他们心意,毕竟我与相公也是门不当户不对,母亲不还是让我嫁进来了。” 沈母叹了一口气:“可他生母毕竟还在,过些日子让人把他生母接回来,自己定,我即便是嫡母,可终究不是生母。” 换做别的家的大夫人,定然是做不到像沈母这般。 许是沈母太过温柔,也可能是沈谌易的生母是个好人,让沈母心生敬意,才能待沈谌易如此。 沈父派人去浮山庙接沈谌易生母回来,却因了却凡尘之由拒绝回来。 宋虞得知此消息,倒觉得沈谌易的母亲太过于冷漠了,毕竟是自己亲儿子的婚事。 沈谌安告诉她,在沈谌安的记忆里,他没怎么见过沈谌易的生母笑,她总是冷着一张脸,对谁都是一副木头似的表情,所以年幼的沈谌安很是害怕她。 当年她走时,沈谌安心里雀跃了很久。 现在想想,许是心里有事,才一直无法展开笑颜。 她嫁入沈家只笑过一次,就是沈谌安出生时,只是沈谌安不知道罢了。 沈家的人灰溜溜的从寺庙里回来。 沈父气的站在院内指着门外大骂:“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女人。” 沈母赶忙拽着道:“骂不得,骂不得。” 结果,生母没来,厄运先来。 沈谌易出门那天阳光大好,可回来时,大虞瓢泼,他走到沈家大院后直接跪在院中昏死过去。 沈父找来大夫给他治病,也只是道:“心生郁结,又感风寒,才会晕倒。” 心结啊! 沈谌易在床上躺了两天,第二天中午掀开被子出了门。 端来药的婢女被她撞倒一旁,碗里的药撒了一地,他也不曾回头。 这不像以往的他。 宋虞一直没管沈谌易的事情,直到阿瑶找到她说,家中来了除妖师,她要出去躲躲,宋虞才察觉到或许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除妖师是个中年男子,木簪别着发髻,面容清隽,手里持着一把拂尘,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宋虞瞥见那个除妖师时,沈谌易正跟在一旁,说来也巧,正在宋虞准备离开时,与那除妖师对上了视线。 除妖师瞧见她时,脸色微微一变:“你……” 宋虞不解的看着他:“你认识我?” 其实宋虞心里也很慌,害怕被她发现了自己的妖身,可是她修的是仙术,应该不会被定成妖孽吧。 除妖师见她一脸茫然,然后笑着看向沈谌易问道:“这位是?” “三弟之妻。”沈谌易道。 除妖师朝她微微点头,然后随着沈谌易离开了。 态度转变的让宋虞一头雾水。 他们走后不久,沈谌安走了过来,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道:“二哥先前不会与这样的人来往。” 宋虞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下了一跳。 随后道:“可能是转了性,喜欢上这些了。” 沈谌安看着她,默默的牵起她的手:“回去吧,你身子才好些。” 宋虞也没拒绝,跟着沈谌安转身离开。 就在她转身之际,那名除妖师回过头,看见他们两的身影,眼中似有思索,然后迈开脚步对着沈谌易道:“你所说之事,我已有所了解,今夜子时,正东门见。” 说完便离开了沈家。 第三十三章禹王碑 今夜的宋虞格外的烦躁,许是夏季来临的原因。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 沈谌安正坐在桌边看书,见她起来便放下书问道:“怎么了?” “心绪不宁,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乱窜,睡不着。”宋虞穿着亵衣直接下了床。 沈谌安见状拿了件轻薄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然后移开眼睛,不再往她身上看。 宋虞倒是没有察觉到沈谌安眼神的躲避,只是自顾自的嘀咕:“今天见到的那个除妖师,好像在哪见过。” “可能没见过。” “为何这么说?” “我第一次见你时,也觉得我们好似见过,但其实,我们并没见过,只是一种错觉。”沈谌安眼睛看着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这句话对于宋虞毫无说服力。 