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大府小事》 第一章,天上掉喜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镇西侯世子谢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杨欢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换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自相矛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亲事替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曾家大功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告辞不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飞来横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持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离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赶路顺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回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镇西侯的疏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五章,母子闲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六章,蒋氏母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七章, 不在一处同看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八章,谢湖眼里的笑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九章,坚守自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章,你的儿媳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一章,少夫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二章,我来退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三章,一切听从吩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四章,知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五章,平步青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富贵侯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七章,跑得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八章,回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九章,杨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一章,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惊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曾家案子重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家人团聚(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家人团聚(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章,回家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七章,吴财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八章,宝莲,你女婿人物真个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临江侯武正茂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子孙们又回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一章,有点厉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乱成一锅粥,责备曾紫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三章,矛盾这就开幕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皇帝的为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金家三兄弟带来的惊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六章,平王,你几时来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七章,高处不胜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八章,早知道,美人儿送给镇西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热水见人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救人的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我穷,也难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祖宗保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三章,这一夜没睡的人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猜忌谁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新到的奴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武贵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Ww..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客人 武侧妃入府就能诞下麟儿,也是武贵妃的想法。 贵妃娘娘到处送妹妹,不管堂妹表妹一概送之,不管对方年纪大小只要看着有用一概送之,虽拉拢有的人,也得罪的有人。 比如平王妃及娘家,当然看着贵妃是眼中钉。 武贵妃不把包括平王妃这样的人放在心上,一心一意的给堂妹调理身子,只等武侧妃生下儿子,就可以把平王府攥在手上。 平王虽在公事上不中用,却是皇弟之首,还是有说得上话的地方。 听到半年内武侧妃没法有孕,武贵妃气怔的圆了双眼,骂道:“该死的谢家....该死.....” 小门小户的张家哪有胆量,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镇西侯世子,要骂,当然是骂谢家。 太医缩缩头,近半年里贵妃钦点他为平王侧妃调理身体,如今侧妃身子不争气,他可不愿意在这里多呆。 虽说不怪他。 余波的气也不好过。 后退着一步步退出去,武贵妃也没有阻拦,目视太医出去,武贵妃说话有方便之处。 冷笑道:“侯爷几时胆小如鼠,把一个外官看得重要?” 敢接这话的,只有她娘家带进宫的贴身宫女,近前跪下:“侯爷一早又有话带进来,说请娘娘再等待一时,谢家扫的不是武家威风,乃是天子威风,他等皇上的意思明确再理论,” “哼!” 宫女等一时,武贵妃没有声音,再道:“侯爷又说,平王也在等皇上的意思,” 武贵妃阴阳怪气:“要我看啊,这满京里都在等皇上的意思,再敢理论呢。” “是。” 贴身宫女恭恭敬敬地道:“侯爷也这么说。” 手炉摔出去,砸出地面响声,和一道长长的痕迹。 当值的宫女忙起来,一个送新手炉给武贵妃,一个捡手炉,一个拿布擦地。 武贵妃觉得窝囊,不过把临江侯的话再想一遍,竟然没有一句是可以挑剔的,气的她抬起手,又是一声金砖响,这个手炉也摔出去。 “呼哧呼哧.....” 她生着闷气。 ..... 没有几天,曾家的人手已然齐备,闻讯而来服侍世子爷的人还是每天出现,不过可能近处的都到了,现在一天来不了几个。 守门的闲下来,看门外的大雪当好玩。 行人在门外的道路上走来走去,也有停留的人,守门的没有放在心上,这也方便新到的一个姑娘躲在石头狮子那里,把曾宅看了又看。 忘了说了,曾家的大门外面,以前是有石狮子的,现在也是一对石狮子,不过是对崭新的,说到这里又要夸奖一下吴泰大财主,他修缮宅院的手脚实在麻溜。 新到的这个姑娘就有些认不清,她记得石狮子上面有破损,现在没有了,这里还是曾家吗? 一个婆子走出来,向守门的客气道:“你老辛苦着,大奶奶使唤我买葱,这是怎么说,昨儿刚到的那大兄弟爱吃葱,一大捆葱全让他生吃了,今天做饭啊,可就没有葱了......” 守门也笑,西疆虽不特产葱,不过当兵的打仗时候,没有果子吃,葱姜蒜就不仅仅是调味品,而是生吃另有效用,爱吃葱的这位不是西疆养出来的习惯,那就是他天生嗜好。 曾家的人见到谢家的人顶顶客气,守门也不敢居功,哈哈腰:“妈妈慢走,雪滑天冷,早去早回。” 婆子答应着走下来,往街上去了,石狮子旁边的姑娘认了认,这不是跟曾家大奶奶的人吗? 可见,这就是曾家。 就这她还是犹豫片刻,如果这不是曾家呢,这妈妈是来做客的呢?再想想妈妈嘴里说的话,不是做客的言语,不过.....唉,再想下去,天就要黑,家里等她做饭,她可白跑出来一趟。 放大胆子从石狮子后面蹭出来,一步一蹭上台阶,雪地里这样走路倒稳,倒一步也没有滑倒。 向守门的堆笑,脸上犯僵,就咧咧嘴:“大哥,我找曾宝莲。” “谁?” 守门的可不知道少夫人叫什么名字。 姑娘吓得往后一缩,见到守门的也没有吃她,攒攒劲儿:“大叔,这里是曾家吗?” 守门的心想这挺好,两句话的功夫给自己涨个辈分,摸摸下巴上的滑溜,他可不想当爷爷,忙道:“是曾家,姑娘你刚才说找谁?” “宝莲。”姑娘小声道。 守门的好笑起来,是他糊涂了,问的就不对:“姑娘,你找曾家行几的姑娘,” 曾家三位姑娘的名字,他一个也不知道,张家门外指着曾二姑娘叫着名字骂的时候,他在客栈里看行李。 姑娘也松一口气:“三姑娘。” “有,” 守门往门里看看,边道:“你是哪家的,为什么要找我家少夫人?” “少,少夫人?”姑娘倒抽一口凉气,这是冬天寒冷,一口冷风直接吸到胸口,冰的她露出痛苦,咳咳好几声恢复,面色也算恢复,脑海里已对陌生的三个字“少夫人”,有所接受。 她不轻易的出门,句句回话都是扭捏的:“我是她家后角门的邻居,老左家的。” “哦,那你跟着我进来。”守门的往里面走,边喊:“大爷,往里带个个话,左家的姑娘来拜少夫人。” 舞枪开棒的两个老兵张口就骂:“去你娘的,你瞎使唤谁,老子红刀子下去白刀子出来那时,还没有你呢。” 守门的啼笑皆非,还没有回话,另一个老兵抬水经过,吹着胡子接话:“去你娘的,你如今当差,你敢忘?再说刀子有红的下去白的出来吗?” 第一个老兵懊恼:“我就说嘛,我老糊涂了,有份儿活计做不给钱也是看得起我,我怎么又忘记了?” 吆喝一声:“来哦,我这就进去回话。” 守门的再看那姑娘,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管怎么劝,她对着甬道两边习练功夫的老兵偷看着,就是不肯再走一步。 曾宝莲走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忍不住道:“秀芬,你生病了吗?” 秀芬抬起眼睛,先是一怔,这是哪里的小姐,本能的就要福身,见到曾宝莲走近,笑容亲昵中的熟悉唤醒记忆,她扑上去:“真的是宝莲,” 满腔疑惑一古脑儿的出来:“你怎么会是少夫人?还有,你家怎么了?” 她以为压低嗓音,就放心的说出来:“他们,好吓人。”她指的是经过路过的老兵,雪地里北风如刀,几个老头光着上身在打架,拳风呼呼的周围都没有雪。 却不想嗓音冻的僵硬,雪中又空远,就传了出去。 姑娘说完,把袖子又塞到嘴里,露出骇然的神色。 曾宝莲嫣然地笑,眉儿弯弯的特别好看:“他们啊,是家里的人。”对曾宝莲来说确实是这样,有这些老兵们在,这么大的宅院晚上睡觉不会害怕。 假山的后面,谢运走过,把对话都听在耳朵里,微勾起嘴角,有了一个惬意的笑容。 第五十八章,亲事以省心为上 镇西侯谢家最多的就是老兵,自己家里的,历代历年不再当兵的,往往过年过节的时候门庭若市的都是老兵。 这门亲事是镇西侯强制定下来的,谢运反抗过落一身的不是,曾宝莲反抗过也是没用,要说谢运挨过打就全身心的知错,就一个少年来说可没有这么快。 他当时想到的是父亲疼爱,他身为世子理当为家里分忧,好吧,他错了。 此时此刻,谢运觉得这亲事有点意思,他并不认为妻子如嫌弃老兵是种正常应该的情绪,不过妻子如能嫁鸡随鸡,并不需要别人开导,岂不是更好? 谢运是个少年人。 他在这里忽略老兵们的出现,是为了保护他,曾宝莲当然内心欢喜。 他也忽略老兵们的出现,曾家俨然恢复鼎盛,其实还差得远,不过就记忆里没有家中鼎盛的曾宝莲来说,这种热闹已算繁华。 曾宝莲当然感激,谢运也觉得挺好,对这亲事又放一层心。 就一名合格的世子来说,亲事“放心”,算难得的。 ..... 雪滚滚而落,笼罩出的琉璃世界里,是全家的安宁,曾宝莲披着大红的雪衣感觉不到寒冷,富贵不还乡有如衣锦衣行,与儿时的玩伴徐行在这新的家里,内心充满幸福。 也不由得她不幸福,家里从来没有这样的热闹过,前面的假山下面老兵们嬉戏,正厅内老兵们抬着热水面胶贴斗方,“福”硕大要倒着贴,每年曾大爷怕家里别的人贴不好,都是亲自搬个梯子自己贴。 “宝莲,街坊说你嫁的女婿好,果然是真的。” 左秀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轻轻的牙齿打战声。 曾宝莲恍然大悟,忙自责道:“看我疏忽,把你冷到了。” 她不用看,就知道左秀芬的厚棉裙角和鞋子肯定濡湿。 从后街拐到这里不是说说就到,左家也不是穿得起靴子的人,轻易的姑娘们不出门,曾家三姐妹贫穷中也有大门不迈的好名声,同左家差的不远。 把雪衣展开包住左秀芬,手臂轻抚她的肩头:“紧走几步,到房里就暖和。” 大红色让左秀芬恍惚眼睛,她爱做绣活,和曾宝莲所以聊的好。曾紫芳、曾秀慧的绣活也别致,秀慧出嫁的早,紫芳让父亲安排准备进平王府,就不怎么和邻居们说话。 曾二爷想让女儿富贵,再给自己富贵,如今看来走错路,不必再多说他。 温暖上,两个姑娘走到正厅,左秀芬伸着脑袋看正厅内的新摆设,曾三奶奶转出门笑道:“秀芬来看我们啊,你娘可好?” “好,我娘让我带吃食来,怕你们刚回京自己顾不得。” 左秀芬伸出手臂上篮子,又缩回来。 三奶奶拿住篮系:“看你,给我吧,我们家和先时没变。” “没变就好。” 左秀芬大喘气,刚把篮子交给三奶奶,抬眼见到她穿着一件老黄色明光光的袄子,手再次握紧篮子:“面不好。” 白面掺和玉米面,包出来的馒头和过年枣山。 曾宝莲就被提醒,要给左秀芬包点回礼,按说她刚刚看过采买单子,家里拿得出手的东西随口就来,不过这是谁的钱? 谢家的。 不管怎么着,也得向世子问个示下。 不管曾宝莲有无退亲阴影,总是敬重感激。 欠身道:“母亲请陪着,我想到重要的话要告诉厨房,这就回来,再顺路讨热茶。” “再给秀芬要盘热点心。”三奶奶笑嚷着,曾宝莲去了。 谢运的书房收拾出来,就在正厅的旁边,见到曾宝莲过来,小厮勤烟先把门帘高打:“少夫人来了。” 谢运刚回来坐下,一愣神,有知己在,为什么出来?见曾宝莲袅袅拜倒:“童年就玩耍的姑娘,提一篮子杂面吃食,虽不富贵,却要回礼,请世子允准。” “啊?” 谢运忽然想笑,又板起脸:“你是当家少夫人,我要什么还打发勤烟找你,你倒来找我?” 曾宝莲屏屏气,这不是还不敢高爽你老人家吗?总是疑疑惑惑的觉得哪里不安稳。 书案后面那人道:“忙你的吧,回礼难道没有前例?张妈妈玉妈妈跟来,怕的就是你还不会当家,问我做什么,我又不管家。” 每当他过骄傲,曾宝莲又不服气,二姐肯为全家人不要名节,配你差在哪里?宝莲上门退亲,也不曾觊觎你谢家门第。 说到这里不用再说,答应着,缓步退出去。 勤烟等她从门前离开,放下门帘,转身笑道:“少夫人是曾家独一无二,奴才冷眼看着,二姑娘也刚烈却没主见。” 敢把自己牺牲的人,称得上刚烈,只是平王府打上门来,又不敢露面。 “三位爷里,大爷一味的忠厚守旧,二爷的机灵可在这一回里打下去,三爷过于老实,” 三位奶奶都还好,勤烟也不能再加评论。 书房里无人,主仆这样闲话,倒也不算出格,偶尔一回罢了,就像小厮们也帮着世子评论见过的清客先生,将军亲戚等,也是有的。 谢运就点头:“是啊,曾老将军的性子全在少夫人身上。”她离开的时候挺着腰板当自己看不到? 岂有此理,管家本就是她的事,回礼还要问,以后还怎么当家。 谢运不觉得自己说未婚妻两句有错,这个年她要是不拿出能耐办好了,世子可有的是能耐罗嗦她。 看看桌上一壶茶水,又一盘新贴的烧饼,自己家里就能做,香喷喷的,世子无话可说。 曾宝莲没到她的议事房里,玉妈妈就到面前,含笑请示:“刚到京里说不得简陋缺钱的话,钱是不缺,只是家里刚多出来人,眼前需要节约,不比西疆家里吧,左姑娘的东西已收下,给她拿十二个肉馒头一块鲜肉,再包上二两银子。” 曾宝莲吓一跳,拿这么多? 她们寻常回礼也就是一盘吃食。 想想,露怯倒也不必,玉妈妈是跟随而来,问错不怕她笑话:“侯府的旧例,妈妈想来知道。” “知道。” 玉妈妈毫不为难:“如果换成咱们还在西疆,五两银子,装满篮子。” 对着老兵们看去,微微地笑:“都是忠心来侍候的,先得顾好他们,委屈少夫人的邻居,以后少夫人再描补吧。” 还描补什么? 曾宝莲暗想果然富贵人家,会说京中居大不易,却了解不到左家每月的进项,全家也不过一两银子,已看过鲜肉,约有五斤重,这不是钱吗? 世子是骄傲的,可他有骄傲的本钱,侯爷和侯夫人想的周到,把这肯周全又肯贴心的老妈妈们派出来,曾宝莲刚管家的忐忑,这就烟消云散。 第五十九章,纷至沓来的王府 不管自己的亲事到底如何,曾宝莲先回房陪客人,谢过玉妈妈,主仆回到可以称为“议事厅”的房间里,左秀芬的不安刚不去,新的不安又浮现。 “这么多?” 对着自己带来的篮子瞪眼睛。 曾宝莲并不怕有人笑说自己的闺友穷,曾家的穷并不曾隐瞒,投奔的老兵们也不怕穷亮出来,她怕左秀芬自谦变成自卑,哄她未免花精力。 “这是世子赏赐,稍后,再代你道谢。” 左秀芬嗯嗯着点头,见到曾宝莲这里不断有人回话,买东买西的,就不打扰她,和三个奶奶说话,羡慕她们衣裳上的绣花,自己倘若绣得来,家里的进项可就美了。 曾宝莲倒不时的看她,又往外面看,这是个好的开头,她本以为第一个上门的,会是那些人。 “少夫人,东王府里打发人请安,世子不耐烦见,请少夫人见见也罢。” 这不,左秀芬刚走,就来了一个。 曾宝莲含笑:“来了几个女人?” 玉妈妈不在这里,张妈妈恰好在,又向她请教:“赏什么才对?” 回话的笑道:“是东王请客,自称方拓。” 有片刻,曾宝莲瞪圆眼睛,男人凭什么由她见? 醒悟过来,世子敢在京里揪王爷胡子,冷落另一家王府也是他的风格,或者说是镇西侯府的风格。 还没有成亲的少夫人就会男客,这让东王府里想去吧,是不待见他们呢,还是不待见他们呢? 耳边是母亲和伯母们在说话,三奶奶喜欢的合不拢嘴,所以在宝莲发怔的片刻里,她看到但没有开导。 二奶奶笑吟吟先开口:“这是给东王府上体面。” 大奶奶拿着刚烧红的烙铁,小心的贴近过年准备的衣裳上,也发感慨:“是啊,婆家对宝莲好,东王府上又能怎么样?隔着屏风见见吧。” 曾宝莲挑挑眉头,当家少夫人会客,也可以看成抬身价,对啊,还有屏风后面见客这一说,男女总是有别。 东王府的礼单实在丰厚,见过方拓后,曾宝莲细细的看礼单。 “烧鸡腊肉,卤鹅咸鱼,”这也罢了,过年用得到的应景礼物。 “各色衣料十二箱。”这未必费些。 “大珍珠一斗,小珍珠十二斗,并杂色珠花一百只。”曾宝莲不动声色看完,再推敲下和方拓的对话。 “少夫人安好。” “先生安好。” “新年拜会,还请勿怪莽撞。” “先生客气,理当先拜会贵府,奈何刚刚进京诸事不周,改日再拜访,还请贵府见谅。” 然后这位瘦干巴的方先生喝一碗茶,也没有主人端茶,自行告退。 放下礼单,自有张妈妈和玉妈妈斟酌回礼,曾宝莲回不好也不多话,她只让人请来大伯曾有书。 恰好是吃饭的时候,曾宝莲让白芍杜贞用饭,门外只有小丫头丰年和喜春,一蹦一跳的堆雪玩,再就是三个奶奶不管怎么样,也要陪着宝莲,提防她刚管家不要出大错。 曾宝莲说话放心,也不用回房再告诉父母亲。 “大伯请提防,东王府已来过,南王府和北王府只怕也不远,叫吴泰的商人已让人来说过两回,这宅子是贵妃省亲歇息之处,说咱们家住不得。横竖虽不住久,却架不住这一家一家的王府上门啊。” 曾有书打个激灵,立即明白了。 他热泪盈眶,搓着手:“果然是宝莲,是我错,一开始就应该许宝莲,紫芳是个好孩子,却让老二带累的福气薄,你想的到,大伯慢上一步。” 见夸女儿,三奶奶也红着眼圈:“咱们家还没有平息祸事,确是不能多生事端。” 二奶奶叹道:“有时候事端要找你啊。” 大奶奶摩挲着曾宝莲:“幸好咱们有宝莲。” 曾宝莲让夸得难为情,微微垂下头,丰年偏是眼睛尖,她虽淘气,却蒙侯夫人指着侍候,是个伶俐的小人儿。 叫上喜春进来:“少夫人又伤心什么?京里还有仇人,我带上喜春,包他家人仰马翻。” 曾宝莲扑哧乐了,丰年一个人的尖嘴巴,抵得上一群成年的人,平王姬妾骂起人多难听,丰年回的毫不让步。 丰年和喜春松口气:“原来是笑啊。”还玩雪去,两个小丫头已堆出一个雪象,打算再堆一个雪马,只是喜春堆的像猪,丰年堆的像鸭子,互不相让的吵起来。 “你是猪!” “你是鸭子!” 在她们的吵闹声里,第二家客人登门,南王那里产最多的特产送来,也有名贵的东西,北王府后脚跟上,曾宝莲让人送礼单给谢运过目,一一在屏风后面见南王清客蒋栏和北王清客顾义。 三家王府不可能没有婆子,清客上门无非想见谢运,目送客人离开,曾宝莲总掩口想笑。 谢世子做事,往往令她痛快。 王府,又怎么样呢? 冬天黑的早,老兵们的到来,让家里灯笼也多点几个。 红灯笼下没有人,看起来鬼气森森,现在到处是人,无端的整个宅院温暖笼罩。 马车在大门外面停下,跟车的婆子躬身:“奶奶,咱们到了,您看曾家真的重抖威风。” 扶下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她左看右看,见门上朱钉威风八面,大红灯笼光射四方,两个懒懒的看门人,结实的身子,一看就吃得暖饱,想是天晚不怕主人说,倚着门打哈欠。 妇人心里有了底,她不曾白来。 “回少夫人,说是本家亲戚,五房里的四奶奶来了。” 曾宝莲抬眼,和家里三位奶奶的目光碰上,四个人里面沉如水。 这些年里何曾见过本家亲戚上门,五房做官,四奶奶眼睛高,她坐轿坐车的,从街上遇到堂妯娌,没有问候过。 怎么认得车里是她? 跟车的婆子还能假。 曾宝莲冷淡地道:“她现在哪里?” “看门的不认识她,不肯放她到门房等候,她冻的正在大门上骂人。” ...... 四奶奶气坏了,虽说大宅院门内有影壁,架不住两边出来穿堂风,她以为报出姓名,曾家还不赶紧接到上房,主人寒暄热茶侍候,就没有想到回车里等更暖和。 骂人呢,也忘记回车,就在这里吹北风。 “我认识这里主人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死着,敢不让我进去,你们想冻死我吗?” 第六十章,恶客 两个看门的在西疆什么阵仗没见过,眼里根本没有四奶奶,因为主人没有发话撵她,斜着眼睛当她是个疯子。 “这天冷的,晚饭赏的有酒,我拿出来,你喝一口,我也喝一口。” “好,驱寒气,今儿这天邪乎。” 四奶奶又跳:“你说谁邪乎?”她的尖尖指甲离看门人不到一手臂远。 影壁的后面,曾家三位奶奶和曾宝莲转出来,面带寒霜如临大敌,齐声道:“住口!” 四奶奶正威风着呢,自以为她是曾家的亲戚,以前留下的高傲还带着准备慢慢的用,冷不防的就让这一声吓得激灵一下,拿眼看说话的地方,丫头婆子簇拥着几个衣着锦绣的人,她们的发上也都有金簪和珠钗。 气派。 “扑通”,她就跪下来。 双膝着地后想到哪里不对,定眼认一认,气冲冲到跟前的这不是曾家的寒酸鬼吗? 她腾的跳起来,接着刚才的威风重新骂:“原来是你们,好啊,你们可总算是露面,好不好的,请来亲戚们评评道理,大冬天的把我晾在门口算什么,还有你家这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奴才,眼睛里竟敢不认四奶奶......” 自从小丫头丰年在张亲家门外面让伍侧妃去死,丰年觉得大大的露脸面,小丫头们都觉得丰年大大的露脸面。 喜春暗想这一回轮到她露脸面了,四奶奶骂的时候,她预先安排好:“你,丰年;你们,抱竹、桃符,跟着我才能上去。” 丰年撇着小嘴。 抱竹、桃符扮鬼脸儿:“那你上去啊。” “急什么,还没弄懂少夫人、亲家奶奶的意思,我如何敢上去,等.....” 喜春说到这里,回骂声出来,这位四奶奶拜高踩低的事情几大箩,亲戚们在曾宝莲家遇难的时候袖手旁观,曾家并不生气,见到重新热火贴上来,也算人之常情,可上门来还要逞性子,当曾家是以前那样的低头做人,曾家三个奶奶气坏肺腑,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同声大骂。 以前的事情太多太多,谁叫你穷呢? 约有一刻钟,喜春没有插进去,四奶奶也干听着没能回话。 “瞎了你的眼睛没照过镜子既然上门就守客人规则你敢骂人.....过年拜祖宗就数你话多我们家的祭品用心的好不好你就要嘲笑......六婶娶儿媳吃个酒席把你能的抢上位坐也罢让你,你话里话内讽刺的谁......” 陈芝麻烂谷子齐唰唰喷了四奶奶满身满脸。 大奶奶说着就哭了:“你们太欺负人了.....” 二奶奶跟着泣不成声,三奶奶泪眼汪汪,拉着女儿不撒手,曾宝莲也气得眼圈通红。 四奶奶见到反而得意,她泼辣,天生会吵架,如果对方哭了等于认怂,这一刻钟里肚内的闷气随时爆发,酝酿着超级的战争力。 深吸一口气,大雪天的把左右袖口卷着,这就准备还击。 见迎面一个小丫头连蹦带蹿,没有落地话先落地:“你算哪门子的四奶奶,庙里小鬼披人皮,你往我们家就敢充阎王?” 四奶奶嘴唇哆嗦着,这是哪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敢骂她没皮没脸还是个小鬼? “你!......” 手指尖尖的指中了就要骂,丰年、抱竹、桃符全跳着出来,四个人一模一样的架势,上句话卷着下句话出来,左耳朵没进来完呢,右耳朵先就满了。 就听见又刻薄又难听,四奶奶出来的两句话压在她们的叫嚷里,自己都听不见。 骂人是解气的,一个字也没露面,这还解什么气?添气还差不多。 跟车婆子和丫头吆喝着车夫:“奶奶让人欺负,你还不拿上马鞭过来。” 看门的两个人现在会动了,不再是装聋作哑只翻白眼,也没有不打女人这话,谁叫她们上来的呢? 揪住婆子和丫头头发,雪地滑,甩出去半里多地,车夫见到拔腿就跑,看门的人倒也没追,继续坐门槛上看小丫头骂人。 四奶奶终于意识到她是饿虎,遇到的却是群狼,她绕过这群狼,对着曾宝莲高叫:“别他娘的瞎了眼睛,你奶奶我来为你好!看看这么凶的,你应付的起?不如叫你堂妹一起进门,否则你还让这群狼吃了呢.....” 曾宝莲一整天的看呀看,就知道会有这一出,三位奶奶没有多想到这里,听着却也不奇怪。 四个人骂过了,哪还有许多的骂呢?可笑阵阵的上来,冷着脸瞅着。 张妈妈、玉妈妈和白芍杜贞见这恶客实在可厌,她还就是没有自知之明,相互看一眼,都是不如撵走的意思,这总是在自己门上大闹。 老兵们看热闹,已经明白,有一个笑道:“我说小姑娘们,哪有在自己家里逞强的道理?” 丰年、喜春、抱竹、桃符伶俐绝顶:“是了。” 一把雪就是一个雪弹,把四奶奶砸得头脸都是雪,哭骂着也没有人搀扶,自己往街口去了。 勤烟在正厅口张望,见到少夫人和亲家奶奶回来,往书房里回去。 ..... “呜呜,还不知道哪天摔下来死在烂泥地里的狗东西,我好心的上门指点她们和贵人相处,不识好歹的把我打了......” 五房里的四爷临时让找回家,见到妻子头发凌乱、婆子丫头狼狈,震惊道:“谁家的狗东西!你说。” 四奶奶大哭道:“还不是你的亲戚.....” 大门上通通几声巨响,把四奶奶的哭声压下去。 这里也有看门的人,就听到他大叫:“你们怎么乱进......有人打抢了......” 四爷恼怒着往外冲,他算在京里吃得开,这京里也不会闹强盗。 厚门帘打起来,脑袋还没有出去呢,因为这院子小,见到四、五个大汉,凶神恶煞的模样,直腾腾的进来就骂。 “谁是主人!” “我!” 四爷梗着脖子:“你们是谁?” “我们是谢家的,我家世子爷让来回个话,管好你家的母老虎,要拿你们姑娘说媒拉纤的,往窑子里说,那里男人多,谁给你家天大的胆,敢管我家世子爷的亲事!” 推荐夜纤雪姐姐的《吾家娇女》,穿越古文,宠到天外天。 第六十一章,咄,你敢挑拨离间 四爷曾昌一脸的懵,他知道妻子泼辣,所以对她灰头土脸吃惊不已,认为她遇到恶客,可这大汉句句说她妻子说媒惹事,再见到大汉们把院子里雪踩成污糟泥,曾昌怒气勃发。 “列位。” 他倒不是对方人多,不吃眼前亏。 而是话得先说明白。 寒着脸,厉声道:“曾某乃朝廷官员,官职虽小,也不容上门欺凌,我妻更不会自甘下贱,你们想来弄错,给曾某赔礼,曾某大人大量放过你们。” 大汉们哄地笑起来,刚才说话的那个呵呵笑得最厉害,他走上一步。 曾昌让笑得心魂发冷,见到,后退一步:“你敢!” 说话的大汉就原地站住,压了压嗓音笑道:“曾大人,我们来以前就知道你是六品的小官,只是你家母老虎往我们家去的时候,可没有想到你是朝廷官员,是真是假,叫出你家母老虎一问,不就知道了。” 曾昌疑惑不定,难道真的是妻子惹事? 不可能啊。 他们夫妻都是一路的人,见到地位高的只会奉承,决不敢挑战任何高于他们的人。 再看大汉们虎躯魁梧,权贵之家才能用得起。 往房里看一看,就见到四奶奶咬着牙出来,在自己家里有胆气不壮的吗?反正四奶奶不会,不过她见到过来的没有曾家的人,倒也不会和镇西侯府撒泼。 她冷笑道:“请回复你们世子,他让曾家骗了!三个姑娘没有一个是好名声,亲戚们中地位高的都不愿意给她们寻亲事,大姑娘嫁个穷酸秀才,二姑娘让平王府堵着门骂,三姑娘一分银子的嫁妆也没有,还自己做针指送出来卖,脸面早就让人看光......” 四爷听着,渐渐的明白,恍然大悟,京里这几天的新闻谁敢说不知道呢? 从宫里到宫外都在谈论镇西侯世子目无王法。 见到大汉们居然听妻子说完,曾昌微笑道:“原来是这个谢家啊,有句话也帮我带给世子,这里到底是京里,不是你们谢家的地盘,千万不要乱得罪人,漫说平王府、临江侯府正要找你们家的晦气,就是我家里也不是你们想来就能闯的.....” 为首的大汉哈哈一声大笑,笑完斩钉截铁迸出一个字:“砸!” 大过年的谁家没有年货酒水,“当啷”地碎了,酒味在院子里扩散,闷声的响,虽年货让踩到雪里,曾昌全家骂声中,厨房砸完砸正房,新年摆设一般提前几天拿出来,擦洗的雪亮,全摔在地上碎几块。 他们家一个姑娘,吓的在房里哭。 大汉们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丢下一句话:“我们还知道你家有个姑娘,她没作恶,这回我们没到街上骂,再有下回这般不要脸的的攀扯我家世子,你们家找不到老鸨,我们帮你满京里扬扬名声,一定找个出价高的,省得四奶奶见高就想送姑娘,呸,真不要脸!” 他们扬长而去。 邻居们见到动静大,来看过,见到大汉们凶狠,现在才敢过来,见到满院狼藉,都说这可以报官,曾昌更不忍这口气,让妻子别哭,换上官袍就去顺天府。 顺天府一听“镇西侯府”,茶也不端就送客;曾昌又去平王府,平王在伍侧妃房里嘘寒问暖,倒是肯出来听一听,听完他也不能这就怎么样,让曾昌详细地写个状纸,顺天府不接先揣着,等到皇上发话惩治谢家的时候,平王会帮他递上去。 曾昌扯动嘴角:“王爷,卑职今天家里让砸,这就没人管了吗?” “且等着,就要过年,皇上没心情想这些杂事,总得让皇上好好的过个年吧,你放心,本王会放在心上。” “那谢家难道砸了卑职家,还要容他家好好的过个年?”曾昌的意思这就督促顺天府把谢家和曾有书家全抓起来,让他们在牢里过年,最好再过几堂。 平王沉吟,他也和曾昌想的一样,可他进宫也没从皇帝那里讨到明朗的意思,谢家又来势汹汹,平王缩头当他的太平王爷,他只能还是等着。 曾昌又哭诉几句谢家的凶残,屏风后面直盯盯走出一个人,她身穿正红绣凤锦袄,迎面戴着硕大的珠凤,这是平王妃。 平王妃出来就骂:“正经的过年也不让人安生,天天惯着,大过年的医生不断,晦气还不够吗?还要接别人家的晦气!” 她悄悄在旁边听得差不多,指着曾昌又是一顿的骂:“顺天府不管,你怂恿我家王爷是什么用意?能吩咐顺天府的只能是皇上,能指使我家王爷的也只能是皇上,你倒比皇上还大了,上窜下跳的,又是顺天府,又是我家跑个不停,滚,什么东西,” 转身叫人:“都死了吗?拿布擦地!” 又骂看门的:“除去医生,一概谢客,这个年不过了!” 谢家和曾家收拾平王府的姬妾,平王妃胆气大增,往常她一般不和平王一般见识,怕惹闲气,如今京外来的人都蔑视他,别怪当妻子的也瞧不起。 曾昌让骂的飞奔着出府,背后隐隐有平王夫妻的互相指责声,他不敢听。 下一家去临江侯府,临江侯听得更加耐心,问的也详细,曾昌在平王府没有说明白的,临江侯全问出来。 临江侯暗暗好笑,贵妃娘娘都没能往镇西侯府塞进去人,你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就敢打世子的主意?砸你家活该! 再说曾昌来意,也让临江侯不悦。 沉下脸:“顺天府不管,自有他的道理,要管还是顺天府,你来回我?是什么居心!难道我武家就应该替人出面和谢家作对吗?滚!” 赚了两个滚字,曾昌灰溜溜的回家,越想越气,这竟然没有王法了,也罢,顺天府不管还有族长呢? 他对着族长家走去,这个时候四奶奶已经坐在族长家里哭诉。 ..... 一共四张请帖,并排放在曾宝莲管家的桌子上面,曾宝莲好生的诧异,请帖的主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客人的名字却都是她。 一位是钱姑娘,一位是吕姑娘,另外两位分别是雷姑娘和杜姑娘。 四奶奶才刚刚胡闹过,曾宝莲想装得不聪慧,奈何想法却在脑海里翻腾。 世子这名称,果然是个惹事的源泉。 ---推荐千山茶客新书《重生之女将星》即将完结,重生女强,喜欢的收藏~ ---明天入V了哈哈 第六十二章,每个人心目中的亲事 四张请帖的内容差不多,在这冬天里,不是赏雪就是看梅,再不然水仙和兰花各擅胜场。 用词亲切,所以让曾宝莲疑心重重,这四位姑娘她全然不认识。 再看落款也就明白。 钱家署着:户部郎中兼河工总领。 吕家写着:户部员外郎兼盐课司。 雷家和杜家也差不多,反正都是油水足的差使。 曾宝莲觉得这样的署名谁殾有看懂,这请帖抬头写的是自己名字,不过还是送到真正的客人手中。 “丰年,把这请帖送给世子。” 丰年拿在手上去,又拿在手上回:“世子说,知道了。” 曾宝莲随手放到一旁,张妈妈拿着新的采买单子,说新年的菜价一天一个模样,果然这京里的物价不稳,赶紧把正月里用的东西全买回来;玉妈妈拿着新年请客的名单,请曾宝莲按人数准备席面,另外这请的有穷人也有随从四五六个的人家,给家人的酒席也得备下。 曾宝莲直忙到大半时辰后,才抬起头,问喜春要一碗热茶喝,喜春就势回话:“门外有个钱家套车来接,问酒宴齐备,贴子已下,少夫人几时赴宴?” “现在?” 曾宝莲想这钱家莫不是冬天害热症,把人烧糊涂了,下请帖的时候没有等回话,这没过多久就来接,竟然是个霸王硬上弓的阵势。 她把请帖拿在手上,四张逐字的再看看,看出一层门道来,也即是,果然她猜测的没错,这是四张不怀好意的贴子。 这门道她刚才还是猜,现在赤祼祼的浮现在眼前,门外强硬的车就是一把子上好的导火索。 “少夫人。” 抱竹跑进来:“门外有个吕家,备轿来接,说酒宴已备,帖子也到了,这就动身吧。” 曾宝莲的火气腾腾的冒,第三个强硬人家也赶到,桃符奇怪的挑着小眉头,进来回道:“少夫人要出门吗?我刚问白芍姐姐不知道,杜贞姐姐也不知道,就算咱们的车行的远路需要刷洗,也不用坐别人的车,这雷家是怎么了,好生生的打发马车停在门外,我却不信是少夫人讨他家的车坐。” 曾宝莲这个气,对着大门走去。 从影壁后面出来,就见到丰年指手画脚同人在吵:“杜家?哪门子的杜家?户部主事兼管什么什么......” 小丫头怒了:“说这么多,我记不住,没听过说三国吗?刘皇叔三顾茅庐,报名汉左将军宜亭侯领豫州牧,别人回他记不住吗?你再报一遍,你家主人杜什么!” 曾宝莲顿时乐了,火气不翼而飞,她还想听下去,对着跟来的喜春、抱竹、桃符摆手,主仆蹑手蹑脚走到大门后面。 白芍从后面跟来侍候,见到丰年同人吵,她微微一笑也不约束。 杜家的人恼了:“小姑娘,你是原本曾家的人吧?镇西侯府可不会有你这样不讲理的,汉左将军宜亭侯领豫州牧你记得住,我家老爷户部主事兼管粮草运筹你就糊涂了?” 手指门内:“去!告诉曾家三姑娘,我家姑娘等着呢,赶紧的出来。” 曾宝莲就走出去:“谁家等我?” “哟,这位是?”左家的赶紧打量,在台阶下面等着的钱家、吕家和雷家,也迎上来。 每个人都迟疑,都说曾家是小门小户,眼前这姑娘气派大方,通身娴雅,难道镇西侯府也进京一位姑娘。 曾宝莲看他们眼神闪烁就知道认错,冷笑道:“怎么,接我曾家三姑娘,却不认得,就敢来接?” “哦.....” 四个人长长的恍然大悟过,钱家的抢先笑道:“看三姑娘说的,我家姑娘虽与三姑娘从没有认识过,却一直当三姑娘是京内知己,您请上车,我家姑娘等久了,未免失了和气。” “不认识的人,有和气可失吗?”曾宝莲反问。 钱家的车夫根本不像车夫,他也大大方方,倒像常跟主人的贴身奴才,对于曾宝莲话中隐露出的锐利,他并不恼,笑笑道:“姑娘有话,何不对我家姑娘说去,和我说不着啊。” 曾宝莲看看其它三家,嘴角微勾:“是啊,我和你们说不着,也罢,白芍姐姐让人套车去,四家二顾与我,我不能全扫了脸面,总得先知道为什么,再做决定。” 钱家的车夫喜动颜色:“是是,可不是先知道为什么,再说后面的话。” “三姑娘,我家姑娘也在等着......” 曾宝莲板起脸:“一家一家的来,要么,我不去了,你们转回。” 四家的车夫凑到一起商议,白芍让人套车出来,她和玉妈妈更换出门衣裳过来,叫一声丰年,丰年乐嘻嘻跑到她面前:“姐姐带上我,准保不丢咱们家的人。” 白芍轻笑:“正是看你刚才回的好,所以带上你,再把喜春带上。” 抱竹、桃符扁起嘴,不敢说什么,就对着丰年和喜春吆喝:“如果吵,记得把我那份也吵了。” 丰年连声道:“知道,” 嗓音压低:“世子爷在京里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咱们眼里就应该有这些奴才吗?什么户部主事兼粮草运筹,就直说你管粮草,既是管粮草,就应该拜世子说话,偏偏又寻少夫人,一个外男就敢呼喝我,也不想想出得门来,我脸上是侯府的威风,我怎会让他?” 抱竹、桃符附合道:“好可怜的兵部,粮草也让户部管了去,只是这与少夫人有什么相干。” “丰年。” 白芍在车上唤她。 丰年跑的贼溜快,她和张妈妈坐一辆车,白芍、喜春和曾宝莲坐一辆车。 ..... 杜姑娘锦绣和母亲杨夫人相对着说话,母女中间放一壶刚泡的梅花茶,用今年的新雪水,杜姑娘做的一手好点心,一盘子玉酥糕,一盘子羊肉卷,都是好味道。 房里烧着檀香,虽然不是最名贵的,也把杜老爷兼管粮草运筹这官职衬托得起来。 “母亲,曾三姑娘也许不来?” 杜杨氏笃定地道:“所以我说,请帖送去不要等回话,竟然是再派车强接的好。” 杜锦绣笑道:“好是好了,不过她心里说不定着恼,接下来的话可就谈不拢。” 她生得鹅蛋脸,妙目流眼聪明其中,是种端庄大方的美貌。 杜杨氏看着心中得意,悠然地道:“她恼?凭什么。不过一股子狠劲,拿着家中长辈的战功,就敢跑到镇西侯府说冤枉,世子跟着她进京,可见世子是个好说话的,既然是这样,咱们为什么放过他。” 喝一口茶水,接着又道:“曾三没有身份,她若是真当自己能得世子欢心一辈子,也就不会是敢跑到西疆的人,只能是个能审时会度势的姑娘,才能把谢世子拉到京里。” “母亲,我倒不是这样看待谢家。”杜锦绣闪闪眼睫。 “锦绣你说。” “在京里的都知道皇上日子越来越难,镇西侯府没有皇家血脉,倒也罢了,东王、南王和北王三位殿下纷纷给京中的府第派来增援,醉翁之意不在酒多时矣。” 杜杨氏醉心的连连点头:“不愧是你父亲的娇养女儿,我儿,你颇能看懂时势。” “母亲,皇上与三位殿下的对峙,属于多年沉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散,镇西侯府也懂时势,肯定有自己的心思,皇上握不牢兵权,就握紧钱粮,父亲知道皇上心思,调度粮草上自然掌握尺度,也因此常受谢家和三位殿下的窝心气。” 杜锦绣说到这里有些神往:“若是能把谢家掌握,父亲这常年主事的官职理当高升。” “是啊是啊,我儿说的明明白白。”杜扬氏欢欢喜喜。 “曾三姑娘今天来也罢,就对她说明,她若是不来,我也自有办法对她说明,现在我只奇怪一件,母亲的娘家亲戚,家里在西疆做官的出欢姗妹妹,她有个姐姐叫乐姗,她们姐妹不攀谢家吗?” 杜锦绣认为,镇西侯让帐下情谊打动,谢世子让大义曾三打动,都在情理之中。 杨家表姐妹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些年里没在谢世子亲事上下手,她不相信。 峨眉不自觉的挑起,杜锦绣回想着杨欢姗的容貌:“二表妹容貌姣好,乐姗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哎,你说她们不知道下手,我儿你看错了,” 杜杨氏撇着嘴:“你当欢姗双手把谢世子奉送给京里吗?那天我回娘家,见到你外祖母,就去和你伯母婶娘们说话,杨欢姗也在,我们就和她说京里的姑娘谁家的好,又问西疆的姑娘谁数第一,她一听就紧张,连声说她姐姐的亲事已经定下,只等男方下定礼,当然我们要问她,她说是镇西侯府,这话可笑吧,那天恰好是京里传出来谢世子为未婚妻闹事,回来我就和你父亲商议,谢世子定亲不知道是真是假,既然曾三可以办到,咱们家为什么不试试?” 若论门第,杜家远比曾家般配,母女想到这里,相对着含笑,都是不言而喻。 外面雪如鹅毛,杜家小园里玉塑晶雕美不胜收,杜锦绣就催了催:“还没到?” 丫头答应往外面去,片刻带着管家回话。 “回夫人、大姑娘,客人已在二门下车,有点故事得在她前面说。” 杜杨氏和杜锦绣诧异地道:“到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不知是谁走漏消息,钱家、吕家和雷家都是今天接她,本来说好先到钱家,因为咱们家路近,客人就先到咱们家里来。” 杜杨氏骂出来:“这三家真真讨厌,在户部与你父亲争差使,仗着有女儿,又和你争亲事,如果不是雷家前年坏事,我儿已经成就和谐.....” “母亲,钱家、吕家和雷家是怎么知道?如果不是母亲在外祖家里见到欢姗表妹,咱们家也会以为谢世子早定亲事,不会想到曾三挟冤登门。” 杜锦绣沉着脸打断。 杜杨氏干搓着手,无计可施:“先不管了,这事情慢慢的查,” 丫头在外面隔窗道:“客人已到。” 曾宝莲扶着白芍徐徐的走来,见到杜家的小院子玲珑剔透,自己家里穷时分割开居住的院落也比他家大,不过假山后一丛梅别致新颖,下面是小池子,落满白白的雪,可见夏天也有荷花看。 “会收拾。”曾宝莲笑道。 白芍轻声道:“户部管粮草呢,倘若不会收拾,还管什么粮草。” 曾宝莲会意。 杜家以为“管粮草”,会让自己震慑,或者让世子高看。 可惜的是镇西侯府对待管粮草的人深恶痛绝,这是多年的怨气,是加入到崔二拐的运粮队,亲眼见到运粮队日夜兼程,出于好奇请教的钱伯。 据钱伯添油加醋:“崔大人眼泪都要下来,他说也想睡个好觉,可是侯爷不让,如果晚到一天,就不是世子进京催粮草,而是侯爷到兵部开打。” 当时听到镇西侯府彪悍成这个模样,曾宝莲对家里申冤多出来好些底气。 小小的院落很快走过,前面是三间红漆雕梁一明两暗,银纹绣百花的厚门帘一动不动。 曾宝莲离台阶只有三步远,她微侧过面庞看白芍,主仆原地停下来。 丰年和喜春从她们后面伸长脑袋。 “咦,这家没有主人啊。” “少夫人,咱们回去吧。” 带路的婆子急了:“姑娘,我家姑娘在房里,怎么会没有主人。” 这个时候,门帘有人打起,走出来两个丫头,点一点头:“三姑娘请进。” 丰年和喜春相对扮个鬼脸,白芍露出鄙夷。 曾宝莲倒不介意,她直到今时,还真不确实亲事会不会到底,而只要没成亲,“三姑娘”这称呼就没有用。 她对着房中走去,见到门帘第一间房坐着大小丫头,又一个门帘打开,房里一个妇人,一个年青姑娘看过来,这个才是主人起坐的房间。 曾宝莲笑了,走近倚门而站,并不进,也不退,打门帘的丫头埋怨的看她,是后脑勺,曾宝莲看不到。 她盈盈地笑:“哪位是杜姑娘?” 杜杨氏和杜锦绣同时气白脸,难道这个看不出来? “大雪天的,明儿就是三十,有什么话不能等到出正月再说,是什么事等不得?” 曾宝莲不无解气,主人不曾迎客,就不要怪客人认不清主人。 杜杨氏看她,白生生的面庞,琼玉般的鼻子小巧,红唇微弯有如新菱,乌黑的眼睛里神采自如,仿佛她穿的云雁绣花袄、八团刻丝裙,是她平时的衣着。 她有一头乌压压的好头发,倒没有太多的首饰,简单的三根金簪子,只有一根镶宝石,不过杜杨氏瞅着那宝石有指甲大,肯定不是曾家的东西。 两句话浮上杜杨氏心头,由奢入俭难呢。 勾起嘴角,杜杨氏道:“既然来了,坐下说吧。” “不用,吕家、雷家和钱家还等着我呢。” 杜杨氏一口气差点没有背过去,她面色顿时乌紫如墨,杜锦绣也觉得尴尬,默然起身,客气而有礼地欠欠身子:“曾姑娘请坐,冒昧请你前来,原是有要事相商。” 曾宝莲是既来之,就听个明白再走,见到杜锦绣不见得有多客套,却还算补足礼数,她和白芍走进来。 “丫头留在外面。” 曾宝莲转个身子,往外面就走,白芍紧紧跟上,丰年和喜春自觉留在外面那间,就没有听清楚,所以伸头探脑的想听听时,杜锦绣急了:“曾姑娘,我要说的话与你有关。” 曾宝莲回身,心平气和地道:“我可以单独留下,不过我只给你一指香的功夫,这大过年的你们可以闲着,我家里却不能。” 一指香。 指不是竖起来的一根手指,是横着的。 杜杨氏和杜锦绣咬咬牙,不忿升起在内心,都觉得曾三姑娘并不是想像中的聪明人,纵然她嫁到谢家,娘家可还在京里居住。 杜锦绣暗想,她杜家门第和镇西侯府相比,是差点,不过父亲近来在皇上面前得到信任,主事的官职不高,却很受外官的讨好,她有什么是不能说出来,反倒要为这个姑娘的脸面着想,打算关起门来对她说。 她恢复几分傲气,坦然地道:“那就这样说,也不用一指香半指香的,其实几句话也就明白了。” 曾宝莲看她。 “我父亲官居户部主事,如今又管全国的粮草运筹,他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很愿意和镇西侯府交好。” 曾宝莲懊恼自己生长在京里,她可从不认识这样的闺秀。 杜锦绣见她不接话,觉得她好好想想是对的,恬然的有了笑容:“姑娘身份不高,全京里都知道,镇西侯府能容你多久?官与民只差一个字,过起日子来可就不止差这些。” “那杜姑娘你的意思?”曾宝莲觉得有话你就明说吧,何必没完没了的措词。 杜锦绣凝视她:“你不明白?” “你不明说,我怎么会明白。” 杜杨氏笑了:“不见兔子不撒鹰,曾姑娘你问的好,我来告诉你吧,你看到我女儿容貌不比你差,我家老爷有个好官职,如今的时势,皇上一里一里的厌着镇西侯府,为什么你不要问,说了你也不明白,如果两家能成亲家,我家老爷肯定从中周旋,在外面的将军缺什么,不就是粮草和皇上的青眼,你看呢,曾姑娘。” 她挑明了说,以为这回足够的明白。 曾宝莲眼波微转,在杜锦绣秀丽的脸上看几看,笑道:“这真是不好意思,杜姑娘当妾,这样的门第,这样的青眼,我是愿意的。” “曾姑娘,你别无礼太甚!”杜杨氏翻脸,眼睛闪出寒光。 曾宝莲更要笑:“杜夫人何必生气?我更没有时间和你生气,你们当我家穷了,我配不上谢家,我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不过你们算盘打得这样好,却忘记相中谢家的岂止你们一家?如果都想利用我传话,我就不能排个先来后到,” “你.....不要侮辱人。”杜锦绣嘴唇哆嗦着。 “你下请帖,你派马车,反过来你说我侮辱你?我是穷人家姑娘,和你这高门第的小姐素昧平生,你一句赏花就想和我套近乎,忘记我会不会答应?” 曾宝莲也沉下脸:“高攀没有错,只是请你们自重,也不要没事侮辱别人!” 转身对着外面走去:“我赶钟点,外面还有三家等着我呢。” “咣当”一声,身后有茶碗摔在地上。 丰年和喜春扒着门帘还在看,曾宝莲喜欢她们牙尖嘴利的帮着自己,不过从事实角度上说,不能再让谢家因为自己在京里得罪人。 谢世子要惹事,曾宝莲倒不害怕。 拍拍丰年和喜春,低声道:“走了,家里还有好些事情等着。” 张妈妈没有跟进来,她等在杜家的二门上,见到曾宝莲出来,簇拥着她上马车,雷家钱家吕家围上来,曾宝莲道:“累了,不想再去。” 张妈妈是坐后面车的人,放好车帘,对着雷家钱家吕家没好气:“真当我们是外路人吗?哪有这样请客的,别人知道的说我们拒客,知道的还不说你们府上姑娘等不及了吗?” 这四家的意思,其实一看就明白,少夫人的身份低,家里的势力高,就这两条。 雷家钱家吕家让扎中心病,纷纷道:“这妈妈怎么这么说话?” 喜春扶张妈妈车,张妈妈漫不经心地道:“好啊,那你们府上的姑娘千万别往我们家里来,让我说错了,我好给你们赔礼。” “赔礼呢,懂不懂!” 喜春到底凶上一句,自己觉得很得意。 ..... “夫人,姑娘,曾三姑娘的马车出府了。” 听到回话,杜锦绣涨红的脸可以滴水:“母亲,难道就这样让她走,让她回家笑话我们?” “我就说她聪明,她要么独占鳌头,要么想挑个对她的当主母,这就难办了,京里的这几家子,平时在公事还和你父亲争呢,没有一个是好缠的。” 杜锦绣终于哭了:“现在母亲可以去查,谁走漏消息了吧?要我看,还是母亲的消息不明,曾三姑娘的底气,何尝像没有见过公婆的人。” “就她?这还是你不懂,皇上顾忌镇西侯,就是因为他照顾麾下呆过的老兵,如果侯府要娶起这样的姑娘,一万、八千的数目都说少了。” 杜杨氏嗤之以鼻,她脑海里盘旋着回娘家时,听到杨欢姗背后对她自己丫头说的话。 “等会这里祖母问姐姐可曾定亲,一定要说镇西侯府已经答应,这里伯母姑母们不是狼就是虎,这门亲事可千万不能让她们抢了去。” 杜杨氏所以认为镇西侯府并不知道谢世子和曾三姑娘的亲事,否则杨欢姗还会拿侯府当幌子吗? 她姐姐的名声,她总是要的。 ..... 马车回家,丰年今天没发威,实在忍不住,怯生生问道:“为什么杜姑娘不要面皮了?” 白芍也对这件事内心有话,不吐不快:“想太多。” 曾宝莲对她们一直亲密,含笑道:“因为我的身份不高。” 丰年不以为然:“侯爷接您进家门,怎么会身份不高?”丰年想不通她杜姑娘就身份高了?这是什么道理。 就凭她家的院子小吗。 ..... 晚饭谢运在书房吃,明天就是大年三十,金家三兄弟跑到这里过年,并且把最新的消息告知谢运。 “东王殿下往这里送礼的人刚走,宫里即刻就下调令,把四门上的将军换防,南王殿下往这里送礼的人离开后,宫里又把城外大营的将军也换防,我们兄弟兵权让拿下来,就成了闲人,这个年就在世子这里混吃喝。” 谢运也好笑。 他虽年青,对于这种事情的担当是有的,金家兄弟不是外人,谢运满面笑容道:“皇上这是把家底子打开,大家随便的看,东王、南王和北王三位殿下要乐坏了,我却不稀罕。” 镇西侯府在京里的家底子,又不是过了明路的金家兄弟,谢运更不给宫里那位看。 这样谈谈说说的很痛快,金家兄弟离开书房,回自己相中的房间去睡,走的时候嗓音都洪亮几分。 谢运想想宫里那位也真不怕别人知道他的心腹,带着舒畅的心情,在书房的院子里踱步。 曾宝莲出现在门口,勤烟回话,谢运春风拂面的抬起面容,笑吟吟道:“你吃过了吗?” 曾宝莲不得不赞叹,男人生得好,还拥有家传的英气,觊觎他的人瞧不起自己,就曾宝莲来看,都觉得可以理解。 所以,她得好好的问问自己的前程,问问全家的前程。 “有话呢,请世子进房里去,可以吗?” 谢运没有多想,他更不会想到未婚夫妻那里,这一对人到目前为止,算是盲定亲。 他认定她的勇敢。 她敬佩他的大气。 此时两个人同居一个屋檐下,料理着全家人的吃喝出行,有话来说本就寻常。 勤烟机灵的送进热茶和瓜子等吃食,再就缩到门房里不出来。 书房里的格局,居中大书案,两边是客人的椅子,谢运觉得不能对未婚妻如对客人,他往书案后面一坐,曾三姑娘就成回话的人,她不是要说话吗,往左侧椅子上坐下,不经意的抬抬下巴,认为曾宝莲会坐到右侧的椅子上,两个人只要不笔直对着坐,面对面的倒方便交谈。 曾宝莲对着他端端正正拜下来。 “起来,你这是?” 谢运纳闷,你全家都救出来,让平王府欺负的二姑娘也由本世子回敬过去,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办。 “有话你就说,我不怕为难的事情。” 曾宝莲心头滚烫,他确实不怕,把王爷和贵妃娘家全得罪,曾宝莲隐隐觉得他也不怕皇帝。 不过这话不能说就是。 起来向着谢运斜对面坐下来,柔而有力地道:“这门亲事,是不般配的。” 谢运警惕心大作,原本飘散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听听她怎么说。 曾宝莲把白天的事情告诉谢运,再就羞红脸道:“蒙侯爷不弃,世子亲往这里搭救,我们全家就跟着您了,去西疆住,也可以过上太平公道的日子,西疆有那么多人,我不愁找不到丈夫,只求您一件事情,” “哼。” 谢运奇怪啊,别人打我主意,与你我的亲事有什么关系?他从小到大,不知道遇到多少人打他亲事的主意,反正世子是习惯并且应付自如,只有应付他老子镇西侯的这一回吃亏,还老实的认个错。 曾宝莲没有听出谢运的不高兴,事实上她认为自己话不方便说,可是不说,她又担心以前说不清楚,从杜家回来,就心里千转百回。 声若蚊讷:“别娶这样趋炎附势的姑娘,她们若是进门后,拿我.....定亲的事情折腾起来,我们可再也没有地方去了。” 谢运面沉如水。 在他的父亲忽然提出有一门亲事时,在此之前,全是趋炎附势的姑娘,都比谢家门第低。 不肯趋炎附势的姑娘,这里倒有一位,正在不肯趋炎附势,又要辞亲事。 谢运闷气的想,他难道做的还不够吗? 没错。 他挨打那几天,是不太服气,不过他不是也强迫自己认错,后来他渐渐体会到父亲是疼他,而曾三姑娘千里来到西疆,至少世子打心里佩服她。 他慢慢的接受这亲事,而且拿她当未婚妻子对待。 难道是自己不会当未婚夫? 这门行当又不是兵法可以习练再实战,也不方便向别人请教,更没有相关的书。 他苦恼的只能向当事人询问:“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做?是衣裳不够,还是首饰不好?如今咱们在客边,肯定各样都不周备,不过你可以说出来,你没头没脑的总是退亲事,这亲事是父亲定的,不由你和我当家,唯一你和我能当家的,就是.....” 他的话也迟迟起来。 曾宝莲面色更红,她听得出来短缺的下半句用字,又羞又躁,盈盈飞了谢运一眼。 谢运以为她没听懂,一咬牙说出来:“你我只能成亲,只有这个你和我能当家。” 说出来,痛快了,什么障碍也没有了。 谢运索性的再来两句明白话:“你退亲事,对不起曾奔雷将军,我答应你退亲事,父亲会把我打死,你选哪个?” ------题外话------ 入V,幸福的开始新的旅程,祝亲们和仔一样幸福。 第六十三章,痛快,一扫前仇 曾宝莲愣住,她应该选择哪一个? 和他成亲? 抑或对不起先祖和看着世子被打死? 抬头的时候就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星辰般的散发着光彩,她怎么忍心让拥有这样容貌的男子去面对再次责罚。 谢运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轻轻的呼吸一下,就闪动一下眼睫,就忍不住好笑。 他也头回这么近的看她,并且认真的看未婚妻子,她细腻肌肤衬托起秀丽的姿容,像块瓷器熠熠发光。年青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看的,而她让年青只成为陪衬。 一句话鬼使神差的出现在谢运的脑海里,他也鬼使神差般的说出来:“难道别人因为我而瞧不起你,你也要因此瞧不起自己?” 铺天盖地的蜜糖砸将过来,曾宝莲的面色微红,忽然垂下头,悄悄的往外面走。 “啊?” 谢运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啊,可是看她的形容,谢运笑眯眯的也觉得忽然很甜。 这个晚上,曾宝莲睡下来以后,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个本子,就着蜡烛读的心潮澎湃。 “曾将军威风凛凛,算当年军中之盖世英雄.....” 字在眼前晃,心思在心头走。 回想书房里得到的那句话,曾宝莲想不嫣然都难,世子在鼓励自己喜欢他,这句充满激励的话亏他怎么想得出来。 在这样的话里,曾宝莲没有退路,亲事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生的一场大战,曾宝莲并非没有信心打赢这场战役,而是在此以前她不知道另一个当事人的意思。 镇西侯强势的往京里催粮草,曾宝莲也是一样需要,如果她在前面浴血奋战,后面那位三心二意,没有粮草的战役可怎么能打赢呢。 谢世子既然愿意支持全部的粮草,曾宝莲当然威风八面如先祖当年在军中的时候,敢当这亲事中的盖世英雄。 门第的悬殊俨然天沟地渠,曾宝莲打算上阵,她都佩服自己,当得起盖世英雄这称号。 ...... 风雪嘶狞,它们不管大年三十还是新年,肆意的风骚在天地中。这是穷人的畏寒夜,也是心酸之夜,对今年的曾家来说,过得格外激情。 三奶奶扒着厨房门,满面带笑:“宝莲,我说你可快点儿,世子让你上桌呢。” 曾宝莲站在灶台前面,不慌不忙的把刚炒的菜盛出来,丰年送上热水,喜春拿着巾帛,抱竹和桃符捧着香脂这些,曾宝莲匀了手,三奶奶笑得眼睛已经快没缝儿,催着女儿:“快过去吧。” 曾宝莲一步迈在门槛上,欣喜之不还是不敢往外面看,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她是故意躲到厨房里,免得把外面的喜庆景象一下子看干净。 有句话,近乡情更怯。 这个大年夜的曾家,是曾宝莲的望乡台。 镇西侯府富贵,不会亏待儿子儿媳的京中之行,何况谢运出门的时候,父子都知道进京的原因,寻事情来的。 说顺天府贪赃枉法,以镇西侯府历年对京里的了解,倒不一定他要和曾家过不去,曾家的冤枉官司因为背后有人。 现在可以证明是杨二姑娘,不过杨二姑娘一个小小女子能在京里翻波浪,那是因为京里目无纲纪,自己不把皇权放在眼里。 镇西侯给儿子准备行程,钱财充足人手足够,这个意思就在眼前曾家的大院里,称得上一目了然。 满院的大红灯笼,凡是有窗户就有富贵喜庆的窗花,没到元宵呢,别致的狮子灯、绣球灯、西瓜灯、宝塔灯等等,摆满整个院子,映得雪都带着喜乐的红。 要说吴寿是真的出力气讨好临江武家,库房里又找出上百张的大圆桌面,因为贵妃省亲时用的,清一色的红漆雕百鸟,过年的时候拿出来用,恰恰的好,刚刚的好。 有桌就有茶具酒器及成套的盘子碗,曾家老实不客气的全刷出来用上,这几天陆续有老兵到来,每桌十二个人坐得满满当当,酒席从正厅排到长廊,从长廊排到院中,顶着风雪没有人觉得寒冷,这盘子碗是预备贵妃省亲用的,桌下预备的早有配套火盆,菜盘的下面也有上好的无烟炭。 再看这气氛,行伍军人血气壮,冲得曾家大院上头明晃晃,仿佛先祖时的气运再次返回,并大放奇彩。 一个桌子上的笑,哄的一下子点燃所有酒席,今晚是曾家的盛宴。 曾宝莲只在想像中出现过,这是头回见到,所以她舍不得看,直到世子请母亲催,才脚步轻快地出现,谢运见到她,笑容满面的转过目光,书房里再次和未婚妻一晤,这位抱着退亲还是不丢,苦恼的世子找不出另外的好办法对待她,只能见到她更热情些。 不过限于礼法,这热情总在尺度里面。 谢运起身,所有酒席上的人都起身,曾宝莲涨红脸,后悔不应该晚到,脚步蹁跹紧走几步,对着谢运拜一拜:“愿世子新年吉祥,春风得意。” 人家也没有忘记客人,转身对着整个院子也拜一拜,喜盈盈道:“愿各位新年如意,福到运到。” “哈哈”,谢运第一个笑得很开心,他再一次赞赏未婚妻,纵然是他的母亲也爱戴父亲,还从没有这样恭敬的对待老兵。 母亲侯夫人在闺中就有身份,未婚妻家境凋零,不过谢运没有往这里想,他现在京里收拢人心,未婚妻的举动无疑给他面上增辉,他含笑虚虚的欠身:“起来吧,就等你呢。” 在一堆乱嚷的“当不起”这样话里,曾宝莲谦逊的笑着,在谢运隔壁桌上坐下,她打心里感激这些人前来侍候世子,带来家中此时光辉,觉得双颊发烫,用手摸摸可能红的吓人,目光微转,又怕心情激动之下出错,把刚才说的两句吉祥话反复的回想着。 震雷般的大喝出来,除去两家的主人,所有的客人手端酒杯走出席面,跪地齐齐地道:“卑职们祝世子爷和少夫人新年添喜,早得贵子。” “哈哈.....”谢运再次笑得很开心,当兵的清一色粗人,哪怕和他们解释还没有成亲这话,他们的祝词也没有错,世子爷照单全收。 曾有书边笑边流泪:“这话好,早生早生。” 曾三爷夫妻笑得合不拢嘴,这个时候谁管话合不合适,新年不忌,怎么高兴怎么来。 只有曾宝莲微垂下头,其实心里也欢欢喜喜。 谢运喝了杯中酒,曾宝莲在曾秀慧和曾紫芳的笑劝下,喝了半杯。 这下子面颊就更烫了,人也更加的陶醉,她几回看向雪里,分明看到有好些盔甲全身的老人、中年人,站在半空中望着下面不住点头,他们笑得好生亲切。 曾宝莲知道是先祖们,是她想像中的先祖们,不过她确实看到了,举起酒杯暗暗的祷告:“祖先在上,保佑子孙后代重振家声。” 想说重得功名,她颦颦眉头,这京里是黑暗的,不管在哪里得功名,总会与这京里有关系,她不懂,她也不太情愿。 “保佑子孙平安康宁吧。” 整个大院里喝酒划拳好不热闹,接近深夜的时候,正门关上,吴泰自街上走来,悄悄的凑近门缝一看,里面用着他备办的桌子,他备办的器具,喝的很是开心。 “哇.....” 几天里东奔西跑却找不到收回宅院门路的吴财主号啕大哭:“我可是花了八万两银子,大冬天的栽花种树多费钱,定制的盘子碗,那炭比我家里用的还要好,哇......” 看门的人没有喝酒,几个人搬来酒菜吃得痛快,听到外面有哭声,都道:“侯爷和夫人最惜老怜贫,咱们看看,这大过年的流泪必然有辛酸事,咱们问明白了回给世子和少夫人,能帮就帮一把,积德总是没错。” 隔着门缝一看,是个胖子肥头大耳,穿着金线绣元宝的大厚袄子,帽子上缀一块红玉,又是几颗珍珠。 大家扑哧乐了:“这不是吴大财主吗?怎么跑这儿哭来了。” 支起耳朵听听,看门的个个掩嘴回门房:“该,他要是不想少夫人家这宅院,纵然有人弄鬼,他也不冤枉进来钱,别管他,让他好好的哭,咱们好好的乐。” 大雪纷飞的下,吴泰泪纷飞:“哇,我的近十万两银子,我可是按着贵妃省亲的制花的钱.....” 吴泰一面哭,一面把杨二姑娘在肚子里骂了个语声纷飞,打算新年里他就办两件事,一是要回自己花钱的这宅院,二是再接再厉的和杨二姑娘过不去。 小丫头片子敢欺负到老子头上,和你没完。 “哇.....” 计划完,吴泰接着坐在曾家大门外哭。 曾宝莲没有喝太多的酒,长辈们都说她最辛苦,先是往西疆去拜公婆,再就天天操劳管家,让她回房安生的守岁,四个小丫头们掷骰子赢钱,丰年输了噘着个嘴吵到近四更,曾宝莲笑到近五更才睡。 睡不到两个时辰,曾秀慧和曾紫芳把她摇醒:“三妹不好了,族长带着全家的人给咱们拜年来了。” 拜年? 不好? 曾宝莲迷乎一会睡过神,族长?果然是不好,他们怎么可能拜年,只能是寻好处来的。 匆忙的下地:“我就出去。” 梳头的时候想起来:“元旦正岁,他们应该去宫里拜年啊。” “父亲和二叔三叔也这样问族长和家里的叔伯们,他们说昨天宫里有有话,说百官们日日辛苦,今年取消元旦朝拜,赏给各家的东西都发下来,咱们家不是也得了。” 曾宝莲皱眉头,她怎么总觉得与没有宣世子进宫有关系呢? 自从邻居左秀芬来家里走走以后,曾宝莲等的不止是闻风而动的亲戚们,还有京里针对世子的态度,毕竟他过于招摇,而再想想这是为了曾家,再加上世子在书房里说过的那句话,虽字字没有情意,却俨然世上第一动听,曾宝莲想得到的时候,总要为世子谢运推敲推敲,宫里如果因此对谢家不满,会怎么样呢? 不管结果是什么,曾宝莲都不会后退,曾家虽拿不出强硬的力量,却誓与谢家共进退。 也就是把这个想法反复确定,亲事还用退吗? “少夫人,好了。” 杜贞把梳子放回首饰匣中,曾宝莲从来对她的手艺放心,随便的一看,见半身铜镜里映出美丽的自己,原来的面容让上挑的眉头拉出威严,经历过家中患难,眼神不可能还单纯,几分犀利斜对世事,再衬上一副赤金红宝石头面,很是一个能当家的模样。 曾宝莲握住杜贞的手,腮边自然浮现出一抹笑容。 她未来的公公不曾嫌弃她,她未来的婆婆指来这许多得力的人。 小丫头丰年、喜春、抱竹和桃符,忙的时候能侍候,闲的时候能解闷,时常把曾宝莲和曾家人逗得前仰后合,对外人是魑魅魍魉,对自家里从不失礼数。 白芍杜贞有一把子巧手,会算会打扮会绣花,还会帮忙出主意,也从来不曾轻易过曾家这落难的人。 张妈妈和玉妈妈,在路上只是看着不要贪凉贪吃,定居下来就发现她们各有一本经济账,论起采买还是家里上上下下的安排,再到出门的礼物及打点各色人等,都是门门儿清。 世子谢运在京里俨然呼风唤雨,平时却也不见飞扬跋扈。 曾宝莲以自己的小见识来看,镇西侯府将气运长久,永为鼎盛之家。 她走进正厅的时候,底气自然是充盈的。 ..... 曾有书三兄弟这个曾家,自然是对整个的曾家郁积不满,听到看门的人一声回话,在哪里招待族长,三位奶奶好好的争论一番。 她们嫁到曾家的时候,曾家老太太还在,往日气象没丢弃,妯娌们间不曾红过脸面,后来穷,曾二爷难免想过别的出路,拿走公中钱财倒有几桩,曾大爷斥责他,如果钱用掉,哪有什么办法,曾大奶奶也只抱怨,不曾和二奶奶红过脸,三房一对老实头,最多争吵几句,第二天照旧相依着度日。 大年初一的这个上午,三位奶奶早一声低一声的,带着红脸的迹象。 二奶奶生气地道:“大嫂三弟妹,你们两个说我一个,这怎么行?我不服,都听我的,咱们往门房里见他们,这些年受到的冷遇难道你们忘记,正厅见他们,他们当不起!” 大奶奶也生气:“二弟妹,我们怎么说你也不听,这是咱们家的体面,以前讽刺咱们的人,他们来拜年,就要往最好的地方给他们瞧瞧,这是天下第一等解气的事情。” 三奶奶点头,再点头:“让他们好好看看,让他们出这门就后悔。” 二奶奶已争了一刻钟,孤掌难鸣之下,无奈的愤然:“三弟妹这话又说错,让他们坐下来就后悔。” 大奶奶找到谈话的关键点,是啊,她们说到现在,指责着二奶奶字字是错,难怪她不高兴,忙道:“二弟妹说的对,咱们就这样办理。” 三奶奶内心琢磨着,二嫂不肯让宝莲露脸面,难道她还在为紫芳着想? 闻言。 这就明白过来,忙放柔身段:“按二嫂说的办理。” 二奶奶转嗔为喜,顿时开窍,笑道:“看看咱们,衣裳虽是吴泰那财主置备,宅院却是宝莲夺回来,如果给宝莲挣脸面,何不再去换上一套,箱子里还有几套新的呢。” 给宝莲挣脸面,这话三奶奶听过笑眯眯,再当应声虫:“二嫂说的对。” 大奶奶手按额角,颦眉想想,二奶奶的心提起来:“大嫂你可别再同我争了,今天大年初一,你要有个大嫂的气度。” 大奶奶失笑:“我和你争什么,为来为去还不是宝莲的体面,我在暗笑你呢,二弟妹,你把家里以前的好日子忘记不成?家里以前是什么模样,你我在闺中的时候,也是见客一套衣裳,用餐又是一套衣裳.....” “哎哟,” 二奶奶站起,连连道:“是我不懂事,这大年初一的,请大嫂和三弟妹别怪我吧。” 深深的下了一揖。 大奶奶笑起来:“好好,看你这么懂事的,等下罚你的酒,二弟妹你的酒量是高的,等下留他们用饭,你灌她们几下子。” “大嫂的吩咐,怎么敢不遵?”二奶奶说着,这是句玩笑话,她的眼睛里可闪着寒光。 当年,当初,这些年.....曾家对全族的恼恨,何曾少过? 曾宝莲全副武装的出现时,就在正厅的门口。 “宝莲来了。” 在这一声里,客人们扭头看时,见一位天仙般美人儿不怒自威,扶着一个小丫头,两边跟着大丫头,后面小丫头跟着,徐徐的迈步,眼神儿同时对过来。 这一看,族长太太也打个激灵,耳边明明说着来的是宝莲,她也立时起身,陪笑道:“这莫不是镇西侯府的女眷,可是我说的,总得有个老成人跟着进京,劝着世子爷不要由着宝莲性子闹。” 人心里有时候是不能藏话的,说与不说,就看环境合不合适。 谢世子在京里大闹王爵,不相关的人,谁不为他捏上一把心?相关的人心中有数,倒不放在心上。 族长太太见到曾家三位奶奶华衣美饰,就知道她们是有意的,窝着的这一把酸,由不得的闹出来,托了个合底子揭起。 小丫头们本就是助威风而指出来的,丰年喜春小眉头倒竖:“咄!好不省事的人,这是我家少夫人!” “我是曾宝莲,祖母您是上门拜年,还是登我家的门寻我的事情?”曾宝莲冷淡地道。 她本来带着笑来的,随时可以展开成热烈欢迎,现在不必要了,赶紧的收起来,留着对上别人再用。 “宝莲?” 族长太太愕然,阅历不是白白夸口的东西,转瞬就换上笑容,慈爱的起身,慈爱的上前,慈爱的要拉曾宝莲的手:“我的孙女儿,你长这么大了。” 手上一暖,感觉好小,低头看时,见一个长相就伶俐的小丫头对着她坏笑:“回座,不用这么客气。” 丰年揪着族长太太,喜春帮忙,把她按回客坐上,再给她一个坏笑:“您可别再乱走了,我家少夫人到了,各司规矩。” 族长太太让这么一震慑,露出尴尬,低低头掩饰。 四奶奶也在这里,恨的牙几乎咬碎,同来的女眷给她一个眼色,悄声道:“你看到她这么富贵,难道不应该为女儿忍着?”四奶奶想想有道理,顿时平静,想无声的谢过她,忽然想到说话的这位她也有女儿,人家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面上一黑,四奶奶沉着脸,但不再说话。 族长太太的气势这就弱上一筹,见到曾宝莲坐好,索性直接开口:“好孙女儿,祖母今天特意给你拜年,再就押着这个不成气候的给你赔礼,你让世子千万的消气,纵然砸坏她的家,东西我出,世子远来是客,算是我和你族长祖父的招待吧。” 她说着,指一指四奶奶。 这是来前说好的,族长太太在家里就骂过四奶奶,怪她这么大的事情不和全族商议,却独自横行:“谢世子难怪看不上你家,宝莲出嫁自然是不够的,要陪哪些姐妹过去,当然由我作主,不过你放心,你家自然算上一个。” 四奶奶低头表示忏悔。 曾宝莲准备好的三百回合,这就烟消云散,睁大眼睛,这说的是啥? 没见到曾宝莲,族长太太就不肯说,和曾有书家三个媳妇说哪有用?京里都知道往西疆的是三姑娘,获得世子欢心的也是她,三位奶奶瞪大眼睛,啥? 族长太太当她们集体装糊涂,谁会怂恿完世子,就炫耀自己是个人才? “我都来了,还装什么呢,五房的老四媳妇是莽撞,不过她说的话也有道理,宝莲你不应该请世子出面,这大过年的砸坏老四院子,你妹妹就要吓出病来,” “呜呜,年货全糟蹋了,去年存的酒碎的到处都是,雪盖住看不见,一天勾碎我三条裙子,那是我准备过年拜官夫人们穿的.....托人从南边买的干货,花费我八十两银子,全碎的雪里,不中吃了.....” 曾大奶奶约摸的明白,心里痛快的看二奶奶,她离二奶奶最近,二奶奶就看三奶奶,三奶奶就看曾宝莲,曾宝莲看白芍和杜贞。 小丫头们跟着她,肯定没出去。 “几个铁打的大汉,这也下得了手?你五叔可是个秀才出身,扛不住也顶不下来,你五叔去告官,让我知道,把他狠狠骂上一顿,都是亲戚,可不能这样办,宝莲你也不许再胡闹。”族长太太深明大义的道。 四奶奶瞪圆眼睛,怎么多添出来话? 曾宝莲暖暖的笑了,世子怕你们告官?莫不是傻了吧。 “五叔现在哪里?” “我们一起来的,你族长祖父带着他在世子那里,好好说开来,都是一家人。”族长太太笑道。 “那就告呗,何必说开。” 族长太太的笑僵在脸上。 ..... “世子,我可是往顺天府也去了,平王府听说,让人传我过去,平王爷对你怒气冲天,幸好让我劝住,我说咱们是亲戚,我告你不过是走个过场,平王爷听说,倒给我几分薄面,我离开平王府,临江侯府贵妃娘娘的娘家,又让人找我去,说也要告你,让我当个首告,我说走个过场,咱们是亲戚.....” 谢运不动声色听完,对着一直带着劝解笑容的族长端起茶碗:“那就告呗,我认你是亲戚了吗?” 族长看着他手中的那碗茶,并不往唇边送,笑容露出尴尬。 ..... 正厅里,客人跟着族长太太窘在原地,四奶奶气不忿的跳出来,她的嘴歪着,眼神跟着斜出来,这样子散光度高,一部分斜向族长太太,一部分斜向曾宝莲,看看她的打扮,越看越不顺眼。 这个丫头可以办到的亲事,自家的女儿当然也可以,何必听族长太太这个老虔婆,她以为给全族出力吗?在亲事上面,四奶奶可不认全族中什么东西。 “我就说吧,你老人家来不管用,人家是如今在高枝上站着,眼里会有你?人家现在陪着世子,会想得到侯夫人看不起她的身份,会想得到我女儿官宦小姐,可以帮她一把?” 曾宝莲抬抬手,这回,该她自己上。 有些人,天生要自己打,否则这一辈子他的眼睛里不认识人。 看着四奶奶的疯癫,曾宝莲稳稳坐着,拿过茶碗来,取碗盖缓缓抹着白沫:“我祖父战功有名,我曾祖战功赫赫,四奶奶家里有拿得出手的官职吗?” 对着族长太太轻轻一笑:“你家呢?” 看着别的客人,云淡风轻地道:“你家呢?” “以前不拜年,今年全来了,说话句句为我,你傻还是我傻?”曾宝莲呷一口茶水,香润直到咽喉,畅快就此让引发,谁没有几分疯癫,不想怒骂这不公道的事情。 她起身,还是这样痛快,曾家的三个奶奶也起身,也觉得这样痛快。 “甭管你们瞎眼还是晕脑袋,这亲事是我的,就凭你们也没辙。想当妾,可以!这得我的公婆答应,还得世子过目,最后呢,这妾有妾的规矩,四奶奶你家里死的那个妾,现在鬼魂还找你吗?” 四奶奶吓得跳后一步:“她是生不下孩子生的,与我无关。” 曾宝莲看向另一个女眷:“这是二房里大奶奶?多些年你不登我家的穷门槛,好在我还认得你。给你丈夫买妾花光嫁妆,穷的又卖两个,你家的女儿值几个钱?回去给我好生养着,养得肥了送来,我留着卖钱。” 二房里大奶奶后退几步。 曾宝莲是真认不清这些人,平时也懒得打听别人家事,不走动就不可能知道,她的目光所到之处,又人人退后,她径直看向族长太太:“这几代里就算我家官职最高,族中用地没少添置,祖母去世后,我家穷下来,该给我家的全在哪里?正月十五以前,我若看不到往日的银子,我把你们祭祖的家伙全揭喽!” “你.....”族长太太哆嗦着。 “我,我带着钱伯一个男人,小莺一个丫头,三个人就敢跑去西疆喊冤,你看我怕你们这些人吗?瞎了眼的!” 曾宝莲怒气难以控制,高叫一声:“列祖在上,我曾家子孙若再后退一步,就请列祖收了他吧。” 她的泪水潸潸而下,顷刻就痛哭不已。 曾家的三个奶奶这个气,怒气冲天谁又怕谁?管你什么长辈,管你什么京里别人怎么看,你们还讲不讲理! 正厅里怒骂声起,指责着历年的往事,痛恨着落难时无人过问,富贵时打的秋风,再加上小丫头的嘴是尖的,族长太太一群人数众多,也步步后退,胆小的腿软往外面爬。 谢运出现在厅外,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刚强的曾三姑娘,敢让自己挨打,敢对着自己屡屡退亲,此时伏在椅上哭得似个泪人儿。 他骂过曾昌以后,就想到这些人敢气自己,未婚妻面前也有这样的话,见到并不奇怪,不过在书房没有动的怒气,这就毫不留情的出来,反手一巴掌,把四爷曾昌打个满脸开花,又一把摔出来随便一个客人,族长年迈没有动他,厉喝道:“都是死的吗?看着我让人欺负!” 老兵们本就在正厅下面呆着,对着正厅里的吵闹奇怪,闻言呼啦一下子上来,不是所有的人都不打女人,他们一动手,就见到正厅的上方飞来飞去全是人。 男人们让摔的狠,女人们让丢的近,奈何雪地可没这么想,它们该是怎么的坚硬照旧坚硬。 男人滚着,女人哭喊着,争先恐后的往大门爬。 谢运站到曾宝莲面前,铁青着脸:“有哭的,倒不如解气,你难道没有手,和我说话时候的那刺头去了哪里?” 曾宝莲抬眼看他,悲痛上来的柔弱一扫而光,条几上座屏梅瓶样样俱全,鸡毛掸子这种东西也有,抄起一把来跳出正厅,要不是裙子过长,估计能跳到台阶上。 丰年、喜春、抱竹、桃符从战团里退出,重卷袖子重叉腰,凶神恶煞的跟着曾宝莲,白芍杜贞早就握好一把扫帚,主仆七个挟风卷雷般扑向那逃向大门的残兵败将。 ------题外话------ 首订不怎么好呢,推荐票月票、打赏,都砸过来吧。 第六十四章,送花,皇后和侯夫人 望着未婚妻虎虎生风的背影,谢运悄悄松口气:“以后不会找我麻烦了吧,我已经够尽力的。” 曾宝莲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出气,谢运不知道,不过曾家全族是自己上赶着来的,又不是世子和曾宝莲哄着来的。 再说,进京不就是为曾家出气。 大年初一的街道上本就热闹,曾家正门的左右,都不是官宦人家,镇西侯世子在京里闹出泼天的大事情,大家都在等宫里的风向出来,再决定要不要拜他,他们自家里正在新年迎客送客呢,就见到曾家门里滚地炮般的出来一堆人,有哭的有喊的,有男人有女人还有老头老太太,看着真是热闹。 左边居住翰林院的邱夫子,右边也是个官,自从曾家兄弟出入角门,好几年没有见面,见到本是大怒,认为镇西侯府没有家教,谢世子闹一出又是一出,本要上前管闲事,见曾家大门里走出一个妈妈,一顿的数落,数尽曾家亲戚认钱不认亲,见富贵就攀,邱夫子为人正直,气得把曾昌等当官的一通好骂,左邻右舍嘲笑声中,全族走人。 到街口发现马车和轿子都不在,回来赶时,已让老兵打成粉碎,大年初一的赶这出晦气,不少人抱怨声声。 曾学书三兄弟和邻居们寒暄过,尽吐这些年的辛酸,回房里各自大哭一场,曾宝莲也在房中净面匀粉,听到世子有客,急忙忙出来看茶。 来的是谁,曾宝莲不会多问,不过第二位客人实在让她吃惊。 “谁?” “来过的,东王府上的清客,名叫方拓,方先生要见少夫人。” “世子今天在客,而且看着很闲,让他在书房等会儿不行吗?” “世子说既然要见少夫人,就见见吧。” 曾宝莲心里正痛快着呢,虽然泪涩眼润,不过她可是得意上风头上,转回到屏风后面去,看着方拓走进来。 这个人生得并不体面,瘦削让他看着北风一卷就走,时常的为他担心,等到他坐下来,又觉得一根竹竿挑衣服,孤零零的让人看不习惯。 曾宝莲想他总是有不一样的本事,才能让东王殿下相中吧,见他就要开口,并不敢怠慢。 “少夫人,我有几句话,虽然听着不好听,不过晚生想来想去,一定要告诉少夫人。” “先生请说。”曾宝莲客气地道。 “世子为少夫人,如今是京中大家眼中的靶子,少夫人您知道吗?” 曾宝莲两个耳朵嗡嗡作响,她怎么能不知道呢?背后她想了又想,不过家下人等没有在她面前说这种话的,世子谢运从来漫不经心悠游京中,曾宝莲纵然有心谈论,又怕别人认为她不识好歹。 这心事藏着,其实自己并不好过。 红木雕刻五福同春的大屏风,挡得住曾宝莲的怦然心惊,却挡不住她的恭敬语声。 “请先生指教与我。” 方拓听得出来屏风后面的这位并不是真正骄纵的女子,其实呢,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做个总结,整个东王府的先生们从不认为与曾三姑娘有关。 镇西侯府这是直指宫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曾三姑娘没这本事。 方拓欠欠身子,不管少夫人有没有行礼,他恭敬总不会错。 “先生请坐。” “时势是这样的,皇上由贵妃而宠信武家,时常的冷落中宫娘娘,要说皇上身边没有能人臣子,平王更是个草包,可武家也好不到哪里。武家聪明,临江侯知道自己差着几分,由贵妃做主,往很多府第送武家的姑娘,也曾往镇西侯府送过,让侯夫人骂出府门。” 曾宝莲莞尔,她亲眼见到未来的公婆恩爱,而且房中并没有别人。 她亲眼见到小丫头顽劣,可在镇西侯府里的时候,除去姨太太蒋氏母女疯疯癫癫,整个侯府秩序井然。 插不下去不相干的人。 她反问道:“那,东王府上是怎么回话?” “少夫人聪明,我家东王府上确实也收有两位武家的姑娘,我今天在这里说,少夫人是京里除我家以外,第一个知道的人。” 曾宝莲的心头一跳。 “我家东王已有年纪,早就不近姬妾,两位武姑娘又想纠缠世子,王妃发怒,在腊月里已把她们打死。” 他与自己解释局势,曾宝莲很爱听,不过也得反复推敲,微笑道:“先生,您是想让我守好谢家门户么?我还没有过门呢,纵然过门,也由公婆和世子当家。” “呵呵,少夫人多虑了,我说的只是如今的局势,少夫人了然于心,凡事也好有个准备,以后,如果有求到少夫人的地方,晚生一定明说。” “请先生再说。” “平王好色,已经有好些民愤放在那里,武贵妃试图夺位中宫,对她怨气的人也不少,只是没有人肯挑出来,谢世子为少夫人冲冠一怒,这层窗户纸可就揭开,少夫人可知道百官们现在分为几派?” 曾宝莲从没有接触过些,脑袋有些不够用。 “我需要知道哪些,请先生说说。” 方拓含蓄的有了赞赏,确实,让一位从没有接触过的闺阁女子这就了解朝堂,并不现实,他今天过来,也只想让少夫人知道,自己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镇西侯如今的处境,和我家东王府相同,南王和北王处也差不多,武贵妃就算看得出来陛下的为难,也没有能耐下手,她能做的就是固宠,放着谢世子在京里,贵妃不会放过少夫人的。” 曾宝莲恍惚的觉得自己也曾想过,在接过钱吕雷杜四家的请帖以前,好像她就有过想法。 说起来真真可笑,她曾宝莲定一门好的亲事,这个也来要,那个也要讨,说来说去,不就是曾宝莲出身不如她们,有谢世子一句中肯的话,她曾宝莲还偏偏就不肯让。 聪明的道:“敢问,百官们分成几派,与贵妃夺我的亲事有关吗?”“当然有关。武贵妃如果夺去少夫人的亲事,她将如虎添翼,把中宫娘娘打下去,支持她武家的官员们自然是欢喜的。武贵妃如果夺不去少夫人的亲事,朝纲正气依然存在。” 曾宝莲觉得自己懂了:“方先生特意的赶来,就为怕我挡不住武贵妃?如果镇西侯府向着贵妃,你家东王不方便办事情是吗?” “呵呵,少夫人真是聪明。” 方拓笑得有几分讽刺,也许觉得曾宝莲的话不好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起身长揖:“叼扰少夫人多时,晚生告退。” 目送他走出去,曾宝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人真的当她是个糊涂的,世子京里做出来的这些事情,如果宫中计较会是什么后果,估计普通的老百姓也能猜得出来。 东王殿下的清客却把矛头往武贵妃那里引,有胆大的世子在前面挡着,武贵妃倘若和气便罢,如果敢逼迫,曾宝莲也一样不客气。 她的亲事是风里雨里挣来的,怒骂厮打保着的,不用方拓提醒,也不会拱手让人。 再说世子的情话......曾宝莲又开始犯晕乎,她从没有想过情话可以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而又缠绵无比。 老兵们充当杂役,把方拓的茶碗收走,曾宝莲还在屏风后面容颜绯红,那情话...... 这个时候如果不清醒,估计可以徘徊一天,不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奔雷般袭来,激得曾宝莲原地跳起来。 东王殿下要造反吗? 不然他府上的清客犯不着挑拨到自己这里,自己这少夫人的身份,是谢家尊称出来的,可不是大家眼里的贵妃。 她本来就会把对话转给谢运,现在匆匆对着书房走去。 雪地里清冷,梅花吐着芬芳,勤烟带着小厮们习武,整整齐齐的呼喝声带动家中的气运,也带动曾宝莲天然骄傲的肚肠。 家里好与不好的,都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她站定嫣然的笑,勤烟停下来,拿手指指大红夹棉的厚门帘,曾宝莲会意,在书房外面的梅花林里散步等着,寒梅胭脂般的对着她绽放,树根那里都冻得实在。 曾宝莲想到看门人说的笑话,吴泰在自家门洞里守岁,拿眼泪当祭祖的香烛,满京的鞭炮声他哭声震天。 “家里以前没有整齐的梅花,有些是新种的,难怪他哭,可怜他收拾宅院,可怜他购买器具,也可恨他强买宅院,罢了,我们也享受的不错,等走的时候把这宅院正式卖给他,不过可得按市价出钱,一个铜板也不可以减。” 书房里哈哈的笑着,主人和客人都轻松。 要说这个人来的时候,形迹其实鬼鬼崇崇,他披着斗篷,跟做贼般的裹紧头脸直到书房,现在对着火盆,露出他五官端正的方脸庞,气色红润容光焕发,也并不是不能见人。 “听说谢世子为红颜什么泼皮无赖事情都做得出来,在街上打女人,在家门口打内亲,我算是开眼,原来西疆的未来主人竟然这副德性。” 谢运没有笑话他装神弄鬼进来,先让来的人一通嘲笑。 “御前侍卫总管宫前居然敢给我拜年,我高看你一眼,你竟然不知道我现在是皇上的心病?”谢运撇嘴。 宫前怪叫:“御前?这是什么耳报神,一句真话也不说。” 谢运取笑的神态:“那我请教请教你,你现在是什么官职?” “怎么着也是个宫中侍卫总管,这样才好保得住你这世子进宫的时候,在宫里平平安安。”宫前把火盆拉到面前,舒舒服服地烤着火:“这炭真好,武家算是吃亏,贵妃省亲的好宅院,如今我呆着。” “这武家,武家的,我听着怎么跟你也不好?”谢运调侃他。 宫前俏皮地道:“这.....不是送姑娘送出来的仇吗?” 谢运笑了起来,宫前烤的舒服,眯起眼:“他要是正经的给我两个姑娘,我也不跟你好,送到没有姑娘,外面买两个送给我,你说这是不是仇?” “是仇,谁不知道你宫大侍卫另有所爱,” “谁知道?”宫前翻脸:“也就你家知道,你别在京里乱说话,人家会当我认识你,和你关系不错。” 谢运后悔失言,拱手道:“这不是说着就说出来了,我说错了,等你哪天去西无疆,我不但给你们牵线见上一面,还请你喝酒赔礼,行吗?” 宫前悠悠然叹上一口气,神飞天外:“她,好吗?” “好,比嫁你好。”谢运一本正经。 宫前差点要骂,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我能在这的钟点不多,对我说说,她.....丈夫好不好,孩子好不好?” “那是我表姐,又不是我亲姐,更不是我嫂嫂,我怎么知道。”谢运卖个关子:“你这么想,父亲屡屡写信招你,不如回来。” “不回去我心口疼,回去看到她成双成对,我脑袋疼,”宫前叹气:“再等两年,要是还不死丈夫,我回去把他一刀杀了。” 谢运大笑。 一刀杀了? 你们两个人到底谁的功夫更好? 当年倘若争得过表姐夫,宫前又何必离开呢? 两个人谈谈说说的,眼看时辰到了,宫前眼神直直的望着面前,那是书房的一个博古架,上面摆着几样子古董珍玩,吴泰的精心准备,谢世子笑纳的心安理得。 谢运顺着宫前的眼神也看,博古架还有一个沙漏:“怎么,你舍不得离开我?” “不是,我就要走了,你不送我一件?”宫前瞪着其中一个,那是个小小的玉笔洗。 谢运大笑:“滚你的吧。” 宫前把斗篷披好,总觉得这样能掩盖声音:“世风日下,交友不古,以前不帮我打架,现在不送我东西,这样的朋友以后不见也罢。” “表姐说过年给我送信,说不定提到谁,” 斗篷里眼神一亮,谢运把他轰走,就在窗户里目送。 曾宝莲看着这样的一个人走出来,好似白日见鬼,本来要想什么,现在疑惑着谢世子又在做大事,她的心神也跟着转上去,是谢运自己走出来,他想散散心,就见到红梅如霞,未婚妻像晚霞中的一轮红日。 他走过去,先就笑道:“欠你们家的族中银子,天天有人去讨,你只管放心。” 听着他的话,曾宝莲整个人开始柔和,刚才的担心不翼而飞,就凭着他办事这么认真周到,曾宝莲愿意跟着他去任何地方。 把方拓的话说了一遍。 “你住在京里不安全,咱们到城外住吧,大伯父说他回过你,等咱们走的时候,这宅院卖掉,我们全家跟着你去西疆,还请你不要见笑。” “笑什么呢,全家跟着我走哪有不对,你想的也对,京里是不安全,不过不是针对我。” 谢运微微地笑,他不会讨好姑娘,实在是让人讨好的时候居多,不过掐花弄朵的总是世公子附加项目,他如果心情上来,房中有一瓶花自己插。 把一小枝若螭似玉的梅花送到曾宝莲面前,奉送上一句好听的话:“你戴,方配得上。” 曾宝莲垂下眼帘,羞涩的接过他的情话,也接过他的花,低声道:“我害怕你进宫,大年夜过去就算在京里过年,咱们回去吧,免得侯爷夫人担心你,我也担心你。” “为什么要担心呢?再说母亲就要到了。”最简单的话往往最动听,谢运收到曾宝莲的话,可以确定她今天不退亲,笑容更加的俊美。 曾宝莲诧异的一抬头,就见到梅林内世子最英俊的时候,真心的笑容往往胜过百花,她本来要问什么,先就不问,扭捏着重新低下头,把一抹乌黑的发,和雪白的额角留在谢运视线里。 谢运不知怎么了,也面上一红,眼神挪开来,见这里总是花,掐花不会导致尴尬,他对一个大枝子下手:“你捧着我来插,如果咱们还在家里,父母过年房里的梅瓶都归我插。” 在这过年过节的日子,一刻也离不开当家的人,几个老兵就住在京外,打发他们回家看亲戚,玉妈妈出来寻曾宝莲给赏钱,曾三奶奶怕她怪女儿会个客人就不回来,陪着玉妈妈。 会客厅里见不到,两个人在家里找,远远的见到雪地里一对大红衣裳,映着红梅如霞光万丈,曾宝莲是雪衣,谢运仗着身体好,是一件大红团花锦袍,一个猴在老梅村上,另一个抱满梅花,清脆地声音还道:“左边,你可小心别摔下来,对,就是那枝。” 玉妈妈左右看看:“咦,少夫人也不在这里。” “是啊是啊,”曾三奶奶含笑。 两个人也不找了,不就是给赏钱,这久有定例。,玉妈妈回去开发掉,又过半个时辰,丰年和喜春把曾宝莲找回来,曾宝莲抱着一个梅瓶,上面插着三五枝梅花,配的好,俨然一幅好图画。 “我帮少夫人抱会儿吧,从书房到这里老远的路。”丰年又献殷勤。 “还是我抱着。”曾宝莲舍不得。 抱竹和桃符打门帘,喜春和丰年又斗:“已经到了,你还抱什么,没事就显摆自己,你当自己是最会侍候的。” “难道我不是?” 曾宝莲刚进去,门帘还没有放下,丰年矮小,借着这个空当施施然进门,喜春也进,“咣当”一下,让门帘打到头。 气得小丫头自己打门帘进来,把最近的桃符揪出去吵了一架。 曾宝莲笑眯眯告诉长辈们好消息:“侯夫人不放心世子单独过年,已经在路上。” 她的丈夫是家中独子,得到父母的疼爱,对于曾宝莲来说也觉得荣耀,至于去年挨打的那件事情,未婚小夫妻统统想不起来。 “真是好啊。”曾家三位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 抱着手炉赏雪,其实是件很好玩的事情,旁边再有一炉香,更是富贵天成。 武贵妃闻着外国进贡来的香,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她猛的拍着椅子扶手:“再去请,我就不信皇上能为后宫不理朝政。” 宫女们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贵妃娘娘的心头好,不就是皇上为她不上朝。 太监揣着小心回话:“皇上,自三十那夜就在皇后娘娘宫里,” 这委婉的提醒,不是能武贵妃插刀了吗?听到的宫女太监都觉得他命大了不成。 武贵妃倒真没有生气,对于这偶尔的提醒,六宫里有它的主人,她有时候也听得进去。 “备辇。” 这是打算自己去请皇帝,宫女太监们不会拦她,皇后常年卧病,贵妃娘娘活泼康健,总把自己当主人,摆驾御书房摆驾皇帝临时兴起而去的嫔妃宫里经常发生,虽然面对皇后娘娘这是头一回,不过也因为皇帝这是头回留宿皇后宫中请不出来。 虎头兽面金炉里,安息香悄悄发挥着它的功效,流云绣凤的金销帐里,百花绫被平平展开,如果不是枕头上有一把头发,看不出被子里睡的有人。 皇后向氏静静的养着精神,感受四肢百骸的劳累抽丝般离开,她不喜欢过年也不喜欢过节,虽然过年过节的时候显出来她是皇后,不过接连几天的命妇朝贺把她累坏,她知道皇帝在这个宫里,不过管他呢,向氏早就死心,她觉得自己多活一天,让宫中一波一波的宠妃永远为妃,就是她的胜利。 她不是特意恨武贵妃,武贵妃只是一波一波中的其中一波。 反而,她算着武贵妃的年龄,这位进宫已经十年出去,再来一轮选秀她还呆得住鳌头吗? 耳边听到脚步声,轻轻的,带着熟悉,皇后不太高兴,她正算得喜欢呢,这个时候打扰真是没有眼色,不过她的身体和她本人都不想斥责,据皇后知道的,武贵妃阻拦选秀花尽心机,女官来回话,可能是新年见到美貌的命妇,又让贵妃急红眼睛。 后宫里的风水转动不停,不过皇帝本人从不觊觎命妇,皇后这样的想,是美貌的命妇就有美貌的女儿,武贵妃其人也算聪明用尽,由母及女,甚至由父及女的推想,她烦恼过多回。 “娘娘,武贵妃亲自来请皇上,皇上不见。” 女官用“亲自”并不是奉承贵妃,而是讽刺,贵妃娘娘再也不是那往年一声请,就能把皇上从嫔妃榻上拉走的风光,在这里非“亲自”不能表达蔑视。 皇后也觉得奇怪,缓缓睁开眼睛:“皇上还在?”往年不是一请就去。 女官低笑:“镇西侯世子又惹事了。” 皇后露出微笑:“是他啊,又打了武家哪个姑娘?” 消息传到宫里,皇后当说书一样的听,听完那天精神好,多进小半碗粥。 她并非看得起武贵妃,只是宫里寂寞,京里也寂寞,难得出来镇西侯世子揪平王胡子,吓走顺天府和京都护卫当值将军这种笑话。 京里繁华热闹,又是权力之地,每天有无数的纠纷,比如临江侯武家现在是众人眼睛里常呆着,子弟们跑马践踏、闹市里酗酒,每天都有,皇后不屑于总看武家的笑话,再说这笑话看多生厌烦。 谢世子的事情又不是笑话,千里为红颜,怒发博一笑,人家伸张的是正义。 谁的内心没有正义的秤呢? 都有,坏人更要有,他反着来就是。 顺天府为什么不敢管谢家,光曾家的冤案就足够他受的,谢运没有过年前找他喝茶谈心,也是让他好好过个年。 京都护卫更不敢管......皇后想到这里,女官也回话结束,皇后轻快的又笑了:“大年初一打亲戚,这亲戚还是往年眼里没人的,这事情也痛快。” “娘娘喜欢,又笑了,想来是消耗的,再进一碗粥好吗?”女官借机请她多进饮食。 皇后越想越好笑,实在这事情太可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拜年的也打?而这拜年的跪高踩低实在可气,打的让人喝彩。 她半坐起,真的进了一碗粥。 宫女扶她下地消食,问她:“可要去见皇上吗,他守着您好几天。” 皇后又想笑,元旦正岁守着元后,凭什么落感激?再说她身体不好,武贵妃又虎视眈眈,何必惹闲气。 摇头说不必,从谢家就转到皇帝身上,对于皇后来说他可恨,换个角度他可怜。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外领兵的殿下、镇西侯府与宫里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积累。 大婚的那晚,皇帝意气风发的对皇后道:“朕的日子,要比先帝强。” 这些年过去,皇后冷眼瞅着九五至尊上的这位,日子比先帝还要差。 也难怪他。 东王是皇叔,南王是皇叔,老北王前年去世,镇西侯府又代代彪悍。 互相牵制互相挤兑互相倾轧,矛盾丝缕结绳,绳结密网,有一处发动,就整个的天罗地网般扑将上来。 都没有把握网住别人保全自己,这网迟迟没有发动,镇西侯世子在京里的桀骜不驯,俨然他谢家准备周全,皇帝至今不敢动他,元旦朝贺也避开他,就是这个原因。 另有东王、南王和小北王虎狼心性,皇后所以不曾嫉恨武贵妃,她以为捡了个太平盛世吗? 看把她忙活的,据说家里的姑娘不够送的,要从外省买回来冒充武家原籍养大。 武氏也可怜。 皇后想想自己也可怜。 既然都可怜,何必多打扰,皇帝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武贵妃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还是听听镇西侯府的笑话不错。 皇后睡下来,颇有兴趣的等着女官再次出现,说说谢家曾家的新热闹。 大年初一打目中无人的亲戚啊,干得漂亮。 ..... “卖牛肉来......” “面糖麦芽糖高粱糖稀......” 渡口上喊声不断,新年气氛往经过的马车里窜,镇西侯夫人容氏侧耳听听,就可以把姨太太蒋氏的话冲淡不少。 她盘算着,等下打尖,就可以把不请自来的蒋氏送回她的车上。 蒋氏母女另有一辆车,里面火盆暖炉一个不小,早饭结束,蒋氏就强行和容氏同车,容氏每天听她说两个时辰的话,权当醒醒脾胃,反正中午吃饭一定撵她,不急在这一时。 “姐姐你当初放任不管,由着姐夫当家,让曾家那穷姑娘把外甥拐进京,就从那里开始错的,现在你后悔,急忙忙的赶去京里照顾外甥,让我算算,晚了一个月、两个月......反正日子不短,外甥要是让曾家穷姑娘教唆学坏,姐姐你的终身依靠谁?” 蒋氏眼泪下来。 容氏镇静的听着,听多了,眼角都不会动一下。 这马车大,一个丫头一个妈妈在车里,见到姨太太又来开心,侯夫人没示意,她们背过脸窃笑。 依靠谁? 夫人当然依靠侯爷。 这些年姨太太依靠的难道不是侯爷? 曾家穷姑娘这种说法,更让丫头和妈妈不齿,少夫人娘家再穷,人家是侯爷亲自接进家门,姨太太没法儿比。 “夫人,请下车打尖。” 车外传来请安声,容氏下车,表姑娘宋倩儿扑上来抱住她手臂:“姨妈,等见到表哥,您一定要为我作主呢。” “咳咳,” 丫头和妈妈扭脸不敢看。 同一个家里出来两样的人,镇西侯夫人容氏雍容华贵,姨太太母女二五不吝。 在家里有侯爷镇着,姨太太母女说话还有底限,上路后,这底限没打进包袱里,所以什么话都敢说。 “姨妈,表哥不会忘记,那年我和他都小,他对我诉说情意,我就没敢回情意,表哥的名声要紧,姨妈您说是不是?我是姨妈的外甥女儿,我也是得体的。” “嗯。” 容氏敷衍她。 “我以为姨妈留我在家里,难道不是知道了,却没有想到姨丈中间曾姑娘,姨妈你说,这是谁从中间搬弄的,姨丈可从没有见过曾姑娘。” 蒋氏气急败坏地模样:“你小人儿家不懂,有句话叫毛遂自荐,这曾毛遂半路杀出来,你姨丈就上当受骗。” 曾毛遂? 容氏忍半天,才把笑忍下去,这说的是她儿媳,绷住面容后就斥责宋倩儿:“你怎么敢眼睛里没有姨丈,再说那是你表嫂。” “这不是还没有成亲吗?” 宋倩儿噘起嘴,娇滴滴蹭蹭容氏:“姨妈,那我当妾吧,我是你的外甥女儿,我才是正经的儿媳,我可比外路来的曾毛遂体面的多,您说是吧?” ------题外话------ 谢谢票票和花。 第六十五章,谢家祖训:不纳妾 镇西侯夫容氏觉得自己的涵量高,也让宋倩儿这句话气得几乎倒仰,这种话她不忍,翻脸骂道:“在我家里呆这几年,怎么还是这德性。” 蒋氏见到不妙,把女儿拉开:“姨妈疼你在心里,不在表面上。” 蒋氏内心发寒,住到镇西侯府的这几年里,不管是旁敲侧击还是装疯卖傻都用过,每当涉及宋倩儿和谢运的亲事,表姐容氏当场翻脸。 天上掉下个曾姑娘,蒋氏以为她是外路来的弱女,本想争一争,谢运和她很快就离开,蒋氏睡上三天,喝上几大碗苦药,母女商议好,曾姑娘当少夫人也有好处,她娘家不在西疆,也不是容氏的亲戚,这妾当定了,注定比正妻过得好。 容氏进京带上她们,蒋氏母女以为她们想对,路上说来说去的,不想今天大胆一回,又碰钉子。 大家坐下来用饭时,蒋氏还是疑惑,既然不是许亲事,那么带她们母女进京只为游玩吗? 不行! 既然跟来就不能白跑这一遭。 下半天蒋氏知趣不去烦容氏,人家也需要有个休息出神的空儿,到晚上并不住店,疾行前往京都。 容氏牵挂儿子儿媳,怕小夫妻在京里吃亏,她的马车也方便睡觉,并没有亏待蒋氏母女,也是一样的马车,对于吃住行上面,蒋氏母女倒不会啰嗦。 也所以,她们决定紧跟镇西侯府,老死在谢家。 ..... 转眼正月十五,皇帝也不上朝,仅仅见过几位重臣,兵权不在手中,也幸好分散开来,他紧握户部不放手给自己安慰。 杜姑娘家这种户部主事的官职也敢肖想镇西侯府,甚至让先来的挪位置,无非身在户部。 管家从来甭想舒服,特别是家里这么多人住着,每天拜访世子的客人不断,花的还是别人家的钱。 曾宝莲唯有落个“勤谨”,觉得对得起谢家。 半上午,勤烟来回话:“族长老爷果然是硬气的,说每年族中的田产银子,一分也不曾少过,让他拿账本不肯,让他拿收钱必有的回执,他也没有,没有办法,只能把他家也砸了,这钱强着拿回来,世子爷请少夫人收下,留作家里的使用。” 曾宝莲抿唇笑,双手接过,交给白芍收起,曾家三位奶奶在一旁听到,点头皆是赞叹。 自从谢世子第二回进京,曾家就没有担心过什么,取历年田产银子这事,曾家都快忘记。 大奶奶邢氏吩咐:“宝莲,如今咱们家里的一衣一食都出自你婆家,你拿这份银子好好的添置东西,等你婆婆进京,好好的孝敬她。” “是。” 宝莲欠身答应,还没有坐下,见到勤烟又进来,曾家奶奶们带笑,曾宝莲也盈盈:“世子又要什么?” 勤烟看着这满室的笑容,他也不敢怠慢,曾家直到今天感恩戴德,谢家如果居功自傲,也就不是侯爷吩咐世子进京的本意。 “南王府上的清客蒋栏来了,世子的意思,还请少夫人见见。” 曾宝莲这就起身,她从不面见这些人,也就不用换衣裳,过年前收拾出几个小客厅,方便给等待的客人们坐,也方便轮流见不同的客人。 问声蒋栏在哪个小客厅里,从厅后的游廊里就好过去,看门的人来回话:“北王府上的清客顾义先生来拜少夫人。” 曾宝莲虽没有阅历,却不是笨蛋,谢运推辞不见,东王清客方拓又是暗示性的一番谈吐,她虽不知道镇西侯的态度,却能明白有些事情能撇清就撇清,胡乱搅和成团的,需要撕掳的时候就撕不清。 反正三位殿下府上来的都是清客,清客如曾姑娘这少夫人在势利人的眼里是同等的位置,杜姑娘钱姑娘等认为曾宝莲虽有世子却无身份,方拓、蒋栏和顾义三位打着殿下的名义,却很难代表殿下心腹。 她轻笑:“既来的巧,都请到一个客厅上坐着,让他们先聊着,我再过去。” ..... 蒋栏这个胖子起坐比较难,少夫人到了以后,他还要起来行礼,索性不坐,在小客厅里转悠着观赏。 吴泰到处寻门路,消息稍为灵通的人都知道镇西侯世子现在住的宅院,是预备贵妃省亲用的别院。 知情的人都摇头,临江侯武家离曾家距离不近,武贵妃的车辇从宫里出来,先到武家接受行礼,和家里人见面,再到曾家这省亲别居里看戏摆酒宴,其实浪费钟点。 武贵妃和临江侯为什么刚开始还同意呢,因为这样一来贵妃车辇就绕大半个京城,这是显摆贵妃得宠的一个机会。 蒋栏微微地笑,现在贵妃用不到了,他可得好好的鉴赏鉴赏,看看吴泰那财主到处哭诉的八万还是十万银子都花在哪里。 先看看屏风。 屏风是小客厅最大的摆设,而且少夫人会在这后面出现。 叩一叩,木头是上好的楠木,一左一右刻着两首古诗,分别是李白的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长得君王带笑看.....” 望着古诗中间的仕女捧扇图,蒋栏念着古诗,忽然笑出眼泪。 吴泰什么也不懂,唐明皇的杨妃可没有好下场。 他再看墙上挂的四幅梅兰竹菊,就见到从外面进来两个人,蒋栏抬起眼光,不由得愕然,见到进来的人里,有一个也是错愕。 另一个是带路的老兵,粗着嗓子道:“都是先生,坐在一起好说话,我家少夫人马上就到。” 小客厅上只有他们两个时,蒋栏嗓音还是诧异的变着腔:“顾义,你怎么在这里?” 北王府里的顾义斜睨他:“你来,我就不能来?” 蒋栏知道失态,心里的震惊有如擂鼓咚咚。 蒋胖子和方拓也吃饭,和顾义也私下里喝酒,不过联袂而拜谢世子青睐的少夫人,这意思未免活泼过头。 东王、南王和小北王三位殿下可不方便公然的联好,就像在这京里众目睽睽之地,拜见镇西侯府和与镇西侯府有关的人,清客身份才最合适。 电光火石般想到,两个人碰到的眼神全是一个意思,这是少夫人的安排? 谢世子犯不着公开的羞辱他们,亮明谢家并无和两位殿下单独交好之意。 这个姑娘了不得啊。 蒋栏和顾义肚子里都是这样想,各为其主,来到自然有话说,现在顾义(蒋栏)在旁边,还怎么说。 “二位先生,我家少夫人到了。”一个小丫头转出屏风,端正肃穆的宣称。 蒋栏和顾义不舒服的站好,听到屏风后面传来女子的柔和语声:“见过二位先生,二位先生新年可好?” “好,世子安好,少夫人安好。” 蒋栏、顾义都不是滋味,这个半天空跑了,蒋栏准备好的京中局势不好,顾义准备好的人人盯着少夫人鼓动世子,在出门的时候带着走。 老兵送他们出门,望着大门外面熙熙攘攘的拜年人流,蒋栏沉下脸、顾义也冷漠,从这道门槛出去,流言很快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南王殿下和小北王府上竟然联手拜见谢世子,这是逼着宫里先动手吗? 蒋栏头脑发昏的想到南王的密信。 “谢家既然闹事,索性让他出头,区区一个曾家女子,不过是谢世子挑事的开端,且让本王看看,谢家寻衅京都的底气何在。” 顾义内心暗恨。 姓曾的傻女子,你不单独见我,我还怎么教你?就凭你的家世,空有容貌也难系住世子的心,你把我和引起猜忌的客人放在一起见,以后谁还会拜你。 闲着没事找人聊聊,也没有人找你! 谢运在书房大笑:“什么?” “少夫人请二位殿下的清客坐在一起聊完天,她再过去寒暄。”勤烟也是笑。 世子爷请少夫人会这种特殊的客人,未尝不是考验,镇西侯府的门风,是外言不入的。 谢运笑道:“那两个走得很失望吧?”勤烟笑得点头,呛呛的终于笑出声。 谢运挥手让他出去,独自在房里痛快的笑了笑,并不是只为未婚妻的机智,而还是个看笑话的心。 “我谢家已经开头,接下来还指望我?你们也配。二位殿下也好,三位殿下也好,这些年光挑唆不出头,该你们了。” 曾宝莲丝毫不觉得她解决个难题,如果她和这些从外面看着权势滔天坐着讨论时势,造成别人眼里的周旋于权势间,那才真的是个难题。 家里遇难时她出面,当时哪还有别的人?现在有谢家,有世子亲身陪伴回来,谁傻吗?自然背有大树好乘凉。 拿起她的账本子,曾宝莲很满足议事房的日子,半个时辰后她被迫放下,对着新到的请帖只能紧锁眉头,武贵妃省亲请她赴宴,这帖子一定送错。 她大可以请教谢运再回复,不过自己学习学习总没有错,曾宝莲对着请帖出神,直到两个消息同时进来。 “送帖子的等回话。” 曾宝莲大乐,怎么她身份高了吗?居然还有人等回话。第二个消息才是真正的欢喜,“侯夫人带着蒋家姨太太表姑娘已到京门。” 曾宝莲把请帖一抛,喜盈盈地道:“世子知道了吗?大开中门,咱们迎接去。” ..... 容氏见到儿子高兴万分,看向曾宝莲也亲切,曾家三对夫妻跪下来,谢过她照顾宝莲,又给宝莲得力的侍候人手。 宋倩儿蹦上来:“表哥,我天天想你,你想我吗?”把曾家奶奶们吓一跳,互相悄声:“这就是宝莲刚才说的表姑娘?”一刻钟前,曾宝莲抓紧给家人恶补,曾家奶奶们才没有让吓倒。 她们看得到谢运翻眼睛避开,一点脸面也不给留,曾家奶奶们也就放心。 蒋氏等着曾宝莲雪地里见礼,容氏伸出手,曾宝莲扶上就走,蒋氏生气的从后面跟来,宋倩儿凑近她:“母亲,今天若是不能伸腰,就一辈子让曾氏压着。” “你有把握吗?别把姨妈惹恼。” 宋倩儿咬牙:“她若当我是亲戚,就会顺着我,她若不当我是亲戚,现在闹开来也有个明白答复。” 见到曾宝莲的那刻,宋倩儿就气炸胸膛,曾氏七巧玲珑金头面,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她旧年里羡慕容氏戴过的那套,她是容氏的亲外甥女儿,这首饰应该是她的,搀扶姨妈的也应该是她。 宋倩儿说过,就小跑几步,对着曾宝莲撞过去,把容氏落空的手接住,对她嘻嘻地笑:“姨妈,我扶你。” 谢运面带嗔色,曾宝莲扶着丫头没摔倒,回身看下大门外,见到曾家停驻马车,看热闹的人还在,她给谢运一个眼色,让他不要在这里发作。 揪平王胡子的架势用在表姑娘的身上,将又是一出热闹,要知道三位殿下府上的清客跑来跑去,不就是想提醒少夫人外面有多少人看你家笑话。 谢运忍气看着母亲,容氏面色不改,这让宋倩儿底气十足,歪着脑袋反给谢运一记瞪眼,都是表哥负心,为曾氏挨打呢,怎么敢忘记? 谢运气到好笑,他右手扶着母亲,左手伸给曾宝莲:“你到我这里来。” 曾宝莲没考虑到第一次,上前握住他的手,两个人都是心头一荡,手指不由自主的捻了捻对方,再紧紧的互相握住。 谢运的手很有力量,曾宝莲不多的不快烟消云散。 容氏的到来,显然不止曾家高兴,正厅里坐下,武贵妃的人第一个求见,容氏没有不见的道理,就让他进来。 “明天十六娘娘省亲,特请侯夫人前往赴宴。” 曾宝莲莞尔,终于不请她了。 容氏听完,眼皮也不抬:“贵妃省亲?” “正是呢,这是皇上的恩典,我家贵妃娘娘可是一直得宠......” “就算我拜见,也是先请拜见皇后娘娘,贵妃省亲与我谢家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谢家的姑娘省亲。” 容氏犀利的话语,让来的人面色难看,他走出门,闷头打马回武家,临江侯刚刚收到消息,镇西侯夫人到了,临江侯回内宅见妻子:“准备东西,等着镇西侯夫人来拜你,总算的,谢家来个明理的人了。” 前面说完,后面回话的人到了,临江侯听完,夫妻相对不知所措,临江侯骂道:“岂有此理。”铁青着脸,他明白了,谢家是真的看不上武家。 消息刮着风来到皇后宫里,皇后今天是榻上坐着,正在品味谢家又打砸未婚妻族长家里,强抢历年的田产银子,津津有味地道:“这算他又正义一回。” “回娘娘,镇西侯夫人到了。”女官匆忙进来。 皇后听完,面色先是不豫,就像东王、南王和小北王府的女眷进宫,也是先和武家的人寒暄,等到命妇求见她时,哪怕没有和武贵妃目前公布面,已经是武贵妃那里几个回合过去,皇后一概不见。 她沉着脸:“嗯。” “临江侯先是请谢少夫人明天拜见贵妃娘娘,见到侯夫人到了,又请一回,已让她们婆媳拒绝。” 皇后眨巴眼睛,没听懂。 再眨巴就觉得累,闭目养着精神,她弄懂了,畅快地笑起来:“你们没有听错吧?” 女官也笑:“临江侯在家里骂人呢,不会弄错。” 皇后笑容满面:“这么说,我还要准备宣她进宫。” “见见吧,镇西侯府倒是不俗,守得住规矩。”女官劝道。 皇后但笑不语,真守得住规矩,就不会有世子当街上打平王,蔑视顺天府。 镇西侯夫人的态度,更加说明谢家眼里没有任何人,就算眼里暂时有她,也只能是暂时的,表示皇后这个身份对谢家还起作用。 想到这里,愈发的觉得兴致盎然,好些年没有陪武贵妃耍过,也因为没有陪耍的人,难得遇到一个,那就陪武贵妃耍上几回,权当解闷吧。 伸出手去,瘦弱的可怜:“扶我躺下。”她得养好精神,才能耍得好看。 “让人关注着,谢家的事情对我脾胃,比太医开的药还养人,我爱听。” 女官屈膝:“是。” ..... 宋倩儿憋着一肚子的气,终于等到容氏和曾家三对夫妻互相问候结束。 她一个箭步上前,跪在容氏的面前:“姨妈,您留我在家里的话,这就说了吧。” 曾宝莲见到,本能的眯着眼睛看看谢运,谢运摊开双手,你问我,我问谁? 曾宝莲忍住笑,等着容氏怎么回话。 容氏笑了:“你起来说不好吗?” 宋倩儿豁出去,反而让她变得聪明,她仰面仔仔细细地看着容氏的神情,这位姨妈直到今天得天独厚,她家世好,被家里娇养长大,嫁给镇西侯世子,后来成为侯夫人,镇西侯府不知道哪里风气不对,宋倩儿数得出来的镇西侯都是夫妻恩爱,房里没有别人。 这也是宋倩儿死也要嫁谢运的原因,可是现在不成了,曾姑娘那么穷,姨丈全家却一边倒的向着她,宋倩儿只能当妾,她不能再退步。 “姨妈,你答应我,我再起来。” 容氏看似和气的眼神,也认认真真的打量她。 这宋家的风气是真的不好,把表妹蒋氏变得鬼一般的人物,外甥女儿虽是几岁上头进的自己家门,也一歪到底拧不过来。 容氏也万万不能退步,她已经为了表妹退了又退。 容家是个大家,娘家老太爷却坚持把蒋氏交给容氏照看,容氏几回气的想归宁,和如今主事的人说说,她不管了,嫁出去的女儿往回泼,也应该泼在娘家大门里。 可想想蒋氏的脾气,再想想宋倩儿,再想想娘家那一堆的人,趋炎附势的只会比谢家多,不会比谢家少。 她一回又一回的心软留下再留,蒋氏母女一回又一回的往前进步,今天是她和亲家见面的大日子,看到小夫妻貌似和好,容氏刚觉得安慰,却忘记她还有个外甥女儿盯得紧紧的,果然,她不会放过今天,这是和亲家见面的大日子。 宋倩儿不起来,容氏也没有办法,笑道:“你说。” “姨妈,我在你家里养大,我和表哥青梅竹马......” 谢运重重咳上一声,我疯了吗,和你青梅竹马,如果和你见上几面也叫青梅竹马,西疆城里也太多的青梅竹马。 如果谢运装聋作哑,哪怕不暧昧,曾家也会难堪,可是谢运等不及的发作,曾宝莲又想笑,又觉得同情宋倩儿,让撞一下的气就此化为乌有。 想也知道,宋表姑娘接下来要出洋相。 “姨妈,我退这一大步还不行吗,我给表哥当妾,我愿意低曾氏一头.....” 宋倩儿呜呜的哭。 曾学书使个眼色,三兄弟悄悄的交换着话,二老爷坐在最中间,由他负责传递大哥和三弟的话。 “二弟,三弟,你们看这事情怎么说?” “大哥,我和三弟听您的。” 曾学书骨头里血性膨胀,他也不能再退,几十年里一退再退,退到全家入狱,退到族中倒运时避开,气运来时阖家前来争光彩,他若再退,还是人吗? 他低而有力地道:“二弟三弟,亲事上咱们不般配,不过亲家已见,虽无定礼却相当定亲,纳妾是宝莲的房中事,只要不欺凌正妻,娘家管不着,但是在今天这样的大日子里亮出来,我决不能答应!” “大哥,三弟说,呵呵,”曾闻书学话时也笑:“他说这宅院就是女婿给的定礼,怎么会没有定礼。” 曾学书扑哧也乐了,是啊,这粉刷一新的宅院,全家人暖饱无忧,不就是世上最好的定礼。 不过他坚持已见:“就算有定礼,也不能在今天说纳妾这桩。” 宋倩儿哭诉的时候,曾家三位奶奶也在交换看法,也是一个意思,纳妾在本朝是正当的,今天拿出来说,就不合适。 娘家人虽然弱,可是还喘着气呢。 他们窃窃私语,曾宝莲没留意家里人打算为她撑腰,她装着喝茶,拿茶碗盖住脸,偷偷看谢运表情。 谢运的眼神由怒到鄙夷,由鄙夷到可笑,最后索性面色一沉,拿着茶食里的坚果在手里玩,他也不吃,就是一个一个的捏着,权当一件事情来消磨。 