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无光主宰》 第一章 在贝林沃大陆的重要一天 黑暗不见天日的地下祭祀场中，只有挂在支撑柱上的火把能带来些许昏暗的光。 年仅十四岁的德尔塔·范特西站在祭祀场的最低处，同时也是光亮最微弱的位置。手臂上扎着一根空心的银针，将他的血液导入到紫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血管中，它好像还活着一样不断蠕动着，努力行使着自己生前就拥有的权利——运输血液。 阴影中，德尔塔那张中性秀气的脸因虚弱感略显扭曲。 血液从这根活动的皮管另一条流出，淌进地面的法阵中。那些在石体上开凿出的弧形沟壑层层叠叠，交汇成了在德尔塔眼中好似圆形迷宫的法阵。画面阴暗而诡异，非常符合那些无知平民对于魔法师的负面猜测。 不过德尔塔所从属的阵营在严格意义上不属于魔法师的一支，而是在迪索恩王国新兴的灵法师一脉，不同于魔法师操纵魔能，灵法师的法术建立在调动生物的灵性之上，许多超自然现象和被认为是异能的力量，还有那些现代魔法师无法还原的心灵魔法在灵法师的法术理论中都被归于是自然灵性的体现。 这个支系由他的导师奎斯加·佩达夫统领，不过由于神秘侧中大部分人还不能完全接受他的理论，所以目前由灵法师组成的势力还只是被称为灵性学派，而不是一个完整体系兼势力。 持续的失血让德尔塔有些不适，但他只是一言不发，没有表现出同龄人该有的跳脱。他四处打量着这个地下祭祀场。而他的导师奎斯加的动物伙伴亚克西先生——一只蹲坐有一人高的黑色大猫也坐在旁边一直打量着他。 亚克西先生和德尔塔的毛发颜色都是一样的墨色。 他们的眼睛也是一样的清澈翠绿。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挺像的。 不过这只是德尔塔一厢情愿的认为，亚克西先生根本看不起他这个两脚兽。 此刻，德尔塔的导师奎斯加在五十码外的一个石台上不断清点材料并自言自语：“安魂香40克，成体哭面蛛两只，墓地苔90克，金铃草200克......” 他的自言自语声在空旷的封闭空间内回荡，德尔塔能听的清清楚楚。 【呃.......这些材料真的能吸引来梦魇？】他心中惴惴然。 他们现在所做的是一个就职仪式。德尔塔是其中的就职者。但这个职业是前所未有的新职业，虽然在奎斯加口中前途不可限量，但它的就职仪式是否有什么危险性无人知晓。德尔塔可以说是在搏命。 怕死是不可能怕死的，德尔塔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奎斯加是个好人，但他同时也是个虔诚的学者，对于学术方面的狂热有时能压倒一切欲望。他迫切的希望自己的学术理论能得到证实，所以基于他的理论开发了一个全新的职业，希望这个证据能让神秘侧的学术界能予以重视。 影法师，也就是他开发出来的新职业，需要通过联系基于灵界诞生的影界，然后召唤出强力的影界生物，当然，符合这一条件的目前只有梦魇，然后用影界生物的血，或者说阴影残留物替换掉就职者的血。听起来很简单，但这对于时间、地点、星象条件都有极高的要求，而奎斯加对于德尔塔这个样品机，更是要求这一切条件都务必达到完美。 看到德尔塔的脸色逐渐苍白，亚克西先生轻轻喵了一声，竖起尾巴迈动优雅地步伐向还在石台边忙碌的奎斯加走去。 德尔塔集中精神，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淡金色半透明的面板。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也是有金手指的，不过这个金手指的唯一功能只是显示他自己所有的属性、学识和技能，并且内置了一个没有形象的毒舌小助手，这并不能凭空提升他的能力。但即使如此，前世作为一个阿宅的德尔塔也已经很满足了。 光是面板上的技能熟练度能用进度条显示就已经让德尔塔的学习欲望翻上数十倍，让他把为时六年的学徒试炼缩短到四年完成，哪怕是一点一滴的学习收获都能让你实质看到时，那种满足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面板的来历德尔塔无从考究，但面板的右下方留有赠者的箴言——了解自己往往比了解你的敌人更重要。 德尔塔深以为然。 他又审视了一边面板，确定自己的状态是否能完好的撑过仪式。 面板上给他划分了六个属性，分别是健康、体质、敏捷、外貌、智力、意志。 健康：标准 【你该好好为它得意一下，因为这是你唯二达到标准的属性】 体质：2.3 【极北与极南的成年男性标准体质为6—7，温带和热带成年男性标准体质为5—6。虽然你的血统属于温带地区人种，而你本身也只是个小孩，但这不是你比同龄北地人弱的理由。】 （数值评价：极弱） “的确是有点弱了，以后得找时间锻炼身体。”德尔塔思索道，那些毒舌评价他早就习惯了。 敏捷：4 【在敏捷方面上似乎温带和热带地区人种标准属性是6，而其他地区人种的标准属性是5。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德尔塔·范特西选手的敏捷属.....啊！！！范特西选手的敏捷属性还是没有达标！太遗憾了......四肢不勤说的就是你吧。】 （数值评价：弱） 外貌：9 【人族的标准值是6，外貌满值是11，你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过不要忘了在奎斯加收留你之前，有多少人在追捕你，男孩子出门在外可要保护好自己啊，何况你的体质和敏捷都是废人，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 “对不起，我该跳过这个直接看智力和意志的。”德尔塔黑着脸向下划动面板。 智力：7.1 【人族标准智力为5，范特西选手终于又达标了一项。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不过不要得意，智力包括逻辑、记忆、感性、想象力、思维深度与广度等区，之所以归到一类只是因为面板制造者偷懒而已，你有偏科的可能性呢。】 （数值评价：弱） 意志：干涉因素太多故不作评价 【以前是脚趾撞到桌角也会哀嚎好一阵的程度，不过在经历了为时两年的流浪后有所提升。即使是这样孱弱的你，心中也有一片只是回想起就能坚定不移的净土，不过未来是否能抵达净土还未可知。】 “故乡么......”德尔塔有些出神。 奎斯加提着装满材料的手提箱快步向德尔塔走来，他满头白发，有着清明的双眼和高高的鼻梁，看得出他平时该是个和蔼的老者，但此时却是个纯粹的狂热学者模样，生人勿近。他先俯下身观察了一下法阵的情况，确定了德尔塔的血液被抽出量足够后才将他胳膊上的针管拔了出来。针头一离开皮肤，针孔就被肿胀的血肉堵住了，不再流血。 “可以了，开始冥想吧。” “是，导师。”德尔塔神色恭敬，双手按住自己的眼睛，通过在眼前营造完全黑暗的方式短暂提高专注力，脑中的精神力凝聚，同时用精灵语浅唱： “北风啊，北风，伊利尼尔的须发如霜雪飞扬，寒冬的步伐伴随角鹿流浪；” “南风啊，南风，恕力玻瓦的号角吹响，藤蔓攀着大树向天空前行；” “西风啊，西风，朗塞特的......” 这首歌谣据说是古精灵祭祀自然诸神的祭祀曲调，对于受诸神眷顾的精灵没什么用，但对于人类的灵性亲和度的提升很大。奎斯加称呼它为《自然赞歌》冥想法。 随着歌谣唱诵的进行，德尔塔能感受到有什么在脑海中轰然作响，黄的、紫的、白的......各种颜色在四周荒诞的扭曲着，这种感知不被双目所限制，同时也和精神力无关，能够影响这一切的只有思维和情绪。 德尔塔清楚，这就是所谓的灵视。普通人在世界正面与负面翻转的午夜，最为放松的梦境中有时也能开启灵视。 就看见奎斯加手持一把银色的仪式小刀在德尔塔的头顶空挥六下，示意他与天空的联系被斩断，德尔塔也的确在灵视状态下看到自己头顶少了什么，而他与大地的灵性联系似乎加深了。 安魂香被点燃，辛涩的香气却意外的使人平静。地底支撑柱上的一根火把火焰突然暴涨，将德尔塔的影子照的奇长。亚克西先生扑过来，肉掌中弹出利爪划向他的影子，好像要斩开他的影子。 然后他的影子就真的和他脱离开来了！ 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德尔塔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在这个世界，即使是魔能都称得上是唯物，但和灵性有关的存在已经和唯心没什么区别了。】 断裂的影子融入地面法阵内，溶化在之前德尔塔滴进去的血中。赤红的血转变成黑色，体积也不断膨胀。灌满了地面那半径三十米的法阵凹槽。一种至暗无光的力量在德尔塔所在的位置凝聚。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奎斯加单手揪住衣领甩出去，亚克西先生一跃而起，正好用毛茸茸的脊背接住他。 “这是近战法师啊！”德尔塔内心吐槽。 奎斯加老法师今年九十多了，还能一只手提起他这个六十多斤的人，让他不得不佩服。 躲在石质的支撑柱后面望向法阵中央，那里的黑暗在凝聚，所有光线在抵达那里时都被吞噬。之前准备好的仪式材料被点燃部分，烟雾飘向最幽深处。 一声长长嘶鸣，燃烧着赤红火焰且覆盖黑色鳞片的巨大马头从影界缝隙中探出来。光是看到它，德尔塔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过去一切不堪的回忆就像气泡浮出水面，极大程度地干扰他的思维，一时间竟是暂停了思考。 随着梦魇兽的冲出，早就布置好的机关启动，地下祭祀场的穹顶向两边打开。此时正是满月挂在天上。月光驱散阴影，没有遮掩的照向梦魇兽，将它困在法阵中，无法通过周围物体的影子逃走。 奎斯加手捧一柄寒光闪烁的宝剑肃穆地走去。这是圣裁纪元时据说斩杀过第一头梦魇兽的安息公爵佩剑。虽然这件事的真假无从辨别，但灵性不讲道理，只要有足够的人相信这是真的，那么即使是破铜烂铁也可以挥发出效力。 宝剑挥动，上一刻还在疯狂挣扎的梦魇兽头颅应声坠地，轻松的不可思议。它大半的身躯汽化，只留下两颗闪着红光的拳头大的眼球和一颗缓慢跳动的黑色巨大心脏，这也是传说中梦魇的力量所在。 德尔塔从支撑柱后走出来，仍是心有余悸：“导师，现在怎么办，阴影残留物好像不是液体啊。” 奎斯加放下宝剑沉稳道：“会有办法的。” 针头又一次插入胳膊。 黑色的心脏缓慢有力地跳动着，将法阵沟壑中的物质重新打入德尔塔体内。德尔塔感觉这不像是液体，而是某种烟气，他完全没感受到任何质量进入血管，反而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而不断蠕动的导液管却表明它的确有在工作。 而奎斯加则站在旁边紧张地观察他的反应，为了这次就职，他付出了太多，这个地下祭祀场就耗去了巨额的金钱，而德尔塔则是唯一肯接受就职影法师的人，奎斯加接受不了失败。 阴影能量弥散在德尔塔的躯壳内，细微地干扰着他的一切生命活动。同时，他失去的影子也随着那些物质的输入慢慢生长出来，恢复如初。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也被灌输进脑海，那是无数人在悲号、啜泣，抑或是怒吼狂笑的声音，这些声音纷乱驳杂、层层叠叠。仿佛要引动德尔塔心中的潜伏的恶念，将他同化在其中。 德尔塔临危不惧：“小助手，我要调动以前的记忆库。” 他发出了这样的指令。 于是一首地球上90年代脍炙人口的歌曲从脑海中响起，短暂而富有节奏感的一阵鼓点打开了乐曲的序章，令人不由自主地摇头晃脑。 “傲气~面对万重浪！” “热血~象那红日光！” “胆是铁打~骨如精钢，”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歌曲的中端还有一段充满穿透力的唢呐炫技，现在德尔塔心思空灵，那些萦绕在耳边的杂音也变得虚幻，无法造成任何影响。他甚至有点想笑。 半个小时后，法阵中的所有血和影的混合物都被德尔塔转化吸收，那些不甘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影子完全生成，无排斥反应。直到目前为止，结果和之前的计划预计的结果相同......”奎斯加收起实验记录。 “能力的测试之后再进行，最重要的一步已经完成了，现在我们先回去。” “是，导师。”正回答着，德尔塔脑海中突然传来一声。 “叮——检测到人物生命本质改变，面板升级中......” 第二章 心灵高塔 第二章心灵高塔 拜垂拉法师学院是一座无比巨大的城堡，几乎和一些小城的面积一样大，那些街道、居民区、矿物开采站也是一应俱全。不过这里只有施法者和他们的亲属可以居住。 学院的建筑样式看起来就像一个立着七个角的王冠，那七个角各是一座高塔。这七座高塔的下端被长长的城墙联结围拢，学院中央是更为高大的主塔。七座高塔的中部有长达4公里的悬空封闭走廊伸出，与邻塔和主塔联通，方便学院的导师和学生上课。 其实也不是很方便...... 这七座高塔均是216米高，主塔更是有304米高，在这个时代是当之无愧的奇迹，由初代院长及其亲朋好友外加花钱雇来的三百名术士缔造。耗时十一年。能与之媲美的只有各个神祇教会的总部教堂。 在那十一年里，被无良的术士包工头从深渊诓骗来干苦力的上千恶魔民工九成九都累死在了人间，就为了这宏大的工程。他们或许生得不够高贵，但死的绝对伟大。 这七座高塔中的六座分别是一门科系的教学处。分别是秘文、召唤、元素、炼金、星象和魔化生物。 第七座高塔是拜垂拉法师学院的第一任院长为了鼓励探索求知而额外建造的。谁能引领创建一个新的学科，谁就有资格占据这座高塔。 可以说，这座高塔是神秘侧历史上最为沉重的一座奖杯。它带动了迪索恩王国法师群体的热情一百六十余年。 但如果德尔塔就职影法师成功的话，那么这座高塔就将迎来它的第一位主人。 秘文高塔内，高级讲师奎斯加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德尔塔捧着一份文件大声汇报。 “这个全新的职业所具备的能力超脱出魔法师的施法桎梏，不需要念咒和施法手势，而是像魔化生物那样依靠本能驱动。但自然科学院新发布的月刊中提到，魔化生物的体内有特殊的法术器官，多是在极端气候下进化而来的，它对魔能的运用是粗陋且不精准的，就像把水瓶里的水泼出去那样粗暴。” “而我在操纵影子的时候没有这种感受。经过反复试验，初步确定情绪能够影响阴影能力的使用，从提高精度到延长范围都有提高......” 奎斯加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学生抑扬顿挫地朗读靠自己研究自己写出来的报告。 这个学生太懂事了！ 他本来在学院外的流浪儿堆里挑中德尔塔是因为德尔塔有一丝精灵血统，对灵性更敏感。没想到这个孩子在三个月内就完成了文字的学习，然后把六年的学徒试炼缩短到四年完成。对于自己提出的灵能理论更是完全掌握，后来逐渐能辅助自己工作，直到现在能代替自己工作...... 【难不成精灵血统就这么强？体内有精灵血统的人就必定拥有善良勤奋的美德？】奎斯加想起了自己的一位精灵友人，那也是他对灵性研究的启发者，只是后来分开了。 眼神不由在德尔塔的耳朵上转了个圈儿，嗯，好像也不是那么尖。 奎斯加轻咳两声，开口道：“休息一下吧，孩子，这份报告做得很好，但要考核你的不是我，考核方也不需要这份报告，而是更加实际的试验，而且是一周后开始。” “我只是认为您的研究需要这些。”德尔塔将文件轻放在桌上，目光沉静。 奎斯加揉了揉额角，德尔塔表现得越懂事，他的愧疚感就越重。毕竟他原本收留培养这个学生就是为了证明他的理论，可以说一开始就动机不纯。 “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尽量提供给你。” “我希望能能提前得到在图书馆借阅的资格。”德尔塔实话实说，他的面板中的学识栏各项学识很久没有增长了。未必是热爱学习，只是在习惯了熟练度的提升后，这种停滞和不变化让他无法接受。 奎斯加低头，抽出一支钢笔为他开了一份证明。 “这能证明你是下半年的新生，有了它，你能随意进出秘文系的图书馆。” “还有这个，”奎斯加重重咳嗽了几声，从自己的讲师袍的胸口处解下一枚银质胸针递给他，“这是我的一个精灵朋友送我的，你体内有精灵的血统，或许把它给你更合适。” 胸针的样式是一个动物的头像，看不出是熊还是猫。 【我是精灵混血？难怪我的容貌......】德尔塔吃惊极了，他的记忆最初开始的地方就是孤儿院，那时候的年龄大概还不满一年，未曾谋面的父母只留下一封信，说明了他的生日和被抛弃的理由，除此之外根本没有提及过血统问题。 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他的父母可能是南方人。这让他的身高一直比同龄人要矮那么一些。 带上胸针和证明，德尔塔离开了办公室。 到了走廊里，脑海中突然传出为了升级面板而沉寂了三天之久的小助手提示。 “叮——人物面板已更新。” 人物：德尔塔·范特西 职业：影法师（暂定） 血统：半半半精灵、人类、梦魇 “小助手，这个半半半精灵是什么鬼，那不就是八分之一的精灵血统吗？”德尔塔忍不住吐槽，“还有，这个好像按规矩是不能给我知道的吧，不是说面板除了属性外只能显示我知道的东西吗？” 面板助手回应道：“这是小助手与范特西先生共存的十周年纪念福利。” “十周年纪念福利就给这种没什么用的消息，太寒碜了吧。还有我今年都十四岁了才给十周年福利，时间上根本说不过去啊喂！” “忘掉了......四年前忘掉了。” “这么重要的事说忘就忘，你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吧？”德尔塔在心里和小助手闹得欢，脸上却是自然平和。秀美的面庞一路上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秘文高塔有两百多米高，地面上的内部有六十一层，地底还有十层。图书馆就建在最底下的十层，学生宿舍则是在图书馆的上方。方便学生随时到图书馆学习。 高塔中设有楼梯和飘浮碟供学院成员上下，奎斯加的办公室在六十层，平时这么高的高度，德尔塔都是跟在导师旁蹭飘浮碟的，但现在导师不在身边，而飘浮碟是需要用身份凭证联系塔内魔网才能使用，德尔塔不是正式成员。他手头的那份证明也是给人看的，不是给秘文验证机看的。 以德尔塔的身体素质这么走下去非要花大半个小时不可，好在他总是能自己想办法。 “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嚣张？”小助手忍不住问。 “升级完后你的话变多了嘛。”德尔塔双手抱胸，脚下的影子隆起，上端的阴影形成一个平台，平稳地托着他。下端探出十几根漆黑的触须勾住向下的台阶用力，前进的速度比用双脚快多了，就是那些触须如同蟑螂和章鱼的触足结合体，看起来不是一般点恶心。 【“阴影操纵”熟练度+4，目前熟练度为一级（39/100）】 “这能锻炼自己对阴影的掌控力！”德尔塔坚定了用这种方式走路的决心。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但能有什么办法？如果我穿的是长袍或是修身的礼服，那么大可以双手自然垂下。但我现在穿的是毛织渔夫帽和棕色夹克衫，如果还那样做就看起来很蠢。” “你以为现在就不蠢了吗？”小助手也学会了吐槽。 此时恰好有一个飘浮碟从环形楼梯的中心空洞处降下来，上面站着五个人，其中年纪最长、发际线略高的棕发中年男人，德尔塔以前见过他，是秘文系的三十多位讲师之一。 这名讲师原本笔直地站在飘浮碟上，身后还跟着扛仪器的学徒和助教，一副严肃状。然后他就看见一个漂亮的孩子满脸自信地站在一团阴影上，那团阴影长着许多触角拖着孩子挪动，那些触角时而膨胀如球，分裂出更多触角，时而细化，彻底融入整体不见。触角挥动的频率更是有如鬼祟蹑步，统的来看，就像一只发了霉的海胆和蛞蝓的杂交品种。 上面是自信洋溢、秀美如精灵的面孔，下面是猥琐、扭曲的黑暗蠕动。 美与丑的强烈反差容纳在一人身上，让这个讲师和身后众人都受到了精神冲击，一致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老奎斯加的理论成功了？”他勉强清醒了些。 “是的，导师的理论是正确的。”德尔塔为了和他对话特意操控自己的影子加快速度。但是他对能力的掌握还不是很熟练，于是脚下的影子平台晃动起来，整个人像是不倒翁一样东倒西歪，偏偏速度没有减下来。他没有任其自然，而是不断努力的把握平衡，锻炼自己的掌控力。 在这种状态下“阴影操纵”的熟练度也在不断增加。 【“阴影操纵”熟练度+3，目前熟练度为一级（42/100）】 陌生讲师能透过透明的保护壁看到德尔塔以一种高速而崩坏的方式绕着自己移动。 “替我向他道贺。”他再也忍不下去，留下这一句后不知道激活了什么法阵，飘浮碟的速度突然增快了一倍，彻底超过德尔塔，降到更底层去了。 “你看自己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 “庸人的俗见而已。”德尔塔对此不屑一顾，他专注于检察自己那个升级过的面板。 属性栏里多了一个灵能。其余属性除健康和意志外也或多或少有些变化。 体质：2.3+0.4=2.7 【这点加成有什么用吗？你还是不能在抡拳头的领域里击败任意一个同龄人。】 敏捷：4+1.2=5.2 【你可以以更快的速度逃跑了。】 外貌：9+0.1=9.1 【你头发更黑了。 PS：我警告你，再以这种方式移动是会降低外貌效果的。】 智力：7.1+0.4=7.5 【你的思维更活跃了。】 灵能：无对照物，故无法判断强弱，不显示具体数值 德尔塔对这些加成很满意：“还不错。” 小助手立刻跳出来打击他：“不错个什么？随便来个初位法师就能干掉你，哪怕他的位阶和你相同。” “至少我比三天前的自己强了一大截。”德尔塔耸了耸肩。 交流间，他已经到了五十六层，这里是学徒宿舍，他的宿舍就在这里。 德尔塔心念一动，脚下蠕动的阴影舒展开来，重新化作正常的影子。他理了理衣服，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第三章 整理 现在是下午2点，学徒们大多在楼上的休息室抄写卷轴或是练习念咒，因此宿舍层的走廊空无一人。 学徒宿舍是小间的单人房，减少这些家里大多有权有势的未成年人互相攀比的机会。正式成为学院学生后才会入住多人宿舍，只有初位法师才能成为学院的学生，这个时候基本懂得法师该遵守的条约，住着一起正好互相交流促进学习。 德尔塔走进自己的宿舍，一本黑色的日记本躺在一堆报刊上，坦然地摊开在对门的桌上，为了防止别人私自翻阅，上面的记录内容用的是全大陆都无人认识的汉字，他走过去给上面添写了今天的规划，督促自己学习。 “我大概只有上辈子高考的时候有那么认真。” 一丝悲伤的情绪产生，被梦魇的血脉转化成灵能储存起来。 梦魇在传说中靠吸食做噩梦的人的负面情绪为生，如果没有人做噩梦，它们就主动侵入梦境，制造恐慌，以此获得力量。不过德尔塔的等级太低，目前只能吸收自己的负面情绪。 “真是便利的力量，如果不是有能够克制梦魇的武器，或许导师还没有办法那么轻易地杀死它呢”德尔塔夹起自己的笔记本和笔走出宿舍，继续锻炼自己的“阴影行走”。 “你是认真的吗？要把这种变态的移动方式标注为阴影行走。”小助手再三询问。“盗贼公会的阴影行走似乎才是正版的吧？” “就这么标注。盗贼公会的阴影行走算什么。他们那个顶多是人在阴影中行走，我这个才是真正的阴影自己在行走。”德尔塔据理力争。 “是能给人带来心理阴影的行走呢。” ................. 到了图书馆前，德尔塔和小助手勉强达成了共识，把这个诡异的移动的方式命名为“阴影疾走”。 看到门前挂着“禁止在图书馆内使用法术”的牌子，德尔塔顺从的散去阴影。图书管理员都是由年纪上去不愿再教课的高级讲师担任。他可不敢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试验人家的施法能力有没有退化。 在本学院的炼金系讲师福林托·尼赫发明了便宜、易制作的白纸后，整个大陆识字的人日渐增多，享誉全大陆的学士之城黎弗瑞拉的学士长葛温更是通知各国这是新纪元开端，并命名新纪元为诗行纪元。拜垂拉因为这件产品名声大噪，彻底压倒了原本在迪索恩王国还能和它角力的自然科学院。 当然这一切都与德尔塔无关，只是拜垂拉的图书馆为此扩建了两次，德尔塔面对那些三米高如迷宫排列的巨大书架时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图书馆内没有其他读者可以提供帮助。他只好退回来向接待台的图书管理员询问：“先生，请问历史有关的图书存放在哪里？” 图书管理员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头顶光的厉害，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连带深刻的法令纹，看起来很是不好说话。 “所有白桦木书架都是存放历史有关书籍的。”他警告道，“小心，不管是谁给你开的证明，如果我发现你有弄脏或是损坏这里的任意一本书籍，你的头就会被按在奇奇魔的唾液桶里。”到底是见多识广的老法师了，丝毫不为德尔塔的年龄和容貌所动。 图书管理员示威地打开身后的一扇门，德尔塔能看到里面有许多长得稀奇古怪的绿色小恶魔脸歪嘴斜，黏糊糊的口水止不住地向下淌，它们手里捧着一个小桶用来接住自己的口水。地上还有许多这样的桶，似乎是装满了。 房间深处有人喊道：“这本书的书页散的厉害，我还需要更多修补液。” 于是一个人走过来提走了两个桶。 德尔塔眼见此景，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图书管理员眼见威吓奏效，满意地拉上了门。 德尔塔几乎是以逃跑的姿态快速离开图书管理员的视线。 确定自己不存在任何人的视野里后，他跪倒在一排书架后面干呕，同时不忘捂住自己的嘴，防止真的吐出来后被那个管理员把自己的头按在装满“修补液”的桶里。 “我明明什么还没做，他为什么要提前惩罚我？”德尔塔痛苦道，一想到自己看的书可能沾染过奇奇魔的口水就浑身打颤。他曾经有严重的洁癖，之后的流浪生活强行治好了洁癖，但被奎斯加收留后又复发了，只是没以前严重而已。 小助手没有回答他，因为它也在干呕。 “呕——” “你一个精神体怎么还要呕吐？”德尔塔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虚脱，任谁看到他，都会觉得这孩子实在惹人怜爱。 “我本身就是从你的精神中催生出来的，连你上一世的记忆库我都能共享到，说是另一个你也不为过，你都觉得恶心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喜欢。” “另一个我......”德尔塔若有所思，“所以面板的事是我人格分裂加潜意识浮现的产物喽？” “这么说的确没错，但毕竟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一位了不得的存在给予的帮助。你还没那么能。” “真是过分，这个算自己羞辱自己吗？” “.........”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们可是在一起十四年了啊！”半半半精灵痛心疾首道。 “三天前你获得了灵能，才刺激我的人格完全成熟，可以直接和你无限制对话。之前都是被面板限制住的。真正想说什么只能写在评价里。” “所以我们的关系是...” 小助手似乎意识到什么，快速抢先道：“兄弟！” “父子！”德尔塔对被抢先这件事感到不满，但很快又兴致勃**来，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够彻底压倒对方的时候，“长兄如父嘛。” “哼，占自己便宜有这么好玩吗？” 德尔塔站起身，走向白桦木的书架，从上面抽出一本，坐到公共区的椅子上，竭力忘记自己从图书管理员那里看到的情景后，开始摘抄他认为有用的知识点。并回应道：“好玩！” 小助手被怼得无话可说。 【“秘文相关”熟练度+3，目前熟练度为二级（242/1000）】 ......... 【“秘文相关”熟练度+3，目前熟练度为二级（779/1000）】 手头这本书摘抄完，又补了一些看法和标注，时间已经过了三小时。德尔塔伸了个懒腰，朝书架走去准备还书。 “小助手在不在？还在生气？” “不要叫我小助手，从现在开始叫我哈斯塔！” “哈斯塔是吗，我知道了，但是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呢？” “因为我想要成为了不起的存在。” 精灵混血脑子里转了半天才想起这个名字代表的含义，顿时失语。 “真的很了不起呢。”他干巴巴地称赞道，拿旧日支配者做榜样什么的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抱歉，你手上的《冰雪间的温斯克尔家族》能先借我看吗？”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心中谈话。 德尔塔转过头去，却发现自己的视平线比对方脸的位置低了太多。他连忙抬头观察，映入眼中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灰发法师，黑色的学院法师袍胸口别着金色骏马扬起前蹄样式的家族徽章，这个法师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带着疑惑，似乎不明白一个学徒为什么能够进入图书馆。 要说他怎么知道德尔塔是学徒？ 首先学徒是不用穿学院制服的。其次，据他所知初位法师里似乎还没有那么小的存在。 德尔塔举起手中的书：“我正好看完了，如果您需要的话就拿去看吧。” 没有争执，他很干脆的把书给了对方。 不是因为对方是学院正式成员而他不是、亦或者害怕对方施法对付自己。而是拜垂拉法师学院是有针对正式成员的所谓阶段考，所有年级的法师都必须接受考核，就在六月初。现在已经是五月底了，这个灰发法师肯定是来图书馆找书备考的。 德尔塔来借书是兴趣自学，拿哪本都是学。对方却是紧急备考，德尔塔还是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提供一些便利的。 “谢谢。”灰发法师拿了书就朝公共区的桌椅走去。 德尔塔又挑了一本《里苏岛超自然现象实地考察记录》准备带回座位看。等他回到座位时却发现那个灰发法师在翻看自己的笔记。 德尔塔有些恼怒，这怎么能没经过自己同意就乱碰呢？不管是什么身份，在学院里所有的学生可都是平等的，不存在靠势力欺压这种事。 他上前就要质问，那位法师却抢先抬起头看向他，情绪略显激动：“这是你做的笔记？” “有什么问题吗？”德尔塔反倒被吓了一跳，才想起来对方是个成年人，就算图书馆内不许用法术也能轻松教训自己。 “你可真是个天才！”灰发法师双眼闪闪发亮，“那些和时间有关的知识我一向弄不懂，可你的笔记就像淘金时把普通的泥沙筛去，只留下金子。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感谢你的赞誉。”德尔塔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莫名的自豪。这记笔记的技巧可是他九年义务制教育辛辛苦苦练出来的。 “请问你的笔记能卖给我吗？” 哈斯塔吐槽：“好直接。” “如果价格合理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灰发法师明显身家丰厚：“你说一个数字吧。” “只要两克朗，它就是你的了。”德尔塔搓了搓手指，十足的小奸商模样。不过配合那张脸，实在让人厌恶不起来。 “很公道的价格。”法师痛快的掏了腰包。“我是五年级的佩雷·波尔。如果之后我还有类似需求，可以花钱找你帮忙写一下特点书本的笔记吗？” “当然可以。我是秘文系高级讲师奎斯加的学徒，德尔塔·范特西，你可以在下午四点在这座高塔的图书馆找到我。”抄笔记涨学识熟练度啊，还能锻炼智力。一边学习一边赚钱的活计谁不想干呢？ 没有把时间提的更早，因为再过一个月他就是学院的正式成员了，课程安排和学徒时期是不一样的。但下午三点之后是不会再上课这一点是肯定的，还有预留一个小时预防未知事件。 “就这么说定了。” 佩雷·波尔满意的离开了。德尔塔选择继续留在图书馆做笔记，通常他要把一本书看三遍才能将它在学识栏中的等级稳固住，之后还要常常温习，不然会随着记忆的消退失去这一项学识。零散的知识碎片是不被面板认可为一项学识的。 第四章 自我分析 德尔塔赤着脚在春天那丰饶充满生机力的森林里行走，阳光透过挨在一起的枝桠和叶片，在他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脚下是松软略带湿润的壤土，有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在上面，但竟也是温暖而松软的，似乎只是很像积雪的另一种物质。眼中能看到的是郁郁葱葱的挺拔树木。一些小鸟在茂密的树冠间盘旋嘤鸣。 这一切都让人感到平和喜乐。 以酷寒著称的北方迪索恩王国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身后传来低矮的灌木被撞开的声音，德尔塔连忙避开。一只神骏的驼鹿从身侧一跃而过，完全不在乎他，看起来非常匆忙，像是有什么在追赶着它。 德尔塔回头想要看看是什么在追赶这只驼鹿，却有一阵叫人睁不开眼的强风袭来，吹得他后退了好几步，同时不得不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当他放下手臂时，一切都不同了。 所有的树木似乎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生机，粗粝的树皮脱落，清脆的鸟鸣也不见了。好像一次性度过了数百年。那些充满生命力的苍翠树叶也是不见，唯有地面还留存一些它们半腐烂的褐黄色近黑色的遗体。毫不夸张的说，这些树木就像被半埋在地里向天空伸出手臂的死人 德尔塔往前走，想找到像之前那样美丽的地方。 脚下的触感不令人感到舒服，他踩到了一些枯枝腐叶以外的东西。 他弯下腰，那是一只死去多时的小鸟，小小的一只。翠绿色的鲜艳羽毛和生前别无二致，两只红色的脚爪蜷在一起，身躯因为德尔塔的体重而被压扁，不过没有血液流出来。它的黑眼睛是那么圆，却不如生前那么亮了，德尔塔突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他感觉这只死去的小鸟在看着自己。 “我不是故意踩你的。”他慌乱道歉着，放下小鸟转身就跑。 他不辨方向地跑了很久，入目的还是只有了无生机的灰色土地和枯树。 他抬头看向徒然变成昏黄色的天空，想要寻求太阳的指引，却找不到太阳在哪里。 四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出现了雾气，德尔塔漫无目的在迷雾中走着。天空的光线越发黯淡了，昏黄中逐渐染上了一丝猩红。 焦躁和不安在心底滋长，他感觉自己遗忘了许多很重要的事，他不该在这里。他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片充满迷雾的死寂森林。 迷雾越来越重了，德尔塔的身心都感到疲惫，他摸索着那些死去的树继续往前走。 两点红色的光芒在迷雾中闪动，明亮诱人。 他心中顿时生出希望，有光多半就有人。他跌跌撞撞地朝光芒的所在地走去。随着他的靠近，那些光更加明亮。 当他靠近到相当近的距离后，他与光芒间的迷雾突然散开了。 那根本不是灯光，而是一双眼睛，一双梦魇的眼睛。 脊背上燃烧着黑红色火焰的披鳞怪兽不急不慢地向他靠近，所过之处土地失去水分，肉眼可见地龟裂从它的蹄下向四周延伸。那些死树也被高温烤出噼啪的声响。马头上那猩红的双眼讥讽地看向德尔塔，仿佛在嘲弄他在不自量力。 这个怪兽一出现，德尔塔就陷入了恐慌之中。 与其说是怪兽带来了恐惧，倒不如说这个怪兽就是恐惧本身。 他急忙后退，却在慌乱中跌进了一潭积水， 他看见在摇动的积水中，自己的倒影在焦急的向自己说着什么，并向他伸出自己的手。 “这会不会是陷阱，是这个怪兽的另一个把戏？”德尔塔迟疑了。 那个怪兽已经不足十码的距离就能靠近他，此刻也似乎发现了端倪，愤怒地嘶叫着朝他冲来。 情况已不允许德尔塔多想，他向自己的水中倒影伸出右手。 两只一模一样的手握在了一起，无形的力量将这片死寂的世界打散，只留下那个怪兽在无数碎片中展示自己狂怒不甘的身影。眼前的光线转变，趋向于正常的明亮。 “哈斯塔！”德尔塔惊叫着从床上坐起身，他把一切都想起来了，那个该死的梦魇藏在它的血液里阴魂不散！ 现在是早上五点，学徒们都还在睡觉，这一声着实吵醒了不少学徒。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正式开始作息表上的课程了，这么一会儿时间也不值得补觉。他们干脆起床，整层楼都因为他们的走动声热闹起来。 “你刚刚遇到了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唤醒你。”哈斯塔凝重道，“你之前的脑域活跃度比白天活动时还要高。而且精神力却在沉睡的状态下增强了许多，【阴影亲和】这个由血脉带来的被动技能也直接跳到了二级。” “是梦魇！那个家伙潜伏在我的血液里，我怀疑它想要夺取我的躯体。”德尔塔咬牙切齿地把自己的噩梦经历转述给哈斯塔听。 “未必，在我的监控下，那些被梦魇心脏重新泵进你体内的血液其实还是你的血液，是没有变化的，你体内一点外来血液都没有。” 德尔塔的心脏砰砰跳动着，他捂着自己的脸，逐渐恢复了冷静，重新思考道：“你说的没错，所谓的换血其实不是因为它的血真的存在效力，而是换血这件事本身就在灵性理论中意义非凡，是灵之间的融合。各国传说故事中都有类似记载。” “诸如古时候有沐浴龙血而刀枪不入的英雄，或是圣裁纪元德隆穆塔帝国的首相因为受了重伤，后来输了一位强大法师的血，于是获得了施法的能力，性情也变得更加狡诈。” “近代还有我们迪索恩王国的王室温斯克尔家族有先祖生食狮鹫的心脏，然后他的眼睛如鹰敏锐，力量和狮子比肩的传闻，并且他的后裔似乎也继承了这一点。” 哈斯塔表示同意：“不错，【万物有灵】这句话并非空论，灵性这种存在的确有着能将想法强加于现实的能力。也就是俗称的【心诚所致金石为开】。灵界包含着世界上一切智慧种族成千上万年的灵，影界不过是灵界中的一个概念分支而已。” “在梦魇的传说中并没有提到过它有高等智能和夺取活物肉体的能力，所以你没必要害怕它。” “这应该只是你的灵体和梦魇的灵体碎片融合时的短暂不适。梦魇虽然说是生物，但他其实是由于现实战争带给人们恐惧与悲伤的拟物象征，所以才能操纵同样属于恐惧象征的黑暗。而你是拥有血肉的真实生命，想要操纵黑暗必须心底充斥着各色各样的负面情绪才行。” 德尔塔长吁一口气：“你这么说我倒是能理解了，不过以后每晚都要做一次噩梦么？还是隔几天一次。说真的，我有些后悔了，早知道......” 德尔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因为不存在什么早知道。 “没办法呀，人情债最难还。而且给上位法师奎斯加当学徒也是你唯一能够快速提高地位的正当途径了。”哈斯塔懒洋洋道。 德尔塔只好靠畅想自己成为学院法师的美好未来去安慰自己。 “又或者可以给予他人恐慌和悲伤能契合梦魇生前行动的仪轨，以此减轻症状。”哈斯塔又提出一个猜想。“前几天你不都是没有做噩梦吗？说不定是自己吸取自己的恐惧抵消了灵之间的排斥。” 德尔塔回想了一下，自己在面板无法响应的三天里的确抱着仪式失败遭到反噬的恐惧，而前天则是先用【阴影疾走】恶心了别人一下，再是自己被“图书馆里的书散页后都是用奇奇魔的口水修补”这一事实吓到，这几天确实都没有做噩梦。 “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 “其实不解决也可以，据我的观察，你的【阴影掌控】获得了大量熟练度，比之前任何一天的自然增长都要高。你自己应该也能感知到，如果能接受每天都做一次噩梦的话，说不定只要七年就能成为上位法师了，那时刚好毕业。当然，我指的只是战斗方面。” 德尔塔静下心感受，果然黑暗与自己的亲和力更高了，操纵影子简直和挥动自己的肢体差不多轻松。而阳光对他的克制情况也在降低，原本在白天阴影法术顶多能发挥出晚上30%的效果，现在能发挥出35%这个样子。不过阳光其实并不非常克制源自梦魇的黑暗力量，满月才是梦魇的克星。这可能是月女神爱罗忒是掌管宁静、和平神职的缘故。 二级阴影掌控（346/1000） 【白天范围一米，最大力量达到51公斤，无爆发能力。精密度等级为厘米。】 “阴影掌控”分支技能“阴影疾走” 【当你的影子作为载具使用时，最高速度可达21km/时。】 同样存在于技能面板的还有“二级《自然赞歌》冥想法”、“一级假动作”、“二级投掷”以及“二级情绪感知” 德尔塔的“假动作”技能原本是二级，后来因为被奎斯加收留，不再需要这个技能，所以肌肉记忆淡化，丢失了许多熟练度，技能退到了一级。 至于这个二级情绪感知则是新增的技能，德尔塔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了 “我是不是有点养废了？”他把睡衣换了下来，一边问哈斯塔。 “难得你有自知之明。” 德尔塔有些认真起来了，完全不在意哈斯塔的毒舌。他走到公共盥洗室完成洗漱，然后随着其他其他学徒前往食堂就餐。 第五章 最后的学徒时光 拜垂拉法师学院的学徒并不都是未成年人，但居住在六座高塔里的全都是未成年人。这里的学徒不是交了一大笔钱，就是某位讲师的亲戚，又或者是德尔塔这种有着特殊天赋、血统的存在，这样的学徒大概每个塔一届有一百来个，同时一届就是一个班。他们的主修学科基本确定了是他们的导师带的那一科。 而无钱无权，凭智力和毅力通过考核才获准加入学院的学徒都住在主塔里，直到成为初位法师选定主修和辅修学科后才会搬到边塔中居住。 所以说小孩子真的烦啊。 德尔塔扎了个清爽的马尾，看起来发型和周围的人没什么不同。但是精灵一般的美貌让他仿佛躺在鹅卵石堆里的金子一样醒目。已经有不少男孩因为他强行被拔高了审美，决定自己未来的妻子至少要比德尔塔要好看才行。 创造了秘文系学徒新一代男生早恋人数远逊往年的好风气，。 造成这一切却浑然不知的德尔塔往嘴里叉了一块炖土豆，无视了对座黝黑男学徒的嫉妒目光。 “温莎小姐希望下午能给你画像。”普奇自以为很有礼貌地向德尔塔·范特西通知，却不知道自己的小情绪已经被对方的【情绪感知】能力了解的清清楚楚。 温莎小姐想给我画像？ 虽然想不起来温莎是谁，但德尔塔不由感慨学徒的学习生活是多么轻松，居然只要学习一上午就好，留的作业不用两个小时就能完成，学徒连画画这种极度消磨时间的兴趣爱好都能保存。 哈斯塔在德尔塔的脑海中狂叫道：“这家伙的嫉妒心简直就像住在露天厕所每天都在辛苦工作的蜣螂一样恶臭。而且长得那么黑还敢叫普奇，我看他是想被我们塔塔欧拉了！” “怎么还玩JOJO的梗啊？而且塔塔是什么鬼，不要为了强行模仿而添字啊。”德尔塔无语。 “都说是我们了。你是德尔塔，我是哈斯塔。都是塔字辈的，而且是同一个灵魂上分裂开来的，算是一个人。名字里有两个【塔】字，简称塔塔，没毛病！” “塔字辈可还行......” 德尔塔心中的对话不为普奇所知，但他表面上的不回应却被理解成了迟疑。 “面对温莎小姐的邀请他难道还在迟疑？难道是在想着怎么拒绝吗？真是可恶！”普奇心中恼恨的想道，他受温莎的委托后可是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才有勇气来找德尔塔。 一个人给另一个人画像什么的，那不就是两人独处的时机吗？ 诺伊娃子爵的女儿温莎·诺伊娃可以说是他的梦中女神，刚进入学院时他就对温莎一见钟情了。德尔塔是中途插队加入学院的，却因为那张脸吸引了众多学徒，其中就包括温莎。 普奇到底还是个心思淳朴的孩子，没有被肮脏成人世界的开放风气传染，渴望的还是骑士小说里宣扬的那种爱情观。 “难道好看的人天生就有特权吗？”普奇痛苦的想，浑然忘了自己是因为温莎的哪一点才一见钟情的了。 德尔塔终于结束了心中谈话，放下餐叉随口反问道：“马上就是学徒的晋升考试了，她难道不复习吗？” “复习？这么简单的东西还要复习？你不会考不过吧？”普奇眼中带着疑惑。 学徒的晋升考试是真的特别简单，总共就考那么几个基础内容：精灵文字的读与写、白银纪元的第一人类帝国帕法的古文字书写、施法手势是否标准、卷轴的抄写与使用、十二种基本药剂的制作、迪索恩王国的发展历史、寻常矿物的辨析、法术实验的安全条例背诵等八种。 每门十分，共计八十分，六十分算合格。六年时间花在上面，合格还是没问题的，都不是什么需要举一反三的知识。 德尔塔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学，几乎忘了学院课程有多简单。 为了弥补这一点，他严肃道：“六十分算什么？当然是为了考满分。即使是79分，也说明这个人的水准不过是79分的程度，仍在标准范围内。而考到八十分只是因为满分是八十分而已。” “对我来说，仅仅达到常人眼中的标准识不够的，想要把握住自己的人生，唯有超越标准才行！”德尔塔一握拳，女孩一样秀气的外表也掩盖不住那满腔热血。 “无被常人限定的标准所桎梏，坚决主宰自己的生活。这不就是书中说的，如黄金一般璀璨的骑士开拓精神吗？”普奇震惊道，从小就被送到学院成长的他哪里喝过这种鸡汤？ 他不禁羞愧起来，又自我反思。这么上进又美丽的存在有人喜欢才是正常。他之前总是希望温莎能够注意到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抛开家世背景不谈，只是普通的混过合格线的话，自己和其他人不就没什么不同了吗？ 唯有超越平凡，才有让人高看的资格。 带着对黄金精神的敬意，普奇对德尔塔点了点头：“你的意愿我会转达给温莎小姐的。”说完就离开了座位。 “他还真是好哄啊。”哈斯塔评价道。 “不过是少年对爱情的盲目追求而已。”德尔塔对此不屑一顾，认为这只是被激素分泌操控的又一个凡人。 对象。找什么对象？能有自己好看吗？ 他一边塞了一个甜卷到嘴里，一边打量着食堂里有什么学徒是和自己不对付的。好让自己打击报复时顺便完成给予恐惧的灵性仪轨。但直到早餐结束，他也没能想起来谁和自己结过仇。 就算是最初看他不顺眼的学徒也被“我的作业大家免费抄”战术所打倒，从此弃明投暗。 “算了，晋升考试后会放一个月的假，到时候可以去离学院最近的丹契斯城寻找机会，不法商贩可是哪里都有。” “一百年后贝林沃大陆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魔王、无法直呼其姓名的狡诈神秘人在诗行纪元176年开启了他宏图霸业的第一步：恐吓尽心尽力做生意的王国公民......” “怕不是我带领着一堆影法师和死灵法师扫荡大陆，还为这个联盟起了个名字叫食死徒。等到中年再开发出三大不可饶恕咒......” “最后一个可以有。”哈斯塔点赞。“为了配合你的帅气出场，我连诗号都替你想好了。” 德尔塔顿时来了兴致：“念来听听。” “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这......”德尔塔虎躯一震：“这好像有点意思，不过怎么有点耳熟？” “《牡丹亭》呀。” “.........” ...................................... 上午八点，基础炼金课的讲师基左来到教室，他是本学院的前年毕业生，中位法师实力。不过没有去为那些贵族工作，也没有加入军队，而是选择留在学院担任讲师。伯爵之子的背景、英俊的面容和风趣幽默的性格让他在女学徒中大受好评。 今天应该是给学徒们教的最后一节基础炼金课了，他旁边站着几个助教，助教们手里提着眼熟的小桶和一箱箱试管。 德尔塔心中闪过一丝不妙。 基左拍了拍手，将百来个学徒的目光都吸引到这里，才开口道：“各位未来的大魔法师们，这是我们最后一节基础炼金课，而且这堂课的内容不在考试范围，所以作业就不布置了。” 课堂上爆发出低低的欢呼声。也就是基左的课，换成其他讲师他们可不敢这么放肆。 “当然学习还是不能懈怠的，即使天生是名马的后代，也需时刻鞭策才能发挥出血统的优势。你们考完以后有一个半月的假期，自己可以随便安排。不过等到八月你们再回来的时候，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和蔼了。想要辅修炼金学科的请再三考虑。” 台下的学徒都不怎么能想象到基左凶神恶煞的样子，所以低笑出声。 “大家先按座位序号上台领取今天的实验材料。” 一个个学徒上台领取自己的试管，顺便接了一些桶里的液体。 等他们都坐回位子上，基左发言了：“这些液体可以直接伸手摸，它们是不具有毒素和腐蚀性的。” 这些粘稠的液体半透明中泛着淡蓝色，一粒粒气泡间杂其中，如果是比较感性的人说不定还能从中发现艺术美感。再加上讲师之前说了无毒，有大胆的学徒已经用手指伸进去沾了些，似乎蛮享受捻动它的手感。 早上见过的普奇为了吸引温莎的目光，更是表情郑重姿势专业的品尝了一点。 心中早有猜测的德尔塔杜绝了自己的所有好奇心，肃然的看着自己的那份实验材料。为那些正在触碰液体的人默哀。 这群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们可是洁癖比他还严重，用手摸土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不知道这次他们能不能超越过去的自己呢？ 看到学徒们已经大胆的摸过闻过，甚至还有些人尝过后，基左才笑眯眯地宣布道：“很高兴能看到大家对于探索未知的热情，那么现在来宣布今天的课题【奇奇魔唾液的六种妙用】。” 噩耗如期而至了，只有少数谨慎的学徒才幸免于难。 一个个学徒张大嘴巴，笑声和讨论声都不见了，只有一片死寂。 这一天，学徒们第一次体验到基左讲师魔鬼的一面。那是稚嫩的心中永远无法抹平的刻痕。 座中泣下谁最多，班中普奇青衫湿...... ................. “或许我以后可以留在学院发展。”德尔塔已经想好了未来要给自己的学生布置十万习题海，以及各种恶心的生物材料。 这么多恐惧、恶心的情绪居然无法转化为灵能，实在是太浪费了！如果他能利用这些情绪的话，说不定重复个两三十遍就能晋升中位法师了。 第六章 真实系学院 噩梦一样的基础炼金课度过以后，学徒们大概休息了半个小时。德尔塔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和其他人搭话。 学院招新人三年一届，无论是用什么方式进来的学徒都是这个规矩。如果想中途加入，那么其他人上过的课程内容必须自己赶上。德尔塔少上了两年课，还要学习奎斯加整理提出的灵性理论，这耗费了太多精力，根本无暇处理人际关系。 他能认出每一个人，但是出于成熟灵魂的自尊心，那些幼稚的话题他都不愿意参与进去，仅仅是靠作业的共享和无偿解答问题来维持自己人美心善的形象。 不过今天，没有人想更多了解奇奇魔的唾液了。 德尔塔也又一次受到了冲击，谁能想到，那威力无穷的法术卷轴制作工艺中竟也用得着这玩意儿呢？不仅可以当胶水用，还能作一些药物反应的催化剂，晒干后还能当橡胶用。奇奇魔本身还能喂给高级恶魔当口粮，真是浑身是宝。 他正趴在桌上休息，等待下一场课的开始。肩上却被人轻拍了一下。 “范特西，外面有人找你。”是一个还算聊得来的学徒跟他说话。 “谢谢你的通知。”德尔塔站起身走下阶梯，这种阶梯教室允许在相同的空间内容纳更多学生，算是学院为数不多的节约行为。 到了门外，站着的是海扎夫法师，他曾经也是奎斯加的学徒，现在是助教的身份，德尔塔因此猜测是奎斯加有什么事情找自己。 果然， “导师让你过去一趟，他说，你的考核开始了。” 德尔塔不解地问道：“不是说在晋升考试后才开始吗？” 海扎夫戴着厚厚的眼镜，即使是这样，为了看清事物也需要皱着眉头，一副很严肃的神情，但其实很好说话：“星象塔的讲师被征了三分之一去前线加固城市的星轨大魔法阵，其中就包括第七高塔拥有主人时作为观礼者的六位主任之一，弗朗西斯阁下。军方的意思是最好后天就出发，并且拿出了无法让他拒绝的好处。恰好昨天晚上来自观星塔和自然科学院的观礼者也都到了，所以考核被提前，不然可能要多等几个月。” “王国要打仗了吗？”德尔塔跟在海扎夫身后，影子化为实体托住他移动。 “王国一直在和金苟打仗，二十多年前开始的。” “可真够久的。”德尔塔没进学院时就知道迪索恩在打仗，可是没想到在学院待了四年他们还在打。他上一世的故乡可算是和平年代，这种旷日持久的战争从来没亲眼见过。 “谁说不是呢？” 海扎夫长长的黑色学院袍拖地，一直走到飘浮碟那里才注意地把袍子下摆提起来，不然它卡到缝隙里。他回头看到德尔塔驾驭阴影移动，眉毛挑了挑：“我听克里茨讲师说，他上次用飘浮碟的时候可是被你吓了一大跳呢。” “那我很抱歉。”德尔塔毫无诚意地耸耸肩，不过配合他遗传自精灵的美貌还是很能让人原谅的。 借助飘浮碟，二人快速的通过悬空长廊直达主塔的顶层。那里是院长的办公室加实验室。已经有许多大法师在等着了。 院长普拉肯特正在接待其他势力的观礼者，向他面前这位来自自然科学院，肤色泛青样貌寻常、穿的像参加宴会多于法师之间活动的女性法师介绍奎斯加老法师。宽敞的办公室里还有十二三位看打扮来自不同势力的法师，共同点是他们所代表的势力都与王国官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中有些法师彼此熟识，似乎是许久不见，正在那里谈天说地。 普拉肯特作为院长，魔法造诣却不是学院最高的。他的职责只是管理而已。既要维护拜垂拉法师学院的利益不受损，又要确保学院的所作所为不能背离王国的发展，河贵族们打交道的时间远超研究魔法的时间，因此得以保留了一头黑发，看起来还是年富力强的优雅中年人模样。 当海扎夫和德尔塔推门进来的时候，所有人停止闲聊，目光齐齐看向德尔塔。 之前和院长攀谈的女性法师眼中暗含灼热：“我猜这就是今天的小主角了。” “是的，他就是我的学徒德尔塔·范特西，之前从未学习过魔法，现在是掌握了阴影力量的第一人。”