他们不仅认识,还算是最亲近的人,他只是转世忘了罢了。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风声,格外的喧嚣,像是野兽在嘶吼,院内的树被风吹得乱颤。 此时传来更声:“子时到。” 话落,一只鸟撞倒他们的门上,顿时血溅染了大片。 宋虞赶忙起身打开窗户,却没见到一只鸟的身影,但是门上的血迹却真切的留着。 她立即关上门道:“相公,熄灯歇息吧。” 说罢,她立刻吹了灯,拉着沈谌安往床边走。 沈谌安被她拽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们刚坐到床边,窗户却被吹开,像是被人很大力的推开一般。 风吹去屋内,夹杂着幽冥之地冷冽的气息。 宋虞皱了皱眉头,准备起身去关窗,却被沈谌安拽住,她脚下不稳,一下子跌入沈谌安的怀里,沈谌安赶忙抱住,手掌落在她光滑的背上,一时间沈谌安也不敢乱动。 宋虞撑着沈谌安的腿站了起来,起身去将窗户关了。 沈谌安却低着头,握紧了手,眼角闪过一丝难受,像是忍着什么痛苦一般,只是当他听见宋虞的脚步声后,他眼里的情绪瞬间消散,只是抬着头看着宋虞。 宋虞透着月光见他傻乎乎的望着自己,不由一笑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在想一件事情。”沈谌安道。 “什么事?” “假如我欺骗了你,你会怎么办?”沈谌安微笑着,眼睛却有些温润,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宋虞没有看清他的神情,只是撑着下巴道:“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打你。” 沈谌安叹了一口气,然后笑道:“是阿虞的风格。” 宋虞却不以为然,她欺身趴在沈谌安的肩上,嘴巴在他耳边吹着气道:“相公,你是不是真的有事瞒着我?” 沈谌安默默地咽了一口吐沫,身子往一旁缩了缩道:“不曾,只是这么问问。” “哪有空穴来风的疑问。”宋虞撅着嘴转个身翻到床上睡着。 就在那瞬间,天空打了个响雷,闪电将黑夜照的恍若白昼,却没听见雨声。 宋虞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惊的大叫。 沈谌安赶忙将握住她的手道:“别怕我在。” 其实她并不怕打雷,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 可是为什么,宋虞在听到他的那句回应后,心里却有想流泪的冲动。 “我才不怕呢。”宋虞嘀咕着,却没有松开他的手。 沈谌安听到她的嘀咕不由苦笑。 他坐在床边看着宋虞缩成一团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他抬起另一只手抚摸着宋虞的鬓发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宋虞并没睡着,真切的听到他的呢喃,那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像是玉器出现了裂痕一般,她的脑海深处浮现出风神的身影。 让人望而生畏的风神,竟跪在云宫之前,手里托着鞭子举过头顶,那张已是淡若清风的面容,此刻悲伤深沉而又疲倦,就连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请让我亲自去捉拿她,亲手杀了她。” “你忍心?”天宫之内传来天帝的声音。 “她既然犯了错,就必须要受到惩罚。” 心好痛。 宋虞捂着心口,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 阿虞,小鹿,主人,妖孽……无数的声音在她脑子响起,一声一声刺穿她的心脏。 沈谌安胸口的玉闪了光芒,他低着头看了一眼,微微皱起眉头,将那玉取了下来放在床头。 