曾宝莲就知道世子是不愿意的,那么现在只看婆婆怎么说。 她不是房里容不下人,只是,今天这日子跳出来说,确实太奇怪。 宋倩儿说完,蒋氏也跪下来,打算利用她这姐妹的身份再逼迫一回:“好姐姐,我上了年纪,身子不如你,说不定哪天就去了,你就留下倩儿吧,等我死了也甘心。” 容氏只能也喝茶,也拿茶碗盖住脸,挡住自己的实在气愤不过,稍停,缓和下来,放下茶碗,平静地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你们进京吗?” “因为表哥在京里。”宋倩儿想当然地道。 “因为你的亲事在京里。”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打在头上,蒋氏母女惊呆住,谢运痛快了,世子人也轻松了,眼神也不再绷的直着,随意一转动,把曾宝莲打量过来的眼神捕捉。 谢运火气上来。 他让表妹诟病过,还要让未婚妻怀疑,结合着他以前想退亲,谢运恼羞成怒。 抓起那把剥好的坚果,“啪”,用力扣在曾宝莲面前:“给你吃!” 曾宝莲打个激灵,也火冒三丈,拿起一个吃了,还挺香甜,然后想到从世子手里过来的,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他们俩个这样一闹,宋倩儿想到谁是主要原因,扑上来就掐曾宝莲,丰年一个猛子出来,一脑袋把宋倩儿撞飞。 曾宝莲好笑起身,对着容氏道:“母亲说的是,表妹大了,再不给她许亲事,就是父母亲白疼她这几年,说亲事都是羞涩的,给表妹多多的置办几件嫁妆,也就是了。” “你说什么!” 宋倩儿尖叫:“你敢撵我?” 蒋氏火爆的挺腰:“你敢撵长辈!” “还记着自己是长辈,就该体谅母亲。还记着自己是表姑娘,就该遵命出嫁。” 曾宝莲对着容氏跪下来:“留下表妹当妾,她不要面皮,我却还要,不过表妹说的也有道理,世子房里只有我一个,未免让别人看笑话,请母亲赏下两个好人,也好堵堵众人之口。” 蒋氏和宋倩儿气得说不出话,曾家三对夫妻频频点头,这样就合适了。 曾学书道:“亲家,本来我正生气,我们家现在的局面,没有亲家府上只怕这辈子不翻身,不过今天咱们初次见面,纳妾这话认真来说,我家说起最为合适。” 曾家会主动说吗? 三兄弟是一辈子不得志,却还不是一辈子傻。 这话,只有曾宝莲能在今天提起。 曾宝莲的这一段话,为全家人争回颜面,也为婆婆以后给人解除自己的尴尬。 是她讨的,不是当婆婆的强压下来。 曾学书又要流泪,家里虽没有男丁,却有一个宝莲,不比男丁差。 容氏也笑:“有你这么懂事,看来我是当不成恶婆婆,不过,”她恢复正容,抿抿嘴唇,显然下面的话比较重要。 谢运跪下来,曾家坐着的人全站起来,容氏也起身,一字一句地道:“侯爷随后就到,让我先来告诉亲家,我谢家的祖训,我家不纳妾。” ..... 曾学书从来不敢住正房,夫妻住在小佛堂,祖宗灵位在抄没家产时丢失,重新打一副,夫妻守着添香。 谢运虽然谦让再谦让,曾家人不肯,容氏入住正房,也笑说这是夺了主人的地方。 她在路上过的新年,紧赶路是累的,让宋倩儿闹过也是累的,下午歇息,曾家的人不敢打扰,晚上容氏也一个人静静,倚着锦榻出神。 包括曾宝莲在内的曾家人诧异,仿佛还在面前,容氏同时看到的,还有她议亲的时候,听到当时的谢老夫人说出这句话时,容家的神情也和曾家差不多。 当丈夫的不纳妾,当然好。 可是为什么呢? 容氏也不知道。 镇西侯给出的回答,他也不知道,凭着感觉,容氏认为丈夫知道内情,可他不肯说,倒也不必苦苦追问。 容氏缓缓的笑,都奇怪不是吗?曾家的人感激泣零,拿她当世上最好的婆婆来看待,容氏觉得自己也称得上好婆婆,不过不让纳妾与她无关。 丫头春晴进来:“少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吧。”容氏换了个姿势,还是倚着。 她当婆婆的,对待儿媳如对大宾那才叫奇怪呢。 曾宝莲进来,见到容氏歪着,反而有些高兴,双手呈上账册:“母亲吩咐盘点您带来的东西,拿一些出来给表妹,已经备下,请母亲过目。” “这么快,没有这么着急。”容氏没有用丫头,她伸手来接,让曾宝莲坐下,使个眼色让春晴出去。 “我的舅父,你的舅外祖父如今是容家的当家人,当年我祖父在时,最疼我家姑母,也就是蒋氏的母亲,祖父临终让我照看表妹,蒋氏这些年住在家里,” 曾宝莲会意:“请母亲放心,姨太太若是愿意,依旧还住在家里吧,表妹若是不闹,多个亲戚走动。” 镇西侯府不纳妾,实权必将交到曾宝莲手里,曾宝莲赶紧表明心迹,不就是个糟心的亲戚吗,她曾家的糟心亲戚比蒋氏还要过分。 不过万幸的是,曾宝莲将全家前往西疆,以后山高水远,不用和京里的亲戚走动,所以她理解容氏,京里的曾家亲戚若一定和曾宝莲走动,曾宝莲也不能说关门放狗。 既然容家过世的老太爷有话,曾宝莲并不在乎蒋氏吃碗饭,毕竟她的婆婆刚给她送过大礼,谢家祖训不纳妾。 容氏含笑,她凭着家世和父母之命进入谢家,儿媳凭的是侯爷之命和千里独行,当她知道千里独行为家人的时候,容氏就放下心。 不过呢,她也没打算把蒋氏移交,她自己受这些年就足够了。 手按在曾宝莲新送来的嫁妆账册上面,容氏款款地道:“女婿是京官,下个月就要外放,说好的,嫁女养母,我多多的给姨太太钱,舅老爷来会作主,让她们母女一起出京。 第六十六章,我身为女儿,我是大英雄 就在宋倩儿闹事的时候,曾学书多心,曾宝莲也有那么一刻的小想法,以为当婆婆的举荐自己的外甥女儿,后来就知道是他们想错,在这个时候听到容氏的话,曾宝莲忙欠身子:“母亲考虑的是,多多的给姨太太钱,以后也可以再给些。” 容氏给她一个笑容。 曾宝莲借机的道:“母亲,今天是元宵节,母亲辛苦赶到,难道不是和世子团圆的吗?酒宴还准备着的呢,并不敢多花费,请母亲出去坐坐,您看好吗?” 容氏品味着她的话,笑容不易觉察的加深。 亲家府上全家都在这里,所以儿媳要说“并不敢多花费”,容氏情不自禁地想,难道真的是穷人孩子早当家,如果自己没有接来蒋氏母女,会不会倩儿现在已经嫁个安分的丈夫,怀里抱着孩子。 谢运去年十六,今年十七,他是家里的独子,亲事定的晚并不奇怪,有谢家祖训不纳妾这话,谢家的小侯爷们都挑亲事,有一部分在亲事上有自主权,毕竟他一生只娶一个,有一部分如谢运就是不当家,人生道路家里安排,天生小侯爷,天生要接兵权,婚姻大事也由家里安排。 宋倩儿和曾宝莲同年,都是去年十四,今年十五,不过在容家的孩子里面,定亲算是晚的。 容氏慢慢的,似对自己说话,又似对曾宝莲解释:“在我容家,不管是姨表姐妹还是姑表姐妹,八岁就选亲事,开始学女红上女学,最迟不超过十二岁,用我家过世老太爷的话,女婿是要相看几年的,而公婆的脾气也要揣摩几年,再就是.....” 好笑上来:“老太爷说一个好姑娘许给人家,要让女婿家里多送几年的节礼钱。” 曾宝莲也忍不住笑。 “每年我给倩儿选亲事的时候,倩儿就又哭又闹,侯爷听着也不像话,就拖到今年。” 曾宝莲露出理解的神情。 她也没有早早的定亲,她家里穷,没有拿得出来的嫁妆,上面还有紫芳二姐没有出嫁。 虽然不能理解宋倩儿,却可以理解容氏没有早给外甥女儿定亲事,这在亲戚们的眼里,也许误会容氏不关心外甥女儿。 曾宝莲至今没有见到谢世子在西疆出门,就万人空巷,不过她见到谢运反感宋倩儿,想来亲戚们也不会怀疑容氏要把外甥女儿留给自己儿子。 如曾宝莲所说,拿表妹当妾,表妹不要面皮,她还得要。 表妹难道不应呵护着,闲来没事就把表妹夫训斥一顿,让他好好的对待表妹? 哪能房里侍候,一辈子看着她不出头? 容氏展颜:“现在好了,这门亲事总算给你表妹选到了,而你呢,以后她好就对她好,不好的话,路远着的呢,不用理会也就是了。” “是。” “至于这宅院,让你家里人也不要过于拘束,把我家老太爷的话告诉他们,权当补几年的女婿孝敬钱。” 容氏觉得自己挺诙谐,笑了笑,曾宝莲也笑,跪下来给容氏叩了头,谢过谢家全家的照顾,又请容氏早早地看宋倩儿的嫁妆单子,如果还有要添补的,也可以及早的添补,这钱曾宝莲有什么可小气的,送走麻烦表妹比花钱还要重要,再说这钱是她的吗?包括这宅院表面曾宅,其实是谁的,难道曾宝莲这就忘记。 可是她出去后,丫头春晴进来,还是笑笑:“少夫人倒展样大方。” 遇到一个贪心鬼儿,不管什么钱都搂。 容氏也笑笑,貌似自从成亲,她的丈夫镇西侯眼神就是亮的。 ..... 曾宝莲退出,就往前厅去,闻风而来给侯夫人请安的客人,由家里人陪着吃酒,千请万请的请侯夫人出来,人家等回话,曾宝莲得去说一声儿。 北风吹来,卷起梅香扑发覆衣的,曾宝莲搓搓手,暗道一个好字。 她现在过着无比富贵的日子,总有一个小丫头或是一个大丫头跟着,桃符今天跟着的,见到就献殷勤:“是我说的吧,手炉要备着,少夫人虽不常用,总得备着。” 手炉? 曾宝莲窃笑着,在她成长的十几年岁月里,手炉是何物也?母亲总念叨你们姐妹小的时候家里日子还得去,可是童年记忆里没有一分半星。 回桃符道:“我不冷,难为你想着。” 她搓手,不过是大冬天的习惯,就像有人冬天缩脖袖手,看着畏寒,其实不见得冷。 “表姑娘还在闹吗?”曾宝莲想婆婆既已尽吐释疑,她总得有个回应,哪怕装个样子呢。 桃符撇着小嘴却道:“往常这样的闹,就得三天以上,少夫人不用管她,只管请医生,让医生开几钱黄连,浓浓的煎一碗,每天三顿的喝,包管就好。” 曾宝莲骇笑:“黄连?”还浓浓的煎一碗。 桃符点动小脑袋,眉眼儿全带着笑意,表示她说的没有错,曾宝莲想想喝黄连不是好滋味儿,她本着关心,并不是坑人,算了,这好心今天收起来,明天再对宋表姑娘使用。 绕过回廊,一面走,一面欣赏雪空上方明亮的烟烛气,十五闹花灯,家家户户的花灯点起来,京城氤氲润红翠绕,真的好看,梅边半敞开的小亭里,万紫千红陪衬着一个人,想来不再见客,他披发自如,身体从来好,锦袍解开一半,一弯玉带的旁边是个足有五斤的大酒壶。 风雪,独酌,古铜色的酒壶明亮的照出他的眉眼,像逝去流年的美人儿感叹着生活的不易,感叹着就老了容颜。 曾宝莲的心让狠狠揪了一下,看不见他解衣,看不见他散发,冲过去,按住酒壶气喘吁吁:“你要喝这么多吗?母亲到了,你怎么敢不高兴?” 谢运面颊和眉梢染着红晕,抹去往日的英武色,让眉眼精致的不成体统,他微抬眼,就仿佛万千美好刹那绽开,劈头盖脸的砸人满身。 曾宝莲噎住,她以前觉得他好看,但不会伤害人,今天晚上的他露出里面黄色刻丝的小袄,要命的能伤到人。 吃力的端起酒壶,在谢运的注视之下,乖乖的把酒倒满,拿自己的新帕子擦干净碗边溢出的酒液,嘟囔道:“没说不让你喝,这样的眼神看人做什么?” 从听到谢家祖训不纳妾那刻,油然而生的同情在这个时候油然的跃出,如果曾宝莲是个无盐泼妇,这位的一生可不就毁了吗? 他有理由喝,他想发泄就让他发泄吧。 “表妹到我家的那一天,母亲说,多个妹妹,要记得疼她,” 哦,原来人家烦心的还是宋表姑娘,在今天是大家的烦恼。 “我打兔子给她玩,我出门给她带东西.....直到有天,她睡在我床上,说要嫁给我,我不答应,她拎着个小包袱过来,要和我私奔,从此我对她敬而远之,从此她.....” 谢运又喝下一碗酒,歪着嘴角笑笑:“从此她是我的挡箭牌,” “啊?”曾宝莲睁大眼睛,难道不是从此是噩梦这样的话。 看出她的疑惑,谢运煞有介事的点头:“没错,挡箭牌。”西疆的姑娘们,约有八成是表妹挡回去的,只有杨乐姗......哦,杨欢姗这个坏东西还没有收拾,迟早的要收拾她。 看得出来谢世子还挺乐,曾宝莲狐疑地道:“如果你还想要这挡箭牌,我也不是不大度的人.....是要我再对母亲说吗?”白天虽然说过表妹当妾没有面皮这话,不过表兄一定答应,曾宝莲觉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侯夫人生气,还在路上的容家舅老爷可能也会生气。 “我还要脸!” 谢运硬邦邦的顶回来。 想想,再道:“父亲也要脸面。” 再想想,又道:“母亲也要脸面。” 又想想:“容家外祖家也要脸面,” 曾宝莲悄悄的松口气,让谢运捕捉个正着,他没有喝醉,更有一句话叫酒醉心不迷,谢运坏笑着揶揄:“如果你不要脸面,你收下她自己用。” “这像是一句骂人的话?” 曾宝莲自言自语,瞪半天眼睛,硬是没找出这话里那难堪的要点在哪里。 旁边摆着个小几,上面有温水浸着的酒碗,不是酒杯,全是小碗的大小,谢运今天心里高兴,母亲赶到,表妹出嫁有望,他定的亲事不负祖训,曾宝莲漂亮而又坚强,非酒碗不能尽兴。 拿一个放到曾宝莲面前,一只手就把五斤的酒壶拎起,“咕咚咕咚”的两下就满,谢运笑嘻嘻:“今儿高兴,喝。” 原来这位是高兴啊,曾宝莲隐隐的生气,她还以为他在难过挡箭牌出嫁,端起酒碗就要冲掉闷气,忽然一想不对头,冷笑道:“世子的意思,走了一个挡箭牌,反正还有一个是吗?” “哈哈哈.....对!” 曾宝莲这个气,端着酒碗作势要泼。 谢运急急的喊停:“三百两银子一坛,五十年的陈酒,两个月前从酒铺存酒的梅林根下面扒出来,跟着这里的梅树埋到这院子里,我刚知道,刚挖出来,母亲今儿也一定高兴,所以她不用酒,我喝,你也喝,给贵妃用的,武家的那个,骂你姐姐那武侧妃的堂姐,你还记得吗?” 曾宝莲记在脑海里,世子高兴要喝酒,婆婆高兴就不喝酒,觉得世子还挺有用,这酒也老贵,不泼他了,自己喝一口,醇香满口的真的不错,再喝一口,人暖和了,血脉通畅,再来上一口,押着谢运也干了,问道:“那公公喜欢什么呢?” “你套我话,你不是好的。”谢运说醉不醉,说不醉话开始含糊,拎着酒壶,再次上演让曾宝莲羡慕的单手倒酒,嘿嘿道:“你先说,你喜欢什么,我听听还成,再和你交换。” “你套我话,你不是好的,”曾宝莲双手抱着酒碗,忽然很想对雪高歌,她敲着额角,却偏偏想不起来应该高歌什么,隐隐的有一个曲调在脑海里转悠,她就唱出来。 “我生为男儿,傲为当世雄.....”下面想不起来,曾宝莲又敲额角,下面是什么。 “我生为男儿,傲为当世雄,当兵为国家,奋战为自己,热血洒河山,头颅抛大地,日月为我照,星辰是我魂......”谢运放开喉咙,唱的比曾宝莲熟练而且嘹亮,这种歌不需要太好的歌喉,嘹亮就是最好的音节。 曾宝莲在歌声里陶醉,大口的把手里的酒又喝完,这一碗有半斤,谢运坐在这里有一会儿,五斤的酒壶已经倒完,勤烟上来换酒,曾宝莲劝阻也忘记了,桃符看她帕子染酒,给她换新帕子,曾宝莲也没有感觉。 这种小亭是方便冬天坐卧的,大半边用锦缎围起来,不是曾宝莲会收拾,也不是谢世子会享受,吴泰实在会巴结。 酒意暖上来,脑海也暖上来,歌声助长这气氛,曾宝莲反复的跟着唱,见到酒碗还是满的,碗边金色的云纹仿佛勾酒虫,她又是一大口,含糊着吞,含糊着问:“你怎么会唱我的歌?” “这是军歌,傻子,这是我西疆的军歌,该我问你,你怎么会唱我的歌?”谢运窃笑,他还没有喝多,陪客像是真的酒多了。 “你傻,这是我祖母教的,是我家的歌。” 曾宝莲验证下世子的猜测是对的,他在话里是傻的,可她酒多了。 酒多能打开很多记忆,她嘻嘻道:“我祖母教的......”又苦苦思索:“不可能,我祖母不许大伯父二伯父和父亲习武,说家里再死就没有男人,我祖母恨打仗,她说镇西侯是好的,可是西疆不能再去.....” 又叩额角:“咦,我从不记得祖母,怎么会说这些话,” 此时在她的回忆里,一位衣着华丽的老妇人,轻轻教她哼着军歌,停下来时就语重心长:“这歌好,西疆也好,可是宝莲呐,你以后嫁女婿可不许是当兵的。” 她有多大,三岁还是四岁,抑或五岁才是记事的年纪呢,曾宝莲想不起来,她只是眼泪涌出来:“祖母,她不许我嫁当兵的,” 谢运一愣,随即花言巧语:“我不是当兵的,我是世子。” “对,你是世子,我生为男儿.....”曾宝莲手叩着额角,忽然欢快:“哈,我想起来了,你是世子你瞧不起我,你退亲了.....”她像拿住谢运许多把柄,笑得嫣然无比:“你退亲了的.....” “我瞧不起的是你家,不是你,”谢运是真的没喝多,他笑眯眯地道:“你是个好的。” 私下里招招手,勤烟和桃符一溜儿又轻快的出现,小亭子方寸之地,多出来两个人,曾宝莲居然没发现,她顾着又想,想什么呢,不知道,反正这会儿感觉不错,对面的世子也很顺眼,继续想就对了。 她低语着:“对啊,我是个好的,我生为男儿.....” 谢运低笑着问:“少夫人用晚饭了吗?” “用了一碗饭,半碗鸡汤笋丝面,请世子放心,不是空着肚子用酒。”桃符回道。 谢运看看对面那个酒鬼,他本来以为空腹喝酒才醉得这么快,既然不是空腹,倒不用怎么担心,只是道:“弄醒酒的菜来,煮醒酒汤备着。” 桃符往厨房跑去。 谢运继续“照看”对面的醉鬼,听着她翻来覆去的不成调军歌,一本正经地插话:“你是个姑娘。” “我是个姑娘,傲为当世雄.....不对不对,我是个男儿,”曾宝莲觉得自己了不起,她又没有醉。 “不,你是个女儿,你喜欢我吗?”谢运明亮的眸子看到曾宝莲的脸上。 他的眸光很柔和,曾宝莲想到他是世子,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停,为什么不是父母亲,曾宝莲先弄明白这个问题,傻乎乎的问:“你是谁?” “我是你丈夫。”谢运板起脸,很严肃的模样,一双大拇指扣向自己,做个很认真的自我介绍:“我是你定亲的丈夫,你是我的......” “我不当挡箭牌。”和个酒鬼说话,别指望太正常,曾宝莲一会儿想到东,一会儿想到西。 谢运并不奇怪,他喝醉过,也见过很多次知己变酒鬼,酒鬼没有别的优点,只有一条,爱说心里话。 他本是自己喝酒的,未婚妻自己撞来的,这不能怪他。 他把曾宝莲的酒碗推一推,刚才她手舞足蹈的唱军歌,可能把酒这种勾心的东西给忘记了,世子特意的送上去,再次问道:“我是你的.....” “闭嘴,想事儿呢!” 曾宝莲狠狠给他一个斥责,绷着面容道:“我是个女儿,我是个大英雄,对了,我是你的大英雄。” 酒醉的人真心是明白的,有人说的好,你见过酒醉的打自己没有,一般都是骚扰别人。 他们喝的酒,是五十年前埋在梅花下面,挖出来的时候,这酒蒸发一部分水,浓软如加多了水的面,是不能直接喝的,掺上新酒才能喝,不醉还等什么? 曾宝莲有些酒量,只是喝的少,对酒的把握度不高,刚才一派醉言,现在周围浓云般气氛,人却渐渐的清醒。 梅香如雾,酒香如织,仿佛成网,却网不住对面的少年渐渐清晰。 他一遍一遍的问道:“你喜欢我吗?”他也酒多了,眼里的迫切藏不住,他等着自己喜欢他。 满京的花灯仿佛升上天空,盏盏勾勒出曾宝莲的福气,万株梅林仿佛在闹,枝头春意无限妖娆,曾宝莲若许错亲事,难道不也是她一生的痛,毁掉她的大好人生。 现在都不用担心了,谢运借酒逼爱,不是他自卑,而是清醒的时候张不开口;曾宝莲借酒避回,不是她自卑,而是她酒多了,她有权利不脸红不回答,看着对面的少年等着自己的回答。 这个退亲的几时低下他的高贵,曾宝莲不知道,不过他说的不无道理,他瞧不起的是她家,并不是她,而现在呢,谢家的糟心亲戚亮在曾家人的面前,谈不上谁瞧不起谁了。 曾学书想通这个道理,急急的出来寻找侄女儿,第一时间告诉她,让她好生的孝敬她的婆婆,在曾学书来看,容氏侯夫人实在是有心人,现在两家虽地位不般配,却在家长里短的层次,摆在相同的位置。 “我身为女儿,我是个大英雄.....” 就听到歌声嘹亮,一对人在梅林的前面,相对饮酒,相对笑看。 谢运的歌声起来:“我生为男儿,傲为当世雄.....” 曾学书哼着歌离开,是啊,我生为男儿,傲为当世雄,她生为女儿,她是曾家的大英雄。 在他的背后,曾宝莲的歌声压住谢运:“你是我的挡箭牌,我是你的挡箭牌.....” “哈哈,算你对了,喝酒吧,唱对的喝酒。” 曾宝莲面前摆着两碗,一碗醒酒汤,一碗黄澄澄是酒,她左右看着,手指着:“这是一碗是醒酒汤,我喝这个。” 拿起来就喝,谢运鼓掌大笑:“算你对了,哈哈。”那一碗是酒。 酒鬼反复的清醒,也反复的迷糊,曾宝莲这下子是真的醉了。 容氏也听到歌声,拥着被子好笑,年青就是好,不是吗?可恨倩儿那个丫头虚度青春,让别人难过也让自己难过。 痛哭的宋倩儿愈发的哭:“母亲,我不嫁别人,我死也要死在谢家,要是让我出嫁,我就一头碰死。” 她的丫头在窗外听着,蹑手蹑脚的走开。 深夜的鞭炮声再次响起,梅林外的两个酒鬼终于双双醉倒,勤烟扶着谢运回房,犹回身笑:“再来,你还能唱吗?” “改天改天,我醉欲.....”曾宝莲扶着白芍,另一侧是杜贞,曾三奶奶本想来扶,邢氏让她不要出来,免得女婿见到她尴尬,影响小夫妻说笑。 未婚夫妻公然在长辈面前酗酒,这放在谁家里都有人诟病,如果容家和曾家、谢家的亲戚在这里,也会说上几句,不过亲戚们都不在,只有至亲的长辈们在,不管是容氏还是曾家,都盼着小夫妻和气,不是吗? 这一对人互相取笑着分开。 “刚教你的,我醉欲眠,记住了吗?” “我醉欲眠你走吧,明儿再来,”曾宝莲连连点头,她记得的,喝醉了就要走,明天可以再来。 “哈哈,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什么你走吧,说错了的喝酒.....” 曾宝莲连连点头:“世子才学是高的,不过.....我身为女儿,我是个大英雄.....” 第二天一早,当家的酒鬼没有睡懒觉的福利,婆婆在,曾宝莲本就早起,这就更要早起,好在年青身体好,往西疆奔波都没见闹病什么的,精神不错的起来。 长辈们对着她笑,见她仿佛忘记,也没有人会提起。世子谢运跟个没事人一样,和平时一样的神情,仿佛昨晚闹腾的没有他。 早饭用过,容氏吩咐她:“回房去,重新妆扮,我带你进宫。” ..... 一大早,武贵妃居住的宫殿里紧张而悄然的忙碌着,自从武贵妃进宫,这还是第一回省亲,没有人敢怠慢,从车辇到首饰,从香粉到拂尘。 最后一丝头发拢好,两个女官小心翼翼地抬起凤冠,直到压住武贵妃的头发,一点也不错,她们退下去,另外两个女官上来,跪下道:“时辰已到,请贵妃娘娘上辇。” 大铜镜里照出武贵妃绝色的容颜,云裳上也有绣凤,通身金碧辉煌的逼射四方,不过她还不是不满意。 这华衣上的凤,少了点。 这凤冠上的龙,也不敢有。 龙凤冠,在本朝是皇后娘娘才能佩戴。 武贵妃望向中宫的方向,从她进宫就病着,都病了这些年,怎么还不走? 省亲是临时定下来,不拘白天还是晚上,武贵妃有意呆上一个整天,让那些眼里没有她的人看看,她武氏才是宫中最得宠的人,至于临江侯府的人出门去,把“我家娘娘得宠”这话直白的挂在嘴边,不再讲究含蓄,也是随主人脾气,是经常的事情。 她的野心已揭露在外,而中宫里那位纹丝不动,武贵妃时常觉得一拳打空,闪得她好不难过。 不过,她就不信逼不出来她,她相信她也有气性,也需要争这六宫第一人。 早膳后出来,过了平时官员们上朝的时间,频频往中宫的方向看,看到命妇打扮的人走着,就不奇怪,这已经是可以进宫的时辰。 武贵妃冷哼道:“这是谁啊,这么会殷勤,这是大十六里第一个给皇后拜年的吧。” 小太监不认得,跑得飞快过去问问,回来时面色难看:“回娘娘,镇西侯夫人。” 武贵妃的脸色唰拉一下放下来,本朝在外省的侯爵还在,不过镇西侯夫人沉刻在心头。 谢世子公然打自己堂妹,夺走自己今天省亲要用的别居,谢家还不肯在今天赴宴,参加奉承自己的行列,好吧,她可以忍,可踩她却捧皇后,武贵妃忍不下去。 她从来不是隐忍的人,张扬跋扈倒是贵妃的风格,厉声道:“这么近,她没有看到我的车辇吗?车辇过去,让她行礼。” 听到呼喊声,看到车辇的逼近,容氏气不打一处来,这位明摆着,就是想先于皇后受外命妇的礼拜。 容氏也不是一般的人,谢运的调皮捣蛋一部分随母亲,眼看着皇后宫里派出来的带路太监都没有对策,再看看还有一段路的皇后宫殿,容氏拉一把曾宝莲:“跟上。” 双手一提裙子,奔跑前进。 带路太监省过神,他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吩咐另一个人:“快去请娘娘,镇西侯夫人见驾,” 小太监也机灵,高喊道:“镇西侯夫人见驾,镇西侯夫人见驾。” 皇后准备停当,殿外站定迎接的人,见到几个女人跑得不成体统,后面武贵妃的车辇随从龙卷风般的追来,顿时也明白了,也高声道:“镇西侯夫人见驾.....” 女官们跑着也话回了,皇后笑容满面,刚刚妆扮好的她实在嫌凤冠重,压得身子沉,现在陡然一松,扶住女官加快语速:“扶我出去,快!” 她怕镇西侯夫人比武贵妃的车辇慢,干脆她出去吧。 女官背起她就跑,皇后也不觉得颠。 这估计是太平时候的第一回吧,到处都是脚步声,踩在石板上的啪哒啪哒,奔在木板上的通通通通,在地毯上的没有声音,可首饰衣裳声哗啦不停,其实听起来像宫乱,这是个忌讳的事情。 武贵妃的车辇是人抬着的,太监们一起发力,车辇并不重,终于在容氏就要踏进殿门以前,结结实实把皇后宫门堵住,车帘用力揭开,武贵妃气的面色狰狞,这种手段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她拿得出手的责备,应该是容氏在宫里奔跑有失礼仪,结果呢,她第一句大怒道:“跑什么!你还跑过我了吗?” 容氏还是不行礼,冷冷的看着她,就是这个女人,自己得到后宫宠还不算,还算计着别人,不管别人夫妻们本过得好着,她横插几个女人不要还不行,那天镇西侯不在家,容氏懒得理她,等上三天,镇西侯回来,一顿鞭子抽出家门,京里传来的消息,满京里传扬,镇西侯夫人善妒,把武家的人撵走。 看吧,吃柿子也捡软的捏,不敢得罪男人,就会拿后宅的女人说事,你武家有本事,你倒是和侯爷说话去啊。 在这里不应该乱想,容氏怕儿媳没跟上,看一眼她,见她跑得两颊通红,还在身边,既然看到她,就想到她们小夫妻昨晚的热闹,那满院子的高歌声:“我身为女儿,我是个大英雄.....” 容氏就更加的鄙视武贵妃,我家儿媳家中败落,尚敢为家人奔波,你贵妃富养宫中,这些年的国事里,你可曾发挥作用。 容氏傲然的回答:“贵妃娘娘,我是没跑过你,不过你,把皇后娘娘堵在殿里了。” 另一个柔而无力的嗓音紧接着容氏的话出来:“武氏,你好大的胆,你敢挡本宫的驾吗?” 皇后的中气虽然不足,不过她的威严却发挥个十足十,这些年她只是不和武贵妃计较,而武贵妃狡猾,也没有认真落下过不去的错误,像今天这种她不能赖账的,实属罕有。 第六十七章,武家失宠,街上草包 听到皇后的声音,武贵妃开始有陌生感,从她进宫的那一年起,她就没有正式的参拜过皇后。 这个正式是指皇后端端正正的坐着,从容的接受她的参拜。 皇后娘娘一直身体不好,秀女进宫的参拜,她是能免就免,就是每年一回不能推托的新年参拜,也只允许不多的几个命妇到她的面前。 武贵妃自从得宠以后横行六宫,耳边忽然出来的这一声斥责,柔而若清溪水,对她实在不算什么,五雷轰顶的是后面那一句。 皇后稍停了停,发脾气是消耗的,她得休息一下,然后嗓音中带着兴奋地道:“来人,打碎贵妃车辇。” 她的体力实在不济,中间那一句“贵妃在本宫面前失仪”,或是不尊敬的,也省得。 女官走上来,带着解气的补上:“贵妃武氏......”瞬间出来十几个罪名,把这些年武贵妃的眼里没有皇后数落个干净。 曾宝莲听得好生佩服,果然才学高是好的,如果自己有女官的才学,昨夜就不会陪着醉酒,而是把世子教训一通,让他老实的回房睡觉。 皇后宫里的太监宫女积怨已久,武贵妃不敢出现在皇后的病床前面闹事,欺负一下中宫的侍候人不在话下,他们得到这一句话,内心都有澎湃。 中宫娘娘今天要发威了。 大家伙儿要集体出气了。 女官的话刚出来一句,太监宫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车辇那里,武贵妃的侍候人也是横着走习惯,常年处于优势的本能和习惯让他们的反应也很迅速。 有的太监面前站定的是个小太监,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有个宫女拔下头上簪子,皇后的宫女衣裳上立即出来两个洞。 殿角的后面,离这里约有近百米,宫前露出眯眯笑的眼睛,他正中下怀。 镇西侯夫人进宫,想当然的安全责任在他肩头。 于是,呼声四起:“武贵妃行刺皇后娘娘,宫中戒严。”随着呼声,一队队的宫中侍卫带刀而出,宫前走在最前面,对着武贵妃的车辇行礼:“臣侍卫总管宫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受惊了。” 皇后又没有中气了,由女官代为回答:“宫总管平身。” 宫前起身,对着武贵妃车辇皱眉,这东西堵着宫门,别说娘娘出不来,就是参拜也得经过它,这算个什么东西? 就要喝命搬走车辇,宫中侍卫的到来,让武贵妃的人彻底没有气焰,皇后的人占住上风,挨打的小太监带着脸上一个红巴掌印子,一把推开打他的太监,猛虎下山般扑上车辇,狠狠一脚把车辇上金角撞下来一块,金角飞上半空中,小太监眼明手快地接住,反手一下子,把金角砸到打他的太监头上。 用足力气,太监顿时倒地,金角插在他的胸膛上,往外面流着血。 “杀人了!” 武贵妃的宫女不再凶悍,发着抖蹲在地上,一双手要么捂着眼睛,要么捂着耳朵,捂着眼睛的还有道理,她不敢看流血场面,捂着耳朵的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可能是大冬天寒冷的独有姿势吧。 武贵妃面色苍白,顷刻之间天地翻覆,她的世界变了又变。 约半个时辰以前,她还在铜镜前抱怨凤冠不够庄严,然后她就得罪皇后,有个“大不敬”之罪,再然后电光火石般的快,她的人让杀了。 那太监嗓子眼里格格的,血流得太快,蹬着腿已经不能说完整的话,而失误杀他的小太监带着狠劲儿,和皇后宫里的人还在砸车辇,只看他的架势,其实可以算他有意杀人,不过他确实不是有意,他也是恨到极点。 武贵妃怒了,她进宫就没有忍过,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超过她的承受范围,她冷笑瞪视宫前:“宫总管,你好大的胆子敢污蔑本宫.....” 在她的身后,适时的又出来一句话:“武氏,你好大的胆子,见本宫敢不跪?” 武贵妃旋风般的转身,瞬间眼睛里压力无限,有什么逼的她不敢直视。 车辇是打碎边收拾走,一群人挟着旧私怨还不打得飞快,现在只有两个太监抬走最后一块,露出宫门前被簇拥的一个人。 她瘦弱的不堪,仿佛风一吹就能飘走,六龙九凤的凤冠实在太重,压得她好像没了,只有一顶凤冠在那里,可这是六龙九凤的凤冠,皇后正式大典佩戴,它代表的不是皇后本人的威严,而是皇家风范。 容氏第一个带头跪下来,她没有忘记回头看一下儿媳,曾宝莲就也跪下来,不过她没防备的还是看了一眼,她也没有对皇后本人的病态着意,而是触目惊心的看到凤冠,再就是凤冠一下溜溜闪动光芒的眼睛。 皇后娘娘太兴奋了,自从她进宫,注定要与六宫争宠,还是头回见到如武贵妃这样把错全犯在一起的时候。 兴奋撑起她早就反复提醒主人要睡下来的身体,也撑起她头上那顶沉重的凤冠。 她甚至不用瞪眼,兴奋过度夺过光彩,把她的威严全表示清楚。 武贵妃看着那顶骄傲的凤冠,缓缓流下泪水,身子缓缓的低下来,她缓缓的跪倒,含着委屈和愤恨,低下她本想更骄傲的头颅,呜咽地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宫中侍卫们的铁甲声犹在声响,脚步声走的整齐而沉稳,武贵妃知道他们已经把这里封锁,大势已去的感觉让武贵妃面前暗无天日,她把谢家恨在骨头里,她当然不怪自己原本出宫,却追着镇西侯夫人来到里,她只暗恨,让谢家坑了。 御书房里,太监换上最新的安神香,也不能让皇帝沉稳片刻。 他知道镇西侯夫人进京,刚刚知道镇西侯夫人进宫,而皇后显然派人在宫门等着,等到这里知道,镇西侯夫人已在去皇后宫中的路上。 “儿子没见过我就惹事,妻子却很守规矩的进宫,而真要守规矩的话,谢家的人进京,朕却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镇西侯也到了,和朕理论他亲家的事情吗?” 曾家宅院里发生的事情,皇帝虽不能尽知,却也多少能知道一些,比如镇西侯夫人在门外就认儿媳,曾家的姑娘有那么美貌吗?居然跑到西疆就让谢家认下来。 皇帝的脑袋继续在痛,这是从过年前谢世子当街闹事就开始,而且他担心镇西侯进京,他不想见这个人,特别是在出现他亲家冤案的时候。 本就烦恼,外面出来喧哗声。 “皇上皇上,贵妃娘娘的车辇让砸了,” 皇帝一惊,顿足骂道:“这个谢家,无法无天!”他问也不问的冲出去。 还用问吗? 谢家的世子进京就打平王,揪胡子也算打,大年初一打亲家的亲戚,正月十五砸到曾家族长的家里,现在他母亲来了,自然水涨船高,打到宫里并不超出皇帝的想像。 但是等他沉着脸站到武贵妃的太监面前时,听完回话却愣住:“皇后让打碎的?” “还杀了人呢,皇上,我是跑得快才没有让打死,如今贵妃娘娘跪在雪地里,皇后娘娘竟然让贵妃娘娘跪在宫门外面的雪地里......” 太监泣不及声,好似受到天大的侮辱。 皇帝僵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武贵妃飞扬跋扈,他不能说不知道,不过皇帝能接受,因为她不是皇后。 皇后虽然常年睡在床上,但是从不争宠,认真来说对待任何一届的宠妃都有宽容,她不争过年过节谁陪着皇帝大宴百官,也不争新鲜的衣料首饰在谁的身上,她只是默默的按期帮着皇帝选秀,有时候让宠妃拦下来,皇后也没有怨言过,再过三年再提就是。 皇帝反过来对她有内疚,听说病弱的皇后出面,他就知道武贵妃做错。 太监还在苦苦的求,而事涉皇后,皇帝也不能说不去,他往内宫走着,刚才那一团针对谢家的火气虽还在,想着,哼,与谢家少不了关系,但是焦躁消失。 他从容的出现在皇后宫殿,先有人通报,武贵妃见到他来哭得更厉害,皇帝没有管她,而是先让人来吩咐皇后不必行礼,容氏等人本就跪着,自然还是跪着的。 皇后还是兴奋,沉重的凤冠压着她脖子格格作响,她也没在意,眼睛里神气映得眼珠子发亮,皇帝见到反而心酸,皇后这是让气着了,瘦骨嶙峋的她眼睛冒寒光。 她不肯进去,女官搬来座椅,皇后裹着厚厚的大红宫衣,缩在宽大的座椅里,看上去人几乎要没有。 皇帝找出她的手,握着,触手处一片冰凉,皇帝叹道:“你何苦在这吹风,就是武氏冲撞你,你也进去再说。” 皇后抬眼看他,寒光冒的就更厉害,引动轻咳几声,再就狠命的咳嗽,女官代她回话,字字诛心字字不离武贵妃的大逆不道。 武贵妃大叫一声:“冤枉。”倒地就晕。 “哗啦”一盆水,快到没有人能阻止,泼到武贵妃身上,皇帝大惊失色,大冬天的往身上泼凉水,这是要人命吗? 还没有等他阻止,皇后身边的人手太快,又是一盆泼到武贵妃身上。 凉水,是对付装晕的最佳手段,要说皇后身边的人是怎么想到的,积怨太久,而且武贵妃也这样对付过别的宠妃。 两盆就够了,贵妃离开她温暖的车辇,在雪里跪着喝风,等到皇帝走来,不是街上邻居家窜门,几步就回到自己家,贵妃已喝风喝饱,再来两盆水,这下子确实打算要人命。 不等皇帝发怒,他的手指上一紧,皇后死死扣着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杖.....毙。” 皇后身边的女官最懂她心思,四个女官一起叩头:“贵妃眼里没有娘娘,请皇上万万不能姑息,杖毙贵妃宫里的近身人等。” 皇后宫里的侍候人听到,也齐齐叩头:“贵妃眼里没有娘娘,请皇上万万不能姑息。” 武贵妃本来心一横,继续装死,听到这里万万不能接受,她在宫里手眼通天,因为她有一帮调教出来的好帮手,有谁靠自己聪明伶俐就能在六宫里横行这些年呢,先不说再教出来这些人难,就是今天丢这么大人,如果再失去得力的人手,武贵妃知道她再无翻身之力。 六宫是个摧残青春的地方,她虽保养得当,青春已不在,而她一旦失势,就再也拦不住皇后要求选秀,从此新人胜旧人,这不是六宫自古到今的风水吗? 她对着皇帝爬过去:“皇上,不能不能啊,是镇西侯夫人害的我.....” 皇后紧紧扣住皇帝的手不松,几乎捏得皇帝疼痛难忍,她眼里的寒光瞪向武贵妃,一点力气全花在手上,实在没有中气,又一定要说话,嗓音嘶哑难听。 “你车辇进我中宫,先太.....先太后都不曾.....你堵我宫门.....你阻拦命妇参见.....你......” 武贵妃凄厉的大叫:“冤枉.....” 女官把皇后的话接过去,义正词严地数落武贵妃阻拦镇西侯夫人等等,这全是事实。 皇后又瞪着皇帝,脸憋得乌青,眼看着一口气就要过去,容氏从容的回道:“皇上难道为了一位目无娘娘的贵妃,要把中宫娘娘气死吗?这可是大过年的,还在正月里呢。” “冤枉!” “杖毙!”皇帝的厉声和武贵妃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山呼万岁时出来,把武贵妃的声音压下去。 武贵妃这回真的想晕,不过她保养的好身体好,一两盆水只让她冷,隔着皮衣呢,她还只是天旋地转。 她眼角瞪着容氏,瞪着皇后,暗想以后再算,就见到皇后对着女官又说了什么,女官高声道:“娘娘有旨,贵妃武氏素日不端,皆是受近身人等挑唆,今首恶已除,不计前嫌,皇上允许贵妃今日省亲,着省亲照旧,娘娘赏临江侯如意一件,黄金百两,着临江侯恭谨接驾。” 武贵妃这回真的晕过去了,她丢了这么大的人,还要出宫省亲,这才是真正厉害的一着呢。 ..... 临江侯府今天比过年还要热闹,阖府张灯结彩,而且十里红灯,直到府门外面的半个内京城。 一早的就拱手,拱到现在临江侯的手有些抬不起来,他回到房里歇息,妻子招待女眷肯定不在,他让人去问她:“宫里可有消息出来,娘娘应该出宫了。” 临江侯夫人也打发来人问:“娘娘说好的早早出宫,还要拜祖宗灵位,怎么还没有消息?” “侯爷,请迎客。” 临江侯听完这句,就要出去,对着宾客满堂正在开怀大笑,一个太监打马直闯府门。 今天是临江侯府光宗耀祖的日子,武家摆流水席,宾客请到府里,穷人在府门外面坐下来就吃,今天的人比昨夜十五花灯会还要热闹。 这一匹马横冲直撞的,撞到左边,又撞右边,人多有一个弊端,那就是马没有撞到他们,可是人挤人。 临江侯府这就乱了,哎哟声里夹杂着大骂声,伤者的呻吟声倒没有人听到。 人太多,等到临江侯府的人反应过来,要阻止这骑马太监时,太监已经到正厅的下面,在他的马后到处狼籍,跟割麦子似的东倒一片西歪一片。 临江侯大怒,卷着袖子出来,骂道:“你是娘娘宫里的吗?怎么敢这么没眼色!” 太监下马后,惊惶失措:“侯爷,娘娘获罪,皇后娘娘让她大雪地里跪着呢。” “这这这,不可能!” 临江侯脑子嗡的一声,怎么也不敢相信,贵妃娘娘是六宫里得宠,皇后娘娘常年不出宫,据说今年要死明年要死的,怎么可能! 他左右看看,有一个常年养着的清客也附到耳后:“这公公看着面生,不像贵妃娘娘宫里出来的。” 临江侯也这样想,这指不定是谁使坏,蓄意的搞破坏,他仗着武贵妃平时也是骄傲的人,上前去一个巴掌,打在太监的脸上,因为宾客太多,想让大家全听见,一跳多高的骂道:“什么东西也敢来捣乱,给我捆了,等娘娘省亲时发落。” 太监也麻溜,往后就闪没有打着不说,他在人堆里左一钻右一钻,边钻边大叫:“武贵妃获罪了,我来报信,你们还不听,武贵妃获罪了.....” 临江侯府的家人跟在后面追,这下子本来就乱的临江侯府就更加的乱,临江侯气的七窍生烟的时候,一个太监小跑进来,这个人临江侯认识,这是武贵妃宫里的小太监,平时往府里送赏赐,他来过好几回。 “乌公公,娘娘让哪个大胆的给耽误了?” 临江侯咬着牙问出来。 乌公公喘着气,一把抱住临江侯的脖子,额头上的汗流到临江侯脑袋上,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宫里今天这个阵仗,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幸好今天不太舒服,让别的太监抢走跟着贵妃省亲这个风光差使,乌公公才能捡回一命,才能赶紧出宫报信。 “不好了,贵妃和镇西侯谢家的人过不去,结果误闯到皇后娘娘宫里,皇后娘娘正在发作她,侯爷,出大事了,您赶紧进宫帮着求求皇上吧。” 乌公公说出来的不会有错,临江侯一听眼睛就直了,不过满眼金碧辉煌提醒他客人还在这里,临江侯一巴掌把乌公公打倒在地,骂道:“都是你们耽误贵妃出宫,等我从宫里出来,再和你们这些耽误的小人算账。” 揪起乌公公,对着宾客们陪笑:“哈哈,列位,这就请医生,这就摆宴席,大家随意,我进宫迎迎贵妃娘娘,就来就来。” 乌公公慌慌张张的,说话时喘着大气,其实有人已经听到,大家见到临江侯装模作样,和他交好的人帮着他遮盖,和他不好的人暗暗地发笑,但是表面上都道:“侯爷请请,今天是贵妃娘娘的好日子,一定要圆满喽。” 临江侯揪着乌公公到没有人的地方,放下他叫苦不迭:“我的小爷爷,你怎么这种时候跑进来这样的说话。” 乌公公捂着脸哭:“还时辰呢,侍候贵妃娘娘的人都让皇后娘娘杖毙,我要不是今天生病没我的份儿,我想来报信也来不了。” 临江侯把衣上玉佩一揪,揪断系绳塞到他手里,拔腿对着马棚跑去,出大事了,果然出大事了。 等到他骑上马冲出府门,迎面,两个太监正装肃容,缓缓地过来。 因为武贵妃省亲,相关的街道戒严,太监们不慌不忙的下马,刚好把临江侯截下来:“侯爷接旨,娘娘已出宫,临江侯府准备接驾。” 哪怕临江侯再急,也只能下马,哪些人在街上等待,位置站在哪里,是事先排好的,也演习过,这就大家站定了,互相用眼神问询。 怎么了? 不知道啊。 最后大家看临江侯,就看到北风里临江侯额头的汗水流下来,一直流下来。 这是冷汗,看懂的人全心里打鼓,总觉得这雪天还要更加的阴沉。 这一等就等到大半天,贵妃出宫可没有这么快,等到车辇过来时,再想装糊涂的人也明白了。 这车辇外表暗沉,不知道从哪个库里抬出来的,装饰上也少很多,锦帘也不够光彩,抬辇的太监也只有八个,临江侯说过的六十四个人,少了八分之七。 八抬大轿放在平时是大轿子,放在车辇这里小的不够看,整个武家人的冷汗一起下来,跟着临江侯的一起流个不停。 宫里到底怎么了? 没有人现在能解答,就都指望贵妃进房后,再问她也罢。 临江侯夫人心里发凉,侍候的人.....全是面生的。 等到武贵妃下辇,她的妆容还是很精美,可是目光呆滞已失去神气,大家拜见过,就说更衣,临江侯夫人跟进去,就见到两个女官不客气的撵她:“娘娘更衣,夫人外面等候。” 这是一句悄悄话也不能说,临江侯夫人小跑着去见临江侯,临江侯愁容满面:“刚刚让人去宫里打听,娘娘失势了!” 临江侯夫人身子一歪,差点没摔倒,她哭道:“为什么,凭什么呢。” “全是谢家算计,他们家的侯夫人今天进宫,今天就出这样的事情,”临江侯一个字一个字地骂道:“镇西侯,我和你誓不两立!” 这个时候的皇后宫里,却是其乐融融。 ..... 曾宝莲望着平王妃,虽然她在成长的岁月里不出家门,也暗道皇后娘娘真是个妙人,母亲进宫是昨天就定下的,所以皇后娘娘一早派人在宫门接她,而平王妃这位陪客,也应该昨天定好。 平王妃对着母亲实在客气,客气到失去亲王妃对侯夫人的尊贵。 这不难想通,平王妃受伍侧妃欺压已久,谁给她扳回一口气,由曾宝莲率先开打的谢世子当街上打平王。 平王妃也对曾宝莲亲切含笑,把发上一枚镶满宝石的簪子给她,但真正的底气在谢家,平王妃对容氏谈笑风生中放低身段。 皇后娘娘难道不是个妙人吗? 她身体不好,可以由女官作陪,也可以不赐母亲宫宴,可她偏偏找来一位陪客,偏偏就是平王妃。 曾宝莲抬头看看宫殿上的藻井,她小的时候就听到武贵妃的风光,现在看来,这天还是天,这地也还是地,她曾家的冤枉也一定会平掉。 跟在容氏后面走出宫门,曾宝莲把沉甸甸的赏赐匣子交给白芍手上,容氏笑问:“累了吧?” 进宫去不能很多的人,就婆媳两个,所以皇后的赏赐由曾宝莲捧着。 “不累,就是没有想到。” 曾宝莲轻轻地笑,她没有想到皇帝也能让皇后压制,武贵妃今天吃个大亏。 “没有想到的事情可多着呢。”容氏扶着她手上车,又看着曾宝莲也坐上来,跟来的春晴把车帘压紧,容氏嫣然地道:“等你公公到了,还要热闹呢。” “是。” 曾宝莲小声地说着:“多谢婆婆。” “不用谢。”容氏笑着说过,婆媳坐车回家,宫前走到宫门上看着马车离开,遥遥想着今晚要找个机会见侯夫人,那个人到底有没有死丈夫?过上两年再不死丈夫,他就回家杀人去。 见到马车前往下一个街口,宫前把守宫门的人训斥几句,让他们用心当差。 谢运在下一个街口等着,宫里的事情,宫前一一的让人告诉他,不过谢运见到马车过来,心里才觉得安妥。 “世子在车外呢。” 赶车的说过,谢运的声音响起:“母亲可好吗?” “好,我看到他了。” 容氏懒洋洋,宫前虽然大变模样,盔甲压紧他的鬓发,不过还年青呢,不难认出来,容氏当时没笑出来,是涵养功夫好。 小孩子家家的,争不过亲事就一气离家,没想到混的还挺好。 谢运也是一笑,知道说的是宫前。 再道:“媳妇好吗?” 谢运说过,曾宝莲愣上一下,才想到说的是她,她应该回答好,可心里还有别扭。 酒醉的人心里明白,当时糊涂,也是一阵一阵,后来酒醒,也能慢慢回想起来。 这个人,太可气了。 他哄着自己说喜欢他,又哄着自己满院子里唱歌,至今曾宝莲左耳朵是世子的高歌“我身为男儿,傲为当世雄”,右耳朵是她自己的声音“我身为女儿,我是大英雄”。 全家人一定笑话死了。 曾宝莲没有遇到好公公好婆婆,和一个挨打就老实的世子,她才当不成全家的大英雄。 世子一定在心里笑,曾宝莲暂时不要理他。 容氏以为她害羞,这不是很正常事情吗,容氏接话:“她也好,平王妃倒还明白,给了媳妇两件首饰,倒值个几千两银子。” 平王妃在出宫的时候,忍无可忍地又拔下一件给曾宝莲插在发上,其实她赏赐容氏也不出错,不过平王妃把自己降的比容氏低,她不敢赏赐,就给曾宝莲。 谢运也同样的老实不客气:“这是她应该给的,媳妇为给她平王府上正风气,冒着雪把伍侧妃打了。” 曾宝莲溜圆眼睛,这是生生的污蔑,她.....打的是平王姬妾,好吧,她当时打的人里说不定也有伍侧妃,她不怕事,就是婆婆在这里,闹事不见得好听。 容氏格格的笑了两声,慢条斯理地道:“我今天进宫,武贵妃娘娘也挨了不是。” 曾宝莲顿时醒悟,她和她的婆婆做一样的事情,都和武家过不去,她面上恢复光彩,觉得自如许多。 车内车外这就温暖如春,每个人都很自如,雪空仿佛迫在眉睫,不过离谢家的人远得很。 又一个街口走过,望着跟车的世子雄纠纠,望着青色的马车徐徐而行,武正盛面上阴霾闪动,第一个拿着兵器冲向马车。 武家不好过,你谢家也别想好。 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谢家敢在京里闹事,武家也一样的敢,闹吧,看看谁的人多,这是武家的地方。 在他的身后,足的几十个,傲然一个小型的军队。 曾宝莲把容氏推到身后,容氏哭笑不得:“你推我干什么,给他们几个胆子,也到不了这里,你放心吧,你丈夫在外面呢。” 谢运目光微闪,一夹马腹就要冲过去,等到马嘶鸣一声,他猛勒马缰,却又在一步之外停下。 雪地虽滑,奔马势大,也强硬的止住马蹄声。 这个时候,两边嗖嗖风声,附近的房顶上一排连珠箭射出来,武正盛等几十个人纷纷倒在箭下。 谢运大笑:“来得好!” 一抬手抽出佩剑,剑如流星离手而去,就听左边房顶上传来哎哟一声,应该是伤到一个人。 武正盛从人堆里爬起来,身上带着两枝箭,肩膀一枝,大腿一枝,他惨叫道:“姓谢的,你敢在京里杀人,你.....等死吧。” 谢运还是长笑:“我动你了吗?” 这群草包,放箭的是他吗?他要是不勒住马,他也在箭圈里,射到他算世子的箭手是个笨蛋,射不到他就算世子下令放箭,武家清一色的草包。 谢运不管乱跑的人,而是意气风发的吩咐:“去,把这帮子栽赃陷害的混蛋给我找过来。” ------题外话------ 推荐宝贝鹿鹿的文《嫡女重生之赖上太子爷》 内容简介: 叶浅懿糊涂一世,最后被自己的夫君和亲妹妹合谋害死。 重生一世,她要报仇雪恨的同时,还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于是开启了漫长的追夫之路。 “太子哥哥,你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捶捶腿,揉揉肩,熬过鸡汤尝尝鲜儿?”叶浅懿满脸堆笑,一脸讨好。 宇文绝期嘴角不停的抽搐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不是死也要跟孤退婚吗?” 退婚?开玩笑,她家太子爷这么给力,且俊美无涛,宠她入骨,她才不会便宜旁人,定然会死死抱着粗大腿不放手! 到时夫妻双双虐渣渣,你虐渣来我递刀! 第六十八章,恩爱 京城是每个国家繁华热闹的地方,新年给这种气氛添上熊熊火焰,从早到晚的街道上充满人流,如果没有宵禁,全天都将人山人海,劳作人借新年休息,富贵人借新年炫耀,武正盛带队袭击谢运的时候,周围拜年的人骆驿不绝。 这一波的弓箭手还算长眼睛,他们的箭笼罩在一个范围之内,那就是武正盛等人扑出来的地方,而谢运一步之后就后退回去,武家人倒地呻吟,箭矢都没有碰到谢运的衣角。 他振臂伤到一个人,疾呼声中,街道的人群里扑出好些士兵,带着如狼似虎的气势对着弓箭过来的方向准备搜索,弓弦声又响,这一回响的更加迅急和猛烈,劈头盖脸的把下面的街道全部笼罩,谢运也好,行人也好,武家还没有离开的人也好,全面临着乌铁的箭头锃锃而至。 武正盛吓得头脑发晕,瞬间忘记两处箭伤的疼痛,可他还是跑不动,双腿发软战战颤抖,大叫一声:“娘呀!”就让一枝子箭当胸穿过,这就气绝。 这箭的力量很大,把武正盛射个对穿,钉在京里的石板地上,箭羽摇晃着,上面闪动一个圆形的烙印,圆圆的圈内一个清晰的字:谢。 武正盛旁边的人脑海里刚闪过,镇西侯府当街杀人了,就被半空箭矢钉在地上,他最后的眼神看到镇西侯的马车周围冲出无数盾牌护卫,想法仿佛明灯划过他的世界,借刀杀人,就闭上双眼。 “世子您看。” 跟随谢运头回进京的周明,拔了一枝子箭捧给谢运:“这是咱们西疆的箭。” 谢运看看,嘴角冷笑蔑视而又高傲,两军对垒的时候,谁接不到对方的箭?十八般武器在战场上任意的搜取。 在马上的目标太大,箭矢响时他就跳下马,也没丢下坐骑,牵着避开的时候,事先准备好的盾牌手从人堆里出来,他们的盾牌是折叠的v那种,和门轴差不多,大家带着并没有遇到有人疑心,见到的人还以为拎着的大铁牌子,这一打开来,把世子和侯夫人的马车护在中间。 谢运在盾牌后面想往哪看就往哪看,他最早盯的是箭矢过来的方向,顷刻间就目光犀利的的定在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阁楼,里面微放亮光,不知道是有神采的眼睛还是新式的武器。 在谢运看来,那是女人头上的首饰! “周明,你去!” 世子看向哪里,周明也看向哪里,这位从沙场上走出来的男子不到三十岁,占据男人最好的年华,他年青而且敏捷的身子反射般的弹跳出去,没有几下子就跃到墙上,有箭射向他,周明反手拔出腰间的短刀格挡开,向着小阁楼疾冲。 乌漆的阁楼里带着常年没有使用的厚厚灰尘,杨欢姗的口鼻全在帕子的后面,她见到周明壁虎般的翻墙越壁,失声道:“这么快!” 声音从帕子后面泄露,把附近的灰尘带动,几大团棉絮般的灰肉眼可见的出现在杨欢姗身边,她忍不住几个喷嚏打出来,发上的扭丝金凤镶着红宝石仿佛一道雪光中的小红灯。 头发这么刚一扭,杨欢姗电光火石般的明白,难怪谢世子即刻就锁定自己的位置,她本想偷摸的看个笑话,如果他死了那当然好,京里将大乱,西疆也将大乱,他不按自己的安排定亲,就让他刚定亲的曾姑娘当个小寡妇吧。 如果谢世子没有死,那也挺好,姐姐杨乐姗继续对他痴心不改,迟早把曾姑娘撵出西疆,曾家不按自己的安排出现,就让曾姑娘哭去吧。 可纵然蒙着雪帽,罩住大半个头脸也挡灰尘,可扭丝金凤造型凸起,悄没声息的揭开一线亮光。 杨欢姗不无遗憾,这个笑话看不完了啊,虽然事后听的结果也差不多,不过哪里现场的看到具有冲击力呢。 张五和计良这两个杨家出众的护院在她的身后,感觉到杨欢姗的颦眉,张五耸起宽厚的肩头,粗声大气地道:“二姑娘,我撵他走。” 张五不是杨大人从京里带到西疆的护院,他是数年前投到杨大人门下,他的容貌带着汉人的轮廓,眼睛里却常有微弱的蓝色,他说自幼在关外长大,嗓音里也带着怪异的异邦腔。 镇西侯见到他后,曾连说可惜,屡次招揽张五到麾下,张五都推辞不应,另一个让镇西侯看上的杨家护院,就是此时站在张五旁边的瘦小汉子,名叫计良。 张五说过话后,计良却道:“二姑娘咱们离开吧,您的计策已成功,谢家将在京里处于被动的地位,不管武家的人是不是他谢家杀的,武家在这场行刺里死了人,武贵妃又因为侯夫人进宫而失势,临江侯都将恨谢家入骨。” 杨欢姗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街道上原来的喜气洋洋变成哭声震天,第二波箭矢伤到很多无辜的路人,原本是红色炮纸铺满地,现在浸满鲜血红遍雪地,她看着挺高兴的,就不觉得自己败退而回。 摆摆手,她可不愿意再说句话,就惹得灰尘往鼻子里飞,而看看张五和计良,他们也是用手捂着鼻子说话,生怕灰尘再起肆虐。 计良一弯身子把杨欢姗负在背上,瞬间就穿窗越过房顶,张五猛的一把握住木窗户,窗户格格的摇动着,显然这不是他的目的,整个阁楼开始摇晃时,张五露出一丝嗜血的笑容,舞动整个阁楼对着周明砸过去。 如果是在平地上,周明可以硬接,可他换着气刚跃上来,就见到整个阁楼飞到面前,周明往后面一倒避开整个阁楼,再看前面灰蒙蒙的,什么人也看不到。 “啊嚏,这家的懒婆娘过年也不打扫房屋,啊嚏!”周明骂骂咧咧的嗓音里,雪里的主仆三个人消失无踪,这里离驿站挺近的,杨欢姗回去并不困难。 谢运看到阁楼断裂横飞,就移开眼睛,他现在看的是街口刚刚出现的一队人。 京里的应变不可谓不快,新年更要防范心怀叵测的人,比如闹事不怕事大的镇西侯府,京都护卫虽不敢把谢家怎么样,却要维持治安,而放聪明的做法,就是让金标、金鹏、金雷三兄弟当值,这样治起罪来,谢家永远逃不掉。 金家三兄弟是镇西侯的人,谢世子是镇西侯的儿子,谢家再闹事,就自己打自己吧。 这其实更方便谢运,就像容氏离开曾家的那刻,金家三兄弟就把相关的街道控制住,这个时候他们已冲到可疑的地点,抓捕相关的人员。 第二批放箭的人让逼出来,他们深眼高鼻,带着异邦人的特征,谢运也懒得多看,西疆关城外常年的对手,泥窝、乌域和大树,都是这样的血统。 据说他们是从一个国家里分出来,血脉相近,面容所以相似。 身为一位世子应该从小就具备什么,显然谢运是知道的,比如他生下来就是别人的目标,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亲事还是地位,他的父亲教导他,不管遇到什么奇异的人事物,极有可能都与他有关。 就像这京里的天空忽然变了,跑出一批异邦的人,谢运也不怪宫里那位看不住京门,全怪自己吧。 他看向第三批人时就没有怒容,不过对方怒容满面,谢运也同样的不会姑息,本世子都怪上自己,你们凭什么不怪自己? 临江侯一步一步走在雪里,或者说血里,这些不全是他武家人的血,可在临江侯看来,滴滴都是武正盛他们流出,纵然不说武正盛是他要好的兄弟,只凭一个“武”字,他谢家就得拿命抵命,拿血换血。 这条街的店铺算遭殃,上门板紧闭户,幌子收不回来在风中凌乱,一年的气运都让破坏,临江侯站在一片带着箭洞的幌子下面,灰败的面色可比天空。 “镇西侯世子!” 他用力的愤怒着喊出来,仿佛喊给宫里那位听,仿佛喊给天地听。 “你在京里杀了人,滚出来就擒吧!” 因为他的嗓音足够尖厉,谢运赏脸的看看他,给他一记眼光,相较于临江侯的怒火燃烧,谢运冷静的吓人,他不冷静也不行,第二波行刺的人居然是异邦人,他和临江侯就地火拼的话,岂不是同胞相残外人笑话。 他看向临江侯身后的两个男子,沉思的面容和盔甲表明他们的身份,这是京都护卫的正副统领,他们难道也看不出什么。 正统领齐晓和副统领管青交换一个眼神,这显然不是谢家的行径,以谢世子当街打王爷的气势来看,他犯不着埋伏弓箭手,管青也这样的看。 同时,管青回一个眼神还有其它的意思。 他们和临江侯同时出现,因为他们也在武家等着迎接贵妃省亲,人到一定的位置,不管是憨直还是天真,都自带世故,齐晓和管青未必瞧得起临江侯武家,也没必然公开的拒绝。 本来武家鲜花着锦的轰轰烈烈,烧的太旺了些,转眼就颓败无力,管青的意思是时候了,这些宠臣们上去的快,下来的也快,贵妃纵横六宫这些年,皇后娘娘一击就中,他们兄弟是时候拉开距离,对武家远远观望。 镇西侯府和武家又不一样,武家再厉害也仗着贵妃,不过就是得意得意再得意,而镇西侯府冲冠一怒要死人,死谁都不奇怪,谢家的腰杆子本来就硬。 临江侯要出气,齐晓管青可不想为他垫背。 见到谢运目光过来,齐晓板起脸往外走出,该他说两句,他不能推辞。 一个人忽然跑出来,挡到谢运的面前,双手往后面护着,大声地责备道:“你们都眼神不好吗?我们全在街上,我婆婆在,谢世子也在,我们会在这个时候杀人行刺吗?” 齐晓和管青愕然,这不是近来整个事件的焦点,曾家三姑娘吗? 曾宝莲脸涨得通红,全然不顾自己的身子贴紧谢运,她只是用力的护着,感觉到身后有力量出来,就拿出吃奶的力气把谢运挡回去。 她激动中有泪出来,梗着脖子往下咽回去,她不能在这里哭,让别人笑话她曾宝莲是个没出息的,钱吕杜雷四家也好,曾家的族长四奶奶也好,都敢盯上她的亲事,不就是认为她柔弱可欺。 临江侯怒吗? 曾宝莲更怒。 她双目几乎喷出火来,看向临江侯语声凄厉:“你失心疯犯了别处发作!是谁冲出来挡我婆婆的马车,是你武家!难道他们出来以前你敢说不知道?” “你,你算什么东西.....”临江侯也认出这是哪位,手指曾宝莲气得直哆嗦。 “你才算什么东西,贵妃娘娘跋扈专横,在宫里目无皇后娘娘获了罪,我婆婆出宫就遭到你武家人的行刺,这是全京里都看到的,难道不是你指使的?你倒聪明,背后鼓动亲戚们犯王法,再出来当个好人,为他们喊冤鸣不平,他们拿刀拿剑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这些人全是你害死。” 临江侯有些慌乱,这些话确实扎中他的内心,他就是这样想的,想要扳倒谢家,非有几条人命不可,他没打算让武正盛送死,但他交待武正盛,死几个家人没有什么,反正要把人命官司摊在谢世子身上。 他义愤填膺的走来,因为事先知道,未免有失正气。 曾宝莲的一通骂,揭开临江侯伪装的面目,也深深刺激到他。 曾宝莲忽然跳下车,容氏吓一跳,她也下车就听到这一段对话,容氏又坐回车里,天气冷,婆媳各有一块盖腿的小绫被,容氏自己把桃红绣春鸟的绫被盖上,慢慢的吩咐:“看着别伤到少夫人,这武家也忒大胆了。” “是。” 车外的人恭敬答应。 少女的嗓音又尖又高,把雪空仿佛穿个大窟窿,齐晓和管青对视一眼,都觉得人家说的对,这满大街上全是证人,你武家先冲出来的,顺天府这时候赶到,刚好听到曾宝莲的一番斥责,顺天府眨巴下眼,武家不敌皇后娘娘,他也后退吧,往旁边屋檐下面一站,支着耳朵听着后续。 秀才不敌兵,男人也休想和女人比嗓音,临江侯面色铁青还击,声声数落谢家不对,曾三姑娘他还看不上;曾宝莲一句尖嗓子反复不变:“是你鼓动,是你害死.....”临江侯就半点讨不到好。 武家的人群起而攻之,音量高起来,嗡嗡的贯穿整条街。 “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事实俱在,你谢家杀了人。” “你谢家居功自傲然不是一天两天,旧年,前年,大前年.....” 曾宝莲怒从心头中,抓起旁边一个东西,是什么她也没看,对着武家的人抡起来,用足力气砸过去。 现在的路边会有什么呢,拜年掉落的物品,这是条大咸鱼,估计还挺值钱的,这天气里冻得像根棍子,带着咸味落到武家人的头上,方圆三五个人这就咸了,雪衣下汤锅应该不用盐。 曾宝莲又捡起来,是个大桔子,对着临江侯的脸砸过去:“让你胡说!” 砸得脾气大发作,蹲地上团把雪,对着临江侯的脸砸过去:“仗势欺人你还有理了!” 越砸越生气,越砸越难过,她的眼前闪过一幕又一幕。 吴泰为什么要曾家的宅院,还不是为了武家?武家得到贵妃省亲的别居,难道就不问一声这是谁的旧宅院,是怎么到的手?吴泰以便宜到接近地的价格拿到手,难道这里面没有武家的身影。 亲眼在宫里见到武贵妃的蛮横,她的宫女太监率先对皇后的人动手,武家在曾宝莲的眼里没有一个是好人,现在又想行刺世子,还想陷害人,曾宝莲呜咽着开骂。 “你武家鱼肉百姓!” “啪。” 一个雪球。 “你武家伤天害理!” “啪。” 一个雪球。 雪球砸在身上,溅开来喷上别人,齐晓和管青往旁边站站,武家别的人骂着过来帮忙,一堆的雪球后发先至,扑通通把他们砸倒,这是雪地失脚就是一个屁股墩儿,地上全是血,摔倒痛而且恶心。 周明觉得少夫人这招儿不错,咱们不能打打杀杀,难道还不能打雪仗,指挥着护卫们团雪球砸人,给少夫人有力的支援,都看得出来,她今天只想揍临江侯。 谢运跟在曾宝莲身后,曾宝莲走一步,世子跟一步,蹲下来团个雪球递给他。 男人的手有力,曾宝莲团出来的雪球砸人也疼,像个小拳头,谢运团出来的雪球就是大拳头,曾宝莲气狠了,偏偏对着临江侯的脸砸。 这玩意儿有可能把人砸晕,却没可能把人砸死,除非临江侯破了皮血流不止无人过问,谢运就乐呵呵的跟着未婚妻,她砸一个,他就递一个,间中想想,万一太实在砸死临江侯怎么办? 就让他给武家死的人陪葬也罢,没听自己未婚妻在说,武家让射死的人全是临江侯害的。 春晴看得笑出声,有请容氏:“夫人,您看少夫人大展威风呢。” 容氏拉开车帘看看,扑哧地乐道:“真是淘气。”放下车帘舒舒服服歪着,春晴伸半个身子进来,为她送进一杯人参红枣茶:“这半天进宫可累到了,补补气血才是真的。” 容氏接着茶盏,挑眉暗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个媳妇算让侯爷找到了。 本来嘛,谢家祖训不许纳妾,给儿子挑媳妇可是谢家头等大事。 临江侯没有晕也没有破皮流血,让砸出几个红包,等到他想到跑,雪地里这么冷,气氛也冷,他的腿麻了跑不动,扭脸见到顺天府,临江侯当他是救星,一瘸一拐地对着顺天府走去,嘶哑着嗓音:“你管不管.....” 曾宝莲一直在活气血,几步跑到临江侯前面,扑通跪下:“冤枉!我曾家是冤枉的!” 顺天府打个激灵,他站在这里挺背静,本想找到机会再出面,现在可不是合适的时候,他最怕的,就是清算曾家的案子,就在半天以前,因为曾家宅院打算送给武家,还指望武家顶一顶,现在武家眼看完了,顺天府无枝可依,他可怎么办? 面对狼狈的临江侯和悲愤的曾宝莲,顺天府堆满笑容:“这雪仗打得好,本府若不是当差呢,也打上一回,哈哈,雪天就要滚雪球呐.....” 临江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趋炎附势的小人,这就当武家下去了是怎么着,虎老还有一把骨头和虎威呢,他的头脸这就不痛,叉起腰打算给顺天府一顿骂,后面谢运走来。 一把拉起曾宝莲,冷笑道:“谁给谁跪?” 谢家今天算是出够风头,先是谣传侯夫人进宫没多久,就把武贵妃扳倒,然后当街遇刺,行刺他家的武家人大部分倒在血泊中,武家的人大多过得不错,遇到强弓弩根本不是对手,就是谢运也是事先准备好才躲过这劫。 本来这事情会闹得百官分裂,朝野轰动,不到口伐笔诛几百回合,连累死一批人以后不会结束,现在让曾宝莲一顿雪球砸成新年雪仗。 顺天府见到谢运就颤,顺着他的话往下道:“呵呵,世子和少夫人还没有成亲呢。” 他也没想,就这么说。 谢运把曾宝莲往身后一推,怒道:“你惹烦我,我下午就成亲,明儿坐你家一天,让你跪个够。” 曾宝莲从保护阶层变成被保险阶层,还不太习惯,几回想从强硬的臂弯里突破,让谢运挡回去,谢运好笑,刚才你把我挡在身后,现在该我了。 感受着身后再次撞击的力量有力却并非强大,真不知道她刚才从哪里出来的勇气,把自己一直挡在身后,并且对着临江侯声嘶力竭的指责。 她声声有力铿锵震鸣,不容反驳也不容忽视,她字字句句刻骨铭心,抒冤斥愤决不容情。 谢运轻轻地笑,很像我谢家的风范,父亲果然又是对的,他选对了儿媳妇。 看着顺天府对自己行礼,谢运是请封过的世子,不是谢家自己封的,论起来当然是顺天府吃亏,谢运为曾宝莲找回刚刚那一跪,就懒得跟这个顺风草多说话。 对每个人的理解是一回事情,原谅他是另一回事情,顺天府跟着京里的风向走,谢运不认为他错,不过他撞到谢家枪头上,谢运可拿不出来同情。 一旁临江侯还在瞪眼睛呢,怨毒几乎迸出实质,谢运朗声道:“今天这事情一定要有个说法,明明白白的给全京里一个说法,我谢家候着你!” 说完,他转身往后,把一直想出来再次保护他的曾宝莲搂入怀中,风雪迎面疾驰,打得人睁不开眼睛,谢运稳稳的搂着未婚妻,另一只手张开雪衣挡住迎面的风雪,在风雪中走去。 愤怒的曾宝莲忽然就安静,雪在她的眼前迷离茫然,却吹不到她的近身之处,她的背后温暖熨帖,世子的胸膛是一道无法摧折的高墙,把这世上的风雨飘摇尽数屏蔽。 她本来也排斥这亲事的,她不喜欢他退亲,他瞧不起她的家,跟瞧不起她的人有什么区别?也就是字面上的区别罢了,一个字多些,一个字少些,现在她喜欢他了,她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亲事值得感激涕零,不像半天以前,她虽经过小夫妻醉酒,内心对世子少了生疏,却还是只认公婆双双大好人。 她转动乌黑明亮的眼眸,对他笑了笑,嘀咕了句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谢运的话她却听清。 他含笑道:“哦,没事。” 又道:“你不用怕。” 没事? 她当然知道没事,从她无所畏惧的面对临江侯时,她不认为有事,天大的事不过是真,要么就假;不过是你有能力维持真,或者没有能力而承认假,她知道的没事,她爆发心中的强,那应该来自祖先战魂中的强,而他俨然是世上的强,那同样来自他祖先魂魄中的强。 两个人都向对方迸发出内心中的暖意,都感受到对方发送的暖意,嫣然含笑着,回到马车的旁边。 金家三兄弟跑出来,把谢运挡到身后,老兵们跑出来,把谢运挡到身后,曾宝莲从谢运的肩头看出去,除去大片的雪地和血地,她看不到别的。 眼前没有临江侯,没有顺天府,没有武家遍地的人,只有世子谢运给她维持的一片干净雪地,和那片沾染不到她的血地,她盈盈的笑容徐徐的绽放开来。 “上车去吧,可别再出来,新年里冻出病,你是帮医生挣钱的吗?”谢运把她扶上马车。 容氏接住她:“你这个傻孩子,你出去能做什么?打雪仗吗?”容氏说着又要笑。 春暖送上人参红枣茶:“少夫人补气血,这半天的,可累坏了吧。” 白芍把手炉换上炭送上来:“少夫人快抱着,倘若病了谁看雪赏梅花呢?” “起!” 车夫悠扬的喝上一声,金家三兄弟清出道路,镇西侯夫人的马车缓缓驶动,向着住处行去。 这里没有人阻拦,也没有跳出来舞刀弄枪,马车一路到曾家门外行下。 曾家的人得到消息,街道戒严不许走动,急得他们在门口翘首,蒋氏母女咒骂曾宝莲是灾星,让平时最温柔和气的曾三奶奶打了,带着面上两个巴掌印子哀哀的缩在门后,见到婆媳回来,大家接着,一面嘘寒问暖一面安慰,曾宝莲往后面看,见到谢运微笑,这才觉得放心。 下半天,京里乱糟糟,皇帝在御书房砸了一书案的东西,不管是砚台还是笔洗,统统不放过,武家新上弹劾奏章被皇帝也踹了两脚,京里出现异邦刺客,武家在这个时候出现,谢家早有准备,这一切一切的都枉顾天子尊严。 有层窗户纸还是不揭开的好,就像武贵妃面对皇后娘娘,一旦揭开就得倒霉一个,皇帝现在还不想和谢家揭开君君臣臣的那层窗户纸,却另有一把刀划开来。 这算他杀谢家,还是谢家打算杀他? 皇帝咬着牙下旨:“查东王府中。” “查南王府中。” “查北王府中。” 太监回话:“皇上,临江侯带着武家全族跪在宫门之外,声称贵妃是谢家陷害,武家人是谢家害死,请皇上明查,否则他武家在宫门前跪死。” 望着外面再次缤纷的大雪,将很快降下雪被,把该隐瞒和不该隐瞒的全盖起来,只有来年春发,才会露出端倪。 皇帝冷笑拂袖:“那就让他跪着吧,朕,难道就不过年吗?” 平王妃的马车辘辘回到府中,下车的时候,平王妃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自然,扶着丫头的手走回房,忽然问道:“王爷还在伍氏的房里?” 接她的丫头道:“是。” “去看看。” 平王妃出现在伍侧妃的房外,就听到里面哭闹声:“我姐姐让谢家害了,王爷你还能白看着,你这就进宫去,这就向皇上申冤,我姐姐是贵妃娘娘,让谢家害了.....” 伍侧妃并不心服伍贵妃,如果不是贵妃娘娘需要家里的姑娘,临江侯一枝正眼也不看旁枝一眼,不过大家现在息息相关,贵妃失势,伍侧妃也安生不了。 平王让她闹的头痛,却不肯松口,阴沉着脸只是不说话。 “哟,这是怎么了?” 平王妃走进来,对着平王斜眼睛:“原来是您还在这里呢,难怪这位闹的慌,绣草,把王爷扶你房里去吧。” 绣草是平王的通房。 “你敢!” 伍侧妃逼上两步:“你这个老了的丑婆娘,别太得意,我姐姐只是一时的大意,皇上明天会就回心转意,说不定现在已经去了.....” 平王妃哈哈地仰面笑了,笑得很不像个女人,不过她得痛快,管她像不像女人呢,也没指望再和平王修好,笑出心里的畅快,平王妃悠然地道:“你也别太嚣张,你武家刚刚行刺镇西侯,一波子放箭的不算,又请来一波,这后面一波居然是异邦人,那箭法好的哟,把你武家的人全射死了,镇西侯府要是能放过你武家,我可不信。” 伍侧妃气势汹汹:“你不信,咱们走着瞧。” ------题外话------ 谢谢丽丽亲爱的,肿么我不要,就没有票了,就没有了..... 第六十九章,镇西侯 面对伍侧妃不减的气焰,平王妃压根不生气,她要是一下子气死这位,这几年的仇可怎么报呢? 先让她继续嚣张吧,也许稍停武家的人到来,这位也就不嚣张了。 街上刚刚放开一些街道,平王妃的马车不过刚到家门,她问过门人,武家还没有人过来,武侧妃是从武家见到贵妃颓废,就等不及贵妃离开,她先回来找平王帮忙。 至于平王还在家里,他今天根本就不去临江侯府,他有些外省的事情要处置,在家里等信件和来人。 平王妃转向平王,款款地道:“王爷也该认清大势所趋,我刚侍候皇后娘娘用汤药,娘娘看着精神好着呢,她说三月里正式诰告天下选秀,武家么,就要过去了。” 绣草挽上平王手臂:“王爷请。” “还有,我再等一年,绣草她们几个倘若还是不能有孕,我就过继一个儿子,” 平王妃说到这里,对着平王欠身:“王爷请多多操劳,我可等着呢,到底自己的骨血比别人的好,我这就让人给王爷备鹿茸煮药汤。” 最后看一眼傻了似的伍侧妃,平王妃昂然走出去。 ..... 真不知道吴泰下多少功夫修整曾家宅院,北风那么一吹,梅花就香透满院。 曾宝莲走在回廊里,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看到梅花,她不由感慨,是啊,梅花自寒中香彻骨。 老天给曾家一场灾难,却也给她一个好夫婿,这个好夫婿还不是她一个人的,他照顾着全家的人。 现在也不能确定全家入狱宅院被夺,与曾家有关系,有吴泰上窜下跳,全让吴大财主挡住,不过借着这许多的事情,曾宝莲至少看到公婆的真诚,和世子的真心。 很多的事情,谁能说得好后面是福还是福? 在正房门外停下,曾宝莲笑着问道:“春晴姐姐,母亲醒了吗?” 容氏回到家就嚷筋骨疼,她要歇息,让曾宝莲煮浓浓的汤,谢运在书房,临走的时候要热茶要点心,让曾宝莲赶紧的安排。 忙可以让人忘记很多的事情,曾宝莲倒也心领,不过她忙活完了,该想的还要想。 “哈哈.....” 轰笑声里,几乎把雪空掀翻。 正厅外面修出来很多小房间,有些是预备贵妃省亲当小客厅用的,有些预备给贵妃的侍候人更衣休息,现在有门的不用收拾,没门的装上门就是不错的住处,老兵大多住在这里。 新年没有人不喜欢,老兵们新得住处,又似回到军营的时光,他们的笑声带着欢庆和喜悦。 曾宝莲听到,就更不为白天的事情忧愁,只是有些事情需要解决,否则的话,只怕一辈子淹在心里。 容氏确实累了,进宫的衣冠本就沉重,赐宴又坐上半天,听到春晴回话,她想了想,让儿媳到床前回话并没有什么,虽然她还不是正式的婆婆,不过这亲事不会再改。 昨夜的小夫妻醉酒也好,今天的小夫妻互相保护也好,看得出来儿子很喜欢,这一点最让容氏满意。 纵然谢家允许纳妾,正妻也要仔细的挑选,何况谢家不允许纳妾,如果小夫妻互相怀恨,你恨我退亲,我恨你告状,容氏可不相信侯爷看着也会满意。 这是她的儿媳。 她忽然有儿媳了。 虽然谢运长成少年以后,容氏就盼着,不过因为儿媳不是她自己事先看好,再一里一里的斟酌,而且见面后就离开,这才刚刚婆媳相聚,容氏还是有奇妙的感觉,也许是陌生,也许是婆婆还不习惯。 所以她犹豫片刻,才道:“让她进来。” 曾宝莲倒不奇怪婆婆歪在床上,她是长辈不是吗?她款款的下拜:“母亲,有件事情要回您。” 容氏想想,这孩子肯定害怕,说不好这是她头回见到杀人。哦,进京的路上也见到,不过在京里杀人的分量更重。 她懒懒地笑:“是担心吗?你不用害怕。” 烛光勾勒出当婆婆的漫不经心,曾宝莲也笑:“不怕,就是刚问过勤烟,他说武家还在宫门外面跪着,我在想,只怕现在大家认不清时势。” “哦?” 容氏没有想到,所以挑挑眉头,在儿媳面上打量几眼:“你指哪些人?” “回母亲,是我的全族,虽然我没有打听,料想今天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应在武家恭维贵妃省亲,论理我不应该多事,不过实在害怕他们乱了分寸,投错了人。” 容氏听到这里,对春晴使个眼色,春晴出去后,容氏轻拍床边:“你坐这里。” 曾宝莲坐下来,婆媳看上去接近儿语。 容氏低低地问:“你想怎么样?” “儿媳想前往提醒,免得他们再次趋炎附势,再次被武家这样的人连累。” 这个姿势方便曾宝莲说心里话,她也如实的说出来。 容氏就笑,房里仿佛出现春天,知道容氏的人,就知道她此时心情是不错的。 “怎么,你认为武家告不赢?”容氏故意地道:“人家可是全家跪请,哼,想把我谢家置于死地。” “告不赢。” 曾宝莲斩钉截铁:“这里面还有皇后娘娘呢,是娘娘处置宫务,武贵妃因此失势,然后武家行刺母亲和世子,他们家不可能赢。” 容氏莞尔。 自从成亲后,她从没有怀疑过她的丈夫,当年的镇西侯世子,如今的镇西侯。 所以谢运小聪明的想让曾家知难而退,让容氏在丈夫面前丢一回人,也因为太相信儿子,容氏难免怀疑丈夫定错亲事,直到她亲眼见到曾宝莲。 容貌是好的,为家人的一片心不容忽视,容氏此后就只担心小夫妻心存芥蒂,这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在别人的面前相敬如宾,回房去的冷暖只有自己知道。 又出来个昨夜,容氏觉得儿子高兴她就高兴,对曾宝莲并没有多大的要求。 有些事情,成亲以后教她也不迟。 却没有想到,她的儿媳这就是个明白人。 容氏刚睡下来就听到武家跪宫门,她就睡得更加香甜,简直高枕无忧,武家以为在和谢家作对吗?他们在反抗皇后娘娘! 既然在宫里争宠,就不应该拿到宫门外面说话,武家办错了事情,还要接着错,容氏乐得抱着暖被享受。 如今曾宝莲也看出来,容氏不无奇怪,据她知道的,闺中的姑娘有杨乐姗那种追着儿子跑的傻姑娘,也有杨欢姗这种鬼头鬼脑,极有可能挑起曾家灾难的混姑娘,还有天真烂漫的,年幼无知的,曾宝莲算得上明白那个,难道真的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她故意地道:“那你见到你家的亲戚们,提醒他们武家要倒了,是想让他们往我们家里来吗?” 曾宝莲抿抿唇:“不,只是尽亲戚的情分,而他们也不会听的。” “那你只是去走个过场?”容氏盯着她。 曾宝莲又摇摇头:“不。” “你的意思?” 曾宝莲低低地道:“母亲没有来的那些天,东王、南王和北王殿下的清客天天来见世子,见不到世子他们应该走,世子推说我见,他们以后就来见我,母亲,我不会乱见他们,可是我族中的人说不好抛弃武家,让三位殿下的人马笼络,而一旦被他们笼络,只怕打着亲戚的名义来说服我,母亲,有话说在前面,后面就好拒绝他们。” 她说完,手上一暖,让容氏握在手里。 抬眼见到容氏满面春风,声音也压得极低:“我的孩子,你想的算周到,既这样我就告诉你吧,京里不是咱们的根,等侯爷一到,咱们说不好哪天就离开,你既然要去和亲戚们撕掳开,就只管把话说绝,如你所说,还真的避免以后麻烦事情更多。” 这算她交心吗? 曾宝莲怔怔地看着容氏。 从她的角度,儿媳是晚辈,曾家又没身份,其实曾宝莲在容氏面前总有不安。 毕竟是她在镇西侯面前告状,让谢运挨了一顿痛打。 家里人听她说过进侯府的过程,都告诫过她以后敬重婆婆,其中的含意不难明白,亲事由镇西侯定,容氏是不是同意的呢?未必吧。 直到此时,曾宝莲有安心之感,感受着手中的温度,再次感慨道,果然婆婆是个好的。 容氏放开她,重新歪下来:“去吧,早点儿回来。”她亲自吩咐:“春晴,让周明带队护送少夫人。” 曾宝莲和谢运同行同住几个月,对于老兵还不清楚,却知道周明是谁,她谢过容氏,回到她的议事房。 曾家三对夫妻都对这里,曾宝莲是先和家里长辈商议过,再去见容氏请她答应。 她觉得容氏也可能答应,又怕容氏怪她自作主张,要管外面男人的事情,现在看来结果还好,而且得到几句婆婆的真心话,曾宝莲进来时,秀眉上舞动春风。 曾闻书见到,就知道结果,他点了点头,看着曾宝莲安排车马,曾家三对夫妻全跟着去。 大门的外面,两行火把仿佛两道长龙,黑压压的两队人,有老兵也有护送侯夫人进京的车马。 宋倩儿蹑手蹑脚的跟出来看了看,回去告诉蒋氏:“曾毛遂到西疆,表哥就挨打,跟着姨妈进宫,贵妃就倒霉,现在她不知道又去哪里惹事,姨妈竟然不管她。” 蒋氏冷笑:“你姨妈连你都不管,还会管她吗?” “那我怎么办?母亲,如果舅舅到了,他那张脸我可以愿意看,我会拿茶碗砸他。”宋倩儿坐下来生气。 蒋氏也是一样,暗暗的生气,不过想着对策。 ..... 正月十六的也是个闹花灯的好日子,而且大部分街道的花灯都还点着,如果没有白天发生的一桩桩事情,花灯添气氛,现在贵妃失势,很多和武家交好的人有危机感,武家又和谢家公然对上,论起来还是担心自己的多,而等着看笑话的少。 曾家就是这样。 为新年打扫出来的客厅和院落,原本在昨天大团圆之后,今天再团圆一天。 曾闻书兄弟那样穷人不来,也有百十号的人在这里,说起话来实在热闹,房顶边上的雪都让震下来。 族长卷着袖子,露出一截手臂,一只手握着酒杯,喝得满面红光:“听我的没有错,这就是机会,谢家算什么,一个外地的,不是武家的对手,这武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还要大,扳倒谢家不在话下。” 五房的四奶奶站起来,嘴里还有一块没嚼完的鸭子,嘴角油光光的,看着很得意。 “谢家?看得起几个不走运的穷鬼,他们看不上我们,” “现在怎么样呢?”四爷曾昌满面春风:“武家这一着狠吧,今天要是跪死一个,谢家吃不了兜着走。” 一堆的附和声,都认为武家会赢。 “临江侯现在管着户部呢,知道户部是什么吗?那是能卡粮草的地方,兵部尚书再有能耐,他也得有钱才能发粮草。” “伸个小手指就能把谢家卡死。” 二房大奶奶关心的是实际:“那,我家的姑娘就可以送过去了?” 四奶奶恼了:“总有先来后到吧,谁家说在前面?” 这句话惹起众怒。 “我家也有姑娘,凭什么你五房说在前面?” 看门的人进来:“老爷,镇西侯府的姑奶奶过来了。” 族长酒意上头,笑道:“姑奶奶?十六就是接姑奶奶的日子,回来就进来,难道要我迎接?” 四奶奶也没有听清楚,撇嘴道:“这又是来抢亲事的,我先说好了,先来后到,宝莲那个丫头戴着那么多的首饰,我们家也有份。” 看门的提高嗓音:“老爷,曾闻书大爷家的三姑奶奶来了,带着人和马现在门外面。” 族长酒醒大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曾宝莲等不及,已经走进来,扫一眼桌面的狼籍,和众人的狂态,他们忘记院子窄就别高声说话,她在外面全听见。 曾闻书三兄弟冷着脸下,就知道和他们是白说,不提醒呢,又少什么,曾闻书道:“宝莲,咱们说完就走。” 曾宝莲答应着,在一堆喝得脸通红的男人里找到族长,淡淡的先请个安:“祖父过年好。” 族长手扶着桌子,心里转得飞快,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来拜年啊,还知道我是你的长辈?” 四奶奶飞快地道:“我们给你拜年,让你撵出来了。” “对啊,你把我们撵出来。” 有人拍桌子:“出去!” 族长太太抹眼泪:“你还抢走我们过年的钱,把我们的家砸了,” 四奶奶拿起酒碗,对着曾宝莲就砸,周明跳起来接住,里面的半碗酒也没有泼,反手扣回去,连酒带碗盖到四奶奶脸上,四奶奶杏眼圆睁正在表示怒意,这一下子酒洗眼睛可不是好玩的,她双手捂着脸就倒在地上。 “杀人了,谢家杀人了.....” 皇帝在宫里发脾气,京都护卫取消新年假期,大家全在街上巡逻,曾家出来的人不用说是重点关注对象,现在曾宝莲后面的就有几个。 金家兄弟中的老大金标在这里,又有一个以前和金标不对的军官名叫蔡猛也在这里。 金标一把攥住蔡猛的手,拉着他走上一步,沉着脸道:“蔡将军,你可看清楚了,这是谢家杀人吗?这是诬蔑,这个人你收监,我收监?” 蔡猛心想我是来挑的你错,不是帮你的忙,清清嗓子道:“有话好说,都不要吵闹。” 一个老兵揪住他盔甲,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家少夫人这样说话,眼里还有身份吗?” 蔡猛一愣看向金标,金标对着他坏笑:“蔡将军,你想挑我的错,我也想挑你的错,你站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我家少夫人拜年来的,这个泼妇先动的手,我们不过还上一下子,你敢偏心?” 蔡猛气不过:“金标,劝你小心着,武家可还在宫门外面呢,再说你家少夫人是谁家?这里不是西疆。” 曾宝莲腾的转身,怒道:“这里确实不是西疆,正因为如此,皇后娘娘在宫里呢!” 蔡猛有些怕她,这位白天把临江侯骂的不敢说话,武家死了人跟白死一样,到现在没怎么样谢家,蔡猛先怯一步。 再听听她的话提到皇后,蔡猛惊出一身冷汗,今天为武家抱不平的,不过是没法离开武家,但凡明白的都看得出来,皇后娘娘一出手,武贵妃就倒了。 蔡猛明白了,武家未必能赢啊,他后退一步,对着曾家族长等人摆手:“你们有话说话,不许骂人,也不许动手,否则今天再闹事的,全抓起来。” 听到他这样说,曾宝莲是满意了,金标却不肯放过蔡猛,脚尖虚点着让人扶进屋,刚走到一半的四奶奶:“她呢?就这么算了。” 曾昌冲过来:“曾某乃是朝廷命官,你们想怎么样......” 金标虎虎侧身,一个巴掌打得曾昌倒地,翻了两个跟斗,骂道:“我当值呢,抓的就是朝廷命官!” 曾昌滚,金标跟着走:“眼里没有人的东西,你当自己是谁?”一把揪住了,往外面一抛,喝道:“妨碍当值,带走!” 蔡猛见他借题发挥,忍气后退一步,看着天实在不是滋味儿,如今谢家成最大的了,谢家你的地盘在西疆啊。 院子里现在寂静,曾宝莲从容的告诉族长:“怕你不明白,所以我过来说,武贵妃大不过皇后娘娘,而不管哪位殿下,东王也好,南王也罢,北王又怎么样,也大不过皇上,你们这些年讨好武家,眼里没有任何人,真是可笑。” 族长木着脸,他不可能服气,武贵妃这些年就没点儿底气?这就倒下来了吗? 曾闻书讽刺地道:“知道你们不服,所以特地过来说说,从此以后,咱们是陌路人,以后你在京城我在西,不要再走动了。” 拱一拱手:“告辞!” 簇拥着曾宝莲往外面走,族长太太见势不妙,挽留道:“孙女儿既然来了,不如坐坐再走吧。” 曾宝莲回过身:“如果你们是清白的,以后可以坐坐再走,如果以后还是扯不清理不开,总之大家自己心里清楚。” 这么一说,有一个人满面笑容起身:“侄女儿,我是你隔房的叔父,我叫曾和。” 曾宝莲看看曾闻书,家里以前的亲戚,大伯父认得最清楚。 曾闻书点点头:“曾和,你是我的堂弟,听说你这几年一直在外面。” “是,明人不说暗话,我现在北王殿下的府里做事。”曾和看着真的很和气,鼻子眼睛都会笑。 曾宝莲嗤地笑了,曾和愕然,怎么,真的许到谢家就眼睛里不认人,不认亲戚也就算了,以后与你们往来不断的人也不认?” “北王殿下?” 曾宝莲好笑:“我刚刚说过,不管是东王还是南王殿下,还是北王殿下,你们问心无愧的做事就好,如果闹到我这里,我既不会帮你们传话,也不会帮你们牵线。” 转身就走,这一回是真的头也不回。 出门上车,曾宝莲暗暗地道,这几位殿下的手真是快,京里也不过是过年前才知道她的亲事定到谢家。 在她的身后,曾和嘀咕:“这算什么,你就是嫁的好,也得要几个亲戚走走吧。” 肩膀让人一拍,有个兄弟关切地问道:“怎么,你在北王府里?” 曾和学着曾闻书的冷笑:“我看着你们吹捧武家不接话,就和我们沆瀣一气吗?武家,今天夜里全冻死,也扳不回贵妃以前的威风,没有贵妃,临江侯还有啥?” 袖子一拂:“我也走了,不和你们这帮糊涂人说话,有人投明路的,来找我。” 族长这回彻底明白,他直着眼睛:“武家?真的倒了。” ..... 宫门外面很热闹,临江侯府的人来回穿梭,一会儿送暖垫,一会儿送汤水。 暖垫在雪里很快就冰冷,赶紧再换。 管家再一次来到临江侯的面前恳求:“侯爷,宫门早就下钥,皇上只怕睡了,您可不能带着全家人冻死在这里,这是正月里的天,数九寒天里面。” 临江侯奄奄一息:“不不,我们要等着.....” 临江侯夫人的马车过来,侯夫人探出身子来大骂:“你们是死的,赶紧抬回来吧,真的等冻死吗?” 没多久,该得到消息的人全知道,武家的人全面撤退,医生川流不息的前往武家。 皇帝冷笑,武家要是冻死两个,他倒还能瞧得起。 容氏下午睡多,和丫头们抹牌,听见说声知道,见到自己的牌赢了,大喜过望。 谢运晚上和老兵们喝多了酒,宫前跑来啰嗦,谢运和他一通对骂,两个人全醉了,想睡,听也不想听。 曾家的人全等着,听到,全轻蔑的笑,有能耐你倒是跪到底。 第二天雪恰好放晴,消息传的更快,守京门的士兵们三三两两也在说笑,就见到官道上一行人急驰而来。 离京门一里地左右,马整齐的勒住,放慢马速,马上的人蒙着雪帽看不清脸,不过气势长虹一般。 京里正在乱,守城兵们不敢怠慢,皇帝虽暂时不动谢家,却把京门上悄悄的收紧,虽然京门上到处有谢家和几位殿下的人,不过皇帝的人也在这里。 城头上匆匆下来一个军官:“路条。” 为首的人往后歪歪脑袋,第二个人取出路条,军官看看:“西疆首府来的,谢....镇西侯!” 镇西侯取下雪帽,露出他的面容,常年的边城镇守,让他原本英俊的相貌呈现威严。 军官啪的行礼:“侯爷请。” 镇西侯却不走:“京里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看到我这么惊奇,是我家出事了?” 军官嘴里发苦:“侯爷,您还是请吧,您到家不就知道了。”他总不告诉这位,你老婆在宫里惹事,你儿子在街上惹事,你儿媳当街骂人。 镇西侯瞄瞄他,杀气腾腾的,看得军官心里发毛,镇西侯接下来没再难为他,打马进城,不过不回家,径直来到宫门之外,这里有面大鼓,让雪盖着,镇西侯下马,亲自用手拂去雪,拿起鼓捶。 “咚咚!” 登闻鼓响了。 临江侯正在家里发脾气骂侯夫人:“早知道半夜不下雪,为什么要抬我们回来。” 侯夫人让他气得泪水双流:“皇后娘娘病了,都说让贵妃娘娘气的,贵妃娘娘病了,都说她吃亏吃的,你现在还发着热,再不抬回来,你死了让我靠谁?” 丫头进来:“回侯爷,镇西侯在宫门上擂登闻鼓呢。” 临江侯一个打挺跳下地,他眼睛发着怪异的红:“他到了,他总算到了!我不和女人孩子说话,他总算到了!” 自己拿衣裳,侯夫人看不下去,帮他着衣,看着临江侯跑着出去,侯夫人在房里哭,娘娘失势,侯爷又发疯,这以后可怎么办。 临江侯不是自己过去,他不是真的发疯,点齐武家的人,一起来到宫门外面。 登闻鼓声后,都说即刻皇帝就上朝,不过也有个时间,镇西侯在宫门上站着,宫前是装不认识他,不过有人愿意和侯爷说话。 临江侯冲过去跳脚:“镇西侯你好大的胆子,你纵容儿子在京里闹事,把平王打了,把贵妃娘娘欺负,你你,你还敢来!” 镇西侯看看他,忽然一笑,好心地道:“你嗓子哑了,说什么我没听到,回家去养好嗓子再来说话。” 临江侯又是急,又是气,双手恨不能挠镇西侯两把,他后面走出一个人,这个嗓子清楚,厉声道:“镇西侯府目无皇上,人人可以诛之。” “呵呵,你其实应该说,目无贵妃吧。”镇西侯露出讽刺,真的当他刚到,就什么也不知道。 临江侯额头冒出青筋:“你你,你全知道!” 镇西侯微笑:“我说了,你嗓子不好,回家去养好,再来说话。” 临江侯左右乱转,看到雪,对了,他也打雪仗,抓起一把雪团团,对着镇西侯就砸,镇西侯一闪就避开,临江侯蹲地上又团,镇西侯一晃脑袋又闪开。 临江侯两眼发花,身子晃了晃,镇西侯好心的扶了扶他,关切地道:“你身子不好,回家去养好,再来吧。” 临江侯脑袋一歪,晕过去。 武家的人跳出来:“谢家又杀人了.....” 镇西侯看着他们闹,一动不动地看着,身后一个太监出来:“皇上宣侯爷。” “不急,这儿有事呢。” 太监咧咧嘴,这位,不愧有那样的儿子,那样的妻子,那样的儿媳。 等到武家声嘶力竭,闹不动了,镇西侯走过去,伸手揪住闹得最厉害一个,伸手又揪住另一个,出声惊天动地:“我谢家若是杀人,就是这样!” 双手一用力,往里一合,“砰”地一声,血光四溅,两个武家的人倒在地上。 抛开他们,镇西侯斜眼武家让吓傻的人,恢复刚才的如沐春风:“偷偷摸摸杀人的事情,我谢家不做。” 负手转身,跟着太监走入宫门。 临江侯悠悠醒来,左看右看,他心爱的侄子在哪里? “清哥呢?” 围着他的人默默站开,宫门前响起临江侯的叫喊声:“谢家杀人了,这回真的杀人了!” 皇帝看着躬身走进的镇西侯,上回见他是十年以前,十年以后,这个人并没有变模样,就是边城风霜苦也仿佛不找他,皇帝苦涩的想,老天竟然厚待于他。 他就这么进来了,皇帝知道他不害怕,不过刚杀人就坦然而进,也未免太过嚣张。 皇帝冷下脸:“镇西侯你可知罪?” 镇西侯沉声而回:“皇上,臣擂响登闻鼓。” 皇帝默然:“那你先说。” “贵妃武氏勾结泥窝小国,残害皇嗣、骄横六宫,当街行刺臣妻,人人目睹,请皇上治罪武家。” 皇帝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你不是刚进京吗?你怎么连昨天的事情也知道。 他看着太监呈上镇西侯的奏章,他连这个也早准备好,今天进宫有备而发。 皇帝打开来,见条条罪证具全,就算武家翻案也很难,皇帝合上奏章,心里的气往上冒着。 到底是谁是皇帝? 第七十章,返乡 皇帝和镇西侯在宫里说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镇西侯走出宫门,他还是镇西侯,他的腰挺得还是那么直。 “父亲。” 宫门外面站着大堆的人,谢运拜下来,仰起脸笑:“父亲进京的快,儿子还没有想到您就到了。” 镇西侯见到儿子也欢喜,他膝下就这一个孩子,笑道:“起来,”再问: “同你媳妇还好?” 谢运没想到父亲问这句,也没太多意外,他是家中独子不是吗?回身道:“好,媳妇和母亲也在。” 曾宝莲也听到这一句,心里暖暖的,扶着容氏走上来,容氏欠欠身子,就带笑看丈夫,曾宝莲跪下来,也是急切地就看镇西侯:“父亲,”然后放下心:“父亲脸面还好,您路上辛苦。” “起来吧。” 镇西侯更加和颜悦色,看得曾家兄弟热泪盈眶,这门亲事的促成人原是镇西侯。 曾闻书带着激动的心情,带着兄弟们整整衣裳,全家跪下来:“侯爷,多谢您看得上我们家呐。” 镇西侯面不改色:“说哪里话,与曾将军当年的约定,我怎么敢忘?” 疑点继续重重,与曾将军早有约定,这十几年里却不见照拂。 曾家兄弟没有多想,人家肯记得这亲事就不错,他们反以为曾老夫人去世的时候忘记说,毕竟曾老夫人不愿意儿孙再当兵,拦下孙女儿亲事也说得通。 曾老夫人背着这黑锅。 “侯爷!” 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将军跪倒,这些不是从西疆走出来的,就是原籍在西疆,他们在这镇西侯公然杀人的日子里,公然的迎接他在宫门上。 一堆人簇拥着镇西侯回曾家,很快消息满天飞,平王妃面对平王又是一通嘲讽,说武家彻底失势,她高挑眉头:“啧啧,这才是有权势的人,宫门前一杀就是两个,我打心里佩服他,我不管王爷是怎么想,我是一定要下请帖请他们夫妻做客,至于人家来不来的,反正我请了。” 临江侯在病床上唯一盼望的就是镇西侯死在宫里,谁让他在宫门前面杀人,杀的还是得宠贵妃的亲族,侯夫人怕他病情加重,不肯告诉他,磨蹭到晚上临江侯也明白了,这个时候没有好消息,只能是坏消息,吐几口血道:“贵妃果然失势了吗?” 曾家门上却是门庭若市,和镇西侯府没有往来的京官们见到皇帝没有处置,明白人说圣眷不同,糊涂人也说圣眷不同,来的有大部分。 曾宝莲忙的不可开交,容氏也不能再偷懒装老太太,镇西侯却先没有出去,他占据原本属于谢运的书房,留下他单独说话。 “杨欢姗呢?” 没有进京就知道京里动向,镇西侯自然知道杨二姑娘与曾家的事情脱不开关系。 谢运陪笑:“证据不足,不过天天让人盯着她。” “盯着她还能出现行刺?第一批杀你的弓箭手是北王府里的,第二批全是泥窝人,我在宫里扣到武家头上,可是杨欢姗更加可疑。” 镇西侯都懒得称呼杨二姑娘。 “是。” 谢运这就往外面走,镇西侯还是不急着出去,捧着热茶慢慢的喝,没多久谢运回来:“父亲,杨欢姗就在今早离京了。” 镇西侯淡淡:“哦,我知道了。” 谢运不用想,也知道西疆会有安排,再次应客人的请求,请镇西侯出去会客。 曾家奶奶招待女眷,曾宝莲也免不了离开议事房,在酒席上周旋一番,等到她回来,见到蒋氏母女还是不出去,未免奇怪:“父亲到了,好歹也要出去敬杯酒吧,父亲现在母亲那桌上呢,又不用抛头露面的,正是时候。” 曾宝莲对抛头露面没有顾忌,虽然她以前也不常出门,不过宋倩儿几乎在谢家长大,一般来说是姑娘小姐那种。 蒋氏怒目:“这是你家的地方吗,这是我外甥夺回来的,我们坐坐又怎么了?” 曾宝莲一笑随她们去,房里一直有丫头在,倒不用担心这母女做点什么。 丰年跑出去采梅花上面的雪,自从夺回宅院,天天用梅上雪泡茶喝,刚打门帘出去,又打门帘进来,昨天输钱的是喜春,正不高兴,骨嘟起嘴:“少夫人管家呢,你又做什么这么大动静?” “回少夫人,那几家子没廉耻的,”丰年说着自己笑:“钱姑娘吕姑娘杜姑娘雷姑娘,往这里来了。” 说完,对喜脸一个大鬼脸儿。 曾宝莲奇怪:“怎么找到这里来?”再一想,议事房离正厅很近,可能是看到自己进来。 门外有人挡住不许她们进,曾宝莲想想既然来了何必不见,自己没有藏着的道理,对外面道:“请进来吧。” 冷不防的,宋倩儿扑上来,把蒋氏也吓一跳,睁大眼睛看着女儿,丰年和喜春两个丫头虽小,却是机灵的一脑袋撞到宋倩儿身上,把她顶开。 宋倩儿的嗓音也就在房中泄露开来:“我帮你应付她们,你帮我不嫁别人。” 曾宝莲先是心疼小丫头的脑袋撞坏没有,再就失笑,谢家祖训不纳妾,谢世子在亲事上根本不当家,说到这里,曾宝莲在自己亲事上也不当家,倒不用彼此笑话,所以,宋表姑娘什么也做不了。 还没有回话,四位姑娘进来,宋倩儿对着她们翻个白眼,四位姑娘见到她衣着不错,事先打听过这府里有位表姑娘,倒是想亲近,奈何表姑娘眼里没有她们,只和母亲说话。 蒋氏也是不理她们。 四位姑娘进来,先就碰个软钉子,开口也就讪讪:“那个,你要当心,侯爷在宫门上杀人,这是京里.....” 曾宝莲含笑:“那是我公公。” 她可管不了。 四位姑娘没意思上来,喝一碗茶告辞,曾宝莲安排客人的回礼,没时间想她们。 到晚上,曾家的亲戚居然上门,出乎大家意料,不过也客气的接待他们,因为他们这一回不说纳妾,倒也和气的结束。 曾和一直想对曾宝莲说几句话,曾宝莲只是不理他,又去找曾家三兄弟,三兄弟商议过,曾家从此只依靠谢家过日子,不管什么殿下一概不结交,也不给曾和机会,曾和带着遗憾走了。 凭你是什么有兵权的侯爷,要知道小北王殿下有皇家血脉,宫里可还没有皇子殿下,只有几位公主。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曾和从来不曾推敲。 接下来的几天,顺天府如坐针毡,镇西侯每天一早准时坐到他公堂上,管你升不升堂,他跑去坐着,督促顺天府把曾家的案子,和行刺世子的案子加速审理。 二月初,曾家把宅院以合理的价格卖给吴泰,这宅院吴泰曾以低价收购过,这钱不是付给曾家,曾家不认。曾家也不因为宅院是新的,重新卖给吴泰多收钱,吴泰这财主算算没讹他,人家现在势大不是吗?倒也干脆的认了。 镇西侯携带全家和亲家、亲家的亲家张家离京的那天,皇后娘娘下旨,选秀正式开始。 临江侯濒临病危,武家正式宣告退出这个国家的朝政舞台。 平王妃送出城外,对容氏难舍难分,让她答应通信,夸她治理家中门禁森严。 容氏好笑,谢家祖训不纳妾,与我何干? 杀了人的,打了人的,就这么轰轰烈烈的来,轰轰烈烈的走了。 ..... 三月四月合适行路,春风吹拂游人自如,五月天开始热,还是这两个月份好。 回家的人不慌不忙的,就走了两个月,眼望西疆到时,曾闻书孩子们般的嚷道:“出来看,这就是祖父和父亲打过仗的地方。” 曾家奶奶们下车,曾宝莲也下车,雄伟的边城在天际线只是一个黑点,可是不妨碍他们心潮澎湃。 曾秀慧扶着公婆,张家的二位老人,她的丈夫张毅跟在后面下车,对着大家笑笑。 张家二老正月里就没有睡好,想过来想过去,亲眼见到谢家权势,而且在京里扳倒贵妃还杀了人,如果他们不跟来,谢家前脚走,他们后脚就要被清算。 刚好曾家卖宅院,张家的几亩田产也就势交给吴泰发卖,吴泰是个商人,谁有能耐向着谁,而且想买好曾家把宅院压价,曾家没有仗势欺人用新宅院收钱,只收以前破败的价格,吴泰二话没说,按张家二老提的价格把田产买下。 张家二老也没有讹人,担心卖高就卖不掉,再加上容氏许给他们,到了西疆前三年不收税,这笔交易也不拖泥带水,双方痛快。 张毅走近曾宝莲:“三妹,再说几句。” 曾宝莲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还是只留下丰年一个小丫头,站住了,对着张毅盈盈地笑:“姐夫,你又准备哪些理由,请说吧。” 张家人背井离乡的,不敢对曾宝莲不客气,这位姑奶奶以前就是曾家的依靠,和张家的依靠,大家可是奔着她而抛弃旧居。 曾宝莲对张家格外的客气,大家可是为她而离开家乡,她不能慢待张家,所以张毅的话真心听不进去,每每张毅要说时,曾宝莲倒也能忍耐。 张毅再次看看这位妻妹的打扮,赶路的时候,这豆大的宝石簪子就不应该戴,丢在家里好找,丢在客栈里或者路上,回头还怎么找呢? 还有绸缎的衣裳也不应该穿,在路上容易磨损,看看吧,两天就换一套,这不是折腾钱吗。 张毅按捺心头的不快,其实对镇西侯在宫门杀人,等于蔑视皇帝,张毅也是不赞成的;对于容氏进宫武贵妃就失势,张毅也是不赞成的,他认为宫里的事情由宫里做主,容氏不管进宫说什么都不对,外臣哪能干涉。 再加上全家移居,张毅反对无效。 见到曾宝莲,他总有些怪怪的,可话又不能不说,不能眼看着妻妹一错再错,张毅就又一次过来,他说的是二妻妹曾紫芳的亲事。 二爷曾闻书肖想平王府,不肯答应谢家的亲事,他认为谢家不会给他官做,而且故土难离,在石榴巷子里找到一家姓沈的穷书生,给他几两银子,让他承认和曾紫芳定下亲事。 曾宝莲回京以后,镇西侯府俨然是京里的风云人物,世子骄傲,侯爷更甚,沈家找上门,那书生名叫沈风,请出曾闻书外面说话:“一女难许几家,当初二姑娘被平王府骂的时候,我曾偷偷看过她,从二爷手里拿到的几两银子,我送她五百钱,我本想二爷回京无望,我又暂时养不起妻子,只等我中举再提亲事,不想我晚上一步,现在提变成贪财的人,不提我不甘心,请二爷拿主意。” 曾闻书回家问曾紫芳,还真的有这回事情,曾紫芳收下沈风的五百钱,曾闻书如今心灰意冷,说不到早知道谢家势大,应该答应亲事这些话,而是他害得女儿被辱骂,在谢家面前丢足了人、。 在曾闻书看来,曾紫芳能平平顺顺的嫁个人家,他们夫妻就满意,沈风虽穷却肯读书,这是曾闻书没有过的,曾闻书心里答应,回来和兄弟商议。 大爷曾学书如今以曾宝莲马首是瞻,他坚持要问过宝莲,谢家在京里如今都是曾宝莲主持,婆婆只动嘴,紫芳的亲事当然要问过宝莲。 姐姐的亲事请妹妹当家,张毅知道后暗笑一通,又为岳父家忧愁,如今已没有当家的人物,女婿只能出面了。 曾宝莲倘若答应沈风提亲,也就没有女婿一回又一回的愁,偏偏曾宝莲去一趟西疆,主意愈发的大,沈家让曾宝莲一口否决。 她当时说的,就是现在面对张毅说的这些话。 “咱们家也穷过,我不小瞧他为几两银子,只小瞧他为钱往身上揽产亲事。亲事是什么?一辈子的大事,也能拿来卖钱吗!是的,姐夫没有说错,如果我水涨船高,我眼里看的人高,我可以给二姐找个更好的亲事,决不同意二姐为什么虚名声许给沈家。” 张毅又弄一肚皮气,甩下几句气话:“三妹,一女难许二家,不要你的亲事好,就把姐姐耽误。” 曾宝莲气乐掉,反问道:“什么叫一女难许二家?二姐当初也没有许给沈家。” “不许,就给沈家钱?” “给钱就算相女婿,家里出事的时候,沈家在哪里?” 张毅振振有词:“沈风学弟可是没有否认,他送给二妹五百钱呢。” 不提五百钱,曾宝莲还不气,提起五百钱,曾宝莲恼火地道:“二姐当时住在姐夫家里,有劳姐夫全家照顾,不过就当时来说,姐夫家里缺这五百钱吗?平王府骂上门,沈家难道不应该出面,声明这是沈家的媳妇,为二姐保全名声?” “这,不是惹不起平王吗,又不是你们家。”张毅有些词穷。 曾宝莲怒道:“所以惹得起平王,就认亲事。如果把二姐许给沈家,以后又惹不起别的王爷,是不是要把二姐退回来!” “不和你说了,三妹,你到底是个女子。”张毅气呼呼的走开,真是榆木脑袋说不通,三妹让跋扈的公婆和未婚夫惯出毛病,硬是看不清楚二妹已失名节,沈家肯要她,全家就偷笑吧。 曾宝莲也气,扶着丰年转上好一会儿,看过为打尖正煮的汤水,慢慢的才好些。 这个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走来,笑呵呵地道:“外甥媳妇,咱们就要到家了。” 曾宝莲忙道:“是呢,舅父。” 这是容氏的兄长,容老爷,蒋氏的表兄,现在容家的当家人。 容老爷很喜欢曾宝莲,也喜欢曾家的人,尤其和曾学书谈得来,隐隐的,容老爷不无羡慕。 家里有蒋氏母女这样的亲戚,再看看同样穷而无依的曾家人,容老爷觉得曾学书把家当得不错,他自己的女儿秀慧也是温柔乖巧,见人就笑。 想想宋倩儿,容老爷摇头,指着西疆城给曾宝莲解说几句。 他离开后,曾宝莲心情好许多,舅父做事也相当利索,他到京里后,第二天宋倩儿就出嫁,对方生得人高马大,就是婆婆看着神色严厉,不过为人倒正派。 蒋氏不放心,容老爷也不想容氏再收留蒋氏,给蒋氏二百两银子,让蒋氏由女婿养活。 论起来,谢家也好容家也好,都没有瞧不起曾家,姐夫张毅每每胡言乱语瞧不起二姐,曾宝莲暗想,他忘记二姐也是他的一家人。 吃过饭,大家上路,看着城池越来越近,每个人都油然欢喜,远行的人归家,新来的人要安家,这里秀木丰林,土地呈现黑色,一看就肥沃。 城池从黑点放大时,有一种让人心悸的气氛出来,曾宝莲上回来西疆时并没有,她也不时看向车外。 再近,就见到乌压压的士兵策马奔腾,他们手中的兵器高举着,明晃晃的反光,好似煞神降人间。 张毅吓得大叫:“哎哟,有强盗啊。” 跟随到西疆的老兵笑话他:“张秀才,这是迎接侯爷。” 哪家迎接人带着刀剑出来,张毅眼睁睁看着大家都不怕,就是他的父母也坐在车上强撑着,暗暗地叫着苦。 士兵们并没有过来,在城池外面约数里地分在两旁,再后面是约有几十人的小队伍打马而来,他们的衣甲鲜明,军阶表示在盔甲上面。 张毅这回不害怕了,他以后要当官的人,将军战袍大约认得,把个手指在嘴里咬:“这不是做梦吧,这么多大官儿。” 他们早早的下马,跪在地上齐声道:“恭迎侯爷回府。” 声震如雷若划长空,春天是没有雷的,远处传来的轰鸣是幻觉,也可能是真的回音。 张毅顿时犹豫了,他在京里看的镇西侯府权势还远远不够,三妹嫁给这样的人家,那二妹的亲事他还要坚持吗? 镇西侯累了,面无表情的抬抬手,只问道:“就你们吗?” “回侯爷,杨大人带着文官在城门那里,还有迎接的百姓。” “好。”镇西侯再就无话。 曾学书目不转睛地看着,早听说谢家是西疆的皇帝,现在果然。男人们大多在马上,耳边这就一暖,张毅凑过来:“岳父,您不劝劝吗?这也太招人眼睛。” “高兴。” 曾学书瞪他。 有时候,他看女婿不顺眼了,特别是在紫芳侄女儿的亲事上面,家里全听宝莲的,为什么女婿要向着沈家? 曾学书虽不敢谢家亲事提早的说,秀慧比谢世子大不了几岁,不过如果秀慧定亲晚,他也要换女婿,换个明理的女婿,就像谢世子这样敢当街杀人的就行。 张毅摸着鼻子在马上坐好,他没有危机感,就是觉得自从他向着沈家,岳父对他也不再亲近,可是,沈家说的没有错,二姑娘不嫁给我,这名声可就坏了,平王府骂的很是难听,众口一传,可就到西疆,还要把你家三姑娘的名声也带坏。 张毅决定再坚持一下,富贵不能移嘛,家里日子过得好,就要瞧不起沈家吗? 他向理不向亲。 城门的外面,官员们整整齐齐的站班,张毅考虑下马才合适,不过镇西侯昂然过去,大家全跟随,他也跟着。 第一个走出的不是杨大人,而是一个美貌的姑娘,杨乐姗情不自禁的来到谢运马下,痴痴的看他:“二妹你说定亲,你告诉我,这是假的。” 谢运静静地看着她,认真来说,她比曾宝莲好看;认真来说,谢家并不在意京里的猜忌;认真来说,父母亲从不答应。 “是的,我就要娶妻。” 对于一个痴爱自己的人,很难有憎恨般的反感,不过对于她的妹妹可就不同了。 镇西侯的声音同时暴雷般响起:“杨欢姗,你还敢来,拿下!” 曾宝莲拉开车帘看,见一个面带稚气的小姑娘正在委屈:“谢伯父,我特地接您,您为什么要拿下我?” 她眨着眼睛:“难道怪我在京里没向谢伯母请安,可我过年没回来,母亲让我赶紧回来,我想着回家补上也是一样,我就回来了。” 镇西侯凝视着她,种种证据都表明杨欢姗并不单纯,她面上的稚气又偏偏不像伪装。 “杨欢姗,顺天府、吴泰、曾家的两个人、还有刑部都见过你,你一个小姑娘家,和他们会面说什么?” 杨欢姗坦然:“说父亲的官职啊,” 她看向杨大人:“父亲,我知道你不喜欢送礼,可是我进京以后,家里祖母、舅祖母、姨祖母都让我往各家跑跑,说这样你就可以尽早回京,姐姐生得好,可以参加选秀,万万不能便宜谢家的负心汉。” 拍拍双手:“我想到了,谢世子对我姐姐利用完了,这就不要想了,所以给我一个小姑娘安个罪名,再把我父亲也带累进去,是这样的吗?谢伯父。” 谢运好笑:“我利用你姐姐能打仗,还是地里能多长粮食?”杨乐姗放声大哭。 杨欢姗理直气壮地回:“你以前总和我姐姐玩耍,你不记得吗?” “我以前,多大?”谢运含笑。 “你六岁,七岁,八岁,十二岁上也有!” 谢运放声长笑:“是啊,我六岁七岁八岁玩耍的还不止你姐姐呢,十二岁我过生日,你姐姐要我私下里说话,我说大了,从此不必,确实也算见过面。” 他说到这里,对着马车看看,曾宝莲反倒怕他看到,缩身坐回车中,暗暗的想,这杨姑娘可算什么呢,青梅竹马也没能定亲不是吗? 片刻,又暗想,杨大姑娘生得真是好。 白芍笑道:“少夫人,杨大姑娘选秀那是一定中的。”曾宝莲释然:“是啊,她是一定中的,贵妃娘娘还不如她呢。” 跟着婆婆进宫,把皇后和娘娘及王妃全看过,年青的时候全是美人儿,而当时论起来,武贵妃最年青,身体最好,最好看。皇后如一把随时熬干的油灯,眉眼带着旧日的繁华,只是瘦的好似骷髅。 平王妃五官也好,让发福全毁了。 武贵妃的结局,让曾宝莲不会担心杨大姑娘选秀,尽管去吧。 马车的外面已经乱了,镇西侯一定要拿下杨欢姗受审,杨大人一定不肯同意,事涉京里的曾家案件,来回盘查的可以拖上半年一年,杨大人可不愿意让女儿半年一年的受苦。 最后镇西侯勉强让步,杨欢姗由杨家看管,还住在家里。 这一天西疆跑马不断,西疆真正的太子爷要成亲,西疆二十一城都要通知到,所有的邮差全当差,还派出数队的士兵。 街上开始挂红幌悬灯笼,水桶是今天出现最多的东西,店铺要刷,街道要洗,城门城墙也不能放过,裁缝铺子不敢关门,另外急召女子帮忙,整个军队都要做新衣裳。 杨家寂静静的,杨乐姗从回来就哭,哭到自己睡着,杨夫人忧愁的睡着,杨大人换了一身便衣,踩着墙外零星进来的欢笑声,来到二女儿杨欢姗的房里。 杨欢姗没有点灯,月光照在房里,她坐在榻上沉思,这里没有丫头,杨大人进来后,房门关上,就只有父女二人。 杨欢姗没有行礼,杨大人也没有责备,他沉声不满的是:“你在京里做事毫不掩饰。” “我以为谢家会就势反了,就算谢家不反,东王、南王和小北王岂是干看着谢家轰轰烈烈的人,没有想到皇帝在我的意料之中,这几家却没有动静。” 杨欢姗的嗓音里此时没有稚气,也没有欢脱。 杨大人也坐下来,月光一部分在他脸上,看着极为严峻:“现在你怎么办?皇上倒是把谢家捧着,” “他也在等,他也以为这样的忍让谢家,谢家不反,另外几家也会反吧,只可惜谢家没有反。” 杨欢姗面上还是寻索:“整个西疆都姓谢,西疆外的区域也以谢家为王,谢家功高震主,他们到底在等什么,这可是个好机会。” “你以为京里处事不当,临江侯就能推倒民心,欢姗,这回你真的急躁了。” 杨欢姗也承认:“是啊,谢家不动手在我意料在外,我还不算意外,小北王那急性子的人也能忍着,难道他们能眼看着皇帝再纳嫔妃,生下太子来吗?” “再等等吧,至少等我们杨家安全。”杨大人的态度并不像对女儿。 杨欢姗的态度也不像对父亲,翻脸道:“我能保护你们,这是咱们说好的,你大可以放心,不要害怕丢这点子官职,我会还你极品顶戴,还姐姐一个好的前程。” 杨大人咬牙道:“你这样说,是想对谢家的少夫人下手?” “她早就应该死,在京里就应该被武家干掉,武家蠢笨,和镇西侯说道理去了,道理有什么好说的,一击不中,再击就是,曾宝莲不在,事情就会大不一样。” 杨欢姗坚定的道。 杨大人试探地问:“你是指曾宝莲不在,谢家父子会发狂起事?” “你不觉得奇怪吗,谢运是什么样的身份,还是家中的独子,他愿意娶京里的穷姑娘,难道没有独特的原因?我本以为镇西侯就要起事,拿着曾家的穷姑娘当幌子,所以曾宝莲在京里应该死,她一死,谢家就有借口,却没有想到谢家是真的要娶她。” 杨欢姗用手指叩额头:“这里面一定有个天大的原因,是什么呢?” “轰”地巨响传来,七彩的明亮照出“父女”的神情,他们往外面看,面上多少有些防备。 原来,是庆贺烟火,父女们又放下心。 “你说,镇西侯这娶儿媳的举动是想笼络谁呢?” 杨大人气哼哼地道:“他年年都笼络士兵,新的老的,他待的都不差,如果他不想造反,为什么要这样做,早在先帝那朝,他谢家居功自傲就有这么一笔,先帝没有动他谢家,只是打压,他谢家可从来没有改过。” 杨欢姗觉得茫然,千头万绪的,哪个线头是主要原因。 “让我想想吧,总有个原因,不外乎过得更好,官职更高,可谢家年年笼络人的做派,就算频频向他示好的东王做皇帝,也不会给他谢家升爵位。” 第七十一章,喜事成双 杨大人离开把房门带上,杨欢姗独自在房里沉思。 ..... 一早,朝颜在廊下被烤得低头,今天竟然是格外的热,丫头们走来走去,人人带着汗珠子,曾宝莲把第三个新房摆设放到多宝阁上时,也觉得汗湿衣裳。 有没人自己成亲把自己累坏?有,肯定有,不过新娘子也许是紧张,也许是陪姐妹们说话,也许.....像曾宝莲这种收拾自己新房觉得累的人,估计头一个。 还没有成亲,她和公婆已经融洽,和丈夫同行又同住,只是不在一个房间就是。 房里使唤的丫头已熟悉,如果不算上粗使婆子和三等四等的丫头,她的婆婆让打开库房,曾宝莲自己收拾房间,曾宝莲忙碌起来,不过整间房子就累人,她却没有想到。 望着三间洞开的新房,这是谢运以前住的房间,曾宝莲说不用换,就在这里收拾收拾就好,这个收拾收拾,现是第三天,还没有收拾清楚。 曾家的宅院是阔朗的,不过曾宝莲记事后住的房间,还没有这个五分之一大,就算新年祭祖清扫器具,也是姐妹们都动手。 现在她有好些丫头,却弄不明白这三间房了。 不容她一直出神,白芍捧着两把剑进来,颦眉道:“世子说这是他的珍藏,让放在新房里。” 杜贞哎哟一声:“新房里哪能放兵器?” 踩着的石榴结子红木圆凳上面,曾宝莲扶着丰年下地:“给我吧。” 她想的不是世子谢运喜欢,而是镇西侯府这样的家里,应该不忌讳兵器,反而,宝剑雄兵是好兆头。 丰年小声的为她抱不平:“可是,以前为什么没放在世子房里呢?” 刚说完,勤烟出现在房门外面,堆笑道:“世子说,他心爱的要放在一起。” 丫头们纷纷掩面轻轻的笑,曾宝莲涨红脸,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掀起眼皮,对着门槛溜上一眼,就拿这个当回应,勤烟机灵的收到,笑着去了,曾宝莲用心的相看位置,见卷头案的条几上方还有位置,散发幽香的木板壁是新刷过的,泛着熠熠的光泽,让丰年把圆凳搬过来,喜春抢着搬了,曾宝莲自己挂好。 端详几回,曾宝莲格外满意,新房里有这个才能压得住呢,她可不会她曾家在什么地方弱于别人,因为过于文弱,而她曾家又是怎么重获颜面,因为她的婆家强盛。 她也永远不会忘记,知道公公镇西侯在宫里,容氏带着谢运和她在宫门外面守候,当时的气势有多紧张,雪失去往日的柔,增加百倍的寒,落在脸上仿佛砸着,好几回曾宝莲脱口将喊,“冲进去吧”。 她好害怕宫里出来噩耗,直到公公大步流星出宫,他的步子矫健稳重,身影宛若磬石,他不惧不畏的,只因为他强盛。 在这个新年里,曾家的血脉更加在曾宝莲体内沸腾,比往年遇到亲戚们间的不待见时,要更多的发作,曾宝莲也不是闺中娇女,家中虽疼爱姑娘们,却没有太好的条件。 望着宝剑,曾宝莲面上英气勃发。 “宝莲呐,你婆婆让我顺便送这个给你。”房门外面传来曾家三位奶奶的笑声,她们的后面跟着曾秀慧和张大奶奶,旁边的是曾紫芳。 三奶奶向氏合不拢嘴,据她知道的,新房一般不给娘家人看,娘家人一定要看,未免不相信婆家的家底,或者没成亲呢就认为女儿会受亏待,轻易的也没有娘家人会专门提出看新房,至多在聘礼上有所规定。 可是她能来看,谁叫她住在亲家府上,而且女婿是独子,女儿又得到公婆疼爱,曾家三位奶奶早饭后给容氏问安,容氏管家没功夫和她们多说话,也知道她们肯定要来看曾宝莲,把一架插屏请她们送来。 大奶奶邢氏,和二奶奶梁氏搬着,曾秀慧扶着婆婆,向氏和曾紫芳空着手很是轻松。 这就更方便向氏表现一下满意,她在房外面就嚷着,也有在侯府家人眼里表现一下她对谢家的感激。 “宝莲,你婆婆太疼你了,这个东西真的是好。” 邢氏和梁氏把木盒放下来,掀开盖子,里面的白玉插屏上雕着老牛农耕,这东西恰好是放在条几上,就在宝剑的下面,曾宝莲看看宝剑,再看看农耕图,露出嫣然的笑容。 这样忙活两件东西,又是高又是低的,天到半上午,外面嘻嘻哈哈的笑声随风而送:“快拿香茶来吃,我们来帮你收拾房间呢。” 谢家是个大族,西疆二十一城里,城城都由谢家的人管辖,与内陆交界的地方隐隐有边界之分,所以镇西侯被人称为西疆的皇帝,皇帝还能容得下他,因为他的两位皇叔,东王和南王殿下,再加他的一位堂弟小北王界域,都是这样。 现在结伴进房的谢家姑娘们,一来就是十几个,曾宝莲忙招待,容家不在西疆首府,陆续的赶来,今天结伴来的姑娘们又是十几个,曾宝莲忙里偷闲的想想,幸亏这房子三间打开,否则的话还真坐不下这许多的姐妹。 容氏在京里说给曾家单独安排房屋,不过回来就要准备成亲,曾宝莲尚且忙得不可开交,容氏也一样的没功夫,曾家暂时住在谢家,和张家在一个小院里。 晚上,曾宝莲洗过,把酸重的身子歪在床上,拿出祖父手札看几章再睡。 “.....刘将军言道,令尊飞雄天人一般,尔名为奔雷,难道没有令尊之勇?” 这是祖父曾奔雷记述的军中旧事,里面有曾祖曾飞雄的事迹,曾宝莲和以前一样向往着,也憧憬自己的以后效仿祖先,不坠祖先之英名。 夜晚开始安静,庆祝的烟火不是每晚都放,而这个时辰行人归家巡逻队出行,水般的月色铺展大地,是静谧的好时光。 气势却忽然有些紧张,曾宝莲以为自己感觉错时,自语道:“累了就睡吧,明天还要收拾呢。” 长廊里出现急切的脚步声,这显然是有事情,曾宝莲放下手札坐起,守夜的白芍先出去,隐约听到有几句话提到“少夫人”,曾宝莲索性下床,白芍进来低声道:“请少夫人梳妆,侯爷让少夫人过去。” 杜贞最巧手,很快给曾宝莲梳个正式的发髻,这大晚上的,曾宝莲只能当谢容两家赶来尊贵的客人,看着白芍挑出来的首饰,曾宝莲觉得自己想的没错。 