奎斯加向德尔塔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隶属奥秘之眼法师公会的一位法师一拄法杖开口道：“奎斯加，我们今天汇聚于此是为了见证奇迹。你过去一直是理性可靠的，希望现在也是如此。” 言下之意是生怕他使用炼金物品作弊。 而奎斯加的回应是摊开双手，脸上容光焕发，让人短暂无视了他的白发和皱纹，仿佛在此刻恢复了年轻： “奇迹就在这里。” 德尔塔有些拘束不安地靠了过去，这么多上位法师等级的观礼者着实令他紧张，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堆引信暴露的炸药之间，动辄就是粉身碎骨。他按照指示展现了自己的能力，那些扭曲的阴影让这些名望和能力都站在迪索恩王国顶峰的存在一片哗然。 “真是不可思议，这的确没有魔能的运行痕迹......” “明明影子的存在只是光学现象而已，为什么能够被直接操纵？”一位来自自然科学院的法师这样感叹，仿佛过去的常识被打破了一样。 剑吻湾的科乔尔大法师则更加失态：“不该是这样，灵性的作用明明只有增幅法术效果才对，怎么能脱离魔能单独驱动法术！” ................. 感受着一道道强横如实质的精神力从自己身上扫过，德尔塔紧张的连羞耻心都生不起来，只感觉自己的内脏仿佛被水流冲击般阵阵疼痛，还有法师不顾形象地蹲下来，以便更加仔细地观察那些自如活动的影子。 好在奎斯加把他救了下来：“事实已经证明了一切，现在让我的学徒先去休息吧。”他示意海扎夫把德尔塔带走。 “精灵的混血比宝石还要珍贵，这个学徒是你从哪儿找来的？”有法师发现了德尔塔的血统不是正常人类，羡慕道。 奎斯加笑而不语。 德尔塔安静的就像一只鹌鹑，直到离开了主塔才回复平时的状态。那些大法师们看待他的眼神和看待一块稀有矿石没什么区别。甚至其中个别似乎不希望他存在，或者说影法师这种职业存在，他在被那些精神力扫描的时候明显能感到有两股似乎想要伤害他的内脏，造成器官衰竭而死的未来，不过最终被奎斯加拦了下来。 德尔塔猜测是之前抨击奎斯加的理论最狠的那些人，经过今天，拜垂拉法师学院第七座高塔易主的事就要传遍迪索恩王国的高层，他们的声望也将受到严重打击。 “真是可怕。”德尔塔对于力量的渴望更强烈了。 海扎夫还以为他是被那些大法师的态度吓到了：“别害怕，那些绣银线缀宝石的丝绸袍子里裹的也不过是普通的人体罢了，常年待在法师塔里难免有些怪癖。你不需要和他们打交道，导师会搞定一切。” “谢谢”，德尔塔无精打采地回应，心中暗下决定，等自己也到了上位法师的级别就和他们算总账。 他忽然想起什么道：“不是说他们是来观礼的吗，怎么检查了一下就结束了？” 海扎夫解释道：“事实上观礼只是一种说法，现在毕竟不是古帕法帝国，礼节没那么多。那些观礼的人其实也就是确定结果后就要回到所属的势力写报告，奎斯加导师也还要处理各种手续，比如第七高塔的清洁问题......” “等等，”德尔塔疑惑道，“难道高塔本身没有自净法阵？” “没有，学院都是把清洁任务派给召唤和元素系的贫困学生解决，以此抵扣学费。每天晚上都是由他们召唤出来的恶魔侍从或者元素生物打扫高塔，但有时候会出现失控现象，恶魔暴走或者元素生物自爆之类的问题。所以学院干脆禁止学徒晚上夜游。” “这么真实的吗？”德尔塔感到诧异，莫名有一种在地球学校生活的既视感。 “不止如此，这些观礼的宾客也不会进第七高塔参观，因为这座高塔被封闭了一百多年，最新款的飘浮碟也没有装，图书馆都还是空的，除了堆积一百多年的灰尘，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海扎夫意外地健谈。 “大概在晋升考试后的假期里，导师能招进一部分法师学者填充高塔，学院会相应拨款支付他们的工资，图书馆也不再空着。差不多经过一年的准备后，导师的心灵高塔就能正式地招收学徒了。” 海扎夫也是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作为一塔之主的弟子，他的地位比原来高多了。或许不久以后就可以脱离学院，去大贵族家当法师顾问或者为他们的孩子做魔法家教，挣的钱不是现在的助教工作可比的。 德尔塔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立刻就问了出来：“我马上就要晋升为初位法师了，原本学院规定学徒晋升必须主修导师工作的学科。导师现在是秘文系的高级讲师，同时也是心灵高塔的主任，可高塔的正式运行要等到明年，那我是主修秘文系，还是主修心灵系啊？” “这......”海扎夫也答不上来，只好说：“你先回去上课吧？这件事我帮你问问。” 德尔塔礼貌的道谢，然后告辞回到教室。 第七章 学院外的战争 【“秘文”熟练度+2，目前熟练度为二级（813/1000）】 ...... 【“秘文”熟练度+1，目前熟练度为二级（851/1000）】 由于是学期末的最后几堂课，内容也不考，学徒们大都没什么兴致，只有德尔塔还在认真做笔记。 每个塔都有六十多个讲师，而拜垂拉法师学院总共也就七千人。课又上得少，再加上替班交流制度，可能这个讲师今天给你讲过课，下一次讲课要等到两个月后。学徒和讲师互相没什么印象。长得没特色，讲课平淡没有生趣的讲师如果脱掉自己的讲师袍，换上学士法袍，可能还会被当作从外面考入的大龄学生， 一般学徒除了面对自己的导师或是导师的熟人上课会表现出相当的认真，其他课程都会稍微随性一些，虽然说话依旧是禁止事项，但传纸条还是相当普遍的现象。讲师们都非常的忙，他们自己也要提高魔法能力，研究新法术，没有谁会蹲后门看学徒表现。用精神力探查来维持课堂纪律也被视为愚蠢的行径。 成为法师是学徒自己的事，如果他们自己都不在乎，讲师干嘛要在乎呢？ 学院可不会为学徒的成绩提高给讲师们多发奖金...... 德尔塔就不一样了，他不仅每节课都认真听，初进学院后就把各种明文禁止的事项条例都背了下来。在他看来，这是最快融入学院的方法。 了解规矩，服从规矩。就像鱼进入水一样自然。 等到最后一节课结束，他合上笔记，混进前往食堂的队伍。 食堂其实翻译成餐厅更应景，不过这里连舀汤的魔像都有，德尔塔也就觉得“食堂”这个充满学校风味的词大可保留着。 学徒们坐在长长的餐桌，等着魔像把今天的午餐端上。 腌鹅、煮鸭子、烤乳猪、、炖鸽子、奶油蘑菇浓汤、混着肉丁的色拉...... 普通的白面包似乎放不上台面，只有满目琳琅的肉制品一道道被送上餐桌。 似乎是因为晋升考试的缘故，午餐丰盛的不可思议。除了没有酒以外，基本上和宴会没什么区别。学徒们已经在欢呼了，但这对于德尔塔可不是什么好事。 哈斯塔及时出来吐槽：“高油高盐还大多是肉类，这是中风套餐啊！” 德尔塔也一时无言以对，精灵的血统对清淡少油的素食更加适应，他拿着刀叉半天，扫视了一圈，就没发现除了汤以外还有什么是没有肉的。 “今天就先将就一下吧。”他端过一盘淌着肉油的牛排准备放到自己面前。 “将就？呵~”哈斯塔不屑冷笑：“今天将就明天就也能将就，你仔细想想，整个学院有多少讲师，其中又有多少人头发称得上茂密？还不都是吃这种贵族餐吃出来的！今天你吃了这块肉排，日后发际线推到头顶，勿谓言之不预也！” 随着他的话语，德尔塔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自己这张美丽容颜配上地中海发型，啤酒肚暴突的形象，顿时打了个哆嗦，又把盘子推回去。 “真是狠心，你知道我有多在乎这一点的。” 他放弃的那么干脆的原因里不只有哈斯塔的劝诫，也不单纯是爱美。还有一个原因是，贝林沃大陆上的烹饪方式太单调了，去腥的工艺也不成熟，万灵的去腥香料生姜更是不存在。 如果这个肉真的很香，那地中海的未来也无法阻挡他。 在将食物全部端上餐桌后，炼金魔像们又将一份份报刊和信件摆在学徒面前，那是他们自己出钱订的报刊，在枯燥的学院生活中，读报是少有的娱乐方式之一。德尔塔出不起这个钱，他都是蹭奎斯加的报纸看。 信件则是学徒们的家人送来，大部分学徒不会在公共场合拆开自己的信件，那些外向、不在意信件内容外泄的学徒除外。 一个头发是亚麻色的清秀女孩拆开了自己的信件，一边和旁边的朋友说笑着，只是看清信的内容后说笑声戛然而止，眼圈也瞬间发红，开始小声哭泣起来。 “瑞安娜，发生什么了？”她的朋友靠过去安慰她，这样的情形令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射过来。 大概是看清了信件的内容，瑞安娜的朋友们脸上露出少许的怜悯，她们轻拍瑞安娜的背以示安慰：“可怜的瑞安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少女们把瑞安娜扶走了，其他学徒猜测她们回去了宿舍。 德尔塔盯着那个哭泣女生的座位，那里残留着大量的恐惧与悲伤灵性，他趁别人不注意，过去将这些灵性统统吸纳走了。 “真奇怪，我和梦魇的灵体融合度好像还没高到能利用别人灵性的程度吧？”他偷偷问哈斯塔。 “那个叫瑞安娜的女生应该是有亲人因战争而死，梦魇是战争带来的属于恐惧和悲伤的灵，符合相应仪轨的灵性它都能吸纳。” “那她可真惨，明明前一刻还是轻松日常，下一秒就接到了亲人死亡的噩耗。”德尔塔遗憾道，他在这个世界的双亲可是只连见都没见过，只留下一封书信，说他们穷的要死还被追杀，照顾自己都难更别提带上一个小婴儿了，只好把年幼的德尔塔放在孤儿院门口。 “看来我是不会有接到亲人死讯这种挂虑了。”他自嘲道。 哈斯塔不置可否。 下午是图书馆时光，在去图书馆前，德尔塔又去了一趟奎斯加的办公室蹭报纸，不过奎斯加不在，只有亚克西先生趴在最新期的报纸上午睡。 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这只大黑猫请开， 可惜的是，真正重要的事情这张报纸上面都没有，尽是些画展举办、某某大师在某城举办音乐会，或者是月神教会的各种迎圣等新闻。好像和法师有关的事上面都没有刊登。 德尔塔很不满意，王国仅有的两种月报之一就这么点信息量。他瞪大眼睛左翻右翻才从上面找到一条有关神秘侧的消息。 “拉米牙维奇惊现吸血鬼！” “这地方也太偏了，都快偏到金苟王国去了。黑暗种族是活的不耐烦了才搬到两军交战的战场附近？” 他嘟囔着继续看，可惜接下去全是目击者的个人感受，没有更多关于吸血鬼的信息。 “这一期质量太差了。”他把报纸叠好放回原位，转身走出办公室。亚克西紧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他两只脚都在办公室外面了才人立起来，将门狠狠地推上。 “这么嫌弃我？”德尔塔无法理解。 “你既不毛茸茸，手掌上也没有可爱的粉色爪垫，最关键的是打不过它。它看得起你才怪。”哈斯塔道。 “看来我得提升最后一项才有资格撸猫了。” ..........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人。 “身价倍增啊，范特西先生。”出手阔气的灰发法师佩雷·波尔靠在白桦木书架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赞叹。 “当我看到你的笔记时就知道你前途远大。” 德尔塔有点想笑，他踮起脚挑了一本《圣裁纪元神话传说集》一边应付佩雷·波尔：“那是导师的成就，不是我的。” “没有区别，兄弟，没有区别。”佩雷·波尔强调。“我知道你对知识有多渴望，但是奎斯加大法师接下去不会有太多时间指导你了，掌管一座高塔既是荣耀也是责任。要不要来加入我们的小团体？我们这聚集了许多高年级的天才，可以在学院课程方面提前透露一些知识给你。” “你这样的也算天才吗？”德尔塔无法想象一个连学徒笔记都要买的法师算天才。 佩雷·波尔不自在地站直：“我只是对历史不太感兴趣罢了，那方面你们秘文系才是专家。不过论起元素方面的学问我可是同年级数一数二的。” 德尔塔有点心动了，拜垂拉魔法学院是没有跳级一说的，但如果可以提前学完所有知识就能提前毕业。 也就是三年级的法师自学了四年级的内容不能跳级成为四年级，自学了五年级的内容也不能跳级为四年级。只有连之后所有课程内容一直到七年级的内容都自学完了，他才能向学院申请提前毕业。 没有跳级，只有跟随正常学习进度和提前毕业两个选项。 德尔塔不想提前毕业，毕竟这里的图书馆里还有大量的知识财富等着他，但如果能早一点学到高年级的知识，他就有更充裕的时间做自己的事了。 “我决定加入。” 佩雷·波尔笑容洋溢：“我们会在星期六的主塔最底层集合，那将有一个欢迎仪式。相信我，你不会为加入胡椒俱乐部这个决定后悔的。” “等等....胡椒俱乐部？” “胡椒可是比同等体积的金子还贵，这正能体现我们的价值。” “哈哈哈哈........”哈斯塔在脑海里笑到打滚，“等你哪一天做到这个俱乐部的主席，人送外号【胡椒博士】哈哈哈哈哈.......” 德尔塔：“.......” 从图书馆离开后，一直到了晚餐时间，学徒们按照关系远近坐好，而那位名叫瑞安娜的学徒位置上空无一人。她的朋友却透露出了事实情况。 “瑞安娜的父亲和兄长都在与金苟的战争中阵亡，”她悲戚地说：“她要回去继承爵位，做曼格拉斯领的领主，不留在这里当法师了。” 一众学徒都是面露同情，在他们看来，魔法和自然知识可比领主桌上利益相关的文件有趣多了。 就在这时，一名男学徒突然哀哀地哭泣起来。 “怎么了，霍克尔，我没听说你和瑞安娜的关系有发展到那一步啊？”他的朋友忍不住问。 “我父亲的领地就在曼格拉斯领的北边一点点，如果曼格拉斯领的领主都战死了的话，国王下一次征召骑士肯定要选中我的父亲啦！” 贵族背景的学徒们脸色大变，这场对他们来说虚无缥缈的战争头一次真切地干系到了自身，没人还有胃口了。 “该死的金苟！”一个学徒低声骂道。 其他学徒纷纷附和：“该死的金苟！” 第八章 梦境死斗 银白色的巨大天体高悬，向下散播清冷的光芒。传说月神爱罗忒就常常坐在上面俯瞰人间。 几朵暗色的云飘来，将月光遮掩。但地面上的人浑不在意，上千支火把的光亮照彻四周。 挥动剑划向对手的喉咙，握紧长枪刺向敌人的胸膛。穿着链甲，戴着铁斗笠一样护帽的士兵相互厮杀着，飞溅的鲜血落在积雪上，还未散去的温度将冰雪融化，泥水和血水分不出彼此，射完箭矢的射手扔下弓，在尸体上摸索出一柄剑，就嘶吼着继续加入战斗。 厮杀中，一具人体倒下，手中的火把也滚落在地上，照亮了茫然无措还穿着条纹睡衣的德尔塔。 他退后一步，意识到自己该在宿舍的床上睡觉，所以眼前应该是梦境。 两眼充血，精神已经趋向疯狂的士兵在砍倒对手后又发现了德尔塔的存在，无须多言，他再一次扬起剑砍去。 “梦境个鬼！” 德尔塔一个侧滚翻躲过这一剑。 “哈斯塔，你算计我！不是说吸收恐惧灵性就可以不做噩梦的吗？” 哈斯塔及时上线：“情况出现了点小偏差，不过不要紧，你和梦魇的灵体结合度越来越高了。这应该是梦魇灵体与现实战场的灵激发的微弱共鸣所形成的梦境。现在通讯很流畅，不过这次我没法帮你。” “梦魇借助瑞安娜的恐惧与战场之灵共鸣，而你也因为吸纳了瑞安娜的恐惧灵性提高了与梦魇之灵的融合度，所以约等于你和战争之灵共鸣，。这我可阻止不了你。”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脱离？”德尔塔喘着气躲过一剑，他的体力在急剧消耗着。更糟糕的是，又一个抓着长枪的士兵用嗜血的眼神看了过来，似乎想让局势更刺激一些。 “我也不是很清楚。把他们都杀光？或者死一次？”哈斯塔的声音逐渐变小。 “放心，随着你灵能的提升，面板给我的权限也在放大，现在我能短暂操控现实世界的身体了。你明天要是精力不够的话，我可以代你去晋升考试。不说了，我现在就去补个觉，免得明天精力也不够就不能替你考试了。晚安。”哈斯塔不再回应。 “哈斯塔——” 德尔塔愤怒地喊完这一声，也不得不把注意力重新投入战斗。士兵的剑锋已经逼近脖颈了。肾上腺素急速分泌，眼中对方的动作逐渐变慢。他突然想起自己还会灵性法术。 “我真是傻了，有法术不用。” 德尔塔脚底的影子拉长绞成一根绳索套住持剑的士兵手腕然后用力勒紧， 二级阴影掌控（346/1000） 【白天范围一米，最大力量达到51公斤，无爆发能力。精密度等级为厘米。】 “这只是我白天的强度啊，晚上可是要翻三倍的！” 可能是因为精密度不够高的缘故，暗影力量凝聚的细索要宽一些，并没有如他所想将士兵的手掌切下，但的确废掉了他继续挥剑的能力。 耷拉着一只手的士兵锲而不舍地继续冲向德尔塔，但德尔塔已经对他不感兴趣了。暗影绳索扯动，将这个半废的士兵拽到端着长枪冲过来的另一个士兵面前，然后化作手掌用力一推，这个手腕被巨力勒得只有原来一半粗的士兵就替德尔塔挡住了这一枪。 德尔塔刚被丢到这里来还有些慌乱，但确定了这些敌人抵挡不了他的法术后立刻放松了下来。用阴影绳索轻松扭断了那个枪兵的脖子，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便在地上挖了个坑，自己趴进去，然后悄悄拖了那两具尸体盖在坑上装死。 “没道理还有人捅尸体的吧？” 德尔塔从特意留出的缝隙往外看，那些舞动的火光和利刃劈进血肉之躯的声音一直没停歇过，但的确有在减少。 “对战的是两方人，他们甲的样式不一样，胸口徽记是用绿色颜料绘涂狮鹫形象的应该是迪索恩一方，对应王国的主力狮鹫军团。对面因为不适应北方的气候做了更多保暖措施，大概率是金苟，”他分析道，丝毫没有加入战场的打算。 “看来我刚刚没杀错，金苟的人数减少的很快，或许等迪索恩方的军队胜利，我就能正常入睡了。”鼻尖的血腥味真实的不像个梦境，德尔塔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 等了大概两个小时，厮杀声也没有减弱，虽然不时有火把坠落，但远处似乎有更多火光往这里移动，继续填充失去的光亮。。 “怎么还带刷新兵力的。”德尔塔气苦。 掀开头顶的尸体从坑里爬出来，他这次要主动进攻了。 不远处有四个金苟士兵围住了两名迪索恩士兵。他悄悄地潜行过去，黑色的触手从影子中激射而出，将四名金苟士兵牢牢缠住。与他们相对的迪索恩士兵趁机将剑刃捅进他们的腹部。 “干的漂亮！”德尔塔刚想要给他们鼓鼓掌打气，然后两个士兵用与那些金苟士兵别无二致的嗜血眼神望向他。 “你们要干嘛？”德尔塔后退一步，“我可是友军！” 两柄剑当头劈来，暗影在身前生长成护盾的形状挡住攻击，他心有余悸地后退两步，身后却又传来一声战吼。 低下头，一截枪尖从胸口冒出，血液从最尖端滴下。德尔塔的第一反应竟不是疼，而是冷。 大脑瞬间放空，精神力也在缓缓溃散，对阴影控制力大幅度下降。暗影护盾融化后重新恢复成影子。失去障碍的迪索恩士兵想野兽一样嚎叫着扑上来，利刃毫无保留的切断了他的喉管。 “你们...这群...二五仔......”身躯缓缓倒下。 ................... 意识重新清醒，周围是黑暗笼罩，失去了大部分光线后，普通人会感到不适，但德尔塔反倒觉得亲切。 不过，似乎有哪里不对。 眼前有两个士兵疯狂搏杀着，剑刃与剑刃的碰撞发出的声响是那么耳熟。自己因为体型娇小被其中一人完全遮住，所以两个人都没发现自己。 斜右前方四十码外，一名射手射空了箭囊，弯下腰拾起尸体上的武器继续加入战斗。 身前的两人突然分出了胜负，将后背对着德尔塔的士兵被一刀砍翻，左手执着的火把也随之掉落，烫化了一片冰雪。站着的胜者此时也发现了他，又一次举起了剑...... 这是，重新读档了？ 看着重复过的场景，德尔塔来不及多想，脚下的阴影活化，如同绞索一般扯断了对方的颈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阴影操纵的力量、范围、乃至精度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如同上一次的相遇，不远处的一个枪兵望了过来，然后面庞扭曲，如同野兽一样嘶吼着朝这里奔跑。 黑色的触手卷起地上尸体手中的剑狠狠朝他投掷过去，正好刺穿了他的肺部。枪兵的上半身向后一仰，吐出几口血沫后试图重新掌握平衡，但很可惜地失败了，踉跄了几步才倒下。 “所以自己在与战场之灵交感的梦境中是死不掉的吗？”德尔塔后知后觉，身体和精神不但没有被杀过一次的虚弱感，反而好像喝了醒神药剂一样亢奋。 他故技重施，挖了坑然后跳进去，继续暗中观察，这次准备观察四个小时。 “你是土拨鼠吗？”是哈斯塔的声音。 “你不是要睡觉吗？好有精力代替我明天考试。”德尔塔语气不爽，之前哈斯塔提到的可以操作他的身躯的消息实在吓到他了。身躯对他而言就像国王的王座一样宝贵，怎么能随便给其他人坐呢。 尤其是儿子抢父亲的王座，这简直就是篡位，他哈斯塔又不是李世民！ “我能感知到你在想什么。”哈斯塔察觉到了他的小情绪，“我要身体干什么，吃不好吃的食物，见不想见的人，然后拼死拼活地学习然后被变成面板小助手的你吐槽么？” 好真实，是我的生活没错了！ 德尔塔辩驳不能。 “是我错怪你了。”他长出一口气，“那你现在出现是干什么？” “刚才你的情绪波动突然到达了顶峰，我猜你有死过一次了。这样强的刺激下还没有苏醒，显然是出问题了，但是你和梦魇之灵的融合度提升了，已经提升到能够显示具体数值的地步，大概是2%这个样子。我就特意过来看看热闹，顺便及时更新你的面板数据。” 哈斯塔的话峰回路转：“你的精神力也因为灵的融入而没有枯竭的迹象，所以每天应该不用我代考了，如果你能按时醒来的话。” 德尔塔黑着脸：“所以没有好消息是吗？” “有的。你自己看面板吧。” 德尔塔依言检查面板 【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您的阴影掌控熟练度提升了！】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一串+16、+21、+17...... 最终的结果是二级阴影掌控（732/1000），比之前增长了400不到的熟练度。 属性的智力也有相应的增益，从7.5增长到了7.6。 “好是好，但我想要的只是正常的睡个觉而已啊。” 哈斯塔在面板上画了个摊手耸肩的火柴人：“爱莫能助。” “自己问自己，我还真是......”德尔塔才想起哈斯塔和自己的信息是共通的，顶多帮他翻一翻记忆库里接近遗忘的东西。如果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那么找哈斯塔也没用。 “再等下去恐怕都要天亮了，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他一咬牙，用阴影触手把自己抬出坑，好像大反派从无底深渊向上浮现。 既然死不了，那就战个痛！ 第九章 晋升考试（上） “早啊，范特西。”比德尔塔高出一个头的学徒迪亚哥向他打招呼，他的宿舍在隔壁，是偶尔能和德尔塔说得上话的人。 “早啊，迪亚哥。”德尔塔回过头看向迪亚哥，这个精灵混血脸上皮肤红润光泽，绝不是没休息好的样子。但他的眼睛却黯淡失色，让迪亚哥想起来商店里的木偶，或是父亲的收藏室里野兽头颅标本的眼睛。 直直地看向你，却不是在看你，而是在看某种更深层次的事物的样子。 “你..你怎么了，没休息好吗？” 德尔塔举起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为什么这么说，我可是精神的很。” 他没说谎，精神的确好得很，就是意志在梦境中被摧残了27次。 27次的死亡体验，鬼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整一个晚上都在用法术战斗，先是用阴影触手拧脖子，然后被群殴，卒。 后来学乖了，用阴影触手缠住兵器挥动，大范围群攻，杀完那些普通的士兵基本没压力，毕竟他们自己也在互相消耗。但是那些普通士兵死后，战场上又出现了开位的骑士，虽然只是初位骑士。 骑士在前期的等级和法师是一样的，从低到高是初位、中位、上位、冠军，后面的等级法师称之为权杖，而骑士则对应为传奇。 同等级的骑士基本都要弱法师一头，但这不代表他们好惹。 昨晚德尔塔就因为低估了这些骑士的力量，他们射出的箭矢比普通士兵快的多。德尔塔根本来不及挡就被一箭穿胸。用阴影触手困缚住也会被他们挣开。 一个晚上他都在跟这些初位骑士较劲，在死了10次后终于全歼了他们。 然后穿着全套式钢铁板甲，头戴桶盔，拿着长矛背着标枪的精锐初位骑士出现了。普通的兵器根本打不破他们的铠甲，唯一可供攻击的缺口只有桶盔上眼睛位置提供视野的一条小缝。然而德尔塔的【阴影操纵】精密度不够，不能利用这个缺口。 他又试着把他们抛起来摔死，但这些骑士连人带甲普遍超过150公斤，举起来没问题，抛动他们就很有难度。而且他们的长矛和德尔塔的阴影攻击范围差不多长，一不留神就被捅死了。 然后就是一直死...一直死...... 迪亚哥提醒他：“今天就是晋升考试了，眼睛受伤的话很吃亏的。” “谢谢你的提醒，我没事，只是需要一小会儿的调整。”德尔塔声音中仿佛带着无尽的疲惫。 他感觉自己好像玩了一个晚上的真人版黑暗之魂，甚至更过分。那些游戏里的怪物虽然难，而且血条奇长，但就算修脚也能慢慢磨死。战场梦境中的那些武装的像铁桶一样的士兵，不破防就完全无法造成伤害。 “你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迪亚哥朝自己的小团体方向离开了。 “嗯，再见。”德尔塔脸上是礼节性的笑容，挥手的样子也无可挑剔，但因为双眼不含感情色彩，整体看起来会让人以为炼金高塔研发出了什么新型仿生魔像。 “我说，不用强撑着了，你用这个状态去考试，及格肯定是神明庇佑。”哈斯塔冒出来自告奋勇道，“还是我来代考吧。你会的知识我也会，不用担心考不过。” “那今天就拜托你了。”德尔塔恍惚道，他在梦境中鏖战了一夜，收获不少，正是需要消化的时候。面板上的技能数据提升了很多。 【假动作】提升到了三级，更名为【战术假动作】。 梦魇之灵的融合度达到了3%， 【阴影操纵】连跳两级，提升到了四级。白天的攻击范围成长为1.1米，力量达到60公斤，精密度虽然还是厘米级，但德尔塔已经能够一心三用，同时操作三根1.1米的长触手进行精准打击。 现在他要休息了——不做噩梦的那种休息。 意识逐渐沉寂下去，当了十四年辅助的哈斯塔的精神力从德尔塔的灵体无中生有一般挤了出来，和身体中的各个神经元联结，逐步探索着活动身躯的刺激指令。 身躯动了起来，和过去一样独自跟随人群潮流。 早上八点，步入考场，这里依旧是一间阶梯教室。考生们按不同的高塔科系排座位，防止串通作弊。这些不同系的学徒混坐在同一个考场，虽然只有一个讲师监考，但空气中漂浮着密密麻麻半透明的魔眼，威慑考生们不敢轻举妄动。 事实上也没人敢动，在晋升考试作弊只有一个下场——被驱逐出学院。 这个年纪的学徒比起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权利更愿意提升自己的个人魔法实力，用火球炸点什么在他们眼中简直是世界第一有意思的事。 所以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惩罚。 哈斯塔和德尔塔虽然共用一具身体，但他们的外在表现就像钴蓝色和正红色一样分明。德尔塔是表面客套实际疏远，哈斯塔则是...看起来像猫，实则是狗一样活泼的那种性格。 情绪外露的痕迹根本遮不住。 监考的讲师诧异地看着坐在第一排的哈斯塔，这个美少年学徒自信满满，手上的钢笔转出了小型聚风术的效果，仿佛今天就要成为大法师。 不过这位讲师年轻时也曾出国到其他法师组织学习，算得上见多识广。在他看来，学徒有自信是好事，意味着他不但能通过考核，而且有极大可能是学徒中的佼佼者。 只要不是无端自信就好。 他将厚厚的试卷竖立起来往桌上一顿，将它们整理齐。旁边还有同样的五叠试卷，对应不同的五个学科。 “第一门考试从8点半开始，考一个小时。科目的顺序是秘文、炼金、元素、召唤、魔化生物、星象。”这位讲师一边说着，一边用精神力操控粉笔将这些信息记在黑板上，他甚至背对黑板，整套流程熟练的一塌糊涂。 一阵大风在教室里刮动，讲台上秘文的卷子张张飞起，在空中飘舞了十几秒才安安稳稳地落在每个考生的桌上，不多不少。 “不简单，这个考场有一百二十人，要做到这一手非得是上位法师不可。”哈斯塔眉头一皱，发现监考讲师并不简单。 秘文系的题目相当的难，对于导师不在秘文高塔工作的学徒来说是这样。 秘文即隐秘的语言， 精灵语、龙语这种本身蕴含魔力的语言不提，就连某些组织为了保密性创造的暗语和符号文字也算秘文。一些贵族为了打击对手而引经据典地写出暗含讽刺意味的诗歌，这竟也算秘文。 学徒没有学习魔法的资格，而他们在获得这个资格前接受的培训也是不同的。他们的导师会把学徒带向自己的专业。而秘文这种很考验历史素养、表意（表音）文字知识乃至想象力的学科，没有导师专门带，只靠讲师一星期一节的频率根本难以掌握。 考场里大部分学徒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写出一点。只有本来就是秘文系学徒的考生一直在运笔。 哈斯塔这边也是如此，他的知识库与德尔塔共通，做起题来基本没有压力。 期间考场内的摆钟报时一次，考生们知道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不管题会不会做，多少又写了一点在上面。 秘文卷的最后一题是解析诗歌寓言中隐喻的历史事件，原文如下： “无声无息中，荆棘在生长。 尖刺堵住道路，根系掠夺水分。 空间被侵占，水源不再有。 动物们陆续死去。 可恨的荆棘呐！ 斧子劈断了，它们继续生长。 森林逐渐凋亡，守林人年老无作为 生死存亡之际，高洁的夜莺出现，展翅飞向远方。 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弯了又圆。 夜莺终于带着盟友归来，那勇猛的黑耳鸢！ 尖锐的喙啄断尖刺，锋利的爪破开外皮。 森林的灾难度过......”后面没有了，句子在这里戛然而止。 “什么情况？”哈斯塔左右张望，考场内其他考生也是如此。不止一个人发现诗歌是残缺的。他们猜测隐去的部分非常重要，是历史上出名的特点，一想到这一点就肯定能确认是XX事件的那种。学院为了增加难度就把诗歌拦腰截断了。 虽然记忆共通，但思维模式是不一样的，或许德尔塔本人能很轻松地通过已有线索进行推断联想做出这道题，但哈斯塔明显不能。 哈斯塔检索了几遍记忆库，也没有发现相关的诗歌暗语。 “要死，这要是考砸了德尔塔不得和我翻脸！” 他不敢叫醒德尔塔，生怕交换身体掌控权的时候被讲师发现什么。只好换一个思路重新检索。 首先是森林，基本确定是一个势力的代指。而荆棘没有提到是外来物，所以是势力内团体腐化夺权。斧子劈断了却依旧生长意味着其暗中支持者众多，打击明面上的存在不起效。 “森林逐渐凋亡”表示“荆棘”夺权影响到势力整体安危。“守林人年老无作为”可以理解成势力首领年迈昏庸。 “高洁的夜莺”这里就有点难以抉择。迪索恩的诗歌里鸟类通常指美丽的女性，但“夜莺”这个词有时还可以代指善于交际的年轻男子。 太阳升降月亮圆缺的那一句，是说时间过了几个月。 而黑耳鸢是生活在严寒中的鸟类，迪索恩独有。 哈斯塔突然明白是什么事件了。 大概在上一个纪元，也就是第七纪迷失纪元，贝林沃大陆上的国家范围划分基本稳定，也就是北方山脉王国迪索恩，大陆中部的大片平原是卡勒度拉和金苟、南方被路奈恩独占。 其中金苟王国曾发起一次严重的叛乱，忠诚于王国的贵族无论是兵力还是情报都不如叛军，甚至国王的军队都被叛军渗透了。那一仗打了七个月，从夏天一直到冬天都在死人。后来国王的女儿——大公主安娜离开王城向迪索恩求助。那时候两国还是友好关系，迪索恩的国王就借给她六千名骑士平叛，最终王女平叛成功，事件结束。 “能在短短时间内靠分析得出答案，我果然是个天才！”哈斯塔双眉一横，自信感慨着填上答案，然后无聊地在桌上画起了自画像，等待考试结束。 第十章 晋升考试（中） 下午两点半，第五门学科，魔化生物科考试开始。 炼金高塔中部考场。监考讲师是一个发际线贯彻传统，将头顶均匀一分为二的老年男子，光滑的前额将魔法晶灯的明亮淡开，形成彰显师道威严的光晕。 试卷下发，学徒们已不似上午那样精神，一天连考六门太过压榨他们的精力。晋升考试是他们进入学院以来第一次考试，也是学徒阶段，能决定他们是否能成为法师的一次考试。 考试与考试之间虽然有休息时间，但每一门考试，考场都是不同的。学徒们还得自己转场，学徒又没有在高塔内使用飘浮碟的资格，只能自己辛苦爬楼。而这个消息在考试前还是对学徒保密的！ 最惨的是那些被通知到别的高塔考试的学徒，他们要在半个小时内通过4公里长的悬空走廊，然后可能还要爬十几层楼。虽然悬空走廊的飘浮碟是公用的，但位置可不多。抢不到飘浮碟的人就只能自己走了。 哈斯塔运气好，抢先占了一个飘浮碟。他可不是德尔塔，对阴影的操纵没那么熟练。 气喘吁吁的学徒们终于想起考试前导师对他们的嘱咐：“晋升考试既是对记忆、智力的考验，也是对意志和体力的考验。” 一开始自信满满的学徒现在已经不剩几个，其余学徒大多眼前冒星，意识昏沉。 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题目中会夹杂着一些重要信息，但都是很平常的东西，和魔法不沾边，偏偏就成了重要线索，你要是读不出隐含内容，那题目的难度就大大上涨。 比如黑耳鸢是迪索恩特有的鸟类这种... 简直门门都是秘文考试。 这种信息也就是讲师们讲课时随口提一次的小知识，学徒们是不屑于去记的，现在却成了压断他们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谁说晋升考试很简单的？ 出来挨打！ 哦，是导师......溜了溜了... “明明说好的记住书上内容就能过，到了现场一看，根本不是这样！”这是学徒们的心声。 哈斯塔除外，他能直接调动德尔塔的记忆库，德尔塔平时是只要是自己不知道的知识就记下来，宿舍里的笔记堆得快有六英尺高。 只是这种难度的考试，德尔塔和人型百度没什么区别。 限制一个小时的魔化生物卷，哈斯塔二十分钟就写完了，然后就趴着睡觉。 考场内氛围逐渐压抑，【情绪感知】自动触发，哈斯塔猛得坐了起来，开启灵视观察后，就看见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聚了一层深蓝色雾气般的恐惧灵性，他喜不自胜道。 “对于考试的恐惧也能聚成这种程度的灵性，我可得好好收着，让德尔塔知道我也是个勤俭持家的人！” “不仅如此，我还要去其他考场统统搜刮一遍，免得这些灵性在考试后缺乏提供来源而消散，这可是大浪费！” 深蓝色的灵性雾气卷成漏斗状融入哈斯塔的灵体中，考场中的考生顿时觉得身上一轻，仿佛卸去了重担一般。对于考试的恐惧与压力不再滋生，思维也重新活跃起来了。考场中原本压抑的氛围开始缓和。 讲台上的监考讲师虽然没有开启灵视的能力，但学徒们的反应在他眼中还是非常清晰的。 他操纵镶嵌在天花板、墙壁、漂浮在空中的魔眼扫视了一圈，又让隐形仆役们四处搜查，确认了没有信息传递的痕迹，但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他想起最近学院讲师中流传的新消息——心灵高塔即将成立。这个心灵系的法术是不被魔能干扰和控制的，而是反过来控制增幅魔能的法术。 “听说是某个学徒借用奎斯加大法师的理论晋升后，心灵高塔的事才被批准下来。据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想到这里，这位讲师看向考生们，坐在第一排的哈斯塔直接落入眼中。 他手一招，哈斯塔的试卷就飞了过去，落在讲台上。不少考生抬头观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哈斯塔愕然地看着这位讲师，他没想到会被这么轻易地发现。 监考讲师随便看了一眼哈斯塔的卷子就能得出结论，卷子做的倒是挺不错，就是这个学徒对于考试没有敬畏之心，缺乏礼仪的指导。学徒考试虽然不禁用法术，但那是因为学徒根本没有学习法术的资格， 考试不许使用规定以外的法术，这是不成文的规则。 “看在奎斯加的份上，这次吓一吓他，让他懂些规矩就行了。倒是便宜了这些人。”这位讲师的目光从几个满头虚汗，两眼发红的学徒身上扫过。 “没有下次。”钢笔自己移动，在桌上留下这样的句子。 哈斯塔的心脏不争气地疯狂跳动着，他才感到后怕。光想着收取灵性，却忘了监考讲师就站在旁边，好歹是上位法师怎么会看不出异常。 明明自己之前还不愿唤醒德尔塔就是怕灵性波动更替被误以为使用法术，现在为了点灵性就情不自禁了。 “见小利而忘命啊。”哈斯塔烦躁地把手指插进头发中搅动着，他不清楚这张卷子是不是会给他算零分。 晋升考试六个科目，其中考八个方面的知识点，总共八十分，六十分合格。丢掉一整张卷子的分就等于丢了十二三分，档次一下子就跌下去了。 “这要怎么跟德尔塔解释啊。”他苦恼极了。“最后一节星象考试还是让他自己来吧，解读类型的问题不太适合我。再丢分的话连及格也做不到了。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让他原谅我好了。” 一直到收卷，那位讲师也没有说明他的卷子算不算分。倒是左右两侧的考生目睹了全程，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哈斯塔。 离开考场，他第一时间找了个偏僻的角落靠好，然后唤醒德尔塔交换身体指挥权。 ，，，，，，，，，，，，，，， 德尔塔从惬意的沉睡中醒来，然后意识里就被塞了一大堆信息，其中包括海量的肉麻道歉信。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他梳理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长叹一口气道：“我还能怎样，还不是像父亲把你原谅。” 尽管很想反驳谁是你儿子，但哈斯塔心虚不敢出声。 “算了算了。不是满分就不是满分了。我才十四岁，就算之前说过什么要考满分这种话结果没却做到，也只是被当作放大话而已。一点点脸，丢了无所谓。”德尔塔很坦然，星象轨迹推演什么的他超级擅长，他敢说只要不是上位法师，贝林沃大陆没有谁能和他比拼数学。 “范特西！”有一个人影远远地招手跑过来，原来是迪亚哥。 “我听说你的卷子被提前收了，发生了什么？”迪亚哥跑得气喘吁吁，纯真的眼睛里满是对大新闻的渴望。 “我提前写完了卷子没事做，想着学徒考试好像不禁用法术，然后就练习了一下。被老师抓到了。”德尔塔半真半假地说。 “你已经学会法术了？”迪亚哥眼神亮了起来。 “和血脉相关的那种。”德尔塔补充道。 “哦。”迪亚哥的眼神黯淡下去，他本来还想让德尔塔教教自己的，血脉法术可没法教。他旋即又好奇起来：“是什么血脉？” “精灵血脉，导师前不久才告诉我的。” 眼看迪亚哥还要问，德尔塔不得不提醒他：“下一场考试在下部考场，要爬十四层楼呢，我们不早点走吗？” “你说的对，我们赶紧走。”迪亚哥兴冲冲地拽着德尔塔就走，就像一头小牛犊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德尔塔完全挣脱不了。 “比昨晚梦里的初位骑士也就差那么点儿了。”德尔塔深受打击，他还以为自己在学徒里的战斗力算得上所向披靡，结果现在一被近身才想起自己肉搏赢不过任何一个学徒。 他们下楼的速度很快，竟不比德尔塔用法术慢多少，就是被拖着走有点晕。 “这家伙不会也有什么血脉吧？”德尔塔心里嘀咕，他有点后悔没和周围人打好关系了，这一个个的水都深得很啊。 他开口问道，“你力气怎么这么大，是在家里进行过骑士训练吗？还是说这也是什么血脉能力。” 迪亚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停下了。 “我只是天生力气大了点儿，血脉倒还算不上。”他闷声闷气道。 “情绪感知”能力启动！ 德尔塔用力辨别。 “有一丝炫耀意味，但还有烦恼存在。大秘密！有大秘密啊！”他心里狂呼，但是不敢继续询问了。迪亚哥不说，说明即使在学院他的身份也会令人有所顾忌。主动提出可能会卷入麻烦当中。 “等我实力足够强了，你们的秘密就会像藏在蚌壳里的珍珠一样被我剖出来。”他暗暗发誓。 对于破解未知（八卦）的渴望，德尔塔也自信不输于任何人。 ........... 下午3点，星象科考试开始。 监考的是一位称得上漂亮的年轻女性，穿着黑色的纱裙和遮面，还有那华丽的插着几根色彩鲜艳羽毛的宽檐帽，简直不像是来监考的。 比起气氛沉重的考场，莺飞蝶舞的明媚花园似乎更适合她。 她在发放完试卷后就一直托着下巴注视着德尔塔，仿佛在端详什么稀世的珍宝。 德尔塔完全不认识这个女性，被这没有遮掩的眼神注视，莫名生出羞耻感。索性当作无事发生，自顾自地低头看卷子。 出乎意料地，卷子上只有一道题。 上面是一幅标注了日期的星图，下面则是一张表格，星图中的每一颗星星在表格中都有对应的名称记号。甚至星轨运行的方位角度数据也在其中。 而题目的要求是：根据星图做出一个预言。 第十一章 晋升考试（下） 德尔塔的呼吸粗重起来，他完全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一道题。 他宁愿做十道复杂的计算题。 这张试卷上的题，可不该是学徒晋升考试的难度。 而且只有一道题的话，就意味着十分全占，只要答不对，就失去十分。 其他考生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向周围张望着，想要知道卷子是不是印错了，但是回应他们的只有彼此迷茫的脸。 只有星象塔的学徒看起来还算镇定。 德尔塔冷静下来：“学院不会给学徒太难的题，这个预言应该是只要我们确定一个方向，不需要做更多的解读，当然正确的解读也不是我们做得出的。” 即使只是一个曾经的唯物主义者，他还是不相信星象能准确预言未来，但无可辩驳的是，星象科的学者的确有一套逻辑自洽的解读方式。他们的解读模糊，却确实能和现实扯上关系。 他的手指在纸面上滑动，寻找最主要的几个节点。 在贝林沃大陆的文化中，星辰和神明的联系是密不可分的。神明们居住在建立于星界的宏伟宫殿中，那些神明所在的星辰被称作祂们的主星，以祂们的名字命名。 区分神明和星辰的方法很简单。 例如光辉之主坎，祂的主星就是坎（也就是本世界的太阳），而祂的信徒称呼祂时就称“吾主光辉”。非信徒在称呼祂的时候就在名字前加一个“圣”号，即“圣坎”。 现在星图上有四颗神明的主星，分别是战争主星克鲁刻斯、日星坎、月星爱罗忒和酒神星哈林。如果将这张星图还原成夜空，那就是赤红色的克鲁刻斯大放光芒，与逐渐隐去光芒的日星对峙。月星此刻升空，但月光也很不明显，同时下边有酒神星哈林划过。 德尔塔麻爪了，他除了情势很复杂外什么也看不出。 “怎么就..又到了生死关头了呢？” 他已经丢了一张卷子了，要是这题答不上来，那就有二十分还多的缺口。不及格的未来似乎已经在人生道路的前方向他招手了。 他虽然是大法师奎斯加的学徒，可以赖在心灵高塔里不走，但学院不会承认德尔塔是学院的一员，图书馆也不会再向他开放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梦魇不是由战争催生出来的灵吗，或许能从战争主星克鲁刻斯的方位轨迹得到什么启示。” 他只好强迫自己继续观察那张星图，同时心思放空开启灵视。那些星辰的各项数据信息在精神世界模拟成真实的星空。 他与梦魇之灵融合了3%的灵体的确从那些曲折、纵横的星轨中感应到了某种频率，但是断断续续，不足以让他接受到完整的信息。 “刚才哈斯塔在魔化生物考试中储存了一些灵性，或许现在能用来提高融合度。加强对星图的共鸣。不过......”德尔塔微微抬头，很小心地瞄了监考一眼， 这位美丽的女性还在一直盯着他，薄纱遮面下的嘴角微微上勾，似乎德尔塔的偷瞄也被她看在眼里。 德尔塔完全没有欣赏的想法，反而心底一凉。 “这个监考是有什么问题？从下发卷子开始就盯着我看。难不成是刚刚魔化生物科监考的熟人，被请来监视我之类的。那位可是在桌上留下【没有下一次】这样的信息。” “但是融合梦魇之灵改变的是我自己，而不会干扰到别人。就像收音机调整的是自己接收的频道，而不是发送电波的源。这样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吧？” 他又试了试情绪感知，却发现什么也感知不到。 什么都感知不到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对方的情绪波动极小，对于外界事物的反应平淡。看这个监考紧盯自己的眼神还有那算无遗策的笑容，明显不是这一种。 二是对方有反制灵性法术的手段！灵性学派虽然是奎斯加成立的，但灵性法术可不是他发明的。千多年前就有人用了，只是被当作一种技巧，而不被认可为一门学科罢了。 他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赌一把自己嬴！ “哈斯塔，你之前收缴的那些灵性呢，我需要它们。” 哈斯塔比往常还要麻利，毕竟理亏。 一缕缕深蓝色的雾气灌注进德尔塔的灵体，他低下头，防止可能出现的异常表现在身体上，被监考看到就不好了。 随着恐惧灵性的注入，他能从星图中感受到的频率越来越完整，越来越强烈。在短暂的等待后，蜂鸣般的杂音在耳边爆开，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话，分不清说话的人的男女老幼。 “路奈恩也加入了战争，现在我们都可以轻松些了。” 然后讯息就中断了，那些频率又恢复成之前那样断断续续。梦魇之灵的融合度还是3%，并没有更进一步，或者是增长的数字太小，面板无法显示。 “可以提升灵体融合度的灵性被当作一次性能源用掉了，这是极大的犯罪啊！”德尔塔痛心疾首。 唉，都是为了考试。德尔塔很快振作起来。流畅落笔写道：未知的盟友出现，僵持已久的现实出现转机。 他尽量写得模糊，符合一个学徒的标准不让人怀疑。 盖上钢笔帽，再抬头偷瞄一眼监考，德尔塔发现她不笑了，只是望着自己出神，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但观察神情，又不像是发现自己动作的反应。 自觉瞒天过海的德尔塔心中畅快，不禁飘飘然起来。默唱道：“她态度不阴又不阳，我神情不卑又不亢。她待要察言观色将我访~我必须情绪感知把她防！” 哈斯塔也来冒出来接道：“适才见得瞒天计，德尔塔真是不寻常。我佩服你沉着机灵有胆量，竟敢在监考面前耍花腔！” “哈老板好唱功！”德尔塔在精神世界里模拟出鼓掌的声音。 “哪里哪里，还是德老板技高一筹。”哈斯塔画了个熊猫人拱手的表情。 两个沙雕在精神世界互相吹捧，完全忘了大家都是从一个灵体上分裂出来的，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自吹自擂了。 ............... 考完了试，试卷被收上去送走，但各个考场的考生依旧不被允许离开。监考讲师们守在讲台上，表情严肃。 “我是拜垂拉法师学院的院长普拉肯特，现在请学徒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聆听我的发言。”男性的声音低沉磁性，尾音优雅。 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环绕立体音在六座高塔的各个考场出现做通告。 “在座的各位不管是贵族家庭没有继承权，被送来当法师壮大家族力量，还是平民出身，因为对魔法奥秘的探求来到这里。学院都是公平提供资源。” “实验材料每个人都是一样领，食堂的魔像也不会因为你兜里的钱币数额不超过1镑而少给你舀一勺汤。” 说到这里，已经有不少考生忍不住笑出声。 【看来哪儿的领导都一样啊。】德尔塔突然有一种在地球听领导发言的既视感。 “你们的导师应该告诉过你们，晋升考试很简单，只要记住课堂上的知识就能轻松通过。然后有的人以为指的就是书本内容，上课就怠惰了，笔记也不做。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漏掉了多少知识。这样的行为既不尊重讲师，也是在肆意挥霍家族和学院的资源。” “晋升考试是学徒阶段中唯一的一次考试。六年的悠闲学习是学院给予你们的自由，但同时也是一个考验。自制力不够的学徒会在漫长的自由时间中消磨意志，抛弃荣誉，将大部分空闲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娱乐方面和盲目的爱情上。” “这些人都会在今天付出代价。还有那些在考试过程中意志力表现不合格的人......” 考场的讲台上突然投射出一幅幅画面来回切换，似乎是魔眼视角的图像记录。不止是考试期间的，甚至平时上课时的影像也有保存。 一幅是男学徒在白天上课时偷溜去女学徒宿舍。 一幅是某位学徒上课睡觉，还用手撑着额头，以为宽大的袖子能够把他紧闭的双眼遮住。正面的确遮的严严实实，但魔眼是从侧面拍的，他上下合住的眼皮一目了然。 一幅是两个男学徒在斗殴，脸上的愤怒表情在那一刹那被魔眼捕捉下来，很有感染力。 ............... 除了这些品行不端的学徒典型，还有几幅是学徒在考场中崩溃哭泣、或是一脸绝望的场景。还有伸长脖子想要窥探别人试卷的家伙。 “学院承诺，我们为本国热爱魔法且有天赋的公民提供一切学习资源，六年学徒期的考核正是为了剔除掉其中不具备法师品格的人，避免浪费资源。” “本届学徒的晋升考试的确很简单，最后的星象科考试无论你们填什么，只要有认真解读星图，答案符合逻辑，我们就会给满分。也就是说，只要不放弃，晋升考试的八十分试卷有十分是可以轻易得手的。” 【亏我那么小心翼翼。】德尔塔将头发尾尖用食指卷成环再松开，心情复杂。 考场中的大部分考生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只有极少的几个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广播继续放送：“那些认为题目太难，没有在卷子上留下答案的人，和之前提到的那几类人同样属于不具备优良法师品格的存在。但他们仍有拯救的价值，我们会审查他们过往的行为酌情给予惩罚。” 那几个脸色难看的人中有一个又放松下来，似乎对自己的平时表现很自信。 “现在我会念一份名单，被点到名的人立刻去自己的导师那里签保密协议，有能力的可以自己离开，或者学院会尽快联系你们的家人接你们离开。” 院长普拉肯特开始念名单，名单很长，足足念了十四分钟，大概是一百多个名字。 德尔塔一开始还挺紧张，因为他的卷子被监考没收了，怎么想都可能是其中一员。 不过最后也没有念到他的名字，他才想明白那名监考讲师应该只是警告他而已。 一百多个名字没念完，考场中就陆续有人行尸走肉一般走出去了。其中就包括之前图像上的那几个。学院并没有派人陪同，不怕这些失意人在最后想要报复一下学院的可能性，走廊里那些立着的石质骑士雕像也不是完全的艺术品。必要时他们和真的骑士没有区别。 所有人都为学院这样的行径感到震撼。 学院六年才正式招生一次，不在这时候加入，之后还想要进入学院就要通过学院的严厉考核。 每座高塔有一百多个学徒，总共加起来可能是六百个学徒多一点，或者八百个学徒少一点。现在一次性开除一百多个，可以说是大手笔了。 “剩余在座的各位，晋升考试的结果会在晚餐后公布，请各位学徒在相应时间内前往所属高塔一层的大厅了解成绩。” “通告完毕。” 广播结束后，场面一片寂静，德尔塔努了努嘴：心想：“真够仁慈的。” 第十二章 学徒生活的最后一天 广播结束后，场面一片寂静，德尔塔努了努嘴：心想：“真够仁慈的。” “这还仁慈？！”哈斯塔疑惑，自从刚刚发现自己并没有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后，他胆子又大了起来，现在是敢和德尔塔驳嘴的程度。 “你看，我们这是北方山脉王国迪索恩。这里的人长久生活在作物贫瘠的冻土之上，平民在这种气候下与野兽搏斗。按照画风来说，不应该是秉承熊的力量，黑耳鸢的敏锐，暴风雪的冷酷无情吗？我还以为学院会给他们一人一根拐棍一个碗，然后在这个寒风刺骨的夜晚把他们统统赶走。” 似乎脱离了学习，德尔塔的脑回路就开始趋近不正常了。 “丝毫没有同情心啊！”哈斯塔目瞪口呆，“这里是拜垂拉法师学院，可不是什么贫民窟里的黑势力。那些学徒就算脱离了学院，也是贵族和富商的子女，学院每年活动和维护经费还是他们出的呢，怎么可能这么不给人面子？” “你说的有点道理。”德尔塔失望道。 这些名单中念到的名字很多都有姓氏，某些姓氏似乎还在图书馆历史区的《迪索恩王国贵族谱系》一书中提到过，他前几天刚好看过。 他们可不像是德尔塔这种，姓氏是父母离开前留下来的信件中提到。他们的家族可正繁荣昌盛着呢。 这些人即使离开学院，以后的日子也要比普通人好得多，完全没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或许离开学院后，这些人会发现自己的天赋更适合从军、从政。然后在家族倾斜资源财力支持后逐渐成长，在数十年的拼搏后，最终成为一方大佬。 然后在某次宴会上意外看到学院中曾经认识的人，比如那些有眼无珠的讲师和识人不明的学院长普拉肯特。然后拒绝了几个趋炎附势的贵族邀请后，在周围人或艳羡或尊敬的目光下走过去，随手拿过侍者托盘里的红酒杯轻品一口，向那位学院成员淡淡来了一句：“说起来，我年少时也曾在贵学院学习过呢........” 哈斯塔吐槽，“你的妄想力已经突破天际了。” “我酸呐！”德尔塔在精神世界捶胸顿足，“这些人在学院学不好魔法，就只好回家从老爹那里继承一笔丰厚的财产在家族的辅助下管理产业了。而我什么也没有，就只能拼命学习了。” “可恶，我也想过不劳而获的生活啊！” 哈斯塔：“...........” 这家伙，理智归零了么？ 考场中的考生已经在离场了，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门就算有两扇，对于七十多个考生还是略显拥挤。好在刚刚的通告内容狠狠敲打了他们的心脏，暂时没有人有心情说话。让场面不至于既拥挤又嘈杂。 “我们也赶紧走吧，其他考场可还有残留的灵性等我们收取呢，去晚了可就消散了。”哈斯塔催促道。 “嗯。”德尔塔答应道，“还有那个女监考也不寻常，到时候得问一下导师。” 正常人会一直盯着一个1.45米的小孩看一个小时吗？绝对不可能！ 既然名单没有自己，那么魔化生物科的监考应该只是吓吓自己，给个教训，这种情况没必要再叫人盯自己。 