宋虞见到床头的玉光芒渐渐消散,她带着鼻音问道:“为什么取下来?” “它的光,让我很不舒服。” 宋虞道:“那就不要带了吧。” 沈谌安将玉坠重新握在手里,好一会才松开,然后系在宋虞的脖子上。 就在那玉坠触碰到宋虞的瞬间,心里的那种痛苦,还有那杂乱的声音,瞬间消失。 她诧异的看着沈谌安。 沈谌安道:“借花献佛。” 那天夜里,沈谌安和宋虞都没睡好,屋外的呼啸声未曾停止过。 第二天早上,正东门的地面上发现了一片漆黑,像是雷劈中了一般,地上的石砖几乎全部破碎,凹进去大部分。 而沈谌易却消失不见了。 沈父急的到处问人,也不见身影。 知道沈谌易消失的第二天晚上,宋虞在梦里见到了沈谌易。 他坐在一片黄沙之中,面前是一间破房子,屋内走出来一名女子,手里端着一只碗,朝沈谌易走过去:“想要进去,就要喝下这碗汤。” 沈谌易看着那名女子,又看看碗里的白汤,正要伸出手接时,宋虞急忙大喊:“不能喝。” 沈谌易似乎听到宋虞的梦话,赶忙把手收了回来。 那名女子似乎也听到宋虞的声音了,将碗收起道:“凡人来此,皆是死人,你若不喝这汤,地府不接你,就能做一个孤魂野鬼。” 沈谌易听后大惊失色道:“我只是来找人,并非是死了。” 女子朝他身上闻了闻道:“原来是阳寿未尽,怪不得还染着活人气,既然没死,我也不收你,哪里来的往哪里去,这里很危险,待久了可能就真死了。”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她姓云。” “这里来来往往不少姑娘,姓云的也不少。”说着女子转过身朝破房子走去,沈谌安还未来得及再说话,女子已经消失了,那间破房子的门,也关上了。 沈谌易站起身子,刚要走,却见一个影子从他脚下浮起,那个影子犹如水滴一般,从地面挤出站在沈谌安面前:“未亡人。” 沈谌安吓了一跳,身体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我找到宝了。”那个影子张狂的笑着,“吃了你,我便可离鬼王更近一步了。” 说着他便要动手。 就在他快要触碰到沈谌易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身子像是水一样摊在地面,消失不见。 沈谌易还未反应过来,只见身后一条蛇扭动着身子过来,沈谌易赶忙躲开,他往后望去,却见蛇越来越多,不仅在地上爬,还有天上飞的,速度极快。 沈谌易赶忙找了一棵树躲在树干下,抱着头不敢乱动。 随后只见身后火光四起,像是树木着了火。 宋虞从梦里惊醒,这个沈谌易怎么跑到地府去了,而且那群蛇…… 不幸中的万幸是闯了地府,若是误闯冥界,那可真的是回不来了。 宋虞看了一眼沉睡的沈谌安,急急忙忙从床上爬起来,离开屋内。 就在宋虞走后,沈谌安也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宋虞离开房间。 即便宋虞说着除了沈谌安谁也不想管,但是若真的眼睁睁的看着沈谌易出事,她也是不忍心的。 她身形一闪,来到地府。 她知道那间破房子是什么地方,是孟婆住的地方,如此说来,沈谌安就在孟婆住所附近。 宋虞脚刚落地,就见一条蛇从自己眼前飞了过去。 她立刻躲开。 沈谌易就在这附近。 宋虞立刻念决,脚下生风,迅速往蛇群跑去,只见一颗枯树下缩着一团身影。 她立即落在沈谌易身边:“二哥。” 听到宋虞的声音后,沈谌易诧异的抬起头,看到是宋虞的脸时,表情有些木讷:“弟妹你……” 他还没说完,只见宋虞脸色一变,一把拽住沈谌易,便往另一处飞去。 就在他们刚离开的瞬间,那棵树瞬间被大火吞没。 而那火中央,只见一个魁梧的男人赤着上半身,坐在一块石碑上,手里拽着一条蛇正吃得香。 沈谌易被她拽着裤腰,整个人悬在半空中,看着宋虞也不敢胡乱问话,心中惊骇,却也不敢乱动。 直到那火光快要离开之际,沈谌易才张口问道:弟妹你怎么……” 他还未说完,宋虞立刻道:“别说话。” 结果还是被那石碑上坐着的男人发现了。 火光霹雳,男人将手中吃了一半的蛇扔在地上,转过头看向宋虞,他眯着眼睛看着宋虞,沈谌易吓得脸色十分难看,若不是宋虞衣服泰然自若的模样,他定然是吓得不能动弹,就算如此,他的身体依旧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火光中的男人用着洪厚的声音道:“宋虞!” 