可是走出房门的时候,白芍手里拿着又是一件薄薄的披风,夏天在凉快的地方合适用的着装。 难道出城? 现在风最大的地方,无疑只有城外,曾宝莲带着疑问出现在正厅,见到婆婆容氏更是按品大妆,容氏有封诰,看上去金碧辉煌,只是面容过于严肃。 “跟我来。” 容氏率先走出去. 在大门的外面,见到镇西侯父子,这对父子全是正式的衣冠装,金冠在黑夜和火把光中闪动光芒,在他们的身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每个人带着征战前的气势。 没有人说,曾宝莲也不会问,和容氏上车,听着车经过街道,然后有行礼声:“西门当值将军见过侯爷,见过世子。” 西门? 西疆已是国家的西门,再出西门只能是大片的野地,如果接着走,能走到别的国家。 容氏悠悠地这才说起:“泥窝、乌域、大树,这三个国家离这里分别是八百里、一千里开外,泥窝的国王不当家,历年里由圣女庙里安排国事,就在刚才半个时辰以前,泥窝的使者送上书信,圣女亲自前来道贺,” 说到这里,容氏按按眉角,显然下面的话需要斟酌,曾宝莲静静等候。 “泥窝国和其它的国家不一样,圣女是他们神一般的存在,也确实有过神迹,咱们谢家如果不是军中齐心,这西疆早就守不住,” 容氏呵呵笑上两声:“你如果不在场,圣女会认为你不尊重她,这就可以当成开战的借口。” 容氏的笑里更多成分的是不屑,稳守西疆的还是谢家,可是曾宝莲必须出现也是事实,容氏的笑容里余下的是无奈。 曾宝莲回道:“儿媳知道了。” 想想这半夜的恭贺别人未免奇怪,这莫非是泥窝国的风俗? 马车停下来,车帘高高的打起来,容氏盘膝端坐在车子的中间,曾宝莲在她的侧前方,往外面看,见到旷野风寒,果然需要用到披风,也果然是在关城之外。 奇妙的感觉雾飞尘扬的浸润起来,这里是先祖战斗过的地方,曾宝莲不知道祖先英魂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他一定含笑,在他血战过的地方,曾家有一位姑娘即将嫁入,后代子孙将坚守这片西疆。 圣女的队伍出来的诡异,仿佛扭曲着就从黑暗中露面,马车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装饰,俨然是个外国跳大神的神婆队伍。 西疆的兵马刀出鞘,弓箭上弦,严阵以待的对峙。 镇西侯父子拍马上前,曾宝莲紧张的心快要跳出来,见到双方分出以后,冷汗从后背缓缓流下。 严肃的打扮出来,见面也不过一刻钟,双方这就分开,都谨慎的缓缓退后,都不敢转身就走。 曾宝莲睁大眼睛看着神婆队伍,见到一团浓雾出现,整个队伍瞬间消失。 这是个什么鬼国家? 重新回到床榻睡下,曾宝莲居然睡得很香,紧张有时候也消耗人,第二天醒来,见到一地大太阳,趁着早上还有露水在,朝颜花开的朵朵灿烂,心情重新大好。 昨夜仿佛是个梦,日光一出来也就散开。 又是一天收拾房间,姐妹们跑来指手画脚的日子,容氏有时候问问,说姑娘们全在新房里,容氏也笑:“让她们玩吧,”容氏年青时候也喜欢玩,谢运过完年十七岁,容氏还不老。 曾宝莲收获满满的西疆姑娘们心碎,杨大姑娘打算寻死,到晚上很难不累,她盼望着成亲日子赶快到来,想来不是不懂害羞的缘故。 ..... “圣旨下,镇西侯世守疆土,忠诚克已,今镇西侯世子成亲大礼,赏赐金花百朵,表礼若干。” “皇后赏赐珠宝若干.....” “平王府赠送礼物.....” 望着热闹的场面,方拓面色难看,反正现在都在看侯爷接旨,他可以放肆一回,和带着的几个人站成一小团,一个随从低声道:“这可怎么办,京里和镇西侯还是好的很。” “这是表面上的吧,别这就大意。”另一个随从道。 方拓想他们说的都对,可是谢家这般风光,无论如何不能让东王殿下满意,他这个使者可不是前来道喜,眼睛在人堆里乱看,指望有个好主意。 这一看就见到一个大胖子,因为怕热,拿着个扇子呼呼的晃着,又独自站在拐角的小角落里,这里不时穿堂风经过,他就伸出脑袋享受一番。 这是南王殿下府上的蒋栏,现在的身份是南王府上道贺的使者。 方拓很想走过去,却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蒋栏看到他装看不见,蒋栏懂方拓的意思,也懂东王的意思,自家南王殿下的意思,包括小北王的意思,可以说世人皆知。 蒋栏也急啊,可他也不能假扮成镇西侯,登高一呼老子不侍候了,从此自己当家,扇子呼去的可不是热汗,而是蒋栏的急躁。 一旁,走来曾学书与曾和,曾和低声下气:“堂兄,小北王殿下诚心让我给你送零花钱,你何苦骂他。” 曾学书板起脸:“不好意思,自从宝莲侄女儿许给谢家,我眼里就不认识你们了,你吃喜酒往宴席厅去,说闲话我不奉陪。” 大家都看接旨,这里人不太多,又顺风,方拓听见一句两句,大大方方的走向蒋栏:“这是小北王府上新到的清客?” 蒋栏微微一笑:“不是,是曾家的亲戚。” 方拓若有所思的望着曾和:“蒋兄咱们打三个赌。” “你说。” “我赌这个人能知道镇西侯的心思。”方拓一直注视曾和,在京里他认识的曾家三兄弟,所以认得曾学书。 蒋栏笑看着曾和,直接说破:“就他那巴结样,就人家那讨厌他的样儿?方兄,你是看不下去,想帮帮那巴结的人。” 方拓静静的看他:“二,我赌四分天下。” 蒋栏吓一跳,明知道周围没有闲人,最近的是自己随从和跟方拓的随从,还是噤声道:“前面颁圣旨,你在这里说胡话,你不想活着离开西疆,别带上我。” 方拓目不转睛:“第三,我为国师你称臣。” 蒋栏忍无可忍:“方兄,咱们是来吃喜酒,不是来挑唆造反,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再说你拿什么赌,我拿什么赌,我是一介穷书生,你是穷的没有隔夜粮,没有东王殿下你应该吃草,没有南王殿下我只怕喝风,” “我拿脑袋和你赌,输,我人头给你。赢,败军不能言勇,你的脑袋归我。” 方拓一字一句地道。 这里是拜堂用的正厅,镇西侯接香案在大门外面,现在外面传来热闹声,镇西侯接完圣旨重新回来,时间不等人,方拓的话里打算拼命也不等人,蒋栏往这里来的意义和方拓一样,他其实也不想等,只是谢家暂时无法下手。 能看到侯爷衣角时,蒋栏心一横:“行,咱们联手。” 方拓的意思也就是这个,他一个清客,和另一个清客有什么好赌的,还不是激得蒋栏和他一起想办法,在京里白白的拜见世子见不到,少夫人又退缩,这趟西疆行不能再次白来。 镇西侯夫妻手捧圣旨走过去,簇拥他们的人流后面,蒋栏和方拓击了三掌,蒋栏对着曾和走过去。 被看管的杨欢姗不能离开家门,消息却一个又一个的传过来,她一个一个的思索。 “泥窝圣女道贺,乌域派来使者道贺,大树国的小王子道贺,皇帝下圣旨,皇后有赏赐,平王这草包皇弟也示好,东王南王和小北王都有人过来,这是谢家最昌盛的时候吧,” 她眼光转动:“接下来该怎么倒霉呢?” 刚想到这里,嚎哭声把她吓一跳,杨欢姗冲出去:“杨乐姗,你有能耐就哭死在谢家,别在自己家里折腾。” 隔壁住着的杨乐姗听到,哭得就更厉害,抱紧手里的剪刀:“母亲,我不活了,让我去死吧。” 杨夫人夺下她的剪刀,气冲冲过来:“欢姗,那是你姐姐!你怎么这么说话。” 杨夫人重新再看二女儿,这是她生的,不会有错,两个女儿都有肖似母亲的地方,可是这几天杨欢姗让她不认识,虽然面目没有变,可这个人不像是她的女儿,她陌生的眼神充满复杂,自己生不出这样的女儿。 母亲的眼神里闪动着矛盾,杨欢姗哼上一声不再骂杨乐姗,回到房间把门重重关上。 杨夫人回到大女儿身边,理解她的痛苦,小心翼翼地道:“要不,参加选秀吧。” 杨乐姗呻吟:“不,我只要谢世子.....” 杨欢姗跳进来:“姐,你选秀吧,到时候想让谢家圆就圆,想让谢家扁就扁,说不定皇帝死了,你还可以用太后的身份压制谢家,重新得到谢世子。” 杨夫人呆若木鸡,在她的观念里这些话可以被雷劈,她傻傻的看着二女儿越来越陌生,气若游丝地道:“欢姗疯了,请医生。” 杨欢姗不管不顾,双手捧起杨乐姗的脸,望着她琼脂般的鼻子,樱花般的嘴唇,喃喃道:“我怎么没想到呢,你生得这么好,为什么非谢家不可,你可以去京里,可以比武贵妃还要得宠,” “哗啦”一声响,杨夫人拿起茶碗砸在杨欢姗头上,她没有力气,茶碗碎了,杨欢姗没事,也不流血,杨夫人双目紧闭倒下去,她难以承受。 杨大人不准备在谢家吃喜酒,不过为表示二女儿的清白,和大女儿并不很在意谢运,他现在谢家,正要回来,见家人来请,杨大人进门,和出门的医生走个顶面。 医生说杨夫人没有事情,休息几天就好,杨大人就来看两个女儿,推开房门见到两个女儿做梦般的神情。 大女儿带着满面的泪痕,陷入小女儿的胡说八道里。 “你想得到谢世子是吗?那就比谢家权力更高,没有权势,你凭什么得到谢世子,去选秀吧......” “欢姗!”杨大人把二女儿拉回她的房间,冷冷地道:“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你,不过乐姗好歹是你的姐姐,你不能毁了她。” 杨欢姗杏眼圆睁:“父亲。” 杨大人僵住,然后面容柔和:“欢姗,没有谢家咱们也能过得不好,你放弃吧。” “不!” 杨欢姗咬牙:“是我的,我全拿回来,父亲,难道你兢兢业业的过日子,不觉得累吗?” 杨大人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 拜堂结束,喜娘引着一对新人去新房,新婚的原因,谢运喜气洋洋的,看上去英俊的有些不像真人。 台阶的下面,二爷曾闻书目送他一直到看不见,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门亲事原本是紫芳的,当时只要他说一个字“好”或者“是”,今天成亲的就将是紫芳。 他瞎了眼睛的,才会相中平王那种糟糕的门第,害得紫芳被骂不说,在别人的眼里亲事还要将就。 那个别人又要过来,曾闻书对着竹子丛后面走,想躲避他,“二叔,”张毅却叫着他。 “又说什么?”曾闻书表示自己很不欢迎。 张毅看不见:“二叔,三妹都成亲,二妹的亲事可以定下来吧,沈家.....” “沈家人都不在这里,你现在是沈家人吗?帮他们定亲事!”曾闻书哼哼一声:“要定,你和宝莲说,你大伯特意吩咐,紫芳的亲事由妹妹作主。” “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二叔,我最担心你见到三妹嫁的好,就想靠着大树乘凉,把秀才的本分忘记,我特意来提醒你.....” 曾秀慧走来,曾闻书借机走开,曾秀慧不高兴地拦下张毅:“你吃在这里,住在这里,怎么还不向着三妹说话。” 张毅面对妻子就张不开嘴,女人怎么会懂秀才本分,他也拔腿开溜:“我喝酒去。” 曾闻书先到的宴席厅,向曾学书诉苦:“请大哥好好开导你女婿,他不开窍天天缠着我表态。” 曾学书没好气地看着后面进来的张毅,淡淡地道:“他算有福气的,没到上了年纪再犯糊涂,希望他年青机会多,早早的改过来吧。” 曾秀慧一直盯到张毅端起酒杯,放心的回到女眷酒席上面,和母亲邢氏低语:“我把那不省心的拦回去了,晚上我再说说他。” 邢氏嗯上一声,挟菜给同坐在这个酒席上面的曾紫芳,这是家里最后一个姑娘,怎么能轻易的就许给沈家。 她也挟菜给秀慧,这是她的亲生女儿,如果当年家里有现在的局面,肯定慢慢的挑女婿,现在秀慧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全放在紫芳身上。 ..... 这个晚上,小夫妻龙凤和谐,第二天起来拜公婆拜亲戚,满月以后,容氏打发曾家和张家重新安家,张毅在西疆的学堂里念书,曾闻书暂时得到清静。 又过半个月,七月的西疆因为面对广阔的旷野,白天的秋天也带着凉爽,容氏带着曾宝莲再一次登上家中的藏宝阁。 陈旧但洁净的房门内,不是稀世的珍宝,一排排的灵位写着英武飒爽,仿佛还在诉说主人生前的沙场风姿。 成亲的那天,曾宝莲已拜过一回,今天不是主祭日,是容氏告诉她家里的旧事。 “这是先祖。” “这是高祖。” 一个一个的故事尽量简短的说完主人的一生,这半天也就过去,显然这种传承对于谢家相当重要,婆媳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用饭,小憩片刻,推开隔壁的房门,阳光明晃的那一刹那,曾宝莲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曾飞雄将军之灵位”。 容氏留意到她的神色,郑重地道:“在这里的全是战功不凡的将军。” 曾飞雄的位置排在最高处,曾奔雷的位置在隔开来的第三排,密密麻麻的灵位会让人头皮发麻,曾宝莲可不在其中,她上过香还是仰视着,忽然看出来高高在上的曾祖灵位是旧的,祖父曾奔雷的灵位崭新的多。 这里太多灵位,随便拿一个做比较,再结合婆婆说的故事,祖父曾奔雷的灵位不是今年新摆上,就是去年新摆上。 这亲事不是祖父去世的那年就定下来? 冲着定亲事,想来在谢家的地位颇高,这灵位为什么没有早早的摆上? 曾宝莲对亲事的疑惑一直就有,这个时候重新翻出来,也很难认为谢家另有居心。 隔壁还是灵位,曾宝莲跟过去看,容氏忽然手扶着腰,表现出不舒服的神色。 曾宝莲吓坏了,让人抬软轿来,又请医生,很快,一骑快马出府出城,向着镇西侯在城外的大军驰去。 镇西侯父子今天都在军营里,围着几个亲信的将军在说话。 “平王那草包不说他,其它的三位殿下虎视眈眈的,野心比去年更高一筹,” 镇西侯的手下面,压着几封密报。 将军们笑道:“这世道乱的,殿下们想要皇位,张口也就说了,偏偏不大气,总怂恿着侯爷开端。” 将军于志勇智谋双全,笑道:“侯爷,京里选秀几月里结束?” 镇西侯看谢运,谢运掐着手指:“正月里诏告天下,三月里开始选京里的女子,直到这七月里,外省的女子最后一批进京,初选结束,将在九月份。” 于志勇含笑:“这就是了,明年也许就有皇嗣,三位殿下狗急跳墙在情在理,不奇怪不奇怪。” 另一位将军谢云休道:“听说没有,杨大人把大小姐送进京选秀。” 这话极大的调动帐篷里的气氛,哄堂笑声冲出来:“世子爷从此轻松了,没有牛皮糖再惦记着。” 谢运也笑。 这个时候,亲兵回话:“少夫人打发管家回话。” 管家一蹦三跳的进来,来不及跪就嚷:“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镇西侯敏感的在儿子面上扫一眼,觉得自己心里有数,笑容满面地道:“什么喜事?” “侯夫人有了。” 谢运喜笑颜开,母亲还能生孩子,他当然欢喜,难免的看向父亲,见到他抿抿嘴唇,却像有丝失落。 谢运知道父母亲是恩爱的,这与不纳妾没有关系,所以很是奇怪。 他的亲事,他也还有疑惑,谢运虽没有仔细想曾奔雷的灵位,这归母亲料理,家里灵位太多,不是世子熟知的人,一般只在祭祀日才会看一看,所以见到父亲竟然不是很高兴的模样,谢运挺期盼的。 这么盼着媳妇生,这亲事里有什么故事,应该告诉当儿子的吧。 侍候镇西侯上马,谢运笑道:“恭喜父亲,我就要有弟弟妹妹了,您不是太喜欢,这是为什么?” “你喜欢的是什么,又不是你!” 镇西侯没好气的甩下话,打马回家。 门外下马,他已经是满面喜色,还能有孩子,当然是开心的事情,对着容氏夸奖一通,看到站在一旁的儿媳,侯爷眼神难免又有飘忽。 容氏看出来,她理解丈夫的心,既然有儿媳,自然想抱孙子,对曾宝莲笑道:“你丈夫回来了,你带着他回房换换衣裳,我不能出去,这家你看着吧。” 曾宝莲没有多想,真的带着谢运回房,让白芍取衣裳,她就要往外面走。 谢运握住她手:“去哪里?” “等会道喜的人不会少,我得先准备准备,免得让外人笑话,说我不会当家。”曾宝莲很想争这个强,不管亲事有多少疑点,她喜欢这个家。 谢运对白芍抬抬手,白芍放下衣裳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望着木门花纹透进来的日光,曾宝莲颤声道:“你,你做什么?” “傻子,知道父亲说什么吗?” “说什么?” “父亲对我说,为什么不是你。” 谢运俯身,轻轻的吻在曾宝莲的耳后。 ------题外话------ 谢谢丽丽亲爱的。 愿所有亲爱的新年快乐,安健康宁。 出门记得带口罩。 第七十二章,求子 每个在闺中的姑娘都对亲事有过憧憬,她们在年年长大的七巧节里,葡萄架下祈祷除去心灵手巧,还有恩爱的夫婿,及早生贵子。 有儿子才能全家老少都安心,貌似不仅在本朝出现,而且是一直继承的传统。 这中间不乏有爱女如命的家庭,不过儿子是传宗接代的思想贯穿着一个又一个朝代。 镇西侯府这样的门第,也是必然要有儿子、孙子及曾孙.....的出生,曾宝莲没有出嫁的时候就知道,而且也是贯穿在她成亲后日子的重要事情。 她也着急,她也想新婚就有,即刻就有,可这不是她着急就能办到的事情。 听到谢运半开玩笑的转述公公原话,曾宝莲咬咬嘴唇,深深望着谢运的眼睛,她想知道世子是不是也这样的想,因为婆婆有了,就也认为她有的晚。 谢运的眼眸深邃,看不到话里带着的几分玩笑,竟然是认真而且严肃的。 曾宝莲定定神,她不否认自己涌出慌乱,可这事情未免荒谬,本来在今天知道婆婆有喜,她还窃喜过,因为在她的内心里也盼望着早生贵子,婆婆有了,自然婆婆是家中的焦点,她可以慢上一步,自己不用再单独焦急。 难道她不知道以曾家败落的身份,哪怕有公婆和世子护着,别人也会盯紧她的肚子。 现在第一个催促的来自公公镇西侯,曾宝莲可以领会到公公的期盼,可这未免太不合理,她成亲还没有过百天呢。 强壮的手臂搂着她往床榻过去,曾宝莲则在拼命的说:“我还年青,你也年青,父亲和母亲其实也年青,先有弟妹也是大喜的事情,我听说成亲两三年没有的也不奇怪......” “奇怪。” 谢运含笑的打断:“如果你两三年里没有,父亲会把咱们俩个天天教训。” 他的笑容温暖无比,曾宝莲忽然放心,原来他也知道是俩个人的事情,她忽然觉得可怜兮兮,缩到谢运的怀里一动不动,只有声音里带着无奈出来:“那可怎么办?” “这我不正在办。”谢运嘻嘻。 曾宝莲凝神看他,这是她成亲以后的依靠,她终身的依靠,如果她没有儿子的话..... “你最好别乱想。”看出她的想法,那带着畏缩的眼神让谢运没来由的一痛,谢运警告地道:“你会有的,你从现在开始按我说的想的,而且是早生贵子。” 曾宝莲呜咽一声:“如果真的没有,如果没有.....” “那你就一直的生,生到有为止。”谢运温柔的搂起她,内心也有些害怕,谢家祖先不纳妾,先祖定下这规矩时,是怎么敢保证以后的一脉单传必然生出儿子。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反过来一想,先祖既然定下这个规矩,说不定他老人家睿智的知道后代子孙里,代代有人继承,这样一想,世子的心头顿时宽了,凑到曾宝莲的耳边,把新的想法告诉她。 曾宝莲张开手臂把他搂的紧紧的,难得他想得出这么宽心的排解,仿佛这样夫妻相拥着,她就能即刻得到儿子,她战战兢兢地道:“如果我没有,我把姐姐给你。” 谢家求亲的时候,本来定亲的就应该是曾紫芳,曾宝莲想想谢家如果没有孙子,怎么可能呢? 这个半天里,谢运摩挲着她的头发,他并不肯同意,他要求曾宝莲赶快把曾紫芳嫁出去,并且和曾宝莲的看法一样,京里沈书生肯定不行,谢运这样道:“我家富贵,这就是不能定亲给他的原因。” 是啊,谢家富贵,也这是曾宝莲必须生出儿子的原因。 小夫妻偷得这半日的浮生闲,也因为曾宝莲还没有怀上,她还没有生出来儿子,晚饭时候不能再缠绵,容氏有喜,家事将正式交到儿媳的手上,曾宝莲起身去向婆婆问安,谢运陪父亲用饭。 镇西侯当然知道小夫妻这个下午在做什么,所以他看向儿子的眼光里,又是期盼又是希冀。 谢运也觉得黑暗,怎么母亲有了,当儿子的反而不受待见?耳边出现妻子反驳的话,谢运也很想拿来用上一回,不过他不敢,所以面对父亲的眼光,陪笑装老实。 心里还是憋屈,怎么母亲有喜,当儿子的就成遭白眼的那个?难道我表示过不喜欢弟弟还是妹妹,我会对他们好的。 镇西侯对儿子申诉的眼光视而不见,注视儿子片刻,嫌弃的移开眼光,真没能耐,你母亲都有了,你房里居然还没有动静。 为庆贺侯夫人有喜,全城高悬红灯,又结彩绸很是喜庆,只有世子夫妻自我感觉见不得人,夫妻夜晚缩在床上互相慰藉,有时候想想,都觉得可怜见儿的。 ..... 曾宝莲在谢家姐妹里迅速有知心人,镇西侯堂兄的长女谢玉蕊,个性爽快,语言直率,并且住的不远,经常来看曾宝莲。 曾宝莲指望从她嘴里听到亲戚们对自己看法,公公都不满意,亲戚们难道没有几句指责,谢玉蕊坐下来,吃两个果子和一盘子点心,抹抹嘴后,说的却是:“两天不见,嫂嫂竟然瘦了,可见新媳妇不好当。” 曾宝莲内心轰然共鸣,深以为堂妹说的对,不过嘴上可不能服输。 这位说话是痛快了,也是她往常的习惯,不过姑嫂的理解不同,曾宝莲认为的新媳妇不好当,是她每天给公公请安就忧愁不已,而谢玉蕊的话容易让别人误会。 按说少夫人执掌家事大权,可没有受过公婆虐待。 曾宝莲也笑话她:“昨天刚准备贺妹妹定亲礼,丰年刚交出去,过了年妹妹就要当新媳妇,这是为自己感叹?” 谢玉蕊笑道:“我为自己感叹的只是当新媳妇,嫂嫂要感叹的还有接下来川流不息的客人。” 又是一声共鸣砸在曾宝莲心田,她这几天里就想着生孩子的事情,家事虽然尽力,却没有放在第一位,现在谢玉蕊的话把她提醒,她仅仅是个媳妇吗?她还是现今的当家人,家里迎来送往有侯爷有世子,可是安排招待和回礼,全是当家人的事情。 忙道:“难道我怠慢客人,好妹妹请赶快指点我。” 谢玉蕊得意的不行:“嫂嫂,冲着你这句话软话,我今天知无不言。” “添箱再加一份儿礼。” 谢玉蕊笑眯眯:“而且言无不尽。” 曾宝莲笑盈盈,让喜春重新换新果子,再让厨房新做点心,多加果仁和蜜糖。 谢玉蕊就快翘尾巴,急急忙忙地道:“堂哥也是糊涂,竟然不告诉嫂嫂,幸好我今天到来,否则嫂嫂还不知道接下来的麻烦事。”、 曾宝莲忍不住地笑,要说就说便是,好好的又把世子数落进来,这是谢家姐妹经常干的事情,世子又不在这里,曾宝莲微笑就好。 “宫里正选秀呢,九月就要结束,如果皇上着急的话,十月里就出复选的结果,侯夫人婶娘在宫里斗败武贵妃,宫里就要再出一个贵妃了。” 曾宝莲脑海里嗡地一声,接着嗡嗡响个不停, 是啊,她疏忽了。 她近来天天烦恼不生不生不生,可怎么办?她不愿意失去世子,可曾家不能没有孙子,夫妻把祈祷侯夫人再生个儿子的话都说过,因为儿子多了,自然可以分担孙子的事情。 曾宝莲听说过新媳妇为生孩子而愁苦,却没有想到她也摊上,再加上她骨子里要强,家事上总想管好,一份儿心分成十份用,她记得这是镇西侯府,却也忘记这是镇西侯府。 这府第与殿下往来,与官员们通信,都是重要事情。 曾宝莲也干脆,起身来对着谢玉蕊就是三跪:“多谢妹妹提醒我,以后有我疏忽的地方,还请妹妹多多的提醒。” 谢玉蕊这个开心,双手扶起曾宝莲,嚷着:“嫂嫂太多礼了,咱们是好姐妹不是吗?你有事情我提醒你,我有事情,你就提醒我.....” 刚说到这里,谢运从外面走过来,远远的在台阶下面见到,谢运几大步过来,冲着谢玉蕊板起脸:“七妹,你敢欺负嫂嫂?” 谢玉蕊火冒三丈:“堂哥,我特地给嫂嫂当诸葛亮鬼谷子,你不能冤枉我。” “诸葛亮,还鬼谷子?”谢运把她上上下下看一看,问的一针见血:“骗走多少添箱礼?” 他知道曾宝莲不会回答,宝莲不小气,母亲也不小气,宝莲答应给妹妹的东西,只要回母亲就行,父亲也不管这些事情,横竖都是给谢家的人。 所以,世子要想问个明白,就看丫头们。 谢玉蕊还没有瞪眼睛呢,抱竹伶俐地回答:“又骗走一份。” “我打你!”谢玉蕊对着抱竹举起手,杏眼圆睁着。 桃符推开抱竹,坏坏地笑:“七姑娘拿宫里选秀的话糊弄少夫人,可不是就骗走一份儿,说起来您不如十姑娘,十姑娘上个月说送子娘娘的话,骗走侯夫人两份呢。” 十姑娘是谢玉蕊的亲妹妹,谢玉蕊这就注意力转移,虎虎的往家奔:“竟然敢不告诉我,我找她算账去。” 曾宝莲越想越好笑,看着背影很快消失不见,一个人笑个不停,直到面前出现淡青色绣猛虎的衣角,她抬起头,柔柔的向着丈夫笑,为表妹求着情:“给她吧, 谢运也不是小气鬼,和妹妹们胡闹也是世子强项,他一笑了之:“你都答应,我还能怎么样。” 他回来另有事情,拉起曾宝莲,看看她穿着娇黄色绣荷花的夹衣,两三件首饰也灿然生辉,曾宝莲笑道:“刚才有长辈过来,所以换上新衣裳。” 谢运想的完全不是盘查妻子的衣饰,他也不是盘查的人,嗯上一声道:“出门可以。” 下一步,就带着曾宝莲往外面走,大步流星的,曾宝莲跟着走过月洞门,又见到桂花过去两株,才想到问:“去哪里?” 谢运回身笑,眸光里炯炯有神:“跟着我走,你就明白了。”日光染亮他的笑,温暖烙印般的出现在他的面颊上,最后来到他宽厚的胸膛。那是颇能支撑天地的地方。 曾宝莲就不再问,只向丫头们道:“看着厨房里给母亲煮的汤水,父亲今天摆宴,席面上菜也催着些,我就回来。” 谢运听到最后一句,对着妻子又是一个含笑,然后夫妻来到角门上,勤烟送上马车,谢运不带上任何人,曾宝莲以为要去秘密的地方,她坐上车,谢运赶车出府。 第一个停下来的地方,人山人海的,平时也这样,是西疆城里的送子娘娘庙。 曾宝莲嫣然的懂了,她虔诚的敬香,看着世子给香油钱,再去下一家,是西疆城里有名的一家尼庵,也是送子有名气的,也上香送香油钱,马车往城外去,又在城外一家看着破败,甚至没有主持,却香烛缭绕的小庙停下,又上香,谢运从车里拖出一筐香烛,曾宝莲刚才倚着的就是这个,把她硌的慌。 全点上,全摆开,马车继续奔驰,曾宝莲的心却完全安定,不管去向哪里,她都跟着他,这些日子太过紧张,其实除去生孩子和成亲紧张,从她去年往西疆求援就是紧张的,跟着世子很安心,曾宝莲蜷缩着睡着。 醒来,她闻到扑鼻的肉香,同时感觉到身上暖烘烘的很是舒服,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睡在草地上,周围日光满地,绿草半草,她从头到脚罩着谢运的外衣,所以不觉得日光刺眼。 翻身坐起来,就见到一堆篝火燃烧着,篝火旁有一圈拔光草,谢运坐在那里对着火光出神,他的手中握着一根木柴,不时扒拉着火光,没有回身,就抛一个羊皮坐垫,他的声音带着篝火的暖意:“这里来。” 这里没有别人,带着睡醒倦懒的曾宝莲贴着他坐下来,面庞靠在丈夫肩膀,笑吟吟地道:“好香,可是香自哪里来?” 她闻到鸡肉的香甜味道,还闻到地瓜的暖甜。 “狗鼻子。” 谢运笑骂出来一句,拿根身边的木柴塞给曾宝莲,他手里原本握着的木柴还是在火里扒拉着,这一回出来一个焦黑的泥团,木柴轻轻的敲击开来,泥团散开露出地瓜的香气,泥团把地瓜皮也带开来,露出里面通红诱人的内瓤。 曾宝莲骨?的咽口水,伸出手却没法拿,又一双筷子出现,又是一只银勺,谢运带笑看着她,仿佛在说我带的东西齐全吧。 曾宝莲现在知道马车里一直晃荡的东西,没事就要碰她的脑袋,是什么了。 她喜笑颜开的吃上一口,勾起往年的回忆:“过年守岁的时候,每每放几个地瓜,到新年里的时辰,就和姐妹们分着吃,我们掷骰子赢了的,才能多吃一口呢。” 谢运见她说得毫不难过,自己倒有心酸,赶快把另一个大泥团勾出来,木柴敲击几下,浓郁的香气飘出十里,这里面鸡肉白嫩,泥团带着脱落的鸡毛分列两旁。 欢呼声从曾宝莲的红唇里出来,这气势带给她无限自由的感觉,她先是用筷子挟起又吹,吹过又挟,到最后手起筷落,筷落手起,一个鸡腿和一个鸡翅膀下肚,讪讪想到丈夫还没有吃,堆着笑容里满满的讨好:“你还没吃,你赶紧的请吧。” 谢运双手抱着膝盖,悠然的看着她:“你吃,这种鸡一吃就要一只,”停上一停,故作不经为然地道:“泥窝野鸡,吃了能生儿子。”他又看着火里,大的泥团有好几个,这些留给他的母亲,容氏侯夫人。 曾宝莲愕然地更加吃不下去,看看周围的地势,她没有白天认真出过关城,其实也认不出来,不过世子的话意应该是:“这里是泥窝?” 谢运笑了:“界碑在前面呢,你丈夫我倒是英雄人物,也不会带着你就不敢闯荡,不过犯不着让父母亲担心,让你害怕,不是吗?” 曾宝莲瞅着他,忽然非常的生气,她把眼睛瞪起来:“下回说话可以注意了,我知道你是英雄人物,可你是千金之躯,终究是不能任性的人。” 谢运听到千金之躯,对着妻子腹部扫一眼,几天里曾宝莲都为这件事情难过,顿时没了气焰,默默地把余下的鸡吃完,既然能生儿子,鸡肉味道又香,吃完也没觉得撑,反而莫非的出来虔诚之感,隐隐的觉得有什么在体内流动。 她没到犯糊涂的时候,当然知道没有这么快,不过这感觉很真实,促使曾宝莲问个明白:“这传闻,是真的吗?” “嗯,还有下半句,还要拜泥窝的圣女。”谢运轻轻地笑。 曾宝莲下意识的起身,准备再有所动作的时候,她好半天僵直站着,最后坐下来,摸一把头发,静静地道:“我是你妻子,没有父母之命,没有你的话,我不能拜她。” 谢运亲昵地对她笑着,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想的,他居然要退亲事,每每到关键的时候,宝莲的话总是能合他的心意。 他也笑道:“不拜,咱们只吃鸡就成了。” 曾宝莲底气大增,笑涡加深:“就是这样。” 生活总是需要充满向往,特别是艳阳的秋天,半枯黄的青草和油绿的新生青草交织成美丽的地毯,身边是强有力的臂膀,曾宝莲悄悄的醉了。 于是她又吃了一只,这一次吃得更加虔诚,她以前没有想过自己会生几个孩子,不过显然第一个就是儿子的话,她和丈夫的日子就会好过些,毕竟公公那期盼的眼神固然寄予浓浓的关爱,可是如果失望袭来,也让人无法承受。 鸡烤的时间久了,入口即化,曾宝莲一面吃,一面在心里道,母亲生男孩,宝莲生男孩,母亲生男孩,宝莲生男孩..... 直到这一只吃完,她才想到有很多重要的话要问,坐等着消食,说不定还能再吃一只呢,她问道:“玉蕊说宫里选秀是怎么一回事情,与咱们家有关系吗?” 谢运瞬间想到已经在京里的杨乐姗,抗拒本能的涌出他的内心,他抿抿唇:“哪有关系,咱们家从不送人选秀,在前前朝就曾经因为容易抗旨不遵而惹出过事情,如果不是西疆重要,还挺难解决。” 有些家事要徐徐的说,否则会到妻子吓倒,他在这里没有说实话,谢家对宫里的不满,可以追溯到前几代,当时拒送秀女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当时如果不是宫里最后收回,也就没有现在的镇西侯,谢家早几代已经反了。 说完这几句话,谢运的心情平静,不再想那讨厌的杨乐姗,她既然选秀,就应该早几年就去,说不定就没有武贵妃,而是杨贵妃,她膈应自己这几年,又让母亲提心吊胆的见天儿督促杨家嫁姑娘,现在她选秀去了,真的不嫌晚吗? 以谢运来看,武贵妃能倒,杨贵妃也一样能倒,特别是在这没有皇嗣而皇上不能算年青的岁月里,杨乐姗还如嫁个良人倒能安稳的过上一生。 他的想法曾宝莲没有,曾宝莲的想法谢运也压根没有想过,曾宝莲略有气愤:“她是想借这个机会压制你吗?” “啊?” 谢运愕然到脱口的惊叹,在看到妻子恼怒而又带着不安的神情后,谢运笑容满面,把妻子搂在手臂里:“她啊,没那能耐。” 有些话说起来很长,却也可以说上一说,谢运笑道:“她能在宫里活下来,我就算她厉害。” 曾宝莲要问的就是这些她不懂的事情,眨巴下眼眸:“回来那天我看到杨姑娘,虽然她在哭,可她远比武贵妃美貌,而且还占着年青。” 谢运忍不住一仰头,哈哈的大笑出来,大手摩挲着妻子的乌发:“傻子,正是因为她美貌,而且还年青,两位皇叔,东王和南王殿下可不会放过她,还有皇上的堂弟小北王,也虎视眈眈盯着谁是最能涎下后嗣的人,他们屡屡要和父亲联手,许诺给父亲很多的好处,父亲一直没有答应。” 接下来,谢运说的话和谢玉蕊的有些重叠:“你我成亲的时候,三位殿下的府上借机来人商谈,好不容易把他们打发走,母亲又有了,接下来你要忙碌,而且这些人颇是个麻烦。” 在曾宝莲的观念里,从来不曾出现在这样的话,她惊惶失措,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三位殿下真的真的是那样想的吗?她暗算庆幸地道,幸好谢家是异姓,否则的话岂不是也是三位殿下的眼中钉。 从自幼的理念上来说,曾宝莲很想斥责三位殿下的大逆不道,可是曾家的冤案浮上心头,再想想三位殿下不是皇叔就是皇弟,如果一直没有皇嗣的话,他们有份也在应当应分的里面。 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最后沉吟着道:“那,也要挑个公道的。” 谢运哈哈地又笑起来,扳住妻子就是一口,这话简直说到世子心里去了,也是父亲镇西侯的想法,这天,总是公道的。 ..... 宫里的秋天表现在宫墙上的日光更加金黄,如果院子里有枫叶的话,也许能看到红色。 秀女的宫里大多是常青树,而且为防失火的原因,不是御花园就没有太多的树。 看习惯西疆肆无忌惮生长的草木,入宫数月的杨乐姗还是不能习惯,再说这晚饭后属于自己的时间,是她的单独时间。 她需要再思念一下那位少年,才能让自己的千疮百孔的心重新得到足够的底气。 画卷放在箱子里,打开箱子先看到的是上好布料制成的布套,里面的画卷展开来,英俊的少年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佩戴黑色的剑,背后是一株挂满红果的樱桃树。 杨乐姗叹气,在谢运这个年纪的时候,他们还能说上几句话,甚至在繁花盛开的季节,如果他陪着侯夫人参加赏花,还可以大胆的请他摘一枝子花,带着喜悦簪到发上。 再借机请世子看看自己的美貌,杨乐姗知道自己这西疆第一美人的名称并不是白来的,她有吹弹得破的肌肤,也有黑如宝石的眼睛,论起美貌来,她可比谢家的少夫人强太多。 当然,杨乐姗也承认少夫人曾氏也是个美人儿,年青的姑娘们,青春就是耀眼的光彩,只要眉眼儿端正都过得去。 杨乐姗这样想着,仿佛这样就能把谢少夫人曾氏贬低到地,然后她继续看画卷,思念着她那英俊的少年,可是每当她相思到极致的时候,眼前是红色的宫墙,窗外同时还有经过的翩跹少女,大家都拥有美丽的体态,及过人的容貌。 今天是初次选秀的最后一天,结果就要出来,秀女们在房间里呆不住,纷纷的出来在院子里张望,等待着那好时光,也等待着那摧残人的时光。 欢姗,你最好不要骗我,是你说站到颠峰,就能重新得到熟悉的少年,哪怕他为人夫,或为人父,杨乐姗暗暗的念着,听到外面的请安声出来,手脚麻利的把画卷收好,塞入箱子里,把衣服整理几下,面带笑容的打开房门。 在院子的中间,四个面无表情的宫女簇拥着一位面带威严的老嬷嬷,她有着接近干枯的肌肤,上面形成大片的皱纹,嘴唇也瘪下去,可是秀女们望着她同样布满皱纹的嘴唇,仿佛那里有她们活命的良药。 老嬷嬷的不屑就更加的强烈,都以为进宫就有荣华富贵吗?皇后娘娘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宫里还是皇后当家,这些人还不知道明天后天就怎么死呢。 她沉声地宣布:“皇后娘娘有旨,杨乐姗入住内宫。” “伊文芳入住内宫。” “张秀入住内宫。” 有的人面上迅速打落笑容,有的人欣喜若狂而强自压抑,老嬷嬷走出这里的院门,毫不奇怪的听到身后传来哭声,然后有人高叫:“梁姑娘碰柱了。” 收拾起来很简单,老嬷嬷让太监抬走这个不能接受或不入宫就没法后退的年青生命,几盆水就让她的痕迹从这里消失,也将很快她的痕迹从人世间消失。 接下来宫女的看管更加严格,而得意的秀女们已有人宫车来接,总有三或五个的太监簇拥着,把她们送到宫里的最深处,以后将在这里度过一生,不过杨乐姗从没有打算过,她进宫为的是重新得回她的少年郎。 有时候她也反问自己,就这么喜欢他吗?答案是,喜欢,于是她屈从于自己的内心。 复选过后的秀女也不会出宫,会成为六宫里的宫女,到年纪就放出去,也可以当个白头宫娥,而在没有复选以前,她们还是住在一起,杨乐姗最近认识的几个新朋友,恰好都在这里。 她想去和她们谈谈,如果都中选,是不可能不说话的,不过在她即将走入隔壁伊文芳的房门时,她看到一个旧衣的女子走来,在往往来来的精致宫人里,她披散着头发活似个乞丐,在这六宫的盛景里俨然像场梦幻。 杨乐姗呆若木鸡:“她是谁,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伊文芳走出来,眼睛全是阴沉:“那是武贵妃,怎么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贵妃怎么会这样的打扮,而且也没有跟的人......”杨乐姗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结结巴巴的语速也方便她的思考,到最后她流利的说话,可也大受惊吓:“内宫的宫人不好使唤吗?” 伊文芳对着她笑,主动的向杨乐姗打招呼,因为她生得美,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可是这位竟然天真纯洁到不谙世事吗?听听她的话,内宫的宫人不好使唤,这怎么可能呢。 伊文芳撇撇嘴,好吧,你喜欢装傻,我可不奉陪,她眼波流转的笑:“说起来,皇后娘娘也是何苦,咱们难道不是个个守足规矩,才能被家里人送到这地方来?” 杨乐姗听听她像是懂行的人,倒也肯虚心的向她请教:“我听说贵妃冲撞皇后娘娘,武家就此失势,可是皇后娘娘不见得会让贵妃变成这样模样吧,毕竟她是贵妃。” ------题外话------ 今天才是除夕啊,哈哈,大家新年快乐。 第七十三章,谢家有女谢雨霖 听完杨乐姗的话,伊文芳对着她笑:“怎么,你家镇西侯没有提前对你解说过,贵妃变成这模样当然与她自己受不住打击有关,不过皇后娘娘不应该让她出来,贵妃过来是给咱们看的。” 杨乐姗身子晃几下:“原来是给咱们看的啊。” “是啊,”伊文芳意味深长:“我没进宫的时候,听到的闲话里,也以为贵妃不在了,现在看来她还在,所以咱们中间再高也有限,本朝毕竟只有一个贵妃的制啊。” 杨乐姗回房坐立不安,当上贵妃也不过就这个模样,她还要当吗?可是为了她少年郎,杨乐姗咬牙,拼了。 伊文芳的另一句话让杨乐姗高兴,她说“你家镇西侯”,伊文芳这样想,别人也会这样想,原来自己是镇西侯的人啊。 片刻,另一位张彩来和她说话,也是问了问:“镇西侯还好吗?” 杨乐姗响亮回答:“好,世子也好。” ..... 曾家的人从没有见到曾学书和邢氏的神情这么严肃,他们让大家聚集,面上板的像块铁,曾家一直是长兄当家,二房三房都带着慌乱。 曾紫芳近来日子过得好,家里就她一个没有出嫁的姑娘,虽然有张毅总拿沈家说事儿,可是从大伯到三叔都不同意。 曾学书从曾宝莲的事情上,认为家里亏待姑娘们,姑娘们也是中用的。 三爷曾有书从得意的女婿上面,总是想到这亲事原本是紫芳的,再加上女儿刚成亲就管家,有的是机会给紫芳挑个好亲事。 三房长辈疼爱曾紫芳一个人,曾紫芳近来日子在蜜糖里呆着。 见到大伯不高兴,曾紫芳最担心:“是三妹她不好吗?” 家里对外的焦点,只有曾宝莲,对内,则是曾紫芳。 曾学书嗯上一声,全家人的心提起来,等着曾学书说时,曾学书看向邢氏:“你说。” 邢氏愁眉苦脸:“我在娘娘庙里看到世子和宝莲,我这个笨呐,本来我以为他们为侯夫人上香,刚刚想到宝莲成亲的人。” 曾闻书笑了:“大哥,三弟,宝莲刚刚成亲,你们也太着急了。” 曾学书面色更沉:“谢家祖训不纳妾!” 曾闻书愕然:“是啊,不纳妾。”宝莲一定要生下男孩才行,侯夫人容氏现在生男孩还是女孩,倒没什么,世子已精明强干。 三奶奶向氏笑道:“大哥大嫂放心,宝莲小着呢,多生几个就是。” 邢氏难得和妯娌红脸,怒目道:“万一和咱们一样呢!” 三个妯娌也只生下三个姑娘。 向氏怔住:“是啊,万一呢。” 她急了:“请大哥大嫂拿主意,这可怎么办呢。” 二奶奶梁氏道:“多上香。” 向氏想起来:“对,求符水,我去问问哪家的符水管用。” 曾学书严肃地道:“咱们家如果有生男孩的主意,也就不用宝莲奔波,这些上香求符水的,你们当年没有弄过?” 梁氏和向氏低下头。 曾学书和邢氏慈爱的看向曾紫芳,曾紫芳福至心灵的懂了:“我?”她没有太大的心理障碍,现在包括大姐家里也依靠三妹过日子,而且大家从没有过得这么好过。 曾紫芳看向外面,院子里走动的有四五个丫头妈妈,再看自己的衣饰,也无不精美,这些不是曾宝莲赠送,新管家的少夫人不敢这样对娘家,这些是镇西侯府的安排。 曾紫芳有过一段惨痛经历,被平王府姬妾骂,帮她解围的,也是镇西侯府。 她静静地道:“要我,我愿意。” 曾学书大喜,不过又道:“咱们嫁过去的可是你三妹,谢家也不纳妾。” 曾紫芳天生柔顺,否则不会好好的姑娘由着父亲安排送人,虽没有成功,曾紫芳是知道的,拿她的人换父亲的官职。 当初能同意,而且日子未知,现在对她又有何难,曾紫芳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家里没有兄弟,大姐出嫁,三妹高嫁,如果三妹生不下男孩,我愿意代三妹产子,以后招个女婿给长辈们养老。” 曾闻书和梁氏也愿意,如今是宝莲好,才大家好,家里能帮宝莲的一定要帮,而紫芳凭借谢家的势力,招个家境穷些的上门也很简单,西疆算富裕的,不过穷人到处都有。 曾闻书想到沈家,沈家不是一直想要紫芳吗,如果他肯上门,那就给她,否则,张毅也就不用啰嗦。 当下全家人都同意,曾学书让向氏换出门衣裳,欢欢喜喜的告诉曾宝莲。 曾宝莲听到没忍住,眼泪滴下来,母女说话,丫头们在外面,曾宝莲谢过母亲。 她不必说什么世子心爱我这样的话,谢家不训妾,曾宝莲就一定要生男孩,世子带着她往娘娘庙里上香,曾宝莲能为世子做的,就是一定给他世子血脉的男孩。 晚上告诉谢运,谢运在妻子提出来时,是不同意的,刚刚新婚,就想到霸占姨姐,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不过曾家的人提出来,曾紫芳又自愿,谢运默然过,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在他的心里已认可宝莲,他是不愿意将来有尴尬的事情而换妻子。 如果没有祖训,反倒省事,外面生一个带回家就是。 这事情在谢运这里就过了明路,夫妻约好,曾宝莲五年不生男孩的话,就让曾紫芳生,如果曾紫芳也生不出男孩,就由曾宝莲物色女子在外面生下来,同样的留子嫁母。 事情解决,夫妻心情舒畅,这个晚上无比尽兴,如果夫妻恩爱,还继续想着生儿子,和不生儿子,两个人都觉得压力之重,重如泰山。 自从容氏有孕,提醒侯爷给儿子白眼看,曾宝莲就开始进补,她的婆婆进补为安胎,少夫人进补为早生贵子,曾紫芳也就跟着调理,把给曾宝莲的药同样的送给曾紫芳就行。 谢运当然不会告诉父亲,镇西侯很快就知道,他没说破,也默认这个做法。 毕竟,违背祖训不可以,而休妻也同样不合适。 当年容氏也曾受过这样的煎熬,幸好她早早生下谢运,否则的话,镇西侯其实也这样想过。 镇西侯给儿子白眼看,其实也是继承,当年的世子看过老侯爷的白眼,而现在推想,老侯爷当世子的时候,也一定看过老老侯爷的白眼。 这个秘密在谢家门里,各自悄悄的守着。 ..... 镇西侯夫人发动的那天,石榴花刚刚开放,枝头红艳艳的夏日气氛,照亮整个侯府。 稳婆说日子就是这几天,整个西疆期待着,曾宝莲更不用说。 见到的人都说少夫人有福气,操办过红白喜事,才算真正的当家人,产女是大喜事,曾宝莲只要不出错,对家事就得心应手,以前认为她年青,管不好侯府的人也会转而夸奖她能干。 早半个月,曾家全家入住侯府,陪着曾宝莲,虽然大家的主意远不如身经百战的谢家高,好歹是曾宝莲的一份助力。 曾宝莲因此格外满意,这不,刚刚他往外,紫芳姐姐往里,谢运正眼也没看曾紫芳,曾紫芳也远远避开。 “少夫人,” 张家大奶奶恭维道:“侯夫人顺利得子,您还要侍候着修养,这家啊,您是越管越熟练了。” 张家也在这里,曾秀慧也关心宝莲,而张家自从接纳曾紫芳之后,就受到曾家的照顾,理当过来。 曾宝莲笑着说她还小,不太会管家,全仗着上上下下的人提点,内宅里走出春晴:“夫人有信儿了。” 谢家的女眷以一位称为五祖母的长者为首,容家的女眷由容老爷的妻子舅太太为首,大家往内宅,走的时候交待曾宝莲准备红糖鸡蛋鸡汤人参等等,曾宝莲说已经备下。 女眷们刚走,张毅进来:“三妹,这是大喜的日子,你就听我几句劝吧。” 曾宝莲今天应付不来,冷淡地道:“姐夫请说。” “沈风学弟从京里赶来求亲,他带着京里打抱不平的几个才子,他们很会说话,三妹不要因为一时的固执,毁掉二妹一生不说,还把你婆家也带累。” “哦?从哪里带累我婆家?” 张毅负起手,摇晃着脑袋:“别人会说镇西侯府毁人亲事,三妹你仗势欺人......” 曾宝莲刚要让他出去,忽然想到他前面的一句话:“你说沈家不是一个人过来?” “是啊,他这一回一定要求亲成功,所以特地邀请几个才子.....” 曾宝莲打断他:“人现在哪里?” 张毅露出气愤:“你婆家看不起我,我在这西疆学堂里的同学,他们带着人就能进来,看门的明明认识我,却把我带来的人拦在门外,他们手里也拿着贺礼呢。” “丰年,去见世子,就说早上那句重要的话,他几时给我回话。”曾宝莲扭头吩咐丰年。 张毅脸涨得通红:“非礼不言,非礼不......三妹,我正在和你说话,今天是你家大喜的日子,你难道不想让娘家也添上一重喜?” 曾宝莲对他热络一点:“姐夫说的对,姐夫请坐,喜春,倒茶来。” 喜春殷勤的送上茶,嘴巴也甜:“大姑爷请坐。” 张毅飘飘然:“这样才对,三妹,我是你的姐夫,如果你以后有事,难道我不帮你?” 曾宝莲按着性子听他废话,好在丰年很快回来,凑到曾宝莲耳朵上:“世子爷说,让他们只管进府。” 曾宝莲再次打断张毅酝酿得意的一段话,似笑非笑道:“既然沈家来了,姐夫何不请进来。” 张毅一拍大腿:“三妹,这才是当家少夫人的气派,也是你的礼节,” 拔腿就走,又犹豫回身:“那是你的二姐夫,你.....” 曾宝莲笑得更冷淡,若没有家事,她愿意看个热闹,可是全家由她主持,早半个月客人络绎不绝,孰轻孰重她还知道。 “不想进来,那就让他们走吧。” “进进。” 张毅想到自己在沈风面前的夸口,和沈风对他说的话:“张兄,如果我高中了,我会帮你的,你有谢家是好事,不过谢家年前在京里杀人,终归遭忌。” 张毅也是想多条道路,这就飞奔去见沈风。 对着他的背影,丰年再回:“侯爷说少夫人谨慎用心,再请少夫人放心,这里是西疆。” 曾宝莲诧异,微微红脸:“不是让你回世子?” 丰年笑眯眯:“世子和侯爷在一起,这几天京里来的客人见不过来。” 曾宝莲对她眨眨眼,主仆相对而笑。 镇西侯父子的面前,坐着东王府上的方拓,方拓大为安心,侯爷父子不是不懂事的少夫人,不会让自己和南王、小北王的人在一起说话。 说话也就大胆。 “侯爷,有消息说,去年复选的美人中,有三个已经有孕,皇上要有皇嗣了。” 镇西侯乐了:“看着你挺高兴,听着你并不高兴,怎么,你家殿下愁的还好吗?” 面对明白人不用假装,方拓苦着脸:“东王殿下膝下的,才是心怀百姓的人呐。” 这一年一年的,三位殿下来人说话越来越直白,索性的,现在撕开一切伪装,心里话随便说。 镇西侯微笑:“我的意思不变,谁在京里我就拥戴谁。” 方拓笑容满面,掏出一封信送上来。 上面开列着优厚的条件,不过一年的一年的加码,今年的和去年的差不多。 镇西侯知道东王殿下再也拿不出什么来了,他把异姓王都开出来,这是国本的底限。 方拓注视镇西侯的视线,再加码,侯爷你莫非想在京里? 看着镇西侯把信放下来不说话,方拓权当他默认,沉着有力地拿出东王的要求。 “只一件,求侯爷守好西疆,不问杂事。” 镇西侯装着沉吟,暗暗好笑,东王能开出的条件,南王和小北王也能开出来,早在几天前,南王和小北王的信件已送到案头,都是让他不问杂事。 这三位准备大打出手了吗? 镇西侯其实并不同意,三王争嗣将血流成河,可是他独挡三家,也同样血流成河。 区别只是西疆的血流成河,和看着别人血流成河。 可如果就这么仿佛贪财的同意,也不合适,镇西侯缓缓地道:“美人有孕,难道还不够吗?” 方拓凛然,他就知道瞒不过明眼人,镇西侯算是一个。 镇西侯再道:“是张美人吧?” 方拓挺直身子,肃然地道:“是,张氏出自东王治下。” “以前是你家世子爷的妾?” 方拓陪笑:“进宫要几回验身呢。” “那就是后来有的?”镇西侯笑了笑。 方拓一直受制,也笑道:“杨美人,出自西疆。” 镇西侯看看儿子,谢运看看父亲,一起畅快的大笑,他们收到消息,杨乐姗在宫里自称与谢家有联系,不过谢家可从没有派过人看过她。 方拓也笑,觉得大家心照不宣,手伸得都长,相逢一笑这就痛快了。 房外有人急步,镇西侯对谢运看看,谢运还没有出去,外面有人疾呼:“失火了,侯夫人产房失火了!” 镇西侯用力在桌子一掌,身躯站起,整个房间顿时满了,方拓无形的避了一下,觉得压力强如泰山。 暗道,难怪殿下们不在意各路的郡王,虽然郡王手里也有兵马,也不在乎别的名将,虽然名将也战功不凡。 镇西侯有让殿下们在意的价值。 曾宝莲是新媳妇,镇西侯先到她这里,怕她受惊影响全家,却见到儿媳笔直立于台阶上,一个吩咐接一个吩咐。 “张村家的,刘田家的,你们劝着来的太太奶奶姑娘们,再请容家舅太太和五祖母帮忙,告诉太太奶奶姑娘们,不是大事情,几盆水下去就好。抱竹去催催,侯爷和世子那里想必听到,难道没有话来?外面的男人要请侯爷和世子照看呢.....” 镇西侯不再过去,树后面就扭头,对着客人最多的客厅走去,谢运笑着跟上,镇西侯道:“你就没有事情,一定跟着我?” 谢运笑着欠身,对着曾宝莲走去,见到曾宝莲吩咐完,却没有留下来,她对着角门方向走,谢运在后面跟着。 角门里面,张毅揪住沈风:“你请来的人,你请来的人这是什么东西!” 几个人携带的有刀剑,正和谢家的护院厮打。 沈风恶狠狠推他:“帮我讨妻!” “你说你诚心求亲,我一直在帮你!” “你糊弄我还差不多,如果你帮我,在京里我让你把二姑娘带出来给我见见,” 张毅怒道:“你想生米成熟饭,我当然不肯。” 他哆嗦着:“亏我.....亏我,在三妹面前帮你说话,你就这样害我们!” 他全家现在的衣食,都由谢家而来,这里是西疆。 也所以张毅认为谢家是懂道理的,只有曾宝莲不通情理,所以张毅一直敢上谢家和曾宝莲求亲事。 他懊恼地道:“我以为你年青无妻,爱慕二妹美貌而猴急,我可以理由,我以为你一片心意是个好人,我以为你.....” 讨妻有带着刀剑来的吗? 张毅大吼:“姓沈的,你跟我去见三妹,你个黑心的混蛋!” 曾宝莲赶到,这句话震得她耳朵有些响,撇嘴道:“姐夫,你终于明白过来。” 张毅见到她就哭,拖着沈风过来:“三妹,这是坏人,他想让你婆婆不好好生孩子。” 沈风见到他带来的人开始逃跑,拼命的也想逃跑,张毅死死揪住他,坐在地上使劲儿堆,谢家的人把沈风拿下来,张毅还不肯松手。 “大坏蛋,你敢害我,混蛋!” 曾秀慧赶来,张毅号啕大哭,曾秀慧骂他:“终于明白了,就别再添乱。” 曾家的人也赶到,见到谢运和曾宝莲并肩站着,曾紫芳悄悄的离开。 小夫妻只站上片刻,谢运就出去,城里是真的失火,而且还不止一处。 谢家炙手可热,对于容氏生产早有防备,可是千年防贼仍有贼,一个时辰以后,火不但没有灭,反正蔓延之势越来越大。 谢运汗流浃背的指挥:“那排房子也拆子,赶快建成防火带。” 城里一片乱糟糟。 杨欢姗在家里就能看到火势,她甜美的笑着:“烧吧,天之火是没法熄灭的,三位殿下都有人在城里,这嫌疑还能跑得掉吗?” 想和谢家联手,不可能吧。 天上晴空,今天也不会有雨。 火越来越大,容氏的呻吟声越来越重,她虽有过孩子,却已高龄。 谢家料理起来比较快,曾宝莲现在产房外守着,听着女眷们各种私语。 有说吃得太好,胎养的太大;有说生的时辰不合适,侯夫人让火惊吓,提前动胎气。 大家都心系着火,等到有人反驳胎动在放火以前,已经没有人听。 曾宝莲沉下脸走到五祖母身侧,对她道:“谢家胡说的,由祖母处置。” 再走近容家舅太太:“母亲还没有生下来就造此谣言,等到弟弟出生将是什么名声?给西疆带来大火,这可不好听!舅母,你家与我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五祖母和舅太太都称是。 曾宝莲再叫来张妈妈和玉妈妈,低声道:“去告诉父亲,我要派人前往城中有名的寺庙和尼庵里,让大师高僧的出来说句话,称弟弟大福大贵,命格过于贵重了,这是神仙相送,凡世间禁不起,所以有小灾。” 张妈妈和玉妈妈慌忙回镇西侯,镇西侯抚须满意,儿媳的这话不仅指中他的心事,而且疼爱就要出生的孩子。 不过侯夫人肚子里是个女孩,家里只有镇西侯夫妻知道,曾宝莲不知道,图彩头以弟弟称呼。 张妈妈和玉妈妈这就出去,这是和救火一样重要的大事情,新生的孩子带着火灾而来,将会影响她一生。 她们刚出门,天空忽然一阵灰暗,乌云自天边而来,移动的速度还不慢。 杨欢姗仰着脸,忽然往后摔倒,一口鲜血吐出来:“不好不好,谢家的命格,谢家的命格.....” 曾宝莲望着乌云越来越近,止不住心头的高兴,这个时候房内一声哭声,大雨同时倾盆而下,敲打房顶有如惊马,稳婆道喜的声音都听不见,只有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响亮,与雨声唱和。 谢家的二姑娘取名,就叫雨霖。 ..... “沈风供词说他受小北王之命,已送给北王府上的顾义看,顾义连称冤枉。” 谢运回来,已经两个时辰以后,火是灭了,可他还得安置拆了房子的人。 进府门后,又把刺客审问一番。 此时站在镇西侯面前的他,浑身泥泞,脑袋上也有,别提多狼狈。 镇西侯看也不看,只道:“不是小北王,他们等着开仗,犯不着现在惹我家。” “儿子也这样看,还有这火来得奇怪,怎么浇也不灭,东边下去,西边就出来,因此人力不够,水井打水跟不上,要不是这雨来的巧,只怕烧死人。” 没有人死,这也是镇西侯安坐家里的原因。 他听过微笑:“不是这雨来得巧,是你媳妇的话巧。”就把曾宝莲打算请高僧的话告诉谢运。 “雨一下来,高僧大师不用请也来了,他们现在正在吃素斋,你媳妇作陪。” 谢运也很高兴,不过不敢独自骄傲:“媳妇是父亲定的,当然好。” 又说到小妹妹身上:“可是小妹也确实有福,今天都说不下雨。” “这下雨的事情,能由人说了算?难道你跟着我还没有遇到沙场变天,这是有的,不过也来得巧。” 镇西侯继续笑:“你媳妇的话也巧。” 话说完,他应该让谢运换衣裳,可是话锋一转,镇西侯皱眉:“你,几时才有孩子?” 谢运看看自己泥哒哒的,不算功臣也有苦劳吧,可是说到孩子,哪怕母亲刚生过,自己瞬间是家门罪人。 “是是,我这就回房。” “去吧,让管家们料理家事也就是了。” 谢运出门,老实的回房,老实的把曾宝莲叫回来,不管今天是谢家忙碌的大日子,小夫妻老实的窝在房里半天,打听镇西侯睡下来,曾宝莲才敢偷偷摸摸的出来,把家事问上一问,明天的事情做个安排。 ..... 皇后在夏天的时候感觉好些,她能坐着见见人。 宫女们扶起她时,皇后觉得今年特别的顺,有些事情不能再不管,天就热了,她相对的有些精力。 凤冠太重,不戴。 凤衣太厚,不穿。 头发随便挽起,一件轻便的罗衣,皇后自己满意,轻声道:“带来。” 复选留下十个美人儿,十个人鱼贯而入,这是杨乐姗头回见到皇后,选秀的时候,皇后只露一面,匆匆就离开,杨乐姗进殿的时候什么也没看到。 见她形容枯瘦,头发也透着黄,一看就是病秧子。 杨乐姗觉得眼前明亮,皇后而且有了年纪,自己还年青。 随众跪下,女官唤道:“伊文芳。” 杨乐姗一时对她羡慕,伊文芳、张彩、吴妙女都是同时有孕,都说她们要晋位。 女官再念:“张彩,吴妙女,你们可知罪?” 三个人面上隐隐的得意滑落,都是震惊。 伊文芳头一个喊冤枉:“娘娘,我们有什么罪?” 皇后今天心情好,身体好,由她来说。 眼睛里还带着笑意,皇后无力的嗓音轻飘的快,她又兴奋上来。 “伊文芳,你怀的是东王世子的孩子。张彩怀着南王世子的血脉。吴妙女,你原本就是小北王要纳的妾。” “娘娘,我们验身进宫。” 吴妙女正色道。 皇后有一丝笑容:“你们复选入内宫后,在有孕以前每天都在外宫私会。” 她累了,说不动了,看向女官:“宫总管。” 宫前进来:“协助伊文芳、张彩、吴妙女出入宫闱的太监宫女已抓拿,等等娘娘发落。” 张彩见躲不过去,起身厉色道:“皇后!我家南王世子殿下的血脉,难道就不是皇嗣吗?” 伊文芳也起身:“是!我家东王世子也是皇家血脉。” 吴妙女眼里冒寒光:“娘娘应该知道,皇上虽不老,却不能再令美人有孕,不管我们中有谁生下男孩,都是皇嗣,娘娘你是一国之母,要对得起历代先帝。” 她们挺激动的,皇后又兴奋了,力气多少又有些,她甚至笑出一声:“你们?皇嗣?东王、南王没有孙子?小北王没有儿子?” 三个美人气势迅速衰败。 皇后莞尔道:“皇上他年若挑皇嗣,也当明旨告天下,从三位殿下府里正大光明的挑选一位,而不是你们这样偷偷摸摸的皇嗣!” 三位美人重新跪下来,面色灰白,犹豫着要不要求饶,毕竟她们怀着的也算皇嗣。 女官们急进参汤,皇后喝上一口,又道:“东王有正妃,有世子正妃,南王和小北王也有,岂是你们能相比?” 看着美人们,皇后在内心含笑,这宫里身份最高的只有一人。 杨乐姗看着侍卫们拖出三个美人,把她吓坏了,她就没有留神宫前,其实他们在西疆是见过的。 第七十四章,天生贵命 宫前回到自己在外宫的房间,这里供他临时休息和更换衣着,宫总管没有家室,所以常住在这里。 脱去盔甲,再去掉头盔,宫前轻松的想着杨大美人儿没有认出我,刚才情景除非胆大出了天,否则谁敢乱看? 不过从放心起见,改天还是想法把杨大美人儿杀了的好。 ..... 是夜,皇帝在皇后床前坐下,皇后闭着眼睛,感觉到是他,伸出一个瘦弱的手,皇帝握住。 这一刻他觉得慰藉,她....不屑一顾。 表现不屑一顾需要力气,皇后没有,纵然有力气,也没必要表现出来。 身边的这个人,现在最需要安慰,可以不给,却犯不着讽刺。 皇后静静躺着,听着他时而愤怒,时而哀怜的说话。 “都等着到这京里来,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 “朕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皇后,你看朕还能有孩子吗?” 皇后睁开眼睛,平静地看了看他。 纵情声色,六宫充盈,为邀宠的动手脚,不甘心的动手脚,这里面也有皇后。 她的儿子早夭,她再失宠,她当然不希望另有皇嗣,纵然有,也要与她的利益相关。 最有资格在这件事情上得出结论的,就是新晋的美人儿们,不久前她们刚说过,皇帝不能再令她们有孕,所以她们偷情有理,背叛有理,因为东王、南王及小北王的血脉都称得上皇嗣。 皇后现在还能拿得出什么主意?其实也不想拿出什么主意,早在几年前她就想过,如果从东王几位殿下府里选出一个来,是不是对她感恩戴德。 不过,她眼前闪过几位殿下数年不曾进京朝贺,以前见到的依稀面容总是骄傲的,皇后喘声问:“镇西侯可以牵制他们?” 皇帝的面色猛的一沉,浑身上下顿时冷了。 又是这样。 皇后以前也曾问过谢家的地位,毕竟他们是异姓,而且和殿下们分庭抗礼,可是皇帝总是对谢家忌惮更深。 ..... 谢雨霖满月的那天,曾宝莲早早的起来。 头天晚上,她让白芍叫自己,结果把谢运也弄醒。 “少夫人,时辰到了。” 谢运先睁开眼,他体内的习惯知道天还早,不高兴的道:“叫什么。” “我得起来,二妹办满月,这是大事情。” 谢运无奈也起来:“办满月,办就是了,起这么早不是折腾呢。” 曾宝莲对着他笑:“那是二妹,大福大贵的雨神仙。” “这些话还不是你让传出去的,”谢运打个哈欠,也是笑:“这么小就能呼风唤雨,那敢情好,打仗的时候带上二妹,要风就有风,要雨就有雨。” 他说这几句话的功夫,曾宝莲已经穿好衣裳,坐在妆台前面,谢运也就起来,往父亲书房里侍候。 镇西侯这一个月里在书房睡,见到儿子过来,也道:“你今天早。” “不是儿子早,是二妹办满月,家里惊动的不行了,没法儿睡。”谢运抱怨道。 现在管家的只能还是曾宝莲,镇西侯就好笑:“你和妹妹争宠不好,因为这个和媳妇怄气更不好。”他也就起来。 早饭早有准备,也就提早,夏天亮的早,早饭还没有结束,庆贺的亲戚们开始登门,一口一个雨神的,镇西侯也觉得可笑,小小的孩子怎可以唤雨,不过是凑巧罢了。 今天的主角刚刚醒来,微眯着眼睛在奶妈怀里吃奶,鉴于谢家的优良基因,她生得很漂亮,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衣裳,就到全身,兜着尿片,不时的对着人笑嘻嘻。 只有至亲才能进来看她,凡是见到她的人都夸,二姑娘有福气,这么小就很会笑,曾宝莲看她的次数注定比别人要多,谢雨霖有些熟悉她,满月的孩子应该看不到什么,不过每当曾宝莲陪着客人进来,谢雨霖就会对她的方向注视会儿。 谢二姑娘生产那天,是曾宝莲管家成功的一天,今天也不例外,容氏见她头头是道,乐得休养,家依然是曾宝莲管,曾宝莲重新回到她管家的房间里坐下,盘算下,再把今天顺当的过去,她除去没有办过丧事,办喜事却无疑没有问题。 来来往往的媳妇们,已经有羡慕的话出来,忙到午后,曾宝莲呼一口气,再过几个时辰天黑下来,今天也就结束。 丰年来回话,曾宝莲一度以为是幻觉。 “少夫人,您的亲戚从京里过来,特来道喜。” 曾宝莲直直望着丰年,不是她小家子气,二姑娘出生来个沈风,满月难道就不能让人清静清静,见到丰年一本正经,曾宝莲火气上来,沉下脸:“带路。” 单独的小客厅里,曾家兄弟和妯娌们先到,个个也是沉着脸。 曾宝莲走进来,也没有欢迎的神色。 曾家的族长送上礼物,不过是些表礼,让他们拿出贵重的东西也不可能, 族长呵呵地笑着:“孙女儿啊,我们来也是给你撑腰,你带着全家的人依靠婆家,现在总能体会到有娘家人还是有好处的。” 曾宝莲淡淡:“好吧,你说的清楚,我也不想废话,当初我家日子不好过,亲戚们从不上门,现在我家日子好过了,为什么要你们?” 五房的四奶奶居然也来了,笑道:“侄女儿,我们打听过了,你房里没有别人,你公公房里也没有别人,我把你妹妹送来了,你要她作伴就作伴,不要她作伴也算有个人走动,你说是不是?” 曾宝莲对曾紫芳看看,姐妹笑得心照不宣,曾宝莲对四奶奶平静地道:“西疆也许米贵,妹妹住在这里你不怕费钱?” “不是有你照顾,费什么钱......” 四奶奶说到这里,族长太太见她说的实在不像话,拉她一把,四奶奶甩开她:“拉我干什么,少夫人能照顾这么多人,不缺我女儿这一个,再说我女儿有用呢。” 她脾气不改,有什么还是说得出来,曾宝莲好笑:“我为什么要照顾你女儿,我有姐姐,如今又有了妹妹,当初说的明明白白,咱们一刀两断。” “孙女儿....” 族长的话让曾宝莲打断:“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这样说吗,落一个有富贵就不要亲戚的名声?难道我不知道。实在是镇西侯府不是一般的人家,说起来我家的官司未必就是宅院连累的,说不好与这府里有关,相关的杨二姑娘现在还不许出家门,我家二姑娘落地的那天,就惹一子事,今天是二姑娘满月,你们过来是谁的指使?” 话说到这里,曾学书也忍不住了。 “族长,不是我说你没事生事,你们好好的京里呆着,你的座上客都是有官职的,没有官职的你立即也就不往来,你的日子不会难过,至少比我们家以前强的多,何苦来看我们?而且你们无事不来,说吧,谁叫你们来的?” 曾学书说过,三奶奶向氏也没忍住。 “我女儿侍奉公婆和丈夫不敢怠慢,你们就别来添事了!如果有事,也找不到我们吧。当官的最高衙门在京里,要钱的话,你们手里难道没有几个?走吧走吧,拿上东西不要再来了。” 族长的面色尴尬:“咳咳,其实是有人说几句来着,不过我们难道就不能来看看你们。” 包括曾宝莲在内,曾家的人顿时警惕:“谁?” 外面跑进来张毅,抹着汗水瞪眼睛:“哪里来的亲戚?我和秀慧成亲几年,从没有见过她京里的亲戚,怎么三妹这里就多出来许多亲戚,别又是奸细吧?” 把所有的人狠狠的扫视一遍,张毅如今的警惕心也高,向着曾宝莲道:“三妹你要小心,今天是二姑娘办满月,想看你笑话的人可不少。” 就是这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难道就没有人眼红的。 曾宝莲微笑:“多谢大姐夫,你来的正好,你招待他们,不会就学,凡是来的人都有回礼,你问丫头要就好,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我来对付他们。” 这是张毅的原话,曾宝莲走出来,就有管事的妈妈找她,她急急忙忙的回到管家的房间里,路上就处理很多的家事。 刚坐下来,风从窗户里吹出来,让人打个寒噤,曾宝莲皱眉:“夏天怎么会这么大的风?” 话刚落地,灰暗出现在天色里,明亮的夏日下午忽然变成冬雪天的阴沉。 曾宝莲心里一沉,想到二姑娘生产那天的大火,后来亲眼见到的谢运也说奇怪,那火仿佛是个人一样的会躲着水,他长这么大,也是头回见到。 “丰年,这风实在奇怪,你去见母亲,别再让二妹见人。” 丫头们在关窗户,风吹得门窗啪啪作响,不关不行。 丰年走出门,就让风掀个跟斗,她站起来,抓着一路的栏杆走到容氏的房间。 镇西侯走出书房,他在风中稳稳站着,抚须道:“果然来了。” 另一个男子从他身后走出,也同样站的稳:“侯爷,我说的话没有错吧。” “秦先生,我一直相信你,不过我还是怀疑你是亲眼所见吗?” 秦先生也捏着胡子:“侯爷,泥窝国圣女庙可不好进,我是个男人。” 风在这个时候更加的大了,“啪”地一声,镇西侯府门外操练士兵的空地上,旗杆上的旗子断折下来。 士兵们拾起来往府里送,不过旗杆太高,镇西侯远远的已能看到,而府里的家人忙碌的走动着,曾宝莲的意思让检查门窗,和可能砸到客人的东西。 客人都在房间里不敢让出来。 秦先生笑笑:“侯爷,新娶的少夫人倒也谨慎。” 镇西侯没有接话,已经办过女儿生产,他不认为媳妇办不好满月宴,再说狂风大作是他当前的忧心。 谢运在风中走来,虽然稳,步子难免歪斜:“父亲,您让找的人找到了。” 在他的身后,有个人东倒西歪,勤烟不时扶着她,这是个女人,约有四十多岁。 镇西侯再看秦先生,风把他的胡须面容吹得一团乱,不过眼神里颇有赞赏:“你又说对了。” “侯爷,能不对吗?一个月前天火,二姑娘带来雨,现在有风,当然有克星的人。”秦先生神色一般,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 镇西侯还是夸奖了他:“星相之学,当数先生为天下第一。” 秦先生话里有话:“所以,我就投奔侯爷来了。” 镇西侯微微一笑,笑容在风里含糊的看不清。 秦先生全凭感觉,再等着,镇西侯没有解释,秦先生也不着急,他凭星相学投明主,并没有指望本人是知情人,镇西侯一开始对他怀疑重重,就是现在也是事实摆在眼前,是个勉强相信的样子。 看着侯爷世子和中年妇人进去,秦先生往另一个房间里走,这是他在镇西侯府的住处,关上房门可不是防风,而是他时常的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是一天,侍候的人都早习惯。 他有一个打磨得光洁的小盒子,外表已抚摸出包浆,点上烛火闪闪发亮如宝石,其实不过是普通的木头,只是年代久远。 里面放着几枚铜钱。 秦先生用丝帕擦手,虔诚的道:“我秦家铜钱卦,直到今天没有失过手,容我再卜一卦,再看上一看。” 卜完,收起铜线,秦先生还是纳闷:“自先祖记录里说,从没有失过手,可是我再卜也是这样,镇西侯贵不可言,世子贵不可言,新得的二姑娘反倒命格寻常,这雨神的名声是怎么到二姑娘身上的呢?” 就是少夫人他也卜过,也是一般的命,可是她进门后家事清晰,亲戚们无不称赞,已经有人说少夫人的命格也好。 秦先生坚信自己没有错,祖宗传下的东西不能怀疑。 书房里,镇西侯和谢运对中年妇人恭敬有加:“原来是昔年名医常家的后人,常大嫂,这次只怕要有劳你了。” 常氏谦逊地道:“侯爷不必客气,我常家的医术到我这里是第十二代,虽然我是女儿,既然接过祖传,就应该尽心。” 勤烟来回话:“回侯爷,少夫人来的亲戚,有一个忽然犯病,说也奇怪,他犯病的时候,街头有人也犯病了。” 常氏起身,她是空着手进来,对勤烟道:“请还我药箱,疫病只有我能治。” 勤烟吓一跳:“疫病。” 镇西侯和谢运都没有惊奇,秦先生的卦里早就表明,他也早就回上来。 就是雨霖落地那天的天火,秦先生也事先说过,不过雨霖降雨,他倒不知道。 常氏走出去,镇西侯对谢运道:“你也去吧,总得装个样子。” 谢运答应着要走,镇西侯又叫住他:“小心,这是病。” 目送儿子离开,镇西侯对着刚点起的烛火出神,外面愈发的黑,没有烛火房里就要看不见,他静静的想,秦先生的卦真准,他曾疑惑的问过自己:“侯爷,你和世子的命格都极高,可是,你们家这几代都没有动过爵位,按理来说,应该福泽上下。” 外面已然有些乱了,镇西侯还是坐着,微微地有笑容,算的真准。 谢运在街上忙忙碌碌的时候,曾宝莲怒气没有平息。 “疫病?” 她指甲掐到手心里:“有这病为什么还要来!” 族长太太跪在地上哭:“我们不知道啊,那大师给的可是仙丹妙药,你族长祖父忽然犯病,大师忽然登门送药,他才活下来啊。” “哪有这么多的巧?你们就不能多想想!” “不是不想,你祖父病好,大师说话我们能不听吗?他说你祖父要往西才能避灾,遇到亲人更加好的快,说留在京里还要有灾啊,我们想想你说不定成亲了,就叫全家人都来看你。” 曾宝莲气得心口疼。 她和谢家的姐妹女眷都说过话,也和容家的姐妹有几个交好,谢家的人一派英风,容家的人各有智慧,都不是轻薄脂粉那种,对两家的男人也就此高看。 她全家依靠婆家生活,曾宝莲并不难为情,谁不遇到难处?全家在这里好好的过,等大姐夫中举,二姐找个上门女婿,或者由谢家养老,也就是了。 偏偏来这么一摊子人让她面上难堪。 她是谢家的弱点吗? 让把族长太太带下去,曾宝莲接着安置客人们,风大出不去,有疫病更加的不能乱走,心情一刻比一刻的黑暗。 晚饭时候到了,她本来想去看看二姑娘,因接触过族长太太等人,不敢进去。 谢运让人送话进来:“世子说他在街上见到好些病人,今天晚上就不进来了。” 曾宝莲更加的生气,到底是谁算计她! 杨二姑娘还是不许出门,应该不是她。 ...... 烛光下,镇西侯认真听着,说话的是几个老兵,他们大多没了牙,是跟老侯爷的人。 “泥窝国的圣女确实邪气,他们自己国家里去求,要生子就生子,要钱财就有钱财,有人贪得无厌怎么办?他的钱就花得特别快,反正大乱子倒也没有出过。” “老侯爷在世的时候,泥窝国只有现在的一半大,这些年他们吞并乌域国土,大树的两座城也让抢走,如今和西疆差不多大了。” 镇西侯请他们喝茶:“齐伯,我小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那是个歌谣,圣女自蓝光里出,蓝光里什么都有,天赐蓝光给圣女,风雨瘟疫在她手。” 镇西侯凝神:“齐伯你可记得清楚吗?除去风雨瘟疫,还有吗?比如大旱?” 齐伯想想:“没有,我记得就是这样。” 镇西侯稍有安心,他从小就听到泥窝的歌谣,在他的记忆里也只有这三样。 风,镇西侯是不怕的。 西疆关城天天有风,城墙相当坚固。 雨,他也不怕。 西疆的排水沟很多。 其实大旱他也不怕,因为这里是关城,城外有座雪山,只是距离远了点,真的缺水,他也能弄来。 这些年把常氏找到,算镇西侯最紧迫的一件事情。 他和祖先们不同,祖先们在的时候,泥窝完全不能和西疆抗衡,出于什么目的,祖先们没有动他们的手,镇西侯也大约的清楚,所以他也不必责怪祖先们留下这种邪气的东西。 而祖先们在世的时候,泥窝圣女相当于送子娘娘,都没有过风雨降灾这种事情,更别提瘟疫。 镇西侯面临的年代不同,他得准备好内忧,京里容不下三位美人,说不好哪天殿下们就要打仗,外患里,最邪气的就是圣女。 他得到的消息,三位有孕的美人们吃错东西,已经没了。 ..... 杨欢姗浑身笼罩在蓝光里,拼命的念叨不停。 她的房间从小就没有进,所以没有人打扰她。 一口鲜血喷出来,蓝光消失,杨欢姗惊吓的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道:“不会,疫虫还在,它们还在,不会.....” ..... 煮草药的大锅冒着热气,常氏喝下去第一碗药,把余下的汤药分给街上的人。 谢运看看天,真是怪事,汤药放到锅里的时候,风就小下来,现在完全消失,繁星露出来,天空十分的美丽。 ..... 房间里稀里哗啦一顿的响,北王妃冷笑着走开。 小北王砸的不解气,把桌子也砸了,他是习武的人,桌子直接摔成几块。 “不识抬举,本王送他皇嗣不好吗?” 他刚刚回来,就收到消息,就在十几天前还相会过的吴妙女没了。 小北王殿下是确认吴妙女有身孕后才离京,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来,留下一个孩子在宫里。 “她怎么敢乱吃东西!” 同时没有的,还有小北王安排在宫里帮吴妙女出宫的人,小北王进出外宫的人也同时消失。 他虽然不在京里,为保证孩子的安全,隔上三天就有人和吴妙女通信,送安胎药给她。 现在见不到接头的人,而吴妙女是正式安葬,美人不停灵,第二天就下葬。 哪怕知道三个美人一起没有了,小北王也觉得心疼,吴妙女本就是他相中的妾,没抬进府先抬进宫。 孩子也是他的。 他发完脾气,捂着脸独自难过。 北王妃在内宅里骂:“什么东西也值得这样伤心,我膝下没有孩子吗?世子不是他亲生的吗?” 北王妃也砸了两样东西,她让蒙到鼓里,今天才知道吴妙女在宫里。 准备好进府的人,地方都安置好,忽然小北王不提这事,离家好几个月,北王妃还自省过,为个妾不值得吧,再说她也容得下。 谜底揭开,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夫妻俩各自生气,小北王晚上自己睡,为吴妙女上了三炷香,北王妃第二天就请医生,说肝气不顺心口疼。 小北王进来看她,夫妻大吵一架。 “你没有儿子吗?没有其它的儿子吗?你还知道争皇嗣,儿子们也争,你给哪一个?” “你能进宫装秀女吗?你要是能装,我把你送进宫,我不在乎头顶上有什么!” 北王妃手捂心口,这回真的疼,泪如雨下:“你果然嫌我老。” “无理取闹。” 人称小北王,这对夫妻都没过三十岁,小北王火气大的一抬腿走了,留下北王妃真的要看医生。 东王很生气的不是美人儿没有了,而是:“南王和小北王做事太差,皇嗣本王也有份,为什么把伊氏害死。” 伊氏肚子里是东王妃的孙子,她款款的劝着:“说不定是伊氏自己不小心呢。” “她会不小心到把咱们家在宫里的人全供出来?南王做事我知道,小北王又年青,跟他们两个脱不了关系。” 东王世子有些伤心,伊文芳出身不差,本就是他要定的侧妃。 只有世子妃暗自高兴。 东王气上一会儿,也无计可施,又打谢家的主意:“世子,你再去一趟西疆,算着日子,谢家的二姑娘应该过了满月,我有了年纪不可能过去道贺,你在京里又赶不及,你现在去,向谢家小姑娘求亲,你有三个儿子呢,随他谢家挑哪一个。” 世子妃吓了一跳:“父亲,万一谢家的姑娘生得不好,这小小的年纪,可看不出来美丑。” 东王板起脸:“美又如何,丑又如何,关键是谢家的家世!谢家若是肯助我,明年咱们就能入主京中!” 东王妃和世子妃婆媳挺好,东王妃笑着解释:“咱们家以水军见长,如果和京里闹家务,陆地上打仗要有得力的人。” 世子妃不易觉察的颦眉头,但是没再说些什么。 等到她一个人在时也有怨言,对陪嫁的丫头道:“既然有闹家务的心,为什么不干脆闹出来,还要送美人,又笼络谢家,谢家只是侯爷,刚生的小丫头就要挑我儿子,想想真不舒服。” ..... 瘟疫很快退去,曾家的人也可以离开,曾宝莲好似大病一场,这一天就没有起来。 她一早不说,谢运都出去了,又重新进来,问问原因,曾宝莲哭着告诉他,谢运忍俊不禁。 “人家在难过,你这是什么表情?”曾宝莲从帕子上面看他。 谢运把她的帕子揪掉:“你是心里歉疚,不是真的生病,起来吧,母亲还要照看二妹,你就敢偷懒。” “不是偷懒,是不敢见父亲母亲,又是我亲戚惹的事情.....” 谢运一口打断:“你亲戚哪有这能耐,你不是问过,路过的高僧给他们指的路,让他们到西疆来,固然有把你带累的意思,你也真的就难过了,你这不是让别人满意吗?” “那你的意思?”曾宝莲果然不哭了。 谢运拧拧眉头:“现在说也没有证据,等我回父亲,是不是带上你,不过说不好是今年的事情还是明年。” 曾宝莲就起来,和他一起出去,一个往外面,一个去正房。 容氏正逗着谢雨霖,见到她进来:“听说你病了?” “这又好了。” 曾宝莲含糊过去,把谢雨霖抱在手里,谢二姑娘瞪着乌黑的眼睛看着她,目不转睛的很是可爱。 谢运没有想到的,不出三天,镇西侯就点兵马,谢运言而有信,让曾宝莲同行。 曾宝莲嫁入谢家约一年,还是头回见到军营风采。 烈烈风中彪悍的人,让她目眩不已,遥想先祖也是这样,又觉得亲切。 一路急行军,她也忍耐下来,看到界碑的那一刻,悸动撞击着她的心。 泥窝? 这是过了边界。 镇西侯命大军扎营的时候,他在马上眺望四周,吩咐道:“请秦先生过来。” 秦先生答应一声:“我就在这里。” 镇西侯笑笑:“你卜一卦,今天我也信你。” “侯爷信我的时候可是不多,” 秦先生随身不背别的,只背着铜钱箱子,就地打开就是一卦,吃惊的看看镇西侯,又看卦相。 镇西侯笑问:“可好吗?” “不好。” 秦先生结结巴巴地道:“不过,侯爷的命格压得住它。” 谢家的命格,每每都让秦先生震惊不已。 ------题外话------ 平安,中国。平安,世界。 第七十五章,炸毁神庙 面对秦先生的再次震惊,镇西侯和以前一样,笑了笑。 他的笑温和,看不出任何含意。 秦先生收拾着铜钱箱子,在内心暗叹,唉,侯爷又是不相信我。 ..... 这中间经历过多少战役,曾宝莲这个大闲人也没有数清,她置身于战场之中,得到久违的满足。 她望着谢运厮杀的身影,将士们厮杀的身影,暗暗祝福的时候眼泪不自觉的流下。 祖先在上,虽然不是孙子,却也算子孙们再次回到战场,回到祖先威武的地方。 当停下来时,在一个月后,旷野里的远方有片黑乎乎,月光很是明亮也看不清楚。 “那是什么?”曾宝莲把手放到额头上,隐约的认为那里是目的地。 不打仗的时候,谢运就在她的马车旁,闻言,回道:“圣女庙。” 曾宝莲妙目流盼,她能想到的是涨红面庞,特意前来求子吗? 她知道公公是个好人,可没有想到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夜黑,谢运没看到她的神情,坦然地道:“泥窝所有的奇迹都由圣女庙而来,我谢家在战场上受挫,也屡屡与圣女庙有关,还有乌域、大树这两国也难以看着泥窝壮大,这次是三国联军。” 在不远处的地方,各有两个黑影过来,近前,看到各是十几人的小队伍,月光照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他五官端正,看着也颇英俊,胸口胡乱包扎着白布。 谢运拍马上前迎接,高声问道:“敢问来的可是乌域国王,大树王子?” “我是乌域王子段勇。” “我是大树王子慕容飞虹。”包扎的人嗓音沙哑。 谢运皱眉头:“咱们说好的由国王出战?” 段勇带着怒气:“我父王重伤来不了,慕容王子也伤势不轻,谢世子看来你们这回的运气不错。” 谢运也沉下脸,泥窝圣女庙可不是传言,她是真的能在战场上断人生死。 接下来又问了问伤亡情况,段勇道:“奇怪,除去我父王重伤,慕容王子重伤以外,我们两国都没有死人,谢世子你呢?” “真是奇怪,我们也没有死人。” 镇西侯过来,请他们坐下,就在曾宝莲的马车旁边,曾宝莲字字听得见。 段勇道:“侯爷,这回机会不错,圣女的法力没有以前强,”他唏嘘道:“最强的一次,我十三个祖父全死在战场上,我父王因为受伤的早而提前回国,我乌域皇族才保存到今天。” 慕容飞虹也这样说,他虽重伤,止住血以后,看着气色还好:“圣女不除,本王一天也不会安稳。” 曾宝莲明白了,不是前来求子,而是前来铲除。 她没有生长在西疆,刚到西疆就成亲,刚成亲就遇到婆婆生产,繁忙的家事之下,谢容两家的姐妹们想和她往来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对于圣女也听得不多。 她没有太多的害怕。 有人回话:“回侯爷,火药检查完毕。” 商谈的四个人起身,大家以自己的礼节道别,镇西侯带队也返程,疾驰出数里地,吩咐下马,曾宝莲也下车,大家匍匐于地,片刻后,就听到一声震响大地摇晃,无数泥土石头或近或远的飞起,曾宝莲大胆的看了看。 见到蓝光自地底出,轰鸣声里,人的耳朵几无听力,蓝光越来越强时,一个闪光的东西呼啸而出,向着天空飞腾,很快消失在天空里。 好半天,空中不再飞沙走石,镇西侯率队继续奔向西疆,约有小半天的功夫,一个东西掉落在马前,亲兵送上来,镇西侯看上两眼,就匆忙递给儿子。 “你看。” 谢运也会泥窝文字,接过就看,“不知何时天降蓝光落于地面,留下狭窄通道,当时存留人等,仅一女童可以通过,她退出后自称有求必应,死后可转世。” 谢运头皮发麻:“可转世?” 西疆与泥窝相邻这些年,他们头回听说,父子瞪视,都吐出三个字:“杨欢姗!” ..... 杨大人近来心情愈发的糟糕,他收到的消息比较慢,昨天才知道皇帝已经没法让美人们有孕,大女儿乐姗进宫不求子嗣的话,无疑是老死宫中。 朝中的局势纠缠几十年,杨大人也看得懂,他后悔的想,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送给东王世子或是南王世子当侧妃,那是真的与皇位有份。 这主意是谁出的呢? 二女儿杨欢姗。 杨大人向着杨欢姗住处走去,既然她出进宫的主意,那现在再拿出来一个好的主意也就是了。 刚动手,院门重重响动,小院浅,把杨大人吓得差点没摔倒,他恼怒地回身,心想谁这么大胆,他虽因二女儿的事情与谢家关系紧张,可他还是朝廷命官,皇上他还在呢。 这一看,就见到刀光闪闪,院门让劈成粉碎,一队人走进来,第一个就是谢运。 杨大人怒道:“世子,你谢家想造反吗?” 谢运面若寒霜:“杨欢姗呢?” 杨大人身子一抖,随即更怒:“我乃命官!” “搜!” 谢运懒得同他废话,就这一个字。 很快搜到后院,却空无一人,面对空了的房间,杨大人也傻眼:“欢姗,她应该在啊。” 她应该保护全家而在啊。 谢运盯着他:“杨大人,你应该知道她是圣女转世吧?” 杨大人像被扎中心窝一样浑身颤抖:“不,我不知道.....”却软软的倒下来,在谢运的又一次逼问下,杨大人承认:“我知道。” 供词很快送到镇西侯的案头,原来杨欢姗在一岁的时候就会说话,杨大人在她三岁的时候才接受,杨欢姗说的杨大人升官,和官场上遇到的事情分毫不错,杨欢姗让他前往西疆,杨大人来到这里。 也是杨欢姗鼓动姐姐杨乐姗喜欢谢运。 杨大人对杨欢姗的计划知道一二,杨欢姗许诺杨乐姗能让谢家造反,泥窝挥师而来,将给杨大人最高的官职。 现在杨欢姗不见了,杨大人也不能知道她去往哪里。 镇西侯走到军用地图前面,西疆的地势一部分与南王相连,一部分与小北王相连,东王近海倒是挨不着。 所以东王殿下与谢家交好,指望他争皇位的时候,西疆牵制南王和小北王两家。 南王指望他争皇位的时候,镇西侯与他合兵北上,把小北王和东王压制。 小北王指望镇西侯把南王阻拦,方便他入主宫中。 三家殿下都有可能争皇位,如果杨欢姗没有跟随那遁走的蓝光离开,她将在这三家里选择一个。 也有可能杨欢姗隐居不再出来,那对谢家来说也是好事。 另一份消息出来,圣女庙自从让炸毁,圣女的神迹从此消失。 镇西侯的后背慢慢放松,要知道谢家、乌域和大树三国为对付泥窝国的不断扩张,都花费几代的心思。 送消息来的是谢运,谢运看出父亲的满意,笑道:“父亲,乌域和大树有传言出来,说圣女不敌二妹这个雨神,说二妹的福气更大。” “呵呵,这是想对我西疆挥刀,”镇西侯不放在心上:“数代都表面征战,背后结盟,现在心腹大敌已去,表面上三家共分泥窝国土,其实他们能服气?” 就是镇西侯也觉得分出去的国土太多,他也不服气。 但他抚须徐徐道:“可是不能狠狠的打啊,保存兵力留着应付内战吧,不管是京里决定压制三位殿下,还是三位殿下中哪一位率先举事,都要先保证西疆平安无事。” “是,父亲。” ..... 冬雪飞起来的时候,皇帝震怒过好几回,他攥紧手中的奏章走来走去:“这是什么,这是公然的挑衅,这是.....” 他把奏章重重摔落在地面。 跪在地上的官员们不敢说话,虽然他们也很冤枉。 奏章上写的东西,与他们何干呢? “兵权在他们手里,如今钱粮也减半,这是造反!”皇帝咆哮,头有些晕,闭了闭目,太监们见到扶他坐下。 皇帝稍有清醒,让官员们出去,独自坐着,把奏章再看一遍,还是气怒攻心。 两位皇叔说今年水灾旱灾全年有灾,所以钱粮少了,小北王堂弟说从开头就不顺,也没法交钱粮。 皇帝有心力交瘁之感,坐在那里半天没动弹。 太监小心地道:“要让美人们来侍候吗?杨美人就谨慎。” 皇帝微微点头,他需要换换心情。 杨乐姗的前面,是杨欢姗,她惊讶道:“你怎么进来的?”杨欢姗含笑走向她:“这以后再说,姐姐我问你,还记得你的少年郎吗?” 杨乐姗打开箱子取出画卷:“还你!我现在是皇上的人,武贵妃在上个月天寒去世,我要当贵妃。” 杨欢姗接过画卷,慢慢的展开:“姐姐,这是你的少年郎啊。” 画卷上的少年笑容亲切,杨乐姗打个激灵,目光微有呆滞:“是啊,这是我的少年郎。” “只要杀了皇帝,天下就将大乱,你的少年郎就能当皇帝,你啊,还是皇上的人。” 杨乐姗点头:“是啊,就是这样。” 外面有人说话,杨欢姗把一个东西交给她,一闪身就消失,杨乐姗把东西揣到怀里,见宫女进来传话,杨乐姗打扮好,来到皇帝宫中。 皇帝在镜子前面,他外表上还年青,东王和南王年纪比他大多了,还身体不错,皇帝也认为自己还能有子嗣。 年青的时候,不是这个有了,就是那个有了,后来纷纷没有养住,皇帝并不放在心上,太多人有,他以为明年还会有。 今天,他把希望放到面前的年青女子身上,她生得很美,眉头若笼烟,眼睛若秋水,体态也不是很瘦弱,而是丰满合度,皇帝走向她,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如愿,就在今夜。 杨乐姗举起刀,扎在他的胸膛上,然后拔刀就跑。 鲜血往外喷着,皇帝倒下来。 皇后是贴心的,到这个时候,皇帝如果出事,她未必能如愿的挑到可心的皇嗣,所以她让美人住的近,方便皇帝传唤。 杨乐姗一口气跑回住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中还握着刀,刀上鲜血触目惊心,让她从来没有过的清醒。 她做了什么? 忽然扑向箱子,取出箱子里画卷,把它撕得粉碎,杨乐姗脑海里出现很多很多的画面。 她喜欢谢世子,谢世子明确的拒绝过她,另一位翩翩少年向她示爱,惋惜的问她为什么不能正眼看看别人。 可是二妹说。 可是二妹说。 一刹时,脑海里全是二妹说,宫殿外的盔甲声响,有人跑步前来,杨乐姗举起手中刀,用力扎向自己,她记得拒绝那个少年以后,他不久死在战场上。 她喜欢的是他。 不是冷冰冰,总拿不屑眼神看向自己的谢世子! ..... 京郊的小草房里,雪压得厚厚一层,给草房保暖,可草房也随时的倒塌的危险。 如果有人进得去,可以看到里面蓝光萦绕,支撑着这个草房。 杨欢姗吐血于地,手指往前挣扎着:“又死一个......皇帝死了吗.....祖先啊,你的力量为什么离我而去,我已经让这国家大乱,泥窝圣女终将统治所有国家,你的力量为什么离我而去......” 杨欢姗记得她所有的前世,天降蓝光压死大部分的人,当时只有一个她一个是女童,其余的全成过亲,奉献年青的女子是个古老的习俗,为什么这样做也没有人知道,不过纯洁的女子总是这种传说的牺牲品。 大家挖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把她送进去,她以为自己会死,却在那里面见到一些古怪的东西,它们自己会动,然后就有声音与她对话。 杨欢姗完全听不懂,她当时要的就是地位尊贵,不再当牺牲品,等她走出去,她成为可以呼风唤雨的圣女,还是送子娘娘。 当她年老时,她向蓝光要求,她要继续活着,蓝光回答她:“你的身体不堪支撑,你可以换一个身体。” 于是蓝光帮她重生在另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带着她前世的记忆,泥窝圣女继续风光。 圣女称蓝光为祖先。 只有祖先才会对她这么好,让她一辈又一辈的活下去。 渐渐的,圣女不再满足小小的国家,她通过几世得到的消息,知道这世上没有人和她一样的有能力,她应该得到所有的国家。 她向祖先请求,祖先降下瘟疫,她得到很多的国土,乌域大树都向她躲避,只有西疆谢家历代从不后退。 西疆的地方广阔,关城外的空气清新,杨欢姗降下瘟疫,西疆也有充足的草药应对,过上几年重新繁荣。 水灾更是存不住,关外的地方大着呢。 城外的雪山,让旱灾也不存在,而且打井随时出水。 圣女很不甘心让挡在国门之外,她决定重生在关内的女孩身上,官宦家庭可以调往西疆,为起兵时当内应,也可以激得谢家造反。 杨家长女颜色美丽,谢家是个男孩,圣女选中杨家。 如果没有曾家的姑娘出现,圣女的计划进行得不错,杨乐姗痴心谢运,而痴心杨乐姗的英俊少年,圣女只需要一点小小的计划,就让他死在战场上。 然后又出来一个谢二姑娘,她的命强硬,不下雨的天气居然下雨,然后,圣女的力量忽然就消失了。 她知道三家联手炸了她的神庙,可是祖先的力量不应该被撼动,人家平凡的草药怎么能动摇呢。 她按计划来到京城,打算让皇帝死,然后她发现力量越来越少,以前她使用一次休息十天最长三个月可以恢复,此时的她根本没有力量。 又吐一口血,杨欢姗或者说圣女继续祈祷,祖先的力量回来吧,不要离她而去。 ..... 谢雨霖过三周岁的第二天,曾宝莲有孕,谢二姑娘有福的名声再一次传出去,否则的话,她的嫂嫂少夫人怎么偏偏在她生日的第二天报出喜信呢。 秦先生对于谢家的命格好奇难捺,私下里又一次为谢家所有的人算一卦,结果和以前一样。 镇西侯贵命。 谢世子贵命。 容氏、少夫人、二姑娘及少夫人肚子里的那个,相比之下都命相一般。 不是女眷们命格不好,如果不好就不会嫁到谢家,而是谢家父子命格尊贵,衬得别人不起眼。 明显的福运不在这家的女眷身上。 曾宝莲五个月时,卦相变了,秦先生激动的回镇西侯:“少夫人怀的这位,命不一般呐。” 镇西侯看上去还是平淡,等秦先生离开后,吩咐谢运:“让稳婆再看,再敢看错,不要命了吗?” 八个稳婆一起看,同样的回话:“少夫人肚子里是个姑娘,如果看错,宁愿去死。” 另一边,秦先生乐颠颠儿,少夫人怀的只怕是男孩,谢家只有男人才是贵命。 镇西侯良久没有说话,谢运大气不敢喘,不想再看父亲白眼,悄悄的退出来。 路上遇到谢雨霖出来逛,谢运抱起她,见二妹生得粉妆玉琢,哪里不好? 母亲不是也生姑娘吗? 生姑娘后儿子,后儿子后姑娘,有什么不行的。 谢雨霖不喜欢他:“哥哥不好,放我下来。” 谢运抱着她看花:“二妹,你晚上要和母亲睡,以后大了自己睡,总要和嫂嫂睡,哥哥可睡在哪里?” 谢雨霖吐舌头:“雨霖要和嫂嫂睡,哥哥大了自己睡。”说完,挣扎着下地,谢运回到房里,二姑娘后脚就到,拿着她的大玩具,把谢运往外面赶:“哥哥大了,自己睡。” 谢运抱怨曾宝莲:“看你把她惯的,我怎么办?” 曾宝莲只是笑,二妹是个福星,亲眼见到她出生那天降雨,曾宝莲深信不疑,就是她有孕,也是过生日的前一个月,谢雨霖认真的对她说:“雨霖要妹妹,不要哥哥。” 丫头们纠正:“少夫人只能给二姑娘侄子侄女。” 三周岁的谢雨霖立即道:“要侄女儿,不要侄子。”惊的容氏问左右:“你们谁教过她侄女和侄子的区别?” 都没有。 小孩子嘴里有时候出来几句话,往往出人意料。第二个月,曾宝莲就有了。 谢雨霖更加不能赖在嫂嫂房里,对哥哥的怨气一大把,亲戚们想要她说好话:“二姑娘,说要侄子。” “侄女儿!”二姑娘大叫,晚上镇西侯回来,也是这样大叫,镇西侯气得脸色都变了。 容氏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生气,一般只有为公事才会这样,忙让抱走谢雨霖,柔声地劝他:“媳妇还小呢,侯爷别把他们吓到,先生下孙女儿也行,再说我像是也看明白,曾家二姑娘这么大的年纪不出嫁,我给她相看两个,又让儿子拦下来,儿子媳妇早有准备,侯爷不必担心。” 镇西侯看看妻子恳切的眼神,回想当年自己被父亲逼着生儿子,那苦仿佛还在眼部。 可当时是不理解,现在侯爷理解家里的苦心,他没法解释,一甩袖子不在这里呆了,往书房睡去了。 容氏叹气,抱谢雨霖在膝上,耐心地教她一个晚上:“打明儿起,说侄子,不说侄女儿这话,给你好花儿戴。” 曾宝莲有孕,容氏管家,谢雨霖第二天苦着小脸儿出现在曾宝莲面前,难得闲下来的曾宝莲抱她是不行,哄她玩正是时候。 曾宝莲想了一夜,打算让小姑子改变对哥哥的怨气,就看到这一张小苦脸儿,曾宝莲吓一大跳。 想好的话抛开:“二妹,都是哥哥不好,二妹最好,二妹不要哭啊,” “呜,父亲让我要侄子,我只想要侄女儿,呜......” 曾宝莲无形中多出来压力,本来有孕是开心的事情,谢运也安慰她,这一胎生女,就和二妹作伴,免得她总是晚上要往这里睡,下一胎再生儿子就是。 再说二姑娘紫芳还没有出嫁。 谢雨霖的话转达镇西侯的期待,曾宝莲不安起来,没有人的地方又内心不平,悄悄地和自己肚子说话。 “祖父是不是偏心太过?你就是个女儿,母亲也疼你。母亲小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家境,你生出来啊,有二姑作伴,祖母会疼你的。” 这个姑娘生在正月里,西疆庆贺新年,又庆贺谢家孙子辈的出生,整个西疆喜气洋洋。 只有容氏母子婆媳三个人不敢很高兴,镇西侯的那个脸色看不出多不痛快,不过也不是高兴的模样。 二姑娘最高兴,她得到想要的侄女儿,侄女儿好,哥哥不好。 曾家也高兴,要求不要太高,能生就好,能生就有下一胎,不过看到侯爷脸色,都有感觉,也悄悄的高兴。 谢运不敢指望父亲应酬客人,女儿出生那天,满月还是百天,都由谢运自己应酬,容氏也认为侯爷过了,暗暗生气的她操持孙女儿百天,办得相当隆重,比二姑娘的百天还要多些东西。 这不是祖母偏心,这是有说法的,还没有起名字的大姐儿是镇西侯府第一个孙子。 秦先生不敢见侯爷,难怪侯爷不相信他的卦,原来他的卦真的不准。 镇西侯还真没有想到他身上,侯爷在书房里看密信,京里那位自从中刀,这几年病病歪歪的,表面上已经挟制不住三位殿下。 三位殿下公然的分文钱粮不给,磨刀霍霍之心露在表面。 不过呢,君臣之分根深蒂固,他们不敢,只是等着传来恶耗。 镇西侯陷入沉思,如果恶耗传来,他应该怎么办? 扶其中一位上位,胡扯! 压根儿不可能。 谢运打门帘子进来,陪笑道:“父亲,宫里娘娘赏赐到了,请您出去迎接。” 否则的话,谢运不敢打扰。 镇西侯同他出去接过赏赐,让家里得力的亲戚陪着吃酒,父子出来,镇西侯对儿子不悦:“我去看看客人们,我既去了,你跟来做什么?” “父亲,我以为你回书房,我去看客人。”谢运暗想还能陪客人,在别人的眼里,就不算对生孙女儿不满吧。 他回答完,镇西侯脸色更黑:“你成天的嬉戏在外,不知道回房吗?回去,看看你媳妇去!” 谢运答应往内宅走,边走边做怪相,别人家的父亲,说的是不务正业,自家父亲倒好,说的是嬉戏在外,你赶紧回房去,这可是大白天的,不过他也习惯了,回去就回去吧。 应酬人辛苦,他回房休息也挺好。 他就回去,过不了多久,拿出和马赛跑的姿势回来,大老远就叫:“父亲,父亲.....” 镇西侯还没有走到客厅,见到他回来,眉头紧拧,斥责道:“慌什么!” 谢运慌慌张张直到他面前,使劲咽一口气,露出喜色:“媳妇又有了。” 镇西侯看看地上刚放的炮纸,今天孙女儿过百天,抬手一巴掌打在谢运头上:“媳妇休息的过来吗?你也太不像话了。” 谢运捂着头:“父亲,这不是心急,这不是心急嘛.....”在心里道,这不是您老人家着急嘛,儿子媳妇已经快让逼出病来。 很快有人去见容氏:“侯爷说,这是第一个孙子,请夫人再添东西,不要太简薄。” 容氏撇嘴:“看看他高兴的,要是再来个孙......”说到这里咽回去,阖家欢喜圆圆满满,这时候不能说错话。 又担心女儿说错话,让抱回谢雨霖:“这回可以说要侄子吧?” 谢雨霖高高兴兴地道:“这回,侄子。”然后踢着小腿下地,嘟囔道: “我还和侄女儿玩去,她会吐泡泡呢。” 她的奶娘笑话她:“我的小姐,你才几天不吐泡泡,倒要看吐泡泡。”扯着她走了。 遇到镇西侯,谢雨霖仰面看他:“这回,侄子!”镇西侯哈哈大笑。 ..... 冬雪总是寒冷的,皇帝的伤一直不好,觉得今年特别的冷,其实皇后宫里往年都暖得像夏天。 自从皇帝遇刺,他就一直住在皇后宫里,两个病人夜里睡不着,说说话也有人陪着。 皇后再一次悄声问他:“皇上,让镇西侯府派人进京吧,二位皇叔和小北王都不再藏着,您又病着,若想选个满意的皇嗣,必须做好勤王的准备。” “谢家,不行。” 皇帝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觉得胸口更加的沉重,像压着冰山,又冷的难过。 他不知道撑不过今天,还是明天,轻声道:“你凑到朕的面前来。” 皇后就不叫宫女,慢慢的挪到皇帝的嘴唇面前,皇帝轻轻的一句话,让皇后如坠冰窖。 “是真的吗?” 她瘦的皮包骨头,眼睛这么一瞪,突兀的大,看得很是吓人。 “是.....是.....你去查.....” 皇帝说到这里,一口气没有上来,皇后赶紧叫人,太医们到来急救,皇后缩在床榻里,双手抱臂不住的哆嗦着,他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难怪先帝们也对谢家忌惮,不管谢家苦战死战,谢家钉死般的在侯爵上,上面还有国公爵位,也没有给过谢家。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秘密啊。 ------题外话------ 圣女遇到的东西,是个外星科技飞船,地震让飞船恢复动力,飞船回家去了。 第七十六章,产子,谢家秘密 皇后本就睡不着,接下来就更睡不着。 ..... 曾家的人回去,欢欢喜喜的,张家在他们隔壁,进来说了很多吉祥话,曾紫芳看着丫头们送上茶水点心,暂时不用照管,她拿着小香炉,取出最好的香,独自到后院敬香。 “愿三妹诞下儿子。” 曾紫芳并不想和谢世子有瓜葛,如果孩子是她生的,虽然她将招上门女婿,也处在尴尬的位置上。 不过曾宝莲生不出男孩的话,曾紫芳却不能拒绝,最好的就是曾宝莲自己生。 曾紫芳虔诚的祝福过,回去照看长辈们用茶用水。 ..... 皇帝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整个夏天也没有起色,他极可能过不去这个秋天。 他没有让任何外官进京,不过大家都等着。 中秋的前几天,曾宝莲发动,秦先生出于习惯算一卦,还是贵命,他痛苦的抱着脑袋,这是怎么了,家传的东西到他这里全丢了。 “先生,侯爷唤你。” 秦先生过去,镇西侯和颜悦色:“少夫人喜信儿动,你算一卦来看看。” 秦先生双膝跪下:“侯爷,这一卦贵不可当,比您和世子还要贵重,我肯定又算错了。” 镇西侯看着他微笑,暗道,不,你一直算得没错,你肯定又算对了。 他甚至来不及安慰秦先生,往产房走去。 女眷们目瞪口呆,这这,侯爷不合适在这里吧,家里地方很多,客人很多,您应该去陪客人。 容氏管家没法在这里,闻讯赶来:“侯爷,盼孙子不让人笑话,你守着产房会有人笑话,你要守着也可以,别堵着门。” 镇西侯怀里抱着谢雨霖,父女正在进行重复的对话。 “要什么?” “侄子!” 父女就哈哈相对着乐。 谢运赶来,见到反而高兴,据稳婆看的,这一胎是儿子。 父子联手把容氏撵走,合着伙儿哄着谢雨霖要侄子,啼哭声传来时,把谢雨霖往地上一放,父子凑到门帘上看。 谢雨霖忽然就孤单,懵懂的看看父亲,又看看哥哥。她的奶娘忍着笑,哄着她玩别的。 “回侯爷,是个男孩。” 稳婆的声音先出来,镇西侯一阵畅快的大笑,谢运也觉得浑身舒畅。 襁褓送出来,父子抢着抱,镇西侯夺在手里,笑容满面温柔无比。 谢运还想看时,镇西侯还给刚赶来的容氏,让谢运和他离开。 父子进入书房,镇西侯吩咐道:“都不要进来。”谢运也感到气氛不同,静静的不说话。 书案的后面,是一个暗格,镇西侯取出一叠本子,又是一个首饰,先把首饰给谢运:“你看看。” 谢运拿在手上,见是一个精致的龙头簪,就看父亲,带龙的首饰别人家里不应该有。 “再看。” 簪子的后面有宫制的字样和日期,谢运念出来,推算下,这是至少两百年前的东西。 他疑惑的看看父亲,镇西侯对着他还是微笑,那笑容里仿佛在说,今天让你当个明白人,谢运凝重的打开另一份东西,那一叠本子,每一个都带着陈旧的颜色。 最上面的一份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明辉手札。” 谢运站起来,微微躬身,用他的双手打开,谢明辉是他先祖中的一位,在谢家赫赫战功是赫赫有名的那位。 前面都是琐事,记录他的习武心得,忽然有一天口吻改变:“定亲徐家,圆我心愿,原来父母亲看出来久矣。” 接下来近半年,都是说他怎么喜欢,和偶尔见到未婚妻子。 再一页,字迹凌乱不堪,笔划仿佛刀剑刻在纸上。 “心缘进宫,遭此大辱,我谢家满门英烈,怎敢如此侮辱,心缘我的妻,我该怎么办.....我要杀了狗皇帝.....” 谢运震撼不已,下意识的再次看父亲,镇西侯微垂面容,神色上也有愤怒。 谢运往下再看。 “心缘自尽,幸好被救下来,我要娶她,我不娶她,她可怎么办?她对我说有孕,她说打掉孩子,可是我问过医生会丢性命,我不管,我要娶她,我不娶她,她可怎么办?” 整张纸上写着满满的“她可怎么办?” 谢运艰难的吐气,他大约猜出来下面来的发展,这一页翻的泰山般沉重。 “母子平安,对心缘是喜事,对我来说也应当是,这孩子是我名下的长子,看着心缘我应该喜爱他,这本是龙种,养在我家,竟然是孩子委屈了,我要养大这个孩子,将来为他争皇位吗?光想想就是解气的,说不定我会这么做,那么我需要更多的战功,更多的兵马。” “心缘说纳妾,呵呵,我若要别人产子,何必娶她?丫头真傻!” 谢运翻动的急促起来,他一目十行又字字惊心,再看日期,已是十年以后。 “心缘有孕六胎,胎胎皆亡,今年内地有灾,过来难民中有一个算命神人,我让他算了算,他说家有贵子,难有手足。他算的倒准,龙儿倒是年年康健,无病无灾,而且越来越像我,谁养的孩子像谁,这话真有道理,这孩子理当是我亲生的,他就是我亲生的!” 谢运屏会儿气,先祖谢明辉的独子,确实名叫谢龙,自谢龙以下,谢家在镇西侯这一枝里皆是独子。 第二天。 “心缘又说纳妾,我倒想笑,家有贵子,难有手足,我这一枝是再无子嗣了,我并不愧对列祖列宗,堂兄弟们都有子嗣,这就是谢家的子嗣,我对他们都好,我守着爵位不放,因为我战功最高,他年龙儿若是登基,岂不需要兵马吗?” 又过几年。 “真是怪事,龙儿媳妇产子那天,狗皇帝去世,冷眼看皇弟皇子们争位,我说不出的痛快,指望我谢家出兵帮忙?我巴不得你们全死光了才好,我应该这个时候出兵助我儿登基吧,算了,君君臣臣,臣臣君君,老子下不了这个手,我把这事告诉龙儿,让他自己决定。呵呵,我儿,你父从小带上你打仗,可不只是疼爱你。” 谢明辉的写到这里就没有了。 谢运翻开下一本,名字为“谢龙手札”。 “我应该震惊吗?我应该痛哭吗?父亲今天告诉我,我不是他的孩子,他把手札给我看,我看到满眼血和泪,再看就是他和母亲的恩爱,再看就是他对我的疼爱,我父因我而没有亲生子嗣,我就是他的子嗣,争皇位?我巴不得现争位的那些全死了才好,这个皇位我不稀罕.....” 第二天。 “我纵然不稀罕,说不定我的儿子孙子辈稀罕,也罢,谢家子嗣不要再纳妾了,我对父亲说,父亲竟然也赞成,我们父子守着同一个秘密,我觉得痛快的很。 “今天三皇叔带兵进京,他本打算登基,却让百官阻拦,午门外面碰死两个,指责三皇叔不是元妻正统,他是丫头生的,呵呵,我这一枝才是正根正苗,我母出自书香大族,是我父亲的元妻......” 第二天。 “回头看昨天的,我父亲的元妻貌似与宫里挨不上,我管他呢,我母出自书香大族,我父是嫡子,我是嫡子,儿孙不纳妾,我子我孙皆是正统,儿孙们,若要风流外面去,可不许生孩子,生一个杀一个!不是我心狠,而是我心恨!我母受辱,还有我父。我父因我受辱,他只有我了!我谢家正统,在哪里都是正统!” 最后是谢龙晚年。 “这一生我没有起兵,不是时机不和,也不是胆气不够,我谢龙不稀罕那皇位!我谢龙要以谢明辉之子身份离开这个人世!告子孙们,京里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我出力杀敌为让子孙们地盘更多兵马更多,百官们请命我封郡王,京里不许,请命我为国公,京里不许,我看金殿上那位他是知道的,龙头簪皆有定数,我这里有一根,宫里就少一根,我母留宿宫中,当有记档。你们小心,小心,小心!” 谢运大口喘着气,瞪着父亲,,原来他们占据的爵位,是别人的。 镇西侯这个位置,是给谢家子孙的。 谢龙晚年曾想过交还谢家,可是他也要考虑到子孙会需要起兵,所以“暂不归还,当善待所有谢家子弟。” 他的后代子孙们都做到了,到如今的镇西侯这一代,也对谢家的子孙很好,上仗亲戚兵,下马是亲戚,泥窝圣女所以没攻进谢家的人心。 镇西侯不看他,手指点点还没有看完的本子:“从今天起,全都移交给你,你若要起兵,为父助你。” “谁,稀罕!” 谢运差点没骂出来。 从他年幼的时候就知道遭到猜忌,以前认为谢家功高,现在明白了,只因为某年某月有个男子一时心动,造成谢家如今的局面,他和他的其它子孙不应该忏悔吗? 防范谢家凭什么! “你,再看!”镇西侯道。 其余的本子有谢运这一房的家谱,还有东王、南王、北王府上的家谱。 东王的祖父是庶生子。 南王是过继来的,也是庶生子。 北王的曾祖父是妾生。 如谢龙所说:“我是正统,我子孙全是正统!”反正从他开始他的子孙,全是嫡妻独子。 谢龙也让人算过儿子和孙子的命,“家有贵子,难有手足!”生一个就别再指望。 至于谢龙的子孙们,谢运和镇西侯的长辈们,他们也纷纷留下手札,都是三个字“不稀罕”,然后就看着争位,怎么看怎么喜欢,不过他们一代一代防范皇帝。 谢运现在知道,他长这么大,不像别的侯爵世子早就朝拜过午门,他长到十六岁武艺齐全,往京里催粮草,再就往曾家定亲,父亲派出能干的周明跟随。 本来谢运还以为他足够的厉害,不用派出周明。 现在他知道父亲为什么催儿子,他想早早的把这一桩心事交付自己,这心事也确实一个人担着沉甸甸。 谢运唏嘘,他要这皇位吗?他要登基吗......他,算了吧,先祖谢龙说的对,你不要,怎么知道子孙们不要。 他起身一礼:“父亲,您要吗?您若要的话,我当为马前先锋。” 镇西侯摆手让他坐下:“不是我要,是你决定。” “为什么是我?”谢运苦笑:“父亲您这几十年里没有决定好吗?” 镇西侯对着他好笑:“在我谢家的历史上,有好几回起兵的好时机。第一回是谢龙先祖出生,京里那位身亡。明辉先祖几回酝酿没有起兵,这时机也就过去。又有一回,也是先祖出生,京里那位归西,京中争位,你说我不够资格,我说你血脉不正。今天你的儿子出生,京里那里又缠绵病榻数年,我怕他是撑不过去了。” 所以,这个决定当由谢运来拿。 谢运抱着脑袋,他应该怎么想,他应该怎么做..... 外面传来谢雨霖的声音:“父亲,请出来。” 镇西侯也想换换心情,这书房里太沉重了,虽然儿子得以分担心事,让他舒畅不少,不过还是郁闷。 打开房门出去,见到谢雨霖拖着她的大玩具,后面跟着想笑不敢笑的奶娘,抱着今天过百天的大姐儿。 “父亲,为什么侄子的东西比雨霖多,比大姐儿还要多。” “什么?”镇西侯愣一下才明白。 奶娘笑着回:“二姑娘的意思,庆贺孙少爷诞生的东西,比她多,也比小姑娘多。” “嗯,就是这样。” 谢雨霖重重点头:“雨霖看侄子很不顺眼呢。” 镇西侯忍俊不禁,抱起女儿在手上:“因为他是你侄子,所以比你多。” “可是,雨霖很不高兴,大姐儿也不高兴。”谢雨霖噘着小嘴。 谢运走出来也是笑:“大姐儿会说话吗?” 谢雨霖对着哥哥,嘴儿噘得更高:“我听懂了。” 大姐儿呼呼的睡得很香。 谢运大乐:“是大姐儿闹你听的懂,还是她哭,你听的懂?” 谢雨霖小脸继续板着:“我全听懂。” 镇西侯放下女儿,又抱了抱孙女儿,交还奶娘:“回去吧,外面不时的放炮,别吓到小姑娘。” 谢雨霖没得到满足,强烈的要求道:“那,大姐儿名叫雨水,我就喜欢了。” 谢运拧她耳朵:“谢雨水,这得多难听。” “雨霖就好听。”谢雨霖最不喜欢哥哥,这么大了还不自己睡,对他黑着小脸儿。 镇西侯答应她起个好名字,一定要二姑娘过关,才把这位搅和的小姑娘送走。 谢雨霖转回母亲那里炫耀,容氏听说父子还在书房,不由得颦眉头,幸好家里子弟们多,否则客人谁招待? 谢家的祖传秘密,容氏也不知道。 好在这对父子也不是完全“偷懒”,约一刻钟后,送来大姐儿的名字。 谢润,有甘霖的意思,足以让二姑娘满意。 小名:招弟。 容氏笑了:“倒不是闲着的。”也就不再想着几时去催促一下。 曾宝莲在产房知道后,自然也欢喜,这是公公起的名字,说明少夫人在公婆眼里还是有地位,一直担心公公不喜欢大姐儿,现在曾宝莲可以放下心。 招弟的名字和二姑娘这小福星的接近。 晚上,曾宝莲没指望谢运会来看她,倒不是认为男人不进产房,她已经知道,她生产的时候公公堵着产房门往里听,而她生下大姐儿的那晚,谢运担心父亲过于冷淡,也来看望过她。 今天的客人实在多。 生大姐儿的那晚,曾宝莲就让谢运赶紧休息,要么就去待客。 谢运打帘子进来,曾宝莲嫣然而笑。 “父亲喜欢吗?” “喜欢。” 谢运握握她的手,两个人的手心都是温暖的。 曾宝莲很喜欢,轻轻地再问:“那,哥儿叫什么名字?” 谢运扑哧笑了。 “这话不好笑吧。”曾宝莲嘟起嘴,她不是习惯撒娇的人,自己不太习惯,又是一笑。 谢运看着,觉得自己还是说实话的好,清清嗓子:“父亲起了十几个字,现在挑花了眼,还在那里挑呢。” 曾宝莲也扑哧乐了,然后装着很体贴:“请父亲休息吧,你也早早休息,名字几时起都行。” 她这是第二胎,虽说一年一个的生消耗人,到底年纪小,还没到二十岁,镇西侯府里调理得当,曾宝莲睡过一觉,倒不是太疲累。 谢运不走,含笑看她:“宝莲。” “在呢。”曾宝莲不解,眼神仿佛在问有事吗? 谢运笑眯眯:“看看你。” 曾宝莲飞红面庞,片刻后,低低道:“谢谢你。”曾家从哪里是配得上谢家的呢?曾家所有人都认为配不上。 谢运柔声:“谢谢你。” ..... 谢谢你。 应当感谢曾家。 这是谢小搅和二姑娘离开以后,父子回到书房坐下,镇西侯说的第一句话。 “当谢曾家,所以定亲曾家。” 那是二十年以前,谢运还没有出生,针对泥窝圣女的战争,由三国再一次的发起。 四国鼎立可以接受,一家独大万万不能。 如果这一家是正常的打仗,也就自认不如人,偏偏是神一般的存在,可呼风可唤雨,还会降灾,而且想生男孩就生男孩,想生女孩不生女孩。 几代圣女的经营之下,泥窝国人口增长迅速,如果缺男丁,就清一色生男的,如果缺女人,就清一色女孩。 谢家、乌域、大树,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一次也是炸神庙,这一回的谢家运气不太好,伤亡人数最多,镇西侯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人的时候,泥窝的队伍忽然乱了,镇西侯逃回性命。 事后查问战况,当时那个乱劲儿,是查不出来,后来知道有一支队伍忽然袭击圣女庙,逼得圣女不得不专注于他,放过了镇西侯。 谢家这一仗里死的人远比乌域和大树多,袭击圣女庙的队伍后来也可能跑到别的地方,混乱上旗帜损坏,镇西侯没有真正追查出谁救的他。 混战中到处跑,这是常有的事情,如果事后战功论的不公正,有人提出来,就重新追查,没有人提出来,就是侯爷命大。 对于一个常年征战的人,这些事情经常出现,镇西侯后来也有死里逃生过,不会只记得这一件。 不想在谢运提亲事的前一年,谢运自己还记得,关城外找到一些尸首,每每找到,就是父子亲自迎回来,好好安葬,如果事先有遗言,而遗言还在声明还乡的,就送回家乡,这都不难。 有一具尸首上,有一封油纸包着的羊皮密纸,血书!与当时不方便找笔有关系,也不见得是自己的血,混战中到处是血,拿来就可以用。 “曾奔雷拜上侯爷,已近圣女庙,闻兄弟死伤惨重,当回救,不如强攻。圣女邪闻久远,卑职这就告别!烦告妻儿,丈夫马革裹尸死,勿悲!” 曾奔雷后来死在圣女庙的外围,离的地方有些远,所以论功的有他,说是救命恩人却不能是他。 有这封信在,和当时问过的一些情况,也即明了。 曾飞雄在谢家的英雄阁里,曾奔雷也这就请入英雄阁,曾宝莲入阁参拜谢家历代功臣,见到祖父灵位崭新,只因为安放的时间不久。 谢家自命皇嗣正统,对京里的事情常有打探,镇西侯以前知道曾奔雷的三个儿子奉母命弃武从文,他就没再过问,曾家有家底,想来子孙无忧。 这封绝笔的出现,镇西侯让人看了看曾家,说三个孙女儿还有两个待嫁,当即,就让谢运进京催粮草并提亲,催粮是小事,谢家每代做好下一代登基的准备,粮草早有准备,提亲才是正事。 所以谢运挨打。 所以曾宝莲到西疆,钱伯见到侯爷说三姑娘品行是好的,镇西侯亲自迎接儿媳到驿站。 所以见到曾宝莲不卑不亢后,当时就以“少夫人”相称。 所以为曾家伸冤,谢运进京、容氏进京、镇西侯进京在午门外面就动手杀人。 ..... 谢运今天得到儿子,同时得到两个秘密。 他对着妻子笑,皇嗣正统是宝莲生下来,父亲性命和自己性命由曾家而来,他当然是,谢谢她。 让曾宝莲好好休息,谢运走出来,对着满天星光看看,大步往外面走,还有客人在呢。 路上遇到谢雨霖过来,谢运抱起她:“二妹,该睡了。” 谢雨霖见到他就不高兴:“哥哥不好,嫂嫂好,二妹和嫂嫂睡。” 谢运再次大笑,父亲不是不疼女孩儿,而是他心底秘密盼着有人分担。 把哇哇大哭的谢雨霖送回母亲房里:“看好她吧,宝莲刚睡下来。” “哥哥不好,雨霖好,雨水好,小侄子也不好。”谢雨霖眼睫上挂着泪花送他。 “你侄女叫润姐儿,再不然叫招弟,不叫雨水!”谢运同她贫了贫。 谢雨霖坚持到底:“我叫雨霖,大姐儿叫雨水,小侄子不叫下雨,雨霖不让他叫!” 容氏也大笑。 这个时候,秦先生从他房里走出来,畏畏缩缩向镇西侯道喜,他低着头,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 凡是男的全是贵命,就是小福星谢雨霖也没让算出来,秦先生觉得祖传的卦到他手上毁了,以后谢家生儿子就说好,就能应卦,这还算哪门子的祖传神算? 镇西侯向他肩膀上一拍:“先生,你算得很准。”一直就准。 谢家贵重的命格,确实全在儿子身上。 秦先生嚅嗫着,还想几句,镇西侯对着他笑:“我孙女儿的小名,叫招弟。” 秦先生有些恍然,招弟啊,哦哦,这个名字准确。 ...... 京里。 皇后强打着精神,看着宫人们更换丧事用的东西,她也换一身素衣,就在不久以前,皇帝刚刚离世。 皇后还不知道谢家的孙子在今天出生,她要考虑的是接下来怎么办。 “回娘娘,大学士求见。” 大学士张原是皇后的同胞兄长。 皇后往外面眺望着,直到张原进来。 张原跪下来,皇后抬手,幽幽道:“不必了,如今这宫里,是我说了算,只要皇叔和北王皇弟不捣乱。” “回娘娘,东王皇叔、南王皇叔和小北王携带兵马而来,离京城只有三十里路。” 皇后冷笑:“这是早就在皇城边儿上等着呢,也罢,这宫里的乱是我造成,他们及时收到消息也不奇怪,不过他们想当皇帝,就那么容易吗?” 中宫身体不好,秀女代有人才出,当然六宫里乱。 六宫里乱,才能让有孕的人轻易的就掉,六宫里乱,才能让有损精力的药轻易的给皇帝服下。 张原哭了:“自从娘娘失宠,家里再无别的想法,只求保住娘娘,到今天真的如愿,请娘娘放心,我有一口气,娘娘从容的选皇嗣,定然让娘娘位尊太后。” 皇后爱怜的看着兄长:“你也不容易,为了我辞去权臣的位置,在国子监这清水衙门里一呆就是二十年,” “可这二十年里天下的学子皆是我家的学生,武家也好,武家以前的人家也好,他们只知道抓权抓权,河工是肥差,盐政司是肥差,他们忘记这天下的根本,士农工商,从来没有把权字排在第一位。” 张原说的傲气满面,昂起头的他再次道:“皇嗣里只有东王、南王和北王府上吗?几位郡王也有份,公主府第的世子,也有份。