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神捕丹心》 1、江湖客 江湖乃天下人之江湖,天下也非一人之天下。 明朝正德元年,宦官刘瑾权倾朝野,朝堂昏庸致使诸侯割据,各方势力涌动,江湖动乱不休。明武宗为平息江湖纷争,接受御林军统领、江湖五圣之一的火圣秦岳建议,重组“六扇门”管辖江湖。重组后的六扇门独立于朝内六部,统领由明武宗亲自选定,官拜从二品,行使专权,直接听命于当朝圣上,因其常以古蜀面具示人,身份成谜,江湖人称捕王。自此,六扇门与锦衣卫并称朝内双雄。捕王智勇兼备、奖罚分明,武功深不可测,重组六扇门后,广召江湖义士,设“神捕”一职做其耳目手臂,催生出了日后响彻江湖的四大神捕。四神捕各自身怀绝技,几年间便为六扇门立下赫赫战功,正德三年,四大神捕联手,一夜间拔掉了当时号称流匪龙首的苍龙十八寨的四大主寨,迫使苍龙十八寨全部转入地下,六扇门从此一战成名,江湖威望也被推向了顶峰,成为了江湖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武林志?明卷十二》 烈阳当空,黄沙漫漫,如果说这江湖中还有一处太平圣地,也只能在这北漠的龙门客栈之中了。客栈内三五成群的醉汉或倒或歪,像一口口打翻的酒缸,金刀银棒横放在桌上霍霍生光。有几人坦胸露乳,假意酣睡,口中鼾声如雷,手中的青铜酒杯打翻在地也似浑然不觉,惹的整个客栈内处处弥漫着逼人的臭气。可奇怪的是,这几人虽然横七竖八的在桌上趴着,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睡着,脸上的眼睛微微眯开,狡黠阴冷的目光透过眼皮的缝隙落在了客栈中央的一处方桌。 客栈中央的方桌前端坐着一名白衣男子,男子头上戴着青竹编成的长沿斗笠,斗笠长遮至双肩,肩下露出一对肥大的衣袖,衣边层层叠叠的摞在一起,将整个人都遮盖了起来。白衣男子只顾低头喝茶,面目隐在斗笠之中看不真切,只是身上、桌上却也不见任何兵器,像是个毫无防备的行路人。 一个衣着破烂的男孩从沙漠抛出,在客栈门口怯生生的探出头,一对黑溜溜的大眼透过成绺成绺的头发向屋内来回打量,然后伸出一双白嫩的小手扶住门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不多时,他又怯生生的往客栈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客栈中央的白衣男子身上。 “这位大爷,行行好吧。”男孩一溜小跑来到方桌前,他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皱成了一个倒三角,可怜兮兮的,向白衣男子伸出一对白净的双手,“大爷行行好。”说来也怪,虽然这男孩浑身脏乱不堪,可这双小手却极是粉嫩洁白,比那还穿着开裆裤的孩童的屁股还要白上两分,比那扬州城里百花楼上的花魁还要浑圆饱满。 与此同时,男孩也看清楚了眼前白衣男子的相貌,竟是一位极为俊俏的公子。一双眼睛里藏着黑夜般的深邃,秀气的脸庞在斗笠的遮盖下依旧不减半分风流气。 白衣男子侧身对男孩打量了一眼,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孩童的手上,他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男孩见白衣男子望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顿时咧开自己干枯的嘴唇,露出两排枯黄的牙齿,一脸嘻笑道:“我这双手天生白如瓷碗,无论什么脏东西它都沾染不上,特别是金银玉器,只要一到手里准消失不见,人都说我这双手是个聚宝盆,大爷若是不信就打赏一二,看看我所言是真是假?”男孩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凑到白衣人的眼前,露出一脸的天真烂漫。 这世界脏东西很多,人人争抢的好东西也很多,可又有什么东西能像钱一样,一边臭气熏人,另一边又引得人人争抢? 周围的人都知道这是小童的花样,却没有一个人点破,各自装睡,暗中观察着白衣男子的反应。可白衣男子的反应却让看客们大为失望。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像个泥人一样一动不动,双目怔怔的看着男孩,就像研究一副极其重要的地图。 “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客栈的平静。电光火石之间,孩童的一只手已被白衣男子紧紧的握在了手中,手还是那样的白嫩,只是这白嫩的手中却多出了一个比这手还要白上一分的玲珑玉佩。玉佩双面镂空,正面游龙,反面戏凤,在阳光下放出丝丝寒意,可比那双灵巧的小手还要好看个千万倍。 孩童被白衣男子捏的生疼,头上也涔涔冒起了冷汗,一张小脸更是如同白灰一般,就连求饶都叫不出一声了。 白衣男子出手极快,快到谁也没能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大厅里莫名的激起了一股寒流,一阵水雾渐渐浮在了客栈的地面之上。或许是气温降低的关系,客栈内的鼾声也渐渐变的微小,几位方才还在“睡梦”中偷偷窥探的醉汉也不知何时悄然翻过了身去,本是鼾声大作的午后竟然神奇般的安静了下来。毕竟,没有多少人有把握去和一个手速这样快的人谈买卖。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一名七尺壮汉径直走到了桌旁,这壮汉身后背着一口金口六环刀,大刀比一般的环刀长出一寸,刀身过膝,走动起来啷啷作响。来人也不见外,双腿一跨坐到了白衣人的身边,随后解下了自己身后的金刀,“扑通”一声压在桌上,直将桌面被压的吱吱做响,看样子非有四十斤不可。 “在下漠北飞虎应天彪,承蒙兄弟们看的起,做成了这一带飞虎帮的帮主。这位兄台,不知该如何称呼?” 白衣男子只是用斗笠遮住面目,语调清冷道:“剑客。” “哈哈,好一个剑客!我应天彪平生喜欢剑客!我看兄台双手空空,既然是剑客,应当由把佩剑才是。更何况在这大漠,处处都是陷阱,少侠还是应多加防备为妙,比如说这白手……”应天彪指着面前的小男孩,笑道:“不知道剑客兄可知道这孩童背后的故事?” “请。”白衣人只吐出了一个字便再也不愿说了。 “这男孩在沙漠称作白手,只因为这双小手白嫩而得名,别看他们到处行乞,其实他们专做偷盗之事,用自己弱小的身材作为掩护,已不知道偷了多少人的金银。这白手多是由沙漠里的孤儿组成,这几年恰逢中原动乱,连年灾荒,逃难出来的一批接着一批,现在的沙漠里,已不知道多了多少个这样的小贼喽。” 白衣人听完也不答话,只是稍加点了点头,口气敷衍道:“多谢壮士提醒。” “不敢不敢,都是举手之劳。其实这些白手原本只能在沙漠集市里混个吃喝,可能是这两月难民增加的关系,一些不懂规矩的白手竟胆敢闯入龙门客栈,胆子真是不小!”应天彪怒目瞪着小男孩,忿恨的拍了拍桌子,放着的金刀跳动了一下,又重重的压在了桌子上。 “哦?”白衣人的语气带着些好奇,道:“怎么,这龙门客栈还有什么规矩吗?” “当然!”应天彪双目放出光彩,顿时来了精神,“哈哈,少侠一定是初入此地,无怪不知道此地的规矩,这龙门客栈可是在荒漠之中留存了上百年,自然有它的生存之道。只是这事还要从百年前说起。”应天彪说着就手舞足蹈的比划了起来,“那时的沙漠并不像现在这般和平,帮派会肆无忌惮的掠夺过往商客的钱财,地盘就是维持帮派的生命,为了占有更多的地盘,不同帮派派系几乎是天天杀伐。每一年,每个帮派要死的人比三成还要多。过于残酷的生存环境让大家都吃不消,于是几位沙漠霸主决定将仇恨放置一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当时定下了个规矩,按照星象将沙漠分割开来,各帮派从此立誓互不侵犯,帮派之间可以承接护送任务,被护送的商队只要交纳少额的保护费就能沙漠中畅行无阻。从那时起,沙漠中的帮派才开始走向正规,刀尖舔血的日子不见了,生存的环境也好了许多,那次的法文被后世称作‘绿洲金律’,现已分成三份,分别存放于沙漠中的三大霸主手里。” “这与客栈有何干系?”白衣人将头微微抬起,语气中变的稍稍平和了些,想必是对此事产生了兴趣。 应天彪脸上挂着笑容,双目眯成了一条缝,向白衣人道:“公子别着急,马上就说到了,这龙门客栈之所以能如此硬气,只因为当年定下‘绿洲金律’的地方就在这龙门客栈里,就在这张桌子上!”应天彪将“桌子”二字说的特别重,手指重重的击打了几下桌面,双目得意的看向白衣男子,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点惊慌的表情来,可令他失望的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斗笠完美的遮住了白衣男子古井无波的脸。应天彪有些灰心,语气自然也柔和了些,继续道:“后来这里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在龙门客栈之内,无论是谁都不可妄动刀兵,否则客栈便会发出通缉榜单,引来赏金猎人追杀,而追杀的赏金则由各帮派合出。正所谓百密也有一疏,今日却不想让这小白手混了进来。”应天彪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面色也随之阴沉了起来,“少侠我看你身上未携带任何防身用的兵器,又是第一次来到此处,不如听我一句规劝,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在没有商队到来之前,千万不要踏出客栈半步,否则只要一出门,只怕会凶多吉少。” 2、龙门客栈 在一旁一直吃疼的男孩终于忍不住剧痛,失声求饶:“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公子饶命!” 原来这小孩童真未泯,在一旁听着故事入迷,却也忘了手上的疼,待这时,才发现自己半边手臂早已麻木了,这才大惊失色,赶忙叫喊了起来。 应天彪哼道:“腌臜小儿,也不看看此处是何处,敢闯这客栈,我今日便要将你就地正法!也好换来个吃酒钱,与这位公子把酒言欢!” 男孩哪里见得这场面,早已被吓得泣不成声,一屁股坐在地上,颠三倒四的胡言乱语了起来。 “在这里杀你,只怕坏了龙门客栈的规矩,随我出门吧!”应天彪说着便上前来拉扯男孩,意欲将他拖出客栈,只是刚一转身,顿感身后一阵寒风拂过,待回过神时,便再也动不了了。 “大侠,你这是何意?”应天彪只感觉浑身上下一阵热一阵冷,像是被人从火炉里扔到了冰窟窿里,又从冰窟窿里扔进了火堆。 白衣男子慢慢的说道:“仁兄太着急了,我何曾说过这男孩偷过我东西,这块玉佩是我送与他的,无偷盗一说。” 白衣男子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两件物事,一左一右的摆在男孩面前,语气中带着些许欢喜:“这里有一把匕首和一件竹笛,在我看来,这两件物品的价值皆与我这块玉器相称,你喜欢哪一件?” 白衣男子左手里拿着一柄珠光逼人的华丽匕首,小小的刀柄上粘连着七颗猫眼石,光彩夺目,刀鞘为青白玉所成,其上勾金描银,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竟连一向见多识广的应天彪都看呆了。而白衣人的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用普通的竹笛,竹笛轻巧灵便,其上用雕刀随意雕着祥云图案,雕刻也是平平无奇,除此之外便再无半点装饰,相比而言,却更似给孩子的玩具一般。 男孩吸了吸鼻涕,双目怔怔的望着白衣男子,用手摸了摸手那把光彩夺目的匕首,又看了看竹笛,满目不可思议:“你真的要给我么?” 白衣男子笑道:“自然。” “我知道这个!”孩童指着白衣男子左手上的竹笛,木木呆呆的望着白衣男子藏在斗笠下的脸,“它叫什么来着……” “笛子。” “对!笛子!我要笛子!”小男孩冲着白衣人开怀的笑了起来。 白衣男子也跟着笑了,一旁的应天彪却皱起了眉头道:“这位大侠,我应天彪行走江湖几十年,实在搞不懂大侠的作为,我这个人轻贱,热脸贴了大侠的冷屁股,这我无话可说,只是你不相信我倒也罢了,可为何要将这上好的玉佩给这偷盗的小贼?大侠高谋,应某大惑不解!”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应天彪,只是在桌上放下吃水的铜钱,拉起男孩径直出了门去。客栈外,传来白衣男子爽朗的笑声,在客栈内久久不散。 白衣男子脸上带着笑容,看来很是开心,可小男孩却不以为然,他的小脸因为过度紧张而拧成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这表情与他的年龄很不相称。“公子大侠,你还是把我放走吧!”小男孩的语气很是哀求,“我向北,你向南,你不懂,这里险恶着呢,你已经被他们给盯上了。” 白衣男子也不去看他,只是轻声说了句:“你随我来便是。” “公子大侠你不知道,这里远比你想象中要可怕的多,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活阎王,你得赶快离开这里,因为只要一出客栈,这里便都是他们的地盘!”小男孩在一旁焦急的直跺脚,眼中星星点点,看样子只怕马上就要哭出来。 “好了。”白衣男子笑了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公子大侠既然知道,为何还不速速逃命,这里已经远离了龙门客栈,只怕再往前走便要惹上麻烦了!”小男孩看这眼前的无尽荒漠,脸上写满了恐惧。 白衣男子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试着安抚他的心绪,道:“你是不是想说我在客栈露富,引上了不应该招惹的人?你怕他们会来追我,是不是?” “我……我……公子大侠你看!他们已经追上来了!哎呀!你快走!你对我有恩,我永远记着,我年纪虽小,但也知道报恩二字,我本就贱命一条,与其被他们折磨死,还不如为恩人而死。其实我早就该死了,这茫茫大漠无穷无尽,哪里不能埋我。”男孩的情绪越说越低落,忽然满面惊恐的望向不远处的山坡,大叫起来:“恩人你快走,快走啊!” 马蹄飞溅,扬起遮天蔽日的沙尘,将太阳染成了血色。杀人,自然是要有声势才算得上尊重二字。 白衣男子回头,只见身后的山丘顶上有十余骑呼啸而来,所过之处卷起漫天风沙,三五支白羽箭穿出马群,在烈日下划出数条热浪,眨眼的功夫便已射在了二人身前,挡住了去路。 “公子大侠!这次想走也走不脱了,这该如何是好......”小男孩跌坐在一旁,抱着头,豆大的泪珠在灰突突的脸上划出了数道泪痕。 骑队中当头一名壮汉提刀跃马,率先杀到了两人近前,骏马在白衣男子身前一跃,骑马的壮汉便顺势滚下马来。这人身高七尺,背后背着一柄六环金刀,步伐沉稳,下马时硬生生的将沙地踩出了两个坑来,正是应天彪。 “是你!”白衣人男子的脸又变的冷峻了起来。 “我早就告诉过你,”应天彪笑嘻嘻的从白衣男子身前走过,“客栈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只要一走出门口,便一定会凶多吉少!”随即双眼炯炯的望着白衣人,道:“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与公子有点缘分,怕公子路上遇到劫匪,所以特来请公子到我寒舍歇歇脚,喝喝茶。正好也避避这天上难熬的日头。” 跟随在应天彪身后的十余骑也跟着围了上来,只见来人各个身形魁梧,所持兵器皆巨大无匹,只怕都少不了四十斤。十几人左右包抄,将两人死死的围在中央。 “朋友。”白衣男子扫视着四周,幽幽道:“这好像不是待客之道。” 男孩坐在沙里,膝盖上已经被吹来的风沙盖满,正急的浑身哆嗦。他伸出那双小白手拉起白衣人的肥袖,叫道:“我叫你快走你不听!现在可好,在客栈他们来软的,现在只怕要来硬的了!你若是要跟他们走了,他们一定会把你杀掉的!”男孩使劲的推了一把白衣男子,继续道:“快,现在跑还有一线生机!” “小混蛋!”应天彪虎目一瞪,露出一副恶兽般的凶恶样来,“方才没在客栈内杀掉你,算你命大,现在捡了一条命,倒认不清谁是你的主子了?” “你……”白衣人皱起眉头,问道:“你就是这孩子的老大?” 应天彪笑道:“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个书呆子,看来你也不算傻!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也没必要跟你绕弯子了,不错,我便是这沙漠中的白匪之王,应天彪!” 白衣人双目盯着眼前人,目光阴晴不定,说道:“你们想要这柄匕首?身外之物,我倒可以给你,可这个孩子我要带走。” “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应天彪贪婪的看着眼前的白衣人,像是见到了无数的珍宝,道:“看来今天让我碰到个大买卖,我应天彪纵横沙漠十几年,你是第二个想跟我做生意的,上一次做生意的时候,我赢了一颗人头,外加上这整个白匪帮。今天我心情不错,如果搁在以前,除非这孩子死了,否则你想都不要想。不过现在我却改变主意了,交易可以做,只不过要加一点彩头!” “你要什么?” “你的项上人头!” 应天彪金刀出鞘,卷携着沙尘直劈而来,势如开山,锐不可挡。 “虎贲六环刀”:长四尺五寸,重四十四斤,乃天外陨铁所铸,经泰山泉水浸泡后,由长安名匠按《五行铸造法》进行铸造,前后共烧制九天九夜,中不断火,刀成后有开山裂石之能,其刀锋之利远在其形之上,原是朝廷将官的军需之物,后流落江湖,不知所踪。 ——《兵器杂谈?刀章?环刀》 “贪得无厌!”白衣人一双黑色的瞳孔中幻化出七彩,“倒也不算做个枉死鬼!” “小不点,从今往后,不要在叫我公子大侠,我叫王拓羽,你要记住这个名字。” 一束黑光自王拓羽的长袖中刺出,霎时间,小男孩只感觉整个天地严寒彻骨。 剑,乃君子之器,相传上乘的剑轻如鸿毛,弹指一挥间可作龙吟虎啸,其锐不可挡,切金斩铁如入无物。剑亦有灵性,择主而明,一柄找到自己主人的剑,挥舞起来如同山崩地裂,协天地之势,雷霆万钧,无所不利,无所不破,无所不往,天地间任其驰骋。 ——《兵器杂谈?剑章?总章》 王拓羽手中握着的便是这样一把剑,一把未被列入剑谱的剑——黑光。 这可能不是王拓羽第一次出剑,可这一剑却惊天动地、鬼哭神嚎,黑白双气贯于天地之间,一剑飘雪,十丈之内,绝无生还。 “你说的不错,”王拓羽手中的剑一点点的消失在袖袍之中:“龙门客栈之外处处都是危险,只要踏出龙门一步,便一定会凶多吉少。” 应天彪没有回答,在场的人也没有回答,因为死人是永远不会回答的。 震撼并没有在小男孩的脸上停留太久,因为他马上就被另一件事给吸引住了。“下雪了?哇!公子大侠你看,刚刚下雪了!” 王拓羽整了整衣衫,继续向南走去,口中念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这个下一句我知道,是不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不错,不错!还知道些诗词,”王拓羽脸色稍缓了少许,笑道:“小不点,你还有亲人吗?” “这……这个我不知道,因为我一出生就在这里了,他们都说我是沙漠里的狼刁来的,连狼都不愿意吃我,才把我留下的。” “那你可知道偷盗是不对的?” “知道,”小男孩一边抽着鼻涕,一边用手背擦了擦脸,将泪水和灰土抹成了浆糊,活脱脱像个叫花子,“可我总是饿得慌。” “你叫什么?” 男孩迈着小腿快步跑到王拓羽身前,嬉笑道:“因为我个子小,他们都叫我小沙粒。” 王拓羽伸出手来轻轻按住小沙粒的头,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本性纯朴,也有些灵气,年纪小小便已通晓人事,从恶而向善,逆来顺受而又不变本性,所谓万法自然,正合道家要诀,从今天起我就叫你‘丹’吧。” “丹知道了,谢过公子大侠赐名……” 王拓羽脸色沉了一下,旋即离开:“我不叫公子大侠。” 丹连忙快步追了上去,道:“谢过王先生。” “从今往后,”王拓羽忽然立在原地,转身正视眼前的男孩,正色道:“你可以叫我王拓羽,也可以叫我师父。”王拓羽话锋一顿,思考了片刻,“如果你愿意,就做我第一个徒弟吧!” 丹听后立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叫道:“徒儿拜见师父……” “长路漫漫,你可愿听个故事?” 丹连连点头,圆咚咚的脑袋摇的像个木鱼:“愿。” “这个故事很长,我们要走的路也很长,你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行。” “师父,我们要去哪里?” “做些我必须做的事。” 3、六扇门 我们的故事要从正德三年开始,那年京都六扇门大破山匪龙首“苍龙十八寨”,一夜间声名鹊起…… 六扇门乃是一群活在江湖中的官府人,皆由捕快组成,而其中要数四位“神捕”最为出名:藏剑山庄少庄主、游龙剑花天;飞圣李踏云之徒、快剑刘奇;峨眉派掌门韩秋月养女、神犬泰山姚月灵以及杂学大家、七星锏杜元,此四人自出道后便各自凭着一身绝技独步江湖,名噪一时。 “刘奇,你此次前往荣王府,名义上是为追查王府盗印一案,实则要暗地窥探荣王虚实。若花天从漠北传回的证据可靠,那么荣王很可能正与黑木帮暗地勾结,正密谋造反,你此去要细心留意,有所提防。” 说话之人身材魁梧,双腿盘坐于大殿之上,脸上戴着半面铸有古蜀刻纹的青铜面具,双手平放于双膝,一把金色长剑横躺在双掌之上,嘴上只是微微蠕动,便发出摄人声响,余音在大殿之中铮铮不息。可倘若你在大殿之外,便会发现整个大殿之外静的出奇,这正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绝技——“回音入耳”。 大殿下半跪着一位青年人,这人看上去二十出头,中等身材,身着一身青衫,腰后横挂着一柄锋利短剑,剑身古拙枯黄,长仅一尺,非铜非铁,相比于其他剑器,却更像是一件祭祀之物。这人双手抱拳横在胸前,缓缓立身,露出一副清秀的脸庞来,他便是在六扇门四大神捕中排名第二的神捕刘奇。 “刘奇谨记,此行必不负捕王所托。不过……”刘奇欲言又止,双眉紧锁,似是内心很是犹豫:“不过据属下所知,不久前捕王您已将此案归于杜元查访,杜元武功谋略远胜于我,又有江湖绝技傍身,更何况经过这数日的探访,近日里必已查出了些眉目,属下武技平平,此时接手此案,恐有争功之嫌,还望捕王明鉴。” 捕王道:“半月前王府铜印失窃,圣上着我六扇门势必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刘奇听到此处心头一紧,暗自想道:“一方小小的铜印竟还惊动了圣上,难道这其中原委并不简单?” “初接此案时我便觉得事有蹊跷,为谨慎起见,我于十几日前,派了杜元前去查看,我初想以杜元的身手,无论什么样的危险总该能全身而退。然而想不到就在七日前,门中竟与杜元失去了联系,七个明捕,一个暗捕,再加上杜元,竟一个回来的都没有!”说到此处,捕王微微睁开眼来,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堂下的刘奇,道:“但就在昨日,门中又突然接到了杜元的飞鸽传书,是一封求救信!”捕王叹了口气,继续道:“信中要我们再派一名神捕前往关外松石镇协力破案,书信中字迹模糊,说明他已身处险境。时间紧迫,今日你去过王府后便星夜赶到松石镇如云客栈与杜元会合……” 捕王话没说完,忽然听得殿中一声金鸣,本横躺在捕王手中的剑突然弹射了出去,剑身合着一股浓烈的剑气飞射而出,正插进大殿的门缝上,金剑在门缝中上下一别,原地打了一个回旋又飞了回来,正巧又落回到了捕王双掌上。大殿厚重的雕花大门被剑气带起的劲风一扯而开,门外赫然立着一位蓝衣少女。 蓝衣少女看起来双十年华,冰肌若雪,面若桃花,一身蓝衫凝芳华,半点脂粉化青霞。少女外身披着一层青白色薄丝,头上扎着及腰的粗马尾,长垂至臀,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勾人摄魄的丹凤眼隐隐透着些妖媚的杀气,鼻梁高挺,称着粉嫩平滑的双腮,妖艳无比。但蓝衫少女的妩媚却又与妖艳有所不同,卧蚕眉宇间却又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天边的白云,湖中的弯月,清澈洁白却又难以捉摸,让人见后难以生出歹意来,正所谓沉鱼落雁也就不过如此。正如日前刘奇与她打趣时所说,“也不知是来了哪路的神仙,身后的‘大光相’简直刺瞎的我的眼。” 少女没预料到门会突然打开,心中毫无防备,门内的剑气裹带着一股劲风袭来,直扑在少女面上,蓝衫少女只感觉面同火烤,顿时惊退数步方才站定,心中略作平复,旋即向后一扭,向外吹了声口哨,一个纵身跃进大殿,在殿下低头半跪,高声说道:“神捕姚月灵无意偷听机密,自知有罪,请捕王责罚!” 女子声音轻灵高亢,在大殿之中莺莺不绝,如出谷黄莺一般,原来是在神捕中排名第三的姚月灵。姚月灵话音刚落,门外便窜进一只四尺多长、半人多高的大白狗,白狗全身的白毛厚重浓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健硕的四蹄敲击在地上啪啪作响,三步两下便奔到了少女身边,也学模学样的低着头趴在了一旁,与主人如出一辙。 捕王将手背放在剑上,双手做个兰花指,拇指与中指的连接处隐隐渗出金色的气丝,在掌内来回流转,也不知道是什么功夫。 “姚月灵!”捕王的声音中带着严肃,呵斥道:“你身为第三神捕,掌六扇门来往机要,可知偷听机密该当何罪?” 捕王说着左手一个弹指,只见一道金光从捕王指尖射出,“蹦”的一声砸到了姚月灵面前的地上,劲风扑面,一股大力席卷开来,月灵赶忙沉腰用劲,使了个千斤坠,“咣当”一声沉在地面,这才不至于被劲风吹开。而趴在一旁的大白狗却毫无防备,被这猝不及防一弹指震出了一丈多远。白狗狼狈的在地上横竖打了几个滚方才停下,木立的呆在原地打了一个愣,接着浑身毛发一抖,冲着捕王狂吠了两声,一个飞扑便朝着捕王扑去。 姚月灵眼见白狗冲上前去就要撕咬,一声“白虎”脱口而出。半跪在地上一个飞身,身体向右前一纵,使了一招“燕子低飞”。左手顺势按住白狗的脊背,右手拉住拴在白狗脖子上的皮绳,身体由左向右翻腾了小半圈,背向右侧着跌到了地面,硬生生的将白狗拉倒在地。 此时姚月灵只觉到眼前金光一闪,知又是捕王的一个弹指,然而姚月灵此时抱着白狗躺在地上,心下想来此弹指必是躲不掉了,一运劲将白狗托将起来,两眼紧闭,已然准备硬接。 捕王的“神通指”乃是捕王《神通秘鉴》收录的绝技,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接的。 只听“当啷”一声,待姚月灵睁开眼时,眼前已不知何时飞来了一把短剑,短剑插在地上依然抖动不止,发出“嗡嗡”的响声,是刘奇的短剑。 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刘奇以惊人的速度拔剑出剑,人依然跪在地上而剑已飞伸到了姚月灵的眼前,毫厘不差的挡下了捕王的这一记弹指,力道拿捏之准绝非常人能及。 刘奇跪道:“姚月灵以下犯上,有冲撞之罪,但还望捕王念在其与我同为六扇门‘神捕’的面上饶过她这一次。” 姚月灵撑起身子,右手拎着白狗脖子上的项圈向后一抛,低喝一声“躺着”,只听白狗‘嗷嗷’一声仰面摔倒在地,双目翻起白眼,四脚朝天的左右摇摆、蹬来蹬去,不时的漏出尾下的不堪来,可硬是晃晃荡荡了半天就是没有起来。姚月灵随即又半跪了下去,道:“白虎不懂规矩,可人畜有别,还请捕王放过这畜生一命。” 捕王声色俱厉,将大殿震得嗡嗡作响:“姚月灵,我着你去协助花天查找黑木帮反叛朝廷的线索,为何此时却凭空出现在六扇门总堂,若非我用了‘回音入耳’,岂不是都让你生生听了去!若此中机要泄露,你可担此罪责?” “月灵并非有意偷听,”捕王的话让姚月灵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赶忙辩解道:“前几个月华山派掌门苏浩然突然不知去向,花大哥认为此事极有可能与黑木帮有关,于是命我追查苏浩然的去向。” 姚月灵从身上取出一块竹筒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 “竹筒内是花大哥要我秘密探查苏浩然失踪一事的密信。十几天前杜元传回了一份飞鸽传书,他在信中提到自己曾看见华山派的原二当家柳卿程,据华山派现任代掌门苏归云所说,苏浩然与柳卿程一同下山,事后也与苏浩然一起失踪。今日我知刘奇被召来此处议事,原以为是杜元处有了进展,这才急匆匆的赶来。刚刚来到门外见大门紧闭,本想站在门外等候奇哥出殿再做商议,不成想捕王大人在殿内密议,本无意闯入,还望捕王降罪。” 姚月玲说完,站起一个转身,从腰间拔出两柄裹腰软剑摔到地上,裙角随之轻摆,如同一朵蓝花一般。 刘奇赶忙插话进来道:“属下认为此案既然连杜元都束手无策,必是艰险异常,既然两案有牵扯,还恳请捕王下令让姚月灵与我同去,也好让其将功补过。” 捕王轻叹了一口气道:“姚月灵,今日念你初犯,只是小施惩戒,若你下次再犯必严加惩处!”捕王此时气已消了大半,便也不再多话,“既然你也与本案有关,那你便随着刘奇一并去吧,只是在补过之前,我还是要罚你一件事。” “月灵甘愿受罚。” “你去找修缮部,交予他们一百两银子。” “不知这一百两银子做何名目?” “修门。” 刘奇:“……” 姚月灵:“为何……为何要一百两?” “你为何话这么多。” “月灵领命……” “你们慢点走,我还有一件事。” “请捕王吩咐。” “你顺便告诉修缮部的人,大殿东边第三面门是透风的,叫他也一并修了。” “月灵领命,不知捕王还有何吩咐?” “这房梁上有些地方已经腐烂,这两天阴雨,那里都泡进了水,一定是上边的瓦片坏了……” “……” 两人又在殿内与捕王交流了约半个时辰,硬是记满了一纸才罢休。 4、荣王府 刘奇与姚月灵二人各领了命,相互对望一眼,心中都是长出了一口气,正待两人收起配剑准备出殿时,又听得捕王高声朗喝。 一瞬间,两人只感觉汗水湿透了衣襟,穿过脊背,滴滴落在地面上,像是赶路的马夫举起鞭子敲打马背的声音,啪啪作响。 “刘奇,圣上明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此案,点名让你接手,你办完后进京面圣,与圣上陈述此案来龙去脉,你去吧,心下留意,路上小心,万分不得马虎!” “刘奇谨记!”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刘奇心下奇到:“圣上竟开始对破案感兴趣了。”但嘴上没说,与月灵二人辞了捕王出得殿来。 账房管事吴不知看着面前的两位神捕,面色难看:“看样子二百两也不大够。” 姚月灵看着刘奇,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 刘奇也摆出一副寒酸样,道:“我俸禄低,这里还有十两三掉钱,多了可就没有了。” 两人布置完屋宇修缮之事后,便出了六扇门,换了快马,一路直奔荣王府。不多时,两人行到城内,牵马缓行。 “月灵这次又莽撞了吧,下次可别再耍小聪明了!”刘奇眼中看着月灵,眼神透出温柔。 月灵嘻嘻一笑道:“天塌下来不还有奇哥顶着么?哈哈,我怕什么?你先把那十两三掉钱给我吧。” 刘奇在怀里掏了半天,将身上仅存的八两三十五纹钱放到了月灵手上,悄声道:“杜元传回六扇门的密信向来都是绝对保密的,你这次知晓柳卿程的行踪,定是从机要营中偷看了来往信件。还好捕王未有察觉,否则数罪并罚,我看你这神捕的头衔怕是要换人了。钱我就这么些了,我可能花了一些,实在找不到了。” 月灵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什么都瞒不住你!钱不够以后再补上。” 刘奇皱起眉头:“这件事早晚瞒不过捕王,你不如早些坦白。我最近开销不少,就不补了。” 月灵撅起小嘴哼道:“捕王自己将大门砍坏却要我掏钱,还让我换砖换瓦,你说这叫什么事,我要是再去认罪还不知道要罚多少钱,我才不去呢,能瞒一时就瞒一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刘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怕到时捕王再来找你就不只是二百两银子的事了。我是真没有,日后请你吃个海货好不好。” 姚月灵晃了晃脑袋,露出一副狐狸样子:“要真到那时就管你借!吃饭是吃饭,钱是钱,你要请我吃饭可以,但是钱不能少。” “没钱!” 荣王,本名朱祐春,明孝宗朱祐樘之弟,明武宗朱厚照之叔,有胆略,善网罗天下豪杰,鼎盛时,食客五百,门客三千,因多散资财救济江湖落魄,故而得以服众,被江湖人称颂“贤王”。 ——《明宗室?卷三十三》 “哎呀,欢迎欢迎!原来是六扇门的两位神捕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还请两位神捕不要见罪才是。”说话者阔额方脸,仪表不凡,看上去五十岁的样子,身穿一身金丝橙黄缎,头戴金翅凤凰冠,腰间围着翡翠和田束腰衿,脚下踏着一双饕餮铜扣千层靴,脸色红润,神采非凡。这人面上挂着笑容,身子向前略微躬身,双手横在胸前,冲着刘奇二人抱了个拳,他就是被江湖中人称为贤王的荣王。 在荣王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着黑色粗麻布料的中年人,这人看起来约莫五、六十岁,胡须整齐的落到胸前,粗糙不平的脸上没有半点生气,枯木一般的双手自然垂道身体两侧,与一旁满脸红光的荣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半死不活,似是个将死之人。 刘奇、姚月灵二人见荣王亲自迎接,也连忙上前回礼道:“荣王如此客气,我与月灵万万承受不起,我二人专为追查王府铜印失窃一事而来。惊扰王府,多有不便,还望荣王不要见怪。” 月灵莲步轻移,挺身站定,双手合一,也学模学样的作抱拳状:“素闻荣王贤德,胸中有雄才大略,今日一观果然气宇轩昂,才知名下无虚。只因铜印失窃案干系重大,捕王特令我与刘奇协助杜元追查此事,多有唐突,还望荣王体谅。”月灵说完双眼一亮,如出水水仙,神采奕奕,清灵神飞。 荣王咧嘴一笑,脸上的肉挤在一起,感觉很是僵硬。“我与捕王有过不少交情,前几日我还与他一起商议国事,我二人政见相合、一见如故,真是位忠臣!不瞒二位,本王铜印丢失本是有罪,因此丢失后我也未想过差人报官,只是想私下找寻,正所谓破财免灾嘛,可不想此事竟传到了圣上耳里。当今圣上虽然年幼,却仁善至极,还处处想着老臣,这不,还特批你们六扇门来追查铜印下落,我一把年纪了还能得到圣上这样的体恤,真乃仁主治世也!让我些这做臣下的羞愧不已啊。”荣王每每说到圣上之时,脸上总是显得恭敬无比。 刘奇也装模作样的打了打官腔,道:“荣王说的对啊!圣上英明,只是怕我们又要叨扰荣王了。” 月灵是个直肠子,说不出官场的话来,只能从旁附和道:“对啊!对啊!” 荣王将双手负于身后,在庭院内左右迈起了方步:“小兄弟说笑了,十几日前你们那个神捕杜元便来过王府,今日六扇门又派来两位神捕协助追查,如此尽心竭力,本王高兴还来不及,又何来劳烦之说?” 刘奇虽然官府中人,但却久在江湖,对这些官场套话很是不习惯,而其心中又牵挂与杜元接头一事,怕耽误了行程,因此也无意多做耽搁,但看荣王来了劲头,只想赶紧敷衍敷衍过去。 刘奇想到这里向前迈出两步,正好挡在荣王身前,道:“我二人此番前来是为查找线索,因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事不宜迟,还烦请王爷差人带我们去铜印丢失地查探一二。” “好!好!好!”荣王脸上的笑容变的更加光辉夺目,却也更显得僵硬,“奇少侠就是爽快,我与六扇门也算是老交情了,王府的事只要两位神捕开口,本王绝没有一个不字。” 荣王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来,好奇的望着趴在月灵身后的白虎,伸手摸向白虎那颗硕大的头颅。白虎遇见生人倒也不躲,任凭荣王自己的头上翻来翻去,就是趴在那里懒洋洋的一动也不动,连眼皮也不抬,是不是条神犬暂时看不出来,是个结结实实的懒货倒是真的。 “这就是江湖中盛传的六扇门第一神犬‘白虎’?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有一股神威,没想到这样有名的神犬竟然也一点也不怕生,莫不是喜欢上本王了吧。”荣王打了个哈哈,颇有意味的望向姚月灵,笑道:“听说此狗有千里追凶的能力,本王老了,腿脚不便,耳鼻也不如以前,平生就喜爱收藏些奇珍异兽,不知姑娘可否割爱与我?至于价钱,只要王府内有姑娘看得上的,都可以拿走。” “荣王爷好眼力,此狗生情温顺,性不怕人,非到夺命追凶之时不显露凶相。只是白虎自小由我养大,半点离不开我,若离我而去,估计约莫不多时便要命绝了。”月灵说罢将自己白玉般的小手放在白虎的勃颈处捏了捏,白虎翻起白眼,像猪一样哼唧哼唧了两声,趴在了地上摇头晃脑,很是享受。 荣王不舍的站起身来,将双手背过,低声轻叹道:“无妨,无妨。”随后对身边的黑衣老人做了个手势。 “这人是我府上的大管家,唤作林怀,主管府内杂事,你们别看他长成这样,可身兼重担,这荣府上上下下哪一处都需要他来操持,你们跟着他去吧,王府自铜印失窃后引出许多事来,都需要我去处理,家大业大,诸事烦身,就不便同去了。” 林怀面无表情应了一声,走上前来,幽幽的对着刘奇二人说道:“二位随我来吧。” 刘奇二人这才辞了王爷跟着林怀进了偏院。 荣王背着手,走进了西庭院的圆门内,自言道:“好狗,好狗,好狗啊!” 一个词连说了三遍,也不知是何用意。 5、探访王府 林总管带着二人在王府内七拐八拐,像是走进了一座庞大无比的迷宫。穿过前门楼,走过东庭院,转过青石桥,在荷花池的长亭里歇息了一阵,随后起身向西绕过了三重房,从一僻静的小道里穿进,绕过假山,最终在偏东北角的一处偏房前停了下来,其间巡逻的带甲侍卫从未断过,或许是有林怀的原因,对刘奇一行都没有阻拦。偏房前列着两名彪形大汉,门额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养心堂”,为瘦金体所写,用笔藏锋,也不知是何人的墨宝。屋宇单从外侧来看并不算大,也不过是两三间屋子一般,白墙青瓦、红柱窗纱,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特异之处。林总管带着两人推门而入,屋内仅有一室一厅,两人随着林怀走进屋内,俱是大吃了一惊。 房间虽小却穷尽奢华之能。室内被一扇八开的白玉屏风隔开,以黑木为架,其上贴有八块三尺多长的白玉板,每面板上分刻着京畿、江南、江东、陇右、剑南、河北、黔中道、河西道等八处风貌,屏风上又镶嵌着一百单八颗夜明珠,按照天罡地煞之位排列于玉版之上,大珠小珠错落有致,在屋内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蓝紫色微光,竟隐隐有种龙形之相。屏风里侧置有一张雕花镂空的红木大床,大床上刻满了百余种花草树木,枝叶繁茂,栩栩如生,镂花沿着床柱缠绕而上,花开三十六朵,浑然天成,床板上刻画的是七仙女下凡入浴图,于百花丛中现出一方清潭,玉女半脱衣,形神芳韵。床边摆放着几样金边银线的木制镂雕家具,刻画花鹿百头,其上镶金,金上嵌玉,人立在一旁隐隐有股暗香袭来,也不知是何物料。家具旁耸立着的几排并列的木架,上面陈列着大大小小的物器,玉璧、陶瓷、孤本、竹简包罗万象,每种列成一排,外边系着丝绸字标,应有尽有,有的玉器晶莹剔透、光润如水,有的珠子摆在角落里暗自发光,让人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正室靠北有一座软榻,软榻一木雕成,古朴古着,方正有棱,上有镂空的八仙过海图,下满雕四海水纹,塌侧里刻有“御赐”二字。榻上放一方小八卦桌,桌上摆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榻前立着四张藤椅,两两一侧,并列排开,椅背上分别由书法大家所题的“梅兰竹菊”四字,并贴有四片瓷画。 林总管将二人引入屋内站定,一股股檀香、麝香、酒香、药香以及种种说不清的花香从四面八方淹没而来,虽然滋味杂乱,却也不减半分甜美。 “这里就是王爷的养心堂,也是铜印存放地,平时王爷主要是在这里把玩奇珍异宝,也时常作小憩之用。”林怀指了指门外的两名大汉,继续道:“这门里门外都有家丁昼夜把守,不多时便会有人前来巡视。”林怀又指了指小桌上的木盒,道:“这榻上的木盒本应是盛放铜印之用,王爷有赏玩铜印的嗜好,被盗前一日正午,王爷还来此赏玩过,不巧临走时将铜印遗落在此。第二日我们来寻,却不想铜印已失了。”林怀径直走到桌前打开木盒,向两人展示了起来。 刘奇与姚月灵也跟着走上前去。刘奇拿起盒子仔细端详了一阵,木盒保存完好,一处划痕都没有,盒子内除了一块软垫以外空空如也。 刘奇将木盒拿在手上颠了颠,自语道:“这木盒四四方方,样式古朴,外围刻着四海升平图,拿在手里很是有些分量,凑近细闻,隐隐中有一股暗香袭来,木材上等,怕是十分名贵,做个盒子可惜了,真应了那句话,买椟还珠。” 姚月灵四下张望了一阵,转过八开的玉石屏风来到内堂,在北侧的窗前查看了一番,问道:“林总管,当时你们进来的时候门窗都是锁着的吗?” “还是姚姑娘细心,”林总管对着两人稍一欠身,自引到内堂,遥指月灵面前的那扇窗面道:“当时我们进来时,里侧床头处的木窗是被打开的,这里里外都有人巡回把守,所以窗户一直是都应该是紧闭着的才对,可那日却被打开了,我问过王爷,不是他做的,试想那日那贼人偷盗得手后必是从这里逃走了。” 刘奇走到了林总管所指的窗前,眉头紧锁,因为窗框很干净,又是一无所获。 刘奇与姚月灵意味深长的相视一眼,后向林总管招了招手,道:“林总管,你先回去吧,我和月灵在此地再查看查看。” 林总管也不二话,身子一躬,三个健步便窜出了房门,拉着门口的两位大汉一并走了,身形又急又稳,一气呵成,好像要去账房抢钱一般。 月灵听得林总管几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稍出了一口气,道:“这人长得跟死人一般,不想跑得到还是挺快。” 刘奇看着林总管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说道:“嘴快、腿快、手快,能爬到这个位置的人已经多多少少的不能再像正常人一样了,只不过你观察的倒也是仔细,我看此人脸色青黑,双眼衰微,像是得了绝症,可能命不久矣了。” 姚月灵赶忙打断刘奇,道:“呸呸呸,快别说了,多晦气!我们上去看看吧?” 刘奇点了点头,飞身出窗,月灵紧随其后。月灵在出屋之前还不忘对白虎做个手势,将白虎留在了屋内。 窗户外侧是一座小庭院,庭院中间有一座假山,假山顶部立着一块青石,瘦、漏、皱、透,石旁四周长满了青葱翠竹。假山上叠石成梯,顶部有一石砌的水塘,水塘旁有一处下棋的石桌石凳和一株生在石缝里的苍松,苍松翠绿,落得满地光华。 姚月灵脚尖点地,借着假山上的棱角凸起,轻身而上,使了一招“燕子三点水”,三步跃上了假山顶,在将落未落之际,脚尖猛然发力,踩着石台,一个后翻身,平使了一招“鱼跃龙门”,在空中行了一个绚丽的倩影,玲珑的曲线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柔美的亮彩,堪比落霞惊鸿,秋水洛神。 姚月灵脚尖一触,便已到了到房顶,她身轻如燕,一个翻卧,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待其立稳再抬头一看,刘奇已用道家绝学“梯云”跃上了房顶,早已窝在她的身边,正故作吃惊的看着自己。 姚月灵见刘奇上来的如此轻松,竟还在自己前头到了,故意刁难道:“哼,奇哥你真是好轻功呢,也不知何时能教教小妹?也比在小姑娘面前臭显摆来的好些。” “哈哈!”刘奇得这绝学来之不易,岂肯轻易传授,故而也打了个哈哈,学着说了句俏皮话:“这轻功可是道家绝学,是极其难学的奇巧武功,你天资愚钝,教了你也是白教!” “哼!也没看奇哥你的天资好到哪里去!” “这正说明我勤奋好学!你以后要以我为榜样才行。” “若是不要脸也是门绝学,我一定甘愿拜你为师!”姚月灵说着就装模作样的“咚咚”磕起了头…… 6、 屋顶 两人说着从屋顶探出头来,俱是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王府内家丁众多,可谓是五步一岗,十步一队。除却这一片的几间屋顶,其它屋宇之上都能看到几名白衣人来回放哨穿梭。刘奇二人自上到屋顶后,便一直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哨音,声如喜鹊,此起彼伏,一直传到很远的西方院落,不一会又回荡了回来,只是回来时却变成了猫头鹰的叫声,一长两短,想必是这些白衣人间相互传信的暗语,而奇的是除了哨音以外就再没有别的异响,不一会就静的让人心慌。刘奇、月灵二人行走江湖已久,自知行踪已经暴露,只不过这几名呆在房顶上的白衣人看来也都并无恶意,所以也就不将他们放在心上。 刘奇惊叹道:“这王府守卫犹胜皇宫,严密的让人咋舌!你看王府围墙竟有一两丈高,墙上缠有红线铃铛,楼宇之间也挂着细不可见的黑白线,也不知连到什么地方。其外有家丁巡逻,其内又有重兵防护。再看那边巡逻的家丁五个一伍,各个龙行虎步,显然都绝非庸手。” 月灵顺着刘奇所指看向五人,这几人满身横肉,因为铠甲太紧,身上的盔甲都被挤的满满当当,走起路来更是摇头晃脑、别别扭扭,肩甲、腿甲也被撞的叮当作响,很有些滑稽色彩。月灵笑道:“奇哥所说我看却也不尽然,要我说,这几个蛮包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色厉内茬的江湖混混罢了。快快,快给我几颗打穴弹子,让我来试试他们!”月灵说罢便伸出手来在刘奇的肩上使劲的拍了拍,索要打穴弹。 刘奇目光温柔看着月灵,无奈的轻叹了口气,皱起眉来笑道:“月灵,这次我们是来办事的,才赔了捕王二百两,可不能再闯祸了!” 刘奇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自己的手还是不自觉的自怀里掏出了两颗铁铅弹递了过去,月灵用双手手稳稳接住,冲着刘奇故作赖皮的一笑,用胳膊肘顶了顶刘奇的肩头道:“奇哥表现不错,本小姐记在心上了!” “那先把钱还了吧。” “长这么大人了,还是个小气鬼!” “我的俸禄你也是知道的。” “好了,你再扯犊子我可生气了!” “唉……” 刘奇跟着月灵在屋顶暗伏了下来,提气暗叫了声:“要小心,扔出去就缩头,打出花来都别看!” “中!” 铁铅弹自月灵手中脱出,直向着这五人中的带头壮汉飞去。铁铅蛋里边虽然没有融进内劲,可对正常人来讲,这一抛之力也是不容小觑,更何况居高临下,若是一个不小心也必然会来个“杠上开花”。 铁铅弹自月灵手中脱出后,如飞燕一般直冲着巡逻小队中领头的伍长头部飞去,铁铅弹来势迅猛,不多时已到近前,眼见就要击中。 就在这时,事情又突生变化,领头男子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左手一抬,手影一晃,弹丸便隐没不见了。 领头男子的这一手出乎月灵的预料,使她心中不免一白,再等她缓过神来时弹丸已被刘奇紧紧的握在手中了,这握弹丸的手也不过离月灵半尺远而已,月灵依稀能感到自刘奇手背处传来的余温,正投射在自己的眉间。 原来巡逻兵伍长早已看到有一枚暗器飞来,只是不动声色的伸手将飞来的弹丸接住,又对着相反的方向将弹丸大力抛了回来,铁弹飞回时暗藏内劲,显然是想给姚月灵点教训,若非刘奇接住,现在月灵早已是鼻青脸肿,没脸见人了。正是大好的花骨朵被拍成了向日葵,就剩下吃瓜子的作用了。 刘奇站起身来,朗声道:“谢五位壮士手下留情,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五人面色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像汁液饱满的糖葫芦串一般串成一队径直向前走,没有理睬,也没有回头,那位领头的男子将双手抬到左肩处,向一侧拱了拱手,然后头也不回的领着四人走了,一副不与小孩一般计较的姿态,引得姚月灵火冒三丈。 “哼”,姚月灵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气的直跺脚:“若不是本姑娘手下留情,这匹夫能接住我的暗器?不领情便罢了,还摆出臭脸来装高手。若不是有任务在身,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月灵乃是童真好玩的秉性,本来一时玩兴大发,却不想现在吃了个哑巴亏,又险些破相,这时自然是火气不小。 “月灵妹妹武功盖世,才貌双全,天下少有,岂能跟这些软脚虾置气?”刘奇跟姚月灵相处的时间最久,也最了解她的脾气,所以眉飞色舞的打起了圆场。 “哼,你少劝我,我可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我非得打的他们鼻青脸肿,满地找牙不可。” “月灵妹妹有仇必报,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你还取笑我!信不信我打你?” “不敢不敢,月灵妹妹言出必行,说到做到,我可不敢取笑你,要不然就鼻青脸肿,满地找牙了。” “哼,你认为我打不过这些糖葫芦?” “我可没有耻笑你。” “你……你还敢耻笑我?” “我没有这样想。” “那你还这么说!” “我这是出口成章。” “好哇!你不帮我就罢了,还拐弯抹角的骂我!”姚月灵被刘奇气的气不打一处来,叫道:“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月灵大小姐误会了,我认为这群软脚虾应该全都要煮了吃了,给我们补补身子。” “你越说越恶心了。” “对对对,不能说,不能说!太恶心了,是吧?咱们还是说说找牙的事吧……” “奇哥!你再这样我可真就不理你了。” “我这是顺杆爬。” “我们能说点别的么?” “那你要我说什么?” “奇哥你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被你这一闹,我气都气不起来了,我们上来看也看过了,也该下去了。”月灵的脸色不大好看,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看样子是被气的岔气了。 “我说的可都是正经话。” “你明明说的颠三倒四、驴唇不对马嘴!” “我没有驴唇。” “你就有,你就有,再敢反驳我就回去捕王那里告你个王府闹事之罪!” “你这是栽赃嫁祸!贼喊捉贼!好吧,我妥协,我是驴唇不对马嘴,我是驴唇,你是……” “好了!我们的谈话就这样愉快的结束了,赶紧下去吧,刚才惊动了侍卫,估计林总管不出一会就要回来……” 7、出府 刘奇向后腾跃,使了一招方才姚月灵使的“鱼跃龙门”跳下房去。姚月灵扶着屋檐,轻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奇哥你又在卖弄轻功了!” “我只是害怕。” “你怕什么。” “我怕如果我不用轻功,下来就要满地找牙了。”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可是真生气了……” 月灵说着就背过身去,不再理他了。 所以说,男人如果没有女人缘怨不得别人。 刘奇、月灵二人一前一后刚一进屋,就隐约听到门外传来的细碎脚步声,待两人回头看时,林总管已经站在了门口,一张死气沉沉的老脸平静的看着两人,直看的月灵心里打鼓。 “二位神捕此行多有劳顿,王爷已命小人备好了美酒佳肴,特遣我来请二位到堂中一叙。”林总管站在门口冲着二人躬身拱手,全然没有要进屋的样子。 “我等二人还有公务在身,原定即日启程,不敢多做耽搁,烦请林总管转告荣王,刘奇、月灵多谢荣王美意,可军命难为,不能赴宴了。”刘奇站在门口冲着林怀回礼,俨然也没有要出去的样子。 “这……”林怀的眉头皱了起来,满脸的犯难,虽然显得更加难看了,但多少还是个表情,他说道:“王爷特意嘱咐,若是两位执意要走,必要我强留片刻。二位神捕这样匆忙,可叫小人难以交差,还是请两位借步厅堂,与我家主人叙叙情谊再说。” “我二人此行还有要务在身……”刘奇还想推脱,只是不待他说完,只听得一人高声郎呵,将他打断。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发声之人从别院踱步而来,声音洪亮,语气不卑不亢,气势凌然,正是荣王。荣王身后还跟着两个俊俏丫鬟,一左一右,也都是穿金戴银,各持茶碗、纸扇侧立一边。 “古人云‘既来之则安之’,两位既已来了本府,应当入乡随俗,让本王进进地主之谊才是,怎能走的如此急迫?难道是本王的面子还不够?让六扇门的诸位神捕如此的轻视?”荣王眼神一凌,道:“莫不是认为我荣王摆了鸿门宴吧?” “王爷。”林怀应了一声便躬身退回荣王身后。 “王爷”、“王爷”,刘奇二人也跟着连忙施礼,出门相迎。 “我府上的厨师乃与御膳房天字号主厨庖山珍同出一门,唤作庖山货。他所做山珍海味天下绝伦,我今日清早就特意让他备上了一桌好菜,现已做到了晌午,两位难道不想留下来品尝品尝?” 刘奇两人听罢各自在心中窃笑,没想到天字号第一厨庖山珍的同门叫做庖山货,也不知道是不是关外的人,为何要起这样的名字。 “这……”刘奇与月灵相互对视一眼,依旧推辞道:“王爷盛情,刘奇二人谨记,可这次时间紧迫,本就需倍道而行方可完成,若稍有拖延,只怕误了时辰,到时节外生枝,我二人都要回去领罚。还请荣王体谅我们的难处才是。” “你们怕捕王怪罪,就不怕惹怒了我?”人都说越大的官脸色就变得越快,荣王的脸变的就很快,前一刻还在哈哈大笑,这时便一下子拉的老长,摆出一副吃人的嘴脸,如同阎王降临。这叫下马威,是官场上惯用的制人之术。 刘奇虽然身在官府,却久在江湖,官场的东西见识的少,反倒沾染了些江湖气,也就将权势看的轻了些,血性重了些,因此倒也并不维诺,反声说道:“六扇门行事向来都有规矩,更何况这次情况特殊,身负圣命,还请王爷体谅。” 制人之术讲究的是察言观色,阴晴不定,软硬兼施,从而达到攻心之用,将众生划入自己的棋盘。愤怒,只能让自己落到了别人的棋盘里。所以,当刘奇不识抬举的时候,荣王自然而然也就跟着软了下来。 荣王脸上又挂出了僵硬的样板式笑容,道:“你们六扇门的神捕杜元不是已经先去了么?吃一顿饭尔尔,最多也不过两个时辰,二位神捕为何如此着急?” 姚月灵本就是个烈性子,在一旁一直忍着听他们磨磨唧唧的打官腔,早就听的不耐烦了,正待荣王发问,脱口而出:“王爷你有所不知,杜元他现在被困在松石镇已有七八天了,再拖下去搞不好有性命之忧,所以我们要赶快……” “月灵!”刘奇赶忙打断月灵的话:“你不要多嘴!” 杜元受困之事本是六扇门机密,没想到这次被月灵说了出来,还好刘奇及时制止,否则杜元的事情只怕是要全被荣王听了去。月灵说到一半也自觉不对,吐了吐舌头,退到了一边。 荣王听后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惊叹道:“杜神捕被困!杜元我是见过的,不仅武功卓绝,还精通些江湖术数,竟连他都陷在了那个什么石镇。这案子竟然有这般凶险!难怪捕王要派你们去。” 刘奇连忙回应道:“事关本案机密,还请荣王替六扇门保密。” “好,好,不该听的我自然不会打听,”荣王说着转向林怀,声调徒然升高道:“林怀,你可听到什么了?” “什么?”林怀立在身后,双手捂住耳朵,拉长着声调大叫道:“奴才耳聋,半点声音都不曾听到。”说话时还不时的咳嗽几声,也不知到底是耳聋还是肺肿。 “恩。”荣王好像对自己这个不时耳聋的管家很是放心,正色道:“既然案情紧急,我也不再多留你们了,你们路上小心,铜印之事还要你们多多费心。”荣王说到此处,似是忽而心中有话,眉头紧锁,如鲠喉之难,思虑半晌,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六扇门消息通天,我也实话不瞒两位,近几年本王一直受到江湖中反明势力黑木帮的骚扰,他们几次意欲策反本王,意图颠覆朝廷,然而都被我一一打发了。可在几个月前,朝堂、江湖中忽然又传出一些黑木帮与我如何如何勾结的谣言,说得有板有眼,致使我府上下人心不稳。” 荣王说着暗暗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头上的白发,继续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一把年纪了,金银珠宝什么都不缺,子孙也算兴旺,怎么还会提着脑袋去与黑木帮勾结做出叛逆朝廷的事来。只是近两个月,这件事一直在我脑中反反复复,让我困苦不堪。此番两位前去查案,只怕有人会从中嫁祸,还望勿要轻信他人之言,若是能顺便将我与黑木帮如何勾结的谣言查个水落石出,那还请二位为本王辩白一二,本王必当另有重谢。” 刘奇听到这里转头与月灵对视一眼,意味难明,道:“六扇门向来秉公办事,行事光明正大,只要荣王赤胆忠心,我六扇门必全力以赴,力保荣王周全。” “好!好!好!”荣王连说了三个“好”字,大笑道:“好一个光明正大!本王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年轻人!哈哈哈哈!光明正大,哈哈哈哈!” 刘奇正色道:“六扇门向来只秉公办事而已。” 荣王笑着从怀中拿出一沓纸张,在阳光下晃了晃,道:“铜印乃本王祖上所传,传至我处已有五代,虽是劣铜所铸,但也算得上是传家之宝,对我族人意义重大,这是三千两银票,还请二位多多费心啊!哈哈哈……” 刘奇一手抄过银票,眼角瞟了一眼银票上的“汇通钱庄”四字,数也没数就掖进怀里,拱了拱手谢道:“谢王爷赏赐,我等就此别过,待案情水落石出之时我二人必将铜印双手奉回。” “好,我就在此等你们的好消息了,你们路上不要着急,万事小心为上,要保重身体啊。”荣王每次说一些关心人的话的时候都喜欢闭着眼,或许是因为这话假的连他都不愿听的原因吧。 8、三宛不过冈 二人辞别了王府,快马加鞭的行了半日,刘奇怕月灵劳累,在一条小河前停下来,牵着马匹在河边漫步。白虎翻起肚皮懒洋洋的趴在月灵的马鞍上,伸着舌头舔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吃相。 “奇哥,”月灵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沮丧:“刚刚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说错什么了?” “我把杜元的事给说漏了。” “不打紧的。”刘奇打了个哈欠,在河边找了块平滑的石头坐了下来道:“以我所见,荣王这人城府很深,我们拜访一定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要是不从我们嘴里套出来些什么消息,想必也难以脱身,给他说些也好,其实也无关大局。倒是这荣王,两次谈话都被他牵着鼻子走,以后的小心提防。” “哼,这个老狐狸!”月灵冲着刘奇撅起嘴,两个腮被撑的帮鼓鼓的:“一会这样,一会又那样,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刘奇笑道:“荣王被江湖人尊为贤王,可见他对于权术与机变之术的造诣之高,至于是否是好人,我还不能下定论。” 月灵哼道:“我听杜元说过,这些王侯大官只知道以权欺人,逼着世人去做狗,逼着良家去为娼,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哪还有什么好人可言!” “其实做坏事不一定就是坏人,有些人也是身不由己。这件案子我感觉就很不简单,至少就现在来看,朝廷与江湖一样,都不算太平。月灵,祸从口出,我们是捕快,这不是我们现在该操心的事。” “哼,身不由己就能强加于人吗?” 刘奇略做沉思,说道:“你说的不错,当然不能。” “奇哥,我不明白。”月灵激动的说道:“你为什么要拿荣王的钱?荣王是敌是友还不明了,更何况我们身为六扇门神捕,你这样做坏了规矩!”月灵皱着眉头看着刘奇。 刘奇道:“这次我们任务开支不小,六扇门是个清水衙门,不带点银两恐怕难以维持,无论荣王是敌是友,是好是坏,只要我们秉公办事,就不算坏了规矩。既然他愿意给,我当然乐意收。更何况,你也说过,这些人的银两或许都不干净,我们拿他的钱去做有用的事,我觉得也算一件功业!” 月灵哼道:“歪理!听你这么一说我们收受银两还是行侠仗义喽?难道你还成了劫富济贫的大侠?你拿了人家的钱却不办人家的事,这便是道义了?” 刘奇笑道:“若是拿了恶人的钱却不为他办事,这怎么能算违背侠义?当然算是劫富济贫。若荣王光明坦荡,我们拿了钱,查了个水落石出,还了他的公道,不也算是收钱办事了么。当然,拿荣王的钱固然不对,但也不能算全错,这世间事,斗转星移间,一切都变化莫测,以恶制恶、以暴制暴,若不如此怎能行走江湖。所以,我收钱既可以安抚荣王,让我们便宜行事,又能将这些钱送给需要的人,这怎么能算错呢?我可以保证,这些钱我绝不藏私就是了。” 月灵说不过刘奇,只能消了火气,问道:“那若是荣王真的有问题,你收了钱反而将他下狱,就不怕得罪了他吗?” “得罪吗......”月灵的话触动了刘奇,他沉默了一阵,忽有所感,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我自小出生草莽,吃百家饭长大,后流于市井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幸得飞圣收留,才得以重新做人,我生来就是一副臭皮囊,死了也是这副臭皮囊,又有什么怕不怕的呢?如果说怕,我只怕临死时我会后悔,后悔不能死得其所。” 