宋虞知道他,却不曾想,他也认识自己。 “禹王碑。”宋虞给予回应。 禹王碑也是鬼王,但是与先前遇到的鬼王不一样,在冥界里少有的真性情,十分有正义感的鬼王,因此与许多鬼王不太合的来,但由于他能力比许多鬼王离开,所以也极少有谁敢招惹他,见到他大多都是客客气气的。 禹王碑看着她摸着下巴道。“当年神妖两界大战,风神以命换你,我还以为你从此就隐于世间不再出来,不曾想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神妖大战? 宋虞对此并无印象,更别说风神以命换她。 第三十四章除妖师 黄沙地扬起了风,橘色的空间显得愈发的沉闷。 禹王碑眼珠动了动,看向另一处,又看了看宋虞手中提着的沈谌易道:“幽冥之地,未死凡人入不得此,瞧此状态,许是待了有些时辰,若再不回去,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宋虞看了一眼沈谌安,发现他比自己刚见他来时身子透明了些许。 他来此处,定然是魂魄离体,因为并未死去,所以灵魂还是带着活人的气息,当活人的气息越来越弱的时候,他就会变成了真正的幽灵,游荡在地府。 只是他是如何让自己变成这幅模样的? 宋虞并不觉得他自己有这种本事。 这时,她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那日除妖师的身影。 虽不知那除妖师和沈谌易究竟想干嘛,但是不论如何,此时此处,沈谌易确实是待不得了。 宋虞看向禹王碑道:“那今日我便带他先行离开,日后若是再见,定当薄酒以待。” 禹王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抬起手朝她挥了挥。 宋虞提着沈谌易回到人间。 不知在地府待了多久,再上来时,人间又是黑夜。 宋虞并没有把他带到沈家,而是站在正东门的大街上。 沈谌易身体愈发的透明。 宋虞道:“你的身体在哪里?” 沈谌易不解。 瞧他那模样,想来也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 宋虞不由感慨,真是无知者无畏。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敢魂魄离体,若是歹人作怪,这沈谌易怕是再也见到人间的太阳了。 宋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沈谌易看着宋虞,他对宋虞并不了解,每次见她也都是在沈谌安身边,因此对宋虞并不是很了解,当他知道自己是在幽冥之地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她看到宋虞轻松将她带了出去,不得不开始怀疑,宋虞或许并非凡人。 若不是凡人,那又是何种族。 沈谌安知否? 想到此处,沈谌易小心翼翼的看着宋虞问道:“你是什么人?” 倘若宋虞是坏人,沈谌易这么问,或许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宋虞挠了挠头半开玩笑道:“或许是天上的仙女吧。” 沈谌易惊愕的瞪大眼睛。 沈家有幸,竟然娶了仙女。 但是转念一想。 沈谌安那么羸弱的身子,即便是求遍名医,都说他活不过弱冠之年,除非神仙来救,不曾想娶了宋虞后,真的身子大好。 一开始沈谌易却也怀疑过,但是又觉得不可能。 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或许是真的如此。 如此这般,沈谌易也别无他法了。 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宋虞吓了一跳,惊呼道:“二哥这是做什么?” “若弟妹真是神仙,还请救救云姑娘。”沈谌易道。 