我手握悠悠众口,哪怕娘娘从民间抱个孩子进宫,我说他是皇嗣,他就是皇嗣!” 皇后含蓄的笑,手下按着一本绢册,现在拂过去,慢慢的笑容加深。 要论皇嗣的话,这里面有一位远比东王、南王和北王府上更加正统的。 徐氏拿走一枚龙头簪子,这也是当年的先帝太过喜欢她,强行过后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把头上的金簪留给徐氏,以皇后推测,徐氏当时已经定亲,先帝可能害怕有孕,遭遇退亲又说不明白,又或者就是睡糊涂了。 也可能先帝有意让徐氏退亲,纳她进宫为妃。 徐氏却是个志气的,一女不许二夫,她出宫当天就闹病,说是水土不服,徐家的人害怕,第二天就同她返乡,回程的路上日子不短,徐氏隐瞒身孕直到见到她的未婚夫婿。 就这一段回程,谢家的那个儿子注定是早产的命。 谢龙如果碌碌无为,也查不出来什么,谢龙袭爵,出生纪录成长纪录都有。 谢龙,在书面上是早产的。 谢家的那位也是情种,徐氏回家后不久他就成亲,否则的话,五个月六个月的早产儿这可怎么圆。 谢家自从谢明辉开始,就代代不纳妾,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分明时时怀有登基之意。 这血脉真好计算,不管怎么算都根正苗红。 这件事情太大,皇后现在弱势,她没有让张原知道,如果泄露出去,谢家如果不认的话,她将把三位殿下得罪至深,而现在她还是皇后,她还可以从容的看着三位殿下争斗,最后选一个她中意的皇帝。 第七十七章,谢御七岁,谢润七岁,谢雨霖十岁。 宫门大开,宫前带着侍卫们跪地迎接,东王、南王和小北王三个人身披盔甲,腰带兵器,步子不分先后的迈入宫中。 满眼的素白色里,瘦弱的人那顶凤冠耀眼灼灼,皇后站在正殿的门口,由女官支撑着身体,静静看着他们。 在她的身后,是百官,静静看着他们。 东王和南王跪下来的都不慢,痛哭道:“娘娘节哀。”小北王也痛哭伏地。 大学士张原松口气,只要他们还认皇后这块招牌,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而百官们全在,三位殿下不想认皇后这块招牌,那就只能公然造反了。 如果造反就是国贼,国贼就人人可以讨伐,只要皇后能存活下来,就是一块招牌。 现在看到三位殿下不敢硬来,事实上他们三个人面上也不太和气,三家互相牵制,不太可能这就公然登基,就在金殿上打起来,所以眼前这个局面在张原意料之中。 皇后柔声:“三位殿下远来辛苦,如今没有人管事了,你们来的正好啊,请三位殿下先行参拜皇上灵柩,再共同商议今后的国事应该怎么办。” 她的话虚而无力,有时候还气喘一下再说出来,话说完,东王、南王和小北王已经在心里为她划好位置,先皇后无疑是可以判定皇嗣的正统,本来他们另一个主意就是干脆起兵,现在看来起兵伤元气,另外两位虎视眈眈的可不是好惹的,倒不如走官样文章吧。 三个人恭恭敬敬的答应,向皇后行礼时也心安理得。 ..... 谢润生在正月里,她过百天在四月里,曾宝莲有孕,长子生在腊月里,雪飘落西疆,天气带着寒冷,三天后曾家的人从镇西侯府回到自己家,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曾家在西疆城里有住处,其实都在一个城里,离的能有多远,不过为表示重视,曾宝莲两胎有孕,曾家都带上张家全家入住谢家。 说照顾也谈不上,说陪伴倒是贴切,再有就是婆家的人好,娘家人更要跟上。 镇西侯府里还有庆贺呢,客人骆驿不绝的从远方赶来,容氏忙得脚不沾地,不过这是第三天,曾家的人也帮不上忙,也跟着忙乱几天,容氏让他们回家,大家就回来了。 这个时辰在深更半夜的,两家人都没有睡的想法,客厅里升起火盆,挑几盏明亮的灯火,相对着嘴角翘起,你对着我哈哈,我对着你呵呵。 张家大爷先开了口:“亲家,你家的姑娘是这个啊。”他举起大拇指。 他夸的是曾宝莲,曾学书闻言,却把眼神放到曾紫芳身上,这是家里唯一的姑娘,为等待曾宝莲产子而耽误到今天,说到姑娘,曾学书就对曾紫芳慈爱。 “紫芳啊,接下来就办你的事情。” 张家大爷一愣,他要说的是三姑娘,怎么好好的绕到二姑娘这里,可这在情理之中,曾家的二姑娘年纪早有,张家二老依赖亲家过日子,当然为紫芳姑娘盘算过,可是曾家总是神秘的微笑,说着不急不急这样的话。 张家的人也隐约的猜到,这话只不能当面询问。 张家大爷的话题也就拐弯到曾紫芳身上,呵呵道:“放着三姑娘的家世,这西疆的大好子弟,岂不是二姑娘随便的挑。” 曾紫芳表示一下难为情,就起身看茶弄水,照看火盆里不要缺了炭。 二家的人坐谈到接近四更,各自欣欣然回房,曾紫芳却睡不着,她在这里独自有个房间,还有两个丫头轮流上夜,见到她不睡就陪着。 “把香炉拿来。” 丫头取来,又是一个镶金的,曾紫芳无话可说,冲着三妹也应该答应她帮忙,而谢家照料的实在不错,如今不需要她“帮忙”,这算是皆大欢喜,曾紫芳成亲的时候,除去在京里让平王府姬妾骂以外,再没有别的尴尬。 接过来安放到窗台上面,曾紫芳虔诚的又上了三炷香,一愿西疆康泰,二愿家人康宁,三祝三妹一生平顺,大福大贵。 香袅袅升起,曾紫芳睡得很香。 第二天是新生儿的第四天,继续前往谢家并没有不对,反而不去貌似不对,离的这么近。 可是容氏有话,让曾张两家在家里歇息几天:“有事情我会请你们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曾张两家昨夜就放心的聊天,今早就放心的不起。 曾学书走出房门,看看天色,在半上午,离午饭也就一个时辰。 他自嘲地笑:“是几时懒成这般模样,如果还在京里为柴米贵发愁,为诗书难读而发愁,你还睡得着吗?” 可如今的岁月真正的好,放眼看看四周,天井里种着腊梅,水井自家也有,正房是正房,厨房是厨房,下人房另有,屋檐下面挂着满满的咸鸡腊肉,酒水堆到院子里,他还有什么愁的呢? 邢氏从他后面出来:“大爷早。” “你也早,秀慧她娘,亲家府上都在忙活,让你歇息也别真的歇息,做宝莲爱吃的东西,给她送过去。” 院门响起来,有人高声地问:“亲家老爷开门呐。” “咦,这像是谢家的声音,莫非是宝莲有事情。”曾学书慌了手脚。 曾闻书和曾有书这个时候一起出来,听到也面带惊吓,三个兄弟跑着开门,看一看,真的吓一大跳:“亲家太太,宝莲她怎么了?” 容氏好笑,三位亲家老爷就没有看到我打扮的华丽吗?除去没穿诰命,比进宫的气派不差,你们是怎么看出来我儿媳不好的? 从容的道:“宝莲好着呢,哥儿也好,我特地来看你们,有一件事情和你们商议。” 二奶奶梁氏和三奶奶向氏也闻讯跑出,见到容氏这样说,三对夫妻将信将疑,宝莲诞下的可是儿子,亲家母不在府上高兴,抽空出来的不会事情小。 请容氏坐下,三对夫妻坐的可就不那么安稳。 容氏索性说直白些:“我家从来是生儿子的命。” “那是那是,所以宝莲生儿子。”三对夫妻敷衍的恭维着。 “不是让你们夸我家,是我家的姑娘稀罕,我记得的只有老太爷,侯爷的祖父在世,他膝下没有女儿,而老太爷也没有妹妹,到侯爷和我这一代,倒好,老太爷相中我的两个堂妹有福气,收下她们当干女儿。” “亲家有女儿,这是大福气。”三对夫妻还是没弄懂容氏来意。 容氏笑:“一个太少。” 三对夫妻脑海里还是宝莲宝莲,傻乎乎的望着容氏,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相中你们家的姑娘,秀慧也好,紫芳也好,我收她们当干女儿。”容氏笑吟吟的说着,眉目里满是恳切。 三对夫妻呆若木鸡,本能应该答应,出于尊卑也出于敬重侯爷定亲事,可是这事情怎么这么的怪,直到脑海里有一道涟漪般的灵感拨动心弦,僵板的思绪活过来,他们露出笑容,忽然就和容氏心照不宣。 大家都懂。 紫芳大了不嫁人,为什么呢? 不是宝莲在婆家没有地位,也有大把的人冲着谢家汹涌而来,可是紫芳那个时候不嫁人,呵呵,就是这样。 明白过来,曾家三对夫妻反应敏捷,扑通一声给容氏跪下,激动的热泪盈眶:“您府上真是好人呐。” 紫芳等来等去,等到这个结局,也算谢家做的不差。 三位奶奶这就告辞,往曾紫芳房里给她打扮,送出来拜干娘,容氏送来华衣美饰,曾紫芳有,曾秀慧也有,不过主要人物是紫芳,所以三位奶奶跟着紫芳转。 门再次被拍响,西疆前四位出名的媒婆嘻嘻哈哈的进来,送上一个又一个的名姓。 张公子,赵公子,马公子.....琳琅满目的跟新年摆出的摊位没有区别,曾紫芳红着脸,长辈们不许她离开。 “家里就你一个没有成亲,侯爷和夫人肯当家,你慢慢的挑着。” 第二天的上午,一位英俊的青年敲开曾家的门:“侯夫人在家待客,说有盘点心好,让送过来。” 他离开后,又半个时辰,英俊青年送来一盘枣子,又半个时辰,第三位英俊青年送来一盘通红柑桔,就这样一连送了三天,西疆如今没有婚嫁的青年全在这里,还有两个小几岁,算少年,也让曾紫芳相看。 曾家夫妻暂时的把宝莲放到心底,把紫芳放到心头,最后相中谢家的子弟,名叫谢辰,身为谢家的子弟,成家晚的最大原因就是为镇西侯军中驱使,这也是曾家夫妻相中他的主要原因。 满月的那天,孩子的名字定下来,谢御,至于镇西侯希望他御天下,还是御西疆,只有侯爷父子知道。 谢家近来喜事不断,侯爷父子在这样的日子里,又躲在书房里谈心,容氏和曾宝莲都已经习惯。 书房里,镇西侯推出一叠的册子:“给,你要登基,粮草齐备,兵马也多,乌域和大树那里也可以借兵马,只要给的钱适合,钱准备的也多。” 谢运含笑:“父亲,您怎么没登基呢?” “我不稀罕。” 谢运笑嘻嘻:“我也不喜欢,我觉得姓谢最好听。”他随手翻翻册子,又推回去:“等御哥儿大了,让他拿主意吧。” 父子相对着又感慨了会儿,谢御出生,同一天那位去世,在谢家的先祖中不乏这样巧合的例子,不过还是让他们觉得巧。 “父亲出来。” 谢雨霖又在房门外喊。 小厮打起门帘,镇西侯招手:“进来吧,又把招弟带来了,她要是病了,我可打你。” 谢雨霖眉眼似容氏的秀美,因为家有喜事,穿着大红的袄子,衬的小脸儿黑不是那么的愤怒。 她的后面,谢润同样大红袄子,在奶娘怀里欢腾,见到祖父和父亲就张着小手在抱。 谢雨霖回头瞪她:“生气些,谢雨水,咱们是来生气的。” 她的父兄再次忍俊不禁:“你又闹什么,御哥儿是男孩子,他过满月的东西当然比你多。” 谢雨霖三周岁,曾宝莲有孕,四周岁的正月里得到侄女儿谢润,同年的腊月得到侄子谢御,现在是她五岁的正月,还没有五周岁。 她挑剔的本领比年龄增长的快,走上一步,对着父亲昂头:“雨水是我要来的,她东西比我多也就罢了,侄子不叫下雨,为什么东西比我多?” 谢运好笑之余,对妹妹寄予一丁点同情。 二姑娘一直有小福星之称,可是她办满月、百天和周岁都不如侄子侄女。 谢润占着第一个孙子辈,谢御是个男孩。 谢运张开手臂要抱她:“哥哥疼你也是一样。” “哥哥,还有你!” 谢雨霖更加的生气:“雨水是我心爱的,下雨不是我心爱的,你要对雨水好!”她快把自己说糊涂,忘记下雨这个名字不给侄子称呼。 小手一挥:“雨水,让哥哥抱。” 谢润高高兴兴的到谢运怀里,涂了谢运满脸口水。 镇西侯答应女儿,以后不对下雨好,下雨是谁?镇西侯表示不知道,他只有孙子叫谢御。 谢雨霖带着谢润回到正房,大家都知道这是小搅和,对着她笑。容家舅太太逗她:“二姑娘,这回满意了?” 谢雨霖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满意,舅祖母,我满月的时候你来了吗?为什么侄子满月你在?” 房里哄堂大笑。 容家舅太太忍笑道:“我来了的,只是没和你见上面。” 谢雨霖满意了:“我就说嘛,我那天没有看到舅祖母呢。” 亲戚们争着逗她,谢雨霖把所有的亲戚挑剔一遍,宣称自己满月也好,百天也好,没有人道贺她。 容氏听得直撇嘴,等到客人不在的教训她,让她不要胡言乱语,镇西侯进来休息,见到帮着女儿说话:“她长大就会好。” 谢雨霖抽空溜走,她喜欢谢润,如今把嫂嫂还给哥哥,晚上和谢润一个房里睡。 容氏和镇西侯睡下来,抱怨道:“都是你惯的。” 谢家很少有一个孩子以上,总在挑剔的二姑娘其实很得父亲的疼爱。 谢御一周多的时候,曾宝莲认真的放心,她的公公更加的疼爱两个姑娘,不是偏心的人。 一周岁出去的孩子会走路,谢御慢慢的挪着,谢雨霖和谢润陪着他。 曾宝莲一面管家,一面隔着窗户看着孩子们玩笑,自己都觉得神奇。 一儿一女,都是同年的人,这事情如果不是放在她身上,曾宝莲都不敢相信。 怀上谢御以后,她忧心过一段时间,担心身体没有恢复,而对儿子不好。 她可能小看镇西侯府的物力财力,从眼前来看,显然谢御比姐姐还要活泼。 谢润步子软软的,谢御带着有力,谢雨霖是个好陪练,负责打气。 “润姐儿,你要输了。” “御哥儿,你慢些。” 镇西侯走过来:“哈哈,你们在玩什么?” 他蹲下身子,左手抱起女儿,右手抱起孙女儿,唤着孙子:“跟上,祖父带你买好吃的。” 谢御还小,不懂这叫歧视,也没有谢雨霖的挑剔,他流着口水蹒跚而行,不时拍着小手,还挺高兴。 “御哥儿,加油。”谢雨霖居高临下的给他喝彩。 看着他们走远,最后谢御还是到奶妈怀里,他太小了,走不动多久,曾宝莲笑容加深。 丰年又拿来大把的书信,曾宝莲认得的字就自己看,不认得的就拿出去问谢运,或者把字另写出来,给书房里的先生看过。 自从她管家,就多出来大批的知己。 土生土长的京里人曾宝莲,知道京里有承平伯、安定伯、平川伯、乐业侯、守成侯等等,数不过来的爵位,不过他们家的女眷们和自己嘘寒问暖,倒是以前不曾想到。 展开承平伯夫人的信,写着家里琐事,京里赏花看水,这位夫人喜欢热闹,家里闲话不断,外面的闲话也乐得不亦乐乎。 只要她不说自己,曾宝莲倒挺喜欢她。 再看安定伯府、平川伯府的信,都是琐事,下一封是守成侯家世子奶奶的,刚拿到手上,喜春送来两张请帖:“侯爷说今天就发出礼物。” 有媳妇以后,容氏把料理库房的事项交给曾宝莲,库房的事情繁多而又繁琐,容氏说她早就想放开来。 两张请帖,一张是乌域王子段勇纳妃,一张是大树王子慕容飞虹纳妃。 镇西侯如果要去人,也就吩咐下来,既然只让发东西,那就是不去人,曾宝莲放下书信,亲自进入库房挑选实物,让人送到书房给公公看,等到镇西侯满意,再加上其它家事,已经是下半天。 桃符送上茶水,曾宝莲这才有功夫悠闲片刻,顺便腹诽两位王子。 上个月刚纳过不是吗? 这是认为自己成亲,随后母亲产女,二姑娘满月、百天,自己产女产子,花的多了? 这一年里,两位王子各自纳了六个新人,难道曾宝莲也感觉出的,自从瓜分泥窝国后,三家的紧张不复存在? 谢家歌舞升平,因为得女、得孙女、得孙子,而背地里依然谨慎。 乌域和大树也认真的玩乐去了? 这对西疆是好事,曾宝莲想着,拿起守成侯府世子奶奶的信,一看吓一跳。 “东王世子的第三个儿子,于上个月不在了。” 晚上,曾宝莲问谢运:“父亲和你都不会去京里吧?” 把玩她长发的谢运头也不抬:“为什么要这样问?”每天父子们就登基不登基的话,都要开上几句玩笑,进不进京,只有父子一念之间。 曾宝莲就告诉他:“御哥出生那年,我记得雪下得好大,第二年是丰收年,疫病也少,三位殿下就是那一天进的京,现在由他们三家主持朝政,第二月就是过新年,东王世子的长子没了,南王遇刺瞎了一只眼睛,小北王重要的姬妾死了两个,肚子里还有孩子,” 谢运只听着,他对妻子的丰润兴趣更加浓厚,一只耳朵听,分一半的心思在想,今年的这香粉好,这是二妹捣蛋的后果,姑娘就是姑娘,天生的弄花朵制香料的能手。 谢雨霖自从迷上胭脂香粉,每天要消耗大量的鲜花、干花、及若干昂贵的香料。 她的父母兄长都鼓励她这样做,镇西侯拿出比打仗更热烈的劲头支持女儿,侯爷偶尔也会帮女儿掐掐花朵。 谢润是姑姑的好帮手。 曾宝莲没有想到世子没有听,她觉得这是男人应该过问的大事情,接着道:“到年底的时候,南王的两个孙子也没了,东王的第二个孙子没了,今年,这又没了第三个,这京里你让父亲别去,你也别去。” 曾宝莲还没有想到儿子身上,御哥还小呢,不可能去京里。 谢运终于抬头对她笑了笑,一个字也没有说,继续推敲二妹这香粉里明天可以换种香,他不是不喜欢,而是乐于贡献建议。 “怎么,你没在听?” “我在听,反正今年不去。”谢运懒洋洋的把她扳倒,后面的话也就不用说了。 第二天,谢雨霖带着谢润过来,笑眯眯地道:“哥哥说旧年里收着几盒外国的香,让拿出来给我们。” 等着曾宝莲开库房的时候,谢雨霖回头鼓励:“御哥儿,你再快些,我就叫你谢下雨。” 她的嫂嫂一乐,倒是加快速度拿东西。 谢御慢慢腾腾的挪到台阶上,谢雨霖已经拿着一盒香,余下的让丫头抱着,往她制香的房间去,她在前面再次挥手:“御哥儿,你再快些,就变得谢下雨。” 谢御的奶娘抱起他:“二姑娘,哥儿跟着你走这半天,我抱会儿他。” 谢御踢打着,却不肯让抱,前面走着姑姑和姐姐,他在后面慢慢的跟,可不是很听话,一周岁多的孩子,听得懂糊涂的字眼,别的一概不听。 见到一只蝴蝶,谢御睁大眼睛跟它蝴蝶跑了。 谢雨霖不得不跑到蝴蝶的前面,把侄子带回“正道”,刚才走的石子路上。 咦,一大朵花,谢御睁大眼睛围着花转。 风吹花摇头,谢御跟着花绕圈。 谢雨霖不得不回来,把花掐掉拿在手上,在前面摇晃着:“御哥儿,这里这里。” 她的房间在容氏的隔壁,谢雨霖骄傲的来见母亲:“御哥儿可听我的,我让他怎么样,他就怎么样。” 容氏从来不捧场:“你是个姑娘!” “姑娘怎么了,我不比御哥儿差呢,今年我过生日,一定要比御哥儿东西多些。” 容氏鄙夷:“到那一天,你多吃些东西,我倒相信。” 谢雨霖又高兴了:“是啊,我比御哥吃的多。”带着侄女侄子去制香,谢润和谢御都不会帮忙,只能帮着玩玩花再闻闻香。 谢雨霖很高兴:“他们全听我的。” 她的母亲容氏在她听不见的时候,自己笑:“酒囊饭袋你占了一半,你还挺高兴。” “回夫人,铺子里管事来,问二姑娘新制的香可得了,等着发卖呢。” 容氏又笑:“还不能说她是饭桶,这么小就会制香,其实就是给她找个捣乱的事情做,不想还真的弄出来两样。” 会制香的二姑娘指挥着:“这两个花放在一起捣。” “二姑娘,这两种花从没有放在一起过。” “听我的。” 香味出来,谢润往外面走,谢御往外面走,二姑娘垂下小脑袋:“好吧,再换一种花。” 真的难闻。 这样忙活一天,谢雨霖很高兴:“谢雨水,谢下雨,吃饭去了。” 容氏无话可说,这名字难道要叫一辈子吗?偏偏谢润和谢御答应的很开心。 “姑姑,我来了。” 谢御一直没有发现二姑对他的嫉妒有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四岁那年,谢御被要求起早习武扎根基,小小的孩子散慢成习惯,忽然几点起几点练功几点睡,哇哇哭了好几天。 直到谢雨霖瞪着红眼珠子出现:“父亲,我也要学,我比御哥强。” 校场上,谢雨霖在左边,谢御在右边,两个人一起扎马,顿时风平浪静。 后面的小椅子上,坐着谢润,谢雨霖往她手里塞根柳条,谢润负责监督,挑着柳条:“二弟,不许偷懒。” “姑姑.....” “不许说我。” “好的姑姑。二弟,不许偷懒。” 全家人经过都是笑,容氏和曾宝莲特意的过来看她们,婆媳笑得回去也前仰后合。 就这样过去三个月,镇西侯发现女儿是个习武的材料,对她的关注度增多,谢二姑娘成天的美滋滋:“我终于比御哥多了,父亲对我多教几句。” 容氏决不捧场,怕助长女儿骄傲,嫂嫂曾宝莲一定捧场,一定要把二姑娘夸得比御哥高。 反正再夸,也不能改变御哥是个男孩,二姑娘是个女孩的事实。 这对姑嫂有特殊的感情,二姑娘要侄女,嫂嫂就给她侄女,要侄子,就给她侄子,谢雨霖目前才是家里的宝贝,她的嫂嫂曾宝莲从来是添砖加瓦的人。 曾宝莲再没有怀上过,她不安的问过谢运,谢运把这方面如实的告诉她。 “母亲说的是事实,我谢家一直是独子,独一份儿的孩子,很少有姑娘,你能先生出来一个,算是接着母亲福气的人。” 曾宝莲恍然大悟,是二姑娘先要侄女,所以才多生出一个姑娘,她更要为疼爱二姑娘上添砖加瓦。 七岁那年,谢御终于发现了,姑侄大吵一架。 “姑姑,你是个女孩儿,别总是和我争宠。” “你是个男孩子,别总是和我一样的撒娇。” “我是你侄子,你眼里还有晚辈吗?” “我是你姑姑,你眼里还有长辈吗?” “绝交!” “那就绝交!” 谢润也长大了,跑去见祖母,细声细气的告状:“姑姑和二弟都不是听话的孩子,润姐儿是的。” 谢御过七周岁的这天,谢雨霖在房里不肯出去,叫来谢润:“这是给他的礼物,你拿好,别少了一件,他就不跟我和好了。” 谢润看着为难:“姑姑,这半榻的东西我怎么拿?” 背后告状,表面还是和事佬儿:“姑姑你帮着抱着,你准备的东西别人抱着怎么放心。” 谢御在书房里:“祖父,帮我叫姑姑出来陪客,我生日她就不能偷懒,堂姐妹表姐妹都在呢。” 镇西侯好笑:“自己闹的别扭,自己和解,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嘛。” “祖父说的对。” 谢御转身要走,见到谢润背着大包袱,谢雨霖背着大包袱过来,谢御眨巴下眼睛,把脸儿黑起来,正眼不看谢雨霖,只问谢润:“你背的是什么?” “姑姑给你的......” “嗯哼!”谢雨霖重重咳。 她把包袱放地上,拿出一件递给谢润,没好气地道:“给他。” 谢润递给谢御。 谢御接在手上,看看是自己心爱的东西,眼里闪动喜悦交给后面的镇西侯。 空着小手,等着接东西。 镇西侯陪着他们正在乐,有人回话:“京里来了一位公公,说要事相见。” 至今没有人登基,皇后虽已搬到先太后的宫殿,称呼上还是皇后。 ------题外话------ 仔又犯孩子年龄上的错误了,哈哈,昨天的章节已更正。 十月怀胎是280天,也有人265天左右生产。8个月多到九个月多。 如果有错误,并且亲们看出来了,麻烦指出。 指出太晚的话,仔只能从狡辩里洗白自己。 在标题上聪明一下,这多好记啊,哈哈哈。 谢谢打赏和票票。 刚发上去就错了,标题不能改,谢雨霖十岁,果然,沮丧中,年龄是仔的短板,这个无法狡辩。 第七十八章,张原 听说是京里来人,镇西侯也相当重视,让孩子们换个地方,继续闹别扭也好,和解也好,由着他们玩耍。 侯爷缓步往外面走去,心事如层层的云霭浮现浮沉,自从皇帝去世以后,这几年的时势格外的复杂,三位殿下拿武力当成主持朝政的先决条件,民间的呼声此起彼伏。 话要回到几十年以前,皇后张氏的亲兄长张原辞去手中的肥差,张原本来的官职是吏部尚书,同时监管着天下举子,也即是科考和任命官员都由张原一个人管着,不由得别人眼睛不红。 去世的先帝不是个沉稳的性子,秀女每三年一轮的往宫里广选,张皇后失宠的没有任何悬念,在无数人磨刀霍霍要谋张家的官职时,张家很快调整对策,张原主动辞去官职,先去翰林院代皇帝的笔墨,随即又让给当科的状元,他转去国子监,都说他每日逍遥读书好不快活,是不问宫中的事情,更不管朝中的岁月。 从云端上跌下来,当然有些烦恼,张原借着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很快沦为书虫,只与学里夫子们为伍,钻进书里就出不来,张家当珠宝买回“孤本”的事情时常的发生。 别人见他好耍,诓他外省有珍本,张原往往请假出京,奔波往来就是数月乃至经年,成为官场上的笑谈。 张皇后自小产后卧病不起,张家的顶梁柱又变成书癫,一任又一任的宠妃流水般在京里经过,春花后面永远有花,冬雪过后又开春花,张皇后自然是没有人动她,张家也渐渐的退出大家视线。 镇西侯府自谢明辉那一代开始,时刻准备着儿子们登基,充分的准备里包括东王、南王和小北王的血脉家谱,也包括诸世家的评论和秘辛。 镇西侯看了看,倘若他是张原,结交读书人未尝不是坏事。 读书人若有道,天纲地常不能忽视,皇后娘娘在一天,就不容六宫混乱。 当然为他张家出头呼吁。 每一科的举子里倒有几个刺头蹦跳,历任宠妃的娘家都不吃素,一科一科的压制,直到自己家的姑娘失宠,最终没成气候,镇西侯就不再细细推敲张原,没事瞄上一眼也就作罢。 现在的局势,三位殿下只要想当正统,就势必恭敬皇后娘娘,她一个太后是跑不掉的,张原重新回到镇西侯的视线,镇西侯总感觉心神不宁的,这张家也太安静了。 脚步声响,小厮带着两个人进来,谢御生在腊月里,雪落如鹅毛,来的人带着雪衣,雪帽压在鼻子尖上,这就不奇怪。 “公公,这里来。” “哎哟,可把咱家冻坏了,西疆怎么比京里还要冷。”这是个公鸭嗓子,是个太监没有错。 可是他们到镇西侯面前,太监稍稍让出道路,跟在他后面随从般的那个人抬起眼睫,露出一双精神的眼眸,面容是熟悉的,镇西侯为儿媳进京那年曾拜访过他。 人到中年面容改变不大,大学士张原就这样出现在镇西侯的眼前。 镇西侯瞬间镇定,反身请太监进入书房,太监倒不拿架子,躬身一礼:奉皇后娘娘旨意,特送大学士前来与侯爷会晤。” 镇西侯愕然站起,哪怕他自命皇嗣正统,现在也还是个侯爷:“公公这不合道理,容我见礼。” 太监微笑后退,往门的方向。 张原走上一步,这里没有别人,拱手凛然:“侯爷,还记得你家先祖的事情吗!” 镇西侯眸中精芒闪动,从先祖开始认为会出现的京里知情人,终于到了。 皇帝别说少根金簪,掉块帕子都应该有数目。 要说张原来拿自己,借他一万个胆子,这里可是西疆,那么结合刚才太监的客气,张原的来意可想而知。 而如果还想装糊涂也不成,张原正双手伏地跪下来:“臣见过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殿下一脉多年流落在外,皇后娘娘得知后惶恐不安,望殿下恕罪。” 望着这以恭敬姿态匍匐在面前的人,镇西侯油然的.....啼笑皆非,内心的讽刺浓浓如院中的积雪。 皇后娘娘的惶恐不安是不久前得知而出来的,还是这些年她没能在三位殿下府里选出满意的皇嗣而生出。 就现在的京里来说,皇后娘娘无疑是宫中赢家,大学士张原是助她笑傲到最后的人。 刚刚镇西侯还想着张原呢,把他细细的推敲着,这位就到身前,说他已洞察一切,那么接着刚才的想吧,皇后娘娘自小产后再无子嗣,六宫乱了秩序,宠妃频生而有孕的人走马灯般转动,最后这样那样的原因都没有生出来。 莫非张家从一开始就等着今天? 也确实,年青的时候失宠复宠是小事情,稳坐太后尊位,晚年掌控六宫,枕边人再也无力贪色,膝下也无皇嗣,选一个可心意的皇帝,既报了仇,也给枕边人添了堵。 镇西侯一瞬间把几十年里张家心思揣摩得明白,就没有先扶张原,而是抚须含笑,你看我谢家可是任人捏长揉短的吗? “张大人请起,这话是从哪里说起,你把本侯吓的不轻啊。”带着调侃,镇西侯把张原扶起来。 张原接下来就把他的心思说破:“侯爷,皇后娘娘是一片诚意请您入主宫中,你谢家数百年威风,谁人看不明白?” “呵呵,咱们坐下来说吧,张大人您先请坐。”镇西侯说着,在主人的位置上坐下来,在这几步的功夫里想了想,也是,放眼天下人谁敢拿我谢家当成好捏的面人。 谢家是砸不破的一块金砖,别人看着耀眼,就一直耀眼的看着也罢,歪主意打不来的。 镇西侯现在是揪着自己的胡子转心思,难道皇后娘娘真的想让我做皇帝吗? “侯爷!” 张原低而厉声地道:“皇上在世的时候,东王、南王和小北王没少让皇上为难,皇上不在了,皇后娘娘若从三王府中选皇嗣,先不说相与一家却得罪两家,就算三王之心也不容娘娘忽视啊。” “哦。” 镇西侯继续笑。 张原沉声道:“只求太后之位,容我妹妹安富尊荣的养在宫中,朝政我不管,六宫娘娘不管,侯爷您看可以吗?如果容不下我妹妹在宫里,也请登基后给一道容我张家迎养的圣旨,我接回家去,从此与宫里再无瓜葛。” 镇西侯笑容加深:“张大人,你若不管朝政,近年来外地谴责三王把持朝政的呼声,是从哪里来的?” 张原进房后脱去雪衣,不过大雪天里赶路过来,不管是马还是车轿,飞雪难免浸润。 张原衣角上有一片湿,镇西侯刻意的多盯几眼,他就说嘛,张大人离京买孤本也好,让人哄银子也好,他借机结交天下举子,也就不会有人知道。 别人都当他是傻的,被哄出京城,其实他内心欢快的巴不得都来哄他出京,更说不定那放出闲话“张大人傻,拿本旧书就能哄他”的人,就是张家安排。 就像此时,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书房,京里的三王才真的是个傻子。 镇西侯理直气壮的指责张原。 张原并不辩解,他更理直气壮的回答:“是我,就是我,怎么样?我张家的娇女嫁给先皇,他何曾珍惜过?先皇为太子的时候,就惹花弄草,我妹妹规劝无用,隐忍不发。登基以后,我妹妹就失宠,当我张家不存在吗?” 镇西侯暗暗佩服张原的胆量,而且胆色壮很多时候代表问心无愧,他张家颇受煎熬。 静静听着。 “又要我为他在户部卖命,又不肯对我妹妹好些,老子一怒之下,辞官不做了。” 镇西侯暗翘拇指,“老子”,你的脾气倒也硬朗。 “若真的什么也不做,我妹妹在宫里可怎么活,哼哼,士农工商里可没有权字这一件,士子是宰相根苗,我往国子监去,我教书育人去,倘若我教书育人胡说八道,那肯定不成,我当然教他们三纲五常,君君臣臣,每当宠妃出现,自然有人为我妹妹出声,不用我劳神费力也不用我结党营私,别人也拿不住我的把柄。” “我对一任一任的权臣忍让,他们当我张家已然废了,却没有想到每一回科举里士子的呼声直指他们要害,乃是我这个只会买孤本的傻子所为。” 张原呵呵的笑了,显然他得意的很。 镇西侯犀利地道:“那你应该早把娘娘扶起来,早早的立下皇嗣?” 张原叹气:“你难道不知道先皇的脾性,让他改去风流,除非他闭上眼,娘娘敬他是丈夫,不肯与他争斗,再者说娘娘也有道理,宫中代有美人出,她要斗到老,只怕这条命早就没有。” “所以,娘娘以病体稳守宫闱,而你大学士在外面掀风起浪,一代美人胜美人,这六宫里看着风光无数,其实都是过眼云烟。” 镇西侯闪动眼光:“大学士,既然有这么久的谋算,想来早就看好皇嗣,论嘴皮子你在行,论拳头你们不是任何一位殿下的对手,所以把陈年的旧帐恰好在这个时候翻出来,等我谢家为你张家斗败三王,我谢家也是那明日黄花。” 嗓音里添上阴沉:“你看我几时有傻的名声?” 张原听完怒气勃发,站起来对着镇西侯就是一口:“啐!” 这不是真吐,就是发泄一下。 镇西侯一呆:“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不傻,我看你是真的傻。看好皇嗣?哪一年能看得好皇嗣?你是指黄城郡王十年前夭折的世子,还是汉江郡王那药罐子的孙子。十年以前都是活蹦乱跳的,以娘娘在宫中的不得意,能照顾他们到今天吗?” 张原底气十足的开骂,滔滔不绝。 “你也知道我拳头不敌人,以全天下士子的嘴皮子,也看不住任何一个皇嗣,一刀一箭就完了完了。你当我们没有事先看过,事先看好的如今夭折了,长废了,全是完了完了。近十年里,娘娘就不再看了,我张家听天由命,本来是从三王中选一个。” “那为什么找我?” “你谢家的兵马不弱于别人,你谢家还有别人没有的一项好处。”张原说到这里怒目而视,仿佛的意思,你自己难道心里没数。 镇西侯让他凶狠的样子弄得笑起来:“是是,我当然知道。” “你谢家数代让京里压功劳,你谢家至少也应该个国公了,可是先皇们都不理你谢家。娘娘的意思,这一任先皇去世前,让你谢家进京,做好勤王的准备,给你谢家升个爵位,方便她从容的挑选皇嗣,却没有想到就在这一任先皇去世的最后一天,她得知你谢家的大秘密,然后从宫中的旧册里找到明白的记录,娘娘又看了这几年,三王实在不成气候,我张家不得不和你来谈谈。” 镇西侯一时间不敢面对这位的火冒三丈,他避开一些张原的眼神,腹诽道,先皇先皇的,这一任的皇帝还没有登基,你一堆的先皇冒出来,我都快听不明白。 张原大雪天避开三王的盘查,一路上喝风冲雪的来到这里,本就心里窝着火,这火不是往谢家来的,而是对离去的那位皇帝的,和镇西侯说时火气越来越高,见到镇西侯避开自己的眼神,恼的他气势汹汹的几大步过来。 伸手要揪镇西侯的胡子。 “胡闹。” 镇西侯稍一偏头就让开张原的手。 张原的手顺势往下揪住镇西侯的一角衣裳,另一只手揪住他自己的胡须,眼神里露出恳切:“如何?你我来个胡须之盟,你登基我拥戴,只求让娘娘安养度日。” 胡须之盟? 镇西侯的眼光往下,看看自己让揪起来的一角衣裳,张原顺着他的眼光往下,一看两只手揪的不一样。 左手上是镇西侯的衣裳,右手揪着自己胡子。 张原的右手往下揪起身前衣裳,流利的改口:“那就衣角之盟,如何?” 争夺皇位从来不是小事,这本应是一桩深谋远虑多方密谈的大事情,可让张大人办成小儿拌嘴肆意斗口。 镇西侯要不是还有一句话要问他,早就笑出来。 “张大人,你手中握着天下士子,为什么不.....推翻了他?” 这个“他”指谁,双方都明白。 张原道:“老子脾气来了,一定这样办,可那是娘娘的丈夫,娘娘不答应,娘娘说君君臣臣,不能乱了三纲五常,不能因为一个风流的丈夫就把我张家陷入灾祸。” 镇西侯立即闭上嘴,他谢家从来是等着儿子登基,孙子登基,也一直考虑的是君君臣臣,三纲和五常。 这一点上两家不谋而合,镇西侯愉快的揪起张原的衣角,衣角之盟张大人一个人揪着可不算,得两个人互相的揪着才行,笑道:“我只答应你进京去看看,如果我谢家有份,自当的恭敬太后娘娘。” 两个中年人笑得无比灿烂。 让张原下去歇息,书房里只有镇西侯一个人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当时怎么就答应张原了呢? 镇西侯找找原因,貌似也不难找,他们家数代都在“登基”和“不登基”徘徊,从年青想到年老,张原是个契机,而且霸王硬上弓的逼到面前,连啐带骂着,这位是以嘴皮子见长的,如果镇西侯不答应,张原说不好还有别的难听话。 京里的三王执政也让镇西侯看不上,而他这几年不帮忙,估计三王对他的怨恨也是满满的,如果有一位登基,肯定不会忌惮的直接拿谢家开刀。 尽早会把谢家逼出来。 有这些因素在内,镇西侯也就答应张原,他现在这里等儿子过来商议。 ..... 谢运在容氏的正房坐着,难得进来歇息的他一进门,就遇到妹妹和儿子吵架。 谢雨霖坐着就是不动:“堂姐妹那里我陪过茶,表姐妹那桌我陪过半碗饭,我进来坐会儿就不行吗?” “姑姑,你赶紧给我出去,今天是我生日,别趁着我陪兄弟们的时候,跑进来问祖母要吃的。” 谢雨霖挑高眉头:“我确实找不到那盘子吃的,谢御,你能解释去了哪里?” “今天是我生日,母亲为我做的,自然是我吃了的。”谢御一脸的理所当然。 谢雨霖坐不住了,起身叉腰,比侄子大三岁,居高临下的感觉很好,就是神色过于狰狞。 “谢御!我生日的那天,母亲为我做的一盘子菜,你吃了的。今天是你生日,嫂嫂为你做的,应该由我吃。” 谢御面不改色:“姑姑你生日那天,我为你分担才吃的,把我撑的很,今天是我生日,你要为我分担,赶紧的出去陪客,我和祖母说几句话。” 谢雨霖往外面走,在她的背后,谢御悄悄松口气,冷不防的谢雨霖转身:“御哥,你要说什么。” 谢御舌头一出溜,就老实交待:“祖父说给我打兵器,库房里的几斤好铁千万别让你要走。” 谢雨霖扑过去就是一拳,谢御身子一矮还了一脚,谢运哈哈大笑,容氏揉着胸口在笑。 谢润眼珠子灵活的转动,充当他们的裁判。 “姑姑中了一记,御哥中了一记.....” 谢雨霖忽然跳出战团:“今天是你生日,我不和你动拳脚,御哥,你给长辈认个错,长辈就原谅你,而且出去代你陪客人,陪的又体面又风光,给你的风光。” 谢御严肃着面容:“姑姑,我再次同你说,你眼里要有晚辈。” 谢雨霖得意的示意他对容氏看看,再看看哥哥谢运:“如果母亲和哥哥说我应该眼里有晚辈,今天我就让着你。” “好!” 谢运走上一步,对着祖母和父亲道:“祖母和父亲请听我说。” “你说你说。”容氏和谢运笑得不行。 “姑姑我来问你,你比我大吗?” 谢雨霖面庞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当然是我比你大,我看着你出生的呢。” “那么,姑姑是早就知道有我喽。” 谢雨霖沉下小脸儿:“这话怎么解释?” “姑姑看着我出生,姑姑的眼里早应该有我,这话对不对?”谢御开始得意:“难道我这晚辈事先知道有姑姑这长辈不成?” 他扳起手指头:“我事先知道有祖父,有祖母,有父亲,有母亲,怎么可能知道有个姑姑呢?姑姑,难道不是你眼里应该有我吗?” 谢雨霖傻眼,听听貌似是这么一回事儿,御哥应该知道的长辈里,有祖父母,有父母亲,姑姑算哪根葱呢。 她差点就要点头,再一想这怎么能对?舌头打着结不服气:“御哥听我说.....这这个.....是......或许.....” 丫头走进来请谢运去书房,说侯爷找呢,谢运起身出去,门帘还没有合上的时候,听到儿子在房里更加大放厥词:“姑姑你看,父亲向着我,你一开口他就走,他让你的胡言乱语气走了,你眼里要有晚辈哦。” 谢运在路上一直在笑,淘气妹妹加上淘气儿子,每天搅和个不停。 见到父亲后,镇西侯把话一说,谢运顿时不笑了:“登基?”他望着父亲,预感也浮上脑海,进而开始主宰他。 “父亲,既然张大人说得这么好,咱们进京里看看也使得,三位殿下闹的确实不像话,只知道争权不问民生,外省在今年冬天流入西疆的难民,可比往年都要多。” 这一个理由让镇西侯更加不能拒绝,在谢运刚提到的那句话里,侯爷就把眉头紧紧的皱着。 等到谢运说完,他也道:“是啊,皇后娘娘也就要守不住国库了,所以张大人他来了。” 张原的时间不多,三天的密谈就设定进京后的诸多事项.....之主要章节,详细的等到进京后再做详谈,开头有了,结果有了---皇后以太后身份安养于宫中,中间的细节大家可以先不着急。 谢运把张原打扮成巡逻的士兵送他走,来的那位太监在谢家这里看着是正使,在京里却是以偷跑的名义出来的,皇后留下他为镇西侯讲解宫中的地理和各处人等的情况。 看着边界到了,谢运对张原道别:“大人一路好走,您说随从都在前面的城里,我这两个人护送您到城外,我就不能再过去了。” 世子是个扎眼的人物。 雪还是深又大,张原从马上下来,扑通跪地就是一个叩头,谢运吓得双手扶起,两个人面容对上面容,张原颤声道:“太子殿下,请早早入宫呐。” 这个称呼让谢运直到回城以后,那浑身的鸡皮疙瘩还在,还真的不习惯。 ..... 有人回话,说书痴张原回京,小北王没有放在心上,他对着满眼雪空,眉头不自觉的是个川字。 种种消息都昭示今年格外的煎熬,在初一放的第一道鞭又是哑的,小北王好几天陷入沮丧里走不出来。 他的儿子夭折得不明不白,而各地打算往京里送来不少的孩子。 郡王们送倒也说得过去,只要他们硬得过自己的武力,几位尚公主又搬离京的府第也要送孩子,这实在是个笑话。 更大的笑话在后面,外省有两个将军自命不凡,带着他们的孩子也要进京。 这是公然的蔑视自己和东王皇叔、南王皇叔,也是外省官员们不服发声的先兆。 如果应对的不好,接下来就有一个接一个的连锁反应,京里不是小北王的地盘,他盘桓几年也没有成效,其实换成小北王守京城,面对三位殿下的指手画脚,他也阳奉阴违。 快步的他此时走出一道宫门,对着另一座宫殿走去。 自从进京,三王就占据外宫,生怕一梦初醒别人就登基,这三座外宫殿守着金殿,不管谁进去都会被发现。 东王在自己的宫殿也在沉闷,听到小北王来见,请他进来。 “皇叔,黄城郡王也要在夏天进京了,这是最后一个进京的郡王。” 东王镇静地道:“我知道。” “镇西侯将于夏初进京,开江侯将于秋天进京。” 东王冷淡:“我也知道了。” 小北王是陆战的军队,他比较怕镇西侯,东王是海军,他怕的是开江侯的水军。 东王一直沉默,小北王终于先开口:“皇叔,咱们三个人若再不联合起来,等到这些人进京,就把咱们逐个击破。” 东王无法拒绝这种大实在的话,但还是考虑良久后,问道:“这话你对南王说过吗?” 两个人的心里都有想法一闪而过,东王在海上,小北王在陆地,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击杀南王鞭长莫及的后续军队。 这想法也只一闪就过去了,得不到镇西侯的支持,得不到开江侯的支持,南王随时可以逃到大江里,可以逃往西疆,再借道往南返回他的地盘。 三王在京里这几年,威武的足够了,也招人恨的足够。 想到这里,东王和小北王相互看上一眼,不是他们现在不合作,是合作的时机不对。 东王的嗓音响起:“来人,请南王殿下到我这里议事。” ..... 头天晚上,谢雨霖让丫头知会曾宝莲:“二姑娘说少夫人别忘记,她一早发现的那株子桃花明天一准的开放,这是今年最早的桃花,掐下来做胭脂人人有份。” 谢运披着星光,就看到红漆雕百果的小圆桌子上,摆着小小的竹篮子、金剪刀也是小巧的那种,还有干净的一叠丝帕。 “你又要和二妹淘气去啊?”谢运问的熟门熟路。 曾宝莲侧过面容看他,眸光星闪闪透着妩媚,一如新婚的时候。 “是啊,二妹要新的桃花,明天我陪她去。” 谢运今天在家里,晚上没有什么客,身上一直是家常的衣服不用更换,曾宝莲就没有过来,弯着腰把丝帕放到篮子里。 “过来,我和你说话。” 谢运往榻上歪着,曲起一双腿,神情里若有所思。 他时不时的就是这样,曾宝莲总是当他事情多,要为父亲分重担,她不是多话的人,不怎么过问。 在对面坐下,从小桌子上茶具里倒茶:“这茶好,我泡着专等你回来。” “再过三天咱们进京去,父亲在和母亲说,你明天帮着母亲把东西收拾收拾。” 镇西侯已经往京里装模作样的递奏章,说他三月底准到,可是家里却这才知道。 曾宝莲骇然的道:“不会吧,京里那么乱,为什么要进京呢?” “送你回家乡看看,你不喜欢吗?”谢运微微地笑,以后也许常住在京里,你我得住在宫里。 曾宝莲这下子知道是真的,整个人完全的蒙住,她不喜欢京里,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地方。 那里有一堆势利眼的亲戚,这几年想着法子往谢家门里扑;由女眷的信里知道火烧般的局面,躲还来不及呢。 坐到谢运身边去,握住他的手,眼睛里有些急切:“有回京的原因吗?” 就曾宝莲来看,是完全没有的。 三王装腔作势刁难她的公公,她是当家少夫人有所耳闻。 谢家不拿皇嗣当一回事情,镇西侯在家里就拿三王开过玩笑,也没有必要前往俯就。 为什么呢? 曾宝莲有些哀哀的神情。 谢运在她的手上轻轻拍着,柔声道:“有原因的。” 第七十九章,开江侯、守成侯府齐氏 这一夜曾宝莲没有睡好,故乡是个值得怀念的词,可是曾宝莲没有这样的感情。 她祖父的灵位在这里,曾祖的灵位也在这里,家庙里的祖宗自然有亲戚们供奉,每到逢年过节,曾家三兄弟带着果品和纸钱,在通往京里的路口做个祭祀。 亲戚中也有几位通信往来,西疆路远,互道安好不过如此。 烛光照在枕边人英俊的容颜上,她的丈夫在这里。 虽是深夜,仔细的听,院中仿佛还在孩子们吵闹声,她的孩子在这里。 往正房延伸,她的公婆在这里,往城中延伸,她的父母姐妹在此。 为什么要回京? 曾宝莲忧愁三天,离开的清晨,依依不舍的望着家中朱红大门,和大门前送行的下人,差点泪眼凝噎。 婆媳同车,日光出来时,看得到容氏仰面也是烦恼,婆媳直到午后才有交谈。 容氏淡淡:“侯爷是朝中栋梁。” “是啊,京中是非圈需要父亲前往才能解开。” 婆媳互相开解着,把彼此从安逸生活中的失落拉出来。 “母亲,御哥抢我的马。” “祖母,姑姑抢我的马鞭。” “祖母,母亲,我来作证。”最后这个是谢御。 容氏和曾宝莲露出笑容。 孩子们欢腾极了,过年后十一岁的谢雨霖跟随父亲出过关城,回来后就是她面对侄子炫耀的资本。 谢御过年后八岁,今年如果不进京,也将随祖父出关城,在军营里居住一段时间,不由他摇头晃脑:“姑姑,我一出城就进京,你比不得。” “哼,我早就出过关城,御哥你到底是个男孩子,你是比不得姑娘的。”谢二姑娘的心态从来好。 谢家过半的子弟同行,曾紫芳带着不到两周岁的双生子,曾张两家的人也在。 张家二老呵呵:“能回去看看也挺好。” 他们衣着是绸缎,实心的赤金簪,锦衣不再夜行是人生一大快事。 春初在家里或许寒冷,道路上奔波,晒晒日头背暖的随时流汗,谢辰不时掀开车帘逗着双生子,双生子期待地等着,每每见到就哈哈一声大笑。 帘子掀开,这回露脸的是谢御,双生子再次格格的笑,小手拍着。 岔路口到了,路标上标注,进京往前,北疆往左,谢运带着前锋的队伍拍马往左,后面的人紧紧跟上。 十几天后,他们来到小北王的王城之下,守城的将军名叫王相,看到镇西侯的大旗不住的流汗。 “侯爷,您来也不打声招呼,我这也没收到殿下的话,我可怎么开城门呢?” 镇西侯亲自往城上喊话:“我就问你一句话,这些难民你们怎么安置?” 青黄不接的日子就是初春的季节,王城外等着进城的难民不计其数。 王相陪笑:“这又不是我们北疆的难民,都往这里来,这是南王殿下的策略,要开城门得有殿下的话。” 镇西侯冷冷地笑:“南王的难民打南边儿往到这里来,这路走的有点多。” 他也不和王相废话,转身吩咐谢运:“把咱们路上采购的粮食全留下来。” 难民们欢声雷动,王相的脸色却很难看,他频频的回左右:“这是什么意思?侯爷跑来发难为什么?” 王相没有收到一大堆的人送孩子进京,镇西侯也在其中,等到这个守城的人收到消息,镇西侯已经接近京门。 “回侯爷,驿站让开江侯的人住满,咱们晚到一步。” 这在镇西侯不是难事:“就地扎营。”这是他谢家人一生都在做的事情。 篝火升起来,映红镇西侯的面庞,他眉头写着冷凝,还在为在北疆看到的事情生气。 他需要给自己一个理由,所以他去看看小北王的治下好不好,看完以后,发现需要给自己更多的理由。 也许他应该去南王的地方也看看,再到东王的海上看看,虽然浪费行程,而且谢家的子弟也不习惯海战,也许值得一看。 谢御跑来:“祖父,您要进京斥责小北王殿下吗?” “啊,为什么你这样说啊,御哥。”镇西侯让弄得一愣。 谢御小脸儿肃然:“祖父时常的说让大家吃饱穿暖,小北王殿下都不让自己的人吃饱穿暖,他居然还敢住在京里不回去?” “就是,真是岂有此理。”谢雨霖也走来。 谢御着急了:“姑姑,这个很好的话头是我先提出来的。” “可是我先和雨水在说话,你偷听走,就到父亲面前来显摆。”谢雨霖振振有词:“谢下雨,你又胡闹了。” 谢御扑到镇西侯怀里:“祖父,您看姑姑才是胡闹,她又叫我谢下雨了。” “下雨有什么不好,春雨贵如油呢,御哥你书念书的不用心。”谢雨霖大三岁,看的书多,很多时候谢御不是对手。 谢御拿个脑袋顶着祖父:“祖父祖父,快管管姑姑。” 镇西侯满腔的郁闷就此没有,拍着孙子哄他,给女儿使眼色:“帮忙做饭,你是个姑娘。” 赢的时候,谢雨霖总是很好说话,铿锵有力道:“是。” 转身走开,腰间的小佩剑发出哗啦响声。 镇西侯问孙子:“依你,怎么解决北疆的难民?” “开仓放粮呗。” “仓库里没有粮。” 谢御想也不想:“那就拿出钱买粮。” “要是没有钱呢?” 谢御小手在腰间一抹,捧出自己的玉佩,雕刻着五福的白玉佩水头极好,他豪爽的道:“祖父拿去,御哥不要了。” 镇西侯哈哈大笑,拿胡须扎着孙子:“你是祖父的好孙子。”刚夸到这里,谢御流利的说下去:“还有姑姑的首饰、姑姑的小库房,祖父全拿去吧,御哥的放在后面再给。” 镇西侯再次大笑。 有人远远的也笑:“老谢,你今晚睡野地里倒这么开心?”开江侯鲁临大步走来,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个头不高步履有力,在暮色里有如一尊巨岩般移动着。 镇西侯起身迎接,抚着自己乌亮的胡须:“你倒这么老了?” “废话,我年长你十几岁。”鲁临骂着走近,又瞅着谢御:“这就是你的孙子?” 谢御乖巧的道:“祖父好。” 鲁临笑道:“你也好,一边儿玩去吧,我和你祖父有话说。” 谢御跑开,鲁临径直的问道:“老谢,你也是进京里搅和的?” “搅和什么?”镇西侯故作不知。 鲁临大笑道:“装什么糊涂,三王执政,执出个三分朝政,儿子接着死,孙子连着亡,再死就死三王,我送几个孩子进京,就是等着接位置。” 镇西侯无奈:“你啊,有话藏着说,这里离京门不到一百里,怕别人听不见吗?” 鲁临搔搔耳朵:“我就是怕他们听不见,这肚子话攒到这里说,也只对着你说,路上我遇到黄城郡王,同他说,他不敢接。” 两个人相对大笑,互相见礼,坐在火堆旁闲话。 “黄城郡王不是夏天才进京,应该排在你我的后面。” “他是求子,十年前他家世子夭折,直到今天没能再有,据说他天天吃药,快赶上汉江郡王那药罐子的孙子。” 几个人护送一个男孩过来,肌肤水润而极白。 鲁临招手:“来,让谢家祖父也看看我们,”回身对镇西侯介绍:“这是我的长孙鲁康,他今年十一岁。” 镇西侯让谢御过来同鲁康去玩,两个男孩交换名字和年龄,谢御道:“同我姑姑是一年的人,不过我姑姑凶神恶煞的,你千万别理她。” 刚说到这里,谢雨霖走来,吼道:“谢下雨,你又不照看篝火,肉烤糊了!” 天色微黑,看不清姑娘面容,只见到一嘴白牙森森然,鲁康吓得娘呀一声,跟在谢御后面就跑。 两里地外,谢御喘着气道:“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是很吓人。” 谢雨霖撇着嘴,对身后的谢润道:“刚才那个人竟然不是御哥的伴读,他是谁?” 谢润不住回头看母亲,自从上路觉得新鲜,她喜欢给母亲帮忙:“姑姑,肉真的要糊了。” 两个人回到火堆旁边,片刻后,谢御回来吃饱,谢雨霖已经忘记另一个男孩,拿吃的给谢御,相安无事的吃饭。 鲁临要腾出房屋给谢家,镇西侯说不用,这一夜大家安睡,第二天结伴进京,京里早就等着,第四天的上午,两家人进京,也不进宫,直接往住的地方。 东王、南王和小北王牙齿磨出声,不到一百里路,你们就不能赶一赶,昨天傍晚进京吗? 晚上直接入住这说得过去。 这是摆架子。 三个人相对着沉下面容,京里又添两个飞老虎,今年果然不是安稳年。 皇后在宫里却很欢喜:“镇西侯府终于进京?”这一位才是正统的皇嗣,而且容氏几年前进京,相当的敬重自己。 曾宝莲以为没有客人,却没有想到房屋还没有安排清楚,守成侯府世子奶奶齐氏亲自到了,她来的日子算早,却已经天色微黑。 容氏先看礼单,眉头动上一动,递给曾宝莲,曾宝莲接在手上,神色也是一怔。 “黄金佛像一尊,八寸高;东珠一串,十二颗;.....” 后面的不用再看,只这两样价值不菲,当家的少夫人不用问婆婆,她虽与守成侯府女眷通信,却没有深厚的交情。 曾宝莲对着容氏欠欠身子,走出来吩咐丰年:“按上等客人的封赏给世子奶奶跟来的人,备上好的香茶。” 白芍和杜贞已婚配,丰年、喜春、抱竹和桃符也已经蹉跎青春,本来说好今年出嫁,现在回到京里,原定的日子就用不上。 丰年答应着是,喜春先一步到门外:“世子奶奶请,我家少夫人出接迎了。” 齐氏看她身后,漆黑夜里红灯接二连三亮起,道路上空空如也。 暗暗恼怒道,都是侯府,少夫人与世子奶奶有区别吗?面上带笑:“成,咱们进去迎迎少夫人。” 绕过影壁,见到一串红灯笼挑着,一个面容娟秀的少妇姗姗走来,杏黄色罗衣衬出她的眉目如画,粉色湘裙摇曳着,拖出动人之姿。 齐氏眼睛微红,通信约有几年,她看得出曾氏在谢家是当家的人,此时她脊背挺直,昭示着她的得意,齐氏恼火添上十分,她往这里来恭维此人,岂不是自动宣告自己的不得意。 都怪她的公婆,要巴结谢家何不自己来?儿媳妇是趟路的石子,亏他们想得到。 面上含笑:“哎哟,不敢让姐姐出迎。”没有到面前,盈盈拜倒。 曾宝莲忙还礼,警惕涨潮般的拔高,对齐氏更加亲热,两个人坐下来时,俨然一对久别的姐妹。 齐氏脑海里绷着两根弦,一根是她今晚就想说,一根是公婆的交待,看懂谢家心思后再说。 齐氏心一横,不管了,她可不想再来巴结谢家,她看少夫人对眼,就不能放心的交个知己。 先对她的丫头看看,丫头欠身出去,曾宝莲知趣的也左右看看,客厅顿时只有两人。 齐氏微有感动:“头回见姐姐,本不当说,可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 “妹妹只管说,姐姐放得住话。”曾宝莲盼着她尽吐心事,下回再招待她至少真性情。 “先是五年前,我刚嫁到守成侯府,东王治下海啸,难民无法安置,往各州府里摊派钱粮。” 曾宝莲称是,谢家也出了钱。 “姐姐你想,东王府自开国就封地,海里有珍珠有珊瑚,不种就有衣食,更不用看天晴落雨,弄只船捞也就是了,这钱粮出的人心不平。” 齐氏眸子微润。 曾宝莲沉吟:“妹妹拿出多少私房?” 齐氏迸出几点眼泪,用帕子揩去:“我嫁妆的一半。” 客厅里寂静的落针可闻,齐氏回想她缩水的嫁妆,曾宝莲推想她为自己出声,还是这京里的世家结成一伙。 这京里果然不是好来的,不要说让三位殿下忌惮,就是这些世家们也早早摆下阵势,只等着谢家入伙或是对立。 四月的夜风习习令人凉爽,拂不去曾宝莲内心的烦躁,她后悔没有在西疆的时候苦劝公婆,这京里来不得。 烛光的下面,齐氏忽然露出尴尬,那是一种后悔失言的神情,曾宝莲足有半刻钟后恍然的明白,齐氏是认为自己没有嫁妆。 她确实是没有嫁妆,也不怕别的人笑话,不过在西疆的时候,她进门就当家,也没有人敢笑话她,背后可能有人说上几句,毕竟谁也管不住别人说什么,不过当面露出这种神情的人可是不多。 这看着是后悔,其实更像是一种冒犯。 曾宝莲不动声色的端起桌子上白瓷的茶碗,她的动作没有把握好,这又是夏天衣着单薄,手腕上的一个红玉的镯子,又是一个缠丝金镯,叮叮当当的撞在茶碗的上面。 客厅的外面静谧无声,远处有孩子们的笑声,丫头们悄悄的站着,这个清脆动听的声音就很响亮的送到齐氏的耳朵里。 烛光的红晕不算过于明亮,这个是会见一般客人的小客厅,今晚也不是值得灯火通明的日子,两枝红烛就算是这里的照明,昏晕的光线下面,玉镯和金镯子自带光芒。 齐氏的眼睛猛的一亮,她想到什么,与此同时曾宝莲的眼光却黯淡下去,她也想到什么。 在曾宝莲长大的岁月里,她看过家中堂姐妹的白眼,虽然见到的次数不多,后来曾家三兄弟不和亲戚们走动过多,曾家三姐妹也还是见到的。 堂姐妹们有着时新的新衣裳,还有替换的好几根金簪子,曾宝莲都没有,那个时候她对这些富贵人家心里是极厌恶的,从她背后听到父母亲的谈话里,知道大房里的糗事,四房里的糗事,曾宝莲曾认为有钱的都不好人。 后来又发生吴泰仗着有钱强占她们家的宅院,她的丈夫要退亲,曾宝莲往西疆去的时候心思强硬的有如一块不朽的岩石。 如果没有她的公公镇西真诚相对,如果没有她的婆婆容氏公正相对,曾宝莲可能会偏激的认为天下有钱人都是坏人。 也因此,这个根儿是存在的,再想一想齐氏没有了一半的嫁妆,如果三王殿下真的用在国力上面,曾宝莲半点也不同情她,更不会同情这京里的达官贵人。 想到这里,齐氏轻声的开口,她的面上带着一种言无不尽的亲昵,笑道:“这算我提醒的你,以我来看啊,最多明天下午,东王殿下不找你家要军费银子,南王殿下或者小北王殿下就会出面。” 曾宝莲愈发的惊奇看着她,她到底提醒自己什么了? 齐氏微微地又笑,眼神蜻蜓点水般在曾宝莲的一对镯子上面扫过: “我也有这样一对缠丝金镯,只可惜也被收走了。” 曾宝莲恍然大悟,这位以为自己会爱惜首饰,进而爱惜银钱,可是她也不想一想,纵然自己是爱心疼钱的人,儿媳妇也当不了公公的面,世子依然是个父亲的马前驱使,如果公公不肯帮这些京里的世家们,谁说也没有用。 她现在更加好奇的是谁让齐氏来的,如果说齐氏自己想到的,打自己家里的主意为世家们出头,这位倒是一个妙人,虽然找错了人。 让态度更加和气些,曾宝莲眸光明亮:“要我说啊,海啸是个灾难,妹妹出些钱没有什么,不过我就是奇怪的很,妹妹府上没出钱吗?” 说完,她清楚地看到齐氏的眼神里有一抹恨意掠过,这抹恨意深刻的好似一道深沟,哪怕飞快的溜走,也在齐氏的神情里留下刻痕。 让齐氏不自然的笑容多出来,没有回话以前先支支吾吾的两声,估计她自己都听不懂她想说什么。 后面的话才开始顺畅:“没办法啊,都得出,除去我家,还有承平伯、安定伯、平川伯、乐业侯.....他们都拿出来钱,不过这只是第一年。” 曾宝莲对于后面哪一年又拿出钱粮清楚的很,家里的钱粮都从她的手里经过,她的记性也还没到差的时候,她不想听第一年还是第几年,她愿意谈论的是承平伯、安定伯这些世家。 摆出一丁点儿的震惊:“怎么,承平伯、安定伯他们也很不痛快吗?” 世家的根根叶叶,在世家人的眼里不是秘密,齐氏撇着嘴也道:“承平伯娶的是南王一脉的旁枝,该拿出来的一钱银子也不会少。” “这就有点搜括太过了。”曾宝莲笑笑。 “可不是,”齐氏抓住这个机会,对曾宝莲嫣然:“姐姐如果肯帮忙,我们几家说好了,送你一千两黄金。” 曾宝莲漫不经心的:“要我怎么帮?” 齐氏双眼放光:“直到今天为止,进京的人家里面,只有姐姐府上兵马最多,而且一直有名气,请姐姐对侯爷说上一说,只要把三位殿下撵出京,就送姐姐这个数,” 曾宝莲在心里过一过算盘,她不知道三位殿下有多少人马,不过一千两黄金当成军费银子差的太多,她既然和齐氏聊到这里,自然要聊个明白。 含笑道:“不知这钱算军费呢,还是只给我一个人的?” 刚管家的时候,曾宝莲管的是镇西侯府的出入账目,随着她越来越熟练,日子也长久了,生下御哥的这几年里,容氏把一部分的军费开支交到媳妇手中。 曾宝莲直到此时不知道公公为什么进京,可是知道只有进京就要和三位殿下有冲突。 十几年前,她的公公为她全家的事情,在宫门外面杀人,这事情不会被忘记。 在皇帝面前都有理说理的镇西侯,怎么可能屈从于三王的调遣?那么矛盾势必接踵而来。 有人愿意上门送钱,,曾宝莲没有什么不敢收的,不就是一千两黄金吗? 对于世子奶奶,内宅少夫人这种算是大的数目,放在军费账目里实在不多。 与其让这些世家们挥霍,或白白的填给东王,不如收来自己家里用,难道西疆不是保家卫国吗? 曾宝莲对齐氏真心的客气了半分,这位原来是散财童子啊,那可得好好的招待她。 结果齐氏倒吸一口凉气:“一千两黄金给你一个人,我的姐姐,这话你可怎么说得出口,那不是一千两银子。” 曾宝莲好笑:“不就一万两银子,你说成黄金的数目,难道就多出来了?” “一万两银子啊,我的嫁妆也不过六千两,”齐氏微沉下脸:“姐姐不要太贪心了,这一万两银子可不是全给你的,这是给姐姐打点你公婆用的,至于你丈夫那里,枕头风又不需要花钱,你吹一口也就是了。” 曾宝莲拼命的强忍着,才没有在齐氏的话里笑出声。 这位说话可在逗了。 敢情自己在她眼里一文也不值,所以枕头风不要钱,一万两银子还要留着打点公婆,这位骨子里还是瞧不起自己,自己还是镇西侯的最弱点。 曾宝莲实在没有心情和她斗嘴,和客人拌嘴也不像话,她已经知道有些世家在这件事情里面,这就不想谈论下去,笑道:“那我知道了。” 那戴着两个镯子的手把茶碗端起来。 齐氏先是溜圆眼睛,再就怒气慢慢的出来,在这里发作呢,她也犯不着,她也敢得罪镇西侯夫妻,忍着气问道:“姐姐,我的来意说出来了,姐姐难道没有几句心里话对我说。” 这就撵人走,也太直接了。 曾宝莲就把茶碗放下来,打起精神同她解释:“请妹妹体谅我们全家刚进到京里,行李还没有打开,琐事也没有安排,就算妹妹再着急,也只能过上几天,等我闲下来,公婆也闲下来,我才能回这个事情,妹妹你说是不是?” 她的手指在茶碗上面轻轻的点动,沉吟道:“如果妹妹要直接见我的婆婆.....” 齐氏打个寒噤,说服镇西侯出兵和三位殿下抗衡,这不是女眷们奔波一下,品品你家的香茶好,我家的点心里果仁儿多,就能说成的事情。 东王、南王和小北王联手打压世家,为的就是创造出他们三家独大的局面,然后他们三家里争出一个皇帝上金殿,如果稍有不慎的话,就将血流成河。 齐氏的公公守成侯亲自交待儿媳妇:“一定要事先知道镇西侯夫妻的想法,才能定下来这件事情,你和谢家夫人年纪相当,辈分也相当,你们私下里说话没有什么,最多算个怨言。等你回话,你婆婆就去见镇西侯夫,我再去见镇西侯,记住,这事情不小,不一小心就与谋逆同等。” 齐氏这才发现她说的有些多,貌似把承平伯他们也说出来,一千两黄金的话也应该等到少夫人有所回应再说,可她见到少夫人的两个镯子就认为她贪财,跑五次才说出来的话全说出来了。 齐氏这就没有恼怒的心,反而不安的道:“姐姐,这些话可不能告诉别人,除去你家公婆和世子。” 曾宝莲笑了:“妹妹看我是个傻子吗?”其实她心里暗道,你们就是当我是个傻子。 “不是的,怎么会呢,”齐氏胡乱说了几句,曾宝莲把她送到二门,齐氏看着她一步也不肯再往外面走,又有怒气腾腾的上来,却又无可奈何。 曾宝莲其实一直目送着她,直到齐氏离开,缓缓收起笑容,神色变得冷漠。 一万两银子就想让谢家为你们出头,是你们的爵位值钱,还是这京里的银子真值钱。 不过她不会耽搁,这就打算去告诉婆婆,如果婆婆不得闲,就先和世子说一声。 可是她刚一动脚步,就看到院子里假山的后面冒出三个小脑袋,一个是发髻顶着簪子,另外两个都是珠翠满头。 “哈,你们怎么在这里?”曾宝莲不由得嫣然。 谢雨霖、谢润、谢御跑出来,谢雨霖第一个问道:“现在高兴了吗?” 哪怕曾宝莲早就习惯二妹没头没尾的问话,也眨巴着眼睛没明白。 谢润笑眯眯:“前天晚上,开江侯来见祖父的时候,母亲一个人对着京里叹气,” 谢御抢话:“这京里不好吗?外祖父说咱们现在住的是以前母亲家的旧宅院,母亲故地重游,为什么不开心?” 曾宝莲莞尔,她直到进京门以前还是不太乐意,她是背着人在不痛快,却没有想到三个机灵鬼儿看出来。 看向四周,先答应着孩子们:“是啊,这里是我家以前的旧宅院。” 曾宝莲不知道皇后娘娘特意安排谢家入住,谢家为这座宅院不惜全家进京,不惜在京里杀人,后来曾家卖掉走人,不想在京里留下牵挂,皇后借这座宅院有示好镇西侯的意思,也有示好曾氏少夫人的意思。 齐氏还知道说,世子的枕头风由少夫人吹,应该是免费的,皇后也这样的想过。 握着谢雨霖和谢润的手,谢御自认是男孩子,在这个方面倒不是一定要和姑姑争宠,曾宝莲带着他们往正房里走,边走边否认:“没有不高兴,路上冷就是这样,笑不动了。” 第八十章,游园 刚入住的这一天,就是容氏也手忙脚乱,见到曾宝莲带着孩子们进来,随便问问守成伯府的齐氏来有什么事情,曾宝莲笑说不急,容氏就放下来不管,曾宝莲带着孩子们再去看齐氏的那份礼单。 八寸高的赤金佛如果是实心的,也达不到一千两黄金,在本朝重六十二斤半,而因为齐氏只愿意拿出一千两黄金打点自己的公婆,曾宝莲翻来覆去的颠倒那金佛,发现是个空心的。 谢雨霖带着侄子侄女缠着容氏要东西,不经意的看到,凑过来帮忙出主意:“拿秤来就知道重量。” “这倒不用,我就是随意的掂掂。”曾宝莲放下金佛,拿起那串十二颗的东珠问道:“二妹,你看这个值多少银子?” 谢雨霖先撇起嘴:“这个还不如父亲给我的那串大,这个不好我不要,留给御哥吧。” 曾宝莲笑道:“不是这个意思,当然是好的,才给二妹。” 谢御的视线一般来说总在姑姑那里,听到这个时候他也噘起嘴:“姑姑不要的东西,肯定不值一千两,为什么要给我?我宁可要祖母身上现在戴的这串,” 回头趴在容氏身上纠缠,就把东珠忘记,说的是:“祖母祖母,我房里的东西不够,我要比姑姑房里的东西多。” 谢雨霖一听火了,她年纪大,总是率先占据容氏怀里的最佳位置,就和嫂嫂说两句话,那最佳的位置上现在是谢御,她冲回来怒目:“御哥,你让开。” “姑姑,你眼里又没有晚辈了,这还了得?”谢御紧紧的抱着容氏。 谢雨霖也趴上来,容氏吃不消:“这是夏天,都给我起来,要东西明天再来。” 三个孩子各自欢呼:“走喽,写份清单来,明儿就给我们办。” 看着他们出去,容氏忍不住笑:“太热闹了,闹腾。”她是个眼尖的妇人,听得懂敷衍的话,对曾宝莲笑道:“你既说守成侯府过来没大事,又搬着那金佛做什么,真的想看分量,让人拿秤来。” 曾宝莲笑看侍候的人,大家退出去,房里只有婆媳两个人时,曾宝莲把礼单重新送到容氏面前:“母亲请看,这里其余的东西不值两百银子,东珠刚刚估过价,二妹从来不会看错,约值八百银子,这金佛不会超过十斤,按十斤来算一百六十两赤金,就是一千六百两的银子。” “总价没超过三千两,这算份儿厚礼,”容氏微笑:“不知道他们要什么?” 一般的客人送个几十两的也就过得去,这还是指富裕的人家,稍亲厚些的又找人办事,送个几百两的入住礼物已经丰盛的令主人心中有数,你是办事来的。 再亲厚些的关系,就只送各样应时的菜肴、动用的果品及各种成衣。 免得谢家刚住下来,什么也来不及购买。 数千两的东西肯定有事要求。 “要父亲的兵马保住他们的私利。”曾宝莲就把齐氏的话说出来。 容氏哼上一声,听到最后面上直接浮现出不屑:“一万三千两银子就想讨兵马,应对的还是与皇位有份的殿下,这几家是穷疯了吗?她再来你就告诉她,抬一百万的银子来,我也不会动心,更别说你公公,正眼也不会看它。” “以儿媳来看,一万三千两银子只是敲门砖,而前来的说客又只是守城侯府的齐氏,他们是想从儿媳的嘴里问出公婆的想法,却没有想到齐氏今天把话全说完了。”曾宝莲轻笑。 容氏冷笑:“这么大的事情,派出个小虾米出来,我就不与他们计较了,可还有一层意思实在可恨,他们以为咱们家进京,就必然的和三位殿下对立,反正也是要闹,随便出点钱就想让咱们家和三位殿下矛盾更深,也不想想,我们家是别人能调动的人家吗?” 这位从来不是个能含糊的人物,挑起眉头后就先畅快的笑了:“既然他们和三王之间有矛盾,齐氏来见你,三王能不知道吗?也罢,咱们等着吧,看看还有什么价码要开,合适的话再回应,不合适你就不见吧。” 这是准备做壁上观,这也符合曾宝莲的想法,也很巧的符合镇西侯的想法。 镇西侯还在等着给自己一个又一个的登基理由,他也看看再说。 齐氏的话就由容氏转告镇西侯,曾宝莲安排晚饭,又把家事料理一回,晚上仍然比谢运早回房,沐浴已过,披着一件外衣,曾宝莲在廊下看月上中天的明亮气象。 她对旧宅院的回忆不多,倒是从小居住的小院落盛满儿时的欢乐,可是那小院落如今是下人房,少夫人要住,只能是一处宽敞的院落,曾宝莲想不起来这里以前是谁的住处。 两扇还开着的大红木门,上面爬满凌霄,现在正是开放的季节,鲜红的花朵群群簇簇着拥挤在绿叶里,昂首向天傲视周围。 曾宝莲很喜欢这花,不过她记得家里以前没有这种花,如果有的话,她虽然不知道,姐姐们也一定会采摘过来,当年曾家姐妹的娱乐,称不上宽裕。 所以曾宝莲很愿意给孩子们收拾房间,也乐意打扮他们,这份儿弥补自己当年的心情,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 现在看着月光铺满红花的茎与叶,曾宝莲连连点头,傲的好! 做人应该有这份傲气,活出自己的那份精彩。 她再看凌霄的下面,墙角里栽植着丛丛的玫瑰,它们摇晃着浓郁的花朵,香味盖住整个小院。 雕梁闪动新漆的色法,镂空的式样印在月光里,像一幅幅添景增色的美好图画。 曾宝莲斜倚栏杆坐下来,半干的发丝在夜风中吹动,令她更加的悠然。 她欣赏着这一切,品味着这一切,偶然脑海里会出现是谁大手笔的送还这宅院的居住权,他实在贴心不过。 吴泰当年为贵妃省亲,而把宅院装修的美仑美奂,动用的器具也应有尽有,今天也是同样,曾家进来就看到院落整洁,几乎毫无灰尘,如果把夏日里浮躁的灰尘也计算在内的话,几乎毫无灰尘。 房间里屏风、条几、拂尘、茶叶样样不缺,厨房里青菜瓜果及新宰的鸡鸭也整整齐齐。 曾宝莲没有问出来,因为她在昨天进京的路上,容氏随意地道:“咱们还住你家,别人盛情咱们就住吧。” “是。” 曾宝莲所以知道不是家里人买回宅院,是谁盛情呢?大宅院里外都有太多的秘密,容氏既然不说,也就不用多讲。 她只感激她的婆家,这是奉承她的公公镇西侯。 不知不觉的正院门关上,谢运从侧门里进来,就见到妻子如夜中仙子那般美丽,垂着眼睫的仿佛睡着。 轻手轻脚的抱起她,把曾宝莲放到床上,曾宝莲嘤咛一声醒来,手臂绕到谢运的肩膀上,把他紧紧的搂住。 丰年和喜春上夜,两个人会意的走出去,把房门带上,坐在窗户下面等着也许会出来的吩咐,星星眨眼,她们也眨眼。 喜春小声地道:“丰年,这是咱们最后一年在少夫人房里侍候。” “是啊。”丰年也油然的有些舍不得。 当年跟着少夫人进京的小丫头,在今年谢二姑娘十一岁的年纪里,两个人远远的超过成亲年纪,曾宝莲总是不想放人,丰年和喜春也并不情愿长大。 还是以前好啊,小丫头在京里横着走,回想起来也是一段让主人满意的回忆。 房里有轻微的动静时,丰年和喜春支起耳朵,不过并没有唤她们的声音,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继续做以前的回想。 红烛穿过细纹百鸟的纱帐落在金丝簟上,夫妻两个人嘴角噙笑,带着满身的汗水也就懒得动弹。 曾宝莲想起来的时候,翻个身子的姿态更加娇慵,眼睛对着谢运的侧脸笑,嘴唇轻轻的吹风,直送到谢运的耳朵那里。 一下。 两下。 谢运一个大翻身把她按住,笑道:“当我不行了吗?” “我这是有话要说,”曾宝莲笑眯眯。 “如果说的不好,我就再收拾你。”谢运歪回到枕头上。 曾宝莲就把齐氏的话说出来:“她说枕头风免费的吹,我试试看是不是真的不要钱的吹。” 谢运听完,惊的一下子坐起来,露出不敢相信:“一万两银子就想买我们家的兵马,” 世子瞠目结舌:“这个妇人传错话了吧,” 曾宝莲含笑瞥他:“以我看她的态度,她不敢传错。” “那就是京里傻子太多,”谢运再次睡下来,想想道:“嗯,一万两银子只好吹一次枕头风,你已经吹过了,明天记得找她讨要,少一钱我都不答应。” 曾宝莲搂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呼,呼,呼呼......” 谢运数着:“两万,三万,四万......” 夫妻哈哈大笑起来。 这自然是个夫妻间的笑话,齐氏一不小心的当个促成人,第二天曾宝莲自然想不到问齐氏讨要,谢运到书房侍候父亲,说着这个笑话时,也不会提到枕头风的字样。 昨天进的京,做为一个有爵位的世家,内宅里应该继续料理家务,男人们应该进宫参拜,哪怕不想理会三王,皇后还在宫里,再不想按行客拜坐客的讲究,要与认识的人通往来。 今天的镇西侯府,大门紧闭,既不打算出门,也没有打算招待客人。 谢雨霖、谢润、谢御各有一张清单,详细到把别人院子里一株小草也列出来,并且纷纷对自己住的院子不满,要求继续住在院子里不改变,可是家什摆设全要别人房里的那种。 镇西侯听说,赶路也累是真的,没事就寻求一个理由,心神又受煎熬,他索性也来陪着,帮着儿孙们解开纠纷。 “祖母,你快着点儿,”谢御在前面走,催促着容氏。 在他的后面,镇西侯难得陪妻子闲逛,着一身蓝色罗衣的侯爷走在容氏的旁边。 谢雨霖拉着谢润的手,一对姑侄嘀咕着。 曾宝莲是当年的人,公婆大撒手今天要悠闲,她一面走一面想着这几天家事的安排,不过走在夏风里,面上总是轻松的。 曾家三对夫妻边走边感慨,由他们的解说里,曾氏姐妹重温当年家里的盛况,谢家的人也听听。 曾秀慧和张家也住在这里,张家在京里也没有房子了,曾秀慧怀里抱着不满周岁的新生子,她生得比姐妹都晚。 曾紫芳的一对双生子在奶娘怀里蹦哒,谢辰和曾紫芳并肩看着就笑。 再后面是谢家进京的子弟们,镇西侯最器重的几个堂侄,如果父子或谢御中有一个登基,爵位要还给谢家,此时是子弟们为首的,走的也分外荣耀。 他们全是谢御眼里的助力,谢御不时小跑到后面,对着堂叔们挤眼睛,还有两个是堂兄弟,也一并的挤了。 大家挤挤眼睛回谢御,意思很明白。 出正厅往里走,最近的一个宅院是谢运夫妻居住,孩子们一溜小跑过去,再近的一个宅院是谢雨霖的,谢御来了精神,夏天的阳光浓烈,照得他小脸儿上放光,他哈哈笑着跑到院门那里,往里一指,神气活现的仿佛抓住天大的错误。 “祖父快看,祖母你看看吧,姑姑有架木香花,我没有。” 说到这里,就偏着脑袋,对着谢家的堂叔堂兄弟们挤眼睛。 大家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曾宝莲鄙夷:“一架子花你也争,种这花的人安排的就是这样,你现在要,难道能把这架子花搬到你院里。” 谢御挺起胸脯:“折价,把祖父存的第十把宝剑给我。” 谢雨霖蹿出来:“谢御,你眼里还有长辈吗?” “没有。” 谢御黑着小脸儿:“我眼里只有你院子里的木香,我没有。” 谢雨霖胸有成竹的抬起手,不知什么时候,三个人的清单全到她手上,“嗯哼,”她清清嗓子,大声的念出来。 “姑姑院子里的石墩,还我一套盔甲。” “姑姑院子里有三株半尺高的草,祖父赔我一次游玩。” 谢雨霖嗓音森森:“谢御,我院子里哪有三株草?” “在那里,就在那里!”谢御对着草跑去。 身边出来一阵风,腿长的先到,多出三年的饭不是白吃的,谢雨霖一把拔干净草,抛到地上,拍拍双手笑了:“这本来就是杂草,昨天就要拔,我没有拔给你设的疑兵之计,你果然上当了。” 拿指甲在谢御的清单上一划:“这条没了。” “姑姑,你耍赖。” “御哥,你耍赖。” 谢御偏着脑袋看堂叔堂兄弟们:“对不对,姑姑耍赖对不对?” 堂叔们看天:“天气不错。” “是啊,真的好。” 堂兄弟们看地:“咦,这地上竟然有蚂蚁。” “好神奇啊好神奇。” 谢御快气炸了:“你们,咱们说好的到了京里就是京里的规矩,和在西疆不一样。” 谢润细声细气地问:“京里是什么规矩,西疆又是什么规矩?” “姑姑在西疆家里称霸,在京里......”谢御及时的收住舌头。 镇西侯放声大笑:“如今该你是个小霸王了?” “祖父,姑姑不当家的时候,就轮到润姐。”谢润笑靥生辉,小手点在自己鼻尖上:“如今拥戴的人应该是我了。” 谢雨霖第一个举手:“我赞成。”她斜睨侄子,浑身上下都表现出笑意,对于粉碎侄子篡权的阴谋,谢雨霖总是很荣耀。 谢润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祖父、祖母、父亲、母亲......” 最后只有曾家三对外祖父向着谢御,为他举起手,大家进到谢雨霖的院子里,为她看看需要添什么,有些属于各人自己的爱好,皇后派来收拾房子的人没法知道。 谢御把堂叔和堂兄弟们全拦下来,一个一个的算账:“说好的话呢,昨天夜里当宵夜吃了不成?” 堂叔们面容严肃:“这可怎么办,咱们谢家难道不是谁称霸谁就当家?” 谢御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去,独自在后面垂头生气:“全是不中用的,说过就不算。” 谢家的子弟们不向着他,他却是三个外祖父的心头宝,大外祖父曾学书拉上他手往里走:“御哥再大几岁,就是独挡一面的人物,二姑娘再好,也是要出嫁的。” 谢御眼睛亮了:“祖父说的对,姑姑迟早有祸祸别人的那天,到时候人家不答应她,只有御哥会帮她。” “哎,祸祸别人可不对啊,以后不能说。”曾学书责备的看向妻子等人:“这些话谁教他的。” 谢御主动招供:“开江侯的孙子鲁康哥哥说的,他说女孩子都有祸祸别人的那天,到时候我们不帮她,她就只能站在门后面哭。” 曾学书这就没法儿管,只能交待谢御:“这话不好,你记得告诉鲁康,让他以后也不要说了。” 逛完三个孩子的院落,在他们的吵嚷里就到中午,饭菜摆在早就看好的地方,临水的一道长亭上面。 曾宝莲从来没有想过家里还有这样的景致,以前她知道家里有个正式的池子,分流到几个院落里形成各处的小荷花池,她也来看过荷花,她的父亲曾三爷在荷花池边上种着地,可是今天的美景羡煞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这道池塘拓宽过,吴泰巴结贵妃可是下过狠力气,曾家第一次回归入住是在冬天,春天离开前往西疆,从此投奔亲家过日子,冬天这个季节显然不是赏池水的好日子,只在今天,长亭外的美丽风姿重新出现在曾家人的眼前。 长亭也是重新修建的,如果放在院子里的,只好称做长廊。 它比一般的长廊宽出来,所以摆下一张十二人的大圆桌以后,在桌子的两侧还留出走动的地方,方便上菜,也方便有人临时的走动。 镇西侯府全家、曾家张家、及谢家的子弟们,再加上跟随侯爷进入京里,在这里入住的将士,十二个大圆桌根本坐不下,只是有名的坐上来,没名的以后家宴上有份。 第一道菜上来,莲藕肉圆用清汤煨出来,这个时候出来一位会说喝彩话,那就叫尽善尽美,张家大奶奶当仁不让,离席笑道:“我说句大实话,三姑奶奶仗着公婆的福,衣锦还乡住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这就叫团团圆圆。” 曾家的人都说她讲的好,别的人也鼓掌喝彩,曾宝莲盈盈出席,恭恭敬敬的奉过公婆酒,又端一杯给谢运送过去,谢运慌忙起身:“我也有吗?” 曾宝莲微挑眼眸:“有的。” 夫妻同心,谢运低声道:“我知道你想起来我挨打的那会儿了。“ 曾宝莲扑哧一乐,取过酒壶结结实实灌他三大杯,同席的人看着也觉得美好。 容氏叫女儿:“你也大了,成天的和御哥闹腾,今天是你起的头帮你收拾院子,既然这么样,你索性当一天的家,让你嫂嫂安心的坐下来喝口酒。” 镇西侯也道:“很是。” 女儿再怎么样的武艺精良,也是要嫁人,远近小国都来求过亲,东王、南王和小北王也为他们膝下或族中适龄的子弟们谈到过亲事。 三位殿下以为自己的家世过硬,他们不知道镇西侯完全看不上,可也就是这样的一年一年繁多求亲的人,造成谢二姑娘十一岁也没有亲事,一女几家求,定下来可能容易,一女几十家求,当父亲的眼前昏花,不知道定哪一家才好。 镇西侯慢慢的看着,求亲的人也提醒他谢雨霖该学管家了。 谢雨霖开心的出席:“那请母亲和嫂嫂都不要管事情,今天归我管。”把手一挥:“今天御哥房里的西瓜和点心,全扣下来。” 谢御扮个鬼脸:“姑姑,我今天跟着祖父母用饭,从早到晚上,你扣不成我的哟。” 容氏没好气:“这模样出嫁还不吓坏婆家吗? 谢雨霖根本不听她的,和谢润现在离荷花最近的地方,姑侄有滋有味的商议着吃荷花拿荷叶做菜,谢御很快加入,三个人笑嘻嘻的出来无数个主意,当然个个都是捣乱的那种。 曾宝莲就从容的往四下里看,这池子其实不大,不过拓宽以后为增加眼界,远处种着很多的树,看上去仿佛已到天边,池水自然就宽阔起来。 红荷在日头下娇润凝露,亭亭的独占鳌头。 风从水面上滑落衣间,酒味里也带上荷的香气,曾宝莲悠悠的生出醉意,只觉得岁月安好,一切如常。 她在这无比的安心里,那遗传自祖先的骄傲破土而出。 她的婆家在乎过别的人家吗?曾宝莲于穷困时也不曾低过头,何况现今家大业大过于旁人。 这京里,想呆就是呆得的。 一个酒杯送到面前,原来是谢运敬过父母,又和兄弟们将军们酒过三巡,回来就给曾宝莲倒满,他扬起一侧的眉毛,看上去人带邪魅:“该我请你喝了吧,我知道你很会喝,” 曾宝莲脑海里顿时闪过她在这个院子里说过的醉话,“我身为女儿,我是大英雄。” 她左右看看,孩子们现在弄条船在玩,美其名曰亲手给长辈们摘荷花,其实还不是自己贪玩。 这就没有人救她。 曾宝莲接过酒杯,也不能放过面前这个人,取笑他道:“与君共饮。”谢运扑哧一乐:“好吧,我陪着你。” 笑道:“还是我陪着你。” 两个人拥有共同的一个甜蜜的记忆,喝的时候互相看着,无端的就生出情意。 曾家三对夫妻见到,呵呵也想多喝几杯,张家夫妻笑道:“看他们,快看啊。” 容氏端起酒壶来敬镇西侯:“这是侯爷定的好亲事。”镇西侯笑笑,倒也从善如流,喝完以后,再道:“好与不好,还不是自己才知道。” 就像曾奔雷是救整个的局势而丧命,镇西侯以后代子孙相赠,两下里的付出,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在旁人的眼里看来,曾奔雷没有试图逃命,镇西侯府娶了个穷姑娘,应该是这样。 坐在曾奔雷的旧府第里,镇西侯随口说了句感慨,不过说出来以后,他顿时醍醐灌顶,娶媳不计较门第,嫁女也应当如此。 难怪他迟疑着总是不肯定下女儿亲事,其实有几家让侯爷满意。 一念至此,镇西侯对容氏道:“雨霖的亲事,务必要让她自己满意啊。” 容氏抿唇笑:“我常说雨霖的性子是侯爷惯坏,侯爷总算亲口承认。” 儿子的亲事是逼出来的,女儿的亲事就要让她自己挑选,容氏深知道儿子承继家业,而女儿迟早嫁去别人家里受苦,她默默的又敬镇西侯,他心疼女儿总不是坏事。 “母亲,看我摇船。”谢雨霖扯开喉咙大叫。 容氏又皱眉头,把镇西侯一通埋怨:“这样的野姑娘,谁家肯要?也只能她自己挑亲事,她自己看对眼,大家互不指责。” 这一天,在这里吃饭的人尽皆醉倒,曾家三兄弟让扶回去,忽然转为痛哭流涕。 ...... 镇西侯府进京,是个颇为轰动的大事情,城外扎着兵马,城内随行的人数众多,等着往来的人都伸长头颈。 第一天,除去齐氏是让公婆撵着来的,别的人知趣不来。 第二天,也总要收拾收拾吧。 第三天,有人沉不住气了,钟江郡王对妻子道:“谢家还没有拜我们吗?” 郡王妃倒是悠哉:“我让人看着呢,总要进宫拜过皇后娘娘,再见过三位殿下,才轮得到咱们家。” 钟江郡王瞅瞅她:“听你说话倒真省心,不过两天了,三位殿下没有派人去看谢家,谢家怎么可能拜他们。” 郡王妃这才有些不安:“难道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 “这年头,谁把谁放在眼里?”钟江郡王面无表情:“再说谢家不把三位殿下放在眼里,岂不是对我更加有利。” 郡王妃恍然大悟:“是啊,不如我恭敬些,我先登门吧。” 钟江郡王冲她直翻眼睛,你总算想明白了。 郡王妃笑着起身,喊自己的丫头:“把我准备好的那份礼物拿上,备车。” “等等,你一个人去?”郡王叫住她。 郡王妃莞尔,把她的丈夫教训几句:“看把你急的,你放心吧,三位殿下把持朝政,外省士子们纷纷写文章声讨,三位殿下没能耐,反把科举停掉,迟早的会有人是他们的克星,你想要的,难道我不想要吗?只是我可以自降身份,你不行。” 钟江郡王忍俊不禁:“听听这个明白人,就是忘记一件事情。” “什么?”郡王妃有些不悦:“我说的没错。” “带上儿子,谢家的二姑娘还没有定亲事。” 郡王妃愕然的反问道:“前几年求过亲,谢家已经拒绝了。” 钟江郡王火了:“你带去给谢家看看怎么了?二姑娘没有定亲,世子也没有亲事,你怎么就知道这一次也不成呢?” 郡王妃傻呆片刻,长长的哦上一声,忽然欢天喜地:“是啊,男未娶女未嫁,还有机会呢。” 第八十一章,谢家两个姑娘的亲事开端 钟江郡王妃一旦想通,往外面的步子轻快敏捷,喊着她的丫头:“留喜,让世子换上新衣裳,到这里来。” 世子名叫朱昌,和谢雨霖同一年的人,十一岁的孩子有的俨然小大人,有的就像谢雨霖这样在家里无法无天的,撒欢似的长大。 朱昌没有谢雨霖那么顽皮,不过也足够瞧的,听说带他出门见客,换好衣裳飞快的跑过来,以致于他气喘吁吁:“母亲,带我去哪里。” “去见个妹妹。” 前几年钟江郡王一直想和谢家结亲,对于谢二姑娘的生辰打听过,八字是个保密的事情,生辰却是尽人皆知,钟江郡王结结实实的给谢二姑娘送两年的生辰礼物,最后因为亲事没有成功,近两年才没有和谢家走动。 谢雨霖生在夏天,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朱昌生在三月里,所以郡王妃说是妹妹。 朱昌听完却很不高兴,脸上若有所思。 郡王妃卫氏奇怪地问他:“你总说要出去玩,今天带你去不好吗?” “好是好了,不过又是那些缠着要我玩的妹妹吧,母亲,我不想要这样的妹妹,这样的妹妹总是想当我媳妇,我不要这样的媳妇。” 朱昌苦着脸,扳起手指头数着:“承平伯家的妹妹,安定伯家的妹妹,我都不要。” 卫氏安慰他:“你放心吧,这样的人家是想巴结咱们,今天去一个压根也不巴结你的妹妹家里,你要不对妹妹客气一些,妹妹只怕还不理你呢。” 朱昌眨眨眼睛:“这样的妹妹好,妹妹就是哄着的,她哄我怎么看着也不像。” 坐在车上,和母亲说了一路的话,听着都挺开心的。 留喜跟车,在外面回道:“咱们到了,请王妃和世子下车。” 朱昌迫不及待的打开车帘,一看门头上的匾额,四个大字“镇西侯府”,朱昌哎哟一声:“母亲哄我,我不去了,我要回家和小乌龟玩。” 卫氏看看这大门,可比自己家里现在住的气派多了。 曾家以前的宅院本来就不错,因为是赏赐下来的,当时战功出名才有赏赐这一说,位置也相当的好,经过吴泰的一派打理,准备贵妃省亲还能错得了,如果不是仅仅是个省亲别院,吴泰会把大门也拓宽。 幸好他没有拓宽,后来曾家入住倒不用麻烦,大门不用堵上,皇后娘娘重新收拾的时候,也没有动大门,光两扇大门就让自己找房子的钟江郡王妃卫氏露出羡慕。 自己找的房子,虽然说住上这几年,可是也没有重新修建过,主要是三王磨刀霍霍的,钱基本用在军费上面,谁有心情收拾房子。 钟江郡王无故呆在京里这几年,他的心思也是路人皆知,如果没有张原的暗中相助,他根本不可能还在京里,大修王府这等招人眼睛的事情,还是不做为妙。 卫氏想想自己家的两扇窄门,再看看谢家这大门,懊恼地暗想,当初那找房子的经济也不肯出力,这一处宅院怎么没有找到呢。 耳边听到儿子在闹,卫氏当他无理取闹,板起脸道:“这门挺好的,你看到门就要回家,是什么意思?” “母亲看那里,不关大门的事情,是门上写着字。”朱昌抬着手。 卫氏念出来:“镇西侯府,没有一个是错字,这字铁划银钩的还挺不错,哪个字你看着不舒服?” “又是侯府的妹妹,乐业侯、守成侯府的妹妹我也不要。”朱昌噘着嘴。 卫氏这就明白了,在儿子头上拍一把:“这个侯府的妹妹和别的侯府妹妹不一样,你见到就知道了。如果你见到还是不想和她玩,我就少说几句话,带着你离开,如果你想玩会儿,我看这头回拜访的也不能吧。” 朱昌别扭着下车,跟着母亲进去的姿势还是个不情愿。 这是一位郡王妃,容氏出身好婚嫁好,是个天生骄傲的人,可不是傲慢,让曾宝莲放下手里的事情,婆娘亲自出来迎接。 卫氏让朱昌拜见她们,容氏和曾宝莲互相看上一眼,钟江郡王府上提亲是早就委婉回绝的,今天这孩子头回上门,婆媳也难免多心。 容氏清清嗓子:“二姑娘和润姐御哥在园子里玩,送他也去吧,小孩子听我们寒暄,还不把他闷坏了。” 这一趟进京的行程,容氏知道的也只是以侯爷的身份肯定进京里转转,在容氏这里呢,和曾宝莲早就商议过,既然大家都往京里来,还都是拖家带口的,正好给女儿和孙女儿相看亲事。 容氏抱怨着道:“虽说最后都是侯爷当家,可是咱们也可以先暗暗的挑几家。说起来你公公不管在哪里都独断专行,当年你的亲事如果他事先透个口风,我也可以让人早早的照顾你几家,哪怕杨欢姗生再大的事出来,也不至于让你一个弱质女流的上路。” 曾宝莲听到掩口只是笑,她的婆婆是真的当家,整个西疆的银钱事务都归她管,她自己也是真的当家,上千万的银子流水般的从手里过去,可是呢,公公发话就是西疆和家里的圣旨。 她们婆媳能做的,也就是先相看几家,过过为孩子们挑亲事的瘾。 十一岁的男孩也好,女孩也好,在本朝算得上避嫌那种的“大”小姑娘,可是婆媳都装不记得,容氏偏爱女儿和孙女儿,曾宝莲偏爱小姑子和女儿,让她们早早的也看看,处得来就在一处,处不来干脆就不用考虑。 朱昌的个头儿接近一个不高的成年人,可是卫氏也装不知道,笑道:“带他来,除去给侯夫人和少夫人看看,再就是和这里的妹妹兄弟们认识一下。” 容氏再没有别的儿子,带来的堂侄也都是伟岸青年,卫氏当然还不知道这里没有和朱昌玩的兄弟,而她也担心真的去和兄弟们玩了,特意地把妹妹说在前面。 朱昌临走的时候对母亲使眼色,如果妹妹不好,他马上就回家。 谢雨霖除去习武,就是和侄女侄子玩耍,刚到京里客人复杂,二姑娘也坐不住,让她管家只能是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的这样哄着。 一早,她和谢润爬树掐杏花,她爬树,谢润在树下面接,站的高看得远,就看到角门里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过来。 他的姿势一看就不是正大光明那种,眼睛左右地看着,放着好好的路不走,从花枝下面草丛里面走。 难道是贼? 谢雨霖觉得不可能,守角门的也是家里的亲戚,谢家门里没有大意到白天进贼也看不到的人。 她跳下树来,打算过去看个究竟。 谢润从来胆子也不小,不过谢雨霖怕吓到侄女:“雨水,我刚看到厨房里冒烟,一定是有客人来了,现做好吃的,这里的花归你捡,我拿东西来吃。” “姑姑,等你回来,我就捡完了。”谢润还很高兴。 谢雨霖对着那贼过来的方向去。 谢御在一片空地上练武,他的伴读加陪练回话:“开江侯府的鲁康小爷来了。” 谢御很开心,他和鲁康算一见如故,见到鲁康从树后面先冒个脑袋出来,人还没有出来,谢御让他逗乐:“你生病了吗,这是不能吹风。” “嘘,你家那凶神恶煞不在吧?”鲁康上回算让谢雨霖吓着了。 谢御觉得鲁康可以算他的知己,至少比家里的兄弟们强,他们见到姑姑出现,立即就把御哥抛到脑后,拉着鲁康的手,热情地道:“不在不在,如果姑姑再敢来打扰我们,咱们就把她撵走,你说怎么样?” 鲁康犹豫一下:“你的姑姑我为什么要撵她?” 谢御拍着胸脯:“我是男孩子,你呢?” 鲁康也拍起胸脯:“我也是男孩子。” 两个男孩这就笑得很开心,鲁康那不多的犹豫也化为乌有,他大方地道:“你我全是男孩子,所以不能让女孩子欺负。” “康哥,认识你我真的很开心。”谢御诚恳地道。 鲁康也是十一岁,平时在家里能帮祖父做些事情,也正因为他建立自己的主见,对于谢二姑娘那种凶神不以为然。 面对谢御的诚恳,鲁康想想御哥这么小就让二姑娘欺压,同情心泛滥出来。 “御哥,我会帮你出主意的,其实对付一个姑娘很简单,你可以拿小虫子吓她,” “姑姑她不怕。” “也是,祖父说她会功夫。这也很简单,你就直接告诉她,恶名远播的话,她就没有人求亲,即使她侥幸的出嫁,你御哥这以后的当家人,也不会管她,这一招最狠,我帮着堂兄吓住好几个姐姐。” 谢御这些年招数用尽,唯一的也只有这招还有期待,那就是姑姑你总会嫁人的吧,到时候指望御哥帮你吗? 谢雨霖赶到的时候,两个人各自占据小木桌子的一侧,有说有笑谈论的很开心。 “如果你姑姑再不听你的,你还可以在她回门的时候不接她,不给她这个体面。” 谢御脑袋如捣蒜:“哥哥你说的对。” “你还可以在她的夫婿面前斥责她,让她在婆家丢脸面。” “哥哥你说的对。” 嫌谢御的奶娘碍事,她会让两个人不要胡说,已经把奶娘打发走,稍年长的小厮川流不息的送果子送井水来湃,只有谢御最喜欢的两个小厮在,鲁康肆意的说着话,谢雨霖听了一个不亦乐乎。 鲁康沉默的喝了半碗茶,忽然放下茶碗欢呼:“御哥,我又想到一个......” 谢雨霖气的鼻子都歪了,开江侯和镇西侯平辈论交,鲁康马马虎虎的称得上是晚辈,不过这晚辈也有十一岁,算是个半大人。 竟然这么不懂事的谈论别人家的姑娘? 谢雨霖拉一拉左手袖子,再卷上右边的衣袖,大夏天的衣着单薄,一双雪白的手露出来,疾风般的冲过去,鲁康和谢御还没有防备,两个人的衣领从后面让揪住。 谢二姑娘怒火中烧:“御哥,康哥儿!” 鲁康吓得人跟着一矮:“我大了,叫我大名。” “康哥儿,”谢雨霖冷笑。 鲁康拼命的以沉默抵抗。 “康哥.....儿!”谢雨霖加重语气。 鲁康倒还有底气,可是谢御临阵倒戈,可怜巴巴地道:“哥哥,这是姑姑啊。” 鲁康本能的道:“你的姑姑与我没有关系。” 脖子后面一紧,谢雨霖把他揪到自己眼睛前面瞪着。 谢家没有不俊的,谢雨霖的一双眼睛随父亲,漂亮的凤眼带着天然的威严,肌肤随母亲那大家闺秀天然的细腻。 鲁康心跳加快,呼吸也喘起来,看着面前这人的容貌实在漂亮,压得他一句话从心底急迫的出来。 “我在,你有什么吩咐?” 谢御松口气,暗暗对他翘起大拇指,用口型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哥哥你是好样的。” “去你的好样的,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鲁康也用口型回。 谢雨霖担着个姑姑的名声,也就装看不见,这两个家伙不好了,她正在开心呢。 还是刚才那张桌子,左边按下来一个,右边按下来一个,谢雨霖也不走,让人又搬一张小桌子拿两个小板凳过来,请谢润过来在这里坐着:“给我看好这两个坏蛋,不许他们再说自己的坏话。” 鲁康站起来:“我回家去了。” 谢雨霖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宝剑,指中鲁康:“做贼来的,主人没放你,不许走,给我坐下来,念一百遍姑姑最好。” “你的姿势挺好,是不是花拳绣腿呢?”鲁康干坐着他不成,从兵器上抽出两把短枪:“不如我的分水刺顺手,不过将就着使吧。” 轻轻摆一个式子:“二姑娘请,如果我打赢了你,以后你当个真正的姑娘。” 谢润纳闷:“什么是真正的姑娘?”她穿着淡黄色绣着蝴蝶蜻蜓的罗衣,又是一件水红色的裙子,说话的时候发髻上的首饰一动不动。 鲁康道:“就是你这样的姑娘,就是真正的姑娘,以后才能嫁的出去。” 谢润笑眯眯:“谢谢鲁家哥哥。” 鲁康从刚才就觉得吃亏,现在他板起脸:“润姐,等我回家问问祖父你再称呼,说不定我和你父亲是平辈,你应该叫我叔叔。” 谢御一听不干了:“哥哥,” “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你可以当我侄子。”鲁康再摆弄下两把短枪,恭敬有礼道:“二姑娘请。” 谢雨霖和他一通厮杀,最后不分胜负,鲁康走不了,谢二姑娘也没法赢。 鲁康累了:“我吃点东西再走。”朱昌这个时候让送来。 谢润开心的跑上来当主人:“请坐,哥哥和鲁康哥哥在这里玩耍,你可以一起。” 鲁康对空翻个白眼。 带朱昌来的人介绍:“这是小姑娘,那位是我家的二姑娘。” 朱昌往后缩一缩:“二姑娘你好,我娘一个人出门会哭,真没有办法,我就陪她来了。” 谢雨霖先把带路的人打发走,等到这里只有她的几个淘气丫头,皮笑肉不笑地道:“润姐,这一个也归你管,以后只要来咱们家,就归你管。” 谢润摇着手里的杏花枝子宣布:“一,坐下老实,不许说姑姑不好,说润姐不好。” 朱昌一愣,下意识的问:“那二呢?” “二,老实坐下,不许借机接近姑姑,润姐更不理你。” 朱昌寻找一个同盟,这两个男孩看着可以算吧:“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就是嫁不出去的意思。”鲁康飞快的回答。 朱昌明白了:“我老实的坐下。” 刚坐下来,谢润宣布第三条:“三,不许回家让人来提亲事,姑姑看不上你,润姐也看不上。” 鲁康摊开双手:“你看我说的对吧,嫁不出去的人才这样标榜自己。” “那咱们玩什么吧,我也不愿意和姑娘说话。”朱昌一听正中心怀,谢御让拿来骰子,三个男孩掷骰子玩。 谢雨霖在一旁习武解闷,朱昌的眼神转过去:“你功夫不错啊,” “坐下,眼神看你的手,不许看姑姑,也不许借机说话,更不许回家让人来求亲。”谢润先把他斥责一通。 朱昌掷一把骰子,眼神转一转,谢润紧盯着他,见到他眼珠子乱动就拿个杏花枝子指中他。 钟江郡王妃在这里吃过午饭离开,上车后,关切的问儿子:“你玩得好吧,没听到你说要离开。” “玩得好。” 朱昌迟疑一下,他不知道让人管着玩股子算不算好?但显然这个妹妹一点也不喜欢他,甚至见到他说走,当着他的面直接松一大口气。 下车后,郡王妃说他今天懂事听话,让朱昌回房歇息,朱昌走出去没多远,越想那个奇怪的妹妹越觉得谢家的女儿脑子有问题,说不定是个从小的疯癫症吧,就想去问问母亲。 这样招待客人的姑娘,只怕真的嫁不出去,如果有药的话,赶紧为她求几副吧。 他走到正房的外面,却没有从前门进去,耳房过去更方便,他就走入耳房,正房里的话听得一个字不错。 他父亲的声音:“谢二姑娘生得好吗?” “生得好,前几年为昌儿求亲,不是每年都打发人去给她贺生辰,每年都见到二姑娘,要我说啊,比去的人说的还要好。” 郡王妃喜滋滋:“今天昌儿和她一起用午饭,还有一个是开江侯的孙子,论起来开江侯的家世不比我们家,等我和侯夫人熟悉,再把昌儿的亲事提一提。” 朱昌悄悄走出来,找个亭子想心事。 原来是拒过自己的姑娘? 那她今天是有意的? 朱昌有些气不平,纠缠她的姑娘,他不喜欢,可这看他如蝼蚁的姑娘也不对吧。 改天问问她去。 他往房里走,这回是真的打算回去,迎面见到管家抱着一个箱子。 “这是准备送给谁家?” 管家笑道:“镇西侯府的二姑娘过几天就是生日,王妃让取最好的衣料。” 朱昌说声知道了,盘算回房,生日那天可以见到她,再问她不迟。 她生得虽然好,可是有些疯癫,本世子肯要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午后的皇宫光彩绚丽,红墙像一块具有生命力的红玉,绽放在这京城的中心点。 琉璃瓦带着夺目,在阳光的洗礼之下仿佛初出窑时的珍贵,它昭示着这里还是天地间最重要的机构,它让世人的眼里看不见这几年的纷争。 西偏门内的一间房里,像是集中所有的矛盾。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太监下巴抬着,在这个姿势里眼睛对着天,脑袋上发髻倒几乎对着地,好在他坐在一把扶手椅子上,没有往后摔跤的危险。 他鼻子里轻哼出声:“赵公公,你眼里还有咱家吗?” 赵公公是个年青的太监,血气方刚全写在脸上,眼睛里夹杂着暴怒,极端的压抑才使得他的嗓音流露出平静:“田公公,这西偏门上的事务不是你一个人在管吧?” 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一个看着年老衰弱的太监,他半垂着脑袋打着盹。 赵公公对他憋气:“姚公公,这里商议着事情呢,您怎么又睡着了?” “啊啊,什么什么?” 姚公公睁开眼睛,昏花的模样对他们分别看看:“你们商议好了?”他举起袖子:“好啊,我赞成。” 田公公气得坐端正了:“这哪儿呢,您就赞成了,我说姚公公您也算是这西偏门上一直的管事太监,您可得向着正理儿啊,” 他使个眼色。 姚公公这眼神儿是不是看得清都不一定,他呵呵就是一句:“田公公说的是。” “哎哎,姚公公,姚爷爷,我可是您看着在这宫里提拔上来的,咱们爷俩儿的交情难道不敌个外面来的?”赵公公急忙插话。 田公公火了:“哪个是外面来的,我七岁那年就净身,八岁就到宫里,九岁侍候前朝老太妃,” “后来老太妃没了,你老田就一直在冷宫里呆着,再后来东王殿下在这宫里头横,把你老田安插到西偏门,让你守着门,你又开始横。”赵公公一针见血。 田公公也不示弱:“你小赵还不如我,你一直是个小太监小太监,差点就死在宫里的小太监,谁曾想到原来你是小北王殿下的人,小北王殿下眼里没有皇叔,也在这宫里住下来,就把你派来看守这西偏门,昨天晚上你们送的什么消息进来,我有权过问。” 拍拍桌子:“从今天起,没有我的话,不许任何车、马、人出入西偏门。” “一言为定!以后没有我的话,也不许你田公公再在西偏门夹带出入。 赵公公跟上。 “慢来慢来,”姚公公艰难的站起来,对田公公一个笑脸,再对赵公公一个笑脸:“我说二位大管事啊,我老了,有事听你们的,你们不要闹,说正经的话,我等下派个车出去,采购新鲜的菜给你们吃,晚上咱们喝酒不是吗?你们都不让出去了,我可拿什么做菜呢。” 田公公和赵公公面无表情地看姚公公,但是眼神缓和不少。 宫门上的出入是大事情,每个宫门都有四个管事太监,一个是以前旧管事,三王再各自安插一个。 三王都害怕悄无声息的进来一队兵马,把他们堵在宫里,三位新到的管事太监各为其主,谁也不服。 今天这里只有三个,因为都知道姚公公投奔南王殿下,皇后娘娘直接失去对这西偏门的管制,不过娘娘成天的卧病,她早就不管这宫里的任何事情。 姚公公老的不知哪天就过去了,南王也挑中他,南王殿下离京里远,放心的太监不多,南王只需要姚公公为他通风报信就行,倒不指望这老太监能做出大事情。 姚公公有一点好处,他每晚弄几个酒菜,请田公公和赵公公吃饭,白天的矛盾到晚上就化解开来,第二天还要接着一起做事呢,所以田公公和赵公公都给他面子。 姚公公说着话,窗户外面过来一辆破旧的宫车,赶车的太监也是熟悉的,这是好些年就侍候姚公公的小太监小苏。 田公公挥手:“放行。” 赵公公挥手:“放行。” 小苏嘴巴甜:“街上有好吃的,我多给三位公公买回来。” 宫车驶往街道,车内的张原松口气。 车里还有一个人,张皇后语声带笑:“我就说出得来吧,老姚是我几十年用着的人。” “娘娘,其实您不用这么着急,” “我着急,再不看一眼那真正的皇嗣,万一我愁死了,怎么见历代的先帝。” 皇后这么几句,气喘上来,反正也出宫了,张原不再和她说话。 宫车驶入一间杂货铺,小苏以前常在这里买东西,这间杂货铺占着半条街,京外的各种商品进京后,都在这个铺子中转。 片刻,又一辆普通的车出去,在谢家的角门停下。 容氏听到人回话,惊的嗓音都变了:“快去告诉侯爷。”曾宝莲扶着她:“婆婆别慌,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把咱们家怎么样。” 容氏定定神:“你去换衣裳,最好的。” 世子是有冠服的,曾宝莲也就有,容氏就又叫住曾宝莲:“差不多的就行了,也别最好。” 她不添这一句,曾宝莲也不会为个陌生的客人更换冠服,可是有这么一句,曾宝莲也就仅仅华丽一下,仅此而已。 婆媳两个往书房里赶,镇西侯这个时候已经在大礼参拜:“娘娘,您何苦冒险出京?” “呵,我就是想见见,太子在哪里?”在皇后娘娘的称呼里,这是谢运。 镇西侯倒是想申辩或者谦让一下,可是皇后的气色实在差,让人话都不忍多说两句,他忙道:“就来。” 谢运进来参拜过,皇后让他近前,拉住他的手笑容满面:“好,太子丰容伟貌,这是国之福气。” 往外面看:“太孙在哪里?” 镇西侯和谢运一起踌躇,父子们对于登基都还没有找好理由,更不愿意现在就让谢御参与进来。 谢御成天的和姑姑过不去,这是他童年的好时光。 皇后能见到镇西侯,再见到谢运算是惊喜,能见到谢御就好,见不到也没办法。 而这个时候,容氏婆媳也到了。 皇后看向镇西侯,镇西侯欠身道:“除我父子,家中再无别人知情。” 皇后嘶哑着嗓子,听不出她是满意镇西侯的谨慎呢,还是不满意镇西侯可能还没有想好。 “宣。” 她道。 容氏在外面对媳妇悄悄说了,不然怕她进去后过于诧异,曾宝莲惊的首饰快要掉下来:“娘娘偷跑到咱们家做什么?难道父亲进京不正是为解决纠纷而来?” 她一着急,把实话说出来。 这不是能公开谈论的话题,哪怕是面对谢家的人,也是大家心里有数,表面上说进京参拜皇后,容氏却没有想到阻止儿媳。 她皱眉也是焦虑:“是啊,娘娘背着三位殿下出宫,她将要说什么呢?” ------题外话------ 谢谢亲爱的们票票,么么哒 第八十二章,辈分重新论 皇后见到容氏婆媳进来,也让她们走到面前,她见到的命妇实在不多,这里与她身体不好,另外又失宠有关系。 愿意巴结宠妃的命妇,强迫别人拜见未免添堵;而身体的原因也只能见到那么几个。 在寥寥的命妇里,容氏给她很大的印象,这位在皇帝犹豫不肯杖毙武贵妃的亲信时,毫不犹豫挺身而出进言,结果直接造成武贵妃亲信尽数死光的贵夫人,皇后在以后独居的岁月里,时常的会想到她。 杨欢姗也因为来自西疆而受益,杨美人儿总是吹嘘自己是镇西侯府的人,在偶尔的清醒中,杨美人儿对皇帝体贴入微,对皇后也恭敬有礼,皇后才兴起把美人儿们安排在皇帝寝宫的决定。 反正生不生下得来,最后还是皇后当家。 杨欢姗行刺顺利,与她离皇帝太近,又深得皇后信任不无关系。 后来当然得到杨美人儿与镇西侯府毫无关系,皇后在生气一段时间后,在皇帝最后的时光里恳请他调镇西侯府入京,做好勤王的准备。 她实在担心两位皇叔和一位皇堂弟图谋不轨,皇帝一死就直接把她清算进去。 士农工商这四个贯穿历史长河的字里,确实没有“权”这个字,也没有“兵”这个字,可是民间有云,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张原不着痕迹的笼络士子几十年,为娘娘发声是可以的,打仗这种事情就免谈。 鬼谷子出神入化,诸葛亮料敌如神,手下也需要有一些士兵。 然后镇西侯府的家世就出现在娘娘面前,皇后震惊过后,闲下来常常想到的是容氏那天进谏的风姿,她敢在宫里奔跑不惧武贵妃的风姿,皇后深觉得这样一位康健的贵夫人,敢说敢当,当起皇后来一定很威风。 她拉了拉心目中下一任皇后的手,虚弱的笑说容氏:“你还是这么年青。” 曾宝莲是她心目中的太子妃,又是太孙的生母,地位也是相当独特,皇后特意带了一个珍贵的首饰给她。 曾宝莲接在手上无话可说,这是一只雕龙点凤红宝石的金梳,类似花钿,插在乌发里像半个头冠。 她喜欢到骨头里又有什么用,她也不敢戴啊。 镇西侯看出儿媳的窘迫:“先拿着。” 曾宝莲依言高捧着,向皇后娘娘跪下来谢恩。 皇后很想多和皇嗣们说几句话,可是她悄悄出宫是个大事情,虽说她常年卧病可以谁也不见,可是有时候三王也可能找她说上几句,因为玉玺现在皇后的宫里保管,三王执政有时候用到玉玺。 张家很会示弱,张原看出皇帝的风流,立即调动到清水衙门,与宠妃娘家在金殿上斗,伤元气也永远没个完,秀才是宰相根苗,张原牢牢握住士子的喉咙和手中之笔,皇后正配这四个字就足够写出洋洋无数文章。 皇后就尽到自己职责,选秀选秀,宠妃对她无礼,皇后也不计较,反正自有后来人把你打下去,宠妃们个个都想不再选秀,可皇帝是风流的,张家把皇帝琢磨透了,六宫里的大权实际还握在皇后手里,因为她不碍事儿。 后面的宠妃无心再寻衅皇后,她们三年应付一回宠妃足够烦的。 这样的张家,在三王进京的时候,张家迎接跑的最快,张原动嘴皮子厉害,动嘴皮子这事情可不是口诛笔伐,奉承话巴结话也可以随时来上一堆。 皇后娘娘第一时间捧出玉玺,请三王自己决定谁登基,三王要能决定好,也就不用三个人现在都在宫里,没事儿就抢夺宫门的控制权。 谁拿玉玺都不放心,这贵重的东西还在皇后手里。 张原请娘娘回宫,镇西侯府请娘娘回宫,皇后娘娘体力难支,她需要躺下及吃滋补汤药,普通的马车回到杂货商行,赶车的换小苏,堆满新鲜的东西回宫。 田公公赵公公自然不阻拦,张原送皇后回宫,他大摇大摆的去见三王。 他今天本就在宫里,丝毫不怕被人看见。 先把东王恭维一通,全是废话;再见南王又是一通阿谀的废话,最后和小北王聊的很开心,张原送上几个方子,让小北王多生儿子,小北王对张原也无反感。 三位殿下都知道张原是到处说好听话,他们也曾不悦过,但都不是笨蛋,张原这根墙头草建立在他们三个人不分输赢,其实不能怪张家。 张原每每见到殿下对他不悦,就暗生好笑,老夫才是墙头草,早就把皇嗣找到。 大家表面上各自开心,维持着一份平衡。 张原从容出宫,和侍卫们打着招呼,看上去日子过得还挺好。 张原有时候想,那些昔年的宠妃娘家们,你们现在哪里? 这个时候,开江侯出外拜客刚刚回来,换上家常衣服,开江侯鲁临和妻子在房里说话。 “呵呵,老谢还是不拜客,我刚从守成侯府回来,守成侯正恨着他呢。” 鲁夫人是个明理的:“是不是我一早劝老爷您别出门,您以为这些世家们笑脸相迎是喜欢你吗,是喜欢你和三位殿下斗起来。” 鲁临瞪起眼睛:“他们不挑唆我,我也不会放过那三个不要面皮的,除非他们公然打出谋反的旗号,否则的话,皇后娘娘在一天,这皇嗣就由娘娘定夺。” 他回来口渴,茶碗不合适,拿着个茶壶在喝,说着很生气,把茶壶重重一掼,茶壶不是三位殿下那么硬朗,从底子开始碎裂,最后茶水流了满几再到地上。 鲁夫人哭笑不得:“你跟它生什么气,它招你还是惹你了?” 让丫头来收拾,拿布擦地,鲁康小跑进来:“祖母,我回来了。”一看祖父也在,他有些怕祖父,缩缩脑袋站的很规矩。 鲁临正不高兴呢,摔坏自己家的茶壶虽说是不心疼,可心情实在不好,把脸沉下来,先对着妻子发火:“我说过,你们都不要出门!” 他们夫妻对等,鲁夫人也恼了:“我一早也说过,你不要出门!” 鲁临严厉地道:“夫人,我不出门还怎么知道这京里人的想法,不让康儿出门,你难道不知道我的用意?” 鲁夫人冷笑:“知道,盘桓京里多年,两位皇叔的长孙次孙早几年就没了,现在轮到第三个孙子,小北王这皇弟也死了三个儿子,外加两个有孕的重要姬妾,可这与康儿出门有什么关系?你又不会坐在金殿下。” “夫人既然都知道,更不会忘记树大招风吧,如今我就是那大树,我在家里不动倒也罢了,我这一进京就开始招风。” 鲁临对着外面暴声:“传我的话,除去必要的采购,家里人不许随便出去。” “是。” 回应声如雷动,鲁家也相当的严谨,可是鲁夫人愈发的好笑。 “你招什么风?你的水军只有东王殿下会忌惮,南王和小北王殿下巴不得你进京......” 说到这里,鲁夫人闭上嘴,鲁临看到她面上:“夫人,说下去啊。” 鲁夫人不看他。 鲁临看向鲁康:“一个怕我进京,另外两个盼着我进京说话,康儿,京里从来这样复杂过,祖父带你进京,为的是你多长见识,可不是大意的把小命丢了。” 鲁夫人嫌他说话不吉利,啐了一声:“镇西侯和你同时进京,他兵强马壮,才是三王眼中钉吧,再说康儿出门也没有乱跑,” 看向鲁康:“康儿,你去哪家?” 鲁临重重哼上一声:“他去哪家你都不知道,还说得出来他没有乱跑。” 鲁康听不下去了,祖父脾气暴,人却体贴,祖母深得他疼爱,这一辈子说起话来从不让着祖父,如果让他们吵下去,估计到吃饭的时候。 鲁康赔不起这个时间,他肚子里的疑问今天非解开不可。 “祖父母别说了,等我说完话出去,你们再吵不迟。” 鲁临板起脸:“这是什么话,祖父母在说话呢。” 鲁康就看鲁夫人,他怕祖父,祖母却向着他,鲁夫人面如严霜:“说。” “祖父比镇西侯大上十几岁,我为什么要和谢御做兄弟?” 鲁临一愣,这话从哪里出来的:“不做兄弟,你要做什么?” “他应该是我侄子,这样我就可以和谢二野丫头平辈。” 两家侯府的女眷都没有公然的拜过客人,鲁夫人纳闷一下才想到:“谢二野丫头,亏你想得出来,那是谢二姑娘。” “她能上树,和我打个平手,凶起来一嘴的白牙不怕人看,难道不是野丫头?”鲁康很有道理。 鲁夫人抬起手:“看我打你,说这话没品行,不能说姑娘的牙让你看了。” “那我就是看到了,她也没不让人看啊。”鲁康回想那白牙,还挺白的,书上说女子贝齿,谢二野丫头就是贝齿。 鲁临呵呵地笑了,鲁夫人听得出来他的心思,鲁康却不会想到,鲁康对祖父也笑:“多谢祖父答应,二姑娘过生日我就直接和她平辈论交了,谢下雨得叫我叔叔。” “谢下雨又是谁?”鲁夫人更是纳闷。 夫妻都看到鲁康来了精神:“谢下雨就是谢御,镇西侯祖父,不,叔父的孙子,谢雨水就是润姐,她的小名叫招弟,润姐才是个姑娘,谢二野丫头是个小子。” 鲁夫人硬生生让他绕糊涂,看着孙子说的伶俐模样,闷气地道:“亏你记得住这么多的名字。” 鲁临问鲁康:“你要镇西侯当叔父,润姐岂不是你的晚辈?” 鲁康脖子一梗:“润姐可以当我的晚辈,谢二野丫头坚决不能当我的长辈。” 鲁临没忍住,哈地一笑,摆手道:“说完了吧,赶紧走吧,以后别再偷跑出去,去谢家可以,明说着出来。” 鲁康出房,鲁夫人和鲁临夫妻相对看看,鲁夫人先笑了笑:“其实我知道老爷带着孙子进京,也想为他相看亲事。” “那你还怪我出门,我一家一家的正在相看呢。”鲁临有了得意,全在脸上浮着。 鲁夫人好笑:“您一个人出门能看出什么来,女眷也看不到,小姑娘们更不会叫出来拜见你吧,过过吧,等三位殿下习惯老爷在京里呆着,咱们也弄清楚三位殿下的路数,我一家一家的拜见,给康儿好好的相看。” 鲁临抚须晃着脑袋:“夫人你这就不懂了,亲家好不好,一定要先看男人,窝囊废的祖父,还能生出好儿子来?窝囊废的儿子还能养出好闺女?我只看男人就行了。” 鲁夫人忍住笑:“您说的倒也有道理。” “再说你也不必看了,你孙子不是说了,谢二野丫头坚决不能当他的长辈,她就要过生日,你过府去吧,亲眼看看她,如果夫人也满意,从此让老谢当我侄子。” 夫妻刚说到这里,门帘一响,鲁康再次进来:“祖母,谢二野丫头过生日,帮我准备礼物,不要太差,太差了万一她打人怎么办?” 鲁临哈哈大笑:“你倒怕个姑娘?” “我兵器不称手,和她战个平手,刚刚我在擦兵器,等我擦的雪亮,她过生日那天和她好好比试比试,不过礼物还是要送的,不要太差。” 鲁康放完,丢下门帘子又走了。 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别人过生日,有带着分水刺去道贺的吗? ..... 这几天的天气晴朗,日光晒得墙角仿佛起皮,齐氏再一次站到镇西侯府的大门外面,未免怨言不止。 清风阁上看着莲花听着妯娌间的笑话该有多好,她偏偏来到这里。 齐氏咬着牙,把这件事情牵涉的人,一个一个的腹诽着。 首先怪开江侯爷,他拜访过自己家以后,第二天去的是乐业侯府,开江侯离开以后,也就一刻钟左右,乐业侯亲自坐着小凉轿,往来的世家里转了转,面对三位殿下,世家拧成一团,守成侯府自然也来了。 乐业侯告辞,守成侯脸色难看的回内宅,等他出来以后,守成侯夫人面色难看的让齐氏过去,把她训斥一顿。 “别人家的媳妇都是中用的,独你办不成事,白白的和谢家少夫人通信这几年,关系算不上深厚,居然谢二姑娘就要过生日,你也不知道。” 齐氏忍着气听完,答应婆婆这就往谢家再去一趟,务必把谢家进京的人等,及一些关系问个明白。 这相当的不容易,主要是齐氏拿谢少夫人推心置腹,曾宝莲眼里却没有齐氏。 齐氏心里那个别扭,吩咐丫头时面色也相当的难看:“去让人通报,咱们这就进去吧,少夫人不会迎我,这大日头地里,我站着也难过。” 丫头匆匆上前,告诉谢家看门的人,看门人转身就要进去,台阶下面又走来几个人。 一个老太太穿着蓝布衫,浆洗得倒是干净,中年男女扶着她,像是她的儿子媳妇,还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有四个看门的人,余下的三个人见到老太太上了年纪,有一个主动问道:“找哪位,这里是谢家。” 一般来说这种衣着的客人,大多是侯爷麾下老兵的家眷。 “呵呵,我找你家少夫人,她姓曾,我是曾家七房的老太太,听说她在京里,这不现从城外赶来。”老太太回道。 看门的人哦上一声。 少夫人不怎么和曾家在京里的亲戚走动,看门的人也大约听到几句,虽然看到这位老太太的面善,也没有过多的热情,也没有冷落她,因她上了年纪,请她在门房外面坐下,这里的穿堂风凉快,又进去一个人通报。 齐氏嫌热,看门的人请她在大门内,两边的一些等待客人专用的小厅里凉快,没过多久,就看到曾宝莲带着大堆的丫头婆子出现。 齐氏猛的一喜,这位总算知道礼数,其实大家都是媳妇,关系理当亲厚。 笑吟吟道:“有劳,” 曾宝莲出其不意的露出愕然,再一想,通报过的,不过她只能抱歉了,仅仅抱歉毫无歉意。 齐氏难道不知道京里复杂,谢家不愿意轻易的结交人吗? 倘若齐氏说的是实话,三位殿下联手打压京里世家,谢家更犯不着一进京和世家们打得火热,谢家已经傲气的不主动拜访三位殿下,再和世家往来,这不是主动挑衅吗? 成亲后十几年地里,曾宝莲知道家里从来不怕事情,特别是她的公公,说一不二,霸气天成。 谢御每每说姑姑是家里的霸王,曾宝莲听到只是笑,这霸气随谁?原本是家传。 不怕事和主动挑衅是两回事,守成侯府打的主意不错,以为两家的媳妇借着私交的名声交换心思,就能瞒天过海装自己这老公母啥也不知道,却不想想他家的世子奶奶可以不值钱,谢家的少夫人却早独挡一面。 曾宝莲如果和齐氏往来不断,将代表镇西侯府的态度。 她面对齐氏含笑:“请稍侯,我家的长辈来了。”转身走向蓝衣老太太,盈盈拜下来:“七祖母,盼着您来呢。” 曾家会攀高枝的亲戚,都和族长走得近,自惭形秽如曾学书三兄弟那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平时不愿意和任何人走动。 七房老太太一两年里才托人稍个话,也是觉得曾奔雷以前过得好,她们家最好别打扰。 等她知道曾家遭难,已经是容氏产女的那个月,等到她打听到曾宝莲嫁人,稍信到西疆,谢二姑娘过两岁生日,接下来就书信往来的,曾宝莲进京后,让人传口信,让老太太方便的话过来说说话。 请长辈奔波,貌似不合适,曾宝莲也留下话,如果等她前往,得听公婆吩咐。 七老太太也是当过媳妇的人,很理解的带着全家来了。 齐氏眼睁睁看着这两拨人做一堆的去了,气了一个倒仰:“咱们走吧,她居然让我等。” 丫头小心地道:“这就走了,侯夫人会怎么说?” 齐氏手抚着胸口,在厅上踱步,越走越烦躁,好在曾宝莲见过七老太太,就由曾家三对夫妻陪着,让人请齐氏进来。 齐氏见到她还是不迎接,这口气快憋出病来,什么礼节也不顾,幽幽地道:“姐姐眼里真的没有我,二姑娘生日我也不知道。” 曾宝莲好笑,我眼里为什么要有你?你过你的日子,犯不着让别人眼里面有,而说到二姑娘的生日就更可笑,父母亲本不想惊动任何人,难得皇后娘娘记得,那天来赏了一件首饰,就说张家不会来人,当时公婆亲口说过,这生日不大办。 曾宝莲还不知道由开江侯府泄露出去,她以为是钟江郡王府,他家给二姑娘庆过两年的生辰。 忙着解释:“本就没有知会别人,钟江郡王府是早就知道。” 曾宝莲说到这里又奇怪了,看上去你们拿我公公顶顶当回事,钟江郡王府也知道二姑娘生日,你们居然没打听过? 那天忽降甘霖,整个西疆都知道。 齐氏酸酸地道:“钟江郡王府上,姐姐府上也知会过了?” 眼看着越描越黑,曾宝莲索性不说,问齐氏过来作什么,齐氏哼哼:“没事就不能来看姐姐吗?” 曾宝莲失笑:“可以,只是我的事情多,可怎么是好?” 齐氏有些恼怒:“我听说姐姐是不和娘家人走动的?” 