而且还是“盯”的那么硬核，整整一个小时啊，一抬头就能看到她在盯自己。 德尔塔想到这里，瞥了一眼讲台，那名女监考已经走了。 他跟着队伍，像流水线上的零件一样被后面的人运出门去。 出了门，【阴影疾走】启动。现在他对阴影的掌控力已经能做到能在鞋底装一个又暗影能量组成的滑轮，可以像溜冰一样在人群中穿梭，又快又省力。 “灵性、灵性、灵性、灵性......”他嘴里碎碎念着，娇小的身躯在人与人间一个个缝隙精准穿过。 图书馆他今天就不去了，今天有钱人家的孩子佩雷·波尔不可能找他有事。 因为对施法的要求以及考场不够的问题，法师的阶段考试定在明天开始，并且考一周。佩雷·波尔不会选择这么紧张的时间段找他闲聊，他现在应该在努力复习。 赶到高塔的上部考场，大概是更贴近讲师办公室的关系，这里的考生更加紧张，深蓝色恐惧灵性雾气也格外浓郁。 “嘿嘿嘿.....对于考试的恐惧还真是美味呢。”旁若无人地说出了超中二的台词。 哈斯塔忍不住了：“虽然旁边真的没有人，但请你注意一下形象好不好。旁边说不定还有隐藏的魔眼没有除去呢。” “魔眼术又没有录音功能，讲师们能看到的只有可爱的美少年在考生散去后进入考场时露出回味无穷的笑容，他们只会觉的我是个热爱学习和考试的好孩子，怎么会想到其他方面呢？”德尔塔满不在乎道。 “没有人会这么想吧，”哈斯塔无语了：“不过你还真是够卑鄙的。” 德尔塔用力吸收那些灵性，争取在它们消散前榨干一点一滴。 一间考场一间考场的吸收过去，走廊中遇到陌生讲师就行个礼，别人还以为他是召唤系的法师来完成清洁任务的。 大大方方地走进无人的考场，然后关上门吸纳灵性，德尔塔与梦魇之灵的融合度提高到了4%的程度。遗憾的是，他只来得及走遍三座塔，时间就不够了。 “今天吸收灵性提高灵体融合度，就是提高未来挣钱的能力。四舍五入一下，吸收灵性就等于挣了很多钱。我们赚翻了啊！”在用完晚餐后，前往一楼大厅的路上，哈斯塔喋喋不休地给德尔塔灌输自己的金钱理念。 “你说的不错，但像这样的守株待兔，效率还是太慢了，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收割灵性。”德尔塔一脸凶悍（自以为）。 “你这个表情也太作了。”哈斯塔看见有人走过来，赶紧提醒。他和德尔塔的脸面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德尔塔揉了揉脸恢复正常：“想要给予恐惧，必先给予伤害和未知。强劲的实力与高深莫测的气质就是底气。我没有天赋，练气质练成别扭的样子很正常。” “正常个鬼哦，没听说练气质还需要天赋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维护你高冷的人设吧。” 德尔塔突然眼神忧郁起来，以慈祥老父的做派怅叹道：“哈斯塔，你虽是我生，又能共享我的记忆库。但毕竟不在地球上生活过，无法感同身受是很自然的。在地球，我的故乡，有两个个庞大无匹的商业帝国，它们的统治者都姓马。因此有着【帝皇双马】的称号，” “两位统治者的都以恐怖的敛财能力著称。其中一位创造了网上最大交易平台，许多去这个平台购物的人都表示为了不再去而要剁手，但事后又忍不住要去，所以手就没剁成。另一位则信奉【用钱创造快乐】，他手底的各大工作室制作的游戏非常之骗氪，玩家们一边玩他的游戏一边骂他。甚至在某个游戏中，创造出一天内光是在一个服务器中花钱买小喇叭骂他的人就给他提供了30万的收益这样可怕的记录。” “胡说吧，付钱骂人这么荒诞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哈斯塔被这个夸张的描述惊吓到了，但并不怎么相信。 为了证伪，他调用了一下记忆库。在这段时间里，德尔塔顺便向路上几个叫得出名字的学徒问好。 精神世界里，哈斯塔好久才失魂落魄出声道：“居然是真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以他们操纵情绪的手段，如果再获得我们的能力，恐怕直接就能抵达权杖级法师了吧......” 德尔塔严肃道：“这样的存在在其它地区也有。比如一位笑容可掬体态肥胖的中年人，他的名字不为人所知，只留有一个【G胖】的外号。他也是做平台的，那个什么蒸汽就是他搞的。每当人们看见平台中的商品有一个绿底白色的-xx%的打折符号时，心中就会涌起对钱包空瘪的恐惧。” “怎么会？明明是商品打折为什么还会恐惧，不应该是喜悦吗？”哈斯塔虽然依旧难以置信，但有了前面两位人物的冲击后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一现实。 这边德尔塔也在暗暗挠头。 【哈斯塔明明和我玩梗时还是很心有灵犀的，怎么这边跟小白一样。】 这么想着，他在精神世界教育哈斯塔道：“你以为那些人是恐惧G胖这个人吗？他们是在恐惧缺乏节制力的自己！比起梦魇需要恐吓他人才能换得恐惧，上面说的这几位才是行家里手，他们都是让别人认识到自己面对诱惑时的随波逐流。没有什么别的会比面对【真香法则】的无力感更吓人的了。” “一代巨擘，一代巨擘啊。”哈斯塔喃喃自语，心底的感触就好像初入健美界的新人遥望施瓦辛格筋肉隆起、背肌宽厚结实的伟岸身影一样。 “不过你也不要灰心，虽然我们现在比不上他们，但伟大的人不是生下来就伟大的，而是在成长过程中显示其伟大的。” “嗯，虽然知道你是在套用《教父》的台词，但我被你说服了。以哈斯塔的名义起誓，我们必将伟大。” 德尔塔反倒被吓到了：“没必要那么隆重，我就随口说说而已。” 糊弄完哈斯塔，他感觉有些心累。明明这家伙在面板上毒舌吐槽的时候表现的还是蛮成熟的，怎么现在能自由发言后反而成了这样。 【他不会是天天窝在精神世界里，调用我的记忆库看动漫、看电影、听歌，平时不学习，闲着无事才出来辅助一下我吧？】越想越有可能。 【那不就是终极死宅版本的我吗？！】 曾经的咸鱼王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好想和他换位置啊啊啊——】 ..................... 第十三章 事故？人为？ 德尔塔下到一层来的时候，这里已经等着许多人了。有些学徒可能紧张的一离开考场就到这里等了，连晚餐也没吃。 一些高年级的法师从学院中央部分的底地，被称为下午镇的地方回来。那是由法师家属居住区、几条宽大的商业街和四块广场组成的微型“城镇”。那里还设有体能训练室提供给学徒或法师锻炼身体，让他们有点事做，预防他们在枯燥的封闭学习环境中发疯。 这些法师看着乱哄哄的学徒们，突然停下脚步。不是因为学徒们挡住了去路——大厅是名副其实的大，塞满整届的学徒都绰绰有余。他们只是互相攀谈起来，脸上是怀念的神色。 德尔塔看到了不少人，其中就有普奇、迪亚哥这种半熟不熟的人。当然，论关系排序表他们是最熟的。 大厅中央的纪念墙前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助教，在北地人中也算高，粗壮的手臂极具力量感，像战士多过法师。他捧着一本册子，似乎是记录成绩的。他并不念它，而是掏出怀表看了看，确定不是时候，然后就接着站着。任凭周围的学徒问什么问题也不回答。 等到学徒们吵闹完了，口干舌燥地想歇息会了，他又掏出怀表来看，确定时间到了，才展开册子开口说： “我先报不及格的人姓名，其他人如果想要知道自己确切成绩的稍后再来找我。” 这很是很合理的要求，没有人有异议。 “沙克尔·门多萨，哲文·杜姆，希里克·杜姆，马赫特·格雷，英西利·厄可夫。” 他合上册子，：“不及格的就只有这几位，请这几位到自己的导师那里作决定，是否留在学院学习。” 还能留下？那几个被点到名的学徒彼此欣喜地对视一眼。 助教铁灰色的眼眸扫视过他们，为这个惊喜补充了条件：“决定留下的请注意，即使你们不离开，仍在拜垂拉法师学院学习，但学院不会承认你是其中一员。同时你们上课时的课本和实验材料也会进行收费，宿舍也将不再是免费提供的。” 其他人欣喜依旧，只有杜姆家的两个小子苦着脸。 不是所有人来学院都是为了学魔法的，有些人来只是因为家族希望他来，与这个庞然大物建立一种联系，必要时能带来利益或威慑的联系。 人群散去了一多半，剩下的这些对自己的成绩更关心，包括德尔塔只有十二个人留下，其中就包括普奇和迪亚哥。 【这些人才是我以后真正的同学。】德尔塔认为这些人值得自己高看一眼，不管这些人多大年纪，之前又有多幼稚，上进心会让他们飞快成熟的。 “不及格的人就这么点，比我想象中的要少。”一个衣衫单薄但肌肉并不单薄的半大学徒这样说。他留着胡萝卜色的短发，很是显目。 德尔塔认得他，他是迪亚哥的小团体成员，而且这个小团体现在全部到场。精灵混血首次把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平时不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迪亚哥的小团体里每一个都有远超同龄人的肌肉量。是一拳可以放倒三个德尔塔的程度。 【他们不会是组建了一个肉体改造部吧，就像我加入的那个胡椒俱乐部一样。】 德尔塔带着无意义的揣测走了过去：“他们应该在院长的通告中被清理完了。” 他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我是德尔塔·范特西。” 肌肉发达的少年看起来有点戒备，不过在确定没有敌意后还是和他握住手：“我是贝克，没有姓。” .......... 通过这样的方式，德尔塔和其他几个愿意交流的都重新认识了一下。 迪亚哥的小团体有四个人，除了他和贝克外，头发焦黄色短卷、脊背略弯的是安佩罗姆。身材矮小，戴着眼镜的白发肌肉少年是梭法。 “有端联想，今日梭法（说法）。”哈斯塔冒泡。 “你够了。”德尔塔重新把他压下去。 除了知道姓名的普奇和温莎·诺伊娃外，还有沉默寡言的金发少年莫林·普杨斯托，扎着淡金色麻花辫的清秀少女卡拉·西比尔。 还有四个人很警惕，过去与其他人的往来比德尔塔还少，不愿意交流太多。他们不理会德尔塔，径直走向助教了解自己的成绩。 出乎意料的，这里有姓氏的人竟比没有姓氏的人要少。 又或许不止是这样， 德尔塔隐晦的看了眼迪亚哥，这家伙绝对隐藏了什么。 站在纪念墙前的助教就这么看着他们交流，没有自己被晾在这里的不耐烦。相反，他还挺欣赏这样的行为。想要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现在正是最佳时机。 等学徒们互报了姓名，来找他查成绩的时候，他才开口。 “温莎·诺伊娃71分，贝克74分，莫林·普杨斯托74分......德尔塔·范特西80分。” 助教合上册子：“学徒时期的知识也很重要，不要遗忘。”说完他就离开了。 80分，那不就是满分吗？ 留下的几个学徒惊讶的眼神让德尔塔很是享受，他正想说些什么谦虚一下，大厅内突然冲进一个人。 “星象高塔出事了！星象高塔出大事了！” 众人的眼光被吸引过去，不再关注德尔塔。 德尔塔一噎， 【适时的低调也不错】。他这么想着平复心情。 那个人一边喊一边向里冲，听到他呼喊的学徒好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涌出来，他们憋了很久没有看到大新闻了。 德尔塔被这群半大小子裹挟到塔外，果然，远处的星象高塔现在闪耀光芒。学徒们兴奋地讨论着出了什么事。正式法师们就不像他们那样叽喳，而是默默释放鹰眼术判断星象高塔爆出的光芒是什么法术。 精灵混血的视力要比普通人好很多，而且现在是晚上，他的灵体与漆黑的夜色似乎融为一体，视力对应增强，有一种黑暗反而拓远了视野的感觉。 在德尔塔眼中，那座高塔上半部分的窗户里向外透出无序活跃的红光，红光涨缩，仿佛要往外突破。而塔身铭刻的星轨秘文法阵在自行运作，七道巨型的黄色光弧从外箍住高塔收缩，似乎在禁锢红光，维护平衡。 但想要更多细节，德尔塔却也不能看到更多了，秘文高塔和星象高塔间可是隔了六公里那么远。正常情况下要用望远镜来观测。 有小臂长的淡黄色羽毛从天空飘落，抬起头，人们看到有十几道巨大的黑影带着翅膀的扑扇声划过夜空，向秘文高塔飞来。它们有着狮子的身躯，鹰的头翅和利爪。 “是狮鹫！高级讲师们的坐骑。他们会解决星象高塔的问题的！”一位法师叫喊道。他的话语给周围人提供了信心。 很可惜，事情不会因为你有信心就往好的地方发展。 在讲师们坐上坐骑之前，塔外众目睽睽之下，黄色的光弧就仿佛失去了能源般迅速黯淡下去，星象高塔的塔身开始崩溃，闪烁红光的部位炸开，从上往下三分之一的部分从塔身分离，斜滑着落下。这个速度很正常，但因为过于巨大和其代表的非凡意义，让人有一种它是缓慢落下的错觉。 直到那一截部分坠地两秒后，秘文高塔前的众人才听到一声巨响，还有那与之匹配的震动。 “希望那底下没站着人”德尔塔目瞪口呆道。 但任谁都知道，巨大的石质建筑残骸从一百多米的高度砸下来，不说直接命中的可能性，就是激射的碎石也足以打穿最坚硬的颅骨，波及范围之大难以想象。 一位月神信徒背景的学徒面对坍塌的高塔在胸前画出完整的满月“愿纯净月光指引你们的道路。” 这样的话语在平时肯定是要遭到指责的，法师是一切奥秘的探索者，是不许将信仰寄托在神明之上的。但现在所有人都在为可能出现的死伤者进行默哀，无暇去管这小小错误了。 天空中，狮鹫们载着高级讲师往星象高塔那里去了，这样从未出现过的灾难让这些大法师们也感到焦头烂额。 有人突然说话了：是一个相貌普通披散长发的法师，他疑惑道：“不应该啊，出现魔能波动的地方是讲师的办公室和公共实验室所在，为什么星象科的主任和讲师没有出手解决这个意外。” 马上有人提醒他：“星象科的主任带着星象高塔三分之一的讲师都去前线协助作战了，高塔内人员不够，而且带完了一届学徒，讲师们可能正在下午镇庆祝呢。”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那些红光是什么，怎么能突破高塔的防御法阵。是什么实验失败，还是有人在试验禁咒？” “禁咒？你脑子坏掉了吧。想要施展最简单的禁咒飓风术至少要一天的持续准备，还要聚齐六个上位法师来操控狂暴的魔能。为了把卷子在晚餐时间批完，每一个讲师都暂停了手头工作，怎么会有这个人手去试验禁咒？还是说，你以为这里有一个魔力无穷无尽，能独自施展禁咒的冠军级法师在这里教书？” 人群中爆发出漫无目的地争论，德尔塔则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离开，顾不上刚认识的那几个人。 【这个爆炸范畴明显超出正常实验，居然没有人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我当然也希望这只是一个意外，不然就代表学院中可能潜藏着喜欢剧烈爆炸的疯子。】他心情惶惶，深刻意识到这里是异世界，而不是他和平的前世家乡。 【待在学院里真的安全吗？】他头一次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第十四章 放假 学院当然是安全的，这里有三千名中位法师，还有七十余位上位法师，繁复的法阵隐没在地底和高塔外壁上运作。走廊里有上千个石像武士等待激活，食堂里的舀汤魔像也可以随时放下勺子拿起武器。无数的侦测法术在空中来回探查异常，除了传说中的大魔法——迷锁没有，这里几乎布置了一切防御措施。 国王的王宫也不会有比这更高的防卫力量了。 但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德尔塔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导师奎斯加，因为奎斯加也是高级讲师，现在应该骑着狮鹫在星象高塔救灾。 沿途吸收了一些因为看到爆炸而产生的恐惧灵性后，灵体的融合度也没有丝毫变化。德尔塔按照过去的作息回到宿舍自学。顺便写今天的日记。 “尽管出现了种种意外，但考试的结果还不错，免费的学习时光还会进行下去。不过学院发生的事故让我对这里的安全保证失去信心。星象高塔被不知名的魔法炸掉了三分之一，连科系主任的办公室也没了。” “即使星象高塔的坍塌只是一场实验事故。这么危险的实验如果没有报备，那说明院长对于学院的掌控是不够的，大法师们不听他的话。如果实验者向院长报备了这么危险的实验要在高塔内进行，结果通过了，那么说明院长不再适合做院长了......” 甩开笔，喝下一口驱寒药剂，德尔塔搓了搓手。就算是隶属夏天的六月，迪索恩这边还是天天下雪的气候。学院不提供供暖，只有驱寒药剂下发给学徒。法师有都有手段调整温度，不需要这些。 他的睡前最后一个任务是写计划表，但因为明天就放假了，上午不需要上课，就有大量时间空置出来，让人难以抉择安排。 泡一整天的图书馆？ 不妥，他对星象高塔爆炸的一幕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为了上课和睡觉，短暂时间內对这种高大的建筑物有心里阴影。 还是去体能训练室好了，之前说过要好好锻炼一下的。 钢笔在表格上填写出“健身”两个大大的汉字。 ........... 躺在床上良久，德尔塔还是睡不着，高塔爆炸的那一声巨响还在脑海中久久回荡。他能感受到自己一直在分泌名为恐惧的情绪，然后这些恐惧又被拿去提升与梦魇之灵的灵体融合度，虽然提升很细微，却有着嚼甘蔗时纤维卡进牙齿间隙一般的充实感。 【如果我的性格再脆弱一点，被这种阴暗的要靠负面情绪才能提升的力量本质吓到，那么所产生的恐惧灵性再被用来提升融合度，然后我再被惊吓......如此反复，我是不是就成了传说中的神秘学永动机呢？】 德尔塔的思维永远能发散到很奇怪的地方去。 “如果你真有那么脆弱，恐怕精神挨不过融合梦魇之灵的第一次噩梦反噬。”哈斯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 “你说的也有道理。”德尔塔略显失望。 月光透过床头的小窗照进，可能还如同圣典所说，带着月神爱罗忒的意志。掌握阴影力量的他被这种蕴含克制力量的光线照射得很不适，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头脸，同时侧身蜷起，确定没有月光接触后才渐渐睡去。 ................. 梦魇之灵带来的噩梦如期而至。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周围是化不开的白色迷雾。 桌上是备好的钢笔墨水和一叠厚厚的试卷。 德尔塔坐在椅子上，经过几次的梦境拉入，他已经对于梦魇有些猜测了。 只是到现在才有精力去证实这些猜测。 几天前在图书馆的历史区他借到了好几本神话传说和民俗书籍。他发现梦魇在各类传说中是以趋近智慧野兽的形象出现，它不仅仅是依靠本能去寻找其它生物的弱点。是有微弱的智能存在。但是相比起它本身的能力，那么点智能反而不如本能强。就像是给巨龙装上了绵羊的脑子。 灵体融合的阶段，梦魇应该是感受到了威胁，对德尔塔进行反击。 第一次是梦魇之灵依靠本能发起的攻击，最为强大，连德尔塔的记忆都在梦境中被暂时抹去。它调动了德尔塔潜意识里最为恐惧的事物，各种充满隐喻的场景像是利刃直刺他的心灵........ 然后哈斯塔把德尔塔从梦境里捞出来了。 再然后梦魇之灵就认定这样的手段对德尔塔无效，不再使用这样强力的手段，反而更换方式。德尔塔从外界吸收什么灵性进来，它就剖析这缕恐惧灵性的恐惧对象，然后在夜间力量最强盛的时候把德尔塔拉入梦境，借用灵性中涵盖的形象打击他。 就像现在这样。 天空的迷雾散去，德尔塔看见许多面目模糊的人影站在上空，他们的脸上只有眼睛和嘴唇是清晰的。眼睛紧盯德尔塔，嘴角则是勾起带笑。完全是在模拟星象科考试的女监考形象，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真的是蠢透顶了。”他扶额道。心中对梦魇的最后一丝恐惧也被拔除。 一阵巨响从脚底传来，桌椅被掀翻，地面龟裂出蜘蛛网般的裂纹，里面隐隐透出红光，似乎是想要重现星象塔爆炸的恐惧。 但德尔塔已经不怕它了，他害怕的只是未知，而不是一个复读机。 除非梦魇再一次和战场之灵共鸣，那他还是有点怕的。 “哈斯塔，你看这个梦魇啊，才入梦几次就黔驴技穷，完全吓不到我了，真的太逊了！” 哈斯塔心领神会附和道：“这个梦魇就是逊啦。” 德尔塔话锋一转：“听你这么说，你很勇哦？” “开玩笑，我超勇的好不好。”哈斯塔得意地说。“我超会看片的啦。” “超会看片，很勇嘛。我记忆库里有些好康的，，要不要一起来康康？” “好康的？是动漫哦？” “什么动漫，比动漫还刺激！”德尔塔嘴角略微上勾，笑道，“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 “懂什么嘛？” 德尔塔打了个响指，梦境中顿时出现了一小片屏幕。 这是梦魇的梦境，也是他的梦境，虽然融合度还不够高，无法和梦魇争夺梦境掌控权，但是投影出一块十四英寸的屏幕还是绰绰有余。 “来啦，来看就知道了......” ....................... 这一个晚上，德尔塔和哈斯塔在梦魇构建的梦境中恶补《神探狄仁杰》的第一季。直到梦魇在确认德尔塔丝毫没有恐惧的情绪后，就直接关闭梦境，把他踢了出去。 德尔塔在离开梦境后就陷入了正常的沉睡，他还不能自如地创造梦境。 第二天早上，阳光明媚，空气中的微尘在射进窗户的强日光束照射下十分清晰。 “站立~宫门——叫小~番——！” 声线清越如风铃，嗓音也很饱满。就是响的时机不对。 是哈斯塔没错了。 德尔塔摸过床头柜的发条闹钟，时针才堪堪指向5点：“这么早叫我干什么？” 他打了个哈欠。 “你不记得了吗？今天是放假啊！”哈斯塔格外激动。 “所以呢？” “所以赶紧起来学习啊！其他人都因为放假松懈了，只有你孜孜不倦的努力，那一开学，你们将拉开多少差距啊！我们可是说好了要一起步入伟大的。” 【昨晚的《神探狄仁杰》是谁非要一口气看完，发现李二的真实身份是吉利可汗后还一直大呼小叫的？】 反正不是德尔塔。 德尔塔懒洋洋的坐起来，不过不是因为被哈斯塔说服。而是反正睡不着了，索性起床做事。他换下睡衣，顺便对着小镜子把头发向上撩，量了一下自己的发际线，乌黑如同鸦羽的头发们如同最忠诚的卫兵坚守岗位，坚决不后退一步。 “很好，没有变动。”他很满意，这精灵血统就是不一样。 精灵血统唯一的缺陷就是寿命延长带来的副作用——生长延缓。其他学徒都有一米六了，他还在一米四五，力气和体质也比不上他们。 现在嘲笑他矮的人他是不会介意的，等到对方老死他也不过成长到青年期，他大可以在对方肌肤松弛、手脚发颤、头发脱落、牙齿掉得精光、说话也不利索，必须成天坐在轮椅上移动的时候跑到对方面前载歌载舞体现自己的青春活力。 “你好恶毒啊，明明嘲笑你身高的人还没有出现，你就已经开始想着怎么报复他们了。”哈斯塔忍不住吐槽。 “你懂什么，这叫未雨绸缪。”德尔塔扎紧头发看向镜中的自己。 上穿白色翻领衬衣，下装深黑色马裤。头上马尾干脆爽利。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 哈斯塔及时打破美好幻象： “你醒醒，只有一米四五的人是不会有什么英姿的。” 德尔塔：“.........唉，我不怪你，你只是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他言辞凿凿，仿佛看不见自己的帅气真的是哈斯塔的过失一般。 将导师给的胸针放进口袋里，出门用过早餐。 大概在八点的时候，德尔塔驾驭自己的影子爬了五十层楼，最后在导师奎斯加的办公室门前停下，犹豫了一会儿才敲门。他的心底有一些猜想需要奎斯加的证实。 第十五章 巧立名目德老塔 “进来吧。”隔着木门，奎斯加的声音难掩疲惫。 推门进去，就看到奎斯加坐在办公桌后面，老人留着迪索恩常见的长发，海扎夫和另一个奎斯加的南方人学徒伯伊切站在旁边，大黑猫则蹲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这么早，还是先回去吃饭吧。”奎斯加皱着眉道，看起来有什么事让他陷入困境。 “我已经吃过了，只是有些疑问迫切需要解答，这才来打扰您。”德尔塔没有撒谎，想要吃得丰盛，自然要在食堂慢慢等人来齐，但如果只是只打算吃面包、煎蛋加汤的话就不用等太久，这些都是早已准备好的。 “问吧。”老人无力地挥挥手。 “冒昧地问，是有什么事让导师如此焦虑，难道还有大法师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大法师是对上位法师的敬称。 奎斯加没有开口，只是沉沉的叹了口气，他为人一向豁达，也不怕向自己的学徒展示自己消极的状态。 海扎夫代替他开口道：“昨天你应该看到星象高塔爆炸了吧。” 德尔塔点点头回答说：“是的，那真是一场令人遗憾的事故。” “那场爆炸杀死了23名法师和学徒，高塔内铭刻的防御法阵全毁。而且因为公共实验室、讲师宿舍、炼金物品仓库和上部预备考场也在炸毁的那一部分里面，炼金物品和魔法道具损失了六成，同时星象科的讲师们也没地方住了。最糟糕的是飘浮碟的动力系统也完全损坏，坠落的塔尖又恰好砸断了悬空走廊，幸存的学生不能去其他高塔上课了。” “真是够惨烈的。” “是很惨烈，所以院长和星象科的副主任要求征用导师的高塔给星象科的学生上课，直到星象高塔修复为止。他们还拿出学院创立者写的条约证明这个征用完全是合理合法的。”海扎夫说到这里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一座塔被炸毁了，另一座完好的塔正空置着。那么在一定时期内征用这座完好的塔去给学生上课是再正常不过的理由了，毕竟奎斯加就算要让他的高塔运作起来，也要一年的时间。还不如借给星象科使用。 问题在于“直到星象高塔修复为止”这个期限规定。 初代院长为了建立学院花钱雇了三百个术士，他们又从深渊召唤了数千个恶魔，用十一年的时间来修建七座高塔和中心的主塔。但这只是雏形而已，城墙和悬空走廊这样的大工程都是由后面的院长掏钱办的。 现在的学院是抽不出人手，也没有足够的物资来修缮星象高塔。它能调用初代院长十分之一的资源就不错了。 而且修缮比重建的难度大多了，那些断裂的结构修补起来可不轻松，法阵也要召集讲师重新刻画，漂浮碟与能源系统的连接因为楼梯的损坏也成了大麻烦。令人头疼的地方有那么多，而好处只有省钱这一项。 当一块铁矿石在你手里的时候，你当然可以随便抛来抛去。但当它被锻打成精密零件，再组成为一块表时，你可就得小心对待它了。 让院方来解决这件事，那心灵高塔的名声恐怕要到十五年后才能建立起来。 那时候奎斯加就一百一十岁了，能不能作为心灵高塔的主任主持工作还说不准呢！ 【如果导师的身体情况没有那么差的话，院长的条件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海扎夫在心里叹息道。 院长承诺每年给出三万镑的补贴，星象高塔也表示可以提供五千镑每年的支持。但主持一座高塔一向是奎斯加的夙愿，而且他想要拒绝那些高待遇只换得心灵高塔的立即运作都不行。 伯伊切火爆道：“我觉得塔就是某些人为了不让导师成立心灵科才炸的。” 奎斯加用力拍了下桌子，厉声呵斥道：“不要胡说！我只是统合了过去的一些法术总结理论罢了，还没有伟大到让人需要通过袭击学院来和我作对。” 伯伊切灿灿低头，不再发言。 眼见没有打扰，德尔塔继续问道：“那院方有为这次征用作出相应补偿吗？” “有的，每年三万五千镑。”海扎夫没有隐瞒。 “那导师是只想要高塔的使用权以及有生之年看到心灵科的繁荣，为此可以舍去金钱对吗？” 奎斯加点点头。 “我只是个孩子，所以提出的意见可能不太成熟。”德尔塔觉得自己在给对方打预防针，他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在海扎夫和奎斯加眼里就是一个尽力想安慰他们的小孩。 “尽管说吧。”奎斯加心里升起一丝暖意，虽然事业受挫，但有一个这样的学徒也让他觉得心灵学科兴盛的未来不是没有。 “初代院长为世界上普及的六门神秘侧学科建立高塔，第七座高塔是为了鼓励法师们探索未知没错吧。” 奎斯加颔首道：“没错。” “那现在第七门学科已经成立，现任院长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来建立第八座高塔。然后我们心灵科因为高塔被占，那么征用这座暂时无主的高塔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这些话说出来，办公室里其余三人都是眼神一亮，他们之前都没想到过类似的方向，这的确是有建设性的建议。 不过， “范特西，你比我们想象的都要聪明，学院长要是听到这些话，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做的。”奎斯加无奈道，“但是想要建造一座与其它学科高塔高度匹配的魔法塔可是很费时间的，比修缮星象高塔更久。” 德尔塔被否决了提议并不气馁，他还有备用方案。 “那么就用学院补贴的钱在学院外建塔，这样就不需要和学院其它高塔的高度保持一致了。” “啊？”奎斯加不能理解这个想法：“魔法塔的建立花费众多，即使是学院给的补贴持续二十年也不足以填满它的五分之一。而且院长也不会同意我一边脱离学院一边花学院的钱的。” 【这么贵的吗？】 德尔塔大吃一惊，不过这不影响他的计划。 “不是魔法塔，我们不需要魔法塔。只要一个普通的建筑能够住人和教学就行了，这是这样的条件，造一个小城堡绰绰有余。难道在外面建造一个普通的、大一点的房子就算脱离学院了吗？” 海扎夫回应他：“那倒不至于。” 德尔塔继续说：“导师您是灵性学派的领袖，应该认识一些可靠的认同您的理论的法师吧？” 奎斯加点头，说：“是有那么几个，剑吻湾法师公会的墨索格大法师、尤里大法师。河谷的大法师冯·别克和已经隐居的李文斯大法师和奥姆朗瑟斯法师都是我的好友，直到现在也与我有书信往来。” 【好多大法师。】德尔塔来劲了。 “那这样就好办了，您让他们放出风声，将您获得拜垂拉法师学院第七高塔的消息传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然后您就向院长申请一个新项目，叫【灵界新职业者的可普及性】就不错。然后坦诚自己需要在学院外进行这个项目，参与项目的人员也多半不是学院成员。这时候院长要是问您为什么不请学院学生参与项目，您就说学院内对心灵科有成见的人太多，让他们参与项目可能会被有心人篡改数据。” “反正这是事实，院长肯定会理解。不过因为不放心，所以肯定会派人来看。您不需要理会这些，只要正常的招收那些背景干净的孩子进行灵性理论的指导。如果您的朋友在这段时间给您的造势很成功的话，这项工作会完成的格外顺利。” “届时您只需要向外声明，您的这个项目是可以让人获得法师力量的，某些小贵族和富商就会把自己没有继承权的孩子贡献出来，运气好的话，他们还会提供一部分资金用于投资项目。” “等等，”奎斯加扶额，他已经有点跟不上思路了，“为什么他们会把孩子送到我这来？我是说，学院马上就要招新学徒了，这比我的项目更具吸引力啊。除此之外，那些权贵也会把没有继承权的孩子送进教会彰显自己的虔诚。” “孩子送进教会，他们的身体和灵魂可就都是神的了，和家族还有什么关系吗？只要知道这一点，他们中不少人会再三考虑的。”德尔塔大声说， “至于学院确实是更优选择，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触魔能啊，而想要成为灵法师，虽然没有特殊血脉的人想要获得施法能力就要接受更多的训练，但是没有对天赋的绝对要求，是一定能获得力量的，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太娴熟了！】尽管德尔塔的发言仍未结束，但海扎夫和伯伊切已经在心里大呼，他们都是知道他是精灵混血的，所以才感到不可思议。 【纯净善良的精灵血统就造就了这样的心机！他真的只有十四岁吗？】 “那建立这个项目是为了...？”海扎夫不解道。 “他们就是心灵高塔未来的成员啊，”德尔塔解释道挺胸张臂，滔滔不绝，“先慢慢培训这些人，等到学院把高塔还给导师了，就把这些人统统拉进去，作为专家学者身份辅助教学。他们虽然不是学院学徒，但已经有了丰富的理论知识，也没有外部势力插手的痕迹，院长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看见其他三人都没什么反应，德尔塔还以为自己解释得不够清楚，就概括道：“就是导师您有一个花盆想种自己的花，但是院长以自己的花盆坏了为理由强行租借了您的花盆不让您种。然后导师就去野外种了花，等院长把花盆还回来了，再把花移进去就好。” 他越说越兴奋：“我们高塔封闭了一百多年，最新的塔内魔网都没有装，飘浮碟也是。现在星象科搬进去还会出钱替我们装，这不仅是花盆，连土都帮我们填上了。” 海扎夫和伯伊切都被他说动，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但奎斯加只是深吸一口气：“这个方法值得一试，但还是算了吧。” 第十六章 澄清 “为什么啊，导师？”两位法师吃惊道。 太突然了，明明半个小时前还召集他们想对策，怎么现在自己就放弃了？ “一个主任要靠另立项目才能招到自己需要的人手，这样难免被有心人看出我和学院的不和。我虽然对院长的处置感到不满，但我也不希望为学院带来更多的名誉损失。” “而且，强行把我的理论灌输给别人也不是我想做的。”奎斯加说完后好像疲惫了很多，“我已经为了证明灵性法术的伟大抛弃了太多。如果再这么做，就有违我的初衷了。真理的宝石上不该沾有污垢。” “我将真理的宝石洗净打磨，放在路旁，之后是否有人认得，弯腰拾起还是不屑一顾都是他们的事了。真理就在那里。” 海扎夫和伯伊切想要争辩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导师怎么就四大皆空了呢？】德尔塔震惊了，他没想到自己的提议居然起了反效果。 【你诱拐我这个未成年人做人体实验的时候可没想过真理的宝石是否被玷污啊！】 吐槽归吐槽，德尔塔还是很感激老人把他从贫民窟救出来的。 选择做人体实验志愿者只要冒一次险，而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身份自己从贫民窟走出来要冒成百上千次的险，如何抉择一目了然。 “你们先出去吧，德尔塔留下来。” 年轻人们不敢违背他的意愿，拉开门走出去。 赶走了自己的两个学徒，奎斯加的眼中却仿佛涌起了某种决心。 “我送你的胸针呢？” 德尔塔不知道奎斯加为什么提起这个，不过还是老实地把胸针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 老人摩挲着似熊又似猫，如同初学者制作的银饰，似乎想起了从前，眼神柔和。 【艾博涅恩要是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会很失望的吧。】 “为什么不戴上它？” 德尔塔答不上来，总不能说这长得丑，戴着丢份。那样奎斯加可能喷他好久。 奎斯加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答案，轻轻把胸针放在桌上，示意德尔塔拿走。 “拜垂拉法师学院和其他法师组织不一样，在这里，学徒成为法师后就不再需要导师了，学院也禁止我们出于私人需求去使唤我们曾经的学徒。因为他们被视为学院的财产。” 德尔塔有些不详的预感。 奎斯加接着说：“我们的合约已经终止了，你替我测试了新职业的可行性，我帮助你加入拜垂拉法师学院。你也不要再试图影法师的晋升了，那是不成熟的职业体系，以人身驾驭恐惧和黑暗只存在于设想中，融合梦魇之灵带来的恐惧会比敌人先一步逼疯你自己。” “这是一个巨大的漏洞，只是我急于证明自己才忽略掉了它。按时间算，过几天它才会开始攻击你，把你拉入挣脱不开的噩梦。趁着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做一个逆转仪式解决这个麻烦。” 精灵混血却有些不愿意了，不说这是他九死一生换来的力量，那个很逊的梦魇之灵也不足以让他感到棘手。 “不需要，我已经击败它好几次了。”他骄傲的宣称。 “什么？”奎斯加激动地站起来。“咳咳......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扶着桌子坐下。“我是说，你还好吧？” “一切都好，那个梦魇之灵不怎么聪明，它的能力已经被我破解，构不成威胁了。” “好吧，如果你要坚持的话，就把这个拿去。”奎斯加从巨大的抽屉里抽出一把剑。“这是那天晋升仪式时的用剑，是第六纪元安息公爵的佩剑，据说斩杀过梦魇。只要手持这把剑，就可以抹除自己的恐惧情绪，极度克制梦魇。晚上入眠的时候可以放在枕边预防不测。” 德尔塔接过剑，光是触碰，就有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产生。 还有一种比满月月光还要强大的力量从剑柄中涌出来，压制着他的影子，他用尽全力去控制自己的影子，但看起来只是让影子在发抖。 “感谢您的馈赠。” 【我只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罢了。】奎斯加心底对自己说。 “我接下去可能要离开学院，继续完善我的理论，如果你有遇到什么麻烦，就去找炼金科的赫默·克丽丝讲师，她也是精灵混血，知道你的情况后还来找过我。” “赫默·克丽丝？我不认得这个讲师啊。”德尔塔很茫然。 奎斯加只好提醒他：“你们之前见过的。那天星象科考试她还是监考。她说你也似乎认出了她的血脉，在考试中频频看她。” 德尔塔：“...............” 认出个鬼，他还以为对方是有什么不良癖好呢。 不过，是误会就好。 “最后，既然高塔被占用，心灵科无法建立。那你的主修和辅修科目就由你自己做决定，我就不多做干涉了。” “我知道了，祝您一路顺风。” 给自己别上胸针，德尔塔行了一个告别礼，然后转身离开。 出门前他想偷偷撸一把亚克西， 那些乌黑的皮毛看起来又厚又密，油光水滑，摸起来的手感一定很好。 但是当他的手快要接触到亚克西时，大猫的身体突然凹下去躲开手掌。 “小气。” 德尔塔嘟囔着加快脚步离开办公室。 ........................... “去健身房！去健身房！”哈斯塔不嫌事大地嚷嚷。 德尔塔澄清道：“是体能训练室，和地球的健身房不一样。” 他们正走在前往下午镇的路上，这不是德尔塔第一次来下午镇，每一个新入学的学徒都会经过这里。他还清晰记得自己是坐奎斯加的狮鹫来的。 那不是一次好体验，狮鹫身侧锐利的羽毛将他劣质的裤子都锯坏了，最气的是只坏了一边。坐上狮鹫前是厚实的长裤，跳下狮鹫脊背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神裂火织。 纵横的街道在学院高塔之外，城墙之内的区域排列，构成了学院内部的非教学场所。 体能训练室看起来很普通，但它是除了高塔外唯一叠了好几层的建筑。 一楼的门口上贴着一块有德尔塔整个上半身那么大的盾牌，据说是为了保护门上刻画的隔音法阵，他好奇地掰了掰盾牌，盾牌纹丝不动。 平时体能训练室的还是有很多人光顾的，因为学徒不准出校，总得找些事情打发时间。 寻找爱情、做恶作剧、公共休息室聊天、来体能训练室...等。 不过现在前两者都没了。 现在是放假期间，学徒们哪儿都可以去，他们大可以在助教的带队下到附近的丹契斯城游乐，不必再每天和学院已经看腻了的景色打交道。而且现在还很早，所以体能训练室没什么访客。 德尔塔推开门，落入眼中的是木质地板、奇怪的擂台和一些说不出用处的训练用具。只有一个巨大的人影在远处的角落里蹂躏一个沙袋。每一拳都打的沙袋高高扬起，一连串的快拳轰出，带着沉闷可怖的风声。 随着门打开的角度变大，光线的涌入令那个人影越发清晰。 小山头般隆起的肌肉、、发红的皮肤、肆意挥洒的汗水、二分之三的北地人体型、单薄的灰色背心、交错的伤疤、没头发、猛男...... 这些特质组成了德尔塔眼前的人类。 随着这个光头壮汉的动作，一首曾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曲歌词在德尔塔脑海中自动响起。 双手左右挥拳，将荡回来的沙袋重新震开，绝不让它碰到自己拳头以外的部位。 “手是两扇门！嘿~” 双脚不动不摇，仿佛大树之根紧系土壤。 “脚下是一条根！” 每一次用力，他身上的肌肉轮廓都变得更加深刻，像一个强劲的发动机把大量的汗水从毛孔中泵出来，力量感夺目。 而德尔塔的灵性也在疯狂示警，那是生命本质的差距带来的不自觉压制，根本无法抵御。 这个男人，实力不一般！ 德尔塔咽了口唾液，但还是坚持往里走去。 光头壮汉不知是听到了门扉开合的声音还是发现光线强度的提升，他停下动作，转过头看向门口。在发现德尔塔后，也朝他走去。 “是学院下半年预备招收的新学徒吗？锻炼身体可是个好习惯，研究魔法也需要充沛的精力。”拥有恐怖体格的壮汉每一步都极具压迫感，当他走到德尔塔面前时，精灵混血才发现，自己直直挥拳正好打中对方膝盖。 “我的名字是奥拉夫，是这里的指导员。”光头壮汉露出了一个微笑，稍微降低了气势，但要说和蔼可亲还差得远，也就是不那么吓人了。 “这么早就来到训练室，我能看出你心中的激情，不过适合你这样女孩的锻炼方式就只有跑步和基础剑术训练这两项，如果......” “呃......奥拉夫先生，很抱歉打断你，但我已经通过晋升考试，今年十四岁，而且是个男性。”德尔塔顶着压力提醒他。 奥拉夫沉默了，他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德尔塔，良久才开口道：“十四岁，男性。那你一定要多吃饭啊！” 第十七章 基础剑术训练 奥拉夫沉默了，他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德尔塔，良久才开口道：“十四岁，男性。那你一定要多吃饭啊！” 德尔塔：“........” 没等他做出回应，奥拉夫就朗声大笑起来：“抱歉，这只是个玩笑，你是特殊血脉的拥有者吧。我在学院里还见过其他这样的人，所以能一下子分辨出来。他们都是什么矮人血脉、侏儒血脉、赫尔多恶魔血脉......” 他每报出一个血脉的品种，德尔塔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因为这些血脉的源头都是身材矮小的生物，而且都长得不怎么样。 奥拉夫突然又笑了起来：“开玩笑的，你应该是有精灵或者海妖的血脉吧，毕竟这么漂亮。”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德尔塔矜持地点点头：“是精灵。” “我就知道！”奥拉夫洋洋得意，随手从擂台的边上抓起一块毛巾给自己擦汗，这块干毛巾很快被濡湿，不用拧都在滴下汗水。 “那么你来这里应该是躯体上的提升的吧？虽然你在我的印象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男士，但我对你的建议不变，依旧是跑步和基础剑术训练比较适合你。” “为什么？”德尔塔看见大厅里有许多训练用具，其中几个还是挺熟悉的，比如哑铃和跳绳用的绳子。 奥拉夫看见德尔塔的目光看着那几样，解释道：“如果不打算当战斗法师的，高强度的力量训练就不是必要的。而跳绳锻炼的是身体协调平衡的能力，精灵的血脉有增强这一点，也不需要特意锻炼。” 德尔塔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平衡能力的确特别出众，不由对奥拉夫的眼光更加信服。 【这家伙虽然不会讲笑话，但在这方面的确是专业的。】 “跑步虽然简单，但长期的跑步训练能够有效提升精力和睡眠安稳度，对需要熬夜工作的法师帮助很大。还有基础剑术练习，这不只是战斗法师需要的，普通法师也需要一部分自保能力。常常和人对练剑术可以增强胆量和反应力，让你在对敌时不至于因为慌乱而念错咒文。” 【你好懂啊。】 德尔塔忍不住问：“奥拉夫先生也是施法者吗。” 他感觉这个光头壮汉对于法师好像很了解的样子，不过一开始没有往那里想。因为这个夸张的肌肉量也是需要时间去锻炼维持的，通常来说，学院法师在有作业的情况下是没有充足的时间去这么做的。 “施法者？”奥拉夫一愣，“我可不是施法者，只是接受学院的雇佣来这里做指导而已。” “能被学院看中，您一定是很强大的骑士吧？” 奥拉夫带德尔塔走向二楼的武器训练室，碾得木楼梯咯吱作响，一边自豪地说：“确实如此，我是中位骑士等级，再进一步就可以去国王陛下的卫队竞选骑士长了。” 中位骑士？德尔塔并没有对此的概念，他只在曾经与战场之灵的共鸣梦境中见过疑似初位骑士的存在，他们标枪投掷得又快又准，完全抵挡不住。 但是学院里有好几千中位法师，都说法师要比同等级的骑士更具战斗力，那按这个标准该请一个上位骑士教学才门当户对。 想是这么想，但德尔塔没有付诸于口，这个想法说出来太得罪人了。 钥匙插进锁孔扭动，武器训练室的门被打开，奥拉夫先走进去，德尔塔随后跟进。 老实说，这个地方有点像德尔塔记忆里学校配置的舞蹈房，同样具备空旷的场地和一面覆盖墙壁的落地镜，只是两侧的木扶手改成了陈列架，上面挂着不同大小不同样式的武器。 奥拉夫指着两侧的武器陈列架对他说：“你去挑一把剑。” “我已经有一把剑了。”德尔塔把从奎斯加手里得到的剑举起来，这把剑虽然是古董，但奎斯加用魔法将它恢复到了正常能用的状态，比普通的制式长剑锋利不少。 “你一走进门我就看到了，这是把好剑，但是你能挥动它几次呢？” 德尔塔不再多说，很老实的把这把剑斜靠在墙边，然后从武器陈列架上一把把试过去，最后抽出一把长度和重量都很适合挥舞的短剑。出于男生对冷兵器的喜爱，他将剑鞘取下想要一睹锋芒，结果发现这是一把木剑。 看见他拿了这把剑，奥拉夫吹了个口哨：“眼光不错，这把剑我削给自己小女儿用的。” “那它为什么在这？” 奥拉夫表情很无奈，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潜藏的喜意：“谁知道我的妻子第三胎居然又生了个儿子呢？男孩儿就不该用这么轻的剑了。我想着学院可能会有人用，就顺便带过来了。” “我严重怀疑你在看不起我。” 奥拉夫意外地很好说话，所以德尔塔也不知不觉中说话随意了起来。 “怎么会，这把剑是你自己挑的。是否适合你我可不清楚。” 德尔塔想把剑放回去，但仔细一想这已经是最趁手的了，第二趁手的剑重量比它重一半，就算去掉剑鞘用起来也应该很吃力。思来想去自己的面子也不是那么重要，于是厚着脸皮说：“就这把不换了。” “很好，不在乎外界看法，做最适合自己的选择。你已经有成为伟大人物的潜质了。” 奥拉夫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武器陈列架上抽出一根成年男子手臂粗，和他本人一样高的木棍，在左手掌心敲打了两下，似乎在测试什么样的力量打不死人。 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配合他的体型，气势立刻就出来了。 精灵混血看得紧张，打岔道：“这里就你一个指导吗？万一底下又有人进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这里一共有五个指导，不过他们都在三楼。底下有一个绳铃机关，想要找人的话拉一下他们就知道了。怎么，进门右手边墙壁上贴的通知你没看吗？” 【墙壁上的通知哪有你吸引眼球。】德尔塔腹诽。 奥拉夫发现了德尔塔的心不在焉，严肃道：“这些不重要，现在该把注意力转移到你自己身上。你之前有什么基础吗？” “从来没用过武器。”德尔塔摇头。 “那我就从最基础的持剑姿势开始教。” “左脚向前一步，双手握住剑柄，剑身往右侧面斜一点。”他用木棍点在德尔塔的手背上往左压，直到角度满意才松开。 “手不要平，剑尖再往外一点，再往外！对。你力量不够，握剑姿势就特别一点，否则别人只要顺着你的姿势把武器往前架，你就要被自己的剑切成两半了！” 德尔塔摆好姿势一动不动，精灵血统带来的平衡优势在发挥作用。奥拉夫在他身边绕了两圈，发现没有更多可指导的。 “就是这样，保持住姿势。”说完这一句，奥拉夫就站到旁边拿起一柄重斧自己锻炼自己了，只是眼睛时不时观察一下德尔塔，确保他没有偷懒。 德尔塔保持了姿势才一会儿，就感觉双手和双腿开始酸痛了，旁边还有体型巨大的武技指导挥动斧头的无规律杂声，引动心中的烦闷。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而不是去享受假期？】他问自己。 不知道多久后，他的手脚开始颤抖，额头上渗出汗水。 似曾相识的手段，似曾相识的疲劳。这糟糕的体验让他回想起地球军训的时光，一时间抱怨竟转为怀念。 楼上突然传来响铃的声音，似乎是一楼有人来了， 奥拉夫停止手上动作，他看上去还是精神奕奕：“先到这里吧，休息二十分钟再继续。” 精灵混血差点瞬间瘫倒，不过还是拄着剑勉强站立。 奥拉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怀表指给他看：“你知道吗，现在距离你开始的时间只过了十五分钟不到。” 连说的话都和军训教官一模一样！ 等喘匀了气，在没有毛巾的情况下，德尔塔用袖子擦了擦汗，缓缓坐到地上。 “你进过军队？” “我的确在军队中待过一段时日，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奥拉夫惊讶道，他自觉比那些正在服役的士兵要文明许多。他用手掌挠了挠头皮，力道之大在头皮上留下五道白色的抓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德尔塔很想学习夏洛克·福尔摩斯推断出华生身份的那一段，但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好说：“我随便猜的。” “那你猜的很准。”奥拉夫也坐了下来，尽管他有意控制力道，但着地的时候还是震了一下。 “我曾在王国的海军服役，一直做到上校。你看，这都是充满盐分湿气的海风留给我的纪念。”他指了指自己泛红的皮肤，这个动作让他肩膀处的肌肉鼓了起来，像是充了气的皮球，引人注目。 “上校肌块！”哈斯塔突然发声， 突如其来的冷笑话逗笑了德尔塔，奥拉夫看着突然傻笑的精灵混血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怎么了？”他疑惑道。 德尔塔止住笑，表情恢复正常：“奥拉夫先生，每天来你这里寻求指导的有多少人？” “只是来做普通锻炼的话大概三四十个吧，想要成为战斗法师的高年级法师也会来这里进行特别课程的学习。” 【有这么多人啊。甚好，甚好。】 德尔塔不知道战斗法师和普通法师的区别，但他知道怎么让他们受苦。 精灵混血脸上带着一丝神秘色彩，向奥拉夫问道：“你知道波比跳吗？” 第十八章 如果今天是昨天该有多好 精灵混血脸上带着一丝神秘色彩，向奥拉夫问道：“你知道波比跳吗？” 波比跳？奥拉夫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他摇摇头，然后等待德尔塔的解释。 “这是我家乡的一种训练方式，非常容易疲劳。但据说卓有成效，是非常全面的锻炼方式。” 奥拉夫的眼神好奇，听到这样的描述，他也来了兴致。 “怎么做的，你可以展示给我看吗？” “当然可以。”德尔塔站起身，用才恢复的体力做了一次波比跳。 身体站直，然后下蹲。下蹲完上身前扑，双腿向后伸做俯卧撑。做完俯卧撑，再用双手撑地，向前收拢两腿回复成深蹲状态，然后垂直向上跳跃。 做完这标准的一次，德尔塔又瘫在地上狗喘。 “有意思。”奥拉夫站起身，作为中位骑士，他从这一套动作里看出很多个锻炼点。现在他要试试这个动作对自己的效果。 他的动作很稳很标准，除了更快，看起来像是三倍速，动作本身和德尔塔做的基本一致，对躯体的强大控制力展露无疑。 八分钟，两百四十次波比跳。奥拉夫的动作如同机械一般规律，以匀速进行着，而代价只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而已。 跳跃完，他重新站定，感觉浑身的肌肉都活动开了，随时可以去和巨魔、恐暴熊这样的大型怪物战斗一场。 旁边的德尔塔已经快合不拢自己的嘴了，他知道开位的骑士体能会很夸张，但没想到会夸张到这个程度。 波比跳可是最耗体力的运动科目，满体力的情况下正常人连续做十五个差不多，而且是越做越慢的那种。严格训练过的人才能做到四十个。 像奥拉夫的表现，地球上就没出现过。 “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提升效果了，但对于初位骑士还是很好的锻炼。”奥拉夫总结道。 难度不够高？这可是一代代健身人士总结出来的最佳锻炼动作！ 德尔塔不愿看到这个动作的效果被人看轻，立刻补充：“想要提升效果也有办法，你可以双手夹着一个石头做的球，双手撑地的动作改为用球撑地，一边努力保持平衡一边来做这套动作，这样可以提升身体稳定性和协调力。如果这还不够，你可以试着在球上抹油。” 运动量增加（致死量） 奥拉夫的脸僵住了，看起来像是一座高大的红页岩人像。 他想要称呼德尔塔，却想起自己黑没问过对方的姓名。 好在德尔塔能感知他人的情绪，在读出奥拉夫的尴尬后主动开口：“我叫德尔塔·范特西，秘文高塔的学生。” “范特西，”奥拉夫终于能把自己的感叹说出来了：“你家乡的人一定个个都是中位骑士吧？不然怎么能发明这种运动。你的家乡到底在哪里，我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勇士之乡。” 【不，他们都是很正常的普通人。】德尔塔默默否决。 但明面上还是要解释：“我的家乡没那么多骑士，水手倒是多得很。而且这个运动也不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只是一个叫波比的老水手研究出来的土方法而已。” “太可惜了，”奥拉夫遗憾地说：“应该每个人都来做这个运动。我觉得你的训练项目里就该添加这个，跑步可以取消了。” 哈斯塔在精神世界嘲笑道：“你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德尔塔处惊不变，脸色淡定：“我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那你还这么做？” “我体力很差，所以奥拉夫不至于让我做太多。