果然是事出有因,不然他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找除妖师来到府上,更不会此时以一个灵魂的状态漂浮在她身侧。 “云姑娘如何,我暂且不管,你再不找到肉身,你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宋虞有些无奈。 “可云姑娘。” “你先活下来再说。” 若不是因为他是沈谌安的二哥,宋虞才不会和他这么多话。 虽然她是神仙,但是并非救苦救难渡人的神仙,天下凡人甚多,烦恼甚多,祈求也是数之不尽,操劳凡人琐事,费神费力,她断然是不会做的。 沈谌易却低下头道:“可我并不知自己肉身在何处。” “我帮你找就是了。” 宋虞再度无奈叹气。 她站在那块凹陷的地面上,上面还缠留着沈谌易的气息,她手指念决,淡紫色的光芒从指间散开,犹如流星一般,在她周身萦绕,又缓缓荡漾开来,犹如湖面涟漪,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去。 沈谌易第一次见到这番景象,呆呆立在那里,诧异的同时,不由觉得有些惊艳。 淡紫色的光芒,由分散渐渐聚拢,形成一道光线,从她额间直指一处。 宋虞这才睁开眼睛,眼中闪动着紫红色的光芒,转瞬间便恢复为常。 她脚尖点滴,宛若踏风。 走到沈谌易身边时,她抬手点了沈谌易的肩膀,沈谌易的身体瞬间轻的像一张纸一样,跟随着她迅速的朝那光束的方向移动去。 沈谌易只觉得耳边满是风声,即便是一道灵体,依旧感受的到,风吹在脸上。 光束消失之处,是一间院子,坐落于一个小巷的最角落。 门口竖着两块扁,写着: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人无恙。 沈谌易看到这块扁后道:“没想到是一间药铺。” 宋虞却不以为然,里面阴气重重,是不是药铺还说不准呢。 她手一挥,将沈谌易藏在袖中,自己身形一变,化作元安郡主的模样。 沈家的人,这个除妖师想来都见过,所以不好变化,若是化作男人,定会让人有所戒备,可化作女人,能让人少些防备心。 她抬起手敲了敲门,收敛了眼神。 不一会就见门打开了。 开门的正是那个除妖师。 他看到宋虞后愣了一下道:“姑娘为何深夜至此?” 宋虞故作娇弱道:“家母抱恙,寻遍名医难以救治,听说唯有雪域冰莲才能救治,我已走遍不少医馆,皆无此药,正准备放弃之际,听闻此处或许有此药,便连夜赶路来到贵地,虽已深夜,但救母心切,还请先生莫怪,我买了药便走。” 躲在宋虞袖中的沈谌易不由得感慨,弟妹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不过这位除妖师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变化之术,想来法力并不在宋虞之上。 先前在沈家见到他,离得有些远,所以也没能擦觉到他法力究竟如何,这回离得近了,才发现,他身上虽有些许仙气,但全部都是沾染身上的,并非自己仙气,只能猜测他身边有真正的仙人,但是他只是肉体凡胎,一个修炼的道士罢了。 那除妖师扫视了一眼宋虞后道:“你那传闻倒是没听错,我这倒是有一支雪域冰莲,只是就此一支,想要得到可是付出不少代价的。” 宋虞听罢,赶忙欺身拽住他的衣袖,泪眼婆娑凄凄惨惨戚戚:“先生,只要将药卖与小女救母,不管多大的代价小女都愿意付出,还请先生卖药。” 沈谌易见宋虞欺身靠近,顿时瞪大眼睛抿着嘴,心里默默念叨:“不得体啊,不得体弟妹。” 但是他又不敢出声,只能坐在袖中,在心中暗自替自家弟弟着急。 那除妖师见宋虞娇弱,便说道:“此时夜深,还是先进来说吧。” 他将宋虞领进院内,宋虞抬起手摸了摸鼻子。 她的嗅觉本就比凡人灵敏许多,一进院内,久闻到沈谌易的气味。 只是比沈谌易气味更浓的,便是鬼气。 那味道浓郁的不比地府关押的鬼的大牢少。 宋虞微微垂头,眼珠子却不停的扫视周围。 这间院子从外面看着不大,但一进门,却别有洞天。 宽阔的院子,两边摆着不少架子,想来是用来晒草药的架子,大门口的石子路一直延伸到一矮房,他们穿过矮房后,经过一道走廊,走廊的中央立着一座亭子,两边种满了草药。 