世家们能想到让媳妇们往来,事先打听过曾少夫人的娘家,结果曾家的人一个也没愿意来,都说曾少夫人出嫁以后,眼里不认亲戚们,齐氏一生气,直接说出来。 曾宝莲不生气,只是更加想笑,这件你也知道,怎么偏偏不知道二姑娘生日呢? 每年二姑娘生日前后都要下雨,每当下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西疆城内城外的膜拜她。 这个应该比她和亲戚们不走动容易知道。 再说,现在也有话回。 “我家七老太太现在呢。” 齐氏嘴巴一撇:“一看她就是个背运的,我说的是你家当官的那几房。” 曾宝莲闻言,把面色放下来,这位太不会说话了。 丰年在外面听到,走进来笑道:“世子奶奶您说话留神,七老太太可是我家的座上宾,哪有当着主人家骂得意的客人?” 齐氏惊的差点坐地上,耳朵里失聪,脑海里嗡嗡,心里将信将疑,这是个丫头敢指责客人? 片刻,她才想到生气,瞪着丰年道:“我和你家少夫人说话,有你插话的地方?” 丰年继续笑着回:“只要不当着我家少夫人的面贬低她的好亲戚,那却是没有我说话的地方。” 蹲蹲身子,退出去。 齐氏愈发的认为这是刻意顶撞,看曾宝莲时,神色淡淡的已端起茶碗,齐氏一怒之下撒开了说话。 “我也不求姐姐别的,只要一张二姑娘过生日那天,给我家的贴子。” 曾宝莲也憋着气,上有她的婆婆在,轮不到她自作主张的发贴子,纵然要给守成侯府,也得先问过她的婆婆。 再说这位把当年欺负她家的亲戚当成走运的人,这可没法子走动。 把茶碗端起来,曾宝莲沉着脸一言不发,她手腕上又换一对翡翠镯子,一对赤金镶白玉的镯子,明晃晃的悬动着。 齐氏起身就走,丰年等人代主人相送:“世子奶奶慢走。” 外面下起雨来,虽然不大,而且天气炎热,但雨浇湿脂粉不好看,齐氏忿忿地道:“这雨也欺负我。” 丰年回来学话,曾宝莲只一笑,这就是二姑娘过生日的征兆,这抱怨的人到底有没有打听过。 她去陪七老太太,乡音旧事的笑声满屋,临走,曾家三对夫妻都有馈赠,曾家三姐妹也各赠送一百两银子,七老太太就哭着走了:“几百两银子可以买好些地。” 她的孙女儿名叫秀娟,曾家三位奶奶留她住几天。 容氏知道儿媳有客,家事就不让她插手,曾宝莲回来坐着,这会儿倒悠闲。 齐氏的话浮现耳边:“你家的亲戚,你怎么不走?” 谁不愿意走动呢,特别是曾宝莲现在手里有,不怕走亲戚,可是她害怕那些所谓“走运”的亲戚,又添出无数的麻烦。 三王盘踞京都,这可不是个好局势。 ..... 正日子这天,早饭后没过半个时辰,容氏看女儿极不顺眼。 “难得有一个生日不麻烦着过,也没发出去贴子,这送礼的怎么又上门了。” 如果是在西疆,亲戚们、将士们这种,容氏看着很欢喜,可是看看手中礼单上的落款,乐业侯府、守成侯府、承平伯、安定伯、平川伯,没有一个是谢家现在愿意往来的。 容氏板着脸,谢雨霖要东要西的,就找曾宝莲。 曾宝莲和以前的闺友左秀芬在说话,今天是二姑娘的好日子,大家乐一天,曾宝莲只邀请左秀芬,提前告诉她做些寿面送来就行。 左秀芬又赶着做了一双寿字鞋面,谢雨霖一进来就相中,缠着曾宝莲赶紧给她做鞋,左秀芬笑道:“二姑娘,这个拿不出手,我是拿来请少夫人看看,再量过你的鞋样子,我做出来送你。” 谢雨霖不答应:“嫂嫂做。” 直到丰年进来回话:“开江侯,侯夫人和孙少爷前来道贺。” 谢雨霖耸耸肩头:“挨打的又来了。” 谢润对着树上看,让丫头给她再摘个花枝子。 曾宝莲迎接开江侯夫人,谢雨霖才没有继续纠缠。 书房里,镇西侯和妻子同样的不满:“你个老鲁真真讨厌,为什么把我女儿的生日到处说?” “哈哈,我等着看笑话,我特意这么早来,就等着看个好笑话。知道吗,我让人打听那三个不要面皮的怎么办,东王府像是也要来人,哈哈,与你有往来了,接下来看你怎么应对这局面。” 镇西侯漫不经心:“没什么应对,我就是来看看,看过我就走。” “我也没指望听你的真心话,你就不说吧。”鲁临离他最近的地方坐下来,挤眉弄眼:“在看笑话以前,我有两句真心话对你说说。” “说吧,应该不是象牙。” 鲁临嘿嘿:“要我看,不是象牙却是个金龟。” “嗯?”镇西侯奇怪。 “老谢,我比你大十几岁,差出一辈儿呢,以后我管你叫大侄子,你叫我叔父。” 镇西侯眉头一拧:“放屁!” “不放屁,是我孙子相中你家二姑娘了,你要不改辈分,这亲事可怎么成。” 正厅上,容氏也对着鲁康错愕:“你叫我什么?” 鲁康再次行礼:“侄儿见过婶娘。” 容氏和曾宝莲一起呆若木鸡,这又算什么?公然的羞辱吗? 开江侯夫人不慌不忙,笑顾鲁康:“你玩去吧,自己偷着也来过,想来知道姐妹们在哪里。” 回头对着容氏笑容满面:“我来慢慢的解释。” 书房里,镇西侯火冒三丈:“你孙子相中我女儿,我就挫一辈儿,你要是相中我姑婆,我是不是要管你叫爷爷?这不是胡扯么。” “你姑婆指不定七老还是八十,我不要。”鲁临大义凛然。 镇西侯冷笑:“我真的有个姑婆今年四十,俊着呢。” 鲁临一拍胸膛:“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当你叔父,就只当你叔父。” ------题外话------ 谢谢票票 第八十三章,纷纷登门 书房里看上去阴云满天,镇西侯的面色随时要滴水。 鲁临根本不放心上,他扳着手指自言自语:“谢家满门英烈,都是打战功出名过来的,小谢这小子生得俊,他老婆也不错,二姑娘所以容貌好,性情也不会差。” 镇西侯在下一句话里才反应过来,“小谢”,指的是他,再下一句话里反应过来自己妻子被人评点,刚要反作,鲁临开始数落他自家的门第。 “我鲁家也是个个都是好样的,水里的英雄谁人能比?纵然东王在这里也不敢夸口说水性,我长得也挺好,我老婆也不错,我儿子生得好媳妇讨得容貌好,我孙子也挺好,” 镇西侯耐心的听完,不由啼笑皆非。 抬眼在鲁临脸上,五官端正可是粗重,他老婆么,镇西侯交往的是开江侯爷,还没有见过鲁夫人。 嗯,等下到内宅去看看鲁夫人的相貌。 侯爷想到这里,更加哭笑不得,他看别人老婆做什么,直接看鲁康那小子不就行了。 嗯,鲁康那小子生得细皮嫩肉,常年在水里练功夫,比润姐还要白嫩。 镇西侯和鲁家没有亲戚关系,两个人兄弟相称,不过是关系拉近后,觉得彼此志向相合,随口的一句亲昵。 两个人认认真真的盘算这门亲事,最后让孩子们自己选择,如果谢雨霖相不中鲁康,那就不成。 至于鲁康是不是现在就相中谢雨霖了,说不定还没有,不过在他祖父看来门当户对,孙子喜欢和二姑娘玩耍,二姑娘的牙也让看了,这就算孙子喜欢。 正厅上,鲁夫人说明原因,容氏和曾宝莲也认真思考。 从眼前来说,门第是相合的,都是侯府。 孩子已经见到,生得不错,武艺由二姑娘亲自较量过,当天晚上吹嘘半天她没输,鲁康没赢,父母和兄长都让她戒骄戒躁,二姑娘最后把嫂嫂的夸赞话听个过瘾,才没有吹过三更天。 要说两个孩子的性情,容氏一直在女儿霸王脾气担忧,鲁康除去今天口称“婶娘”突兀的很,没有发现脾性不好,和谢御谢润玩得都好。 容氏不觉得这门亲事可以现在答应,但也不必这就拒绝,也和鲁夫人约好,说让小儿女自己决定。 送鲁夫人去园子转悠,自有陪客的管事相待。容氏对曾宝莲还是说了一句:“求亲我就要低一辈,这种求亲的实在少有。” 曾宝莲也道:“是啊。”她以前叫鲁夫人伯母,现在鲁夫人要当祖母,猛的改过来,鲁家貌似不别扭,曾宝莲是别扭的慌。 有了一家子外客上门,也就不能再说没发请帖这话,容氏看看自己是轻黄色绣桃花的罗衣,再看媳妇倒还隆重,是件大红刻丝牡丹花的罗衣,容氏笑道:“我回去换衣裳,媳妇你去重新戴首饰,等下客人来了,别把咱们这西疆来的土包子笑话了。” 曾宝莲会意,齐氏既然来问二妹生日,今天这几家里会有人来,一万两银子就想买谢家兵马的事情,婆媳一直耿耿于怀。 她为谢雨霖生日特意换的大红衣裳,不是抢寿星风头,而是正红永远是隆重的表示。 为了表示尊重二妹生日,还特意带了一根不怎么戴出来的首饰,如今还要添,曾宝莲笑道:“只是怪重的,这大热的天气愈发要出汗。” “所以我看着鲁家不是很顺眼睛,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女儿的生日到处宣扬。” 容氏现在想想,鲁康也挺好的,刚才应该没有给鲁夫人冷淡的感觉,那为什么她刚才不答应呢,因为还有这一件小小的过节没有解开。 婆媳两个各自回房换衣和添妆,容氏刚把衣带系好,曾宝莲也刚刚簪好首饰,有人回房:“乐业侯及夫人、世子及奶奶、守成侯及夫人、世子及奶奶、承平伯.....前来道贺二姑娘生日。” 曾宝莲抿抿唇,这还真的是打擂台来的,几家人一起上门,只怕说的话又是围绕着“复杂”,她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刚才那件衣裳换下来,重新换的是大红绣虫草的新罗衣,满头的首饰从前到后,再到两边关的流苏一个也不缺,嗯,上战场没有问题。 容氏也房里也端详自己,她有一套羊脂白玉的头面,请珠宝商看过,也说价值无法估量,装到行李里,本想进宫拜见皇后时用上几件,这其中玉凤给了曾宝莲,六根玉钗分给女儿两个,孙女两个,余下的两根,容氏插在发上。 镜子里的妇人保养的年青,肌肤有光,可以和白玉争辉。 容氏也满意了,抚了抚耳上的金钢钻:“我这一身啊不下百万,看哪个还敢再拿一万两银子糊弄我家的人?” 婆媳在往外面走的路上遇到,看看对方都有杀气腾腾之意,不由得相视一笑。 来的这些人此时已分开,男的一起由小厮带路去书房,女的一起现在已到正厅。 见到主人还没有出来,齐氏对守成侯夫人道:“婆婆请看,镇西侯府就是这样大模大样的,不是媳妇前两回来不用心。” 守成侯夫人还是瞪她一眼:“那是你不会说话。” 齐氏面上一红,默默的忍受下去,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牢记母亲说过的话,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你婆婆也在老侯夫人面前这样过,你就当还她吧。 不过这当媳妇的日子可真的不好熬,白天世子不在内宅,内宅里就只有守成侯夫人、齐氏,还有两个没有出嫁的姑娘,就是朱昌想想就头疼的那两位。 齐氏膝下幸好是个儿子。 看一眼站的不远的人里,有乐业侯府的世子奶奶,承平伯等府里的儿媳妇也在,今天是世家里最整齐的一次拜客,老的来了,大的来了,小的也来了。 几个姑娘和小子垂手站着,不时悄悄的往里看着。 今天都有“原因”而来,齐氏把儿子低声再交待一回:“记得这里的哥儿玩得好。”又拿眼睛和别家的世子奶奶打眼风,大家心照不宣,务必要让谢家早早的反对三王。 开江侯鲁临是个直爽的性子,他不用世家挑唆就主动抨击三王,牵制东王的水军已有,现在只等谢家点头,三王不日就得退出京都。 乐业侯夫人暗暗的想着,三王一旦离开,皇嗣就由娘娘当家,娘娘是个身体不好的人,她只会快刀斩乱麻,平王是想当然的人选,不过京里没有人拥戴平王,平王没有儿子,自己的小儿子可以过继给平王妃。 她眼角扫了扫承平伯夫人,据她知道的,承平伯夫人也和平王妃走的很近,两个都是不得丈夫欢心,难免做个知己。 承平伯夫人可比平王妃有些福气,她见到夫妻不和谐,也不愿意低头,拼着与承平伯夫妻不和,在成亲前五年里不让姬妾生孩子,反咬一口说承平伯不生,第六年承平伯夫人如愿过继承平伯堂兄的小儿子,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子。 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自己儿子的对手。 乐业侯夫人脑海里出现很多画面,最后定格在两个首饰上面,一个是祖母绿的戒指,成色好的不比宫里出来的差,另一个是祖传的珍珠手钏,她打算谢家的婆媳好相处的话,一个送侯夫人,另一个送少夫人。 “哎哟,我们出来晚了,倒让客人等着。” 笑声传出来的时候,客人们因各有心思,率先的屏气凝神,等候着心目中救星夫人。 容氏一亮相,满意的看到客人们变了脸色。 在她的后面走出曾宝莲,也是顶着碰头彩般的让客人们眼神聚集。 乐业侯夫人的面色微白,她的两件首饰拿不出手;齐氏眼神犯酸,今天是你们俩个过生日吗?这岂不是打扮的比寿星还要好。 谢雨霖现在园子里安排:“雨水还是我的好帮手,等下帮我调度客人。” 找一找侄子,很不满意:“谢下雨,你去了哪里?” 她穿着一身短打,这是方便以武待客的打扮,叉起腰来气势十足,谢御麻溜的从树后面出来,含糊地道:“姑姑,我在这里。” “你在吃什么?”谢雨霖怀疑的盯着侄子的小嘴,油光光的,嗓音又不清晰,他嘴里有东西。 谢御飞快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声音变得清楚:“什么也没有,姑姑,你今天是个老寿星,所以眼神昏花。” 小手在额头上揪着:“说不定这里还要长一块,这才真的像寿星。” 谢雨霖找不到证据,只能作罢,警告道:“母亲给我做的菜,你可不许再吃了。” 谢御把小手在背后衣上抹抹,又销毁一桩证据,大声道:“你怎么能怀疑侄子?你这个侄子向着你,把鲁康哥哥今天来捣乱也告诉你,你怎么能怀疑我?” “我就是怀疑你,你偷吃我的生日菜不是头一回。”谢雨霖举起拳头:“今天我要是一块也吃不到,我就揍你。” “我已经给你留一块了。”谢御不服气的嚷着。 说完,姑侄相对瞪着眼,谢御撒丫子就跑,谢雨霖气呼呼的要追,谢润叫她:“姑姑,还没有安排完呢,今天你是大寿星,祖母说不许淘气,母亲说不可以生气。” 谢雨霖哼哼唧唧的回来,和谢润接着安排。 谢雨霖的抱怨比母亲更多:“不是说好不请外客吗?就咱们家里的人陪我吃寿面,康哥.....儿肯定来,只有咱们家里的人,我把他打哭就只会被母亲骂,不会担心母亲说传出去了,没有人提亲,没人提就没人提,我可以放心的揍男孩子。” 谢润嘻嘻:“姑姑你不会没有人提亲,在家里的时候,姑姑是全家第一个喜欢的人,第二个是润姐,第三个是元姐儿堂妹。” 谢雨霖懊恼的揉额角:“是了,我又忘记请母亲接元姐儿过来玩,元姐儿和你一样是母亲眼里的姑娘,康哥.....儿也会这样认为,母亲就不会总说我又习武去了。” “姑姑,我也想元姐儿了,御哥也很喜欢她,御哥偷吃姑姑的生日菜,还给元姐儿也留一块呢。” 谢润一不小心说出实话,立即拿小手捂住,然后露出豁牙的笑容:“嘿嘿嘿嘿.....” 谢雨霖才不会和侄女过不去,她一跃就走:“看我把谢下雨打一顿,让他以后还敢。” 谢润呼一口气出来,说实话真的好担风险,小手赶紧拍拍自己,她偷吃的几口菜这个时候才往下去。 眼前风一闪,谢雨霖又回来了,张开手臂转个身子,短打衣裳是不会飘起来的。 “雨水,你看我这身怎么样?” 谢润认真的道:“好看。” “真的?” “姑姑穿什么都好看。” 谢雨霖笑眯眯:“前面来客人了,今天是我生日,客人一定要看我,可是雨水,这天大热的,我不想换衣裳。” 谢润点动小脑袋:“有我呢,我代姑姑见客人,再帮姑姑撒谎,我就说.....咦,” 谢润喜悦地道:“康哥哥,你来的正好,你是姑姑的客人,姑姑就可以不去前厅。” 鲁康来的时候,外衣上绣着鱼跃龙门,下面一层水纹在走动的时候俨然如水波晃动。 衬着鲁康的小白脸儿,是个俊秀小爷。 可是他丢下祖母来找谢雨霖时,把外衣随手脱在路过的小亭子上,现在是一身白色的短打,腰间一左一右的别着两根分水刺。 这位打不赢姑娘急了眼,真的贺别人生日带着兵器过来。 谢雨霖见到也到大喜,伸出一只手:“这是你的兵器,我没有见过,给我瞧瞧。” 鲁康大方的抽一根给她:“上回我说兵器不趁手吧,拿上这个我打到你哭。” 水分刺上闪动着银光,谢雨霖爱不释手:“我也会水,不过我不会在水里用兵器,你这个好,等下我赢了,你的人可以滚了,你的兵器留下来。” 自负的鲁康道:“成!我赢的话,你叫我几声好哥哥,我就放过你。” “康哥.....儿,你皮痒!”谢雨霖逼近他,面上满满的威胁。 她今天没有露齿,红唇有如新开的玫瑰闪动光华,鲁康好好地看了看,谢二野丫头的嘴巴生得也挺好,他就没有回话。 谢雨霖笑盈盈:“雨水,我现在真的有客人了,还是个上门打架的客人,你去见客人吧,说我不得闲儿。” “姑姑再见,你一定又是赢的,康哥哥再会,你输的时候可以哭,我不会笑话你。” 谢润已经看到容氏的丫头走来,想来是接她的,摆手走人,还很有礼貌打着招呼。 鲁康吸气:“我是你叔叔,雨水,润姐,招弟,我是你的叔叔。” 谢润到正厅的时候,人已经坐满,世家们的车停在门外,比贴告示都管用,与谢家暗有关系的官员们一个不来,八不沾九不连的官夫人们在这里坐着。 只有一个是早就说好来的,那对谢家打了武侧妃,又让武贵妃落马而感激不尽的平王妃。 平王妃招手:“这就是小姑娘吧,快来我看看你,”谢润小笑容甜甜的过来,平王妃的手已经利落的拔自己首饰。 扳着谢润看看:“哟,真的好,”一面给她插首饰,一面问:“你姑姑怎么不来,今天她是小寿星,我们全为她来的。” 谢润流利的道:“姑姑有客人,重要的客人,所以暂时不能来,等吃面的时候,就能看到她了。” 鲁夫人逛完回来,笑问:“谁家来的重要客人?” “鲁康哥哥,是我姑姑最重要的客人。”谢润什么也不懂,以她八岁的年纪,也不会知道这样回答貌似不对。 鲁夫人笑容满面,觉得胸有成竹。 容氏当着人不好说什么,只问了声:“来的小客人都进园子了吧?好生的招待。” 这些全是重要的客人。 曾宝莲招手,装着为女儿整理新插的首饰,低声问:“姑姑在做什么?” “和康哥哥打架,姑姑早就准备好一架子兵器,康哥哥带着兵器来的,所以姑姑不来。” 曾宝莲用帕子掩住笑意,确实,打架是二妹最重要的事情。她装着换茶,悄悄告诉容氏:“母亲请放心,二妹的亲事还可以细细的挑选。” 容氏毫不奇怪,借接茶碗低回:“我就知道这重要两个字另有文章。” 这个时候,有人问谢润的年纪,谢润已经在回答:“我八岁,弟弟也是八岁。” 曾宝莲坐回去装没事人儿,感觉到无数眼光从面上扫过,因为她在西疆就经历过不少,在这件事情上面皮已然厚了,照旧若无其事,跟着大家一起笑。 乐业伯府的世子奶奶凑近齐氏:“年头生女儿,年尾生儿子,这世子到有多贪,还是少夫人心里没底气?” 别人也不了解谢家宅门里面,齐氏鄙夷地道:“世子再贪,难道房里没有侍候的人,这分明是少夫人没儿子就没底气。” 乐业伯府的世子奶奶听着入耳朵:“就是,你看她戴那么多贵重的首饰,这有没有地位,戴再多的首饰也没有用。” 齐氏更加皱眉:“今天的主角儿不是她,她这样做真的让人看不下去。” 两个人腹诽着,外面又来了客人。 “东王府世孙前来道贺。” 世家的女眷们变了脸色,平王妃犹豫一下,突兀的凑向容氏,她们两个人中间隔着有点距离,这里还全是人,平王妃还是坚决的这样做了:“对你家侯爷说,别和三王搅和在一起,这三个人欺君灭祖。” 容氏深以为然,也深深理解平王妃的这句话,平王妃的面上倒没有太多的仇恨,显然她对平王能当皇帝也不看好,不过论起来的话,有平王在,他是理所应当的皇嗣。 ..... 早在半个时辰以前,东王府有一场小小的争论。 这处东王入京后,从官中的宅院特意挑出来的地方,原本匾额上写着“临江侯府”。 武贵妃失势以后,临江侯大病不起,接着武家就遇到一系列的事情,临江侯临终前大彻大悟:“娘娘当的是几年宠妃,走的是个过场,这京里不是武家能盘踞,带上全家的人回原籍吧。” 临江侯府本是赏赐下来,重新收归官中,东王进京前就相中这处院子,听说里面装修精美,这才符合他东王殿下的气派。 天这么热,浓荫遮得正厅偏院无一不是凉风扑面,石榴花大放的季节,月季、蔷薇、玫瑰、杏花竞相争艳,枝节间透出来的碎金日光反倒成了奢侈品,虽然屋脊墙角无一不是晒的像火炭。 东王有天大的雄心,也不敢全家在宫里呆着,这里是他家人主要的居所。 此时,东王对着地面出神,东王妃、世子妃、及另一个艳丽的女子争得不可开交。 世子妃拂袖怒视,全然不管她把公婆全扫进来,对着艳丽的女子冷笑:“我还在呢,燕氏,轮不到你当家!” 东王妃沉下脸,直接骂出来:“那你现在就给我生个儿子出来!” 世子妃落泪滚滚:“若不是公公想争皇位,世孙怎么会进京,我们怎么会进京,我们如果不进京,世孙他现在还在呢......” 东王目光变冷看看她,世子妃忽然爆发的大哭出来:“镇西侯夫人比我还要年长,她还生得出来二姑娘,我怎么就不能生了,”她跳过去,狠狠抽了燕氏一个巴掌,打得燕氏摔倒在地,骂道:“轮不到你这个贱人生的儿子去露脸。” 东王妃霍地站起来,东王一把拉住她:“外面烦,家里也闹?”东王妃就忍忍气,好声好气地对世子妃道:“别管是谁生的,都是你的孩子。” 世子妃彻底撒泼:“母亲少说这风凉的话,你知道我知道,还有这个贱人也知道,” 她到底不解恨,对着燕氏的脸就是一脚,燕氏敏捷的躲开,不过伏在地上没敢起来。 “世孙的死与这个贱人少不了关系,哪怕我现在再给世子买两个妾生儿子都成,就是她生的不成。” 东王听不下去了,一拍案几:“盛哥在哪里?” 世子妃吓得一个激灵,人有些清醒,原地站着继续哭个不停。 朱盛过来,他今年十三岁,五官跟燕氏一个模子出来的,他进来就扶燕氏:“我娘怎么了?” 世子妃扑上去就要揍他:“你娘是谁?” 朱盛可不是燕氏,他机灵的一让身子,反手一推把世子妃对着椅子撞过去,嘴里大叫:“杀人了,世子妃又杀人了,” 东王七窍生烟,怒斥道:“叶氏,你发的什么疯!” 东王本来不想恭维镇西侯,他直到今天不来拜见自己,他不是蔑视皇权,他蔑视的是自己。 他女儿过生日倒大肆的张扬,让开江侯帮着他到处去说,这是明摆着让人前往恭贺。 可是世子妃这样一闹,东王这就吩咐朱盛:“你去谢家道贺,吃生日酒席。” 世子妃大叫一声:“有我在一天,休想!” “那你就别在了吧,你儿子已经没了,你怎么不跟去?”东王没有暴怒,语声相当的平静。 世子妃一下子傻眼,燕氏却暗暗的高兴,她走上前来:“姐姐这是伤心世孙,直到今天没有好,请回房休息吧。” 世子妃对着她又是一巴掌,朱盛挡在前面,抓住世子妃的手看向东王夫妻:“除非我是世孙,我才谢家。” “你敢?”世子妃狰狞地道。 朱盛冷笑:“有什么不敢的?先皇没了,轮到祖父就要登基,大哥和三哥全没了,当然轮到我,就算以后不是我,眼前要我拜客,难道对谢家说派个不放心上的孙子来了,谢家他能答应?今天我出门,就要顶着世孙的名头。” “有理!” 东王起身:“就是这样,备礼物送他去谢家。”他对外面走去,不想理会家里女人们的仇恨,往宫里而去。 没过多久,谢家的大门上,朱盛华衣锦裳地出现在这里,得意的笑着。 他是世孙,他终于是东王府的世孙,以后他就是世子,以后他就是东王。 十三岁的他早早的懂事,远没有鲁康、谢雨霖还有的少年天真,朱盛目不转睛看着宅院深处,如果镇西侯前来迎接,那就美得很了,如果是世子迎接,那就略逊一筹。 可自己是世孙,他镇西侯当然要来迎接。 朱盛想到这里,把衣裳又理了理,头发上的簪子也再扶一扶,脑海里转动的变成和镇西侯说说祖父登基的事情,祖父如果喜悦,说自己会办事儿,太孙的位置只能是自己的。 他的世子父亲可不止一个姬妾,朱盛的下面还有几个弟弟,现在东王真正的王府里。 前面有一个人走过来,他利落的姿势和青色的简单衣着,一看就是个下人。 不过他目光有神,脚步沉重,不像是个普通的下人。 朱盛情不自禁的向往着,都说谢家的兵马厉害,虽然没有人在全国范围内做个第一第二的比较,而且战功这种事情也看运道,不带眼红别人立下战功,自己就没事寻衅邻国打上一仗的,所以没有人真正的称之为第一,谢家也决不会认这种名声。 可是镇西侯还是别人眼里的厉害,十几年前他敢在午门外面杀人,到现在也大把的人记得。 如果谢家是我的.....朱盛的眼光炽热起来。 直到前面那人到面前回话:“侯爷说不敢有劳世孙前来,既然来了不敢不招待,家里来的小客人都在园子里,由寿星自己招待,请世孙跟我来。” 一盆凉水泼在朱盛脑袋上,他讷讷地道:“镇西侯在做什么?” “侯爷在书房陪客人,全是些老头子,世孙去未免无聊。” 朱盛觉得脸面有些回来,书房里全是“老”的,他过去倒不是无聊,而是招架不住,如今在京里称为“老头子”的,第一个是平王,这位殿下有女色就好,三王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余下的称为“老”的,就是世家里的人了,朱盛敢于对抗嫡母,却没有双拳架一群“老”虎的本事,十三岁的他知道世家们撕碎三王的心都有。 他还是去和“小”客人们坐坐,从“小”客人们头上找些风头也罢。 空地上,谢雨霖和鲁康再次是个平手,旁边的小客人看得呆住,谢御率先拍巴掌:“好哦,姑姑又没有输,哥哥你没有赢。” “叔叔!”鲁康白眼他,这个背信弃义的,今天坚决不和你好,和野丫头打完,就只和谢雨水玩耍。 谢雨霖接过侄女送来的茶水,她是懂的,小口呷着,中间反击鲁康:“你又没有赢,还是康哥.....儿!” “接下来别和我说话,雨水,我今天还听你安排。”鲁康想到就做到。 可是下一刻,他腾的跳到谢雨霖身边,谢雨霖拿起温热的茶碗要浇他:“别和我说话。” “你看那里,东王家的孙子,这个相当讨厌,昨天我祖母带我上街给你选礼物,和他争一匹布,他一张嘴就是我是东王府的小王爷,小爷我实在看不顺眼,你怎么把他弄来了?” 谢雨霖目光闪闪:“这回,你也没争赢?”脸色往下一垂:“送我的礼物原来也是斗败的,你这个斗败的兵以后不要再理我。” 第八十四章,群殴 鲁康在谢雨霖手底下不输,可也不赢,听到“斗败”这两个字,就跳了起来。 嚷道:“我赢了的,我从他手里抢来的衣料送你,” 谢雨霖看上去有些舒坦了,凤眼微眯,里面装着不少的坏笑,不过激动中的鲁康没有看到。 “嗯。” 她道:“那么你从此也是开始害怕东王世孙,见到他把你吓死了。” 鲁康一拍胸脯:“怕他?我瞧不起他才是真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谢家的人带着朱盛出现,在这里的人除去谢雨霖、谢润、谢御,还有一个是曾家七房老太太的孙女秀娟,谢御的堂兄弟在陪客人暂时不在这里,再就是先到的承平伯、安定伯、平川伯、乐业侯、守成侯府的小爷们一起炸毛。 承平伯夫人带出来的,自然是她从丈夫堂兄那里过继而来的儿子,名叫孟平。 孟平一直知道自己是要承继家业,承平伯夫人和孟平的生父---承平伯的堂兄对他注重培养,同来的安定伯府十岁孩子也知道三王不好,孟平第一个跳出来。 他的姿势比鲁康跳的还要猛,差点没蹿到朱盛身上。 朱盛今天当上世孙,却带出来几个东王世子妃提拔的小厮,朱盛本是存心让世子妃的人跟着自己伏低,却没有想到孟平过于激烈,他的小厮率先散开,朱盛后退再后退,险些摔到地上。 朱盛恼火地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冲撞我,你要知道我是东王的世孙,以后是要当世子的!” “打他,打他,” 不知道是哪一个先起的哄,反正哄声从孟平身后叫嚣,孟平想也不想的挥手就是一拳。 朱盛叫道:“来的好!” 他不是家里重点看重的孩子,功夫底子却还有,握拳就要还击。 一只手伸出来,握住孟平的拳头,孟平挣扎几下却动不了,眼看着朱盛的手出来,这个人又伸出另一只手,把朱盛的拳头也握住,朱盛晃几晃,也没法动弹。 孟平和朱盛的怒火喷向这个人:“你放开!” 孟平是刚认识这个人,他说话还算客气,朱盛认出来这是和他抢衣料的小子,他买那个衣料本是由母亲转送给祖母东王妃,衣料没有到手,朱盛对鲁康的印象很深刻,张口就骂:“哪里又跑出来你这样的下作东西,一次一次的拦我的道。” 鲁康刚才很激动,现在很平静:“贺生日来的,不能在这里打。“ 孟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就这么罢手未必窝囊,不服气地道:“那你刚才怎么打了,你还打的是二姑娘?” 承平伯府这些人是一起来的,孩子们互相帮着:“对啊,鲁康你刚才打寿星。” 朱盛听到,眼珠子骨碌碌转几转。 鲁康耐心的解释:“我和二姑娘是早就约好的比武,以武会友,你们懂不懂?如果你们要以武会友,如果这里是我家,我是没意见,可在这里要问过主人。” 瞄一眼谢御,这个背信弃义的,还是不想理他。 扫一眼谢二野丫头,刚才又是个平手,不能助长她的得意。 郑重推出谢润:“问雨水,雨水管这里。” 谢润笑盈盈的走出来:“是啊,有事情来问我,我是姑姑生日的总管事。” “你还是偷吃的总管事。”谢雨霖这会儿想起侄子偷听她的生日菜,与她素日心爱的雨水不无关系。 侄女绊住自己,侄子就大摇大摆的前往厨房偷听。 总管事现在很得意:“是啊是啊,偷吃也归我管,所以我不答应,你们不许偷着打架,也不许偷吃东西。” 向着一旁摆开来的十几个小桌子招手:“这里请,坐下来随便的吃。” 孟平道:“好吧,我去吃东西。”和一帮子世家的孩子重新坐下。 朱盛早就看到谢雨霖生得美貌,他十三岁了,世子妃早就想随便的给他定门亲事,他的生母燕氏使尽浑身解数阻拦,如果不是上面的长兄和三哥全没了,世子妃今年一定如愿。 亲事要许的高,烙印般在朱盛心头。 往谢家来以前,他能把交好镇西侯都想到,虽然他想到的是镇西侯理当迎接他,打谢二姑娘的主意也不难出现。 谢二姑娘就是个丑姑娘,朱盛也打算要了。 他这样想,是因为谢二姑娘十一岁了没有定亲事,朱盛过去只生活在东王府里,狭窄的天地不多的空间,他知道长兄世子是小小的年纪就定一门好亲事,将来能扶持世子,谢二姑娘没定亲事,说不定生得丑。 现在一看,朱盛不是有些心动,是魂都快没有了。 他狭窄的生存空间里,没有谢家个个生得俊这个消息,朱盛又先入为主的误会谢雨霖生得丑,乍一看到,杏花日光天里的俏姑娘,她的肌肤如玉、五官如画,朱盛情不自禁的就要讨好她。 而又特别的讨厌鲁康。 朱盛对着谢雨霖深深施了一礼,拿出自以为最英俊的笑容:“二姑娘好,听说二姑娘生日,祖父派我特地来庆贺,听说还有人今天打你,以后有这种事情,你只管告诉我,我来帮你,决计不会让二姑娘吃亏,二姑娘吃亏,岂不是我吃了亏。” 这半大的少年其实没城府,说话也不成,他想的太多,认为这说的是关切的话,而且拉近双方关系。 谢雨霖、鲁康眼珠子快瞪出来,二姑娘吃亏,与你有什么关系?这是当众调戏。 谢御也琢磨,不对吧,这是我家的姑姑,姑姑吃亏,相当于御哥吃亏才对。 八岁的谢御偷吃菜有心虚,既然偷吃打算让着姑姑心里又虚一块,只想而没有问出来。 孟平愣一下,他脱口而出:“二姑娘是谢家的人,你又不姓谢?” 乐业侯府来了两位公子,年长的公子也是十三岁,他笑了:“难道东王要改姓谢?我赞成,至少谢家不乱收我们的钱。” 世家里的钱被收走,家里的使用上各处摊薄,说即刻就穷不一定,不过随着大人抱怨,小孩子也学会骂上三王几句,乐业侯府的二公子范恒内心的讽刺,也在这里发泄一下。 朱盛如果懂事,说声他错也就过去,可这位来以前就打算在小孩子头上找些风头,回去让祖父东王夸他会办事,压得住世家。 还看到鲁康白净、孟平生得也行、范恒初长成少年风姿,颇有翩翩之态,嫉妒与不平让朱盛愈发的要争风头。 他狠狠的阴沉着脸,一心一意的拿出自己的威风:“住口,在本世孙面前哪有你们说话的份!从此以后,恭敬着本世孙才是道理,再来我刚才说过了,见到二姑娘要如见到本世孙一样,否则本世孙就和你们算账!” 他的话刚完,世家里还没有不平呢,谢御一阵风般的到他面前,当胸揪住朱盛衣裳,小脸儿绷紧:“你敢再说一遍!” 谢御现在听懂了。 朱盛主人都没有认全,他不知道面前这小个子是谁,十一岁对上八岁的差距,让他居高临下的蔑视着谢御,见这个也是小脸儿晶莹,长大也是个英俊的,朱盛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巴掌煽过去。 鲁康彻底的怒了,刚才是他不让人打架,现在他跑得比谁都快:“小爷今天非教训你不可,你居然敢动手!” 他再快,远没有谢御快,谢御一低头,灵活的闪过去,抬手一拳打在朱盛下巴上,反手又是一拳,同时松开朱盛的衣领,朱盛踉跄几步,这回真的摔坐在地上了。 人懵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跟他的小厮原本是跟世子的,后来跟世子妃的第三个儿子,本就瞧不起朱盛,大家站一边窃笑,没有人过来扶他。 随后而来的孟平、范恒等一窝风的上来,对着朱盛拳脚相加。 挤不上来的就助威喝彩:“打他,专打东王府的人.....” 东王府的小厮们听着不像话,为了主人的颜面,这才出手分解:“小爷们别打,要给我们殿下面子才行......” 范恒等人根本不听他的,可个个不是孩子就是少年,他们的家里也不注重文武双全,走的是父荫之路,东王府的两个小厮就轻轻巧巧的把他们架开。 鲁康硬生生的没冲上去,现在打算出手,谢雨霖拦着他:“你是客人,你不能动手。” 鲁康就拧拳头,发出格啪响声:“我看他就来气,谢二,你给我明话,东王府的狗在你家吃酒,我愿意同席,就是他不行,你若还留他吃酒席,我扭头就走,而且再也不来,不但不来,哪天你在街上遇到我,我一准儿把你打哭。” 谢雨霖举起拳头回骂:“你家才请东王府的狗呢,就你们家最爱请狗吃饭,我这里来的全是人,你既喜欢和狗吃饭,等会去角门里,那里养着大狗,是我今天准备与你同席的。” 鲁康火冒三丈,他才不怪自己,他是好意,他的意思就是朱盛滚蛋,这难道不是好意吗? 谈笑有知己方谓高雅,座中有个三王府,跟狗没有区别。 谢雨霖已不理他,走到东王府的小厮面前,带着客气的笑容:“让开,我看看世孙的伤势。” 小厮们没有见到刚才这位姑娘打架的模样,见她秀气俏丽,还是主人,就让开道路。 朱盛抬头,继续摆出自以为不错的笑容:“二姑娘别担心我,我没事.....” 迎面就是两个巴掌,谢雨霖再飞一起,把朱盛踢出好几步,滑出去又是好几步,人远远的出现在离开的路上。 拍拍手,骂道:“不看我今天过生日,我打到你东王府去,瞎了眼的,敢跑来调戏我!” “打打打......” 孟平等人摇头呐喊,一个一个兴高采烈:“滚吧,东王府的狗,” 鲁康一听,面上生辉:“哎,你们这话是学我的。” 谢雨霖转身对他吼:“去角门,和狗吃饭去!” 鲁康面上一僵:“我,也没说什么啊,”谢御上前来抱住他,往角门那里推:“好哥哥,姑姑在生气,她没了生日的菜,正烦恼呢,走走,你去角门吧。” “我不去,我就在这席面上吃。”鲁康来个千斤坠不肯走,可是谢御身子一沉,马步一端,硬生生把鲁康推出去一步。 鲁康重新瞧得起这背信弃义的,这背信弃义的还有一个好处:“我和你一起在角门里吃。” 这说明他不是狗,鲁康就往角门走,没几步明白过来:“让谢二丢了生日菜的,是你吧?” “哥哥聪明。”谢御大方的送上拇指。 “我是你叔叔。”鲁康恼火。 有些客人送过礼物就走,谢运送客从大门回来,见到一片嚷嚷声,世子皱眉。 母亲治家不会这样,宝莲治家十几年也不会这样,有三王在终日需要提防,这是谁来闹事? 他怕二妹和小儿女招架不住,循声走去,见到一堆的孩子撵着一个半大的少年和几个小厮抱头鼠窜。 谢雨霖倒不在,谢御也不在,谢润摇着个杏花枝子,跑在最后面,最前面的不用问了,孟平等人。 “这是怎么了?” 谢运拦下来问道。 孟平撵高兴了,笑道:“世叔请不要多问,问多了你也要打人。” 谢运就问女儿:“招弟,姑姑在哪里,她怎么不好好招待客人,她又淘气了是不是?” “姑姑被轻薄了,她正在生气。” 谢运吓一跳,谁敢在我的家里轻薄我家的人,别说是我妹妹,就是我堂妹表妹及麾下士兵的妹妹,一概不行。 谢润就仔细地告诉他:“......就是这样,东王世孙的原话,父亲我一个字也没有说错,姑姑说这叫调戏,孟平哥哥说这叫轻薄,范恒哥哥说这叫非礼,我们就撵他走。” 她认真的问父亲:“他们说的都对吗?真的调戏又轻薄,还非礼了姑姑,雨水爱姑姑,雨水要打他。” 谢运抱抱女儿:“这事交给父亲吧,这些话纵然对却很不好,你不要再说了,” 说着,眉头更重的拧起:“让姑姑也不要再说,再说我就打她。” 谢润扳住父亲头颈,在他耳朵上小声地道:“姑姑本不会说,是哥哥变叔叔的鲁康哥哥小声问她,这难道不是调戏你?姑姑就骂东王世孙。” 谢运也撇嘴,求亲就要别人全家矮上一辈,开江侯府还真干得出来。 他让女儿去当小主人,不要再说这样不好的话,自己走来见父亲,要说父子对这件事情有多恼怒,那倒不必,这一对真正的皇嗣注定与东王府不和,出来什么矛盾都正常。 而在这件事情里纯属朱盛不会说话,偶尔得意露出的不协调,朱盛已经挨打,谢家可以继续追究,也可以就此过去。 谢运当然不会就此过去,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可是在今天妹妹的好日子再闹事倒也不必。 镇西侯更是只叹上一声:“我记得以前的东王世孙说话倒也老成。” 谢运先找儿子,怕东王府报复起来拿儿子开刀,结果在街上找到捧腹大笑的鲁康和谢御。 谢御表面上请鲁康到角门吃饱,两个人跑到街上拦住回家的朱盛,把他又打了几拳。 鲁康笑得弯着腰:“谢下雨,你可以重新当我兄弟,不不,当我朋友,你是我侄子。” “痛快,痛快,”鲁康舒畅的叫着。 谢御和他勾肩搭背的回来,因他不让叫哥哥,又纳闷为何改口叫叔叔,就含糊地道:“康哥儿,你为什么要当我叔叔,当我兄弟有好处的。” “被你出场的好处?跟随你一起转风向的好处?”鲁康斜眼:“再说,我凭什么要称呼你姑姑?” “这又不是大事情,” 鲁康正色道:“很大,关系到我和你平辈及长你一辈,这件事情大极了,以后别再说了。” 手点自己鼻子:“我是你叔叔!” 消息传开,朱盛回家如何不去管它,反正他是丢了人的,街上的消息也不去管它,那里永远都有闲话说,谢家前来祝贺的人家纷纷趁心,承平伯、安定伯.....以至守成侯这些世家们正中下怀,以为这是他们料到的,谢家只要进京,就是与三王不和,他们的一万两银子也可以省下来,从此坐看镇西侯与三王争斗。 离开这里,守成侯让大家去他家里喝茶,池子旁边凉风亭子上坐下,守成侯交待再交待:“大家准备好的护院从现在开始守好家门,好家伙,这回他们四家斗起来,京里和沙场上也就不远。” 乐业侯严肃地道:“我上回提到的马车,都准备了吧,时机不对咱们赶紧的出京,到田庄子上避几天。” 东王自然是生气的,朱盛学的话不清不楚的,向着他自己说话,问跟着侍候的小厮们,回个门门儿清,纵然没有“调戏”谢二,“轻薄”二姑娘这罪名洗不清,如果是大家世交,平时孩子们就互相见过,今天也能用一句“玩笑话”遮盖过去,偏偏又是头回见到谢二姑娘。 朱盛支支吾吾说了一句:“生得好,” 东王责备的话都拿不出来,让朱盛回房,自己来见妻子:“让媳妇把第二个孙子好生照看。” 前三个孙子都出自世子妃,长子是世孙,次子胎里受惊,天生的病弱,第三个孙子和世孙一样死在京里,本来是往下数着排,轮得到朱盛,现在来看燕氏一味的护短,不肯把儿子交给世子妃,带出来的没办法用。 东王妃刚刚知道,刚发过一顿脾气,把谢家骂了又骂,听到东王这话,直盯盯地看他:“怎么,余下的孙子都不能用吗?” 东王恨声道:“你既要照看别的孙子,你倒是早早的照看啊,这一个跑去谢家调戏,下一个说不定拿脑袋往别人刀斧上送呢,都是不中用的。” 东王妃眉头撮在一起:“以前有世孙在,还在第三个孙子,谁的眼里会看上燕氏的孩子,这不是没了两个,燕氏提起来,我想想盛哥也大了,是指点他的时候,没有想到他却是这个模样。” 她懊恼地道:“这回要让媳妇看笑话了,她怀老二的时候,就是燕氏伙同人惊到她,老二所以十几岁也坐不直,现在殿下看重老二,我可怎么去和媳妇说。” 东王发一顿脾气:“我如今外面管不住别人,家里还管不住儿媳妇,这日子不过也罢,咱们收拾东西回去,浑浑噩噩的到死去。” 东王妃就向世子妃住的地方走去,世子妃刚听完朱盛出糗,笑得正很开心,见到婆婆进来,面色立即放下来。 东王妃把话说完,世子妃就冷笑道:“我这在公婆眼里不能再生的人,已经死了两个儿子,就余下这一个被人坑害成病弱的,当年的仇也没报成,还想害了他不成,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去,从此我们娘儿们过日子,这眼前的孝敬留给什么燕氏什么盛儿,什么乱七八糟的去!” 东王妃大怒,上前给了世子妃一记耳光,世子妃原地不动,狞笑道:“收拾东西,我这就走,没能耐也要争皇嗣,死了孙子不心疼,反正你孙子多,我的儿子可就只有一个,我死不起了!” 等到东王和世子知道,已是第二天他们从宫里出来,世子妃带着简单的行装已经出京,燕氏带着朱盛陪东王妃说话。 东王看到燕氏就不高兴,全是这个贱人不守规矩闹的,把东王妃说了几句:“到底是你媳妇,她两个孩子没了,心里落下病根,如果要孙子,世子还在壮年,多买几个女子,难道生不出来吗?世子不行,我自己来生,可你媳妇就只有一个。” 燕氏听着不舒服,对朱盛使眼色,朱盛哭丧着脸给世子看自己的伤势,谢御的拳招呼在他下巴上,其它的人也是的,纷纷往他脸上招呼,过上一夜,跟开水果铺子一样的精彩。 “父亲,谢家眼里没有咱们家,没有祖父没有你,把我打成这样,他还说踏平东王府,这话是他说的.....” 东王厉斥道:“不要胡说!” 这句分明没有,谢家是一群做客的孩子打了朱盛,至于八岁的谢御那几拳,朱盛可是十三岁了,却让个八岁的打了。 世子也很不悦,如果他的长子和三子在,怎么可能出这种事情。 他头一回后悔对燕氏太好,结果生个儿子除去惹事不会别的事情,世子也斥责朱盛:“闭嘴吧,你连个几个孩子都打不过。” 燕氏呜呜的哭起来,口口声声的说全是谢家不好,谢家的姑娘招蜂引蝶。 外面有人慌张的进来:“不好了,谢家的人打上门来了,” 东王和世子大怒,走出去看,见一个英武俊挺的青年带着人已走进来。 “谢世子,你眼里还有本王吗?”东王阴沉着脸。 谢运冷笑:“东王朱专,你眼里还有我谢家吗?” 东王和世子全呆住,这位狂的直呼东王的全名,燕氏听到一个谢字,不知从哪里弄把刀拿在手上,一路奔跑到谢运面前,嘶呼道:“你敢打我儿子,我要杀了你。” 谢运看看她的来势,笔直一抬腿,把燕氏踢飞出去,摔到墙角吐一口鲜血。 谢运冷声道:“我打女人的,听你说话,就是教出不检点儿子的人吧?” 世子作势卷袖子:“我妹妹岂是你这样的人家敢觊觎的?从昨天等到今天,你们家连个赔礼的人都没有,你要找事情我奉陪到底。” 说完,他那装模作样的袖子卷好,谢运一挥手:“给我砸,砸到我出气为止!” 东王世子急急叫人的时候,谢家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盾牌手一起进来,直接就在东王府里开战。 世家们收到消息,面上和心里都乐开了花,嫌这两朵花还不够,把巴掌拍成花。 “啪,啪啪。” 这是一个节拍。 “哈,哈哈,好啊谢家好样的。” “啪啪,啪啪。” 这是一个节拍。 “听我说,又有新消息,东王府里现在那是弓箭乱飞啊。” “啪啪啪......”这是一路叫好到底。 齐氏在守城侯府里暗暗得意,谢家的少夫人真没眼色,现在这个局面,那一万两银子也不用送了。 张原让子侄们悄悄出府,临江侯武家全族出京后,后宫再无宠妃,京里的一些得力官员,张原都有联系。 把街道该戒严就戒严,却把谢家和东王府附近的道路保持畅通,方便他们城外的人马各自进京。 城外的人马几乎和谢运同一个时刻动手,东王是水军本就吃亏,还分兵一部分看守宫里,不到一个时辰,不打了,谢世子雄纠纠的回家去。 在外面等候消息的人不用打听,也知道东王府吃了大亏。 “呵呵,康儿,让你祖母备几个好菜,祖父我今天高兴,想喝几杯。”开江侯鲁临叫着鲁康。 鲁康对外面看看:“祖父,那是谢家的人来了,只怕你这酒要到谢家去喝了。” 果然,来人请开江侯过府说话,开江侯去了,鲁康也跟去,一个直奔书房寻镇西侯,另一个去找谢二野丫头及谢润谢御。 开江侯哈哈笑着进的书房:“老谢啊,有你的,我喜欢。你说吧,要我家水军怎么帮你,我无不应承,咦,小谢哈哈,你是个小谢。” 镇西侯没功夫和他寻开心:“坐吧。” 开江侯换上认真的神色:“你要把东王干掉,那是不成的,南王和小北王只有笑的,万一他们两家斗起来,将在全国民不聊生,你我再无兵马阻拦。” 镇西侯意外地道:“怎么,你倒做好阻拦他们闹事的准备?” “还有你家,你谢家虽屡屡受到战功上的打压,可我看得出来你们从来没有怠慢过西疆,你们真的爱护西疆百姓和士兵,如果国中大乱,你家也要一起勤王。” 镇西侯勾起嘴角,这真是鸡同鸭讲。 谢家从不怠慢公事,因为自家随时可能登基,漫说西疆的百姓,就是全国的百姓,也在谢家不怠慢范围之内。 镇西侯索性直奔主题:“老鲁,我明天离京,你也走吧。” 鲁临想了又想的神情:“你家刚赢东王,为什么要走,一鼓作气拿下南王和小北王,百官们请出皇后娘娘主政,选出皇嗣来,你谢家辅佐之功将排第一。” 镇西侯暗道,我家辅佐自己就足够了。 这话不能说,他对着鲁临慢慢解释:“我进京,本是看三王的局面,眼见为实嘛,看来看去三个人不成气候,反而惹我一肚子气,再不走,留在这里真的弑三王吗?只怕我没辅佐成,又惹一身的不是。” 他懒懒地道:“这三个可全是皇家血脉。” 鲁临微笑:“谁?你是指钟江郡王、黄城郡王他们也都有份,乐业侯送我三千银子,让我在平王面前施压,把他的小儿子过继给平王,你觉得这能叫皇嗣?” 他越想越好笑:“哈哈,只有心怀天下的,我才拥戴他。” 第八十五章,儿子要紧?活命更要紧。 困扰全国数年之久的皇嗣问题,就这样在两个侯爷唇齿间聊天般的商讨着,他们轻松的笑话和口吻,仿佛天下难事弹指可解,从爵位上看和乐业、守成难分高下,从亲近天子的角度上看还不如承平伯、安定伯和平川伯,可是半真半假的话都是真心。 当鲁临把意思表达完整,不够资格当天子的人他断不臣服,镇西侯带着幽远思虑的神情,缓缓地问道:“这么说,你带来的那个孩子,就是你相中的心怀天下之人。” 这一句话问出来,鲁临往后一仰脖子,长长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畅快而淋漓尽致,那感觉仿佛镇西侯搔到他的痒处,在书房里引起嗡嗡回声的大笑里,鲁临舒坦的肆意着。 “是啊,三王打着皇家血脉的名义,我就把远丘郡王的遗腹子找到,暗藏在我家里这几年。” 鲁临毫不隐瞒他带来好几个孩子,除去鲁康是孙子以外,另外以鲁康伴读的身份进京,其中有一个就是拥有皇家血脉的远丘郡王之子,算起来和谢御是堂兄弟。 “我这也是真正的皇家血脉,老谢,明天你和我见三王去,咱们开金殿请中宫,让百官们拿出真正的主意,看看谁更有资格当皇帝!”鲁临掷地有声。 镇西侯面上浮现出模糊的笑容,问的犀利无比:“三王盘桓京里数年,倘若百官举荐还是他们三个.....” “老子决不答应!” 鲁临慨然的站起,负手在书房里傲然的昂头:“天下接近民不聊生,我闲时当然会看,除去你西疆丰衣足食,我那里的地方官员竟然也敢中饱私囊,他们不敢克扣我水军的物资,就摊开来增加税收,等我抓起来问过,原来南王殿下的手伸到我的袖子里,老子有钱自己很会安花用,决不会拿水军给南王当役使,要打东王自己训练兵马,我开江侯这封号是遇水开道,可从不会给不照顾国家的人开道。” “皇家血脉,哼!老子也能弄来。远丘郡王那支没落,留下郡王妃艰难度日,这个小皇帝的外戚是没有的,不会的由着咱们教,我的打算说给你听听,我打算让国子学的王夫子当帝师,” 镇西侯打断:“张原现成的?” 鲁临露出不耐烦:“为保娘娘皇后之位,尚书不当做夫子,几十年辛苦熬走几任宠臣,好吧,这朝政也被熬坏。国家有难理当匹夫献忠佞臣灭亡,张家倒好养出一波接一波的佞臣,如果让张原当帝师,朝政还将败坏下去。” 舔舔嘴唇,鲁临把话已经说完,重新堆上笑更是拉扯镇西侯:“老谢,呵呵,我和你就要当亲家,怎么样,这个皇嗣你认不认啊?” 镇西侯抽抽嘴角,非常好心的提醒他:“你阴谋诡计涨我一辈,我正在不高兴。” “呵呵,小谢,我和你就要当亲家么,亲家总是同心的。” 镇西侯眼角也跟着抽,这位还真的不含糊,说一声求亲就直接成亲家,问题是我答应你了吗? 送走鲁临以后,镇西侯独坐书房回想他刚才的话,句句剖析三王武力把持朝政,张家又畏首畏尾,侯爷笑道:“我笑你眼里不识人,皇家血脉这里还有很多,虽然也没有强硬的外戚,我们自己就强得足够瞧的。” 小厮送请帖进来,谢雨霖的生日算个开头,请帖雪片般飞来,如果这是西疆,容氏和曾宝莲就自己做主,在京里这个地界,近百张请帖送来请侯爷定夺。 镇西侯看着满怀的大红色,眉头皱着,无奈的顺手捡出几张:“就几家吧。” 就要离京,还拜客?镇西侯觉得真是多此一举,可别人不知道,勉强应付着。 ..... 平王妃在吹着凉风的晨光里醒来,在炎热夏季对于清晨的依恋,在她全然没有,她睁开眼就兴冲冲的起身,枕边人自然是不在的,这些年早就习惯,再说今天宴请镇西侯府女眷,昨夜到三更歇息,平王倘若回正房,平王妃是招待他好还是冷落他不理? 早饭过后,平王妃来到平王面前,新纳的妾水嫩鲜活,却清楚的知道谁是家里的主人,对平王妃必恭必敬,后退着离开房间。 这一切都是镇西侯府带来的,临江侯府都未必把武贵妃的失势算在容氏身上,平王妃却一定认为容氏是她在家里翻身的得力人,她面对平王说话时都底气十足:“今天我宴请的是贵客,王爷可别忘记,帮我盯着些招待才好。” 平王的眼睛有些浮肿,这不是昨夜没有节制,而是他大早上手里端着的酒杯而来,他的衣襟散开,曲一条腿在罗汉床上,一条腿垂着,两个脚都是光着的。 面前小炕桌上摆着精致的几个下酒菜,另有蜜饯及鲜果各两份,左手拿着七巧玲珑自斟壶,右手握着冻石荷花杯。 带着醉意的嚷道:“什么什么?老娘们请客别带上我,请的也是老娘们。” 平王妃恨的上前拿帕子给他一下,打得平王迷离着眼,嗓门儿更高:“出去,你给.....我.....出去,碧俏呢,给爷进来,好好的唱个曲儿,爷今儿自己乐一天。” 碧俏就是刚才那妾,闻言在房外答应着,瞄瞄平王妃,又不敢进来。 平王愈发的发作:“碧俏,滚进来唱个相思曲儿.....” 平王妃平静的看着他,站在这里的不是十几年前的她,武贵妃倒下来,中宫娘娘的权势浮出水面,都知道娘娘一天之内就把武贵妃的人肃清,平王妃是近身侍候最多的命妇,回家后自然水涨船高。 “关门!” 平王妃道。 碧俏伶俐的把房门关上,反而在外面屏气凝神的守着。 平王嗓门更高:“你个老娘们还反了不成,这里爷当家.....哎哟,你轻点儿,别揪我两只耳朵,揪一只就行了......” 平王妃卷着袖子拎着平王耳朵,咬牙问道:“你说谁是老娘们?” “低声低声,轻点轻点,”平王小声道:“我这都是为了这个家里好。”“放你的屁!” 平王妃怒道:“我为家里好才请镇西侯府呢,你为家里好成天都做了什么?喝酒我给你喝,女人我给你买,你能不能别再出去花天酒地,御史们现在不敢管三王,就拿你说话,每天一张奏章的弹劾你,这算他们没白拿俸禄,可你白白的贡献话题,你落着好了吗?” “弹劾才好,笨女人,花天酒地才好,至少我的脑袋保住了,难道你现在就想当寡妇,哼哼,我可告诉你,皇上没了,三王才敢占宫室,把皇后娘娘堵在后宫根本没威风,如果我的脑袋让三王拿走了,这院子里少不得要来几个外男,把你直接撵出去。” 平王说到这里,又喝一口酒,醉醺醺的撒泼大叫:“碧俏呢,爷要的小曲儿你准备好没有?”拿起筷子又挟菜吃,哼哼唧唧地道:“夏天就要吃瓜果,这个好吃,我多吃几口......” 平王妃原地发呆,怔怔的落下几点眼泪。 她以前恨平王不争气,不争气又专一,都让他占全了,可是这位但凡争气半分,先皇去世后就是他登基,然后三王进京,他现在必然人头落地,自己做为王妃也早就跟着去了。 难怪平王阻拦自己邀请谢家,他也有他的道理。 平王妃拉开房门,对外面忐忑不安的妾道:“好好侍候着,今天就别让王爷出来走动了,”对着外面走去。 两三个管家跑过来:“乐业侯夫人到了,守成侯夫人后脚到的......” 看看天上碧空幽蓝,离中午还早呢,可是客人们到的这么早,她们都是冲着谢家而殷勤。 平王妃那让平王打下去的热劲头重新鼓动,做为皇嗣的其中一个,请谢家要让三王猜忌,难道她不请谢家就没有猜忌?在房里骂过一句粗话的平王妃瞬间又出来一句,管他娘的,这日子还得过下去,三王自己没能耐争出皇位,总盯着别人也不算本事。 她刚卷起的袖子还没有放下来呢,平王妃再往上提溜下,老娘不怕,怕也无用。 堆上笑容,对着客厅走去。 容氏和曾宝莲的马车在平王府门外落下,就见到承平伯等谢二姑娘过生日那天熟悉的脸面,容氏扶着媳妇的手,面上带笑,唇间喃喃:“今天又要打擂台。” 女儿过生日那天,虽说是朱盛谈吐不当引发的群殴,可是承平伯等人相当于大饮鸡血,男人桌上骂着三王做事不公,女人桌上恨着今天的首饰都不敢买,容氏和曾宝莲成了陪听的人,婆媳茫然对视多回,不知道那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想到这里,容氏回头把谢雨霖交待:“不是你嫂嫂说情,我本不想带你出来,做客呢,可别再打起来了。” 谢雨霖木着脸装老实,曾宝莲笑盈盈道:“那天不怪我们,怪的是东王世孙言语轻浮。” 天热,谢御在另外的车上,刚下车,就听到这句,拍着小胸脯过来:“祖母,我今天再遇到东王府的人,由我揍他。” 容氏对孙子笑容满面:“御哥,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今天陪着祖母不要离开。” 平王妃等人上前来,把容氏婆媳接住,谢雨霖从后面敲下侄子的肩膀,横眉怒目地道:“打架你帮我,那我的菜也还我吧。” “你的菜?” 谢御严肃地道:“我吃了的。” 说完追上祖母,没忘记回头嘻嘻的一个鬼脸。 “做客呢,别乱跑。”谢雨霖嘀咕着他,她俨然是个懂事的姑娘,左边是谢润,右边是曾家七老太太的孙女秀娟,端庄的走入平王府。 平王妃是第一家请到镇西侯府的人,她的面上光彩照人,上到容氏下到孩子们都考虑到,知道二姑娘活泼好动,安排的是一班子杂耍,知道谢润温柔斯文,从花房里搬出很多的奇花异草给姑娘们看。 谢润喜欢香气浓郁的木香、清远的茉莉,陪同的人特意说随便的掐,她掐着茉莉,又去摘低矮地方的木香;秀娟更喜欢大朵红艳艳的玫瑰,她不是很敢掐,谢润给她一朵,秀娟拿在手里说够了。 谢雨霖看什么花都挺好,柳枝子不是也挺清新的吗?快来说说她新养的金龟吧,比她前天新得到的鱼更精神。 她们谈论着渐渐走近金银花的架子前面,花架子后面就是月洞门,这个可以通往正厅,也可以往园子里逛逛,门内的朱昌心怦怦的跳,十一岁的少年小脸儿泛红。 今天是个大好的机会,姑娘们随意的看花,那个叫秀娟的姑娘对很多人跟着侍候不适应,平王府的下人退开,谢家的几个丫头也徐步慢行。 朱昌看得出来秀娟是个穷姑娘,她的眼里带着对雕梁画栋的欣喜,公子哥儿说的情话她一定不懂,谢润圆嘟嘟的脸一看就是懵懂的,她也不会懂。 将有大把的空间供朱昌表达一下情意。 他要问问谢二为什么拒亲,还要向她钦佩蔑视东王世孙的勇气。 卷进这件事情里的人都不能免俗,就像被鲁临带进京的远丘郡王之子,他到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命运将对他何去何从,十一岁的郡王之子无从染指。 朱昌也是这样。 做为钟江郡王的儿子,不是钟江郡王有野心,是三王的做法让人不服。 如果由皇后娘娘出面,规规矩矩的选出皇嗣,这种不服犹如水底波浪,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爆发,可是三王悍然的带兵进京,不讲道理的入驻外宫,稍有血性的人都有怨言,何况钟江郡王有皇家血脉,而且手里也有一些兵马。 不能抗衡,却能牵制,而野火烧不尽,春风催又生,谁又知道自己不是那株转眼就参天大树的草根呢? 各府的孩子们跟着心高眼大,并不是没有原因。 谢二姑娘敢打顶着“东王世孙”的朱盛,别提朱昌有多痛快,敬佩的心有如大海之水,并且瞬间转为爱慕之情。 这种转换算人的感情里极为常见的一种,要权要地位要呼风唤雨,稍有个媒介就能达成。 仅仅给谢二姑娘过一次生日,钟江郡王的世子深深爱上谢雨霖。 看着姑娘们走近,朱昌眼里闪动喜悦的光芒,一步、两步、三步.....姑娘们走到金银花的前面,伸手就可以采摘,朱昌一个滑步转出去,手里握着一大把金银花,含笑道:“二妹妹要花吗?我代你摘好在这里。” 这里四面都是花草,夏风吹得木叶动,把远处的荷香阵阵的送来,朱昌又早在这里,谢雨霖就没有发现,可是见到一个人陡然的从旁边转出,谢雨霖一个闪身,一个侧步,手臂护住谢润和秀娟,抬腿一个漂亮的侧踢,把朱昌踹了出去。 朱昌落地后,本能的返身又即上来,谢雨霖近前又是一记旋风腿,把朱昌再次踹倒在地。 金银花抛在地上,朱昌手捂疼痛的肩膀:“咳咳,妹妹是我。” “姑姑,我认得他,这是钟江郡王府的世子哥哥。”谢润有些得意洋洋,她只帮姑姑招待一次客人,就记得大家的姓名和长相。 秀娟忙行礼,谢雨霖天然秀气的黑眉拧起:“世子偷偷摸摸在这里做什么?” 朱昌先纠正谢润:“咳咳,我是叔叔,润姐。” 谢润扮个鬼脸儿:“这样称呼不吃亏哦,反正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要改当叔叔,我不能先被占去便宜。” 关于鲁康胡乱改称呼,已经让谢家的孩子有小小的心理阴影。 朱昌苦笑:“随便你吧,以后不要叫错就行。” 他的目的不是谢润,接着来看谢雨霖,日光明亮的照下来,谢二姑娘生得真是好看,就凭她撵走朱盛,就给她美丽的容颜上增添夺人的风姿,朱昌看得呆住。 十一岁的谢雨霖对于“求亲”开始有概念,母亲总是念叨她野,嫁不到好的人家可怎么办,谢二姑娘反弹的认定,不好的她肯定不要。 朱盛那种连秀娟的谈吐都做不到,不能要;朱昌这种近似贼眉鼠眼的,总盯着人瞧是这感觉,这位也不能要。 一句“你没事吧”都懒得问,谢雨霖招呼侄女和秀娟:“既然是熟人,就不会哭哭啼啼讨银子要药钱,咱们走吧,谁给我掐柳枝,我就给她编花篮。” “我。”谢润高举手。 “我。”秀娟亮着眼睛。 朱昌不得不叫住她:“二妹妹,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不能。” 都不用谢雨霖回话,谢润一本正经的回朱昌:“有话先同我说,我听着过关的话,才能和姑姑说。” 秀娟用力的点头,朱昌气结,真不知道有她什么事儿。 诚恳的看向谢雨霖:“二妹妹,要紧的话,润姐听不懂。” 这话本是很实在的,可是谢润一听顿时火了,雨水和雨霖从来是好姑侄,虽然这两个名字更像姐妹,姑侄中间没有秘密,当然生日那天绊住姑姑,让弟弟从容的偷听祖母做的菜,这件是例外。 谢润小脸色乌下来,谢家出来的孩子没有客气人,别看小姑娘平时亲切的很,她怂恿着谢雨霖:“姑姑快走,掐柳枝儿比和男孩子玩要好。” 秀娟用力点头:“你说的对。” 乡下长大的秀娟听到容氏责备二姑娘,说她生日那天和男孩子打架,很不应该。 虽然今天是二姑娘先动腿,可对面的世子你出来也没先通报不是,秀娟住这几天,已经知道要先通报,所以她也不同情朱世子,反而她怕二姑娘又让说,接着谢润开始怂恿:“二姑娘,我会掐很长的柳枝儿,你先给小姑娘编。” 眼看着三个人拔腿就走,朱昌正色了:“谢二姑娘,我的话很重要,请你听上一听。” 谢润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秀娟也没了话劝,谢雨霖有些正常的好奇心,这个人反复的要求,他会说什么呢? “雨水,你带着秀娟先走几步。” 说话的这个功夫,后面侍候的人跟上来,朱昌有些窘迫:“二姑娘,这里来可以吗?”他对着月洞门的那里看去。 谢雨霖伸出三根手指:“有能耐的三句说明,没能耐的三大车我可不听。” “好好,你可真是不给情面,”朱昌无奈的道。 “第一句结束。” 朱昌急了:“你为什么拒我亲事?” 谢雨霖漫不经心:“我的亲事要听父母亲的,要听哥哥嫂嫂的,我怎么知道?” 朱昌面色稍缓,刚要开口,谢雨霖提醒他:“第二句结束。” “你若有意,可当皇后。”朱昌同样的十一岁,一着急就和朱盛一样的谈吐。 说完知道唐突,深深的欠身作揖:“请不要怪我,如果让我多说几句的话.....” 眼前脚步声响,谢雨霖走了。 没得到朱盛的那种对待,朱昌深感庆幸,再一想这或许代表二姑娘对自己的与众不同吧,朱昌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这亲事或许有门儿。 从后面跟上去,有生以来的头回表白让朱昌又是担心又是喜悦,他不敢跟的太近,很快就没法太近,臣服于谢二姑娘敢撵“世孙”的人不止朱昌一个,平王府在京里,和世家们常有往来,谢二姑娘过生日那天到的小少年小姑娘们把谢家孩子们簇拥着,大家开开心心的戏水弄鱼损花去叶,玩个不亦乐乎。 朱昌不愿意与他们为伍,就只看着,他目光的中心点,自然是牡丹花般的谢雨霖。 容氏在正厅上,被人宛若牡丹花般的对待着,相较之下,都知道她的媳妇曾宝莲是个京里的穷姑娘,而且曾宝莲不肯和守成侯府的齐氏交好,世家们今天的重点人物就是容氏。 笑容仿佛涨潮时的浪花层层的递增,奉承话像积年阁楼里堆满的灰,吹一口无处不在。 曾宝莲连连接到婆婆不耐的眼神,忍不住低头好笑,不是她不帮忙,而是她一插话就让人挤出来,每个人都想和镇西侯夫人多聊天,谢少夫人也没有立足的地方。 她就吃西瓜,喝梅汤,看着院子里树木养眼神。 “来来,见见谢婶娘。” 耳边出现这一句话时,曾宝莲看了看,她近来也让开江侯府随便的改称呼弄得神经紧张,见到有人称呼婆婆婶娘就担心,如果又是向二妹求亲她得见见,如果乱占人便宜她可不干。 乐业侯夫人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走近容氏,小哥儿穿一件水青色的小罗衣,眼珠子又黑又亮。 曾宝莲松口气,二妹不可能许给小几岁的人,大几岁的里面已经挑不过来。 平王府的丫头换上新的瓜果和点心,一盘子玉容糕在这府里做成盈盈的粉色,曾宝莲伸手想拿一块,耳边又传来乐业侯夫人的声音。 她介绍着自己的小儿子朱瑞:“瑞哥的八字和这里王妃的八字相合,属相也是母子配,侯夫人帮着瞧瞧,您要是发句话,王妃的膝下就有孝敬的人。” 这里王妃指的只能是平王妃。 曾宝莲听到这种稀奇古怪的话,指尖一哆嗦,一块玉容糕摔回盘子里,她带着诧异去看平王妃,却看到另外一个人,她笑容中如沐春风,不过春风把把全是刀子,看着是明媚的,却透着寒芒,她的手上也有一个孩子。 承平伯夫人带着她过继的儿子孟平也走上来,对着容氏道:“真是巧了,我们哥儿的八字也和这里王妃合过,都说他先天富贵、贵人吐哺呢。” 曾宝莲看的书不多,恰好知道这一节,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周成王的幼年的时候,由吐哺的叔叔周公代为执政,这是一桩美谈,可是放在现在的局势里,未免自夸过头。 谁不知道平王是皇弟呢? 平王如果扶得起来,他应该登基,平王如果有儿子,他应该登基,现在的节骨眼儿上为来为去的是皇位,这个时候夸自己儿子有吐哺的贵人,这不是恭维镇西侯府能辅佐,这是说承平伯府的小哥儿能当皇帝。 曾宝莲的心就不在点心上面,重新拈一块糕慢慢吃着,听着这边应该有趣的对话。 过继一个儿子,是平王妃几年前开始的想法,她新买的妾依然不生儿子,以前是不想让妾生子,现在是盼也盼不来,平王妃担心平王和自己衰老不堪时再过继的话,儿子向着亲生爹娘倒不是大事情,只要他肯送终就行,如果儿子是个废的,自己和平王没闭眼就把家败没了,那可没法闭眼。 要过继就趁早,倘若不好的话,可以退可以换还可以教,世家里闻风而动,把孩子们的八字送来相合,最后平王妃相中的就是承平伯的儿子,和乐业侯的小儿子。 过继这种事情,第一应该从丈夫亲族里出来,平王妃看来看去,最近的就是三王,那还是算了吧,如平王所说,他若不是个酒糊涂,脑袋早就没了。 再者,从王妃的亲族里出来,平王妃的亲族里偏偏没有适合的男丁,如果内亲强盛,平王妃也不会被妾和武侧妃一压就是好些年。 贵族们无形中就算是亲戚,在相同的阶级层面上,他们自己看着亲就行,平王妃倒不介意乐业侯姓范,承平伯姓孟,而平王姓朱。 见到乐业侯夫人和承平伯夫人再次红眼,平王妃笑吟吟的品茶,也等着容氏给个说法,这孩子就可以定下来。 看出平王妃的想法,容氏暗暗的想她的心可真是宽敞,你家若有个儿子,明天平王府就连根拔起了吧。 这里不是帮忙相看儿子,而是自己这镇西侯夫人说话,皇嗣就将定下来。 可是钟江郡王他同意吗? 将又添一个把平王府干掉的人。 镇西侯府是不怕结仇,可是京里会更乱,说不定引发大的风波。 直到今天容氏不知道谢家是皇嗣,她本着谢家忠烈为的是平息而来,纵然不平息也不会添乱。 还有一点也可笑,男主外女主内,这皇嗣的事情,侯夫人可不敢当家。 容氏对着一旁悠哉的曾宝莲唤道:“我眼神儿不清楚,你来看看,哪位哥儿更好些?” 随着这句话,目光聚焦到曾宝莲身上,见到少夫人不慌不忙的站起,从容的速度和大方的神情都昭示她在谢家的地位,女眷们恍然了,原来这竟然不是侯夫人的托词,谢少夫人真正是个当家的人。 守成侯夫人立即瞪了儿媳齐氏一眼,都是她胡说八道,说谢少夫人不堪重托,当不了家,齐氏垂下面容不看她。 曾宝莲迎着众人的眼光走出来,这里面的奥妙她刚刚推敲的足够透彻,现在不用再多想,也犯不着害怕看谁的脸色,这些人看着乐,其实找死居然还装不知道。 平王府也是不想要命了,可是镇西侯府犯不着推你一把。 她暗暗的有了主意,表面上装着端详一下孟平,又看一下乐业侯府的范瑞,眼角见到承平伯夫人的紧张,和乐业侯夫人紧攥的帕子,曾宝莲坦然笑道:“要我说啊.....” 承平伯夫人死死盯着她的嘴唇,脑海里盘算着送她什么才好;乐业侯夫人也正在懊恼准备好的两件首饰全送给镇西侯夫人,而没有给谢少夫人一件。 两个人都焦急的等着曾宝莲出声,她此时的发话由容氏吩咐,将代表谢家的态度,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巨响从外面出来,一个人风雷滚石般的闯进来,睁着的红眼睛好像是个疯子。 第八十六章,拖家带口的离京 所有人让进来的这个人吓一大跳,有些女眷甚至尖叫出声,等到她们看清这个人时,没有尖叫的女眷也叫出来,这里乱了起来。 只有容氏和曾宝莲没有叫,曾宝莲第一时间跳到容氏面前,把容氏挡在后面,容氏一抬头鼻尖撞到曾宝莲的后背上,容氏捂着鼻子嘟囔:“你又跑我前面做什么,不是有丫头吗?” 见到几个丫头挡在曾宝莲前面,容氏放下心来。 “砰!” 平王妃气得摔了帕子,又摔手边的茶碗。 她本来只是太生气了,这样一摔反倒把尖叫声压下去,女眷们和平王妃一起眼含怒火看着这个人。 他竟然敢光着头赤着两只脚,外衣也不穿,里衣半敞开怀,带着一身的酒气出现在女眷面前。 今天可是他妻子请贵客的日子。 这位乃是平王.....殿下。 平王醉醺醺的晃着脑袋,猩红的眼睛是酒鬼的特色,晃晃悠悠的他话也晃晃悠悠,手指着平王妃:“你这个老娘们,给.....给我酒,给我女人.....你不让爷好好的乐,爷今儿和你拼了.....” 手往后面一抹,掏出一个酒瓶来,他衣衫凌乱的,在他后面的人现在也才看到,这个酒瓶塞在平王后腰上。 这个姿态让女眷们再一次厌恶,平王手指着她们又开始骂:“老娘们,你们这些老娘们,都他娘的不是好人,天天不让爷们儿吃花酒,你们见到爷们儿不也往上扑吗?” 曾宝莲发现平王很有意思,他的手指一圈子,却唯独不指自己,当然也就没指中自己身后的容氏。 女眷们气得浑身发抖,承平伯夫人从来不认输的人,哪里肯吃这个亏,骂道:“反了的,难道府上没有人,把他捆了等酒醒再给我们赔礼。” 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在现在这种混乱的世道里,平王这种扶不起来的皇嗣也无人高看,承平伯夫人这还想过继儿子到王府的人,也瞧不起平王。 平王下一刻就一蹿到她面前,一酒瓶子砸在承平伯夫人的脑袋上,承平伯夫人一声没吭倒了下去,血从她的脑袋上流下来。 平王妃卷起袖子直奔平王而去,此时可不是一早她拧平王耳朵的时候了,平王一把推得平王妃一个趔趄坐在地上,拎着酒瓶四下里瞪眼:“老娘们,你们在我家做什么?” 乐业侯夫人见到承平伯夫人让扶出来,她笑开了怀,走出来道:“各位不要惊吓了,王爷这是吃多了酒,放在哪家不是常有的事情,快取醒酒汤来,王爷喝上两碗也就好了。” “说,说得不错,爷.....挺待见你,”平王晃晃悠悠的找个椅子坐下来,醉眼乱瞄:“你们做什么呢?” 见到平王吃自己的哄,乐业侯夫人心里头高兴,这个机会再不抓住还等什么,她带着小儿子范瑞对着平王走上两步,不敢离的太近,酒鬼暴起伤人的事情可不在少数。 就这么给平王看一眼也就行了。 “王爷,您看这是我家的瑞儿,他呀,愿意给您养老呢。”又推着范瑞叫人。 平王掀掀眼皮子,红眼睛对着这对母子:“你说给我养老.....就给我养老了?你说了算!” “我一家说当然不算,这里不是还有镇西侯夫人吗?请她说句话,咱们今天就把这事定下来啊。” 乐业侯夫人回身寻找容氏,看到几个丫头的中间露出少夫人的面容,乐业侯夫人忙改口:“少夫人说句话吧。” 她的人走过来,亲亲热热的对曾宝莲道:“我第一次见到少夫人,就知道咱们俩个投缘,我家里有个青玉的盆景儿,除去少夫人也没有人配使,等晚上我就让人给少夫人送过去。” 女眷们听到,都暗骂乐业侯夫人无耻,这当面的巴结未免露骨,不过过继平王府的事情乐业侯夫人早就她们买通,除去承平伯夫人相争以外,别的世家默认这件事情,并事先谈好范瑞登基后每家得到的好处,大家腹诽着并不说话。 容氏也暗暗好笑,除去我儿媳就没有人配使,敢情你前天送我的两件首饰都是虚的,她若是搅局,咳嗽一声的话,乐业侯夫人那才尴尬呢。 不过这闹剧赶紧结束吧,不管是打发平王离开,还是过继。 做客是玩乐的,可不是帮别人撑腰,也不是看平王府的笑话。 容氏一声不吭,任由曾宝莲去说。 婆媳共同管家十几年,彼此的心意互相知道,曾宝莲在乐业侯夫人话音落下以后,从容的道:“平王爷过继可不是我们说了能算,应该请宫里娘娘示下,现在还有三王殿下在京里,他们也应该有个说法。” 平王妃忽然就醒过来,好像一把明亮的刀划过她的心头,伤痕是没有,后背上沁出无数冷汗。 这夏天的季节,又是这样的闹法,一身一身的热汗出来,这一下子出冷汗,两下里相激,平王妃如坠火炉又贴冰窖,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她好笨呐! 平王以前就不同意过继,平王妃误以为他外面有私生子,这放在世家里并不少见,平王妃一意孤行的要过继,现在让曾宝莲的一句话点醒。 自家里把平王看轻,这位皇嗣不可能有人扶,可他还是皇嗣中的一位,随便过继一个穷人的孩子,或许三王还能放过去,而过继的是世家之子,看上去大家互相扶持,其实却只让三王猜忌。 平王妃脑海里瞬间想到皇后娘娘,早在武贵妃得宠,武侧妃独霸平王府,平王妃向皇后哭诉时,皇后曾劝她趁早相中一个孩子过继到膝下,后来这些过继的事情就没有再拿到皇后面前,这位皇后能吊着自己一条性命就算不错了。 但是皇后娘娘有心的话,她会知道。 宫里没有人劝自己不过继,也没有人提醒自己考虑到三王。 平王大早上也说过,“先皇在时,谁敢占据宫室?如果我不在了,随便就来几个外男把你这王妃撵出王府”。 娘娘她是什么意思?这岂不是成了平王这废物冲锋在前了。 前事不能忘,平王妃依然心恨丈夫,可是有他的存在,哪怕花天酒地中,也算挡着一些风雨。 她不能过继,她若有儿子,平王只怕命不长久。 平王妃缩在夏日的炎热里,情不自禁的瑟瑟发抖,她怎么早就没有想到呢? 其实很早很早,这样的话她就听过不少。 人有时候犯迷乎,自家的人说话不算,这也是正常的现象。 平王妃告诉自己,这就回绝乐业侯夫人,有镇西侯少夫人的话在前,她回绝起来很容易。 她的人还没有站起来呢,乐业侯夫人开始发脾气,世家里本就瞧不上曾宝莲的出身。 出身是个很微妙的事情,哪怕当上皇帝,依然有人敢蔑视你过去泥腿子蹲在田头喝风,而世家子当上乞丐,也有人羡慕过你生时锦绣襁褓。 万事开头难,说不定也能说到这件事情上,喜欢论开头的人也算寻常吧。 乐业侯夫人冷下脸,斜睨着曾宝莲:“少夫人,你到底年青不懂事,平王府里自己过继,犯不着问三位殿下,就像三位殿下府里的事情,也不会问过平王爷。” 曾宝莲不跟她一般见识,她和容氏能收到镇西侯的吩咐,过几天就要离京,婆媳还高兴了一下,说这京里乱糟糟的,东王世孙不检点的谈吐又让二妹受委屈,还是回家好,关起西疆的大门,自己当土皇帝多好。 听着这不顺耳的话,曾宝莲微微地笑,世家里这几天猖狂,不过是公公在京里,指望闹出事情公公不会袖手旁观,这就和三位殿下对立。 也罢,让乐业侯夫人再得意几天吧,等公婆离京,秀才岂是兵的对手呢? 曾宝莲因为一步不动,哪怕平王坐下来不再撒泼,她也不放容氏露面,我谢家插不起话,从此不说了。 乐业侯夫人已转身再看平王,含笑道:“王爷别理少夫人这小孩子家家的,咱们还是来说正事吧.....” 平王两大步冲到她面前,一酒瓶又砸到乐业侯夫人头上,砸一下子还不算,平王干脆的骑到乐业侯夫人身上,一下又一下的砸:“老娘们,让你凶,老娘们,让你不给老子纳妾,老子喝花酒你敢扣钱.....” 这位又暴起了,客人们还是没有想到,侍候的人也是发怔,就见到血慢慢的流出来,有在地上汇集成小细流之势。 平王妃此时聪明极了,她从没有这般的脑筋清楚过,起身怒道:“我是你老婆,我在这里!” 平王拿着个沾血的酒瓶对她看看,晃晃悠悠的过来:“我我,我打死你.....” 自然有人把他拦下来,再看乐业侯夫人已经不能动弹,血继续在地上流着。 这还请什么客,赶紧请医生才是道理,容氏和曾宝莲这就告辞,除去和乐业侯夫人是亲戚的几家,其它客人也即告辞。 曾宝莲跟着婆婆走出大门,一个女眷从后面追出来:“少夫人,哎,宝莲,” 曾宝莲回头一看,十几年没有见,认上一认:“这不是五房里四奶奶吗?” 曾昌的妻子四奶奶停下脚步:“可不就是我,姑奶奶,你也太大样了,你家二姑娘生日不请娘家人,把族长老太爷气得病在床上,第二天也没有见到你去人赔礼,没有办法,我寻思今天在这里能见到你,这又闹上一出子,我要是不赶紧的出来,还没法同你说话了。” 曾宝莲轻轻地笑,京里的这些娘家人,和族长合不来的因为过年田产收息分的不公平,基本都离京,余下的人在族长老太爷的力主之下,纷纷投靠三王。 老太爷有句名言,谢运特意打听来说给妻子听:“我劝你不要走这样的娘家人,你家族长说指不定哪位殿下登基,三个人都要侍候,所以分成三下里。” 曾宝莲对这样的娘家人再无想法,也更加的不能往来,再说二姑娘过生日大宴宾客是开江侯促成,少夫人手里可不曾发出请帖,这也怪不到她。 曾宝莲笑道:“四奶奶说完了,我们要上车了。” “别,我还没说呢,” 四奶奶凑近:“你今天倒变得聪明,不管你公公有多能打仗,这最后听的还是皇帝的,你刚才的话我会告诉四爷的,三位殿下不拘哪一位知道,一定会派人和你联系,我会上门去告诉你的。” 曾宝莲只想摇头,这些世家还真是不怕死,平王妃大宴宾客却说过继的事情,看吧,除去四奶奶是个奸细以外,另外也有大把抓的耳报神。 算了,还是赶紧回家吧,回家最安然。 看着容氏已上车,把四奶奶依然晾着,让人去看孩子们:“刚才就说出来,现在哪里?” “我们来了。” 谢雨霖左手拉着谢润,右手是谢御,鲁康跟在身后,秀娟在身边,一起跑出来。 曾宝莲打发她们上车,鲁康追着问:“我护送你们出来的吧,算我护送的吧?” “我自己也能行。”谢雨霖毫不客气。 谢润笑眯眯:“谢谢哥哥。”谢雨水决不吃亏,抓住机会就只叫哥哥。 谢御鄙夷:“难道我不会护送姑姑和姐姐、表姨吗?”谢下雨觉得这称呼改来改去没经过他,他能省略就省略,天热,省些口水也罢,至于吵架那另当别论。 鲁康生气地道:“那我也算有这个心意吧,谢二,和你再打一架可以的吧?” “这个可以,几时都可以,手下败将。”谢雨霖也笑了,把车帘子唰地放下:“嫂嫂,赶紧回家去,我要吃玫瑰酸梅汤,荷花玉子饼。” 谢润和谢润的话接二连三的出来:“我也饿了,中午饭要吃莲藕汤,” “我要凉凉的甜甜的拌菜。” 鲁康咽口水:“我也饿了,我去你们家吃行吗?” “跟车。”谢雨霖坏笑。 曾宝莲装没听见:“康哥,你同祖母来的,不如请你祖母一起到我家用午饭吧,横竖你要和祖母说一声的。” 鲁康笑道:“嫂嫂这话很是,请嫂嫂先回家吧,我进去接祖母随后就到。” 四奶奶在旁边听着羡慕,她也想去谢家吃午饭,可是怎么不邀请她呢? 曾宝莲把她抛到脑后,上车后只嘀咕鲁康的话,嫂嫂?可我女儿儿子还是叫你哥哥啊。 公公可没发话,说这门亲事已定下来不是? 这称呼真怪。 还有人愿意留在平王府中用饭,平王妃也早就准备好了,忙活一通后,平王妃顾不上自己没有吃饭,来到碧俏房里看平王。 平王还是清早手里握着个酒杯的姿势,拿醉眼看平王妃。 平王妃把房门关上,平王以为她又要撒泼,双手握拳比划一下:“你敢再来,我就还手了。” 平王妃一屁股坐下来就哭:“别装了,我已经明白了。” 平王默然一下,面上是从没有过的严肃:“这年头儿乱,小心为上,保命为上。” “是。” ..... 午后的日光带着燥热,花草的香味也让人无法平静,南王轻轻的吸着气,试图让自己很快平静,可是他飞快跳动的心及脑海里高速飞旋的想法,显然不打算让他如愿。 他更加的焦躁,紧张让他甚至不安,他不得不再问一次:“谢家的少夫人真的是那样说的吗?” “是的,殿下,谢少夫人在平王府里的原话,平王想要过继,一要问问宫里娘娘,二要问问三位殿下。” 南王挥挥手,意思让回话的人离开,他仿佛还在这里站立,可睁着唯一的眼睛瞍瞍的寻找着,却找不到视线的落点,最后他也离开这里,回到房里静一静。 几年的事情浮现脑海,几年的时光俨然闹剧,这个想法不止一回的出来过,可是很快又让南王否定,他既然进京就要争到底。 可是他习惯在南方温暖的天气,北方的春天还在寒冷,夏天又吹不过凉爽的海风,秋天更是干燥,冬天大雪封门这景致偶尔的玩一回挺好,年年都这样未免让南方的人无奈。 这几年里,他没了世子,又没了一个孙子,眼睛也瞎了一只,他的王妃在儿子离世后就哭着回家,声称他就算登基也不前来侍候,她伤透了心。 回家后还写信列出一堆的大道理,声明若南王不进京,儿子也在孙子也在,他们在南方已经是当地的主宰,不管是谁当皇帝都不会动摇南王根基。 路太远了,本就是打仗的最大障碍,对于南王来说也是一样,他的兵马每年都有冻死的,这个原因实在拿不到台面上,北方的冬天实在太冷了。 而除去和东王、小北王对立,还要防备其它的人随时起义反抗,比如镇西侯。 谢家不过是个小小的侯爵,可是三王就是要把他放在眼前,一刻也不敢失去警惕。 同时还有几位郡王,几位公主在外省的后代,各省有名的官员们。 在这些人里,兵马最强的无疑是谢家,三王怕的是一个领头羊,有人登高一呼,全国将如干柴般燃烧起来。 面对镇西侯的进京,三王达成商议,决不先像谢家示好。 想到这里,南王想到东王世孙的前往,嘴角露出讽刺,这不是说明东王单方向撕毁协议,而是东王也乱了阵脚。 据听说这桩事情由那临时世孙的生母,一个宠妾提议,是个人都能明白这宠妾的意思,她要让谢家支持她的儿子成为正式的世孙,不过龙生龙这话是有道理的,南王见过以前的东王世孙,谈吐得体举止彬彬,挑不出任何毛病。 如果猴子穿上衣裳就能当人,那么这世上的礼仪教导都是虚的,这个道理东王也应该懂,就像郡王们虽有二心,却没有人敢公然的带兵进京争斗。 东王能答应临时世孙的出门,只能是他乱了阵脚,否则几个女人影响不到他。 南王抬起眼睛,目光从房门上的梅花四喜花纹看到角落里闪动的灰尘,住到今天没有一天是习惯的。 这里没有人,他可以放心的想上一想,他进京这几年是不是值得。 谢家少夫人的话给他的当头一击,现在脑袋上还有痛感。 第一,要先请皇后娘娘出来做主,而他和东王和小北王都做了什么。 他们以为自己就要当皇帝,所以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之所以留着娘娘,因为她不碍事儿。 谢家少夫人的话也间接表明镇西侯的态度,凡事,与理不合的行不通。 南王茫然的揉着另一个眼窝,这里不时的有酸胀感,天冷还会时常的流泪,这也是他赔的太多的证据,他想回家了,可他骑虎难下现在撤兵,东王和小北王必然包抄,他只要继续在这里苦苦的坚持着。 换个地方,三十岁出去的小北王却心花怒放:“谢家少夫人是这样的原话,嗯嗯,她很识大体。” 变脸骂道:“平王那个老东西还敢在本王眼皮子下面有儿子,这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是这样说,平王也真心不碍事儿,小北王如果动手将是罪名,小北王吩咐人:“去看看东王和南王二位皇叔怎么看平王过继。” ..... 镇西侯听说夫人带着孩子们回家,在平王府没有吃成午饭,一哂放下来,继续和书房里的人说话。 今天这里坐的人可是不少,曾家的旧宅院也有大房子,谢运特意挑了一间大的当书房,可是还有些人等在外面,镇西侯不得不一批一批的叫进来说话。 如果张原也在这里,他将震惊的发现在这里的人在过往的履历里,清一色的与谢家没有瓜葛。 现在他们笔直的或坐或站---站着省地方,坐着的人不用说地位高些,站着的人笔直如密林。 “就是这样,内外西城门已经让金家三兄弟照应到,今晚早睡,凌晨三更起床,四更出京门,按着离京门最近的街道先走的原则,内城门出来的晚,最迟五更全要离京,我和世子断后,夫人和少夫人带路,秋天以前全部回到西疆。” “是。” 就这样说一拨出去一拨人,再进来一拨人,直到近傍晚,只剩下金家三兄弟,金标、金鹏、金雷拜倒:“侯爷。” “你们也一起上路,路上如果有厮杀,还用得着你们呢。” 三兄弟泪盈于眶,他们早就不想在京里呆了,三兄弟顿首:“是。”倒不用回家接来家人,这三兄弟是公然谢家的人,早就让妻子儿女前来侍候,现在都在这宅院里。 晚上二更天,曾家宅院里鸦雀无声,不管是世子还是镇西侯都早早入睡,睡不着就在床上养精神,三更天的时候,全家悄悄的起来,曾宝莲简单的梳洗过,先去看两家人。 一家是左家,左秀芬和曾宝莲在闺中时最好,她的娘家婆家全在这里;一家是七老太太那房。 两家人正在用早饭,都乐呵呵的:“姑奶奶来了,你说这大半夜的咱们上哪儿看庆典?” “好看着呢,有烟花有杂耍,等会就上车,到地方就知道了。”曾宝莲陪着她们用早饭。 曾家三兄弟那房里也陪着他们几十年里认可的知己,张家也搬来一些亲戚,都说看好看的景致去,哄着他们一起上车。 金家三兄弟把街道全安排好,容氏带着家里人和一起带走的各人亲戚知己们,四更前出西城门,当走过谢家在西门停驻的军营里,一队兵马跟出来保护,马车速度稍有放快,对着官道驶去。 在后面一辆一辆的马车从各个街道上出来,镇西侯盔甲在身,守在内城的西门上,谢运手持兵器守在外京门的西门上,开江侯府也在这个行列里,不过鲁临没有想到镇西侯这样安排的严重性,他乐呵呵的带马到镇西侯身边,笑话他道:“你像是把全京里的人都带走了。” “老鲁,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和我一起守着,没离开京里这地方就要多加小心。” 镇西侯目光警惕的扫视着周围,不时和城头上的金家兄弟金雷比个手势。 大半夜的人上车就睡,倒没有闹出来孩子哭大人嚷的事情,四更半的时候,来了一位当值的将军:“金雷,你封锁街道居然也不让我过来,别以为镇西侯进京你的靠山就来了,你小子给我小心着巡逻!” 金雷一看就要咬着牙,这就是见天儿欺负他们的人里,最恨的那一位。 金家兄弟来自西疆,自从谢明辉那一代以后,每任皇帝都对谢家忌惮不已,西疆拔尖的官员也好,都调进京里,进京后就百般的盘查,金家兄弟很吃了些亏。 今天不用忍了,金雷悄声问副将:“天是什么时候?” “离五更不到三刻钟,” “拟定的人走了多少?” “只有内城里户部的两位主事大人家没有离开,外城不知道有多少。”副将小声地道:“开江侯还在呢。” 旁边的墙上靠着一把长柄大刀,金雷眼光瞄瞄有些遗憾:“好吧,我再敷衍吕将军一回。” 他刚要下城,副将欣喜地道:“吕将军把开江侯吓跑了。” 开江侯觉得两个人目标大,他们是悄悄离京,还是先走一个的好,金雷一听高兴坏了,一把提起大刀,兴冲冲的下城墙,见到对面的吕将军怒容满面,金雷又问声副将:“现在什么时候?” “还差两刻多钟。” 金雷掂量着道:“是时候了。”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另一个人走了出来,月光下只看到他黑色的盔甲毫无光泽,杀气却层层叠叠的涌现出来,让压住不少的眉眼锋芒反而增加,他一抚胡须,喝道:“这就是欺负你们的混蛋,杀了他!” 金雷心花怒放:“是。” 吕将军惊呼一声:“镇西侯!”然后刀光一闪,他的脑袋飞了起来,凌空往下还能看到两辆马车从镇西侯的旁边驰出,赶车的人带着大斗笠,随意的回头看了看,吕将军最后一个心思就是,这不是户部不得意的那位主事吗? 他的人落在马下。 镇西侯一声走,金雷带着兵马撤出内城,临走,他们贴心的把内城西门关上,两边准备好的麻袋装土,又是大石块,尽情推倒在西门外,把几个高的西门几乎遮住。 一行人奔向外西门,镇西侯问儿子:“外城还有谁家没走?”外城离虽然大,却离外西门近,谢运回道:“只有咱们了。” 镇西侯拍马:“走。” 泼风般的马蹄声惊醒沉睡的夜,可是没有人这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刻钟后,有人嚷着外西门上没有守城,又一刻钟有人发现内西门让堵上,等到发现镇西侯和开江侯离京,天色大亮,已是五更过去大半个时辰。 东王痛骂着镇西侯和开江侯的祖宗,南王从昨天就觉得古怪,今天更是若有所思,听说东王派人在城内搜索,南王沉吟道:“咱们就不去人了,镇西侯白天大摇大摆的走,未必不行,他要这样安排必然有原因,既然不能擒拿,那就留条后路吧。” 小北王听完半夜溜走,没有鬼也是鬼,恨的亲自带着人前往搜索。 足有一个时辰,还没有盘点完,可是基本弄清楚谢家半夜离开的原因,他们除去带走亮明身份是谢家人的金家兄弟,还有五分之一的大小官员跟着谢家离开。 其中最离谱的是兵部尚书钱江也府门大开,家里的细软尽失,一个人影子也找不到。 工部里走了一位侍郎,刑部里走了一批老公事的捕头捕快。 小北王当即大骂:“这他娘的全是谢家的人吗?谢家这是图谋了多久!” ------题外话------ 大家还是留神呐,除非必要,不要出门 第八十七章,跟着走,无战事 站在兵部尚书钱江的住宅里,夏天花草茂盛导致小北王的脚下有一枝蔓延的朝颜,民间又叫牵牛花,这种花在早上露珠滋润的作用下开得最为灿烂,就像此时它匍匐在菱形的花砖上,像白玉盘里盛装的王后。 和它对应的房屋洞开完无一人的凋零,让小北王奋起一脚把这朵朝开夕束的花朵碾为汁液。 东王铿锵的走进来,就看到小北王用力的转着脚尖,像和地上的蚂蚁有万年仇恨。 “都走了?” 东王皱眉头,向小北王道:“镇西侯只杀了一位吕将军,却带走近五分之一的官员,你猜,他有什么用意?” “宣战呗。”小北王想得简单。 “宣战?”东王认为没有这么简单:“他想宣战直接开打就是,为什么要带走这些人,开江侯也走了,这个老东西看来和镇西侯必有密谋。” 小北王扭起眉头,从他听到镇西侯和开江侯四门大敞人已离开,紧张的情势就仿佛风雨欲来,他的后背直到现在还带着凉意,可是他回答东王话的时候,隐隐然有些得色出来。 “这是他们见到你我齐心,他们在京里讨不到好,自然的不然在京里动手。” 东王的年纪让他不得不深思熟虑,反问道:“是吗?”眸色里的阴沉更加的浓浓。 他暗暗的想着我和你这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可齐心的,镇西侯他难道看不出来大家是假装的? 小北王的话音落地以后,自己也别扭一下,“齐心”这两个字扎得他脑袋一阵发懵,齐心这句话是三王之间的一段典故。 小北王仗着年青,虽然他也三十岁出去,不过和东王、南王这两位皇叔相比,他算是年青的,所以他认为二位皇叔应该让着他,“大家齐心,呵呵,二位皇叔您看,咱们这样的闹家务,外省的日子听说不好过啊。” 他话里的意思你们让让我得了,挚天保驾也应该选个年富力强的不是吗? 二位皇叔想当然不买他的账。 现在无意中的旧话重提,小北王尴尬一下,忙强打精神地道:“这是另有阴谋,看来他们是打算各回地方正式挑衅我和皇叔。” 这话说完,东王和小北王都扶脑袋,上面有微微的痛,东王暗骂这小子可真不会说话,害怕哪个他就提哪句,三王最担心的不就是有人登高一呼,举天下而声讨吗? 两位殿下齐唰唰对着外面走,边走边吩咐。 小北王性子急,他远没有东王和南王想的事情重,他早就吩咐人追赶镇西侯和开江侯,务必把二贼击毙在京里地界,这个时候他吼吼地道:“带马,再派两位将军跟上,我亲自把他们捉拿回来。” 东王则是不紧不慢地态度:“带路我去曾家走走。” 叔侄在钱尚书府门外面分手,一个去城外,一个去曾家。 ..... 城里这个时候还没有大乱,四奶奶及大多的百姓还不知道曾宝莲已经离开,她喜滋滋的一早赶到族长老太爷家里,进门就笑:“您老交待我的事情,我办完了。” 族长愕然地不敢相信:“快坐,丫头倒茶来,老四媳妇还没有吃早饭吧,丫头送早饭来。” 四奶奶享受着这股子虚荣,把昨天在平王府发生的事情说给族长听:“宝莲现在懂事了,眼里知道有三位殿下,不过也说不好,说不定是谢家的规矩大,她不得不这样,我说过府拜见她,会有人再给她好好指点,她说欢迎呢。” 族长重复地道:“她真的说欢迎?” 四奶奶挺起胸脯,她的内心也不会虚,回想昨天见到的曾宝莲,这丫头的气派愈发的大了,略一转眉眼,就让四奶奶有话不敢说,如果她敢说的话,昨天的午饭和晚饭都会留在谢家吃,和侯夫人吃几杯酒该有多好。 她回家懊恼半天,下半天就应该往族长家里报信,可是一懊恼就半下午过去,索性今早再来。 四奶奶昂然地道:“我对她发话,好歹也要敬个长辈吧,她敢不说欢迎吗?” 说完,见到族长犹有不快意,四奶奶扑哧地一声笑:“来来,您老人家只管随我来,有我四奶奶陪着,那谢家门里门外的人呐,都得恭敬着您,咱们的姑奶奶可是少夫人呢。” 族长想想是真是假的,前往看看才能知道,就起身道:“你在这里候着,我更衣和你过去。” “您老人家可打扮得中看点,谢家门里可不进不体面的人。”四奶奶连这个都打听的清清楚楚,谢二姑娘过生日的那天,整个京里的大小世家全赶过去。 族长太太操办家务时,这个时候赶过来,陪着四奶奶吃早饭说话,族长可能真的好好收拾自己去了,有一会儿没有出来,四奶奶也不会着急,毕竟是她让族长好好的收拾。 看门的小子回话,族长太太和四奶奶都没有想到。 “东王殿下现在门外,老太爷老太太快去迎接。” 族长太太一愣之下,四奶奶大喜过望,把她高兴的拍着个双手:“这是殿下也知道我有功劳,殿下也想跟着咱们去谢家拜访呢。” 族长太太并不糊涂,试图阻止四奶奶的胡说:“这不可能,东王殿下想去谢家,他自己就不去了。” 四奶奶根本不听,小院窄小,能看到东王走进来,她一只花蝴蝶般的扑花而去。 面容上灿烂生辉,也是当祖母的人了,嗓音却能少女般娇而无力:“见过殿下,殿下知道我家姑奶奶邀请我们全家去做客吗?殿下请一同过去,您放心有我四奶奶在,谢家一定阖府出迎。” 四奶奶盘算的却是有东王殿下前往,谢家他能不阖府出迎吗? 族长太太不由得着急,五房里老四媳妇什么都好,就是成事有余败事不足,十几年就是她起的头把曾宝莲那一房得罪,如果当年为宝莲陪送姐妹由自己出面说话,至少不会僵持到现在也不肯来往。 族长太太刚知道七房老太太的孙女让曾宝莲留在家里做客,族长太太第一个想法就是秀娟那丫头生得也算清丽,宝莲姑奶奶带着不中用的全家在西疆依靠婆家,总算想得到需要娘家的人。 一家不知道一家的事情,谢家又在西疆那么远,族长家里隐约听闻谢家不纳妾,他们坚决不相信,纳妾是本朝正常的事情,就像家里有双筷子,再添置几双银的金的乌木的红木的这不影响使用以前的筷子一样,反而,他们听到不纳妾的话出来,老夫妻商议着心里安定。 “唉,没有能教她的长辈,这就闹出笑话了吧?” “是啊,带话的人说镇西侯房里也没有妾,老太爷您想,宝莲哪能和婆婆比,咱们家都不敢和容家相比,宝莲有什么可比婆婆强的?” “内宅里有没有人,外面的人不会知道,这个丫头不肯听咱们的,如果听咱们的,家里的姑娘给她选几个好的带走,也不会是这样被大街小巷非议的局面。” “等着吧,迟早有她哭的一天。” 夫妻谈话到这里就打断有关曾宝莲的评论,接下来把头一个出头的四奶奶骂上几句,说她不回长辈就敢送女儿,这不把宝莲惹火了吧,年青人说话容易僵,现在两家无法往来,宝莲是少夫人自然慢慢的会有得体,全怪四奶奶。 四奶奶被怎么黑也不奇怪,确实是她挑头惹事,可是这个古怪的罪名,对她来说未免不当。 族长夫妻早就不看好四奶奶,四奶奶察觉才会主动请缨接触曾宝莲,试图恢复亲戚间的走动,可是事情还没有办成,这位又表上功了,面对的还是东王,族长太太急出一身汗水,慌忙地上前行礼:“殿下请到房里坐,房子实在窄,请殿下别责备。” 早就对丫头使眼色,让她请族长,这个时候族长也飞快出来,族长太太松一口气,眉飞色舞表功的四奶奶也抿唇微有不乐,她夸奖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东王却对四奶奶的话很在意,坐下来就向她问长问短,问她昨天见到谢少夫人是什么样的对话,东王真正的犀利,四奶奶回到最后涨红着脸,把当时的情势和原话一个字不错的说出来。 族长板起脸,族长太太冷笑,他们就知道这位还是成事不足。 不过,幸好也没有败事。 族长向东王陪笑:“殿下,虽说我家嫁到镇西侯府的姑奶奶不甚热情,不过也算可以走动,我这就舍着老脸主动上门一回,看看她的回话如何?” 东王意味深长的淡笑:“哦,你肯上门?” “是,只不知道殿下有让我要说的话吗?”族长不等东王发话,就来一顿激昂:“要我说,镇西侯府就没有懂事的人,直到今天不拜殿下,请客也不给我们家请帖,殿下您没有话的话,我今儿也得和侯爷好好说说,告诉他什么是君君臣臣的道理。” 四奶奶听得很不服气,撇嘴暗道,镇西侯他会认得你吗? 东王听着这一通的话放在昨天好生的提神,这说明京里还是有人向着他的,可是今天这个时候实在讽刺,镇西侯眼里若有君君臣臣,哪怕三王还没有一个登基,也应该早就称臣。 他到此不能判断曾家以后不是镇西侯的探子,可此时此刻一定不是,他在路上收到的回报,搜索京里以后,镇西侯甚至把皇城附近街道上几个乞丐也带走了,唯独没有带上曾家。 东王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和心情耍弄族长,直接地道:“你不用去了,镇西侯府于今天的早上杀了一个京都护卫巡逻的将军,全家都离京。” 族长面上带着笑听着,点头:“是是,殿下说的是。” 族长太太堆满忠诚,四奶奶眉眼带媚,几乎在族长出声的时候,同声道:“是是,殿下说的是。” 一刹那的寂静出去,四奶奶一跳多高,眼睛和嘴巴夸张的张着:“什么!他家走了!” 族长急切地道:“这不可能。” 族长太太倒适应的快,眼前一黑晕倒在椅子上,这椅子没有扶手,族长和四奶奶也顾不上扶她,她极可能一头栽到时,身子一直又坐回来,震惊中鼻涕眼泪一把下来:“这是要打仗了,我的天呐,京里的物价已经够贵的了,怎么还没有到头呐,我的天呐......” 族长现在反应跟上,敏捷的捂住老妻的嘴巴,吓得瑟瑟发抖。 三王各自执政,又带来许多的兵马,外省阳奉阴违虽还没有公然反抗的人,却也拖粮拖钱拖贡品,就凭京里附近的粮食根本不够吃,三王每年都各想办法调粮,京中的特价不贵才是怪事。 究其原因,与三王争斗有关,哪怕族长太太没有一个字说到涨价与三王有关,因为背后的议论过多,族长吓得魂飞魄散,悄悄的瞄一眼东王。 东王的面色果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暗下来,四奶奶赶紧老实坐好。 房里又是一片的寂静,扑通的跪倒三个人,族长夫妻和四奶奶齐声喊冤:“我们不知情呐,” 族长太太手指外面:“我家姑奶奶,呸,那个小贱人和城外七房里老太太有往来,殿下拿来审问或许有什么。” “还有呢,曾家那三兄弟,名叫曾学书、曾闻书和曾有书的三兄弟,他们以前都认识谁?” “曾学书有个亲家姓张,张家往来的人你们认识吗?” 族长三个人抠着脑筋回话,又把全族的人都叫来回话,东王离开后,全家一起痛骂,四奶奶甚至跑到曾家那空空的大门上骂,这里已经封锁,四奶奶上不去,就手指着空空的大朱门骂上半天,躺在地上又哭又滚,起来回家去告诉丈夫曾昌:“虽然丢脸,却洗清自己的嫌疑。” 曾昌也沉不住气,垂拉着脑袋坐着:“以前投奔三位殿下,是以为他们中有一个很快登基,从龙之功非一般的功劳可以相比,这几年过去,除去京里就要住不起,再没有别的动静出来,也许我们是真的错了,早在三王进京的时候,就应该投奔西疆的姑奶奶。” 四奶奶给他打气:“事情已经这样,你再怂有什么用,还是照旧吧,反正要有皇上,三位殿下不管有哪一个登基,咱们曾家就有功劳,日子就好过了。” “你不懂哟。” 曾昌忧愁满面,他是个官场上行走的男人,他知道外省蠢蠢欲动,时刻举起勤王大旗,而一旦勤王,虽说全国不可能齐心合力对付三王,但只要有两三个省合兵,就是好几年的纠缠。 他也想卷卷细软,离开为上,想到这里曾昌开始回想他在外省认识的人,有哪一个可以投奔。 ..... 不到四更吃的那顿,按照人的习惯只能算做宵夜,离京里太近的地方又不能宿营,半上午的时候,带领所有的家人、亲戚和知己的容氏让停下来,天一亮就骑在马上的谢雨霖背负着弓箭,手提着两只兔子过来。 “雨水,我有兔肉给你吃。” 谢御从车帘里钻出一个小脑袋:“姑姑,兔头留给祖父,再留一个给父亲,可以下酒。” 容氏疼爱的眯起眼:“看看我的好孙子,都知道想到祖父和父亲,”看一眼女儿,板起脸:“我说你又野了,你都十一岁了,我的大姑娘。” 谢雨霖笑嘻嘻:“我是二姑娘,母亲。” 鲁康打马过来,,他也背着弓箭,他的马上有六、七只兔子:“婶娘,我的猎物给您。” 容氏对他的称呼还是眉头紧一紧,主要是先入为主的被叫祖母,先入为主这事情烙印很深,再她就堆上笑:“看看这康哥,现在就武艺娴熟。” 谢雨霖眨巴下眼,这种不对劲儿的场面在她的生命里从小到大出现过多回,早就习惯的她耸耸肩头表示不介意。 见到车帘子又打起来,她的嫂嫂曾宝莲下车,谢雨霖欢快的跑过去:“嫂嫂,我有兔肉给你吃。” “这是二妹打的,真的是二妹打的吗?看看这箭法,看看这兔子肥的,等下做好,二妹多吃一大块。”曾宝莲热情洋溢的夸赞着。 谢雨霖笑靥如花,小声嘀咕道:“可惜这两只兔子没福,母亲今天不做,嫂嫂也不做。” 谢雨霖还带着稚气,可是她也开始懂得今天母亲也好,嫂嫂也好,都没有钟点。 曾宝莲把她安慰几句,答应等路上有闲功夫,好好的给二妹做几道拿手的菜,当然还要请捧神箭手二妹打猎才做的好吃,谢雨霜重新开心,手按在腰间的佩剑和短刀上,毛遂自荐地道:“我陪嫂嫂去。” “那当然好。” 曾宝莲看看后面的数百辆车,公公动员的那些人自然是知情的,可是她的亲戚和知己全是不知情的人家。 带着谢雨霖,姑嫂对着紧跟容氏的那辆马车,这里坐着的是七老太太全家。 “哎,你们做什么去?不烤兔肉吗?”鲁康做什么都要和谢雨霖比试,打不赢一个姑娘可是少年的心头憾事,他以为谢雨霖背着自己有好耍的事情。 谢雨霖确实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好耍,她摆手坏笑:“别跟来,我忙着呢。” 不这样说还好,而这样的话只会让鲁康丢下马和兔子,大跑小跑的跟来。 谢润刚下车活动着腿脚,见到鲁康跑的动静太大,她也急忙忙跟来,谢御急了:“打猎不带上我,其它的全带上我。” 曾宝莲回头看看,并没有阻止,嫁进谢家十几年,谢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早就心知肚明,而公公镇西侯时常的单独带着谢御出城,曾宝莲一声也不会问,是谢御自己回来吹大牛:“祖父巡营没有御哥就不行。” 容氏去年还说谢润到了学女红和当家的年纪,时常为女儿疯跑斥责她,曾宝莲就想让孩子们也听一听,权当长个见识。 这样的见识,在她七岁八岁的年纪,可无处寻见。 七老太太上了年纪,按说起早睡晚,可今早起的太早,不到四更就起来,她兴奋的要看庆典,马车颠簸仿佛摇篮,老太太一觉睡到马车停下,迷迷糊糊的问同车的媳妇:“到了哪里?” 秀娟也在这个车上,闻言甜甜地道:“祖母,咱们现在是路上,宝莲姐姐带着咱们去她家呢。” 七老太太婆媳都是脱口失声:“胡说,西疆那么远怎么去得?” 秀娟笑道:“祖母,这不是已经走了吗。” 七老太太说着下车问问宝莲,她还有地要种,家里还有一些银钱,她得回家去。 曾宝莲出现在车外的时候,一个字不少的听到耳朵里,她拉开车帘,亲亲热热的道:“七祖母,秀娟说的没有错,你们全家是跟着我回西疆,不过,可不是做客,从此就在那里安家了。” 七老太太干瞪着眼说不出来话,脑海里转动着她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家业。 曾宝莲手指后面的车:“那里是行李车,您家里的细软全在呢,是秀娟开的单子,她让拿走什么就拿走什么。” 秀娟很得意:“钥匙也是我给的。”她对祖母的腰间嘻嘻地笑。 这里挂着钥匙,可是秀娟和祖母睡一夜就到手,怕七老太太起疑心,另外拿一串曾家其它房间的钥匙挂上,黄铜钥匙的表面都差不多,微小的地方不一样,七老太太就是年青时的眼神也看不出来,谁会没事数钥匙上的不同呢? 七老太太的儿子从后面车上过来,他听过也是震惊,当他知道他坐的不是行李车,而就是他家自己的东西,七老太太的儿子名叫曾远,大跑小跑的回车里看。 夜里出门他没看过,现在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认。 “母亲,真的是咱们家的东西,你在乎的几份儿都在。”曾远人还蒙乎乎的。 七老太太婆媳和他对着一想发蒙。 秀娟见到没有话说,更加的自豪:“还是二姑娘的主意高,她说请我家去玩,我说家里大人不答应,二姑娘说她请的就是咱们全家,她说我千万别说,她带着咱们走就行了,我说家里要准备行李,她就出这样的主意,还问我祖母喜爱哪样,全拿上,免得祖母上路后不放心。” 秀娟和谢雨霖差不多的年纪,可是什么也不怀疑,她知道二姑娘和堂姐曾宝莲对她好就行了,谢润和谢御也喜欢带上她玩,这就足够秀娟愿意去。 人离故乡难,七老太太还没有哭呢,曾远哭的稀里哗啦:“做客也要讲一声,我家里的地可怎么办,这几年东西贵,因为我们自己种地才算没多花冤枉钱,这马上就要秋天,就要收庄稼......” 谢雨霖叉起腰:“跟着我嫂嫂,你们只管放心。”鲁康,谢润谢御也纷纷的声援母亲,秀娟骨嘟起嘴,父亲哭让她不敢大声,小声地道:“姐姐说管我们吃用。” “堂兄只管放心吧,我公公主管西疆,还怕没有你的地种?再说我若不带上你们全家,将来这里打起仗,我在西疆难以安心。”曾宝莲被儿女们夸得满面红光,说的声声入耳。 这些话确实入耳朵,随时会有兵马攻打三王的话,这几年天天都传播,曾远猛的抬头,对啊,如果他们不走的话,万一三王自己打起来,或者和外省打起来,小命都要没有。 他希冀地问道:“我知道妹妹管我们吃用,可是这不是常法子,能到西疆给我租几亩地种吗?我们夫妻能养活全家。” 谢润笑眯眯的走上来:“堂舅请放心,西疆的地太多太多,你要哪块就给你哪块。” 曾远看看谢润的小脸儿,再看看曾宝莲的笑容,他暂时的放下心,打仗这把悬在头上的剑比什么都管用,他吁一口气:“成啊,家里细软都在,我们跟着你们去。” 七老太太这年纪也知道说不定哪天打仗,她和媳妇再无话说,这一家子算是说通了。 曾宝莲又去见左秀芬家,这一回谢御上前,八岁的小哥儿说得头头是道:“路费母亲出,到地方给你们新房子,我们西疆的物价可是很便宜的喽。” 左秀芬的公公叹息:“唉,打仗!”然后就全家谢过曾宝莲,曾宝莲又对着其它人家走去,她的父母伯父们“哄”出京一些知己,还有张家带走半条街,她得过去看看能不能说服。 目前曾宝莲走远,左秀芬的婆婆不乐意道:“当家的,虽说他们把咱们的细软也拿来,可这算偷着拿的,这总是透着不怀好意。” 左秀芬的公公对妻子不悦:“你懂个屁!镇西侯这是偷摸着离的京,接下来谁要打仗,就是他家!” 左秀芬的婆婆傻眼:“那这京里可要遭殃了,这东西得卖多贵?”她哭道:“这日子还是人过的吗?什么也吃不起了。” “所以曾家姑奶奶把咱们搬出家,还带上全家,把你的细软也取来了,你还抱怨什么!人家没把秀芬留在京里垫死人背,你就偷笑吧。” 左秀芬的公公又是几句斥责,骂的左秀芬婆婆不敢说话,他又道:“你们是没见过,我跟着叔叔从关城一路逃难,前面一个月没粮没水找不到路,走不出那个关城,后来叔叔说从此住在京里,京里不打仗啊,谁知道......” 左秀芬婆媳都知道公公不是京里人,问他是哪里人,他一直不肯明说,现在大约的明白了,左秀芬心里甜滋滋,宝莲真好,当婆婆的露出惭愧:“原来是这样的,当家的,我是没有你懂,等下见到曾家姑奶奶,我给她赔个不是。” 左秀芬的公公出神想心事,没有听到,他自顾自的说下去:“西疆虽是关城,可是有二十个城池,不会个个都打仗的,细软还在就好,咱们家到那里做个小生意种几亩地,重新过日子吧,如果西疆也打起来,总比从京里去别的地方要方便。” 左秀芬的儿子想不了这么远,问道:“为什么从京里就不方便,从西疆就方便?” “京里有三王,人家要打也是打三王,打西疆又不能当皇帝,只能是西疆谢家准备打别人,西疆是不会有战事的。咱们跟着走也算一桩幸事,这是媳妇的运道高。” 左秀芬的公公对着左秀芬笑笑,左秀芬低头说是全家的福气,嘴角笑容满满的。 这个时候,小北王追到官道上,他看到的是一地的血迹,他派来追赶的家将倒在血泊里。 对面一队人马簇拥着一个暗色盔甲的年青将军,他生得英俊倜傥,盔甲增添他十分的英武,让小北王这大男人看着也眼睛一亮。 不过亮过眼睛,小北王破口大骂:“谢运,你父子是想造反吗?” “造反是你们!占据京都不作为,盘踞宫室为私心。”谢运手持一杆长枪气定神闲,枪尖上的一点红是他不久前的战绩。 他挥舞长枪换个势子:“来年将与尔恶战,今朝试试功夫,朱全,你敢吗?” 第八十八章,尽皆离京 面对谢运的挑衅,小北王朱全的鼻子都要气歪,他手指着谢运的面庞:“你你,好好,你敢直称本王的名字?” 谢运回他一个漂亮的笑容,露出的满口白牙好生的有精神,他暗想这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我会叫你一声堂叔? 这样一想就浑身恶寒,谢运再摆长枪,笑容满面地刺激着小北王:“你不敢打吗?”世子愈发的大模大样,枪交单手,枪尖轮流的指向跟着小北王的人,哈哈大笑道:“尔等敢追来,可又不战,难道是给东王和南王摆个架势看看?” 小北王身后的一位将军听不下去,从马鞍桥上拔出他的兵器,也是一把长枪,在没有小北王的吩咐之下,这位也忘记请求一下王爷,实在是气不过了,大喝一声:“谢家小儿看我战你。” 斜刺里伸出来另一根长枪,两枪相撞,发出震耳的一记响声,将军惊呼道:“殿下!” 拦下他的是小北王。 长枪是很常用的兵器,有句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几乎每个军中都有长枪队,谢家世代镇守西疆,小北王镇守北疆,不约而同的选定长枪做为家传的兵器,自有他们历代锤炼出来的道理。 这就小北王一出手,也打的是一个出其不意,长枪的威力展开来,无形中助长殿下不少气势。 小北王傲气地吩咐手下人:“你们都退下,今天我好好教训谢家的小子。” 他一摆长枪对着谢运拍马而去,谢运打马而来,两下里还没有碰到马头,金戈声脆响十几声,已交换十数招。 谢运年青力壮,小北王正在盛年,两个人不分胜负都不会罢手,见马已错身过去,拨转马头再来一回,这里面小北王是恨不能这就杀了谢运的心,谢运却还在试探小北王的功夫。 单从这一点上,谢家的功夫就超过北王府,这不是北王府在镇守北疆的时候运气过高,所有的关城都是一刀一枪杀出来,敌人不会对你含糊,只是谢家的准备过于充分。 花上数代准备的登基之路,粮草永远充足、兵器永远满库、消息永远畅通,及各家的功夫永远在谢家的揣摩当中。 这里离京城还近,不是恋战的地方,就在小北王认为他和更加年青的谢运不相上下时,谢运忽然变招,三枪逼退小北王,毫不客气在他手臂上留下一朵花。 血沁出的花带来刻骨的疼痛,还有铭心的耻辱。 小北王跟随的人发一声喊上前来救,在“不要伤到殿下”的呼声里,谢运放声长笑就此离开。 这种局面出来,东王和南王也不会再敢派出人马追赶,小北王也只能怯气的回京,至多三王急信快马让沿途的兵马拦截,而拦不拦得下来,又是另外的一回事情。 谢运沿途不再停留,一路急驰追赶整个队伍。 曾宝莲这个时候来到张家的那些马车旁边,马车是谢家的,人是张家的邻居及大姐夫张毅要好的几个同窗。 谢御正在和姑姑、姐姐商议:“接下来劝人的话要让我先说。” 谢雨霖故作纳闷:“刚才你有说啊。” “我那是跟着姑姑和姐姐后面声援,还没有起头的说过,等下让我先说,姑姑和姐姐你们做好声援我的准备。”谢御振振有词。 鲁康腆起肚子:“这么说,我也应该有一回先开口的机会。” 谢御气恼道:“以后不认你当哥哥。” 这正中鲁康下怀,鲁康做出一个欢天喜地的姿势。 谢御见到母亲已走过去,耳朵听到呜呜的哭声,就不再拌嘴,而是小跑着跟上母亲。 哭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她一面哭一面向张家二老道:“多谢你老人家,原来你老人家眼里倒明白我这个人。” 张家大爷微笑道:“管二嫂,你虽从来说话不好听,人却是好的,我家儿媳的妹妹紫芳姑娘被平王府耻辱,我一直担心你要刻薄,王大娘对我说你背后倒骂平王府,那时我就明白了你。” 管二嫂说话实在难听,因做人不肯吃亏,不过街坊都知道她心眼儿还成,王大娘的媳妇难产,管二嫂帮着料理,就是说话还是直来直去的难听,王家鸡买回来的晚,就说王家不肯给媳妇煮鸡汤,是不是想媳妇去死,她说完后,从自己家里又取出十个鸡蛋。 在曾紫芳受辱的事情上,她说话也很直:“这曾家的姑娘太不留神,一个大姑娘好好的上什么街,这回让平王府那群货色惹上,看你怎么脱身。” 平王府的姬妾再来,管二嫂出去把她们一顿臭骂,平王府的人多,双方战个平手,管二嫂嗓子吼哑了,下一回就没有出战。 张家大爷把她也带出来,另外还有几家是平时看好的邻居,因为这条街上的房子是一代传给一代,彼此都知道对方性情,余下的邻居们有两家做完坏事永不承认,张家大爷才不会带这样的人离京。 张家这里没有什么可说的,张家大爷按曾宝莲说过的许诺:“到了西疆有房子给你们住,也有营生给你们,大家放心吧,你们的箱笼虽没全搬来,衣食不用担心。” 谢御冲上前去,说了几句不会不管他们的话,赢得人人喝彩,都说小哥儿好生能干,谢御昂着脑袋从鲁康面前走开,鲁康窃笑不已,这是你们谢家的事情,叔叔我都不会抢你的呢。 兵部尚书钱江主动过来见,容氏忙着料理这一顿说不上早饭也比午饭早的饮食,他就和曾宝莲说话。 “少夫人,赶快离开为上,这附近随时会出现三王的兵马。” 曾宝莲说声用过饭就上路,饭用到尾声时,谢运回来,他匆匆的吃上几口带着大家上路。 镇西侯不在这里,钱江并不奇怪,谢世子挡的是后面的追兵,追兵不会只从后面来。 大家都明白“打仗”的重要性,而大部分的人主要是细软全带上,像张家的邻居这种私房钱可能塞老鼠洞里,那就没办法取出来,不过有个承诺,大家都走得并不算焦虑。 不会打仗的人都在马车里呆着,这个晚上也没有宿营,谢运带着士兵护送全队继续西行。 ..... 京里自从有三王,没事就戒严、封锁街道,远处的街上有打斗声,这种并不稀奇。 平王妃到下午才知道消息,她怔上半天。 回想容氏和她的交往,其实自己也知道是贴上去,既然没有深厚交情,容氏不打招呼在她的道理,可是心里还是难受,再想想谢家杀了人再走,只怕要公然的声讨三王,三王一旦发怒的话,最好而又最方便迁怒的人就是自己家。 还有宫里的娘娘她能不能保住,平王妃也想了很多。 弄明白平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过继,平王妃恨了皇后好半天,娘娘这是想让平王让试刀石,激起外省的兵马勤王吗? 京里已经没有皇帝,却还有娘娘,还有一位正统皇嗣的平王殿下。 如果平王死在三王的刀下,外省估计一石掀起千尺浪,声称给平王报仇的人不会在少数,可是平王还在,外省里暗助平王的一定没有,都知道这位殿下有酒有色皆足,助他得天下那叫傻,或者叫野心过大,双眼蒙蔽,用一个字形容,瞎。 平王妃今早刚不恨娘娘,娘娘身体不好,导致她考虑的事情有限,三王入驻宫里也让她熬神等等,午后就听到镇西侯杀人走人,又半个时辰里消息如潮水般袭来。 “兵部尚书钱江大人也跟着走了,刑部里走了一批的老公事,现在刑部尚书发脾气他无人可用,工部里走了一位侍郎.....” 五分之一的大小官员足够平王府打听的,所以没有打听完,也报上半个时辰,让平王妃直着眼睛仿佛吓呆。 等到她恢复说话,第一句话就是:“这尚书侍郎的也能抛弃官职不要吗?” 第二句话她有所回魂,板起脸道:“这是把娘娘也不要了,先皇在时对他们委以重任,遇事就自己逃走.....” 说到这里又说不去了,“遇事”,即将遇到什么事情呢? 平王妃不敢想,巨大的恐惧感让她掩面开始哭泣,回话的管事不得不提醒她:“娘娘,我刚才说咱们家是不是多做些干粮屯着,照这样的局势下去,这一年的东西只怕买不全。” 平王妃抹下泪水:“你说的对,”吩咐他多做干粮,拿着府里珍藏的金银,街上有什么东西赶紧买回来。 她没有去看平王,平王也不管事儿,而且见到平王后,夫妻只怕抱头痛哭,相对着等死。 平王妃打起精神,蔫巴着脸儿先去安排今年府下的食用。 这才是夏天呢,离过年还有大半年,可是平王妃也好,管事的也好,话里虽没有明说,内心却明白明年日子也难熬,这种闹法大伤元气,外省再阳奉阴违的话,没有几年无法恢复。 自从三王进京,平王为自保花天酒地的更加厉害,三王看不上他,把他历年该得的一里一里扣下去,平王府如果不是王府的话,换成一般的官宅已经穷了。 饶是家底子丰厚,平王妃走进库房看着金银一箱一箱的减少,心头痛不可当。 镇西侯夫人又上心头,容氏言笑晏晏的模样,让平王妃怅然不止,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呢?难道我不想离开吗? 随后她垂头丧气,确实,她不能离开,她不可能说动贪图享受的平王离开王府的侍候,也不能如让自己唾弃的钱江等官员那样离开皇后娘娘。 自己留在京里,好歹皇后娘娘有个臂膀。 平王妃安慰着自己,心里再乱一回,再安慰着自己,把这个下午和晚上度过,这样的煎熬,她极大的可能会失眠,可是晚上平王扯着她一定吃几杯酒,平王妃暗想苦中作乐也罢,过一天是一天,还真的吃了两杯,让碧俏打发平王好生睡下,她回房倒头就睡,睡得很早。 酒后的觉,睡得沉,平王妃这种不酗酒的人,醒来也不艰难,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迷糊着问:“你做什么?” 平王手捂在她嘴唇上,耳语地道:“要紧事,跟我来。” 平王妃一惊更加清醒,看看纱帐外面月光明亮,一旁的烛台静静的散发着寂寞。 早两年平王妃就开始节约,夏天的月光可以当烛火,何必再浪费蜡烛。 月光也提醒平王妃天还早呢,这个时候的要紧事,难道是皇后娘娘在宫里私下找自己,再不然就是平王要有危险。 平王妃一言不发的跟着平王走出去,平王的姿势猫着腰弓着背,活似个当贼的,在他身前垂着一个东西,是个包袱,跟在后面的平王妃没有看到,她就只顾着担惊和惊醒去了。 王府里静悄悄,连上夜的人也没有,平王妃也没有心思过问,现在没有上夜的不是更方便夫妻行事吗。 最隐蔽的角门那里,大管家带着今晚排好的上夜人在这里,每个人都带着兵器,平王妃更以为是娘娘有事,更加的噤声。 他们等着,直到前面有了动静,“辘辘”一声响,让平王妃打个激灵,后怕满身的袭来,平王却伸长头颈悄问:“是兄弟吗?” “是我啊,哥哥。” 平王妃听着很陌生,平王的兄弟她不认识的太多,如王爷在青楼里喝酒时的称兄道弟,三王进京后更是普通一般常见的事迹,平王妃猜测着应该是这样的兄弟,忽然又了悟。 她也看过几本书的人,书上曾说鸡鸣狗盗之徒另有大用,也是的,娘娘今晚有事,满朝官员们走的走,靠不住的靠不住,倒是这样的鸡鸣狗盗徒,能中些作用吧。 黑暗中出现一辆车,车上摆着的是竹篓子,赶车的左右看看,跳下来揭开一个竹篓子:“快进来。” 