月灵听完后,赶忙用小手捂住刘奇的嘴道:“好了,好了,千万不要说这个字,你啊,你啊,我说不过你,我们接下来去干什么?” 刘奇看着远方的河川,叹道:“去我们该去的地方,找我们该找的人,做我们该做的事。” “奇哥,这是我从荣王府顺出来的一块芝麻酥,所谓见面分一半,我掰开分你一半吧!” “好的呀!” “怎么样,好吃么?” “入嘴酥脆,香气浓郁,满口生津,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没想到那王府里的庖山货还真有点本事。” “好吃就好,只是奇哥别忘了我刚刚说的话。” “什么话?” “见面分一半啊!” “分什么一半啊?” “三千两啊!” “用庖山货做的破饼就想分我的三千两?” “这是破饼吗?你不是说好吃吗?” “再好吃也不值一千五百两啊!” “这不是破饼,这是传统,是见面分一半的传统!” 刘奇正色道:“这钱是我用来救济穷人的,分你了岂不是藏私?” “我也可以帮你救济穷人啊。”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饼都吃了,你是不是想耍赖?” “我不耍赖,但这是原则问题,不能给。” “那我现在就飞鸽传书回六扇门,让捕王给我评评理!” “这是一千五百两,两京的汇通钱庄都能取,你拿好!” 刘奇二人坐地分了赃款,稍作休整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关外的松石镇。烈日当空,两人又骑行了半天,路途中除了些杂草溪流之外再也见不到半点人烟,就连歇脚的地方都不曾见到半处,炙热的气流迎面扑来,像刀子一般在两人面颊上划的生疼,不出两个时辰就让月灵叫苦不迭,趴在月灵马鞍上的白虎饿的头昏脑涨,懒散的伸着舌头,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声甚至能盖过呼啸的风声。 两人又行了一阵,忽见前处两个山丘间突兀的摆出了一个茶铺摊。茶摊不大,周围三三两两的摆放着几张桌椅板凳,对着路的一侧支了个杆子,杆子上挂着条粗麻白布,白布上用毛笔书写“三碗不过岗”五个大字,其中“碗”错写成了“宛”,“岗”也写成了“冈”,于是条幅变成了“三宛不过冈”,看起来很工整,念出来却成了方言,看来老板是没请到明白的先生来写。在茶铺里边,有一些赶路人三三两两的坐着,两名店小二装模作样的来回忙活,好像生意真的很红火。 9、黑店 “哈哈哈!”月灵笑道:“开个茶摊也叫‘三碗不过岗’?‘碗’字和‘岗’字还都给写错了,哈哈哈,真是笑死本小姐了!”月灵只要一见到好玩的东西就会一下子提起精神来,并且次次都不例外。 行路操劳,刘奇也跟着诙谐了一下,道:“这一定是个厉害的算命先生起的,用在茶铺也是妙语,只是这抄写的人也太过敷衍,五个字写错了两个,怕别是个江湖人抄的。” 月灵冲着刘奇笑道:“不如我们就下去喝点茶吧!” 两人一路长途跋涉,再加上半日颠簸,滴水未进,月灵脸上早已显出了疲惫,虽然事有轻重缓急,但月灵的这幅样子多多少少让刘奇有些心疼:“我们已经跑了三个多时辰,我的身子早有些吃不消,既然碰上了,那就歇息一会吧。” 月灵早就想下马玩耍一会,顺带活动活动筋骨,听刘奇答应,赶紧连声称是。 两人行到茶摊附近下马。白虎如一袋吃瘪了的白面一样摊在马鞍前,月灵拽了拽他的尾巴,没有拽动,便也没再理它,径自找了个座位坐下,呼唤小二。刘奇牵着两匹马找了棵大树栓了,穿过“三宛不过冈”的招牌,也跟着月灵坐了下来。 茶摊不大,但是在荒郊野外却格外扎眼,来喝茶的茶客也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却也将整个茶铺给坐满了,茶客们谈论的声音不大,只是窸窸窣窣的,也不知在聊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想尽办法的水字数。大部分赶路人各自背着行李,长长方方的什么都有,好生怪异,两位店小二在这之间来来回回,很是忙活。 “两位客官想要点什么?本店大碗茶可是出了名的,要不先给两位上两碗罢?”其中一名小儿模样的人风风火火的跑过来,用肩上那块肮脏的擦桌布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吆喝,语调很是献媚,好像在说“这年头赚钱真不容易”。 月灵坐着活动了下肩膀,感觉浑身的僵硬稍解,脸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便问道:“你们这‘三宛不过冈’里只有大碗茶吗?没有饺子面条什么的吗。” “看姑娘穿着,想必是郡城里来的吧?”店小二一脸赔笑道:“我这小店太小,也就做点小本生意,卖点大碗茶也就为讨个生活,清淡时,也供旅客商人歇歇脚。小姐如果想要些别的,小店还真没有。” 月灵看了一眼店小二,一张俏丽的脸上似笑非笑:“那你这‘三宛不过冈’是何意?”“冈”字被月灵有意拉长了声调,显得有些滑稽。 “姑娘你可问对了!”店小二听到有人问起,自是兴奋了起来,眉飞色舞的解释道:“这三碗指的不是那酒水,而是我家祖传的茶水,使的是特配的草药和春雨后第一茬毛尖。我家这茶水清冽甘甜,入口回甘,只要你喝上一碗,保你半个时辰内浑身舒爽,一下午不喝水都不渴,若你喝上三碗,嘿嘿,我保你这一天都快活似神仙!” “好啊,好啊!”月灵高兴的连连拍手,叫道:“这几年我也闯荡了不少地方,还没听过有这样神奇的茶水,你快上两碗来给我尝尝罢。” “想必两位客官都是爽快之人,客官你也看见了,本店是小本经营,十五文一碗,这……概不赊账。”小儿说着便露出一副狐狸相,用自己布满老茧的手里外翻了三番,十五文。 刘奇瞄了一眼小二的手,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十五文是不是贵了?我以前也走过不少地方,最贵也只不过是三文钱一碗,一般也就一文一碗而已。” “客官,客官!”店小二顺势轻轻的敲了敲桌子,扬起了自己的破嗓子,听出一些塞外的口音:“我这茶可是由十几种珍贵草药与茶叶共同炒制而成的,单一味人参便是要赔钱卖了,更何况这里地处偏僻,数十里之内再无二家,若是两位客官不喝,只怕两三个时辰后一定会后悔的。” “奸商,你这是坐地起价!”月灵用手用力的向桌上一拍,双目瞪着小二,虽说是瞪,却又显出一股说不出的妩媚来,她叫道:“什么秘方会在茶里放人参?你这明显是在胡说八道!”。 刘奇从怀里拿出半串铜钱拍到小二的手里,道:“拿去,泡好一点,要快一些。” 店小二抽回手,将铜钱在身前掂了掂,笑得很是灿烂:“哎呦哎呦,公子可真是大方,日后必飞黄腾达……”语调恭敬虚浮的连自己都感觉不真实。 “两碗大碗茶,足斤足量!” “奇哥!”月灵气嘟嘟的看着刘奇,气道:“你给他钱做什么?这些奸商就该好好治治!” 刘奇没有答话,只是摸了摸胸口的银票,面色也慢慢变得红润了起来。 月灵没好气的回头瞪了小二一眼道:“奇哥,这小二八成把咱们当成傻瓜了,这样骗咱们钱,好不长眼。若是有机会必要好好教训教训他才好。” 刘奇只是眯着眼睛,眼珠子在眼眶里左右打转,一副别有心事的样子,全然没有将月灵说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嘴上跟着附和两句。 月灵哼道:“依我看啊,咱们喝完一碗茶就赶路吧,别在这里呆着了,我现在看见店小儿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对、对。”刘奇只是应付的说着,双眼却一直盯着奔忙的店小二。 “奇哥,你今天是怎么了?从一坐下来好像就有些魂不守舍,难道……难道在心疼那半掉钱么……” “是的,是的……” “奇哥,奇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刘奇闭上眼,暗暗思虑了一阵,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月灵见刘奇好似神游天外,全然没有回神的意思,便自己坐在一旁生起了闷气。 不一会两碗大碗茶便端了上来,端茶的是另外一名店小二,这人长得苦大仇深,面色黝黑,把茶碗往桌上砰噔一放,眉目一横,冷哼了一声,拎着壶就回去了。原来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做的是一锤子买卖,概不拖欠,概不反悔,钱一到手就换人。 月灵刚刚受了怠慢,又被坑了钱,气又不过,顿时感觉被人当成了傻子戏弄,加上又在荣王府扔暗器时吃了个哑巴亏,几件事叠在一起,一时怒火上涌,一扬手便将碗中的茶泼到了地上,从腰间拔出一对紫金软剑啪的一下拍在桌上,厉声喝道:“店小二,你这茶里有苍蝇,快来再给本姑娘换一碗。” 茶摊内的几名茶客都被月灵的这一举动惊的一个激灵,纷纷向月灵看来,茶水溅起的泥水让一些茶客站起,不满的向这边张望,气氛竟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月灵也不管他们,连声叫店小二过来,那个“白脸”的店小二提着壶一路小跑跑到跟前,边倒水边擦桌子,赔笑道:“姑娘、姑娘消消气,我再给你倒一碗,这次就少收五文,你看这样可好?” 月灵冷哼了一声:“怎么还敢要钱!信不信姑奶奶我今天将你这茶棚拆了当柴火烧?” 店小二倒完提着壶讪讪的走了,再也不敢说钱的事。 10、遇伏 月灵瞪着店小二的背影,哼道:“哼,这些人欺软怕硬,不给他们些厉害,只怕非要欺负死我们才行!” 刘奇轻声安慰道:“出门在外万事小心,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水自然是要贵点。” “奇哥!这些人这么嚣张,咱们身为捕快,怎么能任凭他们这么开黑店?” “任务有主次,再说开黑店也不归我们管,更何况……”刘奇皱着眉头,心中若有所思,双臂支在桌子上,将双掌遮住茶碗道:“这事我们稍后再说,月灵,你此去王府都看到了些什么?讲来听听。” “看到的可多了!数都数不清!”月灵将自己纤细白嫩的小手举到眼前一边数一边说道:“玉器、瓷器、青铜、金子、银子、银票……”数到后来,十根手指头都不够用了。 刘奇点点头,笑道:“哈哈,什么好东西都逃不过你的眼睛,王府里的东西确实非同凡物,网罗的天下宝物也是不计其数。只是不知我们的姚大小姐还看出了些什么?” 月灵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还有满屋子的字画,白玉屏风、大床、软榻、座椅……” “我曾听说女人天生都是见钱眼开,看来古人‘诚不欺我’,荣王府中的东西还真是一样也没看漏。不过你发现没有,王府内值钱的珍宝多不胜数,可这盗贼为什么却偏偏只盗走了铜印,你说奇不奇怪?” 月灵脸色一沉,气道:“奇不奇怪先放一边,什么叫‘诚不欺我’,你说谁见钱眼开!” 刘奇本想调和下气氛,没想到反而适得其反,只得搪塞式的笑了笑,道:“咱们还是商议正事要紧。” 月灵本就有气没处撒,也管不了其它,非得要跟刘奇挣这个理不行,“哼,是谁先不说正事的?” “好了,好了。”刘奇尴尬的看了看四周,稍稍定了定神,道:“是我胡说八道,惹得月灵大小姐生气,我在这里向大小姐赔罪,咱们还是说回正题,你不觉得这铜印有些奇怪么?” 月灵稍稍平复了下心思,道:“难道这铜印还能降妖伏魔?抓个蛇精、琵琶精什么的?”虽然开始谈正事了,可月灵一张口就不是正经味。 “并不是这个意思,”刘奇早已习惯了月灵的小脾气,倒也没往心里去,只当是相互打趣:“我觉得应该还没有到降妖除魔的程度,可这东西一定不是寻常之物,甚至可能与朝廷、江湖都大有干系。” “有何干系?” 刘奇长出了一口气,思虑半晌才开口道:“到底有什么秘密我现在还没有头绪。但你看,荣王府府内高手如云,府院外的围墙约有一两丈高,外围房屋与墙面之间又间距甚大,在空隙的地方全都挂满了白线和铃铛,其内有家丁巡逻,屋宇上又有高手昼夜护卫,隐藏的机关更是数之不尽,以我的轻功都不敢说能潜进去,一般的江湖人更是想都不要想,可见这偷盗之人轻功之强,肯定不下于我。”刘奇话语一顿,悄声道:“有一点非常奇怪,屋内那么多珍宝他都不拿,唯独拿那块破铜印,可见它的分量之重!若是不牵扯重大,怎么可能只盗它呢。” 月灵悄声问道:“奇哥是觉得荣王没说实话?” 刘奇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荣王老奸巨猾,很有可能对我们有所隐瞒,只不过我还不能确定。但话说回来,如果荣王与此案没有直接干系,那这件事情就越来越复杂了。” 月灵皱起了眉头:“若按奇哥所说,那么在江湖中,能自由出入王府的,除了五圣之外,也就没有几个了,若真是如此,也不知道杜元他们……他们两人是否还都安然无恙。” 刘奇道:“五圣侠肝义胆,虽然或放荡不羁、或皈依佛门、或听命朝廷,但都是人人敬仰的大侠,绝不可能做出鸡鸣狗盗之事。五圣中数飞圣轻功最绝,我少时就曾受他点拨,传我御气御剑之法。恩师他怀有正道,绝非鸡鸣狗盗之徒,依我看,盗印的可能也只有两种。” 月灵好奇的睁大双眼看着刘奇,摆出一张可爱的脸来,让刘奇心里感觉软软的。 “却不知是哪两种?” 刘奇做了个手势,示意月灵小声,道:“内鬼和易容高手。” 这时白虎不知何时从马鞍上跳了下来,在月灵泼到地上的茶水滩旁来回的转悠,随后狂吠一声,朝着月灵奋足跑了过来。 月灵笑道:“看来白虎也渴了,想来找些人参茶喝。” 月灵一边说笑一边举起碗,只是这碗只抬到半空就被刘奇给按了下来。 “这店小二说的不错。”月灵发现刘奇的双眼中透出光来,浑身也跟着紧绷起来,“这茶里确实别出心裁的放了不少药材,依我看,可足足值个十几两银子,如果趁热喝了,倒还真能赚上不少,不过我建议,这茶太浓,还是慢点喝为妙。” 白虎已在说话间窜到了月灵脚下,硕大的狗头在月灵的裤腿上来回摩擦,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月灵心中一惊,双眼怒睁,神定了一刻。 “有毒!” 也不知道两人中是谁先说的这句话,因为已经没人在乎了,就在同一时间,刘奇已将整面桌子抬起,一个飞抛向着茶摊砸去,只听得“蹬蹬蹬蹬”几下声响,桌面上已经多了十几种奇形怪状的古怪暗器。 跟搭台演戏一样,方才还在一旁喝茶的客商全都将身后奇形怪状的包裹撕开,原来件件都是兵器,商客分为左右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将二人围上。偌大个茶摊,竟然没有一个是来喝茶的。 或许黑店的生意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好,或许开个茶馆的成本也不小。 “奇哥,能看出来他们是什么人么?” “能看得出来。” “真的?是什么人?” “托!” “托?” “我就知道这里的生意不会这么好,其实我早就怀疑他们了!” “……” “是不是不应该给那么多钱的?” “……” “等会打完了再拿回来吧!” “恩!” 11、罗刹门 来人加上两名店小二一共七人,各有高矮,手持不同兵器。其中三人使剑,两人使刀,一人使棒。几人中站在首位的身着黑袍,年约四十,阔面方脸,手拿双枪,威风凌凌,气势不凡。 七人五二分开,各自站好,与两人成对峙之势。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刘奇挡在月灵身前,怒视众敌。 黑袍男子笑道:“我们从不报名字,因为我们即便说了白遍千遍,也都没人能记得。” 刘奇道:“为何。” 黑袍男子道:“因为死人什么都不会记得。” 黑袍男子一声断喝,七人齐出,稳稳将二人裹斗其中。 两名使剑的店小二将月灵缠住,剩下五人以黑袍男子为首,围攻刘奇。 黑脸、白脸两名店小二的剑术至阴至柔,至细至密,由如跗骨之蛆,机灵百变,不求伤敌,只求将月灵与白虎困在中央,拖住她出不得身来。 月灵连连闪身,几次想挥剑砍杀却都没有找到机会,本想找住空隙穿出,可接连几次腾跃却都被剑雨挡了下来。白虎堪堪躲了几剑,狼狈至极,早已是自顾不暇,更难以护主。月灵惦记着刘奇,心中如猫爪一般,手下越打越急,可月灵心中越是急躁,身法就越是慌乱,几次冲突,都以失败告终,数次故意露出破绽也都无功而返,如此一来二去成僵持之局。 刘奇见间两个店小二只是缠斗并无伤敌之意,知月灵暂无性命之忧,心下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袭击朝廷捕快,按照大明律,可知该当何罪?” “哈哈!朝廷鹰犬人人得而诛之!我们罗刹门杀的就是你们这些捕快!今日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杀一双,少废话,看剑!”一名长须剑客说完罢一剑刺出,直奔刘奇面门而来,此剑出手沉稳,不抖不偏,如水上快船,离弦羽箭,一招便能看出来人剑法之高,至少已有二十年以上的功底。 刘奇见剑势快如闪电,丝毫不敢怠慢,赶忙御气于双掌,在剑将到未到之时,闪电般夹住剑身,双脚离地,向后接连几个闪身,滑出一丈有余,气沉丹田,双脚落地生根,掌风一错,低喝一声:“断!” 剑刃应声掰断。刘奇顺势将剑刃夹起,剑刃之上徐徐青气闪耀,随后双指一弹,断剑直飞而下,以迅雷之势直刺向前。 长须剑客一惊,哪里来得及收势,下门破绽大开,只听得“啊”的一声,断剑残片已刺入剑客大腿骨,鲜血涌出,累累而流。 剑客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大腿满地打滚,连声喊道:“救我,救我!”可惜第三句还未说出,便已脸色发青,已然死于非命。 “剑上涂毒,”刘奇收势而立,暗自运功调息,道:“不算君子所为,所谓多行不义,报应不爽,死在自己的毒下,倒也死的不冤。” 其余四人一时被刘奇这一招惊住,俱是心中惊异,皆不敢靠前。 黑袍男子沉声道:“神捕刘奇果然名不虚传!” 刘奇摸了摸横挂在腰后的短剑,斥道:“我劝几位知难而退,刚刚你们也都看到了,不要逼我拔剑!” “哈哈哈哈!”黑袍男子仰面大笑道:“六扇门好大的威风啊!我等几人俱是命案累累的重犯,在这混乱的世道里被那些大人物弄得妻离子散,见多了这尘世中的肮脏,早已是生无可恋,如果你能送我一程,我感激不尽!不过在此之前,你要问问我手中的这位朋友才行!”黑袍男子说着便将双枪举过头顶,在头顶上画了一个圈。 “我不想伤人,你们也不是我们的要找的人,如果你们愿意自首,我保证能让你们安顿下来,过上平静的日子。” “可笑,若是这世间事都如此简单,我们也不用在此厮杀了,这世道与我们七人不相容,我们只有恨!只想杀人!年轻人,少废话,拔剑吧!念在你年少有为,死在这里可惜了,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看来非要你死我活不可了。” “我们从不讨价还价,领了令就要拿下你们两条命,童叟无欺。” 姚月灵见刘奇一招制敌,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凝神对敌。 月灵使出峨眉派轻功与二人缠斗了一会,忽然身子向后一缩,使了一招“轻舟过畔”,巧巧的甩开了两人,身子一跃,跃到了两名店小二的身后。 月灵在两人身后站定,挺剑斥道:“今日你们可算是惹上姑奶奶了,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们。”月灵说着便将双剑用力一抖,软剑遍体紫红,在日光下熠熠生光,一股股花香之气自剑体中荡漾而出,沁人心脾。 “今日姑奶奶我就要让你们这些不长眼的见识见识这峨眉派的至宝——紫金软剑的厉害!” 两人见此剑非同寻常,互相交换了下眼色,又左右抢攻了上来。 双剑一左一右皆攻月灵命门,剑势甚猛。月灵见状赶忙回剑,双手一横,将双剑并排竖在胸口,左右轻巧的向前一推,接上了刺来的双剑。 四剑相碰,“叮当”之声刺耳无比。 两位店小二的双剑剑尖压在月灵紫金双剑的剑脊之上,一双软剑借力弯曲变化,剑尖由上而下画出半圈,直刺向二人手背,正是峨嵋派的“双龙探海”。 两人见剑尖刺来连忙双双回手,恰在此时一直跟在月灵身后的白虎从右侧窜出,一口咬住右边黑面小二的左腿。神犬白虎有半人之高,全力一咬可碎金裂石,更何况皮肉之躯。黑面小二只觉左腿吃疼的紧,似是被剜掉了一块皮肉,眼前一白,几要昏死过去,此时月灵右手持剑杀到,横出一剑,正撞上的黑面小二半举的长剑,紫金软剑绕着金刚剑缠了一圈,剑尖正刺在黑面小二的手背上,白虎看准时机,又在他的右腿上咬上了一口。 黑面店小二接连受创,只觉一股脓血自腹中汹涌而出,右腿又被白虎咬入骨髓,登时疼的头晕目眩,跪翻在地,哀嚎不止。 12、反杀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黑面小二连受重创,仰面倒在地上。白面小二见状连忙挥剑来救,使出一招“披星赶月”向白虎刺去。 “来得好!”月灵全身紧绷,越战越勇,似是心中积压了许多的闷气,都在这时爆发了。 月灵左手剑使了一个横劈,直取来者脖颈,右手一个反手将软剑向地上掷出,正巧贯穿进了本已倒地的黑面小二右侧肩头,软剑入土三分,将他钉死在了地上,黑面小二剑亦脱手,双牙紧咬似是要咬出血来,脸憋得赤红,低吼了一声竟疼的昏死了过去。 月灵的紫金软剑乃是峨嵋派至宝,挥舞起来如同丝绸一般,轻巧灵便,神出鬼没。那另一名白面小二还未到近前,月灵左手的一剑便已横到了他的脖颈,来人大惊,赶忙改刺为挡。这一招变化甚快,却不想迎上的竟是月灵的剑脊,双剑一碰,紫金软剑又是接力一弯,使了一招“打草惊蛇”,剑尖在剑客的脸上划过,自左眉刺进,横过鼻梁,直刺到右眼眼角下,深及半寸,血流不止。小二赶忙回手,与月灵拉开了三丈,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月灵走到昏死在地的黑脸小二身旁,将剑自其肩上拔起,昏迷的小二在地上晃了晃,已毫无意识,只是身子还随着剑身的脱离本能的晃动着,像是在说“我知道了”。 月灵缓缓离开地上那个已不知死活的黑面小二,看着眼前的白面小二,心中竟涌起一丝丝高兴来。 “真是冤家不聚头。”月灵小嘴轻抿,不自觉的笑了笑,道:“你明知我是六扇门神捕,却还是屡次激怒与我,姑奶奶今日便要你这睁眼瞎好好看看,六扇门可不是这么好惹的!” 另一侧,刘奇正被稳稳的围在中央,与四人打的焦灼。两名红衣刀客左右夹击,刀光四起,使棒大汉站到刘奇的身后,不时放些冷棒,专攻下盘,一副厚颜无耻的嘴脸。黑袍双枪客在刘奇的正面左刺右砍,五把兵器配合无间,劲风之声铮铮不绝。刘奇被围在中间,双腿在棍影之下一前一后鱼贯游走,双手不时拨开双枪来抵挡左右的双刀,又不时夹住双刀来抵住来枪,几次千钧一发,都被刘奇堪堪化去了来势,但也只是勉力支撑着僵势,几十招下去,刘奇的身上已经多了两三处伤痕,情势越来越不利,但刘奇却依然没有拔剑的迹象。 四人变招越来越快,刘奇夹在中间几次险象环生。正在几人酣战之际,刘奇突然单腿支地,左腿抬起,高举过顶,在身前踢出一圈,脚风一过,双刀双枪被劲力碰开。 身后的持棒者见刘奇单足立地,下门空守,赶忙上来一个横扫,直取刘奇直立的单腿。哪想刘奇乃是故意卖的破绽,使的是“引君入瓮”之计。刘奇侧过脸来,单腿一跳,双手已不知何时背到了背后,手臂一抖,双掌自袖袍中立取出六颗弹丸夹在指间。 “震雷!” 刘奇手指一动,三颗弹丸直飞向身后持棒大汉的面门,其上还隐隐发出青绿之气,另有三颗直取大汉的膻中、天枢、巨阙三处大穴。大汉见弹丸来势迅急,赶忙擎起兵器回手招架,不曾想铁弹一碰到铁棒就炸裂成几块,四射飞出。大汉看得心中一惊,一时不明就里,慌了手脚,只得狼狈躲避。 其余三人见势不妙赶忙来救,刘奇借势一个俯身下蹲在原地打了几个转,使了招“流云若水·金蝉脱壳”一时间身影重重,叫人分辨不清真假,待众人缓过神来时,刘奇已经立在了擎棒大汉身后。 刘奇单手扣住大汉的脉门,另一只手将大汉双臂向后一别,单腿一绊,用了招三十六路小擒拿手中的小摔,扑哧一声将大汉压倒在地,紧接着在大汉头上的后顶穴用劲一敲,只听大汉闷哼一声,登时晕死过去。 几人见此情景,都各自立住,黑袍男子站在最前,擦了擦脸上的汗,道:“又是一招制敌,看来真是遇到高手了。” 刘奇将大汉踢开,与面前几人拉开些距离,道:“以一敌四,自然是不能放过任何机会。是你们太轻敌了。” “只怕再往下你就没有机会了。” “不用虚张声势,你们的人手越来越少,再打下去只会对你们越不利。我本无意伤你们性命,我看就到这里吧。” “你要搞清楚!”黑盘男子面色冷峻,说道:“是我们要杀你,而不是你要杀我们!” “我奉劝各位跟我回官府自首,只要三位随我回一趟官府,说出你们对罗刹门所知的一切,我能保你们今后平安无事,过着远离江湖的日子。” 黑袍男子笑道:“哈哈,年轻人,你可知道这世道有多大,这江湖又有多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永远没有太平日子,你以为你们小小的六扇门能做什么?在我看来,你们六扇门也不过是江湖中的一颗水草罢了,摇摇摆摆,在水中求生。更何况,我们即便是死,也绝不会对你们官府说一个字!还是我奉劝你一句吧,六扇门会害死你的,现在远离江湖纷争,搞不好还能保住你一条小命。” 刘奇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说的是生死,我说的是苍生。既然你们听不得相劝,那我也只能依大明律法来办了。” “哈哈哈,好一个天下苍生!”黑袍男子大嘴裂开,露出两排枯黄的牙齿来:“神捕就是神捕,说起话来都不一样。你虽然看不开,可我倒是挺喜欢你这个人,若是搁在以前,我们能做个朋友,只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一入罗刹门,就是罗刹鬼。今日你我之间必然要有一个人倒下,莫要多说,来吧!” “江湖?江湖。”刘奇说毕弓下身子,右手按向挂在后腰上的剑柄,沉下双目,催使真气运转周天。 13、华山兄妹 就在态势一触即发之际,忽道路上扬起一阵沙尘,遥见两匹白马于路上奔来。不多时便已奔到了茶摊处,只见有两人翻身下马。 这二人一男一女,双双戴着道冠,身穿同样制式的道袍,上身为白色纹布,由白线绣成祥云图案,腰带以下有青绿色藤蔓花纹印染,腰系橙黄腰绳,腰间都配着长剑,一眼看去甚是好看。 下马的女子面容亲昵,脸色红润,一双杏眼水润明亮,眉宇间甚是可人。女子下马后四顾了一眼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刘奇脸上,仔细的瞧了一番。双眉一横,冲着黑袍枪客三人厉声喝道:“你们三人围攻一个,羞也不羞?” 说话女子虽身着道袍,但素气中却隐隐透着一股别样的韵味,平凡中透出一种惊艳来。刘奇只觉得有一种奇妙的思虑缠在心口,正如小时候初见江南的细雨一样,看似平凡无奇但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白云青藤,乃是华山道袍。 黑袍男子见两位穿着华山派道服,暗嗔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又多了两个多管闲事的!”心中略一思索,便开口对华山女子答道:“此事乃我帮中恩怨,与两位侠士并无干系,还望两位不要插手,事后必有重谢。” 华山男子向前错开一步,长剑出鞘,朗声呵道:“天下事天下人管得,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不平,则拔刀相助,乃是江湖中人的道义,今日被我撞见,如何不干我事?若让我们袖手旁观,岂不是为虎作伥?坏了我华山派的名声!”说罢便将长剑高举,喝道:“此事我华山派管定了。” 黑袍男子见二人拔剑,心中不免有所慌乱,叫道:“你们身为修道之人,本应六根清净,实不该乱管江湖事。” 华山女子平起长剑,凌凌道:“正道苍茫,林哥,休要跟这种人多话,先拿住再说。” 华山男子额头微点,悄声道,“来人虚实不明,需小心应付,以守为攻,摆华山玲珑阵!” “好!” 两人运气提劲,双双仗剑向前。 黑衣男子笑道:“来得好,也不多你们两个枉死鬼,只是我们罗刹门从不杀无名鬼!报上名来吧!” “华山派陈林!” “陈秀!” 两人双双仗剑直出,杀入战局。 黑袍男子见二人参战,示意了一下左右刀客,身影一晃,避开华山派的两人,径自冲向了刘奇。两名刀客提刀挥出,一前一后的与陈林、陈秀两兄妹打斗了起来。 陈秀、陈林两人使的是华山剑法,虽同出一门但却各有不同,一阴一阳,一柔一刚,剑法中隐隐有种互补之效,陈林、陈秀二人又本是亲兄妹,双剑配合的默契十足,用的华山玲珑阵更是密不透风,不几招便将两名红衣刀客逼至下风,节节败退。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月灵双目逼视着眼前的白面小二,说道:“你现在放下剑来求姑奶奶我饶你便罢了,如若不然我定将你击杀在此。”月灵说着用剑身轻拍了拍白虎的脊背,白虎会意,呜呜叫了两声,一溜小碎步跑到月灵身后,自己找了个地方窝了起来,眼珠子直钩钩的望向月灵,大脑袋还不时顽皮的抬起,左右晃动一下。 白面小二正色道:“看来你就是江湖人称神犬泰山的姚月灵,久仰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世间竟还有生得如此好看的人物,只可惜今日你就要死在我的剑下了。香消玉损,总是让人难过。” 姚月灵平生最恨别人提起自己‘泰山’的绰号。相传汉朝时赵飞燕步履轻盈,轻功绝顶,一双小脚可在盘子上翩翩起舞,成为一代佳话。因此除了唐朝以外,无论何朝何代,女子都一直以纤弱娇柔为美。姚月灵此时听见别人说出自己“泰山”的绰号,自然是怒火中烧。但碍于神捕的身份不能即刻发难,也只能强压下火气。 “若你现在跟我回去伏法,尚可有一条生路可言,六扇门可保你平安!”月灵气得不轻,这几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店小二也不再多话,冷哼了一声,伸出左手冲着月灵一勾,做了个挑衅的手势,道:“我们兄弟早已是死过几次的人了,这几年也违心杀过不少人,早已恶贯满盈,心中也已了无牵挂,别说不跟你回去,就是跟你回去也必是九死无生,废话少说,来吧。” 月灵抖了抖手上的软剑,双目瞪着店小二低声说道:“如此就别怪我了,接招!” 月灵师承武林八大派中的峨眉派,自小便习得了峨眉派掌门韩秋月的真传,一双紫金软剑更是被月灵使的出神入化,诡异非常,在江湖中早已少逢敌手。此刻月灵的剑法越打越急,不出一会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那白面小二失了帮手渐渐的有些招架不住,被月灵打的节节败退,不一会身上便多了许多的刺痕,还好软剑刺入不深,不然早已重伤。 月灵的双剑越斗越快,店小二连拉带挡,又勉强斗了十几回合,心中暗自盘算自己不敌。忽而身子向旁一斜,虚晃一剑,左手自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抛向空中,右手将剑柄顶进纸包之内,真气暴涨,顿时将纸包炸开,石灰粉从中溅射出来,直奔月灵而去。由于距离太近,店小二出手又毫无征兆,石灰粉爆裂时已离月灵不到半尺了。 月灵见到石灰粉迎面扑来心中也是一惊,急急后退一步,左手放开剑柄,化拳为掌,紫金软剑剑柄被月灵用真气吸在离手掌两寸处,跟着月灵的掌心来回游走。月灵双眼一睁,口中念道:“崩!” 只见从月灵掌心处放出一环一环如波浪状的透明波纹,碰到波纹的石灰粉像是遇到了旋风一般,一下子便被卷开,无巧不巧,正落到了店小二的脸上。好一招“粉末”登场,白脸店小二的美白秘诀终于找到了。 14、黑袍男子 月灵喝道:“卑鄙无耻之徒,这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你好好享受吧。” 店小二哪有防备,哎呀一声,赶忙用双手捂住面部,节节后退,一时间破绽大开。 月灵趁此机会腾空跃起,运转真气藏于剑内,纤腰扭动,斜起身子虚舞了两个剑圈,此时双剑因真气注入渐渐变成蓝色。 店小二虽眼不能视物,但隐约中听见头顶有剑锋破空之声,剑在头顶已是生死危局,店小二心知厉害,连忙举剑来挡,正巧接上了月灵的招式。 “山字决?泰山压顶!” 月灵左手剑先到,与店小二举起的长剑相碰。只看蓝光一现即灭。“咣当”一声,店小二的长剑竟被击出一道接近一寸长的破口,剑上仅余下一点粘连才不至于使之成为断剑,小二持剑的右手虎口被震出了血,手腕已经骨折变形,紧接着向后一个酿跄,一条腿自地上生生滑到身后,单膝半跪在地,溅起一层层的尘土激浪。 “好蛮横的怪力!” 月灵的右手剑紧随其后,又是压到小二剑上,只是这次的声响要比上一次还要刺耳,小二的残剑碎成了碎片,在掀起的尘土中飞荡而出,他的膝盖直陷进了土里约有两三寸深,另一只支撑着自己身体的脚踝也被打进了土里,三尺内的地面寸寸碎裂,尘土飞溅,砂石滚滚,久久不曾散去。 店小二当即吐出一口鲜血,叹道:“今日始见泰山之名,才知名下无虚,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蛮横的劲力,真是让我蔡某大开眼界,死在你剑下我也无憾了……”店小二说罢口鼻中流出鲜血,头向前一沉,倒地不起,上前一探已是气绝。 姚月灵略带惋惜的望着已成为尸体的店小二,不自觉的自言自语了道:“我本无意取他性命,没想到他竟趁势自绝,还是个真性情,竟让我也佩服起来。” 说罢不再耽搁,将双剑裹回腰内,去找刘奇去了。 这边刘奇与黑袍男子已是打的波折迭起,险象环生。刘奇弓着身子在枪影中左突右闪,步步后退,但却依然没有要拔剑的意思。黑袍双枪客的枪法凶猛细密,双枪持在手中犹如两条腾跃的蛟龙,前后相辅,首尾相连,左右撕咬,时而斩,时而刺,时而挑,时而旋,有几次将将划过刘奇的衣衫,若非刘奇轻功身法了得,早已被挑出几个枪眼了。 刘奇右手握住腰后的剑柄,虽不出剑,却被压制的节节败退。 “方才你以一敌四,还能临危不乱,趁乱占了上风,这点我敬佩你,只是刚刚身边的人太多,反而使我施展不开,现在就你我二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阁下武功卓绝,枪路蛮横,每一枪都必要用尽全力,倒不像是江湖中的武艺,若我所看不错,倒更像是军中将领的功夫!” “好眼力。” “既然是军中将领,为何不效力朝廷?报效国家?” “既然我是将军,那又为何不为朝廷效力?” 刘奇眉头皱起,问道:“将军此言何意?”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不明白将军的话。” “你不必要明白。” “只可惜将军你误入歧途,若能归顺我六扇门,效忠朝廷,我必保举……” “闭嘴!”黑袍男子怒目而视,“休要再跟我提朝廷二字!” 黑袍男子未等刘奇说完,冷哼一声,身子向前一纵,双枪刺出,使了招“虎跃山涧”。刘奇腰下一弯,身子向后一仰,平地使了一个后空翻,紧接着双脚抬起,将黑袍男子的伸来的枪头踢开,胳膊在地上一支,双掌暗自运转真气流动,轻喝一声,十指在地上轻轻一抓,人已倒着向斜后方飞了出去。 双枪客双枪扑空,顺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起身后连忙追抢上前,道:“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卓越的轻功,看来今日让我遇到了对手了,速速拔剑!” 刘奇在空中飞了一个弧线稳稳落地,刚刚站稳便见双枪客的枪挺刺而来。赶忙弓下身子且躲且退,道“我不愿出剑,因为我出剑必见血,我不愿见血,因此我不愿出剑。” 黑袍双枪客见刘奇只是躲闪,心中渐生蔑视,双枪在手上上下翻腾,越打越有气势,打到最后索性全出杀招,枪枪行险,全然不顾自己的破绽。 “江湖中厮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难道别人将剑架到你脖子上你都能无动于衷么?” “我只是不愿意伤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世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完美!” “我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是有人将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依旧是不想做。” “我原来以为你是个少年英雄,没想到你只是个孩子。” 刘奇见黑袍男子攻势越来越霸道,几乎破绽满身,心中感叹:“战场轻敌乃是兵家大忌,将军你难道不知道么。” 黑衣男子忽而收势,双枪一停,负于背后,哈哈笑道:“我素闻你用的一手快剑,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哈哈,料定必是不屑与我争斗才不拔剑?既然你愿意为鱼肉,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黑衣男子说完又向前急攻,来势更急,脚下虎行龙跃,将双枪耍的处处都是枪影。 刘奇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摸到腰后的剑柄,缓缓运转真气流入,低声道:“此剑名曰‘枯叶’,是我年少时偶遇贵人之所赠。此人赠剑之时又传我御气御剑之法,替我解了生死之围,教我重新做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此剑剑体枯黄,剑身处又有叶状脉络附于其上,剑身眉首有一圆形凹槽,剑身极短,故曰‘枯叶’”。 黑袍男子猛然跃起,双臂张开,双枪齐出,有如猎鹰捕食,忽的向下扑来,双枪忽前忽后,势如破竹,却是招“大鹏展翅”。左手枪当先刺到,直奔刘奇的右肩,刘奇连忙向左侧闪避,不成想刚一站定,枪客的右枪又接连刺到,直奔面门而来。刘奇因刚刚站定,身形一滞,身体僵在了原地。此时枪客的枪与刘奇的脸面已相差不到两寸了,迎面而来的锐气划过刘奇的脸面,刺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情势危急。 15、陈秀 千钧一发之际,刘奇身形一歪,脚下虽没见动作,然而身体竟神奇般的又向左平移了两步,却是飞圣三式中“流云若水”中的无上要诀。 “中!” 就在此时,只看得刘奇身后青光一现,铮的一声金鸣,只听得“啊呀”一声,黑袍男子已然翻倒在地,一条深及见骨的剑伤从右手手掌处一直延伸到手肘,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涌灌而出,染得地上一片赤红。他右手所持的尖枪此刻也脱了手,枪身被青光从枪头处切开,裂成了两根残棍散在地上,枪头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刘奇立在原地,剑已归鞘,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招正是刘奇自创的成名绝技“一斩”。 “打得好!奇哥好身手!”此时月灵正好从远处跑来,看到刘奇打胜,自是欢喜不已。 刘奇站在原地,目视着跌坐在地上的黑衣男子,道“你武功很高,可是太大意了,话太多,破绽也太多。” 陈林、陈秀两人双剑连璧,上下左右犹如一人,而又有时犹如百人,刀剑进进出出斗了上百招后,便已将两位刀客逼进绝路,料想不出多时便会被二兄妹制住。 然而世事多变,人越是身处绝地,越是能爆发出超越常人的力量,无所不用,不择手段。 与华山派陈林、陈秀缠斗的两名红衣刀客眼见大势已去,所幸心中一横,决意破釜沉舟,身形前后一错,站在后边的那名红衣刀客把佩刀一提,将长刀在空中画了个圈,长刀便从护手处断开,他左手一掰,自刀柄中取出一块怪模怪样的细长物什。 物什一侧开口,上边有几十处针眼般大小的小孔,另一侧有一块可以旋转的旋片。红衣刀客将其双手托起,正对向正在酣战的陈秀。 红衣刀客手上在悬片上轻轻一扭,一刹那,只听得铁筒中发出如倾盆暴雨一般连绵不断的巨响,铁柱上银光闪耀,无数根银针如雷电一般呼啸着直奔陈秀而去。若你精通此物,便会知道它前前后后共有九九八十一针,射出后劲道之大,威力之强,足以穿墙毁石。如此距离若是要打在陈秀身上,想来必死无疑。陈林见状大惊失色,赶忙伸手将陈秀推开,可那银针如山洪海啸一般迅猛而来,又岂是那么好躲的,即便让陈秀躲开了要害,也必然是要命悬一线。一转念间,陈秀已觉心中无望,准备硬挨这一下了。 刘奇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全然看在眼里,危急时刻哪来得及多想,拼着内伤的危险强行运功,使了招飞圣三绝学之一“分光捉影”。 “分光捉影”乃是飞圣中年所创绝学,招式随着用功者功力的提高而越发强劲,与“流云若水”、“扶摇直上”并称飞圣“三绝学”,但相对的耗损也是极大,以刘奇现在的功力,一天用过一次便已到达极限,并且必然会使自己内伤,因此若非到了生命危急之时一般不会轻易使用。 “分光捉影”一出,登时暗影重重,自刘奇身上幻化出无数个身形,朝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去,刘奇更是如鬼魅般穿梭出去,几步来到陈秀身前,一时天地昏暗,声势骇人,刘奇一把揽起陈秀,借着冲力将她带起,然而因招式过猛,余力未消,两人在空中抱作一团,重重的扑倒在地,虽然狼狈些,但也总算侥幸躲过了一劫。月灵、陈林二人看准时机赶忙上前将二名红衣刀客制住,陈林剑下奇快,“刷刷”两剑便将二人毙于剑下,血溅当场,没有丝毫留手。 “姑娘可否伤到?” 陈秀躺在刘奇的怀中,脸上红若朝霞,双眼如海潮般雾雾蒙蒙,柔声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并无它碍。”说罢用小手推了推刘奇的胸口,掩面走到了陈林的身后。 “如此甚好……”刘奇话音刚落便吐出一口鲜血,溅出三尺。 月灵赶忙上前扶住,“奇哥你受了内伤!” 刘奇双唇泛白,扶住月灵的肩膀,道:“无碍。” 月灵惊道:“你强用‘分光捉影’,哪里有不受内伤之理?” “救人一命总胜过这点内伤。” “奇哥你肩上流血了?你中了毒针?” 刘奇微微点了点头,赶忙盘腿而坐,使真气运行周天,勉强的从肩上逼出十五根银针,对月灵苍白的笑了笑道:“但凡是这种了不得的暗器都不会淬毒,方才这暗器射出时我看这银针表面闪耀,料想必没有淬毒,所幸没有击中要害,无碍。” 月灵皱起眉头斥道:“你怎的如此冒失,若是击中要害便是如何?若是有毒又该是如何?你如此不爱惜你自己,又如何去追凶,又谈什么来保护我?” 陈林、陈秀两人也赶忙上前,陈林枪在最前双手扶住刘奇,叹道:“少侠忠肝义胆,救了我妹一命,陈林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陈林说罢便要跪下,陈秀站在陈林身后,目光担心的看着刘奇,嘴唇紧咬,面色绯红,见陈林跪倒,也要跟着下跪。 刘奇见二人施礼,也不顾肩上疼痛,赶忙振奋精神,立起身子上前扶住,笑道:“这点小伤并不碍事,生死之间出手相助本就是我辈应做之事,陈兄千万不要见外。方才二位见我以寡敌众依然肯出手相助,二位高义,刘某钦佩。令妹刚刚处于危险之中,归根结底皆因我们而起,又怎能叫我们袖手旁观,陈兄这一拜,我是万万受不住的。” 陈秀起身,快步走回马旁,从马鞍上拿下一个小盒双手奉到刘奇手上,两人四手相碰,反倒让陈秀如触电了一般,急急缩手,掩面含羞道:“奇少侠,此物乃是我华山派秘制金创药,一般伤势半日内便能治血化瘀,重生肌肤,三日内即可恢复如初,还请少侠赶紧敷上,也好少些疼痛。”陈秀声音柔美动听,如同娇娇私语,无论是什么伤,只要听了陈秀开口,这伤势便一定好了一半。 16、相赠短刀 陈秀说完便要转身回去,可转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掩面半回首:“少侠大恩,陈秀永生难忘。”说罢又要盈盈下拜。刘奇见状,赶忙再上前扶住,只是肩膀一疼,身子一个咧歪,反倒被陈秀扶住了,两人这时四目相对,鼻尖相交,顿时又生出些异样之感来。 刘奇略带尴尬的推开陈秀的手,笑道:“二位侠士肯在危急之时出手相助,为救他人,陷自己于危险之地,应该是我向你们行礼才是。这些皮外伤与你们的义举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陈林提醒道:“少侠刚刚只拔出了十五根银针,或许还有其它的挂在肩上,要赶紧救治才是。” 月灵赶忙上前,有意无意的用胳膊肘顶开陈秀,然后一脸心疼的给刘奇擦了擦汗,焦虑的说道:“奇哥赶快坐下疗伤吧。” 陈林二人就近找了个板凳交予刘奇坐下,陈秀找来些工具,细心的在刘奇肩上的仔细寻找了一阵,将余下的三根银针一一拔出,又将金疮药敷了上去,包扎结实。 金疮药呈黄膏状,开盒后有一股浓重的清香之气。这东西用手插入后剜出一块,可牵出丝来,当为尚品。 刘奇擦着自己的额头上的汗,叹道:“用了‘分光捉影’竟还中了十八根,看来这暗器非比寻常。” “少侠要少说些话,尽量屏气疗伤才是,”陈秀轻轻的在刘奇的背上拍打了一下,又将刘奇肩上的绷带缠了一圈,继续道“这药初用之时可能会有些疼,你要忍住。” 刘奇苦笑到:“贱命一条,劳姑娘挂心,心中有愧。” 女人都有第六感,这种感觉好像是天生的,有时候它会突然跳出来,告诉你应该担心些什么,有时是好事,而更多的是坏事,月灵的第六感就这样跳出来了,其实这也不怪它,因为傻子都能看出来陈秀有些殷勤的过分了。 月灵也跟着靠了过来,用胳膊将刘奇与陈秀挤开,右手按着刘奇的伤肩暗暗用劲,疼的刘奇脸上直冒汗。“金疮药不错吧,还疼不疼了呀?看看这汗,怎么冒的如此之多!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月灵说话时,满脸的天真烂漫。 “不疼……无碍……”刘奇咬着牙,对月灵投以哀求的目光,豆大的汗珠早已滚落到了地上。 黑袍双枪客躺在地上,右臂上流血不止,可能由于失血过多的原因,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他粗气喘了半天,却一直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快剑,佩服佩服……今日能死在你剑下,我已无憾了!”黑袍枪客手握成拳顶在胸口上,一口深一口浅的喘着,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你伤未入骨,只要及时包扎,还能……还能恢复。”刘奇说话时也是喘着粗气,像是两个病人在交流心得。 黑袍男子却完全没有将自己的伤势当回事,更没有心思跟刘奇讨论伤情,只是说着自己说的话;“剑法不差分毫,果然是用剑名家。” “你的双枪也很不凡,只是乃军中武艺,不适合武林打斗,你若骑在马上,今日恐怕胜负难料。”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你刚刚只用了五、六成的功力。”黑衣男子粗气越喘越厉害,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双目逐渐开始涣散,又好像是在权衡些什么,不多时吐出一口鲜血,忽然满面红光,双目炯炯当地看着刘奇:“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兄弟,我托你一件事,若是有缘,请把我这柄断刀送还给一个人。”黑袍男子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柄用布包着的短刀,刀柄从一边露了出来,隐约可见上刻一“龙”字。 刘奇附身接过,见此物平平常常,乃是寻常军士的随身刀器,并无特异,打开布包后又见刀身上下锈迹斑斑,下半截早已不知去向,却是把残破的断刀。遂心下好奇,问道,“不知却要我将此物送还于什么人?” 黑衣男子苦笑着看着刘奇,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流传的一句话,‘遥望关上龙飞将,一挂孤灯照明城’。” 刘奇听后大惊,满目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人,问道:“难道是居庸关守将顾全?” “请你转告他,”黑袍男子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从眼眶里涌出两行泪来:“我们七人走到今日,从未后悔过,他的救命之恩我们今生无以为报,只求来世结草衔环再做报答。只是可惜,不能在有生之年再回边塞与他把酒言欢,荡尽贼寇。” 刘奇越听越吃惊,失声问道:“你是边塞将军?你们怎么会沦落如此?” “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黑衣贼寇大笑不止,半柱香放歇,众人皆不敢近前,不多时,归天已久。其余刺客看罢尽皆垂泪大笑,饮毒而死,死前面北,大骂不绝,未有活口。 ——《六扇门年鉴?正德三年卷》 “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刘奇说话时心里有股莫名的感觉,好像很是难过,却又不知道哪里难过,只是继续道:“月灵你引附近六扇门捕快前来将这几人葬下,告诉他们不要验尸了。” “好!”月灵回到马旁,从马鞍上掏出一块竹筒,用火折子点了一张纸扔将进去,只听“嗖”的一声,竹筒里窜出三团闪着蓝光的火焰,火焰拖着长长的尾巴直冲云霄,几十里外都清晰可见。 刘奇抬头望着天空,许久未发一言,不知在想些什么,双手摸着断刀上的铁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待一切妥当,众人归到一处,等待六扇门来人。 刘奇走到陈林、陈秀两人身前,先行了一礼,道:“还未与两位通报姓名,在下六扇门刘奇,这是六扇门姚月灵。”刘奇说着指着旁边在溪边洗嘴的白虎,“这是条叫做白虎的蠢狗。” 陈林、陈秀赶忙回礼道:“原来是六扇门中的两位神捕,现在江湖中人谁人不知‘四神捕’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才俊,佩服!佩服!在下华山派陈林,这位是我的胞妹陈秀。”陈林说着指了指站在身后的陈秀,陈秀目含波光,也半低着头偷偷地望向刘奇。 17、同去松石镇 陈林说完捡起地上的暗器递给刘奇,问道:“适才听闻两位言语,似是说这七人是罗刹门刺客,这铁柱一般的物什看起来甚是精巧,难道也是罗刹门之物?” 刘奇接过暗器拿在手里掂了掂,仔细端详了一阵,点头称道:“不错,此物小巧玲珑,内里机簧巧夺天工,上沿刻有小篆‘光’字,必然是出自那罗刹门两大护法之一的‘浮光’之手,这样看来,这七人必是罗刹门杀手无疑了。” 刘奇说着将暗器递给月灵,交由月灵收起,叹道:“这七人虽是罗刹门人不假,但罗刹门乃是中原头号杀手组织,又是江湖外八门中‘杀门’的顶梁柱,不会无缘无故袭击我们六扇门,依我看,这后边一定有幕后黑手,只怕又与黑木帮难逃干系。” 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陈林、陈秀二人下山本就是为暗查黑木帮而来,刘奇无意间的一句话却让两人吃了一惊,陈林江湖经验尚浅,话到嘴边就脱口而出:“六扇门可也在查黑木帮?” 刘奇自知失言,也不敢多说,赶忙岔开话题:“此乃我六扇门中机密,恕难奉告。两位既是华山派之人,想必此行必是与华山派掌门苏浩然失踪一事有关。” 陈林两人听到苏浩然的名字,面色不禁有些失落,叹道,“不错,我兄妹二人此次下山正是为寻找师父下落而来。” 苏浩然失踪一案虽然与铜印案并无直接干系,但刘奇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很大的牵扯,因此心中也很是好奇,探问道:“不知道两位可查到什么线索?” 陈林、陈秀二人对视一眼,皆一脸沮丧摇头,齐声道:“人都说六扇门耳目遍布江湖,不知道你们可否有我们师父失踪的线索?” 刘奇低声道:“华山派掌门失踪我们六扇门也有些消息,但也都是道听途说,江湖事难以测度,我们并不比你们知道的多。” 陈林满面苦色,语调中透着些哀求:“我们兄妹下山已有十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无论是什么,还请刘兄告知一二。” 刘奇避开了陈林的目光,将头望扭向一边,道:“我虽有意相助,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六扇门内规矩繁多,我又身兼要职,一举一动都关乎六扇门荣辱,恕刘某不能从命。” 月灵从旁小声嘀咕道:“拿荣王钱的时候也没听你这么说过……” 刘奇的耳比白虎都要灵,听到月灵小声嘀咕,脸上不免一红,只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干咳了两声,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的银票,镇静了下来。 陈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焦急的思绪全都写在了脸上。相比而言,一旁的陈秀却好像更有江湖经验,半点看不出慌张来。 陈秀一脸恬静的走到刘奇身前,一张口全是温柔的声调,苏苏麻麻,让人浮想联翩:“既然六扇门有规矩,我二兄妹也不便勉强,可二位神捕与我们同为查找黑木帮线索而来,不如就结伴同行吧。” “华山派在查黑木帮?”刘奇没想到花天从漠北传回来的信息竟然是真的,苏浩然失踪一事竟然真与黑木帮有所联系,这让刘奇感到很是棘手,逐问道:“难道黑木帮与你们掌门失踪有关?” “是的!”陈秀回答的很干脆,她满目欣喜的看着面前的刘奇,说道:“我们说了我们的秘密,作为交换,我想你们应该也满足我们的要求,就请刘神捕带我而兄妹同查黑木帮吧!” 陈秀的这一招确实厉害,暂且不论陈秀是否知晓刘奇早已知道黑木帮与苏浩然失踪之间有联系,单单这一句干脆的回答,就对刘奇的性格拿捏的恰到好处,反而让刘奇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六扇门是官府衙门。”刘奇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显得有些尴尬:“向来特立独行,除非情况特殊,绝不能与江湖人同行,我虽然有意结交两位,但同行之事还需再作商议。” 陈秀面露笑意,双目放射出光彩:“刘兄此行可是要去松石镇?” 刘奇听后又是一惊,话到嘴边脱口而出:“难道两位也要去松石镇?” 陈秀转过身去,一双纤纤玉手背在身后,缓缓向后走去,玲珑的曲线被素气的道服勾勒的完美无缺,“松石镇乃黑木帮关外的一个重要据点,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刘奇皱起眉头,心中疑惑丛生,“你师父难道在松石镇?” 陈秀转过身,双目从道服荡起的绿光中穿透出来,直射到刘奇的双眼:“看来我们也有六扇门也不知道的事。” 刘奇下意识的避开了陈秀自信的目光,脸色不觉已微红,问道:“却不知道二位能否将松石镇的情况与我们告知一二?” “哈哈哈,六扇门的神捕都像刘少侠这样贪得无厌么?”陈秀转而走向一旁出神的月灵,“我们已经说的够多了,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消息,既然你们有我们想要的,我们也有你们想要的,看来我们可以合作。” 有时候,女人是最有原则的,对付敌人,巴不得抓耳挠腮,把头皮都给扯下来。可更多时候,她们也是最没有原则的,今日是敌人,或许明日就是朋友。 “奇哥,”一直沉默的月灵终于还是说话了,她轻轻的凑到刘奇耳边,悄声说道:“苏浩然的任务现在还毫无头绪,带上他们或者也有好处。” 有时候,男人是最有主见的,可更多时候,他们只听女人的。 刘奇长出了一口气,转而对月灵微微点了点头。 “恕刘某唐突,既然是合作,那就要约法三章,更何况我们代表六扇门,有些事情是涉及机密的,即便两位是华山弟子,我还是不能全盘告诉你们。” “可以!”陈秀回答的倒也爽快,“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们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而我们除了名字之外,对你们一无所知,所以……” 陈秀回头与陈林对望了一眼,使陈林顿时来了精神,马上生出“终于轮到我了”的劲头,赶忙出声答道:“苏掌门是我兄妹的师父,也是我们的养父,我们两兄妹从小便是孤儿,十几年前被人遗弃在山门前的雪地里,幸得义父将我们从雪地里抱回才算捡回了一条命。义父平时对人很严厉,但对我兄妹却格外关怀,一直视如己出。我们兄妹自小便与大师姐苏归云一起长大,一直如同一家人一般,因此我们也要比一般人更了解他。” 年轻人就是没经验,刘奇啥都没问,他就把什么都说了。 18、步诺 刘奇疑惑的看着陈林,搓着自己的手掌,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手上有我们没有掌握的情报?” 陈林接口道:“是的。” 月灵赶忙从旁问道:“什么情报?” “哥哥!”陈林刚想要回答,却被陈秀给生生的止了下来。陈秀冲着两人抿嘴一笑,显出些俏皮来:“这个……现在还不能说。” 月灵听众人谈到苏浩然,自然跟着精神了起来,从旁拉住刘奇的衣袖悄声劝道:“奇哥,要不就先允诺了吧,这铜印案本身就是迷雾重重,现在又凭空出现了这么多的杀手,带上他们或许真有所帮助也说不定。刚才也跟你说了,苏浩然一案一直没有头绪……”女人要想办成一件事,总是喜欢说上很多遍才行。 刘奇见月灵几次三番想留下两人,便也不再多费唇舌,说道:“事已至此,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既然我们都要去北方,那便一同前去吧,只是一切要听我们安排最好。” 陈林道:“既然神捕愿意带上我兄妹,我兄妹一定竭尽全力,助六扇门查个水落石出。” “如此甚好。” 正在几人说话时,远处忽而扬起一阵尘沙,遥遥远望好似有几十匹马向此处奔来。骏马飞鸣,不多时便奔到了刘奇几人身边。马上之人均着轻甲长衣,马鞍上挂着强弓劲弩,腰上挂着银月弯刀,看起来威风凛凛。 几十匹马分成三队,里外围成三圈,将刘奇等人困在中央。不多时尘土散尽,自尘埃落处立出一匹白马来,马上坐着一位青年人,青年人二、三十岁的样子,双眼锐利有神,身着一身枣红色长衣,马鞍前挂着一柄精钢长剑,手中持着一柄精钢偃月刀,长刀斜跨而出,寒芒闪闪。 青年人的目光在四人面上扫视了一圈,冷然道:“几位中可有六扇门中人?” 刘奇踏出一步,昂首望着马上的少年,亮出自己的随身腰牌,道:“我就是六扇门神捕刘奇,我身后这位蓝衫女子乃是神捕姚月灵,尊下何人?” 骑马的青年人听后赶忙翻身下马,三步并成两步跃到刘奇二人身前,动作毫无赘余。 青年人站定,将刘奇上下打量了一遍,也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朗声道:“属下御林军先锋营统领步诺,见过二位神捕!”说罢就要拜倒。 刘奇对着令牌扫了一眼,见令牌上写着几个大字——“御林?先锋?将”。 刘奇赶忙上前扶住,道:“原来是步统领,久仰!都是为圣上办事,不必行此大礼。”说完环顾了一下四周的骑兵,心中甚是惊奇,转而问道:“你们御林军先锋营不应在京师护卫,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 “刘神捕切勿多心,”步诺说话时面无表情,身子笔直,就像一根大旗一样立在地上:“黑木帮根基深厚,帮众众多,捕王怕此行过于凶险,遂上表朝廷,请我们御林军拨出先锋营来随你们围剿黑木帮,秦统领领旨后不敢耽搁,从先锋营中拨出了百余骑前来助你,刚刚我识得了你们六扇门呼援信号,这才率众赶来。”步诺冷眼扫了一遍地上红红白白的尸体,表情变得越发冷峻:“看样子这里已经结束了。” 刘奇微微点头,道:“确实打完了,不过你们是看到我放出信号后才赶来,比我们六扇门还要快上不少,已经是很快了。” 步诺看着刘奇扎着绷带的肩膀,眼神中流露出了些惊讶的神色,“你受伤了?” 刘奇将青衫紧了紧,盖住了自己的肩膀,笑道:“不碍事,皮外伤而已。” 步诺脸上的惊讶只出现了一瞬,随即便又被一种独有的冷峻所替代,道“属下来迟。” 刘奇耸耸肩,笑道:“你我并非同在一衙,何来属下之说。步统领,这里已经不是御林军的大营了,你不用太过紧张,我刚才就说了,你们来的很快,已经做的很好了。” 如果将步诺比作一长弓,那么他现在已经是绷紧的了,或者说,他始终是绷紧的。“秦统领在营中嘱咐我‘先锋营此行全凭六扇门调遣’,步诺奉旨出行,军令如山,不敢有半分马虎,今营军已寻得龙首,还请刘神捕下令。” 刘奇喜欢的人不多,朋友更不多,而眼前的人虽然有些呆木,却让刘奇平添几分敬重,笑道:“没想到秦统领竟然愿为我六扇门动用御林军先锋营,倒叫我有些不知如何调用了,但既然是秦统领的意思,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刘奇回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七具死尸,道:“那还请步将军先替我们将这些人安葬下来,我们几人还有要事赶往松石镇,时间紧迫,就先行一步了。” “领命!” 刘奇指着北方的一处小道说道:“你们将他们安葬完后,率队抄这条小道赶往松石镇,到达后暂且按兵不动,在三里外驻扎,待一切安顿好后,派一人来‘如云客栈’与我见面,到时我们再作商议,步将军觉得可否?” “诺!”步诺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御林?先锋?将”的令牌捧给刘奇,道:“秦统领有话,此次出京所带人马全权交予刘神捕指挥,令牌即是信物,见令牌如见统领,今将令牌奉上,先锋营当竭尽全力,誓死追随,如稍有怠慢,我自提头谢罪,步诺以此令牌为鉴!” 刘奇接过令牌,在手中端详了一阵,这竟是一块玄铁令牌,令牌底端印着一个拇指印,印上手指纹路清晰可见,刘奇端详许久,不由得叹道:“拇指留印,江湖上也只有火圣秦岳、秦统领才能有如此的本事了!”