但是对于那些发育比我快，更具体力优势的人自然要求更高。” “不管累的程度如何，就算一样累，其他人做的也比我多。”精灵混血睿智道。 哈斯塔觉得这个自己的成熟体智商忽高忽低的：“你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太损人不利己了。” “怎么说话呢？”德尔塔不满了，“施法者的事能叫损人不利己吗？我这是分享地球先进经验，怎么被你说得那么不堪呢？” 哈斯塔不说话了。 这边奥拉夫觉得他休息够了，就让德尔塔站起来继续练习持剑姿势。 正摆到手酸腿麻，德尔塔脑中很久没有露面的面板突然叮了一声。 他还以为自己练习时间一长，面板给自己添加【基础剑术】技能了。连忙打开面板一看： 恭喜您获得成就【广door老乡】 成就描述：你证明了贝林沃大陆人类文明的一切都是落后的，无论是文学素养，还是健身方式...... 达成条件：在贝林沃大陆任一一间健身房内指导健身教练健身。 德尔塔：“.........” ................. 时间飞快的流逝，拉铃的声音不断响起，本周是正式法师的考试，这个时候来体能训练室的基本都是不用做监考工作的讲师。某些还是德尔塔见过的。 很难想象这些中老年人还在严格要求自己，备课和提升自己魔法实力之余还要来这里挥洒汗水，强化体能。 在钦佩之后，再看到他们所剩无几的头发，德尔塔突然自信心倍增，锻炼也更加卖力了。 上午的练习很快过去了，德尔塔将训练用剑插回陈列架，然后与奥拉夫告别，带着自己的剑离开。 腰酸腿疼，肌肉如同活物一样痉挛着，似乎要突破皮肤的限制。要不是【阴影疾走】可以代替两腿走路，德尔塔怀疑自己能不能准时赶上午餐。他现在感觉自己能吃掉一整头牛。 到了学徒食堂，这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在，但魔像依旧在工作着。不过需要人自己从它们手上端走餐盘。这更符合德尔塔对学校食堂的印象了。 “人都去哪了，不会是深渊意识入侵，把学徒都反召唤走了吧？” 胡思乱想着取了一份烤土豆，一根熏香肠和一碗鱼汤，德尔塔端着这些坐到离门口最近的位子上。 60码长的长桌，只坐了一个位置也难免感到寂寞。但现在他只想填饱肚子，并没有交流的欲望。 什么疑难问题都要留到吃饱后再说。 啃完一整个土豆，他稍微振作了些，又有了活着的感觉。 门口传来脚步声，德尔塔不用看就知道是四个人，他的情绪感知能力又增强。 转过头，他发现来的居然是“熟人”，是迪亚哥和他的伙伴们，他们一个个都穿着深色毛皮大衣，再加上身材结实，神采轻松，看起来已经有正式法师的几分风采了。 “呦，范特西，中午好啊！”迪亚哥热情道，旁边三人都是很不适应地点点头，其中贝克格外生疏。对他们而言，德尔塔是一个才认识、不怎么熟的对象。 【矜持什么，都是抄过我作业的人。】 这一届学徒不一定全抄过德尔塔的作业，但百分之八十的人肯定有，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借鉴过他工整漂亮的作业格式 德尔塔咽下香肠肉，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你之前到哪儿去了，八点钟的时候来了个助教，告诉我们想去附近城镇放松的可以登记申请和他一起出去，十天往返一次。然后其他人就全登记离开了。”迪亚哥端着餐盘坐到餐桌的对面，其他人也紧挨着他坐下。 “那你们怎么不走？” “我们听说成为正式法师后的课程会很难，所以想留下来去图书馆借阅相关的书籍。现在我们都不是学徒了，图书馆向我们随时开放。”回答问题的安佩罗姆焦黄色披肩短发卷曲成一个个小圈，看到他德尔塔就想起肉松卷，不由食欲旺盛。 “我下午也会去，不过可能会晚点。”他之前出了一身汗，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急需去浴室解决这个问题。 “我们可以等你。”贝克面无表情道，过于成熟冷峻的脸完全看不出是在释放善意。 “不用了，”德尔塔一口否决，他双手端起鱼汤说着，“你们先去吧，我会赶上来的。” “汤要洒出来了。”迪亚哥提醒道。 德尔塔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在不自觉颤抖，而碗中的汤在边沿晃荡。他叹了口气，虽然双手还在颤抖，但他的手留在桌上的影子反而静止了。 影子化作漆黑的手掌钻出桌面，接替真手端过汤，阳光毫无阻碍的穿过阴影手掌落在桌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碗的影子仍在原来的位置，如同浮空一般。 “酷！这就是你在考试的时候用的小法术？”迪亚哥话一出口，其他人也好奇地盯着这双阴影手掌，他们之前从迪亚哥那里了解过，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不是，这是另外的。”漆黑手掌将碗端至嘴边，德尔塔脖子以下一动不动就把汤给喝了。 只是旁人很难想象到这个黑暗阴沉的法术效果是容貌秀气俊美的低龄精灵混血所操控，难免有些割裂感，端汤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漆黑的怪物从影子里爬出来饲养他一样，邪恶诡异，又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场景，平日难得一见。 德尔塔放下汤碗，看见他们都盯着自己，连忙说：“这个法术只有血脉特殊的人才能掌握，普通学习方式是无法学会的。” 餐桌上除了德尔塔外相貌最青涩的白发少年梭法面容古怪地说：“我们知道，只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法术，有些吃惊罢了。” 那些阴影的本质是人心底最肮脏、最邪恶的情绪杂质，是正常人在平时生活中绝不会表现出的一面。 虽然德尔塔没有完全融合掉梦魇之灵，目前只能吸收恐惧灵性来增强自己，但其中的灵性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其他人，对于心智不成熟的人效果更为明显，让他们本能地排斥释放这个法术的人。 现在在场的几位就已经不太想靠近德尔塔了。 第十九章 预言的成功性 德尔塔的感知到迪亚哥等几人突然升起了排斥心思，很明智地立刻取消了法术效果，然后影响也逐渐消散了。除了些许尴尬残留，迪亚哥、安佩罗姆、贝克、梭法四人的态度渐渐恢复开始的状态。 【真奇怪，刚才的不满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我的法术么？】德尔塔若有所思，把真相约莫推断出来。 【奎斯加和其他法师看到这些阴影就没有厌恶心理，是灵体强大，对于外来灵性的污染就有抗体了么？】 【话说只要使用法术就会释放灵性污染，那岂不是身边不能有队友了？】思考未果， 安佩罗姆脸色有点不好：“我好像能从那些阴影里听到哭声和惨叫。” 德尔塔觉得没必要隐瞒，就说：“你们知道梦魇吗？” 其他人纷纷点头，梦魇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一种怪物，其形象为长着龙鳞的巨大马匹，脊背燃烧黑色火焰，随时准备着闯入无辜者的梦境带来恐怖与死亡。关于其形象在各国的民间传说中都有出现。是不详和灾厄的象征。 “我的导师杀死了一头梦魇，借助我的精灵血脉将它的灵体封印在体内，我用的法术是靠压榨梦魇的灵体驱动的。你们刚才感受到的不适，是因为梦魇的灵性外溢，沾染到了你们的灵性，但其实这没什么伤害，过四五秒就没事了。” “杀死了一头梦魇！？”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聚集在了这句话上。 少年们上半身朝德尔塔前倾，企图听得更仔细些，连很少说话的贝克也不例外。 其中梭法最为激动，他直接站起来，白色的长发甩动：“梦魇的尸体能够卖给我吗？” 德尔塔被他吓了一跳，拉着椅子向后挪了一点，委婉道：“这你得问问我的导师，那些材料都在他手上。不过他最近可能要离开学院一段时间，如果想要的话得尽快。” “另外，想要拿梦魇的尸体做标本恐怕是不可能的，梦魇在死后大部分躯体都汽化了，只留下一颗心脏和双眼。” “是这样啊......”梭法坐了下来，看得出他是真心很失望。 说到这里其实德尔塔也有些遗憾。他还以为奎斯加在成为心灵科主任后能够徒凭师贵，生活能够更顺畅的，哪里知道星象塔会突然爆炸呀。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一只梦魇的？” “呃——我的导师联通了灵界与影界的大门，再借助法阵在现实位面打开通道，用与梦魇具备相同特质的材料吸引它过来......” ............. 德尔塔口干舌燥地讲了很久，一开始还有好为人师的感觉，但逐渐没了兴致。 这些少年只对战斗过程和那些准备的机关、炼金材料、时间与灵适应环境的关系感兴趣，但讲到深层次的理论、公式时就是礼貌但敷衍地一声“哦”，真实地不得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德尔塔将空餐盘放到魔像空置的手上，这些低智能的中世纪魔动机械立刻动起来，将餐具送向厨房。 “我有点事要处理，我们下午见。”他匆匆地抓起佩剑，和四人告辞。 “下午见。”少年们恋恋不舍地说。 虽然德尔塔讲故事的时候习惯带点私货，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很称职的讲述者。 精灵混血离开食堂后，才重新招出阴影托着自己离开。他庆幸那病佩剑的克制功效在不握住剑柄的时候能被剑鞘限制住，不然在现在浑身酸痛的状态下再走二十楼简直是惨无人道的折磨。 是时候去浴室洗澡了，光是想象自己浸泡在温水里就已经让他感到惬意。 脚底的阴影翻腾地更加剧烈，像一小片潮水在石质楼梯上涌动。 .................. 星象高塔中部，公共休息室。 十几个法师坐在长椅翻看学徒晋升考试的试卷，他们的上司，星象科副主任胡安大法师正在他们面前表演往返走，这位大法师发际线在一众法师中也算高，曾经的栗色长发已经成为地中海样式，为此不得不留了短发，鼻子和老鹰的喙一样尖。 他们在这里是因为星象高塔的上部被炸毁了，办公室和实验室都付之一炬，那些重要的、需要签保密协议的文件一份不剩，还有塔顶用来观察星空的精密仪器...... 要不是星象科的学徒试卷可以延迟批审，所以送到了中部仓库，可能他们现在得无聊死。 胡安大法气势高涨地来回行走，宿醉后的头疼催化愤怒和焦躁，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蓄势待发的大火球。事实上他才醒不久，就得知了办公室爆炸这一噩耗。 他暂停脚步，发出了不知道第几次抱怨：“无尽星空啊！炼金科和元素科的人到现在也没查出爆炸的原因吗？” “没有呢，先生。一直持续到周六学生们都在考试，他们也需要人去维护秩序和批阅试卷，调查的事情恐怕要拖到周日才能完成。”胡安曾经的学徒，现在的讲师——库里·皮埃尔法师这么说。 “第七高塔的装潢完成到什么进度了？” “前三层的吊灯已经装好，一百年前的魔网系统经过维护和调整后也还能用......” 胡安满意的点头，然后打断他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搬过去？” “...但厕所还没有安装，飘浮碟的控制枢纽也没有与魔网连接。按照这个效率来看，恐怕要等到下个学期开学后一个月了。” “所以星象科的高塔爆炸和他们无关是吗？！让我们一群法师在休息室工作，简直可耻！”胡安止不住怒火地大声咆哮，一众法师噤若寒蝉。 尽管这里是等级制度淡薄的迪索恩，但胡安大法师的魔法实力和往日的威望还是能发挥作用的。 胡安感到疲惫，好不容易主任离开了，高塔由他接管。学徒们也晋升成准法师了，两份快乐交织在一起，本该是甜蜜梦境般的喜悦才对，他甚至在昨天难得的带着其他讲师去下午镇饮酒。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偏偏是这个时候高塔出问题，所有人都会质疑他的能力的。 “先生请冷静一点，楼上的考场正在考试呢。”还是库里·皮埃尔劝说道。 “好的，我会冷静。”胡安的表情阴沉下来，“当天在上部实验室处值班的丁森法师现在怎么样？” 始终守在魔网通讯器旁的罗伯特法师向他汇报：“丁森法师虽然及时开启了防御法阵，但还是被爆炸正面击中，现在全身大面积烧伤，处于昏迷状态，医生已经在极力救治，但生还的可能性极低。而且他魔力完全溃散，即使醒来也不再是法师了。” “跟他们说，尽快让丁森恢复到能够说话的程度，”胡安冷酷地吩咐道，“然后我会通过他的证词来决定是他的命运是被革职还是被处死。” 转过头，他又对库里·皮埃尔说：“现在，皮埃尔，你去请奎斯加大法师，如果丁森在救治过程中死亡，就请他把丁森的灵体留下审问。” 库里答应着就要离开休息室，但旋即停下脚步，犹豫地向胡安问道：“为什么不去请召唤系的人来处理这件事呢？奎斯加主任的高塔被我们征用，未必肯和我们合作。” 胡安摆摆手：“召唤系已经是术士的召唤系了，他们的贪婪就像他们的恶魔血脉一样散发着恶臭，连贫困学生的工读补助都要克扣，远不如老奎斯加可靠。” “而且现在奎斯加恐怕也对造成星象塔爆炸的罪魁祸首恨之入骨，他会在这件事上比我们还用心。”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召唤系的法师的厌恶。 库里·皮埃尔了解后，加快脚步离开。 其他法师不敢对胡安的话进行附和，他们也确实对召唤系了解不深，不会胡乱发言。 “对了，学院有为征用高塔的事给奎斯加补贴吗？”胡安突然问道。 他年纪大了，昨晚又喝了很多酒，今天十一点才醒，还是午餐当早餐吃，现在虽然有大量信息汇报给他，但也不是面面俱到。 “有的。”星象科的财务主管布莱纳穿着黑马甲白衬衫，头发微秃，右手上有很多已经渗入皮肤的墨迹，看起来是很普通的算术老师模样。他把目光从试卷上挪开，冷静地和胡安对视。他和胡安平级，所以并不怕他。 “院方提供三万镑每年的补贴，我认为这不足以平息一位大法师的愤怒，就以星象科的名义再追加了五千镑每年的待遇。” “很好，那他收了吗？”胡安捏了捏鼻梁，尽力使自己平静。 “他收了，三小时前来这里签的协议。” “很好。”他又重复了一次。 奎斯加这个老家伙可不是好惹的，如果他执意要和星象科作对，院长固然可以开除他，但星象科受到的打击也不会小，甚至比高塔爆炸这件事也小不了多少。 把注意力集中到批卷子的讲师们身上，胡安询问道：“你们有找到什么值得招揽到我们科的准法师吗？” 星象科最需要的天赋就是灵感，其次是数算。对这两者无感的法师和星象是无缘的，而星象本科的学徒如果在晋升考试中表现差劲，也会被转到其他学科学习。 这次的考试题目提供用星图是三个月前的星象科观测到的星空，让学生们“预言”的其实是已经发生的事，这对于灵感过人，数学也不错的学生来说是可以完成的题目。 这些讲师们把手里挑出来的试卷集中在一起，然后选了一个代表上去汇报。 胡安也不急，负手站着看他们慢慢整理。 讲师代表走了过去，报告道：“由于人员的缺失，我们只批完秘文科、元素科和本科的学生试卷。” “除了我们星象科以外，目前只找到四位天赋者。” “秘文科有三位，分别为温莎·诺伊娃，妖精血脉。德尔塔·范特西，精灵血脉。还有迪亚哥，普通人类血脉。” “元素科的是伊莎贝拉，海妖血脉。” “这么少？”胡安皱眉，不过想到试卷还没有全部批完，于是又释然了。他从代表手里把试卷拿过来自己检验。 “德尔塔·范特西。”他轻轻念出这个名字，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谁，只是觉得耳熟。 “其中德尔塔·范特西是奎斯加大法师的学徒。”讲师代表又补充道。 “难怪，奎斯加的学徒自然灵感敏锐，没必要为了一个名额去冒犯奎斯加。”胡安下了主意，“除了这个德尔塔·范特西，其他人和往常一样去通知，尽力让他们来我们科辅修。” “是。” ................. 第二十章 自然科学 不说星象科这边讲师们的烦恼，德尔塔已经清洁完，换上“长”袍。和刚刚熟络的几个小伙伴在图书馆汇合了，因为能够操纵影子的缘故，他甚至不比这几人晚到几十秒。。 “你来了。”迪亚哥大叫着朝德尔塔挥手，但吸引过来的不只是德尔塔，还有图书管理员。 “图书馆内禁止喧哗！！！！” 几乎能和爆音术比拼的强力吼叫炸响，附近的几个捧着书阅读的陌生法师吓得差点摔倒。反应过来后对着他们几个怒目而视。少年们脸色惨白，老实地向图书管理员的位置鞠躬道歉。 “没有下一次。”又是一声咆哮。 【喧哗最大声的其实是你吧。还有学院的法师警告别人就只会这一句吗？】德尔塔心里吐槽，晋升考试上的一个监考也这么对他说过。 哈斯塔跳出来道：“或许你成为法师后可以扩充一下他们的语录。” “比如睡觉时被人吵醒：我已沉睡了一万年，是谁~胆敢将我从永恒梦境中唤醒？！” “那这起床气真够大的。” 少年们道歉完，灰溜溜地走到最偏僻的位置开始小声讨论。 “这老头太凶了。”安佩罗姆下意识感慨道。却发现德尔塔幽幽地盯着他。 “怎么了，我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德尔塔幽幽道：“你知道图书管理员都是大法师担任的吗？” “大法师怎么了，大法师就可以......”安佩罗姆还不服气。 “因为大法师的精神力范围大到可以将整个图书馆包含，什么破坏书籍、乱涂乱画的都可以第一时间时间找到，还有那些背后说他坏话的......” 安佩罗姆吓得脸煞白，配合那焦黄色卷发，像极了奶油肉松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小声道歉着。 克拉克拉，旁边的书架上有三本书向外弹出一点，少年们抬头一看，那几本书的封皮上的第一个单词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拼起来是“我原谅你”。 “太好了。”安佩罗姆松一口气，其他小伙伴也替他感到放心。 【原来这老头真的有在关注啊！】反倒是德尔塔诧异了。 “什么叫‘真的在关注’？你原来在骗他吗？”哈斯塔不敢置信，“为什么你撒谎的时候如此平静，我都没有办法感知你的情绪了。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你到底骗过别人多少次啊？” “嘿嘿，玩梗很默契嘛。”德尔塔有一种自己多了个心有灵犀的兄弟的感觉。 现实中， 贝克抛出来一个非常靠谱的提议：“我的导师说，成为一年级法师后需要学很多历史，还有那些其他魔法组织的信息。这对我们将来的选择大有影响，或许我们该从这方面开始找。” 提前预习，上课时更轻松，这是德尔塔也有的想法。 梭法有不同看法：“我觉得我们应该先看看魔化生物的资料，那极有可能是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之一。” “也有可能是伙伴之一。”迪亚哥为他作补充。有哪个法师不想要一只动物伙伴呢？ 安佩罗姆一摊手：“我觉得都挺不错的，我没有其他意见了。” 【时间还很多，从哪个看起根本无所谓吧？】 不太理解少年们的莫名执着，但德尔塔还是表态道：“我对自然科学院更感兴趣些，那里的法师发明了很多东西，都是普通人可以用的。外科手术据说就是他们发明的，烧制玻璃还有报纸的印刷方法也是他们提供的。” 【某些地方简直就像是有另一个穿越者在引导。】 “噢噢噢......”迪亚哥兴奋起来了，“是的，没错。他们还根据磁石的原理发明了一个可以产生雷电的装置，在我七岁还是八岁的时候见过一次。” 【磁力发电，有点牛笔。】德尔塔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自然科学院的资料真的能在这里找到吗？我听说这好像是学院在迪索恩最大的对手啊。”贝克疑惑道。 “肯定会有的，只有了解自己的对手，才能取得最终胜利。”德尔塔这么说。 迪索恩的魔法组织就那么几个，拜垂拉法师学院，自然科学院，剑吻湾法师公会，观星塔，奥秘之眼法师公会还有河谷。 其中对学院威胁最大的就是自然科学院，它的成员多是专修炼金的法师。这也就是学院的学徒们对它唯一的印象了。 但拜垂拉魔法学院开设六科，在魔法的各方面都有极高建树，号称全国魔法圣地。每年都有大贵族将子女送到这里培训。迪索恩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共计一万余名法师，其中学院就占了三千。 今年学院长更是一口气开除了一百多名学生，丝毫没有犹豫。后面因为晋升考试不及格而退学也有几十名。大贵族们给自己的孩子交了巨额入学费，结果被学院赶走。 没有一个讲师在讨论这件事，也没有人担心学院会因此得罪贵族们，因为这对他们而言是理所应当的，他们不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德尔塔绝不相信能和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成为对手的自然科学院会是弱者， “那就先查找自然科学院的资料。”大家都同意了。 除了德尔塔，其他几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图书馆，对附近不太熟悉。但因为刚才的事又不敢去询问图书管理员，只好分头寻找书籍。 “我找到了。”德尔塔听到迪亚哥压抑分贝的声音。其他几个人也放弃寻找，向这边围了过来。 《自然科学的兴起与对应组织的成立》，书名很长，作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叫格雷。纸张用的还是上个纪元流行的羊皮纸，它原来所处的书架是银杏木做的，德尔塔能看到上面是各种学术相关书籍，他甚至发现了一本书名是《万物有灵》的书籍，作者名是奎斯加。 【学院对这方面确实上心。】 “我们到那边去看。”迪亚哥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圆桌。 几个人快速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现在问题来了，书只有一本，人却有五个，怎么看？ 德尔塔察言观色，笑着说：“我读给大家听吧。” 问题解决了，通过情绪感知能力，他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博取了一波好感。 【你这么体贴，怎么上辈子就没找到对象呢？】哈斯塔突然发问。 这是个难过的话题，德尔塔仔细想了想，回复道： “可能是因为我不怎么出门的缘故。” 结束了精神世界的话题，他摊开书本，翻到目录后的第一页，开始朗读。 “自然科学不是一种新学问，它只是把木匠、泥瓦匠、农夫这些下等人的学问搬到了国王的书桌上。” 好么，第一句话就充满了浓浓的歧视味道。 德尔塔稍稍放开自己的灵体，让自己能够随时感应到少年们的情绪变化，他欣喜的发现，他们或多或少地对这句话有所不满。 【都是好孩子呀。】 他继续朗读：“我们都知道，世界由不同的元素构成，而魔能，是是我们赖以掌控世界的根源。自然科学的信奉者竟将这两样存在与下等人的工作联系在一起，降低奥秘的格调，细心研究只为改善凡人的生活。作为炼金术士，他们实在是自甘堕落！” 【凡人？不知是哪一位天尊写的书？】 他实在忍不住了，询问道：“我能不能跳过这些牢骚，直接读重要的内容？” 少年们已经对这个不知名的作者升起反感，纷纷点头应许道：“可以。” 这世上谁还没有个不会魔法的祖先？也就是这本书的作者走火入魔了才妄图将施法者和普通人两个群体割裂开来。 向后翻了两张，德尔塔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近些年来，自然科学教派在大陆上野火一般蔓延，它从源头——金苟的一个不知名城镇中向四周扩张。并在不同的国家更改名姓，在路奈恩叫皇家学术院，在金苟叫物理之心，唯独在到来迪索恩的时候连遮掩都不屑于，直接叫自然科学院。” “四大王国只有卡勒度拉抵制自然科学，尽管卡勒度拉也驱逐法师，但我不得不承认他们在对待自然科学教派的态度是明智的。” 【这人怎么在正经科普的时候还能灌注自己的怨念？】德尔塔无语。 “学院的格言是‘无尽奥秘，敬畏之心’，而自然科学院的格言是‘万物皆可度量，万物尽在掌握’。由此可见，这些离经叛道的炼金术师的确不是正统法师......” 【一不小心又读多了。】他懊恼着继续挑选有意义的内容。 由于哈斯塔和梦魇之灵的存在，再加上精灵血脉的加成，德尔塔灵体的强度几乎是常人的六七倍。当他情绪波动强烈时，灵性也逸散的很严重，情绪会随着灵性潜移默化地流出，意志不坚定的人很容易被他的情绪感染，对他的话更加信服。 这种现象一般称为领袖气质或者演说家气质。 这也意味着他很擅长讲故事，只要先感动自己，就能感动别人。 ................ “在最后，我要提醒诸位，尽管自然科学院的成员人品不堪，但某些奇思妙想是值得效仿的。” 【最后连脸都不要了，直接表明要抄袭......】德尔塔不知道这个叫格雷的人怎么好意思把这个想法写进书里， 而且这个人的各种价值观也不是学院目前所推崇的，不知道学院为什么要把这本书留在图书馆。 合上书本，德尔塔等待其他人的发言。 年轻人们堪堪回神，只觉得德尔塔的嗓音清脆却不刺耳，语调柔和又隐隐带着一股穿透力，让人很能记忆并理解他所表达的意思。 “我觉得，”迪亚哥斟酌语句，说：“自然科学院的格言比学院的要好听。” 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自然科学院的格言‘万物皆可度量，万物尽在掌握’更符合年轻人的满腔热血，有一种“法师就该是这样的存在”的想法。 尽管在格雷的文字中对于自然科学只有深深地抵触，但即使是其边角透露出的一些零散文字描述也让他们也感受到了那种自信和开拓精神，对此心生向往。 “这一本信息太少了，或许我们应该再找找别的书。”贝克提议道。 纷纷赞成。 ........... 看到少年们的学习欲望这么强烈，德尔塔欣慰之余，又觉得今天可能要晚点回宿舍了。 第二十一章 离去前的交代 周二早晨，6点45分。 之前一连两天，德尔塔夜夜好梦。 上午去体能训练室锻炼，下午和刚认识的几个朋友去图书馆消磨时间。生活还是蛮充实的，就是面板上的技能熟练度不见涨，属性也因为增长幅度不大而显示不出。让他感觉没什么动力。 打了个哈欠，德尔塔从宿舍走出， 这一整层的学徒被开除或退学了不少，其余人又去丹契斯城游乐，宿舍就空荡荡的，显得剩余几人仿佛留守儿童。 到食堂简单的拿了一些少油少肉的食物作为早餐，然后便随便在高塔的下部闲逛起来。 德尔塔叼着一片吐司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大摇大摆，左右两侧墙壁凹陷处站立着的一个个武士石像做出手持长枪向前欲刺，紧绷弓弦仿佛下一秒箭矢就要飞速射出，宝剑扬在半空中还未劈下的种种造型。 碧绿的眼眸扫过这些石像，他突然心生感触。 他竟已来到学院四年了！ 这些栩栩如生的石像在他第一次见到时还感觉神秘，压抑，让人不敢靠近。但在长久相处的今天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不要胡乱说话！”哈斯塔告诫。 德尔塔并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难道石像脚底的活化附魔法阵会突然自己启动，然后把我碎尸万段不成？” 眼角的余光中，一道半人高的黑影从走廊的尽头朝他冲来。 “不是吧，真有情况！” 德尔塔一时间没想起来学院有什么可以在走廊里跑的这么快的生物。 他也来不及多想，借助身材娇小的优势迅速闪进石像和墙壁凹陷的夹缝处，同时用操控影子立起化作盾牌把自己封住，只留个眼睛大的洞口观察。 有着夜一般深邃颜色的大猫四肢前撑，躯体后坐，依赖惯性向前滑行。看得出它有努力减缓速度，终于在德尔塔面前停住了。 它不满地朝德尔塔的方向看去，似乎对他遇事就躲的态度很是嫌弃。 德尔塔灿灿地解除法术，从石像后面挪了出来，顺便用手拿住嘴里的吐司。 “是亚克西先生啊，这是给我的吗？”他注意到大猫嘴里叼着一个手提袋。 亚克西低头松嘴，任凭袋子落地，然后头也不回地撒腿跑了，竖直的尾巴像是高傲的旗帜。 “切，逃跑了么。”眼见大猫不再注视自己，德尔塔两眼眯起，凶狠地地咬了一口未吃完的吐司，腮帮用力鼓起，仿佛在吮磨敌人的骨头。 “你够了啊，一副胜利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啊！明明根本打不过人家好吗？”哈斯塔吐槽，“亚克西的力量虽然只是初位骑士，但速度和反应可都是超过中位骑士的。你要是惹急了它，小心人家回头给你一爪子！” “你不懂，这也是培养魔王的气质。”德尔塔神色深沉，碧绿的眼眸里仿佛倒映着整个世界。 弯腰捡起手提袋检查，里面是一份信件、一个金属的小罐子和一个密封的玻璃器皿。 “真是的，有易碎的东西还跑得那么快，也不怕摔碎了。” 他抱怨着把玻璃器皿取出来，想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两颗散发红光的眼珠子在淡黄色的液体里浮浮沉沉！ 【这不是梦魇的眼珠子吗？是导师给我留的？】德尔塔警惕起来，他把玻璃器皿重新装进袋子，决定返回宿舍再看。 关上单间宿舍的门，顺便锁上，他把手提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排列在桌上。 先打开信件，先了解导师有什么要说的。 米黄色的信封纸，对着光甚至能看到纸质中晶莹的纤维，抖动时声音清脆，光是听到声音就要一种充实的感觉。白纸能打败羊皮纸，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德尔塔·范特西，在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坐在学院外的马车里了。年纪大了，腿脚不是很康健，只好写下这些让亚克西帮送来。你的年龄虽然还小，但已经拥有了许多成年法师都没有的优良品质。” 【这都被你看出了啦！】德尔塔美滋滋地撩了下自己的头发，接着往下看。 “前些天我说过要离开学院，但我以为那会是在你开学后。现在出了点意外，让我不得不提前走上命运为我选择的道路了。” “学院最近发生的大事太多了，多到来不及惊讶就被遗忘。但确实有什么是你必须谨慎对待的。” “星象高塔是很危险的地方，我在那里察觉到了怪异。不是第七高塔，是原本的星象高塔。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好连星象科的人都不要接触，而且也不要动用灵性法术。” “那里有能够压制灵性法术的存在，对我抱有恶意。我无法探查它的源头，只好早早远离。” .............. 亚克西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在下午镇的错落建筑缝隙间穿梭，几乎是以直线的轨迹贯穿了拜垂拉这顶“七角王冠”，抵达学院的正门外，撞开帘布，撞进一辆停置在桦树林边上的马车里。 虽然这个过程悄无声息，但马车的车轮很不配合地压进积雪更深了几分。 白发披散，气质酷似甘道夫的老法师熟稔地抚摸这黑色大猫的头顶，亚克西舒服地不断发出咕噜的声响，在德尔塔面前表现出的傲慢模样在此刻完全不存在。 奎斯加撩开帘布，凝重地看了一眼拜垂拉那些屹立着的高塔。 七个角的王冠现在有一个角短了一截。 虽然向院长请假的理由是游历，去大陆各处补完自己的理论。但他清楚，如果不是必要，自己恐怕不会回来了，只能先将一些事情向自己最后的学徒交代了。 星象科高塔爆炸的当天，他在救灾的时候清晰感知到有一束阴冷粘腻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不知从何处来，而且饱含恶意。 但当时奎斯加只以为是学院中某位大法师对他不满，所以没有在意。 就在前天，星象科派人请他去协助调查，把当天事故楼层的值班者丁森法师的灵体召唤出来，等到丁森确实停止呼吸后，他召唤出了丁森的灵体。 然而这个灵体行动呆滞，没有回答任何问题，只是不断重复着一个动作： 半跪在地上，双手空抓，仿佛在摆什么魔法材料，然后再是刻画法阵的姿势。 如此重复了许多遍，星象科的人还以为奎斯加的魔法实力太差，召唤不出完整的灵体，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灵体召唤仪式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灵体的凝聚是源于人的思维和灵性发散。 思维产生灵性，灵性凝结成为灵体。 但灵体也不会无限成长下去。 灵性不断产生，超过思维的承载量后就会逸散，不再聚合。这个时候，逸散的都是过去的灵性，就像细胞的新陈代谢一样。相应的，如果停止思考，灵体的灵性逸散情况也会大幅度降低，不会有太大影响。 灵体可以说是人格思维的惯性延续，当你分离召唤出一个死人的灵体时，他甚至能和你如生前般对话，不过还是会因为缺乏思维运作而溃散。真正的灵界生物才能脱离躯体生存，躯体对他们来说只是衣服一样的存在。 而丁森，他刚死灵体就那么呆滞，这只能说明他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状态了。 奎斯加难以想象一个中位法师在清醒的时候被人转化为活傀儡的样子，操纵他无意识地画出法阵，施展禁咒极的魔法摧毁高塔。 尽管他作为大法师可以同时击败十个丁森，但也没有这种奇诡的手段。 最不可思议的是，丁森身上留下的痕迹是他被自己的灵性干扰到了思维，这简直颠覆了他前半生总结出来的理论！ 思维和灵体的关系就像面包和霉菌的关系：因为是面包，所以可以长霉菌。 但这个神秘的对手展现出来的手段是：操控霉菌，然后把附着霉菌的夹奶油白面包转化成了混合着砂砾的黑面包。 这已经超出奎斯加的认知了。 而且，他现在似乎也被那位神秘的存在盯上了。 他的那有上百人思维强度的灵体几乎能达到心血来潮的境界， 他能感受到，每一片飘落的雪花都仿佛是一只眼睛在注视着自己，每一阵寒风都企图卷走自己的生命。空气中隐藏的恶意无处不在，并将在他的余生中如影随形。 生活如此冷酷，只有怀里的猫还有些温度。 “我会解决你的。”奎斯加低声说， 他用顶头镶金的手杖敲了敲车厢板。车夫诶了一声，催动马匹向前，在雪地上碾出两道漂亮的弧线压痕，马车逐渐远离学院的建筑，最终消失不见。 .................... “与梦魇之灵的融合只是影法师职业的初位开端，达到中位影法师的标准是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黑暗。在确定能够降服梦魇的前提下，可以将心脏和眼球服下加快进程。一周一次，不可过多使用，眼球留到最后再服用。” “如果想要快速提升灵体融合度的话，就把梦魇的遗留物吃掉？”德尔塔概括了中心意思。他严重怀疑这封信是亚克西伪造的，奎斯加绝对没有这么不靠谱...吧。 打开罐子，里面是被切成一片片的梦魇心脏，它已经不再能跳动，但看起来还挺工整。 【要不，红烧一下？】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梗着脖子吃进一片， 辣，极致的辣！ 从来没有在贝林沃大陆吃到过辣味食物的身体完全承受不住这次冲击，德尔塔掐着自己的脖子，脸上白皙的皮肤变得涨红，他感觉自己在生啖一团火焰，或者是极具腐蚀性的什么毒剂，麻痹感冲向头顶，直到灼热的感觉划过食道流进胃里，嘴里的烧灼感才逐渐消退。 眼泪和口水糊了满脸，那是不想有第二次的感受。 他拿起手帕擦干净脸，但眼圈还是红彤彤的，嘴唇也是一样。 身体略微发热，似乎更耐寒了一点。 【所以呢，这和吃了真辣椒有什么区别吗？】 “哈斯塔，我和梦魇之灵的灵体融合度有什么变化吗？”没变化就不吃了，或者喂给讨厌的人吃。 “提升了2%，达到了6%。”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德尔塔砸了咂嘴。虽然还没有什么明显提升，但还是放弃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将金属罐子的盖子盖好，再从旁边的日记本上撕下一张白纸，在装眼球的透明玻璃容器周边裹上一圈遮盖。 两样物品堂堂正正地放在桌上，与日记本并称“堂堂正正三英杰”。 眼球和心脏是除了德尔塔没有人会吃的东西。日记本用汉字记录，是除了德尔塔没人能看懂的东西。 安全得很。 做完这一切，德尔塔仍感觉好像忽略了什么， “好像我的衣服都是导师帮忙买的，他不在了我就没钱买新衣服啦。” 【虽说接下去就只能穿学院制服长袍了，但里面不能总是这几件啊。】他心里发愁。 “反正你又不长高，要什么新衣服穿？”哈斯塔一针见血。 “滚呐！”德尔塔受伤了。 【果然，还是想办法获得属于自己的财产。周日去胡椒俱乐部找找办法，那里可都是高年级的法师，做生意的门路应该有很多。】 做完决定，德尔塔又是一条元气满满的好汉， “现在，是时候去体能训练室了。” ................. 第二十二章 再训练 体能训练室二楼，武器训练室。 一些闲的没事做的讲师或助教已经来到这里练习决斗，没有开锋的武器激烈碰撞着，摩擦出火花和噪音。 体能训练室没有魔法晶灯或蜡烛照明，但一片片发亮的额头还是将窗外的自然光线互相折射，形成十几个以人为基本单位的移动光源——熠熠生辉。 德尔塔举着剑，身体不断颤抖，他快笑瘪了。 “专注自己。”手臂被奥拉夫蹲下来用教鞭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没什么好笑的，等你五十岁的时候也会面临相同的问题。”奥拉夫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眼含唏嘘。 【错啦，老子是精灵混血，80岁的时候还能保持青春靓丽！】 想是这么想，但德尔塔没有说出来，学院里成员的魔法实力也是看发型的，这些脱发症状厉害的多半是中位法师，不好得罪。 奥拉夫站起身，他长而宽的影子将德尔塔完全覆盖。 【我的影子要是也有那么长，夜晚的攻击距离会达到6米这样的夸张程度吧。】 “握剑姿势已经练的可以了，现在开始练习斜劈。或者你可以试着和我比划一下，先让我看看你的成色，再制订训练项目。” “这可是你说的。”德尔塔将剑转交给左手，甩了甩右手消去酸痛感。虽然酸痛感依旧明显，不过比起第一天还是好了许多。 恢复了手感，他握紧剑柄：“来吧！” 砰！ 交战刚开始，就是一记他看得清但敏捷跟不上的教鞭抽出，正中头顶，虽然奥拉夫已经留了力，但德尔塔还是有些头晕目眩。 “能给初学者一点宽容吗？”他抱怨道。 奥拉夫咧开嘴，露出两排白净整洁的牙齿，连带没有头发的头皮一起反光：“我会的。” 一记更快更躲不开的攻击袭来，德尔塔努力往后倒才勉强不被击中，但手中的木剑还是被抽飞出去，连带虎口一阵酸麻。 “我以为你回答的是‘我会的’”。精灵混血瘫坐在地上忿忿道，他最瞧不起不讲信用的人了。 “反应不错。”奥拉夫夸奖了一句，随后脸一板，“不要相信你对手说的话！” 有几个中年法师已经被这对身高悬殊的对手吸引了注意，他们放下训练武器围在一边，似乎想要看热闹。虽然他们也是奥拉夫弯下腰才能直视的对手，但精灵混血这种需要奥拉夫蹲下来才能进行斗剑的可不多见。 德尔塔没好气道：“这么认真，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成为战斗法师吗？” 他可是后来打听过的，战斗法师是专注战斗，精修决斗课的好手。但这属于特修科目的学习，不是必修课。 “难道你不渴望力量吗？！”奥拉夫大惊失色。 “我....”德尔塔无法反驳，“我渴望。” 他已经从奎斯加留下的信中了解到学院也不是那么安全，为此早做准备积蓄实力是必要的事。何况他还有一个成为 “那就把你的剑捡起来，然后继续。” ...... 这一天的上午是在不断的被击打和中年法师们不含恶意的笑声中度过的。 谨记导师在信封中的告诫，他提前了一个小时回到高塔，提前清洁身体，不然在不使用灵性法术而又双腿酸胀的情况下难以准时抵达食堂。 用餐后，他随着迪亚哥、贝克等几个朋友乘飘浮碟来到地底图书馆。 巨大的木质书架排列，靠近门口前台后面坐着的依旧是暴脾气的老龄管理员。 前两天他们也是想要模仿第一天的阅读，投票选出最先想看的书，然后有人低声朗读给大家听。不过由于灵体强度不够，感染力差劲，抑或是朗读的人自己不喜欢这本书，完全棒读。最终的呈现效果不太好。 为了尊重彼此的爱好，他们还是选择挑选自己爱看的书，但是坐到一起 德尔塔捧着一本《精灵之血》在看，这本古老的小说是在第四纪被写就，虽然不是正统历史，但某些关于当时年代各种族的细节却是真实的。 “日精灵、月精灵和星精灵共同为精灵，其中日精灵拥有强大的预言能力，每一任精灵王都是由日精灵担任。但三者没有地位尊卑的区别，幼年精灵可以在精灵王出巡的时候请求他为自己编织一个花环，星精灵亲吻自己月精灵族的恋人也再正常不过了。” 【真是令人神往呢。】德尔塔对这样的群体非常向往，恨不得飞到精灵族驻地去享受这样的氛围。 “省省吧，这都是几千年前的传闻了，过了这么久，哪有社会制度不变的。还有什么长期和精灵相处的人会变得善良这种说法，大抵是接受精灵族帮助的人将美好幻想寄托在他们身上罢了。”哈斯塔打击他。 德尔塔不服：“还不许我有个精神寄托吗？而且我们到现在都还没见过一个精灵，要下结论还是等到我们见到真精灵再说。” 哈斯塔不回话了。 “噗嗤...”迪亚哥突然笑出声来，旁边人都抬起头看过来。他极力捂住嘴，压低自己的声音。德尔塔注意到他在看的是《民俗草药学》。 “你想起高兴的事情？”他试着询问。 迪亚哥压抑着笑声点头：“对，对。” 安佩罗姆伸长脖子，念出迪亚哥手上书翻到的那一页内容：“治疗脱发的三种常见偏方，第一种，捣碎洋葱，用它的汁液混合金光菊的花瓣放在坩埚中煮，同时将自己的头皮尽可能地靠近坩埚，让那些蒸汽熏到脱发的位置，头发就会再生。” 他并没有理解迪亚哥笑出声的原因。其他人也不明白，他们等待迪亚哥的解释。 迪亚哥止住笑，神神秘秘道：“昨天我在上午去见导师，在路过公共实验室的时候看到几个助教在煮这两样东西，我当时还以为是什么特别的药剂。” 其他人顿时了解，也压低声音嗤嗤地笑了起来。 笑完后，安佩罗姆感慨道：“我总是记不清讲师和助教们的区别，他们人太多了。害得我‘阁下’和‘先生’总是弄混。” “简单，看头发的数量。同等年龄，讲师的脱发症状比助教严重多了。”德尔塔提点道。 少年们又是一阵低笑，平时表现最成熟稳重的贝克也笑得脸颊成了头发那样的胡萝卜色。 【不对呀！】德尔塔突然双眉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奎斯加怎么头发那么多？明明他已经九十多岁了，就算是正常食谱的老人这个时候都已经开始掉的半秃，大法师也不例外。】 他忍不住想：【莫非灵法师能够有效缓解脱发症状，难怪奎斯加重复强调“这是一条伟大的道路”。】 虽然这肯定不是全部原因，但一定是重要原因之一。 自以为猜测到真相的德尔塔顿时对奎斯加的敬佩感蹭蹭地往下掉，难以挽回。 “你们快看！”梭法一脸恶心加兴奋地把手上的书反转摊在圆木桌上。 “你又发现什么丑东西了。”大家很熟练的看过来，梭法对于稀奇古怪的魔化生物感兴趣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常识了。 书页上，一个白色颜料涂抹出的人型怪物张牙舞爪，全身像是融化一样，没有毛发，两眼注视前方，嘴的位置长了如同七鳃鳗一样的口器，血色空洞里是无数剃刀般的牙齿。背后还长有带有淡淡茸毛的白色蝙蝠翅膀。 而它的标注是——吸血鬼！ “噫——，”安佩罗姆发出包含厌恶和吃惊的感叹：“我还以为他们会是容貌美丽，举止优雅。平时只饮用纯洁少女鲜血，是邪恶但有魅力的存在。现在这本书把我对他们的好印象全毁了。” 迪亚哥也凑了过来，他绕到贝克的座位后边，好正面观看画像。 “我也听说吸血鬼中男性英俊，女性美艳的传闻，这本书记载的不会是虚假内容吧？” 他有这样的顾虑还是因为昨天他们看到了一本有常识错误的羊皮纸书籍，贝克斗胆去问了图书管理员才知道，所有留存在图书馆的羊皮纸书籍，内容都是有各种缺陷的。不然它们会被用白纸抄录一份存放在书架，羊皮纸的珍贵原本则送到主塔图书馆里储藏。 通俗的说，就是内容错误或者观点偏激的书籍没有着重对待的必要，只是因为其中有一点亮点才被保留在图书馆里，原本损坏也不要紧。 “但这本书好像不是羊皮纸的呀？”迪亚哥疑惑道。 “这本书的内容没错，”德尔塔为他们解释道，他在知道贝林沃大陆有吸血鬼的时候就想办法去找相关资料了，不过不是图书馆，而是奎斯加的办公室书架。 当初发现这里的吸血鬼形象是一个半融化的米其林轮胎人时，他也是像现在这些朋友们一样震惊。 “吸血鬼确实‘可以’容貌美丽。”他在“可以”这个词上加重语气。 “书上的画像就是他们的真实形态，当需要伪装成人类时，那些肌肉就会蠕动收缩，变成成正常人类的体型。那些白色粘液会变色塑形，拼装成人类的脸部。” “想要什么样的脸都可以随便捏，不过他们还是喜欢变成容貌美丽的男士或女性，毕竟对于这两者，人们的警惕性会放低许多，降低了吸血鬼们狩猎的难度。” “通过这种能力，他们还是第五纪败退的黑暗种族中唯一能够留在人类群体中潜伏的种族。因为他们可以在杀死受害者后变成受害者的模样继续伪装，旁人很难分清他们。” 圆桌边只有梭法是兴致勃勃地神色，其他人都是面露恶寒。 “听起来真是相当恶心的一种怪物。”迪亚哥有点想吐，他难以想象自己的亲朋好友会有一天在和他独处的时候突然全身皮肤融化，利齿横生地朝他扑来。 “太邪恶了，”贝克有感而发，“真是难以想象在第五纪时我们是怎么战胜他们的。” “吸血鬼怕火，只要一点儿火苗蹭到身上就会解除受伤部位附近很大一块区域的变形。而且受伤不深时是不会流出红色血液的。”德尔塔继续科普。 “学院里不会有这种怪物吧？”安佩罗姆有点害怕，他属于不敢听鬼故事的那种人，吸血鬼的能力简直太符合他恐惧的类型了。 “放心吧，学院安全的很。”德尔塔安慰道， “讲师们不会放他们进来的。” 第二十三章 神秘与平凡的隔阂 “能伪装成容貌美丽的男士或女士......”细细咀嚼着这句话，梭法白色刘海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望向德尔塔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了。 柔顺的黑发扎成一束马尾，眉型好像画过一样，面孔仔细看就像画展里那些传世的艺术品一样美丽精致，比起这里的其他人显得有些不真实。两眼虽然碧绿清澈，但有时候会闪过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仔细一想这家伙嫌疑很大啊。 容貌美丽这一项就很符合。 而且如果吸血鬼要是伪装成一个人的话，模仿他的生长速度也是一个难点，毕竟正常人类对外界刺激的反应和怪物是不一样的，就好像人吃多了会变胖，但某些肉食性怪物就能消化的很好。体型能维持不变。 以此类推，能够随意塑形的吸血鬼如果不够细心的话，就不一定会注意到生长速度这一点，进行针对性改变。而德尔塔这么多年来身高几乎就没变过...... 越看越可疑！ 德尔塔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坐在椅子上很不自在地扭了扭。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盯着我？” 梭法不说话，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还是太过阴暗了，居然怀疑自己的朋友。 何况学院是长时期封闭的，出去不容易，进来也不容易。正如德尔塔所说，一个外来的吸血鬼要在那些大法师面前隐藏简直是形同自杀。这样一来他的嫌疑就小了， 于是梭法颇为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也不作解释。 【这个人到底在失望什么呀？】德尔塔有些抓狂，他借助过人的灵感大概猜出梭法的想法，但这样更让他不爽了。 【开玩笑，我会是那么丑的怪物伪装的吗？不可能的！】 放下芥蒂，他们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在被家人送来学院之前，从来没想过这里的生活会是这么......”迪亚哥无法描述出来，但贝克、安佩罗姆、梭法和德尔塔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在学院学习的氛围和外界平民对魔法师的猜测完全不一样，这里的法师并不极端疯狂或高傲，也没有什么非常恐怖的怪癖。 而对于处于六年考察期，还不能学习魔法的学徒来说，除了每天的作业内容在处处提醒着他们这里是法师学院外，基本看不到什么特殊的地方。 学院走廊不许施法，魔法实验室又不对学徒开放。只有飘浮碟是能看到的魔法力量的外在体现。 某种意义上，在学徒眼中的学院还是蛮普通的。 “或许是因为这里要学的知识太多了，外界人难以理解，就发挥想象力猜测法师平时的生活。又或者他们看到学院购进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却又想不出它们怎么被使用，只好自己臆测一个答案出来，彼此谣传。”贝克提出充满逻辑性的猜想。 即使是学徒的学习内容也是非常多的，虽然都不够精深，但算得上驳杂。 “我也觉得是这样，”安佩罗姆赞同他的意见，“我奶奶很不同意我来这里，她还说这里的人会生吃野兽的内脏。这叫我害怕了好一阵子，后来才发现根本没有这回事。” “不，有的，就在你面前啊！”哈斯塔隔着德尔塔的精神世界疯狂提醒他。 就见得上午刚刚生吃了梦魇心脏的德某人表情放松，丝毫没有被提到的紧张感。甚至还附和道：“是呀，大家都是文明人，怎么会有这样野蛮的怪癖呢？” “公之面皮，吾弗如远甚！”哈斯塔真切感受到同一个人分裂出来的人格也是有差距的。 梭法合上手中的书，右手中指的指节轻轻扣动坚硬的书封：“我感觉是学院可以封锁了信息，之前晋升考试的通报里不是说让被开除的学徒去各自导师那里签保密协议吗，我看就是防止他们把学院的情报外泄，可能连学徒期学习到的知识也不准私自外传，不然为什么我们迪索恩的野法师那么少呢？” 在迪索恩，法师组织基本在官方的控制下或干脆是官方开设，只有河谷是仅存的自由法师组织，它的成员也最少。 “所以其他法师组织也会阻止神秘侧的消息外露吗？”德尔塔疑惑道。“这又是为什么呢？明明减少误解的话肯定会有更多人愿意来学习魔法的。” 不属于少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严厉苍老的声音反问道：“我们为什么需要那么多愿意学习魔法的人？” 少年们诧异地转过头，在发现是图书管理员后纷纷站起，恭敬地向这位大法师行礼。 这位年迈的大法师穿着很朴素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马甲，头顶渔夫帽，看起来很普通。他继续说：“你们是幸运的，通常二十个人里才有一个是能够感应到魔能的天赋。而你们中，有人天生就天赋过人，”他看向德尔塔。 “有人借助炼金药剂后天开启了这项能力。”他又看向迪亚哥。 “正因为有这样的运气和资本，你们才能站在这里享受学院的免费资源。可即使你们这样的人是少数，培养你们所用的资源也是海量的，学院现在承担的学生数量已经是极限了，那些魔化动物植物、珍稀材料不会因为你们的人数增长而增长，它们也需要时间和合适的环境生长。所以法师的数量永远是有限的。” “否则学院为什么每隔六年才公开招收学徒，而不是一年一次？” 德尔塔听到这里突然想起奎斯加给他补得私课：灵法师是思维的领主，力量从自身中寻找。 【是不是灵法师的晋升就不用太多材料呢？】 图书管理员站定在那里，眉眼压低，迪索恩人普遍的蓝色眼睛在他脸上显得比别人更多几分精明。 “那些有天赋却没有机遇去成为学院魔法师的人如果认为法师是强大又体面的，又恰巧得到了一些法师的手稿，难道他们不会想办法成为野法师吗？” “他们会贪婪无度地挖掘一切魔化材料，像蝗虫一样去掠夺，去用他们知识贫乏的大脑浪费可见的资源。这就在损害我们的利益了。” “为了避免这一点，干脆不让他们知道是最好的决定。” “记住，别把各个法师组织想得太蠢了。你们看得出的道理别人也看得出。” 说完图书管理员便慢悠悠地离开，留下少年们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迪亚哥打破僵硬气氛：“我以前还以为，决定一个人能不能成为神秘强大的法师靠的是命运，现在才发现命运好像还得屈服于大自然。” 没有那些珍贵的植物动物长成，人类竟就没法成为法师。 其他人也心有感触，觉得成为法师的未来褪去神秘和期待感，一切变得真实而势利了。 只有德尔塔的心思不在这里，反而在关注迪亚哥的用词。 “注意，这家伙的用词诗情画意起来了！肯定是家教不同凡响的缘故，我就说他有大秘密。”他兴奋地告诉哈斯塔。 然而哈斯塔对这方面不感兴趣：“拜托，人家今年和你差不多大，又在这里待足了六年。家庭教师对他的影响早该淡去了。用词文雅多半是受了导师的传染。” “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德尔塔有点失望，他还没放弃推测这位小伙伴的家世，这是枯燥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时间随着阅读一点一滴过去，少年们根据阅读书籍厚度不同，不时起身将书还回书架，再翻找新书回来坐下。像往常一样，直到其中一人的双眼刺痛，不再适合阅读时，朋友们才陪同他回到宿舍。 “你们都是因为什么来学院？”德尔塔趁着走廊空寂借机询问，既是好奇也是对迪亚哥的试探。 经过这么多天的接触，稍微把他当自己人了吧。 德尔塔倒不是想要用秘密要挟迪亚哥，只是单纯的好奇心强烈而已，就像他一直好奇导师身边那只大猫的手感...... 