平王扶平王妃先进去,在她头发上堆几颗菜,盖上盖子,自己握着大管家的手涕泪交加:“你想法子好生的保全府里的人,这些年我对大家伙儿也不怎么样,如果连累你,连累府里的人,我在外面可没法活了。” 大管事和上夜的全哭了。 平王府这些代里,还是有忠仆的,全在这里为平王送行,并且预防出现意外情况。 大管事的道:“快走吧,府里我照看,到了安全地方想法来个信儿。” 平王妃让菜挡住耳朵,什么也没有听见。 赶车也急:“赶紧赶紧,让巡逻的发现掉脑袋。”平王也钻进去,赶车的离开,大管事的再停留片刻,见到周围没有动静,悄悄的回府关门,在上夜的地方,大家无声无息的悄坐着。 外面有只猫经过,也小心的查看一番,直到没事再回来坐下。 平王那车是起早送出城的垃圾,天未明的时候,赶车的把他们送到官道上,手指着林子:“杨老三在那里藏着一辆车,你们赶紧的走吧,天一亮京里肯定查,你们抓紧。” 平王妃走出竹篓见到已出京门,心里能没数吗?此时不是盘问平王的地方,平王妃眼含热泪向车夫蹲了蹲身子,车夫后退着,过会儿又上来:“哥哥哎,兄弟们再一起喝花酒的日子要等来年了,这是欠你的一两花酒银子,你看着路上用。” 平王无法推辞,装在袖子里:“哎,好兄弟,谢谢你,等我有回来的那天,这京里有名的红牌,哥哥帮你全包圆儿。” 赶车的不乐意了:“哥哥哎,你帮我包圆儿,兄弟还有什么?” 平王拍拍他肩膀:“我出钱,你全包圆儿。” “成,这话成,咱们说定了,您二老回来的那天,就是我在花街风光的那天。” 赶车的拱手:“不能再说了,我得回去了。” 平王夫妻目送他隐入黑暗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进树林,见到低矮的树下面,树叶子盖住一辆马车,平王扶着平王妃:“你上车。”把胸前小包袱给她:“拿好,这是咱们一路去西疆的盘缠钱,如果丢了就只能讨饭去了。” “去西疆?”平王妃忍不住问。 “先走,路上再说。”平王赶车,夫妻趁夜从官道走一截路,就没入小路中。 天在这个时候微放光明,平王府的大管事对上夜的人点头:“是时候了,” 他们出去满王府里吆喝:“王爷王妃不见了,天杀的,这老公母们抛下咱们了,咱们可是几辈子侍候他们啊,天呐,平王和平王妃不见了.....” 几个人大跑小跑着:“我得告诉殿下去,” “我得告诉三王去.....” 跑在街上让巡逻的拿下来,一起扭送回府,三王得信后都不睡了,一起跑来。 见到整个王府里骂声一片,骂着平王的各种丑事,那个叫碧俏的妾犹其愤怒,污言秽语数她最多。 “我还是个孩子,就买我回来,我还小呢,我......”接下来的话听得三王一起皱眉头。 这不是王府的良家妾,这是青楼里出来的,虽不是最下流的话,也足够听的了。 厨娘敲着擀面杖骂,扫地的拄着扫帚骂,丫头们哭成泪人儿的骂,有一个小丫头刚进府,怯怯地道:“没有这么差吧,” 带她的妈妈把她推一记,低声道:“快骂,” 在这里没有人教,大管家都在骂,当然无人不骂,哪怕不懂这样的骂能救自己,对主人总有一些不满,这就阖府怒骂平王和平王妃。 三王听得脑袋发胀,也不会这就相信整个王府没有一个人知道平王去哪里,大管家这种还是要审问的,妾和房里的丫头也不能减免,不过都得到灵感似的,每个人尽情的说出很多的亲戚知己,供三王寻找平王夫妻,再就把平王夫妻一通的大骂。 三王没有办法,把他们全关在王府里,不许有人进出,这就难不住他们,平王府昨天不是又做了很多的干粮,又有几口井在,菜也储存的不错,夏天的园子里也有可吃的东西,平王府没有了主人,重新过起日子。 傍晚的时候,平王和平王妃投宿在农家,只睡到四更,约摸着路上有人走动,这附近人烟多野狗就少,夫妻起早上路,只求逃命不顾作息。 连过两个城池,平王才和平王妃解释他出逃的原因。 “谢家一离开,我这脑袋后面就凉嗖嗖的,再不走我就真的没命了。” 平王妃对容氏仍有芥蒂,这种我拿你当知己,你当我不一回事情,很方便记仇。 而平王妃对平王有些志气。 “那也不是一定要去西疆,娘娘还在宫里呢,王爷您应该前往外省,举兵勤王。” 平王呸道:“屁!你看我能弄来几个兵?我也不会打仗啊,再者你以为外省当我是王爷殿下吗?” 他一口气历数出十几个官员,官职都不低:“乌省的老古每年都弹劾我,我不就帮着几个喝花酒的人在先皇面前说他坏话了吗?” “屁!你真是个屁,古大人刚正不阿,先皇又相信他,被他拿去私利的人在外省没有门路可寻,就跑到京里青楼专等你,你吃人家几口酒,就帮人家胡说八道,我要是古大人见到你先来一顿。”平王妃对这种事情也是一样的鄙夷。 平王笑得很欢畅:“所以我不能去外省,还有青省的老余......” 平王妃皱眉听完:“成了,咱们就去西疆吧。”万幸她对待容氏从没有错过。 平王也是这个想法:“你和镇西侯夫人不是朋友吗?我有兄弟送我出京,你有朋友投奔几天。” 平王妃听着,一股子气积在心里,这个扶不起来的是真真没囊气,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想想真伤心,前面大半辈子跟着他没少添气,这后辈子还要为他背井离乡,家里的珠宝、丫头、还有新纳的妾花了八百两银子..... “咦,你怎么没带上碧俏、嫣红,赵田二位姨娘可是你从小房里侍候的人,”平王妃忽然不伤心了,她问道。 赶车的平王回头瞪她:“带上你就是全家,带上她们能赶路吗?” 平王妃本来不想笑,后来还是慢慢的勾起嘴角。 “走吧走吧,镇西侯杀人离京,说明他有想法,还能有什么想法呢,为先皇不忍着呗,只能是这样,咱们投奔他去,他当我是个王爷也行,不当我是个王爷也行。” 这一对夫妻起早贪黑的向着西疆前进。 ...... 平王离京的消息半个月后传开,曾家五房里四爷曾昌成天唉声叹气,四奶奶也觉得后悔:“这米面又贵了,你和谢家姑奶奶姓一个曾,又得不到重用,不然咱们也走吧,姑奶奶不愿意要咱们,我就求她。” “你去城门看看,能走出去算你有能耐。”曾昌愁眉苦脸:“平王殿下倒是有志气的,他全扔下来一走了之,这说明大战就要开始了,而且西疆一打,将是全国的战役。” ..... 西疆二十一城,面对内陆最近的五座城池,分别是长守、临内、济地、梁州、宋城。 六月的时候,镇西侯的堂兄谢振就赶到临内,每天眺望对面的平川上。 谢家自谢明辉以后的经营,整个西疆和内陆间保留大片的平原,并没有另建城池相连,谢家其它房头至今不知道为什么。 谢振也不知道,不过自从三王进京以后,谢振再巡视城池的时候,觉得这样办很有道理,如果三王挥兵向西,不好意思,西疆的周围没有可供驻兵的城池,而且平原上很容易就看出来。 就像谢振接到镇西侯的信以后,他在这里照应,也搭眼一看就知道镇西侯今天有没有回来。 曾宝莲搭上崔二拐的粮车前来,返程是谢运押车,三个月里一个来回,谢振看着七月里的秋阳,掐算着侯爷应该到了。 “您看!” 谢振的儿子谢东高兴的道:“父亲,叔父和运弟回来了。”草原的远处有一点黑,仿佛白纸上一个小小的墨点,可是看习惯的人知道那是队伍,单个人或十几个人不可能这么远就有黑点出现。 谢振笑道:“开城门,谢东谢南,你们各带兵马向左右两翼巡逻,我带着元姐儿迎接侯爷。” 谢雨霖姑侄念念不忘的“真”小姑娘元姐儿,是谢振的孙女,谢东的女儿,她也想叔祖家的孩子,就跟着祖父在这里。 小姑娘今年也是八岁,穿着石榴红的小罗衣,淡黄色的小裙子,花容月貌的小脸儿上笑眯眯:“祖父带我在马上,我就可以最早看到雨神姑姑,看到招弟,还有谢下雨。” 小姑娘是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谢振大乐:“还有谢下雨啊?” “嗯,御哥会给我带京里东西的。”元姐儿上马,踢哒着小胖腿让快些。 车队里的人看到一座城,都说西疆到了可以安顿,再一看杀气腾腾的兵马出城,有几个挺害怕的。 镇西侯父子带着进京的子侄拍马上前,谢振等大笑迎来,元姐儿软软的嗓音响起:“姑姑,你回来了吗?” “雨水,我来接你。” “御哥,你在哪里?” 虚惊一场的人放下心:“是迎接的人呐。” 秀娟在车里坐不住:“西疆到了,二姑娘说带我吃东西,”她往外面看,这一看就瞪大眼睛:“祖母,娘,快看好多的兵。” 她的娘也看,七老太太就不看了,人有年纪,虽常在京里不怎么出门,到底听的多些,七老太太镇定的道:“有兵好啊,别人打不到这里来。” 开江侯看着临内这城,再遥遥看看相邻的四座侯,抚须自嘲:“一样是侯爷,小谢可比老子气派多了,难怪别人背后说他是土皇帝,我可没有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城池。” 开江侯占据全国最大的一条河道,管辖着四通八达的水上运输,钱是不少,不过地方可没有这么整齐。 镇西侯和谢振下马,抱在一起,开江侯又觉得他们兄弟感情真好。 开江侯不知道的是,自谢明辉以后,镇西侯府对谢振这一房抱愧,如果谢明辉有亲生儿子,那么代代袭爵不会含糊,可自谢龙开始就不是谢家的血脉,代代镇西侯如果有一个早登基的,侯爵将还给的是谢振这一房。 立嫡立长,谢振全占着。 当初封侯爵的时候以战功论,倒没有考虑嫡与长这两个字。 当天大家进城,事先安排的有住处,因七月里白天秋老虎,晚上起凉寒,在路上是马车多披件衣裳倒不怎么觉得,到了这里以后,容氏和曾宝莲第一件事情就是分发一些薄的被褥,还有一些成衣发下去。 有的少领一件,没有的多领一件,那些谢家私自搬出来的箱笼里,各家的东西不等。 第二天就继续前往西疆首府,沿路的城池尽相迎接,跟来的人见到地方广阔,最不放心的人也渐渐安定,这一天来到西疆首府西疆城,见到城池宏伟,高大峻立,头回见到的人交口称赞,觉得在这里过上几年,比在京里好的太多,每个人开始盘算着怎么过日子,怎么做营生。 第八十九章,安顿、挑明 夏末秋初的季节,还是受到大自然青睐的季节,野花在城墙下面茁壮的生长,吐着浅紫深黄淡蓝艳红的花朵,和它相媲美的是丛丛杂草,它们同样不屈的寻找着任何夹缝,找到一线生机就把根深深的扎进去。 做为西疆的首府,西疆城曾是面临关外茫茫旷野最大的城池,从战争来考虑,除去卫所以外,它的周围不允许拥有茂密的树木及丰厚的植被,不过星星点点的野花草足够妆点它的雄伟,为它披上柔和的色彩。 同样杀气腾腾出城迎接的谢家二房当家人谢招看上去就不太威慑,反而在新来的人眼里西疆城安全而又可靠,而他们行来的路上,哪一天是不可靠的呢? “侯爷。” “二哥。” “五弟。” “二哥。” 谢招和镇西侯先用国礼,再用家礼,好好的热闹了一番。 见到了家,孩子们嘻嘻的下马下车的过来,谢雨霖叫着二伯父,谢润谢御和元姐儿叫着二祖父,谢招同他们哈哈大笑着,再才发现一旁的鲁康和秀娟。 秀娟还是个有些缩手的小姑娘,鲁康却形容挺拔,一看就是个有来历的小爷。 谢招笑道:“这是?” 就见到一个花白头发的半老头子精精神神的走上来,他主动地道:“这是谢家的二老爷吧?守西将军你好,我开江侯鲁临前来你家做客。” 谢招哦哦连声,赶快行礼道:“鲁侯爷您是贵客。” “那我呢?” 进入西疆以后,所有人都放松,兵部尚书钱江也喜欢骑在马上,欣赏着四下里夏天的景色,他让一步,让开江侯先上去见礼,然后从官职上数,就是他。 钱江大笑:“谢二,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这一回带出来多少人,事先镇西侯并不知道,而且事情很机密,不可能进京以前就和兄弟们商议,虽然钱江是主动找上的镇西侯,说他在三王手底下呆不下去了。 众所周知的,镇西侯和兵部尚书不对路,他屡屡的写信骂兵部不拨粮草,或者给的少,先皇一去世,当天三王就进京,兵部尚书看着更加的不好。 由镇西侯骂人讨要粮草而起头的,外省还有好几位跋扈的将军,尚书很怕他们骂自己身在京中不勤王,三王也看他不顺眼,兵部尚书知趣的告老,这官印送给三王,你们看着谁合适就坐上来。 和御玺谁管也不合适同样的道理,三王谁也没有安排成人,最后这官印花落到钱江手里,钱江早就和镇西侯有书信往来,他因此坐上去,然后就告诉镇西侯,你再不进京是不合适的,反正三王不离京,这官我也当不住。 等我。 镇西侯回了这两个字,再然后,钱大人就到这里来了,做为兵部的前官员,和现任的尚书,他把官印及兵部的机密卷宗全搬出来,所以他现在还是尚书,人离京没有离官,钱江和谢招也有公文往来,这就一见面,钱江笑道:“谢二,你猜猜我是谁?” 谢雨霖对他看看,鲁康坏笑:“我喊谢二时,才是你。” 谢招对着钱江看看,这个人风尘仆仆的,面上却没有太多的风霜苦,跟着自家五弟侯爷出来的,怎么可能受太多的苦呢,风尘不遮他的威严,嗯,他的官职不会小。 谢招心里有数了,敢这样大模大样的到我面前的,不会是一般的人,听这语气和我还挺熟悉,谢招大胆的猜上一猜,反正猜错也不罚什么,他笑道:“我是当兵的,只和兵部里熟悉,这莫不是钱尚书吗?” 钱江大笑:“是我,正是我也。” 谢招脚下一软,差点没滑倒在地,他就这么猜猜,没有想到真的猜中了,谢招自己反而不敢相信,直盯盯的看钱江:“老钱,真的是你吗?” 镇西侯等人笑道:“可不就是他?” 谢招不知道镇西侯这一房还有很大的秘密,他只是机灵的凡事站得住脚根,握住钱江的手,热烈地道:“你来的好,投奔我家侯爷,是你老钱平生做的最对一件事情。” 钱江更是大笑,一群男人大笑不止,就开江侯有些吃味:“我说钱尚书,你在这里住几天,就到我那里去。” 车队从他们的后面进城,容氏、曾宝莲吩咐先回家安顿下来再说,至于孩子们早就等不及,谢雨霖兑现路上的承诺,带着鲁康、秀娟,及京里出来的孩子们约有十几个,大家直奔城里最大的酒楼,谢二姑娘今天请吃酒席。 曾紫芳的一对双胞胎也嚷着要去,谢辰就对妻子道:“刚好没有人看着他们,我和你带着孩子跟着,免得二姑娘年纪还小,招待上不周也就算了,这全是孩子的,拌嘴红脸的就不好。” 这对夫妻说跟去,镇西侯和谢运都说放心,孩子们的父母也安心的进城,打开车帘看西疆首府城里的繁华。 从城门开始有一条笔直的道路,这是整个城的长街,直通到另一个城门,在这条长街往左右延伸出二道街道、三道街及小巷子,二道街上的人流熙熙攘攘的,就不比长街上差。 人流中不乏深眼窝高鼻子蓝眼睛古铜肌肤的人,街道两边的铺子也发卖异国的香、衣料及珠宝美食。 左秀芬的公公姓丘,他逃难到京城以后,开的小杂货铺,卖些米粮度日,在三王进京后的一年以后,就渐渐的拿不到货源,再往后就只卖些应季的炒花生等物,变成拎篮小卖,因此他的银钱大多握在手里。 这几年虽吃用的有花费,在太平的地方做个小本生意还成,丘掌柜的对着琳琅满目的货物及一眼看不到头的人流心动,他的儿子和他同车,丘掌柜的道:“你看那个炸油鬼的,你娘也会炸,咱们可以开个油鬼店。” “爹呀,刚才那布一匹要八两银子,我记得往外省进米粮,价格不过三两半,爹呀,你还有多少银子,咱们正经的做个好买卖吧。”左秀芬的丈夫丘小乙激动的道。 丘掌柜的揣揣怀里的银包,在路上都由他放着,计算着银钱,丘掌柜的摇头:“另外还要置办点地,你忘记这几年进不来货源,如果不是咱们家的米粮留着自己吃,高价粮也不会少买。” “如果西疆也打,置办地白花钱,还是做买卖好,转手进转手出,银钱很快就到手。”丘小乙是这样想着。 丘掌柜的抚须,拿出他几十年里很有阅历的神情,悠然地道:“我看不会,西疆二十一座城咱们经过一大半,城里的兵马都出来过侯爷,这西疆就是打起来也不会像京里那么困难。” 他最有力的一句话:“主要是京里粮食靠外省,虽有储备却架不住三王在京里折腾,这西疆就是打起来,也不耽误种地吧。” 丘小乙真的不知道他的爹怎么这么大的信心,西疆原本就是关城,天然就是个有仗打的地方好不好。 就要安家心情欢喜,丘小乙就没有和他的爹争论下去。 最前面容氏的车已经进府,曾宝莲先一步下车,赶着过来侍候:“请母亲主持家务,我在这里迎接,他们是父母亲接回来的,得我看着招待。” “就是这样。”容氏下车去正厅坐下,曾宝莲守在这里,看着每个车上下来人,凡是年老或者病弱的,曾宝莲就亲手扶上一把,镇西侯府的下人今天也打足精神,一家一家的送到正厅上面。 七老太太到处看:“这是个庙?” 她的儿媳曾远家的忍住笑:“这是宝莲的家。” “哦哦,真不是个庙么,这气派的......”七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走向正厅。 谢招的儿子谢飞帮忙招待男人,他的独子九岁的谢云走来:“父亲,我可不陪你了,润姐回来了,请我去天福号吃酒席。” “你是陪客,记得帮忙。”谢飞和钱江等人见礼,忙的不可开交,匆忙对着儿子说两句,就打发人送谢云过去。 曾宝莲把客人送到正厅上,婆媳的位置就自然变换,容氏陪着客人说话,曾宝莲高坐在她的议事房里,两边管事妈妈燕翅般排开,酒菜、房屋及各种生活用品,全要在今天准备好。 客人们实在太多,镇西侯府住不上,城里的客栈早就包下来,但是房里的各样东西要准备齐全,虽然早就来信让备好,少夫人也得再看一眼。 这一天把她忙的脚不沾地,孩子们回来又睡下,她都顾不上问问,上夜的时辰,她坐着小轿把全家看一遍,有几位客人如钱尚书夫人、七老太太都是住在家里,需要再去问候一声。 大门不关,书房里也灯火通明,这些一直如此,当家的人从不过问,只在查过第一遍上夜,曾宝莲来到书房回话。 她的心头突突的喜欢,为什么喜欢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知道七老太太的到来圆了她一直的遗憾,她曾宝莲还是有亲戚走动的,而婆家能够照顾到这么多的人,少夫人理当自豪。 书房里客人已经散了,也没有等等的官员,茶香袅袅,闻闻味道是新换的,镇西侯坐在中间,谢运在下首,父子看着曾宝莲进来,就不再交谈。 “父亲,按您说的,有司的官员已安排好,明天就可以请大人们照旧办公,各人的衙门后面就住家眷,他们商议公事也方便,不用走远路。” “嗯。”镇西侯点点头。 “其它的人,先在西疆城里安顿几天,等明天工部里吴侍郎往新城看过规划好,就把房屋分下去,再把田地划出来,今年的粮食种不了,水菜还能种一茬。” 镇西侯再说声好,曾宝莲就欠身出去,她的丈夫在这里,就不好请公公早睡,可是她走出房门,身后有脚步声,谢运跟出来。 走到台阶下的曾宝莲回头看,就见到烛光前的身影格外高大,谢运低声道:“我今晚不回去。” 夜风轻送,曾宝莲很害怕让公公听见,这种属于亲昵的话,只能在房里说。 她红着脸慌乱的道:“知道知道,你好好侍候父亲。” 谢运看着她的慌张,忍不住一笑,握住曾宝莲的手,轻轻的紧了紧,曾宝莲感受到手上的温度,反而不紧张也不怕镇西侯听到,她回身到谢运面前,为他理了理衣裳,柔声道:“等下送夜宵来,不过你和父亲也别太晚,客人已经进门,有话明天再议不迟。” 谢运莞尔,妻子不知道父亲和自己在说什么,如果知道的话,她肯定不会这么从容,想到这里,谢运笑容加深,如果他登基的话,这是他的皇后娘娘。 松开手:“去吧,你也早睡,劝着母亲也早睡。” 曾宝莲在书房外面坐上小轿,觉得手上一波一波的还散发着谢运的体温。 直觉上,她觉得有什么暖融融的出现在周围,她顺理成章的当成和丈夫的情意,而没有多想。 谢运回房,父子在烛下相对着又开始争执。 “世子,还是你登基。” “父亲,理当您登基。” 父子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回到西疆和这几年的局势,更让他们觉得大局已定,本就鄙视登基这认祖归宗,现在更是父子们推辞的厉害。 夜宵送来时,父子们吃过,这才拿出一个共同的主意。 “父亲,咱们登高一呼,这仗有得打呢。先不说外省要骂咱们,三王将合兵攻打西疆。”谢运陈述着他推想的局势,只是陈述,对于打仗这事儿,谢家从不陌生。 镇西侯早就算过日期,他说的如数家珍:“打的顺利也要五年出去,打得不顺利十年八年都说不好。” 父子们说到这里,都没有懊悔害怕这种情绪,既然决定这么做,就一定做到底。 谢运听完,对着父亲微笑:“十年八年以后御哥也就长大,父亲,这皇位还是留给御哥吧。” 他在这片刻里整理出一个完整的片段:“父亲您想,咱们家可以一上来就打出旗号,可是不能一上来就登基吧,只要有一天不登基,外省和三王的矛盾终究不可能调和,毕竟在这个乱的时候,谁敢登基谁就是箭靶。” 三王为什么不敢立即就登基,东王怕他让南王和小北王夹在中间打,而且水军从来不擅长陆战。 南王的兵马习惯于丛林作战,可不耐寒冷,而且南方太远鞭长莫及,南王能在京里坚持到现在,算他不容易,粮草也不知道消耗掉多少。 小北王仅守着北疆区域,他怕自己登基以后,东王和南王一古脑儿的压下来,把他撵到戈壁滩上喝风吃雪。 外省为什么磨蹭着不肯找三王的事情,除去有皇后在而投鼠忌器以外,还有就是三王没有登基,在没有皇帝以前,他们共商国事,这也说得过去。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登基的,那将是一把点燃所有的枯柴,三王无法登基的邪火,外省无法发作的邪火,将一起烧过来。 谢运笑道:“父亲,咱们家自封一个王位,就封给御哥吧,等到仗打完,御哥也就长大了。” 这个想法在镇西侯心里也转动过,因孙子谢御今年只有八岁而没有深想,宣称争夺天下的开始,必然要有一个总领的人,这个人年纪小了不成,现在父子相争不下,谢御重新浮现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镇西侯想想祖父为孙子争天下,父亲为儿子打天下,听上去倒也不错,他这就拍板:“就这么办。” ..... 前往新城的这一天,曾宝莲亲自陪同,七老太太最后一个走出家门,曾宝莲再次地道:“七祖母,您留下来也不错,以后再让他们来看你就是。” “在你家是做客,主人要烦心,有新家给我,我也去看看。”七老太太坐上车,像小孩子一样的雀跃,她就要在这里安新家了。 新城有点远,泥窝国的三分之一国土,得手以后,西疆也好、乌域和大树也好,急急忙忙的建起关城。 西疆首府往外扩建十一座城池,这些年来到西疆的难民安置在这里,这里面难免有奸细什么的,曾宝莲不可能把亲戚们安置在奸细窝里,万一把这些人带坏,也就不是带他们出京的好意,出西疆的第二座城,一天半左右的道路,城外面有大片的土地几百年没有开垦过,如今草长秋雁飞,这里有早就建好的大片空房屋。 马车停下来,大家看到土地的时候,超过一半的人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七老太太的儿子曾远蹲身抓一把泥土,他就不肯再站起来,手里的这把土黑乎乎油润润的:“这地真肥啊。” 丘小乙忙着和丘掌柜的私语:“昨天过的那城物价比西疆城低一个档次,父亲,如果这城的物价也低,那咱们可以赚钱了。” 丘掌柜的耳朵比他还要尖,在马车里一直听外面铺子里的吆喝,他压抑着激动,只是手掌心微微的颤抖着。 对于生意人来说,这种差价他很喜欢。 以前丘掌柜的就听说关城的钱好赚,如果不是他从关城逃难离开,他可以早就过来,不拘哪个关城里住一年两年的,赚到钱再回家。 “秀娟。” 谢雨霖喊着,谢润谢御纷纷道:“你住哪一间,到你家里看看。” 丘掌柜的回过神,对儿子道:“挑房子了,你记住了,这房子是白得的,以后有求到少夫人的地方,咱们家不争不抢。” 所有的人都这样想,曾宝莲一间一间帮他们安家,好在房里本就有炕和家具,土灶也盘好,锅碗都有粮食也在。 “每家一百斤米,一百斤面,入冬前再给你们拿些粮食。”曾宝莲解释道。 在这里的全是成年人,曾宝莲听到她想要的回应,丘掌柜的带头道:“请少夫人放手,我们在这里种着,一定多打粮食。” 曾宝莲含笑示意,谢润谢御也微笑的小面容,不过两个孩子心里没有账目,曾宝莲的心里盘算得开。 这大片的土地到手以后,她每年都出城看过,每回都忧心人口不够,家里每年更改新的奖励政策,而且从外地请来很多的稳婆安家,可是盖好的村落还是一年一年的荒芜,这对于管家的少夫人来说不能忍耐。 现在这个村落算是安顿好了,村长是曾秀慧的公公张家大爷,张村长走马上任,抚着胡须颇有得意:“接来大伙儿,自然有好地方给你,这里的地随便种,只要你有力气,家里缺柴,这里的树随便的砍,不过先说好,到明冬可以交粮食的。” “如果你做生意,那也成,头三年是不收税的。” 丘掌柜的父子差点失声,然后相对着笑得不言而喻。 这片地上出现繁荣的气象,曾宝莲回城的时候不时露出笑容,有时候她想到另外一些曾家的亲戚,说句实话,没带上他们半点不后悔,如果他们在这里安家,挑肥拣瘦先不说,能不能放心还是另外一回事情。 快马疾驰,小儿女们做为谢家的人已经习惯,没有抱怨的话,回到西疆,城门上就有人候着:“少夫人回来的正好,侯爷上午还说,下午约开江侯看库房,您是不是赶得回来?” 曾宝莲让孩子们回家,她直接去库房,谢雨霖他们不答应,一起来到库房的外面。 盖在干燥地方的库房,约有一般的房子两层楼高,这里面不是开门进,而是爬上梯子往下看。 曾宝莲刚到这里,镇西侯陪着开江侯祖孙到来,曾宝莲先上去,把粮库上面的通风口打开,两个侯爷和后面赶到的钱江一一看过,又去看过兵器库,曾宝莲累的够呛,镇西侯陪着客人们离开,她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 谢润凑上来:“母亲你累了吧?”拿自己的袖子煽动。 曾宝莲摸摸她的小脑袋,后面又有风过来,谢雨霖拿自己的衣角煽动,曾宝莲回身一看大惊失色:“快放下来,幸好康哥不在这里。”那粉红色的内裙看得一清二楚。 谢雨霖纳闷:“康哥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嫂嫂你挡着我呢。” 谢御终于捡到一片大些的树叶子,送来当扇子,笑道:“姑姑,你可以不用再献殷勤了。” 谢雨霖扮个鬼脸:“你难道不是在献殷勤?” 跟镇西侯的人回来一个:“侯爷请少夫人回府,说晚上家里有要事商议。” 曾宝莲长长的出一口气,自从忽然离京,在路上又遇到阻拦,就知道家里要出来大事情,现在的西疆城里,兵部工部及其它有官员的衙门开始运转,如果有人乱猜的话,俨然一个小朝廷。 这里里外外的事情都由镇西侯吩咐,婆媳两个人操劳好几天,在西疆城悄无声息,曾宝莲心中有数。 她左手拉上谢雨霖,右手拉上谢润,谢御在前面走,带着他们回家。 ..... 镇西侯有些心跳加快,这是他一生里不多见的几回,头一回心跳加快是他初次上战场,难免紧张。 第二次是他听说自己是皇嗣。 仿佛还有第三次吧,他不记得了,反正自他成年以后,让他紧张的事情就比较少。 但是今天他紧张了。 他现在和开江侯等人走在旷野上,前面就是离西疆最近的下一座城,从这座城往斜次里走,离不多远就是和南王中间隔的一个外省,开江侯完全不用原路回家,从这里就可以离开。 “老鲁,老钱,咱们单独说几句话。” 镇西侯、开江侯鲁临、钱江三个人走在前面,和后面的人隔开相当长的距离,镇西侯平静地道:“今天请两位看到我西疆的准备,实不相瞒,这皇位我自己要了。” 鲁临还在乐:“呵呵,要说什么?”听完变了脸色,一时间不知道镇西侯说的是真是假。 钱江也蒙住:“侯爷这是什么意思?”我愿意跟着你,是因为你谢家忠烈,可没打算跟着你造反。 镇西侯清清楚楚的再说一遍:“这皇位我谢家自己想要。” 鲁临有些回魂,迅速打量眼前的天时地利与人和,从人手上说,虽然这是谢家的地盘,可是三家跟来的人差不多,而这个地方他也认识,从这里逃走可以一试,只要打马急走,就将到附近的外省。 再说镇西侯这个人,相交几十年,他以前从没表露过野心。 鲁临索性问个明白:“那你在京里怎么不说?”他讽刺的道:“在京里登基多方便,说不定我蒙鼓里帮你打三王,打完了你说老子要这位置,我说不定还有从龙之功。” “你现在也可以有从龙之功,”镇西侯一本正经地回:“眼睛别乱看,我到这里才说,就是方便你们不答应,随时可以离开,我要这天下,你们以后还可以当我家的大臣,我爱惜你们。” 鲁临彻底的火了:“谁会捧你的臭脚?我手里有皇家血脉。” 镇西侯看着他的眼睛,鲁临是不后退,镇西侯还是平静,他道:“那就好,老鲁你走吧,以后战场上见到,我不会和你生死厮杀,你记住这话。” 鲁临从他的眼神看到不可动摇的强硬,他心里也没有底气,说不定镇西侯还真的能成事,他在这里就不必再留,叫上鲁康和随从,远丘郡王在来的路上已送回家,祖孙一行人马这就离开。 鲁康很奇怪:“咱们也没有道别啊,为什么这就走?” 行出十里路,路边有人等候:“鲁侯爷,这是您带来的行李,这是我家侯爷赠送的盘缠,侯爷说如果您不要,只管的扔就是,我会接着的。” 鲁临性子大路,却不是莽撞,他愈发的惊疑不定,谢家到底要做什么。 他又行出十里路时,留下一直没动的钱江淡淡道:“侯爷,有话可以明说了吧,我可是等到这会子。” “要我说什么?”镇西侯冷淡:“你要走,也走吧,现在还追得上老鲁。” 钱江微微一笑:“我认识你几十年,你要是有反心,早就有了,我也是鲁侯爷那句话,你在京里就杀不就完了,外省说不定还起兵助你,你告诉我吧,不管什么原因,我听得进去。” 镇西侯搔搔耳朵:“没有原因,就是我高兴,我看着三王那熊样也想登基,我自家为什么不能试试。” 钱江见他这态度,更加的笃定:“好吧,我不问原因内容,你如实回答我,这个原因拿出来会不会天下信服?” 镇西侯无奈:“会。” 然后道:“你这个人真难缠,你也走不就完了,你的老婆孩子我安排在前面道路上等着你。” 钱江好笑:“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原因会不会得到皇后娘娘的认同?” 镇西侯失笑,皇后娘娘巴不得自己父子进京就登基,可是不管怎么登基,这天下都将有一仗要打,与其不服的人一个一个前来挑衅,局面比三王还要糟糕,不如回到西疆整顿后,一家一家的打服帖了,再登基那多省心。 他向着钱江笑道:“你可以写信问问皇后娘娘,我想你虽离京,京里还有几个人可以用,看看娘娘是怎么回话。” 第九十章,我! 初秋的草地让人心旷神怡,钱江又是一位培养出信任直觉的成年人,面对镇西侯的反问,让他写信让皇后发话,钱江笑着,只觉得身前身后都坦荡,面前的这个人他不像心里有鬼。 钱江匪夷所思的得出一个结论:“这里没有别人,侯爷您就透句话给我可好,” “我说的还不够多吗?”镇西侯心想我不是亲口回应你,我的理由一旦拿出来将天下人信服吗? 钱尚书是这样想的:“是您和娘娘定下的计策,三王总是盘踞京里,外省看他们不顺眼,公文已经不怎么发,各省自执其政,有娘娘在京里,钱粮还是送的,只是克扣下来,娘娘的密旨嘱你自立为王,先把三王哄骗离京,让全国的民生先行恢复?” 钱尚书不管户部,也知道先皇在时的户部风光已经不存在,而不管怎么打仗,民生是第一件事情,他就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 三王住在外宫,对皇后娘娘也随时是把快刀。 这样的一个结论实在是太太......镇西侯在心里一连几个太字,也没有连贯下去。 他深吐出一口气,还是刚才那张沉默脸儿,随便钱江怎么想吧,他怎么想都对,反正谢家要夺天下。 钱江再试试身前身后的风向,秋风徐来,郊游令人说不出的舒畅,他再次选择相信自己的感觉,和镇西侯约法三章。 “你要打可以,不可以置娘娘于不顾。” “那是自然,你可以放心,我这边一亮旗号,三王的心全在我这里。” 听到这句话,钱江更加认定自己想的是对的,他再说第二件。 “你不可以破坏全国现有的民生,这几年已经折腾国力,老谢,你就是到手天下,其实是个空壳,到处是狼烟,荒城没有人,恢复起来不是十年就是八年,你要这天下有什么用?” 钱江循循的劝说着,自己的话把自己都感动到,他在这里鄙夷一下开江侯,拍屁股走人是容易的,把镇西侯这老虎往正道上引,那才叫不容易。 忽然钱江一愣,老子是兵部尚书,几时干起宰相的活计来? 也罢,天降大任与斯人,轮到自己头上就得扛起来。 他一番话自己得意的不行,听得镇西侯只暗暗好笑,他如果想折腾国力,直接进京宣布登基,然后殿下们、郡王们、外省不服的人一起来战,那才叫折腾国力吧。 毫不犹豫的答应:“那是自然,打仗打出民不聊生这种,我谢某坚决不做。” 前两件答应的这么痛快,钱江的第三章出来也不含糊,他笑容满面的语气里带着委婉:“三,我一直敬你是个汉子,我刚才说出我的猜测,你这样做只怕也是保护娘娘的一种措施,我今天也看到你西疆粮足兵强,相信你没几年就风光的进京,到时候如果娘娘还在的话,当以娘娘的话为尊。” 镇西侯微笑:“如果娘娘不在了呢?” 钱江抚须但笑不语,就皇后娘娘那身子,谁都不敢保证明天京里就发丧,他第一句话扣住照顾到娘娘,第三句话是娘娘还在的话就如何如何,如果镇西侯进京而娘娘不在了,三王本身就镇不住天下,你们就争吧。 谁赢,老子向谁称臣。 或者谁是最适合当皇帝的,就向谁称臣。 他斜眼瞄瞄镇西侯,如果你按我的三句话做的话,这皇帝十有八九是你的。 钱江只问镇西侯:“第三条你答应吗?” 镇西侯想想这条也正中下怀,他虽私自离京,看似带走一大拨的人,其实留在京里的依然有人,要说这个国家里谁最想保住皇后娘娘的命,当数镇西侯。 皇后手里有他祖孙三人是皇嗣的铁证。 “行!”镇西侯一口答应。 钱江大笑着伸出手来,两个人轻击三掌,就此约定。 钱江既然不走,片刻后,一辆马车过来,钱江的儿子骑马在车旁,车里钱夫人。 钱公子笑道:“说郊游呢,父亲和谢伯父还在这里说话,我已经打得猎物,中午咱们就吃这个吧。” 他的马上挂着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 钱江笑笑,和镇西侯下马,就地生篝火,大家心照不宣的碰几杯酒,钱夫人遗憾没有请侯夫人出来,钱公子遗憾没有叫上谢二,和谢御等刚认识的谢家子弟。 兵部尚书的儿子自幼爱棍棒,谢润温柔亲切,钱公子却很少提到她。 ..... 西疆二十一城,加上后来添加的十一座新城,现在共计三十二座城,在这所有的城池里面,首府西疆城还是最大的那座,自谢明辉那一代起,把西疆城越扩越大,分出内城和外城,镇西侯府处在内城之中,占地的面积仿佛皇宫在京里的比例大小,不可能有皇宫大,但如有意外,镇西侯府是另一座小型工事。 这府第里除去有几个校场以外,还驻扎着亲兵家将,再就是粮仓干菜库都俱全,而当家的人,侯夫人和少夫人管家的地方也不可能小了。 曾宝莲送走公公,回家用过午饭,见公公还没有回来,抓住钟点睡上一觉,起来坐到议事厅里,这里已有二、三十个男女管事等候。 主管田地的是家生子儿配家生子儿,两家随主人都姓谢,就只称她丈夫的名字,来田家的。 “少夫人,工部侍郎现在去另一座新城,他刚圈起来的地方里,增加良田一万亩,只是人手还是不够。” 另一个管事的名叫进财家的,她笑道:“来田嫂子不要着急,这马上就要秋天,外省的难民又要到西疆,你就有人手用了。” 来田家的笑道:“我也在等这批难民呢,哎哟,这话不应该说吧,哪能就要秋收盼着人家逃难。” 管事的有宝家的也笑:“看嫂子说话,逃难也不是咱们造成,你有人手使用不就行了。” 来田家的失笑:“这话有道理,不过再回少夫人,我不止缺少种地的人,还缺少管事的人。” 曾宝莲听着他们的话,心思回到京里那些亲戚上面去,公公从京里接出来的人,大部分是官员,自己家和张家接出来的亲戚,没有几家人不说,又有两家决定做生意,在农耕上面添不成人手,如果四奶奶肯种地..... 这样一想,四奶奶张牙舞爪的模样闯到面前,曾宝莲想想还是算了,别弄来个奸细那就淘气了。 等来田家的说完,期盼着自己给她增加人手,曾宝莲笑道:“我早就准备一个贴心的人手给你。” “那敢情好。”来田家的堆笑。 曾宝莲招手:“丰年进来。” 垂手的丰年从外面侍立的队伍里走来,面上红云一片,她许的亲事不是别人家,就是来田家的儿子。 曾宝莲看着她不无内疚:“因我这里忙碌,把丰年她们四个留到今天,现在京里娘娘也看过了,回来家咱们各自过日子,” 她在这里停顿一下,很多的传言说公公要起兵声讨三王,如果真的声讨三王,那么粮食也好、管事的也好,更要早早的安排好。 向来田家的笑,又看着有宝家的笑,有宝家的是喜春的婆婆。 “我今天就把丰年她们给你们,趁着现在秋收还没有到,事情还不算最忙,把她们四个人的亲事操办了吧。” 喜春、抱竹和桃符涨着脸也进来,同着来田家的、有宝家的一起叩头。 抱竹、桃符许配的也是家生子儿,两家的公婆往来外省做买卖,两个人的丈夫跟着世子谢运当兵,从亲兵一路升起来,如今各是小军官。 曾宝莲心里喜欢,嫁白芍、杜贞的时候,就好像嫁自己的姐妹,嫁丰年、喜春、抱竹和桃符就好像嫁自己的女儿,东西是早几年就准备好,现在拿出来用上就成。 她只说两句:“我是要喝喜酒的人,母亲也说了去。” 来田家的、有宝家的喜出望外,府里面的下人们婚娶,侯夫人和少夫人经常去,不过这还是一件大喜事情,丰年和喜春到底是少夫人房里亲侍的人。 安排完这一件,曾宝莲打心里痛快,顶替丰年的丫头杏花进来回话:“侯爷让少夫人去书房说话。”曾宝莲急忙忙过去,路上外面的传言浮上心头,都说公公要起兵,难道是说这件事情吗?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容氏已经在里面,小厮把房门关上,这里只有四个人,镇西侯、容氏、谢运和曾宝莲。 镇西侯很严肃,拿出一卷东西,又是一根簪子,簪子是赤金的,也许房里光线暗的原因,带着陈旧,不是寻常的金首饰经常的炸一炸,永远黄澄澄的招人喜欢。 侯爷把簪子放在手边,把那卷册子一样的东西拿给容氏,嗓音紧绷近似严厉:“你看,再给媳妇。” 容氏和曾宝莲心尖都是一颤,还是家里出来奸细,如果不是婆媳手底下的人,犯不着这么认真的关门闭户。 容氏小心的接在手里打开,曾宝莲悄悄的看婆婆脸色,想先从婆婆神情里看出什么。 容氏直接直了眼睛,杏眼本就乌黑溜圆,瞪到丈夫面上,不认识的左看右看,这让曾宝莲暗暗焦急,她看到的容氏这模样,分明是震惊过度,看来家里真的出了奸细。 是谁呢? 少夫人开始一个一个的暗自推敲,就看到婆婆的眼神又变了,又瞪到丈夫面上,那表情好像也不认识自己丈夫,陌生的很。 曾宝莲又着急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容氏用心的看册子时,曾宝莲用心的看婆婆。 容氏几乎是憋着一口气,把谢明辉手札看完,再看谢龙手札,看到谢龙的孙子时,想起媳妇还没有看,把前面两本递到曾宝莲手上。 曾宝莲陪笑欠身接过,打开的时候千仇万恨,如果是她手底下出来的奸细,决计不能轻饶。 她看完前面几行,徐氏有孕徐氏意图自尽,顿觉后背绷的紧紧的,她在家里就喜欢看祖父手札和与曾祖父有关的卷宗,管家后又认得一些字,往下看不难,就往下看。 整个人的毛发都要竖起来。 “龙儿本是龙种,这孩子养在我家里,竟然是委屈了.....” 她和容氏一样的表情,瞪大眼睛看公公,再就不认识的看自己丈夫。 然后憋一口气,也和容氏一样几乎不喘气了,一口气往下面看去。 容氏先看完,僵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她的丈夫是皇嗣,她生个儿子是皇嗣,她的孙子是皇嗣。 镇西侯把第二卷东西递给她,容氏迫不及待的接过,这是三王的家谱,论起来三王的血脉远,谢龙的血脉近,而且自谢龙以后嫡子嫡孙,每一个都根正苗红。 如果从皇帝那里算,徐氏没有封号什么也不是,用民间的说法,谢龙是私生子。 所以谢龙也想到这里,所以他不允许后代子孙纳妾,从他开始嫡子嫡孙。 谢龙自己高兴就行,而这个时候拿出来的话,先皇去世,平王逃走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西疆,但谁会把平王当成扶起的人,谢家竟然成了最有力的竞争者。 容氏飞快翻看完三王家谱,谢家其实还有别的郡王等家谱,不过现在不用拿出来了,郡王要么没落,要么早就隔得太远,犯不着记。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容氏迅速把三王家谱塞到曾宝莲手里,夺走她在看的先祖手札,重新再看一遍,这回边看边推敲。 曾宝莲还没有从她的公公是皇嗣,她的丈夫是皇嗣,她生下的儿子是皇嗣里走出来,就看到三王的根基落后。 她有些字不认得,就那么顺下去的,反正也懂了。 婆媳相对着瞪瞪眼,随后容氏起身,曾宝莲起身,向着镇西侯拜下去:“侯爷想怎么样,家里理当支持。” 都是亲眼进到京里看过,每年安置外省前来的难民也由婆媳主持,既然都有份当皇帝,何况一定要选三王。 容氏本就是个出身骄傲、家世骄傲的贵夫人,曾宝莲身上流动着先祖桀骜不驯的血脉,而即将到来的战役终究要打,这对婆媳也悍然的没有后退。 镇西侯扶起容氏,谢运扶起曾宝莲,夫妻们相对露出彼此欣慰的笑容。 镇西侯父子欣慰的是妻子和家人没有退让,刚刚得到真相的容氏婆媳欣慰什么呢? 欣慰她家竟然是皇嗣? 婆媳们以前也没有想过造反这种事儿。 反正对着父子的笑,婆媳们由衷的笑得相似,四个人见到对方的笑容,都觉得满意极了。 离开书房的时候,容氏脚步稳稳,曾宝莲脚步稳稳,从书房出去到正房有一段距离,有时候容氏婆媳坐车轿过来,这样走的快些,可是今天她们只想走走。 等待在书房门外的轿子过来时,容氏摆手:“我和少夫人走几步。”又让跟的人不必跟太紧。 婆媳一前一后的走着,容氏忽然脚一软,身子往下面一坐,曾宝莲去扶时,扶起婆婆,自己腿一软,她结结实实坐到地上,衣裳还是薄的时候,地面虽然平,也摔的屁股痛。 这个地方不好说出来,曾宝莲忍着痛,接住容氏伸来的手,容氏还是让跟的人不要太近,婆媳互相搀扶着,在一旁的小亭子上面,要来热茶各自喝两碗,心里那扑通扑通的声音慢慢的下去。 她们没有谈论的心情,容氏说声走吧,婆媳各回各的议事厅上,没过一刻钟,发出一个又一个的吩咐。 曾宝莲主管的是家里内务,她心平气和的打发走一个又一个的管事。 “去外省,去最远的地方,把所有的干菜干肉干果干草药,等等好储存的全买回来,越快越好,要做得隐密。” “只要外省卖粮,买,要做得隐密。” 容氏主管整个西疆的内务,让拿出账本:“所有的粮种共计多少?” 跟她的丫头要么心算过人,要么珠算迅速,飞快报出稻种、麦种、菜种等的各项数字。 “除去留存的,余下的全发出去,只要人力跟的上,凡是空地都洒上,不用挖坑浇种,没那功夫,除去他们自己的田地侍候好,余下的天儿全部洒种,天自会下雨,地自会生长,就算是最后收不着喂养鸟兽,鸟兽也是储备的粮食。” 普遍认为秋天不是播种的季节,那是不能种冬小麦,而且两个月内就可以长成的菜能种上一批。 这样的大面积洒种,鸟兽肯定是个祸端。 西疆的侯夫人手中有权力,再吩咐道:“让人去告诉各城的将军们,秋收以前把附近林深草密的地方狩猎一遍,鸟兽可以有,不能伤到人。” 说着话,谢雨霖带着谢润谢御进来:“母亲,我饿了,我要吃桂花鸡汤、桂花酱鸭、桂花鱼......” 她再次跑得满头是汗,额头上乌发贴在肌肤上。 容氏难得的没有骂女儿,而是掏出帕子帮她擦干净,对着女儿笑逐颜开。 看吧,这是位不折不扣的公主,按侯爷的话御哥登基,这是大长公主。 这是位公主呢。 容氏说这话的时候,忘记她是太皇太后,她只顾着疼爱女儿去了,二姑娘要当公主了,怎么还能骂她呢? 谢雨霖带着侄女侄子讨菜成功,出来问道:“我今天哪里不对吗?” 母亲竟然没有说又弄得满身汗,整一个野丫头,反而乐个不停,谢二姑娘认为怪事全出在自己身上,比如需要雨的季节她能带来雨,也算怪事。 母亲忽然喜欢了,这和下雨一样是好事情,可也是怪事。 谢润刚得到一块红豆糕,小心思全在糕上面,不过她向来是姑姑的贴心人,含糊地回道:“姑姑今天没吃糕。” “我这两天吃多了红豆的,我要吃桂花的。” 谢御手里拿着新果子:“姑姑今天没抢整盘的果子。” “我进来时吃过了。” 谢雨霖最后也没有得到答案,带着侄女侄子又去嫂嫂那里,讨要今年的桂花蜜饯,虽然没正式的到秋天,有些地方桂花早开,她要的都不难,曾宝莲也一一满足。 ..... 西疆首府的夜晚是美丽的,这座西疆最大的城市像个巨人伫立在三十二座城的中央,没有得到新城的岁月里,西疆是通往国外的门户,商铺带来巨大的利益,除去打仗的时节,西疆没有宵禁。 十一座新城护卫在外围,让西疆城的各项交易更有安全保障,再加上这里形成巨大的人流和交易量,夜色下的商铺开放着,夜幕下的灯烛光直放到天际。 开江侯坐在旷野里喝着匆忙烧就的热水,眺望着远方那经过一天的奔马已看不见的城池,脑海里刻印着这几天见到的夜景,他不得不承认,谢家如果想要天下,倒有争夺的本钱。 鲁康见到祖父沉思,白天感受到他的焦急不再出现,抓住机会抱怨两声:“祖父,约架不去等于认输,谢二会把我笑一辈子的,要是家里没有急事,咱们也离开西疆只有一天,您先回去,我还到谢二家里住几天。” 鲁临对着儿子唏嘘:“康儿,这门亲事算了吧。” 关于亲事,鲁夫人很高兴的对鲁康说过,她认为谢二姑娘有礼貌又才艺双全,在京里就想定下来。 鲁康这就一听就急眼了:“凭什么啊,她的牙被我看光了,她还有钟江郡王和东王家那不要脸的世孙盯着呢,祖父,亲事是你和祖母说要定,现在你说不定,有问过祖母吗?” 这是野外,鲁临和孙子说不清楚,他默不作声的吃饭,饭后继续“逃亡”,他得在今天晚上过去西疆离外省的最后一座城,后天一早大概就能到外省的地界。 到那里才能真正的放心。 可是他离的越远,越是回想西疆城的夜,那是繁华的地方,远比京里还要秩序井然。 鲁康气呼呼跟在后面,最后让夜风吹得开始掉眼泪,用袖子擦过再擦止不住,索性在马背上痛快的掉一回,内心打定主意,回家去请祖母作主,他现在喜欢上谢二,他就要谢二这个姑娘。 繁华的街道上面,谢家一共六房都在这里有府第,大将军谢振一身青衣走出家门,对着不远处的侯府看看,摆手阻止家人:“不用备马,我走走就到。” 二将军谢招也差不多的时候出门,只带一个小厮步行负手。 三将军谢执、四将军谢搬、六将军谢提,他们大约同时的到达镇西侯府上,应镇西侯的邀请而来。 问声侯爷却不在书房,迎客的家人笑道:“侯爷在香堂,请老爷们在那里说话。” 五位谢家的隔房当家人,从不同的角门进来,对着香堂走去。 曾宝莲一个下午都在亢奋里,听到回话说几位叔伯进门,她的心跳动的更加厉害,真的要当皇帝了吗?这样想着,然后脸面前的家事实在繁多,哪怕西疆准备多少代,现在需要准备的仍然太多。 打一仗需要什么,少夫人儿女都已八岁,无疑是清楚的,打一场全国性的战役,翻倍儿的准备就是。 除去土地足够以外,粮食、战马从长远来看无一不缺,曾宝莲定定心神,神思重回到管事说的话上面,她从白天出来直到这个时辰没有回过房,据她知道的,她的婆婆容氏也是这样,家里大战的气氛充满在空气里,几乎每个下人也猜出来,每个人面上洋溢着笑,心底带出来的喜悦全看得懂。 自从三王进京,就有无数人和书信前往西疆,频频的激将镇西侯进京勤王,频频的邀请镇西侯共同声讨,和三王打一仗已经成为全西疆都知道的事情,没有人奇怪,都觉得终于要开仗了,好兴奋。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全国看着西疆说话,镇西侯府的每一个人都挺起胸膛荣耀无比,对于容氏和曾宝莲交待下来的事情心领神会融会贯通甚至另有建议。 主仆接近激动的商讨着,主人激动的为什么她当然明白,仆人也自觉得自己是明白的。 这种心情也出现在就要步入香堂的谢家五兄弟胸怀,能看到其它人的身影时,五兄弟镇静的面容没法平静,大家笑着,从眼神里宣泄着自豪的神采。 这自然是指没有谢家的话,外省哪一个敢奋起声讨三王的?哪一个敢平安无事的跑到京里逛一趟,把兵部尚书工部里侍郎另外的大小官员也接出来的,而且还杀了一个人。 “大哥。” 兄弟们对着谢振称呼着。 “哎。” 谢振答应着。 “侯爷终于要动手,看来娘娘在京里给了消息,”谢家自谢明辉那一代以前满门忠烈,镇西侯迟迟不向三王开战,兄弟们都以为他等待那战到最后真正的皇嗣出来。 可是三王实在不像话,听说眼里没有娘娘,直接就进驻外宫,三王执政没有出现繁荣繁华,反而声誉越来越糟,谢家兄弟们闲着没事的时候,自己在家里吃着酒推敲着所有的殿下和郡王,包括几位公主的后代也算进来。 平王第一个勾掉,此人不算。 三王么,小北王年富力强,暂时还不能算他们中间不出皇帝。 钟江郡王、黄城郡王、汉江郡王.....远丘郡王家没落的早,除去鲁临因离远丘郡王家近,才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 谢家兄弟挑不出来,最后还是给镇西侯挑,镇西侯迟迟的不挑人选,进京是杀了人回来的,显然心中笃定,在谢家兄弟来看,皇后娘娘没有密旨也有准确的话。 兄弟们谈论着走入香堂,胸膛内涌动着即将大战的欢呼,谢家的人为战而生,战场是他们的灵堂,这一回师出有名战而有道,他们看到镇西侯的那一旋,内心导致眼光充满热烈和期盼。 镇西侯背对着他们,负手在看阁子上的先祖灵位,自谢明辉往上还有数代呢,他们铸就谢家的战功,谢家的地位,也生出谢明辉这位生而大义死而不朽的好儿男。 对于谢龙以后的子孙们,谢明辉称得上生而大义死而不朽。 “先祖,儿孙终于要给你们报仇了,这一口气扬眉而出,不得天下决不归还。” 镇西侯听到脚步声,他知道兄弟们来了,可是他的话还没有默完,他眼含热泪继续说着。 “我当以谢家人的身份扫荡乾坤,以谢家人的身份挥师京门,我将以谢家人的身份踏上午门,带着谢家的儿郎步入金殿,等御哥坐到那位置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养在谢家,是谢家的孩子。” 徐徐而有力的无声说完,镇西侯转身看向兄弟们。 他姿态傲然,出群难敌,眼神里闪动骄傲的光芒,兄弟们更以为自己猜想的对,一拥而上的围住他,纷纷问道:“老五,娘娘哪算立谁为皇嗣?” 镇西侯一个一个的端详兄弟们的眼神,结局如何,他当然是想过的,从小一起长大的,长大一起征战,兄弟们辅佐他们这一房已有几十年,隔房的叔伯及祖父们辅佐他们这一房数百年出去。 直到此时,镇西侯也当自己是谢家人,根深蒂固的谢家人。 他昂着脑袋,没有拖泥带水,没有任何解释,拿一个字回答。 “我!” 第九十一章,自封定王 谢家一直是本朝的特殊家族,不用别的人说三道四,谢家自己心里有数。 小北王守北疆。 南王守南疆。 东边是东王的天下。 三位殿下和一位侯爷平分四个国门,谢家一直是个侯爵。 可他们家也兢兢业业的守到今天,在谢明辉以前是兢兢业业,在谢明辉以后是多出一个想法,但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是兢兢业业。 谢振、谢招、谢执、谢搬、谢提五个人就是不知情的人,他们知道谢家一定会保一位皇嗣,五兄弟一直在等镇西侯有所决定。 现在侯爷决定了,他笔直挺立,告诉兄弟们:“就是我。” 五兄弟一起想歪,面色倒都平静。 谢振是这样想的,谢家这些年受尽委屈,异姓王这事情是不敢想,多来几个国公总说得出去。 谢招不住的撸着胡须,最后变成揪,他上面有个哥哥,死的时候全家人伤心欲死,谢家的战功堆积的山海都放不下,打这个天下足足有余。 谢执、谢搬、谢提也这样想,五兄弟对着镇西侯郑重的点头,表示他们同意。 镇西侯不慌不忙的从袖子里取出相关的手札,只看谢明辉和谢龙的就行了,后面的人不用再看,另外把龙头簪子拿在手上,好给兄弟们传看。 谢振看完以后,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吓死老子了,还以为老五真的要造反。 谢家是当兵的世家,以服从为基准,侯爷说要造反,谢振没有二话,不过这事情弄明白,谢振浑身舒坦,谁会没事想到造反呢,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谢振来看龙头簪,真是精致啊,赤金的龙头栩栩如生,龙眼带着龙威,龙爪显露峥嵘,他赞道:“好。” 把龙头簪传给老二谢招。 谢招这个时候把手札传给三弟,他抖起精神来看簪子,目光中露出激赏,也是一个字:“好。” 三老爷谢执看册子看得热泪盈眶,对着镇西侯道:“五弟,在我们家你受苦了。” 谢振、谢招这才想起来,纷纷安慰镇西侯:“老五你放心,你要这天下,哥哥给你打回来。” 这三个是明白人,还有两个不明白的,四老爷谢搬、六老爷谢提还以为是造反,他们也道:“列祖列宗面前好好说道说道,由着三王闹不是办法,咱们谢家就得站出来。” 谢执听他们说得不伦不类,低头一看,册子在自己手上,就递给谢搬,同时接过谢招手里的龙头簪。 谢搬看完,脱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真的要造反。” 六老爷谢提还不明白呢,夺手拿过册子,看完哈哈大笑:“五哥,原来你就是皇嗣,这可比保别的皇嗣安全的多,哈哈,五哥,你既要这天下,兄弟们帮你打回便是。” 镇西侯后退一步,向着他们双膝跪下:“多谢兄弟们,等到御哥坐上金殿,定然不会忘记全家养育之恩。” 五兄弟扶他起来,谢振笑问:“老五,你不登基吗?”谢振问完,觉得开心之极,登基这话随随便便的就说出来,说的这么痛快的,这可不是一般人就可以。 他笑着又道:“你登基天下有福。” 镇西侯手指册子:“我和祖先们犯一样的病根,御哥小些,让他登基吧。” 他的话意,世子谢运也不肯。 五兄弟哈哈一笑,由他们刚才得知并不是造反而身心轻快,可以理解侯爷父子的病根,大家笑道:“那就御哥登基,我谢家始终是擎天保驾的人。” “还有一件事情,也要现在就挑明,免得孩子们大了,心里改不过来。” 五兄弟眼神聚焦:“老五你说。” 镇西侯回身在谢家灵位前拜倒:“我刚才说过,我要以谢家子弟的身份跃马京门,踏足金殿,” 五兄弟听到这里又惊又喜,纷纷翘起大拇指,还是老五痛快。 “蒙庇护数代,仅仅这样并不能报答,当尽我所能,我想把御哥和大哥的孙女元姐定下亲事,把润姐许给二哥的孙子云哥。” 五兄弟喜出望外,还是老五够意思。 “我膝下的雨霖生来带着奇特,颇有些泥窝圣女唤雨之能,她的亲事由天定吧,我看了这些年不敢随便的为她定亲事。” 五兄弟道:“应当应当,二妹的亲事要挑个御哥面前有功的人。” 镇西侯起身,六兄弟携手对笑,步子轻快的去书房商议怎么出兵。 谢家不仅是为自己家的忠烈而战,为镇西侯而战,还为下一任的皇后娘娘,下一任的长公主驸马。 ..... 夜风带着凉意,秋天不经意的就要到来,事情一个晚上忙不完,容氏说自己要歇息,让人带话给曾宝莲,让她也睡,明天起早就是。 天在二更里,秋月高照映人心怀,菊花香在白天浓烈,在夜晚幽静,层层的铺开来,能抚平不少疲倦。 曾宝莲主要是亢奋引起的疲倦,这一旦松驰下来,兴奋照旧游走在全身,在议事厅里的困意不翼而飞。 她笑道:“去看看孩子们。” 镇西侯的这一房子嗣不多,容氏婆媳同时生两个儿女,算是祖宗面前有功的人。 谢润生下来没多久就由祖母照看,谢御也是如此,,长大以后,住在谢雨霖的院子里,热闹而且方便贪玩。 曾宝莲走到院门,听到里面静悄悄,诧异地道:“今天睡得早?”她相信自己的一双儿女睡早,可是谢雨霖万万不能。 “房里亮着灯,应该没有睡,少夫人您看,那不是小姑娘吗?”杏花手指着桂花树下。 两个小身影,一个是谢润,另一个是谢招的孙子谢云,听到曾宝莲的脚步声,谢云小声地道:“您别说话,润姐在哄桂花树睡觉呢。” “好好睡哦,明儿长高高,结多多的桂花,姑姑要吃桂花糕。”谢润叽叽咕咕。 曾宝莲往房里去,榻的两边,围着小炕桌对坐的,金童般的小哥儿是谢御,雪白软软的小姑娘是元姐儿,谢御在说故事:“我在京里啊,帮着姑姑打一架,又打一架,姑姑就说,如果元姐儿在就好,元姐儿从不抢姑姑风头。” 元姐儿拍着小手:“御哥你真棒。” 曾宝莲让他们不要下榻行礼,问道:“姑姑呢?” “在睡觉。” 曾宝莲想这稀奇,一对小儿女就是冲着住在这里可以尽情的玩,才想尽办法过来,怎么这最爱玩的人反倒早睡? 让丫头们留下,她悄步进去,见到谢雨霖果然睡下来,曾宝莲为她掖被角,轻笑道:“早睡也好。” “哈.....欠,嫂嫂你终于来了,赶快把两个牛皮大王带走,下雨说他天天帮我打架,雨水和树聊上了,我受不了,我要睡觉,在梦里躲开他们。”十一岁的谢雨霖忘记她以前也这样玩过。 曾宝莲细看她眉目如画,真的有个公主的模样,她好笑道:“那你躲开没有?” “没有,所以我又醒过来。” 谢雨霖看看沙漏,对着外面喊:“牛皮大王各回各屋睡觉了,嫂嫂来查岗来了。” 曾宝莲对外面走:“今天可以晚睡。” “啊?” 谢雨霖张大嘴,不会吧,这是她一直温柔贤德的嫂嫂吗?她助长自己的时候很多,可是晚睡从不在内。 曾宝莲走出来,对着月光深深的呼吸几下,兴奋还是像衣服架子撑起衣服一样的撑着她,她睡不着,对孩子们也就放宽吧。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孩子们更是大喜,对香堂的方向看看,她不知道长辈已在书房,不过在哪里都一样,孩子们的亲事今天要定下,虽然是悄悄的。 回房去,谢运没有回来,曾宝莲自己就是忙碌的,可以体谅到世子也是同样,洗过还是睡不着,她坐起来盘算明天的事情,见夜静月深,心底的那股子劲慢慢的化成一位又一位的男子,有老人有中年人。 祖父曾奔雷战死的时候并不老,他是那位中年人。 曾宝莲默默祷告,先祖保佑,后辈有幸嫁到这样的人家,只要合情合理,当跟随全家人的脚步,虽不敢说展现先祖风采,却也不能坠去先祖的威风。 镇西侯府管辖的范围太大,曾宝莲以穷丫头的身份嫁进来,每每想到列位先祖,强撑着走过来。 有时候困难的地方,与公婆无关,谢运也帮不上,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处境,只能自己一步一步越过。 第二天谢运也没有回来,曾宝莲更是忙的头也不抬,容氏中午让她一起吃饭,叹气道:“皇后当起来也不容易,难怪娘娘身体不好。” 曾宝莲会意,婆媳只是操心一场大战,就接近精疲力尽。 她们只能对彼此道:“也许习惯就好。” ..... 曾紫芳下午走出家门,这城里谢家的人最多,其余的就全是依附谢家的人,曾紫芳很喜欢自己走到侯府,有时候从街上也看看时新的东西。 今天她没有带上双胞胎的儿子,身前走着一个丫头,慢慢的从二道街上走着。 “让开让开。” 有人高喊,从路口可以看到长街上有匹快马闪过。 丫头柳枝看了半天,直到曾紫芳喊她:“还不快点,仔细灰扑你一头一脸。” 柳枝追上她:“奶奶,都说要打仗了,咱们侯爷要立皇嗣呢。” 这句话刚落地,长街上又是几匹快马闪过,曾紫芳一不小心也看的出神,耳边听到商铺的谈话声。 “听说侯爷带回来娘娘的密旨。” “早就该打了,侯爷不管这事谁还有能耐管?说起来还是咱们西疆好啊,一早府里少夫人打发管事的又来说了,那城门口贴着告示,不许涨价,细粮粗粮布匹等物都不许涨价,除粮铺外也不允许大宗儿的屯粮,可见咱们的粮食足够吃的。” “不允许大宗儿的屯粮是担心有奸细买走,不过咱们的粮食确实足够吃的,每年都安置难民,今冬不知道又跑来多少,这地一种上,明年的粮食又可以多打。” 曾紫芳微微地笑着,进京她也在,要说侯爷有没有密旨她不知道,不过侯爷没有进宫,进京的人都知道。 也许真的有密旨吧? 即使没有,又怎么样呢。 曾紫芳这样想着,见侯府的角门就在前面,和柳枝一前一后的走进去。 她是容氏的干女儿,出嫁的时候镇西侯府给她无数风光,守门的婆子请她快进,路过的下人也纷纷打招呼,曾紫芳周身如淋浴在融融日光里,这让她心底要说的话更加坚定。 “少夫人在忙?”她问一个侍立的管事婆子。 “二姑奶奶,少夫人几时不忙过,这几天更是忙的觉也没空睡了,”管事的婆子这样说话,却是笑得合不拢嘴。 自从三王进京,传言一波一波的出来,都说谢家一定管这件事情,整个西疆的人都在盼着,现在主人们忽然加班加点,下人们颠颠儿的跟着,个个都很自豪。 除去西疆,谁敢管这件事情? 曾宝莲在听管事的报物价,这是一点也不能错的,她每天都让管事的上街走走,再亲自听一遍,曾紫芳等到管事的报完,徐步进来。 她憋着心里话,致使面颊通红,曾宝莲心疼的道:“白天日头还毒,想来又是走来的,就几步路也应该坐个车。” “走走痛快,再说方便想事情,” 曾宝莲正要问有什么心事,曾紫芳是家里的熟人,对管事的笑道:“妈妈大娘们,我有话和少夫人说,你们去歇息会儿,让少夫人也喝碗茶,我说完就走,不耽误你们很多时辰。” 管事的就退出去,杏花带着丫头也出去,议事厅上骤然的安静,曾紫芳的话愈发的如炮弹般的感觉。 她开口就颤声。 “三妹,你还记得咱们在京里的日子吗?” “记得。”曾宝莲在一堆家事里晕头转向,她没有明白曾紫芳的意思,随口的回答。 “家里穷,亲戚们也不管,并且欺负咱们,他们还升官,祖父有那么大的功勋,在这侯府里尚且供的有灵位,咱们在京里的时候有人过问吗?” 这些话过于沉重,曾宝莲心头一暗,往事如烟雾般断续浮出,照出她明朗的前程,让她对以后的日子更加有期盼,以后的日子将由她自己把握,就像她当家一呼百应一样,她再也不要让别的人家步自己家的后尘,照顾不到会出现,可是曾家的冤案未免离奇。 曾紫芳也恰好提到冤案:“说一声与强盗勾结,家归了别人,全家流放,亲戚们有过问吗?他们照样当官。平王府里来骂我,有人过问吗?三妹你带着世子来解围,顺天府倒出来的快,平王也到,临江侯也到,三妹,你还记得吗?” “二姐,我不会忘记,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曾宝莲肃然的道,并不由自主的坐直身子。 曾紫芳掩面哭道:“跟着你来到西疆,我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日子可以这样好,也在这里我嫁一个好人,三妹,街上有人说侯爷在京里有密旨,就不算造反,没有密旨,就算造反,我想对你说,不管有没有密旨,侯爷要打就打吧,免得还有咱们这样的人家就要过不下去。” 她一口气说完,哭着跑出去。 曾宝莲僵直的坐着,她没有拦,这些话也在她的心里盘旋过,早在公公进京以前,外省不断的有人前来联合公公出兵,少夫人经管着招待,能听到一些话,她就曾想过,为什么不打呢?虽然三王不是平王,打也没有错。 知道家里的秘密以后,曾宝莲不辞辛劳的做准备,也有她自身旧事的动力。 她觉得曾紫芳说的很对,又暗暗的为二姐赞赏,姐妹三个人里面,曾紫芳是性子最软的人,她的父亲要送她当妾换官,她都肯的;嫁平王那个半老头子,她也肯。 能说出这番话,曾宝莲为她骄傲,曾家没有孙子,女儿也是刚强的。 她愈发是个大忙人,这就要叫进管事妈妈重新安排事情,风风火火又进来一个人,外面称呼:“大姑奶奶来了。” 镇西侯府只有一位没出嫁的二姑娘,谢家把曾家的另外两个姑娘称做姑奶奶。 曾秀慧爽朗的嗓音响起:“你好啊,妈妈,让我些儿,我先和少夫人说句话。” “您请您请。” 曾宝莲也为大姐的改变自豪,大姐越来越利落。 曾秀慧进来,利落的拉上曾宝莲就走:“不远,就几步,你一坐一天的,走几步吧。” 角门内的小客厅上面,曾秀慧的丈夫张毅和几个男子在这里,曾宝莲没有回避,这是张毅从京里带出来的要好同窗,张毅在西疆的时候同他们通信,抒发对朝政的见解,再次离京就全带来。 脸圆圆的秀才名叫洪离,他欠身道:“少夫人好,我们有些话,不过是些小见识,够不着和侯爷说,能请少夫人赐教,不胜惶恐。” 曾宝莲大大方方地道:“先生请说。” 洪离摇头晃脑:“观天下局势,非一战不可以平息,此战必将由骁勇之将方能达成,昔日我等居于京中,也闻听镇西侯英名,然侯爷久而不至,实为扼腕憾事。今街上兵马匆匆,想是侯爷终茅塞顿开,悟将军血战成英名,快事,快事也。” “三妹,你听懂了吗?”曾秀慧问道。 曾宝莲点头忍笑,大伯以前不就是这样的酸秀才,洪离赶紧道:“就是应该打。”和他一起来的人道:“赶紧的打。” “越快越好,把三王赶紧撵回各家,他们再在京里住一家,又要害死多少人。” 张毅半天没有说话,他是激动的时候,又让气着了。 他在京里念书不成,来到西疆以后努力求学,本想进京赶考,却遇到外省士子发声,三王鞭长莫及压制不住,索性取消科考,不让外省士子成群结队的进京。 小批的进京,三王也就不怕。 张毅因此现在还是个秀才,西疆街上开始走兵马,把他乐坏了,虽然他知道那是通信的邮差,走的太多了,只能是侯爷下一步将有大的决策。 张毅一面乐,一面气,现在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点头赞同洪离等人的观点。 曾宝莲一一的收下来,让大家放心,侯爷一定会认真处置。 让他们在家里再玩会儿,少夫人回去管家,走在半路上心里嘀咕,这不是有份才准备出兵。 师出有名,让所有知情的人都觉得快乐。 孩子们跑跑跳跳的过来,谢家的人多,孩子就多,谢雨霖、谢润和谢御都是孩子王,谢雨霖是总孩子王,大家嘻嘻哈哈的跑开。 曾宝莲心里充满幸福感,御哥要当皇帝,润姐要当长公主,二妹要当大长公主,这日子倒还真的有奔头。 ..... 早起的时候天色晴朗,定好出门的时辰天下起雨,容氏对着谢雨霖抱怨:“早知道就不叫你去,这好好的下什么雨。” 会抱怨自己的母亲才是二姑娘心目中的正常,谢雨霖笑笑不回话,曾宝莲离的远没听见,谢御帮着姑姑说话:“祖母,秋雨本就是多的。” 容氏惊喜莫明:“看我的御哥多会说话,这个小子长大准是好样的。” 谢雨霖觉得母亲又不正常,她最近经常有过度关爱的举动,谢润谢御年纪小看不出来,谢雨霖却看出家里的不对劲。 镇西侯带着谢运,和谢家的人走来,见到妻子喜笑颜开,问道:“怎么了?” 容氏笑着告诉他:“御哥越发的会说话,不愧是侯爷的孙子。” 镇西侯笑笑,却看女儿:“及时雨是好事情,再说城外不正需要雨吗?” 容氏哎哟一声说有道理,她让洒种播种,种子按多的份量发放下去,秋天的季节瓜果丰盛,鸟兽也丰盛,这种时候洒种只能填鸟兽的肚子,有这么一场雨打得土地泥泞,种子可以埋到泥里,下雨天鸟兽也不用出来,这雨来得正是时候。 她对女儿欢欢喜喜的看看,越看越喜欢。 “母亲,您能正常点儿吗?还像以前那样絮叨,那才是我的母亲。”谢雨霖抗议。 容氏板起脸:“什么叫絮叨才是你的母亲,我几时絮叨你来着,不过叫你像个姑娘。” 谢雨霖松口气:“这就对了。”容氏啼笑皆非。 接下来也轮不到她和女儿对答,谢振等人走过来深深的见礼:“侯夫人。” 自从知道五房的大秘密,谢振等五兄弟就拿容氏当皇后娘娘对待,可是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放在心里,那就见到的时候深深的行礼,每一回都如对大宾,弄得容氏极不习惯。 容氏也抗议:“你们也正常点儿,和以前一样,咱们还和以前一样,咱们哪里分得开,都是一家人。” “是是。”谢振等人答应。 曾宝莲犹豫不决,她应该陪着婆婆,可是叔伯们见到她也和对待婆婆一样,也开始不正常,她有点怕走上去,直到容氏喊她,就要出门,婆媳肯定要会合。 “少夫人。” 果然谢振几个人也这样了,曾宝莲涨红脸还礼,镇西侯看不下去,发话道:“这是晚辈,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六弟,你们昨天没有睡好,头发昏。” 谢振等人笑笑,大家心里清楚就行。 谢运躬身:“父亲,时辰到了,请您出城登台。” 镇西侯为首对着外面走去,男人们在门外上马,女人们在二门就上车,走在洒扫过的街道上,新下的雨冲得街道闪闪放光,两边的商铺住家门前摆着香案,香烟也并不熏人。 曾宝莲在车内看到,对容氏道:“母亲您看,二妹这雨下的真是喜庆呐。” “是啊,看着喜庆。”容氏面上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镇西侯则对谢振等人埋怨:“我让你们负责治安,没让你们搞这么一出,这算什么?” 谢振笑着解释:“不是我说的,是侯爷要出兵的消息确定以后,大家自己收拾出来的。” “侯爷,您早日凯旋呐。”一个没牙的老太太拿着两炷点燃的香,对着镇西侯拜下来。 镇西侯拱手:“多谢多谢,谢某定当早日平定这大好河山,还全国一个安宁的日子。” 他自称“谢某”,谢振五兄弟说不出来的欢喜。 城外早几天搭起一个高台,台下面整整齐齐的十万兵马,每个方队泾渭分明,他们的盔甲在雨水里洗亮,他们的面容也在雨水里洗亮。 镇西侯下马,从马车里接出谢御,后面跟着谢运,祖孙三个人走上高台。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平王碌碌无为,三王各为私心,我谢家在此宣誓出兵,不定中原不罢休,我谢家的功劳簿上又添一笔,我谢家给自己再添一笔。数十代里戎马倥偬,战功积攒的一笔又一笔,兑现的却不多,论封王,我谢家够资格,若有人说我不够资格的,我倒也不封王,世子也不要这王位,给我孙子谢御,我和世子保他,为他立功勋,他年挥师北上,有那喜欢挑刺的,再来说道说道,如果够资格,我谢家坐定了这位置!” 镇西侯说完,目视儿子,谢运搬出一个东西,展开来是一面大旗帜,他叫着谢御帮手,亲手换上去,双手扯定绳索,往下狠狠的一拉,几把就把绳索送上杆头。 一个大大的“定”字飘扬雨中。 “定王!我谢家自封定王,即日出兵,不管三年五载,抑或十年八年,这江山我们平定了!” “定王!定王!定王!”吼声出来,曾宝莲叫的也很大声。 谢振到妻子的马车前面:“元姐儿,快跟祖父走。”大夫人还知道怎么回事,慌忙把孙女送进去,再回同车的儿媳:“这种时候要元姐儿做什么?” “母亲,想来有事情吧。”谢东夫人也不知道。 她们看着高台,见到很快出来两个小孩子,谢御刚才在台旁边等着,此时和元姐儿并肩走到祖父面前,谢运倒酒,谢御和元姐儿每个人捧一回,齐声道:“祝祖父早日平定归来。” 谢振夫人大吃一惊:“为什么,竟然是元姐儿和御哥替送行酒,”她觉得哪哪的都不对,总觉得御哥旁边的那位置,不应该是堂姐妹的。 谢东夫人没有多想:“母亲,这是五祖父疼爱元姐儿,而且您看,元姐儿和御哥并排站着,多么的好看呐。” 谢振笑得眼睛只有一条缝隙,换成以前让他勤王,他肯的;让他保皇嗣,他也肯的;现在皇嗣也保了,还有自己孙女儿的利益在内,对他来说值得。 他的长子谢东依然不清楚,事情太机密,只有各房当家的人才知道,谢东也问了一声儿,不过很随意:“怎么是元姐儿递送行酒呢?” “废话,我是谢家长子,你是我的长子,元姐儿是你的女儿,有什么不对吗?”谢振不悦的道。 谢东见父亲发怒,陪笑道:“父亲,我就是说说,这也没什么,不过如果让长孙上前送酒,不是更应该吗?” 元姐儿还有个哥哥。 而谢东难免认为打仗是男人的事情,应该男孩递酒不是说明谢家的下一代茁壮成长。 谢振没好气:“我说元姐儿去,就是她去。”说完,看着孙女儿和谢御站在一起,当祖父的越看越心喜。 第九十二章,骂的是列位先皇 雨在这个时候哗哗的下着,久经训练的人们并不畏惧,他们笔直的身体在雨水里看上去更像肆意生长的参天树,享受着久违的甘霖。 关于这场出兵,无疑大家都等待的太久。 不管是谢龙的后代,还是西疆的将士,他们的身心期盼着这场出兵,这一拨儿是雪家恨,另一帮子则出自军人保家卫国的职责。 镇西侯仰面看向“定王”旗帜,它在雨水里并没有打湿,反而风烈烈的吹动带雨的旗帜,凝重而又壮观。 拔出佩剑,斜指向天,镇西侯雷霆暴喝:“出兵!” ..... 这一年的秋天,自京中回来的镇西侯集结兵马,声讨三王,在世人的眼里他本应该是位英雄,可他自立为王,骄傲狂妄,用新的消息给这个动荡的年代带来新的危机。 怒骂和遗憾的都出自有地位的人,欣喜和踊跃的很多是穷人,乱世里好发财的观念从古自今贯穿着,有人为它疯狂,有人为它颠倒,当消息传到京里的时候,整个格局也开始改变。 小北王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由坐的姿势瞬间改变成奔跑的野兽,他夸张的姿态出自他的愤怒,眼眸因为充血而红的吓人,他带着外宫里所有的兵将跑进皇后的寝宫,迎面一枝箭呼啸而来,对着小北王的面门分毫不差。 “嗖!” 小北王不得不后退两步,往左一个侧身,用手上已经握着的兵器格档,“当当当......”,这一箭挡出十数声,竟然是剑势过强,小北王连退连消,才把这一枝强横的箭打落在地。 他身后的兵马唰拉一下围上来,带来的十数名强弩手张开弓箭,对准宫殿的深处。 那里帷幔深深,哪怕外省的贡品年年的克扣,也悬挂着精美的百鸟纹秀,朝拜着最中间的凤凰。 宫前拂开帷幔,慢慢的走出来,他的手上摇晃粗大的弓箭,远比小北王的强弩要沉重,一袋子精钢铸就的箭更长更寒光,斜斜挂在他的腰间。 他在帷幔的前面站住,而帷幔的后面是什么,在这里的人没有透视眼,都不能知道。 小北王暴怒的气势一旦泄去,嗓音色厉内荏:“宫前,你敢杀我?你不想活了!” “殿下,是你擅闯后宫,意欲杀害娘娘,难道你不想活了?”宫前的底气更足。 小北王冷笑:“张氏私通镇西侯,本王今天废了她!”你这个罪名也就不成立。 小北王一直想杀皇后,他嫌留着皇后及后宫浪费粮食,有皇后在一天,小北王相中后宫的嫔妃及宫女,也不能痛痛快快的享用,反而遇到事情还要敬着皇后,这位殿下看着皇后虽不挡他大道,却如路边一株小草,留着无用,不如弃之。 好在是三王同时进京,东王和南王自然清楚留着皇后的重要性,师出要有名,皇后就是随时可以为他们正名的那道盾牌,可以守也可以攻。 三十岁出去的小北王,实在不耐烦。 今天听到“密旨传给镇西侯”这话,小北王怒气上冲就来到后宫,现在他不仅仅想杀皇后,还想血洗整个后宫,姓宫的就是头一个。 宫中的侍卫和太监们同时分成三拨,三王各自瓜分,小北王知道宫前是东王的人,杀了宫前等于拔掉东王在宫里的一个利爪。 小北王的两个重要姬妾带着孕身就死在宫里,无声无息的没了性命,事后查出薰香里有毒,与宫里的侍候人脱不了干系,不过三王都在宫里,小北王也知道怀疑谁是的。 宫前也在他的怀疑之中,今天终于有借口可以杀他。 小北王怒指宫前,牙缝里迸出来话:“放箭,先杀他再血洗这宫里的贱人!” “你敢!” 南王匆匆从后面走来,他冷笑看着小北王这个蠢货。 外省之所以没有公然声讨,因为三王表面上敬重先皇,敬重先皇自然礼敬皇后,这是必然而不可缺少的表面功夫,而从另一个角度上说,外省还肯陆陆续续的送东西进京,皇后娘娘也相当于一名人质。 南王轻轻挥手,他的人马把小北王的人马包围在内。 小北王面颊鼓起,眼睛瞪着,差点就要大骂,从他的角度还真不怕撕票人质,外省起兵。 东王是水军,陆战永远落后,就算这几年东王勤练陆战,也不可能和真正的陆战强兵持久,外省一旦兵临京都,东王决计不是对手。 南王更别提了,只怕外省头天起兵,他第二天就得返回南疆,在路上极有可能被外省兵马杀害,尸骨流落异乡。 小北王也有可能被逼出京城,不过皇后一死,各家郡王的后代再无可以成为皇嗣,京城离北疆,小北王随时可以卷土重来,而他在三王里最为年青,说不定在内战里熬死东王和南王,最后只余下他一个正牌皇嗣,全国不得不推举他登基。 国不可无君,这是先贤说过的话不是吗? 这是小北王力主除掉皇后的想法,奈何东王和南王都不答应,他忍到今天,又遇到南王作梗。 一位皇叔,一位皇弟怒目而视,小北王厉声道:“镇西侯进京后自封为王,就算不是张氏贱人另有密旨,全国也会这样认为,今天不杀张氏,以后自封为王的人将如过江之鲫,南王皇叔,你可知道厉害?” “朱全!对娘娘休要放肆!” 东王也走过来,他的人马把南王的人马包在外围,如果两家合兵打小北王,小北王今天就得倒在这里,因为他擅自闯到内宫,他的宫外驻扎的兵马并不能知道,还有宫前又是一个对手。 东王的话,小北王只能老实接受。 “你我都知道镇西侯没有进宫,你说也有道理,镇西侯为女儿摆过宴席,兴许有人混进去交付密旨,谢家贼因此混淆全国视听,故意放出风声他有密旨自立为王,可是朱全,娘娘现在呢,请她正式下旨意,声称谢家大逆不道,人人可以杀之,纵然有密旨,也是一张废纸。” 小北王咬牙,他难道想不到吗?他的计策就是让外省攻打京城,让二位老混蛋皇叔退回去,在路上就倒下来才好。 轻轻的一声咳出来,虚弱的好似风中游丝,宫前侧身让开道路,帷幔后走出两个女官扶着的皇后张氏。 三王还是进宫时,为先皇举办国丧时见过一面,当时张皇后就随时起不来的模样,现在她还是那样,面容瘦弱的接近透明,说起话来不用心都听不清。 “这是御玺,你们拿去吧,要我的命,就拿药来,我也活够了,先皇啊,你为什么丢下我,没有把我带走......” 张皇后哭上两声,随时就要晕过去。 东王和南王跪下来:“臣等冲撞娘娘凤驾,臣等有罪。”又瞪小北王,让他跪下请罪。 小北王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来,张皇后稍有些精神,她泪眼婆娑看着三王:“我说,早定下来......吧。” 示意女官把御玺放在地上,张皇后晕倒,宫前护送两个女官扶她进帷幔,再也没有出来。 御玺真是个好东西,摆在宫室里看得人目不转睛,可和以前一样,谁拿着都不合适,张皇后恳请一死,坚持不肯再收,最后三王跪请,又请来张原从中说和,张皇后重新收下。 东王和南王把小北王教训一通,同时两人加强对内宫外围的巡逻,不允许小北王的人马再接近内宫附近。 张原听完,进来告诉张皇后,张皇后恨声道:“这是何苦,太子父子何苦?” 她指的是认定的太子谢运,和太子的父亲,还本应该登基的镇西侯。 张原安慰她几句,又往东王和南王处巴结一番,又对小北王谄媚一通,回到家中。 “客人还在?” 张原辞去吏部官职,家里筛筛选选,留下来的都是心腹,进门就问不用推敲。 “在呢。” 张原嗯上一声,大步来到家里最隐蔽的一个客厅,掩藏的几株浓密的树下面,离角门不远,进出都可以便利。 客人是个普通面容的中年男子,走在街上最不起眼,纵然看到也很快忘记的那种。 见到张原进来,中年男子关切地道:“娘娘在宫里还好吧?” “好个屁!都是你家侯爷办的烂事情,我亲自往西疆见他,我亲口许给他京里登基有我照应,我.....信不信我再见到他,我给他一顿狗头打。” 张原暴躁的卷袖子,对着中年男子挥舞那属于文人不算有力的拳头,拳头上青筋暴起,代表张国舅气的狠。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纠正道:“我家王爷,如今已是定王殿下。” “定个屁!” 张原怒道:“定王是他孙子,不是他,他是定王的爷爷,去他爷爷的.....” 中年男子轻笑:“夫子骂人可不好......” “去他爷爷的,我就是要骂他,如果他夏天登基,娘娘怎么会有今天这场凶险?”张原已经把袖子卷到手肘上面,还在卷个不停。 中年男子忍俊不禁:“小心着凉。” 张原跳起来:“去他爷爷的,去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好吧,您现在骂的是列位先皇么?”中年男子叹气。 张原僵在原地,面色古怪半天,憋着气在他刚才的座位坐下来。 看样子可以好好的谈话,中年男子重起微笑:“我家王爷的意思,他贸然登基也将有一仗要打,自立为王也要打仗,西疆是他的根基,从西疆开始是王爷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张原狠狠地道:“老王爷!” “是是,老王爷呵呵,夫子不必较真。” “就较真!”张原又是一记怒声。 中年男子忍住笑,如果他还想好好谈话,还是顺着张大人比较好,看着张原情绪重新稳定,慢慢地再道:“登基大事,徐徐图之为好,我家老王爷是不会说有密旨的话,这话是街头巷尾的传言。” “哼,那个劣种离京的时候,你已经向我解释过。” 张原盘桓几十年之久,他在宫里和京里都有底气,不过中年男子找上门时,张原还是觉得钦佩,他就知道镇西侯不是大撤到底的人,带走一部分的人,也让留下的人减轻嫌疑,他可能是这样的意思。 也可能带走的是重要的人,总比留在京里,起兵时被三王寻个借口杀了的好。 留下来的全是提着脑袋不怕死的人。 想到这里,张原对中年男子客气三分。 中年男子今天前来,是解释镇西侯自封孙子为定王的事情,话说到一半就遇到皇后在宫中遇险,后半段的话就围绕着皇后的安全。 “老王爷留我们在京里,为的就是保护娘娘,小北王不敢猖狂,不管他居心如何,也得教训他。” 张原眯着眼,听到这里,神情中有说不出来的快意。 他肚子里的秘密如果说出来,可以吓死好些人。 小北王的两个怀孕的重要姬妾是怎么没有?他自己清楚吗!进京的那一年,小北王就容不下娘娘,张原干脆送他两件丧事,让他分分心思先忙自家的事情。 东王的世孙沉着得体,小北王自家没了两个就要出生的孩子,就看世孙不顺眼,张原也觉得东王世孙有福相,很怕他是皇嗣的有力竞争者,干脆的助小北王一把,东王的世孙在京里没了。 南王瞎的那只眼睛,也与张原有关。 三王以为占据外宫,就能三王执政,却不想想宫里的太监宫女都由皇后提拔,他们效忠的人永远是娘娘。 现在多出来中年男子这个帮手,张原不用白不用,他沉吟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北疆有十员悍将,小北王带进京四个人,三王宫斗死了两个,还有两个也拔了吧。” 张原目光闪动:“小北王就将被迫离京,东王和南王争皇位,岂不是更加快意?” 中年男子快活的笑:“让他们登基又何妨,猴子穿龙袍,不是依然不是。” 略停一停,中年男子笑道:“如果北疆面临的两个国家长明、北齐受到外敌侵略,小北王势必再调悍将入京。” 张原定定的看他:“那么,谁会攻打长明和北齐,让北疆压力减轻。” “西疆面对的以前是三个国家,泥窝已分,如今只有乌域和大树两国,大树国王子慕容飞虹即将登基,登基后第一战将向长明开刀,而北齐主要是戈壁滩,行走的商人带给他们莫大的利益,也将带给他们新的国策。” 张原吐一口气:“你家那劣种是打算兵不血刃的干掉小北王的得力人手,厉害.....好吧,我有些原谅他不辞而别了。” 中年男子目光闪动,低声道:“不全干掉,拉拢不了的干掉!” 张原一愣,随即呵呵的笑了起来。 ..... 夜晚,宫里叫嚷起来:“乌将军被蝎子蜇了。”小北王赶到,见到人已经乌青。 小北王不寒而栗,要么他退回北疆,要么他只能再调将军进京,他抬头看宫里的天空,秋月皎洁美丽,可是这里真的不好呆。 他回到下榻的宫室,仔细地再看对谢家的打探。 “谢家陈兵十万于西疆之境,按兵不发不知用意。” 小北王三把两把揉得消息粉碎,掷在地上响出一声,这才是最糟,镇西侯如果急兵冒进,外省就把他杀得七零八落,等到三王的兵马赶到,恰好杀他最后的元气。 他现在拉开架势,这仗可就有的打了,他打外省固然不容易,外省打他西疆也是一样。 如果小北王身处北疆,他有粮有地盘,还真的不怎么担心,可是他现在京里,又要守北疆,还要防备东王和南王,在他们三个人图谋皇位的同时,镇西侯极有可能不慌不忙的把外省收伏或者打服帖,三王即使同时出兵马,也不再是镇西侯的动手。 小北王颓然的跌坐,神情里说不出的落寞。 不好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新的回话进来:“内城北门和外城北门均抓到逃跑的人,其中有承平伯.....” 小北王狞笑:“非常时期,内城不许出外城,外城不许出内城,既然抓到,杀!” 东王也在听回话:“东门抓住安定伯。” “杀。” 南王听完回话,淡淡地道:“平川伯本就不礼敬本殿下,留他无用,和南门抓住的人一起杀了,挂到城门上去示众。” 钟江郡王在家里度日如年,郡王夫人再一次催促:“还不走吗?外面接应的人准备好,承平伯、安定伯、平川伯已经出城。” 世子朱昌背着包袱,拿着兵器在手里。 钟江郡王来回踱步,停下来看天:“奇怪,乐业侯、守成侯和他们是一伙的,这两家怎么不走?” 他断然的摇头:“只怕不可靠.....” “难道这三家伯爵府拿自己脑袋往城门闯吗?咱们快走吧,自从谢家不声不响的走了,三王就把咱们家控制住,内外消息都不能通,咱们的人手用不上,只要能出城门.....” 钟江郡王想想,反而往内室走:“去睡,明天早上看看再定。” 朱昌听话回房,非常时期,他的睡房就在父母隔壁,走几步就能睡下来,望着床前月光,朱昌想到那个比月光还要出彩的小姑娘,谢二姑娘。 他失落地低语:“怎么你们家离开,也不对我们家说一声呢?” ..... 在秋天的季节里,行走在野花夹径的道路上,碎阳从树叶中间印刻出来,如果不是道路起伏不平,这趟行程堪称完美。 曾宝莲没有坐车,这种不时突起树根的地面只能走马,就她的马术还不能跑得飞快,她笑道:“难怪你们国叫大树国,原来到处都是树。” 这里是大树国,他们的国家分布在大大小小的丘陵里,这里自古树木参天组成密林,食物和水从来不缺,最怕的是雷击起火和起火,泥窝圣女挟制大树国时,频频的用雷击和起火要胁。 “我们的祖先是树神的后代,树是我们国家最宝贵的财产。”回话的人嗓音悦耳动听,是个扎着满头小辫子的年青女子,她悠闲自在的骑在马上,看上去马术远比曾宝莲好。 这是即将登基的大树国王子慕容飞虹的宠姬,她的名字叫伊丽莲,她和曾宝莲同样有着光泽的肌肤,秀丽的五官,不过伊丽莲是异国风采。 伊丽莲抱着好奇向慕容飞虹争取来接待曾宝莲的正使,出迎到大树国的边境线上。 她不时的偏头看向曾宝莲,曾宝莲自然得问问,莞尔道:“要对我说什么?” 伊丽莲并不客气,直来直去地问道:“你有什么样的巫术,使得世子只心爱你一个人。” 西疆自立为王,镇西侯陈兵交界之地无法离开,世子谢运奔走西疆调度运筹,容氏镇定西疆首府支应钱粮,道贺慕容飞虹登基的事情就落到曾宝莲的肩头,少夫人年青应该多跑跑,西疆事先递送出使的人员名单,大树国也及时反馈迎接的使团。 曾宝莲知道这位名字里同样有莲字的女子,她不是慕容飞虹的正妻。 在中原的风俗里,名字重复犯忌讳,按异国的民俗和长辈起一样的名字却代表敬重和思慕。 曾宝莲一点一点的学会这些,在这些年里也和乌域、大树两国打交道很多,她不会认为伊丽莲是冒犯,反而认真的对她解释:“这是我们谢家的门风,祖训不允许纳妾。” 中原没法理解异国的民俗,伊丽莲也对谢家的奇特无法认同,她硬邦邦地道:“你们的长辈不通情理,如果你丈夫的母亲不能生儿子,你不能生儿子,你们家就要完了。” 这话措词实在离谱,曾宝莲勒住马疆,她的身后跟着护送的人马,谢家的两位年青将军,三老爷谢执的长子谢渊,四老爷谢搬的长子谢营负责护送。 见到曾宝莲回首,谢渊和谢营欠身道:“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他们和谢运同年,小月份,曾宝莲淡淡地道:“渊弟营弟,伊丽莲夫人冒犯我,冒犯我们家,我们就地扎营,请慕容王子再次派出正使,否则就此回家,取消此次道贺。” 谢渊和谢营应声道:“是。” 他们用流利的大树话,向副使脱列那陈述,脱列那大吃一惊:“这仅仅是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不能影响到对我国国王登基的道贺吧?” 谢渊笑了:“所以你们仅仅派出一位宠妃,就迎接我家定王的生母,我家世子的正妻,这是你们认识上的错误,现在给你们纠正的机会,我知道前往王宫的路程,你们习惯于在林间奔跑,听说你们还有飞鸟可以传信,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回复,三天后收不到回复,或者你们没有更换正使,我西疆将取消这次道贺,后果由你们大树国全部负责。” 脱列那这下知道厉害,用带来的飞鸟传信,同时对伊丽莲道:“这事情由夫人引起,夫人想办法平息少夫人的怒气,否则的话,王子登基的那天将对你影响很大。” 伊丽莲铁青着脸,面容看上去失去美丽:“我只是实话实说,她为什么不肯接受?” “夫人,汉人的心思多,他们甚至用繁多的书籍解释诸多的想法,出使以前,你应该接受过此类的教导。” 脱列那并不讨厌伊丽莲,也不喜欢她,西疆是重要的邻居,谁影响他的公事,他就针对谁,就像刚才他试图针对曾宝莲,希望曾宝莲能不要介意一个女人的谈吐,而继续前往王宫。 伊丽莲得不到脱列那的支持,只能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夫人应该前往赔礼,汉人很重嫡庶,世子的少夫人与夫人的身份是不公平的。” 伊丽莲叫出来:“可我就要成为国王的女人。” 脱列那冷冷地道:“谢家已自立为王,以我对中原的了解,如果谢家不是担心众多的兵马纷纷杀去,西疆的国土并不比咱们大树国小,谢家完全可以自立国家。” 大树国的人习惯于居住在林间,高大的树都是几十年上百年长成,整个国家的疆土因此受到影响,没法简简单单的就扩张。 他们得到泥窝的土地以后,就开始种树,三年五年长成的树固然可以收果实,根系还不算深,就大树国的居民来看,还不能算正式居住的疆土。 西疆的整个地方,比大树国还要宽阔。 脱列那严厉的指出,伊丽莲气的说不出话,她匆匆来到曾宝莲的面前,被迫的弯腰行礼:“是我说错话,请少夫人不要计较,咱们继续赶路吧。” 曾宝莲坐在精致的帐篷里,倒也没有为难她,她客气地道:“请坐。” 让杏花送上中原的茶水。 伊丽莲吹到温,一古脑儿全喝光,放下茶碗抹抹嘴唇:“咱们走吧,你们不用怕树木里的夜晚,其实景色更加的奇妙,我带来的兵马会保护你。” 曾宝莲讶然失笑,原来是这样的一位宠妃啊。 她含笑更正:“我前来道贺,你国做好接待工作就行,说到保护,你国是职责,而我亦有自我保护的措施。再来伊丽莲正使,你只能和我商议行程,却不能左右我的行程。最后,我已正式提交抗议,在等到下一任正使的到来以前,我将在这里停留。” 伊丽莲恼火地涨红脸:“不就是一句话吗?你为什么要这么介意?” 曾宝莲对着她只能好笑,不再和她说话,再说下去好似小孩子拌嘴,谢渊谢营就守在帐篷的外面,曾宝莲让杏花请兄弟们进来,正色地道:“请脱列那副使过来。” 脱列那进来,见到伊丽莲的气恼并不奇怪。 他们在原泥窝国内新的边疆线上迎接,当时路面好走,少夫人一直在马车里,和伊丽莲并没有过多的接触,所以对她的颐指气使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位颐指气使的宠妃,也别指望她办错事情还能扭转,脱列那逼着伊丽莲前来,不过是她应该走的流程。 他恭敬的行礼:“少夫人,我来了。” “脱列那副使,我再次表达对你们正使的不满,我知道她是即将登基的国王陛下的宠妃,所以我有理由怀疑慕容飞虹国王准备撕毁以前的盟约。” 脱列那抹汗:“没有没有,” 曾宝莲昂首:“自我西疆自立为王,邻国也可以相应的改变,但应该及时知会不是吗?就像现在,我正式出使你大树国,你大树国却做不到像以前一样严肃的接待,这让我感到遗憾,我希望你们更换正使,并且是未来的王后陛下。” 脱列那后背嗖的一下子变得寒冷,他狠狠瞪了伊丽莲一眼。 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西疆自立为王,镇西侯现在与中原为敌,他最担心的就应该是乌域和大树撕毁盟约,发兵和中原瓜分他的西疆。 谢家只来一位少夫人,未尝不是试探大树国的态度,对少夫人的正式招待与否,也将是大树国的正式态度。 如果少夫人能含糊过去,伊丽莲也算接待成功,但显然这位少夫人严谨的掌控着正式与非正式的区别,她的要求并不能说不正当。 ------题外话------ 谢谢一直支持 第九十四章,今天就这么多 三天后,慕容飞虹的正妻燕氏快马赶来,曾宝莲能看到燕氏暗暗噙着笑容,她对于助长谁家的妻或者妾上位,丝毫不感兴趣,曾宝莲最关心的是。 “王妃你能当家吗?” 燕氏愕然,不甘心侍立在燕氏身后的伊丽莲也愕然。 曾宝莲含笑:“我一是道贺王子登基,二是因他身份改变,和他再续前盟,如果王妃不能当家的话,我看我就不必要前往王宫。” 燕氏头疼:“请少夫人再等候几天。” 没有几天,慕容飞虹亲自到了,和曾宝莲见面,他有些尴尬,解释道:“小王没有怠慢的意思,忙于登基,所以先请妻妾迎接。” 曾宝莲取出公公新拟的条款,拿给慕容飞虹看:“除去陛下的身份改变,陛下按期出兵解北疆之围,还有再增加三年的互不侵犯。” 慕容飞虹本来和镇西侯定的是三年互不侵犯,再加上三年就是六年,慕容飞虹有些眼热,中原的地方真大,镇西侯现在决定打六年的仗。 他就要登基,先肃清国内,也没有时间和镇西侯争地盘,虽然他不太想签,可结合到自身的情况,还是静静的签字,双手按手印,完成新的盟约。 曾宝莲前往王宫,直到慕容飞虹登基后离开,等她回到西疆,天在十一月里。 容氏让她还得离开:“你公公按兵不动,和邻省扯皮到今天,终于等到难民,我离不开,安置上面还得你去。” “是。” 曾宝莲回房收拾,孩子们在镇西侯那里,没什么耽误的,第二天动身,几天后来到镇西侯驻扎的城池,名叫赤城。 谢运事先到城外迎接,北风猛烈,刮的世子衣角卷起,眉眼里的笑更加清晰。 曾宝莲坐的是马车,掀开帘子目不转睛地看他:“脸面还好。” “还没有开始打仗,怎么会不好。”谢运下马坐到车上,说着孩子们。 “润姐和云哥天天在一起,元姐儿天天陪着御哥,父亲让他们改口不要以堂兄妹称呼.....二妹收到开江侯的信,好像不太快活,你问吧,我问她,她又不说。” 曾宝莲出现在住处,谢雨霖睁大眼睛:“嫂嫂来了,怎么我不知道?”谢润抢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谢御跑过去:“母亲,我更不知道对不对。” 谢运调侃妹妹:“以后知道要对哥哥好了吧,否则哥哥晚几天再把嫂嫂接来。” 谢雨霖对他翻眼睛:“哥哥大了,赶紧帮父亲做事,我和嫂嫂有话说。” 谢运在曾宝莲的发上抚一把,低声道:“晚上早点回房。”曾宝莲涨红脸推他,世子这才离开。 “唉,”谢御先老声老气的叹息。 曾宝莲问道:“御哥,你怎么了?”元姐儿捂着小嘴嘻嘻。 谢御有模有样的皱着小眉头:“母亲,为什么我是定王,而父亲和祖父都不是。” 曾宝莲哑声,这里面的原因可绕弯子,她也没法告诉儿子。 谢雨霖把侄子侄女轰走,拿出信给曾宝莲看,信是鲁康写来的,他要求谢雨霖详细解释他家造反的原因,因为他决定娶她,如果她说的清楚,他愿意陪她造反。 谢雨霖以对自家人的信任,从没有想过父亲自立为王有哪里不对。 “嫂嫂,你帮我回信吧,我懒得理他。” “可是二妹,这信只能你自己回,你就告诉他,咱们家不做不应该的事情,如果康哥能明白,” 曾宝莲说到这里沉吟。 谢家是没有造反,如果鲁康现在就明白的跟着二妹走,他才是附合造反的心。 她索性的道:“反正他现在也不能明白,你就说各为其主,总有明白的那一天。” 谢雨霖为难半天,低声道:“可是嫂嫂,我不见得就喜欢他啊。” 曾宝莲想想这倒也是,二妹的亲事父亲极为重视,据他自己说,他看来看去这些年,都没有为二妹挑好夫婿。 把信放在一边:“别回吧。” 谢雨霖有了笑容。 姑嫂说了会儿话,谢雨霖陪着曾宝莲去城头上看进城的难民,往年安置的难民人数曾宝莲知道,她看一刻钟左右:“今年的难民比去年多。” 谢雨霖道:“父亲和哥哥会高兴的,这些人全是以后的兵马啊。” 对面仿佛能看到天际边有个城池,那里就是开江侯鲁临经过的银省,此时最高的官员冯亦道也在盘点难民的人数。 他的面色乌青:“每天都有几千人前往赤城,十天就是数万,这个冬天过去,镇西侯又将多出几十万的人马。” 另一个官员王大人苦笑:“可是我们没法阻拦,今年又遭灾了,而难民并不止咱们省里的,还有其它省的,不从咱们的官道走,咱们拦不住。” 冯亦道砸了公文:“拟公文,让三王前来清剿。” “大人,三位殿下写信来,命您出兵清剿!” “我一兵也不会发,谁开头搅乱的这天下,谁就自己清剿。”冯亦道气冲冲的回到内宅。 他的夫人道:“你总是生气没有办法,这样吧,我和谢家的侯夫人和少夫人都见过面,以前他家孩子们生日,我总是前往,我愿意去谢家,问问镇西侯到底是什么用意。” 冯亦道摇头:“夫人固然有胆量,我却没有,如果镇西侯把你杀了,我会被天下人耻笑。” 冯夫人熟读诗书,她道:“两国相交,不斩来使。” 冯亦道一听脾气就又上来:“他算什么国,他最后也就只敢自立为王,不敢建国。” 冯夫人不和他争论,过上两天,冯亦道去别的城里巡查,冯夫人换上男装,带上两个粗壮的男人,来到赤城求见曾宝莲。 曾宝莲佩服她的胆量,对她很是客气,冯夫人直截了当:“我来就问一句话,侯爷真的要反吗?” 曾宝莲反问:“你看呢?” 冯夫人一愣,分析道:“纵然真的要反,也应该先打勤王的名声,为什么直接就摆出造反给天下人看?” 曾宝莲但笑不语。 冯夫人苦口婆心:“我真是不明白,三王恶名声在外,不如先拿他们当幌子,不好么?” 曾宝莲心想你再说下去,就猜得差不多,她让人送上酒菜,邀请冯夫人吃饭。 冯大人知道吓个半死,亲自带兵来接夫人,半路上见到冯夫人回来,冯大人怒道:“你真是太不小心,万一扣下你可怎么办。” 冯夫人面有得色:“现在没有扣不是吗?”她让马凑近,把曾宝莲的话和神态告诉他:“谢家根本不像造反,老爷,你应该见见镇西侯,当面问问他。” 冯大人默然不语。 第九十五章,收留 雪花下来的时候,北风吹得呼啸寒冽,镇西侯望着桌上一堆信件,只是下意识的淡然微笑。 这些纷纷谴责的书信也好,公文也好,都写着主人认为最难听和最刻薄的话,可是对镇西侯半点影响也没有。 不是他房里的火盆多,也不是他的面皮过厚,而是他师出有名并不亏心。 推开说他乱臣贼子狼心狗肺的信件,镇西侯把最下面的请帖重新捡出来,用三根手指随意的打开,把上面的字迹再看一遍。 这是银省的冯大人再次邀请他到中立地带相见,镇西侯叫小厮进来,抬手扔给他:“回信,我去。” 这就放下一桩心事般的,他站起来到窗户前面看冬雪飘零,好大的一片白雪,把天地遮盖的干干净净,镇西侯忽然后悔他出兵晚了,他将像这片白雪一样横扫天地,把魑魅魍魉撵的干干净净。 论起来他的一生再没有遗憾,他手握重兵受到爱戴,西疆衣食丰足,穷人虽有却没有难民,他的妻子美丽贤惠,他的儿子文武双全,他的儿媳由自己亲手所指,并且不负家中众望,他的膝下还有一位雨神姑娘,还有一双伶俐可爱的孙儿。 只剩下这唯一的遗憾,而真相终将大白于天下,负自己的终将偿还。 热血升腾在体内,宝剑鸣跳于匣中,就是那久藏暗格的龙头簪子,只怕也沸腾了吧。 他轻轻的自语:“哼哼,约我会谈,不过是场废话罢了。” 所以他以前不去,所以他现在又肯去了,有时候听听废话也很多,而他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拿到天下,也并不愿意伤人太多。 陈兵于境数月也没有动兵,镇西侯等待的是谁先来打西疆,谁是那第一个刀头送血的人。 “反正等我打你们,咱们可不带血流成河的。” 他又自语第二句,又说第三句。 “三王已动国本,纵然我兵不血刃拿到江山,这元气也得几年恢复,不着急了,慢慢的图之。” 哈哈的童稚笑声传来,一排红色的小雪衣好生的整齐,孩子们在雪地里手扯着手行走。 谢润小脸儿红扑扑,谢御已有小小的英气,姐弟的两边是谢云和谢元舒,二姑娘不在,她陪曾宝莲安置难民,只有四个孩子看着雪,在雪地里走出四行小脚印。 镇西侯看得心旷神怡,不由得抚须就大乐了。 我谢家要登基了! 看着孙子们,他的脑海里其实在这样想。 ..... 在本朝这样的朝代里,贫富间的差距明显的一眼看出,冬天的有钱人烧着地龙,抱着手炉在热酒意里打着盹;穷人们每年秋收刚过就冬天无法丰足的时候也多。 西疆有粮。 早在先皇还在宝座上就有这个消息传出,那些常年逃难的人带着全家老小在西疆度过冬天,省下的粮食就可以让春天不再青黄不接。 大自然的征兆很明显,雨前有云灾前有异,自打三王进京以后,都本着没两年就分个胜负,国本不用在意民生暂且荒置,这已经几年过去除去死人以外,三王照旧势均力敌,国本和民生一年比一年荒废。 外省的灾情远比以前严重,就是今年的夏天也有大部分面临旱灾,冬天前往西疆已成为很多人的生活中心。 曾宝莲坐在粥棚的下面,看着从城门排队等候检查的队伍。 她今天的打扮朴素,穷人家的孩子并没有进到镇西侯府就迷离眼眸,这也不是会见特殊的人物需要用衣服首饰表示威严,她一件简单的青色衣裳,细布絮上棉花鼓囊囊的,让她产后也没有发胖的身材胖出一圈。 棉花垫得厚,也就不用手炉,丫头们在她脚下放置火盆,曾宝莲看看城外携儿背女的队伍,觉得过于奢侈。 侍候好主人是丫头们的本分,曾宝莲也就没说话。 一个三口之家正在通过检查,检查主要针对奸细,以及生病的人。 穷而什么事情都有,西疆历年接待难民而出现大小不等的疫情,并不在少数,专门有一些卷宗记录接待的事项,包括每一次疫情的起因和解决。 显然是一家之主的男子带着拘谨,扶着一个老人,身前走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他们的衣着都极破旧,带着叠加的补丁,有些地方呈鼓起的状态,衣角磨出的毛边在北风宛如发丝拂动。 老人的白头发凌乱出现在耳边面颊上,孩子的手上带着过度劳作的痕迹,有一片青紫色像是冻疮。 可是他的眼神未免稳定,在他小心翼翼表现的懵懂里,他看向周围的次数太多。 穷困交加的难民们没有这样的眼神,他们一般机械的茫然着过关口,寒冷让他们没有过多的心思看向周围的环境。 “渊弟。” 曾宝莲喊道。 自从自立为王,谢渊和谢营就担任保护曾宝莲的职责,听到这一声喊,谢渊和谢营顺着她看的方向走过去,把这一家三个人拖到一旁。 “重新搜身,头发衣角鞋子都不要放过。” 谢渊看看男子旧布做成的棉鞋。 半大的孩子动了,他轻飘飘的飞了起来,瞬间穿过谢渊和谢营的中间,与此同时手中抽出一把尖刀,对着那居中而坐的女子。 定王的生母人人认得,就凭她坐的位置就能知道。 他的速度足够的快,可是谢雨霖更快,一只手按着腰间佩剑的二姑娘步履纠纠的在粥棚外面巡视,一个大步回到这里,抬手一刀把半大的孩子打飞,接下来也没有费事,她抬起手臂,袖子里蹿出一道乌光,半大的孩子从空中落地,吐出乌黑的血。 “你,你这是江湖上的......” “你难道不是江湖上的功夫,我这里已经见得太多,我这是以其人之道对待你之身。”谢雨霖肃然着面容,说的一丝不苟。 实在是见的太多,谢渊和谢营把另外两个人斩杀,曾宝莲眉头也没有抬一下,她的眼光又放到另外一家三口上面。 男人漠然在北风里,脏棉袄上的几个洞露出棉花的身影,黄而黑色,不知道沾的多少年污渍,他面色腊黄,拉着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女人的神色倒还有光泽,小姑娘牵着母亲的手,冻出青紫的手握着一块黑乎乎的干粮,不时放到嘴里爱惜的舔一口,不舍得大口的咬下去。“杏花。” 曾宝莲这一次没有喊回来守候的谢渊和谢营,她看向丫头,杏花不用她多说,就知道少夫人的用意,匆匆拦下检查结束排队等粥的一家三口,把他们带到这里。 刚才的刀光不在,血迹还在雪地里,一家三口根本没有心情在意,惶恐不安的跪下,眸子茫然的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哪里的人?” 曾宝莲端着热茶笑问。 “常省流沙城小道庄。”男子的回话带着颤音。 这才是真正的难民,他们常年被生活的劳累拖垮,每个细节都是身份的路条。 杏花在一旁再次查看他们的路条,路条是几年前开的,常年逃难的人没有精力去衙门,这种路条西疆也认。 杏花对着曾宝莲点点头。 曾宝莲又问他们家里还有什么人,有哪些亲戚都住在什么地方,男子回话的时候,曾宝莲对小姑娘招手:“到火盆这里来,不要太近,生冻疮的手骤然的暖和,会痒的搔心。”又让杏花倒热茶给孕妇,拿几个肉炊饼给母女。 男子流露出感激,回答的生怕不仔细:“跟着姐夫来的,亲戚五十余口都在这里,他们还在排队,听说这里有饱饭吃。” 在他话的勾勒出,曾宝莲脑海里出现一幅大概的地图,和难民们的对答里总结出来的,远比真正的地图还要明确。 她又问男子一个问题:“你们村子里一共多少家,一共多少人?方圆十里内还有村子,还是三十里五十里?” “村子小,只有一百来家,加起来总有五百口子人吧,方圆二十里没有别的人咧,咱们村子的人也都想来,可是道儿太远,生个病什么的招架不起,要不是媳妇肚子里多一张嘴,我们也走不动。” 杏花送肉炊饼给男子,男子看看妻子和女儿,咬上两口就小心的放到怀里。 曾宝莲点点头,想得到照顾家里人的,她肯高看一眼,笑道:“让你在西疆安家,你肯吗?” 男子没有想到,直直的看着曾宝莲,曾宝莲没有怪他,丫头们也没有斥责,人的神情永远是张白纸上的黑字,哪怕经过伪装也能直透内心的根基,看到他的神情,才知道男子想法里的变化。 火盆静静的燃烧着,木炭刚开始发出的噼啪声消失,通红的火仿佛光明的前途,无声无息的展示着,丫头们静而无声,只有男子妻女的咀嚼声提醒他眼前贵夫人说的是件事实。 男子爆发般的大声道:“我肯,我肯来的。” 西疆定期的安置难民,不可能把每年的难民全留下,造成大量村庄的空落将引发新的争议,而对难民的观察和分派到村庄后的管辖,也必须慢慢的来。 只有可靠的人才会留下来,免费的开垦土地,最近的城池负责补贴一定的粮食,新居民在打到粮食以前,以此为生。 新的居民也需要半年一年的后续观察,最后才能成为真正放心的居民。 每年都有难民失望而去,盼望自己成为明年的幸运儿。 男子就是这样,他知道有这样的好消息,也一直想当幸运儿,他回过魂以后,趴地上给曾宝莲叩头,又喊道:“家里的,娟儿,快给少夫人磕头啊,咱们可以留下来了。” 曾宝莲微微的笑着,接受他们的道谢以后,杏花把他们带出去,房间里摆放着巨大的木桶,数一数有三个,男女分开,杏花让小丫头照顾母女两个。 脏旧的衣裳直接扔到火里,这是避免病菌的最佳手段,两碗热乎乎的药汁里同时具有暖胃、袪寒、消炎的诸般功效,虽然苦,喝得小姑娘咧着嘴,可随后而来的温暖并不仅仅出自泡澡,小姑娘又悄悄的笑了。 洗到第三个木桶,母女清洁一新,新的棉袄等着她们,里衣小袄大袄棉裙俱全,新鞋子上绣着一朵梅花,式样简单,不过寥寥几针就得,可是母女神思恍然,不知道身在哪里。 杏花把她们送到另一大房间里,这里没有椅子没有桌子,环绕房间除去门的位置,皆是大通铺,房里坐着三个人都是女子,有两个是上年纪的老人,大家攀谈起来。 孕妇惊讶地道:“大娘,这里也收老人啊?”她有些凄楚:“还以为只要能干活的人,我家娟儿平时也能种地,早知道这样就让家里爹娘一起过来。” 老人笑道:“怎么不要呢?老人也能干活,我下地虽然不行,种个菜喂个猪的还行。” 孕妇更加吃惊:“这里有猪给咱们喂吗,我家的爹娘打猪草不费什么。” 老人笑道:“你大着肚子,这小姑娘又太小,你总不会就母女过来的,这肚子里的孩子爹他在吗?” “在呢。” 孕妇陪笑。 “那就是了,接你爹娘的事情交给男人,恰好现在农闲,有的是日子,我还是先介绍下我吧,我姓曾,都叫我七老太太,等这屋子里住满人,就跟着我走,安置在我的村子里面。” 孕妇肃然起敬:“原来您老人家是村子啊,那敢情好,以后还请你老人家多多教我们,”又让女儿给七老太太叩头。 七老太太扶小姑娘,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几块糖饼,拿一块给小姑娘:“这是姜糖饼,冬天吃最好。”接着就给母女介绍。 “先简单点,等这屋子住满,我再详细的说,到村子里还要再说一遍。” 七老太太笑容满面,她一批批的接待留下的难民们,她们满足的笑容往往带给老人更多的满足,她看着比在京里更加的精神。 母女和另外两个人聚精会神的听着。 “咱们村离这里有七、八天的路,会有车送过去,屋子是空着的,自己挑一间,如果嫌不够住,林子里有树,请大家帮忙砍下来自己盖吧。” 母女几乎直着耳朵,听着“新村民发放粮种、给一头猪娃自己养,杀的时候归还猪肉、村子里有医生定期诊脉不收费......”感觉这里是神仙的地界。 多打粮食,多打粮食,这是七老太太等人的职责,也是扛在容氏和曾宝莲肩头的重担。 巡视过粥棚,曾宝莲回到赤城里临时的住处,再次召见一堆人,他们原本是外地的难民,为首的周义得到曾宝莲的嘉奖,他将成为新的镇长。 镇西侯府严格制定条条款款,百人为村,十村为镇,只要你能弄来足够的人,你就可以一路高升。 曾宝莲重申公公的规矩:“以自己为中保,可以邀请的是家人、亲戚、邻居。” 西疆要人,在这样的方式之下,瓜分泥窝的土地渐渐的丰盛。 夜晚。 烛光散发出氤氲的红晕,胡乱的照在整齐摆放的盔甲上面,带着冰雪的盔甲慢慢的融化着,雪最终化为水,在房间的温度里化为蒸汽。 谢运今天竟然在家里,而且回来的相当早,这无疑是曾宝莲的一次欣喜,两个依然年青的夫妻相拥着在床上,一遍遍的亲昵着,再就无数次的诉说以后的前景。 烛光描画着谢运英俊的容颜,他把下巴压在曾宝莲的后背上,闭目嗅着脂粉香气,享受最近不多的悠闲时光。 “嗯,胖了的。”他轻声的道。 曾宝莲毫不客气的拿手肘给他一下:“不会说话就别说。”谢运低低的笑起来,嗡嗡声震动着曾宝莲整个人。 两个人都里衣歪斜,露出大半的肌肤,上面带着不久前造成的汗珠,谢运的一双手臂环抱着曾宝莲,拿起枕边的丝帕,曾宝莲为他擦拭着,嗓音带足慵懒:“穿好衣裳,等下孩子们就要过来。” “我打赌他们今天不过来,”谢运懒懒的松开手,仰躺在黄色的绫被上,呈大字形的世子一扫平时的干练,像头抽去骨头的老虎。 他语气笃定的仿佛明早出日头,曾宝莲不禁好奇的凑过来,揪揪他的耳朵,又推敲着他的鼻子为什么生得这么高挺,问道:“你有什么安抚他们的妙招儿,也教教我吧。” “不教,你胖了的,所以不教。”谢运坏坏的笑。 曾宝莲恼火的扑上去,双手一左一右的扳起他的面庞:“教不教,教不教......” 然后惊叹了:“你为什么生得这么好看?” “知道你捡到大便宜了吧,还不赶紧的侍候好我,否则我就.....”谢运调侃地道。 说到一半,曾宝莲打断他,一本正经地道:“否则你就要挨父亲的板子。” 她嘻嘻的笑起来,像个偷吃到嘴的小狐狸。 谢运也笑:“你这个坏丫头啊,就爱提这件事情......”他的思绪回到那年,他从京里退亲回来,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小事情,轻易的就可以瞒过父亲,却没有想到枕边这位风一般的速度来到面前。 他抚摸着曾宝莲散开的发丝,接着调侃妻子:“你就这么喜欢我,所以飞一样的来了,” 曾宝莲刚要噘嘴,说那个时候谁认识你呢,也不知道你生得这么好,嫁给你也这样的好,谢运低笑又道:“就凭你这速度,可以当个太后。” “哈。” 曾宝莲嫣然一笑。 随后她改成扳住丈夫的头颈,絮絮叨叨地道:“御哥会是个好皇帝对吧,他天天跟着父亲,父亲说他这么小的年纪,问的很多,很是能干呢。” 窗外响起喊声:“母亲,我的衣裳扣错了,我要进来了。” 这一声不亚于晴天霹雳,谢运腾地一下子跳起来,慌手慌脚的穿衣裳,曾宝莲跑的速度到梳妆镜的前面,检查自己妆容不乱,并匆忙的挽回头发,外衣也是慌忙的套上身。 谢运懊恼:“早知道二妹小的时候,应该打她几顿,让她不敢欺负我这个哥哥。” “你就这一个妹妹,你舍得吗?”曾宝莲忽然想笑。 夫妻飞快的收拾完,谢运把房门打开,谢御进来,装着不知道:“咦,父亲也在?” 谢运黑着脸:“我进门的时候,你没有看到吗?” 谢御笑眯眯:“姑姑说,父亲可能又出门了,姑姑说这么早睡不好。” 谢运没好气的蹲下身子,把儿子扣错的地方整理好,教训他道:“明年你九岁,难道自己还不会扣?” “会扣,就是总扣错。”谢御张开手臂,让父亲抱一抱,再让母亲抱一抱,摇摇摆摆的走出去。 被这样的一打搅,夫妻间的缱绻点滴不剩,谢运拧着眉头坐好,等着下一次的敲门声。 在这种时候曾宝莲往往不看他,免得自己大笑出声。 房门再次叩响,谢运眉开眼笑。 “父亲,我进来了。”谢润在门外。 谢运抱起她:“我的乖乖想父亲了,” 谢润坐在他怀里,认真的回答:“是,姑姑说父亲今天难得在家,让我好好的陪父亲,” 看向母亲:“姑姑说有件事情烦请母亲,请母亲这就去她房里坐会儿,等我回去再回来。” 谢运板起脸:“你姑姑到底是认为我在家呢,还是不在家呢?” 谢润抱住他的耳朵嘻嘻:“姑姑让弟弟过来,就说父亲不在家,让我过来,就说父亲在家,姑姑还说这么早的歇息,夜里睡不好,所以.....” 谢运对妻子挥手:“你赶紧去,免得我今天晚上真的睡不好。” 曾宝莲片刻就回来,杏花抱着一个红漆的食盒,曾宝莲笑道:“今天可别冤枉二妹,她亲手煮的夜宵,父亲已经用过,这是特意给你的,所以让我过去拿回来。” 谢运一个字也不相信,往常的时候,二妹会霸占妻子直到真的睡觉那时辰,曾宝莲回来,谢润就要离开,谢运看着丫头送走她,回来,了然的问道:“二妹在做什么?” “康哥刚刚又送来一封信,上面打着火漆印,城门那里不敢耽误,直接就送来,二妹在看信呢。”曾宝莲心疼丈夫每天奔波,亲手为他由菜,为他把酒烫的暖暖的。 谢运举着筷子本来要拿二妹开几句玩笑,笑话她居然把妻子早早的放回来,听完脸色冷下来:“写的什么信,上面打着火漆印?” 一般这样的信都是绝密或者加急。 嫁进来十几年的曾宝莲当然知道他的脸色为什么难看,尽量说的轻描淡写,免得加重谢运的不悦。 “你也知道,二妹不好回信就没有回,康哥问为什么不回信,说他想来给御哥过生日,” 谢运面色更加的一沉,放下筷子起身:“我去教训这个丫头,让她写回信教训鲁康,火漆印不能随便的用,太不像话了!以后我们拿他家的信认真看,还是不认真的对待?” 他步子大,又敏捷,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出去几步,曾宝莲在他的话里追上来,抱住腰身不肯松手,才把谢运又拖回来。 “你呀,父亲都不管二妹的亲事,你就别管了。”曾宝莲埋怨地道:“难得有一天早回来,我好好的陪陪你,你好好的陪陪我,这样不好吗?一定要生闲气,家里和开江侯府的关系又不是以前。” 谢运失笑:“好,你说的有道理,别再噘着嘴,看着我的酒别烫过火,我今天好好的陪着你。” 曾宝莲转嗔为喜:“你这个当哥哥的呀,要多多的体谅二妹才行。” “我还体谅她,她哪天不跟我捣乱,我都要谢谢她。”谢运和曾宝莲胡乱的开着玩笑。 吃饭的中间,曾宝莲慢慢的告诉他最近收留的人手,来年预计打出来的粮食,谢运也觉得满意:“要我想的吧,这仗怎么也不能打出十年,不过谁又知道呢,说不定真的打下来,你我已经抱上孙子,粮草和人兵都要足够才行。” “按父亲说的,男人们先送去种地和营生,由当地的城池监管,个中好的再抽出来当兵,以后说不好有公爵份呢。”曾宝莲说的很是兴奋。 喜悦让她的肌肤布满光辉,眉眼俨然画就,谢运又要拿她说笑:“果然太后娘娘是厉害,” 曾宝莲煞有介事的嗯着,不慌不忙的点着头,夫妻两个相视笑了起来。 北风刮过庭院,看过仿佛也觉得满意,带着声势来到另一个地方,窗户上映出人的身影,谢雨霖拿着纸笔回信。 哪怕鲁康用的是加急快马,他收到自己的回信时,谢御的生日也已经过去,谢雨霖尽可以在信里拒绝他,这信并不算难写。 只是要回的信太多了,谢雨霖有些不乐意。 封好给鲁康的信,下一封是钟江郡王世子朱昌来的,这信的外面染着暗红,应该是送信人的血。 如果不是同时送的还有钟江郡王的求救信,谢雨霖一定不会回,还会把朱昌骂上几句,浪费人力和物力及生命,送问候的信真没有必要。 朱昌在信里表达他的思慕,问谢雨霖还记不记得有位少年宣称娶她,并且表示如果他能离京的话,将参加定王的生日宴会。 “定王?” 谢雨霖把这个词看上几遍,过年就十二岁的她依然有天真的地方,可家境决定她不可能懵懂。 她自言自语地道:“这说明钟江郡王承认下雨的身份?”摇一摇头:“看来这位郡王在京里的日子很不好过,竟然还没有平王聪明。” 平王逃离后的第二个月,谢家收到消息,镇西侯一度以为平王会投奔他,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不过几个月没有这对夫妻的消息,也可能死在路上。 持着谨慎的想法,镇西侯并不排除平王现在外省,被一些有势力的人保护起来,准备关键的时候给自己一击。 而钟江郡王显然没有逃离成功,谢雨霖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们家也没有像承平伯、安定伯、平川伯一样脑袋挂在城墙上。 这信本来送到父亲案头,既然交给自己手上,父亲的意思让自己和朱昌通信,小儿女们的信件在这乱世里可以是大人互通声气的渠道,不过谢雨霖更加不认为朱昌能有时间赶到,鲁康如果不在今明两天出发的话,他肯定无法出席。 谢雨霖乐得大方,言词恳切的回信朱昌,对他前来表示欣喜。至于这信收到是明年的几月份,说不定都要接近二姑娘的生日,二姑娘管不了。 隔壁传来嘻哈笑声,谢润和谢云,谢御和元姐儿。 谢雨霖嘀咕:“堂兄妹玩得再好也没有用,真是奇怪,家里的兄妹那么多,最近只有云哥和元姐儿留下来。” 二姑娘终究要长大,终究要想到自己的亲事,父亲已亲口承诺,二姑娘喜欢的那个,就是他的好女婿。 