刘奇说着将令牌顺手揣到怀里,心中却是极为欣喜,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未见过军中有像步将军这样有血性的汉子,今日一见,真是让刘某钦佩!想来必逃不脱秦统领治军之功,如此精锐,必是我等此行的一大助力。” “大人过奖。” “你是将领我是捕快,叫我大人恐有不妥,你叫我刘奇就好。” “诺!” “多谢各位!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刘奇说完便与月灵等人翻身山马,直奔松石镇而去。 月灵留书一封,将来龙去脉讲了清楚,找了块石头压在松树一旁,又在树上做了个六扇门特有的记号,以引六扇门来寻。 “为父下华山,仗剑出东阁。一弃红妆行万里,敢问归期?” ——《江湖杂记?华山派柳氏二兄妹传》 19、抵达松石镇 刘奇四人又赶了数日,松石镇镇外的石牌坊才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松石镇乃是北方的一个大镇,是自古出关的必经之路,只因过往商客繁多,镇子也跟着渐渐繁盛了起来,茶馆酒楼、银铺商铺应有尽有,青楼妓院、赌坊客栈无所不有。几人到时天色已几近黄昏,朝霞映红了北侧的山峦,仿佛有一只凤凰栖息在山的那边。 刘奇等人翻身下马,各自牵着马匹进了镇子。月灵拍了拍白虎的脊背,想托它下来,可白虎只是趴在马鞍上,懒散的摇着尾巴,像是在说“算啦算啦”,月灵见状便也不再理会。刘奇与姚月灵牵马在前,陈氏二兄妹跟在后边,陈秀用那双黑漆漆的双眸凝望着刘奇的背影,只是怔怔的出神,陈林只管从旁牵马,却半点没能察觉到自己的妹妹已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或许是因为久在深山修道的缘故,或许连陈林自己都不知道何为“情窦初开”。 或许在十几年后,陈林会在某一日忽然想起这一刻,那时候,妹妹、刘奇、姚月灵都还在身边,霞光将山峦映成五颜六色,未来的一切都好像还充满着光明。 姚月灵凑到了刘奇身旁,小声问道:“奇哥,你的伤还疼吗?” “不要紧,”刘奇故意来回摇摆着自己受伤的肩膀,笑道:“‘分光捉影’是飞圣的绝学,使用时全身真气环绕,自有一股力量防在外侧,那银针力道虽大,可也只是皮肉伤,且未打中要害,也未伤及筋骨,不过这华山派的秘制金疮药效果却是惊人,现在肩膀处已感觉不到伤痛了,只是有些苏苏麻麻,反倒觉得清爽了不少。” “那就好,”月灵对着刘奇俏皮的笑了笑,继续道:“这两日你可千万小心,不可过分使劲,这里不是六扇门,万一伤口迸裂可真要有罪受了。若有什么事情,千万不可自己逞能,只管叫我去办好了。” 刘奇看着月灵的笑容,心中只感一股暖流涌动,温柔的道了声“放心”。 “奇哥,我……”月灵好奇的看着刘奇问道:“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刘奇笑道:“我为什么知道会有埋伏的?是吗?” “是啊!”月灵连连拍手,又显出自己的天真烂漫来:“奇哥你是怎么知道有埋伏的?真的好厉害!我完全看不出来!” “其实很简单,”刘奇伸出手来拍了拍月灵圆圆的脑袋,笑道:“我们自早上长途跋涉到了那里,一路上荒无人烟,试想那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茶铺来?” 月灵缩了缩头,好让刘奇的手从自己的头上滑开,接着说道:“嗯,我刚开始也觉得有点不对,那里如此荒凉,几十里路,连个烧火做饭的炊烟都没有,况且茶水还那么贵,茶铺里竟还能坐满了人。” “对啊!”刘奇将本已滑落的手抬起,尝试着再次去摸月灵的圆脑袋,显得有些不依不饶,“那个店小二竟然还说在茶水里放人参。” “对!”月灵一边躲闪着刘奇的手掌,一边说道:“那个店小二一上来就用这么拙劣的方法骗我,我早就怀疑他了。” “对!对!对!”刘奇一脸坏笑道:“茶水里怎么能放人参呢!应该放灵芝才对。” “奇哥!” “做什么?” “你说话的口气好讨厌!是不是在嘲弄我?” “不敢不敢,我说的话都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你说得对,那个茶铺确实是卖得贵。只不过这都不关键,他们只是以骗财为幌子,借此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对茶水的价格关心,反而对茶水本身放松警惕,轻易的喝下那无色无味的毒药。”刘奇侧目看着月灵,笑道:“因为没有人会将坐地起价的黑店,与罗刹门连系起来,毕竟是十五文一碗的茶水,钱都给了,怎么能不喝呢?你说是不是。” “哎?我怎么听着你在说我呢。”月灵鄙夷的看着刘奇,道:“看样子华山的金创药确实管用,这没过两个时辰就让你生龙活虎了,只是你这张烂嘴却没给治好,老是含沙射影的说我坏话,还是让我再给你糊上吧!” “哎!哎!哎!”刘奇赶忙向后缩了缩身子,道:“要不是我提醒,你早就喝下去了,莫要错怪好人!” “哼!” 刘奇道:“好了,好了,我的话还没说完。” 月灵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刘奇:“还有什么?” 刘奇笑道:“你看,茶铺里茶客都是赶路人的打扮,但却没有见到半辆马车,如此偏远的地方难不成都是徒步来的?况且看那些茶客包袱的样子,也都像是藏着兵器。” “对啊!”月灵听后立马兴奋了起来,拍手叫道:“原来没有马车!赶路人怎么会没有马车!那马车呢?我的意思是……即便他们不是赶路人也应该有马车才是的。”很多时候,当你突然想通一件事情时,往往不能在第一时间组织起可以描述它的语言,所以这时的月灵就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并且总会伴随着一些傻傻愣愣的状态。懵。 “很明显,故意藏起来了。” “对,对!一定是藏起来了……” “那么什么人会在这片荒郊野地里藏起武器,藏起马匹和马车?不必想,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必是前来埋伏截杀你我之人。”刘奇抬起头来,看着月灵呆傻的脸,笑道:“既然是埋伏,当然是要先入为主,做好一切准备。若是这碗里没有蒙汗药,那倒是奇怪了。” “原来还有这许多的细节都被我忽略了,还是奇哥聪明!” 刘奇嬉笑道:“看样子我这张嘴还有点用。” “只是……就凭借这两点,奇哥你就断定了么?我的意思是说,万一……万一不是呢?岂不是成了笑话。” “哈哈,当然不是,我当然找到了可靠的证据。” “这么说你还发现了其他东西?” “你还记得当日我在茶馆内都曾问过你什么?”刘奇又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去摸月灵的圆脑袋。 月灵脑袋真的很圆,不仅很圆,头发还很柴,摸起来有些拉拉巴巴的。 20、偶遇徐半仙 月灵沉思到:“嗯……你问我此次去王府有什么收获。” “对!”趁着月灵出神,刘奇终于如愿的把手放到了月灵的脑袋上,轻抚道:“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么?” 月灵仰着头摸着自己的尖尖的下巴,全神贯注的回忆着,对刘奇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掌全然不觉,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有金子、银子、青铜、玉器……”说着又伸出两只纤纤玉手数了起来,口水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刘奇顺势将手滑到月灵的面前,手腕一晃,单手一抓一放。便从袖口里飞射出一根细针,无巧不巧正被刘奇夹在指尖,细针在月灵的面前闪着银白色的光亮,很是小巧。 月灵当然认识它,脱口道:“银针?” 刘奇道:“我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有一个探毒的习惯,何况当日我已发觉不对。所以那日我将此银针藏于掌内,又用双掌盖住茶碗与你聊天,以避人耳目。我与你谈起的王府线索时,他们肯定会非常在意,所以当他们细听的时候,一定不会在意我手上的动作,我便趁此机会,用银针探了水中的毒。” 月灵心中顿生愚弄之感,用自己的粉嫩小拳头使劲的砸了一下刘奇的肩头,怒道:“好啊,奇哥哥真是好会演戏,连我都给骗了去,难怪当日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定是憋着一肚子坏水,一心要看我的好戏!” 刘奇肩头一低,卸去了劲力,连连应道:“哎呦哎呦,不好了,不好了,旧伤复发,肩膀要被你打断了。” “再装!再装!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在下有伤在身,还望姑娘不要为难刘某。”刘奇一本正经的对月灵说着,表情越发严肃,可是这语调却是越发嬉皮。 “……” “不过,月灵你要听好。此次遇伏说明你我的行踪已然暴露,形势已对我们很不利,继续走下去恐怕凶险非常,你我还是要多加提防,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得小心为妙。” “嗯。” “东西可不能再乱吃了,特别是好吃的,山珍海味什么的。” 月灵吃惊的问道:“怎么能这样!” “至少在吃之前,要先来告诉我,让我验一验才行。” “怎么能这样!” “好吧,我给你根银针,你在吃每样东西之前,先自行验一验。” “怎么能这样!” “那你要怎样?” “我要吃!” “验一验再吃。” “怎么能这样?” “姑娘你是哪里傻了吧?” “没有。” “那你这是怎么了?” “我要吃。” “要验一验才能吃!” “怎么能这样。” “这是银针,你收好。” “纯银的吗?” “是的” “那在给我一根。” 四人顺着镇中的大路一直向北走,四下寻找杜元信中提到的“如云客栈”,月灵有些累了便坐回马背,由刘奇一路牵着。几人走了没一会,迎面来了一位算命先生模样的七旬老者,老者走路歪歪斜斜,直冲着刘奇而来。这人脸如红枣,粗眉小眼,白发白须杂乱无章的长在脸上,遮住了他的容貌,让人总是看不真切,一身粗旧道袍破破烂烂,脚下一双道鞋已被踩的千疮百孔,如树干般的干枯的手上持着一根长竹竿,竹竿上挂着一条白布,白布上书“赛神仙”三字,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红漆木箱,一副醉态酩酊,摇摇摆摆的似是随时要醉倒,人还没到跟前便已酒气熏天,月灵坐在马上都被熏的睁不开眼,只能连忙捂住口鼻,露出一种厌恶的表情,白虎也跟着将头藏到了马鞍的一头。 不多时,老者便已走到几人近前,身上的酒味也越发浓郁,走路也开始越发摇摆,刘奇见老者就要迎面撞上,身子向路边挤了挤,原想给老者让出个空来,却没成想老者也跟着刘奇向路边靠了靠。刘奇向左,老者也跟着向左;刘奇又向右,老者又跟着向右。 老者醉的不轻,倒还有些清醒,双眼眯缝着望向刘奇,不住的吆喝着:“让开让开,让开让开!”他虽然嘴上说着,可步子上却完全搭不上调,搞的刘奇很是狼狈,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看着两人越来越近,像两个蒙古的摔跤手,跳来跳去的相互揣测对方的攻击意图,逗的坐在马上的月灵只打哈哈。 刘奇心中奇怪,本想先给拦住,可碍于老者年事已高,又怕有所闪失,再被讹些钱财,因此未敢有别的动作。待两人相近时,刘奇瞅准时机,暗使了一招“流云若水?扶柳”,硬是生生的闪出了一个人的空来。不成想老者临了像是忽然清醒了一瞬,摇摇摆摆的也给刘奇让出了个空,最终还是撞了个满怀。 刘奇这一招毫无征兆,自信必能躲过,所以运功时也没有收劲,没成想还是与来人撞了个结实。刘奇身强体壮、又正值壮年,这一撞倒也没什么事,晃也没晃,长身挺在原地。可老者本就上了年纪,又喝了许多的酒,受了这一碰可是非同小可,一边后退一边叉着自己的腰,手上的竹竿也被老者撑的啪啪直响,疼的“哎呦哎呦”的叫嚷了半天,退了三、五步才勉强没有倒下。 老者立在原地顿了一顿,眯起小眼,摇晃着脑袋,低头大口喘着粗气,像是个刚从河里救上来的溺水者。 “是哪个不长眼的撞了我徐半仙?”来人一张嘴便是酒气扑鼻,酒味之浓简直能将人灌醉,以至于他一开口,让这十里八街的猫狗都不敢叫唤了。 这人是镇上有名的算命先生,名唤徐半仙,前几日从远处云游而来,没有一丁点本事,看松石镇民风淳朴,就是赖在这里不走了,他有名并不是因为他算卦算得准,而是因为他有三能,能喝酒、能吹牛、能讹钱。 刘奇发现,镇上的人忽然一下子少了很多,他不知道,徐半仙的“三能”在这里是出了名的。 “老人家你没事吧。”刘奇赶忙上前扶住徐半仙,连连赔礼道:“是我唐突了。” “哎呦,我的腰、腰……”徐半仙弯下腰去,声音越来越弱,脸上冒出了如黄豆般大小的汗珠。 刘奇暗暗摸了摸怀中的银票,第一次没了安全感。 21、买个护身符 徐半仙撑着后腰,抬起头来望了望说话之人,见眼前人一身青衫立在马前,腰后悬着一柄短剑,势如苍松,隐隐有种浩然之气,哼道:“我年轻那阵子可长的比你结实多了,不过看在你也没什么恶意的份上,现在赶紧给本半仙赔礼,兴许我还能绕你。如若不然、如若不然……” 徐半仙说着甩开刘奇,举起竹竿敲在地上“啪啪”直响,可能是用劲过猛,自己被震的连声咳嗽,可越是咳嗽,竹竿就越是敲的厉害,竹竿越是敲的厉害,徐半仙越是咳嗽,以至于依次循环往复,把徐半仙的脸都憋绿了。 刘奇眼见徐半仙步伐轻浮,赶忙上前扶住,连声赔罪道:“刚刚是在下冒失,步履轻率,误撞了前辈,还请前辈多多见谅。” 月灵听罢心中甚是不乐,在马上捂着口鼻哼道:“奇哥跟这醉汉一般见识作甚?明摆着是他先撞的我们,快些走吧,莫要让这人赖上!”说罢双腿夹在马肚,作势就要穿过去。 刘奇赶紧拉住月灵的马缰,月灵那马吃力,空打了两个响鼻,停在了原处,刘奇安抚了一下月灵的马转而问道:“不知老叟是否伤到?” 徐半仙拄着竹竿勉强直起腰来,用那身满是油污的袍袖擦着脸上的汗,哼道:“什么老叟,本仙少说也活了上百年了,已成半仙之体,我云游过的地方都尊我声徐半仙。”说着眼神狂妄的向上斜了一眼月灵,又转回到了刘奇的脸上,道:“你们就叫我徐半仙吧。” 月灵也没有好气,瞪了他一眼,暗自说了句“老不死的”便转过头去不再去理会。 徐半仙又眯起了眼朝着刘奇端详了半天,一边看一边点头,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直看的刘奇心里发毛。 刘奇感觉气氛越来越尴尬,心有不舍的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递了过去,道:“既然半仙并无大碍,我这里正好有二钱银子,还请您拿回去买些酒吃,天色已晚,我们几人急着赶路,就此别过。”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徐半仙忽然发起雷霆,将一双小眼睁的奇大,瞪着刘奇,道:“我徐半仙是那种要讹诈你们钱财的人吗,怎么可能要你们的银子?” 徐半仙将刘奇手中的银子一把抓在手里,气道:“你们如果下次再这样,我可要不客气了!”说着将银子用手掂了掂,放进了手边的木箱里。 “既然如此,”刘奇瞄了一眼徐半仙的木箱,道:“告辞。” 徐半仙满意的点点头,大摇大摆的沿着大街向南去,当两人擦肩时,刘奇仿佛听到了不知何处传来的一声低笑,待回头时却又了然无物,只是还没等刘奇细究,就又被徐半仙叫住了。 徐半仙转过身来,双目越发明亮的看着刘奇,好像酒已经醒了大半,整个人也都跟着精神多了,脸上也露出了阴测测的笑容,道:“小伙子看你印堂昏暗不明,手足处缠有红丝黑气,这几日必是有血光之灾吧!” 此时陈林、陈秀也从后边跟了上来,两人各牵着马在月灵马边站定,见徐半仙拉开阵势装神弄鬼,却学的有模有样,便远远的看起戏来。 刘奇回过头来,望着身后的徐半仙,心中想到:“想必定是这人看出我肩上有伤,想做我的买卖,诓骗我一些钱财。只是这松石镇初来乍到,一切理应小心为妙才是,装傻充愣或也能少些危险,吃些小亏也不妨事。” “对、对,大师所料不错。”刘奇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肩伤,道:“前几日刚刚与人打斗角力,肩上不小心划破了道口子,所幸现在已好了大半。” 徐半仙双眼抬起,将满是胡须的嘴抿成一条缝,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木箱开了一个小口,伸进去一只手随便一掏,捡了一个用黄符纸裹成的三角形护身符,然后合上木箱,伸手将护符递到刘奇面前。 “我看你起色虚浮,双眉之间有股煞气涌动,再过几日必还有血光之灾,今日你撞见了我,便是你的福缘。这张护身符你拿去,平日放到胸口,寸身不离,可保你三月内顺风顺水,逢凶化吉。只不过……”徐半仙一脸阴笑的看着刘奇。 在一旁的月灵本不愿理这个徐半仙,可偏偏两人所说的话句句听在耳里,此时听出这徐半仙言外之意,气上心头,转而瞪着徐半仙斥问道:“只不过什么?” 徐半仙嘿嘿笑道:“只不过要收二十两银子,这可不是给我的,是请神用的。”说着伸出两根干枯的手指头在两人眼前前晃了晃,像极了一根末端开叉的柴火棍。 月灵气道:“二十两?这难道还是皇上的圣谕不成?” 徐半仙脸色一变,挺起自己瘦弱的身板,一脸的正经的说道:“这符可是我自昆仑山上求来的纸,自太湖中采来的墨,自蓬莱仙岛换来的笔,自五岳泰山开来的光,平日有大主顾识货,要一千一百两求我的这张符,我都没答应。今日看与二位有缘,只要二十两酒钱,可真是不贵。”徐半仙一面说,一面用两只手瞎比划,配合脸上的严肃表情,甚是滑稽,引得一旁的陈秀阵阵哂笑。 “哼,好个大罗神仙,张口就要二十两。奇哥,我看这老头还是撞得轻了,咱们走,别理他”,月灵说着便催动马匹,也不管徐半仙让不让路,提马朝前,直撞向徐半仙。陈林、陈秀两兄妹也没好气的各自白了徐半仙一眼,各领着马匹跟着走了。 可刘奇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站在原地问道:“二十两是不是太多了,我看十两吧。” “奇哥!” “你们先走,我马上赶上来。” 月灵在马上探下身子,拉住刘奇的肩膀悄声道:“奇哥,这老头明显是个骗子,看你好欺负,就非要坑坑你不可,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天都要黑了,还是赶路要紧。” 22、如云客栈 一旁的陈秀也走上前来,凑近刘奇耳边悄声劝道:“这人我们也只是初见,江湖险恶,少侠莫要上了这人的当,若是给了,怕他日后会纠缠不休,今日初来乍到,还是找个地方先安顿安顿,若是要求符,改日再求倒也不晚。” 刘奇对月灵与陈秀点了点头,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 可是一转头就把一切都忘了:“我身上只有十两。” “奇哥……” “奇少侠……” 徐半仙见刘奇真心买符,登时心里乐开了花。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徐半仙神秘的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奇一眼,道:“我看你也是穷苦人,衣服上到处都是血也不知道换一件,十两就十两吧,多少也算是件功德。”说着一手将护身符递了过去,一手抢过了银子放在箱子里。 刘奇接过护身符道:“多谢。” “年轻人,既然你我有缘,我就再送你一句话。” 月灵小声嘀咕道:“我看不是有缘,是有钱。” “半仙请讲。” 徐半仙微一沉吟,额头轻扬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说完便一溜烟的跑走了,行走如风,全无方才的花甲之态。 月灵眼见徐半仙小步跑走,心中暗暗不快,气道:“呸,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月灵满腹怨气的望了望刘奇,嘴上“哼”了一声,也不管城内的禁马令,双脚发劲蹬了蹬马肚子,马匹吃疼,足下发力,跃了出去。 陈林、陈秀二兄妹见状赶忙截下,陈林使出华山轻功飞奔上前,跃到马前沉腰立马,清叱一声“太极引”,单手伸展拖住马头,身子一悬,做了个太极推掌的起手式,手掌一拖一放,便将马匹横在了路中央。 陈秀也赶忙上前,一边安抚马匹,一边劝道:“月灵妹妹莫要生气,这里路窄,骑马发奔万一伤到了自己或路人岂非多生事端,我们初来此地还是应万事小心才是。” 陈林也在一旁帮腔道:“对啊,不过十两银子而已,或许这符咒真能化险为夷也说不定。”月灵听的二人如此说,气也消了一半,可依旧是坐在马上,鼓起腮帮:“我就是气不过,这个憨憨。” 另一边,刘奇本正专注于自己手中的那张叠成三角形的护身符,心中思虑:“方才我看这老头不似真老,竟然能连撞我两次,极有可能是个武林高手,这护身符虽用道符叠成,但入手冰凉,好似里边有块圆形石头,难道里边有什么秘密不成?” 刘奇想到此处正想打开,不巧正赶上月灵发奔,陈林、陈秀上前拦马,因此也来不及多想,赶忙将护身符揣进怀里,牵了马跟了上去。 男人花钱,就是憨憨? 客栈不大,方方正正的大门上挂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粗糙木板,方方正正的木板上刻着方方正正的四个大字——“如云客栈”。 刘奇看到这四个字,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因为这里就是与杜元的接头地点,终于不用再跑路了。 “松石镇,如云客栈。速来!” ——这是杜元寄来的一张小纸条呦 刘奇将自己的马匹牵给了小二,对着身后的三人说道:“天色将晚,这几日咱们星夜兼程,舟车劳顿,想来大家都疲惫不堪,今夜暂且就在此处餐宿,查案之事我们明早再做商议。” 陈秀见刘奇看着自己说话,忽而面色潮红,怔怔的望着刘奇点了点头,紧接着将头垂下,将双手卷到一起放在胸前,怔怔的出神。 陈林将两人的马绳扔给店小二,道:“两位神捕多劳,我们华山派有个规定,门下弟子每七天就要辟谷一天,需昼夜调息身体,今日正巧是我二兄妹的的辟谷期,时间不早,我们要各自回房调息,今夜便不一同用餐了,明日再见。” 陈秀走到刘奇身旁,柔声道:“奇少侠也要注意身体,夜里吃些软物,你伤势还未痊愈,也要早些休息。” 刘奇也不多话,简单的应承了几句便目送陈林、陈秀二人穿过客栈大堂,上了二楼,各自进了客房。 客栈门外仅留下了刘奇与月灵两人。 刘奇感到有些疲劳,有气无力的对着门外的月灵说道:“这几日都没有吃好,我们先一起在客栈里吃些饭菜吧。” 月灵也不说话,翻身下马,将自己握着的缰绳仍给了店小二,迳自进了客栈厅堂。 客栈很小,堂内只有五六张小桌,晚上了也看不到什么人,空空荡荡的地方只有两个店小二呆在里边,其中一个用小布帽盖着脸,困的仰在柜前直打瞌睡。另一位店小二脸色蜡黄,眼睛倒是不小,只是一脸的黑麻,一个蒜头鼻大的跟包子一样,嘴里还有一对龅牙,看起来很是滑稽,月灵偷偷的给他取了个“极品龅牙”的外号,只不过这都是些后话了。 极品龅牙见两人坐定,赶忙凑上前来。刘奇点了些牛肉、馒头,又向店小二要了几块肉骨头扔给了早已在旁虎视眈眈的白虎。 白虎也是连续几日未见荤腥,见到肉骨头后双目瞬间放射出幽光来,一个“恶狗扑食”将肉骨头按住,连舔带吸,三下两下就将肉骨头啃的发亮,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津津有味的在那里来回的啃着,好像那骨头里还藏着什么未被发现的秘密。 月灵坐在刘奇对面好像还在为徐半仙的事情生气,一声不吭,用脚尖踢着骨头,逗着白虎开心。 刘奇看出月灵不太高兴,用手拍着自己的额头道:“月灵今天看起来好像很累。” “自然。” “难道是那个事来了?” 月灵举起拳头来在刘奇面前晃了晃,“你是不是想死?” 刘奇一本正经的看着月灵,“看样子很严重,还很迅猛。” 月灵干咳了一声,小声道:“不是……” 刘奇一脸疑惑,“那是为了何事生气?” 月灵眼也没正眼瞧他,哼了一声,“你应该去找那个徐半仙给算算我为何不高兴。” 刘奇惊讶道:“《周易》还能算出这个?” 23、杜元的小纸条 “你想到哪里去了!”月灵故作生气的瞪着刘奇,转而道:“你是不是傻?” “不知道算一次要多少钱?” “估计也要二十两吧!”月灵趁机讥讽着。 刘奇笑道:“怎么会这么贵?” “跟你那个符一样,一分钱一分货呗。” 刘奇坏笑道:“看来要算你不高兴的日子,还真要花不少钱,可能是因为太难算了,或者说不高兴的日子太多了?” “你再这样说信不信我拔剑了!” 刘奇摇了摇头,“我可不信,因为这不大符合你的气质。”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月灵对刘奇翻了个白眼,道:“你倒是说说我是什么气质?” 刘奇像模像样,摇头晃脑的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哦?”月灵脸色渐渐平和了些,“这还算句人话,我本来就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一般不会动刀动枪的。哼,这都是被你们给气的。” 刘奇赶忙从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可是个文文静静的好姑娘,只是这几天不太舒服罢了,心情也变的好生烦躁,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月灵板起脸来,“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走比较好,省得你老是胡说八道。” 于是,两人陷入了沉默。 当饭菜上的慢的时候,就经常容易让人陷入沉默。 真是经验之谈。 长时间的沉默会让人浮想联翩。 浮想的尽头却是无尽的空虚。 空虚过后,可能一切都变的不是那么重要了。 黑夜笼罩下,气氛开始越来越低沉。 伴随着店小二的鼾声。 这一切都让刘奇感到:好困。 刘奇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叹息了一声,道:“你我虽为神捕,受朝廷庇佑,但江湖险恶,江湖中人又对我们六扇门有所成见,我们常年在江湖边上游走,拿着张附身符,无论灵与不灵,总归心里踏实些嘛。”说着从怀里拿出了那块三角状的护身符放到月灵面前,道:“我早已想过了,这符我留着也没用,不如你先帮我带着吧。”说完双目抬起,双目中透出无限柔情。 月灵平素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姑娘,行事果断,为人耿直,说一不二,也是个性情中人。听到刘奇忽然如此说,心中也不免得一暖,之前的情绪一扫而空,眼眶中竟闪出了些泪花道:“奇哥还是你拿着吧,又不是我出的银子。” 刘奇颇为自豪的说道:“二十两银子何足挂齿,更何况我还讲下来了一半的钱。” 月灵听的刘奇如此说忽而破涕为笑:“你可真会讲价。” “这是自然。” 月灵道:“这东西我不收,我的功夫可要比你的厉害,再说一直以来都是你打头阵,还是你留着吧。”月灵说话的时候声音越说越小,好像自己做了错事一般。 “自我入了六扇门以后,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更何况我自小受过飞圣指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自信脱身,此次查案危机四伏,你拿着这块护身符也我也放心……” “我……” 还未等月灵说完,那名“极品龅牙”便端了馒头与牛肉上来了。刘奇拿了最上边一块馒头随手递给了月灵,道:“先吃点馒头,这两天赶路都见你有些消瘦了” 月灵见了盘中的鲜嫩多汁的酱牛肉,心中顿时欢喜,眼睛都看的直了。想来这几日天天吃的都是方便携带的干粮,又硬又糙,咬一口要掉半口渣,简直是难以下咽,月灵曾几次将干饼丢给白虎,白虎只是嗅了嗅,便继续睡了。当然,进客栈之前,月灵就把干饼偷偷的都给扔了。 月灵道:“这几日长途奔波,可是把本小姐给累坏了,这次终于见到热乎的馒头和这多汁牛肉了!”说罢也不管旁人,对着盘子狼吞虎咽了起来,巾帼英侠的气场一瞬间荡然无存。 刘奇自己也拿了一块馒头,可还没来得及咬上去,便听见月灵轻“咦”了一声。刘奇抬头循声望去,只见月灵用贝齿从馒头中抽咬出一小块绵薄来。 两人定眼看看四周,只见那名店小二仍在柜台上仰着脸呼呼大睡,好像周围一切都没有自己的春秋大梦重要,而那个极品龅牙也不知跑去了哪,整个堂内显的空空荡荡。 月灵将绵薄从桌上展了开来,刘奇凑近一看,只见上书几字: “今夜子时来马棚一聚”,署名“杜元”。 夜已深,夜幕下的小镇没有了半点人声,石板铺成的地面散发着软软的柔光,柔光与碎在小河里的月影交相融合,在繁星的包围下形成了一片迷幻的世界。一片柳叶落进水中的月亮,流淌的波光映射到石桥边上,银光粼粼。微风吹起,柳叶合着流水的律动发出宁远的美妙音乐。月亮渐渐跃上屋檐,路上竟不知何时慢慢的笼上了一层云雾,石板路两侧的古宅如海市蜃楼般若隐若现,银色的光在明暗的迷雾中来回徜徉,柳树的影子跟随着巡夜人的脚步渐渐地远去在那琼楼玉宇之中;而打更的声音又不知从何处飘荡而来,在楼阁的雾气中回荡、辗转、流连忘返...... 咚-咚咚 子时过。 如云客栈的大门早已紧闭,客房内的灯也都已经熄灭了,听不见半点人声。 客栈的后院很简单,只有一个马棚和若干堆成小堆的干草,马棚旁还有一间用来看马的草屋,有个店小二住在里边。刘奇与姚月灵此时正坐在客栈的屋顶上吹着风,两人静静的靠在一起,互不说话,看这天上星光璀璨。清风拂面,给人一种凉爽干净的感觉,两人就这样呆呆的望着星空,不时的相视而笑,就像是两个孩童一般。 白虎卧倒在一棵树下打盹,月亮高高挂在它的头顶,银光如同绵延的细雨一般倾斜而下,洒在桑树的枝梢上,洒在白虎的白色毛皮上,洒在这一段柔和的时光里。整个世界好像变成了一幅画,一股绵重的困意袭扰在整副画卷中,圆圆的月亮走进了白虎的梦里,一切都好像变的不再那么重要,整个世界渐渐变得虚无缥缈,前尘往事都化作了时光的流水,苦难和仇恨在一瞬间变成了让人怎么也记不起来的词汇,是什么让我沉醉在这让人迷惑的夜里,或许也只有时光才能给出答案。 24、接头 皓月星光,清风古道,月灵渐渐陶醉于这样的夜中,眼神渐渐迷离了起来,就这样怔怔的望着夜空。 “奇哥,你说你我要是能永远这样望着这片月亮该有多好。” 刘奇触景伤情,叹道:“我又何尝不想,可想又有什么用呢?这个江湖……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说到此处,刘奇深色黯然的摇了摇头,继续道:“我真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江湖,离的远越远越好,远离这个地方,逃出去,躲到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去,”刘奇看这远方的天空,“只是我曾答应过一个人,要去为这个千疮百孔的江湖做些事情,我不能食言。” 月灵叹道:“奇哥你总是这样,喜欢把一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变成自己的事,这些事情本就不关你的事,况且……况且这世间上的很多人都不值得你去救,他们只会反咬你一口,到最后反倒全是你的不是了。” “天地不仁,”刘奇脸上平静无波,道:“其实人人都有苦衷,这个世界,也并非我们所看到的那样。” 月灵双手托腮,撅着嘴说道:“奇哥,你可知道在这江湖中,我最信任的是谁吗?” “或许是你的养母,峨眉派掌门韩秋月,亦或许是教授你‘八字诀’的那个神秘高手。” “你说的对,我养母将我养大,又将峨眉派的真诀与紫金双剑尽数传给了我;而那位神秘高人将这世上一等一的秘籍‘八字诀’全部教予了我,还在我年少时赠我神犬白虎。这二人对我都有大恩,只怕是今生都难以报答。可是我却更喜欢另一个人,因为我总觉得呆在他的身边更亲切、更让我舒服,奇哥你可知道这人是谁吗?”月灵说着眼波如水一般荡漾开来,默默的望着刘奇。 刘奇摇头道:“我想不到什么人能比他们还要重要,或许你说的是捕王?” 月灵笑道:“哈哈,猜错了,不过你休想让我告诉你!”月灵说着便用那双俏眼望着刘奇,眉目含情。 不多时,月灵感到天气渐冷,柔声说道:“奇哥,你说杜元为何到现在还不出现。” 刘奇将自己随身带上来的大氅披在月灵的身上,道:“子时刚过,再等等,再等等。” 两人又呆了一会,月灵按耐不住,忽而又想到了徐半仙,悄声问道:“奇哥你说徐半仙留下的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刘奇沉吟半晌,道:“应是劝我珍惜眼前人。” 月灵俏脸一红,目光盈盈动人,调皮的问道:“那徐半仙可说是谁了么?” 刘奇只是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不过我看这个徐半仙可能大有来头,接近我们应该另有目的。” 月灵惊奇道:“能有什么目的?难不成是黑……” 刘奇听到这里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一件事,你快将那块护身符拿来与我再看看。” 月灵从身上拿出那块护身符递给刘奇,刘奇接下护身符,可还没待他端详仔细,忽见空中亮光一闪,一件亮晶晶的铁器物什向二人飞来,刘奇赶忙将护身符放进怀中,右手一探,将闪光之物稳稳的抓在手中。 刘奇将此物放到月光下一瞧,竟是一根两尺多长、两头尖尖的粗针,粗针中央有个拇指粗的金色圆环,方便使用者将手指穿过,正是平时杜元所用的独门暗器“千里悬针”。 “杜元!” 不多时,在客栈后院的马棚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影从墙角的阴暗处走了出来。月光慢慢照在这人脸上,映出了这人奇特的容貌。 来者满脸麻子,嘴里凸出一口坚挺的龅牙,身着店小二的衣服,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瘦小,正是如云客栈中的店小二,极品龅牙。 极品龅牙冲着二人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下来。满是龅牙的嘴上故作风度的咧开一笑,在夜色的衬托下既恐怖又滑稽,把原本趴在一旁打瞌睡的白虎都被吓得一激灵。 刘奇月灵翻身下了房顶,一跃跃到龅牙身边。 极品龅牙将店小二的帽子脱了下来,随后又将一对龅牙摘取下,用手里的布包好,一伸手从脸上撕下来半张皮来,笑吟吟的望着两人。这人眉清目秀,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身形消瘦,一副文人秀才的样子,清秀的甚至有些出尘,与刚刚咧着嘴笑的极品龅牙有着天壤之别,简直是个美男子,正是第四神捕杜元。 姚月灵见眼前的极品龅牙变成了杜元,心中又是惊奇,又是欣喜,上前用手顶了顶杜元的前胸,道:“好你个杜元,在信中把我们引到这个客栈来,现在又扮成店小二的样子,这么巧设心机,想必就是要存心戏弄本姑娘的吧!”说着双眼一瞪,妩媚非常。 杜元连忙打了个哈哈,身子向后一缩,全然没了刚刚翩翩君子的样子,笑道:“不不,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人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戏弄六扇门的‘神犬大人’,只是这松石镇险恶非常,人多眼杂,我又有伤在身,所以不得不提防,如此才出此下策。”杜元说着转过头来笑吟吟的冲着刘奇道:“此次查案异常艰难,我几次死里逃生,差点丧命于此,因此我在信中希望捕王派你来此地助我,没想到捕王这次竟派遣了你们二位一并来了。” “哼!”月灵没好气的看了杜元一眼,“想来杜老四是不愿看见我咯。” 杜元干咳了两声,脸色显得比之前更加苍白,说道:“不不,江湖上谁人不知道杜大小姐的威名,那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倾世美女,武功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杜元又怎么会不愿意见呢?今日见了月灵大侠,真是神清气爽,阴霾一扫而空,晚间吃饭的时候也有劲了呢。这次有了‘神犬大人’相助,还愁破不了案吗。” 破不破案倒在其次,反正杜元心中有数,只要自己嘴够甜,至少能少挨几顿打。 25、案情初显 杜元说完咳嗽的更厉害了,好像说的谎话越假,咳嗽的就会越厉害一般。 月灵嘴上哼了一声“油嘴滑舌”,但心中可是乐开了花,脸转了过去,心中偷偷的窃喜不已。 刘奇接过话道:“月灵此行,是专为调查华山掌门苏浩然失踪一案而来,因得知华山派柳卿程出现在松石镇上的消息,所以经捕王特准,两案合查,就跟我一起来了。” 杜元双手一拍,恍然大悟道:“哈哈,难怪月灵跟着你一起来了,想来必又是偷看了我传回六扇门的密信了!不错不错,既然看到了,按照月灵的脾气怎么会不来一探究竟。” 月灵偷看六扇门秘信之事,自信做的天衣无缝,能瞒过所有人。没想到被杜元一语点破,心中尴尬,从一旁吐了吐舌头,说什么也不肯再接话了。 杜元关切的问道:“你们来的路上可还算安全?” 刘奇与月灵俱是摇了摇头,叹道:“遇上了一伙罗刹门的杀手,但所幸有惊无险。” 月灵轻轻的拉着刘奇的手臂,插话道:“哪里有惊无险?奇哥还受了伤。” 刘奇晃了晃手臂,苦笑道:“一点皮外伤而已,已无大碍。” “果然是这样!”杜元微微的摇了摇头,“看来你们的行踪也暴露了。” 刘奇惊讶道:“难道杜兄知道什么?” 杜元暗暗点了点头,示意二人不要做声,白色的脸庞在明亮的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 刘奇上下打量了杜元一眼,见其形如扶柳,面如白纸,唇上泛着黑气,顿时皱起眉头问道:“看你的样子,明显是中气不足,好像身上还有严重的内伤,再看你唇色发黑,又像是中了剧毒。不知你到这松石镇后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你如此狼狈。” “不愧是刘兄,真的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虚实!”杜元说着,轻轻的摆了摆手,一脸提防的望着院落,悄声道,“我们还是到别处说吧”,随即伸出手来向上一指,道:“客栈房顶。” “早说去客栈房顶不就得了,还招呼我们下来,真是瞎搞。” “月灵妹妹教训的是。” “知错就好。” “我受了很重的内伤,又身染重疾,经不得敲打了,还请月灵妹妹千万不要欺负我……” “我也是关心你,怕你辛苦……真的。本姑娘好着呢。” 月灵走到白虎倒卧的树下,伏下身子,用手拍了拍白虎的背,意欲让它先回客栈。可白虎只是晃了晃脑袋,浑身颤了两颤,又趴下去继续睡了。月灵站在一旁见白虎毫无动静,于是对着白虎的肚皮踢了一脚,这一脚踢在白花花的肚皮上,若是一般的狗必然已疼的嗷嗷直叫了,可这白虎好似死狗一般,连动也不动,眼皮都不扑腾一下。月灵与白虎相伴已久,知道白虎的脾气,既然白虎不想走,自己也无可奈何,不过月灵转念一想,若是白虎趴在这里正好还能有个照应,想到这里心下倒也稍稍放宽,便也不再去管它,随着刘奇翻上了房顶。 刘奇身怀绝世轻功,自然轻轻巧巧的便上了房顶,在上边等了半天,但却始终迟迟不见杜元上来。刘奇和月灵再走到房檐处向下一看,下面哪里还有什么江湖杜大侠的影子,只有一个热锅上的蚂蚁那里转来转去,像是个四处寻找玩具的孩童。 杜元这次在院子内活动了好长时间,终于开始正式攀爬,可即便是攀爬也是显得极为吃力,他没用轻功,反而借着靠在墙根的一棵树,手脚并用的抱着,左手拉一拉,右脚蹬一蹬,费了好半天劲才爬到了一人高的地方,还时不时的滑落一小截,看起来很是滑稽。 月灵见杜元如此吃力,又来挖苦道:“刚刚还一本正经的要我们上房顶,没想到你自己却又上不来。”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杜元一边笑嘻嘻的说着,一边用悬针插在树干上,一点点的挪动着,使出了吃奶的劲才勉强搭上了屋檐,半跪半躺的翻上了房顶,呼哧呼哧的喘开了粗气。 刘奇素知杜元心思缜密谨慎,武功也是藏而不露,虽然一直也不知道杜元的武功到底师承何派、练到了什么火候,但刘奇隐隐觉得杜元的功夫早已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有可能已经超过了第一神捕花天,这时见杜元身手大不如前,心中也甚是惊奇。 “几日不见又见娇弱了许多啊!”刘奇有意试探杜元功夫,随手在房顶上捡起了一小块瓦片,向杜元投掷了过去,瓦片本冲着杜元肚子去的,没想到杜元为了躲避,硬是使了一个鲤鱼打挺,却正巧拍在了他的脸上,只听“啊呀”一声,杜元又翻倒了下去,在房檐边上抱头翻滚。刘奇虽然控制了力道,但毕竟是拍在脸上,就算是脸皮厚如杜元,也是会疼的。 刘奇笑问道:“你的武功何时差劲到这种程度了?连块瓦片都躲不过,刚才上个这样的屋顶都能让你费尽周折,竟还拿悬针做梯。” 月灵也是心中奇怪,一脸的好奇望着狼狈爬上房来的杜元,附和道:“对啊!我也一直想问,你的武功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杜元捂着自己的腮帮,勉勉强强立起身子,在房顶站稳,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珠,四下打量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渐渐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在为了没有偷听者而松气,还是为了没有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爬树丑态而窃喜。 杜元有气无力走了过来,身子一仰,双腿一弯,一屁股坐到了两人身前。独自沉吟半晌,才将自己此行的经过徐徐讲了出来,刘奇、月灵二人也跟着坐了下来,凝神细听。 杜元叹了一口气,道:“王府的印信失窃以后,我前往王府寻找线索,在存放印信的屋内找到了一些碎皮屑。”杜元随即将刚刚易容时,从自己脸上摘下来的那块似皮非皮的东西放到两人近前,月灵瘪着嘴用手捂着鼻子向后挪了挪,做出一副厌恶的样子来。 26、分析案情 “我少时曾拜师于江湖奇人程渊,”杜元将碎皮拿在手里颠了颠,像是城南卖猪耳朵的屠夫,“懂得些易容之术,此物别人不懂,却瞒不过我,那碎屑就是葛皮,是做人皮面具绝好的材料,所以经我几翻确认,料定偷窃之人必是易容高手。” “这就对了!”刘奇恍然惊道:“果然是易容术!杜元,你还查到些什么,一起说出来听听?” 杜元点了点头,干咳了两声,继续道:“我料定此人必是易容成荣王身边的人,趁着荣王不在,将铜印给偷了出来。所幸我正是易容之术的行家,这易容术在武林中分为很多流派,葛皮的制作方法也各有不同,我抽丝剥茧、顺藤摸瓜,终于在不久前叫我查到了些眉目。” 刘奇、月灵齐声问道:“什么眉目?” 杜元长叹了一口气,道:“天煞四魔君!” “天煞四魔君?”刘奇与姚月灵两人俱是惊起,好像这个名字扎人一般。 “正是!”杜元苍白的脸色越来越冰冷,道:“正是那个隐退江湖许久的天煞四魔君!” 刘奇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曾在六扇门的牍案库里看过他们的卷宗,杜兄说的对,他们四人中好像是就有一位精通易容术。” “不错!”杜元冲着刘奇点了点头,只是说话时有气无力,配上他病态的样子却像极了一个女人在刘奇面前默默的暗送秋波,“前几日我收到线报,几月前,天煞四魔君就在这松石镇上露过面。” 刘奇月姚月灵听后同时惊叫出声:“竟然在这里!” 杜元继续道:“天煞四魔君在六扇门密榜中属于一级通缉人物。江湖盛传此四人武功了得,每个人的武功都不在你我之下,若是四人联手,恐怕江湖上根本无人能敌,可谓极其危险。江湖传言,十年前,这四人为比试武功,曾独闯当时名噪一时的清风寨,一夜间接连毙死了一百二十四人,其余匪徒皆四散逃走,从此清风寨变成了乱葬岗,当时我还在军中担任机要密探,途径清风寨,正好碰到他们了,并且有所交手,因此印象颇深。” 刘奇搓了搓手,自顾自说道:“不成想竟在此地出现,看来这次确实有些棘手。” “不错!”杜元站在屋顶上开始来回踱步,道:“这天煞四魔君各个身怀绝技,其中那个百面魔君精通易容,练成一双无双妙手,索物打穴如探囊取物一般,最是难缠,我此行也是奔着他来的。” 姚月灵终于还是忍不住插话道:“那杜哥可有收获?” 杜元苦笑一声,暗暗叹了一口气:“我此次行事十分小心,来到松石镇后密访了很久,也渐渐查出了些眉目。这期间我乔装易容,几次深入虎穴,终于从四人的口中探得了铜印的线索,果然是被那百面魔君藏到了此处,此外,我还探到黑木帮在这里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分舵,,并且……”杜元神秘的说道:“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刘奇问道:“什么秘密?” 杜元道:“柳卿程!” 月灵问道:“柳卿程?” 杜元道:“不错,柳卿程!柳卿程他也在这里!” “他在什么地方?”月灵听到柳卿程时也不禁失声,毕竟柳卿程才是月灵来这里的最终目的。 杜元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小点声,这里布满了黑木帮的耳目,你们若是不想落得我这般下场,九千万不要声张。” 月灵自知失态,俯下身子道了声歉:“是我一时失口了。”转而眼神复杂的看着杜元。 杜元见刘奇、月灵二人满脸疑惑,一副“这件事好复杂”的神情,顿时来了精神,苍白的脸上渐渐发出了些红光,就像是一位大病初愈的美人,“柳卿程虽为华山派二当家,但对我们六扇门而言,却一直是个谜。江湖传言其入山时已有三十多岁,入门修道时还只是一介莽汉,只因家中横遭变故,对当世心灰意冷,决意上山修道。这人悟道虽晚,但天分奇高,几十年间便将华山派的内功绝学《青山皓月》练到了臻于化境的境界,心境更是练到了常人所不能及的地步,听说近年来又隐隐有些突破的迹象。江湖盛传他的功力也早已超越八大派掌门人,他手中的那一柄长剑挥舞起来,犹如千军万马一般,华山派上任掌门苏剑秋在世时,江湖中人皆以为他必是华山下一任掌门。可华山派毕竟是武林中的大派,门规森严,更加上一任华山掌门苏剑秋有意偏袒,因此虽然柳卿程年纪较长,却在苏剑秋病逝后一直屈于较为年轻的苏浩然之下,在华山派一直坐着二当家的板凳。” 月灵用手捏着自己的尖下巴,做出沉思状:“我虽然听说柳卿程武功卓绝,可若非杜哥今日道破,我还不知道他竟然已经练到如此气候,也难怪苏掌门下山要也带上柳卿程,两名掌门实力的高手结伴,自然是安全无比。” “安全无比?”杜元苦笑了一声,微微摇头道:“只怕苏浩然万万没想到这柳卿程早已心生反叛,加入黑木帮了。” 刘奇与姚月灵同时惊道:“难道柳卿程已是黑木帮中之人了?” 杜元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奇二人一眼,道:“不仅早已是黑木帮中之人,并且还是此处的黑木帮统领、松石镇分舵舵主,权势之大就连四魔君也要受其管制。” 刘奇恍然道:“这便对了,难怪苏浩然下山后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我们六扇门的情报网也查不到查不到一点动静。柳卿程加上四魔君,围下一个毫无防备的苏浩然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月灵也跟着点了点头道:“想必是柳卿程借着苏浩然对自己毫无戒心的优势,对其下了黑手。只可惜现在我们还不能知道苏浩然生死如何,那杜哥可还查出些什么眉目吗?” 杜元说了句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眉目倒是不多,但月灵说的有一点不对。” 27、来龙去脉 刘奇疑惑道:“杜兄,哪里不对?” “我看以柳卿程的功夫没必要下黑手。” 月灵奇道:“杜兄所说为何?” “据我所知,柳卿程的武功已经远远超过了八大派的掌门,制住苏浩然,完全可以光明正大,”杜元看着远方的星空,脸上透出一股无可奈何的神情:“说来惭愧,我曾在查案时与柳卿程对过一招,唉,一招也接不了。” 这句话实在是太惊人了,四大神捕中的杜元竟然连柳卿程的一招都接不下,刘奇心中也开始有些犯难了,“杜兄可否细说?” “这要从头说起,”杜元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脸色暗淡,继续道:“当时我自负易容术天下无双,以致轻敌大意,竟孤身前往探查铜印下落,却不想我的行踪早已泄露。原来那四魔君早知我来,只是碍于我的秘术,怕打草惊蛇,因此一直到处暗暗寻找,那日他们故意设了一个欲擒故纵、引君入瓮之局,我查案心切,潜入不成反被四魔君围攻。那一战真可谓九死一生,我费尽全身解数,拼尽全力,顶着重伤之危在混乱中侥幸击杀了百面魔君,又硬接了柳卿程的一剑,最后跳进河里潜了三天三夜,以致身染重疾,”杜元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了剧烈的咳嗽,苍白的亮色更又平添了几分雪白,“后来终于碰到了一艘路过的货船,让我伏在船底,趁着夜色易容成船夫,这才勉力逃了出来,也亏了我趁乱先除掉了百面魔君,否则我现在也不能在这里像这样安生的呆下去了。” 杜元说完用手捂住胸口,又是连声客咳嗽:“只可惜逃走时受了柳卿程的剑气,身上又中了他们的奇毒,功力全失,少则半月,多则一、两月,难以运气行功,现在功力也才恢复不到三成,身上还有风寒,刚才上房已是很吃力了,这几日,也幸亏我这易容之术,这才得以在此偷生、保全性命,”杜元说道此处面露苦笑,继续道,“前几日我感觉这条街周围的眼线开始懒散了起来,这才找到了个时机回信六扇门,唤得你来。” “竟原来这般凶险!”刘奇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事情,转而一边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什么字,一边神秘的问道:“那他那?他怎么样?也受伤了吗?怎么一直没听见你提及?” “什么他?”杜元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看着刘奇胡乱写画的手指,“刘兄指的是?” “这……”刘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奇怪的看着杜元,又与月灵对视了一眼,月灵的脸上也同样一副困惑的表情,“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哎呀,杜老四!就是你的暗线!你难道得了失忆症么?” “跟我来的?”杜元皱起眉头,双目开始变的有些游离,恍然道:“你是说跟我来的捕快吗?他们?他们……全都死了。” “杜……杜兄,”刘奇也跟着皱起眉头,双目疑惑的看这眼见的杜元,“杜兄所说的什么意思?谁死了?难道全都死了?” 杜元忽然一脸正色道:“是的,全都死了,一共六人,没有一个人生还。怎么,难不成你还不相信我的眼睛?我逃出以后曾潜回据点,我确定都死了,这件事我也很难过。” “这……”刘奇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身边的月灵,月灵同样是摆出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回望着刘奇,就好像刘奇的镜像一般。 杜元好奇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惊讶?” “可是,你不是应该……应该很伤心才是……更何况……”月灵的话还在口中没有说尽,却被刘奇止住了。 “不,不……”刘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面色一改,恢复了往日的神情,道:“我们只是认为你会留两个人当做后手,没想到竟然会全军覆没,这倒也没什么,你不要多心。” “当时我中了埋伏!”杜元说着猛然站起身来,语气中透着些不耐烦,“别说是他们,就连我都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我因为有这一手的绝技,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我带来的人只是负责四处打探消息,我的这个行事风格甚至是江湖上的人也都知道的明明白白,为什么反而你们却都不知道呢?”杜元越说声音越大,说到后来甚至有些煴火,“他们几人探查不密,反而被人发现,死了能怪谁,我当时也是生死难料,按照时间推算,当时我还在河里泡着呢,我也有心警示,却也确实无力回天,难道这都怪我了!我心里也不好受!” 杜元说着便极度的咳嗽了起来,浑身开始止不住的打颤,像是被人泼了一桶的冷水一般。 “好了,好了!”月灵赶忙上前,将刘奇给她披在身上的大氅换给了杜元,安慰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你先保重身体,赶紧坐下休息一下吧。” 刘奇也上前扶着杜元坐下,待杜元情绪稍稍平缓,继续问道:“你刚刚说你功力全失,以我所知,江湖中能有此功效的只有江湖第一奇毒“散功散”。此物我听说只有白衣圣手慕容百草可以调制,我素闻慕容百草侠名,绝非为虎作伥之徒,只是想不通这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其中另有蹊跷……” 姚月灵道:“不可能,慕容先生怀有一颗慈悲济世之心,江湖人送外号百草先生,他常以为救尽得天下人为己任,传言他常年踏足瘟疫之地,遍尝百草,救人无数。更何况慕容先生还曾在我幼年时救过我的命……”月灵每每说道慕容百草时总是激动情绪,好像回到了自己不愿触及的童年,“所以我可以用神捕之职位为他担保,他绝非歹人。” 刘奇本就事论事,没想到却牵扯出月灵这一番话来,虽然无巧不巧,却让刘奇心中顿生疑惑,忍不住从旁问道:“月灵妹妹不是自幼便在峨眉长大的吗?又怎会被慕容百草相救?” 28、启程探访 慕容白草关系到月灵的身世,本是月灵最大的秘密,此时被自己无意说破,又被刘奇追问,一时心下惶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她想到了那位送她白虎的义父常常在她耳边的告诫:“只要你不说,别人永远不会知道”。于是月灵所幸心下一横,将两只丹凤眼瞪得老大,可就是紧闭着嘴,鼓起腮帮,做出一副“我嘴里有东西,张不开嘴”的可爱样子来。 刘奇好像对月灵的这种说话方式早已司空见惯,摊了摊手也不再追问下去。 杜元也不以为意,转过头来望向刘奇问道:“今日跟你们一起来的两人全都身着白云青藤袍,像是华山弟子,六扇门虽然管辖江湖秩序,但却很少跟江湖人走到一起,你们怎么会跟他们一路?” “此事说来话长……”于是刘奇便将当日罗刹门截杀一事的前因后果细细讲给了杜元听了,但断刀之事却被刘奇有意无意的给删减了去,或许刘奇对这柄断刀有别的想法。 “原来如此!”杜元眼中开始闪烁着奇怪的光彩,道:“华山派近两年可真是能人辈出,竟然让你们遇见了这样两位仁义侠客。既然华山的两位侠客愿意相助,想必也是义气中人!”杜元略作思虑,忽儿笑道:“正巧他们兄妹此行的目的和我们相合,而我又身中剧毒不能行动,不如就与他们合作,也好多两个帮手。”杜元似是想到了什么,满目兴奋,连连点头,道:“明日我也可以出来见见面,只不过我现在功力尽失,要换个身份才是。” 刘奇也跟着笑道:“我与月灵也正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杜元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下,我们与他们毕竟只是初识,虽然是华山派无疑,但毕竟是江湖中人,与我们官府有所不同,还是要有所提防才是。” 刘奇漠然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一瞬间,刘奇的眼前闪过了一个女子,冠发清脂,白袍素衣,于山川云雾中回眸一望,却总看不清她的真容。 随后三人又商议了一阵,刘奇、姚月灵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杜元则进了马棚旁的一间小屋里自己睡下,这间小屋是杜元易容成极品龅牙的暂住之处,乍一看,正是“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一般简陋,仔细一看,原来还不止,更是“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杜老四,本姑娘觉得这个住处很适合你,跟你这幅龅牙简直珠联璧合。” “大家都这么说。” “看来杜老四心又宽了不少啊。” “江湖传言,‘黄山归来不见山,见了泰山心都宽’。” “你找死……” “奇哥,为何杜元他闭口不谈杜康的事?杜康是死了么?他们俩明明是……你怎么也不让我问个清楚?” “这事有蹊跷,我现在还未看透,或许杜元自有他的筹谋,亦或许这里边另有隐情,不过在大局未定之前,有些事情你我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放心,万事有我,不会有事的。” “哼,你啊你,就知道在我面前故弄玄虚。” 江湖者,江与湖也,表里平静而暗流汹涌,时之恒一而气象万千。人者,江湖中人也,孤舟桀骜,随波飘零,遇风阻,遇雨停,遇浪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 ——《江湖奇闻?开篇》 第二日上午,如云客栈。 陈林、陈秀二兄妹很早就起床了,草草的在客栈厅堂里吃了些饭菜便进了刘奇的屋内,看样子气色很好,食欲也很不错。当然,如果你也辟谷了一天,第二天早上的食欲也一定好的不得了。 当陈林二兄妹推门进来时,刘奇早已安坐在了座位上,大口的喝着碗里已泡成深褐色的浓茶,看着窗外大街小巷里从三更便开始打鸣的公鸡,脸上“浓墨重彩”的大写着疲惫二字。如果你也是一个武林高手,眼耳灵通,又恰巧到了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那么你的一定会遇到一个跟刘奇一样的难题——失眠。 不多时,四人一狗就齐聚在了刘奇的屋内,坐在桌旁围成一圈,白虎呲牙咧嘴的在地上打着滚,月灵则在一边用脚玩弄着白虎,自言自语道:“吃了肉以后,这整条狗都精神多了呢。”刘奇闭口不言,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茶,像是在等着谁,不一会,杜元易容成极品龅牙的样子也来到了门前,他肩上披着白毛巾,手里拿着黄铜长嘴壶,贼头鼠目的将脑袋探进屋内,一副要不要热水的殷勤表情。 陈林向刘奇递了个眼神,仿佛在说“这个长得跟二鬼一样的小二站在这里干什么,别再是个探子,是不是应该赶快支开些才好”,刘奇看出陈林的意思,郑重的向陈林点了点头,仿佛在说“英雄所见略同”,然后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门口,将杜元拉进屋内,带至桌边站好。陈林惊呆了。 “两位不必紧张,”刘奇对陈林、陈秀做了个放心的手势,在自己疲惫的脸上硬挤出了一点笑容,“此人乃是我六扇门中的密探,武功平平但是会一些奇术,此次便是被我们六扇门派来打前站的。” 陈林听后才知方才看走了眼,赶忙站起身来对着杜元施礼,道:“原来是六扇门中捕快,失敬失敬。我二人乃华山派弟子,在下陈林,身后这位便是我的胞妹陈秀,我兄妹二人专为寻找我派失踪掌门人苏浩然而来,我派苏掌门失踪已有数月,一直杳无音讯,因此代掌门苏归云才遣我二兄妹下山来寻,初次相见,还请多多关照。敢问侠士尊姓大名,以后也好作称呼。”陈秀也跟着陈林一并站起,向杜元施了一礼。 月灵还没等杜元答话,便跳起拍手叫道:“我这位兄弟面貌奇特,心胸也宽,你们就叫他‘极品龅牙’吧。” 月灵说完走到杜元身边,一面用手按住杜元的肩膀一面冲着杜元嘿嘿怪笑,笑声怪异的让人心中发毛。 “这……”陈林虽知道月灵精灵古怪,可这极品龅牙实在是叫不出口,再看杜元只是在旁垂头含笑,毫无半点想要说话的意思,于是陈林只能继续问道,“这叫‘极品龅牙’是不是不大合适,还是请这位侠士互通姓名罢。” 29、华山旧事 杜元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来,用那双易容过后略显污浊的眼睛看着陈林陈秀二人,摆了摆手道:“不妨不妨,我天生一对龅牙,想来已伴我已有二十有七,现在如同我的亲兄弟一般,何况“龅牙”这称呼在六扇门中也早已是见怪不怪,二位只管叫我龅牙就是。”杜元也许对月灵说的“极品”二字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只叫两人称作自己龅牙,杜元见陈林脸上还有些为难,便继续开导道:“六扇门捕快在外出行,一般都不会直呼其名,龅牙也算是我的别称,我早已见怪不怪,你们也不用太过在意。” 月灵听杜元不说“极品龅牙”而称自己为“龅牙”,单单落掉“极品”二字,心中好笑,口风也自然跟着松了,道:“既然‘极品龅牙’你这次的态度这么好,那下次就不叫你极品,就单叫你龅牙好了。” 杜元如蒙大赦,连连起身弓腰,伏眉低首,拱手而谢道:“多谢多谢,多谢女侠,女侠大恩大德我龅牙兄一定谨记在心……” 月灵板起脸来,学起了捕王的腔调:“知恩图报乃圣人之训,看在你心诚志坚,再又为了维护你的名誉,我便勉为其难的不再跟你计较了!”月灵皱起眉头,露出一副极其认真的表情,“我可是很勉为其难的,你要体谅我的苦衷,若是下次再偷偷改我取的名字,我定当不饶了你!”