开启灵视后，就直接捕获对方的逸散灵性检查，是否因为说谎而紧张是一目了然的事。 【这样一来，如果他说谎的话我就可以反向推测，虽然不能一次得到事实，但至少排除了虚假信息。】 贝克挠了挠自己橙红色的头发：“我父亲让我来的，他是丹契斯城里的珠宝匠，本来打算让我学会他的手艺，但听说学院有在招生，就让我来测试资质，我通过后就进来了。” 德尔塔有些吃惊：“那你家不就是附近吗？你怎么不回家啊？” 学徒可是不被允许离开学院的，一待就是好几年。离家这么久，正常人都是归心似箭，急着回去看望家人，而贝克竟没有在允许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回家，这不符合常理。 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少年离家出走，多年学习后竟拒绝回家！ “我父亲说，如果我敢在毕业前回来，又或者被开除了，他就把我的腿打断。”贝克的语气很平常，似乎不回去的原因不只是害怕。 【我天朝有‘孟母断织’的典故，没想到贝林沃也有‘贝父断腿’。】 德尔塔对这种行为并不赞成，但还是能理解其中的深意。 “你的父亲挺看好你的，他可能希望你能振兴家族，为此逼你在学院努力学习。” “或许吧。”贝克无精打采地回应着，他还不是很能适应“振兴家族”这个重担。 第二十四章 家庭背景 虽说自从晋升考试后高塔内的飘浮碟权限就被开放给了所有人，但坐了一下午，慢慢地走上阶梯似乎成了一种享受。 德尔塔在这个时候发起话题不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也有几分打发时间的意思。 四人之间早已相熟很久，他作为新加入的伙伴也要了解几分情况。 安佩罗姆双手抱住后脑，走路方式略显懒散：“我妈妈在这毕业，所以我就想来她学习过的地方重复她走过的路。” 明明是这样一个温馨的理由，但他的声音中隐含一丝怨恨，也不知对象是谁。 【魔法世家，失敬失敬。】德尔塔第一次见到父母辈有魔法师的存在，十分吃惊。 突然，他看见迪亚哥有稍稍放缓脚步，从队列前排落到后排与自己平行。 “不要追问关于他妈妈的事。”少年俯到耳边悄声跟他说着。 德尔塔目不斜视，余光只能看到一缕淡金色半长发在耳边扫动，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迪亚哥似乎松了一口气，但也不回到位置，而是和德尔塔并排行走。 轮到梭法诉说他的故事，这个在寒冷气候下依旧坚持卷起袖子露出小臂肌肉的白发少年脸上带出怀念：“我和我的父亲生活在西境，他是大公狩猎时常带的骑士随从，是我最敬佩的人。那段时间里一直努力锻炼自身，希望能够成为他一样出色的猎人。” “直到某一天他说要我来学院学习，还告诉我，施法者是比骑士还要适合狩猎的职业，而且有机会看到传说中的生物，所以我就被他骗过来了。”梭法一脸无奈。 其他少年发出低低的笑声。 他们进入学院六年了，还没有见过魔化生物呢。 梭法这几天靠魔化生物图鉴解渴，越解越渴。 文字描述和画像的细节越真实，他就越为自己不能亲眼见识和伸手触摸而感到遗憾。 “其实，图书馆前台后面的修补室里就就有一些神奇生物呢。”德尔塔委婉地提醒道，“不过我不确定你看到后会不会失望。” 那里是学院的奇奇魔集中地。或者用呕吐房称呼更合适。 “真的吗，明天我就去看看！”梭法惊喜道，他觉得这个朋友真是交得值当，一周不到，自己过去六年都不知道的消息就有了。 “你呢，迪亚哥。”德尔塔问道，他的好奇心主要在这位身上。 “我吗？其实没什么有趣的部分。”迪亚哥说着，“不过你想听的话倒是可以告诉你。” 德尔塔精神一振，：“请说。” 开启灵性感知情绪，为了防止迪亚哥的说辞因为排练了很久而情绪渐转平淡，失去紧张感，难以察觉说谎与否。他还用上了地球上学来的冷知识辅助。 人类的大脑左右辖区分管的功能是不同的，右脑掌控灵感、直觉、情感、想象、艺术性审美...等能力。而左脑则掌控更能直观感受的事物，如记忆、语言、逻辑、推理、排列还有五官感受等，因此左脑又被称为理性脑。 当一个人在回忆过去的时候，他的眼球会稍微向左，也就是理性脑的位置转动。反之，向右转代表他在判断该形式要说什么话，接下去的发言更为贴合气氛，但未必是真话。 当然，如果说话的人有意克制的话，这个细节就测不准了。 不过德尔塔不认为这个世界对脑的研究有达到地球的水准，他们应该是无从防备的。 他偏头看向迪亚哥的双眼，开始分析。 【灵感如我预料没有感知到他的情绪。他的眼球先向左转再向右转，这就不能算完全说谎了，只是对事实的修饰或隐瞒。】 迪亚哥的眼球只是左右颤动一下，但德尔塔还是凭借精灵血脉带来的过人视力和反应力看得清楚。 “我的父亲在南方拥有几家种植园，专门种植魔化材料的那种。他平时和学院有生意上的往来。送我来学院是因为战争持续了太久，已经影响到了家族生意，他希望我能给家族带来新的出路。毕业后如果种植园还没有被战争摧毁的话就让我回去继承种植园。” 【有钱人啊！】德尔塔惊叹，如果只是修饰的话这个回答不会偏离现实太多。 实力雄厚，地位在迪索恩独树一帜的学院平时都还要以实验材料免费作为家大业大的证明，可见种植魔化材料的确是暴利行业。 这次试探还算成功，德尔塔对于这个结果比较满意。 按照这个顺序，接下来该他自曝背景了。 但是话题被打断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快走到宿舍层了，快他们一米多的贝克视平线已经超过最后一阶台阶的顶端，他看向本层的环状走廊，脸上露出不解，然后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低声提醒道：“迪亚哥，有一位法师在敲你的宿舍房门。” 迪亚哥赶上几步，保持住自己刚好能看到走廊的高度就不再向上走，他发现一个黑袍上绣着星座的法师在扣他房间的门。从侧面看，这个法师摆着一张臭脸，显得很不耐烦。 其他几个少年也有学有样，他们同样看到了这个法师。 【中位法师水准，或许还不到，不然就用精神力来找人了。】德尔塔判断道。 他侧头悄声跟迪亚哥说：“你有对什么人做过不好的事吗？我感觉他是来寻仇的。” “不会吧，我......”迪亚哥本来想回答“我只是一个学徒而已，怎么有机会和法师结仇”，但那个黑袍法师在持续敲门却没有人回应后，砰地一拳打在木质门板上，侧面为德尔塔的说法提供了可信度。 【难道他们发现了？】 那个法师似乎没耐性继续等他，转过身朝楼梯这里走来。 “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转，要向阶梯向下，之前来的方向狂奔。 恐惧灵性外溢了好多，看起来这家伙真的不简单......德尔塔皱眉，他拉住迪亚哥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又轻声低语让他们退到下一层楼，自己迎着黑袍法师走上去。 “下午好，先生。您到这里来是为了找什么人吗？”混血精灵假装没看到这个法师自以为没人时的无能狂怒，高达9.1接近人类魅力满值11的外表让人下意识地收敛情绪，不会迁怒到他。 “是的，我在找一个叫迪亚哥的学徒，他是住在这里没错吧？”黑袍上用金线绣着星座轨迹的法师努力变得亲和，但脸上还有残留的高傲和烦躁留存。 声音穿过空间，在旋转楼梯的空当处回响，躲在下层的迪亚哥听到这里心头发紧，对方果然是来找自己的。身边的贝克几人却仍是茫然，不知道他反应为什么那么激烈，只是出于义气守在一边。 “您没找错地方，他的宿舍就在这一层。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为了他的星象天赋，我们科有意让他转专业，但现在需要询问他的意向。我为此找了他两天了，本届学徒的外出巡游名单上也没有他的名字。你知道他现在去哪儿了吗？”这位法师根本没想过居然会有学徒会趁着假期去图书馆学习的情况。 迪亚哥松了一口气，想要上去给出回应，可对方给他的第一印象实在不好，而且找自己两天都见不到自己，难免对自己有恶感，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见面。 “抱歉，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可能去下午镇了吧。” 混血精灵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撒谎的人，所以黑袍法师很轻易地相信了他，只是嘟囔了一句：“下午镇我也去找过了。” “好吧，如果你有看到他回来，记得通知他一声，星象科主任胡安大法师在中部公共休息室等他。”他最终不甘道，晚上他还有大量工作，对着星空给新购入的星象仪做简易调试什么的，不可能留在这里等一个学徒。 “好的，我见到他会这么告诉他的。”德尔塔小脸严肃道。 这个陌生的黑袍法师点点头，走到飘浮碟上，调好楼层后就升上楼了，完全想象不到自己要找的人就躲在下一层楼偷听。 “谢谢。”迪亚哥重新返回这一层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说的相当真诚。虽然只是误会，但德尔塔冲在第一个面对未知风险是事实。 “这不算什么，洒洒水啦。”德尔塔不在意地摆摆手，说出一个其他人都没听的句子。 虽然贝林沃大陆的人类通用语不同于汉语，一个表音一个表意，但就这句话还是翻译还原的很好，少年们无须解释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觉得实在风趣。 “好了，先生们，容我先回房间小睡一会儿。”德尔塔装模作样地抚胸一礼，活跃了一下气氛，“有哪一位绅士愿意在晚餐开始前叫醒我呢？” “乐意为您效劳。”宿舍挨得最近的迪亚哥答应道，他们一本正经地样子让其他人都有点想参与进来了。 “那么，我们一会儿晚餐再见。”这句话是特意对梭法说的，他的宿舍在更上一层，不和大家在一起。 “晚餐见。” 随后是一片钥匙插进房间门锁锁孔扭动的声音...... 第二十五章 举报 小睡，睡不着。 德尔塔烦躁地翻了两个身，他感觉身体燥热的很，不仅不想睡觉，还有去体能训练室加练一个小时的冲动。 翻身坐起，这种欲睡不能的经历让他眼球胀痛，心绪浮动，不得不用一些极端的手法冷静下来。 上半身从被子里探出，用肘部撑住床头柜的顶面，用手掌奋力将小窗向外推开。 原本就被大风吹的哐哐响的窗户一打开，寒冷刺骨的，好像连灵魂的温度都能剥夺走的冷风就冲了进来，搜刮这狭小房间里的一切热量。 果然冷静下来了。 【我可真是个狠人。】德尔塔自我评价道， 之前饮用的驱寒药剂在大自然的面前失去了效力，他用于开窗的那只手的指尖在这一瞬间已经冻得发木，无法关窗。 “可恶，要不是导师警告我不要在学院用灵性法术......” 他裹着被子就要下床关窗，却听到扑棱棱的翅膀拍打声迅速靠近，一团黑影穿过昏暗的天色进入窗口，降落在书桌上，发出啪嗒的一声。 这是一只深色的猫头鹰，它密布体表的羽毛不停的炸起又收缩，看起来冻得不轻，只是因为感受到附近有打开的窗户和温暖，就急匆匆地飞进来了。 “我警告你，进来取暖可以，敢在这里上厕所我就把你轰出去。”德尔塔威胁着，用被子包住手，勾住窗户把手向內拉回，总算把推窗关上了。 猫头鹰脸上人性化地不屑，跳着脚表示抗议。 “智力倒是挺高，魔化生物？”德尔塔疑惑了。 他伸手去抓猫头鹰，谁知那只猫头鹰突然身形拔高，两腮凹陷，丰厚的羽毛下露出两条不符合矮胖体型的细长腿向后蹭蹭后退，躲开了他的手。 【原来猫头鹰真的是虚胖啊。】 心里闪过这个想法，他突然看见猫头鹰的长腿上用细丝线系着一只铜管。 “这么晚给谁送信啊？是给我吗？让我康康！” 猫头鹰察觉到他的意图，疯了一样跳起来，也不顾外面有多冷了，就要撞开窗户向外逃。可惜这个位置不太适合起飞，它一头撞到窗户上，掉回桌面，被德尔塔轻松捉住。 “一言不合就要逃，我看你有大秘密！” 一只手将猫头鹰按住，另一只手解开丝带，取下铜管。德尔塔将里面卷曲的纸条抽出展开。 “这么偷看别人的信件真的好吗？”哈斯塔为不知名的收信人抱屈。 “嘛，虽然这么拆开别人的信件很不道德，但这可是信使自己送进我房间的，怎么能叫偷看呢？” 德尔塔说这话的时候非但没有愧疚感，脸上甚至还带着强欺骗性的恬静笑容。 他用猫头鹰腿上解下的丝带将它的两腿绑在一起，让它无法移动。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盒火柴——这当然是自然科学的成果。 擦燃火柴点亮油灯，迪索恩的晚上比白天要长得多，从下午四点半开始，阳光就逐渐消退了。现在是五点多，点灯正好能驱散房间内昏暗 纸条上的字很小，越小的字越难看出个人风格，这让德尔塔分不出写纸条的人是男是女。 “我亲爱的朋友，这次我们有新的需求了，听说你们有一座高塔爆炸了，那儿的法师需要撤离到第七高塔去，你能趁着这个机会给我们搞一点硫磺吗？大概250磅就好，这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我们知道你能办到的。” “250磅还不算少，这都有四个我那么重了，可能还多一些呢。”德尔塔吐槽。 他意识到，这可能是学院某个法师在外出时被人抓到了什么把柄，被迫盗取学院的物资，而且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的福尔摩斯之魂在颤动！ “小时候偷东西，长大了偷人。这样的恶行，见义勇为的德尔塔怎么可能纵容它继续下去？！” “举报，唯有举报才能净化这罪恶的一切！” 哈斯塔无奈道：“范特西先生，请不要给自己给自己加旁白好吗？” “晚餐后...不，现在就该去举报他。”德尔塔兴奋地赤着脚在不足九平方米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被子都已经丢下了，完全不觉得冷。 “你都不知道他是谁，怎么举报？” 德尔塔回答道：“我是不知道，但这里不是有一位信使吗？” 双腿被缚住，被平放在桌上的猫头鹰突然停止挣扎，它感受到一丝不妙，将头颅扭动九十度，两脚兽姣好的面孔上，一双碧绿的眼睛莹莹泛光，让它回想起野外那些贪婪的山地狼...... 恐惧在临近. 咚咚咚，房门被打开了，迪亚哥从里面把门打开，迷惑地看着德尔塔，不清楚他为什么没有在睡觉。 “迪亚哥，我有点事，你们晚餐的时候就不用来叫我了。”德尔塔说话的时候双手负在身后，一只手倒提猫头鹰，另一只手抓着纸条，不让迪亚哥看到。 “好的，我知道了。”迪亚哥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改变作息，但还是选择理解。 “那么我就没有别的事了，晚餐见。” “晚餐见。” 重新检查了一下衣物是否有穿戴好，德尔塔站在飘浮碟上，楼层设定为顶楼，他要把这件事举报给秘文系主任！ 在站在飘浮碟上等待的时间，德尔塔对哈斯塔说：“你以为我只是为了缓解无聊或是伸张正义才去举报的么？” “难道不是吗？” “错了，这位硕鼠先生只是偷运这么点东西的话学院根本不在乎，正如纸条里说的，这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偷窃这种罪责，即使举报成功他也不过是在赔偿损失后被开除而已。” “我的目的是让主任看到我努力维护学院利益的样子，这样以后同样是学院法师，比起其他人，主任对于我更信任。要是有什么好处多的差事，选中我的机会就比别人要大。” 哈斯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感叹道：“你可真是老奸巨猾。” “这就是肮脏阴暗的大人世界啊......”德尔塔幽幽道。 飘浮碟在顶楼停下，主任的办公室所在楼层到了。或者说，这一整层都是主任的办公室。 环形走廊的墙壁上安装的是条状剔透的魔法晶灯，暖白色的光晕填满走廊，让人明显感到安心和放松。比起学徒宿舍楼层那种昏黄色让人看着就想瞌睡的氛围，档次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德尔塔站在门口，稍微有点踟蹰。别看他嘴上叫得欢，其实在耍心机方面也只是见过猪跑的程度，当了几十年老实人，吃猪肉还是第一次。 “进来。” 大法师的精神力能轻易穿透金属和人体，他还没敲门，秘文系主任西索·克雷夫就已经发现他了。 德尔塔低着头走进去，有些紧张地先做了一个下位者对上位者的礼节，才抬起头打量这位除院长外全学院权势最大的六人之一，奎斯加不算。 秘文科系和星象科系对于脑力的考验比起其他科系更高，因此脱发的症状也更为严重。这位大法师也不例外，毕竟魔法实力再高也只是凡人，不能操控头发毛囊死而复生。 西索·克雷夫坐在格外宽敞的办公桌后面，这个老者头部光洁，略微下垂的眼角和深刻的法令纹让他看起来慈眉善目，有几分X教授的气质。旁边的空间被装满档案的书架塞的满满。看起来除了工作没有什么比讲师享受得更多。 他看起来相当疲惫，捏了捏鼻梁，对德尔塔说：“说吧，我希望你不是因为自己的小宠物发了疯才来找我，呵呵.....” 显然他的精神力也清晰扫描出了德尔塔提着的那只猫头鹰。这只猫头鹰在办公室外的时候还在疯狂挣扎，到了办公室竟然也安静下来，放弃了挣扎，像一只死鸭子被倒提着。 “事实上，和它也有关，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个。”德尔塔把纸条递过去。 他本来也想双手奉上，这样显得尊重，不过总得有一只手提猫头鹰，只好就此作罢。 西索·克雷夫有八十多岁，这对于大法师来说还只活了一半不到的岁数，不过因为法师延长寿命的方式除少量传奇魔药外就只有将体内元素尽量恒定，恒定元素需要大法师的实力才能做到。 而成为大法师时已经年纪不小，这让他们的后半生虽然长，但一直是衰老的状态。 秘文科主任戴上单片眼镜，端详着这张纸条上的小字，表情严肃起来。半晌才摘下眼镜，对德尔塔问道：“你是怎么得到这张纸条的？” 德尔塔如实回答：“我在打开窗口的时候，这个家伙...”提了提装死的猫头鹰，“从外面飞进屋子取暖，我看到它的腿上有系着铜管，还以为是我的导师用这种方式给我寄信，所以就拆开看了。” “在看到纸条内容后，我认为这样的行为必须被立刻制止，但因为不清楚这位纸条要寄给谁，不敢随便汇报给讲师，生怕收信人就在其中，只好来打扰您了。” “在这件事上，你做的很好。”西索·克雷夫夸奖道，“无论是不是本科系的法师违反条例，他们为学院带来不必要损失都是不争的事实，是必须惩处的对象。” “你会为此受到奖赏，不过要等到这位‘亲爱的朋友’被捉住后才能领取，现在先回去吧，快要到晚餐的时候了。” “另外，这件事暂时不要外传。” 西索·克雷夫一招手，一旁的一个空着的柜子自动打开，德尔塔提着的猫头鹰被无形的牵引力带着进去，然后柜门合拢。 “是。”德尔塔空着手退出了办公室，站上飘浮碟，直到下降了两层才忍不住扯动嘴角笑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反对与妥协 高塔食堂中，天花板上的铁雕花吊灯火光摇曳，为内部仅有的五人提供明亮。 “范特西，让我们听听你的故事吧。”安佩罗姆咬了一口面包，这么说。坐在长桌两侧的朋友们也看过来，眼神带着好奇。 “好啊，”德尔塔将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面对朋友的请求，他总是不能拒绝。 在很契合氛围的暖黄色灯光下，面对一双双期待的眼睛，他开始诉说自己的过去， “我在来学院前，一直居住在一个叫扬斯克的小城，那是比学院更南边的城市。我的父母在招惹到一些不幸的事后就无力抚养我，把我送进了城中的郁金香孤儿院，唯一留给我的是范特西这个姓氏。” 【太惨了。】安佩罗姆后悔自己为什么这样的话。 “后来因为战争，领主的补贴越来越少，孤儿院倒闭了，我和其他孩子只好自生自灭......” 气氛更加沉重了，这里的其他人都没有想过坐在这里的同伴会有这样的遭遇，这里家境最差的贝克，父亲还是珠宝匠。 但是德尔塔突然展露笑颜，清澈见底的祖母绿色眼睛弯弯，仿佛没有烦恼：“然后我和其他人在城外开垦了一小片地，因为都没有到交租的年龄，所以能够自给自足，甚至还有盈余。到了第三年的时候，我们已经买了两头牛了，如果不是我的导师奎斯加突然骑着狮鹫找到我，可能我现在已经是个牧场主了。” 突然走上致富道路...... 少年们松一口气，虽然结局有些猝不及防，但至少不是什么更黑暗压抑的发展。 继续放松吃喝，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德尔塔到底隐瞒了多少。 孤儿院的孩子最大也不过十四岁罢了，毫无经验的二三十个孩子在冰天雪地里第一次种地能有多少收获，平时平时生活来源主要还是靠乞讨。为什么收获能自给自足，只是因为收获的前夕死了人，本来不够分的东西就能满足需求了。至于牛和种地收获也没有关系，纯粹是一位贵族的马踏死了一位孩子给的补偿。 不过这种黑深残的东西还是不说为好，太影响心情了。 .................... 星象高塔中部，公共休息室。 这里已经被改造得像个集体办公室了，法师们在一大堆桌椅间埋头处理事务，随时拿起旁边的食物吃一口。 讲师食堂也被炸了，按星象科主任胡安大法师的话说，那就是正好工作进餐两不误。 而且直到第七高塔的办公室和食堂清理好为止，他也坚持所有法师要在星象高塔工作。 “主任，最后一个人也通知到了，他明天应该会来。”之前在宿舍层找人的黑袍法师向胡安汇报道。 “明天才来，你没直接和他接触？”胡安不耐道，突出的鹰钩鼻将这个表情的效果起码放大了五倍，栗色地中海也在配合，让他看起来是个脾气又怪又臭的老头，而且事实确实如此。 “没有，不过没有参加巡游，一同留下的学徒答应会把这件事转达给他。” “行了行了，这桩事我就当你完成了，赶紧走吧。”胡安的态度好像在赶走一只蚊子。 等到黑袍法师离开后，他又叫来财务主管布莱纳。布莱纳虽然只是中位法师，但高塔内大大小小的器械材料变动都由他管。 “布莱纳，月底前必须将所有器械工具重新置备好，不能耽误学生在暑假的特殊课程安排。” 布莱纳对于胡安的性子见怪不怪，只是摊手说：“星象仪的零件下部仓库还有两台备用的量，到时候改造一下第七高塔的上部教室，装上就能使用。绘制星图用的陶板也已经下了订单，三周后就能送达学院。” “但是天文望远镜就得等好久了。”他为难道，“那玩意的镜片很容易磨损，放久了又容易受到污染，降低清晰度，所以学院仓库没有备用，都是先用着现成的，再提前半年向珠宝匠下发订单，不然质量达不到要求。” “如果是急用的话，可以把深渊观测站那里的天文望远镜调回来，这样就有两台了。” 反正深渊也没有星星，仪器摆在那里完全是浪费，布莱纳这么想。 “两台，两台根本不够，起码六台。”胡安急了。 只有两台，那学生们岂不是写个作业都得排好久的队去借用仪器。 “六台是我们星象高塔完好时期的配置，月底前是凑不出来的，不要任性！”布莱纳主管也有些激动，不过很快冷静下来，说：“非要月底前配置好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只要在本周的报告中留下消息，请院长给国王写封信。” “请国王下达命令，让自然科学院辅助外面重建星象高塔，将我们需要的器械快速制作完成送来，他们的精度和效率就都是最好的，比那些普通的工匠......” “算了吧，”胡安没好气地打断他，“我胡安就是当场魔力反噬，暴毙在学院外面，骨灰被人扬到深渊里，也不会要自然科学院一点东西！” “不要再守旧了，自然科学院不是我们的敌人，本纪元开始就不是了。” “我知道，我只是......”胡安突然露出颓丧后悔的神情，声音也沉闷起来。也就是在平级的老朋友面前他才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难不成你还在为谢瑞德·布莱特的事情嫉妒。”布莱纳吃惊道，他换了一个坐姿看着胡安。 “学院就是学院，学生培养出来去哪可不是我们能随便决定的，自然科学院那里是有我们毕业生的分配名额的，而且你的得意门生也是自愿过去的。”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生气！我已经不承认他是我的学生了！在我的设想里，他应该在王都莫克然有一座自己的魔法塔，然后每天接受国王接见，在战局上各种运筹帷幄......” “呵，不承认？谢瑞德送你的眼镜还戴着脸上呢！”这回轮到布莱纳打断胡安了。 胡安老脸一红，把眼镜从鹰钩鼻上取下，意识到不妥，又重新装上，辩解道：“我不会因为和他的关系变差而舍弃对自己有利的事物。” “那你倒是接受自然科学院啊！”布莱纳震声道，“我们都看得出来，谢瑞德在无论哪个方面都是天才，而且他也喜欢炼金不是吗？他辅修科目报的就是炼金。” “别沉溺于幻想了，老家伙，谢瑞德去自然科学院是必然。现在告诉我，你到底要不要向自然科学院求助？” 胡安斩钉截铁道：“绝不。” 这一声过于响了，工作中的法师们茫然地抬起头，发现和自己无关后又继续埋头工作。 “好，这可是你的决定，这方面的事之后我就不接手了。”穿着红色法袍的布莱纳头也不回，大踏步地离开了。 胡安轻揉眉心，他有点后悔狠话放早了。 “皮埃尔！”他呼唤着自己做讲师的学生。 库里·皮埃尔叹了一口气，放下手头的工作站起身朝这走过来。他这位导师某些时候对他的工作要求过高，而且往往后面往往接一句“谢瑞德能做的更漂亮”。 可我不是谢瑞德啊......他很想这么回应。 “怎么了，先生？”当他也在学院工作的时候，对于曾经导师的称呼就必须变了。 胡安指尖在胡桃木的桌面上敲击了两下，精神力屏障将这一片区域围了起来，什么声音也传不出去。 “秘文科主任西索·克雷夫通过塔内魔网给我们发了一条通知，说是有一个法师成了窃贼，要到这座破损的高塔偷走250磅的硫磺送到学院外。现在我将这件事交给你办，你打算怎么做？” 库里·皮埃尔沉思一会儿才开口道：“他应该要借助传送阵前去深渊观测站采集硫磺，我会带着一些多年没有和学院外联系的助教假装要撤离观测站的仪器，同时把撤离的假消息放出。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想办法找我混进去的。” “不错。”胡安难得夸他一句，“明天就这么做吧，今晚这个窃贼也要忙着自己的工作呢。” 胡安撤销精神力屏障，库里·皮埃尔就要回到座位继续计算数据，胡安又把他叫住了：“对了，顺便把那边那叠空白的报告表拿过来一份。” “好的，先生。”库里走过去从顶端抽取一份，再回身过来交给胡安。 “没你的事了，去吧。”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老领导立刻翻脸不认人。 库里·皮埃尔一脸无奈地回到座位，继续他的工作。 胡安看着办公桌上的空白报告表，手中的钢笔帽盖被拇指指甲撬开再被按回，反复多次他才下了决心。 “我要为学生着想。”他用这样的理由劝说自己，然后在最低端落笔写下文字。 “为防止星象科学生特殊课程中断，在月底前必须补完教学用具。现缺失天文望远镜六架，鉴于附近工匠难以在限期内提供完成品，请求向自然科学院征集巧匠锻造，务必在短时间内恢复星象科教学能力。” 在最后署上姓名，胡安扣上笔帽。 “没准新学生中会出现第二个谢瑞德呢，可不能耽误了......” 第二十七章 奖赏（上） 星期六的中午，直到有个陌生法师来食堂找德尔塔，他才想起秘文科主任西索·克雷夫有对他承诺过有奖赏要给他。 德尔塔在某方面还是很健忘的，很多事情包括自己过去的情绪都不放在心上，只有各种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记得牢牢地。 外界的影响就像在脑海里投入一颗小石子，掀起一阵涟漪，然后风平浪静，毫无改变。也因为这个本事，他的性格基本离前一世没有改变，堪称记吃不记打。 不过很奇怪的是，虽然他记不得，但哈斯塔反复确认他的记忆库里有完整保留这些记忆和当场感触，这就很让人很费解了。 向朋友们告假后，德尔塔随着这位陌生法师站上前往高塔中部的飘浮碟，抵达后，两人又转到悬空走廊那里的飘浮碟。 德尔塔没有询问是什么样的奖赏需要绕那么远的路，他只是觉得一个主任给出的奖赏总不会让他一个小小的准法师失望。 在这一路上，他试图观察这个带领他的陌生法师，和他说点什么打发时间。但这位陌生法师实在不苟言笑，情绪也没有任何波动，好像对一切都失去了热情。 到最后，想要搭讪的德尔塔也只憋出一句“你要保重身体啊”激起了陌生法师一点惊讶情绪。然后他再没有企图和这位法师搭话。 太尴尬了....德尔塔捂着脸想。 他没想到抵达主塔还不是终点，他们又通过飘浮碟度过另一条悬空走廊，目的地已经很明显了，是失去包括塔尖和三分之一上部的星象高塔。 奎斯加可是说这里很危险的！ 德尔塔现在兼有后悔和紧张的情绪，不过人都已经来了，这时候说退缩未免太晚，只好保持警戒，走一步看一步了。 星象高塔的飘浮碟后来有进行简单的维修，现在可以使用。 升到了能够升到的最顶层，上半部分的魔网已经完全损坏，无法给与其连接的飘浮碟供能，他们只能走出飘浮碟，徒步走完剩下的路。 走在旋转楼梯上，一些过于明亮的光从楼梯绕着的那个孔穿下，将空气中的微尘照的纤毫分明，与此同时温度也随着楼层的爬升逐渐降低。显然他们在靠近星象高塔上部被掀翻后某个不幸失去了天花板的楼层。 陌生法师带领德尔塔在已经敞顶的环形走廊里行走，直到一扇红色的门前。 打开门，一个血色的充斥着各种几何图形法阵被绘制在地上，法阵基底的四个角出各有一个盛放着异样气味液体的碗连接魔能通道维系法阵，旁边还散落着一些奇怪的非人类的肢体断片。混血精灵的灵感能感受到上面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虽说不用灵感也能感受到就是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带着助教袖标的法师阴沉地站在一旁，面色不善。 【这个就是导师所说的危险么？】 他绷紧身体四处寻找逃跑路线，可惜一无所获，唯一的门口还被那个法师堵住了，即使使用阴影操纵也不行，火球这种最基本的法术就非常克制阴影，光是靠近就能熔化它。 “站到中间。”陌生法师面无表情，冷酷的像个终结者。 形式比人强，德尔塔无奈走到这个法阵中央，好像要做一个活祭品。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哈斯塔，爸爸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学会一个人生活了，要迅速成熟起来啊。” 哈斯塔：“.......？？？” 法阵启动，眼前的景色好像油画扭曲撕裂开来，露出后面生霉丑恶的另一面。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连脚底的的空间也在变形，与那些昏沉的色调调和成让人联想到陈旧伤痕的绛紫色和枯红色。 德尔塔感受到强烈的眩晕，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几步，俯下身就要对脚底这片陌生土地吐露自己尚未消化完的心声。 一股刺鼻带着硫磺味的热风吹来，打消了他的呕吐欲望。 他稍微清醒了些，只是干呕了几嗓子，平复了一下胸腹间的躁动，才有工夫打量了四周。 周围有岩石磊成的墙壁围住，脚底是黯淡紫红色快要沙化的土壤，随便踢一脚就能扬起烟尘。天空是化不开的黄黑色云层笼罩，有无数锈红色的砂砾风暴在半空中舞动，天空没有太阳，那些哑暗的光芒像是厚重的云层中在燃烧着什么，只是勉强提供视野，并为地上的事物镀上一层血红。 沉闷。荒凉，绝望 怎么看都不像是现实世界的样子。 尤其是这个热度。 迪索恩常年处于冰天雪地之中，怎么会有这种外界热得像待在壁炉边的环境？ 他都有点想脱掉自己的毛衣了。 “范特西先生，”一声呼唤从德尔塔身后传来，他转过身，才发现最震撼的事物存在于身后。 一座堪称人间神迹的黑色高塔伫立在那里！ 学院的最高的主塔在面对这座巨塔就如同幼儿对比成年人的体型一样明显！ 半径为一百七十米左右，纯黑色的塔身高耸入云，外表被一圈圈巨大的金属荆棘缠绕，蛮荒和暴力美学是它的主旋律。德尔塔只能看见差不多500多米的高度，高塔再往上的部分直插入那些混沌无序的锈红色风暴之中。 “欢迎来到拜垂拉法师学院的深渊分部。顺便一提，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你脸上这副表情。” 说话声将德尔塔的目光重新拉回地面，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法袍，披着红色短披的法师。迪索恩常见的金发和蓝眼配上普通的面容只能说是有精神，还有，他的。 德尔塔认出这是讲师的装束，立马行了一礼。 “不用紧张，我也不是你们秘文科的讲师。”陌生讲师自我介绍道，“我是库里·皮埃尔，现在带你去见西索·克雷夫阁下。” 这位法师看起来亲切，但实际也是什么都不肯多说，只有他自己感兴趣的地方才会说两句。 令人失望的是，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高塔内部，而是某个像是矿场的地方，这个地方距离高塔大概有一公里远，地上散落着钢钎、稿子之类的工具，但是没有人在。 “你知道吗？这个地方原本是一座小型火山，但是学院的大法师们用禁咒级的结界约束了它的喷发，将这里变成了天然硫磺的产出地，从此学院省下了一笔经费。”库里·皮埃尔指着他们身下的小山头说。 【好强，这才是力量的正确应用方式！】德尔塔感叹，同时滋生出对这种力量的向往。 矿场旁边有一个哨所，德尔塔猜想是用来防恶魔的。 “进去吧。” 推开哨所的门，德尔塔就看到一个地上倒着两个人，旁边还有十几个他从来没见过的法师，都佩着剑，骨架高大肌肉结实，不像是普通法师。德尔塔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一种名为杀气的存在。 地上其中一个仰面躺着，法师袍袖上有助教袖标。脸部似乎被火焰烧灼过，生满燎泡，辨不出身份，其余血肉都已经变形，焦痕还带着烤肉的味道，显然是已经死了。 另一个则是跪倒在地上，两条手臂已经失去，躺在更远处的地方。他的脸埋在地上，身下渗出血迹。 而西索·克雷夫则满脸怒意地站在这个跪倒的人的前面，脸上不再和蔼。 他看到德尔塔进来，便招呼他过来对他说：“范特西，你的功劳比我预想的要大，为此，你能现在就获得冥想法，比其他人提前两个月。一会儿会有人教你的。” 【那我来这里有什么意义吗？】德尔塔这么想但却不敢问， 他不知道的是，西索·克雷夫本来只是想要用为期八天的“深渊战斗法师素质培训”作为他的奖赏，现在只是触发了紧急情况，所以取消了。 “发生了什么。”库里·皮埃尔随后走进来，看到地上的尸体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那是他之前留下看守窃贼法师的助教。 “你离开以后，这个家伙，”一位战斗法师站出来指了指跪倒的那个人，“他袭击了那名助教。因为没想过他会这么大胆，一时间竟让他得逞了。克雷夫主任到的时候这位助教已经救不回来了。” 库里没有询问这个窃贼为什么双手断掉，显然这是个“惩罚”。 他向西索·克雷夫低下头：“这是我的过错。” “不只是你的过错，”戴着单片眼镜的克雷夫主任声音低沉，“是我们所有人的过错。” 他将一份记录甩给库里·皮埃尔，显然已经审讯过了：“这个窃贼至今已经盗取了价值一万两千镑的珍稀材料、卷轴还有宝石，在各个高塔都有盗窃行为，现在才失手了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主任森冷的目光扫视在跪着的人身上，愤怒在强大的精神力加持下简直要实质化，即使是那些战斗法师也得噤声。 “好了，我先把这个小家伙带走，剩下的事你们交给院长吧，他是受哪一方外部势力蛊惑的事不归我们管了。” 西索·克雷夫这句话出口，屋内众人身上压力随之一轻。 他一只手向前虚抓，一个椭圆形的斑斓漩涡在前方出现，透过那些变化、交汇、流动的颜色，后面的景象隐约是德尔塔来时的传送阵。 他竟是凭借强大魔法实力与深渊传送阵的锚点联系，直接打开了前往的传送门！ 一只手搭在德尔塔的肩上，西索·克雷夫带着这个精灵混血穿过传送门，重新回到了现实位面的拜垂拉法师学院。 第二十八章 奖赏（下） “这是你应得的，知道你是灵性学派的，我特意挑了本不一样的。” 办公室里，西索·克雷夫将一份冥想法和一份保密协议推到德尔塔面前。保密协议的内容是不许将冥想法透露给其他刚晋升的学徒。 德尔塔看着没问题，就借用桌上的钢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感受到自己的灵体分出一份投入协议中，似乎被某位未知的存在监督着。 “真可惜，你本来可以获得一个深渊战斗法师的培训课旁听资格的，但是深渊分部死了人，不管是怎么死的，学院在短时间内都会不允许三年级以下的法师再进入深渊了。”克雷夫主任遗憾道，秃顶上光晕柔和。 德尔塔忍不住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的导师奎斯加难道没和你说过吗？人类在非正常死亡时逸散的灵性会吸引一些邪恶的存在，不过这个事情在现实位面必须要在同一场所积攒到一定的量才有可能出现，因为现实位面有诸神看护，恶魔和邪灵没法肆意穿梭过来。” “但是在深渊之中就不一样了。那些恶魔、邪灵就住在那里。在深渊进行谋杀等于把食物直接送到他们家门口，这些恶心的家伙会发狂的。” “到时候，你这样的小法师根本无法参与到守护炼狱塔的战斗中，甚至还可能拖累别人。” 扶了扶单片眼镜，西索·克雷夫说道：“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就到旁边找一张椅子坐着练习冥想法。务必现在就学会，因为冥想法现在是不许带出去的。” 德尔塔没有别的选项可供选择。 他坐上一张跳下来不会很吃力的椅子，这是这里最矮的椅子，但是仍然不适合他。 书籍上只有它的名字——心灵之锋冥想法，上面没有标注作者名。 “法师因精神而伟大。” 翻到正文的第一页，在这句很有气势的话下面，就是一个测试，测试人的精神属于什么属性，这觉得他以后能学习什么魔法。 “将精神力放出二十五分钟，魔能粒子会逐渐吸附上去。那些粒子若是轻灵飘若无物，那就说明测试者能够学习风魔法和火魔法，若是吸附过来的粒子厚重有质感，颗粒分明，那就说明测试者能够学习大地魔法和水魔法。” 【这还真够简单的，但这谁想得到啊。】 自从德尔塔发现自己的精神力最多也没法离体超过一根发丝的距离后，就再没用精神力扫描过东西，这还不如用眼睛看呢，多闲的人把这没用的玩意儿放出二十五分钟，很累的好伐？ 偏偏有这么个闲人把这测试天赋的方法琢磨出来了，这就让德尔塔不得不敬佩了。 “通常测试者会发现自己两种粒子都能够吸附，这是很正常的事。这个时候要看两种魔能粒子的比例，哪个比重更多就说明那种魔法更适合测试者，同时粒子吸附的越多就说明测试者在这方面越有天赋。” 他依照书上的方法放出精神力，不到十五分钟就出来结果了。精神力捕获的魔能粒子全是厚重湿沉的，这说明他只能学习大地和水属性的魔法。 【正常人不是能两种粒子都吸附吗？】 德尔塔突然想到在成为野法师的仪式上，奎斯加做了一个仪式，那是用仪式刀在头顶空挥，象征他与天空断去联系。 【又或者梦魇是大地属性的怪物，和它的灵体融合的我也被它同化了？】 平白失去了学习两种属性魔法的资格，又想不出原因，德尔塔也能自我开解。 “老子说，上善若水。周易说，君子像大地厚德载物。这两个都是好东西啊。” 及时雨哈斯塔及时地泼灭了他心中的火：“你听说过泥石流吗，就是这两玩意儿混一块儿。” 德尔塔：“............” 仔细念几遍“子不教父之过”，他继续看书。 “用精神力构建一个你认为看到就会安心或是对你而言有特殊意义的空心事物结构，然后主动捕获魔能粒子填补它，初学者最好自行调整结构复杂程度，并计量好尺寸。这个结构在成为中位法师后具有特殊的能力，所以需要慎重选择。” “每天构建一次并吸纳魔能粒子填补，寄托思念在其上，用这种方式锻炼自己的精神力。即使能一次补完结构，也不要完全填补好，尽力填补直至精神力枯竭，之后散去。等到精神力的量再无变动，可补完结构晋升中位法师。” “注意，晋升时填补结构需谨慎，两种魔能粒子按需要定比例，5:5等于四种魔法的释放威力都是标准值。比重越多，该属性的魔法释放就更快，威力更大。” 【可我只能吸附一种魔能粒子啊。】德尔塔又开始把玩自己乌黑的发尖儿头。 他继续往后翻，后面全都是针对想象力不够、不能在精神世界构建空心结构的问题给出的辅助方法，还有精神力不够的学徒该怎么锻炼精神力以达到该冥想法的前置条件。 【比我想象的要简单。】他评价道。 如果自然赞歌冥想法还能练的话他一定先练那个，毕竟灵感和灵性亲和对他更重要。可惜他的灵体现在和梦魇之灵串在一起，不清楚会不会连带梦魇之灵一起增强，为自己加大融合灵体难度。 【先试试吧。】 德尔塔将书合拢，放在自己的双腿上。然后闭上眼睛，挑选自己记忆中那些有趣的结构。 克莱因瓶？不行，难度过高。 鲁伯特之泪？弱点太明显了。 .............. 他不是头一次发现世界上有那么多漂亮特殊的结构，这都是他曾经惊鸿一睹后又忘却的。 他试着用精神力捏一个很有寓意的衔尾蛇环，但这似乎对于拥有精灵血统的他而言太过于简单，达不到锻炼的目的。 【最特殊的形状果然还是自己。】实在想不出有趣结构的德尔塔决定在精神世界捏一个自己。 【冥想法说中位法师后这个结构会有特殊能力，到时候我、我的影子、精神世界里的我三位一体，直接成为新世界的卡密（神）。】他疯狂抄袭一个犹太人的设定。 “你在想桃子（peach）。”哈斯塔正常情况下总是以打击德尔塔为乐。 “哦，还有你，那就是四位一体，我到时候简直无敌。”德尔塔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了，完全不理哈斯塔。 “叮——您已学习掌握《心灵之锋》冥想法，目前进度一级0%” 面板终于有提示了！ 这十几天它都没什么反应，德尔塔快要忘记自己是有金手指的人了。 “我要赶紧回宿舍练习练习。” 德尔塔跳下椅子，把原本轻放在桌上，就悄悄拉上门离开了。 早两个月开始冥想就是早两个月成为中位法师，虽说学院的法师定级是考证制度，没考过实力再强也不算中位法师。 【话说是不是初位法师这个等级被跳过了？】 虽然不解，但精神力的增长还是没有坏处的，只是日程表里其他安排都要挪一挪，为冥想挤出空间。 “上午的锻炼时间就减去一半吧。”他决定道。 反正长不高，骨架能附着的肌肉量比不过别人，还是在自己擅长的方向努力更划算。 脚步突然一滞，德尔塔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和土豪法师佩雷·波尔约过，还要去主塔底层大厅加入胡椒俱乐部的聚会。 “今天是法师阶段考试的最后一天，他们应该是下午考完再到主塔集合，现在去倒是刚刚好。”他轻舒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放别人鸽子，不说交情泡汤，自己对于失信这事也是不爽。 又是一段漫长的步行，来到主塔底层的时候，时间是三点半，大厅里的人少的可怜。德尔塔只好坐到角落的长椅上等待，等待那个胡椒俱乐部的成员考完。 大概等了十分钟，就有一个眉宇间带着英气，披着米黄色法师袍的金发蓝眼女法师走过，她打量了德尔塔一眼，似乎对他的美貌和身高有些惊讶，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你就是水泡推荐进俱乐部的新人？” “胡椒俱乐部吗，但是水泡是谁？”精灵混血表示不解，他并不认得这样一个人。 女法师比划着为他解释：“就是佩雷·波尔，你不觉得他的名字念起来很像气泡浮出水面破裂的声音吗？” 德尔塔原本没想过这一点，现在被提醒了就有点想笑，但又觉得嘲笑别人的名字不太道德，只好强行收敛表情，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叫他波尔法师。” 金发女法师听他这么说，脸上就带了些笑意：“这也随你的便，不过波尔法师可不止一位。” “还未做自我介绍呢。我是史黛拉·波尔，佩雷·波尔的堂姐，很高兴认识你。” “史...史黛拉？”德尔塔呆滞了一下。 “怎么了？”史黛拉疑惑道，她还以为这个小法师会惊讶于她的姓氏呢，谁知道他似乎只在意名字。 德尔塔对自己刚才的反应一笔带过：“没什么，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一位和蔼可亲的大英雄。” 第二十九章 俱乐部成员初会面 “大英雄...么？”史黛拉没有再追问，她并不清楚迪索恩有哪位知名大英雄能和自己的名字扯上关系。 如果再追问下去的话，答案可能也只是英雄人物的某个不起眼女性家属而已。既不令人满意又会引导尴尬，不如现在就换一个话题。 “你导师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真的是非常遗憾，” 【这话茬子不好接啊。】 虽然听起来不是什么有深度的内容，却最难答的不偏不倚。 德尔塔略作思索，回答道：“我和我的导师都很理解学院的难处。星象科已经成立很久了，比起将高塔分给至少需要一年筹备时间才能勉强运营的学科，维持一个人员部门备齐、名声在外许久的星象科更符合学院的利益。” 史黛拉用她那双明亮的蓝眸注视着德尔塔，确定上面没有什么隐藏的不满才说：“水泡和我提起你的时候说，看你的笔记就知道是一个条理分明的人，这句话果然没有错处。” “那么我非常感谢他对我的赞誉。”德尔塔偏头看向史黛拉。 “现在能趁着其他人还没来，先为我剧透一些信息吗？” “剧透？” 这个词汇还未在贝林沃大陆上出现过，所以史黛拉一时没能明白德尔塔的意思。 “就是给第一次看戏剧的人在他没看完的情况下告诉他结局。”德尔塔为她解释。 “这听起来真恶劣。”史黛拉评价道，“那么，你希望我剧透些什么呢？” “很多，胡椒俱乐部是谁创立的？有多少个成员？成员有什么福利？平时需要进行的义务是什么？是否有什么明文律令是不允许做的？还有学院讲师允许这个团体存在吗？” 一连串的问题轰出，史黛拉有点无力还击，她结结巴巴道：“我们...我们只是学生自行凑成的小团体，没什么正式规定的。” 理了理思绪，她说活镇定了些：“我们现在有九个人，这个团体就是水泡组建的，目的是使主修不同学科的学生在遇到非专长问题时能互相解决。让各自空出更多时间去学习自己喜好的知识。” “所以这是个偏科生作业互助小组。”德尔塔为她做总结。 【档次一下子就降低了啊！】 史黛拉内心咆哮。 胡椒俱乐部这个名字就是她给自己堂弟的建议，作为财政大臣的长女，她认为世界上最昂贵的天然材料就是胡椒了，这种香料比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魔化材料价格都要高，而且随着两国战争的进行，南部种植园一个接一个关闭，胡椒的价格还在上涨，正符合她对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法师组织的期望。 但是本质就是偏科生作业互助小组...... “是的，你说的没错。”史黛拉有气无力道。 “你们怎么到的这么早？”灰发法师佩雷·波尔身后带着两个人，大踏步地走来，法袍摆荡，再加上眉眼深刻有型，就显得很有气势。不过大厅里没什么人，所以这些气势大多落在空处。 “尤其是范特西，我们本来打算给你一个别出生面的惊喜。现在你到的太早，我们根本就来不及准备惊喜啊。”他埋怨道。 “啊，是这样吗？那要不我出去转一圈再进来？”德尔塔被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了。而且他也想知道惊喜是什么，这种感觉就像是无意识坐坏自己手机一样实在不妙。 “算了。”佩雷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他伸手指向自己身后一位黑发黑瞳，眉毛尖向下耷拉，很有忧郁气质的美男子，向德尔塔介绍道：“这位是斯内普，三年级，是炼金科魔药学的天才。” 德尔塔一听这个名字，立刻热情地从长椅上站起来和他握手，旁边的史黛拉看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对我就没那么热情？】唯一的女士有一种落于人后的感觉。 “你好，我是德尔塔·范特西，今年下半年在秘文科就读。” 【好巧，教授，刚从霍格沃兹下班回来，就来拜垂拉串场啊？辛苦了辛苦了。】 斯内普同学本来有些心不在焉，只把接待新成员当作任务，却没想到这位矮个子的新成员如此热情，报李投桃之下，原本只是客套的笑容也带着几分真心了。 “另一位是罗根，炼金科的四年级生。”佩雷让开身位，介绍另一位法师。 这位法师长得很有男子气概，高眉深目，金发灿然，虽说不上英俊却也一种洒脱的气质。 德尔塔又热情地连跨两步，上前和他握手。 “你好你好。” 【变种人也来学魔法啊，稀客稀客。】 还好这些臆想只在他的脑子里响，不然别人铁定以为他疯了。 罗根要比斯内普高一点，快要一米八了。他和德尔塔握手的时候还得弯腰。 “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滑！”哈斯塔也在玩梗，不过方向和德尔塔不大一样。 德尔塔：“....艹!” 两边都认识后，又等了一会儿，但是只等来了一个叫梅菲斯特的男性成员，黑色及腰长发，红瞳，两只尖耳朵由黑色的角质组成。长得一副莫辨雌雄的模样，据说是某种稀有恶魔血统。他是召唤科的，四年级。 就长相而言，他和德尔塔应该对彼此非常有认同感。 但实际上，由于血脉问题，德尔塔离他越近，心中的厌弃就越强烈，握手的时候简直想趁机打他一顿。 反倒是梅菲斯特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还是普通同学见面的样子，不排斥也不算亲近。 德尔塔用情绪感知反复确认，发现只有自己有想要打对方一顿的念头，而梅菲斯特确实毫无恶意，只好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快，继续有说有笑。 又等了十分钟，再没有人出现了。 “不用等了，他们应该不会来了。”佩雷叹了一口气，灰发也好像更黯淡了。 毕竟这只是学生们自行组建的小团体，约束力不是很强，而且成员也是各学科的佼佼者，哪怕是偏科，心里也有几分傲气，服从安排来的人也是看在交情的份上。 佩雷虽然在贝林沃各国的法律来看已经成人，但其实也只有十七岁而已。现在他的沮丧还不能像真正的大人那样掩盖自如。 德尔塔假装糊涂打圆场道：“或许是他们觉得我年纪太小，甚至还不会法术，所以就不太重视吧。” 这么一说就把原因揽到自己身上了，而且有理有据，佩雷·波尔果然好受了些。 “又或者他们的某些科目考得一塌糊涂，所以才没有心情来迎接新人。”史黛拉也带有安慰性质地提出猜测。 佩雷摇了摇头，但是精神明显振奋了：“先不管这些了，今天先让范特西看一下我们的根据地。” “根据地？在学院？”德尔塔无法想象。 学院在现实位面的高塔虽然很高，但内部空间并不大，而且各种教室、宿舍、休息室、考场、实验室、、食堂、办公室就将内部塞得满满的了，可能初代院长在建造高塔的时候也没想过学院会像今天这样繁荣昌盛，所以空间留的并不多。 不过，如果某些教室的功能被转移到了德尔塔之前看到的深渊分部之中，倒可以解释学院为什么还有地方腾给学生自由使用。 “这个地方就在主塔，学徒宿舍的上面。”佩雷点头回应。 主塔对大部分人来说不做教学用，而是用来接待学院外人员，暂时存储生活用品。只有那些外来的、辛苦通过测试的、没有背景的学徒会住在这里，平时有专门的讲师带他们，没有导师一说。 等到这些学徒通过晋升考试，他们会被询问意向和测试天赋以决定加入哪一科，然后搬到那个科系的高塔去。 不过像这种人非常少，平民对法师的偏见让许多人都对学习法术这一事心存忌惮，自愿学习有通过测试加入学院的少之又少。 又是一阵乏味的飘浮碟上升过程，他们停在了主塔的五十层。 走出飘浮碟，佩雷·波尔带着众人缓步向前走去，他看向德尔塔一挥手：“这一整层都是我们的根据地。” 在他自豪发言的同时，其他几个成员也是有荣与焉的表情。 德尔塔适时表现出惊讶，他是真的惊讶，没想到学院会给予学生这么大的空间作活动场地。一整层楼能够安置两个教室，这对于一个偏科生作业互助小组来说，未免也太奢侈了。 “像我们这样的团体，全学院恐怕也没有几个吧？”他喃喃道。 “那是当然，像胡椒俱乐部这样的团体，全学院只有十一个，”史黛拉站到他的侧面解说道。北地人的血统不管男女都是高大健硕，因此她的胸口正好和德尔塔的头顶持平，让德尔塔莫名不爽。 “连深渊分部也算上吗？”他冷不丁地问。 “深渊？你是怎么知道的？”其他人好像突然吓了一跳似的。 “几个小时前因为一点事情去了一趟。”德尔塔含糊道，“怎么，这个事情也值得一份保密协议吗？” “那倒没有。”梅菲斯特为他作解释，“只是深渊的事情一般不会牵涉到三年级以下的法师，而且在那里经历的一切都不太美好，大部分法师不太愿意提起而已。” “哦。”德尔塔似懂非懂。 “不过要说算上深渊分部的话，那就有十二个团体了。”史黛拉突然停下脚步。 “只是，我不清楚那个还算不算学生团体了。” 第三十章 胡椒俱乐部布置 “只是，我不清楚那个还算不算学生团体了。”史黛拉迟疑道。 其他人也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很不好看。 “深渊守望是一百多年前建立的团体，他们最开始的初衷是研究恶魔与深渊的联系，其中的主力是召唤科和元素科的学生。但是发展到后来，为了抵抗两个月一次的魔潮侵袭进行长时间研究，越来越多的战斗法师加入，深渊守望逐渐变成学院在深渊的开拓军团了。”史黛拉金色的眉毛紧蹙，似乎对一发展感到不满。 “许多毕业生都加入了深渊守望，就连讲师也对于这一点乐见其成，但事实上，深渊守望已经数年没有带来新的研究成果了，但是还是占据着学院大量的资源。”斯内普忿忿道，下垂的眉角稍微提起，让他表现出与情绪相反的平和。 深渊守望的战斗法师在和恶魔战斗过后，所需要的治疗药剂可都是炼金科的学生消耗自己时间制作的，这是讲师们摊派到他们头上的任务，而且还不给学分。 “研究成果？”德尔塔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每一个团体都需要定期提供研究成果吗？” “怎么可能，不然深渊守望早就被取缔了。”