谢雨霖随便的把侄子侄女也推敲一下,向两对堂兄妹的“友情”有所鄙夷。 她由已推人,以为和自己一样,侄子侄女的亲事也是最喜欢的那个,就是亲事。 ------题外话------ 昨天状态不佳,所幸今天恢复 第九十六章,解释 给谢雨霖写信的人,还有一个是朱盛。 二姑娘渐大,属于她的信由自己拆看,信封上镇西侯批几个字“此系私信”,信封并没有拆开。 谢雨霖拆信前不知道是朱盛,拆开后看见内容,不由得神情古怪。 朱盛在信里只字不提他曾在谢家受辱,反而赞赏二姑娘有勇有谋,乃乱世中的巾帼英雄……“倘若二姑娘有意,愿为马前驱使,他日江山在手,愿守东方……” 谢雨霖看的眼睛眨半天,二姑娘不需要帮忙的人,除非和定王吵架,这位就是被定王揍的,估计让他帮忙吵架,只会再被定王揍一顿。 再看父亲标明的私信,朱盛和自己通信没有经过东王,这又是一个打着钦佩父亲镇西侯的行为,拿自己的爱慕一文不值,确想骗人的傻子。 谢雨霖随手放在一旁,再看下一封。 承平伯的侄子写信,哭诉全家除他以外都被杀,恳请二姑娘在镇西侯和定王面前美言,请他发兵京里报仇。 “又是定王,定王的名声竟然响了。” 谢雨霖匆匆看过别的信,都来自京里见过的大小少年,意思差不多。 抓着信,谢雨霖走出门,那间传出嘻嘻哈哈的房间里,就是定王的。 在门外,谢雨霖敲敲门,丫头走出来,谢雨霖让她不要说话,再敲敲门,谢御问道:“谁啊?” 谢雨霖拿手堵上一半的嘴,使得嗓音变粗:“二姑娘在这里吗?” 谢御想也不想就回答:“二姑娘在自己房里面壁思过,她知道这里不欢迎她。” 谢雨霖把左右的袖子卷一卷,推开门进去,谢润谢云、谢御和元姐儿笑的前仰后合:“姑姑,你从房里出来,走廊上有声音,你又上御哥的当了。” 谢雨霖把书信放到谢御面前,黑着脸:“难道我不知道有声音吗?我故意的问,” 谢御忙道:“我故意的回。” “下回说好听的。” “祖父说我是定王,姑姑也要帮我打仗,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谢御笑的咧开小嘴。 谢雨霖扒拉下书信,坏笑道:“给,你是定王就得干活,这信你今天晚上全回了。” 谢御用手量一量,不多,约有他半个手臂长,他眼珠子转转:“以定王也是疼姑姑的,以后定王有好东西就给姑姑。” “不给雨水吗?” “姐姐,你会抢姑姑的东西吗?” “不会。”谢润响亮的回答。 谢御眼巴巴看着谢雨霖:“姑姑,这信谁回?” 谢雨霖撇撇嘴:“我已经写好回信。” 谢润谢云、谢御和元姐儿欢快的道:“我们知道。” 谢雨霖把信推开,人立即活泼:“快给我让个位子,你们在玩什么,” 谢御拿果子给她,随口道:“都是谁的信?” “承平伯府的……” 谢御摇头:“不听,又是说好听话就想让祖父出兵,今天祖父给我讲的课是不轻易动兵马,大将一怒血流成河,要打却也不动摇,为承平伯府不打。” “钟江郡王世子。” 谢御更加摇头:“不听,祖父上月讲的课就是他家,钟江郡王封地离京里相对的近,可也不是他一直住在京里的理由,他想有天下可以,应该敬奉皇后娘娘,讨伐三王,” 说着说着,谢御背起小手,把祖父的模样学的很像:“迟迟没有作为,怎配肖想王位?” 说完还把脑袋晃几下, 谢雨霖带头鼓掌喝彩道:“这才是定王的模样,再来一个。” 谢御精神抖擞,眼睛睁的分外圆溜:“承平伯、安定伯、平川伯死而无功,开江侯到也正气,奈何根基不正,至于外省都要前来讨伐我谢家,不如先去京里和三王理论理论,全是些纠结小事的人,没法当成对手,只是不大意就是。” “好哦,御哥说的很像。” 谢御翻脸:“这是我自己的话,祖父说学会就是自己的。” 门帘外面站着镇西侯,听的笑容不断,他没有进去,既然是自己的东西,那就自己好好消化,他每天都给谢御讲课,还有要解释的明天再说。 镇西侯往外面走去,睡觉前巡视一圈,世子是小夫妻在这里,让他们夫妻呆着吧。 城头上风烈烈,守城的将军过来见礼,他不是谢家的人,名叫房茂根。 镇西侯让他起来,房茂根就急冲冲的问上了:“侯爷,哪天打哪天打?” 像个孩子一样跺跺脚。 镇西侯没有责备他,自从他自立为王,谢家不知道内情的人劝他时势造英雄,干脆反了吧,军中更是呼声一片,凡是留下来的将军都请命,请侯爷干脆登基。 是的。 有些人走了。 镇西侯并不阻拦:“认为我谢某做事不当的,只管离开,也免得我担心背后袭击,你揣着二心度日,大家好聚好散,再见时倘若两军对峙,各不留情。” 留下来的人,清一色代侯爷做着挥师天下的美梦。 房茂根就是其中的一个,不过他想的不是功名财富,而是回家了结恩怨。 他迫不及待的催促着,恨不能下一刻就上马走人。 这个神态,只能让镇西侯联想到房茂根的家事。 在这样的朝代里,当兵没有挑挑挑拣拣这一说,来当兵的人里,除去继承家业的,羡慕英雄的,奸细等,就只是穷人了。 房茂根家村子与邻村争水被打伤,邻村有钱把附近医生请个精光,房茂根村的伤员死了大半,其中就有他爹。 浇灌的季节,村子与村子争水年年都有,告到城里也没有结果,房茂根的村子弱,他舅舅强迫他娘嫁人,房家的人不允许带走房茂根,房茂根吃了几年百家饭,对种地说不出的厌倦,他就跑出来当兵。 这些年有了官职,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家看看。 镇西侯记得前几年升房茂根官职的时候,给过他假,也记得房茂根没有回去,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有空,难免对房茂根的态度奇怪。 “怎么,你家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吗?” 房茂根低下头不说话。 “吞吞吐吐的可不是你。” 房茂根犹豫一下,决定说出来:“这不是都等着侯爷发兵,大家伙儿也好衣锦还乡。” 镇西侯愕然,原来他们这样想,行兵布阵由镇西侯决定,除非必要,他不会和别人解释,今天听完房茂根的话,他有心解释几句。 “打,估计全国都等着我南下东进,劳师远征疲惫之师,这种仗不打,有人要打我,我等着他们,” 房茂根惶恐不安:“是是,” “我肯定会南下,也会东进,不过得等时机合适,” 房茂根欢欢喜喜:“是是,不急不急。” 镇西侯没有问他为什么要等自己回去,他肯一直跟着自己,他的要求当然尽力满足,在城里又看看,踩着雪花回去睡觉。 雪无处不在,开江侯府的夜同样陷入寂静,鲁康把窗户推开,轻轻跳出来。 回身拿出一个包袱,往背上背好,悄悄来到后门,扣门声三长一短,门打开来,他的小厮站在门外干笑。 门外还有一个身影,回过头,鲁临脸黑的可以滴墨汁。 “祖父?” 鲁康倒吸一口凉气,本能的拔腿就跑,眼睛看到家里亭院,再跑就回房,转过身子面色也难看:“我要走,我就是要走。” 鲁临冷笑:“你去哪里?热脸贴谢家的冷屁股吗!” “我不是去贴,我是去问问为什么不回信,问过我就回来。”鲁康大声道。 鲁临恨铁不成钢:“谢二姑娘心里有你,早就回信,你写了几封?有收到个屁吗?” 鲁康支支吾吾,横着心道:“也许她深明大义,是谢家中忠心的清流,现在被关起来了呢?” “要造反的人生不出清流的女儿。” “所以我要去看看,再说我答应谢下雨,他过生日我会去。” 鲁临对拧着脑袋的孙子越看越恼火,怒道:“谢下雨这是个什么名字,下雨有什么好看的!” 鲁康哼叽着:“我叫他定王,祖父要更不高兴。” ------题外话------ 电脑充电器爆掉,手机写出来的,泪。谢谢安慰,仔会加油。 平王本来应该今天出来,平王:泪。 第九十七章,二姑娘美,二姑娘好 雪花在北风里寒冽的落下来,黎明前是最为寒冷的时辰,开江侯鲁临的眉头和胡子染成白色,而鲁康的脑袋上顶出一个雪帽,不肯示弱而对峙的祖孙里,鲁康先做出让步。 “祖父,天贼冷的,您回房吧,我这就离开不再惹你生气。” 鲁临原地跳了两脚:“你敢走,是想气死我吗?”他呼出的一口长气,把胡子上的雪吹走大半。 鲁康见到有些想笑,可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如果他有了笑容或者自己认为笑意泄露,那么接下来面对祖父的心将软弱,他就走不成了。 “祖父,您这辈子都是我的祖父,这没有办法更改。”鲁康诚恳的道:“我知道谢二姑娘还是别人家的人,她还不是我的人,您想想吧,让我去见上一面,还有一半的机率是我自己回来,我还是您的孙子这不会改变;万一谢二是道清流,祖父您拿下镇西侯也有更多的胜算不是吗?” 鲁临觉得这几句话很有道理,而且也表示孙子变相的服软,最打动开江侯的就是谢二姑娘如果对孙子有意的话,那么开江侯府将成为擒王第一人。 要知道拿下来的可是镇西侯,如果换成平王的话,鲁临现在也知道平王殿下逃离京都,鲁临认识的官员有人拜托他寻找,鲁临即使知道平王在哪里,都不会感兴趣。 他认真的思考了下,得到镇西侯的助力,开江侯府将很快扶远丘郡王的儿子露出头脸。 这个老头儿并不是个糊涂蛋,就像昙花一现的东王世孙朱盛只是个笑话一样,家境早就败落的远丘郡王之子也未必就能当上皇帝,开江侯府哪怕中了远丘郡王府的迷魂药,全国的人士可不见得看着远丘郡王府是个出宝的地方。 扶起远丘郡王的儿子,不过是挟制三王,逼着他们先离开京都,让皇后娘娘和那座金光闪闪的宝座暂时安全。 而三王一旦回到各自的地方,外省势必分而割之。 这其中南王殿下属于最不看好的人,京城离北疆较近,离南疆较远,南王现在是不敢回去,他死在路上都说不好。 四个国门的守护者之一,镇西侯,实属权势必争之师。 鲁临为孙子有了小小的骄傲,虽然这个孩子实在不听话,如果不是祖父盯着他,哼,他早就跑去赤城向谢家的二姑娘献媚。 现在他既然有这样的心,鲁临决定放他一马。 开江侯拂一把胡须,摸到满手的冰雪,他暴跳如雷:“你脑袋比别人大吗?当父亲的要谋反,要女儿的就肯听你的,你这么有志气,你走吧,银省冯亦道约我去和镇西侯对话,我自己去。” 说完,把个袖子重重的一甩,祖孙的眼前起来大片的白雾。 刚落下的雪还没有凝的结实,轻软的雪飞扬在一对祖孙的中间,雪还没有完全再次落下,雾里扑上来一个人,鲁康重重的抱住祖父手臂,高兴的问道:“祖父要去见镇西侯,那太好了,带上我这给祖父保驾的人。” “我呸!” 鲁临对着地面重重的啐,再甩孙子甩不开,气呼呼的带着他走回家里,在路上鲁康不住口的说好话:“祖父,带上我什么都不用再带,” 鲁临一听这是什么话,斜睨着孙子那张喜悦的脸色,上面写满可以见到谢二姑娘的欣喜,这让当祖父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要知道那未来的亲家现在还是个反贼呢。 “带上你有屁用,你是个屁?没事的时候可以放一下解个闷。”鲁临毫不吝啬自己的鄙夷。 鲁康根本不计较,他嘻嘻地道:“祖父饿了我打猎去,渴了我打水去,累了我给您捶肩膀捶腿,闷了的话就把我放了吧,如果您真的能解闷的话。” “哼哼,把你放了,好去找谢二姑娘献殷勤?” 鲁康这回不答应了:“您说自己孙子是个屁,好吧,家风继承我也没有办法,可是说到姑娘的时候,这措词不雅,祖父换句话重新再说一遍,我给您机会,我在这里等着,您慢慢的想,” 鲁临抬手给他一巴掌,骂道:“你是个屁才不是继承,你是见到谢二姑娘就自觉自动的变成个屁,” “换词,您可以说些美丽啊,大方啊,得体啊,能干啊,再乱说话我可全学会了,难道这不叫继承吗?”鲁康揉着脑袋不肯服输。 鲁临倒吸着凉气:“我算看明白了,提到谢家的姑娘你就晕头转向,气死我了,气死老夫了......” 他就这么喊着走回自己房间,鲁康恭敬的躬身:“祖父好睡,我就不睡了,赤城道儿远呢,我打点咱们上路的行李,明儿一早起走啊,不然误了对谈,冯大人要笑话您。” 鲁临重重一声嗯哼,再次强烈表达下自己的不满以后,头也不回的走进房里。 鲁康把门帘子放下来,再拉一拉遮的严严实实,面上露出不豫地嘀咕道:“哪有说自己孙子是个屁的,祖父说到谢家就有偏颇,这毛病不好,我得帮他改改。” 他说到做到,真的没有回房,这就打墙动土的收拾行李,安排明天离开的人手。 北风卷雪在他的脑袋上飞快又是一层,鲁康好像没有感觉到,他在满心的兴奋里雀跃着,就要见到谢二了,这回一准的赢她。 这位一蹦三跳的走了。 正房里却还没有完,夜里有这样的一顿搅和,鲁临也不想再睡,孙子不懂事,妻子总是懂事的那个吧,他坐在睡房外间的榻上,一声一声地道:“有这样的孙子吗?气死我了,” 停上一停,睡房里没有动静,鲁临再来上一声。 “气死我了,还有人管没有人管?” 房里终于有了回应,鲁夫人直着嗓子就是一声飞出来:“是谁利欲熏心先相中的谢家,孙子还没有明白过来呢,是谁告诉他可以娶谢二姑娘的?都是谁造成!” 鲁临无话可说,走进来道:“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我呸!” 鲁夫人也给他来上这么一声,翻身怒道:“你当时是想让镇西侯帮你对付三王,你想当个功臣!现在谢家比你还贪,人家就喜欢这乱世,人家自己当王爷了!因为贪的比你狠,你就不乐意了,你不乐意就一边儿呆着去,为什么骂完我孙子又回房得瑟!” 红木的床旁边,是一根双云纹翘头向上的衣架,上面摆着一件枣红色绣寿比南山的锦袄,下摆带着潮湿,似乎往下滴着水,烛光在夜里并不明亮,所以看不清楚,只感受到水意。 鲁临笑了:“原来你刚才也出去了,” “我出去了,我去看看你们到底怎么样的胡闹,明明你答应冯大人前往对话,为什么不早早告诉孙子,如果孙子知道就不会大半夜的胡闹,当初说可以定亲的是你,现在隐瞒他的也是你,你说这事情到这一地步怪谁?” 鲁夫人黑着脸,道道皱纹上都仿佛写着不满。 鲁临彻底让斗败,他嘿嘿的解衣裳:“再说下去就不赢喽,我还是睡觉吧,明儿一早要赶路呢,夫人你让着些儿,你占着整个床我可怎么睡。” 房里渐渐没有嗓音,红烛因为人声而在窗户上的摇曳也缓缓熄住,窗户的外面是一道长廊,长廊的尽头那最黑暗的地方,一个少年悄悄的转身。 远丘郡王的儿子朱玉自从被接来,就住在开江侯府里,房间就在不远的地方,而鲁康的表现又过于明显,不但鲁临和鲁夫人都知道他这几夜要有故事,就是朱玉也看出来。 窗户大开着,朱玉手脚并用的爬进去,借着风雪的呼啸声把窗户关上,“咿呀”一声掩盖在北风里。 他从来不点起夜的灯,在他成长的岁月里没有这种奢侈,而保持节俭的风格有助于他在开江侯府长久的住着,从京里逛一圈回来以后,又发现这个习惯有助于他发现各种事物。 像今晚他溜出家门,至少在他外面那间上夜的丫头就不知道。 开江侯握有水军,朱玉不敢溜到后门听听那对祖孙的对话,不过鲁康一路上侍候祖父的对话,北风太盛的原因而让朱玉听得一清二楚。 朱玉也睡不着了。 他摸黑坐在绫被里想着心事,本为他是个穷人,父亲亡故的时候他处于不懂事的年纪,根本没有机会细数祖上的家谱,他的母亲为生活奔波也顾不上说这些,纵然偶然的感伤到也无法详细的看到利益。 开江侯府给了他莫大的机会,为丰富朱玉的见闻,鲁临给他专门指派老师,朱玉知道自己可能有份当皇帝,至不过也是个亲王,那么少年的心也开始跳动不安,他不想重回过去的岁月,那穷苦日子里的挫折及落败,让少年哪怕拼尽全力也不愿意回去。 雪的夜晚里没有床前明月光,不过雪光映照窗户留下床前微微的一片白,因为房里的黑暗而让这片阴沉的白开始明亮的耀眼,它仿佛能照亮朱玉的心田,朱玉认为谢二姑娘可能就是这片白,将在他的生命里散发着光辉。 谢二姑娘? 头回听到这个姑娘,是在京里的时候,鲁康给谢二姑娘道贺生日,远丘郡王之子的身份在现在这个岁月里令人惊骇,除去镇西侯及为数不多的老辣之人,其它的人并不知道。 朱玉就不能去。 他听到鲁康津津乐道的提到谢家的孩子们,又从鲁临的话里分辨出谢家的重要性,等到朱玉弄懂镇西侯原来守着一个国门,手中的兵马不会少,并疆域完全可以自立为一个小国家时,镇西侯自封孙子为定王,谢家虽没有正式建国,却开始自给自足自己治理的局面。 这与一个小国家有什么区别? 朱玉的心无法不火热,无法不为谢二姑娘随时送上耳朵和眼睛,并围绕二姑娘转动他的想法。 如果他能得到谢二姑娘,开江侯鲁临就不用担心自己孙子有婚姻上的危险,而自己将正式成为皇位的有力争夺者,谢家他也不会不答应。 谢二姑娘啊.....朱玉梦萦魂牵的无声呐喊着她,为眼前困难重重的阻挡而犯难。 开江侯并没有打算带他前往,他要怎么样才能跟去,并且见到谢二姑娘,并得到她的青睐呢? 这一夜朱玉也失眠了,开江侯鲁临睡下来倒是呼呼,鲁康是兴高采烈而不肯睡,生怕祖父明天一早离开不带上他,朱玉是完全的睡不着。 透着纱帐仔细地观望他的睡房,哪怕完全的黑暗里也能感觉家什的华丽,及摆设的精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朱玉回想他家里阴暗的草房,在有日头的日子里都未必能晒到光,在这样的雪天里总是担心房屋将要倒塌.....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压抑着低若游丝,像个幽灵在这个房里回荡。 如果让他回到原来的处境里,他不能答应,他做不到。 下半夜的钟点儿,朱玉就时时在考虑怎么跟着开江侯出门。 不过他注定要失望,开江侯府并不是头脑发热的扶起他,鲁临可不想最后被看成笑话,面对早饭时朱玉不经意的建议,如果有要他做的地方,他理当前往。鲁临直接拒绝,并要求朱玉好好看书好好习武,不要贪玩更不能随便的离开房间,更别说是府门。 朱玉眼睁睁看着鲁康揣着十万个兴奋劲儿,和开江侯走向大门。 他低头沮丧的暗想,到底我不是他的亲孙子啊。 ..... 一个春夏秋冬的年头总是有好处的,夏天的炎热让大汗淋漓,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排病,只要不是太贪凉的话;冬天的严寒可以冻死大量病的来源,也让明年的庄稼更加丰盛。 冬雪给行人制造出无穷的麻烦,再就给穷人制造出各种伤害,银省的最高官员冯亦道坐在官轿里,脚下放着火盆也寒冷袭来,他不由的纳闷想着,镇西侯起事后不久就在这个季节,这位是成心的吧。 在全国的省份里,有六个省和西疆相连,它们分别是银省、泰中省、豫南、平河套、宛中及乌省。 银省和西疆相接的面积最大,这也是冯亦道是六个省里最为忧心的主要原因。 如果谢家开战,最方便打的就是最容易展开军队的地方,也就是银省,银省还有一个劣势,它在西疆的南面,西疆就在它的北方,再往西本来是泥窝的国土,泥窝被瓜分后,银省半点没捞着,全让乌域小国分走。 这就造成银省的北和西全受敌,乌域国直到今天与西疆交好,倘若镇西侯动兵马的话,就拿瓜分泥窝为先例,冯亦道时时担心要被瓜分。 银省往东是内陆,相连三个省,虽然都有各自为政的态势,可并不算敌人,往南接连南疆,长长的银省以前地理风貌最好,在这样的局势里就糟糕到极点。 冯亦道看着最硬气,在镇西侯自立孙子为定王的时候,就叫嚷着让三王清剿,其实他的心最虚。 更让他虚的是转眼就是冬天,冯大人虽然主管全省,却挡不住下面有贪腐的官员,哪怕银省今天的收成不错,没有受到过多的天灾,在赈灾的方面也做不到全面,相当一部分的难民前往西疆,据说有一部分一去不再回头。 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谢家只要给他们房子,再给一块地,难民们就抛弃家园成为西疆的居民。 如果这是夏天,如果这是秋天,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出现,冯亦道想到这里觉得腰腿的痛都上来,脑袋跟着犯混,他苦笑着想这是精疲力尽的感觉,可他还有春天的前半段,那既不是收粮食的季节,野菜也没有长出来,俗称青黄不接的日子要度过。 还有半天就要到赤城的外围,和镇西侯约好对话的地方,冯亦道喝几口热茶,把眼睛微微闭上,脑袋往后靠在轿厢上,他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再打起精神和镇西侯纠缠。 这样的姿势就能听到北风从耳朵下面穿过,隐隐的夹着马蹄声,有人要过来,冯亦道无奈的睁开眼,祈祷上天赶紧结束这件事情,赶紧的让一位皇嗣登基,甭管是谁吧,至少有个主事的而不是件件事情都由自己担着。 马声在轿子的外面骤然止住:“回大人,平河套省的姜仲离将军在十里之外,他听到大人在这里,这就打算过来拜见。” 姜仲离? 冯亦道的脑袋现在不是晕,又添上一道道的旋,让他眩晕的肚肠翻腾着想要吐出来。 这也是一个乱世为王的家伙。 平河套的地方占据中原腹地,是所有省份中最让人羡慕的地方,水草丰美马牛羊无数,天气接近南疆而不是那么的冷,又比南疆好是冬天有雪,保证第二年的收成。 姜家就是贩马牛羊起家,为保证生意上的顺利而子孙习武,有一位在武举大放光彩,最后形成武将的世家。 先帝们不肯让姜家在自己的地盘上当官,姜家的将军们辗转数省及数代,最后终于回到自己家门前当官,这样一来平河套不管派谁去,都要看姜家的脸色。 冯亦道当年外派,差点就去平河套,冯大人费尽心思才来到银省,也一直留意接替他的官员结局如何。 第一位还算好些,年纪大了而没当几年就告老还乡,第二位直接倒向姜家,本朝的先帝去世以前,往平河套派去一位心腹,专门督促平河套的粮食及畜牧,三王进京没有几年,姜家如今的当权人姜大江直接一刀宰了,对外宣称那位官员的几十大罪状。 三王之所以没有动姜家,倒不是三家合兵动不起,而是姜家占据平河套以后并没有断绝往京城运粮草,三王暂时放他不动。 姜大江这样的举动其实与谢家没有区别,不过就是谢家公然自封定王,姜家还打着以前的官职。 冯亦道应该讨厌的是姜大江,不过姜大江没有儿子姜仲离,他不敢这样做。 姜仲离是近十年里公认的武将奇才,这样的评论因为姜家在全国的眼里,以前仅仅是一位武官,如果出在谢家,世子谢运应该出色,没有人会认为谢运是奇才。 柚子的耀眼,与它呆在苹果堆里有关,如果和西瓜放在一起,也就落伍。 冯亦道由那位倒霉的官员推到自己,他相当厌烦姜家,可是要和镇西侯对话,却不能不联络相关的众人,如果三王肯来的就再好不过,这次对话也早就举行,却推迟到现在,是冯大人往京里去信,在等三王的回复。 三王惜命,当然不来,冯大人只能自己当个组织的人。 他叹气:“有请姜将军。” 姜仲离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见到八抬的官轿落在道边,一位面容稳重只是眉头带着紧锁痕迹的中年人站立在轿子的前面。 姜仲离暗暗的满意,冯大人对自己倒也敬重,也是,他看得清自己的处境,镇西侯第一个动手的人,一定是他。 他带笑着大老远的就跳下马,雪地冰寒,只听到靴子落地“梆梆”的一声,大老远骑马的姜仲离既不会腿麻,也不会腿酸,他这就拱手到地,半直起身子堆笑满面:“能见到冯大人是三生之幸。” 冯亦道又想叹气。 面前走来的这位年青人,他准确的年纪二十有二,十一岁枪挑平河套的悍马贼,十二岁荡平邻近三省的强盗,只因为妨碍他姜家生意的路程,姜家有他而露出野心,在这乱世里不知道是祸是福。 如果他骄傲些,冯亦道都想借刀杀人,借着这次对话的机会挑拨一下,让镇西侯杀了他,姜家将重回表面上的唯唯诺诺,不敢再在平河套称王,可是他偏偏又很谨慎,礼节上丝毫不缺。 冯亦道不能让年青人笑话,他也恭敬的还礼,既然存着捧杀将军的心,冯亦道客气的拿姜仲离当官场上老大人对待,两个人愉快的展开对话。 “我老了,这次对话要看将军你的风采,倘若一举把镇西侯压下来,我银省从此听你的号令。” 冯亦道很舍得下本钱。 姜仲雷到底年青,对于好听话没有太多的免疫力,他的笑容里微有自得出来,拿到其它省的支持本就是这一趟的目的,冯亦道悄悄的展开他的吹捧,姜仲雷悄悄的展开他的计划。 两个人主要就怎么让镇西侯放弃称王做个交谈,关系也热络些,因为冯亦道离西疆最近,姜仲雷向他打听谢家还有哪些人,在三妻四妾家里看来镇西侯府未免人丁单薄,很容易的就每个人都问到。 “世子,我知道的他是个英雄人物,我和他不能相比,他是在战场上厮杀长大。”姜仲雷露出得体的笑容,并没有肆意的就评价谢运。 对于这个评价,冯亦道也点头,镇西侯府所以让人忌惮,虎父虎子都是强将。 随后,姜仲雷不经意的神情:“二姑娘为人如何,冯大人有没有见过二姑娘,我听说她的出生奇特,还有着不错的容貌?” 冯亦道不是多心的人,可他耳朵里刚接触到话,就嗡的一声有了反应,他一面回答道:“见是见过的,谢家的人满门俊秀”,一面细细的打量姜仲雷的神色。 青年眼神露出向往,情思的样子已经出来。 冯亦道震惊不已,后背上冒出冷汗,北风再来上这么一吹,冯亦道如坠冰窖。 姜家和谢家? 不成不行。 这两家如果结成姻亲,天下就可以断定是他们的了。 本来就有的杀心,现在翻滚在冯大人心里更加的浓厚,冯亦道呵呵的笑了:“将军啊,你有没有娶妻?” 姜仲雷尴尬的道:“还没有呢。” 他眼高于顶,房里和外面都有陪伴的人,三王进京又折腾好些年了,姜家全力以赴抓住这个机会准备大捞一笔,就把今年二十二岁的姜仲雷亲事耽误到今年,当年小姜将军还算是适龄的少年。 没有妻子并不用尴尬,姜仲雷在冯亦道的问话里觉得心事被揭穿,他面上有些难堪。 又怕冯亦道直接的说出来,又怕冯亦道不说。 冯亦道才不会客气,他恨不能此时就捧杀这位姜家的奇才,他露出长辈的慈爱,亲切地道:“我有一句话你别恼,谢二姑娘品貌俱全,而且有个雨神的称号,你们两家都是将门,平河套大平原又需要雨水调和,如果将军你能和谢二姑娘结亲事,她和将军你是天生的一对。” “是啊,”姜仲雷欣然的接话。 觉得自己过于急切,他稳了稳自己,口吻恢复心平气和:“倘若我得到谢家的亲事,请冯大人放心,我必然劝着谢家去掉定王的称号。” 他淡淡地道:“你看,谢家这样做可不是好榜样,眼睛盯着他们家办事的人可是太多了。” 冯亦道心想,你家就是一个,你只怕不是来对话,而是来学习经验的吧? 他尽自己可能的安抚姜仲雷:“你只管放心,谢家有你的加入,我就可以高枕无忧,这门亲事我冯某不管怎么样也会尽心尽力,不过.....” 他沉吟地道。 “不过什么?”姜仲雷又着急了,他对镇西侯全无了解,冯大人却是知道的人,他有些眼巴巴地看过来。 冯亦道忍着一口恶气,一定要把这两家说翻脸,一山不容二虎,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那个时候冯大人再联合其它省份勤王拿贼,也就顺利的多。 他压低嗓音,身子往前凑上一凑:“镇西侯是个骄傲的人,他现在又野心毕露的,只怕他要拿架子,” 姜仲雷默然不语,拿架子这事情在他全家的意料之中,他沉思着反问:“以冯大人对镇西侯的了解,我要怎么做才成?” “你真是个年青的傻子,”冯亦道笑道:“老的不答应有什么用,这年头哪有王法和规矩在,只要小的同意,老的他能怎么样,他的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难道敢说不要这雨神,” 姜仲雷眼睛微亮,觉得这话好生的有道理。 冯亦道还有主意呢。 “镇西侯父子都是眼睛高的,侯夫人出身名门,也是个难缠的人,倒是他家的少夫人,出身也就罢了,前朝名将曾飞雄的曾孙,可是到她父亲那辈就穷下来,或许你可以打打他的主意。” 哪怕同一条的街道上面,也一家人不知道另一家人的内幕,何况平河套隔开西疆有省份,姜仲雷也知道世子谢运娶的是个穷姑娘,没有嫁妆没有助力,曾祖的威风再好,也没法拿来使用。 他对冯亦道心存感激,也觉得曾氏少夫人是个好下手的缺口,他真正恭敬的轻施一礼:“多谢冯大人指教。” 冯亦道双手来扶他,两个人笑脸对着笑脸,看上去更加的融洽。 冯大人肚子里也是笑的,他和西疆挨着,贸易的往来无法避免,容氏侯夫人已经足够强硬,曾氏少夫人更加不可小瞧。 据冯大人了解到的,鼓动他银省的难民回家宣扬西疆的好,导致整个村子的人全走光,就出自曾氏少夫人。 姜仲雷上马,冯大人回轿,双方都是满意的,小姜将军在婚姻上得到一个盟友,尽情的猜想二姑娘的容貌;冯亦道惬意的闭目养神,想像着谢姜两家大战的惨烈。 他微微地笑,一山不容二虎呐。 ..... 对话的地点在赤城的外围,这里算中间地带,双方都觉得安全而且公平,并且视野辽阔,如果有一方反悔的话,也方便另一方及时的应战和逃离。 一早,镇西侯收到消息:“银省冯亦道大人到了,泰中省的梁欢凤大人到了,豫南省的赵晓秋大人到了、平河套的姜仲雷将军到了、宛中到的是杨奉为将军及乌省的古大人都到齐。” 在这里的人也齐全,世子夫妻、谢雨霖带着侄女侄子,及镇西侯帐下的谢家子侄及将军们。 大家躬身:“请侯爷上马出城。” 镇西侯伸出手,谢雨霖、谢润都轻推谢御一把,谢御板着小脸儿用欢快的步子跑上来,定王当然是要和祖父在马上的,毕竟他如今算谢家的第一人。 有定王的出迎,谢二姑娘也会出现,一是陪伴二是保护侄子二姑娘从来不在话下。 镇西侯相当重视这次对话,毕竟人家主动伸手,以后又是自己的臣子,断然没有冷落的道理,曾宝莲和谢润也将前往,母女昨天说好的坐车。 谢运在前面带路,后面镇西侯就要动步,杏花面上变色的跑来,凑到曾宝莲耳朵边说了一句,曾宝莲的脸色也变了变。 “什么事?” 镇西侯从来不担心儿媳的格局这些,他挑中的人不会有错,再说儿媳管家十几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见过。 他静静的问道。 曾宝莲走上前,轻声的回话,镇西侯的面色也变了变,很快镇静下来:“你留下,好好招待他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给他。” “是。” 曾宝莲欠身送他,世子谢运转转眼眸,夫妻流露出一个遗憾的眼神,他们不是对见不到外客而遗憾,而这是定王头回露大脸面,曾宝莲没到未免让谢运认为少点什么。 曾宝莲就陪着他遗憾一下,再就眨眨眼睛的含笑,谢运也就安心,知道虽然父和妻都变脸色,却不是危急的事情。 他陪着父亲和儿子上马,曾宝莲目送他们动身后,带着同样留下来的谢润穿过整个住所,在最偏僻的角门里面,走进一个房间。 暖炕薰的房间温融,有一对人露出舒服的享受神情,男的是平王,女的是平王妃。 在他们面前摆着食物,平王在路上饿坏了,拿起大馒头往嘴里塞,含糊的声音道:“我的娘啊,总算到地方了,这不是他们要见面,路还不会通,” 又拿一块肉塞给平王妃:“你吃你吃,咱们吃饱了好和镇西侯说话。” ------题外话------ 前天上午笔记本充电器与电源相连的地方,啪的一声爆掉,当时火花出来,幸好是在仔的背后,当时就到处找充电器,当天的更新用手机码出来,在此再次感谢鼓励的打赏和票票。 顺丰给力,第二天上午充电器到了,等派送就不知道几点,仔出门自取。 拿回来用上不到半小时,充电器不兼容再次断电,然后开不了机,在今天目测笔记本估计阵亡,仔再次出门满大街找卖电脑的,成功上演生命诚可贵,更新更重要。 没有人开门,电话找到一个卖二手电脑的。 晚上送,导航出错,仔出门接电脑,小区看守的大妈勒令不许再出门,太多次了。 今早冒险出去拿再次邮寄的充电器,电脑依然打不开,被大妈又看到了,为大妈点赞,好尽职责,从早守到晚好辛苦。 好吧,总算有电脑用了,更新可以恢复了。 关于这本书,想谈一谈,有两年仔在扑的道路上转不出来,或许方向走错,不过总得站起来重新走,这本书尽力的写,现在都不敢说什么了,尽力的写,谢谢支持。 第九十八章,关于平王 自从平王夫妻逃离京城以后,关于他们的下落谣言纷纷,最受到推崇的说法,来自三王把平王秘密处死,平王妃守节殡难,这种说法得到更多的人赞同。 还有人说他们死在路上,都知道平王殿下好酒好色,逃离对他来说太难,纵然他忽然聪明的逃离京城,身边也将是美女数个,而不是早就失宠的平王妃。 乱世早就开始,先帝去世的那天晚上,三王悍然的进京,懂得回忆的人就记得住年景开始不好,外省逐渐各自为政,这些年没有和三王撕破脸,不过因为三王没有登基,外省荒无人烟的地方开始增多,而稍背静的地方就有杀人放火的事情出现。 带着美女的平王倘若能走出一百里,已经有人断言他把自己舌头吃下去。 平王已死的说法也得到很多的人津津乐道。 个中也曾有人提出来:“英雄不问出身,市井尚有豪杰,平王殿下在这种急难之中自然是冲冠一怒离京城,前往各地筹粮筹兵马,酝酿着时机到来,就杀回京城救娘娘上金殿,还这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怎么能总是拿平王殿下以前的错误说事儿呢? 这种说法得到大部分官员的唾弃,民间倒是传得热乎。 有不少官员公然表示:“平王殿下早几年没有冲冠,只怕如今酒色更让体虚,他要是活着到我这里,我最多管他一碗饭,倘若征战的话,殿下不知道需要几个美人儿侍候着,才能上得了马坐得了轿。” 然后就没有人提到平王殿下,管他是死这是活,这位殿下活着对这天地没多大作用,死了或许还能肥壮地面,倒也是一件好事情。 而明眼的人看得出来,平王这正统的皇嗣消失后,三王的斗争将更加激烈,凡事最后都要有一个结果,要么出来一位皇帝,外省将重新得到京城的支持,要么三败俱伤,外省推举出一位皇帝.....总之,平王殿下的消失,乐于见到的人很多很多。 镇西侯府也商讨过平王消失的利弊两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这个大日子里,这位殿下出现在赤城。 换个日子出现,曾宝莲也就不用上心,自然有公公或者世子接待他们,和他们谈论朝堂上的事情,可是今天实在特殊,探明平王来意的重担压在曾宝莲的身上。 在这些日子里,先祖的风采时时激荡在曾宝莲的心田,她自信完全跟上公公的吩咐,尽自己的一份儿力量,把儿子定王送上宝座。 有时候,她也觉得虚幻,这事件来得太快而又突然,她就拿出皇后赏赐下来的雕龙点金红宝石金梳,手指细细的摩挲数遍,从中汲取到力量。 当时很不理解皇后这样的做法,因为这件首饰上面镶着龙凤,就没有地方敢收它,它是没有办法整个换成钱,而曾宝莲这一位侯爵的世子夫人,她也不敢戴出来。 现在对于曾宝莲来说,皇后冒险出宫探望并且赏赐,她的殷殷期盼呼之欲出。 很多事情就怕名不正言不顺,历朝里对于“忠诚”都有很好的解释,这也是从谢龙开始直到镇西侯不肯亮明身份的原因,他们有自己的“忠诚”,并对自己的忠诚有自己的理解。 如果没有三王夺嫡,估计谢家还是一代一代的传着秘密,守护着这个秘密。 而名正言又顺的,不要它也会到来。 曾宝莲完全没有心理上的别扭,她见到平王夫妻的时候,也相当的坦然。 她拂拂自己的肩头,仿佛把重担摆正,正色告诫自己,这个天下已经由有能力的人担当起来,她,曾氏少夫人数年救助无数的难民,安置无数的难民,解他们烦忧,给他们衣食,她做的比平王殿下多,她谢家做的也比三王要多。 丫头们打起帘子,含笑通报:“我家少夫人来了。”曾宝莲扶着杏花的手,款款而进,在门内站住了,欠身行了一个晚辈的礼节,满面春风的问候:“王爷好,王妃好,好久不见,二位的脸面清减许多。” 平王还真没有想到将见谢家的谁,但也不希望见到不主事的人,曾氏少夫人的到来,他是满意的,平王跳离座位,油手在衣裳上一阵的乱抹,毫无架子的作了个揖:“您老也好啊,我们特意的从京里出来投奔您呢。” 曾宝莲没有惊喜也没有诧异,她镇定的飞快在脑海里想了想,平王这是离京的时候就想到投奔这里,那么他揣着什么意图? 她轻轻抬起握着水红色帕子的手,示意杏花等人出去,杏花出去的时候有所迟疑,她担心这房里两个客人对上一个主人。 曾宝莲勾起嘴角,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衣带,自从家里宣称为王,她的怀里总揣着一把短刀,她也恳请过世子教过她如何握刀。 这个乱世劲儿,很多时候有防备最好。 杏花就出去,她也没有这就丢下来,安排四个男人守在这房子的门和窗户的位置,如果平王夫妻敢有异动,立即就把他们格杀。 门帘子放下来,房里小小的天地除去食物的味道,就只有三个人。 平王妃的泪水哗的一下也落地,颤颤巍巍的要给曾宝莲跪下来,曾宝莲暗自打量下她,中年人带着风霜气色,衣裳凌乱且有污渍,怎一个狼狈了得? 她可不能去扶,大家伙儿还是好好的说话也罢。 轻抬衣袖:“王妃请起,大老远儿的过来吃了苦头吧?有话咱们就说吧,再多的礼节也不如实在的帮忙,您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平王妃头回逃难,她想不到别人不敢扶她,万一你们夫妻冲上来把对方按倒怎么办?曾氏少夫人这个人质也算重要,平王想到这个关窍。 他旋风般的扶起妻子,提醒她道:“少夫人肯单独见你们,那是信任,你可坐好吃东西吧,在路上没吃好没睡好,你赶紧的点补着,有话我来说。” 平王妃还是个没有多想的人,挡不住泪水的她泣道:“多谢少夫人相信我们,我们没有别的意思,真个是在京里有性命之忧,不得不前来。” 房里的暖氛更使得平王妃由衷的叹气,逃难这事儿可真不是人做的。 夫妻们揣着金银和珠宝出来,平王还谨慎的衡量着首饰的可变卖性,宫制的首饰没有带,都是没有押记的珠宝。 然后问题就出来了,路上抢劫的事情太多,他们听从同路的人指点,每到没有人烟的道路时,就等到商队再上路,商队要收钱,而且保命的钱不会少收。 大的城池物价倒也能接受,珠宝的价格可谓人离乡贱,太平的时候也是这样,何况现在与乱世相挨着。 饶是这样,平王准备的也充足,就在他们和商队谈好,下一步就到西疆时,谢家自立为王,把这对夫妻吓得魂都没有。 他们相中镇西侯,就因为看出他忠心不二,这位也野心大展,说不定要拿平王这皇嗣祭刀。 飞鸟失去目标不知所踪,人失去目标惶惶不安,最后是钱就要花干净,而夫妻反复推想镇西侯夫妻全家的为人性格,只要谢家不杀他们的话,以谢家的兵马强盛来看,可以安度余生。 他们就来了,在半路跟上姜仲雷的队伍,花上几个钱买通后队的小军官,说夫妻们逃难寻亲戚,要从西疆的赤城穿过,小军官让他们准备一辆车,让他们远远的跟在后面,就这样平安来到赤城。 姜仲雷整队谈判,夫妻们告别小军官,小军官还挺遗憾的:“要不要我帮你们找人再往前面走,花不了几个钱。” 夫妻们已经到地头,连说不要,镇西侯府并不难找,问问就得,来到门外也不敢说自报家门,编个假话,是曾氏少夫人在京里的亲戚,杏花过来看了看,一眼认出这是平王殿下,把杏花吓得慌慌张张的跑去回话。 曾宝莲猝不及防的听到,那神情也没能镇静,她回给镇西侯,镇西侯也是一咧嘴,到此,平王夫妻算成功的把谢家的人吓了一跳,这件事儿办得挺好。 逃难的这事儿可真不是人做的啊.....平王妃把过程回想一遍,泪水止不住的流。 曾宝莲刚刚坐下来,好整以暇的打算和平王夫妻对话。 这个时候,平王把她们两个吓了一大跳,平王扑通跪下来,地面发出沉重的响声,平王妃尖叫一声站起,曾宝莲吓得往旁边一跳,这房间太小,一下子就撞到带着人冲进来的杏花身上。 平王抬起头,哀怜的看着曾宝莲。 “没事,你先出去。”惊魂未定的曾宝莲手已经插到怀里,握住短刀的把柄,看出平王没有恶意,连忙打发杏花。 这样的姿势,指不定平王要说出来什么。 房里重新剩下三个人,平王妃想到夫妻无依无靠的前来,难免平王要有这样的举动,双手捂着脸只是哭,曾宝莲让平王起来他不肯,半侧身子不敢正对,请平王赶紧说完就起来吧。 平王也哭了:“自知得罪过少夫人家里,倒是不敢过来的,可是我死在京里倒也罢了,王妃自从嫁给我就没有过上好日子,我是不打算活了,不过不能眼看着她受到三王欺凌,冷眼看着,她和府上侯夫人少夫人挺好,我冒死把她送来,恳请给她一个地方,让她养老。” 平王妃两耳嗡嗡,茫然的不敢相信:“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她无数次后悔嫁给他,敢情他也知道? 曾宝莲干咽一口唾沫,她也没有想到平王这种人还会说出这种体生死体贴的话:“还有吗,地上冰冷的,王爷全说出来,咱们重新坐着说话行吗?” “没有了,没有了,”平王使劲摇着脑袋。 平王妃大哭出声,在她心底早已对枕边的人绝望,此时重新捂热她的心肠:“你怎么这么傻,你不在了,我可怎么办?” 平王着了急,他为表示诚意不惜跪拜一位年青的妇人,让平王妃这样的一闹,他的诚意也让冲淡,平王怒道:“够了,你闭上嘴!” 平王妃吓一跳,真的不再哭。 平王再次恳求曾宝莲,在眼睛里表达出所有的真诚:“求您,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用意,我对天发誓,只有这一个用意。” 曾宝莲呼一口气,反正自己是暂时的相信他,再说有其它心思的话,也不是三几天就能看出来。 重新笑容满面,蹲蹲身子:“请王爷起来归座,这冬天赶路不是好玩儿的,既然到这里,就当是自己家,咱们不拘礼儿,我让丫头另送一桌酒菜,咱们边吃边说。” 桌上摆着的一碗肉骨头粉丝汤,说话的时候已经不冒热气;一碗干切的牛肉,一盘子十锦杂烩菜,另有一盘子馒头,再就一壶热茶两个杯子。 临时拿出的食物也就这样,平王夫妻刚到,动的不多,不过看着也就半残,曾宝莲这是打算认真的招待夫妻们。 平王夫妻齐声地道:“这就不少了,这已经很多了,吃不完的。” 曾宝莲忽然很感激自己的公公,她的亲事由公公指派,否则的话,她在这样的乱世里,是不是也要过这样的日子,对着足够的食物就觉得丰盛? 她从来不是个浪费的人,家里遭到的劫难也从来记得,有些事情不敢忘记,才能更好的经营以后的生活。 但还是对外面轻唤一声:“杏花,” 杏花垂着双手走进来,目不斜视:“少夫人吩咐什么?” “王爷王妃驾到,咱们因为不知道而失了礼数,侯爷和世子都不曾远迎,别的地方可不能慢待,你安排席面来,再把刚送来的侯爷衣裳,我的衣裳,拿几件没有用过的,再准备热水。” 曾宝莲不忍心看平王夫妻的旧衣裳,他们上路有了经验,全是布的衣裳,在路上肯定没有地方清理,皇子殿下的身份,看着实在难过。 而且这种打扮也吃不好吧。 曾宝莲知道公公不会杀他们,直到今天没有动兵马,就是能避免伤害无辜的人,就尽量避免,虽然乱世之中很多无奈,那么无疑要礼遇平王夫妻。 她吩咐过,重新欠身:“这里实在不成招待,请慢用些,待酒席备好,我再过来奉陪。” 平王妃没有忍住,一把拉住曾宝莲的手:“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平王也连连作揖。 曾宝莲这回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再次请他们自便,离开这个房间,谢润在不远处的房里等着,在没有问明白平王夫妻的来意以前,可不敢让润姐也过去,谢润出来见母亲,甜甜的问:“母亲一定安抚得好他们是不是?” 曾宝莲嫣然的俯身,亲亲女儿的小额头:“是啊,接下来要请润姐出马了,谢雨水,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谢雨水会和姑姑一样的厉害,帮着母亲管好家。”谢润眨巴着灵活的大眼睛。 母女相视一笑,曾宝莲握着女儿的手就在这里坐下,片刻之间回话的人川流不息,谢润乖乖的陪着,从来没有不耐烦。 “银省来的是冯亦道大人,冯夫人没有来。” 曾宝莲抿抿唇,银省地理位置狭小,上通西疆,下接南疆,正西是乌域国,正东接连三个省,如果能拿得下来,将方便和乌域国合兵攻打南疆,南王只要出京,后果就由不得他。 和冯家是一直就有往来,还特意准备冯夫人爱吃的菜,冯夫人爱听的小戏班子也有,打算和冯夫人杯酒夺银省呢。 好吧,不来真让人遗憾。 曾宝莲再听下去。 “泰中省来的是梁欢凤大人,他也没有带上妻妾,” 曾宝莲再次抿抿唇,全是男人的话,就没有少夫人下手的地方。 “豫南省的赵晓秋大人带着夫人,如果是懂礼数的,知道少夫人这里,只怕今天就要来拜见。” “有没有派人打听赵夫人的喜好,谁是她身边得力的妈妈和丫头?” 回话的人笑道:“已安排下去,想来今天就要有回话的。” 曾宝莲满意的点点头,往下面再听,还有三个省的大人们都带着谁。 “平河套的姜仲雷是位年青的将军,他带着六位姬妾。” 这是个色鬼,准备几个美人儿就可以拿得下来,曾宝莲迅速的这样想着。 “宛中省来的是杨奉为将军,他带着一位姬妾。关于这位是独宠还是侍候方便,已安排人去查看。” 曾宝莲颔首。 “乌省的古具明大人自己前来。” 曾宝莲对古具明的印象很深,这位一直就有方正不阿的名声,大伯父曾学书对他很是敬畏,曾宝莲没有出嫁的时候,就听到曾学书说了又说。 她轻抬起手指,似乎要点动几下,又收回自己面颊旁边,轻轻的抵在唇边笑涡上,缓缓地整理着要说的话,最后道:“古大人这里多盯着一些,不要惊动他。” 接下来又是新到的难民们,赤城有粮,来者不拒,以前就络绎不绝的来人,今年更是如此。 杏花进来回话酒席备好,同时取来母女的另一套衣裳,曾宝莲重新换上绯红色绣大朵莲花配瑞兽的锦袄,给谢润穿着娇黄的袄子红色的厚裙子,谢润每当这时候就很开心,就要问道:“母亲,我和姑姑一样的能干吗?” “仅比姑姑差那么一丁点儿,反正姑姑不在这里,母亲看不出来。”曾宝莲对着女儿挤挤眼睛。 谢润点动小脑袋,在她是满意的:“嗯,那就很好了。”嘻嘻的一笑,牵着母亲的手走向摆开宴席的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可比刚才见到平王的那间要正式的多,这里铺设锦绣陈列的也有珍玩,专门为身份高贵的人准备,锦绣衬得上客人的身份,珍玩在主人没有及时出迎的时候,可以让客人们打发时间。 不过曾宝莲来到这里的时候,平王夫妻却还没有到,这对夫妻们有一个小小的插曲,还没有演绎完。 ..... 平王妃本来是想得起来的,并且在逃难的路上一直掂量着,结果见到曾宝莲以后,出自对平王身份的担心,和谢家现在野心的忧愁,平王妃犹豫着不敢说,然后她的丈夫就把大家全吓一跳,他那双只跪皇帝和皇后的膝盖居然跪了曾氏少夫人,究其原因仅仅为妻子寻找一块安身的地方。 平王妃这辈子没有这么感动过,曾宝莲出去以后哭的一塌糊涂,夫妻们好好的说会儿话,就要沐浴以前平王妃想起来,怕热水冷掉又要浪费炭火,主人家纵然不说,奴仆们会有怨言,平王妃先去沐浴,换上干净的衣裳感觉回到旧日的光景,再次感叹半天,又没有人催她,出来的本身就比较好。 见到平王走出来,他上衣是绣鹰山石箭袖袄,外面套着一件宽松的褐色长袄,拖到脚面子上,是一双弓马三色绣靴子。 平王自己照镜子:“哈,我和镇西侯的身量儿相仿,他的衣裳真提神呐。” 平王妃换上曾宝莲的新衣裳,少夫人还算年青人,都是鲜亮的颜色,大红百花同春的丝棉袄,绿色满绣的裙子。 这套衣裳很费绣工,家里随时会开战,向着远方一里一里的开拔,曾宝莲预备着见到贵客的时候用,还没有穿过,倒衬得上平王妃的身份。 这也表示少夫人到此为止招待的诚意足够,不过这也说不好,历史上前面笑脸相迎,后面变脸拔刀,也多了去,谁叫平王是如今过了明路的真正皇嗣呢。 平王走过来看妻子:“你真好看。” 平王妃握住他的手,低声的道:“可怎么办,刚刚我想给少夫人的姐姐赔礼,偏偏你闹上一出子,你若是不在了,我一个人可活着做什么?” “少夫人的姐姐?”平王茫然,这位早就忘记。 平王妃又恨上他:“你忘记了,伍家的,你曾经心爱的,带着你曾经心爱的姨娘骂上人家门口的那位,曾二姑娘曾紫芳。” “哦.....”平王长长的回应一声,面上并没有太多的动容。 他的心里早就盘算好,先见到少夫人表示恭敬,再见到镇西侯的时候另有话说,曾紫芳的事情不能说不大,不过谢家不是也闹过了,再说伍侧妃也死了,伍贵妃也不在了,纵然女人度量不高,自己不是还有一跪吗? 见到镇西侯的时候再说吧。 平王妃见他无动于衷,自己站直了:“这件事儿你是个罪魁,我不应该和你说,我来赔礼,是我管家不教,才有这件错事出来,等下我来赔礼吧,我对你提前说出来,求你等下千万别出声,别惹得少夫人更为这事情烦恼。” 平王反过来安慰她道:“就你们女人事情多,你且不要急,等我见到镇西侯,我会说明白的。” 平王妃就不再劝他,而是打定主意由她亲自赔礼,夫妻两个出来,还以为就在刚才的房间里吃饭,见到两个四十岁左右的妈妈迎上来,笑道:“请跟我们来,少夫人带着小姑娘已经过去了。” 平王暗暗点头,都说曾氏少夫人是穷人出身,她招待人上面并没有出错,这算是拿他当通家之好来看待,也算安他的心。 平王妃没有孩子,出自对容氏的尊敬,她很喜欢谢家的孩子,一听就笑了:“是润姐?这半年地里我挺想她的,润姐还好吗?二姑娘呢,御哥.....” 温婉的加深笑容:“是定王殿下了,定王殿下可好?” 两个管事的妈妈就是丰年的婆婆来田家的,和喜春的婆婆有宝家的,见到平王妃知情识趣,也暗道不枉少夫人郑重的接待。 边走边笑:“定王好,每天学不完的功课,练不完的功,就这还有时间淘气;二姑娘也好,二姑娘可是我们西疆的雨神,开春雨如油,全指望她呢;润姐已经帮着少夫人管家了,王爷和王妃到了,润姐是一定要见的。” 说着走到一处宽敞的阁子前面,见到一个少妇带着一个小姑娘站在那里,平王和平王妃一起紧走几步,平王深揖到地,平王妃跪下来行了大礼,曾宝莲来扶她的时候,平王妃把心底的担忧借此抛出来:“当年得罪你娘家的二姑娘,千错万错是我的错,只怪我一个人就好了。” 曾宝莲莞尔,现在办大事情呢,这二位也诚意先抛,谁会计较这些小事呢? 再说武家为此倒透了霉,至今不知道在原籍过得如何,人从高位上摔下来,不管到哪里都不是好过的,也算报仇到极致。 她拉起平王妃进去,一旁润姐彬彬有礼的请平王进去:“酒已烫好,菜也齐备,只管客人就座,就可以吃了。” 平王对她也拱拱手:“呵呵,有劳。” 到此,平王夫妻的一点儿心事算抖落得七七八八,最后一点要见到镇西侯才说,坐下来倒也安然。 ...... 城外冬雪寒天,雪往年都雕出一副琉璃盛景,今年也不例外,更添的是几处新扎的营地虎虎生威,乌省的最高官员古具明抚着胡须面色沉重。 他带来的随行官员里,有一个名叫陆行的走出来:“大人,镇西侯的赤城俨然威风深重,可是各省的兵马也强壮不减,咱们六省战他一家,舌战决不落下风,您忧愁何来?” 古具明带出来的全是心腹,手指着让他们都看:“镇西侯从来就不弱,他强我早有预料,可你们看平河套的姜家也不弱,这是个乱臣贼子的根源,要我说他还不如镇西侯,镇西侯的野心直接昭告天下,他可没有杀过任何一个官员,还有兵部里的钱江及工部等等一批官员全在他那里,也没有听闻恶耗,这姜家让我忧心。” 又指另外几处:“那旗帜是银省冯亦道,他离镇西侯地盘最近,他的人马明显弱势,倘若银省被镇西侯兼并,乌域同时出兵,南疆不保,内陆也将危险,他冯亦道让我忧心。” “你们再看梁欢凤,再看赵晓秋,这和我都是文官实在撑不起武将场面,宛中省的杨奉为倒是将军,我也信得过他,可是姜家扫荡三省的强盗,只为给自己家里的生意开道,流寇纷纷入宛中,这几年杨奉为的日子不好过,我也为他忧心呐。” 另一个随行官员张超走出来:“大人,您何不寻找一下平王,刚好咱们也出来了,” 古具明的面色猛的阴沉。 张超嗓音低下去:“好歹是个号令全国的名声......” 古具明手指向天,厉声道:“我若见平王,一刀斩之,弃之荒野喂狗!他在京里为何不喋血金殿,为何纵容三王把持,他既能逃命,为何不护送娘娘和御玺离京,皇后娘娘一旦不在京里,三王把持宫殿还有何用?三王一旦离京,京中百姓的危难自然解开。” 恨恨的呸一声:“这样的皇嗣,留着无用!” 张超陪笑道:“皇后娘娘守着先皇的基业,自然不能轻离京都。”他暗想娘娘那个身体也无法离开后宫内院吧。 古具明恨声再道:“他平王不更应该守着先皇基业吗?他是怎么想的,要独自逃离京都!” 把个袖子重重一拂:“他若死在路上倒是好事,若是遇是我,嘿嘿.....” 下面就不再说。 第九十九章,到底杀谁? 张超忍不住也是一笑,就没有再说,他知道古具明不是冲着他,而是因为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尽情的表达心思。 随行的官员以前劝古具明寻找平王,也是碰钉子,今天张超又为这事情碰壁,随行的官员们低声的谈论着。 “也是,平王殿下就没有做过好事情,数哪一件都是酒和色,要他确实没有作用。” “当个幌子都不见得出彩。” 古具明听着们的谈话,心里对于平王的火气愈发的强烈。 迎面有一小队人过来,古具明这里的巡逻兵过来回话:“各位大人们前来拜见。” 古具明哼上一声,他们今天刚到,营寨还没有扎好,没有人送信给镇西侯,不过这里离赤城不远,镇西侯还讲意思的话,他也许会出城相见,他还在马上,预备着随时见面。 这就方便他一打马,就和几位大人们会合,在这些人里面,开江侯鲁临格外让古具明顺眼。 鲁家名为开江侯,他们主管的是大江水军,一条大江贯穿好几个省,银省冯亦道率先邀请的开江侯,随后泰中的梁欢凤、豫南的赵晓秋也纷纷邀请鲁临,开江侯如果愿意出面的话,镇西侯龟缩西疆也就罢了,没有皇帝即位,谁也动不了他。 如果镇西侯有意得天下,鲁家的水军在几处要害处将给他狠击。 古具明跳下马,对着鲁临走过去:“您也来了,实在太好.....”嗓音嘎然停下来。 不是他说出来又后悔,这是个文官,不习惯一直在马上,而且冬雪严寒的冻得腿很快僵木,往地上一跳的那滋味儿,足够受的。 古具明面色抖动,好一会儿才勉强重新出声:“腿麻了,见谅啊。” 鲁临哈哈大笑着跳下马行动自如,这让老头子分外得意:“你们呐,实在不行,哈哈哈哈.....” 笑得太得意,眼神儿左晃右瞟的,一闪神儿就到侧后面的孙子身上,鲁临的笑声也嘎然止住,他不是腿麻,他是又让气到了。 不久前和冯亦道等人见过面,冯大人公推开江侯年纪久,让他走在前面,鲁康随侍在旁。 现在见到的古具明,他的人在对面。 可是自己的孙子歪着个脑袋往后方的赤城看去,那意思还用问吗?他又想他的二姑娘。 鲁临一巴掌拍在鲁康脑袋上,重新哈哈:“这是我孙子,来来,见见古大人。” 这一巴掌打的鲁康哎哟一声,脑袋上顿时麻了半边,他恼火的下马拜见,古具明见他生得俊秀,远比祖父要好,又神气正淳,夸了又夸,也能让鲁康高兴一些。 鲁康退回到祖父身后,索性的亮明:“祖父和大人们说话,我看着,兴许镇西侯等下就来到,也好早做准备。” 鲁临气不打一处来,可鲁康已经不理他,这回不用歪脑袋,笔直的瞪着赤城方向,看得直眉愣眼。 别的人不知道鲁康的心事,古具明拱手:“请请,我们刚扎好几个帐篷,这外面太冷,我让人赶紧生火盆,咱们到那里面说话,商讨一下怎么和镇西侯对话。” 这可是件大事情,这么多人顶风冒雪的前来,为的就是劝服镇西侯,转眼就是新年,他们今年的大年夜都得在帐篷里过了。 梁欢凤道:“走走,我这眼皮子总跳,我总觉得马上就能见到镇西侯似的,咱们抓紧时间说说话。” 赵晓秋取笑道:“你哪只眼皮子跳?” “跳财的这只。”梁欢凤手指着。 赵晓秋笑道:“你这不是它在跳,而是你太盼着镇西侯有些礼数,听到咱们到就出城。” 大家哈哈一笑,簇拥着鲁临走向帐篷,鲁临再没有办法,也叫不回那不听话的孙子,只能狠瞪他几眼,鲁康装作没看到,跟个望夫石那般,隔着飞雪瞅着赤城。 火盆生下来的时候,帐篷里温暖起来,话也从容的多,不然牙齿打战怎么也说不好话。 古具明先问杨奉为:“老杨,你脸色不好吗?” “好不了,” 杨奉为腾的起身,对着姜仲雷起劲儿的摆难堪:“你姜家什么意思?剿匪就干净到底,全撵到我宛中省,你还让我活不让?” 遇到杨奉为肯定要说到这些事情,姜仲雷回的从容:“杨将军,我曾亲笔写信邀请你共同剿匪,你写信回我不可能,强盗跑到你宛中省,我就没法越界,不然您不把我当强盗一起剿了吗?” 杨奉为气的脸都白了,手指着姜仲雷怒道:“我以为你听到我的名头,你就不敢来,猖獗小儿,你既然敢来,咱们就请大人们评评理。” 姜仲雷微笑不改:“你说。” 杨奉为拿起火盆旁边一块炭,在地上划起来:“这里是山,这边是你平河套,山另一边是我宛中,都夸你武将奇才,你在山这里设好弓箭手,包你剿的痛快,你全撵过山这边,你会打仗吗!” 古具明、冯亦道几个人凑着脑袋看。 姜仲雷取过另一块炭,也在地毡上划动:“这里是我平河套,到处是平原,几乎没有大的山,我的人马是不会打仗,不会打的是带山路的仗,所以邀请你杨将军出兵,共同剿匪,你不肯,我有什么办法?” 古具明、冯亦道等人看向杨奉为。 杨奉为光火地道:“设弓箭手在山下就行了,又不是让你山地作战?” 古具明、冯亦道等人看向姜仲雷。 姜仲雷还是笑的温和:“杨将军,我人马不够,才请你。” 他们的中间是火盆,炭的火焰并不高,杨奉为伸一只拳头,隔着火盆打向姜仲雷,嘴里骂出口。 姜仲雷猛的弹跳开来,反身一脚踢向杨奉为。 古具明等人是文官,纷纷的往后躲开,鲁临往下一扎马步,一只手握住杨奉为的拳,另一只手攥住姜仲雷的脚踝那里,吐气开声道:“停!” 硬生生把两个人的攻势挡下来。 冯亦道飞快的对他翘起大拇指,古具明躲闪的时候挤在他肩头,冯亦道低声道:“看我请这个老儿来,有用吧。” “有用的很,稍后我单独和你说。”古具明使个眼色,意思这里人多,他的话有些人还不方便听。 梁欢凤、赵晓秋摸脑袋,都是一头冷汗,两个人同声道:“我的娘啊,好好的打什么,” 鲁临不无得意,忽然想到这是把孙子安在身边的好时候,对外面吼道:“康哥呢,快来侍候祖父。” 回话是真的快,陆行大跑小跑闯进来:“镇西侯来了。” “哦?” 大家齐齐震惊,都打心里希望镇西侯有礼数,又都打心里不敢相信他会有礼数,这就各自的理衣裳,姜仲雷收回脚,杨奉为拔出拳,唯独鲁临一声大喊:“二姑娘来了没有?” 陆行一愣,所有人都是一愣,好好的问二姑娘做什么?难道不应该问定王或者定王的爹吗? 陆行做事严谨,他还就是知道弄明白来的是谁,再过来回话:“侯爷,谢二姑娘也在,对了,你家小侯爷前往迎接去了,他骑着马跑的飞快,手里拿着兵器,您是不是赶紧去看看,将门虎子的自有正气,万一打起来可就不好,咱们是来对话的不是吗?” 身影一闪,鲁临不见了,气恼的他去追那见到二姑娘就什么也不顾的小子,免得他把鲁家的人丢光光。 在他的身后,陆行佩服地道:“老将军比年青人还要敏捷,好身手。” 古具明等人出面劝和,让杨奉为和姜仲雷不要闹,有话见过镇西侯再说不迟。 姜仲雷的心全在二姑娘上面,本来他想问的,又觉得难为情,幸好开江侯不知道犯的哪门子混,他居然问出来了,姜仲雷认真的整理盔甲,用手在面上摩挲几下,安心要给谢二姑娘一个最好的第一面。 这个时候鲁康已打马来到镇西侯的面前,他不看镇西侯,也不看世子谢运,在家里还念叨几遍定王要过生日,在信里也这么写过,可是正眼也没有看谢御,哪怕千万人之中,他眼里只有谢二。 “谢二,你怎么不回信!” 鲁康冲口的道。 谢雨霖咧咧嘴,你难道不应该先向父亲和哥哥见礼吗?还有我家定王,你把他放在哪里? 她翻个白眼:“没回。” 鲁康见到她这漫不经心的模样,眼睛都急红了:“你为什么不回?你凭什么不回?” 谢御慢条斯理:“因为没回,所以不回。” “别打岔!” 鲁康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说完以后看清楚这是谁,挤个笑脸出来:“谢下雨,哈哈,好兄弟别插话,咱们一会儿再说。” 谢御纳闷:“我到底是你兄弟,还是姑姑是你同辈?” 鲁康在北风凝视着谢雨霖,眼神就差在她脸上挖个洞出来,红眼睛在风里愈发的红,嗓音里带着颤抖:“你为什么不回我,我一直在等你写信.....” 他到这个时候,把镇西侯想起来,带马来到镇西侯的面前,面如寒霜的警告他:“谢叔父,您想造反是您的事情,别把谢二也连累,我要带她回我家,免得你造反连累她。” 谢雨霖很想反问,我为什么跟你回去?可是对着鲁康着急的模样,硬是说不出口,谢雨霖只能又送他一个大白眼儿。 鲁临这个时候赶到,镇西侯收回审视鲁康的心,沉声道:“开江侯,你孙子犯疯病,带他回去。” “我没有疯,谢二跟我走,我能保护你。”鲁康打马闪电般的冲向谢雨霖。 谢运带马更快,把鲁康挡下来,也是面无表情:“康哥,不要莽撞。” “你才是莽撞,你们才是莽撞,你们会把二姑娘害了的,好好的当个侯爷不好吗?不好吗?”鲁康的泪水不争气的终于流下来。 他习惯性的见到谢二就拿兵器,这个时候指向镇西侯:“我向你挑战,如果我赢了,把谢二给我。” 镇西侯再次审视他,鲁临气的跳下马,牵着孙子的马疆往回带:“跟我走,丢人现眼。” “我就不。” “滚回去!” 祖孙两个吵吵嚷嚷的离开。 谢家的人沉默中,谢御看向姑姑:“呃,那个,你要跟他走吗?”八岁的定王觉得鲁康挺打动人,至少打动了他。 谢雨霖想想:“他为什么不能来呢?” 谢御笑眯眯:“对啊,他应该来祖父的麾下才对。” 镇西侯和谢运对看一眼,都没有说话,少年人的情意已写在脸上,别的人还真不好说什么。 谢运的亲事完全由家里作主,鲁康也应该是一样,真正能说话的人一是当事人的决心,二是开江侯鲁临。 远远望着旗帜摆动,冯亦道等人过来,全家人也理了理盔甲衣裳,这样的动作做上几个表示敬重,双方的马匹渐渐走近。 冯亦道等人不会进赤城,镇西侯也不会去他们的营寨,今天只是表示欢迎,镇西侯也就寥寥的几句话:“明天是我家定王的生日,大人们这是远来给他道贺的吗?” 冯亦道等人自然不认这定王,双方一见面就随时要急眼,随后也就偃旗息鼓,约好商谈的时间,各自告辞。 回到自己的营地,姜仲雷丢了魂。 ..... 受到家里看好的姜仲雷,生得也挺英俊,在他几年没有定亲的日子里,他不找别人,别人也会找上他。 他的帐篷扎好以后,软玉温香抱满怀,美酒和美食也摆上,姜仲雷怀里睡着一个,一左一右是两个,神魂已飞到赤城。 谢二姑娘穿一身火红色的盔甲,实在太漂亮了。 这并不奇怪,她的父兄都英俊的让姜仲雷这色鬼眼前一亮,谢二姑娘不可能生得太丑,小定王谢御更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还有镇西侯的兵马,也让姜仲雷眼馋,别人都想得到这两家合兵天下不保,姜仲雷也想得到。 还有二姑娘。 “将军,你想什么呢?” 他近来最得宠爱的妾王氏问道。 姜仲雷被她打断心思,对她皱起眉头。 王氏笑道:“如果将军想要求亲,我可以前往。” “你猜到了?” 姜仲雷并不掩饰。 王氏酸溜溜的想,在这个营地里还有姜家两个得势的管事妈妈,她们小心的看管一个箱子,不太大,放不进去几件衣服,难道不是珠宝吗? 带着珠宝却又不给她用,谢家又有一位二姑娘,她能不猜中吗? 姜仲雷相思的自己很难过,胸口堵上一大块:“你说谢家会同意吗?” “将军这样的人才,谢家会同意的。”王氏小心的道。 “不一定吧,谢家强盛,人家敢称王,六个省要来和他对话,”姜仲雷心想如果换成姜家,怕不是六个省把平河套包围。 谢家多年与乌域、大树两国相交,人家有退路。 外面有人回话:“谢家少夫人送请帖,明天定王生日,在城外摆宴席。” 请帖上写着邀请姜仲雷并家眷。 王氏惊喜:“还有我呢?” 接触到姜仲雷的浓眉,换上笑容:“我去说不定能帮将军说几句话。” 姜仲雷倒不认为有妾算什么,谢家不纳妾的原因数代单传,别的人不知道也不会相信,关起门来有几个通房,谁能知道? 他只是犹豫王氏等人前往,会让谢少夫人恼怒。 外面又有人回话:“谢家少夫人知道将军带着妾室,特地送来使用的东西。” 脂粉和头油都是异邦的,王氏等姬妾围上来,每个人都想要。 姜仲雷吃惊于谢家好厉害,这就知道他带来什么人,已过明路,就答应王氏等人明天也参加定王的生日酒宴。 这个时候,冯亦道和古具明在一起。 古具明先问:“你怎么看姜家?” 冯亦道红着眼:“本来平河套的这官应该是我去。” 古具明含笑:“本来死的应该是你,你是这意思?” 冯亦道抓紧他衣袖:“老古,你帮我,再加上杨奉为,咱们把姜仲雷留在这里。” 古具明微微地笑:“你以为我真的来劝镇西侯?” “你!”冯亦道脱口后失声。 古具明笑的很平和:“镇西侯世代镇守国门,不是一般的武将可以相比,他是三王的事情,三王如果肯出京围剿,外省自当的相助,” 冯亦道喜欢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如果三王肯出京,外省刚好把他们宰了。” “所以他们不敢出京,咱们也没必要和镇西侯硬碰,就让他们先互相牵制,咱们先解决别的事情。” 古具明把脸一板:“不管什么时候,朝廷命官也能擅杀?我此次前来,除去我省内能抽出的良将兵马,又联络我周边的两个省,和他们说好,三王乱不除,各省自治,但是谁敢蔑视朝廷,大家群起攻之。” 他把手往外面一指:“离此五百里,还有一万兵,现在正往姜仲雷回去的路上埋伏。” “太好了。” 冯亦道手舞足蹈:“老古,都说你是个厉害人,你果然厉害啊,”他咬着牙:“实不相瞒,我离镇西侯近,我最烦恼,但我宁可放过镇西侯,也要先杀姜仲离。” 古具明再次一笑:“老冯,我来问你,镇西侯打你,你扛得住吗?” “我只能就义了。”冯亦道苦笑:“逃,我是不会逃的,老古,我把家人托给你,如果有这么一天,请你收留。” 古具明拍拍他:“你个笨蛋。” “什么?” “镇西侯如果打你,为什么?” 冯亦道微怔:“他想要南疆呗。” “那你让他借道,主动的让他借道,让他去打。”古具明慢条斯理。 冯亦道知道他是认真的,想想摇头:“不行,我是一方的官员,我得守住他,我不能为反贼行方便。” “谁是真正的反贼?三王!” 古具明恨声道:“没有反王就没有今天,寻根也在三王身上!” 他拉着冯亦道,手指刚送来的大红请帖:“明天定王过生日,镇西侯这个老奸巨猾的,你我冒雪赶来,变成给他孙子过生日,我打算明天奉承他几句,劝他得天下,以咱们这文官的眼力,你说他第一个会打谁?” 冯亦道一拍大腿:“妙啊,他肯定打南疆啊,”苦着脸:“我这个软柿子好捏,比他先打北疆要划算的多。” “是啊,小北王虽年青,却世守北疆,也不是好惹的。”古具明好笑:“你老冯是个好下手的主儿。” “唉,以前我紧临西疆,我还高兴,我说谢家满门忠烈,我这官好当,结果.....” 古具明淡淡道:“所以你让我来,我就来了,谢家满门忠烈,怎么可能出来这种事情?” 他这就拍板:“鼓动他打南疆,先把南王哄出京。” 冯亦道念念不忘:“先杀姜仲雷。” “你放心。” ..... 大早上的,定王蹲在厨房里,他旁边蹲着谢雨霖,谢润带着元姐儿和谢云对着他们笑。 镇西侯走来:“我家的殿下呢?” “祖父,殿下在守自己的生日菜,母亲每年都给我做,每年姑姑都偷听。”谢御一步不动。 谢雨霖坏笑:“我的生日菜你也偷吃。”然后撵道:“定王赶紧出城吧,为你道贺的人还不敢进城,真是稀奇笑话,反正你得出去,我可以不走。” “二妹,康哥来找你。”谢运笑道。 谢雨霖嘀咕几句,还是不动。鲁康见过二姑娘过生日,一看就懂,他蹲到谢御旁边:“我也守着,我守来了,谁给我回信,我就给谁吃。” 谢御眨巴眼:“你家祖父说我家大逆不道,你蹲在这里,也是大逆不道。” “谢谢你的提醒,” 鲁康就这姿势问镇西侯:“您能不造反吗?先打三王成不成。” 谢御手点着鼻子:“我是定王,你得问我。” 鲁康憋气:“你想说我不抢菜,你就打三王?” 谢御点动小脑袋:“然也然也。” 鲁康一把拉起谢雨霖就跑,谢雨霖没防备被他拉出厨房,在外面两个人打起来。 永远是平手的两个人打了一刻钟,菜出锅,定王舒服的享受几筷子,背负小手笑眯眯出来,很有派头地吩咐:“姑姑,我给你留了。” 握住祖父的手:“祖父快走,我打不起姑姑,你又不肯帮忙。” 鲁康在后面喊:“说好了的,你打三王我家帮忙。” 镇西侯回身:“你当家吗?” “我当自己的家,至少我会来,只要你打的是三王,如果你们造反,我同样打你们。” 鲁康攥着拳头。 镇西侯不理他,带着孙子走出外面,抱他上马后,对侍候上马的谢运附耳道:“这鲁家倒是能争取过来。” “请父亲放心,古具明是个聪明人,说不好他今天借着酒劲,要鼓动你打南王。” “冯亦道会借路吗?” “他不敢不借。” 父子相视一笑,各自上马,带着定王出城。 城外昨夜摆好的棚子,曾宝莲辛苦到半夜,做完生日菜又睡片刻,就出来的晚。 赵晓秋的夫人如释重负的迎出来:“你总算到了。”她往左右微瞟,姜仲雷的六个妾都在这里,杨奉为的一个妾也在这里。 杨家的妾倒老实,垂下眼帘不说话,王氏带着另外五个妾高谈阔论,赵夫人难以忍受。 她不管官场上的事情,故意的向曾宝莲道:“说起来我们也不应该坐在这里,您是定王的母亲,我们不敢高攀。” 杨家的妾起身,陪笑后,向另外一桌走去。 王氏狠瞅赵夫人一眼,起身与曾宝莲见礼,坐在这桌上不走。 曾宝莲有意这样安排,这一看先明白杨家的妾不当家,王氏当红的时候或许能有作用。 赵夫人实在别扭,却有涵养的没有走开,曾宝莲一直和她说话,赵夫人舒服很多。 王氏是个聪明人,她一直不吭声,知道少夫人既然请她,就有用意。 赵夫人总有小解离席的时候,曾宝莲向她寒暄:“习惯吗?我们这里冬天冷,昨天送的东西,不知道姜将军喜欢吗,哪些又是你心爱的呢?” 王氏笑回:“我这样的人,真金白银就喜欢,将军么,他对府上倾慕不已,说侯爷威武,说世子英武,说二姑娘家学渊源,令他钦佩。” 曾宝莲心里猛的一跳,打听客人的喜好,并且在下回能用上,是她的职责;如果客人的喜好能对家里有用,也是她的职责。 可没有打算把二妹放进来。 涉及二妹,她应该变脸,不然姜家还当谢家的人好欺负,沉下脸,冷淡地道:“我家二姑娘的事情,谁也不敢多说。” 王氏对棚子外面转眼波,谢雨霖有走动的时候,后面跟着两队人,一队是谢润、谢云、元姐儿,另一队只有一个,鲁康。 “那位是?” 王氏不认识鲁康,她今天眼里只想认得一个人,谢二姑娘,其实很好认,约摸到成亲年纪的最神气姑娘。 曾宝莲冷漠的告诉她:“开江侯的孙子。” 赵夫人回来,两个人结束谈话。 王氏达成目的,不再折磨赵夫人,这就告辞,回到营地,六个人商议这件事情。 “姜家和开江侯府相比,人家有爵位。” 暂时的同盟,聊的热火朝天。 散席后,镇西侯一直挂着笑容,谢运也心情不错,他们商议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南疆,把南王逼出京城,这要从银省借道,他们不是姜家,不可能把冯亦道杀了。 “世子,古具明从来不是这个脾气吧?”镇西侯笑问。 “父亲,他们这是商议好了的,想借着咱们家的手先和三王碰一碰。” 镇西侯满意的道:“等定王登基,给他们封赏。” 父子们走到书房的外面,里面走出一个男人,躬身道:“侯爷好,世子也好。” 镇西侯和谢运愕然一下,都有些失笑,他们把平王忘记。 昨天他们从城外回来,已近天黑,平王夫妻路上疲累,睡到半夜,就没有见面。 这就三个人走进去,还没有坐好,平王跪下来,双手呈上一张纸,上面写着,放弃皇嗣,支持镇西侯登基。 镇西侯差点以为皇后对他说了什么,好在平王很快就道:“三王逼我太狠,只要你能杀三王,你也知道的,我不是登基的材料。” 镇西侯收起他的承诺书,邀请他和六省的大人们见面,平王听到“古具明”三个字,面色大变:“送我离开这里,他会把我杀了的。” “你这是遭了多少恨?” 镇西侯没有指望平王回答,平王以前做的事情说也说不定,答应平王明天就送他去西疆首府见容氏,由容氏安排他们的住处,让平王回房歇息,和谢运闲闲的说着话。 “你觉得冯亦道让我们借道的话,至于六省全跑来的吗?” 谢运笃定的道:“父亲,冯亦道根本没有这样的意思,他本想让六省劝您不要造反,至少不要动他;开江侯、梁欢凤、赵晓秋都是一个意思。杨奉为在席面上差点和姜仲雷动手,他只怕是来找姜仲雷算账。” “找姜仲雷算账,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镇西侯悠悠然。 “父亲,杨奉为是想让六省出面制裁姜仲雷。” 镇西侯点头:“不错,古具明要是不知道就算了,他如果知情,不会容忍姜仲雷擅杀朝廷命官。” “那么姜家难道不知道古大人的性子,他为什么来呢?”谢运反问,这是他的疑惑。 第一百章,谢家到底是什么用意? 镇西侯也没猜到姜仲雷这招人恨的跑来为什么,谢运带着疑问回房,天近二更,曾宝莲坐在榻上出神,神色带着不豫。 谢运手打门帘看了片刻,认为来的女眷们给妻子气受。 他娶的这位骨子里要强,如果当年她不往西疆退亲,两个人说不定就错开,可她为争一口家里被退亲的气,千里迢迢的来了。 母亲善待她,她管家的上面也很要强,谢运看得出来,家里没有人会轻视她。 他走过来安慰她:“赵夫人也许是个乡下人,姜仲雷好色,别指望他家的妾懂礼数,而杨奉为是个粗人,挑不出好人来。” “不是。” 曾宝莲应该为他的安慰扯动笑容,可她还是很生气:“是为二妹,姜将军出门带上六个妾,这样的人居然敢打二妹的主意。” 谢运面皮也是一绷,稍后就笑了:“是他?你更应该放宽心。” “怎么说?” 谢运就把父子们的判断告诉她:“古具明这回不敢上的话,在这乱世里不维持秩序,反杀当地官员,父亲也不会放过他,” 曾宝莲睁大杏眼。 “父亲命我带一队人马,把姜仲雷杀了,或者配合古具明。” 曾宝莲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这才是二妹的哥哥呢。” “二妹眼里只有你,她才没有我。” 夫妻调笑的话刚落下,房外响起喊声:“嫂嫂,你管不管定王,他的生日礼物不分给我。” 谢运看房顶:“赶紧去吧,否则二妹又要怪我......” 门帘子动,谢雨霖冲进来:“咦,哥哥回来的这么早?”谢运提高嗓音自语:“二更天了,” 谢雨霖笑靥如花:“那嫂嫂快来,就可以早回来。”把曾宝莲拉走,走到门口,回头抱怨:“都是哥哥你不管定王,所以我才拉嫂嫂走。” 谢运失笑:“听上去真的怪我,好吧,我也去帮你争东西。” “哥哥快来。” 谢雨霖手里攥着曾宝莲,后面跟着谢运,去和小气不肯分东西的定王算账。 孩子们都没有睡,还有一个也在这里,谢运皱眉:“康哥,你没回去?也不应该和姑娘们在一起。” 鲁康到处看:“姑娘?润姐还小。” 谢运拧眉头看看自己妹妹。 鲁康身形猛的往上一涨,横眉怒目地道:“我留下来还不是等你吗?说,你们家为什么要造反?” “滚!” 谢运鄙夷:“你家才造反,跟我对着干,就是造反!回去把这话告诉你祖父。” 定王笑嘻嘻:“这话我对康哥说了一天。” “我是你叔叔。”鲁康又急了。 定王摊开小手:“昨天迎接你,你亲口说咱们是兄弟。” 手这么一松,手底下按的东西让谢雨霖扒拉走一个,定王赶紧又按住:“我不是不给,我慢慢儿的给,从今天起,姑姑听我一次,我就分你一个。” “你都定王了,怎么还这么小气?” 谢雨霖等着旁边,伺机再拿上一个。 曾宝莲好说歹说,帮他们分的均匀,定王他们去睡觉,鲁康跟在谢运后面。 谢运翻脸:“你再纠缠我揍你了!” “你揍我也成,不过把话说明白了,为什么招弟也说你们家没造反,可是你们家自己封王算怎么回事?”鲁康苦苦的问,这关系到他的亲事。 “滚!” 谢运拉着妻子回房。 鲁康在院子里团团转,谁能给答案?最后太冷,回到客房睡下。 鲁临在营城气得太狠,竟然忘记担心,纵然担心,六省官员都在,镇西侯也不会这样做,古具明又来拜访,约他同杀姜仲雷,鲁临第二天告诉鲁康:“你也说看姜家不顺眼,你没胆去,祖父自己去。” “去,正事我怎么能不去。”鲁康答应的很痛快。 鲁临诧异:“看不出来晕头晕脑的你还留着一丁点儿英气。” 鲁康蔫巴巴半天:“杀姜家震慑一下镇西侯,如果他不封定王的话,我和二妹今年就成亲。” “我劝你放开手吧,他封孙子当定王是小事情,大事是他想当皇帝,傻子,他的孙子是王爷,他的儿子是什么?” 鲁康撇嘴:“我没看出谢世子像太子殿下。” “我瞅着镇西侯更像泥。” 鲁康忙道:“停,祖父别说到二姑娘身上。” “哼,这对话是个幌子,这里太冷,至多三天就结束,你准备准备和我动身,还有,古大人家里有个女儿,” 鲁康手往腰间一拍:“我瞅着不顺眼的,不管男女我都杀。” 祖孙再次不欢而散。 姜家的百颗明珠和十面玉壁送到曾宝莲面前,曾宝莲无法拒绝,至多是说请婆婆当家。 姜家说好来年春天姜夫人前来拜访。 三天后,六省分开各回各家,平王大喘气,得已上车和平王妃前往西疆首府。 ..... 藤西,出产能编绳索的蔓藤而出名,这里山路弯曲,蔓藤缠绕,冬天的路也不好走。 姜仲雷到了这里似有所觉,往四下里看时,见到黑影憧憧,有不少的人围上来。 旗帜和火把一起亮起,冯亦道、梁欢凤、赵晓秋、古具明、杨奉为都在这里。 大家静静的看着他,姜仲雷甩开披风,拿起兵器,没有害怕的意思:“就凭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他往后一招手,火花爆上天空,远处亮起新的火把。 姜仲雷冷淡的道:“列位,你们自以为朝廷命官,却没有想到乱世为王,” 手指远方:“古具明,你为人太过方正,想杀你的人太多太多。” “梁欢凤,想接替你官职而又出得起钱的人,有好几个。” 梁欢凤冷笑:“是出钱,还是出道路?” “都可以,我姜家迟早要进京里走走,出得起钱也行,肯为我家出道路的也行。” 姜仲雷面无表情:“我姜家为朝廷卖命到今天,也该我家看看金殿是什么模样。” 赵晓秋指责道:“你姜家就是马贼出身!我一直在说不应该让你姜家做官。” 姜仲雷淡淡:“赵大人你就要死了,让你多说几句也罢。” 远处的队伍越来越近,古具明依然没有动容,他高举起手:“各位,今天是个好日子,各省的乱臣贼子全在这里,咱们赢了,至少各省海晏河清。” 他的人士气不减:“杀!” 姜仲雷忍不住笑:“就凭你们.....” 一排东西抛过来,远处放箭,个个箭上带着人头,梁观凤吓一跳,再就第一个笑出来:“这不是齐大人吗?就是他想要我的官职?” 赵晓秋也笑:“这不是我省里的刘大人吗?我知道他蓄谋已久,姜将军,这就是你的后手?” 姜仲雷心头往下寒,就看到一面旗帜高高扬起,谢字清晰非凡。 古具明等人有了慌张,谢家的人出现在这里,只怕和姜家联手。 数骑马行来,中间一个人眸如点漆面如冠玉,正是世子谢运。 古具明对陆行、张超道:“你们突围,回去可代我官职,我来以前遗书已写好交给夫人,去我夫人那里取就是。” “请大人突围,我们当以死护送。”陆行和张超不肯离开。 谢运似乎感觉出来,还没有到就高声地叫:“列位大人请放心,我谢家特来助你们擒拿姜仲雷。” 姜仲雷大怒:“谢运,咱们可是说好的......” “谁和你说好!你求亲是想稳住我家吧?纵容你横扫全国而装看不见。” 谢运走近,保持着距离,手指地上人头:“这些是我谢家对你的回复,姜仲雷,你应该听说京里有一批官员在我谢家地盘上呆着,我谢家没有动他们一分一毫。” 对着古具明拱手:“再会。” 拔马就走。 杨奉为见是个机会,提枪上前:“姜仲雷,咱们来见个高低!” 现在除掉姜仲雷没有悬念,古具明有大把的时间沉思:“陆行、张超,你说谢家是什么意思?” 陆行道:“咱们这回匆匆,而没有提出会见兵部尚书钱江,” “不,有。” 古具明道:“他的书信由镇西侯转给我,我本想回去拿出和你们商议。” 张超问道:“钱江说什么?” “他说的和我们想的一样,先让镇西侯除三王乱,再说他家自立为王的事情,乾坤明朗,才能立规矩。” 陆行、张超异口同声:“这信是真的吗?” “是真的。钱江是我的同窗,我们有一些私下的话,只有彼此知道,钱江还在,而且.....” 古具明迟疑一下:“而且说不好定王的事情,就是钱江弄出来的。” 陆行拍手:“妙啊,只有许给镇西侯天下,他才会除三王乱,钱尚书一定是这个意思。” 张超也兴奋的道:“这么说,镇西侯肯出兵打南疆?” “有钱江这信在,看来他是肯的。”古具明这些日子里担惊受怕的,此时露出笑容。 杨奉为提着人头过来:“多谢列位大人,姜仲雷已伏法。” 古具明再次重申:“按咱们说的,回去各省发告示,言明姜家大罪,平河套官员我已有知会,该逃出来只怕逃出来了,为免百姓受到荼毒,平河套当由三王平乱,他们若是不肯,哼哼,就由谢家对付他们吧。” 冯亦道、梁欢凤、赵晓秋、开江侯鲁临、杨泰为一起拱手:“若镇西侯踏马南疆,当允其借路。” 回去的路上,大家想个不停,鲁康彻底不想:“祖父,如果镇西侯是个坏的,他大军前来,或者和姜家合兵,你看咱们会怎么样?” 鲁临如实地道:“全军覆没。” “今天这事情就证实,他是个好的。” “造反哪有好和坏?”鲁临还是不以为然。 鲁康梗着脖子:“我不管,反正去南疆的时候,我跟上。” 鲁临这次没有反对。 祖孙转回家,远丘郡王世子朱玉放下心,没有听说鲁康定亲,对他来说还有机会。 ...... 天气转暖,梁欢凤在泰中省他的衙门里忧愁。 梁夫人问道:“老爷还是为粮草的事情吗?” “是啊,我离京城最近,要我眼看着娘娘没有粮食,我做不到,可我送到京里,全送给三王。” 梁夫人笑:“老爷自从过年回来,对乌省的古大人推崇更多,写信问问古大人吧?” “去信了,我在等回信。 梁欢凤还是不高兴。 “老爷等回信的时候,何不喜庆一些,这样能等来好消息。”梁夫人劝道。 梁欢凤笑笑没有说话,他发愁的还有粮食不足,去年冬天雪下得不错,可是这春天没有雨,也是个难题,他既担心送的粮食足够,白白的养三王,又担心送的粮食不多,三王要克扣皇后娘娘。 而三王在京里,没有克扣自己省里的口粮,送京里的道理。 梁夫人不明白,就不再劝他。 又是几天,回信还没有到,城外来了一枝人马,梁欢凤正在吃早饭,筷子上的菜掉下来。 “谢家兵临城下?” 他把碗重重一摔:“老子和他拼了!” 梁夫人惊叫:“老爷!” 梁欢凤回头紧紧握住她的手:“夫人,我不居住在省城,而是守在这小城里,防的就是谢家,如今这日子来了,实话对你说,本省十九处天险,不见得能守多久,我早有准备,安排好人护送你回娘家,夫妻几十载不曾红过脸面,不能白头到老,是为夫的不是,为夫是朝廷官员,你理当高兴我尽忠殉难!” 梁夫人哭倒在地:“为什么会这样,谢家他不是满门忠烈吗?”她提起裙子跟上:“我和老爷同生死,城在你在我就在,不然我也不活了。” 夫妻走上城头,往外面看,见到谢家还没有安营,也没有攻城,他们的队伍里密密麻麻的车辆。 梁夫人不懂兵队,不过也觉得纳闷:“老爷,那车里是兵器吗?” “说不好是火药云梯之类,攻城用的。” 梁欢凤说到这里,见到谢运拨马近前:“梁大人何在?” “本官在此,谢世子,你家要想进京,除非从本官的尸体上过去!要打三王,你不必走这座城池!”梁欢凤正色地道。 “哈。” “哈。” “哈!” 谢运大笑三声:“梁大人,你不在省城,害的我只能来到这里见你,我听说京里缺粮,这些粮草送你,你管够京里,不要委屈到皇后娘娘。” 说完带队后退,不到一个时辰走得人影皆无。 梁欢凤在城头上愣半天:“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提防谢家有诈,半天才出城点粮草,见到活鸡活羊,及各色的布匹,是往年上贡的东西。 点到一半,天黑下来,有人请示梁欢凤:“咱们再不进城,如果谢世子回马的话,这城可就势的破了。” 梁欢凤心一横:“全推进城,小心里面有火药、埋伏等等诡计。” 这一点就到第二天,如谢世子所说的,全是粮草,他给的有个单子,一袋粮草也不差,另外还有个礼单:“鸡鸭牛羊各二十只,时新衣料百匹、脂粉百盒,敬奉梁夫人五月寿庆。” 梁夫人喜极而泣:“谢家记得我的生日?” 梁欢凤纳闷之极:“谢家这是什么意思?”天在这个时候,下起雨来,梁欢凤跳起来往外面喊人:“刚刚谁跟我在城头?”很快叫来一大堆,梁欢凤焦急地问:“刚才可看到谢二姑娘在?” “像是另有一位红色盔甲的小将,看不清是男是女。” 梁欢凤瘫倒在椅子上,手抚着额头:“天呐,谢家居然会来帮我!” 晚上,古具明的信到了,送信的人进城门就昏迷不醒,身上带着箭伤,信上带着血迹。 这恰好又是晚饭时候,梁欢凤先看信。 “见信如晤,托付遗言。姜家绕路攻打乌省,我节节败退无力支撑,我当殉难,只国乱未解,难见先帝。此后梁大人挑起重担,我方可瞑目。” 梁欢凤拍了桌子:“点兵,点兵!” 他为防备镇西侯,带好几位将军守这座城,将军们听完纷纷摇头:“乌省太远,咱们中间隔着平河套,姜家肯定拦咱们,咱们救不了古大人,如果这个时候镇西侯趁机袭击,泰中省归他了。如果咱们战败,泰中省就归姜家。” 梁欢凤赤着眼睛:“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古大人去死!出兵,牵制姜家。” “大人,古大人处有书信到此。” 梁欢凤一把夺过信,撕得封皮分为两半。 “前信把你吓到了吧,这封信我赶紧的写,道路太平了,说不好后信跟着前信进门,镇西侯亲临城下大破姜家,我倒想和他再说说三王的事情,可是他现在追着姜家走远,我得撵上他才能说话,匆忙几笔你可安心,我去了。” 梁欢凤一屁股坐下来,摸着脑袋上的汗:“我的天呐,吓死我了!” 将军们问道:“古大人没事了?” “没事了,镇西侯这老小子,真不是吹的,幸好咱们没有打他,他不声不响的摸到乌省,把姜家撵走,算算日子,” 梁欢凤掐手指:“可能还在平河套和姜家打呢。” 他兴奋地道:“出兵,我也想问问镇西侯打的什么主意,咱们和他会师去!” ..... 春光明媚,是个不错的赶路日子,梁欢凤一路急行军,也走得心旷神怡。 谢家肯帮忙? 那就太好了。 不过他们家几时才去打三王呢,怎么才能说动二虎相争.....这个让梁欢凤推敲到头痛。 “大人,前面是谢家的兵马,打着旗帜像是也去平河套。” 梁欢凤忘记他几天前很害怕谢运出现,说了一个好字,让人过去通话,邀请主事的人过来相见。 一位中年的将军过来,黑色的盔甲裹出矫健的身姿,朗声问候:“梁大人,还记得谢振吗?” 梁欢凤和谢振十年前见过一面,当时是公事上的往来,所以记忆深刻,熟人好说话,梁欢凤和他攀交情:“大将军可还记得我素来的敬重与你。” “你有话就说吧。”谢振轻笑。 自从五弟封御哥为定王,外省的官员要是没有想法,那真是出了鬼。 “将军呐,三王乱还没有平,你谢家在搞什么?侯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对我讲解讲解。” 谢振哦上一声:“原来是这件啊,我也不知道五弟在想什么,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梁欢凤一心的要和他加深交情,做个欢腾的样子:“如此很好,大将军请说。” “我只知道五弟不管做什么,我谢家都跟着。”谢振说得骄傲无比。 梁欢凤嗓子里噎住,拼命的搅动脑汁,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既然是这样,大将军何不劝镇西侯平三王乱,我也跟着。” 笑哈哈地道:“你看怎么样?” 谢振的回答还是不在梁大人的心田上:“这个啊,五弟前往救乌省,现在应该在平河套打姜家,我护送少夫人前往送粮草,你有话,等见到我五弟再说吧。” 梁大人愕然:“少夫人也在?” 他踌躇一下,谢世子送来很多的粮草,对他的妻子也表示敬意,他为京里的粮草丰足,也得上前见个礼儿。 就请谢振通报,来到曾宝莲的车前面。 车帘打起,露出一个年青的妇人,赶路的时候,她穿得朴素,青色的衣裳无花无朵,简单的挽个发髻,插几根金簪子。 她没有下车,定王的生母身份远比任何官员要高。 梁欢凤居然觉得没有错,敬她是个女眷,也敬她的丈夫送来粮草,又敬她的公公解乌省之围。 梁欢凤欠身行礼:“少夫人好。” 曾宝莲欠身:“梁大人好。” “多谢世子送来粮草,我动身的那天已经着人送往京里,皇后娘娘那里想来屈不着。” 曾宝莲觉得他的速度不慢,嫣然道:“这没什么,我在家里算过,和我婆婆算的出入不大,泰中虽广有良田,却要供应京里,稍有风雨不济,你的粮食就不够。” 梁欢凤惊呆住,这话.....她和侯夫人计算我的粮草足不足够好做什么用? 这谢家真真的奇特,男的到处解围,女的负责粮草也就罢了,把京里的、我省里也算进去,这算什么呢? 他只管震惊,曾宝莲就继续问下去:“梁大人,春耕看过了吗?” “看过了。”梁欢凤回的身不由已。 “雨水可足够,如果不够的话,当地水源可足够用的?” 梁欢凤的思绪到这里,完全跟着曾宝莲走,这位问的实实在在,全是梁大人春天会考虑到的事情。 他不由自主的陪笑:“二姑娘刚走,雨水倒是足够。” 他听到少夫人大方的道:“如果不够的话,你来信给我说一声儿,我请二妹再去走走。” 至此,梁欢凤就知道和谢运一起出现的,确实是谢二姑娘,有雨神之称的那位。 他还是发呆,曾宝莲还是说自己想说的话:“粮食不够了,也对我说一声儿,免得再闹出难民跑来的事情,又要说我们拉拢难民。” “是是。”梁欢凤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答应。 “你省里出产的药材多,闲的时候你多让人准备,能自给自足的最好.....” “是是。” 小半个时辰以后,谈话结束,梁欢凤木呆呆的回去,他大脑一片空白,谢家是怎么一回事情? “大人,我们看过咱们的人马多,不如在这里动手,谢振和谢家少夫人都是不错的人质?” 将军们来进言。 梁欢凤回神,怒了:“放肆!人家给咱们送粮食,人家为帮乌大人才到这里,咱们哪能这样做,又不是姜家那没有王法的地方!” 斜睨着:“再说,你们能打过谢家吗?”他有句话觉得灭志气,就没有说,这句话是,别捅那马蜂窝了吧,镇西侯都敢轻骑到乌省,穿过两到三个省呢,对付泰中也不在话下,只看他想不想打。 将军们笑道:“这不是看大人走了神思,还以为在谢家受气。” “没有受气,你们有这样的精力,全给我用上怎么激将镇西侯,让他赶紧的去打三王,有这能耐,敢穿几个省,他不去再没有合适的人。” 梁欢凤打尖的时候,就让将军们一起过来坐着,大家想主意。 曾宝莲请过谢振,也请他当心:“万一有事,我跑得了快马,这车就不坐了。” 谢振笑了:“侄媳妇只管放心,你伯父手中这杆枪从不吃素,而侯爷穿过三个省不容有失,在咱们前面是你二伯父的兵马,在咱们后面,是你六叔的兵马。他敢动手,把他包圆儿。” “那就好,还是赶紧的到吧,父亲那里指不定在等我。” 曾宝莲这一队里粮草并不是太多,她是前往盘点姜家的仓房,按需分配,对梁欢凤不过就那么一说。 梁欢凤为避开嫌疑,他行军在前面,谢振护送曾宝莲在后面,双方都紧赶慢赶,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平河套。 曾宝莲望去,一片青青的大草原,远山仿佛在天边,走近才知道那是天际线。 能看到大湖的时候,蓝的像面镜子,悠悠然的游着白云,俨然人间仙境。 “这里不是应该生战火的地方。” 曾宝莲叹过,自己失笑,哪里应该有战火呢,都不应该有。 谢振让人打听到镇西侯就在前面,梁欢凤也让人打听到古具明就在前面,双方催动人马赶去。 谢御握着祖父的手,旁边站着古具明。 古具明苦口婆心:“侯爷,你肯救我,打南疆又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不过我寻思着,话全让你说完了,我应该做什么。”镇西侯语气轻松的道。 古具明知道这种话看似答应,其实只是调侃,不算镇西侯正式的答应,缠着这对祖孙再次打迭起舌底莲花:“有话请说,我能解决的我尽力。” 镇西侯慢慢腾腾:“走哪条路去南疆?” “包在我身上,我让冯亦道让路给你。”古具明拍胸膛。 谢御觉得他拍得很有力,看得出神。 镇西侯慢慢的再道:“我打南疆,别人打我可怎么办?” 古具明严肃地道:“你怀疑谁,你说,我去信让他老实,在你打南疆的时候决不闹事。” 镇西侯忍住笑:“等我打完南疆,你就挑头打我是不是?” 古具明应该是早就想好的,他手指青天:“错,我公文已写,为侯爷请封定王,侯爷打完南疆,我挑头带着所有信服的官员们,送您进京见皇后娘娘,娘娘若是不准你家的定王,我跪死也不起来,你看行不行?” 镇西侯故作沉吟:“定王?” “你就知足吧,如果你想有什么,只要皇后娘娘那里同意,我古具明服你,听你的,你看怎么样,只要你打南疆,咱们一切好说。” 古具明连哄带劝,有几句话也蒙也骗,守着镇西侯就是不肯离开,一定磨着他答应。 谢二将军谢招已经会师,对谢运笑道:“这老小子什么也许不了,偏生还说得那么热闹,我挺喜欢他,他将是以后御哥重用的人。” 谢运也笑:“是啊,古大人对抗姜家可是半点没手软,他要是能带兵,可以算上劲敌。” 古具明是个文官,他动不了手,只能动嘴皮子,这嘴皮子动的谢运也挺佩服他。 第一百零一章,南王离京 草原是宁静的,就是古具明说的话实在不宁静,镇西侯带着笑意看他,其实琢磨着他。 忠臣永远受到敬崇,可自己在他眼里还是反贼,自立为王这半年里,镇西侯没有离开地盘,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可以打三王,谁保证他的后面没人抽刀子?古具明无疑是个合适的人选,问题就在于他是否真心实意,如果没有古具明,就得有一个类似这样的人,可这个人的关键同样在于他得真的保证协调外省。 古具明今天说出的话,镇西侯字字爱听,不过就这么答应,未免印象浅薄。 “哦,你们还要和我一起去京里见皇后娘娘.....”镇西侯沉吟道。 古具明一本正经地回答他:“那是当然的,没有京里的旨意,您家这定王当得安妥吗?” 镇西侯拿眼睛瞟他,那意思我想怎么当就怎么当,你们拦得住吗?古具明看出他的神情不是那么的好,赶快的打个哈哈:“有娘娘一句话,这就叫十全十美,侯爷请放心,我会在娘娘面前为你美言的,包管你满意。” 谢振、曾宝莲和梁欢凤在这个时候到来,古具明和镇西侯分开,把梁欢凤拉到一旁说话。 “我许给镇西侯,等三王乱平定,你我为他在娘娘面前把定王的封号请下来。” 梁欢凤有些愕然,古具明以为他想不通,摊开自己的左手掌,拿自己的右手指在掌中划动,一条一条的说出梁欢凤听。 “按谢家的战功,封王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情,四个国门他守其中的一个,另外的三个可全是殿下,再说现在不管是谁能平三王乱,要我来说都可以封王,咱们没有吃亏,京里也没有吃亏,皇后娘娘会答应的,” 古具明说的有些迫切,他太想三王乱赶紧有个结果,就是因为三王在闹事,所以才有姜家冒出来,才有谢家冒出来。 他说的自己感情上来。 梁欢凤想要说话,让古具明夺走话头:“谢家总比姜家好,姜家在这个世道里利用朝廷的兵马为家里的人谋私利,还杀害官员。谢家可是每年接待几个省的难民,他要安置就安置吧,三王不管,咱们管不了,总得有人管。谢家还收留一批官员,嗯,我闲的时候算了算,也比继续留在京里被三王宰了的好。” 这些年有些死在三王手里的官员,是古具明的学生或者同窗,他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的下来。 梁欢凤啼笑皆非,见到古具明陷入悲伤之中,拿个袖子往面上放,取出自己的丝帕送过去,提醒他道:“那是官袍。” “哦哦,”古具明接过丝帕。 梁欢凤娓娓道来:“我不反对,古大人你做的很对,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你说。” “如果没有谢家的话,我也不敢来这里救你啊,”梁欢凤就把谢运送粮草、谢二姑娘送雨水的事情告诉古具明,古具明面上的眼泪还没有干呢,这就仰天叹着气,又有两行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 “天呐,天呐,总算有人主事了。” 梁欢凤也湿了眼角,天知道他们这几年自己操心自己当家倒有多累。 当京官的时候总是幻想外省的当家人说一不二,这几年深刻的明白凡事自己扛着真不是滋味。 “老古,别再难过了,只要镇西侯平定三王乱,他要怎么样我听他的。” 梁欢凤也分析他的想法给古具明听。 “当今数的上来的皇嗣,平王,” 古具明面色一黑:“别提他。” “我挨着说,你耐心点。” 梁欢凤面无表情,表示自己说的没有废话:“平王不行,三王实在够呛,不管民生不管全局,没有一个肯委曲求全,这三个人我都不支持,往下说,就是几位郡王,” 古具明淡淡地道:“黄城郡王去世,汉江郡王去世,现在只有京里那位钟江郡王在,我曾试图让人接他出来,可直到今天他也没逃出来。” “为什么要接他呢?他那么大个的人,自己不会想办法离京吗,平王这窝囊废还带着老婆跑的不知去向,钟江郡王正当盛年,远比平王跑的快吧。” 古具明一乐:“也正因为他比平王要强,平王能出来,他就不行,三王又不是瞎子。” “三王是不瞎,钟江郡王要不是进京争皇位,他能陷落在京吗?没能耐就别去,去了就用点心。”梁欢凤说的带着冷漠。 古具明心头一松,彻底的把面上泪痕擦干净,笑道:“那就谢家?” “我还没有说完呢,还有前朝的两位公主门第,据说近来另有想法,” 梁欢凤离那两位公主府第很近,所以他知道的清楚。 绿草青青,这个天气本应该神清气爽,听到梁欢凤说的话,不由得古具明的脸上一沉,仿佛回到寒冷的冬天。 梁欢凤好似没有看到他的神情,带着讽刺地道:“先皇没有同胞的公主,是早年老先皇得宠的丽妃娘娘生下一位长宁公主,丽妃失宠以后,长宁公主跟随夫婿宁国侯现在宁国境内,她有儿子。” “哼。”古具明从鼻子里出声。 兴许是这几年里纠缠在夺嗣的环境里,两个人的神情又同时变得厌恶无比,这是古具明听到宁国这个地方,就想到另一个人,而梁欢凤接下来要说的,也是这个人。 “离宁国不远的丰城,那里可还住着老先皇的胞妹玉林长公主。” 古具明皱眉:“可真能活啊。”这位今年至少也在八十上下了,玉林公主和长宁公主不一样,玉林公主深受老先皇的宠爱,直到老先皇去世才回到夫家的地方。 所有的人对这位公主的想法,只有一个,她太能掺和事了,先帝早年执政的时候,玉林公主没少发表看法,先帝公然表达不满,这位公主愤然离京,从此以后大家耳朵根子就安静下来。 她是古具明刚当官那几年时常遇到的人,年青的古大人曾经让玉林公主骂哭过,至今是古具明的丢人事情。 古具明烦恼的道:“这位又想怎么样?” 梁欢凤对着一旁团聚的谢家人努努嘴:“那不是他们闹的吧,八岁的谢御能当定王,二位公主殿下也想学学。” 古具明揉着额角,觉得满脑袋乌烟瘴气:“好吧,咱们也管不了......” 说到这里,他顿时清明,好笑道:“咱们烦什么呢?反正管不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和谢家敲定平三王的日期,至于二位公主的事情,等到三王乱平息以后,和谢家一样送到京里请皇后娘娘定夺。” 他摊摊手:“你也不用烦,我也不用烦。” 梁欢凤微微地笑:“说是这样的说,古大人你看看地图去,谢家如果去南疆,哪怕从银省走,因为银省的地理位置狭长,难免就要有一条道路和宁国挨着。” 他停下来没有再说,意思已经明白,到时候二位公主捣乱一下,就不是好过的。 公主虽然不能继承皇位,不过阻挠谢家的兵马,也许在当地还能一呼百应。 古具明实在烦玉林这位老太太,他甩甩袖子:“反正你别指望我和她们说话,要说你自己去说,长宁公主是不受先帝待见,有一肚子的酸话,玉林公主是太受老先帝待见,近些年有说不完的委屈,我就是长二十四只耳朵也不够听的,我肯定不去。” “我不能去,我离宁国太远,泰中省离京里最近,我得守着三王呢。”梁欢凤平静的道。 古具明着了急:“那谁去?”他莫名的焦躁。 梁欢凤有些奇怪,古具明一直是刚正不阿,不为什么事情所动,这是怎么了?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起来。 他道:“你不去的话,咱们写信让赵晓秋去?” “他更不会去。”古具明断然的道。 梁欢凤只能问问:“你这么大嗓门是怎么了?二位公主与你没有什么往来。” 古具明这才知道他不知道,苦笑道:“原来你不知道,赵晓秋和我是同一年当的官,我们当年在京里被玉林公主折腾的惨,又不懂,天天跑去指点新官员怎么当差,赵晓秋和我都恨她恨的不行。” 梁欢凤愕然:“这可真是没有想到,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过节。” “不是过节,结成仇了,所以我当官就要清廉,我要让这个老太太看看谁会当官。”古具明咬着牙,仿佛玉林公主就在眼面前。 梁欢凤看着有些想笑,不过回到正事却头痛:“那谁和公主说呢?镇西侯从银省过,冯亦道的事情多,也离二位公主有距离,谁去说?” 一阵马蹄响动,有一面旗帜过来,上面书写一个“杨”字。 古具明和梁欢凤眼睛一亮:“武将骑马跑的快,让杨奉为去。”杨奉为大老远的喊着:“古大人,我救你来迟了。”下马就听到这个差事,杨奉为不知道内情,连声的:“成成,古大人留守乌省,防备姜家余孽,梁大人离的远,我去我去。” 对于平乱后,为镇西侯请封的事情,杨奉为也答应,接下来大家一起接收姜家的财产,由谢少夫人曾宝莲分配,杨奉为一直发懵,私下里拉过古具明和梁欢凤问道:“谢少夫人怎么知道我缺什么东西?” 梁欢凤心想,我还纳闷她家怎么知道我缺东西呢,三个人面面相觑还没有说话,镇西侯请他们说话。 “我就一件事情请你们答应,平王现在我那里,他怕的要死,平定三王乱以后,咱们在京里会合,请你们不要杀他。”镇西侯瞟着三个人,一直在嘀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古具明这最讨厌平王不作为的人也没想到说别的,而是大吃一惊。 都有事情,就各自分手,古具明回去的路上越想越好笑,谢家到底收留多少人,不过他可以安下心来,谢家收留平王这个正统的皇嗣,而且让留他性命,还说起来将来有一天在京里见面的话,他们家应该不是造反。 乱世用重典,也许谢家是想把三王逼出京城吧。 可怜三王太怂了。 ..... 一般来说,住在城里相对的安全,不过种地的人只能种在城外,城里哪有庄稼地。 原本是泥窝的土地,后来新盖的城池,城与城互相呼应,城外道路更加通畅。 十几个村落在这里,都住满的人,夏日的季节到来,庄稼青青瓜果新盛,阳光照在院子里,能闻到灿烂的味道。 平王妃清晨起来,觉得一阵阵的反胃,跑到院子里对着泥地吐起来,有一个侍候的人名叫留喜,见到以后跑过来:“又这样了,昨天的粥可是新熬的,不会有问题。” “别说昨天的粥是新熬的,就是前天,大前天,也是你现熬的,可能我病了吧,你去请医生吧。”平王妃吐的苦水出来,奄奄一息的道。 留喜答应一声:“哎,大前天就应该让我去请医生,可是我说去请,您又说好了的,这不是这两天都在吐。” 平王妃用帕子抹抹嘴,刚才吐的七荤八素的,现在精神又回来,她站起,觉得腰板也挺直的,又叫住留喜:“我又好了,你还是别去了吧,这里侯夫人对我不错,还让你来照顾我,如果我不是病,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留喜是容氏给平王妃的侍候人,平王妃只肯要一个,她说逃难的路上自己什么都做,如今是投奔人来的,不能再摆王妃的谱,容氏精打细算出来留喜,能做粗活,挑水这些不在话下,也煮的一手好饭菜。 留喜匆忙换上出门衣裳,再也不肯听王妃的:“不行,这回得看医生,也不远,我骑马也就一刻钟。” 平王妃没有拦住她,由着她去了,厨房里有留喜刷到一半的碗,平王妃拿着洗起来,隔壁七老太太来和她说话,然后又有几个老太太来说话,几个年青的媳妇坐下来纳鞋底,这日子倒也颇不寂寞。 留喜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医生,大家纷纷说不知道平王妃生病,平王妃正咬着一块糖格格的响,忙解释自己没有生病,就是早起吃饭太快,激的吐几口。 留喜让她别再说了,赶紧看看就知道,平王妃笑眯眯的坐下来:“肯定没有事情。” 留喜依然讲究,请平王妃进房里坐到床上,放下帐子来,单独伸出一个手,在手的上面盖上一个帕子。 医生进来把脉,向留喜问道:“不知道奶奶今年多大年纪?” “四十出去。”留喜笑道。 医生道:“既然如此,还得看看气色。” 留喜有些担心:“先生有话明说吧,别让人心里悬着。”平王妃也开始心里七上八下。 医生声音里带着笑意:“没有什么,只是看看气色。” 平王妃就说请他看,医生认真地看了一回,主仆都吓个半死,以为是大病,医生气定神闲的开出药方,叮嘱道:“这两个月静养,没事不要走动,等我再来诊过再说医嘱。” 平王妃认得几个字,拿过药方来看,医生见她会看,就笑着等候,平王妃越看越不对,疑惑的道:“先生,您这是开错了吧,这些药.....” 她自己服过,又拜平王的姬妾太多所赐,这些药平王妃都让人抓过。 “没错,夫人,您有喜了。”医生乐呵呵的,平王妃在这里住着,他也算保护的人手之一,所以就没有问平王妃讨赏钱。 平王妃自己想起来,她的首饰变卖几乎干净,只有一个金镶祖母绿的戒指,和一个红绿二十四颗宝石的花钿,体积不大,她和平王藏在头发里带到西疆。 送给曾宝莲,她当然不要,容氏也不要,反而给平王妃一些碎银子,就摆在窗台下面的小盒子里。 平王妃让留喜取一些给医生,医生也没有多客气收下来。 半个时辰以后,村子里的闲人赶来,除去恭喜,有年纪的人扁着嘴,慢慢的说着:“这也是有的,那逃过大难的,命里应该有个孩子,就一定会有,也会平安的生下来,长得康健。” 平王妃本来担心她生不下来,这就高兴的连声道谢,认为有过先例,让人给容氏送信,再就安心的待产。 没过几天,容氏亲自来看她,带来很多安胎的药材,又是四个侍候的人,还有一个常住在这村里的医生,平王妃感激不尽,对于皇位什么的更加不去想,每天看日消月长,这日子悠游的不到头。 ..... 京里收到消息的时候,是九月份,南王看完信,让人带马来到钟江郡王的住处。 钟江郡王妃抱住丈夫:“咱们和他拼了。” 钟江郡王轻轻推开她,爱怜的在她面上抚摸一下,柔声道:“该说的我早就说了,把昌儿抚养长大,忍辱负重也要活着。” “不不,我和你一起去。”郡王妃不肯松手。 钟江郡王把自己的衣服从她手里拉出来,朱昌拿着兵器跑进来:“父亲,咱们和他拼了!” “昌儿,带着你母亲活下来,回家去,以后当个太平的郡王,不要太贪心。” 钟江郡王抱一抱儿子,对着外面走去。 朱昌要跑去,郡王妃抱紧他痛哭:“别去,你父亲只要你活下来。”朱昌也哭了。 南王见到钟江郡王,冷淡地道:“我明天离京,把你带出去。” “去哪里?”钟江郡王镇静地问道。 “镇西侯打到我南疆去了,杀了我两员大将,我再不回去祖坟都保不住。”南王说的几无波动。 嗓音继续冷淡:“你在京里也不是办法,东王和我倒念旧,小北王咄咄逼人,皇后娘娘都想杀,何况是你呢?带上你的全家,明天跟着我离京,你回你家,我回南疆。” 钟江郡王没有过多的惊喜,默然地道:“哦。” 随后道:“此去南疆中途很远,我做不到护送你平安到达。” “我不要你护送,我也不要你感激,我不是当好人,我只是觉得这几年没办好事,或许我将死在路上,办点儿好事也罢。” 南王说完,对着外面走去,走到院子里再次回头:“明天一早,你别晚了。” 钟江郡王没有送他,原地站着:“哦,明儿见。” 郡王妃不敢相信:“他是骗咱们的,想把你带出京杀害。” “现在只能信他,再说你也知道我为进京也有防备,家里几匹马都是千金买来,只要离开京门,我就能把你和昌儿送走,至于我,如果我战死在京门,你们不许管我,只管回家去,” 钟江郡王按住儿子肩膀,与他对上眼神:“你到家就袭我爵位,以郡王之名和谢家结盟,你报不了这个仇,谢家可以。” 朱昌跪下来:“父亲,我要向谢二姑娘求亲,只要她是我的良配。” “这是好事,只怕她不肯答应吧,谢家自封定王,爵位比咱们家高。”钟江郡王露出笑容:“不过你可以试试,如果能和谢家结亲,说不定你可以登基。” 朱昌拔出剑:“我若登基,定斩不平!” 全家人抓紧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南王来到内宫,他从来没有这么早来过,宫里慌张成一片,皇后倒镇定:“请皇弟进来。” 南王在她的床帐前行三拜九叩的大礼:“不瞒娘娘,镇西侯带着定王的大旗打到我南疆,臣弟要回去了,在京里这几年让娘娘受惊,都是臣弟的错,千错万错算在臣弟头上,若臣弟无法回到南疆,家里人还请娘娘照顾。” 皇后缩在床帐里无人看到,她缓缓的露出喜色,在她的心里把镇西侯当成皇帝,把她自己当成前朝的皇后,暗暗地想果然自己有眼力,镇西侯是好样的。 她语气平和地安慰南王:“你放心,咱们闹家务,我不会放在心上,等你回去安顿好,过几年叫上南王妃再来,我们都嫁在皇家,算有幸却也无情,若是平常的人家,妯娌们时常的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南王泪奔:“是。” “见到镇西侯,说我的话,你们好好的谈谈,不要打呀杀的,你对他说,我不喜欢。按理,他是外臣,我不懂他,不过我平时想一想,他或许还肯我的话。” 南王哽咽:“是,臣弟若见到他,一定把娘娘的话告诉他。” 他告辞出宫,如约带上钟江郡王全家,等到东王和小北王知道,两家人已出外京门,来到官道之上。 南王扬鞭:“不用我指路,你不会走错,就此别过了,这几年亏待了你,你别计较。” 钟江郡王此时相信他是真的送自己一条活路,不由的道:“皇叔,你不能回去,你会死在路上的。” 南王侧过脸儿看着官道的那头,秋阳在他面上投下阴晴不定,可能他的心情也是这样。 “京里不是我的故乡,我虽是皇家血脉,却生在南疆,长在南疆,在京里这几年真是傻啊。” 打马,带着他的兵马离开京都,向着南疆奔去。 钟江郡王下马拜了三拜,虽然南王还活着,却内心悲痛无比。 朱昌劝他:“父亲,咱们赶紧走吧,这里还不算安全。” “走,这京里也不是咱们的故乡。”钟江郡王带着全家日夜兼程回到封地上,下马顾不得休息,第一封信就写给谢家。 “多多拜上定王殿下.....” 明知道定王今年九岁,可他是镇西侯封的,钟江郡王这信还是写给定王谢御。 南王这个时候来到泰中省,梁欢凤没有难为他,正常拜见以后,送他入省。 离开泰中,前面是平河套,大草原上,古具明、杨奉为各率人马等着,把南王的兵马拦在这里,后面旗帜飘动,来了梁欢凤和赵晓秋,又是两个省的兵马。 四个文武官员约南王阵前相见,齐声道:“殿下之罪,殿下自明,若殿下就此伏法见先帝,我等不难为你南疆的兵马。” 南王看了看他们:“罢了,我出京时就想得到这个结局,我没有遗言,只有几句娘娘的话烦请转告镇西侯。” 说完自刎。 古具明四个人下马拜倒,然后上马打发南疆的人马返回。 梁欢凤沉吟道:“要不要把这里的事情写信告诉镇西侯,他如果和南疆的兵马遇上,将是一场恶战。” 杨奉为从武将的角度上看:“不用告诉他,让他们两败俱伤最好。” 赵晓秋摇头:“这样不好,是咱们说动镇西侯打南疆,派人加急快马告诉他。” 古具明没有说话,大家就看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南疆之劳师,又没了南王,不见得是镇西侯的对手,镇西侯如果有野心,咱们写信告诉他,他早有准备正好收编这些人马,南疆就归他谢家了。” 梁欢凤嚷道:“他怎么叫如果有野心,他没有野心就当定王.....”说到这里嗓子哑下去,梁欢凤嘟囔:“还真说不好他有没有野心,他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古具明笑道:“如果他有野心,就会分出人手守南疆,将来也不会跟着咱们去京里见娘娘,所以写信给他,告诉他南疆的人马咱们放回去了,南王的棺材咱们也装好运回去,镇西侯如果留下谢家的人守南疆的话,西疆的人马不就少了?” 几个人翘起大拇指:“妙啊,将来咱们制约镇西侯,也胜算更多。” 这就取出纸笔,古具明亲笔信,几个人一起签名。 写信的时候,赵晓秋问起玉林公主:“杨大人,那老太太难为你没有?” 杨奉为唉声叹气:“你们捉弄我,事先也不对我说,那俩大小老太太的脾气,那叫一个呛,” 梁欢凤忍不住笑:“长宁公主今年最多四十出头,不算老太太吧。” 杨奉为继续叹气;“这个小老太太更要命,玉林公主好歹是老先帝那朝受宠的公主,人家的脾气大有本钱,长宁那小老太太她有什么?宫里没靠山,宁国侯是个妻管严,什么能耐也没有,这两家如你们所料,纠集自己府里的家丁佃农,每家一千人,这好做什么,送给镇西侯,他都不下口,两个老太太抹的活似鬼,满脸的大红胭脂遮不住枯树皮,坐在大路上,口口声声的骂镇西侯是国贼,说她们要为先帝正朝纲。” 赵晓秋大笑:“要正朝纲,请去京里,倘若慢了,镇西侯把东王也除掉,小北王一个人不足为惧,大小老太太可就没有朝纲正喽。” 杨奉为眼睛亮晶晶:“镇西侯肯接着打东王吗?还有这样的好事情,那么全国就要平静了,” 面色微微的沉:“列位,小北王登基的话,咱们可没有好日子过,你我,咱们都骂过他。” 赵晓秋莞尔:“他几回要杀害皇后娘娘,他的罪最大,他登不了基,你先说大小老太太怎么收拾你的。” 杨奉为又开始叹气:“我赶去,见到镇西侯也够损的,冯亦道随军,他劝不下来,镇西侯弄几个大脚婆子叫着大小老太太的名字骂,俩老太太还沉不住气,骂到嗓子说不出话,见到我劝,拿着拐杖奔我脑袋上来,” 梁欢凤、赵晓秋大笑:“这是她们的风格,这是有冯大人在,所以才敢骂,如果冯大人不在,镇西侯真的造反,借她们胆子也不敢。” 第一百零二章,求亲的挤上门 杨奉为又好气又好笑:“就是这个话,我劝不下来,镇西侯恼了,忽然翻脸把我和冯大人抓起来,大老太太也好,小老太太也好,带着自己的人跑的比兔子还要快,娘的,那速度如果平三王的话,三王都不是对手。” 几个人痛快的大笑一声,写信中的古具明也是笑。 把信发出去,各回各家,等着从南疆传来的消息,半个月后分别接到镇西侯的回信,和南疆的回信。 放走南疆兵马,古具明等人选中以前看好的可靠将军,他们跟着南王进京,未必就是跟着南王造反,不时的向古具明等人通风报信什么的,也帮着照看皇后娘娘。 这些看好的人担起守护南疆的职责。 定王的信字迹稚嫩:“本王已班师返回,南疆已平,以后安宁归诸位大人矣。” 将军们的信也差不多,意思谢家一个人也没有留下来。 古具明看着信好笑:“定王这口气越来越像我上官。”古夫人坐在旁边,闻言也笑:“人家虽然是自封的王爷,老爷你却准备承认,可不就是你的上官。” 古具明再拆最后一封,镇西侯的信放在最后看,看了几行,“腾”的蹿起来,古夫人差点闪到腰:“老爷你怎么了?” 古具明吃人般的瞪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平王妃有了!” 古夫人转嗔为喜:“这是好事情,”然后也瞪着古具明:“我记得平王妃快五十的人了,这还生得下来吗?” “哈哈哈哈!” 古具明没有征兆的仰头大笑,古夫人结结实实的闪到腰,捂着腰抽凉气:“这又怎么了?” 古具明握住她的手:“夫人,这是现成的皇嗣,这说明镇西侯没有造反的心,他没有造反的心啊,这太好了,精兵强将又回来了.....” 古大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蹿出房间,直奔书房,不知道是商议还是写信。 古夫人在后面喊丫头拿药酒揉酒,想想啐一口:“生得下来也不见得就是儿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现成的就是一个皇嗣。” 杨奉为接到信也是心头宽快,他比较直接,跳上马直奔西疆,他到的日子,镇西侯刚到家两天,正在休整军队,有人带路,杨将军一路到西疆首府,在路上见到秩序井然,鸡鸭成群,杨奉为十分的羡慕。 对跟来的人道:“虎父无犬子,西疆谢家有称王的本钱,一代一代的就没有弱过。” 跟来的官员笑道:“那咱们怎么称呼镇西侯,他虽有本事也能作怪,自家不称王,世子不称王,这竟然是祖父为侯,儿为世子,孙子反倒坐在上头,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大家笑上一通,进入西疆首府。 镇西侯府的大门上,有一位客人先到几步,杨奉为见他们气宇不凡,问道:“这是谁?” 带路的人问看门的。 “钟江郡王和世子。” 杨奉为上前见礼,问京里的情况,钟江郡王道:“我来见侯爷,一是为件喜事,二来就是把我知道的京里情况告诉侯爷。” 朱昌纠正:“父亲,是定王御哥。” 大人们都笑:“是啊,来见定王的。” 说着话,朱昌叫起来:“定王,是我啊,我是昌哥。” 石榴树下面走来一个噘嘴的男孩,漂亮的好似云中月,正是定王谢御。 钟江郡王死里逃生,准备拿谢家当靠山,他深揖到地:“见过定王。” 杨奉为和跟来的人挤挤眼:“咱们怎么办?”大家嘻嘻:“迟早这小哥儿是个王爷。” “好吧,咱们见礼吧。” 杨奉为穿的盔甲,单膝跪地:“宛中杨奉为见过定王。” 谢御正不高兴呢,吓了一跳后,小嘴没法再噘着,规规矩矩的请他们起来,朱昌高兴地问道:“二姑娘好吗?” 定王气的小脸儿通红:“你也是来抢姑姑的吗?我家姑姑不嫁人!” 朱昌失笑:“不嫁人怎么行?” 里面又跑出来一个,鲁康追出来:“谢下雨,我求亲是怎么招惹到的你?” 谢御攥拳头:“我家姑姑这辈子陪着我,不嫁人。” 