月灵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绣花的空袋子扔给了杜元,又道:“最近随身的香囊又要用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再遇上这些上好的香料,你经常在外跑,应该知道哪里有卖的才是。” 杜元赶忙接住袋子,见里边有一张纸条,打开一看发现上面写满了各类名贵的花草香料,登时明白了月灵的心思,道:“那是,那是,日后一定奉上,一定奉上,大恩不言谢,大恩不言谢。” 别说,月灵真的是学到了捕王的精髓。不仅不落面子,还办成了事。 随即五人相互客套了一番,各自彼此坐定,又围坐成一圈。 刘奇早就想向陈林二兄妹询问黑木帮之事,正巧所有人都在,时间又正合适,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刘奇用力的揉了揉两个黑眼圈,又“啪啪”的拍了拍脸,好使自己精神一点,开始问起了正事:“不知二位仁兄对这松石镇上的黑木帮到底了解多少?现在我们已经平安达到了松石镇,时机正好,可否与我们讲讲,也好做下一步打算。” 陈林虽然很想看着刘奇的眼睛说话,可却不知为何,他的注意力却总被刘奇脸上的两个黑眼圈牢牢抓住,几次尝试都“无功而返”,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无奈只好低下头,轻轻的摆了摆手道:“刘兄客气了,既然目标相同,我兄妹自当竭尽全力、同舟共济,只是这还要从我们华山派说起……”陈林说着抬起头来,又不自觉的向刘奇脸上的黑圆圈看了一眼,然后满脸羞愧的将目光移向了极品龅牙。惊恐的相貌总是能让人镇静下来,陈林惊恐的看着杜元的大板牙,道:“近几年来我派接连遭遇不明身份之人的骚扰,据我们多方调查,这骚扰很有可能与黑木帮有所干系。” 刘奇问道:“那你们可有证据?” 陈林冲着月灵点了点头,继续道:“有一点,虽然只是些蛛丝马迹,但毕竟骚扰的次数太多,猜也能猜到了。” 刘奇打了个哈欠,说道:“继续。” 陈林的眼睛在众人的脸上扫过,并下意识的跳过了刘奇,继续道:“这件事事关我们华山清誉,因此门内一直对外封锁消息,普通弟子即便有所猜疑也无处查证,我与胞妹是少数几名知道内情的华山弟子。” “陈林兄,”杜元打断了陈林的话,语气中有些不耐烦,道:“可否讲的简略些?” “好的。” 杜元继续道:“那就讲讲苏掌门失踪前后的情况吧,如何?” 一说到苏掌门失踪,陈林的脸色便一下子变的铁青,眉头紧锁,一只手下意识的拉住了陈秀,气氛也开始变的奇怪起来,道:“我记得那是约一两个月前,那天......那天......”陈林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哽咽,“妹妹,你还记得那天吗。” 陈秀用双手握住哥哥的手掌,尽量用自己的手温温暖着陈林,她面色平静,双目失神,也跟着陷入了回忆,道:“怎会不记得,八月十五,正是月圆中秋之夜。” “中秋之夜本是团圆的日子!”陈林双目中的光彩也被拉回了过往:“那天傍晚,我与秀妹妹正准备跟着归云大姐去师父那里送月饼,却不想从天上突然射下来一支附有密信的羽箭,正射到厅堂之上,我们二兄妹赶忙跟着大师姐跑了出去,可没有寻到放箭之人。” 陈秀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师父不应该去理会那封信的。” “是啊!”陈林又紧握了握陈秀的手,将陈秀的话重复了一遍道:“师父不应该去看那封信的。” 站在一旁的杜元催促道:“好了好了,两位不要感伤了,再耽搁就要吃午饭了,还是继续说下去吧。” “把你的龅牙擦干净再说话,是不是舌头不好放,你的口水都吐到我身上了!”月灵说着没好气的瞪了龅牙一眼。龅牙则一脸无辜的望着月灵,无奈的将自己那对明晃晃的龅牙收进了口中,上嘴唇凸起,像是个吃饱的大猩猩。 陈林对杜元略带歉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当晚我师父看了羽箭上的信后,突然神色大变,当场将信件焚毁,只草草交代了一下,便叫上柳师叔一同去了后山的辟谷洞中,两人在那里呆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清晨,师父与柳师叔两人同出了辟谷洞。师父出来后,只是将掌门之位暂交大师姐苏归云代理,却没多说别的,就与柳师叔一同下山去了,临走时告诉大师姐,若此行一去不返,需派人到松石镇北山去寻找他踪迹,大师姐苏归云乃是师父的唯一血脉,接过代掌门之位后等了月余也一直没有查到师父音讯,心中万分焦急,想起师父临走前的嘱托,这才委派我二人下山查访。我与陈秀江湖经验不足,下山之后四处打听了约有七八日,却也都是音信全无,这才准备前往松石镇寻那师父口中的北山来一探究竟,说来也巧,路上却正好碰上了你们。” 30、北山 陈秀透过刘奇的黑眼圈望着刘奇,道:“如此这般,我们才得以遇见奇少侠,后边的事我们不说你们便也知道了。当日多亏了奇少侠舍身救我,否则我陈秀可能早已殒命在那荒山野岭里了,更休要提什么下山寻师。” “姑娘你多心了!”刘奇面露惭愧之色,道:“当日若非姑娘搭救,又如何会落入险境,姑娘所危由我而起,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这件事本就是我的错,姑娘这样反复诉说,反叫我心中羞愧,折杀小人了。” “唉!”陈秀赶忙打断了刘奇的话头,道:“公子救了我一命就是救了我一命,救命之恩怎么能相抵呢,更何况……”陈秀说着面含羞涩的低下了头,“更何况当日我兄妹二人出手也并不干公子的事,本就是……本就是我们愿意的。” 刘奇虽然对男女之情有些愚钝,但也听出了话外之音,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自己也不敢再多说了。 所以说有些人没有桃花运,得从自身找原因。 月灵站在一旁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越听越气,从旁暗自计较道:“好你个苏归云,上次我去华山访你时,你还向我刻意隐瞒苏浩然失踪缘由,好话给我说了一堆,没想到背后竟偷偷派人下山来查,哼!你瞧不起六扇门,六扇门还看不上你们这些江湖客呢!若非此事与黑木帮有关,本姑娘才懒得管你们的这些个闲事!” 月灵虽然心中计较,但口上不说,待其回神时才发现大家突然都沉默了下来,问道:“刚才提到北山,既然我们已经到了松石镇,却不知这北山在哪里?好不好找。龅牙四,你来的比较早,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杜元悠悠说道:“松石镇上确实有一座北山,此山乃是本镇北面的一座高山,山顶平坦,山上异常寒冷,终年不长树木,山下只有一条砍柴人踩出来的小路,但崎岖难行,而且只通到半山腰,再往上走,山势便徒然陡峭,别说是人,鬼都见不到一个。那天我偶然经过,在山脚下向山顶遥遥望去,见顶上好像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山神庙,残破不堪,好像风一吹就要塌了一般。据本地人所说,这庙建了很久了,也不知是谁人所建,我细看时才发现这庙宇已被烧塌了一半,只是当时我手里正握着别的线索,所以也就没再上山细探,现在想来应是我的疏忽了。” 刘奇暗暗思虑了一阵,随后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说道:“既然大家已经有了线索,那就不用太过着急了,这几日大家都是舟车劳顿,先休整一天,明日再去那北山上去看看,看看能查到一些什么线索。” 众人听后俱是赞同,各自出去采买游玩去了。江湖人也是人,也要休息,所谓五日一休沐,亦是如此。 傍晚,众人在刘奇的屋内一同吃了晚饭,杜元忽然精神焕发,又给几人讲起了在松石镇上的探得的各种怪力乱神的奇闻,但碍于陈林、陈秀在旁,所以也都是讲一半瞒一半,难免有时让人意犹未尽。 不过松石镇果然不愧是北方出关的大镇,山川河流、花鸟鱼虫,应有尽有,神鬼传说、奇闻异事,数之不尽。杜元来此也有十几日了,可依然没有能走遍听遍,今日见得刘奇月灵等人,心中欢乐,一开口便说的滔滔不绝。 恰在此时,白虎自觉尿急,在地上徘徊不定。狗有一个好习惯,就是一尿急就会去找棵树撒尿,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或许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更何况这树下还经常藏着些小母狗呢!可白虎是神犬,神犬就应该有神犬的样子,自然不会像土狗一样随随便便的撒在哪一棵歪脖子树下,正所谓物以类聚,狗以群分,有灵性的东西自然也是喜欢去找有灵性的东西,白虎就是这样一个懂得狗以群分的神犬,所以它最大的爱好就是将尿撒在自己最最最最喜欢的人的脚下,当然,这其中显然不包括脾气暴躁的月灵。 白虎瞅准时机,趁着杜元讲的投入,一溜小跑跑到杜元脚下。杜元自己正讲到兴头上,哪里兼顾得了其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喵到白虎跑来,可最初没有在意,还是在那里滔滔不绝,生怕大家听错听了一点,待到感觉异样时,白虎已经在他的鞋子上开始了自己繁忙的“工作”,杜元惊的匆忙一个躲闪,污水飞溅,一股淡淡的清骚之气扑面而来。 月灵坐在窗边拍着小手,哈哈大笑道:“哈哈,看来白虎觉得你口若悬河、废话连篇,叫你赶紧说完,也好让它快些回去睡觉!”月灵说着表情阴诡的看着杜元,道:“你今天可是撞大运了,我这白虎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神犬,这可不是一般的狗尿,你现在要是在街头巷尾转一圈,我保证所有的狗都不敢冲你叫唤,不信你出去试一试。” 杜元只是脸色苍白的咳嗽着,偷偷的从自己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双干净的鞋,悄悄的给自己换了上。 “杜老四!我可是看着你换鞋了!” “……” “换鞋就换鞋吧,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 “刚才不是挺能说的么?怎么现在不吭声了?” “……”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自己的脚太臭了,所以不敢张嘴了!” “不是……” “不是什么?” “……” 杜元换好鞋后,默默的快步走开了,引得月灵阵阵嬉笑。 第二日,刘奇几人简单吃了些东西,将大家召集起来,出了门。 因为杜元有毒在身,所以刘奇以收集情报为由让他留在了客栈。一行人出了大门,向北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来到了杜元所说的北山。山并不高,如杜元之前所述,山顶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遥遥望去,确实能看到一座破败的小庙。四人在山下寻到了一条小路,可路到了半山腰就断了,于是刘奇打头,靠着卓越的轻功,沿着陡峭的山壁直攀了上去,待登顶后再撒下麻绳,拉着几人和白虎上了山顶。当然,月灵大小姐自然是不屑于此,另找了一条较为平缓却又复杂曲折的山壁小路,一路轻身而上,虽然耽搁了些时间,但也毕竟是月灵的作风。 31、山神庙 北山上的山风里好像裹带着利刃,吹的人脸上生疼。可能是这强风日久,山顶上十分荒凉,放眼望去,只有一座已塌了一半的山神庙,在狂风中微微摇动,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颇有股萧瑟的味道。 刘奇几人慢慢走近,破败的景象也跟着越来越清晰,庙宇已塌了大半,里外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炭,只剩下了个黑漆漆的空架子,仿佛一头可怕的猛兽正从土里挣扎着伸出手来。山神庙周围的枯草也被烧成了平地,方圆一里内,裸露着黑褐色的山石被火焰烧裂,可见当时火势之大,必然是惊天动地。 山神庙里的木柱多半被烧的残破不堪,刘奇拿起一块烧成半截的木头,只见木头的一端有一段整整齐齐的断面,是用利器快速切过所造成的。刘奇将木头拿在手里掂量了下,心中一惊:“这木头有碗口粗细,一剑削断,劲道之强可见一斑!”陈林随手捡了个木棍,将一些散落在地面的木炭、瓦片拨开,发现地面上竟然全是坑洞,大的甚至有一尺多宽,洞的四周有一些或深或浅的裂纹四散开来,像是遭受了重击造成。月灵则带着白虎一直向里走,一直走到了山神庙的石像面前,石像早已被推翻在地,月灵在石像的右肩处,发现了几个深入石内一两寸的手掌印,月灵稍作检查,便叫了刘奇来看。 刘奇走近细看,发现这个掌印竟然异常清晰,心下一凛,脸色变的越发冰冷:“我看这掌印深入泥像有一两寸深,掌印清楚,可见用掌之人的功力之强,施力之准,出掌时竟没有丝毫分散力道,单看这一掌,已能断定是个少有的江湖高手了,我看,这用掌之人应该就是天煞四魔君中的铁掌魔君宋西海,想不到他隐居十年,手上的功夫竟没半点荒废,真让人吃惊。” 月灵指着地上的坑洞,道:“那这地上的深坑,想来必是那千钧魔君陆广坤的铁棍所做的好事了。” 陆广坤,真是个好名字。他爹取名的时候一定是受了谁的影响。 刘奇站在一个较大的坑边,看着满坑的碎石,道:“洞深一尺,劲力四射,看来这人劲力极大,使的是大开大合的招式,嗯,应该是陆广坤无疑了。” 陈林走到山神庙的“门口”,扶着被削成半截的的门柱,感慨道:“看来当日必有一场恶战。” 陈秀看在眼里,触景生情,心中有些难过,柔声说道:“也不知师父与师叔他们两人如何了,是否来过此处。要是他们来过,也好让我们找到线索,让我们早日相聚,可我又希望他们没来过,能躲过这场恶战,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等着我们。” 因为一些考虑,刘奇并未将柳卿程已反叛华山派的消息告知陈林兄妹,所以陈林兄妹还一直为他们的师叔担惊受怕。 四人略作商议,决定分开找寻线索。月灵带着白虎绕着破庙转圈,正所谓“瞎狗碰上死耗子”,没想到还真让月灵找到了一小段绿色的剑穗。剑穗是白虎从废墟里刨出来的,月灵将剑穗拿起仔细看了看,虽是刨出来的,但上面还是光亮如新,月灵观察了几眼,就赶紧叫了其余三人过来。 刘奇接过剑穗,小心的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一会。剑穗呈绿色,拿在手里显的小巧玲珑,束头上有三条金丝缠绕,金丝之间用红线绣着一个“柳”字,字体清秀,有股飘然之感,不管是材质还是款式,都让人感觉非常考究。刘奇将它递到陈林的手上,道:“这东西工艺不凡,上边有个‘柳’字,你看看你认不认得,是否是你师叔柳卿程之物?” 陈林双手接过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此物确实是我师叔柳卿程的剑下流苏,我师叔自从修道大成后,特别喜爱这些小物件,不知道为何会被遗落在这里。这流苏本是剑的一部分,如今只剩下此物,难不成师叔他们已然被……”陈林说完便合不上嘴了,不敢再说了。 “兄长休得胡说!”陈秀嗔怪道:“师父师叔身安万福,定是不小心将此物遗落至此。” 陈林自知失声,赶忙呸了两声,改口道:“对,对,一定是遗落了,一定是遗落了,瞧我这张笨嘴。” 陈秀从陈林手中接过剑穗,奇道:“这流苏确实是我师叔的,可此物乃是丝线所成,本身极易燃烧,为何这熊熊大火竟没也能将其烧灭,莫不是被人故意放在此处的吧。” 刘奇干笑了声,道:“方才我拿这流苏时,发现这其上有真气萦绕,想必是位练剑行家作留,真气藏于物内,可使此物避火避水,普通火焰自然是难以靠近,更别说烧尽了。”刘奇说着便从陈秀手中接过剑穗,手上暗暗催动真气,只见一缕缕白色的真体自剑穗之中又慢慢升腾起来。 月灵惊讶道:“这真气竟然如此精纯,白的几乎都要看不见了。” 刘奇将剑穗收起,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此物不仅经过了大火,还在这山顶上躺了十几天,直到今日竟还能有真气附于其上,可见你师叔现在的功力已是登峰造极,只怕已穷于武学顶峰,半步跨入五圣的境界了!”刘奇有意无意的望着陈秀那皓月般的双眸,心中终于还是下了个决定,继续道:“不过我还要提醒两位,如果往后再见到你们的柳师叔,还是要小心提防为好,就现在来看,是敌是友,我还很难说清。” 陈林、陈秀听后俱是一惊,齐声道:“你是说我师叔有问题?” 刘奇没有回答,也没办法回答,只是一脸忧心的呆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经此一地,刘奇心下对这柳卿程的功力已是甚为忌惮。 月灵赶忙上前解围:“奇哥也只是推测,大家再四处看看吧,看看还能找到点什么线索来。” 于是四人又再次散开,陈林兄妹去了庙宇后院里继续寻找线索,月灵跟着白虎一路向南,走出去了很远。 32、初遇四魔君 山上的雾气渐浓,月灵的身影也由此变的模糊,这让刘奇有些担心,所以他朝着月灵的方向跟了过去。两人就这样不知不觉渐渐走离了山神庙。山顶的雾气开始弥漫,如同一个迷宫一般,刘奇在恍惚中,好像透过雾层,看到了红红绿绿的过往,有好的,有坏的,刘奇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些什么,可又什么都没有抓住,再往前看,只能看到月灵模模糊糊的背影,只是一点点蓝色的轮廓,刘奇想快步走上去,可又不知为什么,心中陷入了一种似梦非梦的情形,怎么也使不上力,待刘奇回过神时,再回头,过往的路早已被浓雾淹没了。刘奇有预感,这里一定是个非常特别的地方,极有可能藏着什么奇遇。 刘奇又行了一阵子,忽然浓雾散去,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到了一处风口。刘奇终于在这里找到了月灵,她站在一处深不见底的天坑前,东张西望的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刘奇也跟着走到坑旁,俯身向下望去,原来天坑下有一口寒潭,寒潭深不见底,犹如一块巨大的冰晶,发出摄人的寒光,丝丝寒气涌上天坑,让刘奇感觉冰冻彻骨。可即便是这样的寒潭,竟也能看到有鱼儿在里边来回游动,也不知道这鱼有到底是什么种类,鱼刺多不多,是炖着吃好,还是烤着吃好。 月灵此时玩性大发,正巧刘奇从身后赶来,便又从他手里要去了几枚打穴弹,站在洞边打起了鱼。 刚开始还算精准,湖面上渐渐飘上来了一些翻着白肚皮的肥鱼,可到后来,湖面也渐渐漂起来二十几条的死鱼,远远看去白花花的一片,也正好遮住了月灵的视线,于是月灵只好胡打,不一会就又扔下去了几十颗,很快,刘奇身上的打穴弹便全都没了。 忽然,两人身后隐隐传来陈秀与陈林的惊异之声,正待两人准备回头看时,本是平静无比的潭面上却突然无端的滚起波涛。“蹭”的一声,从潭水中跃出一道人影来,人影从深潭处跃起,踩着死鱼跳出了坑洞,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落到了天坑的另一面,背向着刘奇二人。 来人的这一脚并非踩在实心的地上,而是踩在了飘在水面上的浮鱼,竟能借此一跃,飞身出坑,可见来人轻功之强。刘奇知来人绝非等闲,不敢大意,拉着月灵连忙后退,一旁的白虎也是随之一惊,冲着这人狂吠不止。 这人身着红布麻衣,衣衫褴褛,赤脚赤膊,光光的头上鼓着个大包,后背上斜挂着一把没有鞘的赤红色长刀,长刀细细窄窄,寒光芒芒。 光头男子落地后缓缓转过身来,约摸五六十岁的年纪,脸上却干净无比,干净到连眉毛胡须都没有,像极了一颗剥了皮的鸡蛋,他手里拿着一小堆已碎成数片的打穴弹,看表情好像很生气…… “是谁!”光头男子说话时声音粗重,“是谁扔的此物?难道眼睛长在鼻孔里了么?” 眼睛怎么会长在鼻孔里,又不是用来喘气的。 这人光秃秃的头上累累的流着几道血迹,其中一些穿过他的眼皮,顺着睫毛落在地上,有时又会渗进眼角,将整个左眼染成浅红色,而即便如此,也不能让这人眨一下眼睛。 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必又是月灵的杰作,只不过令人不解的是,能将弹丸击到水中后还能存有如此的力道,可见月灵力道之大,或许是用了八字诀中“山字决”的原因,当然,也有可能是刘奇的打穴弹本身的问题,毕竟他每次将打穴弹抛出后,总会有很大的可能裂成碎片,刘奇还正因为这个在六扇门里混了个“易碎蛋”的奇怪绰号,当然,这在刘奇行走江湖的大多数日子里都从未提到过的。就连月灵也没提过。 月灵听光头男子出口不逊,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上前理论一二,可待她看清来人时,却半点火气也没了。 这光头男子乍看起来像是个叫花子,可正所谓人不可貌相,只单看他这一身横练的架势,便可知其绝非善辈。更何况,刘奇见过此人后,脸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寒冷了,刘奇不自觉的握了握自己身后的枯叶短剑,觉得有些压抑。 “幻刀魔君齐天!” 刘奇、姚月玲于松石镇北山寒潭偶遇魔君齐天,激战,互有损伤…… ——《六扇门年鉴?正德三年卷》 齐天原以为是山里的莽汉扰了自己,却没料到是两个眉目俊朗,面容清秀之人,看他们穿着规矩,腰悬佩剑,却又不像是松石镇本地执绔,更令他起疑的是,自己还未说话,对方便已经识破了自己身份。以齐天的江湖阅历,心中早生警觉,可面色未改,只是哈哈笑到:“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人认识老夫。怪哉,怪哉。”说完用余光撇了撇月灵,脸上的五官拧在了一起,满是猥琐的神情,道:“这小姑娘看起来还真是挺水灵的,这山野地方竟还有这等佳色,要是让我抓回去,给我四弟铁掌看,岂不是要乐死四弟了?”说罢自己又哈哈笑了一阵,完全不顾头上鲜血横流的惨相,像极了那些村头的痴呆,“小姑娘,跟老夫回去好不好?只要你听话,老夫保证你这辈子吃喝不愁,银两无忧。” 月灵一再听得对方有意羞辱,一股怒火烧到了头顶,双手自腰中一拨,双剑直出,随即大声喝道:“老贼!你命案累累,今日本姑奶......本姑娘便叫你命丧此地”,月灵本想说“本姑奶奶”的,奈何齐天岁数太大,话到嘴边忽然觉得有些不妥,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月灵说罢就要提剑上前,却不想被刘奇一手拦住,耳边传来刘奇的低声密语:“管好白虎,用“突”字真诀助我!”说完便脚下发力,绕着天坑冲向齐天。 33、叶蝶五式 月灵便依刘奇所言,将双剑裹回腰里,右手中指与食指并拢,左手压住右手手腕,将双腕的天渊穴并到一起,随后双眼紧闭,全身暗暗催动全身真气流于指尖,只间得月灵身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些淡蓝色的光晕,白气在指间凝饶。 刘奇体内的真气在脚下的涌泉穴疯狂涌出,在脚下幻化成一圈青绿色的气环。刘奇双手伸到后腰,两袖一抖,手上便已多出了六颗打穴弹,双掌左右急速伸开,迅速将打穴弹向前掷了出去,只见六枚弹丸在空中划出六道弧旋,直奔齐天射去。 齐天见刘奇从自己左侧突来,轻蔑的冷笑一声,竟也不躲不避,从身后拔出那把红色长刀,哈哈大笑道:“来得好!老夫有好些个日子没动刀了,今日算你们倒霉,本魔君便陪你们两个小娃娃好好玩玩!”说罢双腿用力,使了个落地生根,在岩地上硬生生的踏出了两块脚印,长刀一挥竟然生出六把红色刀影来,左右一挡,将那打穴弹像豆腐一般被崩成了碎片。 月灵:“我早就说你找的那个给你打铁丸的铁匠铺有意坑你银两,你看看,这东西一碰就碎。” 刘奇:“胡说八道。” 打穴弹崩碎后碎片多的出奇,就连齐天的身形也不免为之一顿,就在这一瞬间,刘奇身法身影突进,已离齐天不到两尺。 刘奇双腿发力高高跃起,两只脚并在一起在空中飞旋起来,一时间风起不断,沙石卷起,刘奇的身形则越来越快,横身直向齐天逼来。 剑还未出,气势已然非凡。 齐天这时已隐隐感到了此招的威力,笑声戛然而止,下腰下马右手举刀,左手抵住刀尖处的刀背,催动内劲揉入刀身。 血红色的长刀上随之慢慢浮现了层层白气。 就在同一瞬间,刘奇已在半空中拔刀,枯叶自腰后拔出,带出一声尖啸,青光一闪,枯叶借着旋转之劲,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如彩虹般美丽的光圈。 “当!” 刀剑相碰,两股真气一闪即灭,两人之间,劲风突起,只是刘奇此时还没来得及落地,只能是被吹退数步,落地时险些没有站稳,甚有些狼狈。 齐天也并不好过,整个人向后滑出了半丈多远,双脚硬生生的在地上划出了两条深沟,双手将刀横在半胸,刀身上呼呼的冒起了白烟。 竟是不分上下。 齐天立起身来,头上的血迹也干了,双目中透出鹰一般的眼神,僵硬的左手自刀背处拿下,攥的啪啪直响,道:“我虽有十年未踏足江湖,可也听说过神捕刘奇独步武林的‘叶蝶五式’,人都说你这五招尽得飞圣真传,今日一观果然名不虚传。” 这“叶蝶五式”是江湖飞圣李踏云在未成名之前的绝技,飞圣曾在刘奇幼年将这绝学并与枯叶剑一并授予了刘奇,短短十年时间就已被刘奇练的炉火纯青,在江湖中也闯出了些名头,刘奇这一招便是叶蝶五式中的第一式——舞蝶。 齐天也凭着这一招而认出了刘奇的身份。 “没想到这么快,”齐天收住了笑容,语气明显开始认真了起来,“自从偷袭杜元失败后,我们就知道六扇门必有后援,但想不到你们竟能来的如此之快,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刘奇正色道:“我就是专程来找你的,不好意思,你的路走到头了。” “此话何意?” “何意?”刘奇笑道:“你身上血债累累,若是继续让你留在江湖,只怕会让更多的人无辜丧命,所以,你后半生的伙食,也由我们六扇门管着了。” “哈哈哈!”齐天脸上青筋暴露,将刀用力一抖,大笑道:“有意思,年纪轻轻就大言不惭,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何凭借!” 刘奇双目炯炯,朗声说道:“就凭我手中的这把剑!” “哈哈!”齐天一脸恶相,好像猛虎看见了自己的食物一般:“江湖人都说神捕刘奇用的武器‘短小精悍’,今日一看果然不长......” 齐天说的对,确实不长。大家都看到了。 “放屁!” 刘奇不等齐天说完便仗剑刺出,剑上青光乍现,支取齐天面门。齐天腰下一弯,抽刀一个上劈,准备去迎那刺来的枯叶,哪知这一刀划过了半空却什么也没有碰到,原来刘奇出剑只是幌子,就是要引诱齐天出招来挡,短剑枯叶浮在刘奇右手掌划了几圈,巧妙的卸了去力,紧接着刘奇右腿伸出,对着齐天的左腿来了个横踢,这一招声东击西做的不动声色,超出了齐天的预料。 高手之争只在乎毫厘之间,齐天仰仗着自己经验老道,又对刘奇使了激将法,自认为胜券在握,没想却也一时大意,使自己落于败势。 齐天右手出刀,刀一举起这力气全压在了左脚上,刘奇一脚踢来,必然是躲避不过,可齐天毕竟是老江湖,身子借着刀势向旁一斜,生生飞起左脚,借着刀劲在原地转了一圈,竟也躲过了刘奇的侧踢,虽然姿势不好看,但却很实用。刘奇见这一脚没有成功,索性也借着惯性转了一圈,脚尖轻点,使出轻功飞起。 两人你来我往,像在表演舞蹈节目。 齐天在原地打个转,本想再来回取刘奇双腿,不成想再转头时哪里还有刘奇踪影。两方对斗,最怕看不见敌人,齐天刀已出鞘,其势难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刘奇跃在空中看得真切,双手握住枯叶借势呼啸而下,使了一招“平沙落雁”,一个俯冲向下扎来。 齐天听得上方传来隐隐的破空之声,心中大惊,双手催动内劲灌注于刀内,将长刀向上抛出,轻喝一声:“幻刀决?莲花”,只见其长刀之上硬硬催出上百把长刀的影子,登时刀光四射,形成一朵状若莲花的刀阵,莲花一闪即灭,幻化成数百道刀气直冲而上,眼见就要刺到下落的刘奇。 危急时刻,只听十余丈外的一声高喝,“突!” 34、八字诀 只看坑洞那边的姚月灵猛然睁开双眼,一束极其耀眼的蓝光自月灵两指之间迸射而出,直取齐天面门。 齐天隐隐瞥见有一束极其强烈的蓝光直奔自己射来,连忙运气回刀抵挡。齐天大喝一声“归”,那把本已脱手的长刀便又落回到了齐天手中,上百把刀影也在瞬间聚回那柄红刀之上,刀身也变的遍体红艳。这一回刀,倒也算是解了刘奇之危。 齐天将刀拿在手里一横,接上了月灵的突字诀,“铮”的一声,两气相碰,其威力之大甚至连周遭的草皮都被掀开。 齐天万万没想到,月灵这奇怪的招式竟然有如此强横的怪力,硬是被连震出了一丈多远,落地后又横在地上滚出了半丈,一路尘土飞扬。 齐天勉勉强强定下身形后缓缓站起,他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霸道的真气来回穿梭,自己的脑袋也嗡嗡作响,一时间天旋地转,眼前的东西竟也分出了无数个重影来,齐天叫道:“你这是什么鬼武功,竟能将内劲外放,如此霸道!”齐天说着用手扶着自己的头来回摇晃,身体东歪西斜,就像在船上一般。 月灵的脸色显的异常苍白,浑身汗气淋漓,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就是要你命的催命符!”月灵说着又一次缓缓催动内力,脸上也了慢慢的冒起了豆大的虚汗,将头发尽数打湿,看样子已经迫近自己能力的极限了。 刘奇受到波及,竟也被这一击震得两耳失聪,一时天地倒挂,双目不能视物,可毕竟借着年轻的优势,恢复的却也比齐天早了一点,待刘奇回神之后,恰好齐天还未站稳,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再来也不一定抓得住,抓得住也不一定用的好,用好的也不一定有效果,有效果也不一定得好处,得好处也不一定属于你,就像处对象,抓不住机会,到最后啥也没捞着,真是经验之谈。刘奇就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不顾自己的伤势,又提剑冲了上去。 正巧陈林、陈秀也闻声赶来,持剑加入战斗。齐天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江湖前辈,危急时刻丝毫不乱,硬是靠着听觉与三人缠斗了起来,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几人已经过了几十招,齐天的双眼也慢慢恢复视觉,凭借着毕生所学的三十七路幻刀诀与刘奇三人苦战,以一敌三竟也不落下风。 齐天一边打一边在心中暗衬:“这三人武功都不差,虽然我内功尚足,但时间一长准会被刘奇摸准路数,何况还有个招邪的小妮子在后边暗施偷袭,此战以一敌四,既不能长久,又不能取胜,看来得尽快脱身才行。” 齐天想到此处,忽然怪叫一声,面色腾的一下变成赤红,刀影大胜,漫天刀光如同山河洪流盖地一般向刘奇涌来。 刘奇吓了一跳,只当是齐天要做困兽之斗,赶忙回剑避其锋芒,陈林、陈秀也双双回挡。 岂料齐天刀芒一收,双手迅速的从怀里掏出几颗弹丸摔到地上,弹丸落地即炸,冒出一股股绿烟来。 月灵站在远处看的真切,也不顾不得其他,赶紧停招收势,出声喊道:“奇哥小心雾气有毒!”月灵本就有些吃力,再加上内劲将发未发,真气无所容身,一时乱入五脏,使月灵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的白如白纸,身子如同叶子一般晃了晃,险些晕了过去。 这“八字真诀”乃是武林中的无上绝学,据《武林异志》记载,五百年前,江湖中出现了八位奇人,他们各有所长,都可谓是江湖一等一的绝世高手,这八人在因缘巧合下相互结识,竟一见如故,彼此畅谈七天七夜后结为异性兄弟,相约隐居山林。几人隐居后,怕一身绝学从此没落,便集众之所长,穷尽毕生心血写出了一部旷世武学——《八字诀》。当年此诀一出,便掀起了一场江湖风波,这八位奇人也因此被卷入其中,引发了一场江湖大战…… 那日双方的混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杀的昏天黑地,天空为之变色,草木为之凋零,血染成河,尸横遍野,最终正邪双方力竭,八位奇人拼死护诀,结伴共赴黄泉。自那时起,此诀一度失传,传言有一名侥幸幸存的剑童抱着此诀逃出了那处死地,从此匿迹于江湖市井,再也没有出现过。几百年来,八字诀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这件事也渐渐的沦为了江湖旧事。 月灵在因缘巧合之下被一位贵人赠与了此决,赠诀之人告诫月灵,万不能叫他人知晓此诀的存在,月灵也因此从未真正的显露过,知道月灵会这门武功的人除了那名赠诀之人以外,也就只有刘奇了,就连捕王也不曾知道半点。 月灵十三岁时初得此诀,又蒙受了赠决人五年的指点,在武学方面可谓进展神速,也凭此在江湖中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头,但即便是成为了江湖高手,也仅是初窥门庭,练得最好的也不过仅仅是“山”字诀一决而已。 “山”字诀为力决,使出后犹如山岳压顶一般,那日月灵对战店小二时使的“泰山压顶”便是“山”字诀的招式,月灵用山字诀御气于剑,一招便能将店小二毙命,其威力可见一斑。 这“八字诀”中的“突”字诀与“山”字决一样,同是霸道无比,只是月灵功力不够,使用起来本就很是勉强,这时又强行收功,反而使自己中了内伤,真气絮乱,险些让自己走火入魔。 刘奇一见齐天刀光收起,便知中了齐天的虚张声势之计,待再要上前看时,却不想正撞见了那弹丸里冒出的青烟,也是猛然惊觉,连忙退后了几步,御剑枯叶,连挥几下将烟气逼退。 待烟雾散尽后再去看时,哪里还有什么齐天的踪影,只剩下一个衣衫褴褛的光头在山顶上没命的奔跑,就像是发病的疯子一般,鞋也不穿,头也不回,在雾气茫茫的山上像一颗闪亮的金星迎着夕阳飞速而去。 逃跑讲究两件事,一是跑得快,不回头;二是多说话,不要堕了气势。 ——《历代江湖名言警句》 35、四魔君 一般第二件事比较难做。 刘奇站在风口,迎面的寒风带来了齐天的叫喊:“今日你们几个小娃娃以多欺少,算不得英雄好汉,这个仇老夫迟早要找你们六扇门给算回来的!” 刘奇眼看齐天跑远,心中盘算已是追不上了,便有意出言讥讽道:“江湖传闻幻刀魔君乃江湖上一等一的魔头,今日一看,也不过是个鼠辈罢了!” 齐天在呼啸的山风中高昂着头哈哈大笑,硬是给自己灌了一肚子的冷气,脸色都给灌绿了:“今日老夫还有事在身,暂且不与你们这些小辈计较,待来日我手上闲了下来,必然要请你们好好喝上一壶!咳咳咳……”能不能喝上一壶刘奇不知道,但齐天一定喝饱了风。 刘奇扯着嗓子大喊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日吧,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小子你少蒙我!”齐天接连发力,一步窜出三丈,“要我留下,你先把酒拿来再说。” “你回来我自然有酒!” 齐天后边还有答话,只是人已翻过了两个山头,任刘奇怎么听也听不真切了。刘奇一边静静的看着远去的齐天,一边暗自调理自身乱涌的真气,恰巧身后传来了陈秀呼喊:“奇少侠!奇少侠快来,月灵妹妹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 刘奇听到陈秀呼喊,赶忙转身回望,只见月灵脸色苍白的立在一旁,身体摇摇晃晃、似是就要坠倒。刘奇看的心中一颤,哪里还有心思去追什么齐天,连忙飞奔回了月灵处。 陈林这时也赶忙过来查看月灵伤势,见月灵面色苍白,四体虚浮,顿时惊道:“这光头怎么这么厉害,竟然能将月灵伤成这样。” 刘奇也不答话,赶忙伏下身子,双手扣住月灵的手腕,将月灵的头斜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月灵的一张俏脸上毫无半点血色,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虚汗,双目半睁半闭,小嘴微开却说不出半句话,整个人都已在半梦半醒之间。 白虎一边呆呆的在月灵脚下来回蹭着,一边小声的呜呜鸣叫,叫人看了好生心疼。白虎通灵,与月灵心意相通,白虎如此难过,想来必然是月灵伤势不轻。 陈秀对着刘奇使了个眼色,从他手中接过月灵的手腕,右手拿住月灵的脉门,就地诊起了脉。 “我自小跟着义父学过一点医术,可以帮上一点忙,”陈秀说着轻轻的皱起眉头,杏仁小嘴抿成了个球,道:“从月灵妹妹的脉象来看,中气紊乱,阴阳冲撞,像是中了极重的内伤。” 月灵此时悠悠转醒,虚弱的连连要水,刘奇见状赶忙将她扶坐在了地上,关切的擦拭着月灵头上的汗珠,道:“你现在感觉如何?都怪我一时大意,害你强行收功,险些促成大错!” 月灵接过陈秀随身携带的水袋,勉强的喝上了两口,用手爱怜的摸着白虎的头,挤出一丝笑容道:“奇哥我不碍事的,只是有些消耗过度,加上刚刚运气收招之时有些操之过急,没能拿捏住火候,有些血气上涌罢了,过一会就会好了。” 白虎在一旁怜惜的舔着月灵伸过来的手掌,发出“呜呜”的鸣叫,满目委屈的望着月灵。 刘奇扶着月灵走到她身前,道:“我输你些真气,先调息一下吧。”说罢也不管其他,径自坐下身来与月灵二人对掌疗伤。 陈林、陈秀害怕齐天去而复返,默契的站在两边护法。 过了约有三柱香的时辰,月灵面色渐好,二人各自收掌调息。陈秀见月灵脸色慢慢恢复,便上前询问月灵伤势。 月灵见陈秀关切,转而小嘴轻抿,笑道:“刚刚只是内息紊乱,血气有些上涌,经过奇哥相助,现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陈林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此人是何许人也?为何如此厉害?竟穷我四人之力也擒不下他。” 刘奇收功后将自己的真气运行周天,这才缓缓起身,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这人便是天煞四魔君中的幻刀魔君齐天。也不知从何处学来如此奇异的武功,一柄长刀握在手中能化万千刀影,虚虚实实,叫人防不胜防,因此江湖人称他为幻魔刀客。虽然在四魔君中排行老二,但功力却是四人中最强的。” “天煞四魔君!”陈林兄妹二人异口同声的惊道,满脸的不可置信,“我与师妹虽久居华山,但也听闻过四魔君的名头,江湖传言他们早在多年前就隐退江湖,销迹世间,万没想到竟还能在此处碰见。” 陈秀心思较与陈林缜密一些,当下疑惑道:“相传四魔君处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行尽伤天害理之能事,可这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四人息隐江湖已有数年,今日却忽在此出现,难不成……”陈秀恍然道:“与黑木帮有关!” “依我看,”刘奇蹲下身子,看着眼前寒池里不时冒起的水烟,说道:“他们现在就在这松石镇上。所谓‘你不去找麻烦,麻烦自会来找你’,我们今日放跑了齐天,几日内,他们就会来找我们麻烦。”刘奇略加思索的转过头来,望向陈林二兄妹,问道:“方才听闻二位同出惊异之声,不知是否有所发现?” “我从破庙里发现了一样东西,”陈秀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红漆木牌展在众人眼前,道:“这木牌是我在山神庙的灰烬中发现的,牌子左半边已经被烧掉了一半。但依稀能看见牌子上边刻着的两个字,若所看不差,应是‘红梅’二字。” 陈林拿过木牌,随手递给了刘奇,说道:“木牌我检查过,木质厚重,上边还有些许的甜香气,想必是香木一类的东西。” 刘奇接过木牌,将它放在鼻子上嗅了嗅,果然有股暗香袭来,不由叹道,“这是西域檀香,木色温润,气味清醇,当为上品,这么大一块倒也算罕见,再看这花纹刻字,不应是常人之物,但也亦非江湖人所持,却不知为何会不明不白的出现于此......” 36、龟息决 月灵终于还是抵不住诱惑,拖着虚弱的身体,双目透出闪闪光彩,语调略带急切的说道:“快拿来与我看看。”此时月灵经过调息,气海已基本平复,静脉虽有受损,但所幸并不严重,只要略加调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初,只是这几番来回耗费精力过巨,脸色平添一种苍白之感。月灵听的几人谈论,强打起精神,勉强站起身来,一把将木牌从刘奇的手中抓过,放到鼻子上轻轻一闻,随后轻皱起眉头,显得有些厌恶。 女人总是对香味特别敏感,特别是其他女人身上的香味,妖娆妩媚的香味。 “确实是西域檀香,”月灵闻过之后就好像一下子没了兴趣,刚才的那股劲头也跟着荡然无存,懒散的说道:“只不过这其中还隐隐有另一种香味,是江浙海棠花粉,应是江浙一带流行的脂粉气味,想来是木牌原主人身上的带的。”月灵说着将木牌放到白虎面前,白虎配合的抻着着脖子使劲的闻了闻,还不时的翻着白眼伸出舌头在上边舔上一口,一脸色相。月灵让白虎闻过之后,便顺手将木牌还给了刘奇。 “果然是还有另一种香味,”刘奇将木牌拿在手里反复的闻了闻,说道:“你觉得这块檀香牌子的主人应该是名女子?” 月灵眯着眼稍稍点了点头,好像甚是乏累,轻声说道:“极有可能。” “这么说这木牌上的字应该与这个女子有关?”陈林不假思索的插话进来,继续道:“却不知道这‘红梅’指的是什么。” 陈秀听罢笑着打趣道:“什么女子会将字刻在檀香木牌子上,难不成是为了避邪?” “我们回去再说吧。”月灵话说了一半就不愿意再说,头上涔涔的渗出来了一层细汗。 刘奇看月灵心神涣散,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心中不忍,转而向陈林、陈秀说道:“月灵身上的伤反复无常,再加上山间风寒,不敢在这里久留,还烦劳二位先行将月灵带回歇息,我还想在此处找找,或许还能发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刘奇说完定眼看着月灵,伸手握住月灵的手臂,满目怜爱。 月灵身子有些摇晃,嘴唇泛白,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终默默的点了点头示以赞成。 陈林道:“你我何分彼此,奇兄此言见外了,见外了。” 刘奇拱手谢道:“那就多谢两位。” 陈秀搀扶住月灵,言语间温柔细润:“奇少侠何提‘谢’字,既然月灵妹妹身上有伤,我们便先行带着月灵妹妹回客栈休息,只是没有我们二兄妹照应,奇少侠也要提防齐天去而复返才是。” 刘奇听陈秀言语关怀,不免有些动容,也柔声说道:“多谢陈秀姑娘关心,刘奇一定小心,也请陈姑娘早些下去,别在这山涧感染了风寒。”陈秀听后双腮一片绯红,低着头冲着刘奇暗暗一笑,双目含情的挽着月灵与陈林一起下了山去。 “朝三暮四、沾花惹草,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月灵虽然神志恍惚,但眼耳聪慧,心中明白的跟明镜似的,鼻孔一张一合,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刘奇待三人走远,便趁着四周无人的机会脱去了身上衣物,拿起枯叶,一个纵身跳进了天坑下的深潭。深潭水温极低,让刘奇顿感冰寒,一股股寒流如针扎一般刺入肌肤,让他极难忍受。潭内极深,刘奇在里边游了好长时间才勉强摸到潭底,洞壁上攀附的水草借着微光反射出幽幽绿光,为潭底平添了一种梦幻般的色彩。整个深潭呈倒锥形状,所以潭底也就几丈长宽,中间杵着一块圆形的石墩子,石墩子的上边像是被人打磨过,光滑平整,什么水草植物都看不见,想来应是齐天平时在水下练功打坐用的。刘奇用劲搬了搬没有搬动,便也没再管它,随后又在附近打了几个转,除了几颗被利刀切开的打穴弹外一无所获。 既没有珠宝,也没有美人。如果你不是喜欢在寒潭里锻炼身体,这地方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就在刘奇心灰意冷之际,忽然看见潭壁处隐隐画着些图画,仔细看来竟是一些水中闭气之法。刘奇贴近细细琢磨后,顿时大吃一惊,原来石壁上刻着的竟是江湖中早已失传多年的的《龟息诀》。这《龟息诀》虽然并非武功绝学,但却实用至极,不仅能调节习练之人的身体节律,更能让人在水中进退自如。 《龟息诀》虽在江湖中出现过几次,可这最初的创功人却仍是个谜,相传此诀乃是轩辕帝时期的武圣所传,后被大禹无意间习得并得以改进,可惜大禹死后便被尽数损毁,后世侥幸流传了几片残页却也难辨真伪,但这段传说却还是流传了下来,更有人传言此诀能让人起死回生,不过这都是些武林旧事,早已无人问津。 刘奇按照图画所示,催动真气穿梭于体内穴位,在水下略作了几次尝试,发现只要按照此图画上的经脉游走真气,竟真的能调整自己的心跳与脉搏,登时心中窃喜非常,一时间如获至宝。心中念道:“难怪齐天能在这样的寒潭之下练习刀法,原来是得到了这本秘诀的助益。只可惜这秘诀只能在这寒潭中才能习练,却也不能带走,不过既然我知道了齐天喜在水中练功,也正好可以利用这点去寻他。”刘奇想着,便将这壁面上边的图样口诀勉强记了下来,一边记一边运转龟息诀闭气,几番下来,竟在水下折腾了三柱香那么久。 三炷香,十五分钟,这已经超过了很多男人。 其实这《龟息诀》流传至今早已成了残页,这光滑的壁上也仅仅刻着《龟息诀》的十之二三而已,加上刻在此处的《龟息诀》图文并茂倒也并不是特别难记,又正巧又篆刻在水中,刘奇边学边用,不出半个时辰便将四壁上的图画记得清清楚楚。 37、再见徐半仙 刘奇勉强记完心诀后,喜悦非常,欣喜之余便想伸手去摸一摸这四壁上的刻画,不成想自己的手刚一靠近,手中的枯叶剑便自动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到了壁面上,随后深潭中的水流便开始在刘奇的头顶急速盘旋,连带着整个石壁也跟着猛烈的摇晃了起来,在潭底营造出一种地震山崩的景象来。 壁上的壁画却在这时突然碎裂成了五块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石板,如同用刀子切开的豆腐一般,原来这壁画竟是用石板镶嵌在石壁上的。 刘奇见石板剥落,赶忙用手一捞,没成想石板入手却如同棉絮一样,柔柔软软竟全无重量,恰与一张纸的分量相称。 “原来这东西不是石头!” 刘奇在惊喜之余,忽感胸肺处有气血郁结之兆,心想这必是久用《龟吸诀》所产生的副作用,于是也不敢多做耽搁,将五件“石板”草草的叠在一起便准备回身游上湖面。可正待刘奇回身时,却从眼角的余光中喵见了壁面上显露出几个字来。 这些字原本是用浮雕的手法刻在石板后边的石壁上的,石板脱落后自然而然的就显现了出来,若不是刘奇无意看到,险些就错过了,待刘奇上前细看时,却发觉上边的字竟然在慢慢消失,刘奇伸手一碰才发现这上边的字竟然是用一种胶状物质黏上的,这种灰白色的胶体随着潭水的涌入正一点点的溶解在了水里,顿叫刘奇大感惊异。 这种胶体内好像掺有一种特殊的颜料,在幽暗的潭底发出着淡淡的微光,让刘奇能勉强认出上边的字来:“求仙到天门,入庙请天神,日出树下坐,落叶又逢蝉。” 在这句话的后边,还跟着一副简单的刻画,这幅图寥寥几笔,或许平常人看不出什么,可刘奇一眼就认出了那东西,这分明就是自己的佩剑——枯叶。可待刘奇再去仔细看时,图画与刻字早已溶解的干干净净,石壁上平平整整,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刘奇一时心中惊喜交加,本想就地研究一下这两句没头没尾的诗,但还未开始细想,便觉得自己胸口闷的不行,便也不敢多做耽搁,连忙运转起内劲,只几个穿梭间就升上了潭面。刘奇出水后用了一招“扶摇直上”,踏着水面跃了出来。 上岸后的刘奇发现自己身后的五块石板竟然在慢慢缩水,最后干脆变成了仅有不到半本书厚薄的纸片,纸片的柔韧性及佳,正好可以卷成一团纳入怀中,刘奇顺势将五张纸卷了卷,惊异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天实在是让刘奇吃了太多的惊喜了,若不是冰冷的湖水在刘奇的身上留下了强烈的刺痛感,刘奇早就照着自己的脸颊来上一巴掌,好让自己知道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是猪脚,猪脚是不能被打脸的。 刘奇这样想着,双手不自觉的在自己的脸上拍了拍,因为手上沾水的原因,声音变得格外响亮。 反正也没人看。 刘奇心中像是猛然想起来了些什么,暗叫了声不好,头上立时涌出了一层冷汗。 原来等刘奇准备穿上衣服时才惊讶的发现,原本放在水边的衣物竟然一下子全都凭空消失了,这山野荒蛮之地,连鸟兽都不曾看见半只,想来必是有心人趁着自己进潭时将衣物拿走了。刘奇心中念道:“此人若是朋友,取我衣物必是想要戏弄与我,可这山野寒风之地,哪里有什么朋友。若是来敌,拿取我衣物必然是意欲要等我跃出水面时乱我心神,这时我心神初乱,正是来敌出手的大好时机。”刘奇想到此处,赶忙将枯叶挡在胸前,内劲散发,像极了月灵那只因找不到配偶而着急,却只能隐忍不发的老狗白虎。 然而来人并无攻击自己的意思,刘奇观望了一阵,未见半个人影,只得尴尬的站回了原地,在萧瑟的寒风中等着来人给他送衣服。 “朋友!”刘奇又等了一会,见实在是没人管他,便也不得不出声相邀,只是刘奇还没说完,就看到不远处的草丛里优哉游哉的冒出了一个人影来,这人用自己枯槁的双手揉搓着自己猩红的双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竟然是一个老头。 原来这老头一直躺在这里旁若无人的呼呼大睡,若不是刘奇将他惊醒,还不知道要让刘奇傻等到什么时候。来人撑起自己随身的竹竿缓缓站起身来,定眼看了看刘奇,喊道:“奇少侠,本仙在此等你许久了,快天黑了,这山顶的狂风又是极大,我来到此地时正好看见你跳进湖里,我怕你的衣服给山风吹跑了,这才帮你保管了一下,既然你已经出来,那就赶紧穿上,可千万别冻坏了身子。” 这人说完便将刘奇的衣物抛了过来。刘奇转身用手接住,心中也安定了许多,因为眼前的这个老头他是认识的。 白须白发,一双挤成一条缝的小眼,一身破破烂烂的道士服装,一根竹竿,提个箱子。就这样站在刘奇对面,不是徐半仙还能是谁。 刘奇走到一旁穿好衣服,稍稍整理了下头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半仙笑道:“神捕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一个糟老头子怎么会知道。” 刘奇听后,一脸正色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神捕的?你到底是谁!” 徐半仙佝偻着身子,干咳了两声,笑到:“少侠虽然是官府中人,但也算是久居江湖,应当听说过‘外八门’吧。” “外八门?”刘奇笑道:“这是个老说法了,指的是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一个统称,大至富商小至乞丐,从刺客到娼妓,从山匪到梁上君子,只要涉及到江湖阴暗面的,都可以称为外八门。当然……”刘奇说到此处好像想到了些什么,漆黑的眼球在眼眶里滴溜溜的动了动,道:“现在应该是七门了,丐帮在江湖上开宗立派已有百年,早不应再归类到外八门里去了。” 现在连乞丐都不能算三教九流,但小说作家是。 38、徐半仙的身份 “对,丐帮已不在外八门之列,但外八门的称号流传的太久,改是改不过来了。”徐半仙笑道:“三教九流是有很多,但真正能称得上外八门的却不多,江湖里这些个下三滥根本不可能被八门的人瞧上,我们这些混江湖的半仙,也只有少数人才有幸可以称自己是易门中人。”徐半仙颇有意味的看着刘奇,双目含笑道:“少侠刚刚问我到底是谁,我想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没羞没臊。”刘奇心中忽然闪过了月灵常说的这句话,可他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这么说,“半仙难道是的易门中人?” 徐半仙斜着眼笑道,“当然,当然!” 刘奇也笑了,他感觉自己这几天都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经先生一说,问题都变的明朗了,原来先生是早就算到我此时此刻正脱光了在这池子里玩耍呢?所以前来收我裤子。” 徐半仙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 刘奇随即对徐半仙施了一礼,强忍脸上的抽搐感,说道:“却不知徐半仙跋山涉水来找我有何要紧事?” 徐半仙从怀中拿出一个封口的信封,转手放到了地上,道:“干我们这一行算的好不如算的巧,前几日无意间为你卜了一卦,我觉得扔了可惜,又觉得与你投缘,所以便将这卦文记在纸上,封在这封信里准备交给予你。” 说到卦象,刘奇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上挂着的钱袋,还好,安然的躺在那里,这让刘奇暗暗松了一口气。 “三十一两九钱,”徐半仙语露笑意的说道:我们易门就是易门,和空门可不一样,我们的钱都是正经来路来的,少侠腰带上绑着的银两,我可分文未动。三十一两九钱就是三十一两九钱。” “你对我腰上的钱袋掂量的很清楚嘛!” “我说是我算出来的你信么。” 刘奇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开始变的不同,好像有一种知觉在告诉他,眼前的徐半仙正准备给他说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于是刘奇整了整衣衫,问道:“只怕是徐半仙的要价要比我腰上的银两高上许多吧。” 徐半仙笑答道:“此签天意,乃是少侠命中之物,徐某分文不取!” 刘奇皱起眉头,心中大惑不解,道:“却不知道是什么签?” “生死签!” 泄天机,逆转乾坤,断人生死,当为生死签。此签天意,非人功业所成,故此签一出,必分文不取,登门拜送。——《易门书?万签篇》 刘奇用眼角瞄了一眼放在地上的信封,沉声道:“恐怕这生死签却非算出来了吧!” 徐半仙听后先是一愕,随后皱起眉头问道:“此话怎讲?”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了,时间不早了,什么易门、八门,蛋扯到现在也差不多了,还是让我来说件正事吧!”刘奇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徐半仙脸上的表情,侧目笑道:“自从我们一行人进入这松石镇,我便一直觉得有人跟在我们身后,只不过这人身法奇绝,可能还懂些江湖异术,害的我一直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可他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你可知道是什么?” “哦?”徐半仙也开始饶有兴致的的看着刘奇,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洗耳恭听。” 刘奇长出了一口气道,“因为那个人酒气太重,即便是相隔数里也都能让我闻到那股恶臭,若是一次两次或许我还并不在意,倘若是时时刻刻都有这种若有若无的酒气,那还不能引起我警觉的话,岂非把刘某看扁了?” 徐半仙抚掌大笑道:“刘奇就是刘奇,我果然没看错你,你不仅轻功在我之上,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识破我的布局,我徐半仙无话可说。” 刘奇冷笑道:“你我初次碰面时我便知你武功不凡,只是一直不知道有何企图,所以虽然一直很是烦恼,可一直没有将你揭穿。不过既然今日你主动送上门来,那我也就明说了,”刘奇说到此处忽然提高了语调,握了握手中的枯叶剑高声道:“你到底是何许人?一直跟着我们到底有何目的!” 徐半仙笑了笑,摊开双手,将竹棍和箱子扔到地上,挺直腰杆,竟似一位青年男子的身形。随后他耸了耸肩膀,笑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今日的不同?不仅没有带酒,甚至连一点酒味都没有。你说的对,我身上的酒味会暴露我自己,可这并不代表我不知道这个破绽,”徐半仙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臂,道:“若是我现在身上还有一丝丝的酒味,刚才你也不用在那里到处找我了。” 刘奇确实一直没有闻到任何气味,他本以为是山风太大的关系,因此也未在意,不想这时被徐半仙一语点破,也不由的困惑道:“不错,之前无论你如何乔装,我都能闻到你身上浓烈的酒气。可今日你却一反往常,这么说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这个破绽,难道……难道你是故意泄露自己的行踪?”刘奇满目不解的望着徐半仙,问道:“可这不合常理,你为什么要这么作?” “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不过这并非是我故意泄露行踪,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徐半仙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奇,道:“只不过这个秘密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毕竟我还是要给自己留点面子才行,若是让你全都猜到了,可叫我这张脸往哪搁?”徐半仙说到此处忽然话锋一转,“但我可以保证,我并非是你的敌人,否则,刚刚你跃出水面的一刻我便出手偷袭了,又怎能让你有机会在此与我唠唠叨叨,胡说八道?”徐半仙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想的不错,你现在应该还没有打开那个护身符吧。” 39、玉佩 刘奇听到此处心中也是一动,想来自己当时拿到护身符的时候察觉到里边有个圆石,只因月灵急着赶路,便把这一茬给忘了,一直拖到现在也未曾打开过,便也不由得暗暗责备自己大意。 徐半仙幽幽说道:“这里说话不便,我现在身体虚弱,不能在山上待的太久,你且拿着这签生死卦,回去一看便知,记住!”徐半仙压低了声音,喉咙里发出了沉闷的响动,一脸的神秘状:“这卦必须回去才能看,也只能你一个人看,若是有第二人知道,只怕不是生签是死签了。明日我在如云客栈对面的茶馆摆摊,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可以破例再为你算上一挂。”徐半仙说着对刘奇挤眉弄眼了一阵,随后提起了木箱与竹棍,弯下腰来,佝偻着身子,又恢复了那副老态龙钟的样貌,一瘸一拐的下了山去。 刘奇看着徐半仙的背影消失在了山涧,弯腰将信封拿在手里,心思全都放到了上面,“这人到底是谁?”刘奇此时心乱如麻,恨不得马上就拆开来看看,“外八行、生死签看来都是戏耍我的把戏,如果他满身酒气是有意为之,难道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味道?”刘奇心中虽然对手中的这封信很是好奇,但碍于徐半仙的忠告还是强忍住了,这里确实不安全,他小心翼翼的将信封放回到了怀中,径自下了山去。 刘奇刚一进松石镇就迎面便碰上了一群乞丐。其中一名乞丐衣着破烂,蓬头垢面,手里拿着一个灰不溜秋的,好像有十几年没有刷过的碗,碗口处都满是磕碰,还有一道大纹一直从碗沿延伸到碗底,好像随时就要裂开。这乞丐见刘奇过来,马上带着满头的苍蝇和一股怪怪的味道死扑在刘奇身边,硬是死缠烂打追出了两条街。刘奇奈他不住,拿了些碎铜钱这才将他打发走了。待乞丐走远,刘奇闪身拐到了一个巷子里,自手中展开刚刚从那个乞丐手里塞过来的纸条,只见上书道:“奉刘神捕之命,御林军先锋营已驻扎在松石镇正东三里处,旗书“镇南平贼”,按兵未动。”署名“御林军先锋营步诺”,刘奇看罢心下稍宽,双掌一挫,内劲吞吐,将纸条撕扯成了纸粉。 “终于有个意料之内的事了。” 刘奇回到客栈,与月灵等人一起吃了晚饭,刘奇见月灵面色好转,想来内伤无碍,心下也微微宽心,只依然惦记着徐半仙之事,心中不免有些杂乱,匆匆的吃了些,叮嘱了月灵几句要注意身体的话,便自己回房去了。 月灵只当是刘奇消耗过度,也没再多问,也早早的回房沐浴睡下了。 刘奇进屋后在屋内坐了一会,然后静下心来闭目张耳,留意了一阵四周的动静,确定周围并无异样后,这才拿出了当日在徐半仙手里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护身符。 刘奇双手将护身符放到圆桌上,拆开符纸,一块白色的物什出现在了眼前,登时叫刘奇眼前一亮,嘴巴怎么也合不上了,因为这十两银子花的真是值,太值了。 原来这护身符内竟包着一块圆形白玉,这片白玉晶莹剔透,珠光水润,入手温润清凉,将其映在油灯下,可看到内里雪花点点。 白玉正面雕着六块方块围成的一个圈,反面雕着龙凤,雕工精湛,栩栩如生。刘奇见到此玉后脸色刷的一变,随即慢慢的镇定了下来,倒吸了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竟然是这样。” 刘奇又拿出了徐半仙留下的那封放着生死签的信,打开后,在房内反反复复的看了许久,就像自己第一次看金瓶梅一样,怎么看也不觉厌烦。 随后他用桌上的油灯将信引燃,又将烧成灰的信纸扔进了洗脸的铜盆里,用手搅得烂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上,近几日的一幕幕悄然浮现在了眼前。 这封信里不仅写着徐半仙的真实身份,还有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但刘奇也隐隐察觉到这封信里藏着的问题。 