佩雷·波尔撇撇嘴，打开一间房间的门让他们进去。 “没有研究成果只是会失去学院的重视，当其他有潜力法师团体出现时会被削减经费而已，毕竟还是有很多法师喜欢独自学习，大型团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竞争也就不那么激烈。” 【好宽松，比我以前的学校社团还宽松。】德尔塔心里说。 房间非常大，地上却依旧找不出一粒灰尘，显然打扫的人很用心，地上有羊绒的地毯铺着，脚踩在上面轻飘飘地。 左右两边的墙壁都各有摆设。一边的墙壁靠着等身高的黄色原木书架，另一边贴着许多张地图，不知道是对应哪些区域。 房间的正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圆桌，许多高背椅紧围着它。 “我们坐下再说。”佩雷这么说着，率先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其他成员也纷纷落座。 【奇怪，佩雷·波尔身上怎么有一种亢奋感在发酵？罗根身上也有。】 德尔塔一直在探查周围人的情绪，一有不对立刻能感知到。 不知是什么机关被触发，房间的四个角各自斜射出一道火柱，正红色、亮绿色、明黄色、浅蓝色。四道火柱的高度越过众人的头顶，在巨大圆桌的中央上空汇聚，然后炸成一个五彩缤纷的小礼花。 还有一点刺鼻的气味和落满桌面的蓝灰色烟尘。 “欢迎德尔塔·范特西加入胡椒俱乐部！” 在其他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佩雷·波尔和罗根就面带笑容首先鼓掌，一副早有预备的样子，显然这都是早早准备好的。 其他三位成员一愣，也开始鼓掌，只有德尔塔捂住脸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 掌声停止后，他才放下手，露出泛红的小脸。 “我还以为惊喜没有了。” “怎么可能！”佩雷伸开双手，“一切都在我的预想之中，因为不知道今天的具体情况，我和罗根干脆在三个地方都准备了炼金装置，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有不一样的惊喜出现。” 真周到啊...德尔塔不由感慨。 罗根敲了敲桌子，面上带笑：“顺便一提，这个惊喜也和我们胡椒俱乐部今年上交的成果有关，我们发现不同的金属在燃烧时发出的火光是不同的，深入研究后，才有了今天这么美的礼花。” 焰色反应啊，这我知道，初中有教...... 【等等！】 德尔塔突然脸色发白，这礼花都有了，黑火药这个战争之王的老祖宗难道已经被发明了？ 这东西一出现，后续的开发跟进，各种热武器的威力连大法师也顶不住啊！ 不行，得赶紧搞清楚。 原本红润的脸突然发白，德尔塔强颜欢笑问道：“我能知道这个礼花是怎么做的吗？” “怎么做的...”罗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就是正常的发烟剂配方，一点硫磺、一点硝石，少量金属粉末，然后做一个魔能传导回路让我们可以远距离控制点火引燃。” 说到这里罗根有点遗憾：“如果不是学院的硝石储备不够了，场面其实还可以再宏大一些，直接布置一整个走廊，让这些漂亮的小东西充斥所有视野才是最佳效果。” “那我们得打扫到什么时候，这里的清洁工作可不归召唤科的工读生管！”史黛拉眼睛瞪地大大的。 她说得没有错，光是桌面和地毯上的粉尘就得忙活好一阵，这就是惊喜的代价。 “原来如此。” 德尔塔心下放松，黑火药并没有被发明出来，意味着贝林沃大陆没有那么危险，他不用担心自己会死于一粒铅弹或者是一场大规模的炮弹袭击。 或许以后黑火药会随着战争应运而生，但作为异乡人的他并不打算主动“发明”，这等于主动将环境变得危险，是顶尖的作死行为。 “硝石储备怎么会不够，我一周前去炼金高塔的时候，记得炼金科的仓库里好像还有好几千磅呢。”佩雷一脸严肃，他不顾自家堂姐的感受，继续向罗根询问，话语里透出的意思满满都是——我还想搞事情。 史黛拉已经快要举起拳头，打算按照迪索恩的风俗给堂弟来一顿“爱的教育”了。 “我曾经的导师说，是黑马商会购进了一大批硝石，将学院的存货全清空了。”有着柔顺黑发的斯内普不顾佩雷面对铁拳的惨叫，一脸平淡地继续为他解释。 只不过佩雷不能再回应他就是了。 “他们要硝石做什么？”这回问问题的是梅菲斯特，召唤科的法师对于这些奇怪的材料总是一知半解，因为他们通常也不需要和其中的大部分打交道。 “应该是制冰。”学历连一年级法师都不是的德尔塔终于能够回答别人的问题了，强烈的厌弃感让他说话时努力将视线避开梅菲斯特，不然这里可能会爆发第二场战争。 “我们这里还需要冰吗？”梅菲斯特托着下巴惊讶道，他以为冰雪与山脉之国不该有人需要这东西了。 “范特西说的没错，的确是制冰，不过是送到卡勒度拉去制冰，这么一船运过去，可以赚硝石本身价值五十倍的费用！”罗根将上半身靠向他们几个的位置，不让谈话被波尔姐弟的打闹声打扰。 “真是个笑话不是吗？号称诸神地上之国的卡勒度拉厌弃法术，驱逐法师，认为我们在玷污自然。但当他们热得受不了的时候，还得找我们购买硝石。” “他们甚至不敢自己合成硝石，不得不每年都耗费一整条船才能运送的金镑从我们这里进口，因为合成硝石被认为是法师的技艺。” “他们的脑袋一定被驴踢了。”德尔塔为这种蠢事咂舌。 “谁说不是呢？”罗根摊手。和梅菲斯特一起笑了起来。 ................. 等大家都稍微正经了一点，佩雷活动了一下肩膀缓解酸痛，端坐在位子说：“范特西，你的记笔记手法是怎么办到的？” 其他人也对这一点非常好奇，他们看了之前佩雷从德尔塔那里买下的读书笔记，里面的内容几乎包括了书中全部的知识点，而且还理顺了颠倒的时间轴，知识点难度从浅到深层层递进。 记笔记能做到这一点，基本就是把书本内容完全掌握了，哪怕是看笔记的人也能靠着这本笔记快速学习书籍知识，而且这种手法对各科的学习大有帮助。 是以他们都很想学会这一点。 德尔塔老实道：“我先把书看两遍，基本背出来后再记笔记，防止遗忘。” 木然， 在座的各位胡椒俱乐部成员脸色木然。 【感情你不是边学边记，而是是先学完再记笔记，这谁办得到啊！】 【记忆力超群真是了不起，我好羡慕啊啊啊啊啊！】 他们心中的感慨基本就是这两种，如果有机会去德尔塔的前世祖国转一圈，可能还会学会用“卧槽”来抒发自己的情感。 “天赋异禀，我早就说我没看错人。”佩雷突然跳起来道。 “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了，你的眼光一直很敏锐。”史黛拉把自己的堂弟哄下来。 “那个，”德尔塔举起手发言，“我想问俱乐部平时是怎么邀请新成员的，是有什么标准吗？” “你想要拉人？”佩雷·波尔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想法，表情严肃起来。 “对，我有几个朋友，都是学习起来很刻苦的人。” 德尔塔打算把迪亚哥、安佩罗姆等几个朋友也拉进胡椒俱乐部，他们也都是勤奋加上在某些地方有特别天赋的人，性格也都保留了纯真，如果他们能和波尔的团体相融合，以后的学院生活想来不会无趣了。 “是哪几位，说一下他们的名字。”佩雷·波尔这几天忙于考试，完全没去过秘文科的图书馆，所以不认识德尔塔的几位朋友。 “迪亚哥、贝克、梭法，还有安佩罗姆。” “我会去悄悄考察他们的，如果适合，就向他们发出邀请。” “他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三十一章 久违的新鲜空气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是加入胡椒俱乐部的三天后了。在新的一周里，德尔塔又服食了一片梦魇的心脏，灵体融合度达到了9%。 而且经过十天的锻炼和学习，他除了外貌和意志以外的各项属性都提升了0.1， 体质：2.8 敏捷：5.3 智力：7.7 似乎在就职影法师后，属性数值就上涨的飞快，他的心灵之锋冥想法也提升到了一级14%的熟练度，精神力范围可以抵得上一根半头发丝的长度了，这让德尔塔有些忘乎所以，不想再浪费假期，而是尽早离开学院，去丹契斯城巡游。 巡游十天一个批次，今天就是第一批外出的学徒回来的时候了， 他们在中午的时候突然冲进食堂，把所有带肉的菜肴全部从魔像手里抢走，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外出有多高兴，有的只是穷凶极饿，毫无未来法师的优雅风度，男女都是一样。 一时间，食堂里到处都是吧唧嘴的声音和吐骨头的声音。 迪亚哥和其他几个小伙伴都吓坏了。 梭法感叹道：“日神坎的圣典里说，被圣坎降下灾厄的人将坠入地狱，罪行最轻微地落入也将体验到清水在喉咙间化作生虫的毒水，美食在触碰到手的一瞬间就化为腐土的惩罚。他们简直就像是刚从那个地狱里回来一样。” “可别说这个，学院的法师不信神，也不许信神。”贝克警告他。 左右看了两圈，好在周围的人都在埋头苦吃，没有人注意他们说了什么。 好一会儿，这些回来的人才放慢速度，不再是恨不得把腮帮子割开往里塞食物的模样。 迪亚哥趁机向旁边的一位搭话：“兄弟，外面发生什么了，怎么把你们饿成这样？” 被搭话的这位老兄咽下半块带皮脂肪的肥瘦交杂肉，嘴唇泛光，表情很是享受。似乎是胃里有了分量，才有心情回应迪亚哥：“你是不知道啊，我们这一届学徒是学院人最多的一届，六百多位！陪同巡游的助教就有七十七位，前几届的学徒一届都是两三百。” “丹契斯的食物储备量不够啊，你知道吗？到了第七天，我们已经没有肉可以吃了，顿顿都是白面包、蔬菜和煎鸡蛋，第九天的时候连鸡蛋也耗尽了，我们只有白面包和蔬菜了，可是谁会去吃蔬菜啊......” 说到这里，这位学徒真是泪无语凝噎。 “快吃吧，快吃吧。”迪亚哥没有别的话好说，只好再劝他吃肉。这个老兄也很配合的继续用餐。 德尔塔看的好笑，但很快想到了什么，再也笑不出来了。 丹契斯是最近的城，按理说学院的食材储备都是从丹契斯进货。可是现在丹契斯的肉食都已经清空，可学院还有盈余，平时也是各种肉食不缺，甚至还有吃不完浪费的情况...... 他再联系到深渊分部的那座通天彻地的高塔，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学院在豢养恶魔做食材！ 那些家畜肉类其实是从体型相似的恶魔身上割下伪造的！ 一连串的线索数据串连在一起，仿佛照亮黑夜的一道闪电，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德尔塔仔细想来，学院的浴室供水也大有问题，一座高塔在没有现代技术的情况下如何把水导到一两百米高？魔能是不是消耗的太严重了？ 多半还是从深渊那里的河流湖泊中引水过来，而深渊的水质含有硫磺成分，而经历过现代教育的人可以轻松了解到，用含有硫磺成分的水频繁的洗头容易造成脱发！ 也就是说，那些平时看起来头顶油腻光亮的地中海法师其实是最爱干净的一批人，正是因为常用硫磺水清洁自身，才惹上了这样的恶症。（也有可能本身就是脱发体质） 德尔塔对他们的印象立刻扭转过来， 他们不该被嘲笑，他们才是热爱卫生的先驱者！ 抱着这样的敬佩之情，德尔塔一时肃然。 “下午是这一批次的巡游报名，你们参加吗？”安佩罗姆好奇道。 “不，我不去。”贝克坚决道，他老爹就待在丹契斯等着断他的腿，想要早回去唯有申请提前毕业一条路可走。 “我也不去。”迪亚哥和梭法摇头，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陪贝克，还是在躲什么人。 德尔塔决定说点什么了：“我打算报名，有了这样的经历，这次报名的人应该会少一点，不会那么拥挤，估计能在丹契斯好好玩一把。” “出去玩！出去玩！”哈斯塔兴致高涨。 “没你的事，”德尔塔把他按回去，跟中二时期的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那就祝你好运了。朋友们这么说。 正用着午餐，刀叉触碰盘底乓啷响，就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一个臂带袖章的黑袍助教走了进来。 “还有谁想出去的吗？午餐后可以来一楼大厅进行第二次巡游报名，截止到下午两点。” 说完这一句，他就快速离开了，并不想多做停留。 食堂里的声音为之一清，随后更加吵闹，多种人声混合起来，嗡嗡地叫人头大。 “绝对不会再出去了，谁叫我我都不走！”之前见过的黑肤少年普奇表现的非常激动，但他看起来其实比晋升考试前还胖了一点。 在学院生活久了，怎么可能重新接受那些不便利的外界生活，还有其他人和他想的一样，宁愿生活枯燥一点，也不愿离开学院。 “可是我三年级的哥哥告诉我，学院给我们的真正假期据说只有这一次，以后的假期都只是换个地方写作业而已，还是趁现在有机会多出去比较好。”也有人这样担忧。 这两种意见在人群中占大多数，明明出不出去都是看自己的意愿，可这些少年偏偏就为此吵了起来，嗓门一个赛一个响，像是食堂里炸开了好几个爆音术一样，窗户都在窗框里被震动着。 经历过地狱般地铁高峰期人群的德尔塔都有些受不了。 “我吃完了，十天后见。” “十天后见。” 他告别几位朋友，端起空的餐具噔噔噔地冲向魔像，往它手中的大托盘里一方就赶紧离开食堂。 走上了旋转楼梯慢慢消食，德尔塔才琢磨出点味道来。 正常单位哪有这样组织旅游的，中午刚回来就决定是不是要再出去，车马劳顿都不给休息的。新鲜感过去了，学生哪还会继续报名。学院这是在刻意打击学生外出的想法，希望他们能够定下心学习，不再向往外出。 好阴险！ 但是我不在乎。 德尔塔只是想要找路子提升灵体融合度而已。外出的欲望早在上个月就职影法师的时候满足过了，地下祭祀场就在丹契斯旁边，他正好随奎斯加去城里转了一圈。 虽然旁边有捷径可走，但是梦魇残留物的味道太难吃了，而且现在是心脏切片还好，到时候轮到那一对眼珠子，他想想那个玩意儿在口中爆浆的感受就打哆嗦。 想要加快与梦魇的融合，还是去吓人比较划算，不用为难自己。 走到一楼大厅，之前的助教坐在侧边的长椅上，手边放着夹着钢笔的名册和怀表。 德尔塔走上前去：“你好，我是来报名的。” 那个助教也没抬头就和他平视，把名册和钢笔递给他。 “下午两点出发，在这里集合。” 德尔塔签上名字，助教就把名册收走。 精灵混血也没有别的事做，就坐到一旁的长椅上闭眼开始冥想。 精神力外放再吸附魔能粒子扩充精神世界的感觉就像是自动笔上的商标撕下后，慢慢用指甲刮去笔身上残留的粘胶一样爽利，面板上数值的缓慢提升也让他欲罢不能。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续学生走下楼报名，但数量也只有回来人的五分之一都不到。显然这种从学院到丹契斯来来回回的无意义做法把学生们折腾的不轻。 大厅挂钟的时针指向了两点，带队的助教终于到了，他背着一个塞得满满的旅行包，和登记报名的助教低声交接了一下，然后把包放下，招呼学生们自己来领。 “这是你们的面具和斗篷，出去记得带上。” 德尔塔领到的是一件素白色的短斗篷，但这个短是对其他人而言，他穿着就是不折不扣的垂到脚跟的长斗篷。 面具倒是统一样式，身材差异再大，脑袋的差异总是最小的，银白色的革质面具正好覆盖住脸部，只露出双眼。 一切都穿戴齐，助教领着他们往外走。总共十四五个人，秘文学科随行的助教学院只派了两个，想来其他科系也是这样。 队伍穿过下午镇交错的建筑群，在学院大门口，六个科系的队伍集合，人数稀稀拉拉的，估计连八十人都不到。 有十二辆宽厢马车停在门外的大道上，点齐了人数后，学生一个个上去。 随着马车启动带来的轻微颠簸，德尔塔看着车厢里其他带着斗篷和银白色面具的学生，突然有一种自己是什么神秘强大组织成员的感觉。 虽说这倒是没错，但一下子就从普通琐碎的生活中升华了。 这个感觉还不赖，他想。 第三十二章 丹契斯，议会制 天色转暗，黑沉色的天空分不清是云层遮盖，还是本身就是这个颜色。 丹契斯城之所以叫丹契斯，是因为它建立在一座名为丹契斯的山上。迪索恩是山脉与冰雪之国，大部分的人口聚集地都是在那些比较低矮的山上建立。 因此丹契斯按高低分出上、中、下三个城区。 丹契斯是城而非领， 两者的区别是领的统治者只有一位，一言九鼎的一位，所有的领民在法律层面上都是他的财产。 而城会有一位名义上的最高执政者——议会长，但是他想要颁布什么城市法令还需要和其他议员进行投票，并非事事遂心。 但一如既往地，权利地位越高的人都喜欢居住在高的位置，山脚的人抬下头就能看见灰白色的议政大厅。那些统治者们坐得那么高，或许是为了更好的看顾自己的人民，又或者是向星界的高高在上的神祇致敬。 谁知道呢？ 十二辆马车在进入城门后没有停止，沿着斜坡大道继续前进，最后在依次停在中城区的一所别墅处，有早就准备好的武装者队伍从里面出来，围住他们进行护卫工作。 武装者们身高颀长，目光凶悍，腰间挂着钉锤或短斧，看起来就很不好惹。他们毛皮的里衣外套着镶一粒粒铁钉的皮甲，胸甲和盾牌上绘制着黑马扬起前蹄的图案。 “这是我们这次的招待方，和学院有着密切贸易联系的黑马商会派来的雇佣兵，这一路上他们会保证你们的安全。你们各挑选两个雇佣兵，他们就是你们接下去十天的短期护卫了。” 助教里话语权最高的一位对刚刚走下马车的学生介绍，其他助教都站在他的身后。 “你们基本上午才从这里离开，所以现在我就不为你们讲解什么了，你们想去哪里自己去。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找自己的护卫，用餐可以自己选择在哪里，但住宿只能在黑马商会提供的地点，也就是这里。” “最后两点，不要去下城区闲逛，除非你们能忍受那些散发臭味的流浪汉和无处不在的想要伸进你们钱袋的手。” “还有就是不要在护卫之外的人面前摘下面具，用餐时也不行。” 助教的讲话到此为止，他们拍去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径直往别墅里面走去了。 助教不是只干干杂活的而已，他们还需要提升自己的魔法实力去竞争讲师的职务，讲师职务意味着更多的材料使用权，学院的一些禁忌知识典籍也会对其开放，延长寿命的魔法也包含在其中。 带队出来后就不用再总是讲师们使唤来使唤去，他们正好在这个时候研习魔法和冥想。 至于学生的安全问题，难道有什么人敢在学院的面前搞什么事情吗？ 等到助教走进别墅，这些披着斗篷戴着面具的少年群中才发出激动地低呼，他们之前来的时候可是集体活动，没有这么精锐的护卫陪着，既不自由也不威风。 现在倒好，不仅想去哪就去哪，还有护卫陪从，实在威风的很。 他们开始怜悯起那些出来一次就不肯再出来的学生了。 这么舒服的巡游经历他们可没体验到！ 因为身形娇小被其他人身影挡住的德尔塔却感知到，在少年们发出激动地低呼后，雇佣兵里有好几位情绪转变为不屑和嫉妒，都是体格格外强壮高大的，他们应该是听出了学生的年龄，似在不忿这么幼稚的家伙也能因为出身随意指使他们。 【我肯定不挑这几个。】 虽然他们未必敢伤害自己，但除了心理有疾病的人，谁也不会想要一个对自己抱有恶意的人保护自己。 当然那几个雇佣兵也因为体格强壮，带着显得威风这样的理由被迅速抢走了，挑走他们的学徒脸上得意，却不知道自己觉得威风的依仗心底其实正瞧不起他们。 德尔塔摇摇头，找了两个相貌普通不起眼，但胡须刮干净，头发也有整齐理好的雇佣兵做自己的护卫。 “你们的名字是？”他摘下面具显露身份后，再重新戴上面具。向两位雇佣兵询问道。 尽管这没什么必要，但德尔塔认为询问姓名这一举动本身代表着尊重，而不是把对方当做一件用过就丢的器物不闻不问。 两个雇佣兵对视了一眼，高一点，佩剑的雇佣兵回答：“我是路易斯，老爷。” 矮一点，用短斧的雇佣兵回答：“我是法汗，老爷。” 一人一句老爷，叫得德尔塔头大。 “不用这么称呼我，我的年纪和成就还担不起这个称呼。” 听到这个连变声期都不到的软糯声音，两个雇佣兵只好应道：“好的，先生。” “很好，现在谁能带我去中城区的杂货市场。” 法汗低头道：“请跟我来。” 精灵混血迈动双腿，紧跟在两名雇佣兵后面，沿着两侧是寒带草坪的道路走出私人别墅的范围。 外面的街道看起来很干净，积雪被扫的干干净净，只有墙角和屋檐上还有点残留的白色。再将视角向高处看，还有一栋栋房屋烟囱中冲出尚带温度的白气，将正落下的雪花融化。 路上的行人披着带绒大衣神态悠然，住在中城区的人都小有资产，生活质量不错。所以常常能见到带着面色红润，戴着贵重饰品，身边还跟着一两个仆人的富态绅士或女士。 当他们看到这里陆续走出穿着斗篷和面具的人和凶悍的护卫时，脸上也只是露出好奇的神色而已，并不对此感到畏惧。 黑马商会毕竟是大型商会，和王国的许多大贵族都有联系，生意都能跨过内海，做到卡勒度拉去，和一些神神秘秘的人打交道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穿过这一片居民区，抵达了丹契斯中城区的商业街，除去固定的店铺开张，路边还渐渐出现了贩卖水果和火柴的小贩，他们穿着很朴素，但衣物清洗的干净，脸上的尘土很少。就是看着不怎么活泼，本该响亮充满韵味的叫卖声卡在喉咙里，酿成一句拘谨恭敬的“先生要点什么吗？” 德尔塔面具下的脸皱了皱眉头，他二十多天前来过这里，他就职影法师的地下祭祀场在丹契斯的南边一点，丹契斯又在学院的南边。奎斯加为了观察德尔塔的灵体情况，万一有不对就要回祭祀场做调整，德尔塔因此随着导师在这里待了三天时间。 那个时候，这里的小商贩虽然不够干净，但脏乱的也算有人气，不像现在这样。 “路易斯，我们上一次来的人也是你们接待的吗？”他向身前的一位黑马商会的雇佣兵问道。 “不是，先生，我们是昨天才知道今天有这个护卫任务。” 那大概接待上一批巡游学生的是某位议员了，甚至是丹契斯最高议会的全部也有可能，德尔塔心中有所猜测。 毕竟是学院成就丹契斯，而不是丹契斯成就学院。 两百多年前，最初的丹契斯只是一个临时的商人营地而已，他们将生活用品和各种魔药材料、魔化生物送到学院，丹契斯这座矮山是他们共同的歇脚处，商人们会在这里对货物做最后一次清点，与学院交易完后又回到这里进行休整。 不到半天的路程，几乎就在拜垂拉法师学院的眼皮子底下，没有哪个强盗敢于在这里劫掠，称得上是最安全的地方。 后来迪索恩王座上的那位认为这里的商税有利可图，干脆就在这里建了城，让这里的管理者每年上交四成的商业税。 为了防止一位独揽大权的领主在年老后变得傲慢愚蠢，触怒学院法师，温斯克尔家族的家主——当代国王借鉴路奈恩王国的制度，将这座城设为议会制，这样哪怕有些许离奇的想法出现，议会的其他成员也能进行反对。 这些历史都是奎斯加告诉他的，德尔塔还一度感慨学院的势力强大，现在的这一幕更证明了如此。 除了丹契斯议会的授意，谁能搞这么大排场的面子工程来讨好未来的法师？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衣衫单薄，面容清秀的少女挎着一个花篮小跑过来，脸颊冻得发青，楚楚可怜，就是双腿迈动时不大协调的样子 她站到德尔塔面前，张嘴想要呼唤，却又不清楚该怎么称呼德尔塔。 一般人就算披上斗篷戴着面具也能通过身高、肩宽、走路姿势、驼背与否来辨别年龄性别，但精灵混血的特征是男性肩宽比正常人类男性肩宽要窄，比正常人类女性再宽一点点。 而德尔塔的体型又小，还没有长开，完全没法通过肩宽来认性别。 以至于这位少女一时间不知该称呼他“先生”还是“女士”。 德尔塔善解人意，开口道：“什么事？” 少女本来打算听声音辨别，但德尔塔的声音太中性了，还是分不出男女。 好不容易从男爵大人那里争取到的机会，怎么能白白浪费？ 她一咬牙：“美丽的女士，您需要一束鲜花点缀自己吗？” 【我还戴着面具呢，你就称呼我为美丽的女士......】德尔塔无语。 “我得纠正你一个小错误，是‘英俊的男士’。” 他仔细打量着这位卖花少女，手指被植物的尖刺刺伤的小创口说明了她并不常做这个工作，不熟练。但手上的粗糙、通红冻疮和堪称拙劣的跑步姿势说明她之前的工作是以蹲坐为主，而且手掌以外的皮肤还算白皙平整，平时应该没有什么重活要做。 【这是个富豪家的洗衣女工。】他推测道。 完了，自己冒犯了一位贵客！ 少女的脸本就冻得青白，现在更白了几分。她惶恐的就要鞠躬道歉，却被德尔塔拦下。 “一束花多少钱？” 他有要买的意图！少女惊喜抬头：“只要一先令，仁慈的先生。” “我买......”德尔塔掏了半天，摸出一克朗递给她，“买五束。” “感谢您，”少女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虽然这些钱回去还要上交一部分，但也比自己平时洗衣服挣得多许多。 接过花，他假装自己戴面具还闻得到，做了深吸了一口的动作，然后就让旁边的护卫路易斯拿着这一大捧花了。 第三十三章 人情世故 路易斯在交易过程中一直试图给德尔塔打眼色，但因为身高的缘故完全被忽视了。 从德尔塔手里接过花，等到少女走远，他才勉强道：“先生，这花不值这么多，都是些常见的野花，长在地里都没人采的那种。您现在说一声，我就可以追过去把钱拿回来。” 德尔塔反倒摆出一副诧异的姿态：“不值？为什么不值？” 看到德尔塔执迷不悟，路易斯只好再说一遍：“当然是因为这都是常见的野花，蓝山花和鸡冠顶这样的季节到了一开一大片的那种，并不稀罕，它们生命力太过旺盛，在专门的花坛里甚至被当作杂草处理......” “那这几种花都是什么季节开放的呢？”德尔塔打断他。 “在春天。”路易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然后自己也懵了。 “现在是什么季节？” “夏天。”路易斯不再说话了。 “城里有哪一位大人物是特别喜欢养花的？”德尔塔询问道。 温室可不是什么人都养得起的，这需要的不仅仅是财力，还有专门的养护人士，知道什么花一天要多久光照，空气湿度要多高，室内温度有多热适合生长。魔法师不会专门去研究养花，而模拟花卉的生长习性涉及到了自然科学方面，想来是自然科学院的手笔。 个子比路易斯稍矮一点的法汗回答道：“是丹契斯议会议员，民事部主管，鲜花男爵辛迪森大人。” 末了，他还补充一句：“我有一次负责护送商会给他寄运的珍稀花种，和他的马车夫闲聊时知道的。” 【从温室里摘去杂草一样价值的反季节花卉卖，虽然是完成上面指派的任务，但这个少女也是会做生意。】 德尔塔并不感觉自己损失了多少，这个少女虽然是来充面子工程的，但“穷”这一点还是很真的，他花这么多钱就当积德行善了。 “我们继续前进吧。” 德尔塔不知道上一次巡游的时候，这里是不是也是这样，但多半是按规定路线布置，不像今天这样一应俱全，不难看出这里统治者对于学生们释放的“善意”，这让他感到恶心。 那位辛迪森男爵估计平时也扣门得很，一点野花都要收那么多钱，不知道是欺负这些长期封闭在学院的学生不了解物价，还是连安排手底下人完成演员任务都要顺便赚钱。 【太不专业了，谁这么大年纪还出来卖花啊。】他内心吐槽道。 卖花的之所以常常是小孩子，其实就是在卖可怜博同情。 天寒地冻的迪索恩哪有什么特别好看、稀奇的花生长，有也不是这些穷人摘得到的。 说是卖花，其实只是变相乞讨而已，就是能保留那么点尊严而已。 他以前就做过这样的事，多少维持生计。 【真是的，关公面前耍大刀。】 德尔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自嘲还是怎样，一想起自己已经摆脱了这样的生活就有一种庆幸。但看到有着和自己过去相同遭遇的人又忍不住滋生出罪恶感。 ................. 大概在中城区市场闲逛了一小时，还没有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德尔塔就不得不带着两个护卫返回了，主要是钱不多，要回黑马商会的据点蹭饭。 迪索恩的天色晚得很快，比法师们来的时候更暗了。城里的卫兵将路边的铁炬台和某些墙面上固定的火把点燃，火光摇曳中，影影绰绰的人群来去并不匆忙，因为真正热闹的晚市才刚刚开始。 但德尔塔心意已决，进食才是摆在第一位的。 夜晚的丹契斯比之前更具风情，香料和烤肉的味道从市场更深处传出，还有类似歌舞表演的声音诱惑着来往的行人，火光的照映下，他们的脸色都是。 远远望去，中城区和上城区的成千上万盏灯火仿佛让这座山城的顶端在燃烧，有如一座喷发中的红白色瑰丽活火山。只有山脚的位置哑暗无光，好像从来是被放弃的区域。 回到别墅，黑马商会的丹契斯部分还蛮大的，虽然不足以和学院的高塔相比，但是提供所有人的宿舍和娱乐空间都是足以。 餐厅里有几个不认识的学院学生在进餐，面具已经摘下，那些护卫也被引导到其他房间去了。德尔塔从侍者那里拿了一碗汤和几颗叫不出名字的水果，找了个空位子坐下用餐。 红木椅子上有柔软的毛绒坐垫，银质的餐具叠在桌子的中间，丝绸的餐巾正放在面前，还有反射出璀璨光芒的水晶吊灯，这里的许多设施都比学院的设施要奢华的多，角落里还点了特制熏香除味， 就是空气中一直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苦味。它不仅突破了熏香的封锁，连食物中的香气都冲淡了许多，让人食欲大减。 德尔塔侧边的小圆桌上，一个学生问另一个学生：“这是什么味道？我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你忘了晋升考试前我们高塔底下天天有人来运硝石吗，那段时间粉尘飘得到处都是，就是现在这个味道。” “这么说黑马商会在搬运硝石，可这里好像不是他们的仓库位置吧？” “据说他们的船队一次要运几万磅的量，不仅向学院下了大订单，还雇佣人把更北边的硝石矿运送过来。现在是哪有空地往那存，谁管是不是仓库啊。” “可是硝石又不值钱。”最初提问的学生疑惑道。 另一名学生向后一仰，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在这不值钱，运过内海就值钱了。卡勒度拉的贵人们正等着这批硝石制冰呢。” “可我记得，行船再快，要穿过内海也要一个月时间，现在已经是六月中旬，硝石运到卡勒度拉的时候夏天都快结束了吧？” “你不懂，卡勒度拉最热的时候在八月底九月初，这几天黑马商会的船队应该就要出发了，送过去正是时候。这股味道不会骚扰我们太久的。” 【炼金科的？】 德尔塔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猜测。 学院里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炼金科和星象科了。 前者和各个神秘势力、凡俗势力都有贸易往来，什么货物材料的出产地，实时魔化生物价格升降之类都是他们必须掌握的知识，从各种杂七杂八地传闻中筛选可能获利的消息是这些学院法师的日常。 后者是各个贵族领主的座上宾，夜观星象揣摩实时是他们的工作，顺便还能为领地施展星轨防护的大魔法，增强在特点日期内其防御能力。学院星象科的法师常常出门接受这样的工作，是学院一年利润的大头。 德尔塔都有点想考虑开学后选这两个科目辅修，如果不是奎斯加之前有在信里警告他远离星象科，星象科又抢了他导师的塔，指不定还有两分可能性。 晚餐过后，他跟着侍者去了自己的临时房间。 临时房间里摆的是两台双层床，这本来就不是给外人住的房间，而是给这里的雇佣兵和侍者住的房间，学院的学生来了，就打扫一下房间，让本地住得近的人回去，腾出房间给学生用。 规格最高，最宽敞豪华的几间都被助教占用，学生是住不了的。 领路的侍者擦亮一根火柴，点着了桌上的烛台，然后就告退了。 德尔塔随意检查了一下房间，这里没有其他人，他是最早到的。 床铺上没有多余的头发和汗渍，拿起被子拍两下，没有灰尘飞洒。 德尔塔很满意，他又走到桌前，烛台周围很干净，没有倒毙的小飞蛾之类的趋光虫豸。用手指在桌面上划一下，并没有细碎浮灰的颗粒感。 好评！ 哈斯塔发声了：“我怎么感觉宿舍更高级了，但这还不如学院自在。”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德尔塔回道，他黑发披肩，碧绿的眼眸半眯，表情惬意地很。 “是这么个理，就是用词不够雅致。” “要什么雅致，学院养我们又不是白养的，那些助教的数量比学生还多，你当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这狗窝才算真形象，我反正在外边自在的很。” 哈斯塔沉默了，他虽然和德尔塔共享一个记忆库，但是他真正诞生的时期还是在这个世界，对于那个所谓的前世没有太多归属感，那些经历对他而言只是在读一本书。 而学院吸引哈斯塔的地方也只是因为这是他找到的唯一一个符合德尔塔记忆中所描述的文明之地，这里的法师喜欢讲道理，也并不雇佣仆人劳动，他们更喜欢亲力亲为，让哈斯塔有共鸣感。 但现在德尔塔一说，他也不得不考虑学院这副形象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学院到底是不是他的理想之地？ 德尔塔不在意他的沉默，兴致勃勃地打开窗，外面是一片叫他感到亲切的黑暗， 这里是二楼，他所处的房间在大别墅的后方位置，正好能看到后花园和一些其他的小仓库之类的建筑。 他注意到，底下有些人和火光在摇动。 几辆人力推车载着一些灰白色的物质，在举着火把的领头人带领下，穿过花园的篱笆门，从小径运送到楼下的低矮仓库旁，声音很小，推车的轮子上似乎裹着一层天然橡胶般的物什，能够阻止音量发出。 第三十四章 鞭打 这些人将推车推到仓库边就放下推车，在走来的过程中，他们的影子和月桂树的影子不断交融又分离着。 领头的人举着火把走到仓库大门口，用腰间的一串钥匙中的不知哪一把打开了紧闭的大门。然后向后面的人做了个手势，其他人就鱼贯而入。 这些人从仓库搬出许多空的木桶和十多把铁铲，然后一人分配一把铁铲，一个木桶。每个人走回自己的推车前，将铲子插进里面的灰白色物质中一撬，再把撬出来的部分挑进木桶。 在这个过程中，有细微的沙沙声刺激耳膜，还有一些粉尘扬入空中，原本空气中那种若有若无的苦味顿时浓重起来。 【是硝石！】 德尔塔本来只是想趁着气温升高吹吹夜风，没想到看到有人处理这些材料，一时有些好奇，这些人要把硝石送到哪里去？ 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楼底下的其中一人挥动铁铲时似乎用力过猛，打破了推车的平衡，里面的白色硝石完全倾倒出来，易溶于水的硝石和泥土积雪混在一起，难以回收。 这样的情况引起一片无声的混乱，其他几个工人停下手中的事看过来，而把事情搞砸的那位站在原地提着铲子，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领头的那个人看起来很愤怒，走过来一脚把他踹倒。 火光下脸色狰狞，这位头目从腰间抽出一条短鞭，后端卷在手上，用力地鞭打起倒在地上的这位犯了错误的工人。 似乎是觉得不会有人关注，他挥动鞭子的动作大大方方的，将那名工人抽打出低哀的惨叫，不断地在地上翻滚，身上的棉衣被粗粝的鞭子扯破，飘出棉絮来。 犯了错误，就要受到惩罚。 德尔塔对于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他住的还是别人的地盘，哪里有资格去管这种闲事。 那个头目挥鞭越来越用力，鞭梢在空中划出沉闷但尖锐的声响。挨打的那名工人随着抽打已经不能再翻滚躲避了，只是蜷起身子忍受。看样子那个头目还不打算停手， 精灵混血还是看不下去了，他不清楚这个工人损失了多少利益，但这么打下去就算不死，以后恐怕也不能做力气活了。 在这个时代，平时靠做苦力营生的人一旦受伤过重，没有足够的钱换取医疗条件的情况下，和死亡也没什么区别。 他戴上自己的面具，用阴影垫高自己，将手掌拍了拍窗户发出声响吸引楼底工人们的目光。幽影扭曲了嘴部前方的空气，令声音失真低沉。 “安静一点，你们打断我的思路了！” 作为一个外来者，他有了之前的经历，清楚作为学院成员的自己地位比普通人要高，这种情况下，适当的冷漠态度比多愁善感的怜悯更具效果。 楼底的暴行果然终止了，那位头目扔掉手中的鞭子，向德尔塔的方向行了一礼，然后不再管地上倒着的工人，去吩咐其他人继续工作了。 而那位挨打的工人依旧蜷在冰冷的雪地，那些打翻的硝石边，没工夫来看一眼他的恩人。 德尔塔重新关上窗户，坐在床上发呆。 他只是让这个人暂时失去惩罚犯错工人的欲望，之后的发展就得看那个工人的运气了。 有了这样的经历，他突然有种食不下咽的恶心感，好在已经用过晚餐，完成了一天三次的营养摄取任务，不然他就得空腹睡觉了。 甩甩头尽力摒弃杂念，德尔塔决定开始冥想。 心灵之锋冥想法作为与灵能有关的冥想法，要求冥想者用精神力构建一个对自己而言有特殊意义的形状结构，从一部分到完成整体，最后每日构建一次。 而他选择的形状是自己的身体。 面板上心灵之锋冥想法的进度是一级14%的熟练度，能在短短十天不到的时间里修炼这么快的原因是他取了巧，只是先简单把人型捏了出来，精神力都没有把五官构建出来，看起来好不渗人，就像前世成衣店里的模特假人一样。 但就是这么粗陋的模子，面板依然肯定了他的完成度。 【看来头发精细到丝、皮肤下隐藏的血管、指纹是冥想法更高级阶段才会要求完美还原，现在的精细度顶多需要构建内脏部分。】德尔塔依照已知推测道。 精神力在脑海缓慢构建出人型，然后凝聚出另一股精神力仿佛凿子一般雕琢人型的面部。 微调下巴，估计好尺寸比例后削切不必要的突圆外廓，勾勒出细挺俊俏的鼻梁。 所谓中庭先建立，剩余五官就都知道该安哪了。 他徒然有一种自己在玩游戏捏人的感觉。 频繁使用精神力是很容易疲劳的，他的精神力强度还不够强大，大概花了二十分钟，确定了鼻子的位置形状就有了注意力涣散的症状。 【看来今天的冥想就到此为止了，明天晚上再继续。】 德尔塔站起身，在房间里做了二十个波比跳，他已经习惯用少量运动代替小憩恢复精神了。单论精力却是比以前的自己强许多。 门外的传来女生的嬉闹声，德尔塔对此不以为意，总归不会进这间房........ 咚咚咚，是敲门的声音。 然后把手转动，发出咔哒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拉开了。 “两位女士，里面请。”刚才领德尔塔进入这个房间的侍者又出现了，他身后是两位不认识的女生，显然也是学院的学生，只是不是秘文科的。 她们看到精灵混血的脸时眼睛一亮，为这样的美貌吃惊。 “等等，”德尔塔堵在门口疑惑道，“不该是男士和男士共住一间，女士和女士共住一间吗？你为什么带她们进来？” 两个女生听出深层含义，眼睛瞪圆了，小嘴张开不敢置信。 黑夜一样深邃的长发垂下，细柔的眉毛下是略带纯真的清澈碧色杏眼，薄唇不显刻薄，反而为小脸添上几分精致。即使皱着眉头也令人觉得可爱。 这样的存在是男性？！ 为什么这样的美貌属于男性？！ 德尔塔不去管她们的反应，他在等待侍者的解释。 穿着白衬衫红马甲，金发还算茂密的侍者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误，您的容貌实在是令精灵也为之失色。” 道歉完，这位侍者又转向两名女生一鞠躬：“抱歉，隔壁的房间还是空的，我领你们去那边吧。” 两个女生当然不会拒绝，只是离开时又忍不住好奇的回头，恋恋不舍的看着德尔塔关闭房门。 【这个黑马商会怎么回事？侍者的言辞未免轻佻失礼了些。】 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似乎那个侍者一开始接待他的时候还是称呼自己为先生的，他还以为是下午的护卫将自己的情况汇报给这些接待人员听过，现在这个侍者却好像完全不记得了一样。 【话说他刚出现的时候真的有称呼我为先生吗？那两个护卫又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我是男性？难道是看走路姿势？】 德尔塔对于第一点其实也不是很确定，这种琐碎无意义的记忆他都不会认真去记，虽然记忆库里肯定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即使不知道也没什么影响，没必要叫哈斯塔去找相关记忆。 德尔塔自己在梦境以外的地方和面板、记忆库的联系薄弱，做不到调动查找的事。 侍者的错处是个小插曲，倒是那两个护卫有点意思，德尔塔打算明天问问他们分辨自己性别的诀窍，或许能学到点知识。 中途德尔塔又离开房间，去盥洗室释放膀胱压力后，就去询问侍者商会是否为客人提供浴室和睡衣裤，然后很遗憾地得到了有提供浴室，但是标准规格睡衣裤的尺寸不符合他身材的回答。 洗完澡，因为没有换洗衣物，身上只好还是这几件。 他郁郁寡欢地回到房间，一想到自己身高这道坎恐怕要二三十年才能迈过去，不由悲从中来。 有了他之前的提醒，黑马商会的侍者们把大批量的睡衣裤送进各个房间的床上，供之后进来的学生使用。 走廊挂钟显示是八点的时候，精灵混血听到楼底下进来了许多人，听声音应该是学院的其他学生，他们吵吵嚷嚷地进来，然后向侍者们询问自己住哪间房间的问题，或者有没有夜宵。 他们的声音比德尔塔下午去逛的市场区吵多了。 直到一位下午跟过来的助教从楼上走下来训斥他们，这些少男少女们才放低了音量。 过了一会，三个男学徒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也是秘文科的。 他看见德尔塔以后笑了笑，不含恶意地道：“出来玩是不是比在学院学习舒服多了？” 德尔塔昧着良心点点头，他今天的经历其实一点也不令人愉快。 那名学徒继续喋喋不休：“你真是运气好，第一次出来就自由，我们上一批可惨了，就是被强拉着去参观磨坊、铁匠铺之类没意思的地方，一举一动都有助教看着。那像现在，我们可以在看完晚剧场再回来睡觉。” 他嘿嘿笑了两声：“留在学院的那些人要是知道，那真是恨不得时间逆流选择和我们一起出来。” 德尔塔又附和了他几句，极大地满足他的虚荣心，说到后面他也累了，自动停下。 这三位学徒都是在外面走了很久，都消耗了许多精力。虽然学院的旋转楼梯也很锻炼体力，但其实没几个人自己走，都是蹭自己导师的权限。 大概是因为德尔塔的脸太过女性化，同时也因为懒的缘故，其他科系的两位学生不太好意思在他面前换衣服，互道晚安后，各自选了一张床爬上去睡觉。 第三十五章 伪装者 黑马商会在别墅分会后还有一大片的土地，他们在这里建立了众多仓库，分门别类地储藏各类货物，日夜有八十多名雇佣兵巡逻。 近期又有价值数万镑的货物被从商会位于其他领地的分会运送过来，与之陪同的还有两百名隶属商会的雇佣兵，这些人极大地占据了黑马商会丹契斯分会的空间，即使有给他们订了旅馆房间，剩余的存在还是连偌大的工人宿舍也住满了。 那些实在呆不下的雇佣兵因为商会在招待学院学生，没有多余房间，只好住到别墅的仓库、地下室里，打地铺和货物挨在一起，尽管拥挤了些，但也比野外露宿要好一百倍。 当然，对这些雇佣兵来说，更好的是那些流莺的家里。 漂泊在外的时候，流莺能让他们享受到家的感觉，锅里热乎的食物，嘴上的甜言蜜语，甚至包括与妻子别无二致的服侍...... 不过商会不会允许他们在任务期间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地方，一旦发现，护送费用全部取消，本人更是要被贬职，贵重货物的高额护送任务将与他永远无缘。 清楚了这一点，这些雇佣兵顿时老老实实地，他们对金钱的渴望永远压倒其他欲望。 毕竟有了金钱，其他欲望才有满足的机会。 深夜，几个雇佣兵躺在地上，身下垫着兽皮，衣甲也不卸下，只是脱了鞋子睡觉，虽然身处黑马商会分会的位置，算得上安全，但他们的武器依旧放在手边，方便意外情况发生时可以第一时间起来作战。 远离货物的墙上还挂着不熄的火把，令仓库内的温度比外面高一些，昏黄色的光芒更让人昏昏欲睡。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存放硫磺的大型仓库，它们将在下个月内被装上车送向金苟，发挥驱虫驱蛇，或是药用的功效。 在黑马商会这样的行业巨头眼中，国与国的交战只意味着平时的货物价格会上涨，让他们有利可图。 仓库里，即使这儿的硫磺都被包上一层纸，密封在加固的木桶里，外面的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但要比起这几个雇佣兵的脚臭还是差了好几个档次，甚至不入流。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能睡得那么安稳的缘故。 仓库的木质大门被外面夜晚的寒风反复扑击冲撞，虽然安置了挂锁使大门不至于被大风吹开，但挂锁摆荡撞击在门上的叮叮哐哐声形成白噪声，联合自己的呼噜声，让休息的几个雇佣兵警戒心下降到了最低点。 一滩好似白蜡融化后产物的液体从披着防火布的堆叠木桶下那幽暗隐蔽处拥有生命般流动出来，无视一切凹凸沟壑向一位金色大胡子的雇佣兵平滑地涌动，路上经过人时有意识地绕过躯壳继续流动， 它静悄悄地，移动的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直到靠近那个雇佣兵不到半英尺的距离才突然暴起，无声无息地将他的头部包裹，雇佣兵这是才从梦中醒来，他惊恐的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而一些奇怪的东西在压迫他的头颅。 他意识到自己遭遇了袭击，坐起身张嘴拼命叫喊，企图唤醒同伴救助自己，同时双手在自己脸上疯狂撕扯，企图把这滩液体从面部扒下来。 然而这一番挣扎只是徒劳，口腔刚一张开，还未发出声音，那些白色蜡油一样的存在就涌了进来，将未出口的求救扼杀在摇篮里。而手上的扒抓又怎么能影响到一滩活动自如的液体呢？ 不止是口腔，白色的油脂就从头颅上每一个可以进入的孔窍侵袭，鼻孔、耳孔乃至双眼的眼球也被无情压碎，碎片和液体生物一同灌入脑颅，徒留两个黑洞洞的眼窝。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内，这个未知的存在就迅速的夺走了这位训练有素的雇佣兵的生命！ 似乎是死前的最后挣扎造成了一点声响，紧挨在旁边的一位雇佣兵突然警觉地坐起来抓住手边的武器，他发现同伴熟悉的身形在黑暗中坐着，脸看着大门的方向，并不正对自己，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警惕的握紧武器，低声询问：“你在干什么，汉米尔？” 才死了不久，被称作汉米尔的大胡子雇佣兵转过头，眼窝里蓝色的眸子倒映着墙上火把的昏黄光芒，只是半眯着，好像也是刚醒似的，声音含糊道：“我要起来小便，夜壶在哪里？” “该死，你惊扰了我的美梦，好不容易才有个安稳觉.......” 尽管在抱怨，这个被惊醒的雇佣兵还是松开武器，为自己的同伴指明方向，“夜壶就在货物更里面的地方，隔着两排木桶就是。你可别眼睛发花尿进木桶里了，那样你可能要打一年的白工。” “狗屎，为什么夜壶要放那么远？”汉米尔嘟囔道，摇摆着身子跨过其他熟睡雇佣兵的躯体。他的语调是如此正常，好像之前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难道你想闻着尿骚味入睡吗？”被惊醒的这位雇佣兵在回了这一句后，慢慢躺下，闭眼不再检查周围。 哗哗的水声响起，与挂锁碰撞大门的声响形成二重奏。 大胡子的汉米尔站在挂着防火布的木桶堆后面，背对众人，下半身在对着夜壶释放压力。 但此时他的脸上变化极端恐怖，若诸神教会的牧师见了，一定要称他是被恶魔附体了，或是某种异端邪神的诅咒。 只见那两颗眼球融化，仿佛白色蜡油，化作触手从空落落的眼窝中向防火布下的木桶探去，而汉米尔的表情还是如常，没有痛苦扭曲。 乳白色的粘滑触手如蛇般轻巧地探入木桶中，灵活地拨开油纸，然后化作空管，无形的吸力将粉状的硫磺吸入，填入汉米尔雇佣兵的体内，仿佛在填装一个人型口袋。 如果在别墅中睡觉的德尔塔能看到这种和阴影操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能力，一定会啧啧称奇，思考如何举一反三。 木桶中，大概二十公斤分量的硫磺粉被吸取四分之一，触手便退出转换目标，探入另一个木桶故技重施，半分钟的时间才停止。 大概十公斤的硫磺粉被填塞进入体内，而汉米尔的体型不变，只是返回地铺时迈动步伐略显沉重，但并未惊醒他人。 墙上火把逐渐微弱熄灭，但长夜仍在继续... ..................................... 白天，用过早餐，学院的助教们下楼对学生们一阵叮嘱，禁止他们带着护卫到处惹是生非，或者用护卫的钱满足自己需求，然后重新上楼不见外人。 那些护卫们又纷纷出现，被他们的临时雇主带走。 只有德尔塔先在别墅里走了一圈，并不急着出门。 黑马商会的别墅虽然大，但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的，许多地方都有保险柜储存贵重商品，金银首饰、宝石吊坠、传世画作，还有房契、合同协议之类的轻便财产。 即使学院的学生在这里算贵客，也不能轻易触碰。 虽然常年和拜垂拉法师学院合作，但黑马商会在这里的主管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有着能隐形、能开锁的法术，他对于法师向来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只是这次招待与否不由他决定，而是另一位带着大批货物转移至此的商会高层的命令，不容许拒绝。 “你们昨天是怎么认出我是男性的？”德尔塔好奇地向两名护卫询问，“不是我自夸，但是有不少人说我有着与精灵相媲美的容颜呢。” 矮个子的法汗看向高个子的路易斯，首先认出德尔塔性别的是这位，法汗只是跟着一起喊老爷而已。 雇佣兵路易斯沉吟了几秒，双手在腰间这个位置比划着回答道：“女性这儿的骨头更宽一点，所以走路的时候会一扭一扭的，而您没有这样的姿态，所以我猜您是先生。” 【和我想的一样啊。】 德尔塔点点头，他没有考虑为什么一个雇佣兵会了解这种知识，在他想来，一个经常浴血战斗的战士就该有这样敏锐的观察力，这不值得稀奇。 “很漂亮的推测。”精灵混血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然后开始安排今天的行程。 “你们知道这里哪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卖？” 法汗似乎是本地人，他的反应极快：“您是说杂物市场？” 但他遂即意识到不妥：“那儿可是在下城区，那些没见识的平民准会冒犯到您的。而且如果遇上盗贼......” 德尔塔疑惑的表情特别传神：“难道你们保护不了我吗？” “不是的不是的，有我们在，您不会受一点伤。”两名护卫一起拍着胸脯保证。 法汗有些犹豫，接着说：“只是有些盗贼的手真的很快，如果他从您身上偷走了什么，作为护卫的我们是不可能离开您去追他的。” “的确是这样，先生。”路易斯对于法汗的话表示肯定。 虽然丹契斯不存在成建制的盗贼工会，但这不代表这里没有高阶盗贼，毕竟这里每年吞吐的各种商品光是商税就有十几万镑，比学院赔偿给奎斯加的补贴高了不知多少，吸引力大得很，难保没有高阶盗贼潜入城中。 “放心，这里恐怕没人能偷走我的钱。”德尔塔信誓旦旦，他比起其他学生的优势是他现在就能以梦魇之灵为媒介使用灵性法术， 现在又不是在学院，被奎斯加在信里警告不许使用灵性法术。 能施法的情况下，这对付个小偷还不信手拈来？ “如您所愿，先生。”法汗屈服了。 第三十六章 杂物市场 北斜坡大道越往下，两侧的建筑外表就越陈旧，这样的大道全城有四条之多，通往城门的那一条南斜坡大道是最光鲜亮丽的。 一些冻地苔顽强的生长在脚下石砖的缝隙中，寒冷似乎比阳光更能滋养这种特殊植物。 “两名护卫跟在精灵混血的身后，身穿结实皮甲，手持盾牌，精神昂扬。看起来就像是第四纪元时，英勇的人类战士在守卫出使帕法帝国的矮人王族......” 德尔塔脸色一变，怒道：“哈斯塔，你这个旁白不太对吧！怎么尽损我。” “哪里损你了？矮人王族的的身高可有一米五，比你足足高了五厘米呢。” “淦！” 又是常态的拌嘴，精灵混血的脸上表情随着德尔塔与哈斯塔的对话时的心情不断转变，精致的小脸上时嗔时喜，好在有面具遮挡，不会被别人发现。 绕过热气蒸腾的铁匠铺，穿过一家很可疑的店铺，门上贴着油绿色颜料涂写的“万灵药出售”牌子。 法汗走在前面推开门，德尔塔紧随其后，他才发现这个地方除了前半段承重墙和屋顶看起来是完整的，后面其实都已经塌了，好似被横着切成两半，后半段的屋子墙体和屋顶都不翼而飞。 只是随着脚步向前，眼前又是一大片砖房，只是外表被不堪，黑里泛着墨绿的冻地苔覆盖在外，兴许是气温在白天升高许多，积雪融化，砖头上无数小洞眼都在往外渗水，在墙角下形成一片连着一片的水洼。 几个样貌普通的妇女蹲坐在外面洗衣服，水花从盆子里溅出来，扩大地上水洼的面积。 她们对于德尔塔和两个雇佣兵的到来无动于衷，通红的双手在冷水里机械的搓动着衣服。不过她们的孩子，那些三四岁的小家伙们还是有所反应，他们躲进屋子里，露出半个脑袋，以为德尔塔不知道似的偷偷窥探着。 “我们离杂货市场还有多远？”德尔塔问道。 法汗小心翼翼地拔起脚再轻轻放下，不让污水泡坏了自己的靴子：“快了，先生，还有不到两百码。” 德尔塔当然不是想要买东西，他口袋里根本没多少钱，总共三克朗的硬币。 之所以想要知道哪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出售，是因为这类卖家里大多是骗子，拿着自己也摸不透，或者干脆是伪造出来的物件，借助信息差，将价值极低的物品抬到极高的价格骗人。 教训这类的无赖，给予他们深度的恐惧，正好暗合梦魇以恐惧杀人的仪轨，提升灵体融合度。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这两个护卫， 出门前助教们叮嘱过不能在外肆意惹事，比起自己，更能代表学院助教们才是这些雇佣兵的真正雇主。比起他们，雇佣兵们宁可得罪学生，更别说他们其实也厌烦没必要的麻烦。 现在能答应来到下城区，这还是因为助教没有强制规定学生不准来这里，只是提了一两句而已。但要是真的有起冲突的迹象，他们一定会提前阻止的。 如果有这两个护卫一直盯着，自己的目的估计是达不成了。 心中想法转动，他状似无意道：“你们都是骑士吗？” 法汗茫然又吃惊地摇头，好像他问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我们为商会做事，怎么会有贵族为我们册封呢？” 