走到此处,宋虞不由得想到南风玉在人间的院子,那间小院也有一个类似的走廊,她在南风玉那里暂住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走廊里听着风声,看着树木生长衰败,若是可以,她想将这间院子买下来。 不过只是想想。 眼前这凡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她还不清楚。 再者说,她现在主要是帮沈谌易找回肉身的。 按道理说,是这个除妖师帮的忙,宋虞把沈谌易的魂魄带到此处让他帮忙恢复就好,可是当她站在门口闻到那股子鬼怪之气后,她犹豫了。 他们穿过走廊之后,来到院内,那里一整面墙都是药格,他从地上拿起梯子,撑起来,在高处的一个格子里,拿出一个木盒,即便隔着盒子,她依旧能闻到一股冷冽之气。 那股气息,确实是雪域的气息。 没想到她误打误撞的真的遇见了雪域冰莲。 当初给沈谌安找的药里,就有一昧雪域冰莲,那可是长镜曾经在雪域时,费了好大劲才从冰山半腰采到的。 雪域的冰山,风雪侵袭,即便是宋虞全盛之时,也不敢轻易靠近,就连雪域习惯风雪的雪妖也不敢随意靠近,可见雪域冰莲何其难得。 宋虞看着那个盒子,心里不由得感念长镜,竟然舍得将此物赠与她。 除妖师道:“这便是雪域冰莲。” 看来这除妖师到还算实诚,没拿假货骗她。 宋虞伸出手想要接过来的时候,除妖师却收回了手。 宋虞不解的看着他。 除妖师却咧着嘴微微一笑道:“东西我有,那你打算拿什么换?” 宋虞不由在心底暗自骂道:“无商不奸,果然势利。” 随后她便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一些银两:“先生我就这么多钱了,若是不够,我再想办法凑。” 虽然宋虞很舍不得这些钱,但是这点钱换一支雪域冰莲还是值得的。 这雪域冰莲的寒气,倒是让沈谌易魂魄变化减弱了不少。 想来这冰莲,在他这,并不只是一味药。 除妖师看了看她手中的银两道:“并不够,我这里也从不赊账。” “那……该如何。”宋虞低着头抿着嘴,水灵灵的眼中立刻蕴满了泪水。 “不如用别的东西来偿还。” “何物?”宋虞看着他,眼神显得纯净无暇,倒是让除妖师心中大喜。 “用你的灵魂吧,待你母亲病好后,你便把你的灵魂交给我。”除妖师面无表情的说道。 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瘆人。 烛光闪动,宋虞心里大概明白了这间药铺究竟是何种存在了。 宋虞道:“可我若死了,母亲病好又该如何自处,孤生一人在世,浑沌老去,无人送葬,我亦是不忍心。” “那如此,我这冰莲,就不可卖与你。”除妖师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那叨扰了。”宋虞故作遗憾。 第三十五章鬼王 既然知道这里有雪域冰莲,大不了抢过来就好了,何须花钱,一个凡人还想拿她如何。 宋虞越想心里越高兴,能得到这等宝贝,到时送给长镜,也算是还了他一个人情了。 宋虞刚出门,就听见耳边传来声响:“救救我。” 是个女子的祈求声。 宋虞立刻停下来脚步。 除妖师见她停在门外,看着一处,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先生,那里有人说话。”宋虞回头看着除妖师,模样倒是一脸天真。 除妖师道:“家中并无人,姑娘怕是听错了。” “也许是赶路太过疲惫,出现了幻听。”宋虞说着出了门,脚步却朝沈谌安肉身的方向走去。 除妖师见她方向走的不对,赶忙上前想要将他带走。 不曾想,就在离宋虞还有一步之距的时候,却怎么也追不上她,像是遇到了鬼打墙一般,怎么走都和她相差一步之距。 宋虞知道他在后面,也不回头,直接往那边走去。 手里捏着诀。 推开门时,果然看见沈谌易的身体就在床上躺着。 让宋虞惊讶的是,这间屋内摆了不少棺材,里面都躺着人。 说是人,倒不如说都是死人。 不过各个都栩栩如生,若不是皮肤没了血色显得太过怪异,定然都会认为,这是睡着了。 “你究竟是谁?”除妖师看见她推开那扇门后,立刻问道。 