这几日发生了事实在是太多了,奇事、怪事层出不穷,好像处处都有陷阱。 这些事情让刘奇疲于奔命,徐半仙的这道生死签恰如在滚油中舀进一勺沸水,在刘奇的心中激起了一阵阵猛浪。 这个生死签的药性实在是太强了,激的刘奇坐卧不住,猛的纵起身来,背起手在房间内来来回回的踱步,就这样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突然好似明悟了什么,眉头稍有舒展,神色惊异,唇齿微开,却在无意间喵见了门前一滩未干的水渍,正躺在自己洗脸的铜盆下边。 那是今天早上白虎在那里做的好事,它性情温和,唯有这到处随意小便的毛病很让人头疼,若是它真的随意也就罢了,但它偏偏喜欢找熟人,虽被月灵教育了几次,但只要一不留神,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标准的死性不改、见缝使坏的品行,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刘奇的思绪被这白虎的一滩未干的尿渍阻滞,一时断了思路,转而又摇起了头,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于是便又踱了一会,心中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将玉佩重新用黑布包裹了起来,一个起落间便将其放到梁角上,又找了块东西压住,从包袱里扯出一张黑布蒙盖着了脸,两步跃到窗边,准备夜出探查。 可就当刘奇刚刚支开木窗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声音很小很轻,给人一种柔软的感觉,想必是个体态轻盈的窈窕的女子。 夜深人静,这脚步声便显得格外突兀。虽然步伐细碎,可依然可以察觉到来人落脚渐迟,脚步声渐为发闷。 刘奇心念一动,想道:“此刻没有三更也有二更,这黑灯瞎火的,我这间房有在客栈二楼的角落里,来人步伐轻稳,兼有收势,看来定是要来这屋会我的,却不知道是谁。刘奇想到这里便又马上吹灭了桌灯,坐到了床上,以静观其变。 今夜真是个不眠夜,也不知道有没有好事。如果没有好事,会不会让人失望。 40、夜半烛火 “听声音像是个姑娘,难道这小店里还有这样的营生?” 刘奇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叹了口气。 不出刘奇所料,来人果在刘奇的房门口站定,她双手托着一盏油灯,灯光映到来人身上,在窗纸上映出一片朦胧摇曳的光影。 只听来人轻拍了拍刘奇的房门,娇声道:“奇大侠可还在屋内吗?可曾睡下?”语调娇柔轻缓,绵绵甜甜。听声音竟然是华山派陈秀,只是较之前多了些娇媚之气。刘奇心中暗道:“这半夜三更,陈秀来我这里干什么。” 刘奇心中虽奇,可嘴上却没说,只推说道:“是陈姑娘吧,刘某已经睡下了,若姑娘有事,请明日白天再来商议罢。”刘奇虽然钦佩陈林陈秀二兄妹的侠义,但毕竟萍水相逢,正所谓江湖险恶,自己依然对陈林、陈秀怀有一分戒心。 陈秀自门前柔声道:“打搅少侠安寝,真是失礼,若是少侠还为睡着,还请借少侠半柱香时间,小女子心有一事,想与奇少侠请教,若到明日怕是来不及了。” 刘奇心想陈秀来此也不知是所欲为何,毕竟深更半夜的有些不便,更何况今夜自己还要有些要紧事去办,因此只得继续推脱道:“子时已过,刘奇怕是污了姑娘的名声,要不姑娘便从门口这样说吧。” 刘奇原本认为自己如此说必然会引得陈秀生气,没想到陈秀抿嘴一笑,道:“我一个女子都不怕,奇少侠怕些什么?”陈秀说着一手拿着油灯,另一只手轻轻拍门,道:“请少侠开门。” 刘奇觉的今晚是逃也不过了,单弹出一枚打穴弹,将门闩震开。 “姑娘进来吧。”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将正门推开,门后露出了一面俊俏的脸蛋来,正是陈秀。 此时陈秀一改往日的华山道人的打扮,粉嫩如花的俏脸上涂着点点的胭脂,一双大眼如两颗黑珍珠一般,在夜里黑得发亮。乌黑的秀发盘成一卷,仅用一根白玉金钗来支撑,上衣穿着一身白色丝质轻纱,轻纱下盖着个小巧的粉色裹腰,双臂则缠在印有云纹的雪白色披帛中。腰下穿着一块天蓝色的八褶短裙,短裙后面又蒙着一层白色的薄纱,随着身体的摆动,八褶裙合着白纱如蝉翼一般回浮起落。门刚一推开便跟随着一阵阵清香袭来,让人心生遐想。 陈秀这一改,顿比往常美上十倍、百倍。就连刘奇竟也不自觉的笑了。 陈秀用眼睛勾勾的望了望刘奇,弯了弯嘴角问道:“少侠笑什么?” 刘奇笑道:“无论是谁在这半夜见到这样一位妙女子都会笑的。” 陈秀用手掩面,莞尔笑道:“少侠好生贫嘴。”说着便踏进门来,莲步轻移,褶裙摇摆,一双小脚轻轻点点,似是天女下凡,虽无半点做作,但却撩的人心乱如麻。 刘奇跟着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依旧半眯着眼睛笑吟吟的不说话。 陈秀走到刘奇的身旁坐下,头上的那根白玉钗不小心掉落,那盘成一卷的乌云黑发失去支撑,一下子全部散了开来,荡漾出一股股微微的热气,正撩到刘奇的面上。 陈秀道:“奇少侠年纪轻轻,为何睡的这么快呢?” 刘奇听罢笑道:“若是你来的再晚一点,便能知道我到底睡的多快了。” 陈秀微微斜过头嗔了刘奇一眼,“少侠好不解风情。”陈秀转过神来对着刘奇,眼睛向上一弯,娇笑道:“那奇少侠可注意到我今日的装扮?” 刘奇道:“简直美若天仙。” 陈秀咯咯一笑,“既然如此,那奇少侠为何让小女子在门口等这么久?”说罢将坐的凳子轻移了过去,凑过身来,小脸扬起,撅起小嘴,故作可爱的生起气来。 烛灯昏暗,如此一位倾城绝代的妙龄女子,任天下间的男人又有几人能不动心。可刘奇是名捕快,捕快有捕快的规矩,可惜的规矩,可恨的规矩,这或许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讨厌捕快的原因了。 刘奇暗暗深出了一口气,徐徐道:“非也,姑娘误会了,姑娘天生丽质,绝代之貌世间少有。只是这三更半夜,姑娘你一女子无故来我房中,想来必是有要事要找我商议,刘奇只是在这里候着你问话罢了。” 陈秀捡起脱落的玉簪,小心的放到桌上,圆睁着一双秀目瞪着刘奇,嗔怪道:“奇少侠你好生无趣,难不成陈秀没有事便不能来此吗?” 刘奇摸了摸额头,拭了些汗去,“六扇门素与各大门派交好,华山派若想来与六扇门做客,刘某自然欢迎,但今日夜已深了,姑娘又穿着单薄,与我这愚木粗人同在一室,天冷着凉不说,且怕污了姑娘的名誉,还请姑娘有话直说吧。” 陈秀也不做声,就这样直直的望着刘奇的脸,刘奇不好意思的侧过头,假装在看着窗外的月亮,这一看一避,竟像极了一幅画。 不多时,刘奇轻叹一口气,站起身道:“今日大家都有些劳累,姑娘若是没事,便先行回去吧,改日刘奇必然登门拜访。”说完对着陈秀一拱手,继而手掌外翻,做了一个请出的姿势,看样子是要送客了。 陈秀见刘奇忽而变得如此冷淡决绝,也不气恼,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施施然的站了起来,鼓起小嘴,故作嗔怒道:“谁说没事的,刚才在门前不就说了么,小女子半夜前来,自然是有事相商。” 刘奇道:“不知姑娘有何事相商?” 陈秀的一双秀眼笑成月牙的形状,她定定的望了一眼刘奇,“奇少侠愿意讲道理,小女子便与你讲讲。”陈秀边说边走到了窗前,双手将自己的腕纱挽起,将窗户合上。 “‘四大魔君’也好,我师叔柳卿程也好,既然我们华山派与你们六扇门合作查案,就应该同心同德,不该偏私才对。”说到这里又勾勾的望了刘奇一眼继续道:“但为何你却总是隐秘重重,偏偏什么都不与我们说,你说你是不是存心戏弄我兄妹二人。” 其实刘奇确实是对这二兄妹怀有戒心,这时被陈秀点破,只得推脱道:“六扇门中行事向来机密,有些事情非我所能左右。” 陈秀宛然一笑,答曰:“其实这些倒也不打紧,若少侠能查出我师父下落,我二人此行的心愿也就了了。”陈秀说到师父时,情绪不知为何渐渐激动起来,两眼隐隐含着些泪花,“我只求少侠一件事。我与哥哥陈林自小便是孤儿,自记事起就沿街乞讨,遍尝人间冷眼。后有幸被师父遇到,收养我二人为徒,从此对我二人视如己出,可谓有再造之恩。”陈秀一边说着一边向刘奇走来:“若少侠能帮助我兄妹找出我师父下落,我二人必当牛做马也要报答,陈秀说到做到,绝无虚言。”陈秀说到伤心处,梨花带雨的竟哭了起来,脚下忽而一软,竟跌了一跤,刘奇本能伸手前去扶住,正巧将陈秀揽在怀中。 陈秀乌黑的秀发散落在刘奇的双肩上,一股浓郁清雅之气扑面而来。 刘奇本想将陈秀扶开,可推了推却没推动,忙焦急说道:“刘奇早已有了心上人,恐怕要辜负姑娘的一片心意了。”刘奇虽长时间行走江湖,但此时却也慌了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陈秀呆呆的望着刘奇,眼光竟渐渐迷离了起来,叫人看着好些生疼,刘奇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一时难以言喻。 陈秀站在原地用手背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奇少侠是嫌弃我是个野孩子吗?还是认为我就是个自甘堕落的风尘女子?若奇少侠嫌弃我是个野孩子,我即刻便走,也不劳少侠请了。”说罢用袖子掩面就要出门。 41、随我来 刘奇被问的一时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可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又不能任由事情发展,稍一踌躇,上前拦住陈秀道:“不不不,姑娘止步,姑娘一定是误会了,你师出名门,天生丽质,玉洁冰清,相貌人才在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刘奇只是个武夫,胸无大志,才疏学浅,实在配不上姑娘;再者查找苏掌门下落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至于其他,刘某并没有别的心思,对姑娘也一直没有非分之想,姑娘你真的是多心了。”刘奇说完这番话汗水已淋漓而下,让刘奇感觉掉进水里。 陈秀委屈道:“那少侠为何几次羞辱与我?莫不是嫌弃我还能是如何?”说完便自顾自的掩面而哭道:“我与林哥自小相依为命,活的好不辛苦,受尽了世人的冷眼和唾弃,师父又离我兄妹而去,我本以为少侠知我,故而今夜想来与少侠你诉诉心事,而少侠你又偏偏……” 刘奇赶忙扶住陈秀的双肩道:“姑娘误会了,姑娘相貌文采在江湖中亦是无双无比,任谁一见都会倾心不已,只因刘奇早已有了心上之人,并非羞辱于你,还请姑娘万不要如此。” 陈秀抬起头,露出了一双略有些红肿的双眼。陈秀的双眼虽然有些红肿,但在红彭彭的小脸蛋的相衬下却更有另一种美艳,让人感到甚为怜惜。 陈秀含着泪眨了眨眼道:“我……我知少侠你心上早有月灵妹妹,但倘若奇少侠不嫌弃,只盼你救出我义父,秀儿愿在奇少侠身边服侍左右。”说完便红着脸往刘奇怀里扑了下去,稳稳的倒进了刘奇怀中,两根葱白一样的胳膊从衣袖里伸出来,盘住了刘奇的脖子,头依偎在刘奇的肩上哭诉道:“秀儿自幼父母双亡,那日少侠不惜性命之危救我于暗器之下,这世间除了师父与哥哥外,便再也没有人像少侠这般对我如此好了。” 刘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钻搞的有些慌了神,只觉脖颈处挂着两根铁链,重于千斤,直直的把刘奇往下拉扯,拉的刘奇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刘奇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伸了伸手却又停在了半空,呆呆的站了半晌,不知如何是好,当真是一次天人交战。 不多时,刘奇长出了一口气道:“我听窗外树木窸窣做声,看样子是起风了,这天气眼见就要转寒,姑娘今夜还是先回房休息去吧,别冻坏了身子,这些事我们明日再作商议。” 陈秀趴在刘奇人身上好半天也不搭腔,刘奇刚想再说几句,却感觉到陈秀身子竟有些颤抖,似是又要哭了,刘奇直直的立在一旁顿显尴尬至极。 春宵总是苦短,君王多不早朝。 反正我觉得,虽然有些趁人之危,可就这样散了,也怪可惜的。 恰在此时,刘奇隐隐听见窗外传来破空之声,心知不妙,双手闪电般的将陈秀抱起,身子一斜便一同滚到了窗边。只见一直飞羽箭从窗外穿了进来,无巧不巧的正钉在桌上的油灯底座上,油灯竟也纹丝未动,可见射箭之人用箭之稳、劲道之强。 刘奇赶忙将陈秀扶到一边,定眼看了看射进来的羽箭,羽箭尾部缠着块布条,刘奇用窗棍将羽箭拨弄下来,将布条取出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三个字:“随我来。” 刘奇一脚踢飞木窗,向外一探。只见外边有一白影正向着这边望来,还不时的向刘奇招手。 刘奇知是冲着自己来的,对陈秀小声说道:“你快去吧月灵与龅牙、陈林叫起来,把你随身带的胭脂水粉给我一盒。” 陈秀马上袭击中清醒了回来,也不顾脸上哭花了的妆容,赶忙从怀中拿出了一盒胭脂丢给刘奇,皱起眉头道:“许有埋伏,勿要轻进。”说这几句话时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颇有种刚刚吵完架的小夫妻的味道。 其实相较于月灵,陈秀更成熟一点,也更知道体贴人。如果让我选,我全都要,如果只能选一个,选漂亮的。 刘奇接过水粉盒,低声说了句:“顺着脂粉香来寻我。”话刚说完,人便已飞出了窗外,他两步跃上房顶大喝道:“来者何人!” “这大半夜的乒乒乓乓的,是在做什么呢!”月灵从梦中惊醒,她一边睡眼惺忪的穿着衣服,一边揉搓着眼睛,“姑奶奶我可困着呢!哼!最好别是找错了门!” 刘奇与白衣人两人一前一后,在松石镇鳞次栉比的屋檐上穿梭,行了约莫几炷香的时辰,却还是没能追上。 来人身着一身白衣,戴着缠有白布的斗笠,在黑夜里甚是扎眼,只是这人好像并不愿意过多展露自己的轻功,刚好巧巧的从这个屋檐踏到另一个屋檐,不肯多用一分力。 刘奇在后边紧紧跟随,可不管他如何发力,却总是与白衣人相距十几丈的距离,就是追赶不上。刘奇不由的在心中暗自惊讶,此人轻功之高,恐怕远在自己之上。于是试探性的放缓了脚步,没想到白衣人也跟着放缓了脚步。 刘奇已经隐约察觉到隐藏的危险,于是有意放慢脚步,借着月光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藏在袖口里的脂粉盒也开始慢慢的向外洒落些胭脂红粉。 白衣人察觉到了刘奇脚步放慢,便回头向刘奇这边望来,不时的扔一颗石子过来,虽没什么威力,但却无形中拴住了刘奇的行动。 夜里的风吹在刘奇的脸上显的格外清爽,就在刘奇几起几落间,四周的景色也随着脚上的起跃开始不断变化,房屋、树木、山石、河流,从城内到城外,从灯火到山林,没多久两人便已奔出了数十里。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片竹林中,竹林中有一座巨大的废弃庭院,庭院坐北朝南,东西北各有三间瓦屋,但也都早已破烂,庭院中间有一池水塘,水塘旁有一棵巨大无比的人造假山。白衣人跳到水塘上,两步便跃上了假山,在山顶上停了下来,刘奇也跟着翻过围墙,站在里面水塘不远的空地上,手握剑柄,望着立在对面假山上的白衣人。 这里景色不错,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42、柳卿程 白衣人摘下斗笠,在月光下显露出了自己的容貌。道观金珠,白眉白须,胡须整齐的落在胸前,两侧的发鬓垂下双肩,他腰中挂着一柄长剑,长剑剑柄处系着一个青绿色的剑穗,刘奇近看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人穿着的是一身纯白色的道服。 刘奇见来人气度不凡,顿时惊道:“阁下何人?为何三更半夜引我到此?” 老者晃了晃挂着的长剑道:“柳卿程。”老者的声音不大,但却浑厚沉稳,听着像是就在耳边一般。 刘奇听罢一惊,这倒并非是惊讶于柳卿程武功之高,而是万万没想到柳卿程会亲自找上门,他稍稍平复了下自己起伏的思绪,沉声道:“听闻柳前辈前几个月与苏掌门一同下山,从那之后便毫无音讯,惹得华山派人心浮动,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却不知柳前辈为何不回华山,反而出现在此,到底是何用意。” 柳卿程口气淡然,只吐出三个字,“救你命。” 刘奇笑道:“我一不缺吃,二不缺穿,走的是光明大道,行的是朝廷律法,却不知道犯了哪里的灾星,又行错了哪件是非,要让前辈救我,还望柳前辈指点一二?” 柳卿程侧过头,将双手背于身后,道:“回头。” 刘奇道:“何为回头?” 柳卿程道:“离开此地,永不插手我们的事。” 刘奇道:“你们是谁?” 柳卿程侧目的看了刘奇一眼,道:“黑木帮。” 刘奇虽然早就知道柳卿程与黑木帮勾结,但这样的秘密这么轻易的就从柳卿程的嘴里说了出来,还是不免有些惊讶。 他越来越确信一件事,今晚上的事情可能并不那么简单,要想全身而退,只怕要费些周折。于是哈哈笑道:“若我执意不回头又该如何?” 柳卿程道:“前路漫漫,风雪交加,若是执意前行,只怕凶多吉少。” 刘奇环顾了下四周,低声道:“如何个凶多吉少。” 柳卿程道:“若不退一步,只怕你今夜你便要留在这里了。”柳卿程说这话时依然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好像杀人在他嘴里,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柳卿程话音刚落,从院子里阴暗的角落里便走出了三个黑影。中间一人有些年纪,光着头,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赤脚赤膊,背后斜挂着一柄长刀,正是幻刀齐天;左侧一人身长七、八尺,壮硕无比,黝黑的脸上一双黑眼亮得发光,身上披着一套黑甲,背后背着一根两寸多粗的长铁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右侧一人精短矮小,长发披肩,脸上尽是泥灰,双手戴着一副锁子拳套,这时正冲着刘奇嘿嘿直笑,一排牙齿在黑夜中散发着诡异的白光,很是渗人。 刘奇见到几人后背心一凉,脚不受控制的向后退了几步。左右两人见状迅速绕到了刘奇的身后,将刘奇围在中央。 刘奇道:“想不到我刘奇竟还有这样的面子,竟能让三位魔君齐聚。”原来除去齐天以外,剩下的二人也都是魔君,那个高个子大汉是四魔君中的千钧魔君陆广坤,矮个子的猥琐男便是铁掌魔君宋西海。 柳卿程第一次正眼看着刘奇说道:“你现在还可以走。” 刘奇看了看四周,长叹了一口气道:“身负皇命,圣命难违。” 柳卿程闭上眼,转过了身去叹道:“你是个硬骨头,我本不想杀你,但各为其主,莫要怪我。”说罢脚尖轻轻点地,一个腾跃,背着手便飞了出去。 刘奇见柳卿程飞出,连忙从怀中掏出仅剩下的两个打穴弹掷了出去,就见柳卿程长袖一抚,一股气浪自袖袍中涌出,莫说那两颗珠子,就连柳卿程也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飞天遁地,这已经不是功夫能形容得了。 还没待刘奇从吃惊中反应过来,齐天便抽刀上前,哈哈大笑道:“老夫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齐天的话还没说完,左右两人便已经将刘奇围在了中央。 刘奇也跟着笑道:“想不到今夜我刘奇能生擒幻刀齐天、千钧陆广坤、铁掌宋西海这三大恶徒,也不枉今晚来此一趟。”刘奇说此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即便说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也能说的如此凌凌然然。 一旁手中套着锁子手套的矮个子宋西海笑道:“嘿嘿,小子,临死还要逞口舌之利,等一会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招摇,不过今日你能死在我三兄弟手下,也算是你的造化。”这宋西海被称作是铁掌魔君,是四魔君中排行最末的一个,也是最恶名昭彰的一个,又特别好色,所以江湖人多用“猥琐的三寸丁”来代指宋西海。 宋西海身旁那个背着粗壮铁棍的大汉粗声粗气的喝道:“四弟莫要与他多说,杀尽这些朝廷鹰犬,为三弟报仇!” “大哥你又犯糊涂了,哪里有这些,这不就一个么?” “哦,那就杀尽这只鹰犬。” “一只怎么能叫杀尽?” “杀了这只鹰犬。” “到底是鹰是犬?” “娘的,你啥时候这么有文采了?” “大哥说是啥就是啥吧。” 大汉红着脸从背后抽出铁棒,一击擎在手里,这一起一落惊得风声四起,带出的罡风吹散了刘奇的额发。这人正是四大魔君中的老大,千钧魔君陆广坤,虽然是老大,但却过于呆板,是一行人里头脑最小的一个人,江湖人多称其为“高个的棒槌”。 陆广坤一棒在手,气势陡然升起,向前一跨,先发制人,横地来了个“秋风扫落叶”,一根铁棒直取刘奇下盘。 齐天也是个老队员了,赶紧在一旁策应,也跟着来了个“横扫千军”,一柄红刃横砍刘奇的面门,杀气逼人。两人一刀一棒,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只此一招便知能看出二人配合之默契,杀招之老道。 刘奇眼见上下路皆被封死,连忙运转轻功,双腿跃起,前身一个后仰,将身子横在了半空,用了招“老气横秋”,正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避过了两人的来势。齐天的长刀沿着刘奇的眉梢在鼻尖上一划而过,当真惊险万分。 可还没等刘奇落地,宋西海便已自下而上击出一掌,刘奇匆忙回身抵挡,双掌齐出正接上宋西海的铁掌,虽然已有准备,可还是被宋西海的铁掌拍飞了出去。 43、车轮战 宋西海见一招得手,阴恻恻的笑道:“在我们围堵下还能借力卸劲,果然是有两把刷子,只不过我的铁掌可也不是吃素的。” 刘奇隐隐觉得双臂传来阵阵麻痹感,也管不了许多,连忙在空中调整下落姿势,而就在准备落地时,突变又起,刘奇只觉得大地突然震颤了一下。就见不远处的陆广坤双腿劈开,双手将铁棍高高举起,使了一招“千钧定海”,双臂起劲,倾尽全力将铁棍扔向刘奇,只听“哐”的一声,沙石飞溅,铁棍正砸到了刘奇身下的地面,地面随之裂出一条条一尺多宽的裂痕,一直覆盖了刘奇周围一丈地方,声势骇人,还没等刘奇反应,棍下又再次金光一闪,“轰”的一声巨响,身下的地面硬生生的被崩陷出一个石坑来,石坑内喷射出上百块大小不同的石块,或锋利或庞大,呼啸而上,直奔刘奇而来,这上百颗石块射速极快,无论是谁挨上了这一下都要身受重伤。 刘奇见势不妙,慌乱之中向后使了个“鱼跃龙门”,一个后空翻跳上了院墙,但身上也硬挨上了几下,衣物也已破出了些口子,血染一片。 刘奇在墙上还没站稳,只觉得所站之处已然向下崩塌,一时惊觉,猛向下一看,才发现宋西海早有一招“开山掌”接上,将刘奇身下的半面围墙已轰成了碎块。 刘奇见势危急,急忙提起一招“梯云”再次跃起,不成想齐天早已飞过刘奇头顶,长刀过头,自上而下使了一招“流星赶月”,长刀中灌入真气,在黑夜中尤为闪亮。刘奇不敢多想,赶紧拔剑相迎,“噹”的一声,刘奇只觉得手掌与双臂隐隐失去了知觉,如同一块石子一般硬生生的坠落下来。 刘奇赶忙运转轻功,全身真气散发,使了一招飞圣三绝中的“流云若水”,身子在空中斜滑出一道弧线,轻飘飘的落到了地面,解了一时之危。 刘奇前脚刚刚落地,就听身后的宋西海大喝一声道:“大哥二哥且先慢动手,先叫我陪这小子玩玩。”正说话之际,宋西海正一掌拍向刘奇后心,刘奇赶忙错开身子,向旁边一侧,间不容发的躲过了这一掌。 宋西海一掌打空紧接着又拍出了一掌,一掌连着一掌,首尾相连,密不透风,使的正是宋西海横行江湖的绝命七十三掌。 虽然这套掌法威力不咋地,但却是江湖上公认的最难练之掌法。之所以被称作是江湖最难练,完全是因为这套掌法实在是太多、太难记了,七十多掌,连宋西海自己都没把名字起全,就是起的这几个也都经常搞混,上午叫这个,吃完中饭就忘了,晚上又起了个新的,单单就这“开上掌”就被叫成了好几个名字,开山、开石、开谷、开天,就差力劈华山了。 其实这七十三掌本由八卦掌法演变而来,最初只有八掌,经过宋西海与几代师父的改良,专取变化刁钻、诡异难料的掌法而进行取用。相传此掌传到宋西海身上时也只有四十九掌,宋西海在原本掌法的基础上另辟蹊径,又自创了二十四掌,合称绝命七十三掌,终使这套掌法成为了江湖中出了名的难学掌法。 “人都说快剑刘奇出手比闪电还要快上几分,今日交手,为何却成了个只会躲的小娃娃了?”宋西海正说话间又已击出四十余掌,掌掌都直攻刘奇要害,刘奇脚下轻轻点点,衣袂飘飘,都是巧巧的堪堪躲过。 宋西海见自己的七十三绝命掌虽占据主动,但却一直没能直接打在刘奇身上,不仅没能讨到多少便宜,反倒是掌法见末,显出些后劲不足来。情急之下,也只得将最后几掌全部使出,却又全是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刘奇双手在宋西海的双掌间拆来拆去,仗着轻功也不恋战,犹如一条游蛇一般,逼的宋西海哇哇大叫。 正焦急间,宋西海忽心生一计,趁着刘奇腾挪的功夫,冲着站在一侧的齐天使了一个眼色,轻喝一声,双掌齐出,自掌内推出一股真气,三尺内热浪滚滚,两个青色掌印凭空涌出,直扑刘奇面门,威猛无比,正是绝命七十三掌中的最后一掌“壁立千仞”。 当然,有时候也被宋西海叫做“青光掌”、“八卦掌”、“绝杀掌”、“七十三掌”、“最后一掌”云云。 刘奇并没想到宋西海会突出杀招,所幸宋西海掌风迟缓,因此虽然情势危急,但也不算躲避不开。可让刘奇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未站定就又听得背后刀风四起,猛一回头只看得有几十把刀影齐齐向自己飞来,竟然是齐天从后挥刀偷袭。齐天的刀诀一是讲求一个“幻”字,一把刀挥舞起来如同几十把刀一同挥舞一般,让人无法抵挡。二是讲求一个“快”字,所以待刘奇察觉时,刀影已逼到了身前。 刘奇来不及多想,赶忙回身甩开双臂在空中虚画了一圈,运气凝出一道透明的屏障。 齐天从没见过此种功夫,不由得刀锋一顿,不成想这层屏障却同初冬的薄冰一样,刀身一碰便如瀑布下的落水一般碎成了无数亮片,原是刘奇一个虚招,只是为了分散齐天的注意。待齐天发觉时,刘奇早已趁机飞身出去了。 刘奇虽然勉强避过一劫,可身上的还是被刀气划出了几道口子,鲜血从衣服里渗了出来。刘奇喘着粗气,双目看着三人,暗暗骂了句:“卑鄙。” 宋西海阴测测的看着刘奇,嘿嘿笑道:“本来就是我们三人打你一个,这次换成了两个打一个,你还赚了一个,何来卑鄙之有?” 刘奇没工夫搭理这个“猥琐的三寸丁”,因为自己脚下还未站稳,陆广坤与宋西海便一前一后又来攻到,刘奇喘着粗气,心中焦虑万分。这种车轮战法已使刘奇疲于奔命,若是再不想个办法,今晚他非要交代在这里不可。 其实刘奇心中早已盘算过今晚的得失利弊,打是打不过了,只能保存体力伺机逃跑,可大敌当前,谁又能全身而退。 与其被耗干,不如放手一搏,兴许还能有些收获。刘奇想到这里便将双眼闭上,张开臂膀,用了一招平生绝学。只见枯叶剑悬于刘奇胸口,径自缓缓转动。 44、困斗 陆广坤见刘奇竟双目紧闭,双手伸展,自认必是刘奇见大势已去,站在原地准备等死,便大声喝道:“我兄弟也是奉命行事,今日你丧命于此,做鬼也莫要来找我们!” 说罢脚下发力,用尽了全力擎出一击,就在陆广坤的铁棒与宋西海的铁掌就要落下时,刘奇忽将双掌一合,“啪”的一声正拍到枯叶剑上,低声暗道:“四式·枯木逢春”。 一股真气自刘奇身上、剑上涌出,陆广坤二人只觉一股劲力袭来,随后便被弹飞了出去,一时天空中剑气四射,“铮铮”之音回还不息。 刘奇使完叶蝶四式之后,身影一晃,险些就要摔倒,只是借着院前门的木柱才勉强站稳,随后深浅不一的开始喘着粗气,可见这招叶蝶四式耗费之巨,非寻常可比。 车轮战的优势在这一刻发挥了出来,陆广坤与宋西海两人被震退后,齐天又持刀赶来,长刀在空中幻化出无数个刀影,铺天盖地的向刘奇直劈而下。 刘奇此时脸色已然是白的厉害,难以看出一点血色,赶忙回剑入鞘,暗自将真气汇聚于枯叶内,就在齐天的漫天刀影即将落下时,挥剑出鞘,黑夜中青光一现,使的正是那日击杀双枪客的“一斩”,剑锋涌出的至刚剑气与空中的数十把刀影相抵,一时刀剑之鸣不绝于耳,一招过后,两人亦皆是被震退数步。 刘奇胸前被刚刚的一刀划出了数道浅伤,鲜血染满了胸膛,所幸伤及不深,血流了一会就停了。刘奇持着枯叶气喘吁吁的呆在原地,装出愤怒的样子,在暗地里略作喘息。 齐天也好不到哪里去,握在手中的长刀险些被震得脱手,双肩也被刘奇的“一斩”所发出的剑气所击伤,印出两道血迹,因为衣服遮盖的关系一时看不出深浅。不过齐天也是提着刀立在原地,一时也不敢再上前缠斗。 车轮战最关键的要素就是不能让敌方有喘息的机会。陆广坤虽然脑子小,但也是经常干这种三打一、四打一的工作,正所谓熟能生巧,关键时刻,身为大哥怎么能掉链子。 于是陆广坤又挥舞着铁棒又冲了上来,不一会便又与刘奇过了数十招。陆广坤的金刚棒劲力非凡,棍棒所过激起了一阵阵风沙木石,如一股暴雨旋风一般,势不可挡。刘奇这时丹田空虚,只得强行运功,身形忽左忽右,万万不敢硬碰,只是意欲避其锋芒,再伺机后发制人。 果不其然,陆广坤虽然铁棒劲威力无匹,但不出一会,陆广坤便显露出后继无力的疲态,连着出了两个大杀招,找了个空隙,拖着铁柱出了战局,坐在一旁喘息了起来。 陆广坤刚刚脱战,刘奇便突觉背后杀意腾升,不需要想也知道必又是宋西海出掌偷袭,或许他的这七十三掌里有七十二掌都是要从敌人背后才能使出的。 刘奇看也没看,赶忙一个侧转身躲过了宋西海的左手一掌。待刘奇转过身来,宋西海的右掌在胸前兀自画了一个圈,又是急推出来,一个青色手印从气浪中涌出,却又是他的那个“最后一掌”。刘奇赶忙一个仰卧,来了个“流云若水·扶风摆柳”,腰向后一弯,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倒翻在空中,宋西海的掌风正巧从刘奇的鼻子尖上擦过。 武功就像是人一样,从来没有完美的人,也从没有没完美的武功,凡是越威猛的招式,越是有缺点,并且缺点越是致命,宋西海这一招便是如此,劲力太强,若是一招击出后没有伤敌,自己必然是收势不住,一瞬间破绽大开,正是伤敌的好时机。 这种事情刘奇自然心知肚明,所以刘奇待宋西海右掌扑空之际,双臂一展,突地变招,横着身子脚下轻摆,一个勾拉,左右手扣住宋西海脉门,左脚踩着宋西海弯着的右腿,提身一转,一跃攀上了宋西海的手肩,右脚顺势踏到宋西海的肩膀上,左脚借着惯性一个回身拍上了宋西海的脸。 刘奇在双脚上暗暗运转真气,踩到宋西海的脸上后就地使了招“扶摇直上”,狂风突起,飞沙走石,一闭一眨眼间刘奇已腾空跃上了院外的竹林。宋西海拍出自己七十三掌中最刚硬迅捷的一掌后,心想即便是打不准也必然能擦到点边,可不成想一掌下去扑了个空,只是力还未尽,手掌僵在半空。 宋西海身经百战,顿感不妙,只是还未来得及收掌,只觉得右掌忽然被卸去了劲力,胳膊上又被传来一种莫名的力道,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刘奇旋倒了。 “直娘贼”三个字还在口中就被踩回到了肚子里,一下子憋出了内伤,鼻涕泡都给踩出来了。 由于刘奇变招太快,陆广坤、齐天二人并无预料,待宋西海被踢倒时才如梦方醒,刘奇轻功为长,一个“扶摇直上”就与几人拉开了十丈有余,几人再提腿去追时,早已晚了。刘奇早已飞出了院子,逃脱了战圈。 陆广坤眼见刘奇飞出了院落,大好形势不见,一时心急如焚,连忙大喝一声,虽然众人也不知道喝的是什么,但还是先后运转轻功陆续追了上去。 刘奇在竹林中来回穿梭,四处躲避着三人围追,并借机恢复体力,暗自嗔道:“月灵啊月灵,你若再不来,恐怕我今日是真的没回头路可走了。” “真是太匆忙了,头发也还没梳,只披了件大氅就出了门,会不会不好看。”月灵一边在寒夜里打着哈欠,一边碎碎念念的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奇哥那边怎么样了,要是不打紧的话,希望能早早回去最好,这天也太冷了。” “阿嚏。” “阿嚏。” “阿嚏。” “这么晚了,难道是刘奇在想我?” 刘奇借助着竹子的韧力运用轻功在竹林来回穿插,荡来荡去,与三人忽近忽远,几次与三人错身都出乎所料,就是不跟三人交手,一时竟将三人牵得团团乱转。 齐天三人中属宋西海轻功最高,可这次却老是跟在刘奇的身后吃土,连刘奇衣边都没有摸到,急的火急火燎,破口大骂。陆广坤轻功最是不行,虽然在三人中排行老大,但要论起轻功,还不如自己的小小脑瓜好使,再加上自己本身拿着的铁棒又是十分笨重,一蹦也就一尺高,只能站在竹林下边四处乱看,一时急的直跺脚。 45、竹林之战 宋西海在竹林中追了一阵子,见自己兄弟三人跟没头苍蝇一样东拉西撞,心中很是焦急,暗想道:“没想到这小子轻功如此了得,合我三人之力也奈何不得,长此下去岂非都要被这小子给耗死,若不及早想些办法制住他,只怕再过一会想追也没劲追了。”当下心下一动,大喊道: “大哥二哥,这小子由我来牵住,你们快去找些柴禾放火烧林,等一会山火一起,我看他还能蹦跶到哪去!”说罢跳下竹林掌风换拍为劈,“刷刷”几下砍出一根三尺多长的长竹棍,右手拿住夹在腋下,又跃上竹林与刘奇缠斗了起来。 陆广坤与齐天互相使了个眼色,一南一北纷纷钻入了竹林。 刘奇见齐天、陆广坤消失于竹林中,心下一动:“这时只有宋西海一个人,正是我离开此地的大好机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想罢接连几次腾跃,急急提身准备抽身出林,可不成想接连几次都被宋西海用竹筒巧妙拦下,竹筒尖部锋利,若不是庇护及时,险些就要破相了。 刘奇越穿越急,情急之下,连连用剑放了两招“二式·落蝶”,剑锋内划出两条半月形的剑气飞射出去,砍倒了宋西海立身的一片竹子,宋西海一个没站稳,扶着断掉的竹竿坠了下来。 “小龟儿子!”宋西海惊愤交加,双手在空中肆意乱抓,想找棵竹子止住落势,无奈周身的竹子皆被刘奇一一砍倒,真是摸哪个哪个倒,宋西海心急如焚,赶忙用双腿双掌抱住一把断竹,四肢用劲,一个腾跃甩了一招“猴子上树”,一个凌空上翻,这才又勉强又爬上竹尖。 待宋西海在竹尖站稳之后,待回神再一看近前,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看竹林中有无数个黑影四处穿梭,不一会黑影散去,远处的隐藏的刘奇已然要飞荡出林了。 原来刘奇硬使了一招“飞圣三绝”里的“分光捉影”,霎时间空中黑影重重,真真假假,待人影消散时,人已飞出十几丈远了。 刘奇虽然因强使分光捉影而有些虚弱,但心中欣喜,脚下越发用力,只听得宋西海在身后哇哇大骂道:“臭小子你别跑,格老子的,有本事跟爷爷再斗上几十个回合!”就在宋西海破口大骂间,自刘奇身后“嗖嗖”又射来几束尖尖的竹筒,直向刘奇后背穿来。看样子宋西海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准备利用削尖的竹筒做最后一搏,可正所谓“强弩之末,不能入鲁缟”,刘奇一个侧身,手掌一勾,手指一挑,便将枯叶甩了出去,枯叶在几束竹筒之间飞了一个来回又转回到刘奇手上,几个竹筒亦全部被枯叶斩断开来,还没飞到刘奇身前便纷纷落进了竹林。 刘奇身后传来宋西海的大声怒骂,可这都不足以影响刘奇的心情,竹林的尽头就在眼前。 “没想到真能逃出来,”刘奇好像看到了竹林外闪烁的灯火,双目中闪现出希望,“这一趟可真够给月灵杜元好好吹一吹的了。”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追,此用兵之法也。” ——《孙子兵法》 就在刘奇满怀希望就要飞身出林时,忽然感到眼前银光一闪,随即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刘奇定眼一看,这才发现眼前竟不知何时横出一根铁棍来,铁棍还未近身,劲风已压的周围竹叶沙沙作响。 刘奇因为分心而大意,全然没有任何迎敌的准备,这半路杀出来的棍子,携着碎石裂山之能,直奔刘奇天灵盖而来。 就在这一棒将近未近的一刹那,刘奇敏锐的直觉又救了自己一命,他全身绷紧,枯叶自腰间拔出贴在右胳膊上,双臂一举迎上了铁棍,“嗙”的一声,铁棍打在了短剑上,刘奇整个人如一颗流星般被拍飞了出去,在瞬间划过十余丈,落地时力道未消,又压倒了几棵粗竹,最后直直的撞到了地面,在松软的泥土上摔出了一个大坑。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让刘奇显的狼狈不堪,但即便如此,也总好过脑袋开花。 偷袭得手后偷袭者必然会马上现身,若不赶紧起身必会再遭偷袭,这是江湖常理,刘奇自然明白。 所以刘奇忍着全身的剧痛,硬撑着在地上滚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子摇了摇,晃了晃头,只感觉脑袋里的东西已经不在脑子里了。鲜血顺着他的袖袍滴滴落在地上,若不是大敌当前,就这个样子,刘奇哪里还能站得起来。 此时棍棒起处,缓步走来了一位七尺多高的黝黑大汉,大汉手里拿着的一根金刚铁棍,铁棍有七尺多长,在月光下奕奕生辉,刘奇叹了一口气,苦笑着看着眼前的陆广坤。 原来当时宋西海叫陆广坤二人放火烧竹乃是放的诱饵,用的是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策,明着叫陆广坤二人出去放火烧林,实则是暗示他们在林外埋伏好,以待刘奇大意,引其落入陷阱。 刘奇看陆广坤持棒走近,又见自己又已无半分退路,不禁心生凄凉,心下想道:“看来此生只怕是要毙命于此了,只恨不能死得其所,搞的这样难看。”刘奇想到此处,心下倒也不知为何忽的豁然开朗了起来,也不管许多,径自哈哈大笑,似疯了一样。 宋西海此时从后边追赶上来,与陆广坤一后一前将刘奇围在中央,见刘奇无端大笑,俱是好生奇怪。 “大哥,你出手也太重了,把这贼小子都给打傻啦!”宋西海看着陆广坤,似是对面前的一幕有些惊异。 陆广坤伸手摸了摸头,支吾了半天刚要说些什么,不想却被刘奇打断道:“我刘奇自小便孤苦无依,在市井中流落,吃遍了百家饭,尝遍了世间冷暖,在将死之时得飞圣相救,这才苟且活到今日。今日死在此处,刘某问心无愧,此心光明,亦无愧于飞圣了。”说完便拔出枯叶,运转真气走遍周身,大喝道:“来吧!”看架势已准备拼死一搏。 46、加入黑木帮 刘奇见陆广坤在前,宋西海在后,但却唯独不见了齐天,心中暗道:“这三人诡计多端,那齐天不在,必是在这周遭设下了埋伏,只是我此时已是死局,也管不了什么埋伏了。” 陆广坤见刘奇临死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不禁露出赞叹之情,上前道:“我三弟虽是你们六扇门所杀,但毕竟非你亲手所杀,我看你也是条汉子,我且问你,现在让你加入黑木帮你是入也不入?” 宋西海对着刘奇声色俱厉的说道:“大哥莫要跟这龟儿废话,朝廷鹰犬人人得而杀之,我们兄弟好不容易才捉住这小子,就地捆了再说,莫要等他真气恢复,到那时恐怕又要难擒了。” 宋西海的话提醒了刘奇,刘奇转念想道:“看来他们想捉个活的好回去领功,若我能利用好了这一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也许……也许还能在临死前见上月灵一面。” 如此思虑半天,心中已有计较,开口道:“我这个人出身不好,喜欢讨价还价,就算是给乞丐施舍,也要拿回些银子才行,既然你们想拉我入帮,那你们可得告诉我,这入又如何?不入又如何?” 陆广坤将铁棒扛到肩上,闷声闷气的说道:“若你能入得我帮,自然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若你执意与我帮作对,那么今日便得叫你血溅当场。只是不知道你是想选哪一条路。” 刘奇笑道:“荣华富贵我倒并不在意,我们这一行,重视名誉,若是入了你们黑木帮,赐给我一个伺候各位魔君洗衣洗脚的差事,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陆广坤一脸憨笑道:“只要是神捕肯降,官位自然要在我兄弟之上。” 刘奇饶有兴致的看这陆广坤,道:“却不知道能到什么程度?” 陆广坤稍作思索,说道:“应能坐到护法,可以与柳舵主并肩。怎么样,这可没半点亏待你,刘兄决定好了么?” 刘奇一改悲伤之情,脸颊露出微笑,用一种玩世不恭的口气说道:“今天晚上并不寒冷,也并不炎热,是个好天气,空气也很好,本应是出来散散心的好日子,血溅当场这种事情,实在是煞风景,只是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 陆广坤脑子虽然小,但也能听出来刘奇的语气变化,心中以为此事有所转机,逐面有悦色道:“我陆广坤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所谓‘季布一诺,言出必行’,我说的话自然当真。” 刘奇转了转眼珠子,笑道:“那不知如何算得上是荣华富贵?” 陆广坤道:“金银财宝、美女绸缎,任你挑选。” 刘奇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见你们的诚意?” 站在一旁的宋西海早已听的不耐烦,出言喝道:“臭小子你最好认清形势,我大哥跟你好言好语,莫要不识抬举,得寸进尺!” 陆广坤对着宋西海使了个眼色,道:“不知少侠想要什么诚意?” 刘奇皱起眉头,满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你们这样的态度,让我很难相信你们啊!我且问你,若是真的请我做护法,为何对我这样不客气?” 宋西海斥道:“瓮中之鳖,有什么资格跟爷爷讲条件!” “西海!”陆广坤呵斥道:“休得无礼!” “大哥!”宋西海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刚被踩过的脸,骂道:“你跟这龟儿有什么好说的,这些朝廷鹰犬多不可信!你忘了这龟儿之前有多嚣张?” “西海!”陆广坤加重了语气,“有事回去再说。” 刘奇还刀入鞘,嬉皮笑脸的走到宋西海的身边,歪着头对着宋西海说道:“你趴下。” 宋西海见刘奇走了过来,本能的展开架势。却不想他一开口就提出了这样无礼的要求,不免一愣,随即脸色青了一阵又白了一阵,道:“江湖中人谁人不知我铁掌魔君的名号,想要拜我为师的数都数不清,哭着喊着求我指点的能从这排到京城,你一个武林小辈焉敢提这样无礼的要求!” 刘奇站在一旁,双手叉在胸前,抬起头望着竹林,也不回答,只是摆出一副悠闲的样子,径自吹起了口哨。 陆广坤见状,走上前来劝道:“若你诚意加入黑木帮,我等必然保举,可你让我四弟在你面前趴下,岂非有意羞辱于他。我们虽然有意招揽刘兄,但还是劝少侠要认清形势,不要得寸进尺,莫在此给我们打哈哈。” 刘奇转过身看了一眼陆广坤,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刚刚还说有诚意,怎么我一提要求,你们就要开始威胁起我来了。” 陆广坤被说的脸上渐渐有些发红,不由得为自己为贪功冒进而感到后悔,事办了半截不说反而让自己陷入被动,本是来抓刘奇的,现在却反被刘奇制住,进退都是两难。 但事已至此,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招降,只得语气一软道:“若少侠真有诚意,这也都好商量,只是让我四弟趴下这事毫无道理,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不知能否换个条件?” 刘奇板起脸来冷哼道:“他的嘴实在是臭的可怕,我让他趴下来也是为了让他嘴里的臭气不要喷到我的脸上,若是不趴下也行,但要保证以后在我面前一句话也不要说,否则我可是真的要被臭昏过去了。”刘奇说着便将双眼一翻,露出一副眼白来,作势就要晕倒。 宋西海听后大怒,道:“龟儿,我看你是存心想戏弄我兄弟。”说罢挥动手掌,跟着一掌递了过去,只是这一掌但并非有意伤人,而是意在恐吓,因此掌风缓慢,也就只有平时出掌速度的三四分而已。刘奇看清来势,不慌不忙的抽身躲了去,陆广坤上前抓住宋西海手腕,喝道:“四弟!” 宋西海挣脱陆广坤的手,收掌立在一侧道:“这小子好不无礼,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不知道我铁掌宋西海的厉害。”说罢恶狠狠的瞪了刘奇一眼。 刘奇笑吟吟的看着宋西海道:“既然宋前辈不愿意,小辈也不敢为难,可烦请前辈听我另一个条件。” 宋西海听刘奇叫自己前辈,心中稍稍顺了气,可依然是板着一副脸,故意提高腔调说道:“龟儿有什么条件,赶紧说吧。”说着斜瞟了刘奇一眼,冷哼了一声。 47、援军到来 刘奇转到宋西海身侧道:“请前辈侧耳过来。”说罢做了个手势,意欲让宋西海附耳。宋西海心下暗想,都到这一步了,料那刘奇也耍不出什么花样,于是冷哼了一声,附耳贴了过去。 陆广坤站在一旁,也不知刘奇在宋西海的耳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但见宋西海的脸逐渐变的铁一般的青,双眼瞪的竟如铜铃般大小,一张大嘴张的如铁饼一样大,也不知是听到的是什么样的景甜大幂幂。 宋西海的黑脸转白又转红,看似便要破口大骂。然而就在此时,却不想刘奇却先人一步,一脚袭来,“啪”的一声脆响,已结结实实的踩上了宋西海的老脸上。宋西海练的乃是至阳至刚的铁掌功夫,脸上突然受压,身子本能的向前一挺,刘奇正巧借劲一个纵身飞了出去。 陆广坤还没能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宋西海的脸上就已被留下了一个黑黑的鞋印,与之前的那个鞋印正好配成一双,一边一个,像极了一副太极双鱼图。 空中传来刘奇的阵阵大笑:“哈哈哈,我这招叫做‘蹬鼻上脸’!已经打在你脸上两次了,你要好生学习才是……”刘奇的人早已窜出去老远,只有笑声依然回荡在林中。 因为事出突然,宋西海毫无预料,在一踩一蹬之间,像是个木人一般,左右摇摇摆摆的向后退了两步,这才勉强挺住身子。 陆广坤赶忙上前扶住宋西海,问道:“他都给你说了些什么?能让你如此慌神,把他放跑了都不知道。” 宋西海这才缓过神来,抛开陆广坤,怒吼道:“这龟孙子说我是他的私生子,竟让我叫他爹爹,看我不将他碎成十八块!”说话间人已跃上了竹尖。陆广坤听完脸色也是青了一阵,用自己的脑袋瓜想了一阵,暗道:看那刘奇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怎么会是宋西海的爹呢?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刘奇已然跃出了十几丈,心中痛快,一边在竹林间腾跃一边笑道:“龟孙子叫谁爹爹呢?” 宋西海因为刚刚被刘奇一脚踩在脸上,火气正旺,这时又被刘奇言语一激,一时气急张口便道:“龟孙子谁也没叫……”话一出口知中了计,一张本已青黑的脸“彭”的一下红成一片,一直红到了耳根。一时羞怒交加,脚下越发使劲,拼了老命追赶,只是这次嘴里像是吞了块大石头,任凭刘奇如何挑衅,他就是不说话。 刘奇虽然内力耗尽,但自恃轻功远在二人之上,借着竹子的韧性在林里来回穿梭,倒也是有惊无险,只因迟迟看不到齐天,也不敢冒进,带着两人在竹林里绕起了圈子,不时的挑衅道:“怎的突然不说话了,龟孙不想叫我爷爷了?” 宋西海本身便是气急,被刘奇一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喝道:“龟孙怎么能叫你爷……”可话还没说完便知又失了口,大骂一声“直娘贼”,之后牙关紧咬,把牙龈都给咬出了血,自言自语道:“再开口就真是你龟儿!呸呸呸!” 刘奇在前边听的开怀大笑,竟也一时忘了双臂的疼痛,心下想道今日倒也做了一回江湖人,也不枉在江湖上走了几遭,真是痛快,临死前能出出这口恶气,倒也让自己也开心了许多。 正想间,刘奇忽而听见东南方有狗吠之声,细细听来还杂有女子的呵斥与刀剑相击之音,心中顿生出一阵希望来,赶忙回身前往,刚走了几十丈,便看到满地的碎竹落叶,又走了几十丈,便远远发现有三人一狗与一衣衫破烂的光头刀客正在竹林中厮杀,竹林周围的竹子齐刷刷的倒了一地。 长刀客虽然以一敌三,但竟毫不输阵,一把快刀耍的上下纷飞,用脚后跟也能想明白,除了齐天以外,还有谁留着这样闪闪发光的头皮。 而令刘奇激动的是,正与齐天打斗的三人,正是月灵与陈氏兄妹。 “终于看见亲人了!” 刘奇虽然与几人还相隔甚远,但已基本看清了场上的形势。月灵睡眼惺忪,头发有些杂乱,陈秀则还是穿着那身短裙,只是加披上了一件白色外套,一静一动、一招一式之间不时露出一双明晃晃的大腿,在黑夜中更显风韵。 齐天本是四魔君中修为最为高深的,这时以一敌三依然是有章有法、忙中不乱,确实非寻常之辈所能。 上次与刘奇碰面时他便是以一敌众,这次又是以一敌众,或许光头就是这样闪闪发亮。 刀,本是凶物,很少人愿意去碰它,因为它不君子。但是刀器却充满着诱惑,它包含着原始的暴戾之气,能借给操刀者无与伦比的快感,因此善使刀者十有八九都凶狠无匹、狂暴难当。更有甚者,将一些刀冠以了妖刀的名号,因为人们相信若是刀的主人一生杀戮太多,怨恨极强的怨灵就会回附在刀上,这也会使这把刀充满了妖异的戾气,从而将其侵染成一柄不详的妖器。相传这些怨灵会占据刀体本身,若持刀者意志不够坚定则会被其反噬,令持刀者遁入魔道。有些人喜欢将这种刀涂成红色,取其饮血之意,也取刀取魂首之意。 齐天的手中握着的便是这样的一把刀,一把染成血红色的妖刀。这柄妖刀在齐天手中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近忽远,忽明忽暗,神鬼莫测。也不知几人缠斗了多久,只是看齐天的刀越打越猛,越打越快,月灵几人虽然人多势众,却反而被制住不前。 刘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己几个腾跃的功夫,几人便又过手了几十招。 以寡敌众若讲求速战速决,如何速战速决,便是要找最弱的下手,先杀出威风,然后再逐个击破。 这一点月灵三人知道,齐天自然也是知道。 所以在几人缠斗间,齐天一直在心里盘算这事,几次出手试探,很快就发现陈秀就是三人中最薄弱的一环,所以刀锋一转,缠着陈秀用追打了起来,可怜那双大白腿呦,给累的够呛。 随着压力陡生,陈秀慢慢觉得力不可支,接连几次都是打的心惊肉跳。 齐天看准时机,一个横扫直取陈秀胸口,这一刀虽然看似平常,但其上却隐隐暗含着浑厚内劲,刀上黑影重重,叫人一时分不清刀体真身,委实难以招架。陈秀对这实实虚虚的刀法也算领教过了,也知来势厉害,连忙挥剑躲闪,不敢半分大意。 48、救兵到来 陈林见陈秀危机,也赶忙挥剑相去挡,不成想齐天换扫为劈,来了个“围城打援”,直取陈林的右手。 月灵站在一边看得真切,赶忙双剑直刺齐天,月灵心中料想此着必会逼得齐天回刀抵挡,如此便也解了陈林陈秀之围,倒是个“围魏救赵”的好计策。不想齐天竟然又是抽身回刀,撇开三人,长刀一甩直奔一直伺机在侧的白虎而去。白虎赶忙一个平地打滚紧紧躲过,虽然动作灵敏,但也被削掉了一大把狗毛,疼的白虎嗷嗷直叫。 这一招猝不及防,叫众人都出乎意料。让齐天没想到的是,白虎负伤后战意更胜,不退反进,一个猛扑直取齐天的双腿,齐天见状也连忙挥刀下砍,用了一招“天罗地网”,刀法既快又密,腰部以下竟刷刷的全是刀光,打的白虎满地打滚,连连后退。 刘奇眼见白虎就要毙命刀下,当即用枯叶削断了身旁的几棵竹节,朝着齐天的刀阵掷去。宋西海跟在刘奇身后,见刘奇削断竹节,料定刘奇必是要对付齐天,心头一紧,大喝一声“二哥小心”也跟着冲了过去。 齐天也是猛然发觉,赶忙回身跳起,向后边的月灵三人急急的甩了一招平生绝学“刀山火海”,登时红光四起,刀气如同飓风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月灵几人不敢怠慢,赶忙各持兵器连连遮挡,不成想此招乃是一个虚招,刀气还没近身就都散尽了,让人莫名其妙。原来齐天因时间仓促,出刀时并未运气,这招绝学也仅剩了三分力,只能算是个虚张声势的花架子。 齐天见一招得手,赶忙纵身后退,回身擎起刀来几个起落,便将刘奇扔来的竹节削成了几段。不成想自己还未收刀,双脚便一阵吃疼,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团团的东西咬在自己的腿上,鲜血四溅。原来是白虎趁着齐天使出“刀山火海”时就悄悄的跟了上去,趁着齐天回身不备时,接连两个飞扑,在其后腿上狠狠的咬上了一口。白虎的这一咬足可碎金裂石,更何况皮肉之躯,登时疼的齐天眼前发黑。齐天行走江湖几十年,何时被狗咬过,又何时如此狼狈过,一时怒极,忍着剧痛双腿一夹,紧接着一个回旋踢,结结实实的将白虎一脚踢飞了出去。 齐天将白虎踢飞后正欲发飙,但奈何腿上伤重,连站都站不稳了,只能赶忙回身与几人拉开距离,捉刀在手,暂成对峙之势。陆广坤此时也与宋西海先后赶到,连忙左右扶住。齐天右腿小腿肚子被咬的鲜血淋淋,皮肉外翻,疼的他脸都发了紫,只觉得全身一阵热一阵冷,豆子般大小的汗珠如雨而下。 月灵见白虎被踢飞,赶忙一个飞身接住,抱着白虎在地上翻滚了几个来回方才止住。站起身后迎头撞见了刘奇。 刘奇终于和队伍汇合了,他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像是走丢了的孩子终于遇见了大人,他蹦蹦跳跳的跳到月灵身前,满脸的殷勤。 月灵突见身前猛然多出一个人影,心中也是一惊,左手按剑戒备,见来人是刘奇,心下才松了一口气,心绪稍平,酸溜溜的说道:“奇哥,艳福不浅啊,半夜里还跑出来撒欢,还不忘了要房里的陈秀妹妹来通风报信。” 刘奇一听月灵摆明了是话中有话,心想必是陈秀半夜报信让月灵误会了,心下一时焦急,可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为好,说是陈秀主动找来的吧,岂不是坏了人家名声,若是说自己约陈秀来的吧,怎么又待到了三更。刘奇心里一片空白,好像坠入了大海中的漩涡,转啊转,转啊转,怎么也醒不过来了。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该从哪里开口,最后只得装出一副痴呆相,苍白的辩解道:“今夜是有些误会,误会而已,你可千万不要多心。” 月灵没好气的看了刘奇一眼,刁难道:“怎么,奇哥不是今夜在那温柔乡里摘香窃玉玩欢了,趁着夜黑风高,来这里与这三个臭男人侃大山的么?” 刘奇勉强的挤出笑容,道:“怎么会……”只是话才说道一半,只感觉脑中一白,声音变的有气无力,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月灵早就听出刘奇话中中气不足,是内伤之兆,又见刘奇才说了两句便险些跌倒,顿时心头一紧,急忙上前扶住,只因天色太黑看不真切,待她扶住后才发现刘奇浑身上下竟然血迹斑斑,手掌上全是干成黑红的血污,顿时心疼至极,惊讶道:“奇哥你受了伤?” 刘奇将拿在手中的枯叶短剑在月灵眼前晃了晃,虚弱的裂开嘴唇,只说了两个字:“不碍”。陈林、陈秀二人见到刘奇,也都靠了上来,左右扶住,一面戒备魔君动静一面查看刘奇伤势。 因为刘奇等人的加入,战局一时陷入了僵局,可僵局却永远不会是只是僵局。宋西海道:“大哥二哥,对面虽然人数比我们多,但这四人皆已力疲,武功也只有刘奇和那个小妮子还算可以,现在刘奇已成重伤,只要能抓住时机,以快打慢,克敌制胜还是有把握的。”宋西海说的不错,刘奇孤军奋战已久,又身受重伤,真气涣散,根本无法再出剑了。月灵三人又长行至此,与齐天对战时便已消耗不少,锐气已衰,虽然魔君齐天不能入阵,但凭陆广坤和宋西海二人在此,便是谁也挡不住的,局势明显对刘奇一方不利,混战一触即发。 就在宋西海说话之际,竹林四周突然间接连升起一簇簇的蓝色火焰,火焰以三支为一组,足有十几组,东西南北相互呼应,将整个天空照的透亮无比。随着火焰升上高空,竹林外侧也随之传来“哒哒”的马蹄之声,竹林中的竹叶也被拍的沙沙作响,一时此起彼伏,人嘶马鸣,也不知来了多少人,声音中隐隐有种合围之势,当真是风雨满楼,草木皆兵。 刘奇与月灵见此情景,心生疑惑甚巨,同时皱了皱眉道:“信号弹?” 这火焰正是六扇门用作求援与信号传递之用的烟火,一桶三颗,火焰通体湛蓝,之前刘奇在引来步诺合兵时用的正是这种信号烟火。 “是救兵!”刘奇转而望向月灵道,“这是你搬来的救兵?”月灵摇了摇头,满脸疑惑的的望着陈林陈秀二人,陈林、陈秀也是一脸茫然,相互对视了一眼,显然亦是并不知情。刘奇心中怪道:“莫不是先锋营?可步诺没我命令不可能擅自行动,更何况这三更半夜,如此肆无忌惮的用兵岂非打草惊蛇,步诺跟随炎圣久经沙场,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利害。那既然不是先锋营,又会是谁呢?”刘奇此时心中疑窦丛生,但无论如何来者显然都非宋西海的帮手,情势忽然倒转,这让刘奇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坏了!”陆广坤几人见得此景,脸上俱是露出慌张神色。宋西海破口骂道:“直娘贼,竟然搬来了救兵,是我们拖拉的太久了吗?”三人毕竟是行走江湖的老人物,一转念便已分清了形式,心中都萌生了脱身避战的想法。齐天面有愧色,无奈的说道:“对方势众,这次我腿上又受了伤,若是再要纠缠下去恐怕对我方不利……”陆广坤也正有此意,几人相互使了眼色,心中都各有决断。 49、杜元的疑兵之计 正在这时,林中忽然寒芒一闪,射出三根一尺多长的钢针,正落在三魔君脚下。钢针两侧被磨得坚韧发亮,中间有一铜环,正是杜元行走江湖时所用的独门暗器“千里悬针”。 针一尺二寸,两端锋芒,中设铜环,可悬而平起,堪羽箭之威,百步内不减其势,曰“千里悬针”。——《江湖兵器谱》 三人一见此针顿时血气上涌,齐声喝道:“杜元。” 齐天愤然道:“他果然还没死!” 据杜元所说,天煞四魔君中的百面魔君司马百面已被杜元在混战中击杀,这时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陆广坤飞起一脚便将悬针踢飞,持起钢棒就要上前。可陆广坤人还没出去,就被齐天一把拉住衣襟,“大哥休要意气用事,杜元身中奇毒,应还未恢复全部功力,此时敢来营救,必是有恃无恐。咱们身后的竹林中有条小河,河不深,河面倒是很宽,夜里往往会被看成大河,现在那个方位还未见烟火,也听不见马蹄,应是他们疏忽了,这正是我们脱身的好机会,若此时再不脱身,等六扇门的人察觉,恐怕我们兄弟三人便都要丧身于此了。你我横死是小,不能为三弟报仇是大,大哥!大哥!休要意气用事啊!” 齐天这几句话冲口而出,刘奇、月灵在对面听得真切,月灵张口笑道:“天煞四魔君好大能耐,见了三把钢针便要夹着尾巴逃跑啦!真是江湖笑话,好笑,好笑!” 宋西海知道月灵有意激将,但现在大好局面已然倒转,单凭自己已是无力回天,只能把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指着刘奇的脑袋破口大骂道:“刘奇小儿你可听好,今日先将你这龟儿的头寄在你身上,待我改日再来取。” 刘奇做出一副耳背的样子,跟着喝道:“你的什么头?” 宋西海道:“我的龟儿……”话未说完便脸色一红,跟着陆广坤扶着齐天转进了竹林。 月灵见三人逃走,起身就要带着白虎前去追截,却不想被刘奇拦下,四目相对,“穷寇莫追”。说罢转过头来望了望几人,疑惑道:“龅牙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陈林、陈秀刚要上前答话,不想却从竹林丛中闪出一个人影来。这人一身店小二的打扮,手里牵着刘奇四人入镇时骑着的四匹骏马,每一匹马后都绑着一辆小车,小车上堆满了树叶枝杈,零零散散的拖了好长的一大片。黑暗里,人影慢慢走近,脸上一对明晃晃的龅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正是杜元易容成的“极品龅牙”。 月灵看清来人后,惊道:“杜……龅牙?怎么是你?我们在店中寻了你半天了都没寻见,还以为你跑里哪去了,原来是出城去找了先锋营,你们带了多少人马?” 杜元笑了起来,双手一扬,指了指身后的四匹马道:“哪里有什么先锋营,除了我和这四匹马,就只有这漫山的竹叶了。” 刘奇道:“好一个疑兵之计!” 原来刚才那些动静都是杜元一人弄将出来的。杜元先将几匹马各自拴在竹子上叫它们来回奔跑,而自己则跑到一旁将自己携带的所有信号弹尽数放出,从而造出“人嘶马鸣”的假象,最后又丢出“悬针”,一举惊走了四魔君。 陈林笑道:“好一个‘千里悬针’,恕我二兄妹眼拙,一直以龅牙兄相称,没想到龅牙兄就是六扇门四神捕之一的杜元,真是久仰大名!”说罢与陈秀两人打了个拱手。 杜元也回了礼,稍有得意的笑道:“哈哈哈,万万不敢当,没想到在华山也有人知道我杜元的名头,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加收敛才是。” “是啊!”月灵嬉皮的瞪了一眼杜元,调侃道:“以后出门千万要小心,否则要是再让人扔到粪坑里,岂非又要写信让姐姐我来解救你了。” “月灵说笑了,”陈林笑道:“杜神捕武功盖世,又是一等一的易容高手,怎么会被人……被人暗算呢?” “哈哈哈!”月灵笑道:“是啊,杜元这样的高手,又有诸多绝技傍身,又怎么会被别人暗算呢?”月灵转而意味深长的看着杜元,问道:“你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杜元听后连声允诺,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是?”月灵瞪着自己那双妩媚的丹凤眼,好奇的看着杜元。 “啊!”杜元拍了拍自己的头,马上改口道:“不是不是,我才疏学浅,靠着人缘好才能在六扇门里混口饭吃,那些都是虚名,江湖谈资罢了。” 陈林笑道:“杜兄好生谦虚!” “不谦虚,不谦虚。”杜元连连摆手,随后指着自己的脑袋对着陈秀二兄妹说道:“我脑子不好使!