德尔塔一拍额头，却只拍在了自己的银白色面具上，他忘了贝林沃大陆其实外在等级不代表真实实力的设定了。没有官方势力的册封，即使实力足够，也不能自称有等级。 他换了一种问法：“你们的实力比起刚开位的初位骑士如何？” “我和一位骑士对练过，除了马术没有比试以外，其他方面应该差不多。”法汗回答。 比起他，路易斯的回答更简洁：“我干掉过一个。” 说起这点，路易斯看起来有点阴沉，似乎那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所以都只是初位骑士的程度咯，那到底是他们保护我还是我在保护他们？】 德尔塔有点无语，但明面上还是点头肯定他们的实力。 初位骑士的实力判定方法是：能够轻易举起二百磅的重量，擅长使用一种长柄武器和两种短柄武器。拥有精湛的骑射能力，能够在狂奔的马匹上射中四十码左右的距离以外射中一匹鹿。 初位骑士想要再晋升成中位骑士，那就不得不借助魔药的力量了。 像初位骑士这种水平的敌人虽然他没有在现实位面中遇到过，但是在梦魇灵体的反噬下，他曾和战场催生的灵体在梦境中共鸣，形成战场梦境在其中厮杀，并且在梦境中完全还原了德尔塔在现实的实力。 初位骑士级别的对手他可是遇到了不少，只要不穿那种近乎全封闭式的金属盔甲，德尔塔完全可以一打三。 【唉，卵用没用，还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早知道就不带他们了。】他心底叹息道。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护送任务是学院派给黑马商会的，黑马商会无法拒绝，身为学院成员的德尔塔自然也不能违抗。 不过或许可以在之后离开市场时想办法甩掉他们，然后再寻机会返回，他们不会以为自己会这么做的。 人还没到杂货市场，德尔塔心里就已经有了主意。 矮个子的法汗在前面引着路，在不到两百码的距离里，他们穿过一片晾衣杆群，赶走了四五只看热闹的山羊，终于抵达了杂货市场。 “先生，我们到了。”法汗站到德尔塔侧面说。 这是一片倚着立墙的空地，不少商人或站或坐，站着的人面前是可以推动的矮柜，上面平整的地方可以盛放他们的商品，矮柜上面还设有挡雨的遮板。这样的人最多，矮柜大概有四五十个，杂乱地各占一片空地。 坐着的人条件没有那么好，只是一张脏兮兮的兽皮或是粗布铺在地上，货物就摆在上面，漂亮的石头、自制的蜡烛之类的。 德尔塔还看到有卖菜的，不过成色不是很好，蔬菜太小，不到可以吃的程度。 远处几个人似乎起了争执，正扭打成一团， 一个人被摔在地上，沾了一身泥巴，他的对手指着他哈哈大笑，然后被另一个人扑倒，也沾了一身泥。 一个看背影应该是瘦小中年人的存在站在立墙下，墙上盛放火把的铁环就在他头边，不知是多久没有发挥作用，一点发黑凝结的油污沾在铁环上面，和中年人干结纠缠的黄色乱发交相辉映。 哗哗的水声出现，淡黄色的水流沿着九十度的墙面向下流淌，滋润着下方已经发白的软烂泥土。 抖了一抖身体，这个家伙提上裤子，转过身，一张脸苍老的像是六十岁的人。 他看到德尔塔一行人，顿时佝偻着背向旁边退开，同时嘴角扯起，脸上浮现出一个谄媚的笑，满口黄牙好像刚洗劫了一只玉米。 德尔塔抱着一种畏惧的情绪远离他，但随即又觉得自己这个反应不太好。 【他只是没有条件清理自己。他只是没有条件清理自己.......】精灵混血尝试说服自己，但不怎么成功。 周围是低矮连绵的建筑群，像是中城区市场的低配版。都是理发铺、鱼铺之类的小铺子，它们主要面向穷人，所以也就不拘小节了一点，有的店铺门口的铁招牌也不知道被什么打了一下，都变形了还挂在那晃荡。 不需要过人的五感，精灵混血现在听到了车轮碾在道路石子上的声音，一阵阵的，隆隆作响，听起来分量很重，不是能在小巷子里行驶的那种推车。 “我们这都已经快要靠近西斜坡大道了吧？”他问法汗。 “是的。”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走西斜坡大道？这样不是更近更快吗？” 从中城区的黑马商会分会走到这里可是绕了不少路，德尔塔一直没有使用阴影疾走就是怕之后用阴影法术被人认出来，现在可是腿酸得很。 法汗张了张嘴，还是说：“先生，议会在西斜坡大道那里建立了一个专门收集屎尿的房子，不管人类还是牲畜的都要。每天都有人专门收集装车，送到那个房子里去处理，我怕那些车子冲撞到您。” 德尔塔还能说什么呢？他只好勉励道：“做的不错。” “你知道他们收集这些排泄物做什么吗？” 法汗挠了挠头：“据说是上面传下来的指令，用那些...排泄物....”他努力让自己的用词和德尔塔一样文雅，“用那些排泄物浇灌田地，说是可以提高收成。” 他看起来对此并不相信：“要我说，这管什么用啊，这样种出来的菜谁还会吃？那个房子处理过的排泄物是要卖回给农民，可竟还要很多人被强迫花钱买了。说是什么科学导致这个腌臜东西有效果。” “是自然科学。”路易斯似乎读过点书，对此有些了解。 【粪肥的制作方法都被自然科学院搞出来了！】 德尔塔心中悸动，又回想起学院朋友中，迪亚哥曾见过自然科学院成员展示磁力发电，他只觉得有什么在暗处悄然生长，默默积蓄着势，等待着创造新时代的一天。 【自然科学院不是有其他穿越者，就是有什么达芬奇、牛顿、爱因斯坦这样的人物。】 【或许我该辅修选择炼金，以后毕业了想办法转进自然科学院.........】 第三十七章 意外的收获 想到这里，德尔塔对法汗说：“既然是自然科学院的研究成果，想来也有几分道理，说不定就能恩惠到你我。” 矮个子护卫法汗的表情控制得很好，但他只是把怀疑和轻视藏在心底，这些情绪依旧被拥有强灵感的德尔塔捕捉到了。 同时精灵混血意外地发现，旁边的路易斯对于他的话极为不屑，隐隐还有几分高傲，看不起自然科学院的这项技术推广。 【看来情绪感知也不能第一时间判断一个人的所有，或许挑选他作自己的护卫并非好的选择。】 德尔塔出身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对于各种能够改善民生的各项知识、技术的更新迭代有着天然的好感，也正因为如此，他对于守旧派的人极为抵触，现在路易斯就被他在心里划分到了守旧派的阵营。 三观不合的人相处多久也不会成为朋友，尤其是其中一方能够认知到另一人的想法时，只是待在一起都会觉得膈应。 德尔塔现在就是如此感受，好在他已经过了看到不合心意的事物就要强行矫正的年纪，所以没有继续开口说教，他的年龄也注定了他的言语观点不会被人重视。 再过八天就要返回学院，这个时候多几句嘴就是八天的不痛快。 他还是要照顾一下自己的外出体验的。 回归正题，德尔塔带着两个护卫游走在杂货市场的人群中，寻找那些可能涉嫌欺诈的不法商贩，打算以此作为自己同化梦魇之灵、提升灵体融合度的食粮。 说是人群，其实人也不是很密。买东西的人和卖东西的人比例也就是二比一的样子。 据说是因为迪索恩有和金苟打仗的缘故，许多工人、农民随着种植园主从气温宜人的南面回来，抛弃了那里的土地产业，令南面的出产减少了。 现在有胆量和依仗去更南方经商的只有黑马商会和另一家长船商会，他们有自己的军队和船队，可以直接通过西南的内海前往卡勒度拉进行贸易，不需要太过担心战争的侵害。 失去了商品就失去了吸引力，愿意来南方讨生活的人越来越少，因战争带来的大规模变动使商业城市丹契斯一年不如一年景气，现在能来这里作贸易的只有寥寥几方势力，而且都是为学院而来的。 三十年前这里的议员还勉强可以和学院的法师们平起平坐，因为他们是贵族，而且非常有钱。 现在不一样了，议员们甚至要讨好学院初出茅庐的学生们，希冀他们在未来能够回想起自己的好，还有丹契斯各个商家提供的足不出户送货上门的便利，然后动用家族资源来支持南北贸易，恢复丹契斯的荣光，尤其是税收方面的荣光。 “这个东西怎么卖？”德尔塔在市场里走走停停，四十分钟不到就快看完了，他最后在一处摊位前蹲下身，指着铺在地面的兽皮上一块拇指大的，有些透光的浑浊淡白色石块问道。 他走了那么久，也就是这个地方比较像是目标， 这个摊位上其他物什也是不太靠谱的样子，什么牛的完整头骨、符文刻得乱七八糟的鲸骨护身符、黑色封皮的羊皮纸本子等等，非常符合他前世在古玩市场上看到的假货贩子形象。 摊主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金发男子，身上有着淡淡的鱼腥味。他在看到精灵混血身后两位身着皮甲，提着盾牌，腰间悬挂武器的护卫，眼神不由瑟缩一下，但还是镇定回答：“3克朗就成交。” 【3克朗，你有读心术吧，直接就要我所有的钱！】精灵混血吐槽道。 【虽然我也没打算买就是了......】 有着学院的矿石鉴定基础课程和地球化学课的培养，德尔塔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一块石英，虽然成分和那些昂贵的宝石很像，但其实并不值钱。 “那你知道它是什么吗？”他用指头将石英向摊主的位置拨过去一点，让光线更好的映衬出这块石英内里的浑浊。 “它是半透明的，是白水晶。”摊主回答道，他有些慌乱，这反应在他逸散的灵性上，顿时被德尔塔感知到了。 【获得不良商贩*1】他喜滋滋地想。 脸色一板，虽然面容藏在面具后面，别人看不到，但他还是觉得这样很能抬高气势。 “这其实是石英，不值钱的。” 随着他这么说话，两名雇佣兵非常配合地上前一步，带来更大的威慑力。 摊主的嘴唇发抖，脸色却在涨红，半晌才为自己开口辩解：“不是这样的，它确实是水晶，虽然成色不好，但也有拇指那么大啊，镶嵌在手链上一定.......” 德尔塔完全没有在听他说话，反而将注意力放在感知这位摊主的情绪波动上面，得出的结果却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那是愤怒、委屈混合的感觉，就是没有伎俩被识破的惶恐。 眼前是摊主焦急为自己辩解的脸和不断翕动地嘴唇，他有点茫然，又觉得荒诞。 这个人竟坚定认为这是一块水晶！ 无知又耿直成这样多半是不会骗人的，或者也是被别人骗了才在不清楚的情况下把假货拿出来卖。 他已经没有兴趣去看摊位上的其他货物了，对摊主无奈地最后劝解道：“你说是水晶那就是水晶吧，只是你最好不要把发一笔财的希望寄托在这块石头上，那不过是徒劳浪费时间。” 丢下这一句话，他就站起，失望地准备带着两个护卫离开。 惩戒骗子提升灵体融合度的想法算是泡汤了，不如回中城区那里兜转，这个世界的剧院和马戏团他还没有见过呢。 “请等一下！” 身后传来了那个摊主的声音。 德尔塔转过身，没有任何五官特征的银白色面具遮住脸部，再加上斗篷的兜帽垂下阴影，遮住上半部分，显得很是诡异。 摊主有点结巴了，他不确定自己把人喊回来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大...大人，您是法师吗？” “是的，有什么事？”德尔塔尽力做出冷酷的样子，防止对方因为听出自己年纪小，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这本书或许对您有帮助。”摊主站起来，把兽皮上的那本黑色封皮的书拿着，小心翼翼地对着德尔塔这里。 “这是一本魔法书，里面可能记载着一些威力强大的魔法。” 这却是是不小的诱惑，德尔塔已经有了冥想法，再从魔法书里学会一两个魔法就和普通法师没区别了，现在学院同一届的其他学徒可还什么都不会呢。照这样发展，他们的差距会在开学后持续拉大。 精灵混血绝对能获得学院更高的重视。 他带着激动的心情走近，不显山露水地，以相当随意的口气说：“给我看看。” 他示意摊主坐下，把书放回兽皮上，自己准备翻两页了解内容。 出乎意料地，他在黑色的封皮上看到了淡淡的金色痕迹，似乎是一个徽记，不过颜料有很多都剥落了，分不清画得是什么。 对着阳光下，德尔塔才勉强照着压痕还原出了这个徽记的形状。 那个图案上面是一个十字星，下面则是一只简化的没有睫毛的眼睛。 他一眼就认出了徽记的含义。 【这是观星塔的标志！】 再翻开几页，里面的内容是乱码式排序的精灵文字。秘文科的他很熟悉这种方式，这通常是法师用来隐藏内容的密码锁，值得这样对待的内容多半是一些特殊的研究成果或是隐秘消息，或许可以尝试破解一下。 他晃了晃这本笔记问道：“这本笔记哪来的？” 摊主看着这本笔记被他拿着手里，一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点恍惚，但很快回过神来答道：“这是我的一位祖先留下的，他是一位魔法师。” 他心中悲哀。 【虽然父亲和祖父常说，这本笔记代表着家族的永远的荣誉与辉煌，但他们其实也不知道里面的内容。在家族只剩我一个人的情况下，这些荣誉辉煌还不如面包有用。】 德尔塔并不吃惊，丹契斯毕竟就在学院旁边，偶尔有其他法师前来拜访，定居也有可能，这不值得稀奇。 “那你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吗？”德尔塔继续问他。 “不知道，我不识字。” 不识字就好办了，德尔塔严肃道：“里面的内容被加密过了，我买了这本书，却还不能直接看懂里面的内容，还要花钱请人破译，最后得出的结果也不一定是我想要的，这样的交易，我不能给予你过高的报酬。” “那您能给多少？” “三克朗。” “好。”摊主接钱的时候手在颤抖，最后一件见证过他家族曾经历史的物品就这样被卖了，好在前面还有父亲和祖父变卖了其他物什，倒也衬托得他不算太坏。 “才三克朗！其实你才是奸商吧！”哈斯塔大叫。 “穷人何苦为难穷人。”德尔塔也有些尴尬，“这是我身上最后一点钱了，能给的都给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现实中，他带着两名护卫，准备回黑马商会分会别墅尝试自己破解一下这本“魔法书”，实在不行，就等到回学院的时候想胡椒俱乐部的其他成员求助，哪怕是内容共享也无所谓。 第三十八章 惦记着的人 回去的路很顺利，抵达黑马商会分会的时候离用餐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德尔塔遣散两个护卫，向侍者要了一叠纸，笔和墨水送上二楼的房间，准备清点一上午的收获。 整条走廊的房间都是空荡荡的，现在其他人都带着护卫外出，他们大多有些身家，根本不需要蹭商会的饭，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正好让精灵混血破译“魔法书”时不被打扰。 房间里没有桌子，他只好再到楼下搬了两个木椅上来。 木椅的椅面比床要高，他就坐在床沿把椅面当桌面，用笔沾了墨水开始准备破译。 笔是羽管笔，而非吸水钢笔。握处窄细，落笔时不能过轻，也不能过重，不然不是笔迹断断续续，就是羽管笔笔杆弯折，笔画甩出去。 这样的手感让德尔塔不太适应，心里也有些烦躁，不过他平复心情很有一套，回想着学院传授的专业知识，继续工作。 秘文科的法师精通历史、语言，各类没有明显属性区分的法术。 他们是擅长法术的历史学者，魔法学问对他们来说只是让他们探索各种遗迹，揭开人类过往的便利工具。 他们的常备法术多是回声术、光照术、净化空气、水下呼吸这样毫无攻击力，但在冒险时有奇效的法术，冥想法也是用来提升记忆力的特殊版本。 虽然德尔塔还未正式成为其中一员，但学徒阶段就已经学习了两种语言，精灵语和第三纪元到第六纪元的帕法帝国人类古通用语。 放在现在，这些知识正好够用。 魔法书上，这位不知名的法师打乱了各个精灵文字的真正意象，精灵文字毕竟是表意文字，一词有多词素等特征，打乱以后就几乎是新的语言了，这足以让头一次接触到破译工作的人焦头烂额。 但对于德尔塔·范特西而言却并非难事，汉字也是一种词义繁复的语言，而且他有过一次经验，就在他最初学习贝林沃大陆通用语的时候，他用的就是破译法。 首先找一页，把这一页的内容抄录下来，再圈出出现次数最多的单字，然后假设这个字是一个介词；出现率第二高的如果是单字，便同样假设为介词，如果出现率第二高的是词语，那就有可能是这一段内容的主角，归为名词一类。 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合理猜测，大胆假设，这是非常麻烦，而且没有捷径的工作，一旦某个字的意思推敲错误，之后那些基于它的破译内容就要完全推翻重来，而且每一页最后的推断是要互相验证，错了还是要重来， 这么繁复消耗心力的工作，即使是学院秘文科的正式法师也不会常常遇到。 老实说，在掂量了厚度以后，德尔塔已经不觉得自己能在开学前破译完了，可能毕业了还看不懂这本魔法书。 不过他认定这个魔法书的注入用这样严密的手法严防死守，里面内容一定不简单，所以还有动力继续挑拣字词一一比对， 德尔塔一直工作到自然光线也不支持他继续为止，眼前有星冒出，眼睛因长时间注视文字而感到酸涩，双腿也有麻木之感。 这个时候昏黄的光透过小窗照进来，莫名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他推开椅子，摇晃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腰腹的肌肉因为长久不活动而感到酸痛，胃里也好像一抽一抽的，他这才惊觉到已经是晚上了，而自己还未用过午餐。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心里念叨着这两句，他走出房间到楼下的大厅找水果吃去了。 .................. 拜垂拉法师学院，炼金高塔讲师宿舍。 讲师宿舍是比学徒宿舍大，学生宿舍小的单间，考虑到只住一个人，空间其实还有盈余。 不过这里不算奢华气派，打扫还要自己动手。所以许多讲师不喜欢待在这里，他们宁愿搭一张躺椅在办公室过夜，而对宿舍疏于打理。 而对于环境要求不那么苛刻的讲师，对于自己宿舍的布置也不算精致。普通的家具，普通的书架基本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半精灵讲师赫默·克丽丝的宿舍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青色的花边丝绸床单铺在软床上，松软的天鹅绒被不是学院分发的统一样式，而是绣着细密的豌豆藤图案。 等身高的落地镜靠在墙壁上，与它并列的是一个巨大的樟木衣柜，柜门半敞，露出里面一件件豪华的、紧跟王国上层时尚潮流的衣物，四季都有。那些闪烁的亮片和雅致的颜色，无一不透露出高贵的气质和衣服主人的卓越审美水平。 再旁边的首饰架上陈列那些闪耀光芒的自然风格的饰品，秘银项链、红宝石耳坠、镶嵌青金石的头冠被毫无秩序地胡乱堆叠在一起，显然已经不再受到宠爱。 赫默·克丽丝没有穿着德尔塔和她见面时的纱裙和遮面，她不施粉黛，脸上肌肤在魔法晶灯的映照下是珍珠色的光泽，头发黑得像乌木，嘴唇红得像鲜血。眼睛则如同天上坠下的太阳，呈现出淡雅的金色。 这些特点明显的颜色凑在一起，非但没有不和谐之处，还能彼此衬托，造就了这个理性与活泼同在，优雅和纯真并存的美人。 如果她在监考的时候不做遮掩，就这么出现，恐怕那个考场里会有一半人因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而留白卷。 赫默·克丽丝是一个天生就在追求美的人，为此她疯狂挥霍学院给予她的工资，就为了这些外在之物，而且每个月就会大换一次造型。 她的同性同事都评价她：“她看起来刚结束了一场宴会，或者正在前往宴会的路上”。 虽然外表看起来明艳如少女，但其实赫默·克丽丝已经有七十一岁了，她体内精灵的血脉比德尔塔还要浓厚一倍。甚至在五十余年前精灵撤回生命森林的王庭时，她有亲自送自己的父亲返回森林。 仗着精灵血脉对于魔能的天生亲和，在不怎么努力冥想的情况下，她依旧生长到了上位法师的境界，甚至其他人需要昂贵魔药晋升时，她还能把学院调拨给自己的晋升材料准备费用拿去买首饰。 尽管算得上要什么有什么，但赫默任不满足。 她与自己的精灵长辈们一起生活到二十岁，那是她最美好的日子。 人类社会的欲望翻腾、勾心斗角对于她来说还是太复杂和无趣了，赫默在拜垂拉法师学院工作了四十年，漫长的阅历让她比看起来成熟得多得多得多，除了几个同事，根本不愿意和其他人打交道。 于是她就在学院里以懒散出名了，整日疲于工作，要不是她的魔药水平首屈一指，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被拜垂拉法师学院开除的大法师。 赫默穿着素色的法师袍，赤脚坐在房间中央的高脚椅上，神色认真，她的面前是桦木画架和画板，调色板和颜料罐都放在地上，她不用画笔，直接侧弯腰用手指沾着颜料在纸上绘图，手指沾着各种颜色更显得肤色白净。 画卷上，一个和德尔塔有八九分相似的俊美精灵弯弓搭箭，指向一个手舞巨锤，双目发红的丑陋兽人，弓箭蓄势待发。 “终于画完了，这大概就是那个孩子纯净血脉后的样子吧。” 她满意地停下手，空气中的水分子随着一个念头自动凝聚涌出，洗净手掌上的颜料。 她将画架上的活板放平，好晾干这幅画。 德尔塔·范特西是她在学院心灵科成立消息传出后才知道的精灵混血，血缘上的亲近让她难得找到了归属感，重新燃烧了热情，为此还特意在秘文科的大法师奎斯加面前反复推销自己，希望能获得德尔塔的抚养权。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因为德尔塔到现在也没有见她第二次，她找到秘文高塔的时候才知道德尔塔外出了。 她走到窗台边，看着又一次被暗色遮蔽的天空，太阳还未落下光芒就已黯淡。赫默金色的眼眸半阖，托腮愁道：“唉，明天又要去给特训生上魔药课，小范特西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 丹契斯城，黑马商会分会。 正在啃第二个苹果的德尔塔突然打了个喷嚏。 “我没穿少啊。”他疑惑道。 “一定是因为锻炼还不够多，明天就不出去了，待在这里锻炼、冥想、解密一整天好了。” “你是机器人吗？那么规律。”哈斯塔惊道：“这可是难得的假期唉，这个时候不应该去中城区的各个娱乐场所长长见识吗？我们都还没去过这么高级的地方呢。” 德尔塔送给他一个白眼：“是谁说要成为伟大人物的？怎么才两天就熬不住了？” 哈斯塔灿灿不做声。 “我再回去试着解开那本书的秘密，你可以趁着这个时间试试冥想。我不清楚我们算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但如果冥想对你有好处，你最好还是给我练习，以后学习魔法也是一样。这样如果有一天要是必须要把身体给你用，实力也不会下降多少。” “是。”哈斯塔在德尔塔认真起来的时候还是不能发挥出自己的毒舌功底，只能老实听话。 第三十九章 隐藏天才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德尔塔脑海里用面板设定的闹铃一天一换，每天都能享受不一样的新鲜感。 房间里的其他学生在床上睡得正香，随着时间推移，他们放得更开了，昨天晚上十一点才回来睡觉，今天大概要睡到上午八九点钟才能醒。 精灵混血轻手轻脚地穿上鞋，打算洗漱完先去用餐，回来后如果这些人还在睡觉，他就出去慢跑锻炼。 楼下也很安静，只有一些工作人员在楼下大厅搬运文件或者点检人数，其他房间的学生没一个像他醒的那么早，只有助教们坐在餐厅谈话，他们在看到德尔塔进来时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我觉得迪索恩王位上的人再过二十年未必就姓温斯克尔了。” “怎么说？现在情势还不算坏啊。”另一位助教好奇道。 “一年前我有幸跟着我们秘文科的主任西索·克雷夫阁下前往莫克然觐见陛下还有两位王子，陛下虽然已经六十岁了，但依旧英明果决，可两位王子就......”这位助教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样？”略显年轻的助教问道，他有些着急。 “还能怎么样，我亲眼看到他们因为餐点不好吃，把叉子戳进一位宦官的脸，真是粗鲁残忍，他们除了勇敢好战，几乎什么优点也没从陛下那继承到。” 助教们一阵唏嘘，日后如果真是这两位王子登基，学院和王室的间隙恐怕只会越来越大。 他们没有遮掩这段对话，无论是来往的侍者还是分会本身的管理人员能听见，但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平常，显然这样的见解不是一家独有，而是在迪索恩中上层的共识。 德尔塔听八卦听得起劲，简单的早餐吃了半个小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餐厅。 事实如他所料，在解决早餐后的七点钟，他上楼检查，同房间的学生还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只好重新下楼，想要一个人出去锻炼，然后被门口穿着红马甲白衬衫的侍者拦住了。 “先生，为了您的安全，必须有护卫随从才能外出。您现在想要出去的话，需要我帮您把您的护卫叫过来吗？” “不用了，我只在周围转一转。” 侍者开启了复读模式：“先生，为了您的安全，必须有护卫随从才能外出......” “好好好，我知道了！” 德尔塔反身折回，走到空无一人的会客厅坐下。他有些心烦气躁，没想到这些护卫反而成了监视者，还非带不可。 【要是我长得和奥拉夫一样，看你用什么理由不让我单独出门！】 学院体能训练室的光头指导奥拉夫身高大概有两米六，中位骑士实力，气质凶悍，胳膊比普通人的腰还粗，如果是他来，估计黑马商会在这里的守卫在不使用武器的情况下围殴他，胜负也就是五五开的结果。 “不不不，要是我们长得和奥拉夫一样，那我还是死了算了。”哈斯塔叫道。 德尔塔：“........” 【我年轻时有这么个以貌取人的习惯吗？】 他反思，然后发现还真的有。 【到底是年轻人，还不懂得肌肉的好处。】 【不管这些了，室外锻炼不了就在室内冥想，总有提升自己的机会。】 思及至此，他询问哈斯塔：“昨天你冥想了吗？” “冥想了一晚上，”哈斯塔的语气也认真了起来，“我和你一样，选择了以这具身体为精神构造，我能感受到精神力，冥想的时候也会有疲劳，面板上精神力也有在细微增长，但是想要吸纳魔能粒子的时候却完全做不到，好像有什么屏蔽了我的感应，精神力完全无法离体。” “这么严重。”德尔塔沉思了一会儿，招出面板来看。 面板上是没有精神力这个属性的，或者说精神力只和智力、意志相关，想要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是否有提升，只能去找这两个属性。 【智力：7.7】 【意志：干涉因素太多故不作评价】 比起之前完全没有变动。 “这回身体换你来操控，看一下有没有变化。” 哈斯塔有点兴奋，这是学徒晋升考试前夜面板给予他的权限，可到现在却只用过一次，德尔塔这个葛朗台没事的时候就在学习，就算自己出来也被要求按照日程表行事，出来=学习，完全没什么好玩的，可德尔塔记忆里有趣的事物总有看完的时候。 久而久之，他都快憋疯了。 “来了来了！” 德尔塔闭上眼睛，他的灵体裂成上下两团，一团大一团小，然后互换位置重新融合。 精灵混血的躯体再睁眼时，碧绿的眼睛里只剩下跳脱和好奇的情绪。 “你再唤出面板。” 哈斯塔照做。 【智力：7.2】 其他属性都没变，但是智力下降了零点五。 【调出二十天前的智力属性数值。】德尔塔化身大光球在精神世界漂浮着，他化身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老爷爷，向哈斯塔提供指导。 面板闪烁两下，智力数值再次跳动。 【智力：7】 “所以我们确实是两个人。”德尔塔再一次确定了这点，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成了一具机甲，可以在两个意识中随意更换驾驶员，而面板决定了只有自己才能开放更替身体操控的权限，似乎是为了防止哈斯塔某一天造反。 【面板的制造者真是强大又心思细致，但是一想到哈斯塔也是从我的灵魂中分裂出来的，如果真造反算不算自己否定自己？】他心中感到怪异。 现实中，哈斯塔操控身体挥动拳脚，又做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双脚稳稳地落在会客室的沙发上。他跳下来，眉眼间尽是新奇。 “我感觉身体比上次晋升考试时灵活多了。” “那当然，这可是我努力锻炼的成果，即使你想要出来透气，平时的学习生活也不能松懈。”德尔塔早就发现了，哈斯塔虽然常常督促自己用功，其实本身就躲在精神世界用自己的记忆库看番，相当不老实。 【这种严于律人，宽于待己的坏习惯真的得改改。】 在这种情况下，他感觉自己真的像个老父亲。 哈斯塔“嘘”了一声，显得很不甘心。 “现在试试看冥想吧。” 哈斯塔依言放出精神力，开始构建心灵之锋冥想法。 一个面目清晰的头部在精神世界中缓缓成型，精致程度比德尔塔还要高。 这次没有任何阻碍，远超预料。 德尔塔几乎是以膜拜的态度，看着沉重颗粒感分明的魔能粒子汹涌地冲进自己的精神世界，汇入那个无色的头部结构里，使颜色趋近于现实的躯体。 如果说普通法师冥想的效率是小溪潺潺，那么德尔塔就是雨季的小溪，虽然还是小溪，但流速和水量几乎快了一半还多。 到了哈斯塔这边就是“大河向东流”的气势，魔能粒子几乎是一声令下，宛如刚下课的学生冲向食堂那样钻进精神世界。 两者简直是云泥之别。 “哈斯塔，你，其实是天才吧？” 德尔塔惊呼道，如果他现在的形象不是一个光球，那他一定会是瞠目结舌的表情。 【莫非哈斯塔才是真正开了金手指的天选之子。而我只是督促他学习进步的穿越者面板小助手？】 哈斯塔也是一愣，他也有对比德尔塔的冥想效果，只是一瞬就接受了自己身为天才的本质，顿时得意洋洋道：“哈哈哈哈哈，范特西你怎么回事啊，连我这样天天宅在精神世界，今天才第一次完整冥想的人都比不过？太菜了吧。” 【太猖狂了！】 德尔塔咬牙切齿：“我那是细水长流，水滴石穿。” “好好好，水滴石穿~安——” 德尔塔大招蓄力：“不要忘了，没有我的授权，你根本出不来。再多一句话，关你一年禁闭！” “我错了，好哥哥。”哈斯塔一秒投降。 这样风格的对话其实持续很久了，在就职影法师前，哈斯塔还只能在面板上留言的时候，德尔塔就已经被天天毒舌吐槽了，几乎成了习惯。现在哈斯塔能够说话了，不吵两句都不痛快。 “这样吧，我每天给你三个小时放风，随便什么时间段，上课时间不算。你花一个小时冥想，剩余两个小时随你安排。” 这样丰厚的条件，哈斯塔也为之动容.....个鬼咧！ “我怎么记得正式学生上午从八点上课，一直到下午三点，然后又有特修课两个半小时，以你的习惯肯定会报特修课。所以请问你给我的三个小时在哪里？” 【哈斯塔也长大了呢，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糊弄他了。】 德尔塔心下失望，只好解释道：“开学后我早上六点起床，除去洗漱进餐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晚餐后还有四个小时空闲，我做完作业就都是时间了。还有这段时间和休息日你可以随便安排时间。” 哈斯塔琢磨了一会儿才回答：“可以，那现在是上午七点半，接下去的三个小时时间就归我了。” 两者达成共识后，德尔塔隐入精神世界的更深层，他也打算试试看，自己在这里冥想是否能沟通到外界的魔能粒子。 第四十章 商会情况 德尔塔转移了身体操控权后亲自试验冥想，他感觉在用精神力建造形体时比之前更简单了些，似乎是因为这个状态能更好的观察自己，不会当局者迷。 只是魔能粒子确实不会被吸引进来，这意味着魔能亲和得不到锻炼。 所谓魔力，就是以精神力催动魔能的能力。 平时的冥想是锻炼精神力，精神力强大了释放法术的次数也会增多，还会有探测、移物这样的异能，，但也就是上位法师有直接用精神力伤人的能力。 而魔能亲和代表释放法术的速度和威力。 贝林沃大陆的法师一直面对着一个难题，也就是所谓的魔能密集度问题。 自然环境中，魔能的浓度每一片区域都是不同的，它会随着当地的气候改变而改变。 同样一个法师，他在不同环境下释放法术的威力是不同的。 比如在一座活火山旁边，施展火、风系魔法永远比施展地、水系魔法轻松。 而当两名法师对战时，情况又不一样了。 他们不仅要考虑环境因素，还要考虑到魔能亲和问题。 在这一小片区域中，魔能粒子是有限的，如果释放一个相同属性的法术，那么魔能亲和高的法师能够将所有该属性的魔能粒子快速牵扯到自己这边。 而魔能亲和低的法师就输了这场神秘层次的拔河比赛，因为这一片地区的大部分魔能粒子都被对手抽空了，他要继续用力抽取周围魔能粒子强行灌注法术结构，那么凝聚法术的时间就会很慢，威力还要远逊对手。 也就是说，这种不增长魔能亲和的冥想其实没太多好处，因为不长魔力，只增长精神力，虽然探测范围变大了，但是施法速度没有提升，与人对阵还是要落入下风。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比其他人早了两个月拿到冥想法，属性长多长少都是赚。】 德尔塔欣慰地看着哈斯塔用这具身体冥想，周围的魔能粒子扭曲成漩涡快速投入精神世界，面板上哈斯塔的冥想法进度已经达到了一级（57/100），远远超过了他自己的一级（42/100）。 【真不明白我和他谁才是主导。】 ................. 完成了约定任务，还有两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 哈斯塔想要在这里完成一次完整的探索，就在这黑马商会别墅里。 他和德尔塔不一样，德尔塔更顾虑得失，锱铢必较地权衡处境，没有万全把握不愿意轻易惹事，或者得罪人。 而哈斯塔更喜欢在可以搞事的情况下尽量搞事，反正这次有学院兜底。 他重新找到门口的侍者：“我想要参观一下这里，你们商会一切开放的区域，我对于贸易也很感兴趣，希望能有人为我讲解一下贵商会的事迹。” 德尔塔上次探索只在这间别墅内部，然而这并不是商会分会的全部区域，哈斯塔坚信这里一定还有更多值得一看的东西。 红马甲的侍者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一鞠躬：“如你所愿。” 他起身回头，将绳铃装置的拉绳向下一扯，没多久另一个红马甲的侍者跑了下来，他不蓄须，面容还算俊朗。 哈斯塔感觉这人有点眼熟，仔细一想才记起是那个为他安排房间的侍者。 “文森特，这位先生想要更多的了解商会，你来负责为他解答。” “这是文森特，您想要了解的都可以问他。”门口的侍者向德尔塔介绍，哪怕他对文森特的吩咐中已经体现了相同的意思，但他还是要再说一遍，这就是礼仪。 “还有，为了为了您的安全，必须有护卫随从才能外出。” “我知道，我的护卫是路易斯和法汗，现在你可以把他们叫过来了。” 回宿舍拿上斗篷和面具穿戴好，哈斯塔再次下楼，两名护卫已经准备好了。 “走吧。” 侍者恭顺地打开了正门，微风吹进，现在气温升到了零度以上，比起二十天前算得上是暖风，让人心绪为之放松。 “或许后花园是一个更适合讲述的场合，那里环境怡人，行走在树影下就不用担心下雪的问题。”文森特推荐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为什么去后花园要走正门？”哈斯塔侧头仰视看着他疑惑道。 文森特的笑容一滞，但还是解释说：“正门侧道的园路也属于花园的一部分，是名家设计，并非无用之物，一路风景越进越幽，即使处于城市也能感受到自然森林的野外风情，体现了人与自然关系的层层递进。” “那就走正门吧。”哈斯塔对于这么专业的说法不太了解，于是选择将路线规划交给文森特。 正门侧道黑色防护铁门被插进钥匙打开，后面的园路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打理了，凹凸的路面屯集着一个又一个小水洼，那些常绿树木的叶子被各种外力打落，粘在潮湿的地面或漂在水洼里。 “这就是你说的风景怡人？”哈斯塔面色不善，觉得这个侍者的专业素养实在不到家。 文森特也有些茫然，但表情很快镇定下来：“恐怕是这里的园丁惫懒，以为商会进入繁忙期就不会有人来，因此没有打扫园路，我会在事后向主管反应的。” “稍微督促一下就行了，我其实不是很在乎。” “他必将感激您的仁慈。” 这里虽然说是花园，但其实没有太多花卉栽植其中，多是松、衫、桦这样耐寒常绿的树种。 还有一些植在石质花坛里的大灌木造型修剪各异，但因为许久无人打理，枝叶蓬生，而使其原本造型失去明显轮廓，只能隐约看出是动物的形象。而且在光线昏暗的时候更显阴沉，仿佛幽暗森林中潜藏的怪物在张牙舞爪。 “能给我讲讲商会与我们学院合作了多久吗？” 地面湿滑，哈斯塔在行走时却不见小心，反而故意失去平衡再调整重心回稳，这种走钢丝一般的体验让他欲罢不能，反正快摔倒了还可以使用法术。 “这不是我能知道的。” 第一个正经问题就答不上来。 哈斯塔撇了撇嘴：“那你说的繁忙期是指什么？” “夏季时期，各个商会组织船队从内海将商品运往卡勒度拉进行贸易。而夏初六月的时候，正是我们动用所有人手准备在丹契斯屯集商品，然后船队河运南下转海运，这个时间段就称为繁忙期。”文森特回答说。 文森特、路易斯和哈斯塔在行走时都有意识地避开地上的积水，只有矮个子的法汗把水潭踩得哗哗响。 “为什么是六月屯集商品，而不是更早？而且屯集在丹契斯？这里离内海不近吧？” 何止是不近，拜垂拉法师学院位于金苟和迪索恩国界线有四分之一个迪索恩的距离，而学院半个下午就能抵达的丹契斯也可想而知。 除了一条横跨国境的白河可以为运输提供便利，丹契斯本身连来往船队的粮水补给都无法提供。 这只是一座小城而已。 “因为夏季升温，船上的保暖措施就不必带太多了，可以节省空间存放货物、药品、娱乐用具。而且六月海上会有夏季风暴，这个时候风暴甚至能把一艘多桅帆船卷上天。过去之后，海上的风还是会加速，能够带动船只更快的航行，所以夏季是最适合远航的季节。”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一处采光很好的位置，这里路面的两侧还有栅格排水口，将地面污水引导流走。只是落叶堵住了排水口不少栅格空隙，减缓了污水灌入的速度，还让排水口显得很脏。 这个时候，矮个子的护卫法汗突然有一点尿急，他放慢脚步，趁着哈斯塔听得认真，文森特讲解时也不会太注意自己，打算钻进林木深处解决问题，事后再快步赶上就好。 如果路易斯发现他在后花园解决生理问题也不要紧，两人毕竟是同事，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告发自己。 路易斯果然发现了，他转过头看向法汗，暂停脚步面露不解。 法汗指了指自己的下身，又指了指道路侧边密植的林木示意。路易斯果然点点头，用食指竖在嘴唇前，表示自己不会说出去。 法汗感激地笑了笑，竖起大拇指晃了晃，一溜烟地跑进树林茂密处了。 四人队伍少了一人，哈斯塔是有察觉到的，也猜出法汗是去干什么，但是打小报告不是他的习惯，而且这也不是他的花园。 “至于为什么要将货物屯集在丹契斯，因为商会和学院有协议，我们能付钱雇佣法师保卫河运路线。” 德尔塔突然在精神世界出声了：“哈斯塔，你小心一点，我感觉他的用词不太对。一名地位低下的侍者不该在谈起商会运营方时，用“我们”这个词。而且他的口气一直是平等的。” 哈斯塔也紧张起来，暗暗回应：“了解。” 他同时开启了情绪感知，确保能够根据对方情绪做出防备。 “为什么商会别墅中的人员如此之少？我感觉好像也就二十几个人，这也是因为繁忙期的缘故吗？”大概向前走出十几米，哈斯塔继续问道。 他的身后，高个子护卫路易斯脸上露出残忍的神色，右手向腰左边悬挂的利剑剑柄摸去........ 第四十一章 尴尬的潜伏者 哈斯塔的身后，高个子护卫路易斯脸上露出残忍的神色，右手向腰左边悬挂的利剑剑柄摸去，同时脸部好像白蜡遇火融化一般，嘴部的两角拉伸，露出内部丑恶可憎的旋齿。 恶意几乎化为实质，而哈斯塔竟完全感知不到他的情绪！ 路易斯膨胀的喉腔振颤，发出某种高频率的音波，似乎在呼应同伴。 这里幽深无人，正好杀死眼前这个家伙完成一部分任务，事后再把那个愚蠢的人类雇佣兵干掉，嫁祸在他身上即可。 “为什么不回答？” 见文森特迟迟没有回应，哈斯塔忍不住问。 “抱歉，我只是在斟酌如何用简单的语句去描述这点。”文森特头也不回道。 【这是在讽刺我的语言理解能力？！】哈斯塔不服。 身后，路易斯似乎收到了什么指令，面容重新凝固，恢复成正常人的脸型，手也慢慢松开武器，放回身侧。 就在这时，哈斯塔下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正巧路易斯的手没有完全收回，正放在裆部位置，似乎是发觉了哈斯塔的目光注视，路易斯憨厚地笑了笑，然后使劲挠了两下。 哈斯塔：“.......” 德尔塔：“........” “分会的常驻人手却是比你看到的要多，现在人数锐减的确是有繁忙期的缘故，不过主要原因还是这里分会主管的儿子曼森在卡伦领运送一批贵重货物返回丹契斯的路上遇到了袭击，其中曼森遇难，只有寥寥几人逃了出来。现在就要不少人员和护卫前往清点寻找货物，同时负责和卡伦领主沟通，打击周边盗贼。” “不过您放心，虽然管理人员缺失，但分会的护卫还是很充足的，我们这里绝对安全可靠，不用担心被窃贼打扰。” 似乎是没有发现后面的情况，文森特自顾自地说着。 精灵混血却没有时间搭理他，精神世界里已经闹腾起来了。 “我记得你好像是因为路易斯和法汗比较打扮的比较干净才选他们当临时护卫的，现在一个在花园随地方便，另一个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事，你眼神也太差了！”哈斯塔吐槽道。 德尔塔强自维持颜面不落：“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常年出门在外靠刀剑混饭吃，难免行事粗犷。再说了，你也不能要求他们的卫生水平达到学院法师的程度嘛。法汗想要上厕所就知道藏好，路易斯挠裆也没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啊，这都是他们有在注意的表现。” 他的逻辑强大，哈斯塔竟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现实中，因为回头的缘故发现少了一人，哈斯塔这个时候要表现一下，虽然他和德尔塔都知道法汗是为什么没跟上来。 “为什么法汗不在了？”哈斯塔停下脚步，突然严肃问道，好像真的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一样。 红马甲白衬衫的文森特也停下来，转过身看向路易斯，似乎在等待解释。 “他去树后面解决拉屎撒尿的问题了。”路易斯毫不犹豫地把法汗卖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直接？我都准备好听到一个谎言了啊。】 这下就很难糊弄过去了，哈斯塔本来还想听到一个不算太差的借口就轻拿轻放，谁知道路易斯这么直白，只好强行装作不在意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里等等他吧。” 路易斯和文森特都没有反对，只是面对着来时的路，站在一旁，眼神失去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二十多秒后，法汗终于解决腹中问题，从树林里走出来。 他往前一看，顿时就尴尬了。前面三个人都望着自己这里，显然自己脱离岗位已经被发现了。 在招待学院的贵客时竟然失职，虽说是小事，但文森特作为能够在繁忙期人手极度空缺时还能被商会主管留下作招待的侍者，平时也是男仆中的最有希望成为执事的存在，能在主管面前说得上话。如果他决定追究这件事，肯定会扣除自己的工分。 黑马商会训练雇佣兵，既是为了为自家的商路作安保，也会当作佣兵对外开放护送任务，平时信誉靠工分评估。工分高了，就能接到或被指派到佣金更高的任务。 完成一个任务是一个工分，相应地，失败也会扣除。 他的每一个工分都是与盗贼、野兽拼杀才得到的，现在不过是因为撒了一次尿就要失去一分，法汗后悔不已，不过他暂时还没想到是路易斯出卖了他，他们这些本地黑马雇佣兵的关系虽说不上多好，但比起其他分会来的黑马雇佣兵还算团结。 法汗赶紧朝着队伍跑过来，刚想说话就被哈斯塔打断。 “没有下一次了。”哈斯塔冷酷道，严实的披风和银白色的为他装点着上位者的气息。 “我不希望在真正遇上危险时，自己的护卫竟然会因为屎尿问题走开。” “是。”法汗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尽管现在是夏季，但丹契斯的温度也不过刚好比冰点高几度而已，他的额头上竟因紧张渗出了冷汗。 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是被路易斯卖了，心里生出愤恨、怨怼的情绪。 如果路易斯为他打掩护，说他是去周边警戒，正在招待这位范特西先生的文森特自然也不可能去证实真假，说不定就能蒙混过去了。 “他好像很生气唉，我是不是说话太严厉了？”哈斯塔感知到这些后，对德尔塔说道。 “不要紧，他不是生我们的气，而是因为路易斯才会恼怒。这只有路易斯和他是最后面的，可以掉队不被察觉，而且路易斯知道他去干什么，多半是法汗请求他帮忙遮掩，现在因为信任反倒被卖，是谁都会生气的。” 德尔塔提醒他：“反倒是路易斯，你要着重小心，这个人出卖队友后毫无情绪波动，说明他眼中并不重视人情往来，对于利益更加看重，最好回去就申请换一个护卫。” “那法汗呢？” “留着吧，他会对你感恩戴德的，虽说也没什么用。” 【这个人是真的阴。】 感慨了一下大人的阴暗世界，哈斯塔感觉有些微妙。 平时都是他窝在精神世界给德尔塔提供建议，现在反过来，需要他采纳德尔塔的意见并亲身实践了，一时间有点不适应，那是一切行为选择都要为自己负责的感觉。 “走吧，我们继续说。”哈斯塔转身继续向花园深处走，仿佛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文森特也不好这时处置法汗，只好继续完成领路和解说的工作。 但似乎是涉及商业机密的缘故，文森特能够为哈斯塔讲解的内容实在不多，只有一些涉及到气候、人文的问题才表现的专业， 花园并不是很大，但是园路极为扭曲，短短距离要走好久。 走在花园的小道间，哈斯塔还从仰头观赏那些大树时，从树影间看到了自己房间所在。 德尔塔即使在精神世界，但还是能通过双眼感受外界。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魔法书会被其他人拿走，因为他抢在侍者之前就把床铺整理好，把魔法书和推演草稿夹在叠成方块的被子里了。 正常人是不会把叠好的被子扯乱，只是为了再叠一遍的。 “说起来，你们主管好像不怎么露面啊。”哈斯塔问道，顺便一脚踢开一颗石子。 “是的，商会的三大创建者家族之一的吉尼斯家族这一代的杰出者——蒙多·吉尼斯负责这一次的海运贸易。因为知道了主管不久前痛失他的儿子曼森，于是把所有贸易工作揽了过去，好让主管减轻负担，勉慰他的丧子之痛。” “这样啊。”哈斯塔若有所思。 德尔塔在精神世界给他大放阴谋论：“我觉得这个文森特指不定就是那个蒙多·吉尼斯派来的间谍，他的态度一直怪怪的，服务态度也不好。但是某些地方又暗示自己是主管的手下，想让人将不满转移到主管身上。” “提起主管丧子，则是为了说明主管现在的心情不再适合工作，给你种下这样的念头之后就好办了。文森特再夸一夸蒙多·吉尼斯，发表一些有利于他的说法，让人对其心生好感，很快就能让人产生‘蒙多·吉尼斯代替他成为主管是最有利选择’的想法。” “你想太多了吧，我们在这里待十天就走，就算我们被他说服了又有什么用，这样的手段对助教施展不是更有效吗？”哈斯塔立刻挑出德尔塔逻辑中的破绽。 德尔塔一思考，发现确实是这样：“啧，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再去仔细琢磨琢磨。” 他在精神世界潜伏下去，不再发声。 【真是的，现实世界哪来那么多阴谋啊？】哈斯塔暗自摇头道。 在花园里逛了一圈，他没有欣赏到美景。 靠近别墅后院和仓库的地方，就连草坪上也有草叶低伏的痕迹。显然是推车的痕迹。 到了花园的最后端又是一端通道，尽头是敞开的黑铁大门，大门敞开，后面的远处是一排排低矮的楼层。门前刷成灰色的地面上，推车碾过的痕迹更加清晰，那是一道道褐色土渣和草屑混合的弧线。 “先生，我只能带您到这里了，再后面是仓库，还有工人苦力和下等雇佣兵的宿舍，又脏又臭，您不会想去看的。”文森特说。 “你都没问过我的意见，怎么知道我不会想去看？” 第四十二章 工人的生活 “你都没问过我的意见，怎么知道我不会想去看？” 哈斯塔在精神世界怼德尔塔怼了十多年，怼人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有时候就显得很是嚣张，就比如现在。 文森特显然没有想过会有人说这种话，拥有阅读德尔塔所有记忆权限的哈斯塔放在这个时代就是最顶尖的那一批杠精，让这个侍者无所适从。 红马甲的侍者面皮抽动了一下，哈斯塔看见文森特的身周的灵暗沉了下去，但只是一瞬又恢复原状，似乎只是错觉。 “抱歉，是我僭越了。请随我来。” 德尔塔蹦出来道：“我赌一镑，他现在恨不得手撕了你。” “你连一先令都没有就敢赌一镑，再说钱在你手里和钱在我手里有区别吗？” 哈斯塔感知着文森特的灵性，依旧平静淡然，没有其他。 “你看，人家态度好得很，打心底就没生气。” 德尔塔语塞，他操控身体时也有试探过别墅里的周围人，那时候就包括文森特。虽然什么也没发现，但他坚信这个文森特不一般，或许是用了附魔道具遮挡了自己的灵性外溢也有可能，不过这种类型的道具他也没听说过，不能作为依据猜想。 “他肯定有问题，正常人被这么怼难道不会生气吗？除非他早就预料你会这么做。此事必有蹊跷。墨染鸬鹚黑不久，粉刷乌鸦白不坚！”德尔塔痛心疾首， “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指不定他就要给你看什么不得了的禁忌之物，相关信息曝出去就会坠入泥潭漩涡的那种，然后要你配合他完成间谍工作，当做投名状，不然就揭发你.....” 哈斯塔听到这些没有害怕，倒是有点快意，他头一次能把自己的反对意见付诸实际，心里涌起一阵愉悦，思维也越来越活跃。 “你想好一点，他再怎么样的阴谋诡计，又能对我们有多少妨碍？没几天我们就能回去了，什么麻烦都扯不到我们头上来。就算火真的烧到头上，作为精灵混血的我们对于学院来说也是宝贵的人才，高层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再说了，难道真的有什么禁忌，以你的性格会不想去探索吗？我们在扬斯克流浪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渠道去更多的了解这个世界，现在衣食无忧，身后还有退路，为什么反而畏首畏尾了呢？” 哈斯塔说的太有道理了，以至于德尔塔都必须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谨慎了，暂时忽略了哈斯塔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强势起来。 ....................... 丹契斯是一座很小的城，如今人口只有两万多一点，每到繁忙期的时候，这里的物资储备极度缺乏，要每一个下城区平民都少食一餐才堪堪能多维持外来者的粮食供应。 在这个地方，虽然人少，但是议会的权利并不小，他们手下的城市卫兵只有八百人不到，却能完美维护住上城区和中城区的治安。 在下达命令时，能确保每一个城中平民都能听到，监督他们执行也比其他领主的领地要轻松。 尤其是丹契斯的两万人口中，只有一万四千人是常驻人口，是初代议会议员们从家族领地带来扩充人口的领民后代。 其余的六千多人，多是外来的游散佣兵、各个商会带来的工人和专人培训，用来运送货物的雇佣兵队伍、 虽说六千人这样的总数不会轻易更改，但其中具体到作为个体的人就不一样了。 老死、重病无法工作、一次酒醉后的斗殴、一次控制不住的火灾...... 有太多理由让这些人无法继续出售自己的劳动力，被后来者取代位置，重复着人来人往的循环，永无止境。 黑马商会能做到全迪索恩顶尖的贸易联合团体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对于底层工作者的安置和纪律规定远超其他商业组织， 低矮的、用最劣质木材边角料建造的宿舍，每餐都有掺着少许鱼肉末的粗粝麦粥、因为烟气过大而卖不出去的下等木炭，还有那身用力一扯就破的统一工人服。 这些廉价的，大商人们瞧不上眼的“员工福利”竟使这些底层工作者对黑马商会有了一丝归属感，能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动力工作。 再加上宿舍和各类工厂、仓库的巧妙位置安排，临近通往城外的大道方便通行。种种因素使这里的工人们每天一起床就能在距离宿舍不远的位置开始工作，延长了每日的工作时间。 虽然因为黑马商会另辟蹊径，将工厂和宿舍建立在了更高的中城区，在方便监管的同时也花费了更多的运输费用。 一来一去似乎并没有省下多少钱，但统一管制减少了意外发生，熟练的老工人一直为商会工作比事故后培养新工人更划算，产出几乎没有间断，工作效率远超其他大小商会。 当然，这些都是精灵混血所不清楚的信息。 “怎么样，放心了吗？文森特总不会在这么多人的地方阴我们吧？”哈斯塔问道。 文森特带着他们走过那一个个敞着口的材料仓库，许多穿着商会统一制服的雇佣兵再巡逻，他们维护着工厂和来仓库搬货的工人秩序，防止有人夹带偷窃或者是其他商会的人搞破坏。 “不会是不会，但我觉得我被你套路了。” 德尔塔心情复杂，现在已经轮到他掌控身体了，但哈斯塔之前已经在其他人面前做好行程决定，再加上他自己好奇心作祟，不得不继续哈斯塔未尽的探索。 “开学后我就不这么干了。”哈斯塔许诺道，德尔塔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空地上，许许多多的木桶按种类堆叠等待被装上推车，它们紧挨在一起，一层叠一层，比人还高。 木桶上用不同颜色的涂料作了标记，或者干脆写着字区分内里物品。 “人好多，比杂物市场的人还多。”德尔塔看见这些井然有序的人流运作，没有太多说话声，只有重物放下或者推车轮子转动碾地的声音。 