朱昌一听炸了:“鲁康,二姑娘是我要求的亲?” “嗯?”谢御头发都要炸起来。 杨奉为看着实在可笑,跟的人凑到他耳边:“将军,家里的小少爷像是和这里二姑娘年纪相当,”‘ 杨奉为大乐:“我有那么趋炎附势吗,自知之明我还有,我家娶不起。” 谢雨霖走出来,见到大门上乱,怒气冲天:“都进来好好的说,谁再乱就不理谁。” 小厮请杨奉为进去见侯爷,杨奉为格外的多看几眼,拐弯以后也啧啧称赞:“二姑娘生得真好。” 跟来的人怂恿道:“一女百家求,您反正也来了,凑个热闹呗。您是不敢比开江侯,还是怕了钟江郡王?” 杨奉为大笑:“有道理。” 见到镇西侯,两个人实在客气,镇西侯已听说他们在大门上肯拜定王,自然面色和气,杨奉为想想对面气派的这位没有造反的心,人家暗地里接来平王,好生的养在家里,终于盼来皇嗣,不佩服都不行,再说搅和一下也没有什么,外面那两少年急的挺热闹。 开门见山:“一来见见平王殿下,恭贺他即将得子;二来感谢侯爷危难中救助全国;三来么,我家幼子是我心爱的,我来求亲的哈哈。” 他带的有礼物,本来是送给平王妃调理身体,和送给侯夫人的,现在分一些出来,权当求亲的礼物。 镇西侯眼神清亮:“你以前没这眼光,是不是见到来求亲的人多出来,你凑个数来的。” 杨奉为倒也坦白:“可不是,本来不敢想,后来想想我在这几年独挡一面,苦苦支撑,我不比钟江郡王龟缩在京里的差,也不输给开江侯,他们两家都敢求亲,我为什么不敢求?” 大大方方的道:“回去就打发我小儿子来拜见,还请侯爷侯夫人多加管教。” 镇西侯愈发的好笑:“我可只有一个女儿,” 杨奉为既然说出来,特别的有主意:“世子膝下还有一位姑娘?” 镇西侯看他的中年面容:“你肯当我的晚辈不成,再说,孙女儿也许人了。” 杨奉为自己也觉得好笑,索性死皮赖脸到底:“我见过少夫人,还年青,世子跃马南疆人人称英雄,说不定明年就生出来一个。” 镇西侯乐的不行:“托你吉言。” 说话间,古具明也派人送来给平王妃的贺礼,并感谢侯爷照顾的谢礼,赵晓秋处也派人来,其它省份路近的也都有人来。 镇西侯让请出平王,平王一露面,杨奉为不敢相认,这位看着精刮刮的脸儿,这是哪家商铺里的大掌柜。 平王坐下来,满脸的不耐烦:“你们不用拜我,我不是个登基的材料,我自己难道不知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妻还不知道生儿生女,你们白忙什么,再说,我已立誓,我家不搅和,我纵然生下儿子,也不陪你们玩耍,你们自己个儿玩吧。” 杨奉为看着他真稀罕,这位都说酒色财气,这脸上半点没有酒和色,财和气倒是多了去。 “您不考虑全国,您做什么呢?” 平王来了精神:“西疆这里好啊,有的是人材儿,邻居肯带上我做生意,我们跑大树国,跑乌域国,一年四季除去冬天,三个大集市,外国的人都去,我家学渊源,做珠宝生意没人比得过我。” 杨奉为唯唯诺诺:“那是那是,谁比您更会认珠宝呢。” 这位既然不想登基,杨将军也没打算请他登基,平王很快就出去,他还忙着找人聊生意呢。 镇西侯做个解释:“我给他一间院子几亩地,本想让他学学民生,他隔壁那间是个做生意的,跟着我从京里出来,有天请他帮忙看珠宝,从此跟着那个人,如今是我府上珠宝生意的大管事。” 杨奉为扑哧一声:“侯爷,也真有你的,把个殿下弄来给你做生意。”“没办法,打仗要钱,还有东王没有解决。”镇西侯先提起来。 杨奉为紧紧跟上:“宛中有挨着东海的地方,侯爷您打东王,我一定奉陪。” 打南疆太远,不是杨将军不去。 镇西侯沉思道:“先把他弄出来,否则的话咱们顾忌到娘娘,总不能打上京城。” 当下两个人站到地图前面,好好的讨论一番。 后院子里,定王和鲁康、朱昌吵得不可开交,开江侯鲁临坐在侯夫人的面前,以亲家的姿态和侯夫人说着话,钟江郡王和谢运在一起,也在说二妹的亲事。 晚上谢运回房叫苦:“我刚回来还没有休息好,父亲都让我好好睡几天,这两家缠的我没有空闲。” 曾宝莲哄着他:“二妹的亲事你要好好的相看,别叫苦了,知道你陪人吃不好,我准备的有菜,我陪你吃酒看月亮。” 谢运哼道:“我再相看也没有用,亲事要二妹自己定。” 曾宝莲让摆上酒菜,夫妻两个说笑话:“杨将军也来求亲,这一看就是凑上来的,二妹到底会挑谁,说不定后来者居上。” 容氏也在房里抱怨:“我上午和开江侯爷说话,下午和钟江郡王言谈,侯爷你倒是轻闲,放着客人不陪,都在我这里。” “夫人,我和杨将军商议一天的大事,打下东王咱们可以进京,你可以住在太皇太后的宫里,到时候想怎么轻闲就怎么轻闲。”镇西侯哄着她。 容氏错愕:“太皇太后?我有那么老吗。”赶紧的去照镜子,见到自己依然容颜紧致,这才松一口气。 平王也没有睡,平王妃安胎稳定,可以坐车,就挪到镇西侯府照看,平王这个时候也没有陪王妃,他钻在街上一间铺子里,对面是一对父子,曾宝莲以前的邻居左秀芬的公公和丈夫。 邱掌柜的面前摊开小盒子,推给平王:“殿下再看这个,客人要卖三千两。” 平王拿在手里认真的看:“老邱,这个不值,这是假的。” “我知道了,您再看这幅画,”小邱掌柜的展开来。 平王接过画就双眼放光,唰唰的很是明亮:“这是真的,他要多少钱?” “八百两。” “给他,按说好的,客源你找,本钱我出一半,不是我拦得紧,定王养兵马要钱。” 平王看了又看:“这画,一万两卖得出去。” 这个晚上,小邱掌柜的和左秀芬也很开心,小邱掌柜的感慨:“还是西疆好,那时候听你的丢下家出来,竟然是对的,在这里天天有钱赚。” 左秀芬盈盈地道:“要感谢宝莲,感谢少夫人。” ..... 东王开始睡不好觉,自从南王死讯传来,他就开始这样,服用安神的药也不起作用,每晚有噩梦出现,历代先帝轮流的出现在梦中。 东王的年纪最多见过三位先帝,祖父那辈,父亲那辈,再就是先帝,梦里出来的先帝们他一看就是知道,那是影像上的所有人物。 走马灯般的在他面前转来转去,指责他不孝不忠。 第二天他叫来全家人,也宣称离京,最吃惊的就是世子的过气妾燕氏。 燕氏叫来儿子朱盛:“如果你祖父留在京里,你还有再次当世孙的机会,如果回去的话,更是世子妃的天下,她不会放过咱们。” 朱盛也恨:“母亲膝下就只有一个病秧子朱强,我几回买好都遭她冷脸,等我回去就把朱强宰了,难道母亲还指望我其它兄弟对她好吗?” 燕氏满面的冷静:“除非你一个一个的宰了他们。” 朱盛再次恨道:“谢二姑娘也是活该,直到今天也没有定亲,如果去年在京里答应我,如今她已经是世孙夫人,祖父也只能扶我登基,她就是皇后。” 母子两个实在忧愁,担心回到东王封地遭到世子妃的毒手,毕竟他们以为胜券在握,和世子妃已然翻脸。 没有办法,再次往东王妃面前献殷勤,东王妃自从朱盛在谢家丢脸,就放弃这对母子,对他们淡淡的,正说着话,世子妃进来问安排行李的事情,见到这对母子行礼,毫不介意当着东王妃的面冷嘲热讽。 “世子爷现在眼里又有别人了?燕氏,你比我年青,可你能年青几天?咱们总有回去的时候,又指望王妃救你们吗?” 世子妃昂然的向东王妃道:“母亲请不要再犯糊涂,等咱们回去,该处置的全处置了。” 燕氏母子胆战心惊的看向东王妃,东王妃略一沉吟,就道:“我老了,家迟早是你的。” 世子妃盛气凌人的斜睨朱盛母子:“守得云开见月明,这话是指我呢,还是说你?” 回房后,燕氏哆嗦地道:“咱们得逃命。” “往哪里逃?”朱盛反问。 燕氏也没有主意,她没有娘家,她是被卖进东王府中,她拿起帕子开始哭。 朱盛在房里转几圈:“有了,咱们可以逃往谢家。”他在镜子前面照照自己:“我再次向谢二姑娘求亲,谢家不答应,咱们就留下来。” 一早,东王去皇后娘娘宫里辞行,皇后也安慰他几句,等到东王出去,皇后问了一句:“东王来的这个时辰,和南王辞行的时辰差不多吧?” 女官们看沙漏:“还是娘娘记得清楚,不差分毫。” 皇后娘娘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叹气,这个时候张原进来。 张原欢天喜地:“东王出城了,现在城里只有小北王的兵马。” 一声叹息从皇后的嘴里出来:“国舅,你手下留情。” 张原答应一声是,出来找到宫前:“你上回说过的,一箭能杀小北王。” 宫前拍拍背上的弓箭:“听到东王离开,这不是我刚背上,现在就宰他吗?” “等东王再走远,咱们关紧京门痛打落水狗。”张原容光焕发。 宫前不是太高兴,等到张原走远,幽幽的又开始回想那个人,她死了丈夫没有? 再不死丈夫的话,三王乱平定,他就有假期回家杀人。 小北王也派人密切注视东王离京,第二天他确定东王不可能回来,纵然回来紧闭京门也挡得住他,东王敢攻城的时候,就联络外省围歼。 不过自己的名分要正一下,否则外省凭什么听他。 北王妃打开他们带来的箱子,里面放着自己备好的龙袍,夫妻们屏住气着装,从外宫徐步的走向金殿。 小北王步子飘飘,他没法调整过来,他的呼吸急促,他终于要当皇帝,坐在宝座上发号司令,嗯,第一个就灭谢家,第二个声讨东王.....不对,先得把皇后干掉,否则后宫里总有人能对着自己说话。 他看着宝座就在面前,金阶就在不远处,再有几步就登上去,一行人闪身出来。 张原冷笑:“殿下,这就想登基了吗?” 小北王皱眉:“张大人,我会给你一个好的官职,我容得下你。”士子发声很有分量,小北王暂时不想得罪张家。 张原厉声道:“我容不得你!” “宫总管何在!” 一枝箭流星般的袭来。 小北王闪身躲闪,背后又过来一杆长枪,把小北王定在旁边的金柱上,约数百的人走进金殿,为首的男子气概不凡,五官也极端正。 宫前倒吸凉气:“是他!” 小北王嘶声道:“杀本王的人留下姓名?” “镇西侯府谢家的子弟,谢劲是也!” 小北王咬牙:“好好,谢家......”一歪头死去。 “腾!” 宫前跳向前,谢劲跳向前,嗜血般的看向对方,把张原看愣住:“二位,三王乱就要平息,你们这是做什么?” 没有人理他。 宫前寒着脸:“你还没有死?” 谢劲冷若冰霜:“听说你天天诅咒我老婆死丈夫?” 张原啼笑皆非:“我说你们两个不是孩子,能不能别为这事闹脾气,有话好好的说。” 宫前甩头看他,眼光跟刀剑似的,张原只能后退一步,宫前怒道:“夺妻事大,我宫家还没有后呢。” 谢劲扬起眉头,有些轻快:“我妻子生下三个儿子,我的!”再往地上呸一口:“那是我明媒正娶的妻,谁夺你的妻子?” 两个人扑作一团。 张原让人请还在京里的官员进宫,他们说话,旁边两个人打得虎虎生风。 官员们来一个问一个:“宫总管是认得的,另外一位是?” “是镇西侯留在京里照应皇后娘娘的人,他和宫总管过家家呢,咱们别管他们。” 张原有条不紊的安排事情,首先给镇西侯正名,免得外省虽感谢他,却还是疑惑和防备;其次就是以皇后的名义恳请他进京登基。 “国不可一日无君,金殿荒废已数年,再莫要耽误国事。” 镇西侯回信:“东王不除,难以安心,娘娘若允我当家,请下诏令,合兵先灭东王,免得歌舞升平之日,又是担心忧患之时。” 皇后到这个时候,觉得他上次没有登基是对的,让张原代她拟诏,命东王回京伏法。 东王自然不肯,他在封地上陈兵等待。 ..... 又是一年的春天,上路不寒冷而且野花遍地,打起车帘吹拂着春风不说,还时常的可以看到美丽的景致。 马车的前后不时奔跑着几个骑马的孩子,再往马车的前面看,是一队纠纠雄兵,而后面也是整齐的人马。 这回护送曾宝莲的,是三将军谢执,曾宝莲自然是放心的,静静的在马车里想心事。 笑声出来,谢云的马上带着谢润过来,谢润拿着一把野花:“母亲,我采的。” “给。” 谢御的马上带着元姐儿,也送来一把野花。 曾宝莲含笑接过,往前后找找谢雨霖:“姑姑在哪里?” “姑姑说昨天下雨,害得她没有好生跑马,今天在马车里装姑娘。”谢御、谢润异口同声。 下一刻,谢雨霖出现,手里也有一把野花:“嫂嫂,我的最大又最好。” 谢御生气地道:“我让你别出马车,你又没有听我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陪嫂嫂才出的马车,定王,你赶紧玩你的去,我保护在嫂嫂旁边。” 谢御听完还是不高兴,送给鲁康一个白眼。 鲁康在谢雨霖的马后,这条官道不宽,鲁康结实的堵住朱昌,朱昌在他的马后面。 挨谢御一个白眼,鲁康挺高兴,挤挤眼:“好兄弟。” 刚说完,“好兄弟”把脖子伸长,拐着弯儿补给朱昌一个白眼,朱昌也挺高兴,翘起大拇指,用口型道:“够意思。” 对自己挺好的,没有偏心鲁康一个人。 谢御再次交待谢雨霖:“你是我家的姑姑,不许到别人家里去,除非我答应。” 谢雨霖在这种事情很领侄子的情,极少有的老实巴交相:“知道了。” 谢润在前面叫他:“弟弟,这里有大蘑菇,说可以吃。” 九岁的定王抖开马缰,带着元姐儿过去,因他年纪小,一左一右的有人专门照顾他和谢云的马匹。 谢雨霖留下来,曾宝莲对着不离她左右的鲁康、朱昌看看,不由得嫣然。 二妹的亲事自己挑,家里人都不说话,曾宝莲也一个字不说。 看着他们吵吵闹闹,行程过去很快,有皇后的旨意,沿途都给谢家相当高的礼遇,曾宝莲每到一个城池,也想尽办法的查看当地财政,为儿子登基做好基础。 朱盛出现在面前时,曾宝莲是没有认出他。 如果是在官道上面,她的马车前后都是兵,不可能看到朱盛,可这是她在下榻的地方准备登车,这里城池人多,围观的人就多,朱盛几大步扑过来:“谢少夫人,还记得东王世孙吗?” 曾宝莲看看他,咦,这不是个乞丐吗? 第二个乞丐走上来,是个女人,她高声道:“现有东王罪状在这里,请少夫人笑纳。” 定王迈开小短腿儿跑过来:“什么人,为什么要拦着我母亲?” 谢执闻声也奔跑过来,不悦地道:“我家讨伐东王不假,少夫人这里却不收东王的罪状,指个路给他们,让他们去前路上找侯爷。” 朱盛的眼睛忽然就直了,他看到一身红盔甲的谢雨霖,没有戴头盔,在手里晃荡着,把她美丽的容貌看个全景。 “二姑娘,我是朱盛啊,我为你道贺过生日。” 朱昌没听明白:“谁?” 鲁康耳朵尖,横走一大步,把谢雨霖挡在后面,眯着眼睛问:“你是谁?” 朱盛已不认得鲁康,把他当成谢家的子弟:“我是东王世孙,” 鲁康一拳打他出去,解气地道:“我打的就是世孙。”回身,对着朱昌瞟瞟。 朱昌很会意:“你也喜欢打世子是不是?” 他走去,偏偏扶起朱盛,可是东王的家谱他记不清楚,问道:“你是东王世子的第几个孩子,你的母亲是谁?” “我叫朱盛,我的母亲燕氏。” 朱昌听完,扶着朱盛的手松开,朱盛失去重心,自己又没有站好,“啪叽”又摔地上。 朱昌拍拍手,对着鲁康打个哈哈:“你随意。”溜到曾宝莲身边献宝:“这个不值钱,现在最值钱的据说是世子侧妃尤氏所生的,今年十一岁,名叫朱澜。” “谢谢你,昌哥。”曾宝莲笑笑,这样的事情由三伯父谢执处置,她吩咐人:“咱们走。” 朱盛急了:“我知道东王府上的所有机密。” 谢执没好气:“你几时离开的东王?” “两个月前。” “那我告诉你吧,东王已宣布世子妃所出的二公子朱强为世孙,你还有几个弟弟朱澜、朱目、朱贤都不错,至于你,已经被东王府除名。” “这不可能,我是我父亲的亲生,”朱盛面无血色。 谢执淡淡地道:“朱小公子,这对你不是坏事,东王就要伏法,你不是他府上的人,以后还能太平的过日子。至于你认为知道的机密,也许已经不是机密了。” 他上马吩咐离开,朱盛抓住他的马缰:“我至少对那里熟悉,我帮你们带路,什么也不要。” 眼神不由自主的对着谢雨霖一溜,黯然的道:“我什么也不要了。” 谢执淡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你们母子坐后面那行李车上,没事不要往前面来。” 谢雨霖好似没看到为她发生的一幕,上马以后跑得欢快。 鲁康问她:“你怎么想?” “想什么?”谢雨霖反问。 鲁康有些急了:“先来后到,朱昌也排在我后面,你敢看上别的人,我和你没完。” 谢雨霖瞅瞅他:“傻!” 第三天即将进入宛中省,一位小将军等候在路边,到曾宝莲的车前见礼:“杨宁见过少夫人,父亲说为我向府上二姑娘求过亲,特命我前来接待。” 他彬彬有礼的,很是斯文。 鲁康在马上“嗷”地一声气狠了,谢御看他笑话:“叫你起头抢我的姑姑,这回有许多的人跟你抢,哥哥,等咱们下榻,我的门后面借给你哭。” 谢润笑眯眯,她对于姑姑就要出嫁也不满,温柔亲切的润姐补刀:“我的帕子借你擦眼泪,哥哥。” 这一声哥哥叫的脆生生,鲁康狠狠白姐弟一眼:“我是叔叔。” 第一百零三章,以武求亲 镇西侯站在海边,看着惊涛拍岸。 他一直在西疆,这是头回见到海,水战怎么打他也不知道,不过他没有欣赏的意思,也没有过多的惊惧。 他就是平静的看着海,看着一遍遍拍上来的潮水,又一次次退下去。 “父亲。” 谢运和曾宝莲出现在身后。 “你到了。” 镇西侯对着曾宝莲点点头,天上繁星如明珠,明月隐入云层,这是夜晚,他就淡淡的问声孩子们。 “刚打发睡来,我就来见父亲。”曾宝莲恭敬的道。 镇西侯再次看天,他不会看帝星,他就是想看看天,再看看地,内心不停的衡量着他应不应该认祖归宗,打完东王他就要送孙子进京登基,说是孙子登基,其实谢御这年纪只是坐在宝座上,国事还将由他和谢运承担。 他想法很多。 谢运和曾宝莲等着。 海风转寒,冷的仿佛骨头里,曾宝莲回身吩咐:“给侯爷和世子取厚袍子来。” 镇西侯负手回身:“不用了,咱们回去吧。” 在路上,他问了问家里可好,和妻子很久没有相见,有些想念,曾宝莲借机回话:“父亲要先拜会哪一家,四家的礼物我都准备好,不算最珍贵的,也各具特色。” 礼单张口就来,镇西侯听过满意,不过他笑容里带着讽刺:“这四家还要我拜会吗?东疆四府是以前就有的,不是东王新封。” 曾宝莲就不再说话,和谢运送镇西侯回到在这里的住处,夫妻回房也没有就睡,沐浴过后,靠在枕头上说话。 要说这一对人,一个是奉父命成亲,一个是奉长辈命出嫁,没有浓情到山崩地裂,也没有生出二心反抗命运。 谢运折腾一下,也就安生。 两个人只为家里好,家,以后由他们继承。 曾宝莲缩在谢运怀里,眉头颦着:“父亲说的有道理,我也想过,东疆四府久有四代,东王在京里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截断他的后路,要说那时候皇后娘娘意思并不明朗,东王还有可能登基,他们不闻不问情有可原,现在皇后娘娘的旨意已下,他们再不主动捉拿东王进京,等同于造反。” 谢运也在想,不过他轻拍妻子肩头:“睡吧,赶路难道不累?”没拍几下,曾宝莲没再回应,谢运讶然失笑,把妻子放正,自己也睡下来。 他的父亲镇西侯从来操劳,整个大局都在心里,谢运是主要执行的人,也每天辛苦,为曾宝莲掖好被角,谢运迷迷乎乎的睡意袭来,门外有人低声的叫:“嫂嫂,你睡了没有?” 谢运走出去,见到谢雨霖噘着嘴站在窗户下面,鲁康站在几步以外。 谢运有些生气:“你嫂嫂睡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的窗纱花色不好,我要那个带着百花还有大石榴的.....”谢雨霖嘴嘟得更高。 谢运叹气:“二妹啊,你都这么大了,要东西自己不会开箱子找吗?” 谢雨霖脸色黑黑:“可是我带出来好几个百花和大石榴的,有的带着碎点子,有一个是姜红色,那个颜色差一丁点儿就是玫瑰红,放在哪个箱子里,只有嫂嫂才知道。” 谢运揉着额角:“你嫂嫂睡了,今天晚上将就一下吧,明天一早让她给你找去,再收拾好,” 谢雨霖不情愿的嗯上一声。 谢运对鲁康板起脸:“康哥,什么时候了,你有没有分寸?” 鲁康面拉得比谢运还要长:“我倒想有分寸,朱昌也在这里,又来个的杨宁,大舅哥,换成是你,你还有分寸吗?” 谢运抬手:“我抽你,谁是你大舅哥。” 谢御跑来:“姑姑,你怎么又和康哥哥私会?”他叉起腰身责问。 在这个话题上面,谢雨霖一脸乖巧模样:“我来找窗纱,嫂嫂睡了,明儿才能给我,” 谢御也教训她:“姑姑你看,你连个窗纱都找不好,如果你嫁去别人家里,别人家里可没有母亲跟在你后面收拾,也没有定王跟在你后面烦恼。” 鲁康:“我会帮她找的。” “没问你。”谢御打断他,把谢雨霖拉走:“明天我也帮你找,你给我好好的呆在家里,不许去别人家。” “好的好的。”谢雨霖道。 鲁康跟在后面:“定王,我是你叔叔,你又叫错了。” 定王不理他。 谢运头疼的回来,睡下来也摇头不已。 ..... 烛光照出大家的气色,熊照仿佛未见。 他的长子熊力提醒道:“父亲,我们都不同意。” 长子媳妇姜氏铿锵有力:“东疆四府不是东王所封,父亲,咱们吃的是国家俸禄,理当响应娘娘旨意。” 次子熊光:“这些年您对东王府有感情,我们可以理解,只要咱们让开入海口的道路就行,开江侯的水军在这里,让他去打,父亲,这样总行了吧?” 熊照额头爆出青筋:“不行!” 把袖子一甩:“我是老子我当家,等我死了你们再偏向镇西侯。”说完走了。 次子媳妇兰氏叹气:“全家谋逆,这可怎么担?” 姜氏:“如果父亲一意孤行,咱们家也可以在海上生存,可是道义放在这里,咱们家不遵守娘娘的旨意,也要按照圣人话做,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了?” 熊力对熊光道:“二弟,东疆四府另外还有三家,咱们去路家、麻家、汪家看看,如果他们三家同意,给开江侯让出水路,父亲也没有办法。” 熊光:“大哥,咱们现在就去,到路家虽然天不亮,开江侯水军虎视眈眈,镇西侯陆战是能人,路家、麻家、汪家也未必睡得着。” 兄弟们走出来,经过跨院的时候,见到里面有灯光,兄弟们特意的放缓脚步,嗓音放低:“父亲又去看三弟,如果三弟是个正常人,以父亲对他的宠爱,三弟说句话,父亲一定会听。” 跨院里,熊照轻拍着一个男子入睡,男子手长脚长,二十岁出去的年纪,他眼看着朦胧睡眼,忽然一个激灵又醒了,坐起来咧开嘴不依:“我要听故事,我不要睡觉。” “三儿啊,你要听什么故事,”熊照对他很有耐心。 大门那里,熊力和熊光打马前往最近的路家。 天色微明的时候,兄弟们出现在路家的门外,见到大门洞开,有人进进出出,熊力和熊光事先的下马,把衣服上的灰尘掸几下,就准备进去。 斜刺里忽然出现一个人,一把抱住熊力往小巷子里拖,熊光没有想到,让他拖倒,把嘴捂得紧紧的。 熊光骂道:“反了你的,”他的背后也无声无息出现两个人,把他一把按倒,一块布塞到熊光的嘴里,向着小巷子里跑去。 骂声惊动路家的看门人,他们对着院子里说了几句,出来一小队的人搜索。 小巷子里的人跑得飞快,穿过七、八条街上,来到一个民居里面。 走出一个男子拱手:“二位熊兄,让你们受惊了,小弟这里赔罪。” 熊力挣开拉扯他的人,和刚才认为被绑架相比,这回真的受惊。 “路远,你这是怎么了?” 路家的二公子路远不再是往日的打扮,平时他很喜欢戴一顶金冠,穿着华丽的衣裳,从举止上就能看出路远的出身。 可是今天他面上带着青紫,一只手臂上包扎着白布,身上是粗布的衣裳。 路远伸手往内:“进来说吧,话长着呢。” 熊光也被放开,拿出嘴里的布:“路远,你要是解释的不好,我让你全身都包扎。” 路远平静的道:“进来吧,包你满意。”他率先走进去,熊力和熊光看到他的步子也不太稳,貌似腿上也受伤。 和熊家不太一样,路家的情况比较复杂。 熊力、熊光和脑袋不灵光的三儿一母同胞,熊夫人去世以后,熊照专心的照顾三儿,外事握在手里,家事交给两个媳妇,如果没有这次的熊照不肯听从娘娘旨意,熊力和熊光二兄弟没有烦恼。 路家路顶有一堆的妾,生出十几个儿子,个个不同的娘,路远是路夫人所生,在家里也占不到太多的好。 坐下来,熊力只能道:“你家祸起萧墙了吗?”否则的话,谁会动路远? 路远面上一沉,熊光打圆场:“我家大哥说话直,兄弟你是知道的。” 熊力白他一眼:“我还没有问路老爷是不是没了,如果有路老爷在的话,路远兄弟总还有个说理的地方。” 熊光抚额头:“大哥,你别再说话了,行不行。” 熊力怒道:“我就这性子,小的时候我就不如你会说话,可我也是你大哥。” “是是,你是我大哥,可是咱们现在不是来求助的吗?”熊光息事宁人。 路远微咳一声:“你们求助什么,你们家不可能祸起萧墙,熊老爷是个开明的人,跟得上时事。” 熊力和熊光一起叹气:“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就好了。” 两兄弟把家里的事情简单的说一遍:“路远兄弟,你给评评理,我家父亲老了的,他这叫不讲道理。” 路远嘴角浮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镇西侯去年名声大震,先是救外省,就在这一年里又劳师跋涉到南疆,要说南疆这一仗也没有太大的稀奇,毕竟他不用把南疆全打下来,攻一座城也就能把南王逼出京,可他在一年之内完成,可见谢家的兵马久经训练,人的腿脚和马的腿脚都是好的。” “是啊。”熊力和熊光道,这话说到他们心里,两兄弟也是这样的想。 “还有开江侯,全家的人毕生都在水道上,经商的人喜欢走水路,远比地上走安全的多,各省剿匪因为地势的原因成效不一,水路难道就没有狭窄偏僻之处,开江侯却都能应付,我们在海上还能遇到海盗,国内水路上却只有偶尔的小水贼作乱,开江侯鲁家的水上功夫可见一斑。” “是啊。” 熊力和熊光一起点头。 “从天时说,咱们也不占便利,京城已安宁,皇后娘娘的旨意传遍全国,镇西侯如今不是反贼,而是京里授意,东疆虽然临海,难道你我两家要在海上过日子?” 熊力和熊光抬眼:“你我两家?” 路远露出苦涩的笑容:“你说我的伤是怎么来的,我父亲和你家老爷子一模一样,自从收到娘娘的旨意,我就让他压制东王,直到几天前,他径直宣称和东王府合兵,先在水路灭开江侯,再陆战镇西侯,我苦苦的劝他,兄弟把我打伤,要不是我跑得快,两位兄长再也见不到我。” 熊力抱着脑袋:“这是怎么了,长辈们这是吃的什么迷魂药,开江侯不好灭不说,当今陆战谁是镇西侯的对手?” 熊光目光闪烁:“有没有隐情?” 路远咬牙:“有什么隐情要对自己儿子下毒手?我手臂上这伤就是我父亲所刺,不过也幸好他刺我一剑,他的人反而挡住砍我脑袋的一刀。” 三个人面面相觑,熊力提议道:“咱们再去麻家看看,不至于东疆西府的四位长辈全是混蛋。” 熊光哎上一声:“大哥,你把父亲骂进去。” “我还想当面骂他,开江侯和镇西侯如果打不赢,下一步只怕全国的兵力打过来,再不骂醒他,东疆四府要变成东疆四水府,全家男男女女都在水底下变成一堆骨头。” 熊力暴躁的说着,一左一右的抓住熊光和路远:“赶紧的,趁着麻家和汪家还没有变心的消息出来,咱们赶快去说。” 熊家兄弟没有想到路顶变心,路也不远,他们就两兄弟过来,现在加上路远和他的护卫,四、五十的人赶往麻家。 麻家相对的远,汪家更远,通往这两家的道路上有很多荒凉的地带,不过三个人认为四、五十的人也足够通过。 第二天的清晨,薄雾在旷野里仿佛一层轻纱,轻纱里出现一个朦胧的身影。 女声曼吟道:“国将尽,东王出,运将至,东王盛。” 熊力张开弓箭,骂道:“什么东西捣鬼,去死吧!”一箭射开薄雾,露出一个身影,她不知念了什么,几十个人纷纷摔下马,紧闭双眼不省人事。 两天后,路家收到路远,熊家收到熊力和熊光。 路顶屏去众人,抱着路远老泪纵横:“你不走得远远的,还留在这里真是不应该啊!” 熊照把两个儿子放在一张床上,自己带着三儿守着,三儿问道:“哥哥们从来不和我玩了吗?” 熊照轻轻拍抚着他,泪珠成串的掉下来,三儿慌了:“父亲不哭,我不和哥哥们玩了,让他们睡着吧。” 熊照把三儿也哄睡着,走出来叫来自己的心腹:“去东王府,就说我熊家不变,东王要怎样,我就怎样,只是有一件,要保住二位公子的性命。” ..... 江面到这里奔腾入海,因为两下里地势都平,相对的平缓,鲁康并不是跟着谢雨霖不做事,这是他事先看好的地方,开江侯水军浩浩荡荡的前来,在这里下锚停船。 鲁临挺高兴:“孙子,可见你不是一个色鬼。” 鲁康又恼了:“你孙子不是个屁,就是个色鬼,哪有您这样的祖父?” 鲁临哈哈大笑:“你不是一个屁了,祖父给你正名。” “还有呢?” 鲁临继续笑:“祖父现在就去谢家,再给你正一次名。”对着船舱里道:“求亲的快出来,再不出来你大孙子又要跑的不回家。” 鲁夫人走出来,后面跟着十几个婆子捧着礼物,鲁康抱住她:“祖母,您总算来了,您再不来的话,孙媳妇就要被钟江郡王府还有杨家抢走。” 鲁夫人慈爱的握住他的手:“那咱们走,祖母一到啊,不管谁家都得认输。” 远丘郡王世子随船跟来,平王妃已产一子,是除去皇后娘娘和张原以外,举国公认的皇嗣,这样一来皇位就没有朱玉什么事情,鲁临按原先说好的,打算为他恢复郡王之位,带上朱玉一起,想让他占点儿战功。 江面空旷,海风传声,朱玉听得到开江侯府一家人的说话声,他莫名的有些失落。 对着自己低语道:“竟然是同意了啊,” 按理说他没有见过谢雨霖,不存在见色起意,鲁临也保证为他郡王位置奔波,朱玉不应该失落才是。 可是镇西侯打南疆救外省,如今又被京里正名,实在是太强了,朱玉的内心早就种下情根,这种无端的情根由自己种下,最难拔除。 鲁临请他一同前往谢家营地,朱玉的面色不太好,掩饰地道:“可能还有些晕船。” 鲁康好心的交待他:“你说晕船,还怎么能你战功?在路上说晕也就算了,在这里千万别再提起。” 朱玉谢过他,和鲁康一起上马,见到少年眉飞色舞,又难免在脑海里出现一位绝色的少女,谢二姑娘一定是生得这般模样,才能迷倒鲁康吧。 走出十里路,天际边隐隐有威压出现,鲁康心情高兴:“祖母,咱们就要到了。” 鲁临虽已同意亲事,却忍不住鄙夷:“孙子,看着近离着远。” “那也是越走越近吧,我提醒祖母,没和您说话。”鲁康面上又是一沉。 鲁临哼上一声。 鲁夫人由衷的开心,谢二姑娘她是见过的,那是个好姑娘,谢家如今如日中天,名声已平,关于求亲再没有可以妨碍的地方,孙子就要长大,当祖母的浑身是劲儿。 她安慰鲁康:“别理祖父,他最会说胡话。” 鲁康对着祖母满面是笑:“幸好祖母来了,否则祖父不知道怎么样的胡闹。” 祖孙互相对着笑,鲁临面无表情的带马:“我前面走走。” 对于这样的对话,朱玉在心里更添好奇,谢二姑娘会鼓惑人心吗?把个小侯爷弄得神魂颠倒的,天天住在谢家不肯回来。 又是十里路过去,营地微露全貌,不下十里的连营一字儿排开,内里不知道有多深广,光从外面看俨然是座小城。 朱玉张大嘴,开江侯的水军也没有让他这么吃惊过,他能感受到镇西侯的兵马骨子里透着强悍,每一分都在飞扬跋扈。 朱玉再看开江侯全家,鲁临是个好人,把他从穷苦中拉出来,可是开江侯府自带嬉皮,总不像是能扛起大事的府第,朱玉还没有见到镇西侯,就暗暗的有了想法。 事先有人通报,营地里第一队人马出来,朱玉看得全神贯注,见到他们兵强马壮,往两边停驻宛若天神,朱玉憋足劲等着。 第二队人马出来,清一色的年青将军,清一色黑压压的盔甲,仿佛一群黑神自地狱里出来,这气势激得朱玉打个寒战,像是落到冰川之下。 朱玉的敬佩之心滔滔不绝的出来。 第三队人马出来的时候,簇拥的银盔银甲男子五官英俊,应该算姣好那种,可是腾腾的杀气仿佛金子外面踱珠宝光,朱玉低下头不敢直视。 鲁康高兴了:“祖母,我大舅哥迎接您来了。” 他扯开嗓门的喊,谢运听不下去,双手抱拳在马上行礼:“见过开江侯,侯夫人,父亲正等着您这支水军,知道您赶来,命开营寨大礼相迎。” 鲁临瞄瞄过分的鲁康,生怕他听不出来,特意的提醒他:“人家的意思,不是迎接咱们家,是迎接我的水军。” 鲁康对他这句真心听不见,打马上前,抱拳还礼:“多谢大舅哥迎接我家祖母,我家祖母带来各色的珍宝,咱们两家今天就要定下亲事,大舅哥你我一同欢喜欢喜。” 第二批出来的年青将军清一色谢家的子弟,闻言哄地一声炸了。 “这面皮无敌。” “你好大的面皮。” “鲁康,你要脸不要,你求就要给你吗?” 朱玉闻言有些高兴。 鲁康的分水刺在马上不占便宜,不过他也拿出来在手上滴溜溜的转动,让白光反射到每一匹马上面,嚣张地道:“我求,就是我的,哪位舅叔、舅哥舅弟、舅侄子不服气,只管上来。” 元姐儿的父亲谢东忍不住了,他是长房长子长孙,外人在自己家面前猖狂,出来是他的责任。 谢东拍马出来:“呔,康哥,你说话过了,谁是你的舅叔舅哥和舅弟?” 鲁康对着全场人指个圈子:“在这里的全都是。”最后指定谢运,堆笑里满满的傲气:“这是我的正牌大舅哥!” 谢运毫不犹豫:“揍他!” “我来。” 谢东长枪横扫,鲁康的分水刺真心的没光彩,太短了,枪到身前,他的刺也递不出去。 “当。” 分水刺格开长枪,鲁康大叫:“二妹你快点来啊,求亲要被打跑了。” 谢东扑哧一乐,下一枪就慢了,鲁康下马,几大步赶到他的马下面,谢东的长枪甩不开,步步受制,拨马回转这才扭转劣势。 鲁康神气地道:“平手!” 谢东笑骂:“你就是个无赖,你真心说平手了吗?” 鲁康歪歪脑袋:“你不是个无赖,咱们到船上打去,到大风浪的船上打去。” 谢东呵呵笑着:“这无赖可是真不肯吃亏。”打马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侍立。 朱玉看得目眩,那么长的枪在马上如意顺手,谢家的真心厉害。 营地里这个时候出来一声:“哪个无赖敢说自己是求亲的!”这一声稚嫩的很。 鲁临乐了,拿眼睛又斜孙子:“这就是你在人家里赖这么久混出来的脸面?” 鲁康再次听不见,向着鲁夫人一团的高兴:“定王迎接祖母。” 朱玉睁大眼睛。 浓烈的气势扑面而来,压得他眼睫微微的低垂,营地里的大门内空空的,还没有见到人。 视线可以一直看到营内,不过有整齐的士兵挡着,看不到最深处。 左侧仿佛有雷霆密布,转出一队人马,有老将军气若渊亭,离得远又都战甲在身,根本看不到年老和年幼,可是老将军几十年的阅历组成全身一团锋芒,不怎么想就知道他们久经沙场。 朱玉的心跳加快,如果他有这样的兵,如果他有这样的将,如果全是他的..... 忽然他不能呼吸,他看到正中被簇拥的一员将军,他的盔甲并不怎么新,光线反射下能看到纵横交错的刀剑痕,他的人却是非常的英俊,仿佛古老盒子紧密收藏的稀世珍宝。 阅历是他难夺的珠宝光,杀气是他无人能敌的强横。 朱玉在内心大叫,这是镇西侯,只有镇西侯才配是这样的出场了,他以为自己会盯着镇西侯不错眼睛,上前与他相见,与他说一些得体的话,得到他的支持。 可是下一刻,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转开,落到镇西侯后面一匹桃花马上。 桃花马红盔甲,衣袍的装饰标注这是个姑娘,她像一颗仅次于镇西侯的明珠,熠熠放着自己的光彩。 朱玉口干舌燥,神色激动,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美貌的姑娘,她一定是二姑娘! “二妹,你总算出来了,祖母来看你了,给你带来家里最好的东西。”鲁康上马过去。 鲁临对着妻子看去:“你真的把最好的全拿来了,以后你还拿什么给他们,没事儿的讨孙媳妇喜欢。” 鲁夫人本想回答没有,好东西当然是慢慢的给,可她对丈夫终究有气,都是他折腾的,本来这亲事早就可以定下来,如果他不当镇西侯是反贼的话。 全怪他。 鲁夫人没好气:“对,我全拿来了。” 鲁临喃喃道:“幸好老子留有私房,否则这以后可怎么办。”鲁夫人在这里不好问,拿眼睛瞪他,鲁临示意:“你以为求亲就这样顺利吗?” 定王殿下气呼呼的又同鲁康吵上了:“我没答应,你着什么急。” 谢雨霖不说话,也被拉扯进来,定王对着她黑小脸儿:“姑姑你连窗纱都不会找,箱子也不会开,留在家里最好,去别人家会丢人的。” 谢雨霖弱弱的回:“我的窗纱已经换好。” 定王机灵的提醒她:“也许你还找不好帕子,找不到门帘子,对了,”他对同一匹马上的元姐儿道:“回去把姑姑的梳子拿走,她明天就找不到梳子了。” 元姐儿嘻嘻:“那我今天拿走姑姑的茶碗要还给她吗?” “不还,想喝茶就得留在家里。”定王痛快了:“姑姑,你连个茶碗都找不到,人家不会要你的。” “我要。”鲁康经过多次和定王的战斗,现在君子动口不动手,笑眯眯道:“定王是个好样的,最明理的人。” 定王拿眼睛白他,对于他好话照收不误,他另有杀着。 “人呢,人在哪里?” 朱昌和杨宁从最后面打马过来:“来了来了,谁是求亲的,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镇西侯面不改色的迎接鲁临夫妻进营地,营门外面三员小将以武求亲。 朱玉很是羡慕,他也想留下,可是他的三脚猫功夫还是算了吧。 第一百零四章,定王不能得罪 鲁康等人在营地外面打得性起,谁都不肯回来,随后杨奉为到了,看着别扭,叫来杨宁:“我让你凑热闹,没让你来真的。” 杨宁看看笑容灿烂的谢雨霖:“真的也行啊。” 杨奉为瞠目结舌:“你什么意思?” “二姑娘生得挺好,会打架性子好,再说她不一定相中我家,这热闹我凑到底算了。” 杨奉为先是狐疑,会打架的这叫性子好?儿子你莫不是眼花,再听下一句贬低杨家,来火道:“我家不比谢家差,你给老子把谢二姑娘弄到手里。” “父亲这话真粗。”杨宁皱眉头:“不能对二姑娘无礼。” 杨奉为摇头:“儿子,你没能耐到手,回家别哭,我看不起熊模样。” 杨宁笑眯眯的看着谢雨霖,从眼神可以勾勒出他的脑海里神飞天外,杨奉为叹气:“可怜见的,傻了。” 不管杨宁,横竖谢二姑娘是他的,杨宁会恢复;谢二姑娘不是他的,杨宁也会恢复,打马进营议事。 朱玉看杨奉为也是威武,不过在座的人除去鲁临会照顾他以外,别的人一概看不上无兵无将无田无产的败落世子。 他这个世子,还是鲁临强行安上,朱玉回到帐篷里下定决心,人生难得几回博,有博就是他的机会,他若不能得到谢二姑娘,将终生依附于开江侯府度日,如果他得到谢二姑娘,也就一步登天。 他想着方法。 ..... 收到汪家的请帖,镇西侯拿出来请大家观看,东王封地这里的官员他们一概不指望,出席的人是镇西侯、开江侯、杨奉为、昨天赶到的赵晓秋和梁欢凤,鲁临让朱玉坐在角落里,所有人都当没看到。 三王乱的时候,出力最多的不止这些人,却没有郡王们的身影,朱玉知趣,静静的听着。 杨奉为直接开骂:“东疆四府是死的,东王逃回来有几个月了吧,镇西侯你到这里也有二十来多天,他们一不擒拿东王,二来今天才问安,要我看,这四家只怕有造反的心。” 梁欢凤、赵晓秋这一对文官沉吟:“去,还是要去。” “不过要小心。” 杨奉为好笑:“此系废话。” 鲁临抬手阻止他:“咱们一起去,要么东疆四府按咱们的来,要么就把他们拿下。” 杨奉为一拍盔甲:“走!” 镇西侯留下三弟谢执守这个营地,其余的人开拔,杨奉为与他合兵而行,他自然是与镇西侯并骑,说不上几句话就能见到少年们簇拥着定王姐弟,谢雨霖自然也在这里,杨宁不离她的左右,不过那马头之间隔着鲁康。 杨奉为面上发烧,真是窝囊,这种小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他招手叫鲁康,鲁康精明的看看自己隔开的杨宁,带笑扭声:“杨叔父请说。” 杨奉为恨恨地道:“你祖父在水军上面,你小子怎么不去帮家里?” 鲁康笑回:“祖父不用我跟着。” 说完,拿眼睛瞄瞄杨宁,再瞄瞄杨奉为,故意地道:“我自己能行。” 杨奉为气的差点拿马鞭子砸他,这小子含沙射影。 别人不傻,梁欢凤笑起来:“康哥,你说谁呢?” 鲁康无辜地道:“说自己呢。”他神情上洗的太白,赵晓秋也忍不住的笑起来。 杨奉为没处出气,对着儿子继续叹气:“怎么办,傻了的。” 离汪家最近的路也要走几天,这里不管文官武将都从战乱中经过,拿下东王从此日子安生,日夜兼程无人叫苦,硬生生缩短一天到达汪家三十里以外扎营。 天清地蓝,海风拂面,杨奉为深吸一口畅快的气,他管辖地面有一部分接壤东疆,杨奉为本人头回来,他看到大海辽阔,唤道:“宁儿你来。” 有心对儿子谈谈说说,让他好好观摩鲁家水战。 一扭头,刚才跑来侍候的杨宁又不见了,桃花马旁的那个,正是杨宁。 杨奉为怒道:“回来,你不侍候老子,又乱跑什么。” 杨宁跑来:“父亲要我能做什么?” “可挨打可挨骂,你想要哪个?” 杨宁摸脑袋:“那我还是去观摩谢家练兵的好,”一拍马昂然而去,留下杨奉为干瞪眼睛在原地,勉强给自己一个安慰:“他是前往观摩。” 汪家这个时候如临大敌,汪家的家主汪夺安排过后,带着三个儿子回到房里歇息片刻。 汪大公子问道:“父亲,咱们真的相信东王?” “不相信他又有什么办法!”汪夺双手掩面:“东王府现在变成魔鬼府,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老爷,东王府来人。” 汪夺父子比即将面对镇西侯还要紧张,汪家三位公子第一时间手按在佩刀上面,露出悲愤之色。 汪夺镇定下来:“你们留在这里,我去见她。”三个儿子现在的神情不方便出面。 汪夺来到客厅里,一个从头到脚罩着青纱的人站在中间:“你可准备好了?” “我们准备无误,只要镇西侯一到,就把他们留在这里,不过现在没有想到杨奉为也在,另外又到两个省的大员。” 水路有开江侯,汪夺难免有担心:“东王府上答应的助力不能有闪失。” “你放心吧,” 那个人的嗓音平静无波:“来的人越多越好,反正这海里葬得下,如果全国的能兵强将都在这里那就好了。” 她的嗓音里带着惋惜。 汪夺内心发虚。 送走这位,汪夺叫出三个儿子,带着一小队的家将赶到会合地点。 在营地外面,汪夺勒马,汪家三个公子也是嘴里抽着凉气,父子四个人低声的商议着:“镇西侯名不虚传,他的营地扎的好,看样子不好攻打。” “东王府说话到底算不算,就是能挟制咱们,如果到时候他家的计策不到,只怕这世上再没有咱们汪家。” 汪夺横起心:“可见在这世上做事不能亏心,也罢,今天如果东王胜,咱们家躲过一劫,如果东王没跟上来,咱们家的报应到了。” 父子四个人检查一下随身兵器,往镇西侯营前叫门。 “汪夺前来叩见。” 这一声出来,营门内数十名大汉齐声咆哮:“侯爷有令,绑了!” 汪家父子并不反抗,被推进镇西侯面前,镇西侯重重拍案几:“本侯哪天到的,你家怎敢不前来侍候!” “回侯爷,我在家里准备,好配合侯爷作战。”汪夺一面回话,一面和四个儿子支起耳朵往外面听。 上坐的几位,镇西侯、杨奉为等人都看出来,互相使个眼色,都有疑问,他们在等什么? 天气? 今天已看过天清地爽。 地势,这里事先衡量过。 镇西侯问话的速度放慢,故意沉吟道:“原来是这样,那给你机会,把你如何准备细细的说来。” 汪夺露出喜色,他等的就是时间,他从头开始回,先把家将的姓名报上一遍,一刻钟也报不完。 外面忽然起风,天带昏沉,谢运出去看过回话:“父亲,海上似有风暴,开江侯的水军退后十里。” 营门的外面,这个时候杀声出来,汪夺手被绑在后面,袖子里寒光一闪,露出一把袖里剑,把绳索割断,他的儿子们也配的有,父子四个人对着营地外面冲去。 营内士兵把他们围住,杨奉为大步走来:“汪大人,你们父子逃不出去,这一招便宜东王,却苦自家,看在你就要死的份上,说说这是什么用意?” 汪夺看天,海上远远的有龙卷风,肉眼可见,龙卷风的速度不慢,可是它却不肯过来。 杨奉为也看天:“你别看了吧,镇西侯带着谢二姑娘呢,天就要下雨了,这风过不来救不了你。” 汪夺离西疆太远,他对谢家雨神了解的不多,一面打斗,一面道:“下雨更助风势。” 哗啦啦的大雨下来,四下里顿时看不见,镇西侯的人早有准备,隔不多远,就亮起一盏明瓦的灯,训练有素的他们自然成阵,汪夺父子和营外面攻来的汪家兵马反而滞后在雨中。 汪夺心寒,这样的大雨压得住风势,他在雨中嘶呼:“老天啊,我死以谢罪,求你放过我们汪家吧。” 刀反向自己,汪夺倒在血中。 杨奉为第一时间赶到:“赶快告诉我,东王府用的什么手段?” “求.....你,放过我儿.....陈年.....”汪夺气绝。 “陈年是谁?” 杨奉为茫然:“快查,我军中可有叫陈年的人,告诉镇西侯防备这个叫陈年的人。” 龙卷风压在海上,东疆四府另外三家不知道,雨势太大,消息传递更慢。 熊照来到两个儿子的房里,熊力、熊光已经醒来,被绑在床上。 见到父亲进来,熊力嘶声道:“父亲,您不能把全家葬送啊。” 熊照仿佛没听到,招手道:“三儿。” 三儿乐呵呵的进来,手里拿着茶碗:“父亲,我听话,我给哥哥们喂水,也喂饭,还让他们嘘嘘。” 熊照疼爱的看着他:“你可真像你母亲,我家三儿是个好孩子。” 三儿乐道:“是啊是啊,我是好孩子。” “三儿啊,你以后要听哥哥的话,父亲不在了,哥哥们会照顾你。” 三儿扭着身子:“不嘛,我要哥哥,也要父亲。” 熊光看出不对:“父亲,您若是不在了,我们兄弟可怎么办?三儿他只要你。” 熊照长叹一声:“我做的事情,我自己担,我就要不在了,让你们知道。” 熊力、熊光双双冷静:“父亲请说。” 三儿搬个小板凳坐在熊照脚下:“父亲说故事,三儿听。” 熊照回忆往事:“老大,老二,还记得你们母亲怎么死的吗?” 熊力、熊光道:“病死的。” “不,她还在。” 熊力、熊光张大嘴:“我们亲眼看到她下葬。” “下葬的是我妻子,我杀了她。” “父亲,您的妻子难道不是母亲?” “不是。”熊照露出笑容:“那年我当婚配,定亲是早就定下,我的妻子出身名门,两家门第相当,本来这是一门好亲事,有一天我送她回归宁,遇到她的小妹妹,她长得可真美啊。” 熊力、熊光想想父亲杀妻,再看看他的笑容,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动心后一发不可收拾,你们的母亲与我妻子双双有孕,我买通稳婆,把老大换回身边,你姨丈家里头胎子夭折。” 熊力红着眼睛:“等等父亲,姨母已失贞节还怎么出嫁?”他和熊光都已认定一个人,又痛苦的认定不可以是她,她现在有家,这话根本不能传出。 熊照保持着笑容:“她失身与我,直到有孕出嫁,洞房那晚,我为她找来千日醉,把你姨丈灌醉,以丫头代替。” 熊力惊出一身冷汗:“那丫头呢?” “已然不在。” 熊力、熊光松一口气。 三儿不喜欢他们谈话:“说故事。” “你们想起来了吧,你姨丈家第二胎也夭折,我把老二带回家里。” 熊光随便想想,就痛苦的不行:“父亲,难道生我的时候,母亲和.....母亲又是同时有孕?” “差不多时间,所以都说你早产,其实你是足月的孩子。” 熊力也重新痛苦,他可以认为死个丫头不放心上,可是死的是熊照亲生儿子,他没法心安,哆嗦地道:“父亲,难道您的妻子,我们的养母,连生两胎都夭折。” 熊照淡淡道:“从第一胎我就下手,我还顾忌第二胎吗?” “父亲,怎么能这样做,”熊力、熊光同声的泪流满面。 熊照仿佛没听到,对着三儿笑看着:“第三胎的时候,三儿天生不足,我的妻子起了疑心,她若有心查呢,还真发现证据,我只能让她去死,地底下母子三个人照应着,也就不寂寞。” 熊力、熊光哭个不停。 “这事情本来机密的很,凡是知道的人都让我除掉,可是东王府知道了,用整个熊家的前程要胁我,现在你们明白了吧,我在感情上多情狠毒,国事上却不糊涂,我跟着东王府走,我是没有办法。” 熊照起身来,给儿子们一一松绑:“你们母亲还在你姨丈家里过日子,我有你们可以度日,不再与她私会,为她好,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熊力、熊光木呆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去了,东王府说今天他家反击,风雨果然真的来了,这两年主要是镇西侯出力,除掉他,东王极有可能登基,你姨母可以保持体面,我熊家也前程如锦。” 熊照对着外面走去:“你们不必跟来,东王府若败退,你们直接把为父推出去吧。” 回身厉色:“别去打扰你们母亲,孝敬她即可。” 他走入风雨中。 ..... 风势被压住,鲁临水军重新前进,鲁临亲自掌舵,雨水把他浇透,他快活的像个孩子。 鲁夫人披着蓑衣过来:“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吧?都怪你耽误孙子亲事。” 她看向船头带上笑容,那里站着定王、谢润、谢雨霖、鲁康、朱昌及杨宁。 鲁临大笑:“是我错了,这就是一颗定风神珠。” 压住风,雨助水涨,鲁临有把握一个时辰顺利穿过入海口,到达事先看好的区域,他将在那里布置包围圈,至少不能走了东王。 余下的风时有时无,鲁临可以应付。 又来一个现场算账的,鲁康大呼小叫:“祖父好好开船,二妹差点滑倒。” 鲁临骂他:“风雨里行船就是这样,你祖母也差点滑倒,你怎么不过问?” 鲁夫人翻个白眼,中气十足的道:“我好的很。” 鲁临气结:“好吧,今天你们占上风。” 又一阵风过来,船头偏侧避开,每个人身上的蓑衣随风飘向一个方向,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雨打在头脸上。 朱玉带着火热的眼神走出船舱,走向谢雨霖:“二姑娘受苦了,我来为你挡住风雨。” 鲁康差点没咬到舌头,这是什么意思? 朱昌凑上来,也是吃惊万分,咬住鲁康左耳朵:“他在你家住着,难道不知道你心思。” 把人摆在书面上来说,客气、恭敬、温和、有礼;在现实里小心防范、衡量规划。 作为钟江郡王世子,朱昌第一眼就看出朱玉没有身份,哪怕他真的得到远丘郡王身份,要想在皇族有一席之地,除非天纵奇才,否则非两、三代不能完成。 朱玉这个时候走上来,朱昌好生的看不上,他犯不着欺负没有身份的朱玉,就拿鲁康出气:“原来你是个傻子,外面防备我,家里藏着狼。” 鲁康正气着呢,右耳朵让杨宁咬住:“你对二姑娘不是真心,如果你是真心的,朱玉怎么会不知道!滚,二姑娘是我的了。” 鲁康怒火冲天,不过轮不到他发火,谢御瞪着朱玉:“你怎么敢离我姑姑这么近,退后!” 定王这个年纪,没事就噘起小嘴,朱玉早几天观察过,就没放在心上,他不是有意怠慢,他的年纪也有自己的缺点,他现在全力在得到镇西侯助力上面,就把定王稍稍放后。 而且朱玉在看的书里面,有些权贵要交好,有些权贵要骄傲,朱玉既然出手,就一定要表示自己对二姑娘的情意,因为他这么一张口,就把开江侯府得罪定了。 朱玉对着谢御莞尔:“你小呢,别管大人的事情,” 本来生气的三个人,鲁康、朱昌、杨宁面如土色,这个不开眼的,竟然顶撞定王。 定王? 好生的小心眼子很记仇,而且他小,也不能真的拿他怎么样,如果当他是个大少年,人家后面随时找得来父亲和祖父,而且欺负定王的话,注定得罪二姑娘。 这不,定王就生气了,谢御不会蛮横的斥责朱玉,他有自己的家教,他的反应就是对着船舱走去,走几步,回头怒目谢雨霖:“跟过来!” 谢雨霖乖乖的缩着身子:“好啊好啊。” 谢润在后面推她,也抓着谢雨霖的衣服防止自己滑倒:“姑姑快回去,定王在发脾气。” 定王小脸儿沉着把不安分那三个也迁怒,横扫一眼。 鲁康、朱昌、杨宁堆笑:“嘿嘿嘿嘿,定王慢走,定王好样的。” 定王舒服了,带着谢雨霖进船舱:“元姐儿,云哥哥,姑姑又丢人了,赶紧带她进去玩,在船舱里定风。” 船舱一半为二,元姐儿走出来:“姑姑,我打络子呢,帮我拈线,等你出嫁,就再也不能玩拈线了。” 谢云接过谢润,拿起一本书和谢润念:“等姑姑拈完线,我们念书给你听,等你出嫁,就再也不能听我和润姐念书。” 朱玉在风雨里傻眼,这是哪一出子? 鲁夫人冷笑,又要怪开江侯:“看看你找来的好人,这几年他出力了吗?三王乱里他半点没用上。平王有儿子,送他几百两银子,给他置办房子,让他回家去吧,念书中用就出头,不中用咱们也没有办法。” 开江侯也不高兴,不过朱玉是他找来的,他嘴硬一下:“好了,他只是讨好镇西侯。” 其实自己都不信。 鲁临心里怄的不行,他为朱玉请老师,教的这都是什么。哼,回家就给他换个老师。 这一天定王不肯出船舱,也守着谢雨霖不出船舱,鲁康、朱昌和杨宁讨好定王,在他面前陪着说话,才能和二姑娘见上一面。 谢雨霖并没有一直的陪晚辈玩,她站在窗户的前面往外面看,近傍晚的时候,鲁临早就到达预定的水域,安排着把东王围剿,鲁康跑来:“祖父,备小船,二姑娘说前面有个岛,那岛上有人。”他开始脱衣裳,里面是早就准备好的水靠。 鲁临相信“雨神”,可是他看不到前面有个岛:“风雨疾,康儿,不可轻易的前往。” “扑通。” 杨宁跳下水,朱昌也入水。 鲁康急了:“二姑娘说的,还能有错?”他也不要小船了,他也直接入水。 三个人争先恐后的对着谢雨霖指的方向游去,这是大海,而且风浪大,鲁临怕他们有闪失,放下一百小船跟随。 陆地上,各省盘查“陈年”,朱盛来见镇西侯:“我刚刚听到开江侯到达的水域,在他正前方有块礁石,退潮是岛,涨潮时只有几步大小,请告诉开江侯不要冒进,会触礁。” “东王府上有叫陈年的人吗?”镇西侯正好问他。 朱盛想想:“没有,他做了什么?” “他帮着东王联络东疆四府伙同抵抗,陈年是个关键人物。” 朱盛就苦苦的再想,羞红了脸:“我,以前很不中用,也许有这个人,可我想不到。” 镇西侯也不难为他,打发人送朱盛去开江侯船上,让他帮着开江侯整理水域。 他反复推敲汪夺最后的话,“陈年,到底是谁,他对东疆四府下的是迷魂药吗?” 开江侯也送信给他:“我的孙媳妇定风神珠说海面有个岛,我已经知道了。” 镇西侯听得特别扭,貌似我还没有答应亲事吧,谁是你家的孙媳妇。 他悠然的回话:“恭喜康哥定亲,我女儿可以许配别人了。” 开江侯回话:“我家的孙媳妇就是你的女儿,装什么糊涂!” “我家女儿不曾许亲。” “许不许,都是我家的人,婆家比娘家大,你懂不懂!”开江侯气势强横。 镇西侯再回:“我家反贼配不上你家。” 开江侯憋着气回:“当年呵呵,是我错了,成了吧,亲家。” 镇西侯好笑,就没有再回话,不再折腾小兵,也把心思认真放在另外三家上面。 东疆四府除去汪家,还有熊、路、麻三家。 鲁康等人登上那块礁石,没有发现有人,风雨却骤然停下,镇西侯不再管陈年这个人,有开江侯拦住水路,大破熊、路、麻三家。 曾宝莲忙活开来,收拾财物清理田产,这以后全是定王的东西,她格外看得的细致。 各家的名册更在看了又看,公公让她能不能找出陈年这个人。 杏花进来回话:“东疆四府押过去了,听说侯爷亲自审问,真是猜不透他们,明明打不过全国,有什么原因,还要对着干。” “有隐情吧。” 曾宝莲说到这里,她想到了,写在纸上封好:“杏花,送给侯爷,再看看定王不要淘气,不要太难为求亲的。” 杏花忍住笑走出去,打发得力的人送给营地里的镇西侯,这得两天的功夫。 镇西侯收到信的时候,正是他准备提审的那天,他一面也在想着这几家造反的原因,一面拆开信。 “陈年,未必是个人,说不定是陈年旧事。” 镇西侯失笑:“有道理。” 让人押上熊家父子四个人,熊照、熊力、熊光都捆着,熊三单独站着。 熊三哭闹:“我要父亲,我要哥哥。” 镇西侯取糕饼给他:“你乖乖回话,我就放他们。” 熊三抽泣:“你说。” 镇西侯笑道:“你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比如你父强迫了谁,你哥负心了谁?” 熊照父子三个面色苍白,熊照以为镇西侯已经知道,他认为守口如瓶的秘密,斩草除根也自认为干净,东王府却知道,那想来镇西侯打听得来也不稀奇。 熊照道:“罢了罢了,镇西侯不要再问了,给我留点儿颜面,我自尽以谢。” “我想听听。”镇西侯道。 熊照愕然:“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家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东王府知道,是什么?” 熊照流泪:“既然见不得人,君子不必问之,镇西侯,我父子做出谋逆大事,愿意一同赴死,请你成全。” 路家也问不出来,最后在麻家那里问出来,谢运审问的麻家,他进来回话:“父亲,麻家上一代的亏心事情,说出来污耳朵,听的我也要洗耳朵。” 镇西侯点头:“这就是了,肯定是拿住东疆四府的要害,他们才肯为全族拼命。” 谢运眯眯眼:“父亲,据麻家说他们家一直洗清自己,东王府不可能知道,如果东王府知道,东王占京的时候也没有让他们出过兵马,如果那时候东疆四府一起上,东王在三王中稳占鳌头。” “有一个人,你还记得吗?以她的经历,她知道这些事情不难。”镇西侯道。 谢运也想起来:“确实没找到她的尸体,可也不能证实她还活着。” “你不觉得龙卷风来得奇怪吗?雨霖又能克制,我当时就应该猜出来是她,换成我是东王,我将带着全家逃往海外岛上,世外桃源未必不能度日,却偏偏以死拼命的架势,这等两败俱伤,东王府不是最后受益人,国力也将大受伤害。” 陈年旧事四个字彻底开启镇西侯的思绪,他不能不想到那个人,她应该还没有死。 “想办法让咱们在东王府里的人去查,如果是她的话,那么留着将祸害定王,这次一举把她解决。” 谢运应声是,走出去处置。 第一百零五章,实验体 杨欢姗。 镇西侯疑惑的是她,谢运想到的也是她。 泥窝圣女可以转世,虽说上回炸过神庙以后,泥窝的地面上再无奇事出现,但谁敢保证杨欢姗不会再转世。 转世的圣女知晓的秘密,远非常人可以想像。 ..... 天气明朗,海面蔚蓝,东王府看上去一如平常的金碧辉煌。 木制的轮椅推在洁净的道路上,发出悦耳的格叽声。 庭院深深的后院,房门外,轮椅停下来,后面推着的妇人抬起面容,这是东王世子妃。 她推开房门,因为没有台阶,而是一道滑坡,轮椅直接推进去,世子妃关上房门,房里只有三个人。 轮椅上面色苍白,一看身体就不太好的少年;世子妃,及望着窗外的高大身影。 他回过头,这是东王。 东王面色平静:“软禁本王还不够吗,你们母子又想说什么?” 世子妃带着恨怨:“软禁?如果不是强儿不答应,我早就杀了你,再让你陪你的儿子,陪你的王妃去。” “我知道他们都被你母子杀了,如果想杀我,只管来吧。”东王坦然的神色,语气始终平缓:“一对疯子,早两个月逃到海上还能活,不知你们用什么方法挑动东疆四府陪葬,不过你们还是赢不了。” 他不想再看这对母子,还是看窗外的蓝天悠游,他如今不再自由,可一直追求最高的自由。 感慨地道:“你们面对的将是全国,你们将很快追随本王,一起陪世子,陪王妃在黄泉里相会。” 世子妃嘶声道:“你们不想杀我,我也不会杀你们,我为你家生三个儿子,因为你争皇位,死我的长子,又死我的三子,强儿生来残疾,又是你相中的燕氏干的好事,结果呢,燕氏贱人生的朱盛上不得台盘,你还是嫌弃强儿,又相中朱澜、朱目他们,这个家是强儿的,就凭为你失去的两个孩子!” 世子妃有些发狂。 朱强握住她的手:“母亲。”世子妃镇静下来,高傲的对着东王抬起眼神:“你老了,是个废物,强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是你的话,你做不到让东疆四府陪葬,你眼红也没有用。” 东王目视朱强,目光滑过他因为无法走动而瘦弱的身体,和更加瘦弱的腿脚:“我确实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朱强语气轻柔:“这相当简单。” “是吗?” 东王带着怀疑:“你自信没有留下马脚。”他的语气仿佛和孙子讨论一章书,一个祖孙喜欢的东西。 朱强微微地笑:“我自信不告诉你。” 东王略有失望,暗道打探让他看穿,这个孩子他几乎没有关注过,没有想到才被他钻了空子,他杀了自己的父亲世子,杀了自己的祖母王妃,他留下自己,为什么呢? 朱强看出来,懒懒的道:“我不杀你们,你们就要杀我。从小,因为我残疾,不能出海训练,祖父母几乎没有问过我,我想没关系,上面有大哥,下面有三弟,只要母亲在,我就能过自己的悠闲日子。” 他说到这里,紧盯着东王。 “母亲来信,大哥死在京里,三弟也死在京里,祖父母让母亲去死,因为她不肯让燕氏生的朱盛当世孙。” 一声冷哼,让朱强的神色变得冷酷而残忍:“我想了几天几夜,如果母亲不在了,我纵然活着也不觉得好,如果燕氏生的贱种,其它人生的贱种当上世孙,母亲和我也没法好过,好吧,狭路相逢,谁活着谁有道理,母亲和我好好的,你们去死。” 东王嗓子干干的,无话可说。 “祖父不用猜了,我留着你,没有别的用意,只想你眼睁睁看着我大败镇西侯,看着我登基!到时候,我会赐你一死,罪名是谋杀我的大哥和三弟,他们因你而死,你敢不承认吗?” 朱强喷火般看的东王不敢对视,抬手示意世子妃推着他离开:“祖父好好养着,到那一天好好的看看。” 房门重新关上,从外面上锁。 一把锁困不住东王,在东王不在家的日子里,王府已归朱强所有。 院子里恢复宁静时,东王的神情开始变化,他额头冒出青筋,面庞涨出通红,骂道:“早知道生出这样的孩子,当初就应该扔到海里。” 颓然的坐下来,东王无计可施。 世子妃推着朱强来到另一个院内,为方便朱强进出,台阶上重新砌的都是滑阶。 世子妃推朱强进入房里,她退出来,在外面等着。 房里也有一个人,也看向窗外,她满头白发,容颜憔悴,正是杨欢姗。 神采,带着焕发。 “这一仗我是故意输的,镇西侯才会大意而全军攻击,等到他们出动全军,就是你称霸中原的开始。” 朱强露出笑容,亲切而又温柔:“我相信你,到那时候请你嫁给我,当我的王妃,以后当我的皇后。” 杨欢姗怅然:“我老了,曾经我十分的美丽过,” “在我眼里,你现在十分的美丽,没有你,我还是那个废人,没有你的点拨,现在是祖父当家,父亲喜新厌旧,母亲以泪洗面,姑娘,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情,我也不想问,你的寂寞你的悲伤让我心疼,我愿意余生陪伴着你,看着你露出笑容。” 朱强真诚的道。 杨欢姗对于他,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 圣女转世多回,她听得出朱强的真心,这让她打开心扉,唯有苦笑:“我回不去了,我的家没有了,我曾经跋涉到家门外,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到家了。” 那有求必应的神仙,它消失了。 朱强热烈的道:“拿这里当家吧,这里就是你的家。” 杨欢姗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久久望着窗外,直到叹气:“我累了,你回去吧。” 轮椅声离开院子,院子里恢复宁静,杨欢姗拿起手边的东西重重砸在地上:“镇西侯,你怎么损坏我的家,瓜分我的国土,我就怎么对待你,让你百倍千倍的归还。” 朱强是杨欢姗相中最好的人选,东王年老多疑,而且有自己的主见,他不会被杨欢姗轻易笼络。 ..... 镇西侯出兵的那天,朱玉闷闷的在最后面,如他所料的,他把开江侯得罪了,开江侯这几天对他明显的冷淡,大有我已经带你来了,就算指明道路并且带路到此,以后你的路你自己走。 朱玉意料不到的,他把定王得罪了。 谢二姑娘这几天有房子呆房里,上船就在船舱里。 鲁康、朱昌、杨宁巴结定王,他们能进去长坐长谈,定王的丫头把朱玉拦在船舱之外,美其名曰:“世子是来办正事的,守着小孩子什么也办不成。” 朱玉怅然走开,他倒是想和镇西侯等人说说谈谈,可是镇西侯等人说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朱盛复仇心切,只想踏平东王府解恨,眼见得镇西侯等人商议出兵,他的痛快从汗毛孔里透出来,他这几天过得都比朱玉好。 朱昌看不上朱玉,认为他家败落,他无人扶持;朱玉看不上朱盛大,认为他是家中弃子,可怜之极;朱盛反过来更看不上朱玉,东王府虽名声“谋反”,却还有封地有兵将,远丘郡王府第光杆一个,世子朱玉。 朱盛痛快,朱玉就更加的不痛快,出兵的这天,他也愿意呆在最后,没精打采的往前看着。 定王在上马。 马高,谢御先自己试试,然后叫一声祖父,镇西侯托起他送上马背,定王笑成一朵花。 朱玉皱眉,如果他也有这样的祖父.....好吧,他没有。 全军离营,朱玉的胡思乱想渐渐下去,当务之急,他还是想法弄些功劳是正事。 海面上,朱强兴奋莫明,海风吹出他的好气色,世子妃看着心里也高兴。 她的手被攥住,朱强笑道:“等镇西侯葬身海底,我就登基,母亲就是太后,为什么一定要去京里登基,海上是咱们的根基,这里就是京城。” 他看向杨欢姗,她的白发格外的明显。 世子妃心头不快,但是杨欢姗拯救他们母子,她也无话可说。 杨欢姗凝视海边陆地上,双手渐渐出现蓝光,这是她仅存的神力,她酝酿的一击必中。 “来吧!” 她仰天长呼:“你出生的时候我作法,是我赐给你神力,现在是你还回来的时候到了!” 谢雨霖若有所感,看向海上,扬起马鞭子,定王怒了:“姑姑!说好的你一直在我身边。” 然后就告状:“祖父你看,姑姑总是不听话,她昨天愈发的不是吃饭,是我和姐姐喂的她。” 谢雨霖咧咧嘴,我不会吃饭,因为你们拿走我的筷子和碗,再说你们东一口西一口的喂,弄脏我的衣裳,我还没有说呢。 她没空和侄子过不去,那种感觉格外的强烈。 别人说她是雨神,谢雨霖有时候也认为自己是,每当需要下雨的时候,奇妙的感觉在心头堆涌,直到一发而出。 现在这感觉不是一发而出,简直是排山倒海,谢雨霖道:“父亲,那船上有个人,她和我一样,那龙卷风就是她弄出来的。” 定王立即不告状了,这是大事情,瞪着谢雨霖,露出骄傲的神色。 随后就白一眼鲁康,鲁康永远跟在姑姑的马后面,谢家的子弟一开始不让他紧跟,和鲁康打了好几架。 鲁康对定王的情绪摸的七七八八,堆笑道:“哈,你姑姑真了不起,这是定王的姑姑。” 定王满意。 鲁康小声地道:“这是我的老婆。” 谢雨霖听到,也白他一眼,鲁康笑得很开心:“二妹你别管我,你继续看,那船上还有什么妖魔鬼怪。” 朱昌抢着道:“等下我全打发了。” 鲁康气呼呼:“有你什么事儿。” 杨宁抢到第二句话:“我保护二姑娘。” 杨奉为很想仰天长叹,为平三王乱,杨家付出的太多太多,活生生的把个小儿子弄成呆瓜傻蛋。 抢这么一句话,看他高兴的。 “来了!” 杨欢姗神色激动:“我就要复国了。” 朱强装没有听到。 她复国,也是他的,他要定了她。 谢雨霖从马上摘兵器到手,花枪精巧,枪头带着红缨。 双方大军还没有看到,杨欢姗、谢雨霖同时出手。 杨欢姗举起双手对天:“神力是我们的源泉,一切神力都是我们的,收回它吧。” 谢雨霖觉得自己有些装神弄鬼,不过话是冲口而出,不跟着她的反应走。 她花枪疾点:“风!” 小型的龙卷风从枪尖上绽放,直奔海面。 定王拍手叫好:“姑姑又变成风神了。” “雨!” 海风上疾奔而来的是雨。 一片乌云针对着龙卷风,风走到哪里,雨就下到哪里。 杨奉为看成呆瓜傻蛋模样,心思转的比疾流中水车还要快,他实在想无可想的时候,拉过最近的赵晓秋:“赵大人,怎么办,这媳妇我家讨不讨得起。” 赵晓秋大乐,这是战场上不是乐的时候,他忍笑道:“讨回家供在莲花宝座上面。” 有人回曾宝莲:“润姐请少夫人赶快去看,二姑娘又变成风神。” 在后队负责照应粮草和伤员的曾宝莲闻言,带马来到前面,见到陆地上晴空,海面上一阵风和一片雨纠缠不休,阵营这里,开江侯和杨奉为打了起来。 曾宝莲错愕:“这是阵前哗变?”她变了脸色。 元姐儿笑眯眯:“杨将军说讨回姑姑放在莲花座上,鲁家祖父说他们家名叫开江,风雨都是他们家的,就打了起来。” 镇西侯啼笑皆非,还没开打,先打自己,这两个真是好样的,他阴沉着脸不管。 谢运好说歹说,把杨家和开江侯劝下来,两个人瞪成乌眼鸡,相互对峙着。 镇西侯怒道:“开江侯,你应该在船上吧?” 开江侯这才走开,边走边道:“这不是有人耍赖不肯定亲事,我怕人抢孙媳妇吗?” 说完扬长而去,不给镇西侯反驳的机会。 镇西侯气结,到底是谁先反悔的?再一想,自己还不曾同意过,让这个老头儿给气糊涂了。 杨奉为活动着筋骨:“舒服,以后再打仗,还找这老头热身。” 海面有黑点过来,谢运沉声道:“东王的水军上来了!” 谢雨霖完全看不到其它的人,更听不到身边人的说话声,体内的感觉演变成一种力量,让自己要风有风,要雨有雨。 她全神贯注的盯着海面上,风雨中有一团隐隐的蓝光,谢雨霖的内心欢跳,她要它,要这团光,那是大补之物。 可以延年益寿,可以百病不侵..... 她双手划动自己都不懂的姿势,风雨齐来,范围渐大,视线里所到的地方,全笼罩在内。 在她的头顶上,曾宝莲举着伞,注视二姑娘渐渐全身而出的蓝光。 少夫人见到过这个,那年炸神庙,最后呼啸而出飞向天空的,就是这种蓝光。 后来。 泥窝就再也没有圣女。 曾宝莲又看海面,或许,这里还有一个。 谢运昨晚告诉她的:“明儿小心,杨欢姗像是还在。” 旁边谢润的马车里,挤着定王、谢润、元姐儿和谢云,镇西侯带上小孩子在这里,是定王必须出席沙场之上。 谢润要陪弟弟,元姐儿、谢云的父母祖父也都在这里。 谢家强盛惯了的,小孩子从早就多见识。 四个孩子叽叽咕咕。 “姑姑成神了吗?” “快了,咱们等着。” “成神要放鞭,放响鞭。” “没带,咱们等着拍巴掌。” 鲁康、朱昌和杨宁分成三个角守着谢雨霖,内心都有骄傲。 鲁康道:“二姑娘是我的,我守着她的年头儿最长久。” 朱昌笑道:“我曾爱慕过她,还打算此生爱慕她。” 杨宁笑道:“她要是不嫁给我,管是哪个混蛋娶走的,我只管爱慕她,眼里没有混蛋。” 朱强在船头上淋雨,浑身湿透让他的胆气或者说戾气,或者说常年的怨气,更重。 他捶着轮椅高呼:“上啊,上,让他们全留在这里喂鱼!” 朱盛杀的遍体红衣,雨也暂时的冲刷不干净:“老天,还我的公道!” 这是一场痛快淋漓的大战,无疑这些有故事的人都身心得到发泄,过往的恩也好,仇也好,都在这里畅快的流动着。 谢雨霖稍稍能留意周围的人时,她看到有人受伤,有人倒地不起,她已在海边。 鲁康在不远处招手,他弄来一条船等候,朱昌、杨宁守在船下面,等着她上船。 谢雨霖摇摇头,她不要登船,她不要迁就对面那个人。 “就是这里!” 谢雨霖坚定地道:“东王不守规矩,他进京逼迫皇后娘娘,我谢家为的是这世上的公道。” 耳边,朱盛继续大呼公道。 他的公道是不是别人眼里的公道,谢雨霖不知道,她只知道父亲镇西侯一年之内救外省,又袭南疆,盔甲生虮马换数匹。 “东王伏法也就罢了,死伤这么多人,这不是你的公道。” 谢雨霖瞪着对面那团蓝光,高呼道:“这世上的公道,才是公道!” 她不知道后世一夫一妻是公道,她眼里的公道也就不是公道,她不知道后世民主,她眼里的公道也就不是公道。 谢雨霖要的,是此时的公道,她身处这个天地里的。 她不肯来,杨欢姗坐上小船来到海边。 谢运目光闪动,长枪挑飞面前东王水军,喝道:“果然是你!”扑上去就是三枪杀着。 镇西侯知道圣女古怪多,怕儿子有失,挺枪也上前。 “哈哈,我等到今天,你们父子毁我国家,炸我神庙,还给我!” 杨欢姗双手飞舞在头顶上,一团望而生畏的小型风暴出现。 她挥动,向着镇西侯父子飞去。 风暴只有巴掌大小,带着浓密的蓝光,可是刚一飞动,方圆一里之内的人和马不是飞出去,就是步步后退。 风暴眨眼着来到镇西侯父子的头顶上。 另一团雨云托住它。 谢雨霖笑的凶暴:“你问过我了吗?”她的手指也舞如飞天:“你这个怪物,从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吧!” 巨大的嗡声出现,远方有大片的蓝光,一下子就近了,所有的人看呆住,不知道停驻天空的这是什么怪物。 它外表闪着光芒,看不清具体的形状,一圈的蓝光照亮大地,不是海的地方看着也像海面。 杨欢姗喜极而泣,跪下来道:“神啊,你们没有放弃我。” 谢雨霖负手而立,昂然道:“带上她,离开这里!我们要我们的公道!” 天空里出现声音:“发现NP191实验体,该实验体具有大自然危害功能。状态:失控。级别:危险。准备回收。” 一团蓝光照中杨欢姗,她在蓝光里挣扎,冉冉升起。 杨欢姗最后看一眼朱强,闭上眼睛。 “发现NP191实验体衍生实验体,该实验体具有人工降雨功能,小范围异变型产风功能。状态:正常。级别:未知。准备回收。” 一团蓝光投向谢雨霖。 “不!” 谢御跑来,双手护住谢雨霖:“这是我家的姑姑,不许带走!” 谢润、元姐儿、谢云也跑来。 曾宝莲抱紧谢雨霖:“走开,她是我家的人!” 谢运、镇西侯、谢家的子弟团团把谢雨霖围得看不见。 鲁康从船上跑来晚了,挤不出去的他急得直跺脚,分水刺向天:“走开,这是我妻子!” 朱强咬牙:“这是个好机会,把他们全宰了!”令旗挥动,向着海边指去。 海边仅有少数的人厮杀,大部分的人把谢家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蓝光移动着照向所有的人:“发现该星球强烈感情,根据宇宙保护法,破坏星球生态将违反第五千零四条法则,锁定NP191实验体衍生体,五十年后再做观测。” 蓝光闪烁着,仿佛发出叽哩咕噜的声音:“最短航行时间五十年,已超过该星球人均寿命,放弃回收,返航,返航。” 蓝光呼啸而去,最后一束蓝光落在朱强的船上,只有朱强听到:“发现该星球反人类强烈憎恨,根据宇宙保护法,大规模破坏星球生态将违反第五千零四条法则,启动生命重组,打开黄泉通道,出发。” 朱强的船无征兆的解体,世子妃拼命抓向朱强,朱强向着海底沉去。 半个时辰后,全船的人除去朱强都被救上来,海边天气好的让人伸懒腰,刚才那玄幻的一幕仿佛是梦。 看押他们的镇西侯大军不是梦,真实的存在。 ..... 临时给谢雨霖找个地方休息,一块平坦的石头,刚才的事情太过惊奇,定王忘记防备鲁康。 鲁康念念叨叨:“祖母让人给你打莲花宝莲去了,你没事儿坐会儿就下来,天天都这样谁受得了。” 谢雨霖虚弱地笑:“那你陪我一起坐也就是了。” 鲁康跳起来,绽放出最喜悦的笑容:“好。” 此时见不到朱昌和杨宁,这两个贪功的不知道跑去哪里,鲁康觉得煞风景,他抱得美人归,没有听到几句冷嘲热讽,没有看到嫉妒和眼红,怎么感觉上都开始不对。 他往四下里看,充当解说战况的:“水军又让打趴下一批....咦,那里又来一队增援的。” “镇西侯,镇西侯,张原大人来访,”这是来人的呼声。 张原乐呵呵的:“我就知道很快打完,侯爷在哪里,” 他先见到谢御,谢御催着母亲给姑姑做好吃的,装在小食盒里,和谢润提过来,在路上走动着。 张原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见过定王殿下。” 定王发愣:“我还没有正式受封吧。” 张原哈哈:“差不多了哈哈,殿下,” 眼角见到镇西侯,张原丢下定王:“娘娘命我前来,让侯爷打完就进京,这里的杂事交给别人。” 杨奉为有些高兴,他们和镇西侯还有一个约定没有完成,那就是一同进京在皇后娘娘面前为谢家请封。 “张大人,请宣读圣旨,他这就封王,我就不用再去京里,天知道三王乱总算平了,我得回家好好休息。” 张原摊开双手:“没有,” 把杨奉为教训一通:“你主持全省,太平了,理当进京见娘娘,现在不是你偷懒的时候。” 杨奉为想这话没头没脑的,什么叫主持全省就要进京,难道手里的事情都扔下来不要了,再说别人都去吗? “我已写信,让古具明他们都进京。” 杨奉为哦上一声:“那好吧。” 谢家的人里,反而不是很理解。谢东的妻子,元姐儿的母亲问谢东:“不打仗了,元姐儿可以不用再陪着定王了吧,” 她吞吞吐吐地道:“到定亲的年纪,这一对堂姐弟还两小无猜的,同桌吃同床睡,出乱子可怎么办。” 谢东也有过这样的担心,不过行军的时候会忘记,妻子的话再次提醒他,他去见父亲,谢大老爷谢振,父子关起门了说了几句,谢东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回来:“你别管了。” 元姐儿母亲也走了神:“去京里的封赏定下来了?” “定下来了。”谢东对着她笑,再次道:“你别管了。” 谢云的父母,谢飞夫妻也在说这件事情,谢飞也去和父亲二老爷谢招聊了聊,回来以后也是让妻子不要再管,谢云将陪着谢润进京。 说完谢飞就去安排上路的事情,谢云的母亲一面安排行李,一面自己闷闷的。 “侯爷太疼定王和润姐,打仗要带着,打完仗进京也要带上,只苦了我的云哥,他的亲事又要推迟再相看。” 在京门那里,遇到容氏带着平王全家,谢家的人在曾家住不下,张原早有安排,一部分住在客栈里,平王夫妻带着会走路的儿子回府,家人们相见抱头大哭,又恭喜平王有了后代,都以为平王世子是回来登基的。 夜晚,平王妃对平王黑着脸:“我嫁给你受气,就因为你是个王爷,我儿子不登基。” 平王挺起胸膛:“当然不登基,我好好的做着珠宝生意,西疆府外最大的珠宝掌柜就是我,登基多讨厌,劳心劳力还落不到好。” 他让妻子先睡:“我约着邱掌柜的回来,和他再说说在京里开个分号,以后咱们想住西疆就去西疆,想在京里也有事情做。” 曾家。 镇西侯对着三套龙袍拿不定主意。 皇后娘娘一气送来三套大小不等的龙袍,真亏了她准备下来。 镇西侯中年魁梧,他的龙袍稍为宽大。 谢运青年玉树的身材,他完全可以穿父亲这套,皇后娘娘也送来一套,意思表明了,太子殿下也是登基人选。 最后一套小孩子的龙袍,这是定王谢御的,定王登基,皇后娘娘也能接受。 镇西侯眉头紧锁,他不应该辜负皇后的好意,可是他说过的,至今心里也愿意的,他要以谢家人的身份走上金殿,让孙子坐上宝座。 不是龙袍,谢家的战袍是最合适的装束。 第一百零六章,登基 清晨,每个人走出房门的时候,腰板挺直带着隆重感。 曾宝莲穿的是世子妻的冠服,谢运是世子冠服,他们看到镇西侯夫妻时,也是侯爷的冠服,谢御走在祖父的膝下,也仅仅小小的金冠,配着一身大红的衣服。 见到一家人的打扮,大门外面的谢家五兄弟悄悄松口气。 穿龙袍也应当,冠服却是言而有信,对谢家的敬重。 谢振送上元姐儿,元姐儿今天也特别的隆重,过年的首饰和新做的衣裳;谢招送上谢云,也是崭新。 他们的祖母和母亲再次相对两瞪眼,根本不明白在这种谢家上金殿受到封赏的时刻,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出现? 元姐儿母亲颤声问婆婆:“母亲,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谢振夫人嘴唇哆嗦着:“也许,没有意思吧。” 镇西侯仿佛没有看到张原也在这里,张大人的脸色黑如墨汁,他带着十几个身着红衣的太监,有一个为首的是明白的:“张大人,这与礼不合吧,昨天已经送来该穿的该戴。” 镇西侯瞟瞟他们,声如霹雳:“进宫!” 太监缩缩脑袋不再说话,张原气的不再说话,事先打发一个人:“去告诉娘娘,这位明摆着不配合。” 皇后按品大妆等着,凤冠太重暂时摆在一旁,听完抿抿唇:“我就知道他没这么老实,我也候着他呢!” 古具明走出驿站院门,心头格外轻快,他担这几年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这是最后一步,看完镇西侯封王,他就可以安心的回去做官。 杨奉为等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可是他们走在街上,异样感扑面而来。 全京静街,百姓们摆下香案在门外,宫外的大道上,十几步就是一个红衣的太监,杨奉为嘀咕:“难道平王世子今天就要登基,也成啊,国不可一日无君,不过平王他想监国,我万万不能答应。” 他没法让人从静街里穿过,事先和古具明说一声,直到宫门外面,杨奉为、古具明等人才用眼神互相示意。 平王世子年纪还小,他长成什么模样还不能知道,他可以登基,平王么,就算了吧,听说他做珠宝生意特别的好,为镇西侯筹备不少军费,他若是知趣,还回西疆做生意去吧。 否则,大家撵他滚蛋。 另一边,十几位官员簇拥着一位白发的老者,他眯着眼,手指捻着胡须,悄悄的注视古具明等人。 梁欢凤不认得他,他离古具明近,可以传话:“这是谁?” 古具明一看,就冷笑:“原来是他!国子学里另一位夫子,和张原大人齐名的陈夫子。” 赵晓秋这个时候也在问身边的人,听过恼火:“就是那个奉承三王,现在又上书给皇后娘娘,说自己保全京里官员的陈夫子?” “就是他,听说他今天要保平王世子登基,又到平王面前说过想教平王世子。” 赵晓秋气乐掉:“镇西侯东征南讨,我们累白头发,敢情现成的果子被他摘了?” 把袖子一卷:“休想!” 他看向另一伙人,看着他们倒是提神。 兵部尚书钱江带着离京的所有官员在这里,他们跟随容氏侯夫人进京,钱江精神抖擞,看上去几年里过得不错。 这是镇西侯没有谋反的证据,不过陈夫子看在眼里,还是暗暗的盘算着。 他等平王全家,可是平王倒数第二个进来,平王妃刚下马车,陈夫子就呵呵的走来:“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恭喜世子,请恕老臣放肆,等下也就改口。” 平王妃气的脸发白,这里肃穆,不能和这老头子吵,抱起儿子转个后背给他。 她生个儿子容易吗? 年纪超了,保胎的时候花费无数神思,生产的时候八个稳婆守着,这些全是镇西侯府照看,平王当时已赚钱,也支撑不来。 平王妃只想世子平安长大,衣食无忧。 当皇帝这事情,该有多累。 陈夫子以为平王妃当着人故意的装羞涩,就和平王说起来:“娘娘也是有心呐,今天这是按登基的规格来办。” 平王冷着脸,他昨天就进宫告诉皇后,他不当皇帝,他儿子也不登基,皇后说人选已定,保证平王满意,请平王不要多想。 平王等着陈夫子今天出糗。 这个死老头子,明知道他不是当官的材料,他的儿子肯定也不是,赶鸭子上架没安好心。 想当帝师? 就这么容易。 陈夫子以为平王今天扮威严,也没放在心上,寒暄已毕,他招呼道:“平王殿下已到,世子已到,咱们可以进宫了吧?” 宫前冷声道:“等等,张大人和镇西侯还没有到。” 陈夫子打开的热情滞在原地,干巴巴的道:“张大人未免太过抬举,镇西侯来的这么晚,未免骄傲。” 他的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是啊,难道他不来,皇上就无法登基。”人人对着平王世子露出笑容,平王妃刚转过身,又背转身去。 街道空旷,张原远远听到,扬声道:“是啊,我们不到,谁敢登基!” 陈夫子不敢和张原硬顶,带着嗔怒不再说话。 “侯爷到了。” 古具明等人迎接他,钱江等人也过来,大家恭维他:“侯爷今天要做王爷了,等下就要换冠服了。” “现在就换!” 宫门内的嗓音中气不足,却因为尖厉而人人听见,皇后盛装从里面出来,她艰难的顶着凤冠,瘦弱的身体完全支撑在女官的手上。 百官们跪下来。 皇后来到镇西侯的面前,命他平身,凶狠的与他对视:“你想穿着这身走进这个宫门,除非我死了!” 镇西侯直接相告:“我要以谢家子孙的身份走上金殿,把我孙子送上金阶!” 百官们两耳嗡嗡作响,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顾不上礼仪,跪在地上互相私语。 谢家的子弟慌乱不已,在全国打仗都没有这么不安过,他们也问身边的人:“这是怎么了?” 谢振含笑:“安静。” 谢家的子弟静下来。 谢振看着妻子看着儿媳,元姐儿的母亲:“你们还不明白吗?”二位女眷面无血色:“不明白,这不是能想的事情吧?” 二老爷谢招,看向同跪在一起的妻子,笑道:“云哥和润姐是天生的一对。” 二夫人大受惊吓,牙齿格格的作响:“一对?” 皇后今天中气不高,却很足够,她咬牙的嗓音传来:“你姓朱,不姓谢,定王朱御姓朱,太子殿下名为朱运,你凭什么穿着谢家的冠服侮辱祖宗!” 谢运琢磨一下,不对味儿。 儿子今天登基,当老子的是太子殿下,这辈分乱了的。 别的人才想不到这里,古具明飞快的跪着挪向赵晓秋、杨奉为,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古具明满面喜色:“敢情,这里面另有文章?” “难怪镇西侯这老小子把钱大人他们带走,又收留平王,让他平三王乱,他没有索要财宝名声,是个老实相,原来......” 开江侯鲁临和鲁康原地僵直,祖孙说不出话。 鲁夫人倒欢喜了:“原来我家尚了公主。” 陈夫子气极,站了起来:“娘娘,话不能乱说!今天是平王世子殿下登基的好日子,这谢家怎能搅和。” 皇后怒目:“在你看来我说了不算,那么,取宫册来。” 女官捧出一本带着陈旧痕迹的宫册,高声道:“某年某月,幸徐氏心缘,赏赐龙头簪一枚。该女于同年某月嫁镇西侯世子谢明辉,不足月产子谢龙,谢龙此后,代代一夫一妻,谢家镇西侯一支当为皇嗣血脉。” 皇后再次抬手:“再念。” 又捧出一本:“奉皇命假扮外地稳婆,在西疆救助难产扬名,谢家雇用照顾世子夫人徐氏心缘,第一胎谢龙当为足月之子。” 镇西侯也愣住,每代子孙都推敲过强幸徐氏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赏赐证物,只怕那位先皇有意让徐氏进宫。 现在真相大白。 谢龙的身世宫里了如指掌。 皇后冷笑着对他,看也不看陈夫子:“如何?你快去更换龙袍,否则我自尽与此!” 陈夫子嗓子里格格有声,脑袋一歪晕倒。 谢振夫人,谢东夫人,谢招夫人,谢飞夫人,顿时好了,四个人喜极而泣:“原来不是堂兄妹。” 皇后逼视镇西侯:“你祖孙三代的龙袍我已送去,想来你不敢不带上,这就换上!” 又对着容氏冷笑:“我素来看着你好,你也这种打扮来见我!” 最后对着曾宝莲弱弱的发了脾气:“上回进京,我赐你雕龙点凤金梳,难道你丢了不成?” 镇西侯还是不情愿:“回娘娘,谢家容身数代,今朝丢弃实不甘心。” 皇后主要是气弱,和他争不下去,怯声道:“谁登基?” “定王!” 镇西侯推出一脸懵的谢御。 皇后狠狠白他一眼:“皇上更衣,太子更衣,你就折腾吧!” 谢运张张嘴,儿子登基,我是太上皇,不是太子。 大家还是没有留意这些,皇后歪在女官手上,随时就要累倒,平王、古具明乐开怀,一拥而上:“龙袍呢,” 太监们训练有素,手脚麻利的拿出布幔,簇拥着谢运父子换上龙袍,皇后眼前一黑倒下,张原急声传太医。 宫里早就安排好,宫人们各司其职,分别带着镇西侯全家及百官上殿,鲁临祖孙总算动了,鲁临按住自己还在乱晃的眼神:“这是怎么回事?” 鲁康咽着唾沫:“不知道。” 谢御上金殿以前,对着祖父和父亲苦着小脸儿:“为什么是我?我还小呢,祖父才应该登基,父亲也可以。” 镇西侯和谢运安慰他:“全家人还是陪着你的,你就是上去坐一坐,按昨天交待你的说。” 谢御没有办法,又来问谢雨霖:“姑姑,你现在是正式的雨神和风神,你想不想登基?” 谢雨霖亲亲他额头:“只有御哥能登基,当个好皇帝,这样咱们家就不用再平乱,姑姑做不到。” “好吧,不过等我答应,你才能出嫁。”谢御道。 谢雨霖笑盈盈:“你登基以后,才真的说什么是什么。” 谢御向外面走去,太监们引导着他走上金阶,家里让他说的话,谢御也觉得应该,他头一个就封赏谢家。 “谢振镇西郡王。” “谢招镇北郡王。” “谢执镇东郡王。” “谢搬防西郡王。” “谢提防南郡王。” 谢家的子弟都有封赏。 尊皇后张氏和祖母容氏为太皇太后,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为太上皇,母亲是太后。 皇后娘娘还晕着呢,陈夫子倒是醒了,听完以后,陈夫子愤然反驳:“谢家不是皇家的人,封这么多的王以后会造反的。” 这位是个小皇帝,他跟着祖父亲眼看到平乱,责问道:“三王乱的时候,你陈家在哪里?” “这里这里,”有位官员递上奏章。 太监念出来,全是陈家的罪状,新任小皇帝朱御就要问罪的时候,陈夫子见到不妙,直接晕到。 朱御不理会他,把陈家交给刑部去审,他接着封赏余下有功的人员。 对于朱玉、朱盛,朱御同样对待:“赏银一百两,良田百亩。我知道的,十亩良田就可以度日,如果你们是有本事的,可以走科举的道路。” 朱玉听过无话,他本就在家种田,知道百两纹银和良田百亩,算得上财主。 朱盛却犯愁,他不会种地,母亲燕氏也不会种地,不过他很快得到官员的指点。 “你可以拿百两纹银雇人种地,如果钱不够,良田百亩也可以卖一些。回家念书去吧,纵然你不能出息,后代子孙里如果有出息的,你是国姓,还是能占到便宜的。” 朱玉和朱盛无话退下。 开江侯府的人等在宫门的外面,赠送朱玉八十两银子,一匹马,算了结情意。 朱御又封朱雨霖为大长公主,封朱润为长公主,元姐儿为郡主,谢云是郡王世孙。 祖父监国,父亲监国,暂时由祖母和母亲监管户部钱粮。 分派完,小皇帝快乐的下朝,先探视一下张氏太皇太后的病,接着就在宫里逛着。 鲁康紧跟着他:“皇上,赐婚的事情您忘记了。” 朱御眨眨眼:“我这么小,不会赐婚?” “那你怎么会封赏呢?” 朱御板起小脸儿:“所以我封你鲁家为开江国公,难道你不满意?” “满意,可是赐婚.....” 朱御笑眯眯:“我刚当上皇帝,姑姑刚当上公主,再养大长公主几年,婚事再说。” 鲁康往地上一坐,放声痛哭。 朱御瞅着他:“抬起袖子给我看。” “没有辣椒。”鲁康抖抖袖子。 朱御在他前后左右转几圈:“手指上?衣角上......都没有,你是怎么说哭就做到的?” “皇上你想知道吗?”鲁康眨眼睛,又是一串泪水出来。 朱御哼哼:“你敢威胁我?”跺跺脚:“我是皇上,你敢不说?” “这完全出自我对大长公主的一片情意啊,呜.....”鲁康再次大哭。 “无赖。”朱御该逛的地方都逛了,又回到张氏太后宫里侍疾,鲁康厚着面皮也跟去。 宫里对于镇西侯等人有过了解,知道鲁康爱慕大长公主朱雨霖,朱御的白眼儿不起作用,他不发话就没有拦着鲁康,鲁康走进张太氏的寝宫,见到谢家的女眷几乎都在这里。 幸亏宫里的地方大,否则坐不下。 大家满面堆笑看着居中坐着的容氏太后。 朱御进来:“太皇太后醒了吗?” “醒了的,你进去看看她。” 元姐儿在后面跟着,鲁康装小孩子,对容太后笑笑,也走进去。 容太后没有拦他,继续和前妯娌们说话:“不是瞒着你们,就是我也是御哥大了才知道,少夫人也是这样,哦,太后。” 说完,容氏自己先别扭一下,这是个什么称呼,自己还没老吧,这就太皇太后了。 太后都是戏台上老太太,太皇太后更应该和里面那位差不多,自己难道从明天起也睡下来? 有她的这句解释,谢家的女眷纷纷满意并且惶恐不安:“那是,就算知道,也不能说。” 这件事情可真不小,谢家的女眷直到此时被雷得外焦里嫩,满眼都是宫室也还不习惯。 张太后的床前,坐着朱润和谢云,两个人说着话,张太后面带笑容的听着。 朱御进来:“您好些了吗?” 他生得聪明伶俐相,面容是随祖父和父亲的英俊,最主要的是这任皇帝能征善战,还不会目中没有张太后。 哪怕是表面上最敬重张太后的南王和东王,张太后却无法保证他们登基后不亏待自己。 朱御姐弟却守在这里,张太后让朱御坐下,拿好吃的给他,这个时候,才问后面跟着的元姐儿。 “这是谁?” 眉眼都好,下巴还带着婴儿肥,看着圆嘟嘟的。 朱润笑靥如花:“这就是祖母刚才说的,请太后赐婚的元姐儿啊。” 朱御握住元姐儿的手:“是啊是啊。” 张太后挺高兴,赐婚也等到她出面,张太后和看谢云一样,让元姐儿到面前,仔细地看看她,让人准备赏赐。 这里还有一个突兀的,鲁康成人的个子,想看不到都难。 张太后笑道:“这个我知道,这是鲁国公的孙子,经常和大长公主在一起的那个。” 鲁康跪下来,心花怒放:“就是我,您一并也给我赐婚了吧。” 朱御打断他:“我家姑姑刚当上公主,还要再当几年。” “嫁去我家也是一直当着公主的啊。”鲁康胸有成竹。 朱润道:“我们舍不得姑姑,不能这么早就出嫁。” “祖父说他还可以操劳几年,你们要我们怎么陪着,去哪里都行。”鲁康对答如流。 元姐儿歪歪面庞:“你发誓对姑姑好。” 鲁康叫苦连天:“这几年我发几万遍誓,难道还不够?” 谢云笑道:“再发一个就难到你了?” 鲁康赶快发誓。 张太后看着刁难鲁康,对女官道:“这可怜的,也给他一并赐婚了吧。”又问大长公主在哪里。 “曾太后和大长公主去户部。” 张太皇太后点点头:“听说太后主管镇西侯的粮草,她是懂的人。” ..... 曾宝莲坐在户部,正在发作人。 她阴沉着脸,面前跪着曾家的人,曾家五房四老爷夫妻痛哭流涕的求她原谅。 “当年是犯糊涂.....” 曾宝莲不知道什么样的糊涂能看着别人与死地而不顾,然后又来邀好买功。 她冷淡的道:“你们不管我家,我离京的时候也没有管你们,这件事情扯平;你们以前欺负我家,族中的田产不分给我家,伙同吴泰谋夺我家的宅院,其实参与的人不少,这件事情咱们怎么算?” 四老爷夫妻叩头求饶,主要说求饶的话,把别的话忘记。 曾宝莲不会在这里心软,否则她管不好家:“你们回去吧,我这里求不到官,” “不是求官,是.....”四老爷很不容易的改口:“皇上下旨抄家呢,太后饶命啊。” 曾宝莲纳闷,有这种事情吗?陪着她来的谢雨霖小声道:“有,皇上下朝以后,就让人把曾家的罪状写出来,然后就派去人。” “有些人可恨,有些人虽不关心我们,也不贬低;有些人更是好些年没有往来过.....”曾宝莲关切地道。 谢雨霖道:“嫂嫂放心吧,那么多官员不会弄错的,再说还有曾亲家府上全去了。” 曾学书兄弟三个也去了,那就不会弄错人。 曾宝莲放下心,她的父亲依然木讷,她的二叔也有谨慎,不过她最相信的还是大伯父曾学书。 曾家三兄弟也封有官职,曾学书只想教书育人,曾闻书听大哥的,三爷曾有书从小到大听大哥的,三兄弟现在国子监里,张原的手下。 曾太后不指望家里大富大贵,一定有多大的官职多大的权力才行,她到这里,已经大富大贵无人能比。 所以,她也不会轻易的许给同姓的人,弄明白曾四老爷特地跑到户部等候她,未免有讹人的心。 曾宝莲挥挥手,让人把曾四夫妻带走。 四奶奶急红了眼,也一直瞧不上曾学书这一房,哪怕曾宝莲嫁的再好,谢家大放光彩,她旧年里存的轻视病根儿还在。 见撵她走,往前就扑,干嚎道:“姑奶奶,你不能不管娘家的人啊,” 谢雨霖比别的人更快,抬手一拳把四奶奶打飞,看着带下去,有些高兴的道:“幸好我跟着嫂嫂来了,否则的话,谁有我更贴心。” 曾宝莲嫣然:“我知道了,等我回家去,就让定王不刁难康哥。”说完,和她的婆婆容氏一样皱起眉头,别扭地道:“从此以后竟然不能回家?” “是回宫。”谢雨霖嘻嘻。 曾宝莲微微叹气:“我现在很懂定王不让你出嫁的心思.....”抿抿唇:“你看,我又叫错了,是皇上。” 谢雨霖笑道:“定王现在是皇上。”她瞪瞪眼:“我也还改不过来。” 曾宝莲轻轻地笑:“咱们慢慢的改吧,这一下子的就改,可太难了。” 两个人接见户部的官员。 先帝在的时候,重用户部,往国库里搂钱粮,三王进京以后清算,那一批官员死的死逃的逃病的病老的老,三王留在京里的户部官员,早就被张原清算。 相比之下,吏部还好些,乱世之中见能人,镇西侯也好,古具明也好,都相中的有能吏,有些跟随着进京,今天的金殿上已封官,有些还有外省,调令已出京。 古具明是当之无愧的吏部尚书,他欣然就职。 有人巴结小皇帝,在金殿上提出曾家在户部,曾学书无官无职,因外孙当皇帝跟上金殿,当即反驳,户部的官员要慢慢的定,或者从即将准备举行的科举里选拔。 全国的钱粮,只能由容太后和曾太后暂管,她们两个配合得当,也很熟悉。 傍晚,曾宝莲和谢雨霖回宫,听到赐婚的消息,一起谢过张太后。 谢家的女眷身体都好,随军从来不成问题,守着张太后直到深夜,大家谈谈说说的,渐渐的不再对宫室生疏。 这个夜晚,谢家赐住在宫里,临睡的时辰,谢东夫人找了找女儿元姐儿,偏殿里绣着龙凤的大床上,她和朱御一人一个枕头,香甜的在梦里。 谢雨霖正为他们掖被角,悄笑:“嫂嫂去睡吧,我会照管他们的,我就睡在隔壁。” 谢东夫人道谢一声,走出来,她歇息的地方在不远处的一座宫里,这几步路不远,不过走得喜气洋洋。 原来不是堂兄妹啊。 谢飞夫人看视过儿子谢云,朱润和谢云是她说故事哄睡,两个孩子也在一个床上。 宫女带路,谢飞夫人走出来,也是云开月明之感。 她追上谢东夫人,妯娌们相对而笑,尽在不言中。 又过一个时辰,子时过去,御书房里走出谢家的子弟,镇西侯邀请他们商议国事,歇在外宫。 谢东跟着谢振走,前面是挑灯的太监,走几步,谢东没有忍住:“父亲,侯爷对咱们家也足够心意。” “是啊,五个郡王,一个皇后,一个驸马,你看着吧,近几年里外省反对的人不会在少数。”谢振吩咐儿子:“咱们回家去,当差更加用心,不要给皇上面上抹黑。” 微愕一下,谢振佯装生气:“那是太上皇,你怎么敢还称呼侯爷。” 谢东笑了:“那就是五叔,不管怎么样,都是我五叔,父亲,还是您的亲家哟。” 谢振也满意的笑了起来。 另一位太上皇谢运走出御书房,来到宫前在宫里的住处,宫总管忧伤的坐在月光下面,谢运一路走来明明月光如银,到他家里就能凄惨黯淡。 谢运好笑:“真有你的,这么好的景致也能让你衬出另一番意境。” 宫前收起伤感,恶狠狠的道:“我要比他活得长,我就不信等不到你表姐死丈夫。” 谢运大笑,拍着宫前肩膀:“没打过我表姐夫,就明说呗,明说还是大丈夫。” “谁说我没打过,我们是平手,和以前一样!”宫前叫着跳起:“要不要咱们试试。” 跟随谢运的太监还没有动,宫前重新坐下:“是了,你现在是太上皇,不能随便的打。” 他希冀地道:“太上皇,能给臣赐婚吗?把你出嫁的表姐赐给臣吧。” 谢运再次大笑半天。 这个人为情所伤,是劝不好了的,谢运也没打算劝他到好。 东疆四府的熊家伏法以后,他们家的内亲里自尽一个,总透着诡异,谢家不过问这事,仅仅听听。 谢运是特地来陪宫前喝酒闲话,感谢他这些年保护张太后。 两个人大醉而归,宫前走以前,喃喃不停:“给臣赐婚,臣.....要活的寿命长,等到她,这辈子等到她......” 谢运满脸通红:“我相信你,我不逼你成家,免得祸害别人。” 月光照着两个分开的身影,又普照大地,比如陈家,陈夫子直挺挺睡在床上:“我要以死明冤,谢家这是容不下别家的功臣,三王乱里,我委屈求全,我保全朝廷的体制......” 第一百零七章,梦---结局 陈夫子的学生受陈夫子连累,因三王乱里统一战线,而没有在朱御这里得到官职,第三天里谣言四起,说谢家得位不正,镇西侯铲除异己。 宫里当天就出来圣旨,由古具明、钱江颁布。 “既然是三王乱里委曲求全,这就可以去找三王做个证人;既然保全的是朝廷体制,又眼里不认朕,这就可以去见先帝喊冤。” 古具明沉声道:“陈大人,请上路吧。” 钱江捧出一壶毒酒和白绫,又是一把刀。 陈夫子床也躺了,跳下地:“我是冤枉的,你们冤杀功臣!” 外面旋风般进来一个人,拉起陈夫子,正正反反给他十几个巴掌,平王咆哮:“镇西侯铲除异己,还有我在吗?还有我儿子生得出来吗?还有钱尚书和古尚书在吗?” 平王拿起毒酒,硬给灌下。 陈夫子挣扎:“不不,我要活着,我是斗气.....”头一歪断气。 平王狞笑着再看其它的人,已经跪倒:“大家眼睛雪亮,还抵不过你们几句谣言吗?” 撸起袖子:“这辈子我没有办过大事,今天我要办一件,凡是造谣的,全给我宰了!” 他带来十几个人,应声而进,古具明和钱江做好做歹,杀了几个首恶,其余的犯事比较大的,和金殿当天命审问的人关在一起,有些一时糊涂的保下来。 平王自己赶个车,把陈夫子送到城外火化,回到家向平王妃邀功:“老小子化成一把灰。” 平王妃抚着胸口:“我这气才平,这起子人又想害我们,总想让我儿子登基,我儿子什么也不会,你我也无法把持他们,国事还将由他们当家。” “老子一壶酒全灌下去,一把火烧干净,哼,看谁厉害!” 平王觉得自己很能耐的,和邱掌柜的商议在京里起珠宝铺,又吹嘘一番。 这就安静一些日子。 小皇帝朱御侍疾、上学、和元姐儿及谢家的子弟在一起玩耍、看住姑姑不许鲁康随便亲近。 他早上从张太后寝宫出来,晚上回来,张太后很是满意,更加认定自己选的皇嗣没有错,反正比三王强。 平王妃和世子也每天探望,谢家的女眷常在这里。 二位上皇父子忙碌国事,从早到晚不停。 容太后和曾太后每天一早去户部,也是晚上再回来。 很快,诸事理出秩序,春耕秋种都有规划。 这一天,玉林长公主和长宁公主进京来了。 长宁公主是先帝的姐妹,早就是长公主,可是没有长公主的封号,她现在的正式称呼还是长宁公主,还不如朱雨霖这长公主。 张太后皱眉头:“我没有宣她们。” 太皇上皇平南遇到二位公主袭扰,也不可能宣她们。 正在准备朱雨霖大婚的张太后,不情愿的放下手中的宫衣,喜事顶的,她这几天精神不错,这就让宣,有话说完拉倒。 她留着精力,还要接着准备小皇帝朱御大婚,朱御大婚还有几年,可富庶朝代的皇子们大婚,也是两年三年的准备,何况是皇帝。 玉林和长宁哭着进来,张皇后气个半死,她还没有死呢,几年三王乱日夜忧心,刚过几天好日子,这两个是来捣乱的吗? 玉林老太太能当曾祖的年纪,起跪却丝毫不费力,趴着爬到张皇后坐的榻前,抱住她一条腿:“娘娘您让国贼骗了啊,谢家祸国殃民,又公然杀死陈夫子,人人可以征讨.....” 长宁公主摔头抢地,号啕声传遍宫殿:“谢家,生生的坑害娘娘,您以后没法见先帝啊。” 生气有两种反应,一种气的说不出话,一种是气的愤怒咆哮,至于冷静的那叫不怎么生气。 张太后气的浑身冰寒,直直瞪着她们。 平王妃在偏殿里,带着世子、朱润、谢云和元姐儿捡珠宝,曾太后把二姑娘当成半仙,平王妃也是一个,她正笑说着:“能给这神仙挑出一件般配的珠宝,都是福气。” 就听到正殿里闹起来,平王妃震惊,敢情二位公主不是跑来请罪,这是闹事来的。 玉林老太太也就罢了,人家在她那朝先帝的时候,是真的很宠;长宁公主就可笑了,去了的先帝眼里没有她,她有什么资格闹? 平王妃想到平王回家来邀功的痛快劲儿,她卷起袖子,元姐儿问她:“做什么去?” 平王妃道:“你们都不用管,这回看我的。” 朱润、元姐儿目送平王妃过去,再加上一个谢云,大家互相地道:“咱们不要去,娘娘会处置的。” 三个人快快乐乐的继续帮朱雨霖捡珠宝,玉要水头儿最好的,祖母绿差一点儿也不要,给姑姑的全要最好的。 也支起小耳朵,听着正殿的动静。 平王妃揪起玉林老太太,她抱着张太后的腿,差点把太后掀翻,平王妃暴戾发作,踹这老太太背上一脚,痛的她松开手抚背,被平王妃抓住一顿好打。 平王妃想了起来:“乱的时候说我家平王死了才好的,有你吧!” 又揪住长宁公主:“说先帝器重平王不对,平王没起作用,应该重用你家,是你说的吧!” 张太后缓过劲儿来,起身怒道:“我哪里对不起先帝?我守住这朝纲,我等来皇嗣,我为皇嗣正名,是你们死了没脸见先帝吧!” 也不喊拟旨,直接喝命:“夺去公主采邑和封号,贬为民间百姓,和远丘郡王之子朱玉、东王之孙朱盛一样的处置,按人头来,每人百两纹银、百亩良田,子孙有出息的就出头,没出息的就种田。” 二位公主被抬着出去,平王妃在西疆养得体壮,一顿拳脚不是玩的,醒来,在出京的车上,子孙们灰溜溜。 玉林公主大骂:“她敢,她敢!” “她敢,咱们家没有钱了,回去的这车辆到家也要交给衙门。” 每人百两纹银和百亩良田?玉林公主再次晕倒。 她到家后,就联合当地官员为她出声,当地的官员跟她关系好的,要么避开,要么直言相告。 “一亩良田可产粮数百斤,去皮成米面也有数百斤,还可以再种至少一季的菜,两、三亩地就足够一个人一年的基础使用,如果你大肚汉,这不是有百亩吗?公主,你并不穷啊。” 说话的人抚抚胡须:“当然,海参燕窝人参鹿茸就没有了。” 玉林公主再次晕倒。 长宁公主也和她差不多。 半年左右,二位公主接受现实,又过半年,长公主朱雨霖大婚,皇后以赏赐宗室的名义给她们送来几车奢侈品,有补品也有衣料,二位公主老实谢恩。 朱雨霖大婚以后,科举也结束殿试,户部里尚书不可能由新进士里出,不过可以填补出小官员。 原本的京官放出去两个,赵晓秋和梁欢凤调回京里,为户部尚书和左侍郎;杨奉为调回京里为兵部侍郎,协助钱江。 这几位都封为侯爵,京里赏赐府第。 容太后和曾太后轻松下来,容太后时常的去和张太后坐着说话,曾太后闲来无事,这一天在御花园游玩,见到花好吃了几杯酒,就在花丛里睡去。 在她的身后,宫殿匾额上写着“齐芳殿”。 她睡的正好,耳边听到脚步声:“徐姑娘,您慢点走。” 曾宝莲睁开眼睛,见到齐芳殿里冲出一个女子,她面带泪痕,神色惊惶,后面跟着几个宫女。 徐姑娘身子苗条,看着弱不惊风,却走得飞快,很快就到内宫门,再到外宫门,宫女们不再拦她,默默跟着,徐姑娘也擦眼泪拢头发的掩饰自己失态。 宫门外面,有人迎上来:“姑娘,老爷听说贤妃娘娘留宿,昨天赐宴过后先回驿站,特命我在这里等候。” “回去!” 驿站内,徐姑娘见到父母:“我昨天其实是生病了,贤妃娘娘没有怪罪,看我不能走动,留我,又请太医,用了安神药,就睡到今早,父亲母亲,咱们回家吧,我水土不服,很是难过。” 徐老爷道:“也罢,已晋见过,也赐宴过,我进京的差使已了,咱们走吧。” 他出去半天回来,笑容满面:“皇上眼里竟然有我,他挽留我再住几天。” 徐姑娘听闻,当天水米不进,吃什么就吃什么。 她的母亲守着她,宫里太医频频的来,开胃药吃下去不少,徐姑娘有几回犯馋吃饭,等到母亲不在,就决然的用手指抠出来。 不到三天,徐姑娘骨瘦如柴。 徐老爷进宫去禀明:“女儿没福,再住在京里,只怕要了她的命。”皇帝带着遗憾:“好吧。”赏赐很多的东西放徐家离京。 徐姑娘离京三天后,慢慢的开始吃饭,徐家父母说她是离乡病,拿女儿打趣:“明辉不是有信来,这么老远的也派人送信,你何必天天为他害病。” 徐母甚至嗔怪:“回家去你就要成亲,就要是谢家的人了,你父亲疼你,才把你带上见见京里繁华,你这个没福的,多呆几天都不行。” 徐姑娘面上浮起红云,低头不语。 当父母的不能总拿她开玩笑,还要赶路呢。 上路以后,徐姑娘因为病体需要睡下来,马车不大至多守着一个丫头,丫头有时候端热水取药汁不在,徐姑娘就独自垂泪,悄悄取出一枚簪子,作势要扔出车外,又含恨留下来。 曾宝莲一直跟着她的视线,能看得到那是一枚龙头簪。 曾宝莲没有意味到这是梦,她沉浸在徐姑娘的梦里。 这一天到西疆,官道有人高呼:“是岳父母吗?” 徐老爷乐呵呵:“明辉啊,我们回来了。” 徐母笑道:“世子你赶快去看看心缘,她在京里水土不服,当时病的有些吓人。” 车帘打开,一个英俊如明月的男子探头进来,关切地道:“心缘,京里不好玩,所以把你气病了吗?” 徐心缘畏缩一下,随后一把抱住他,呜咽的哭了起来。 曾宝莲一愣回神,徐心缘?这不是曾祖的曾祖吗,明辉世子是姓谢? 认真看看,明辉世子与自己丈夫谢运和公公都相似。 再抬眼,就出马车,看到熟悉的西疆地面,曾宝莲反问自己,我怎么能到这里,我身在何处? 一睁眼,满眼繁花,身上盖着薄锦被,宫女太监规规矩矩的守着,原来是梦。 酒意带着睡意犹在,曾宝莲闭上眼继续睡,她还想入梦。 很快又入梦里,徐心缘回到自己的闺中,伏在案几只是哭,谢明辉柔声轻哄:“心缘,你在京里遇到不愉快的事了吗?告诉我,我为你出气。” 徐心缘再次扑到他的怀里,谢明辉美滋滋的抱个满怀,低声道:“哎,要是明天就成亲就好了。” “明辉,你杀了我吧,我对不起你。” 谢明辉认真起来:“心缘,你是我的妻,当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 “我,我已失贞洁。”徐心缘放声痛哭,又抬眼看门外,拿手堵住嘴。 谢明辉放她下来,打开房门左右的看看,关上房门过来:“你刚支开丫头,她们不在这里,你说,是什么人,我宰了他!” 徐心缘抽泣着拿出龙头簪:“是他。” 谢明辉如五雷轰顶:“他?” 随后咬牙:“他!” 如果不是他的话,有岳父母的陪伴,谁能动得了他的未婚妻子。 谢明辉面色苍白说不出话。 徐心缘泣道:“我本想扔了,可这是我失贞的证据,我得留给你看看,让你知道不是我有意对不起你,明辉,我配不上你了,你退亲吧,再娶一个好的。” 谢明辉怔上半天,轻轻掬住徐心缘,心疼地道:“我若退亲,你可怎么办?” “让我去死吧,我不应该再活着,为了再见你一面,把原因说清楚,我才没有自尽。” 谢明辉惊恐地抱紧她:“不,你死了我怎么办,心缘,咱们依然婚嫁,我娶你。” “明辉,我有了,我在路上发现的,当时没有地方买药,我只能留着,我遭此玷污,不应该再留在世上,这个孩子也不应该.....” 谢明辉又一次面无血色,不过有过第一次的震惊,他冷静的更快:“心缘,你愿意打掉吗,这可是龙种,你若生下来,凭这枚簪子你或许可以进宫.....” “不!” 徐心缘厉声尖叫:“他毁了我的日子,我心爱的是你啊.....这可怜的孩子,我生下来,他没有父亲,也没有好日子过,也让我的父母蒙羞,明辉,你退亲吧。” 谢明辉不愿意退亲,他让徐心缘不要自己买药,免得被人知道,这药他去买。 离开徐家,谢明辉就去熟悉的药馆,单独和熟悉的医生说了说,医生什么也没有问,抓药给他,了然地笑道:“世子,你定的是徐家娇女,那可是个美人儿,外面若生事情,徐家这亲事只怕会飞。” “是是,都是我一时不检点,我的亲事定在明年,这外面的孩子不能留着。” 谢明辉认了下来。 医生又叮嘱:“若胎儿过大,这药未必打得下来,大出血母子皆亡,世子,你有事就赶快来叫我,如果我赶到及时,那女子命大,或许能保一命。” 谢明辉直了眼睛:“这么可怕?” 拿药回到徐家,见到家人乱跑:“不好了,小姐自尽了。” 谢明辉魂飞魄散跑到徐心缘房里,见到昏迷不醒的徐心缘,脖子上有深深的红痕。 谢明辉吓个半死,守着徐心缘直到她醒来:“不打了,留着他吧,我会对他好的。” 他逼着徐心缘发誓不再自尽,回家去见父母,他走过的大门,上书“镇西侯府。” 曾宝莲补充话外音,果然是先祖。 “母亲,我本月就要成亲。”谢明辉跳脚:“心缘已是我的人了,昨儿不小心就这样了,心缘怕人看出来,一时想不开就.....” 侯夫人大怒,给了儿子几个巴掌:“你有这么贪吗?没给你房里人吗?你怎么敢这样!” “再不成亲,岳父母就要知道,他们如果责怪,父母亲会跟着我一起丢人。” 谢明辉在房间里跳:“赶快成亲,越快越好!” 侯夫人气道:“好,只能这样办,还能怎么样!” 谢明辉回到徐家:“心缘,你就说我对你用强,你想不开就自尽。”徐心缘含泪看他:“明辉,你是个好人。” 徐家父母知道后,把徐心缘也说了一顿:“你们本是夫妻,你有话告诉父母,我们会悄悄的和侯夫人谈,让你们提前成亲,为什么要自尽闹的尽人皆知,现在全城沸沸扬扬,都说世子不好,你难道就好?” 没过几天,谢家徐家匆忙的办了喜事,城里谣言四起,说谢世子提前当新郎,这亲事只能简单。 徐心缘“早产”,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谢家和徐家的父母自以为心知肚明,大家互相恭喜,从不提起这孩子活泼的丝毫不像早产儿。 十月怀胎,不是定死的十月准定产子,足月儿的生产也有前后,在一定的范围内早些日子也算足月,在一定范围内推后日子也算足月,谢龙就这样顶着早产儿的名声,在祖父母及外祖父母眼里其实是个足月儿。 谢明辉谢绝父亲起的名字,执意起名为龙。 又过一年,徐心缘胎死腹中,此后六胎,胎胎皆亡,徐心缘对丈夫重提纳妾的事情,谢明辉安慰她:“你还年青,一定生得出来。” “父亲!” 谢龙进来,十岁的个头儿已像小大人,一手握着孩子用的短枪,一手扶着门,眉眼儿在日光下看上去有像谢明辉的地方,也有像徐心缘的地方,还有一些谁也不像。 他笑眯眯:“陪我耍枪吗?” 谢明辉看到他心花怒放:“过来龙儿,” 谢龙丢下枪,一脑袋扎到他怀里:“父亲,您出城看难民吗?带上我可好,我刚去看视祖父服药,祖父说我应该早早的扛起谢家的责任。” 谢明辉大乐:“好,你去换身干净衣裳,看你这满身的汗,再出城跑马,风一吹就要生病,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谢龙往外面走,就要出门,又回头笑:“别哄我,我就来了。” “不哄你。”谢明辉扬着手笑。 徐心缘看着父子俩个人出门,笑中有幸福也有心酸,最后叹口气,问丫头:“我的药可熬好了。” 丫头送来,也道:“侯夫人不用担心,您还年青,还能再生二公子,三公子,只怕还有小姑娘呢。” 徐心缘把药一饮而尽。 城外的难民里,有一个人对着谢龙上下的看,谢明辉怪他无礼,让他到面前:“你找打吗?” “侯爷,不是我失礼,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谢明辉皱眉。 难民中有人道:“这位是神算,他算的可灵了,我们跟着他才避开难走的路,走了安全的路。” 谢明辉心头一动,他虽没有想到什么,却本能的愿意算上一算。 房间里没有别人,神算道:“请问侯爷,家中再无别的子嗣吧?” “你什么意思!” 神算道:“我观侯爷的命格,有福有贵,却不如令郎的命格,令郎的命格有八个字形容。” “说。” “家有贵子,难有手足。” 谢明辉重赏他,本想留他在西疆,为谢家所用,神算说自己孑然一身云游四方,这次出现在这里,是帮着难民们指路,难民们在西疆有衣有食,他还要帮别的难民。 谢明辉没有强留他。 八个字让他震撼,子嗣尚且不能强留,何况神算呢? 他更加的疼爱谢龙,安置完难民,父子回到侯府,当晚,谢明辉独自来到祖先灵位之前。 “不是我还守着爵位,论打仗,兄弟们中没有人比我好,还有就是龙儿不是谢家的子孙,我不能让他受辱,也不能让谢家受辱,等他长大,如果他要登基,我就帮他打这天下,到时候龙儿认祖归宗,我把爵位还给长房大哥,我和心缘找个幽静的地方度日也就是了。” 时光荏苒,谢龙妻子产子,谢明辉让谢龙来到书房,取出龙头簪给他看:“你大了,这秘密可以告诉你了,你不是为父的孩子,你是龙子龙孙。” 谢龙手捧龙头簪掷地有声:“我母因我受辱,我父因我受辱,父亲,我不当龙子龙孙,我就是您的儿子。” 他眸中闪过狠色:“登基么我不稀罕,不过我要为父母报这凌辱之仇!” “为父助你!” 父子天天在家里酝酿起兵,直到京里传来消息,皇帝驾崩,和谢龙之子同一天,一个出生一个西去。 谢明辉顿失方向,他的仇人死了。 谢龙反倒觉得安慰:“父亲,安居乐业是人生难求,京里如今这位跟咱们没仇,咱们放过他吧。” 神算再次出现:“我听说命格高的那位得子,我特来看看。” 看过,他赞叹不已:“令孙,比令郎的命格还要高,而且自带煞气,这煞气不妨父母不妨亲戚,并且煞中带贵,无人能敌,他只克一个人,如果我没有算错,府上的仇人没了。” 谢明辉扬眉吐气,我孙子克死他的,他更加不敢留神算,这位已修炼的不是凡间人物,天生应该在四方。 送走神算,谢明辉再无复仇之想,他只屯积粮草和兵马,孙子命格更高,为孙子做好登基的准备。 登基与否,成为父子间亲密的话题。 谢龙已经是有儿子的人,在谢明辉面前照旧像个孩子。 父子经常坐在一起开玩笑,谢龙嘻嘻:“父亲,要登基么,你要登基么?”谢明辉好笑:“为父不知道,你要登基,为父助你。” 谢龙想想:“那姓真难听。” 谢明辉大乐。 这样的笑话时常在父子间进行,直到谢明辉晚年,英雄老矣,徐氏先走一步,谢明辉也开始常年卧病。 谢龙这一天认真的道:“父亲,我想好了,姓谢更好。” 谢明辉微笑:“成啊,依你,不过你可得为儿孙们守好粮草和兵马,你不要这天下,他们还是有份的。” 他闭目安睡,说不出的满足。 繁花重现眼前,曾宝莲悠悠醒来,对着齐芳殿看了看,恍然想到宫册上记载的徐氏心缘被幸的地方,正是这里。 她起身走入齐芳殿,倒不会问问几百年里摆设有没有改变这话,只是漫步了会儿,仿佛能听到徐氏的哭声,曾宝莲叹息着出来。 去看张太后,朱御下朝后在这里念书。 一直身体不好的人,却未必早亡,张太后这两年精神反而好些,她看着朱御就不时眉眼带笑。 “母后。” 朱御扑到曾宝莲怀里。 曾宝莲亲亲他,回想着梦境叮咛道:“你要当个好皇帝。” 朱御神气的道:“那是当然,祖父这样说,祖母也这样说,”说到祖母,就对张太后看看,张太后笑盈盈。 朱御又看看容太后,最后道:“元姐儿也这样说。” 曾宝莲让他继续念书,晚上对谢运说了梦境:“当时我哭了,怕惊动宫人,不敢狠哭,我在想祖先犯的错,御哥应不应避免?” 谢运道:“也是,我这太上皇还不曾享受过,御哥怎么能勾的我眼热?” 曾宝莲掷个帕子过来:“人家和你说正经的。” 谢运笑道:“可不是正经话,我赞同你说的,谢明辉先祖受辱,及谢龙先祖受辱,以至于子孙流落在外,都是那一时管不住而造成,等我明天见父亲提上一提,看看父亲怎么说。” 镇西侯听过默然。 他可以让孙子守着不纳妾的祖训,不过能守几代呢? 没有经历过身处西疆,却恍然如梦,只怕不能理解。 再一想谢家五兄弟都封郡王,街头巷尾早有闲话,说谢家如果夺取天下,那是易如反掌。 三王乱源自年代久远,兄弟不是兄弟,君臣互无敬意。 岁月是不用打磨不用保养的最强刀剑。 镇西侯这样回答谢运:“谢家祖训,不是朱家祖训,不过我会告诉御哥,让他自己决定。” 他淡淡地道:“你我,管不了许多啊。” 这跟当上皇帝就对兄弟们翻脸是两回事情,再说也没有翻脸,仅仅是纳妾的事情由朱御自己作主。 几年以后,朱御大婚,又过几年,国丈谢东主动提出再送嫔妃,朱御拒绝。 朱御有时候也会看那本宫册,看先祖手札,他算是经历过的人,他不敢忘记。 全家东征西讨为他,历历在目。 而他的眼前,祖父母恩爱,父母恩爱,鲁康怎么敢对大长公主不好,朱御也不会允许姐姐润姐过得不好。 元姐儿走来,为他披上外衣:“秋天了,你不添衣怎么能跑出来吹风。” 朱御握着她的手笑:“我拒绝国丈,他不会生气吧,虽然我是皇帝,他们也还是我的祖父伯父和叔父。” 元姐儿柔声:“不要放在心上,”她微红着脸:“国丈只怕有试探之意。” “所以我要让他看看,我是个表率。”朱御揽过元姐儿,夫妻看秋叶落菊花黄。 眼光里都有爱意,打算就这样看上一生一世。 ------题外话------ 恢复更新《错嫁权臣:此生岂服输》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