你们就不要再问了。” 杜元这两句话说的情深意切,惹来了陈秀阵阵嬉笑。 大战告捷,大家心头也渐渐松了,气氛也开始活跃了起来,只是刘奇的精神好像还有些恍惚,身子总是摇摇晃晃的站不稳,眼睛半闭半睁,气力虚弱的向杜元问道:“适才我听月灵说今晚你并不在客栈,你又没有神犬,是如何找到我的?” 杜元道:“此事说来话长,今夜我在屋中突然听见院内有羽箭破空的声响,所以赶忙出来查看,不成想一出屋后就撞见了屋顶上的白衣人,可还没等我来得及呼喊,就见你飞身出屋,跟着白衣人高高低低的几个来回,一转瞬便消失不见了。”杜元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功力……”因为陈林、陈秀在身边,因此杜元的口齿有些含糊,极力掩盖自己功力尽失的现状。“虽然也跟着追出了几里,但最终还是没能跟上,正准备回去报信时又正巧看见了月灵一行人带着白虎出了门,我本想跟着她们汇合,但转念一想……”杜元又一次止了口,用眼角撇了撇陈氏二兄妹,继续道:“我当时转念一想若我就这样单枪匹马的去或许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于是就想了这个‘无中生有’的歪点子,我回了客栈牵上了你们来时坐的几匹马,又找了四辆运柴草的小推车,随着月灵几人的脚印追了过来,幸好及时赶上,这才算是凑上了热闹。” 月灵走到杜元近前道:“没想到你这人还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要是等你回六扇门以后,那还不得把自己吹成个诸葛亮么?” “哪里哪里,”杜元赶紧来拍月灵的马屁:“再会吹牛不也没有月灵大小姐会吹不是。” 50、夜查 “杜元!”月灵将手里握着的双剑抖的啪啪直响,“你再说一遍!” “错了错了,我再会吹牛也比不上月灵大小姐之万一!” “为什么听起来还是有点怪怪的……” 刘奇有气无力的笑道:“杜元,这次真是多亏你……”可没等刘奇的“你”字说完,便气力用尽,如风中残烛一般,兀自晕倒了。 “杜老四,你老实告诉我,这点子是不是你抄来的?” “何为‘抄来的’?” “就是说照着书上看来的!” “哪里有!这明明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那为什么我却觉的好像在哪里看过?” “这叫借鉴,借鉴!” 杜元几人扶住刘奇,七手八脚的将他架回了客栈。 “杜元,你精通医术,你把把脉,奇哥的伤势怎么样了?” “内伤加外伤,所幸都不严重,血也都止住了。”杜元既没有停下,也没有把脉,甚至连头也没抬,“只是体力消耗太大,不过应该问题不大。” 月灵气呼呼的说道:“你连脉都没有摸,怎么就知道奇哥的伤势,分明就是在搪塞我。” 杜元赶紧抓住刘奇的手腕,面色凝重道:“经脉虚浮,真气絮乱,血象衰弱,应该没啥问题,睡一觉就好了。” 月灵道:“你到底会不会把脉!” 杜元对着月灵挤了挤眼睛,道:“放心,我早就摸过了,就是消耗太大,血流的有点多,可能晕过去了,明早应该就能好了。” 月灵骂道:“你小子就是事多!” 杜元比了比手势,神秘的低声道:“我悄悄告诉你啊,我今夜破了一个关口,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也恢复了六七成,用个暗器,耍个大刀应该是没啥问题了。” 月灵瞪了一眼杜元,“你看把你贱的!奇哥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嬉皮笑脸的,要是再扯些有的没的,信不信我砍你。” “信!信!大姐,我错了。” “哼!” 几人一路无话,护送刘奇回了客栈。 几人到了客栈后,又七手八脚的将刘奇扶到了床上。陈秀拿来了华山秘制的金疮药给刘奇敷上,又与杜元一起简单的包扎了下伤口,众人在旁等了一会,见刘奇依旧昏迷不醒,便都各自回房歇息去了,独留月灵自己守在房中。月灵找来一盆冷水,湿了个厚厚的巾帕给刘奇擦了脸,又将巾帕洗了干净,放到刘奇的额头之上,在床边上看了一会。 不一会刘奇转醒,见月灵陪在床边,四目相望,也不搭话,月灵呆呆的坐在床边,紧紧拉着刘奇的手,双目脉脉含情。 两人便这样对望了一阵,只觉得周围的世界渐渐模糊、消融,变成了粉红色的烟尘,弥漫着整个空间,随后又渐渐的沉下,浮起,消弭,归为虚无,似是周围的一切都已不存在了一般,空有两双情意绵绵的暖意独存在这天地世间。刘奇伸出手来握住月灵,用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擦。月灵只感觉从手心手背传来的炙热的温度,把自己的脸烫的通红,眼睛都烫的睁不开了。 月灵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你醒了?” 刘奇怜惜的看着月灵,鼓了鼓嘴唇,却没能说出半句话来,只能笑了笑,轻声嗯了一声。 月灵将手自刘奇手中缓缓抽出,拾起放在刘奇头上的巾帕,将其展开,放到身侧的铜盆里洗了洗,拧干后,又细细的叠成了长条,重新放回了刘奇的头上,轻声道:“你可真傻,明知有诈还要去,若不是我们几人赶到,你该怎么办。”月灵说罢幽怨的望着刘奇,假意生起了气来。 刘奇柔柔的握住月灵的小手,只觉得犹如握住一溪流水一般,轻轻滑滑,妙不可言。他苦笑道:“那可真要多谢月灵大侠及时赶到,否则小弟还真不知道现在身首何处了……” 月灵不等刘奇说完,自凳子上站起,用一只手盖住了刘奇的嘴,嗔怪道:“瞎说,奇哥你师出飞圣,天煞四魔君哪里是你的对手,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说多了不吉利。” “唉,还是你关心我。” “你啊!”月灵责怪道:“总是这样,喜欢孤身犯险,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就应该好好的让你知道知道,有些事你一个人是做不了的。” “职责在身,不可不去啊。” “哼!什么职责在身!”月灵冷眼看了一眼刘奇,“你当时明明可以等我们出来再去的。” “我……”刘奇强打精神,道:“当时太过仓促,我没想那么多。” “借口!”月灵轻斥道:“你明明是怕我们跟着你一起去会碍着你的手脚!” “不,不是的,”刘奇轻叹了一声,道:“我承认,我轻功为长,来去自如是我的看家本事,一个人确实是要方便些,只不过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累赘,”刘奇爱惜的看着月灵,“只是你生性鲁莽,好意气用事,若是真中了埋伏,恐怕不能权衡利弊,我是怕你孤身犯险啊!” “哼!明明是你瞧不起我!” “好啦好啦,”刘奇挤出一点笑道:“都是我的错,你就不要生气了,明天早上给你采些蓝花好不好?” “不好!”月灵用那双透亮的丹凤眼看着刘奇的略带苍白的脸,伸手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哪里都不要去!” “好!好!我哪都不去。” “这才像话,”月灵看着刘奇殃殃的样子,心中不忍,柔声道:“你身上的伤还疼么?” “好多了,”刘奇闭起了双眼,叹道:“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此次除了探到柳卿程确实是黑木帮分舵舵主之外,并无它获。” “柳卿程?”月灵奇道:“柳卿程也在?我们怎么没看见他?” 刘奇依旧脸色忧郁,闭目叹道:“你们进竹林的时候他早就走了,只可惜没跟他交上手,也不知他武功到底练到……”刘奇说到这里忽然面有愧色,不再说下去了。 “好啦!”月灵对着刘奇莞尔一笑,慢慢松开了握着刘奇的手,又仔细的握好了被角,柔声道:“奇哥你今日受伤不轻,就不要再多想那些烦心事了,早点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说罢拿掉了放在刘奇额头上的毛巾,吹灭了桌上的灯,起身走了,空留了一屋的余香。 月满枝头,整个松石镇都已沉浸在夜色的梦里。刘奇独自躺在床上,双目看着屋梁上包着玉石的麻布一角,自言自语道:“非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此案实在是过于凶险,你性格太过刚烈,知道了反而对你不利。今夜实在是太过重要,错过了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所以,我不能就这么躺着。”说罢猛然从床上跃起,匆匆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悄悄的出了门去…… 三更半夜,正是办大事的好时机! 人生中有一半以上的大事,都是在这个时间段里解决的。 很多很多事。 比方说起夜。 51、云花楼 第二日众人匆匆吃了饭,不约而同的围坐在刘奇的房间里,刘奇的身体经过了一夜的调理,身上的伤势已基本恢复,吃了些陈秀端来的阳春面后,精神也随之好了起来。 杜元一改往日店小二的打扮,去掉了极品龅牙的易容装扮,换回了原本的衣着。此时立在众人面前的杜元身形消瘦,在白衣的衬托下显出一副文人秀才的模样,脸长长尖尖,一眼看去苍白如雪,一双眼睛如宝石般黑亮,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遥遥看去竟是一个俊美男子,甚是俊俏惹人。杜元腰间挂着个皮囊,扁扁平平,腰带处系着一块乌黑发亮的铁牌,铁牌前面刻有“炎”字模样,反面刻着“元”字,古里古怪。他的腰后斜背着一柄乌黑发亮的铁锏,铁锏上镶有七个金黄色的铁环,也不知是用什么所铸,走动时叮叮当当,挥动时嗡嗡作响。 陈秀又换回了那身青藤道服,一身素气,像是傲立在雪山上持剑悟道的真人,与陈林并坐在一起,颇有种道骨仙风的韵味。 月灵见刘奇生龙活虎的坐在床边大口的吃着面,想来伤情已无大碍,想起昨夜之事,又生起气来,嘟着嘴责怪道:“奇哥你真是逞能,昨晚明知是圈套也敢独去,也不知有多凶险。”说罢嗔怪的瞪了一眼,月灵本就一副倾国之貌,这一瞪叫人又爱又怜,加上月灵双目神采,更显得妩媚动人,娇气非常。月灵说完,心中还是泱泱不快,继续说道:“伤势无碍了吗?下次要是再这样,别说是这碗面,连面汤都不给你喝。” 刘奇对月灵了解最深,此话说是嗔怪,实为关心,心中顿感一甜,冲着月灵展颜而笑,说道:“好好好,一切都是我的错,全听月灵大小姐教训。” 月灵轻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刘奇端起碗,刺溜刺溜的吃着碗里的面,没一会就连面带汤的全都下了肚。 “吃慢点,吃慢点,”杜元眼看着一碗面就见了底,笑道:“昨日一战我们与黑木帮互有损伤,又施用计策将他们惊走,想必他们现在也不敢贸然前来,刘兄正可借此空隙多多休养,既然这里是他们的分舵,我想日后必还有一场决战,在此之前,我们应当准备万全才是。” 月灵听到黑木帮三字,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甚不高兴,冷哼了一声道:“昨晚若非我救奇哥心切,投鼠忌器,出手时有所保存,哪里还能让这三人有机会逃了,早已尽数被本姑娘擒来。”说到这里又哼了一声,道:“黑木帮不来便罢,若是来了,看姑奶奶怎么砍了他们。”说罢使唤白虎跑到跟前,用踢了踢白虎的脊背,可怜白虎兴冲冲的小步跑来,却没想到被月灵一脚踢翻,只能翻着白眼装出一副无辜的神情。 陈林道:“黑木帮虽然势力庞大,但昨夜新败,正是士气低落之时……” 月灵不等陈林说完,抢言道:“对,此时正是我们突然出现,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的好时机。”陈林干咳了一声,继续道:“我师父到现在依然生死不明,正巧此时三大神捕齐聚,再合我二人之力,只要准备周全,不一定斗不过那黑木帮,我认为我们下一步应当主动出击才是。” 刘奇心中也是怎么打算,见众人意见相同,说道:“你们说的不错,黑木帮锐气被挫,又没有打探出我们的虚实,为避免再次失利,他们必会先潜行匿迹一段时间,这正是我们查案的大好时机。今日你们几人都出去探查,杜元与月灵一组,陈林陈秀一组,分头查案,若遇到可疑之处,且先行回来再作打算,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众人计议已定,各自散去。刘奇一人在屋内坐了会,拿了些纸,细细画了些图样揣进怀里,从院子内翻了出去。 日头才刚刚升起没多久,路上零零散散的也还没有几个人。刘奇绕过客栈,看了一眼对面的茶铺,茶铺里空空荡荡,店小二才刚刚拆开挡风的木板,穿堂风肆无忌惮的穿过无人的桌椅,吹打着桌面上发出呼呼的声响,看来这个时辰徐半仙还没有出摊。刘奇整了整衣襟,走出了巷子,沿着大路一直向南,在路过铁匠铺的时候一个转弯进了屋来,在台子上放下了出门前画的几张图样,吩咐店家按照图样依样打造。这些图样里除了那种一碰就碎的劣质打穴弹以外,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其中有张图上画了个四四方方的奇怪铁牌,却是与杜元身上的那块甚是相似,只是上边的刻字有所不同,杜元的那块铁牌正面刻着“炎”,反面刻着“元”,而刘奇要打造的这块正面刻着“炎”,反面却刻着“康”。刘奇嘱咐了两句,交了定金便出得屋来,脸上的神情也跟着舒缓了许多。 刘奇在出了铁匠铺,见天色尚早,一时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线索,心中有些烦闷,沿着大路到处乱走,不成想却在一处名为“云花楼”的大屋门前遇见了杜元、月灵、陈林、陈秀四人。 四人正在云花楼的门口向内张望,白虎趴在“云花楼”的门前来回的嗅,好像是找到了一个自己心仪已久的母狗的线索,一脸痴呆样,就是不肯走了。这座云花楼气派非凡,门外竖着两排粗壮的漆红大杆,杆子上都连着七八个大红灯笼,门口摆着一簇簇的鲜花,堆放在一起竟有半人多高,一派热闹的气象。这楼楼上楼下共有三层,每层都设有木台,每一层木台上都缠着五颜六色的花布,花布从台子上一直垂到门口,正好接上半人高的芳草野花,楼台上有一些姑娘拿着手绢不时的往下抛撒。木台后边全是一个个的雅间,门窗紧闭。云花楼的正门敞开着,散发出一股股浓浓的胭脂水粉味,门口还站着几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姑娘,嘻嘻笑笑,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门廊处挂起一副对联,上联是:“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下联是:“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原来这“云花楼”是一座青楼。 众人见到刘奇,也都走了过来。 月灵见刘奇没在客栈中呆着,便又嗔怪道:“奇哥不在客栈养伤到处胡窜的什么?来这‘佳山佳水,佳风佳月’之地,做些‘痴男痴女,痴心痴梦’的事么?” 52、一枝梨花压海棠 刘奇本想在镇上四处查看,不想误打误撞遇见四人,又在这青楼门口,瓜田李下,确实有些说不清楚,一时显得有些尴尬,当下脸色一红道:“我出来只是采买些物事,并非有意到此乱窜……” 站在一旁的陈秀也跟着脸色一红,掩面笑道:“此地烟花柳巷,少侠又有伤在身,伤病未愈,还是身子要紧,理应先行回去养伤才是,其他之事以后再……”陈秀说到这里,脸已经红到了脖颈,“再来也不迟。”杜元、陈林早就听得明白,站在一旁望着二人,面容绷紧,相互交换眼色,也不言语。 月灵见陈秀对刘奇如此关切,心中略感不快,讥讽道:“奇少侠还是保住这身子要紧,莫要辜负了秀秀姐姐的一片好意。万一再给累伤了可叫咱们怎么办!”说罢嘟着嘴把脸一扭,又生起了气来。 月灵、陈秀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煞有介事,好像已经认定刘奇真的是趁着几人外出探访借机来此寻欢作乐来了,说的刘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白。 刘奇心下尴尬至极,赶忙插话道:“我就是随便走走,恰巧路过……不知你们为何在此?” 陈林颇有意味的看着刘奇,摆出一副大家都能理解的样子来,道:“我兄妹二人路过此处正巧看见月灵、杜元两位在此,以为有了发现,这才停下来看看。” 月灵小嘴一撇,指着白虎气道:“都是白虎,一走到此处便迈不动了步子,在门口徘徊了这好半天,牵也不走,打也不走,许是闻到了什么母狗了。”随即走上前去顶了顶白虎的肚皮,白虎配合的连翻了两个滚,抖擞了下身子,又趴在地上去找自己的“线索”了。 杜元压低了声音道:“我觉得可能是这楼里有什么东西让白虎警觉,所以才叫众人留下静观其变,看看究竟是些什么。” 几人相视无言,刘奇心想这样站在青楼门口也不是办法,正想要进门去一探究竟,不想竟从楼内迎面走出了一位奇丑无比的胖婆娘,正撞上几人。这人约莫四五十岁,身形肥硕,穿着大红色的绸缎,衣服收腰收臀,以至于在腰部以上勾勒出一圈圈的赘肉,赘肉自肚子上鼓出而垂下,像极了半放半悬空的松油饼。胖婆娘的脸上浓妆艳抹,一张如圆盘一样的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的胭脂,但既便是厚到能盖住自己仅剩两个点眼睛的胭脂,也依然没能遮住脸上“乌黑浓密”的黑斑,她那双两只三角小眼一晃一晃滴溜乱转,仿佛能放出电来,当真是一副“勾魂摄魄”的花容月貌,看得大家“心惊肉跳”。连久经江湖见闻的刘奇等人见了也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胖婆娘挤着小眼在几人的脸上看了一遭,晃动着自己肥硕的身躯说道:“哎呀,一看几位客官就是贵客,快里边请,里边请!”一边说着还一边用余光瞥向月灵,露出一副想吃了月灵的模样:“两位姑娘真是当世绝貌,快也一起进来歇歇吧,里边的姐妹们正缺说话的呢。”胖婆娘的声音黏黏腻腻,就像是被猪油浸过的白花花的肥肉,又扔到蜂蜜里泡了一阵,最后又被人一脚踩的四分五裂,让人听了都是极倒胃口,想起就会噩梦连连。 月灵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胖婆娘,胖婆娘倒被月灵这一双丹凤眼眼瞪得一个激灵,不过也只是转瞬,马上又喜上饼脸,依旧笑嘻嘻的望着月灵和陈秀,陈秀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但却也不好发作,也只得学着月灵一样,瞪着胖婆娘。 刘奇开口问道:“你们这是什么地方?” 月灵被这胖婆娘看得心中发毛,巴不得赶紧就走,还未等胖婆娘回答,便抢言道:“有什么好问的,莺莺燕燕好生烦扰,还是赶紧走吧。” 那个胖婆娘抿着小口嘻嘻笑道:“嘻嘻,公子可真会说笑,这方圆几百里谁人不知我们这“云花楼”的名号?我们这里的姑娘啊,最漂亮,最水灵,爷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爷让她偷狗,她绝不摸鸡,身段手法俱是一流,是最会讨爷的欢心了,绝对是爷没试过的。”说罢笑嘻嘻的冲着月灵望了一眼,“可不是那些烈女性情所能比的。” 月灵见这个胖婆娘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像是有意羞辱于己,心中怒气又起,当下冷哼一声道:“我今日倒要看看,这‘云花楼’里到底有什么稀罕玩意!”说罢就要往里硬闯,不想却被刘奇一把拦住。 刘奇在月灵的耳边悄声道:“勿多言!一切等回去再说。”说罢连连给月灵使了两个眼色,转头面向胖婆娘道:“我几人今早路过,因些琐事在此处逗留,劳烦大姐了,今天女眷在旁多有不便,我们改日再来。”说完头也不回的领着四人离开了“云花楼”。 几人行出许远,身后传来胖婆娘油腻的的声音,“诸位客官办完事后定要再来我们这‘云花楼’啊,绝对包你们满意,价钱咱们好商量!人多便宜!” 月灵用眼角瞥了一眼胖婆娘,冷哼道:“败类。” 几人急急走了一会,转到了一个屋角处,月灵见“云花楼”的招牌已消失在了身后,转头问向刘奇道:“奇哥为何拦我?” 刘奇环顾了下四周,见并无他人,心中稍定,低声道:“欲擒故纵,莫要打草惊蛇。”月灵怎么说也是神捕,对刘奇所指也是明白,心中也有了些计较。 陈林从旁听见,问道:“莫非‘云花楼’里有什么问题?” 杜元刚刚虽然没有出声,但在一旁也是看的明白,按住陈林的肩膀,点了点头,示意大家不要做声。 “月灵,”刘奇边走边问道:“你没有察觉到什么吗?比如说香气。” “不就是些胭脂水粉的香气么?”月灵不假思索的挑动着自己的头发,“不过别看这地方不怎么正经,倒是有不少好水粉呢,应该都是从杭州来的上等货。啊!杭州胭脂!难道说!” 刘奇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笑吟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53、算命 不多久几人便回到了客栈门前,刘奇一个转身,径自转向了对面的茶馆,月灵几人不明所以,都是跟了过去。 茶馆只有一层,用几根木柱子顶在四维作为支撑,内里布置的很简单,虽然简单却也算不上简陋。茶馆后边是一条小河,小河内走船打渔,河流两侧栽着一排排的柳树,夏日的时候若是约上几个老友,盘坐在这里喝茶赏景、纳凉吹牛,一边是繁华街巷,另一边是清风绿水,喧嚣洒脱一念之间,也不失别番风味。只是现在时已入秋,天气渐寒,平时在这里阔谈喝茶的人也渐渐的稀疏了。 刘奇入得茶馆后四处打量了一眼,只见得偌大个茶馆内却只有寥寥几人,显的有些空空荡荡。在茶馆的一个角落里端坐着一位衣着破烂的老头,老头左手边放着一个木箱,右手边平摆着一根挂着白布的竹竿,隐约能辨认出白布上的“赛神仙”三字。老头手里拿着一个茶碗,此时正端坐在桌上喝茶,听得有人走近,抬头一望,露出了一张满是白须的脸来,正是那日被月灵斥为坑蒙拐骗、无恶不作的徐半仙。 茶馆生意不好,所以只要给钱,只要能给茶馆增添些人气,也就并不那么在意进来的是唱曲算命的还是划拳说书的,更何况这些个唱曲算命的江湖客保不齐还能给自己带来些个生意,所以这茶馆老板只要能拿到银子,其他的也就都不管了。只可惜如此一个洒脱所在,竟被生活与铜臭渐渐的腐蚀掉了。 刘奇看见了坐在那里喝茶的徐半仙,快步走上前去,坐到了徐半仙的对面,其余几人也是跟了上来,左右搬来了几把凳子一齐坐到了刘奇两侧,有意无意的将徐半仙围在一边。 徐半仙见有人坐在近前,低着头翻了翻眼皮,也不管是谁,捻了个兰花指道:“客官算命还是驱邪?风水、起名、算字、摸骨贫道无一不精。算桃花、看八字、望脸气、道吉凶贫道无一不行。”说罢抿了抿嘴,面有悦色,继续道:“一概五文,心诚则灵,概不还价。”别看徐半仙喝的是茶,可这一张嘴吐出的却全都是酒,就连大路上的乞丐都能闻到这里的酒味,一大早就能喝成如此,真是世间少有。 月灵猛的一拍桌子,怒道:“算个命才要五文,卖个护身符也敢要十两纹银,真敢狮子大开口,今日若不把坑姑奶奶的钱给我吐出来,我现在就砸了你的摊子。”话音刚落,月灵便暗暗用脚踢了踢呆在一边的白虎,神犬就是神犬,月灵的脚还没落下就摸清了情况,色厉内荏的对着徐半仙汪汪直叫,摆出一副吓人的架势,可就是干叫不上前。 徐半仙听罢一怔,这才抬起头来仔细的望了望眼前几人,见正是那日撞到的冤大头,不惧反喜,面向月灵哈哈笑道:“原来是姑娘你啊,你那块护身符至少值百两银子,我看在这位少侠的面上,已经让你们赚去了九十两,怎的今日又来要账了?莫不是要赖上我这半仙了吧?别看我徐半仙年老体衰,可还是有把硬骨头的。”转而又看了看刘奇,揉了揉眼睛笑道:“我还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你们不知道,我这里回头客太多了,一时也记不太清,那少侠今日此来是求签还是算命?” 月灵一见徐半仙便气不打一处来,这次本想发作又被碰了钉子,脑子里烦乱的很,一时又找不到如何反驳,只能气的干瞪眼,使劲拽了拽刘奇的衣角,想拉着刘奇离开,只是任凭月灵如何使劲,刘奇就是没有反应。 刘奇没管月灵的拉扯,对徐半仙郑重的行了一礼道:“灵符已收下,应验得很,昨夜确实遇着些凶险之事,所幸都化险为夷,算是有惊无险,今早开悟,觉得你的这张符居功至伟,心中便想再来拜访一下,正思虑间刚好看见您坐在茶馆,这才来此。只是今日我另有一事相求……”刘奇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已被烧损一半的红黑木牌递到徐半仙的手上,问道:“众人都说半仙乃是镇上的百事通,今日可帮我算算这个,我想算它的来历,如何?” 徐半仙将红黑木牌自刘奇手上接过,仔细端详了一会。木牌虽已被烧损,可烧损程度不大,依稀还能辨别木牌上刻着的“红梅”二字,徐半仙将木牌放在手中颠来倒去的看了一阵,又拿到鼻边闻了闻,双眉皱了起来。这木牌正是那日刘奇等人在山神庙的废墟中所拾得的那块红漆檀香木牌。 徐半仙放下木牌,脸上似笑非笑的望了望刘奇,又望了望姚月灵与陈秀,转而哈哈大笑道:“原来少侠是来算桃花运的!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何必遮遮掩掩,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一句,少侠既然眼前就有佳人,还是应当少去采些野草野蜜才是,如若不然,恐难遭鸡飞蛋打之祸事。”说罢用一双笑弯弯的眼睛望向月灵,斜起身子,端起碗来灌下了一大口茶。 月灵站在一旁,本想待徐半仙言语出错好借机发飙,扇徐半仙两个耳巴子,出出自己心中的恶气。不料听徐半仙如此一说,反而觉得徐半仙是在刘奇面前暗示自己是佳人难得,要刘奇把握时机,这话正撞到月灵的心里去了,所以没等徐半仙说完,月灵的脸便腾的一下红了起来,胸口如小鹿乱撞一般。 常言道女人都是善变的,这话可一点都不假。前一刻月灵还准备扇徐半仙两个耳光,这后一刻竟对这招摇撞骗的道人慢慢生出了些许的好感,更是将本已在手掌内御气多时的“山”字诀都散了去了。 月灵弯下腰来故作娇柔的摸了摸白虎的头,蹲在一旁故作扭捏,似是一下子变成了个淑女,一面嬉笑,一面轻轻摇晃着脑袋,低声道:“奇哥莫要再听这道人瞎胡说了......”说罢却也只管认真的摸着白虎的头,好像全世界的事情都与自己不相干似了,只是着实让白虎高兴了一阵,翻着眼皮享受着月灵的抚摸,口水都流了一地。 刘奇听完徐半仙所说,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所想,又向徐半仙问道:“半仙何出此言?” 徐半仙拿起木牌在刘奇眼前左右晃了晃道:“少侠难道不知道这木牌的来历吗?” 刘奇道:“还请半仙明言。” 54、算命2 徐半仙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副江湖老骗子的样貌来,弯起自己的小眼睛,故作高深的看着刘奇,像是在说“这个问题问得好。”说着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来,手心向上瘫在桌上,上下晃了晃,却也不说话,显然是想要些银两。刘奇会意,赶忙从怀中拿出几锭沉甸甸的银子放到徐半仙手上,徐半仙用手掂了掂,脸上笑容更胜,还未等刘奇把手缩回去,便将银子揣进了怀中,随后双目望着刘奇闪闪烁烁,精神奕奕,装出一副长辈的样子对着刘奇点头笑道:“此物属‘云花楼’中之物,乃是云花楼五位当家花魁之一‘红梅’的传情信物。这传情信物如女子的召婚绣球一般,少侠只要凭此信物,便有机会与那‘红梅’良宵共度,红楼苦短啊......”话说至此,徐半仙阴测测的笑了起来,一派老不正经的样子。 众人听了徐半仙所言俱是一惊,心中齐道:“果然又是‘云花楼’!” 刘奇从徐半仙手里接回牌子,心中稍定。转而又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放到桌上,银锭敲在桌子上梆梆作响,看的徐半仙直流口水。刘奇道:“我这里还有一件事要算。” 徐半仙根本没心思去听刘奇要说些什么,看见银子连忙伸手一掏,还没等刘奇抬手就已将银子拿起揣进了怀里,又笑眯眯的低头补上了一口茶,说道:“好说,好说,少侠快讲吧。” 刘奇指了指坐在一边的陈林、陈秀二人道:“我这次要算的是我身后的这两兄妹,我想知道他们能否找到他们所找之人。” 徐半仙用眼角撇了撇两人的衣着相貌,转问道:“马上就要过秋了,华山的长空栈道下个月就要封死,江湖上的白云青藤袍也是越来越少了,看二位衣着,可是华山派弟子?” 陈林、陈秀二人俱是点头,接连报了姓名。陈林虽然向来不相信这些江湖术士,可俗话说病急乱投医,这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于是开口问道:“我二兄妹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知道师父与师叔他们可算安好?若是安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徐半仙没有直接回应他,只是继续问道:“师父?二位想必是为了华山派掌门苏浩然失踪一事而来的吧?” 华山派苏浩然、柳卿程失踪一事江湖中路人皆知,两个华山派柱石忽然了无音信,乃是江湖上的一件大事,身为江湖术士的徐半仙小道消息最多,自然是对此事一清二楚。陈秀微微点了点头,道:“几月前,师父与师叔结伴下山,后来便失去了消息,我兄妹此行正是为此事而来。” 陈林接着道:“我二人已下山有些时日了,可来来回回却总是毫无线索,先生既然是神算,还望能给我们指点迷津。” 徐半仙奇道:“华山派掌门失踪这样的武林大事,苏归云掌门竟只委托给你们二人,真是让人忍不住好奇。我看你们二人年纪尚清,想来必是苏掌门的心腹才是。” 刘奇抢言道:“他们不仅是苏掌门的嫡传弟子,更是苏浩然掌门的养子,尽得华山派的武艺真传。” 徐半仙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想道:“原来是苏掌门之徒……确实有趣!”又转而向刘奇问道:“好,少侠所托我已知晓,只不过要算这一卦需耗费我许多精力,可能连续几日都不能出来摆摊了,那么我再问一遍少侠,确实要算?” 刘奇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当然要算。” 徐半仙笑了笑,又探出了右手,伸开平摊在桌上,四指轻挑,脸上露出了一副贪得无厌的猥琐面容,这次即便是白虎也都能看出这徐半仙是又来索要银两了。 月灵见徐半仙拿了又拿,要了又要,摆明一副贪得无厌的骗子嘴脸,心中实在气愤不过,大小姐的脾气急冲上头,猛然跃起,狠狠的拍了拍桌子,震的徐半仙桌上的茶碗飞起半尺有余,若不是徐半仙及时托住,早已碎成瓷片了。 月灵对着徐半仙怒目横视,喝道:“徐半仙你好大的神通啊!身怀各类绝技,必是个千年不遇的隐士,这一身拿钱的本事最是登峰造极,我看就凭这凭空抢钱的功夫怕就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徐半仙一边用手托住碗,一边慌张的应道:“哎呦呦、哎呦呦,姑娘可要小心,这店里的碗碎了可是要赔钱的。碎了可是大凶,大凶啊。” 刘奇早知徐半仙还会要钱,所以也没二话,又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圆圆滚滚的小钱袋,正准备递过去,不想却被陈秀拦住。 陈秀本来听得刘奇要给自己算卦,心中顿感温温暖暖,踌躇一阵正不知该如何答谢。可又见徐半仙贪得无厌,刘奇又一个劲的掏钱,一副死心塌地往陷阱里跳的样子,心中不忍,于是赶忙从旁劝阻道:“少……奇哥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看这人也并不像是真的能算出些什么来,多半是在吹牛罢。”陈秀原本是想说“少侠”的,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奇哥”。陈秀又凑到刘奇耳根悄声道:“更何况此人与我们交情浅薄,防人之心不可无,莫要着了他的道。”说着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刘奇的肩膀上,轻轻的捏了捏。 陈林也赶忙在旁插话道:“秀妹说的极是,奇兄的心意我兄妹二人领了,你们为我师门查案,这银子应当是我二人出才是。上次奇兄冒死搭救秀妹,今次又要为我二人散金,此情我兄妹二人是万万承受不起,还请奇兄将银两收回去吧。” 陈林说着便出手截住了刘奇的钱袋,赶忙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十两银子递到徐半仙的手上,徐半仙用手接住后,真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笑道:“两位后起之秀果然也是爽快之人,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徐半仙终究是个讲究人,两位出了这么多银两,正说明几位心诚志坚、同心同德,我徐半仙最喜欢这样的人了,这次我就认真一些,好好给你们算算。” 徐半仙说完便赶忙收起银两,从旁找了个龟壳,放进去了几枚铜钱,哗啦哗啦的算起了命来。刘奇没想到陈林会抢先替自己给了银子,只好将钱袋放回了身上,看着徐半仙耍起了宝。 月灵在一旁看的焦急,可刘奇却又偏偏对徐半仙信任有加,任凭旁人怎么劝说也都是没用,心急之下只能用双手“啪啪啪”的敲着桌子,冷着脸道:“若你算得不准,等下次再遇见你时,看我不砸烂了你的招牌,再给你脸上加点色彩!”月灵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这脸色一冷却也另添了别番滋味。 55、孙四娘 徐半仙听月灵喝斥,抿着嘴也不回答,只是将龟壳晃来晃去,不一会,“啪”的一声将铜钱散到桌子上,几枚铜钱三三五五的散落在桌上,徐半仙眯着小眼趴在桌上仔细看了一会,嘴上“单拆重交、巽兑离坎”的胡说了一通,又神神叨叨的做了几个瞎样,颠三倒四的胡说了几个生僻字,直至浑身乱颤、手舞足蹈,似是跟鬼上了身一般。这一套下来,可谓是做足了戏码,几乎穷尽了徐半仙所能,大鼻涕都给甩了出来,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也算让人大开眼界。就在大家还都沉浸在徐半仙东拼西凑的表演时,忽而听到徐半仙一拍桌子,只看其右手食、无名二指并起向前一指,大喝道:“少侠可以放心!二位此行必然一帆风顺,水到渠成,此卦算完,诸位还有什么要算的?”说完便把桌上铜钱、龟壳一收,喝起了茶,动作之快令人昨舌。 刘奇点了点头,也不多话,趁其他人不注意与徐半仙递了个眼色,起身与徐半仙告了辞,带着几人一起转身走了。月灵临走时偷偷从桌上拿走了一根筷子藏于袖中,就在将要出门时手指一动,在袖中使了一个暗劲,筷子如箭一般从月灵的袖口里直窜了出去。 徐半仙还正在端碗喝茶,不想一根筷子突然飞来,从茶碗的边沿直穿进来,插进碗里,正停在徐半仙的鼻尖上,碗里的水溅湿了徐半仙一身。筷子的一头留在碗外,另一头则正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一手功夫不多一分力,不缺一分功,虽不及摘花飞叶伤人于无形,但已是江湖少有的暗器指法。 徐半仙缓缓放下茶碗,茶碗依然完好无缺,只是那根筷子不偏不倚的在碗边插出的一个孔,孔洞周围不见一丝裂纹,水流顺着筷子流了出来,滴滴落在案板上。此刻月灵等人早已出了茶馆,过了马路,三两步进了客栈,徐半仙望着几人的背影,面有难色,叹息着喃喃自语道:“看来这只碗铁定是要赔钱了。” 孙四娘是个胖子,不仅胖,面貌还奇丑无比。孙四娘时常在想为什么天底下会有美丑之分,同样是人,同样是女人,为什么美人却往往能得到更多,受更多的人追捧,能轻而易举的得到更多的财富。可这些都不足以动摇孙四娘的自信心,因为孙四娘并不觉得自己丑,相反的,孙四娘总觉得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再也找不出哪个人能这样漂亮了,因此她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自己应该能获得的更多。对于一个奇丑无比的人来讲对她附以美丽这样的赞美是很难让别人认可的,但孙四娘并不气馁,她只是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首先需要一个舞台,其次需要一群见到柱子都能兴奋的好色之徒,于是她进了青楼。 青楼的嫖客们刚开始都觉得孙四娘这辈子算是毁了,当然大多数并非是出于她是青楼女子的考虑,因为没有哪个人会在乎一个青楼女子的前程,他们只是单纯的觉得孙四娘的丑的惊人,丑的惊世骇俗,丑的无药可救。当然,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残酷的斗争,孙四娘终于获得了青楼大掌柜的认可,靠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人脉与无比的自信坐上了“云花楼”老鸨的位置,尽管这依然没有改变孙四娘奇丑无比的花容,当然,也没有影响孙四娘在自己心中的最美地位。 晚上,夜色平静,整个松石镇只有这里还在灯火辉煌,孙四娘站在云花楼大门口招呼客人,云花楼外两排的灯笼已经点了一个时辰了,松石镇上的三教九流也挤满了厅堂,楼上楼下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夜色高挂,此时“云花楼”门外接连进来了三位公子,三人都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面目清秀,一身读书人的打扮,手中都各自拿着一把画着高山流水的百折扇,摇头晃脑,一看便知是纨绔子弟。紧跟在三位公子身后的还有两名黑衣男子,这两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看样子是前边三位公子的家丁打手,一副随时收保护费的样子。 孙四娘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望见了几人,立即拖着硕大的身躯凑了过来。三位公子各个锦衣绸缎,站在最前边的一位公子戴着一顶方巾,一身书生打扮。站在后边的两位公子的长相甚是清秀,皮肤白皙若水,十根手指纤纤如玉,有一种别样的妩媚,却像是女子一般骄人。左边一位身着蓝衣,天生生得一双丹凤眼,隐隐中射出一股妖媚之气,眼睛四处一撇便有一股勾魂摄魄的魅力,惹得楼台之上的姑娘们芳心暗送,纷纷对着她丢下了手绢来,右边的公子气韵高冷,颇有股修道之人的寡淡味道。后边两名黑衣大汉目不斜视,直直的望着前方,好似铁人一般,其中一位拿着一个箱子,用黑布蒙着,古古怪怪,说不出是什么东西。 松石镇过路人多,在云花楼里碰见赶路的显贵也是常事。孙四娘一见几人气势不凡,寻思着必是遇到哪家的少爷了,连忙上前迎合道:“客官有请,客官里边请,我看三位不是熟客,可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四回不愿走’。三位到我们这‘云花楼’来便是来对了!对极了!我们这‘云花楼’可是这方圆几百里内最大、最气派的场子!姑娘也是最多、姿色最好的了!三位公子此来必然绝无后悔。不知大爷是点名啊,还是摸牌啊?” 站在最前边头戴方巾的公子奇道:“哦?不知这‘云花楼’都是如何挑的?点是怎么个点法?这摸又是怎么个摸法?”方巾男子说“摸”字的时候特意拉长了个音调,身后生的一双丹凤眼的公子干咳了两声,斜看了一眼方巾男子,看的方巾男子背后一凉。 丹凤眼公子对孙四娘喝道:“我们这位公子可是京城有名的花少,你们可要好好招待,莫要怠慢了才是。只要你们给这位公子哄好了,至于这银子吗,给!”最后这个“给”字自后边这位口中说出,也是故意拉长的声调,显得语气中含着些轻慢。 56、访花魁 孙四娘嘻嘻笑道:“公子若是有中意之人,只管说出她的名字,四娘我会给你极力安排,若没有,只要是这里的姑娘,公子们可以随便挑。”说着孙四娘语调一挑,将手一扬,照着楼上划了一圈,楼上的姑娘们好像跟四娘早就商量好了似的,对着楼下投来了热辣的目光,有的掩面、有的嬉笑、有的含苞待放、有的羞羞答答、有的躲躲闪闪、有的似看而非、有的暗送秋波、有的趾高气昂,真是十八般姑娘应有尽有,无一不缺,无一不绝,几位公子抬头看了一会,也不禁看的呆了。孙四娘见几人已是乱花入了眼,不失时机的插话道:“只是这银子……” 方巾公子听完孙四娘一言,这才回过神来。当即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递到孙四娘的手中,道:“银子少不了你的,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孙四娘当即接下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竟有二十几两重,顿时心下一惊,几年没见过这样阔绰的少爷了,心中喜不自胜,暗想到今日可是遇到大主顾了,登时满脸堆起了笑来,腮上的肉硬是给拍成了几层,把一双本来就小的惊人的三角眼硬生生的挤成了两条缝。 孙四娘毫不遮掩自己内心的喜悦之情,哈哈大笑道:“公子可真是个大贵人啊!一脸的大富大贵之相,现在能有如此气度的人已经很少了,公子将来必定飞黄腾达,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指使我四娘,不论什么事,楼里楼外的,只要是四娘我能办到的,四娘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说完放开了嗓子“哈、哈、哈”大笑三声。孙四娘的声调怪异非常,让人自寒夜里的路人听了都直打哆嗦,笑声大的估计连三条街外的看家犬都能听得明白,也因此引来了屋外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吠。孙四娘说罢便将手中的银两揣进了自己肥硕的胸口里,转过身来用一只手挽住了方巾公子的胳膊,将自己肥硕的身躯在方巾公子身上又磨又蹭,硬生生的挤出了两滴眼泪,连连抛起了媚眼,一对山一般的肥臀东碰西靠,硬生生的挤进五人中间,叫人好生厌恶。 方巾公子虽然也是一脸厌恶,但也强忍住了没有发作,语气平和道:“你们这‘云花楼’里可有一名名为‘红梅’的女子?却不知现在还在此吗?” 孙四娘连声笑道:“有,有,这红梅姑娘自然是有,只不过......”孙四娘说到此处好像有了些难言之隐,说话吞吞吐吐了起来。方巾公子也没二话,又掏出了一锭银子递了过去,真是阔气。 孙四娘这次却没敢收,连忙推脱道:“公子、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敬佩公子的气度才帮你办事的,公子这样可就看俗我了……”孙四娘虽然用自己熊掌一般的肉手将银子推开了,但眼睛却也一刻没离开过,怔怔的望着银子说道:“这红梅可是我们‘云花楼’四大花魁之一,可不是一般的难请,我们‘云花楼’有个规矩,若非花魁有意相邀,否则绝无可能得见一面。这要见花魁可是要有花魁的信物的。” 方巾男子又从怀中拿出一块木牌,用袍袖遮住半边,只留一块边角露在外边,隐约能看清“红梅”二字,方巾男子又将刚刚那锭银锭并在木牌一边,持着两物一同递到孙四娘面前道:“可是此物?” 孙四娘伸手刚要去拿,却不想方巾男子一个缩手竟叫自己抓了个空。方巾公子缩手时用拇指一拨,借着巧劲用了一个弹指,将银两弹了出去,银两借力飞出,不偏不倚的正被孙四娘拿住,这一手使得隐晦,是以孙四娘也没有识破,只当是抓错了东西,不过孙四娘伸手去抓的是木牌还是银子,估计孙四娘自己都不大清楚。 孙四娘拿到银子后立即眉开眼笑,也不管那木牌了,嬉笑道:“原来公子早有此物,怎么不早些拿将出来?只是……”孙四娘说话间又皱起了眉头,但手上还是不忘将银子揣进胸中。 一旁的那位生着一双丹凤眼的蓝衫公子见两人这一来一去浪费了好些个时间,有些颇不耐烦,厉声斥问道:“只是什么?婆婆妈妈的,有话赶紧说!” “公子莫生气,莫生气!”孙四娘立马赔笑道:“只是红梅她这几个月都被一大户给包了,这大户好像是武行出身,有一股子横劲,蛮横无比,谁也不敢前去招惹,这时公子若是想见,恐怕抽不出身来呀。” 方巾男子笑道:“我们大老远慕名而来,既然有姑娘的信物,自然有非常的手段,你只需告诉我们‘红梅’现在身在何处,其他的我自有办法。钱,不是问题。”说罢从身后的黑衣大汉手里接过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转手递给了孙四娘。 孙四娘在这青楼里风风雨雨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大手大脚的主顾,银票一晃两只眼睛就都看直了,嘴巴张的犹如鹅蛋一般大小,呆立了一会,直到摸上银票才缓过劲来,心中稍一平复,忽而转惊为喜,暗自思衬着自己这故意使的这几个绊子真是用对了,对极了!就凭着两片嘴皮,硬是生生宰了这大头公子上百两的银子,真是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开心,竟也不自觉咧开了嘴笑出声来。孙四娘一边伸手接下银票放到袖袍里一边说道:“嘿嘿,公子……公子可真是阔绰,阔绰的很……阔绰的很呢……既然,嘿嘿,公子既然这么执着,那我便成人之美,嘿嘿,成人之美!”孙四娘眼见一百两的银票到手,舌头都打了几个弯,高兴的竟连自己都引以为傲的舌头都不会摆用了,肆无忌惮的现出了一副贪婪样,挤眉弄眼的小心凑近刘奇的耳边,悄声说了几个字:“三楼最里间。” 方巾男子点了点头,站在身侧那名手提箱子的黑衣男子又拿出一些碎银子交予了孙四娘道:“我家公子此次出来不想让别人知道,还希望老鸨给我家公子保密。”说罢用手拍了拍孙四娘的肩膀,一本正经的对着孙四娘点了点头,再无多话,转身就要跟着方巾男子上楼去了。 孙四娘被这黑衣人一拍,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也叫她说不出哪里不对,所以孙四娘也没放在心上,在黑衣人手里接过碎银,心中早可是乐开了花,只是还没等几人走远,忽而轻喝了一声:“公子留步。” 57、变装 几人听得孙四娘将自己叫住,齐是转身回望,那名手提箱子的黑衣男子更是皱起了眉头,也不知孙四娘叫住他们是何用意。 孙四娘悄声对几人说道:“我看几位都是富贵之人,还是奉劝几位莫要去找那‘红梅’了,楼上那人可不是善茬,脾气也是大的很,若是几位公子执意要去,我劝几位还是客气一点,凡事莫要强求。四娘我老了,诸位可别怪我多嘴。”说罢摆动着自己的身躯转身走了。几人相视了一眼上了楼去。 “看这几人的衣着打扮,应是从京城里来的,钱也没少带,出手也这么阔绰,明明是三个人,可却偏偏只点了一个姑娘,看来这些京城的公子,真是会玩。唉,不服老不行啊。” 这五人正是刘奇、月灵、杜元和陈氏二兄妹,前几日刘奇等人在徐半仙口中得到‘云花楼’的线索后,便计议要来此查探一番。于是刘奇等人借用了杜元的易容术乔装改扮,易容成嫖客潜入云花楼。那方巾公子正是刘奇,而月灵、陈秀也跟着易容成了刘奇身边的白净公子,那生着一双丹凤眼的蓝衣公子便是姚月灵,那位羽冠幽兰的俊俏公子便是陈秀,杜元则拿着个木箱子与陈林二人乔装成两名黑衣家仆,五人齐出,并没有带白虎一起。 刘奇几人慢慢的上了楼来,一路上只要是能站人的地方几乎都会站满了绿彩花红的窈窕姑娘,其中不乏姿色上佳的绝色。佳人们不时的冲着五人言语挑逗、暗送情怀,一行人中属对月灵的攻势最为激烈,几乎碰到的每位女子都对月灵有所含情,直压的月灵喘不过气来,暗暗叫苦。 其实月灵易容成的公子身上会不由自主的透出一股魅力来,眉目间饱含风韵,举手投足间尽显阴柔之美,这些风月场的青楼女子本就是见惯了南北商客,对这样气质的俊美公子哪里能抵御得了,时有些姑娘伸出手来想要拉住月灵白皙的纤指,趁机摸一摸月灵的肩膀,拍拍月灵的背脊,只是这些原本美妙的事却逼的月灵背脊发凉。 若换做从前,依月灵的脾气早就拔剑大闹一场了,可只因几人此行有任务在身,又专为探听黑木帮底细而来,所以事前约法三章,说定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显露武功,因此月灵心中虽有火气,但却不敢发作,也不敢显露半分,只得在花丛纤手与讪笑声中左右躲闪,显的甚是狼狈。 刘奇满面红光的走在当前,眼睛风车一般的四处乱转,脸上的笑容甚是灿烂,左右两侧不时的围上来一群穿着艳丽、暴露的妖娆女子,刘奇便是摆出一副心花怒放、喜不自胜的样子,一手一个,来者不拒。 月灵见刘奇坐在青楼中竟然如此高兴,心下也不禁暗暗想道:“男人果然都是见色忘义之徒,多是好不正经,奇哥也不能例外。”于是趁刘奇不备,伸出左手偷偷的在刘奇的胳膊上狠狠的捏了一把,这一捏手里使了些阴劲,登时疼的刘奇直咬牙,余下几人见了都是暗自偷笑,这其中数最没女人缘又装扮的不行又站在队伍最后的陈林笑的最是开心。 几人行至去三楼楼梯道口,在往上便是包房了。陈秀见四周人渐稀少,冲着身后拿箱子的黑衣杜元低声道:“久闻杜神捕的七星铁锏天下无双,却不想这‘狸猫换太子’的功夫也端的是厉害非常,让小妹佩服。” 陈林待陈秀说完,也跟着说道:“杜兄那一手‘偷梁换柱’的功夫也真是厉害,若不是陈秀提醒,差点连我都给骗了。” 杜元哈哈笑道:“我们六扇门内中人常年行走江湖,若不会些个梁上君子的伎俩,岂不是还没出京城便没了盘缠,还没查案便没了裤子?我这一手也是专为这类人准备的,不等他来偷我,先把他的裤子摸来再说。” 刘奇不失时机的插话道:“杜兄说对了一半,并不是所有神捕都是为了这个学的,我当时学这手艺,主要是因为穷。” 月灵哼道:“你们什么都会,就是偏偏不教予我,还好意思一口一个妹妹叫着,哼,腆着脸当哥哥,羞也不羞。”几人听后均是哈哈大笑,刘奇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虽然一动就会作痛,但也忍不住跟着几人一同笑了起来。 原来在刘奇递给孙四娘一百两银票后,杜元以保镖的身份假意叮嘱孙四娘替公子保密,实则在手上用了暗劲,轻巧的拍上了孙四娘肩上的穴位,使得孙四娘浑身一麻,杜元借机出手,弹指间的功夫,就将那给孙四娘的一百两银票全都换成了白纸。 几人没一会功夫便来到了三楼,这整个云花楼里外都是热闹非凡,可三楼却偏偏是个极其僻静的地方,一眼看去竟无半点人迹,几间屋子里虽偶有亮灯,但却听不到屋里传出的半点声音,那想必这几间屋子的隔音效果必是非凡反响。刘奇随后推开了其中的一间空屋,发现竟然门内有门,一共有三重之多。 刘奇等人各自分散找寻了一阵,发现确有一处最靠里的房屋,屋子位于三层南侧,房板色彩深沉,光线幽暗,正合孙四娘所言。几人相视一眼,就近找了一间空房钻了进去。陈林用火折子点了灯,杜元径直坐到桌边,打开了自己所带的木箱,里边都是一些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怪样刀具,还有一大排颜色各异毛发和毛皮,让人看了很倒胃口,几人各找脸盆去了易容,洗净了脸,轮流把守房门,杜元则安坐在桌前,拿起木箱里的工具准备给众人第二次易容…… 那一夜月亮很圆,打更人从镇东头穿到西头,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云花楼的人却越来越多,对于云花楼来讲,今夜的好戏才刚刚开始。红梅正在屋内陪着客官喝酒,喝酒之人身着一身黑衣,身材短小,两只眼睛如狐狸眼一般在眼眶里滴溜乱转,红梅一边斟酒,黑衣男子便一边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一壶接着一壶。说来也怪,那黑衣男子的肚皮仿佛犹如湖海一样,任凭他怎么喝却总也是填不满,喝了多少也都不见醉意。 黑衣男子自己喝了一会,又摇头晃脑了念了几句淫诗,偶尔念错了几个字,红梅也全当不知道。男子用手揽住红梅的腰,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山南海北的吹了会牛,再一抬头时已入了深夜,算算今夜已快到子时,便从红梅手中接过酒壶,冲着她摆了摆手,示意红梅出房。红梅道过安之后便放下酒杯推门出去了,动作没有半点迟疑。 58、秘密据点 黑衣男子来到这云花楼里也是有些日子了,初来时对红梅一见倾心,为得一笑一掷千金,花去了数不尽的银两珠宝。红梅本就是青楼女子,前几年凭借着自己姣好的面容和傲人的身段赢得了云花楼花魁的称号,坐上花魁之后又靠着自己的辛勤积攒不少积蓄,但人只要活着就要有花销,这花魁的花销一定是要比一般人的要多,既然花销比一般人的要多,要赚的钱自然也要比一般人要多,而要赚的比一般人多就必然是个识趣的人、会说话的人、懂得做事的人,何况青楼里从不养闲人,不管你是花魁还是丫鬟,在这里,终究还是要出来做生意的。所以即便黑衣男子五短身材,言语粗俗,相貌猥琐不堪,但只要他肯花钱,就能很快的与红梅打得火热起来。只是黑衣男子有一个怪癖,他每隔三天便要将红梅赶出房间,把自己独自锁在屋内一晚,每到此时红梅便也会知趣走开,整晚都不再回来。这种有特殊要求的客人很多,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红梅身为花魁,自然也遇到过不少,何况黑衣男子的这个怪癖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她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当然,钱自然是不能少的。 黑衣男子送走红梅走后,慢慢踱步到窗前,学了两声夜猫叫,直到听见屋外传来几声布谷声后才又走回了屋内。不多时,窗外飞身进来了一名光头男子,男子衣衫破烂,浑身上下没有一件衣服是完整的,肩膀和膝盖全都裸露在外,明亮的光头上一根毛发都没有,若不是他斜背后挂着一柄妖异的红色长刀,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叫花子。 光头男子前脚刚进来,正门处便又有一人推门进屋。来人身长八尺,手里拿着一块由粗布包裹着的长条形布包,头上戴着一顶白巾斗笠,白巾直垂到胸口,盖住了这人的面貌,这人昂首阔步,下盘沉稳有劲,每走一步都将楼板压的吱吱作响。另一边的光头男子翻窗进屋,立身站在窗旁,与几人相视一眼,慢步走到黑衣男子身旁,黑衣男子见了两人,说道:“大哥二哥还是那么守时,人都被我打发走了,先坐下再说吧!” 两人听罢各找了桌旁的凳子坐了下来。高个男子将头上的斗笠拿下,露出一副刚毅的面容,只是上了些年纪。这三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千钧卢广坤,幻刀齐天和铁掌宋西海。 三人围在桌旁坐定,相视竟也无话,都是干坐了一会,气氛一时显的颇为沉闷。陆广坤率先打破僵局,向一旁的齐天问道:“这几日一直没有见面,二弟你腿上的咬伤怎么样了?” 齐天侧起身子,将腿从桌布下伸了出来,轻轻的拍了拍道:“亏了当时我用真气抵挡了一下,这才没让那畜生咬到腿骨,这两天用了大哥的秘药恢复的不错,应该再过几日便能挥洒自如,只是可恨那该死的畜生被我伤的太轻,下次若再被我看见,我必要亲手宰了它!”齐天越说越气,说到后来用手掌在桌子上重重一拍,这一掌出手不轻,直压的桌子吱吱做响,桌上的酒具也被震的东倒西歪,酒壶晃晃悠悠的在桌边大了两个转,眼见就要落下。 宋西海手疾眼快,就在酒壶滑出桌沿的一瞬间,闪电般的出手,手指在壶嘴上一点,掌风在瓶下一托,瓷酒壶便如陀螺一般稳稳的旋停在了宋西海的两指之间,他将两指一弹,酒壶就跃到了自己的怀中。 宋西海抱住酒壶叫道:“二哥休要动怒,这里人多口杂,小心隔墙有耳,声音尽量小一些,莫要被别人听到了!再者说这酒壶又招你什么了,若是打碎了,叫我喝些什么?”说罢也不再去管酒盅,直接提起酒壶嘴对嘴的喝了起来。 齐天哼道:“若非当日他们人多势众,又偷施暗算,那刘奇小娃还能活到今日?早已成了我的刀下亡魂!想我三兄弟纵横江湖几十年,何时像现在这般窝囊!哼,想当年老夫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竟两次三番的栽在这几个娃娃手里,这次又被这畜生咬伤了腿,”齐天说着面露愧色,眼珠晃晃悠悠,陷入了自己可怕的幻想中,“要是传将出去,可叫老夫的几十年清誉毁于一旦了!” 陆广坤见齐天越说越生气,老实人的特质又开始发作,赶忙从旁劝道:“二弟莫要动怒,凡是要以大局为重,反正以后还有机会,不愁捉不住他们。四弟说的对,这云花楼人多眼杂,切勿太过声张。”陆广坤踌躇了一阵,露出迟疑的表情,像是下了个决定,道:“咱们兄弟在围剿杜元时就吃了轻敌的亏,前几日的伏击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想不到到头来还是低估了六扇门神捕的本事,让刘奇这小子逃了不说,还让二弟你让那狗给……是吧!”陆广坤自以为把稀泥和好了,继续道:“我觉得眼下这个形势对我们不利,万事还是应该小心为上才是。”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被狗咬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难听,齐天又本就是个火气汉子,又自视甚高,容不得半点讥讽,听陆广坤又提自己腿伤之事,怒从心生,“铮”的一声拔出刀来,气狠狠的将在桌子上耍了几个刀花,喝道:“大哥你不提便罢了,三弟死的不明不白,我等几人眼见仇人还活在眼前却都无能为力,真叫人愤恨!前几日为截杀刘奇又中了埋伏,只能在此苟且,”说罢真气入刀,大喝道:“我等还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桌上的桌布应声撕裂,碎成了几十小块,四散飞开,可奇的是桌上歪倒的酒盅茶碗竟还安然无恙的摆在桌上。 其实齐天主要是为了被狗咬了这件事而生气,这屋里的人都知道,可既然齐天不说,余下两人都是装痴扮呆,谁都没有说破,毕竟年纪大了,看破不说破,还是好兄弟嘛。 陆广坤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三弟的死事出意外,非我等所能预料,二弟也不要自责。那日在竹林,眼见仇敌当前,我也想将贼人手刃,可奈何贼势浩大,二弟你又负伤严重,若是硬拼,只怕咱们现在真的都去见那百面了。” 59、蓝大公子 “哼!大哥,你莫要涨他们威风!”宋西海看齐天发火,也是锁眉怒目,从旁附和道:“特别是那个刘奇小儿,欺人太甚!竟然三番两次的用那脏鞋底侮辱与我……”宋西海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一把便将手中的酒壶扔了出去,酒壶还没落到地上便已碎成了粉末,壶内的美酒被宋西海的掌力震碎,待到落在地上之时已散成了一大片,酒香瞬间袭满了整间屋子,宋西海继续道:“大哥,我看咱们还是杀将出去,与这杜元、刘奇小儿杀个痛快,即便死了,也好过在此苟且!”说罢站起身来拉扯住齐天就要朝着门口走去。 陆广坤见两人就要出门,赶忙起身一个错步,提起包中铁棍从两人身后的人缝中插进,手掌一旋,将铁棍横在门口,正拦住了二人去路,两人步伐一滞,陆广坤则借机插了进来,将铁棍平举,与棒子错成十字,挡在两人面前。 宋西海与齐天气道:“大哥既然不肯犯险,又为何阻了我二人的去路?” 陆广坤稍一正色道:“二弟、四弟莫要生气,我四人既然入了黑木帮,就要听帮中调遣,并非大哥我不想报仇,只是柳舵主下了命令:‘以静制动,后发制人’,既舵主有令在此,我们就应该依令遵循,以大局为重!” 宋西海提高了嗓门道:“柳舵主、柳舵主,这黑木帮怎么如此叫人难耐,当日若不是大哥你制止,我早就将刘奇那小子给杀了,哎!现在二哥伤势见好,咱们不求出击,反而要龟缩在这烟花柳巷,若是传将出去,岂不是要江湖中人笑掉大牙。”宋西海一边说着一边将拳头攥的咯咯直响。 当日放走刘奇与陆广坤的失策有很大关系,陆广坤听得宋西海如此说,脸上红了又红,说道:“当日怪我一时心软,本想让刘奇加入我帮,如此一来既断绝了后顾之忧,也为我帮赚得了一个当世好手,本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却不想叫这小子钻了空子,反而叫他找准了空隙遛了,此事不怪他人,只怪我太过大意。但一码归一码,”陆广坤觉得还是应该继续和稀泥,道:“帮有帮法,既然舵主有令,我们还是等等看吧,以后自有我等报仇的机会。” 齐天被陆广坤一拦,锐气一消,心中也不打算出门了,反身在房中来回踱步,一脸焦急道:“等等等,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宋西海依然正对着陆广坤站在门口道:“为了块破印,把咱们三弟性命搭进去了不说,还弄得咱们三人如此窝囊。柳卿程这个伪君子,我看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呸!”宋西海一转身,对着齐天说道:“四日后便是相约之期,咱们去子安观与柳卿程这老家伙挑明了,必须得叫他给咱们一个说法。” 柳卿程向来以心思缜密、行踪飘忽闻名江湖,自从他练成华山派秘典《青山皓月》后就一直是华山派的镇派柱石,只是向来深居简出,所以江湖中人很少得见他的真容。这四日后子安观之约乃是柳卿程与三人之间的机密,几人虽然口上不说,可都是心知肚明,这时被宋西海一语道破,其余二人皆是大惊失色。 陆广坤还未等听宋西海说完便赶忙上前,对着宋西海打了个手势,道:“四弟噤声!你自己都说隔墙有耳,四日后子安观之约本是分舵机密,莫要让旁人知晓了!” 宋西海正说到气头上,哪还受得住别人管,也顾不得许多,冷哼一声道:“不就是这印里有些精巧机簧、机关暗门吗,里边放着荣王的什么把柄我难道不知道?这柳卿程还真以为能瞒得住我?他不让我们说,可我就偏要说,他柳老二还能把我怎么样!”宋西海说着一把推开陆广坤伸过来的手,道:“哼,原本我以为黑木帮是反对朝廷的大旗,现在看来这黑木帮也沦落到干些敲诈勒索的勾当了,只是可怜了我的三哥,竟为得这鬼帮白白送了命。” 