宋虞也不遮掩了,直接恢复原本容貌。 除妖师见到她是,显然一愣,随后眉眼间便多了一丝警惕:“宋虞。” 宋虞有些惊讶,当日沈府见面,并没有人交代与他自己姓名:“你认识我?” 她可不曾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宋虞当着他的面将袖中的沈谌易放了出来,然后看着他微微一笑:“没想到我名声这么大,你一介凡人,竟然也认得我。” “你的名声何止是大,天上地下谁人不知,为了一个仙使害死自己师傅的妖孽,竟然还敢在人间耀武扬威。”除妖师被她控制在一步之外,上前不得,气急败坏的吼道。 宋虞听后心中很是不快,她的逆鳞便是自己的师傅。 她直接走到除妖师的面前扬起手一巴掌搭在他的脸上,她这一巴掌夹杂着些许灵力,除妖师的脸瞬间红肿起来,牙齿也被打掉了几颗,嘴角鼻孔更是流着血。 “你若再敢胡说,掉的可不就是牙齿了。”宋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漠,让一旁漂着的沈谌易听着更是不寒而栗。 那除妖师倒是有骨气:“就算你把我杀了,你还害死自己师傅也是无法改变的。” 宋虞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气, 第三十六章时城约 云知舞在阴骏殿也没收什么伤,那鬼王对她也没做什么,只是抓着她等着阿瑶上来营救,然后在好好的和阿瑶打一架,以报当年断颈之仇,所以只是关押,但是阴骏殿在冥界,阴寒之气过重,云知舞虽沾染阿瑶灵力,但毕竟还是肉体凡胎,受不住阴气侵袭,才会如此虚弱。 宋虞和脂粉铺的刘奇交代了几句,让云知舞在家中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顺便让府中下人向沈谌易透露云知舞回来的消息。 这样,沈谌易不知道是自己帮的忙,倒也落得清静。 原本宋虞想着,把云知舞带回来后,就好好去查一查那晚跟在自己后面把除妖师杀了的家伙。 她还没行动,家中就来了客人。 那日阳光大好,宋虞出了院子,叫上阿瑶准备去查剜掉内脏的案件,却在大厅前的树下看见一个少年,坐在轮椅上,身后跟着一个侍从,撑着伞顶在他的头上。 宋虞脚步放缓了些,许是察觉到宋虞的脚步声,少年转过头看向她。 少年的皮肤很白,却白的不健康,眉眼含笑看着他,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柔和,让宋虞无法忽略。 宋虞上前问道:“你是谁?” 少年轻声回答:“时城约。” 宋虞并不认识。 这时沈谌安走了过来。 时城约朝他微微点头,想来是知道对方的,但是并不熟悉。 沈谌安道:“外头风大,还是进屋呆着吧。” 时城约抬起手放在唇前轻轻的咳了咳道:“无碍,难得出来一次,这里的花很好看,我想再看看。” 沈谌安也没再劝说。 时城约看着在阳光下摇曳的花,缓缓说道:“被人关切的话语,虽然温暖,但有时候也很像一把刺入心脏的利刃,沈公子应该深有体会吧。” 沈谌安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眉眼间多了一抹情绪。 他道:“但毕竟是关心你。” “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花,听说京中城北有一片蜀葵花田七月的时候花开的正好,我幼时见过一次,便一直念念不忘,我同母亲说过许久,可是却一直没能在家中看见过,若是有机会,想亲眼去城北的花田看看。” 身后的侍从说道:“等少爷病好了,小固陪着少爷去看。” 时城约一笑,微微点头:“一定,要陪我去看,一定很美。” 话落,大厅中走来一对夫妇,还有沈家父母。 见到宋虞也在,沈母一笑朝身侧的夫妇说道:“那便是我儿媳。” 宋虞朝他们看去,只见那位夫妇急急忙忙朝宋虞走来,脚步匆匆仪态却依旧还在。 他们见到宋虞后欠身行礼,慎重其事的喊了一声:“少夫人。” 宋虞听罢赶忙摆手:“不必如此,二位不必行礼。”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