齐天听宋西海如此一说,心中一阵翻腾,满脸惊异对宋西海问道:“这铜印里到底有什么机密,能使荣王如此看重?原来你们知道内情,怎么也不告诉我!” “这还要好好问问大哥才行!”宋西海说完便直直的望着陆广坤。 陆广坤见劝是劝不住了,心想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不如就此挑明,也省了以后许多的事,于是冲着二人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只怕不止敲诈勒索这么简单,只是与这铜印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比四弟多,只知道与荣王大有干系,应该是控制荣王的一个重要把柄。好了,好了,这事暂且放下,我们休要再论,休要再论了……” 就在此时,只见宋西海双目炯炯,两步窜到门前,隔空对着大门运气单掌一握,一个提拉,三道大门就好似被什么东西从外顶了一下,“呼”的一声被打飞开来,接连撞上了左右的门框,发出阵阵巨响。 “谁!” 大门打开,门外登时涌入一股浓烈的酒气,只见得门外站着一位好生俊俏的蓝衫公子。这人走路时摇摇摆摆,看样子是喝了不少,想必是青楼里的嫖客。这人虽是男子,但眉宇间闪着一股子的媚气,让少女见了也多含羞,蓝衫公子身旁还有一位粉若桃花的女子好生架着,两人就这般摇摇晃晃的立在门口,左顾右盼的像是在找寻着些什么。架着蓝衫公子的姑娘颇有几分姿色,身材凹凸玲珑,宋西海虽然在青楼里呆了很久,却也没见过眼前的这位窈窕的姑娘,一时间大感惊讶,暗想这人必是哪位花魁,只是如此佳色却拥在别人怀中,把宋西海羡慕的直咽口水。 陆、齐两人跟着围了过来,心中害怕此人在门外偷听到了些什么,脸色俱是阴晴不定。陆广坤离门口最近,率先呵斥道:“此处不像是公子的卧房,不知公子是何人?为何在门外偷听?” 蓝衫公子站在门外摇摇晃晃的咧嘴笑道:“老匹夫!也不上外边打听打听,谁人不知道我神都蓝大公子。”说罢用手拍了拍自己略微扁平胸脯继续道:“公子我谦谦君子,玉树临风,谁人不知?胸中上有安邦定国之智,下有经天纬地之才,谁人不晓?怎么会干那些梁上偷音之事。”蓝衫公子说话时语调滑稽,酒话连篇,醉态毕现。 宋西海提高了音量道:“这里没有公子要找的东西,烦请公子回去吧。”说罢便伸出右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60、解围 宋西海嘴上说的是请,但手下可没留情,双指直直向蓝衫公子胸口的檀中穴拿去。膻中穴乃是人之死穴,不敢轻易被拿,倘若拿穴之人懂得些穴位之术,只要稍一催劲,这一指之下便是非死即伤。 宋西海对自己的打穴之法颇为自傲,满自以为这一拿一按之下必叫这蓝衫公子吃不了兜着走。不成想蓝衫公子醉态天真,脚下一滑,双手一抱,一头扑倒在一旁的姑娘的怀里,顺着姑娘玲珑的曲线滑了下去,正巧躲开了宋西海的这一指。 蓝衫公子拉扯姑娘的衣服,缓缓站起到一边,胡言乱语道:“快叫绿秀过来陪本公子喝酒,你们这些人别以为能瞒得过我,我都闻到绿秀身上的味了……嘿嘿!”蓝衫公子的脸上又露出了呆傻的笑容,一副傻态,身体东遥西晃,像是团棉絮。 宋西海一招扑了个空,手掌停在半空什么都没有抓到,本是胸有成竹的事却连边都没有擦到,顿感颜面受损,加之宋西海刚刚在屋内谈话时心中便已燃起了熊熊怒火,顿让宋西海怒气冲冠,双掌对着蓝衫公子猛然突袭,掌下全是杀招。可宋西海毕竟不再是一个热血青年,不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大开杀戒,所以虽然他的掌风凌厉,但是只用了一两分力而已,为的就是慑住此人。常言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宋西海如此做也是不想伤他性命,只是想叫他知道厉害罢了。只是这蓝衫公子好似脚底抹了油一般,只是在地上滑来滑去,宋西海接连出了三掌,就是擦不到他的身上。 宋西海见三掌下去都石沉大海,不免心中焦急,感觉颜面尽失,轻喝了一声,运气开掌,似是要用真功夫了。陆广坤、齐天本想借宋西海之手给这个酒鬼一个教训,好叫这纨绔子弟知道天高地厚,所以俱是从旁袖手观战,却不想宋西海见几掌落空竟沉不下心,使起了真功夫。两人一见俱是心下一凛,赶忙上前拉住宋西海,陆广坤伏到宋西海耳边,悄声说道:“莫要节外生枝,坏了大事!” 内里行家运功时就怕背后遇袭,更何况宋西海又在出掌的关口。后背被人拉住,一时又收掌不来,真气聚在掌内又无处可泄,反被逼回体内,在宋西海的奇经八脉里到处窜动,这可叫宋西海自己受伤不轻。另一方面,那蓝衫公子见掌风袭来竟也不避,反而迎掌而去,正巧碰上了宋西海真气回涌的空挡,脚下一滑,有意无意的将头磕在了宋西海的肩膀上,又无巧不巧的正磕在了宋西海的肩井穴上。 井肩穴乃是人体的一大要穴,乃是常人三十六处死穴之一,是万万不敢轻碰的。宋西海本就真气乱冲,正是虚弱之时,这一磕之下顿感半身麻痹,身体不受控制向后一仰,双眼一翻,软倒在了齐天身上。 蓝衫公子见宋西海软倒在地,咧开嘴笑嚷嚷的叫道:“你这厮匹夫,喝的比我还要多,碰了你一下你就倒了,还想跟我划拳,哈哈哈,不自量力,哈哈哈……”蓝衫公子指着摊在齐天怀中的宋西海哈哈大笑,脚一抬就要冲进屋内。 杜、齐二人心中起疑,正待上前阻拦,却不承想门外又闯进来了一个胖婆娘,来人脸如圆饼,天生一双三角眼,脸上的胭脂水粉有竹简那么厚,不是孙四娘还能有谁。 “哎呦哎呦,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孙四娘身后还跟着两个干瘪男子,一身粗衣打扮,脸色蜡黄,看样子都是云花楼里的龟公。孙四娘一进门便一眼看到面前撒酒疯的蓝衫公子,二话不说伸出手来就给擒住,故作姿态的笑道:“原来公子在此处玩耍,可叫四娘好找!”孙四娘这一张嘴,总能让人联想到她满嘴油腻的样子,让常人看了一天都吃不下饭。孙四娘话刚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拽着蓝衫公子向外拖。蓝衫公子一愣,连连喝道:“你是何人?拉我作甚?拉我作甚?我是来找绿秀姑娘的,你这是干什么?我是来找绿秀姑娘的……” 孙四娘一面拉扯着蓝衫公子一面装作好声好气的说道:“公子莫要着急,四娘这就带你去找绿秀姑娘,这就带你去找绿秀姑娘……”别看四娘个头小,可气力却是不小,硬是拖拽着蓝衫公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门,前腿刚迈出屋门,便将双手一抬,一把将蓝衫公子甩给了身后的两个干瘪龟公,那个一直服侍在蓝衫公子身旁的姑娘也连忙过来帮忙。孙四娘对着三人厉声吩咐道:“你们先将这位公子请下去,找个房间歇息了,我过一会便过去。”几人应声,拉扯着公子下去了,公子一边后退一边还止不住的咧咧着绿秀姑娘,看样子是酒劲未消,还在那里发疯。 孙四娘一直看着蓝衫公子被拖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努了努力,将腮帮上的肉挤成了两大团,对着三人摆起了笑脸,腮帮下露出了三颗金灿灿的大金牙,金光闪闪。 孙四娘道:“两位客官真是对不住,都怪我们云花楼招待不周,我们楼里的绿秀姑娘这几日不舒服不能见客,这位公子今夜又喝的多了些,来来回回找绿秀不到便要到处胡闹。我在下边找这公子找了许久,没成想跑到这里来了,叫几位客官多有惊吓,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啊。” 齐天此时于陆广坤对视了一眼,宋西海自认才刚刚丢了脸,脸红如丹砂,闷在那里也不吭声,陆广坤摇了摇头冷言道:“老鸨下次要看好人,坏了我们几位爷的雅兴,管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孙四娘听罢也是赶忙硬弯着自己肥硕的身躯连声抱歉,挤了几眼睛,连连抛了几个媚眼,恭敬的关上了门,此间之事这才算得告一段落。 孙四娘几人合力将蓝衫公子拉到了楼下。虽然此时已经过了三更时分,可云花楼里却仍旧热闹非凡,谁也没有注意到孙四娘带着几人穿堂而过,甚至孙四娘自己都没发现另一个孙四娘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厅堂。孙四娘几人出门后合力将蓝衫公子一拉到街角巷子里的一个阴影里,几人东张西望了一阵,见四处无人,这才松开了手。 61、线索 此时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条半人高的花白大狗,颤颤颠颠的跑到了蓝衫公子脚下,前腿一趴,安然的趴在了蓝衫公子的脚上睡了起来,如同一头死猪一般,不是白虎还能是谁。 蓝衫公子一返醉态,整了整扯乱的衣衫,在寒风中挺立抖擞,越发精神,顺带着用自己的脚背顶了顶白虎的肚皮,只看得白虎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翻到了一边,伸着舌头摇着尾巴在蓝衫公子面前睁大着狗眼,楚楚可怜的装起了可爱。 众人又各自仔细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呆立一旁装傻充愣的白虎,这才确认安全,俱是渐渐的放下心来。蓝衫公子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撕下了一块葛皮,竟露出一副惊世骇俗的容颜,晶莹的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宝石一般,一双丹凤大眼在黑夜里亮的摄人心魄,原是一位如花私玉的女子,正是六扇门神捕姚月灵。 一旁的那位青楼女子打扮的姑娘也自脸上拿下了一块葛皮,面貌清纯可人,犹胜方才,却是陈秀。 月灵将撕下的葛皮一个丢手,扔给一旁的孙四娘,嗔怪道:“哼,好不容易等到魔君三人齐聚,宋西海那个窝囊废又被我点住,正是出手的好时机,杜哥你为何偏偏要拦我?若不是你自背后抓我一把,那三魔君早就被我擒下了。” 孙四娘也从脸上撕下一块人皮面具来,显出了杜元的样貌,道:“月灵鲁莽了,这次咱们潜进云花楼就是为了打探消息。刚刚他们的谈话你也听的清楚,他们对铜印的事情知之甚少,即便是抓来也用处不大,那个柳卿程才是本案的关键,正所谓放长线钓大鱼,在云花楼的时候我就与刘奇商议过,决定改换计策,来个欲擒故纵,抓你出来,是因为怕你打草惊蛇。” 这时孙四娘身后的两名龟公也各自现了真身,除了刘奇和陈林以外也就没别人了。 刘奇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接过话头说道:“杜元说的很有道理,本来以为只是来查王府失窃,万没想到这铜印中竟还藏有这样的一段隐秘,我怕铜印里的隐秘会与朝廷不利,自然是应该探查明白才是。既然是官府中人便应要将苍生性命放在心上,这次机会就在眼前,我们莫不如来一个将计就计,顺手推舟。” 陈秀好奇道:“那我们该如何将计就计?” 刘奇闭着眼抬起头来想了一会,幽幽的吐出了一个字:“等。” 月灵轻哼了一声道:“奇哥你莫要优柔寡断,咱们之前一直被这帮老匹夫牵着鼻子走,好不容易才抓住了点线索,依我看应该先给他们抓回来的再说,总该能有些收获,若老是放长线,恐怕都要跑的干净了。” 杜元说道:“天煞四魔君纵横了江湖几十年,若是正面交锋你我都没有把握全胜,若是硬碰,只怕必是要逃去一两个,到那时黑木帮戒心一起,不仅铜印难以找回,恐怕事态也会变的越发不利。” 刘奇点了点头道:“杜元说的没错,月灵说的也不无道理。等,还是要等,只不过这次我们硬闯青楼,怕是已经是引起了三人的疑心,得马上想办法分而治之,速战速决,不可再耽搁了。” 陈秀笑道:“看来奇哥心中已有妙策了?”陈秀说话时眉秀一卷,皎皎的脸上像是变成了个月亮,落在夜色下委婉动人。 刘奇平时只是知道陈秀总是一副温柔贤淑的端庄样貌,从没看过陈秀脸上如此的风貌,看的也不禁出了神,呆了一会才从中缓出神来,转而道:“今夜大家回去先调息休整,明日装出到处查案的样子来,以迷惑黑木帮的暗哨。” 陈林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应该速速返回客栈才是,否则被黑木帮暗哨察觉我们不在客栈,岂非前功尽弃了。” 众人也都赞成,与杜元又做了遍易容,准备返回客栈。刘奇叮嘱几位先行回去,自己则留了下来。 女人的直觉与观察力有时总是敏锐的奇怪,月灵听陈秀张口奇哥闭口奇哥的叫,心中怏怏不快,似心中有块石头堵住似的,莫名的顶了白虎两脚,白虎与月灵心意相通,知晓主人心情不好,很有灵性的接连翻了两个滚,仰着白肚皮翻起白眼,伸出舌头,后小腿一伸,装起了死来。 众人知刘奇留下必有原因,彼此也不再多话,匆匆回了客栈,为避耳目,众人重新扮成夜宿旅客的样子,进栈打尖,付了一天的房钱后,简单的吩咐了句“明天早上便要赶路,今夜莫要打扰,明日醒来自走”的说辞,便匆匆进了客房,各自燃灯后,便在屋内卸了易容,又吹灭油灯,趁着夜色回到了各自原本的房中,随后又把自己卧房中的点了一夜的油灯吹灭,悄悄的聚回了刘奇的房间,潜心等待。不多时刘奇便从窗外飞身进来,见几人已围在了一起,找了个凳子在众人之间坐了下来。 刘奇、月灵、杜元、陈林几人坐在桌子周围,陈秀站在刘奇身后,眼波一直落在刘奇身上。陈林问道:“奇兄可又打探出了些什么?” 刘奇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道:“我想看的都已看了八九成,只是这两天晚上还要再去一趟 确定一下,你们暂时不用管我,我自有分寸。” 众人知道刘奇轻功卓绝,自然有自己独特的梁上技巧,所以也都不再多问。 月灵似有似无的飘了一眼刘奇身后的陈秀,也学着柔声道:“依奇哥看来,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打算才是?” 刘奇仍是低头,稍一沉吟,缓缓说道:“今夜听三魔君所言,他们是在等四日后与柳卿程在子安观碰头,柳卿程这人行踪诡秘,武功高强,我找了他几次都是徒劳无功。这次柳卿程现身子安观是唯一一个擒住他的机会,所以千万不能有半分纰漏。” 月灵插话道:“这几日我与白虎察觉到周围出现许多不明鬼祟之人,但每次跟出去,不是将我引到山野树林,便是带我至市井无章之处,总是毫无所获,好像这些人在有意跟我们兜圈子一般,叫人摸不着头脑,好生烦扰。” 刘奇道:“我也跟出去过几次,也与其中几人交过手,都是必死之士,看样子来者不善,咱们先别管他,我心中已有计较。” 62、暂时准备 刘奇忽而站起身来,双目炯炯有神,说道:“今夜我从那‘红梅’口中套了些线索,这四魔君每隔三日便要在‘云花楼’里一聚,在此三日内,我们必要想好万全之策,借四日后柳卿程现身之机,将这松石镇的黑木帮一网打尽!” 陈林道:“奇兄说的极是,只是这以后的事情云里雾里的,我想了半天也没找到门路,这计策咱们几人还要好好商量商量才是。” 陈秀转过身来,白了一眼陈林道:“奇大哥何等高才,想必早已心中有策了,还用得着你提醒。”说完自刘奇身后拍着他的肩膀,探过脸来,笑嘻嘻的望着刘奇。 陈林立在一旁被自家妹妹一说顿觉脸上无光,悻悻道:“真是个好妹妹,做哥哥的好生高兴……”话语中酸溜溜的,很是有些味道。 习武之人都知道双肩被拿乃是行家大忌,刘奇自小练武,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此刻双肩被陈秀一拿,心中却半点不觉危急。想来只因陈秀手中全无歹意,因而叫刘奇也不觉惊怕,或许某些难以言表的感情就这样渐渐的滋生了出来。 刘奇侧过脸,正巧对上了陈秀的视线,陈秀的眼眸漆黑发亮,像是块黑夜中的黑宝石一般。刘奇就这样看着她的双眼出了一会神,转而道:“你兄妹二人这两日夜里去这松石镇的山川四野里看看,去找一些丈余深的天坑地洞,里边最好有个几丈深的水潭,找到后万万不可冒进,马上回报于我,好叫我心中有数。” 陈林听后站起,与陈秀并到一起,齐声领命。 刘奇随后又转向月灵说道:“月灵这两日你就在这里呆着,斋戒沐浴,好好调理。”月灵听完脸微微一红,心中打鼓,女儿家的心思唤起,低声道:“为何他们都有事做,唯独要我留在客栈,大好时机不去查案,在此好好调理作甚。” 刘奇见月灵的脸忽的泛起了粉潮,比之以前更显娇艳,自己的脸竟也不自觉的跟着微微的红了起来,说道:“四日后可能要有一场恶战,恐怕你有所闪失,因此让你先在此处好好调理,这期间的事情就先叫其他人去做吧,待四日后我们一同去围剿柳卿程,那时必有你一展身手的机会。” 月灵一听,之前的小思绪全然一扫而空,马上不高兴起来,心下想道:“好啊,原来是把我当做累赘,怕我给你们拖了后腿。”想到此处心中不快,娇哼了一声道:“原来是怕我出来误事,奇哥不必为我担心,我自会打赢给你看的。”说罢拿起桌上的茶壶茶杯自己倒了一杯,也不管是水是酒,一仰脖,一口喝干了,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一共连喝了三杯这才停下,又嘟起了嘴。刘奇知道拗不住这大小姐的脾气,虽然知道这几日月灵必会想方设法的出去,但也不再去与她争执了。 杜元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打个圆场道:“刘奇的意思是月灵妹妹的任务最为重要,当然是要多做准备了。”说罢连连给陈林、陈秀使眼色,陈林、陈秀两人也是齐声附和道:“是啊是啊。” 陈秀道:“秀秀我武功浅薄,自知不是那些江湖高手的敌手,到时还望月灵妹妹多多照应才是。”陈秀一边说着一边跑去月灵身边去握月灵的手,陈林在一旁也是连声称是,刘奇则跟着众人一齐点头,似真似假的说道:“是啊,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 月灵听得刘奇言语似是恳切,此时气才消了一些,反手握住陈秀,又瞥了一眼刘奇道:“有我在,不怕谁人敢欺负于你!”随后与陈秀你一言我一语的轻声欢谈起来。 女人就是这样,亲人和仇敌有时候就是三两句话,前一刻还准备撕破脸皮,下一刻就开始嘘寒问暖了。 刘奇此时向杜元身侧挪了两步,俯下身子向杜元神秘兮兮的说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予你去完成。” 杜元应道:“奇兄说吧。” 刘奇道:“今夜你连夜出镇,拿着我的密信,向东三里,有一军,旗号“镇南平贼”,你打我名号可直入中军,找御林军先锋营的步诺,将信交给于他,他看完后自会明白。然后你再想办法找来一匹快马、一辆马车,弄来后将马车放到……”刘奇的声音越说越小,话还没说完便已经没了声音,只有杜元听的真切,不住的点头。 刘奇布置完任务后,深吐了一口气,说道:“今夜大家先回去歇息,明早开始,白天装作四处打探,到夜里再各行其是。至于那些围着我们探子,我和月灵自然会有办法对付,大家要做好准备。”刘奇说到这里忽然长身而立,双目凝视着众人,语调铿锵有力的说道:“三日后我们再二探‘云花楼’。” 时下早已过了三更,已是四更天了,众人领了命后便四散回房休息。杜元则乔装成了那批打尖的赶路人,趁着夜色在马棚中牵了匹马连夜飞奔出了城。 不多时,几人便都纷纷睡下了。此时刘奇屋内悄然跃出一名黑衣人,黑衣人身后斜挎着一柄短剑,踩着屋檐绕过了院落,几下起落间便偷摸进了马棚边的一间草屋内。少顷,黑衣人又从草屋悄然跃了出来,只是手里多了一块四四方方的黑色铁牌,铁牌正面镀着“炎”字模样,反面上书“康”字。黑衣人迅步如风,只一瞬便又跳回到了刘奇的屋内,夜色长长,孤月照影,在秋风中甚是萧瑟,真是一个令人心生感伤的夜晚。 三日内,月灵与刘奇开始大张旗鼓的清除客栈周围的眼线,当然,最后都成了无头线索。 陈林、陈秀白天在松石镇内乱转,装作一副到处查案的样子,晚上则冒着凌冽的寒风四处查找地洞水潭。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第二天天亮前,让他们找到了刘奇想要的线索。 这几日,两兄妹在松石镇的街头巷尾里看过了无数个商人小贩,可偏偏没有注意到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两名中年人。这两人都是商人打扮,满脸的大络腮胡,操着一口浓重的陕西口音,其中一人牵着一匹瘦驴,拉了半车的皮货,另一人站在车子的后边,戒备的四处查看,以保证皮货不被偷抢。只不过这些都是迷惑人的假象,那个牵马的人是徐半仙假扮的,而另一人,却是个女扮男装的秀色姑娘。 63、南天门 子时的更罗从镇东一直敲到镇西,陆广坤、齐天、宋西海三人又在云花楼重聚。宋西海依然先支开了红梅,陆广坤、齐天依然跳窗户的跳窗户,走门的走门,只是宋西海这次却像是没看见两人一样,坐在屋里也不说话,独自自斟自酌。 陆广坤、齐天各自找了凳子坐来,陆广坤将铁棒放在桌上,道:“下次我看还是换个地方吧,上一次被那醉汉闯了一下,总是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宋西海在几人进屋之时便想提醒此事,但奈何当日自己因为大意吃了暗亏,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因此也不愿第一个开口。正巧陆广坤提起此事,逐放下酒壶道:“大哥所言甚是,上次被那蓝衫醉汉一闯,我着心里也总觉的哪里不妥,我看那蓝衣醉汉非泛泛之辈,颇有些武功根底,别是六扇门的探子!” 陆广坤知道四弟心中还想着那天的丢人事,但也没有点破,接过话来道:“四弟与我的意见正相符合。” 齐天跟着点了点头,张口问道:“既然要再换个隐秘地方,那依大哥之见我们下次去哪里碰面为好?” 宋西海自上次吃亏后便开始加倍小心,此时几人又说到关键处,宋西海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几人会意,皆是闭目张耳,仔细凝神听了一会,以确认周围是否还有其他人。等了好半天才徐徐睁开双眼,相互使了个眼色,陆广坤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在自己的左右耳垂上轻轻一挑,闭着眼摇了摇头,宋、齐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跟着陆广坤做了一遍相同的动作。 这是他们几人之间的暗语,意思是屋外没有“耳朵”也没有“眼目”。但他们都犯了一个错,一个严重的错,因为他们忘算了刘奇的轻功。刘奇虽然久在江湖中行走,但赖于六扇门中的严密的保密措施,再加上他不大显露的关系,以至于江湖中人都只知道刘奇的轻功很好,却极少有人知道刘奇的师承。江湖中的人常常将飞圣比作一片轻薄的叶子,即便是落到了身边,人也不能察觉,刘奇师承于飞圣,虽还大有不及,但也早已是江湖少有的轻功高手了,这一手落步无声的绝技自然也是从飞圣那里学去了不少,即便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都难以听到他的声音,更何况是在这喧嚣红尘、幻尽人间繁华的云花楼了。 陆广坤再三确认周遭无人后,叹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担心怕神捕会找上门来,但我看那三个家伙天天围着假线索打转,心中也放心了许多。这云花楼里人多眼杂,确实不是久留之地,只不过明日便是七日之期,我看还是等见了柳舵主之后再做商议罢,只是这个地方是万万不能再待下去了。”余下二人听后俱是齐齐点头。 宋西海转而提高声音问道:“大哥,明天就见那个柳老二了,我们该想个办法,去那子安观与柳老二好好说说,可不能再这样窝在这里了!” 齐天也在旁应和道:“是啊大哥,三弟横死,尸骨未寒,我四兄弟同甘共苦了这么多年,这仇可不能不报,经过近几日的调理,我身上的伤也基本痊愈了,腿伤也好了不少,就待下次一雪前耻!” 陆广坤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着急,我又何尝不想,可现在四大神捕中刘奇、姚月灵、杜元都在松石镇,据密探回报,镇东边三里处还驻扎了不知哪里来的的镇匪军队,局势剑拔弩张,一步走错便要人首异处,舵主也是怕杀了他们会引火上身,这才让我们静待时机。” 之后几人又细细商议了一阵,也都是毫无办法,各自回去了,唯独宋西海继续留在了云花楼。 刘奇打了个哈欠,从屋顶上翻了几个滚,每隔十五步挪动半张瓦片,昏暗的灯光从屋内射到了刘奇的脸上,把刘奇的双眼照的特别明亮,屋内骄奢淫逸的声音顺着开口传到了刘奇的耳朵里,刘奇就这样颇有兴致的看了一阵子,不时的还挪挪地方,不一会就看了五六间房。 秋夜寒冷,刘奇只能运功御寒,这样耗损下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流出了鼻血,在灯光的映衬下,格外的鲜亮。北风吹来,刘奇擦了擦脸上的鼻血,自然自语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要是再不去只怕是赶不上那个光头了。” 这几日夜里,刘奇都会来这云花楼里打探线索,这翻瓦片的事情,只要一开个头,就会没完没了了。 向松石镇的东侧步行约十几里,有一座山峰,山峰巍然傲立,奇异非常,峰顶处有两个凸出的圆柱形山头,犹如两根巨柱一般,高耸挺拔,直插云海。此峰在当地人口中还有个骇人的名字,名为“南天门”。这“南天门”三字可谓取的名副其实,只因每日清晨时山雾弥漫,雾气自东侧升起而向西涌出,漫上山顶后又正巧卡在两座峰头所形成的“天门”之中,一股股雾气在两根石柱般的山顶之间喷薄涌动,越积越多,越堆越厚,最后这山顶兜不住重压,终使雾气冲破“天门”沿着山体缓缓落下,而每到此时正巧太阳燃起,三足鸟爬上山峦,第一束金光就会透过云雾穿越峰门,金光合着雾气使双峰恍如天门大开一般,惊奇异常。而每到黄昏时分,朝霞漫天,山峰晃晃如金子般耀眼,恰似众神归位一般,霞光将整个山体映成金灿灿的黄色,如同一个遍体金黄的宝座,透出一种肃穆威严,端的是神秘无比。 而在这双峰中间,落着一座道观,一座废弃已久的道观。道观周围了无人烟,杂草丛生,院内有一棵几人粗的大槐树,枝繁叶茂,只怕要有上百年了。观中残屋破瓦,观内供奉的是道教祖师太上老君,但因年久失修,泥塑早已残缺不全。据当地人所述,相传十几年前曾有一位游方道士云游到此,忽而被此地的景致所吸引,便在此地驻足,从这南天门上不吃不喝呆了三天三夜,终感叹天地造化,洪荒无常,忽而有所明悟,故散尽钱财,坐而传道,修得此观。当时道士将此处命名为“门下须臾舍”。然而忽一日三更时分,村人见道观内金光闪耀,一时南天门上夜如白昼,久久不息。后第二日众人再来探访,哪里还有道士的踪影,众人多方查找,都道是云游道人一朝顿悟,羽化而去了,临走时道人又在这观中的大槐树上刻下了“子安观”三个大字。从此此观便被唤作了“子安观”,后来却不知为何子安观逐渐不支,日渐衰落,十几年来一直荒废在此,无人打理,逐渐沦落成了一些叫花子的歇脚之地。只是近几个月里子安观中又传出闹鬼的传闻,一些乞丐称在夜间经常能看见一位白衣道人飘来飘去,形如鬼魅,都只道是原来此地道化成仙的道人又回来了,传闻传开之后,吓的那些叫花子没有一个再敢在这里留住了。 64、子安观 夜里子安观寒风冷冽,观内观外的树木和着风声发出瑟瑟的响动,周围的树林里更是鬼火重重,不时还从远处传来一声声野兽的撕鸣,处处叫人心生恐惧。观内没有一点灯火,方圆几里早已寥无人迹,听不到半点动静。半夜里的子安观,没有人愿来,也没有人敢来。但现在,子安观里却有三个人影站在院落内,这三人各有高矮,都身披着黑色大袍,身子站的笔直,互不言语,俱是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 大槐树的影子逐渐缩短又拉长,马上就要三更天了,观内的三个人竟似三块木头一般死定在院内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听不见,也不知是人是鬼。夜里一阵狂风刮过,风沙在三人身后卷起,打在院子中央刻着“子安观”三字的大槐树上,啪啪作响。不知何时,三人身前出现了一位白衣白袍的老者,傲影独立,侧立在三人对面,来人形如鬼魅,甚至直到出现在三人身前时,大家才如梦方醒。 三人见到白袍老者都是一惊,各自单膝跪地,齐声道:“拜见柳舵主。”这三人正是陆广坤、齐天、宋西海,而在这松石镇,能令这三位叱诧江湖的老狐狸如此恭敬低头的,只怕只有黑木帮北方分舵的舵主柳卿程而已了。 柳卿程将手自袖中伸出,轻轻抬了抬,淡然道:“起身罢。”三人听后各自站起,相视无话立在一旁。 柳卿程道:“这七日间可有什么事?” 陆广坤不由自主的向前挪动了一步,道:“这几日还算顺利,虽然有些可疑之人,但并未见到六扇门的增援,也没有让他们发现我们的行踪,更没有与六扇门的人交过手。” 陆广坤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其实没一句是真的。 柳卿程听完微微点了点头,用一种清淡的语气继续道:“这就好,三神捕在此地的时间不会太长,只要我们再耐下心来等上几天,捕王必定会将他们三人召回。我已设了一个“疑兵之计”,花了些钱从罗刹门那里买了些死士,专为将他们引到线索芜杂之处。若是计策生效,现在那几位神捕已被我们调的团团转了。” 宋西海向前拱了拱手道:“柳舵主,宋西海有一事相问。” 柳卿程轻蔑的看了一眼宋西海,转而闭起眼睛,像是早就知道宋西海要说什么一样,语气依然如水一般平静:“讲。” 宋西海道:“暂且不说我黑木帮高手如云,但就凭我兄弟三人再加上柳大舵主,联手擒杀这三小儿简直是易如反掌,为何要老是东躲西藏,弄计耍奸,好不快活,好不痛快!”齐天见宋西海挑了头,也从旁帮腔道:“西海说的没错,柳舵主,现在那些狗屁神捕们正被我们调的到处打转,兵法有云“乱而取之”,倘若咱们现在出手必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即便不能成功,也能搓搓他们的锐气,这样两下都不吃亏。” 柳卿程额头轻摇,道:“不可。” 齐天皱起眉头,道:“如何不可?”齐天的声音渐大,言语中隐含着一些愠怒,宋西海则不失时机的从旁跟笑道:“莫不是柳舵主怕了吧?” 柳卿程回头瞪了一眼宋西海,厉声道:“我们这次的接到的命令就是保护铜印。现在事情正处在紧要关头,绝不能再叫六扇门插手进来,况且六扇门还没有察觉到我们的目的,决计不能让他们知道。” 宋西海冷哼一声,道:“把这几个神捕全杀了不就一了百了了?还用得着听你在这高谈阔论,我看你就是怕了,畏首畏尾还当什么舵主!”宋西海语调尖刻,如猫爪在石头上一般,让人听了好不舒服。 陆广坤见柳卿程脸有变色,连忙喝止了宋西海,道:“四弟,休要无礼。” 柳卿程冷然道:“帮主有令,伏击六扇门之事暂且搁下,一切等铜印之事尘埃落定后再做商榷。这件事都不要再议了。”说罢背过身去,不再去看三人。 齐天似是心中不快,气泱泱的说道:“若是一直结束不了,那不是要一直在这里东躲西藏?”说罢跃到柳卿程身前,双眼直直的盯向柳卿程。 柳卿程不愿与齐天对视,闭起眼道:“各位暂且忍耐一下,帮主自有打算。” 宋西海几次碰了灰,之前一直忍着,这时再也压制不住,一时火急,大声嚷道:“忍忍忍,想我四人在江湖中也算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三哥尸骨未寒,大仇不报不说,还被这些毛头小子赶到青楼去了,这叫我如何能耐得住火气!现在又叫我们忍,这忍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宋西海越说越激动,以至于说到最后眼睛里好像都能喷出火来。 齐天好像也受到了宋西海的感染,接过话来继续说道:“我们四兄弟当年立誓共进共退,如今三弟大仇未报,凶手却大摇大摆的住在松石镇的客栈里,反倒是我们在这里隐忍偷生,叫我死后如何跟三弟交代。” 宋西海又瞪了一眼柳卿程,转而对齐天说道:“对对,二哥所言甚是,我们今夜就去杀了那杜元,为三哥报仇雪恨!”说罢拉起齐天绕过柳卿程,一左一右走到陆广坤的身边。 宋西海一把拉住陆广坤的衣袖,道:“自我们兄弟闯荡江湖以来,哪次不是快意恩仇,江湖中人闻听四魔君的大名哪个敢不高看一眼,那像今朝这般窝囊,大仇不报反而偷偷摸摸的躲在青楼里不敢见人,我宋西海即便是死也要死的堂堂正正,光光明明!大哥,你跟我说句明白话,你走是不走?” 齐天也跟着附和道:“大哥,咱们一起走!就算明日枷锁在身,今夜也要杀尽狗官,除尽朝廷鹰犬!”陆广坤听了皱着眉头,脸上阴晴不定,看样子是心中也有些动摇。 柳卿程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口气一松,叹道:“我说过了,并非杀不了,而是不能杀。” 齐天问道:“既然柳舵主也觉得合我们几人之力也能将他们杀了,那敢问柳帮主,既然能杀为何不杀,又如何不能杀?” 柳卿程叹道:“我知你们一心想为司马百面报仇,上次咱们也杀过一次,可结果呢?合我们几人之力去追杀杜元,不仅让他跑了不说,还让他在混战中杀了百面。大费了一番周章毫无用处,反又引来了刘奇与姚月灵,现在六扇门四大神捕已有三人在这松石镇,若是再打草惊蛇,只怕连捕王都要给惊来了,如果任由事态这样发展,只能使铜印的秘密越来越危险,你们不要忘了我们最初围杀杜元的目的!” 65、突袭子安观 柳卿程第一次正脸看着三人,继续道:“这次我们主要任务是护住铜印的安全,别的都不要挂在心上,六扇门既要查案就让他们查案去吧,我想一时半会还查不到我们这里。” 宋西海正在气头上,哪里能听进去柳卿程的话,骂道:“直贼娘,六扇门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怕他作甚?什么破铜印,白白搭进去了我三哥一条命,护个铜印还用如此小心,即便是砸了又能怎么样?依我看早早砸了算了,一了百了!也省得在此瞎操心了!”宋西海将自己的铁掌伸了出来攥成了个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继续道:“若你不愿出手,自有我兄弟几人自行解决,但求柳舵主不要横加阻拦就是。”说完冲着柳卿程一拱手,转身拽起齐天就往外走。 齐天边走边应和道:“四弟虽然言语有些鲁莽,但句句在理,不就是方铜印吗?我四人当年立下同生共死之誓,大仇未报,我们几人却还在这里扯东扯西,实非兄弟所为。既然柳舵主不愿脏手,那我几兄弟也不强求,我们自行杀进去便是,就算死了也不能叫这些小崽子们给看扁了!”说罢并着宋西海,看这陆广坤。陆广坤站在一边,显的左右为难。 柳卿程见事态越发严重,几乎脱离了自己掌控,叹了口气道:“二位留步,铜印之事了结后我自会想办法为百面报仇,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几位万万不能生事!” 宋西海听后显是怒火中烧,大声喝道:“大哥咱们一并走吧,一起去给三哥报仇,莫在这听这软蛋瞎胡嘞嘞了。”齐天应道:“是了是了,大哥,走吧、走吧!”说罢两人一左一右按住陆广坤的肩膀扭头便走,直奔向子安观大门。陆广坤喝了两声也没能喝住,半推半就的被二人推着走了。 陆广坤侧过头来望着柳卿程,道:“我兄弟四人虽为异姓,但多年来一直如亲兄弟,一向同气连枝,三弟新丧,眼见大仇不能得报,我是他们大哥,总不能袖手旁观,还是请柳舵主再指条明路!” 柳卿程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忽而双耳一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厉声大喝道:“回来,有埋伏!” 正在柳卿程说话间,子安观外四周忽然杀声四起,马蹄阵阵,刀剑相击之音不绝于耳。还未等宋西海三人缓过神来,便看见空中忽而涌出数百支箭矢,在黑幕的掩护下直奔己方扑射而来,吓得几人连忙在地上打了几个翻滚,一直滚到院内的大槐树下才算暂且避过。 这时只听观外传来一人大喝:“我乃神都御林军先锋营统领步诺,协京城三大神捕前来平剿逆贼,这里已被我们团团围住,上天有好生之德,扔掉武器归降者不杀,否则休怪我刀枪无眼。若不想今夜变成我剑下亡魂者,速速出来受降吧!”话音刚落,只听得四周忽而响起呜呜的数声号响,接二连三,响成一片。子安观东侧又穿射进来数百根箭矢,宋西海三人看准时机,赶忙几个落地滚,又避到了柳卿程的脚边,狼狈至极。 柳卿程此时脚尖轻轻点点,身子向后一仰,横着身子贴在地上,如一张纸一般轻轻飘飘的飘到子安观的大堂门口。柳卿程的轻功招式虽然飘逸如水,可一说话却又透出他焦急的心绪来,道:“竟然是御林军的军队,外边的帮众一定抵不过这些蛮骑,怕是都要枉死了,没想到筹划了这么多,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幸好铜印还未至落入敌手,你们赶快随我进来吧。”说罢瞟了一眼三魔君,转身进了子安观的大堂内。 三魔君也陆续跟着柳卿程鱼贯进了内堂。原来这子安观就是那黑木帮在松石镇上的密会之所,每到七日之约时,帮内帮众就在外围设下暗伏,以防有外人闯进,没想到这一次却被先锋营一个伏击端了个底朝天。 本来黑木帮的帮众们都挺高兴的,毕竟黑木帮的网络太过分散,大家七天才能见上一面,自然是倍感珍惜。很多人都是带着酒肉来的,还有的带着木炭火锅,甚至有的还从云花楼里要了姑娘,带了床铺盖什么的,本来好好的一次夜晚聚餐,这下倒好,一下子变成了一窝端,可怜那云花楼里出来跑外场的几个姑娘,本以为能多赚点银子,不想在外边冻了大半宿不说,还被送到了衙门里,分文也没拿到啊,为了这件事,可还真是把孙四娘气的够呛。后来孙四娘为了这事还专门去衙门里闹了一通,什么提了裤子就无情,县老爷三房四房怎么样怎么样,这事才算了了。 子安观的大堂内空空荡荡,正中央有一方还算完整的石坐,石坐上立着一块破损不堪的老君泥塑,地上到处散落着一些干干的柴草,想必是以前在这里借宿的叫花子留下的。大堂内有几根红漆大柱,只是红漆部分大都已脱落变黄。四处看看,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破碗破罐,整座房内除了尘土以外就只剩下野猫野狗的脚印了,墙角屋后堆满了厚实的蜘蛛网,木门也早已因霜雪雨打而渐渐变的残破不全,风从屋内各处的漏逢里吹了进来,呼呼的响个不停。只是十年光景,却已能破败至此,不得不佩服为这座道观取名为“门下须臾”之人的大智大巧。 柳卿程站到老君像面前道:“宋西海,你来!”此时外面杀声渐近,惨叫声不绝于耳,应该是外边正吃火锅的帮众们抵挡不住了。 宋西海听到柳卿程喊自己,赶忙三步并两步窜上前来,问道:“柳舵主唤我做什么?” 柳卿程伸出手指,指向大殿中央那方残破不全的太上老君像,说到:“借你的铁掌一用,把这泥塑给我崩开。”说罢转身急退几步,走回了大堂中央。此刻隐隐能听到院外传来狗吠,其间还夹杂这一些男女的叱喝打斗之声,应是陈林、陈秀已打到了近前。 66、地宫 “那条畜生也来了!”宋西海认出院外白虎的叫声,心知来人已近,情势危急,也不敢多话,站在泥像面前缓缓运气。只是而还未等宋西海出掌,只听背后有人大喝了一声:“我来!”只看陆广坤大踏步上前,左手擎着铁棍,右手以拳变掌,飞起几步,一个探身正将右掌拍在了泥像的肚子上,陆广坤口中略显娇柔的低喝了一声:“裂!”声音中还含着丝丝的尖细,似是个女儿声,只是被观外刀剑相击之音、叱喝惨叫之声给盖住了,因此几人也没有察觉。石坐上的泥像随着这一声低喝自肚皮开始缓缓的崩裂开来几十条裂纹,不时的有碎石从中崩出,咚咚作响。紧接着陆广坤由掌变拳,右掌按压着泥像的肚子硬生生的扣出了五个指孔,掌内握住的石头因受不住压力被挤的弹射开来,泥像跟着着陆广坤手掌蜷握剧烈的震动着,并发出“喤喤”的响声。紧接着一声巨响,泥像就像是被洪水冲垮的屋舍一般,“轰”的一声崩裂开来,飞石四散,尘烟四起,几人也是赶忙各作遮挡。 中气沸然,以巧劲寻物之裂隙,激气以贯之,故而可开山裂石,以小隙以破万均,乃八字诀中“裂”字诀要义。——《八字诀》 泥像崩坏后,从石堆中露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铜印。铜印上刻着四字的小篆:“荣亲王宝”,铜印上方铸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双眼处镶嵌着两块红宝石,在昏暗的屋内闪闪发光,老虎作卧伏状,瘦而不弱,卧而有威。宋西海走上前去,单手将铜印拿起,握在手里随意的看了看,转手递给了柳卿程,语调轻蔑的笑道:“这大葱就要配煎饼,烤鸭就要陪薄饼。这玩意还是交给柳大舵主收下吧”。 柳卿程接过铜印,略作查看,见并无损坏,便将铜印收进了袖袍,瞄了一眼从旁冷笑的宋西海,径直走向了已被轰成碎石的泥塑旁。只看柳卿程用脚在石座的碎石堆里乱踩了几下,然后向后一跃,退后了两步。 只见得原本好端端的碎石堆却好似戏法一般全都凭空消失不见了,几人再往前一看,才发现这平平整整的泥像底座下竟然别有洞天,一个黑洞洞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洞口有半丈多宽,正好容一人通过,洞内昏暗不清,仅能模糊看到有一节石梯,石梯连到黑暗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很是阴森诡异,也不知道通往哪里。 外边的箭雨已穿进了房内,一支火箭点燃了破庙里残破的柱子,火焰顺着木柱烧上了房顶,血腥味与火锅底料散发出来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涌进屋来,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外边喊声越发吵杂,宋西海勉强能听到众人说的两个词:“火攻!火攻!”子安观是木质房屋,火攻自然是最好的攻防手段。 柳卿程当然也听见了外边的喊声,轻声说了一声“随我来”便纵身跳下了圆洞,余下几人也不敢怠慢,陆续的冲进了圆坑。不多时,石座上的圆坑便又变成了平地,“砰”的一声,原本变回平地的石座又碎成了石块,将整个洞口完全遮盖了起来。 宋西海几人入了地道之后便来到了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中,正纳闷时,忽见前方亮起了一纸明火,明火映出了持着火折子的柳卿程。柳卿程将火折子向前一弹,火花飞射,火折子如一个火轮一般直直射落向前方一座巨大的石拱台上。 石拱台上放置有一方巨大的铁八卦,在铁八卦上又放着八张八卦图,分放在八个方位。火折飞舞,正巧落在了铁八卦中央的铜碗上,一瞬间点燃了放在铜碗里的火油,燃烧的火焰引出了八条火线,点燃了四周的八卦图。只听得“噗嗤”一声,整个坛座都燃起熊熊大火,由八卦图外又引出十六条火线,两两一条,照亮了周边的八条黑砖甬道。火线一出便如蛟龙一般沿着甬道的铜槽直冲出去,一直延伸的看不见的地方,火线每间隔一丈,便会出现两根巨大的火柱,左右两根火柱成彼此呼应,形成了一座巨型火门,使整个山洞都像是着起了火。众人惊讶的发现,这竟是一座极为复杂的地下迷宫。 柳卿程道:“你们跟我来,千万不要走错,因为只要走错一步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说罢领着几人入了火焰迷宫。火焰迷宫虽然看似杂乱无章,事实上暗合八卦之相,每个转角全都不尽相同,时上时下,时左时右,根本不知走到了哪里。几人跟着柳卿程走了一阵,发现来来去去好像都是在原地打转,宋西海等人都是心生疑惑。 柳卿程走在前边,脚步越来越快,侧过脸来道:“你们是不是好奇,为何在子安观下会有如此大的地宫?” 众人听了柳卿程如此问,都是齐齐点了点头,陆广坤先道:“子安观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却没想到这地下还藏着如此洞天。” 柳卿程道:“这迷阵可还要从这最初建这子安观时说起。”宋西海等人虽为黑木帮中的中层人物,可对这子安观之事可是知之甚少,此刻听得柳卿程开口,也都俱是好奇。 柳卿程继续道:“相传这子安观乃是一位江湖奇人在十几年前所建,这位奇人在建了此观后又在观里呆了九百九十九天,每天都会在这里参悟天地将法,穷尽半生心血,终于创得了一套绝世心法。”柳卿程说到此处,已经连续拐了一二十个拐角,脚步一停,原来几人已到了一处死路。 柳卿程转过身来看向众人,伸手来上一指,众人沿着柳卿程的手指望去,只看见众人的头顶上镶嵌着一方黑铁八卦,黑铁八卦镶嵌在石壁的正中央,正巧隐藏在火光的阴影里,若不仔细看根本就不可能看到。 柳卿程用手敲了敲通道尽头的石壁,石壁上的灰尘应声而落,露出了壁面上浅浅的色彩,众人上前一看不由的吃了一惊,颜色呈条状,左右共分有七道,每道约有半尺宽厚,共形成七彩,正合彩虹的七色分布。柳卿程在上边试着敲击了几次,不同颜色的石壁所发出的声音竟各有不同,由底到高呈渐次排列。 “这是……”宋西海吃惊的摸着冰凉的石壁,惊道:“这是回音石?” 石内空心,掺有金器,敲击可生回音,故曰回音石。——《江湖宝鉴》 67、九曲阵 柳卿程在石壁前煞有其事的敲击了一阵子,声音之难听,引得众人侧目。待柳卿程敲了半柱香后,终于把手停了下来,大家也各自松了一口气。 柳卿程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想知道这个机关该怎么破么?” 众人俱是摇头。 “这石壁上有七个色条,分为七个音阶,每个音阶上又从上到下分为十段,可敲击成七十个转音,”柳卿程又敲了敲身后的石壁,道:“我自幼不通音律,所以我虽知道破解之法,但却不得门路,你们有谁能听明白我说的?” “宫、商、角、徵、羽,”一直闷在一旁的齐天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别看老夫是个武人,我年少时也曾拜过一个大家,这七十个音无头无尾,必须找到最高的宫音与最低的角音来,这样才能保证音阶完整。” “哦?”柳卿程好奇的看这眼前的光头,笑道:“你这个老古董竟然还通晓音律,倒是叫我刮目相看。” 齐天径直走到石壁前,用手不住的敲击着石壁上的色条,回音如潮水般从石壁上涌来,齐天面露笑意道:“怎么才能破这鬼机关?” “你要在这七十个音中找出祭天用的‘宫商角徵羽’着五个音,按照顺序敲击一遍,象征着‘宫’音的砖块就会自然而然的弹出来,你将它拉出三寸,再推进去,门就开了。” 齐天来了兴头,就借着机会在墙上敲了起来,却有一首古曲自墙内传出,一会如清泉一般清零,一会又如编钟一般深沉,像是水中荡起的涟漪,回荡在整个密道里。 “老二,”陆广坤从沉醉中醒来,好奇的问道:“你这敲的是什么?怎么这么好听!” “广陵散!” 柳卿程哼道:“追兵还在外边,你还有兴致干这个?” 齐天也没去管它,和着广陵散的曲调吟道:“酌彼涧下水,弹此石上琴。希声应弦起,幽幽孤凤吟。曲中万里意,三叹无知音。岂但无知音?终恐无知心。” 宋西海暗暗顶了顶齐天的脊背,齐天却好像没感觉到一般,只是不再吟诗了,干笑了两声,手下也不再变音,将这首《广陵散》弹完。 齐天在《广陵散》的最后,按照柳卿程所说,将石琴从宫敲到羽,果然有一块砖块从石壁上弹射了出来,齐天小心翼翼的拉出了三寸,紧接着又给按了进去,只听见“咔嚓”一声,众人头上的铁八卦应声滑开,露出一个一人宽、两丈多高的天然竖井。柳卿程运功一跃而上,众人也各自运转轻功随着柳卿程跳了上去,少顷,八卦又自己慢慢合了起来,一切又恢复如常。 只留下一首广陵散的余音在远处回荡。 “你太大意了,齐天这个武痴怎么会弹《广陵散》?万一被柳卿程发现了怎么办?” “哈哈,你看到了是一处机关,我看到的却是一面等了我十年的琴,十年等来一曲《广陵散》,我觉得或许这更像是我此行的目的。” “可重任在身,待铜印案了解之后,再回来弹也不迟。” 齐天的嘴边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声音极其微小的自言自语道:“刘奇啊刘奇,再见面,已不知该是何年,只要不是你生我死,还能像现在这样为你抚琴一曲,便是最好了。” 宋西海等人穿过黑铁八卦后,便来到了一处地面,周围昏暗一片,既没有火道,也没有甬道,像是身处一个奇怪的天然石洞里,洞里没有风,但却异常寒冷。柳卿程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了几根棍子,用火折子点了,站在一条地下暗河的对面望着这边。见几人从黑洞里钻了出来,便将手中的火把隔着暗河抛将过来,众人赶忙伸手去接,宋西海身手较为敏捷,火把还在半空,人已经飞了出去。 柳卿程见宋西海跃来,赶忙大喝“不要”,可哪里还来得及,就在柳卿程还在喊话时,宋西海已跃到了河面,可还没等他使出燕子抄水的绝技,只听得周遭一阵机簧响动,左右已有七八支铜箭从左右射来,宋西海眼尖,赶忙一个翻身,双脚蜷缩,正好踏上左右飞来的铜箭箭身,顺势接力一蹬,人便向身后飞去,身子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脚尖轻点水面,顺势又转了半个身,不偏不倚的又落回了原地,这一招使的轻灵,但功夫却是实打实的。 柳卿程赞叹道:“铁掌的轻功何时练到了这样的天地,却让我都有些惊讶了。这洞里虽然看似天然,但却机关重重,若是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要是真想硬闯,我劝你还是掂量掂量吧。” 三人齐声道:“还请柳舵主明示。”说罢俱是恭敬的对柳卿程行了一礼。 “此处名为‘九曲阵’,乃是个巧夺天工的大阵,由《周易》演变而来,流传中丧失了很多,早已不复往日光彩,现在精通此道的或许只有江湖外八门中的易门中人了,只是这一层太过巧夺天工,非是人力所能及,我初发现此地时便已经是这样了,若不是碰到易门中人的指点,我还真难以窥探这洞中的奥妙。”柳卿程指着刚刚射在地上的铜箭,继续道:“这机关虽然老旧,但劲力可不能小觑,所以万万不能涉险,”柳卿程晃了晃手中的火把,把他脚下的地面照的银光闪闪,道:“石洞的地面上只要能反射出银光的便是正路,若是乌黑一团,踏错一步便要万劫不复。” 众人齐声受教,宋西海当先问道:“那我们该如何破此阵呢?” 柳卿程笑道:“依照易门所说,此阵名为九曲阵,自然是要借助水势才行,既然是借水之力,这破解之法,自然也要靠这水才行。” 陆广坤冲口而出:“哈哈,柳舵主真有意思,这水又不在路上,难不成还要我们去潜水不成?哈哈哈。” 柳卿程疑惑的看着陆广坤,因为这话并不像一个老成持重的傻大个说的话,倒有几分像是…… 只是还没等柳卿程继续往下想,他的思路就被宋西海给打断了,因为宋西海也跟着陆广坤笑了起来,并且笑的很大声:“哈哈哈,大哥真是越来越幽默了,柳舵主你别在意,我大哥就是这样,时不时的就会说一些生冷的笑话,有时候他讲的笑话我们几兄弟都经常听不明白,等他讲完了,我们才知道他是想要逗我们笑呢!你说招乐不招乐?”宋西海笑的越来越大声,笑到最后眼泪都流了出来。这眼泪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因为此时陆广坤正在阴暗处悄悄地拧着宋西海胳膊上的肉。 68、迷宫尽头 宋西海默默的擦了擦眼眶里的眼泪,继续道:“还请柳舵主告诉我兄弟,这迷阵与这水有什么关系?” 柳卿程瞥了一眼宋西海疼的略有发青的脸,道:“这迷阵分有洞口和岔路,当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的时候,只要记住一点,顺着左右水流的方向行进便可,这地下暗河高低错落,旁支万千,错落纵横的到处都是,所以你们走的路,没有固定的方位,但只要遇水顺着走就不会有问题。” 三人举着火把,羊肉串一般在黑暗的洞中摸索前进,钻洞过桥,在石山上上蹿下跳,不知走了多久,明暗交错中,三人只觉得有一天那么长,终于,三人被柳卿程引到了一间巨大的石室内,石室中央有一个向下的竖井,众人一眼望去,连带着井口都是漆黑一片,齐天丢下一枚石子,好半天才能听见回音,众人约摸着至少有五到十丈深,俱是心中一凌,而令人欣慰的是,在这个竖井上,建造者用插石入壁的办法修出了一个简易石梯。 柳卿程二话不说,长袖一拂就下了台阶,三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也都各使轻功跟了下去。 不出一会,四人便进入了一个笔直的红色甬道中。 “柳舵主,”宋西海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我们走了这么久,从一层到了二层,走了一层又一层,看这甬道的石质,应该是又回到了最初我们进来的那一层了吧,这样上去又下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柳卿程幽幽的说道:“不错,这里是就我们最初进来的那一层,我们是又回来了。” 陆广坤听罢,火气又涌上头脑,当即喝道:“柳卿程!你不是在故意耍完我们吧!”陆广坤这几句话说的很不客气,语调、声音都与平时有异。 “陆广坤!”还未待宋西海等人劝阻,刘柳卿程忽的发起了火来,呵斥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柳卿程也是你叫的吗?他们不懂事,你这个做大哥的怎么也不懂事!多走了两步就不耐烦,你的性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差了!我记得你以前虽然迟钝些,但废话却不多,勉强算是个稳重的人,怎么今天就这么多话!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像个女人一般!我看你今天就是有问题!” 陆广坤刚要回辩,却被宋西海连忙拉住。齐天也赶忙上前劝道:“柳舵主莫要生气,我大哥他这两天身子不舒服,口气有些冲了,若是柳舵主气不过,要打要骂冲我来便是,我绝无半个不字!”说完就半跪在地上,伏地领罪。 “你?”柳卿程眉头紧锁的看着眼前在黑暗中闪光的光头,道:“我还正想问你呢,你一向以武痴自称,怎么没听你提过精通音律之事?你以前那股傲气去哪了?怎么今日也变的如此柔弱?” “这……”齐天一时被说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伏在地上支支吾吾的左右遮掩。 宋西海见状也赶忙上前,开口道:“刘舵主,我大哥他这里不好使,”说着比划了下自己的脑袋,继续道:“时常就会这样,像是控住不住自己一般,就是一根筋!我二哥他虽然极爱颜面,可我几兄弟情同手足,比一般的兄弟还要亲密几分,他见大哥挨斥,自然也是想要袒护一下,至于这琴艺吗……”宋西海的眼珠子在自己的眼里打了打转,笑道:“他娘的,谁还没点喜爱不是,实不相瞒,我还喜欢养兔子呢!只是着说出来不受众人待见罢了。” 柳卿程听宋西海如此说,心中的气倒也消了不少,轻出了一口气,道:“你们今天真是奇怪!好好跟着我走!不要再多话了!” 众人诺诺领命,跟着柳卿程沿着甬道又走了许久,俱是默默无声。陆广坤趁着柳卿程向前走路,猛的对着宋西海的后脑勺来了一下,只是用力不猛,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宋西海回头看着陆广坤,眼神透出“你干什么”的信息。 陆广坤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宋西海,额头抬起,双目下移,藐视的看着他,应该是在说:“你脑子才有问题!” 宋西海默默的叹了口气,做了个拱手。 陆广坤的眼神忽然柔弱了下来,眼神中透出一种女人独有的温柔,怔怔的看着宋西海,仿佛在说“谢谢。”宋西海看了,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过了身去。 众人也跟着走了一阵,忽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刺眼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一股股炙热的热浪滚滚而来,直烤的人脸上生疼。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几人已来到了一间巨大的屋内,屋子里空空荡荡,东南西北有四个石砌的拱洞,均分在四面墙上,有十六条火龙从四个洞口内穿出,尽皆汇聚于此,屋子的中央设有一座道坛,进来的火龙顺着道坛如爬山虎一般缠绕在道坛顶端,拧成了一座赤炎火山。 柳卿程仰着头,指着眼前的熊熊烈火道:“这十六条火龙都出自那八条甬道,只是这八条甬道在迷宫里合成了四条,因此我们在这里也只能看见四个洞口。”柳卿程带着几人向厅堂的赤炎火山走去:“只是这四条路空有着甬道和指路的火焰,却都是必死之地,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来,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柳卿程一边走一边指着四周的四条甬道,道:“北有业火,南有弱水,东有毒瘴,西有石陷。无一不是必死之地,任他们千军万马也休想有一个能活着走到这里。” “没想到这里还隐藏着这样一处绝地,真是精妙绝伦!”齐天用手摸着周围的墙壁,叹道:“这些火线甬道竟然都是虚设,要想来到这里,必须要先找到暗门,再过‘九曲阵’,再通过一处暗巷才能到达。这底下的迷宫虚虚实实,真是鬼斧神工!连我都闻所未闻。” 宋西海见柳卿程眉头紧皱,抢言问道:“二哥,你才看了几个阵法,就敢冒充行家了?” 69、铜印现身 齐天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瞄了一眼板着脸的柳卿程,哈哈打笑道:“俗语有云:‘没吃过猪肉,也得见过猪跑’不是,我人是粗了点不假,但见到这样大的迷宫,惊异一下也总在所难免嘛!” 宋西海看着柳卿程逐渐舒展的眉头,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他在进入迷宫第二层前没说完的话,向柳卿程问道:“柳舵主,之前你在石琴旁说过,这子安观下边藏着一本绝代高人的武林秘籍,却不知道是何秘籍?咱们取到了么?” “哦?你要不说我都要给忘了,不过这还要从十年前说起,”柳卿程暗自叹了口气,走到火坛前,转过身子道:“我早在华山求道时便听说过此地。十年前黑木帮来此处,穷尽了八年心血只为了挖出当年那位奇人留在此地的秘籍。”柳卿程无奈的摇了摇头,不住的摩擦着双手,“最初很顺利,第一年就发现了石像下的密道,只可惜,到头来却只挖出了这样一座样貌奇特的“九曲阵”,除此以外竟别无他物。帮内只好将它与以往挖过的隧道进行修整,修出了这条密道。”柳卿程说到此处略一踌躇,叹道:“本来是个无奈之举,只是万没想有朝一日真的能用上这条绝命的地道。”柳卿程似是想到今夜之事,心中难过,忽而沉默不言了。 齐天四处看了半天,依旧没能看透这房中的奥妙,逐问道:“还请问柳舵主是,咱们走哪条路才能出这洞穴?” 柳卿程勉强笑道:“正所谓有人就有火,有火就有风,有风就有路,有路就有出口,所以只要跟着天上的烟火,自然有路可走。” 齐天听罢也哈哈笑道:“原来是这飘在上边的烟!”几人听后俱是恍然大悟,都不自觉的抬头一望,只见火坛顶上正有一个圆洞,四周的滚滚浓烟涌入其中,不是出口还是什么? 子安观西侧有一片沼泽地,土质松垮,泥泞不堪,向来是了无人烟,别说是动物,连植物都匮乏的很。《孙子兵法》中将这种地形称之为死地,乃是绝不可行军之路,非到必死的境地不可停留。不过让人称奇的是,这里竟不知何时冒起了一阵浓烟,有烟必然有人,并且还不止一人,天空的微光洒在几人身上,显现出了四道疲惫的身影,正是刚从子安观中逃出来的柳卿程等人。只是他们进去时天还是黑的,等他们走出来时,太阳已经从“南天门”中穿透出了光来,破晓了。 宋西海是最后一个从洞口内出来的,深出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的沼泽地,笑道:“柳舵主的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策真是无双,我看即便是有千军万马,一时半会也是万万奈何不了我们了。” 齐天跟着哈哈笑道:“不错,莫说是六扇门、御林军,就看这周遭一望无际的沼泽地,即便是那天兵天将也是奈何我们不得的!” 柳卿程似是全然没听到齐天几人所说,独自叹道:“用了这条暗道,就说明松石镇的北方分舵已经全部瓦解,可惜了我帮十几年的苦心经营和这松石镇上上下下数百的帮众,现在就剩下了你我,又有什么可庆贺的呢?”几人听柳卿程如此一说,也都是被说中痛处,心自感伤,各自沉默了一会才感稍减。 宋西海见柳卿程正好背对着三人,便暗自用手肘顶了顶陆广坤,陆广坤回头看了一眼宋西海,转而又吧目光落到了齐天身上,三人在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俱是脸色严峻的点了点头,像是做出了个决定。 陆广坤恭敬的向柳卿程问道:“柳舵主,这一趟多亏了你,我们兄弟几人的命都是你救的,日后若有差遣,定当誓死相从,”宋西海、齐天两人也从旁齐声说是,陆广坤又道:“那么从眼下来看,我们该何去何从?” 柳卿程道:“这块沼泽地虽能阻挡骑兵重甲,但只怕拦不住六扇门中的神捕与那对华山兄妹,我们先降下洞口巨石,堵住浓烟,万不能出现一点差错,否则被刘奇他们发现那可就糟了。”说罢指挥几人合力将洞内的出口堵死,又找了块大石压住,这才各自坐到一旁歇息了起来。 宋西海道:“柳舵主,咱们这次可是一败涂地,追兵还在后边,现在又身处沼泽,只怕往后是生是死还难以预料,不如请柳舵主将这铜印拿予我们见识见识?若是日后死了,也好过做个枉死鬼。” 齐天也从旁附和道:“是啊是啊,柳舵主,现在北方分舵就剩下我们几人了,若柳舵主还对我兄弟几人有所保留,岂不是让我们兄弟心寒?不如就将这铜印的秘密告诉我们,我们也权当闲话,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柳卿程将铜印从袖中拿出来,端在手中道:“这铜印事关重大,不敢轻易说出,到了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再等等吧。” 陆广坤也劝道:“柳舵主,这铜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也不是贪图这点秘密,只是咱们今天的变故实在是太大,兄弟们只想看看这铜印了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说句难听话,即便是死,也得让我们兄弟做个明白鬼吧!” 柳卿程将铜印拿到手中,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迟疑神情,好半天也不说话。 宋西海见状心中甚是不快,冷着脸道:“我兄弟几人对黑木帮可谓是忠心耿耿,这放着三哥的仇不报,提着脑袋跟着你柳舵主出生入死,想不到到头来换回来的竟是如此的猜忌猜疑。”宋西海冷哼一声继续道:“既然柳舵主这么不相信我们几人,我看大家就此各奔东西吧,别让我兄弟再拖累了柳大舵主!” 柳卿程又转过身去想了一阵,只听得柳卿程轻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们想知道,我便将此印之秘告诉你们便是,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陆广坤应道:“什么要求?” 柳卿程道:“这件事,无论是谁都不能提起!” 众人齐声道:“这个是自然!” 70、现身 柳卿程忽的一个回身,整个人都跟着精神了起来,立在地上如同一张弯弓一样,神采奕奕。只见其用左手拖住铜印,右手拇指与食指按住老虎身上的两只眼睛轻轻一扭,铜老虎的两只眼睛便齐齐凹了进去,柳卿程双手用劲,只看得老虎的头缓缓向左旋转了三圈,又向右旋转了六圈,只听一声机簧响动,像是什么东西崩开了一样。柳卿程又顺势在铜虎上一提一按,铜虎便自动横了过来,随后他将整个铜虎又来回转了九圈,只听“铮”的一声脆响,铜虎便自铜印上滑了出去,拿去铜虎后,这方印就变成了方小铜盒,这原本放着铜虎的地方便赫然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口来。 柳卿程用双指探将进去,来回摸索了一会,指节一动,便夹出了一套黑乎乎的物件。这物件由十几块相同规制的黑色铁片组合而成,头头尾尾全由金线连接,粗粗看去像极了一卷染成黑色的金丝竹简,只不过这竹简却是用货真价实的玄铁和西域柔金制成的。柳卿程将黑铁简拿出后还从盒中牵出了八条金线,这八条金线一端连在黑铁简上,一端连在铜印内。铜印的内壁上嵌有三十二颗铜环,按照八卦十六爻的方位固定在铜印里边,那牵出的八条金线正好穿过三十二颗铜环,在铜印内相互交错,编成了一个细密复杂的小八卦,八卦下边摆放着十几卷用金丝缠起的小纸筒,每一个纸筒外边裹着金纸,看起来轻轻巧巧,远远看去闪闪发亮。 柳卿程小心翼翼的拿出黑铁简,用双手捧住,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黑简上的每片黑签都显现在了众人面前,金光闪闪。几人定神一看,只见这黑简里的每一片签上都刻着一个人的称谓名号,皆用瘦金体所写,笔法苍劲有力,镶玉烫金,远远望去,倒是更像一件稀世珍宝。黑简一共一十八片,细细数来正好有十八位人名。 柳卿程面对着众人神情冷然道:“这便是铜印的秘密。” 宋西海等人看着铁简上的名字,吃惊的连嘴都合不上,“朱宸濠、朱寘鐇、朱祐楑……”铁简上刻着的每一个名字无不是当朝权势滔天、炙手可热的诸侯霸王,这些名字无论是放到哪里都足以引人惊异侧目,更何况现在都齐聚在了这诡异非常的黑铁简中。 柳卿程持着黑简,脸色冰冷的说道:“这便是十八路诸侯王谋逆的契约,也是十八路诸侯王联合的信证!”柳卿程说话时气沉丹田,声振寰宇,话一出口便如同一颗火雷在众人面前炸响,直惊得陆广坤等人说不出话来。 柳卿程见几人脸上个个惊异,又伸手从铜印中拿出一卷金装的小纸筒来,一把撕开包裹在外的金纸,将纸筒高举道:“各路藩王还将各自印信印于纸上,以用来作为联合的凭证。”说罢将纸筒一展而开,纸卷迎着风徐徐飘动,众人看清,纸上赫然印着“宁王朱宸濠宝”六个大字,柳卿程给三人看罢,便又将其重新封上,重裹金纸,放回了铜印里边。 柳卿程一面将铁简收回印内,压在金丝小八卦上放好,一面说道:“这方铜印本就是十八路诸侯秘密联合的契约凭证,可谓是今时今日这江湖里最为可怕的东西了,这里边的利害关系我想不必用我明说,你们也能知道其中分量。”柳卿程说着便把那只铜印上的老虎重新安了上去,语气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黑木帮这几年如日中天,风头正旺,不免与各地士豪、诸侯争利,这黑简上的十八位诸侯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诸侯王都跟黑木帮有过江湖仇怨,若这些诸侯王联合起来反叛朝廷,谁输谁赢咱们暂且不管,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他们动摇我帮的地位。还好苍天垂青,我帮的密探在无意中探得了这十八诸侯联合的秘密,更探得了这诸侯联合之密全锁在这一方小小的铜印里,帮主为了我帮以后的生存大计,这才命我们偷出此印,为的就是以它作质,作为乱世保命的凭借。” 柳卿程说完,便将铜印一收,放回了袖袍内道:“现在你们可知道这铜印的厉害了。” 宋西海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幽幽说道:“没想到在这方小小的铜印里竟还有一个关乎苍生安危的关键,还真是让人吃惊,也不知道捕王听后该作何感想。”宋西海说话时声音突变,像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他看着柳卿程略显惊异的脸,大笑道:“这方铜印可真是让我们几人好找啊!” 齐天、陆广坤二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柳卿程满目疑惑的看着眼前大笑不止的三人,就像是看着三个病人。 宋西海道:“难怪我们几人三番两次遭人截杀,最初我还以为是黑木帮的人干的,现在看来,必是那荣王怕铜印之秘泄露,这才找的罗刹门对我们下的杀手,看来这件事还真是错怪你们了。” 陆广坤不等宋西海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竹筒,随手点燃了一张纸放了进去,只看得三团蓝色火焰直飞云霄,在空中划出三道蓝光,照亮了半边天空,却是六扇门中的传讯烟火。 宋西海与齐天也不知何时走到了柳卿程的身后,形成了一个三角包围圈,将柳卿程稳稳的困在中央。柳卿程一见信号烟火,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脸色惊变,将剑拔出,擎在手中沉声道:“你们不是天煞四魔君!你们是谁?报上名来!” 宋西海笑道:“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倒是猜猜我们是谁!” 柳卿程稍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你在秘道里躲避机关铜箭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了,只是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是刘奇?”柳卿程说着望向齐天、陆广坤两人,道:“精通音律、阵法,又会密道机关,这个幻刀魔君除了杂学大家杜元以外还能是谁?性格如火,不知天高地厚又气力极大,那个千钧魔君应该就是姚月灵吧!” 宋西海、齐天、陆广坤纷纷在脸上一抓,扯下三面人皮面具来,三人两男一女,正是刘奇、杜元和姚月灵,与柳卿程猜的一模一样。 刘奇拿着宋西海的面具喝道:“柳舵主!真不知道该夸你心细还是该说你好骗,虽然你也早有察觉,可还是让我们走到了这一步。” 71、布局 就在几人说话间,不远处忽的出现了两道人影,如羽箭一般急匆匆的向这里冲来,不一会便已冲到了柳卿程百丈之内,这两人身穿白云青藤道服,正是华山派的陈林、陈秀二兄妹,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只白狗,白狗虽然跟在两人后边拼命发奔,但毕竟自己没有轻功助益,又行走在泥泞的沼泽地里,所以好半天才跑到近前,这一路泥水飞溅,不管什么样的白狗也都要变成了黝黑的土拨鼠了。 不多时,两人一犬接连走到近前,加入了战团。这条大型“土拨鼠”自然就是姚月灵的神犬“白虎”了,只是浑身上下只有肚皮是白净的,其余的地方全都沾上了泥巴。 原来几人在临行前就早有计较,待几人消失在子安观后,白虎便循着气味来找月灵,只等着刘奇等人发射信号,再一起杀出,好将柳卿程活捉在这里。 五人一狗各有站位,将柳卿程死死的围在了中央,也许对柳卿程来说,这将是最后一次出手了,因为对于高手来讲,只要失手一次,便已是致命的。 柳卿程见状,深叹了一口气,反而安静了下来,又恢复了最初的冷然面容,语调中毫无半点感情,淡然道:“果然是你们。” 刘奇笑道:“当然是我们。” 柳卿程道:“我千算万算,还是让你们找到了破绽,没想到我柳卿程今日要栽到你们几个毛头小子的头上,真有意思。” 姚月灵喝道:“老狐狸你少在那里卖弄,这几日可让我们好找,今日设此计策就是专为拿你,先锋营由我的白虎带路,早已将这里围死了,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乖乖的把铜印交出来,否则休怪本姑娘剑下无情。”说罢原地转了一圈,将披在肩上的袍子抖落,露出里侧蓝色的丝裙,如同一朵蓝色的牡丹一般。待月灵站定后,手中已多了那对被誉为峨眉重宝的紫金双剑,“你刚刚在密道的时候不是还挺凶的?本姑娘倒要看看,你还能凶到什么时候!” 陈林见眼前之人正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师伯柳卿程,虽然知道立场不同,但真到兵戎相见时,也不免心中悲痛,语调颤抖的说道:“师......师叔,师父在哪里?为何你会跟黑木帮的人扯上关系?师父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陈秀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眶,接着道:“柳师叔,师父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你既然没事为何不回华山主持大局?现在只留下归云师姐孤坐华山,支撑的好生艰难。” 柳卿程并没有理会陈林、陈秀二人,自言自语的冷然道:“我自会回华山主持大局,但现在时机不到。”说罢转而又叹了口气道:“可惜这次计谋败露,我看回是回不去了。”说完向刘奇问道:“奇少侠,柳卿程有一事不明。” 刘奇笑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就请问吧,今天一定让你明明白白。” 柳卿程问道:“你们是如何找到这子安观来的?” 刘奇看了看众人,笑道:“你以为你用了几个死士故设了个‘疑兵之计’便能引我们疲于奔命,却不知我们白天假装落入你的圈套,夜里却干了几桩大事” ...... “奇哥可是天天晚上去云花楼里看姑娘呢!柳舵主,你说这算不算得上是大事!” “年轻,真好。” 一日前 子时过后 松石镇云花楼 宋西海几人商议完毕,正各自散去。陆广坤从正门里走了出来,头上依然裹戴着那顶白巾斗笠,他径直穿过楼梯,在大门前向左一拐,轻轻的几个闪身便转到了一处巷道中,七走八走的胡走了一通,来到了一间土地庙。 土地庙虽然不大,但好在门窗完整,窗纸虽然老旧,可也少见破损,应该是有人时常打理所致。这地方虽不及云花楼那般奢华却也是个遮风避雨的好去处。陆广坤轻轻纵身进入庙内,回身关好庙门。 陆广坤身高足有八尺,自小便练得一身横练的功夫,虽然年纪已大,但内劲却越发雄厚,站立起来给人一股山岳一般的威慑之感,如此魁梧之人在江湖中也是少之又少,然而让人惊奇的是,在这小小的土地庙中竟还有两个跟陆广坤一样身高七、八尺的人物。只可惜这二人空长了一副大个子,却只是好吃懒做,落得了天天在街头巷尾间摇尾乞食的境地,不过今日他们穿的却不再是那一身泥污不堪的破衣,而全都改换成了一身干净的白色暗纹长衫,他们的手中各拿着一顶白巾斗笠,在两边的角落坐着,看这打扮,竟与陆广坤一模一样。 陆广坤进门口见到二人,也不多话,走到土地公公像前,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左右一抛扔了过去。这二人见得陆广坤进屋,也是赶忙起身相迎,待接过银子后也不多话,对着陆广坤连连躬身点头,双双戴上斗笠,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各走了出去。陆广坤脱下白衫,在庙内换了身更夫的装扮,提起藏在蒲草下铜锣,拄着一个削断的竹棍从前门出了土地庙...... “咚-咚-咚,寒露寒霜,关门关窗,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陆广坤出得门后绕着松石镇转了一会圈子,从东转到西,从南走到北,从石桥踱到城门,从庙宇逛到赌坊,最终又转回了云花楼,陆广坤一路敲着铜锣,一直敲到了云花楼的楼后。 别看这云花楼楼前热热闹闹,可这楼后却显得别样的幽静,若是此时有人背靠着云花楼的后墙坐在此处,细细听着身后楼上的莺声燕语,眼望着前方幽深的夜色和晃动的树林,忘却红楼,神游太虚,咏物华之天外,叹凡尘之沧粟,歌红楼之镜花,觉沧海之桑田,却也是又有别样的风致。 陆广坤察四周无人,轻声敲了两下铜锣,在云花楼的楼后跳上了一顶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的篷车。他在篷车与马夫之间的挡板处敲了三下,篷车缓缓的驰了出去。 马车跑得飞快,不一会便跑出了城,出城后约莫又跑了十几里地才停了下来。陆广坤见马车停下,便掀开车帘一跃而下,而让陆广坤意想不到的是,眼前竟是一片从未见过的树林,陆广坤看罢一惊,察觉到应是中了埋伏,赶忙将铁棒横在胸前,俯下身子准备接敌。却不知马夫早已站在陆广坤的眼前,这人没有易容,正是杜元。 陆广坤见到杜元后,反而将铁棒竖在地上,奇道:“怎么是你。”杜元长身而立,笑道:“不错,是我。”陆广坤皱起眉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杜元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刘奇让我借一辆马车在云花楼的楼后等人,没想到你却上来了。” 72、宋西海的好事 陆广坤恍然明悟,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你是被派来擒我的?怎么,就你一个人?” 杜元笑道:“我告诉他我一个人就够了。” 陆广坤反手将自己的铁棍仍在地上,苦笑道:“看来一切都该结束了,我也该好好歇歇了……” 宋西海此时正一个人坐在屋里举着酒杯为明天该去哪里睡觉而发愁,其实对宋西海自己来讲,他还是喜欢住在这烟花柳巷的,花花绿绿,夜夜笙歌,虽然是烟柳之地,但至少这里天天姑娘不断,酒色财气应有尽有,只要还有大把的银两可以挥霍,自己就能在这间楼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不逍遥快活,试问哪个男人不想这样日日缠绵,名士风流。 即便最终逃不出红楼一梦,可只要不走到最后,也总叫人不愿醒来。 换个地方是宋西海一直主张的,可真到要搬出云花楼了,反而使宋西海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当然,只要是个男人,正常的男人,这时都会变的患得患失起来。就在宋西海左右为难之际,一阵轻巧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宋西海心下惊疑道:“红梅早已被我支走了,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谁来敲我屋门,难道是孙四娘这个大胖子?可千万别是她,否则可真是要倒我胃口!”宋西海本就心中烦闷,并不想再见他人,因而口气极为不耐烦的喝道:“门外何人?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成想门外却飘来一阵娇柔无比的应答来:“官人慢些就寝,牡丹奉了四娘之命前来给官人奉些梨桃,此果生于南国,甜香润滑,止渴生津,四娘吩咐,定要爷趁着新鲜食用,好叫爷今夜睡的香甜。”此语一出如出谷黄鹂,柔中带绵,绵中又带着一丝丝的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单听闻这一句,便已知门外之人绝非胭脂俗粉可比,让人不禁期盼见得一面,也不枉今夜凡尘一趟。 宋西海心中本就对这云花楼有些眷恋,只是现在非走不可,所以只能强行压住自己内心的欲望。原想就此睡下明早再悄然离去,却不想现在被这娇滴滴的一声弄的心神荡漾、燥火上身,男人本就是一种易于冲动动物,更何况一个即将准备节制自己的男人。所以宋西海想也没想冲口而出道:“娘子进来吧。” “吱呀”一声,屋内的三重房门被一只娇嫩的小手推了开来,迎面走进了一名似玉儿般的粉面姑娘,姑娘左手上端着一个木制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些刮好了皮的橘子苹果,她进屋后反身将房门虚掩,满面娇羞的缓缓趋进屋内。 宋西海这时定神一看,这位唤作牡丹的姑娘细眉小嘴,腮凝新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水润的几乎要流出些水来,她肌肤微丰,皮肤白皙水嫩,吹弹可破,上身罩着一件粉红色的小短衫,小到连她那双粉白的双臂与纤细的腰脐都遮掩不住,下身穿着一条略显紧致的粉白色丝绸长裤,将双臀勾勒的如瓷器般光滑。 牡丹小步踱到宋西海身边,将端着的水果放到了桌上,转而用自己那双就要滴出水来的大眼睛半闭半睁的望向宋西海,一只手捏起一块雪梨,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道:“四娘见官人孤坐良辰,花中独睡,心里很是不忍,只道是我们姐妹怠慢了大官人,逐叫牡丹前来给官人送些鲜果,聊以解闷。”随即弓下腰来,用纤纤巧手抚摸着宋西海肩膀和胸膛,轻柔的推了一推,继续道:“今夜浮云闭月,灯下华彩,官人不觉应当做些雅事才好?”牡丹说着便将那只捏着雪梨的俏手在宋西海的嘴边虚虚一晃,反手一挑,轻轻的放到了自己口中,银贝轻咬,嬉笑起来。 如此良辰、如此美人、如此柔情蜜意,宋西海的脸都笑变了样子,一双眼睛被两腮挤得只剩下了一道缝,一张大嘴咧的更是盖过了半张脸,痴痴笑道:“姑娘既然有如此雅兴,不知该如何做些雅事,共度今夜良宵才是?” 牡丹用手指捻起了盘中的一枚剥了皮的橘子推送到宋西海的嘴边道:“官人先吃些瓜果,给自己提提精神,莫要等一会后力不济,径自睡着了。”说罢半袖掩面,将橘子轻轻的推到宋西海的嘴里。 宋西海虽然好色但却更怕死,否则他早就死了百次千次了,所以他并没有吃。宋西海只是打了个哈哈,一手抓过橘瓣,双手掰开放到鼻子边上细细的闻了闻,毕竟是久经江湖,这一闻便已拿捏出其中的乾坤。宋西海看着满面红光的牡丹笑道:“果然是好东西。”说罢便将橘瓣扔进了嘴里,手下还不忘顺带着去摸摸那牡丹的纤纤细指。 牡丹嘻嘻一笑,轻轻巧巧的躲过了宋西海伸过来的手,紧接着做了个兰花指挡到嘴边,侧过脸来故作含羞,弯眉一挑,嫣然笑道:“官人这样强壮,牡丹我可不敢一个人与官人同屋,我再叫一个姐妹陪我一起罢,我这位妹妹可是比我还要再漂亮上十倍有余,正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就是形容这样的一般人儿吧,保管让官人见了吓上一跳,只是官人见了可别激动哝。” 牡丹说着让出了身后的大门,缓缓的向宋西海侧面走去,本来按在宋西海的胸前的双手也跟着滑到臂膀。宋西海一听心中大乐,没想到这最后一晚还能撞见了大好事,一龙戏双凤,心下自是万分欣喜,连声喝道:“好好好,那你赶紧一并叫来便是。” 牡丹这时已走到宋西海身后,对着门娇声喊道:“妹妹你也快进来罢……” 牡丹话音刚落,虚掩着的门便被人推开,只是这次开门的方法却并不像是推,而更像是踹,用力的踹。“砰”的一声,烟尘扬起,三道木门被齐齐的拍在两边,连门框都咯咯吱吱的晃荡了起来,好像立时就要被拆了下一般。 宋西海定神一看,门外一前一后的立着一女一男,站在前边的女子倾国倾城,烟尘中一双眼波光亮如水,顾盼神采,细细看来竟是一双勾人魂魄的丹凤眼。宋西海见到来人大吃一惊,因为这来人宋西海是认识的,虽说认识,可也只是在夜里见过一面,可如此佳色只要见过一面,任谁都会记得一辈子。 宋西海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惊道:“姚月灵!” 73、肉夹馍 宋西海一时着急忽而起身,竟然忘了身后的牡丹,待回过神来之时,早为时已晚。 宋西海这一惊起身,顿时后门大开,还没待自己有所动作,便觉身后至阳、天宗两处大穴被点,顿时感到腰部一麻,暗叫中计,四肢瘫软,生生坐了回去,只不过这一坐便再也起不来了。 牡丹一招得手,绕着宋西海的座椅走上前来,宋西海定眼一看,眼前之人柳眉秀眼,却比刚才妖娆的牡丹更胜一筹,真乃是绝色佳人,却是那日在竹林中见过的华山派陈秀。门外的姚月灵与陈林接连走了进来,白虎跟在月灵的后边,先在门柱上解决了些问题,才小步溜进了屋,。 陈秀笑道:“看来官人今夜可真是要良宵难度了。”说罢走到了姚月灵的身侧,笑吟吟的望着瘫坐在凳子上的宋西海。 宋西海被陈秀说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百感交聚,憋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姚月灵对陈林、陈秀二人道:“你二人带着白虎去帮我去看住大门,让我教训教训这个三寸矮鬼。” 陈秀知道月灵就这个任性的火爆脾气,生怕月灵兴起,放跑了这个好不容易擒住的宋西海,赶忙从旁劝道:“月灵妹妹千万不要鲁莽,我们几人费了这么大劲才设了此计将他擒下,还是赶紧带他回六扇门吧。若是时间长了只怕是要横生变故,要是再让这个狡猾的家伙跑了,恐怕那时就不好再捉了。”陈林也跟说道:“秀妹说的没错,我们这次是秘密行事,不宜久留,我看还是早早离开才是上策,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说。” 月灵只因这宋西海的流氓天性才想好好教训教训他,心下也只是赌气,听得刘秀前来相劝,心中一滞,想来两人所言也是甚有道理,但又想这几日一直呆在客栈,半步也没能出去,心里憋着脾气,很是不快,加之今天还没出手,手心发痒,便面色冷峻,一脸不怀好意的走到宋西海身前,伸手点了他的哑穴。宋西海见月灵怏怏不快的走上前来不知要干什么,心中正打着鼓,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封了哑穴,登时紧张的满头大汗,嘴巴使劲的张了张,却只发出“啊布啊”的怪叫,身子在凳子上扭来扭去,像极了一只即将迎来自己命运的漂亮公猪。 月灵运起功来在宋西海手腕处的太渊穴上划了两下,宋西海登时感到全身的经脉尽塞,身体好似重于千斤,连眼皮都难以抬起了,这次是真的只剩下冒汗了。月灵用的这招正是八字诀中的“锁”子决,其运功真要便是运用自己的真气将被锁之人的经脉寸寸锁住,乃是江湖中少见独门绝技。月灵缓缓抬起双掌,又运起“山”字决,掌中真气缠绕,出掌迅如闪电,在宋西海脸上结结实实的拍了两巴掌,掌声清脆,宋西海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腮帮顿时肿成了鹅蛋,垂在脖颈上摇摇晃晃,兀自昏死了过去。 “让你晚上吃大蒜!” 齐天自云花楼出来后,运转轻功在房楼上飞上飞下,穿了行许久,约莫向东南方走了半个时辰,最后挺身立在一处山洞前,洞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齐天拔腿进洞,一双眼睛好似能看清山洞中所有石头一般,在山坑石洞间辗转回挪,行走如风。齐天行了没走多久便来到了山洞尽头,尽头处有一处水潭,因为山洞中毫无微光,目难视物,所以只能凭借水流的声音来判断水潭的位置。齐天循着水声跳了过去,可人还没落到水面,便暗叫不好。原来潭水面上正铺着一张粗麻大网,大网正巧的整个潭面盖的严实,齐天人还没落在水中,却已先落进了网子里。 齐天知道自己中了埋伏,一时大惊失色,脚尖一点,赶忙虚踩了一下网格,腾身跃起。可人还没跃出一尺,便又被另一张大网自天上给截了下来。天上下来的这张大网迥异于常,白丝白线,柔韧刚强,然而丝网本身却纤细无比,与下边的网格一合,不偏不倚,正将齐天盖了个严实。 山洞中听不清哪里传来了一个男子的断喝:“这叫肉夹馍!” 齐天被白网压住,一时被困在潭面中央,心中一急,赶忙抽刀在细网上挥刀乱砍,但也不知这细网是什么材质,只是见得细网下金光四射、火星突起,却丝毫不见细网有什么印痕破损,任凭齐天如何使劲,就是砍它不断。 齐天心下焦急,不知该如何应对,手下不停,刀势越胜,心中想来今日看来是要被擒到此处了。 正在此时,洞内又传来了那个男子的声音,只是声音在洞内回音重重,一时叫人辨不到发声之人的方向,只听那声音道:“此网乃是西域贡品金蚕网,金刚不坏,水火不侵,六扇门也仅有两张,可谓是稀世珍宝。我劝你还是莫要挣扎了,束手就擒吧!”这人说话时气息沉稳,自带着一股成竹在胸的口气,齐天一听便知来人,就是那个让他几次负伤的六扇门第二神捕刘奇。 仇人见面,分为眼红。若是其他人,齐天今次也就认栽了,可让齐天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时擒住自己的竟又是神捕刘奇。这刘奇屡屡设计坑害于他,可算是让自己的这张老脸给丢尽了,这时又被刘奇网于网下,种种屈辱让齐天恨不得生吃其肉,他又想起刚才他那句嘲笑自己的“肉夹馍”,一时间怒从心生,心中一横,决意不让刘奇讨了好处。“小兔崽子,长幼有尊卑,一点礼数都不懂!今天让老夫来好好教教你吧!”齐天怒火上头,情急之下挥刀疯砍,只看整个网内的刀光上下翻飞,只是那金蚕网却好似用精钢所铸一般,任齐天手中的长刀如何变化,依然是毫厘不动。 可有意思的是,金蚕网虽然没有损坏的迹象,不想齐天脚下的那张粗麻网却因受不住齐天的乱砍,随着刀锋的起落渐渐地砍出了些破损来。原来这金蚕网因为过于珍贵,六扇门中也仅仅是月灵有一张而已,齐天脚下的网虽然厚密结实,但终究还是普通的粗网罢了,自然经受不住这齐天这样的搏命刀法,不出一会便被裂分成了碎段,生生的掏出了一个大洞来。 刘奇见网内刀光闪闪,突然间火光四散,不出一会便没了动静,暗叫了声不好,赶忙从一处岩壁上落了下来。为了小心起见,刘奇下落之时还不忘向潭面打射出七、八颗打穴弹,以防齐天的埋伏。 74、刀与剑 刘奇俯身落到潭边,见打穴弹打入水内后毫无动静,心中料定齐天必是跑了,赶忙用手指在金蚕网的一角上回手一勾,金蚕网便似有灵性一般自己卷回到了刘奇的手中,刘奇小心的将网放回怀里,持剑过顶一个纵身跃入水中。 刘奇入水之后四处查看了一番,哪里还有什么齐天的影子,待再向下看时,隐隐间还能望见一个白影,刘奇连忙在水里运起那日在北山水潭中学到的《龟息决》,聚神闭气,运转真气在水中下潜,虽及不上白影的游速,倒也逐渐能看清了他的身形,也算勉强跟上了。 两人向下游了些时候,也不知游了多长时间,刘奇只觉得潭水越来越寒冷,四周的压力也跟着越来越重,到后来就像是在雪地里爬行一般,每动一下身子都是如针刺一样,但又不至于疼,只是酥酥麻麻,犹如蚂蚁乱爬,恍恍惚惚间已难分清手掌与双足,只感觉是在拿着两根木棒在扑腾。刘奇知道这是寒潭中的寒气侵入骨髓的征兆,赶紧运气走遍周天,这才使肌肤渐生知觉,不多时刘奇跟着齐天穿过了一个水下洞孔,两人又从水下的孔洞中游了许久,这才向上游了一阵,刘奇感觉到水下的压力渐小,心中也稍定了些。 刘奇一边游一边在心中暗暗惊讶道:“却也不想此处竟还能有如此奇特的构造,当真是巧夺天工,还是怪我大意了,否则怎么能让他跑了。”两人一前一后,忽近忽远,也不知又游了多久,忽然看见前方有一处光源,想来终于是游到了水面。一股扑面的暖流将二人卷住,齐天、刘奇两人一前一后从水面跃出。齐天出水后不敢有半点拖沓,连连使了个水上漂的轻功,脚尖轻点水面,荡起了一条剑刃般的波纹,跃到了岸上。齐天刚一到岸,定眼一望,心中一凛,原来刘奇早已站在眼前。齐天定定的看了看眼前的刘奇,不由的失声叹道:“后发先至,好轻功。” 刘奇笑道:“过奖,没想到这深潭竟还能与此地连通,若不是我反应快些,差点叫你给逃了。” 齐天道:“你能追我到此,想来老夫的《龟息诀》是被你给拿走了,不过能找到我的练功之地也算是你的能耐,今日老夫就要从你身上拿回这《龟息诀》,莫要多说,出剑吧。” 刘奇道:“前辈纵横江湖也有些年头了,刀剑无眼,若真是厮杀起来免不了要以命相搏,现在黑木帮的衰落已成定数,你我无论是谁受伤都已是不再值得,我奉劝前辈今日还是跟我回去,莫要再行比试了。” 齐天平生最好面子,凡事唯我独尊,所以无论何事都以“老夫”自居,此下听得刘奇话里话外如此轻视自己,心中大为不快,怒道:“可笑,朝廷鹰狗什么时候开始讲道理了,我还以为你们六扇门只会搞一些以多欺少,暗箭伤人的把戏,没想到今日又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说辞来游说我。”说罢提刀一握道:“哼,老夫屡次遭你暗算,今日必要跟你决出个高下来。” 刘奇道:“我敬你也是位英雄,这才不愿与你相搏,你既然不愿与我回去,我也只能奉命行事,多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说罢按上剑柄,“一斩”已然蓄势待发。 刀剑一战,终有一决 齐天曾跟刘奇两度交手,看刘奇这一式起手便知此招的厉害,暗想若要破解这“一斩”必然是要抓住时机,先发制人。齐天大喝一声“老夫来了”,说着纵刀上前,飞步到了刘奇近前,一个上挑,使了招“开门见山”。 刘奇见齐天出招逼到近前,也不管许多,拔剑便使了一招“一斩”。“一斩”其实本是刀诀,但刘奇用的是剑短,短剑有个好处便是拔剑极快,这正合“一斩”的要义,所以刘奇便根据这刀决的自创了这一招剑决的“一斩”。这“一斩”乃是至刚的剑法,自刘奇入得江湖以来几乎很少失手,只要时机位置合适,可以说是一击必杀的,刘奇初入江湖时也正是凭借着这一招夺得了“快剑”的名号。 让刘奇万万没想到的是,齐天的这招“开门见山”乃是个诱招,长刀看似挑出却在上挑时诡异的止住了劲力,刀身一抖,又从原路荡了回去,刀影变成了虚影,刘奇的这一斩自然扑了个空。“一斩”乃是至刚之击,自然有其致命的缺点,其一便是要在出剑之前要蓄力待时,找准时机;其二便是用招之人在拔剑之后一定要先行回刃,以借入鞘之机进行调息,正所谓一斩三分收,有去有回,有放有收,有张有弛,有进有退,方为“一斩”精要。 刘奇此招一出,自然短剑回鞘,正出了个空子。齐天看准时机借回刀之势一蹲,反手拿刀,改挑为劈,一个横砍直取刘奇的双腿。刘奇此时剑已归鞘,无力抵挡,眼见双腿就要不保,正是万分紧急之时,刘奇赶忙踮起脚尖,运转轻功,双脚离地,将整个身子横了过来,使了一招“老气横秋”,横卧在了半空。却不想齐天此招又是个虚招,刀砍到一半又是一个上挑,斜踏出一步,直取刘奇的腰眼穴。刘奇赶忙旋身出剑,打出了半招“一式·舞蝶”,青光一闪,将将的挡住了这一刀。 刘奇借着刀剑相击之劲运转轻功向后跃出去两丈,可脚没落地,齐天的刀又接连跟上,自外向里直砍刘奇的右腕,刘奇连忙将枯叶硬向下移了两寸,左掌按到枯叶的剑身上,意为挡住此招,不料齐天这时长刀突又变招,变砍为挑,刀身上分出三把虚影,使了招“浑水摸鱼”,刀尖直取刘奇面门。 刘奇见来势凌厉,连忙一个侧翻,可齐天上挑时刀已离刘奇的头不到两尺,这招变招太快,终究还是被削掉了一小节头发。随后刘奇又是接连跃出数丈,两人各自站定,暂且僵持了起来。这几招兔起鹘落,迅捷至极,却也打的险象环生,惊险异常,这虽然不是刘奇与齐天第一次交手,可还是让刘奇心中闪过一丝惊讶。 刘奇道:“早已闻听齐天的幻刀绝诡异莫测,一刀三分力,一分三变化,今日观之果然名不虚传。” 75、生擒 齐天笑道:“刘奇小儿这次可知道厉害了吧!上几次你们人多势众,没能给老夫施展的机会。不过老夫的幻刀决可还不止这些,若是怕了便赶紧跪地求饶,兴许老夫会饶你一命,如若不然必是要你死的痛苦无状!”齐天脸上映现出一副不屑的表情,道:“哼,有本事来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跑来跑去算得上什么英雄!”说罢提刀上前,一会功夫便又攻出了十几刀,齐天的刀越打越快,到了最后干脆真气全开,卷起漫天的刀光,刀气四散,刀影与刀气铺天盖地的围在刘奇身边,犹如魔窟幻境一般,让刘奇疲于招架,不多时已将刘奇打的几次险象环生,只叫他疲于应付。 齐天见形式一边倒,心中欣喜,意欲一鼓作气,于是连连使出杀招,几乎逼到刘奇毫无还手之力,刘奇感觉自己已到了生死关口,迫不得已硬使了招“四式?枯木逢春”,刹那间剑气四射,刀剑相抵,这才解了一时之急。但硬拼内劲去对付那齐天捉刀捕影的幻术实非长久之策,更何况刘奇现在已经觉得自己真气不济,脸上也初显疲态了。 刘奇喘起着粗气,将枯叶举起到胸前,剑尖平指齐天,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想使这招的,但看来今日是不得不用了。”随即闭目塞耳,全身微微散发出隐隐白气,左手自剑柄处一直滑到剑尖,枯叶剑身也随着刘奇的手指一点点的涌出些青光,在其剑上四处流转。刘奇双目缓缓睁开,淡然道:“我念你腿上有伤,因此此战必叫你输的心服口服。一炷香,一炷香之内必叫你落败。”说罢将剑在胸前一横喝道:“三式?剑影流光”,一股绝世剑气从刘奇身上喷涌而出,剑气所过,周遭为之一暗。 “剑影流光”其实本是飞圣李踏云独创的另一门绝学,虽是用剑要诀却并非是剑招,而是一种让用招之人能在短时间内功力跃升,以至获得“剑气”的武功,但要以自身真气为引,所 以持续的时间有限,一般待使用者在内劲耗尽后便会强行解除“剑气”,并且使用者会因内劲耗干继而产生一段时间内的无力状态,这期间无功可运,无气可行,几乎是与常人无异。若此招过后敌方仍没有倒下,那施招者便只剩下了两个选择:跑,或者死。刘奇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说必须在一炷香内制住齐天,因为他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否则便走到了穷途末路,任人宰割的绝境。 齐天听刘奇夸下海口要一柱香内拿住自己,认定刘奇又是在有意羞辱,顿时怒不可遏,喝斥道:“刘奇小儿死到临头了竟还如此嘴硬,待老夫将你的腿筋挑断,看你还能不能如此猖狂!”齐天话音刚落,刀已经出手,齐天的刀法连绵不绝,来回变招,一时刀光四起,如无穷不尽的潮水一般。 刘奇见齐天来势甚急,反而不疾不徐的将枯叶慢慢抬起,附于枯叶上的剑光随着枯叶短剑的抬起竟如碎裂的波光一样停留在了原地,破碎的剑光化作了数百只白色的蝴蝶,层层的自剑身处飞出,甚是奇异好看,但这些破碎的剑光只停留了一瞬便没有了,因此又平添了几分神秘。枯叶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碎光也随着枯叶剑闪闪灭灭的划出了一道圈,迷迷幻幻。 齐天看后一顿,冷笑一声“艺人把戏”,手下的刀出的越来越快,而奇怪的是刘奇手中的剑却挥动的越来越慢,不断的有剑气自枯叶中吞吐而出,射出约有半尺后便也碎成了蝴蝶般的光晕,剑气时与齐天的刀影相碰,铛铛作响。 一会功夫,几十招过去,原本是齐天牵着刘奇在打,已不知何时逆转成了刘奇压着齐天在过招了,刘奇的剑有如一根磁铁般,枯叶向左挥动,齐天的刀便向左抵挡,原是变化无常的刀法,此时竟毫无用武之地,齐天的脸上也逐渐渗出了些汗来,连连叫苦:“这是什么鬼功夫,怎的如此奇怪?”刘奇好似已完全进入了空明,只管挥剑也不答话。 齐天越打心中越急,气血冲头,挥刀在空中一阵乱砍,全是自己纵横江湖多年的杀招。刘奇缓缓用剑,剑气逼出,反而越打越慢,几次剑气相抵,竟使齐天的这杀招全部止于了将发未发之际,可谓占尽了先机。齐天越打越怒,操起刀来倾尽全力使了一招平生绝学“刀山火海”,霎时间只看得齐天背后的刀光如同山岳一般密密麻麻的压来,刀光白中带红,如同火焰山一般。刘奇此时将枯**出,只在眼前来回划转,剑气动若蛟龙,涓涓而出,轻轻巧巧的将所有刀气全部逼在了剑外。 齐天绝招过后,气力不济,一时间胸门大开,刘奇将枯叶放到胸前,剑尖直指向外,用出一招飞圣三绝中的“流云若水”,全身真气涌动,凭空向前飞出两步,左手变掌推住剑柄,轻哼了一声,只看枯叶自右向左转了一个小弧,自枯叶剑中突射出三道剑气,分指齐天的胸口与双肩,此招正是只能在“剑影流光”中才能使的绝技“云龙三现”。因为事发突然,齐天并无预料,所以结结实实的被刘奇刺中了三剑,还好剑气穿入不深,但也叫齐天伤势不轻。 齐天本自运功时忽遭破气,“啊”的一声后退了几步,血溅当场。破绽一出,几颗打穴弹也跟了上来,分打在俞府、天突两大穴位上,腿下也接连跟着中了两弹,齐天本就真气絮乱,当胸重伤,这时又被封住了经脉,一时卸去了全身的劲力,两腿一软坐到了地上,眨眼间已成了束手羔羊。 刘奇赶忙用金蚕网将齐天四肢缠住,收去奇功,回剑入鞘,这才盘坐在地上运功调理了起来,过了一会口中吐出一口黑血,满脸的苍白,可见“剑影流光”对自己的身体伤害之大,非寻常武功可比。 刘奇带着齐天回到几人约定的地点,众人皆言功成,刘奇让月灵用“锁”字诀将天煞四魔君的经脉尽数封了,第二天一早改装驱车将他们压进了城外的御林军军营。 76、神秘人 步诺:“今早一起来我这眼皮就开始跳,果然是有好事来了,这是什么?” 小卫:“这是今早刘神捕送来的朝廷重犯,嘱咐咱们暂且看住,过几日押送回京。” 步诺:“怎么都坐在地上,让他们站起身来。” 小卫:“回将军,他们站不起来。” 步诺:“怎么?” 小卫:“刘神捕说他们被封住了经脉,这两天都站不起来了。” 步诺:“原来送来了三个瘫子,哎,看这胡子都一大把了,还在外边胡窜的什么,赶紧再给这群老头找件铺盖,看把这三个老头冻的,大鼻涕都甩出来了,你看中间那个光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军需官呢?军需官呢?” 齐天:“小伙子,我看你也有二十几岁了,怎么长幼尊卑的道理都不懂,老头子也是你这个小辈敢叫的?更何况我兄弟还正值壮年……” 宋西海:“年轻人,我年轻的时候可没你这么莽撞过!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陆广坤:“我们是天煞魔君!” 步诺:“军需官!军需官呢?” 齐天:“别看我们的头发白了些,身体可要比你们这些酒肉官军好得多了,有这件毛毡就行,你快送我们回帐篷吧。” 宋西海:“要是你能好生伺候着,我们也不会计较的,只要能让我们稍伸手脚,自然不会亏待你。” 陆广坤:“年少而为将,可以做个忘年交。” 步诺:“军需官何在!” 军需官:“在!” 步诺:“营内还有空帐篷么?” 军需官:“还有几顶没打开的。” 步诺:“真的还有吗?我怎么看着都拿出来了?” 军需官:“要是都拿出来了,那就是都没有了。” 步诺:“那要是都没有了,让这三个前辈住哪?”、 军需官:“属下不知,但凭将军下令。” 步诺:“看来只能委屈这三个前辈,先行住在外边了。” 齐天:“难道没有别的帐篷了么?有点杂物的也行。” 宋西海:“小一点的也行。” 陆广坤:“冷一点的也行。” 军需官:“将军您看,还有别的帐篷么?” 步诺:“你不是军需官么,那你觉得呢?” 军需官:“够呛!” 步诺:“那该怎么办?” 军需官:“您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步诺:“你看军中哪里还能扎个棚子。” 军需官:“此处便可。” 齐天:“扎棚子可不行。” 宋西海:“我们是朝廷要犯,应该有朝廷要犯的待遇。” 陆广坤:“是啊,是啊。” 步诺:“那他们是朝廷重犯,这安全得放在第一位,你看怎么办?这次你想想,别问我了。” 军需官:“用木桩打到土里做成四维,上盖三层粗布,以绳索将三人捆于木桩,方可。” 齐天:“不可不可,风太紧,太紧!” 宋西海:“松石镇夜里霜冷,会冻死的。” 陆广坤:“二弟、四弟说得对啊!” 步诺:“军需官,你看这么办?” 军需官:“中设篝火,新打木桩列在其周,方可。” 步诺:“好!就这么办,这事全权交予你来办了,切莫亏待了三位前辈。” 军需官:“得嘞!” 齐天:“不可,不可啊……” 宋西海:“这不是烤猪的么!” 陆广坤:“二弟、四弟说得对啊!” 16 一日后 子安观南侧沼泽 刘奇五人将柳卿程围在了中央,各自按剑以待。陈林、陈秀两人身体僵硬的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凝重,似是心中疑虑甚多,两人时不时互换眼色,俱是露出一副举棋不定的愁容。柳卿程虽然当下被围,却也不放心上,将双手负于身后,笑道:“还是小瞧了你们,万没想到今日被竟能你们六扇门逼到这副田地,成王败寇,我毫无怨言。只不过就凭你们几人想留住我,只怕还需些时日。”说罢身影一晃,拔出剑来在刘奇等人面前虚舞了个剑花,掉头直奔陈林、陈秀那里冲去,还没等众人明白过来,柳卿程已到了陈氏兄妹身前。 原来柳卿程这次被围暗知必是敌与不过,多番计较之下,觉得还是走为上计。依他观察,陈林、陈秀两人还念及旧情,下手必然软弱,所以虚晃一枪,用了个声东击西的计策,转瞬就要脱身。刘奇等人深知柳卿程的厉害,见柳卿程拔剑都不敢硬接,都是连忙向后避开剑锋,没想到柳卿程竟使了个声东击西的脱战计,待刘奇等人反应过来时,柳卿程已在陈林、陈秀两人中间穿行了出去。 柳卿程突破包围后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出,远处传来柳卿程的阵阵笑声:“好徒儿,师叔去也!”话还未止,人又飞出数丈。 陈林、陈秀二兄妹本就对柳卿程心有顾忌,行动时也是畏首畏尾,虽然将柳卿程围在中央,可也只做木人应对,此刻柳卿程从二人之间突破了出去,俱是叫两人不知所措,就这样呆呆的看着柳卿程擦肩而过,待众人追去已久,这才如梦初醒,双双拔出剑来,跟着刘奇等人追了上去。 刘奇脚下发力,眼见不一会就要追上了柳卿程,不免心中疑惑道:“这柳卿程的轻功应远在我之上,那夜初见他时也是这般在我前边,可总像是个影子一般怎么也抓他不到,为何今日会相差如此之多。”那日刘奇在竹林里已见识过了柳卿程的轻功,自认甘拜下风,哪想今日没一会功夫便是要追上了,这让刘奇心中大为不解。刘奇所想的也并不无道理,这柳卿程今日所施展的轻功确实是要比往日差劲许多。 柳卿程跑在前边,见刘奇几人紧跟在后,不多时就要被追上,心中暗暗着急,气息开始混乱,步伐也跟着拿捏不准了。 几人追到一处树林前,眼见就要将柳卿程拦下,却不想突听一声长啸,从林中“突突”窜出几根响箭,直向刘奇等人飞来。刘奇等人连忙拔剑遮挡,将响箭一一拨落一旁,随后几人惊疑,停步站定,陈林、陈秀兄妹也随后赶上,六人又成对峙之势,只是余光都不约而同的瞄向身旁的树林。 “会是谁?”不仅是刘奇等人,就连柳卿程也是暗暗吃了一惊,因为这个人本就不在任何人的计划里,是个不该出现的人。 77、苏浩然 树林里缓缓现出一个人影来,这人自黑暗中走出,映在晨光下,众人这才看清他的样子。这人面上蒙着块白布,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身穿白衣道袍,上身的道袍上绣有白云图案,下身有绿色藤蔓花纹印染。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因为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这人身着的是华山派的道服,竟是华山派的人。 此人走到柳卿程的身边,与柳卿程对望了一眼。柳卿程满目猜疑的问道:“你……你是?”来人将手在胸前虚打了几个手势,柳卿程看完后,顿时长出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你,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接我。” 蒙面男子道:“该把铜印交给他们了。” 柳卿程悄声道:“到时候了?” 蒙面男子道:“我来,就是到时候了。”蒙面男子随即高声说道:“帮主那我自会去说,眼下保命要紧,莫要迟疑。” 柳卿程无奈的点了点头,用了个奇怪的语调说道:“看来已走到了这一步,既然你都来了,我也没什么好迟疑的。”随即将铜印递给了蒙面人,蒙面人伸手接过铜印,放在手中掂量了下,转过脸来看向刘奇等人。 蒙面人的这几句话众人都是听的明白,正待刘奇心中起疑此人是谁时,却没想到蒙面人竟一把将蒙在脸上的黑布揭了下来。这人约莫三、四十岁,方额阔脸,天庭滚圆饱满,一对粗眉下闪烁着一双明亮的黑眸,一派君子之相。众人看清这人面容后俱是吃了一惊,这其中数陈林、陈秀二人最是惊讶,一时手足无措,双掌一松,竟连手中的剑也没有拿住,“当啷”一声摔在了地上。 “苏浩然!”刘奇、月灵、杜元三人齐齐失声叫出了他名讳,原来眼前的人,就是众人苦寻已久的华山派掌门苏浩然。 月灵惊奇道:“你是华山掌门苏浩然?你不是于几月之前就失踪了吗?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陈林眼望着面前之人,眼眶中渐渐灌满了泪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唇颤抖的说道:“师父!师父!我早就知道你吉人天相,太好了,太好了!这实在是我们师兄妹之幸!华山之幸!既然……既然师父没出事,那便快随我二人回山中去罢,大师姐和我们师兄弟们都好生牵挂师父……”说着眼泪便从眼眶里滴滴落下,一粒粒的打到了土里。陈秀此刻也是悲喜难状,跪坐在地上,双眼忽的涌出了两行泪来,语带微颤的低声说道:“师父你可让我们好找啊……” 苏浩然拿着铜印,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倒在地的陈师兄妹,也不答话。杜元见事不妙,忽而高声喝道:“苏浩然是敌是友还不明朗,突然在这里出现必有所图谋,刚刚在林中用响箭逼停我们,只怕是与柳卿程是一伙的,大家小心为上,莫要着了他的道!”说完自背后取出那把七星锏来,将它抵在胸前,铁锏晃动,将锏上的铁环震的嗡嗡作响。众人都被这突来的变化被搞的不知所措,一个个呆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顷,刘奇才从惊讶中慢慢平复,出声问道:“阁下可是华山派掌门苏浩然吗?” 苏浩然大声喝道:“不错!”说完便对着柳卿程喝了一声:“走。” 苏浩然话音刚落,左手手掌一挥便将铜印用力抛了出去,紧随其后的便是苏浩然打出的几颗掌心雷。刘奇见铜印自苏浩然手中飞出,生怕铜印损毁,赶忙纵身跃出,使了一招“燕子翻身”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身形错过掌心雷,仰面接住铜印,背靠着地摔在在地上,又在砂石间滑许远,虽然受了些伤,但好在铜印稳稳的握在了手里。月灵等人见掌心雷射来也赶忙持剑遮挡,只看月灵双剑一旋,暗用了个八字诀中的“定”字诀,将掌心雷齐齐被震落在地,登时一阵砂石翻滚,云烟蔽天,待得乌瘴散去,哪里还有苏浩然等人的踪影,早已跑的不见踪影了。 月灵见二人逃走,心里焦急,正要带上白虎前去追赶。却不想被杜元喊住:“月灵留步!前方许有埋伏,正所谓穷寇莫追,走就走吧,勿要轻进。” 月灵听得杜元喝住自己,只得停下脚步,但眼睁睁的见柳卿程逃走,只是心中确实愤愤难平,略有不快道:“算他们命大,今日姑奶奶暂且绕过,若再有下次……” 杜元走上前来劝道:“华山派掌门加上副掌门实力不容小觑,合我几人也难有胜算,既然铜印已然找到,至少可以复命,咱们此行应以铜印作为要紧,正所谓人命关天,暂且先回京复命,以免节外生枝。” “不好!”刘奇大叫一声,赶忙将铜印从怀里捧起,单手按在铜印上的狮子头上旋转了几个来回,不一会便将铜印转开,里边立时涌出了滚滚的黑烟。众人赶忙将水袋拿来,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里边的十八卷金纸卷被尽数烧成了灰,只有那块黑铁竹简被刘奇夹了出来,里边的金线也七零八落的散落了一地。 “这是怎么了?”杜元赶忙将铜印拿在手里,细细察看了一番,道:“是机关?” 刘奇无奈的点了点头,道:“那个苏浩然在将铜印抛过来之前便已触动了里边的机关,火焰沿着这些金线将里边的金卷纸烧的一干二净,亏了我手快,这才抢出了这张黑铁竹简,只可惜那些纸上的印章,却没有一个留了下来。不过只要这份竹简和铜印没有损坏,这份证据就还是有用的,毕竟这铜印是荣王之物,铜印连着黑简,是谁也赖不掉的。” 刘奇将黑铁竹简放回铜印里边,又找了块方布包了,递给了月灵,要其好生保管好。众人各自唏嘘了一阵,都累的坐在地上歇息了起来。 月灵将铜印放好,想起苏浩然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没想到这华山苏浩然竟也成了黑木帮的帮凶了,白白浪费了我这么多天的心血来找他!” 陈林经此一事似是心里遭到了很大的打击,听了月灵如此说,只管摇头道:“不,不会的,师父一生光明正大,嫉恶如仇,从不做半点违背道义之事,他这样做必是受到了奸人胁迫,料想此中必是还有隐情。”陈秀也在一旁点头称是,只是脸色发白,嘴唇颤颤巍巍的极力想为苏浩然辩白,可就是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刘奇看着一旁忧伤的陈秀,心中也跟着有些不忍,说出了一句让众人吃惊的话:“我看此人并非苏浩然。” 78、机缘 陈林、陈秀听后又是一惊,陈秀睁着自己那双黑珍珠一般的大眼,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抓住刘奇的袖口,满目希冀的问道:“奇少侠此话当真?我师父是不是不在这……”陈秀说到此处,一颗刚刚兴奋起来的心脏又猛的坠了下来,脸色一下子变的苍白,双目空空的望着面前的空气,像是看到了幻象一般,独自喃喃自语道:“师父……你既然不在这……又能在哪呢?”说完又潸然落下泪来,梨花带雨,好不惹人。 刘奇轻轻拍着陈秀的肩膀,正色道:“若这神秘人是苏浩然,只要他与柳卿程二人联手,双剑合璧,我们几人还有谁能是他们的对手;再者苏浩然少年得志,不到四十便已成了华山掌门,一柄长剑已是练的登峰造极,少逢敌手。如此才俊,又在江湖盛名之下,暗器都不屑携带,更休要提“掌心雷”这般火器。由此看来,此人如此做必是不想显露武功,既然不想显露武功,又要装作自己是苏浩然,所以我认定,这个苏浩然一定是假的!” 杜元听完也是忽然惊觉,恍然道:“不错,不错!我从刚开始就一直奇怪,此人既然蒙面,必是不想叫我等见到,但既然想隐藏身份,又为何身穿华山道袍,而既然身穿华山道袍,那又为何蒙着黑布?既要显露身份,又要刻意隐藏,这不是自相矛盾!如此说来,我觉得这人必是想让我们心神混乱,这才好找机会浑水摸鱼,趁乱救走柳卿程!” 陈林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问道:“这么说刚刚救走师叔的人并不是我师父?而是被人易容的?” 刘奇道:“很有可能,并且据我看来此人还极有可能是个高手,因为只有高手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武功,只是这人是谁,我心中还未有答案。” 月灵叹道:“若真按奇哥所说,柳卿程再加上这个高手,突破外边的御林军简直是易如反掌,唉,只怕这次放跑了,下次可就再难捉到了。”月灵说完将双剑裹回腰内,心中略生惆怅之情。 杜元道:“既然铜印已经到手,我看还是先回六扇门吧。” 刘奇也是点头认同,对着众人道:“你们先回客栈吧,我还要在这里呆一会,你们路上注意保护好铜印,多找几个顶包,不能再出差错了。” 月灵也不多问,只是关切的说道:“奇哥万事小心,万一柳卿程去而复返,决计不要碰硬,立时发出信号引我几人前来。” 陈秀刚从那一阵悲喜轮换中缓过神来,听见刘奇说要独自留下,也是低声道:“是啊,奇少侠遇事千万小心,万事莫要逞强。” 众人道别,也无过多担心,一起保护铜印回了客栈。 17 刘奇见几人走远,自后腰中将枯叶剑拔出,自然垂在身侧。刘奇握住剑柄的右手慢慢放松,说来也奇,枯叶剑尖无风自动,移了一会便停将下来,定指向了东侧。刘奇身影一动,开始向东侧大步飞奔而去。 刘奇越跑越快,此刻先锋营早已得到月灵撤军的信号,退军的号角声渐渐远去,茫茫大的沼泽里只有刘奇一个人在雾蒙蒙的晨光下急速奔行,不多时停在了一座状貌奇伟的山下。刘奇提拉纵跃,连着几个“扶摇直上”,不一会便从山脚下攀上了山顶。 原来山顶处有两座圆柱状的山峰,两根巨柱相隔甚远,遥遥望去如同一座巨门一般,在两座山峰之间修有一座道观,道观内星星火火,黑烟徐徐,看样子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火,只是此刻人际全无,凉风阵阵,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 原是刘奇又赶回了“南天门”上的子安观。 刘奇持着枯叶缓步走近,道观的木门早已被烧的不知去向,只剩下两根被大火烧成黑炭的门框立在门前,刘奇穿过门框走近院内,只见道观前后的墙面都被烧成了灰白色,地上横七竖八的插着已经烧成焦炭的箭矢,点点的星火青烟在各处涌出,一副狼藉景象。抬头望去,道观的大殿早已被烧的面目全非,整个屋顶塌陷了一半,正呼呼的冒着黑烟,初生的太阳透过断壁残垣放出光来,投射在黑烟上,十分的诡异。 刘奇心中暗道:“这子安观修在天地精华凝结之地、风水五行汇集之处,想来当初建此观者也是煞费了些苦心,料想这子安观之前虽是破损但也算得上是灵气汇聚之地,估计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地方竟然也会在一夜之间会变成现在这副摸样,真是沧海桑田,万事弹指一挥间。”刘奇心中感慨,自己也不由的跟着惆怅了起来,慢慢走到庭院中间的刻有“子安观”三个字的大槐树下。 说来也怪,观内的花草树木被这场大火中尽数烧毁,可唯独这颗大槐树却仍不见损坏。刘奇拿起枯叶慢慢贴近槐树树身,只见枯叶一碰到大槐树便啪的一声吸到了树干上,刘奇将枯叶剑放开,枯叶便自己“挂”在了树上, “求仙到天门,入庙请天神,日出树下坐,落叶又逢蝉。”刘奇想起了那日在寒潭里得到的这四句话,心下想道:“柳卿程曾说自己是根据石像下边的地洞,找到的那个‘九曲阵’,这才依势建的暗道。这样来看的话,这暗道应该早在黑木帮来之前就有了,那么这句诗的前两句指的应该就是藏在泥像下边的暗道,也就是‘九曲阵’。那么这诗的后两句指的应该就是道观里的这颗大槐树了!”刘奇用手抚摸着大槐树,转而心中念到:“我手中的枯叶并非凡铁,来此后几次三番感觉这里有什么怪异之物与之相互吸引,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那首歪诗后边刻着的图案分明就是我的佩剑,今已到此处,也不知是何机缘。” 刘奇一边想着,一边将枯叶自树上拿下,一个起手式,挥剑刺进槐树,只听得“铛”的一下声响,枯叶剑像是遇到了什么铁石阻挡,便再也刺不进去。这一下可是非比寻常,树里包着铁石,可是世间少有的奇闻,至少说明这大槐树里一定是藏着秘密,这让刘奇一下子来了精神,暗叫一声得罪,连连挥剑,不一会便将槐树给劈成了几段。大槐树被剑气削断,露出了一块似冰似铁的石碑,石碑三尺长宽,通体雪白,光洁如新,如同白玉膏脂一般,在阳光下隐隐发着些光彩,可看这石碑的硬度却又不可能是玉材,也不知是什么物质所成。 79、冯虚御风 只看得石碑的最上方用行书篆刻着“冯虚御风”四个大字,大字下方又依次刻着九行小字,这九行小字也全由行书所写,寥寥草草却各自独立,犹如同九条小龙一般各有形态,若是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有九条蛟龙在石碑上游动,刘奇将石碑的字细细读来,这才大吃一惊,原来这石碑上刻的不是别的,竟是一部震古烁今、高深卓绝的武林绝学!刘奇大惊之下转到石碑后边,只见石碑反面还用篆书刻着几排工工整整的小字。 书云: “见此碑者便是有缘之人,碑书记载之秘乃是我前半生之绝学凝华所在,因此处天地精华汇聚,偶在此遁隐修道三年,御天地之气,集日月星辰之造化,每日乘风而起,夜里踏空而行,终通天地本一,参得此功。此功融汇天地道法,浑然天成,虽我所创但却非我所成,内间大象无形,大巧若拙,奥秘无穷,虽我亦不能全知,今既已被你得,便全赐予你。《冯虚御风》神功九重,取为九重天之意,练成之际便能御风而走,冯虚而行,身若空冥道,上天入地,万事万物皆不能近身,然此功虽有心法口诀,但若非机缘凑巧,身处绝处逢生之地,是得难以悟得其中要义,终难练成九重神功。今吾在此一朝悟道,终破九重,将此功融会贯通,自立碑文以传后人。练此功者必惩奸除恶,积德行善,扫尽天下不平之事,倘若凭借此功为非作歹,为祸百姓,天道昭昭,我必亲杀之!” 署名:“踏云。” “踏云”这两个字对于刘奇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这世间除了飞圣李踏云以外,没有第二个人敢署名为“踏云”。 刘奇看罢碑文,一时惊喜交加,心中早已翻起滔天巨浪,双目停在“踏云”二字上久久不能离开。原只因此碑乃是自己幼时恩师李踏云所留,这时又见故人衣钵,却让刘奇不自觉的流下了泪来。 刘奇心中想到:“没想到黑木帮口中的奇人原来就是我师父飞圣李踏云,师父行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中没人知道他的身世来历,只是于十几年前忽然崛起,一时间无人能与其并驾比肩。师父所用武功套路皆江湖武林所未见,就连六扇门都查阅不到师父的半点。原来这“南天门”便是他的悟道之所,冯虚御风,羽化登仙,真是奇不可言,妙不可言!” 刘奇在此地忽而见得恩师之物,自是喜不自胜,赶忙走到碑前俯下身来细细察看碑文。碑文共分为九段,因是飞圣所留,与刘奇武功相承一脉,所以让刘奇看起来格外顺手,因前五段中所述武功与刘奇的武功隐隐暗合,没一会便被刘奇瞧个通透,一点点的冲破了之前一直淤塞在心中的许多关口,只是在六重之后便开始有了对个人修为的严苛要求。刘奇算了算自己的资质,也就是将将进入了六重的门槛。第七重的武功便需要练功之人将任督二脉的经脉逐步打通,可谓艰难异常。然而更令刘奇沮丧的是,七重之后的武功因刻在碑文上的草书太过潦草而难以辨认,任刘奇怎么看也是看不明了,徒徒费了半天劲后,只得强忍下好奇,暂且记下,不再细究了。 刘奇将碑文记完后,心下忽然想道:“黑木帮在这里日以继夜的找了十年的神功,又在庙宇之下挖出了交错纵横的甬道,可却偏偏不知道它就藏在这上刻有“子安观”三个大字的大槐树内,虽近在咫尺却又视而不见,真是荒唐至极。”刘奇心中想到此处不自觉的笑了出来,正在笑时,心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转而念道:“此功神秘异常,我只是看了一遍前五重的功法便感觉受益匪浅。若是让这石碑重见天日,只怕会被心怀叵测之人觊觎,再者黑木帮耗费了十年精力倾注于此,必不会善罢甘休,若黑木帮的人回来发现了这块石碑,只怕又要在江湖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不若就此销毁,也免得日后为祸江湖!” 刘奇想罢,拿起枯叶便向石碑削去,只听“当啷”一声,石碑竟然纹丝未动,刘奇只感觉虎口一麻,枯叶剑险些脱手。刘奇又砍了两剑,石碑依然如旧,不管他如何用劲,都好似泥牛入海一般。刘奇心中好奇之心又起,抽剑快斩,连出了两招“一斩”,两道青光一过,石碑却依旧稳若泰山,只是上边多出了两道浅浅的划痕,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刘奇叹了口气,心中想道:“没想到我拼尽全力用的‘一斩’也仅能在这石碑上划出两条浅浅的凹痕,看来此碑非我所能毁去,既然天意如此,非人力所及,我也只能先拿一些破布先行遮盖了,至于后事如何,但看天意罢了。”刘奇想罢向四周寻寻看看,想去找些遮掩的东西。 正待刘奇转身去找遮盖时,石碑却突然自己出现了丝丝裂纹,裂纹越来越大,最后“嘣”的一声在刘奇身后碎裂开来。刘奇听得身后有异,赶忙回身查看,正好见得石碑碎裂,掀起一阵烟尘,待灰尘散去,刘奇再往内一窥,哪里还有什么石碑,早已碎成了一堆沙石,在碎石堆中间赫然露出一块黄色的暗金铁环来。这暗金铁环遍体枯黄,非铁非铜,古朴无华,其上光滑圆润,如碗口大小。还没待刘奇细看,暗金铁环便如有灵性一般直朝向刘奇飞来,刘奇初见此物诡异,又见其突然向自己飞来,以为是什么机关暗器,大惊之下赶忙持剑一挡,“镪”的一声,暗金铁环与枯叶相碰,竟牢牢的吸附在了枯叶的剑身上的圆槽上,严丝合缝,好像本就是一体一般。 刘奇看着剑上的暗金铁环又惊又奇,持剑微微用力一甩,只见暗金铁环突自飞出,环内发出尖锐的虫鸣之音,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后便又飞了回来,正巧吸在枯叶剑的剑身之上。 刘奇一时失声叫道:“好宝贝!”赶忙将暗金铁环拿在面前好生端详了一番,却又看不出别的什么来,于是小心翼翼的将枯叶收起,说来也怪,暗金铁环似是有灵性一般,剑一入鞘便随着剑身贴在了剑鞘上,就这样稳稳当当的吸在了上边。刘奇拔了两次也没有拔动,自是欣喜的不得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