一大早的，这里每个人都是精神昂扬，虽然算不上面色红润，但脸上对于生活的希望还是清晰可见，不像下城区某些地方的工人那样麻木。这似乎是丹契斯城中下层阶级的一部分缩影， 随着前进，见闻越多，一个充满活力的微缩城市在德尔塔心灵中被勾勒出来，运作不息。 众多仓库横竖排列间，只有两座相邻的仓库前站着许多人，他们面容严肃，其中一个手持着一册书页，似乎是物品清单。二十几位工人和雇佣兵低着头站在外边，里面一只只橡木桶被搬运出来打开点检，有专人利用仪器称重。 “那里是怎么了？”德尔塔问道。 文森特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或许是什么特殊的干燥材料受潮污染，现在在追究下人责任。” “我们过去看看吧。” 文森特本来还想阻止，只是一想起这位的那句“你都没问过我的意见，怎么知道我不会想去看？”，顿时就没了办法。 随着他们四个靠近，那个拿着清单人看向他们，这个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暗色毛皮大氅，不是很显财力。他的身材微微发福，但手掌宽厚有力，谁要是以为他像他的身材那样无害，贸贸然地去私下讨教格斗，一定会被教训得很惨。 “侍者，你为何不在别墅工作，你带的这几个人又是怎么回事？”这个中年人严厉地质问文森特。 因为仓库和工厂实在不能算是有意思的地方，普通学生不会要求参观这里，而在这里工作的人也很少步行外出见人，往往通过驴车和牛车运载人、货，不会与学生们发生接触。所以商会主管没和这里的管理者通过气，他还不太清楚德尔塔这身打扮意外着什么身份。 “这位是来自拜垂拉法师学院的客人，他想要参观一下你们的工作程序。”文森特回答的声音轻柔地好像在抚摸绵羊的毛。 “法师学院？”中年人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小先生，这里恐怕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或许你可以和盖伦法师聊一聊，他也曾在拜垂拉法师学院就读直至毕业。” 【盖伦法师？】 中年人身边一个穿着紫色拖地长斗篷的人掀开兜帽，底下赫然也是一副面具，只是和德尔塔脸上的款式不同，是黑色的熊面具，他看向德尔塔说： “我已经离开学院十二年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学院的许多人、事都已淡忘，只是最近学院的大事我还是有听说——学院的星象科高塔没了。你能为我详细说说这点吗？” 这个盖伦法师语气怀念，作为学院毕业的前辈，他的要求也很正当不好拒绝，尤其他还补充道：“我会付出相应的报酬的，一个自创的实用法术如何？你的问题我也会尽量解答。” 【某门忒。】 “我会尽我所能的。” 第四十三章 毕业生 盖伦将德尔塔·范特西带远后，两名护卫被落下，他们没有资格倾听两位施法者的对话，哪怕是以守护为由也不可以。而文森特也轻呼了一口气，似乎不用伺候德尔塔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中年执事没有在乎这个穿着红马甲的侍者的一举一动，送走了难以打交道的学院学生，他继续盘点货物损失， “三千七百磅的硫磺丢了三百磅，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们所有人半年工钱加起来也就这样了。”他皱紧眉头，将清单卷成筒，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左手掌心，在这些雇佣兵和工人的面前不断踱步。 “那可是好几桶的量呢，你们可是最后一次清点后负责搬运它们或者守卫它们的人，就没有人知道货物是怎么消失的吗？” 声音不断拔高，却无人出声回应，只有那些人摇头的动作一目了然。 中年执事失去了耐性，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厌烦。 商会不是搞慈善的，工人的待遇提高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利益，如果无法带来利益，甚至反过来造成损失，即使是一个执事职位的裁换也是非常轻易的，何况这次繁忙期，上面的确有向这里派下能够全权掌握底层人员职务变动的人——蒙多·吉尼斯。 最近连续出现了各种类型的失误，什么低级炼金材料因为工人翻车被污染了，作为货物的高级纸张因为容器破损被风吹走，晚上的数算人员在清点货物时因为看不清多报了两箱....... 虽然在繁忙期每一个人都很疲劳，愚蠢的失误年年都有， 但今年，无论是哪一位神祇都不怎么眷顾这位执事，比往年多得多的各类损失报告接踵而至，再这样下去，那一位吉尼斯一定会革除他的职务。 而失去职务之后的境况，这位中年执事不愿再想下去了。 血丝逐渐爬上眼球，侵蚀着眼白，他咆哮起来：“我在提出疑问，为什么没有人开口回答？” 与此同时，一丝诡异的阴冷灵性融入环境的寒冷，刺激着他的灵体，撩拨着他的神经，让他的情绪进一步激化。 “货物的丢失已经是事实，但你们也没有看见有外来者进过我们的仓库。这些装桶一个都没有少，不是高级盗贼来过，只是每一只装桶的分量都是越来越轻。那么，像这种情况，我是否可以因此认为偷盗者就在你们之间呢？” 这队雇佣兵和工人组成的队伍里发出一阵骚动，但没有人敢大声辩解。 这当然不会有人承认，不过中年执事也没指望有人承认。 “商会给予了你们那么多好处，而你们就是这么报答商会的吗？无论是成为老鼠掠夺主人的粮仓，还是作为守卫的猫疏忽大意任凭老鼠肆虐，你们以为我会容忍这样的行为吗？” “我要......”执事本想说要处死他们全部，但想到如果自己未抓到窃贼，反而令商会在任务繁重的繁忙期损失了十几个劳动力，又不能提供这些人中确切潜藏盗贼的证据，那自己这个执事恐怕也要当到头了，于是生生改了口。 “我要把你们交付给吉尼斯先生处置，他会准确分辨出你们哪些人值得一用，哪些人则是无耻窃贼的，现在这个窃贼不自己站出来，到时候可能会被卖到路奈恩当奴隶，又或者干脆死在海上！” 恐吓没有带来效果，他烦躁地一挥手：“来人！把他们带到粮种储藏室那里锁好，在吉尼斯先生处理完码头的事返回商会前不要放他们出来，食物和水准备好少量一起送进储藏室，平时不许有人靠近。” “还有，那些遭人偷窃打开过的炼金材料装桶送到别墅区的地下室和花园仓库里，等吉尼斯先生回来处置。那里现在应该住着学院的法师，我想不会有什么窃贼敢于在他们面前盗窃。” “你们顺便从别墅地下室领几个其他分会的休假雇佣兵过来，这些家伙关禁闭，总得有人代替他们的工作。” 指令发布，更多的雇佣兵围上这些人，将他们押送去所谓的粮种储藏室。 没有反抗，因为只有忍耐还有可能保住性命和工作。 中年执事发布完指令，心中隐隐感到不妥，但对于前途的渴望和地位坠落的恐惧蒙蔽思绪，让他无法明晰自己的错误是什么。 蒙多·吉尼斯一直在城外的冰水码头处理白河航运的物资准备，大概两天后才会回来。 那个时候，商会的船队也应该北上抵达丹契斯了吧？ 这么想着，执事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已经在尽力弥补了，等会还要联系城内卫队，看看能不能追回失窃的货物。 那可是硫磺呢，医生用它治病驱虫，铁匠用它加温炉火，军队术士用它召唤恶魔....... 这批要送到战场上的重要物资如果追不回来，那他就算用家财抵账，也一定要保住现在这个职位。 【真是羡慕盖伦法师啊，他只用早晚去工厂和仓库检查一次法阵，月薪就已经比我高了。】 .............. 盖伦法师带着德尔塔到了自己的住处，一间在仓库旁独立的二层木楼。 屋内的各种笔记和炼金药剂的刺鼻气味昭示着这位法师在离开学院后并没有放弃对魔法的研习，只是简陋的家具说明他的提升程度并不理想。 盖伦法师没有因为德尔塔的年龄而轻视他，而是请他在一楼的桌边坐下，亲自拿起茶壶给他面前的杯子里倒茶，甚至因为两人独处，他的态度比在外面人前时还要好。 “只有红茶可以吗？” 一听到这句话，电流般的触感从尾巴骨往脊柱上升，德尔塔笔直坐正：“感谢你的招待。” 态度摆得很端正，但喝是不会喝的。 盖伦法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才在桌子对面坐下，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的脸，金色长发扎起，还有那迪索恩传统的蓝眼睛。 感受到了诚意，又因为对方也是学院法师，德尔塔也摘下面具，露出自己传承自精灵的美丽容颜和对方坦诚相待。 “半精灵？”盖伦明显吃了一惊。 “我的血脉没有那么浓厚，只有一点点精灵血脉，大概八分之一。” “那你一定是返祖了，血脉者返祖后比起父辈的特殊血脉甚至还有部分加强。我当年还在学院的时候就见过一位半精灵讲师，她给我的印象和你一样。” “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盖伦捧着木质茶杯回忆道：“我记得是叫赫默·克丽丝，黑色头发金色眼睛，就像星空中坠下的星辰一般耀眼。她是我们那一届九成男性施法者的梦中情人，直到后来我们知道她五十多岁了，但还是有人没放弃追求她......” 赫默·克丽丝？ 德尔塔记得奎斯加跟自己说过，他不在以后，有事情找这位。 精灵混血的另两个同门师兄弟势利得很，奎斯加一走就不和他往来了，只是鼓足干劲要接收奎斯加在其它学科的人脉关系。倒是让“向赫默·克丽丝寻求日常生活中的帮助”成为了唯一选项。 【回去再找她吧。】 这么想着，德尔塔轻轻吹去茶杯上的白烟，他也不打算快速进入正题，这样的闲聊能让他获得更多信息，想来作为自己学长的盖伦应该也不介意这点。 “盖伦先生，我注意到你在外面时有一直带着面具，我想问，让学生在普通人面前戴面具是学院规定的吗？即使毕业了也要遵守？” 盖伦回应道：“不止是学院，其他魔法势力也要求他们的成员这么做，不能在普通人面前表现的很正常，而且要让他们无法揣测你的想法，这是神秘侧没有明文条例的法律，神秘侧的‘神秘’指的就是这个。” “可是，你都和他们一起工作了，难道他们还不能通过日常行为判断出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这日久都生情呢，这一天天的交道打下来，再神秘能神秘到哪里去？】 “你不要把‘日久生情’这个词拆成两节用啊。”哈斯塔抗议。 “拆成两节怎么就不能用了，你真是想法龌龊。” 德尔塔一心两用应对盖伦和哈斯塔。 盖伦的表情似乎一直没变过，姿势也一直维持着捧杯的动作：“你知道吗？当一个人在说话的时候，肢体语言和表情语言比语气台词更能反映出他的想法。只要戴上面具，再控制自己的躯体，那么维持神秘形象见变得简单了。” “动作和表情在对话中占据了交流中有用信息的七成，当我们戴上面具，那些普通人对我们的所有猜测就无法寻到根据了，更多的想象余地就留给了各种怪异荒诞的小道消息。” “这是没办法的事，普通人了解到法师的相关培养后，一定会试图自己寻找获得力量的途径——私配魔药。还只是小事，私配魔药不成功，浪费了炼金材料才是大事。” 第四十四章 学院的变化 “恕我直言，这个提高神秘感来隔阂超凡与普通人的想法真的经不住考验。” 德尔塔终于能发表自己的意见了，秘文科图书馆的大法师管理员也有与盖伦相同的见解，但反驳前者等同作死。 他对于这个制度相当不赞同，但不说出内心的想法又不痛快，只好欺软怕硬一下了。 “就我所知，邪恶和怪癖并不能阻止人们向往魔法。只要有获得强大力量的希望，愿意一边忍受可能致死的毒打一边吃屎的人可以塞满整个丹契斯的房子，甚至那些高一点的楼上，开放式阳台里还会往下掉人。” 【好恶心的比喻！】无论是哈斯塔还是盖伦都不约而同地在心底感叹。 盖伦都有点怀疑自己眼光出了问题，这么粗俗的语言怎会出自精灵血脉持有者的口中，当初炼金科的半精灵讲师赫默·克丽丝虽然懒散，但礼节方面可挑不出一点问题。 “你说得其实没有什么错处，”他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回答， “但你说的这些人基本没有足够的文化素质和财富去通过学院的对外招生考试，他们即使获得这么珍稀的材料资源，也会因为缺钱而第一时间想到将其卖掉补贴家用、还债之类的，而不是贸贸然地吃掉或者换成路费前往学院。” “学院的保密措施一向针对的是那些有一点闲钱，只是因为想要提升地位才寻求力量，企图博得机遇，期待有一天凭借功勋去获得爵位的人。” “学院在对外招生时只接受意志、天赋、机敏都是上等的少年或者青年，他们的家世不被学院看中。魔法的进步可不能只靠那些贵族的血裔，他们在这方面的上进心比针眼还小，许多守旧派都是他们的一员。” 盖伦毫不在意地在德尔塔面前提出这些观点，在他看来，拥有精灵血脉的人还不至于和那些纨绔的贵族子弟混到一块儿去。 然而他不清楚的是，因为迪索恩在与金苟的战场上连番失利，许多贵族都在为家族寻找退路，以至于学院这一届收了许许多多的贵族子弟。 缺人的时候不能太挑剔，可是不缺人的时候眼光就可以适当放高了。学院对本届学生素质的要求比往届要严得多，真正的纨绔直接在学徒晋升考试那天被开除了。 德尔塔大概了解了盖伦的意思，陷入沉思。 他只有安静下来的时候才真的像一个精灵，气质扭转， 恬淡、平静、和谐、自然钟灵于他。 浓密的睫毛眨动，眼神执着带着一丝好奇，仿佛人偶师倾注心血的美丽杰作被赐予了灵魂，只是坐在那里，就为这片土黄色调的平凡之地增光添彩。 连走商多年的盖伦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特殊血脉的具有者在学院也算稀奇货，何况他多年不与学院联系，几乎见不到这样的人。 精灵混血的形象唤回他关于学院生活的几分回忆，于是盖伦态度更加和蔼了。 良久，德尔塔抬头，郑重地说：“盖伦先生，你的指点让我大受启发，改变了对学院的错误看法，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起来惭愧，我到现在还未向你介绍过我自己。” 德尔塔突然站起身抚胸庄重一礼，作为正式认识的礼节。 “我是德尔塔·范特西，秘文科的新晋法师，向前行者致礼。” 盖伦看得好笑，德尔塔的身高完全看不出再过一年就要成年的事实，倒像是一个小孩在模仿大人的一举一动，分外可爱。 为了表示尊重，他也重新站起来回了一礼。 两人双双坐下，开始步入正题。 德尔塔花了三到四分钟为盖伦详细描述了他所见到的星象高塔法术事故的经过，包括爆炸前高塔窗户里异样的红光，还有高塔上引动的那些防御法阵的外在表现效果，最后总结道：“你想要知道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盖伦满意地点点头，虽然学院的事和已经毕业的他无关，但作为法师，他对于这个未知能够毁掉一座高塔的类禁咒魔法现象很感兴趣，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借着执事的机会叫住德尔塔询问学院事故的原因。 “不过，你为什么不早点去问我们带队的助教呢？他们总比我这种‘资深学徒’懂得多。” 别墅区离这里不过步行四十分钟的路程，没有道理来问自己这个非星象科的学生关于星象科的事。 盖伦依旧面无表情，但身边的灵性气场却略微黯淡下来：“我在魔法实力方面已经很久没有进步了，一直在研究矿石企图发现新金属元素。学院已经放弃了这方面的探索，这项工作的主力目前是自然科学院......” 现在是第八纪元，由拜垂拉学院炼金科法师福林托·尼赫一手开创。 自从他发明的白纸风靡大陆，学士之城黎弗瑞拉确认第八纪元开启，原本同样专攻炼金的自然科学院就被压下一头。虽然他们很努力地做出了贡献，比如改进了挖矿设备令出矿效率提高，发明了攻城锤让那些紧闭的城门不再牢不可破。 但是很可惜，上面的大人物们很少见到这些玩意儿，但纸张却能天天见到。承载文字的白纸被他们认为是高雅的技术发明，自然科学院技术革新带来的利润增长却被认为是多打工人们几鞭子就能赶上的进度，完全不受重视。 学院有一百多年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了，现在自然科学院也在试图翻身，并且大有成果，有在炼金方面全面超越学院的趋势。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这点，除了炼金科，学院的法师仍瞧不起自然科学院，甚至主动把那些短暂时间内看不到收益的简单项目转让给他们。 “万物皆可度量，万物尽在掌握”这句自然科学院格言实在是太得罪人了。 如果不是在学院就读时曾公开发表过诋毁自然科学院的言论，盖伦现在也不会为了自然科学院的一个工作名额而在这里自费为他们的矿石项目收集数据。 明眼人都能看出战争在推动自然科学院的地位，前几年的土壤增收项目的大获成功令上层为他们开放了更多资源调拨，现在想要挤进自然科学院的难度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不愿与学院助教接触是因为里面很有可能有盖伦曾经的同学。 他并非不愿让自己过去的同学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当面告知就有点打自己过去脸的意思，承认自己过去的错误是每一个人心里自然而然抵触的行为。 【看起来自然科学院和学院真的不对付啊。】只是听了盖伦的回答，德尔塔心中做出判断。 “这是你的报酬。”盖伦手一招，精神力拖动一本笔记从屋子角落堆放的书籍中飞出抓在手上。 “我在学院时自己做的法师笔记，上面记着我自创的魔法‘热气回流’，在快速保暖方面虽然比不上学院教导的‘控温立场’，但在野外活动时用起来更舒适，释放也更节约精神力。” 德尔塔：“...........” 他倒不是想吐槽这个魔法的作用，问题是‘热气回流’这个名字一听就是火属性和风属性的混合法术，而火、风都隶属天属性的魔能，德尔塔却只能感应到地属性的魔能。 换而言之，这个法术他学不会。 “那个，我完全感知不到天属性的魔能粒子啊，这个法术学不会，能不能换一个？” “可以，”盖伦刚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动容道：“怎么可能会有完全感知不到天属性的人存在？而且冥想法好像是学徒晋升考试后正式开学时才会下发的吧？” 德尔塔状似不好意思道：“我只是为学院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我们秘文科的主任西索·克雷夫阁下就提前开放了我学习冥想法的权限。” “至于天属性的缺失和我参与的某场魔法仪式有关，该仪式的相关档案被锁死，我也签订了缄默者之约，所以详细内容恕我无法告知。” 缄默者之约是比普通保密协议更高一级的契约，监督者是必须是学院的大法师，而非深渊恶魔领主，这能确保消息的绝对封锁，已经违规后的及时惩处。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仪式需要这样保密，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 能够签订这种级别的契约，眼前的精灵混血已经被学院高层注视着，他的未来一片光明。 盖伦法师心情复杂，他费尽心思加入自然科学院只是为了发挥自己的学识，他也曾想过回到拜垂拉法师学院申请信息投资去完成自己的“数据统计学”，但是学院不认可他所痴迷的研究方向属于神秘侧，拒绝了他的申请。 说到底还是他在学院就读时表现平平无奇，信誉度太低的缘故。 而眼前的这个精灵混血却已经接触到了需要用到缄默者之约这样的大事，在学院高层那里留下了姓名。 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经历，或许学院的关注和信任会更多些吧，自己也就不至于消耗那么多时间去取信自然科学院了。 到底属于这个时代的高素质人群，又经历了许多困难磨砺，盖伦心中刚升起一丝嫉妒就被他自己抹去。 包含深意地看了德尔塔一眼，他又换了一本笔记，说：“那这本如何？里面记载了‘地脉感应’这个法术，施术者先标记一个地点，之后可以通过第二次施术标记来确定自己与第一次标记地点的相对距离差和高度差，感应范围的限制是三百米，相当适合在秘文科的学生探索遗迹时使用。” 相当实惠，德尔塔这么认为。 “这正是我需要的。” 拿走属于自己的报酬，德尔塔还想继续聊，但盖伦法师表示自己要进行工作了，不能奉陪，只是最后提醒了他一下： “最近这里可能有高阶盗贼出没，在不触动法阵的情况下偷偷运走了我们许多物资。现在还不确定他是不是对学院抱有恶意，你没事的话不要离开助教太远。” 精灵混血优雅一礼：“感谢你的忠告。” 然后他戴上面具扶正，准备回去找自己的护卫们。 站着目送德尔塔离去，盖伦看着桌子对面，看到自己为这个学院新生法师倒下的那杯茶水一滴不少，便走过去把茶杯拿起，一饮而尽。 第四十五章 敲诈 红马甲白衬衫的文森特站在盖伦的木楼下二十码之外的距离，旁边是推车推动的声音，工人们抬重物时喊号子的声音，还有装桶底部撞击地面的声音。 文森特怔怔地出神，他难以想象在第八纪元，一名法师会每天都住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休息和工作都在这里，还要忍受那些下等人的汗臭和空气中的各类香料、魔药材料的臭味。 如果在工厂区值班的法师守备也是这样，他就不得不考虑改变计划了。 为了完成亲王大人的命令，他在这里新发展的族人也不是不能牺牲。 两名雇佣兵抱胸斜靠在低矮仓房的侧面的砖墙上，身后石灰粉刷的墙壁在天寒地冻下龟裂，露出后面碎裂掉屑的内在，一些墙灰沾在他们的背上，却无人在意这一点。 法汗嘴里叼着一根不知哪拔来的草，牙齿吮磨根部，汲取那微不足道的甜味，似乎是因为气候的缘故，这里无论什么作物都比南方要甜一点。 在确定文森特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后，他吐掉嚼成一团的草，偏过头，压低声音对路易斯愤怒道：“你个蠢货！害我丢了一工分很高兴吗？还是说你早早勾搭上了那些外地雇佣兵，削低我的工分，好让酬劳丰厚的任务被工分更高的他们全部抢走？” 他看起来气势十足，哪怕个子矮小，也能凭着气势压过个子更高的路易斯一头。 黑马商会的信誉机制用工分比较，顺利完成一次任务记一工分，失败则扣除，富裕的零散商户在黑马商会提供的护卫服务名单中总是挑那几个工分最高的，这样最保险。 能够放言与外地雇佣兵竞争，显然平时法汗在本地的黑马雇佣兵里算拔尖，在名单上靠前，至少原本的路易斯不敢惹他。 不过这里的“外地雇佣兵”指的其实也是隶属黑马商会的雇佣兵，只是来自其他分会罢了。 路易斯表情有些不自然，“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你知道的，受我们保护的那位逼问的很紧，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如果对什么感兴趣一定会追问到底，指不定还会亲自去看，” 他垂在两侧的双手手指扣弄着斑驳的墙体，寻找着安全感：“再说了，他可是学院的人，说不定就能用稀奇古怪的法术分辨出谎言。我要是给你擅自离开的理由编的太好，到时候反而惹他生气，扣更多工分。” 这话说得很合情合理，但法汗毕竟是雇佣兵，打扮的再干净也抹不去粗犷狡诈的习性。 他低声道：“话说的这么漂亮，你再用点心不就能说服他去关注别的事物了吗？说到底还是你太废物！” “我这次打了白工都是因为你，你起码要赔偿我三十五镑，不然我就把‘你在最后一次任务中是离曼森少爷最近的一个’这个消息说出去.......” 黑马商会丹契斯分会主管的儿子曼森在半个月前的一次货物运输中遭到袭击丧命，主管在这段时间里心情低郁，食不下咽，脾气也愈发暴躁，连续处罚了好几个犯错的监工。 在这种状态下，法汗放出的这个消息就算是假，凭他平时的信誉工分做保证，路易斯也绝对会被主管好好“照顾”。 “我明白，我明白。”路易斯低声哀求着，“我回去就给你，你可不要到处乱说啊。” “这才像话。” 法汗感到很满意，这才招待学院来客的任务是不给工钱的，只有工分增加。现在虽然失去了一工分，但却赚回来出两次任务的钱，还不算亏。 【不过路易斯这小子还真是有钱，平时真就看不出来。现在既然暴露了，以后一定要多让他吐出来些。】 法汗精打细算地想着，他有妻子。一个女儿和三个儿子组成的家要养，不努力想办法挣钱可不行。 “发达了！发达了！”德尔塔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走出来，他觉得自己这次离开学院过的真充实，先是买到一本加密级别很高的魔法书，现在又有一个新的法术可以学习，这样的进度不知道把其他人甩到什么地方去了。 “走了，我们回别墅区。”他向文森特和两名临时护卫招呼道。 路易斯和法汗背部离开墙面站直，然后朝这边走来，和德尔塔与文森特汇合。 “我们真的要换掉路易斯吗？我感觉他蛮敬业的。你看，法汗和他又站在一起了，说不定他们自己就和好了，这时候撤掉路易斯会不会多出变化？”哈斯塔问道。 “你说的也是，那撤掉路易斯这件事我就不提了。” 德尔塔心情正好，容忍度大大提高。而且在附近有高阶盗贼出没的消息也打消了他外出的念头。 在不外出的情况下，有没有护卫几乎没区别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返回别墅区的路上又一次穿过花园，德尔塔兴致高昂，这不经修饰，花草树木野蛮生长的园子竟让他越看越顺眼。那些修剪后因疏于打理而长成鬼魅般造型的灌木也越看越可爱，让具有阴影亲和的他联想到这里的夜景一定很有范。 “我能在晚上的时候来花园里走走吗？我是指不带护卫的单独散步。” 独自一人在月下漫步可以说在享受寂寞、清冷的氛围；两人可以体验浪漫、温馨的气氛；三个人一起走可就太怪了。 文森特躬身回答：“如果是从别墅后门走的话是可以的，但是晚上会有许多人来楼底下的仓库运货，打扰到您就不好了。” “无妨，我最擅长与民同乐了。” 贝林沃大陆的人类通用语在语法方面和中文有异曲同工之妙，某些句子可以直接翻译而不失原来含义。 文森特能够听懂德尔塔说的这个句子，只是其中的典故不了解，造成了他理解不能的现状。 【与民同乐是什么意思？和凡人一起高兴、取乐？我活了六十多年，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句子，大概是他自己生造出来的吧。】抱着这样的想法，文森特又补完了一部分心底对德尔塔的印象——一个脑子不太正常的任性少年。 有了这个认知，文森特自然不会去说夜晚去花园闲逛的坏处，反而要对德尔塔百依百顺。 回到别墅后，二楼房间里的其他学生都已经外出了，时间正好和精灵混血错开，方向也不一致，所以路上没有碰见一个。 将被子展开，检查了一下那本加密过的魔法书是否还在，又顺便把盖伦给的“地脉感应”法术笔记也塞进被子缝隙，重新叠起来掩盖。 魔法书和法术笔记是不一样的。 魔法书只提供施展方法，深层次的原理和魔能干涉变量是一个也不会提，哪个环境能用和不能用是不提的。 而法术笔记则记录的更细致，甚至可以称为魔法组织的底蕴之一，上面不仅有法术创造者的创造思路，还有详细法术模型和魔能干涉变量考定，什么环境能用和多少精神力能用都是一目了然，好像是法术创造者在手把手教你一样贴切。 一个魔法组织强不强大，看的就是它收录了多少法术笔记，教育资源比之其他组织如何。 法术笔记就是神秘侧的顶尖教材，没有之一。 德尔塔没有一回来就开始翻看学习这个法术，而是去别墅顶楼找助教汇报高阶盗贼在别墅区后方的仓库区出没的情况。盖伦虽然没有明说，但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也有暗示他把这件事告诉助教们的意思在里面。 黑马商会的别墅很大，共有四层，占地面积比学院的高塔还宽广，比起丹契斯山顶的议政大厅也不遑多让。 好在助教们的平时饮食都由仆人准备，自己也不怎么离开房间，德尔塔通过询问仆人很轻易地找到了他们的聚集处——一处已经搬空了的办公室。 轻轻敲了敲门，房间里传出不耐烦的声音，一股脑地倾倒出来：“不需要餐后甜点，也不需要喝茶，打扫卫生我们自己解决。除非我们的新生遇到了超级大麻烦，不然的话你可以离开了。” 这个逐客令真是够直接的，德尔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只是怔了怔，他还是选择推门进去。 “这里确实有一件大事需要各位知晓......” 第四十六章 事态紧急 德尔塔一推开门就惊呆了，二十多个助教全部待在这个房间里面，挤的满满当当，低头围着一片空地， 房间里所有桌椅都被搬空，空地上安置了两个奇怪的装置，旁边的地上扔着一些扳手、卡板或者管道窥镜之类的工具。 这两个装置的上半部分没有外壳保护，各式各样的导魔材料制成的管道在其中排列，看起来就像一个超大号的打印机，一些滑块在设置好的多排卡槽里来回滑动，发出咔咔的响声， 而两位穿着长袍戴着助教袖标的法师半跪在地上，手按在装置上外露的一个小型法阵上，似乎在传输魔力，维持装置运行。 “不是说不...”离门最近的一位助教不耐声音的打扰，转过头来，听他的声音正是里面回应德尔塔的人， “咦，你不是这次出来的新生吗？正好来看看这个，维恩法师的大发明！” 说着他走过来，手搭在只有他三分之二高的德尔塔肩上就往中间拽，德尔塔拗不过他，只好随着他往里走，原本准备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越往助教堆里挤，那两台装置的运行状态就看的更清晰，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两套装置上的滑块运行轨迹是相同的，不过一个流畅，另一个运行迟缓，时不时滑块还会卡死一下，给人磕磕绊绊的感觉、 被称为维恩的法师站在助教堆里，享受着其他人惊叹的表情。 他在此之前一直在学院的深渊分部工作，属于学院第一社团的深渊守望。 在那里每个月都要对抗一次间歇性狂暴的魔潮，在向深渊深处开拓时，每一次战斗后，都必须有队伍脱离大部队，留在新开拓的地盘建设魔网。这么一来就有可能被零星的强力游荡恶魔袭击，而未建设完的魔网也无法用来向后方发送信息求援。 每当此事发生，都会有人员重伤，甚至死亡。 而在深渊中，非本土生命的消亡现象会引来更多恶魔聚集，形成新一波魔潮。 连锁反应之下极易造成重大事故，好不容易建设的魔网工事被再一次破坏，深渊分部辛苦培训的战斗法师也会死伤众多，开拓任务要暂时停止，转为防守住已占领的区域。 这样的意外平均每三年遇到一次，这还是学院有准备的情况下发生的。 在一百年前，学院发展的重心还全部在现实位面的时候，甚至出现过深渊分部的战斗法师被连锁魔潮攻击，死亡人数过半，不得不对外联系王国军队前往深渊镇压。 虽然恶魔能感应到生命消逝的现象并为之吸引，但如果将整片区域的恶魔全部消灭，那魔潮也不会凭空出现。 但以学院的战斗人员并不能做到这一点，除非学院半数以上的法师接受战斗法师培训，但这就太耗钱和人才了。 维恩也正是为此研发相关的设备，避免建设队伍因联系不到支援而引发魔潮的事故。 只是学院有各种项目支出多而繁杂，尤其是本届学员数量远超往年的情况下，光是维护学院建筑、免费提供给学生的刺激精神力增长的魔药就占了支出大头。 之后还发生了星象高塔爆炸事件，修缮高塔和置备第七高塔的魔网程序简直是个无底洞，当维恩在六月初提交通讯器的设计图纸申请资助后时，学院已经没有余钱给他了。 主要是这个通讯器上有许多零件都是导魔材料，造价昂贵。在不确定这台设备是否能发挥如维恩所说功效的情况下，学院不可能随意拨款给他。 维恩的脸上容光焕发，光滑的头顶熠熠生辉。 他为了证明自己的发明切实有效，自费在丹契斯的珠宝匠那里定制了所有零件，这次亲自申请成为学院巡游的陪同人员，就是为了在这里拼装好，第一时间尝试运行他的“无网”通讯器。 这样一来，排除运输意外造成的设备故障，其他人也能为他的通讯器正常使用作证。 提交这个发明后，学院至少会给他一个讲师头衔，自费购买材料还有加工成本也能够报销。 “我的这套传讯装置完全脱离了魔网传输信息的桎梏，利用魔能粒子本身的相斥力驱动，令安装了相同驱动结构的装置可以接受到另一端发来的讯息，不过相关通讯秘文的编写还是要靠秘文科的各位法师努力了。” “有了这个，我们在深渊的开拓工作将再无阻力！只要带上一台这样的通讯器，深渊探索队分离的再远也还是一个整体。哪里遇到危险，一声令下，战斗法师立刻赶来支援，有了新发现也可以及时汇报。那些没脑子的恶魔休想再一次摧毁学院的建设！......” 维恩热情洋溢地解说着自己发明的光辉前景，旁边法师们脸上的热切和惊叹的神色让他欲罢不能。 只有一边的淡定围观群众某范特西先生表示：“这不就是魔法版的电报机吗？” 这玩意儿在他家乡的一百多年前就出现了，在德尔塔看来，一个有魔法的世界这么晚才出现远程通讯设备实在没什么好骄傲的。 维恩的演讲是成功的，没有人发出其它声音，房间里只有无网通讯器在咔哒咔哒的响，一直到维恩说完也没有停止。 虽然这个样子奇怪的通讯器运行起来还很卡顿，但法师们都知道，这是因为现实位面魔能的高活性带来的干扰，作为专业的研究人员，他们能看出这个设备隐藏的潜力，这时候纷纷开口。 “我开始期待学院普及这个设备的情形了。” “有了维恩法师的发明，我们可以暂时推迟深渊魔网的修建了，这就让学院的流动资金更加宽裕了，这些钱完全能腾出来做其他的贡献，给予有想法的法师更多机会。维恩法师功不可没。” “这次主任估计会直接任命你为讲师，可以一直呆在现实位面，不用回深渊完成那些没完没了的巡逻任务了。” “这个无网通讯器绝对有成为跨时代发明的潜力，如果能在现实位面解决魔能粒子分布不均的干扰，它可能就要开启第九纪元了！” ..................... 德尔塔本想等他们说完再告诉他们附近可能有高阶盗贼出没的消息，但是这些助教的谈话方向越来越偏，从无网通讯器雏形的改良一直讨论到魔能粒子相斥力共振技术是否能应用到远程施法方面。 他们看起来狂热又理智，一副能讲到晚上的样子，连把德尔塔拽到中间来的那位助教也把他给忘了，其他人更是因为德尔塔不存在与视平线内而干脆无视了他。 “先生们，我无意打扰你们，但这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知道。”他无奈地大声提醒。 助教们如梦方醒，二十多双眼睛看向德尔塔，半晌，才有人疑惑地问道：“这个新生是怎么进来的？” 德尔塔：“......” 【你不就是刚才把我拽过来的助教吗？怎么有脸问这种话？】 他尽可能地让语气平稳：“黑马商会仓库区的盖伦法师认为这里有高阶盗贼出现，并且不清楚他的阵营立场，我认为这个消息有必要让其他学生知道。” 一个地中海法师疑惑道：“丹契斯有高阶盗贼不是很正常吗？虽然这里一直有学院盯着，但高阶盗贼留在这里就为了偷点附魔装备和药剂，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其实德尔塔也不清楚高阶盗贼出现意味着什么，只是盖伦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让他有点紧张，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急忙忙地赶过来通知。结果现在被这么一说，好像高阶盗贼并不稀奇，这下他反倒尴尬了。 好在其他助教似乎从这个消息里得出了什么结论，惊讶地看着最先开口的这位地中海法师。 另一位助教问他：“你是多久没出来了？学院十年前就不对外出售炼金药剂和附魔装备了，现在这些物资只以成本价提供给王国军方，这也是为什么学院好像越来越穷了的原因。” “抱歉，我有十一年没离开过深渊了。”地中海法师一脸困惑，他感觉自己好像和现实位面完全脱节了。 “太久没有回到学院的现实总部了，看来我了解的信息都未必正确了。”他看起来有些落寞。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大多在深渊干过一段时间，未必是同一批去的，也都见过这位地中海法师，但没人想过问他在那里待了多久。 在深渊待了十一年是什么概念？ 深渊常驻的战斗法师也是两年一个轮换，他们意志坚定，身体强健，但也不得不每两年返回一次现实位面，接受心理调整和身体恢复，免得精神和身躯在深渊侵蚀下逐渐虚弱。而且这个假期往往被证明是必须的，否则那些法师就会逐渐变得精神敏感狂躁，遇到任何矛盾时都会以杀戮作为第一手段。 能够在深渊待满十一年的人，只有那些真正平静淡薄，对深渊毫无敬畏之心的求真学者。 “坦尼斯，你这老家伙不简单呐！” 第四十七章 处理 看出了其他人的误解，被称为坦尼斯的地中海法师赶紧解释：“我只是一直负责高塔内事物，外出探索和战斗可是一次都没有。” 外务负责和内务负责的压力完全不一样，前者是要面对战场，后者的工作只是每天面对纸面文件罢了， “比起这个，我觉得还是先解决高阶盗贼在附近的这个问题比较重要，我可不相信商会的那些护卫在应对高阶盗贼时能够真的起效，要是有新生被干掉，我们恐怕只能去当野法师了。” 这句话把所有人发散的思维重新聚拢，思考起对策。 “所以那位学院毕业的盖伦法师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有助教问。 德尔塔一摊手：“我没有问的那么细致，他只说有大量货物失窃，并且没有触动警戒法阵，所以才推测有高阶盗贼。” 也有人不想大费周章，质疑道：“会不会是他们底下的自己人干的，就是为了洗清嫌疑才特意放出有高阶盗贼的消息？” “我认得那个盖伦，他和我同一届毕业的，在这方面应该不会帮着商会欺骗学院。” “你多久没和他见面了，怎么确定他不会这么做？” “他当年可是一个很有荣誉感的人......” 讨论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场无关当下的争论，德尔塔已经无力吐槽这些法师了。 还好最后维恩表态道：“不管是真是假，保证新生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恩希尔，你去叫他们发射讯烟，赶紧让护卫把外出的新生全部带回来。不要管原定的巡游规划了，这次我们提前回去，明天就走。” 维恩本来就是助教里地位偏高的，何况他这次发明的无网通讯器又给他增分不少，声势正壮，没有人反对他的意见。 【这就回去了？】 鸡立鹤群的德尔塔有点吃惊，他没想到高阶盗贼对助教们的威慑力这么大，以至于让学院助教都为之让步。 【或许还是我们这些新生拖后腿，所谓投鼠忌器就是这样。】 又有几个助教表示：“我们去找那位盖伦法师，向他再确认一下情况，如果真是他们的问题，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也不要妨碍新生的巡游安排了。” 分配好事务后，助教们一个个出去了，地上的两套通讯器样机因为缺少魔力供应而停下运作。 维恩招呼了一名助教和他一起把通讯器拆开，方便明天带进马车。 他一回头，看见德尔塔还站在原地，惊讶道：“你怎么还站在这？” “我想知道高阶盗贼有什么特殊的？竟然能让学院法师让步。” 德尔塔虽然知道盗贼公会的高阶盗贼能够在阴影中挪移，但见识了奎斯加凭借天时地利和克制属性的传奇武器轻松砍死了一只传说中存在的梦魇兽后，他觉得这个能力也不是很强，法师必定有克制的办法，有准备地对付盗贼应该更轻松才是。 “让学院法师让步？”维恩眉毛一挑，“不不不，这只是避免麻烦而已。” 说着他拧下无网通讯器的外壳固定格，将它分成一片片拆下，露出里面更多的卡扣零件和导魔管道。 “高阶盗贼唯一能使用的法术只有阴影行走，这没什么不好对付的，只要在身边制造大范围的光线就能驱逐他们。但是现在我们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高阶盗贼进入了丹契斯。” “你说有高阶盗贼，因为这是盖伦法师告诉你的。但他是负责仓库区的，他告诉你，那里可能出现了高阶盗贼是因为失窃，那你怎么肯定偷窃的人只有一个呢？其他地区是不是也有盗贼潜入了？他们是只针对黑马商会的财产，还是打算再杀一两个人示威？” “这些我们都不知道，所以最好不要掺和进去，除了国王下令，不然学院不会干涉普通人的事务。” “如果真的有许多盗贼混入丹契斯，我们要不要通知这里的议会？”德尔塔询问道。 半跪着的维恩放下工具，用一种说不清蕴含了什么情绪的眼神看着德尔塔，精灵混血娇小的体型让他仰脖子不用那么吃力：“黑马商会这样体量的存在，遇到了小麻烦议会不管，商会也不会主动去找议会解决。” 德尔塔恍然大悟道：“一个人鼻孔再痒也只能自己扣，绝不会让别人代劳！” 听到这个，维恩差点一扳手把自己的杰作砸烂，另一个帮忙拆卸的助教也是身子一抖。 【确实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怎么听这个新生一说就这么怪呢？】 德尔塔点点头，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他也就不再打扰维恩，回二楼的房间休息去了。 ...................... 苍黄色的烟柱在黑马商会的据地缓缓升起，烟柱笔直，不受强风动摇。 为了与军用讯烟作区别，商会的人特意多加了些硫粉，使颜色不似军用讯烟那样正黄色中隐隐透着一抹红。 在数公里外的学院看，只能辨出低矮的丹契斯山上多出了一个黄点，非常不起眼，但还是有人在意到了这点。 一个身上衣服宛如藤蔓编织，穿着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美丽少女站在连接高塔的悬空走廊中，双眼透过漏窗注视着远处的丹契斯山城。阳光也透过漏窗照亮了她的脸。 她黑发自然披撒，肌肤泛着珍珠色的光泽，站姿悠闲舒适。气质清纯自然，如同森林仙子走进凡间。表情不悲不喜，但淡金色的眼精内，眼神所表达的情感比之面容更为丰富，思念与好奇是其中的主旋律。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仿佛一副完美的画作。 啪！ 一只手掌重重拍在了这位少女的肩上。打破了现实画作的精致构图。 少女受了惊吓，向反方向快速横挪两步，转头才发现拍自己肩膀的人是好友玛格丽特小姐。 “玛格丽特，你可真把我吓到了。”她埋怨道，说是埋怨，但没有人会为这样春风细雨般柔和的语气感到自己被埋怨了。 玛格丽特小姐长相普通，和少女站在一起对比像丑小鸭与白天鹅。她面无表情，只是声音听起来有点惊讶：“你刚才在想什么？居然没发现我在你身后。” “没什么，”少女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玛格丽特小姐没有深究，压低声音道：“无所谓了，现在可是上课时间，你赶紧回去上课吧，我可是因为执勤才不用上课的，明天还得去。” “上课，我才不要上课！”少女赌气道，“讲的都是些我早就懂的知识，一点意思也没有。” 玛格丽特小姐终于绷不住表情：“你可是讲师啊！上课不讲自己会的知识还讲什么？赶快给我上课去！” 七十一岁的少女赫默·克丽丝非常抗拒：“我其实已经给学生讲完课了，作业都布置好了，剩下的就只有反复试验提高熟练度而已，这个总不需要我在场看着吧？” “其实这...”话说到一半，玛格丽特想起这位朋友的性格，最终还是放弃。 作为赫默·克丽丝的朋友，玛格丽特当然不会是个年轻人。 事实上，她和这个半精灵年龄一样，甚至出生在同一天，只是因为强大的魔力能够将外表维持在四十多岁这样，丈夫都已经老死了。 她们原本也就是普通同事的关系，三四天说不到一句话。直到玛格丽特生日那天，她打算为自己庆祝一下，就去了珠宝店为自己买首饰，正巧撞到了赫默·克丽丝也出来庆祝生日，聊了几句后，关系就阴差阳错的好了起来，最后成了半精灵唯一的朋友。 玛格丽特和自己这位半精灵朋友相处的还算愉快，聊天时常常让自己感觉好像年轻了几十岁。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炼金材料供应少了，学生都比以前珍惜，也没必要总盯着他们。” 拿起胸口挂着的怀表啪的按开，确认自己还有点时间可以拖沓，玛格丽特随口闲聊道：“你知道吗？前几天秘文科的奎斯加大法师请了长假，据说是去完善他的那套理论了。” “要我说，他在灵性领域的成就还不如你天生的天赋呢。星象高塔的副主任请他去审讯事故当天的值班法师灵体，结果被他把灵体搞得残缺了，什么信息也没得到。这次请长假，估计也是因为感到羞耻才躲起来。” “不是的。”赫默·克丽丝没有附和自己在学院唯一的朋友，而是认真道：“奎斯加在灵性领域的确是大师水准，而且他有一个精灵朋友，有精灵愿意和他做朋友的人一定不是坏人。” 玛格丽特：“.......” 楞了一下，玛格丽特耸耸肩：“那我可不能继续嘲讽他了，毕竟我也有一个半精灵朋友，和精灵没差多少，反对他就是反对我自己。” 赫默·克丽丝听到这句话，顿时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她的喜悦是如此纯粹，心底的阳光自然而然地反应在了脸上，令同为女性的玛格丽特也为之失神。 摸了摸自己随着年纪逐渐深刻的眼角纹，玛格丽特突然有点羡慕赫默，精灵的血脉在延长生命方面格外有效，只是半精灵在历史记载中也有长逾四五百年的寿命。 那些真正的精灵或许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衰老是什么滋味。 第四十八章 集合 讯烟发出，全城各地的新生护卫或早或晚都有看见。 学院的学生们三两成对在城中剧院、公共靶场娱乐时，惊愕地发现身边来自黑马商会的护卫们突然抬头看向同一个位置，那里正升起一股浑浊的黄色烟柱。 公共靶场处，一位学生放下弓箭，他刚刚射中二十五码外的一个箭靶，喜滋滋地接过靶场主人给予他的奖励品，虽然只是一双皮手套，比不上父亲从裁缝大师手里给他订制的那几双，但做功还算精致。而且作为战利品，它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看见自己的临时护卫望向一处方向，那里黄烟袅袅，似乎代表着什么，他问护卫：“那里发生什么了？” 他的护卫之一回答道：“那是商会的讯烟，在召集我们回去。” “那我们就回去吧。”这个学生已经尽兴了，此时也快到正午，回去休息正好。 不同于这位的干脆利落，还有一些人不情不愿的。 有十几个学生正从马戏团里走出来，他们都是家里阔绰的人，和带着的护卫在之前包下了整个场地，马戏团内所有的节目表演只为了娱乐他们几个。 在看到讯烟之后，这些学生的临时护卫也纷纷表示这是召集人手的信号，请求立刻返回商会的据地。 这些学生们当然不答应，他们并不知道讯烟其实主要目的是在召回他们，还以为这是商会自己的事。他们这次出来就是为了玩的，商会无论发生什么都和他们无关。 临时护卫们顿时翻脸了，他们虽然在接待这些学生前被吩咐要对他们百依百顺，但这只是因为是商会的吩咐才这么做，现在商会又有新的指令，那肯定还是跟着新的指令走。 商会在训练他们的时候施加的影响可不仅限于身躯，服从也占了很大的比重。 当这些娇生惯养的学生们被自己的临时护卫强拉着带往别墅区，他们不敢置信的大叫，好像豢养的家犬在反噬主人一样不可思议。 虽然学院多年的教育让他们性情逐渐平和本分，但这几天事事遂心的经历重新唤醒了他们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脾性，而且因为多了一个法师的身份让他们变本加厉。 不管看到讯烟的时间早晚，自愿还是非自愿，城中正体验着假期的学生们还是陆续地返回黑马商会的据地。 .................... 城外白河边冰水码头处，黑马商会此处发言权最大的蒙多·吉尼斯行走在商船的甲板上，如果不是衣服用料不俗，气质自信，恐怕没什么人会把这个相貌平凡的小圆脸当作一位身家数万镑的富豪。 他正在检阅着工人水手们把盛有炼金材料的装桶或者布袋从陆地搬上船送进船舱。 就在这时，丹契斯山上，代表中城区黑马商会的那一片区域升起的黄烟一下子吸引了蒙多·吉尼斯的注意。 但他现在无暇分身去了解，他必须点检完这批最珍贵货物的数目，还有一些更隐晦的商品藏匿方式，商会的船队这几天就要北上抵达丹契斯，他必须把一切都准备好。 至于为什么是北上而不是南下，主要还是因为北方的气温更冷，河流的表面结了冰层无法行船，所谓的航路也就是从丹契斯往南白河流经之处罢了，如果没有内海联通前往卡勒度拉的航线，商会根本不会组建船队，因为又辛苦赚的又少，并不划算。 随便叫来一个人，吩咐他去商会据地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是学院法师对商会有了什么不满，那蒙多·吉尼斯就不打算抽身回去了，他可是个大忙人。 ......................... 丹契斯城，上城区。 一片巨大的白色温房占据了辛迪森男爵府邸的一半区域，即使站在天上看，这片白色也覆盖在丹契斯山上占据了不小的存在感。 这座温房一年中四季如春，不是迪索恩的那种春天，而是金苟那样温暖，更符合艺术作品中描绘的春天。 这里常年种植鲜花，各种名贵花种按照品种、花期不同被透明玻璃墙隔离开来，防止相似种的花粉互相污染，造成植株后裔品相降低的局面。 辛迪森男爵为了维持这里的运作，每半年就要请自然科学院的研究员来调试一次，还要每半个月都去找拜垂拉法师学院的穷学生为这里的恒温法阵充能。 这里的鲜花种子来自贝林沃大陆的各个地区，从极北到极南的路奈恩，各种名花都有，而且年年不败。 这些花作为奢侈品，只提供给伯爵爵位及以上的大贵族作装饰，是辛迪森在丹契斯缺乏足够的商人流量后还能过的如此滋润的资本，也带给他鲜花男爵的名号。 商会的讯烟升起时，作为少有的保留英俊面孔，身材也没有发福的中年人，辛迪森男爵正待在温房里，亲自拿着剪刀和水壶侍弄那些在这片温房中也算是最名贵的花种。 负责养护这些宝贝的花匠突然生了重病，他只好重拾技艺。 至于说为什么不把这项差事交个其他下人们，主要是因为辛迪森根本不相信他们的能力能够胜任此事。这里最稀有艳丽的花价格高达两百镑一支，但凡花叶损伤了一点，价格就去了一半。这和雇佣府邸中所有仆人每年薪水也不差多少了。 正因为辛迪森一直在温房忙碌，所有并没有看见中城区发起的讯烟，直到他的下属通知了仆人进温房找他，他才知道学院法师那里可能出了事。 “商会拒绝城卫队介入？而且有人看到他们的雇佣兵对学院的新生还很粗暴？该死，如果不是议会的肉类食品储备不够，哪里轮得到他们与学院拉关系，可就连这个也搞砸了！”辛迪森恨不得拿着修枝剪立马飞过去给黑马商会主管来两刀。 辛迪森男爵作为丹契斯议会的议员之一，平时负责城中商业事务，商贸协调和市场管理都是他的权力管辖范围内。中城区的各种娱乐场所也由他管制，这也是他能够将丹契斯展示给新生们最优秀一面的原因。 谁没事专往腌臜的地方跑？只要把学院新生们感兴趣、一定会去的地方打理好就行。 不过多亏了丹契斯人少，人少更方便管理，想要让中城区在表面上看起来焕然一新比其他城市要容易的多。 “其他议员有什么行动吗？”辛迪森问。 他的仆人一脸懵，这种事情明显不是他能知道的。 辛迪森无奈，只好放下工具，自己走出温房询问下属详情。 温房外，温度骤降，除了刚到的男爵护卫，只有一些仆人守在外面。 “大人，他们说，您才是商务部的管理者。”中位骑士实力、也确实有骑士头衔的男爵护卫毕恭毕敬道。 辛迪森男爵接过旁边仆人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表情厌恶道：“既享受着法师的好处又一边排斥他们，收税和索要贿赂时下手比谁都快，真碰到事了才想起我才是商务部的管理者，还不是因为我成为贵族的时间还短，没有经营出一个可靠家族的缘故么，呵......” 旁边仆人和下属不敢在此事做声，只是装聋作哑。 将手帕甩回给仆人，又在仆人服侍下穿上了黑色正装，他吩咐道：“你去找洛维管家准备些礼品送到学院法师那里，不一定要太贵，但是要体现诚意。黑马商会那边你知道该怎么应付，不要和他们说太多，只要联系上法师就行。如果能确定法师们的需求就再好不过。” 那位骑士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出去执行他的命令。 【去年我调动资源为学院的一位大法师在丹契斯南边边界的位置修建了座地下祭祀场，今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加深这个联系，将‘协助’变成‘合作’......】思索着，辛迪森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他的手并不像其他贵族那样有着细致的皮肤，虎口和指腹的薄茧十分分明。 .................. 学院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进入黑马商会的据地，到达一楼的大餐厅位置。数个助教法师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自己走回来的学生惊讶地看着被强拉回来的同学，被强拉回来学生的惊讶地看着被商会雇佣兵扛在肩上运回来的。 正常途径回来的学生还是头次发现商会赠送的临时护卫好像不是真的听话。 护卫们把学生送进来后就出去了，餐厅再大，塞下这些学生也就是极限了。 虽然心中有许多疑问，不过在餐厅里的助教们还没有发话，只是冷冷地坐在那，学生们自然不会先开口。 “你这个蠢货！等着我们学院的助教看到了你对我的冒犯，一定会直接把你烧成灰烬！” 最后一个到的学生被自己的护卫扛在肩上，明明都是正常人的体型，他却完全挣不开这个雇佣兵的束缚，只能不断踢动双腿，在眼睛向后看不到路的情况下直接把餐厅门踹开了，发出哐的一声，同时嘴里还不断威胁着。 当他终于被放下，看见有助教和其他学院学生在场时，心里顿时有了底，立刻向自己那个不听话的临时护卫挥动拳头，然后被轻松躲开。 “你还敢躲！”他的脸涨红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这样难堪的方式进来，然后放出狠话后却连对方的皮甲扣带都摸不着，实在丢尽了脸。 清楚了自己和对方实力差距后，他转而跑向助教告状：“这个肮脏的豪猪看不起学院，他用这样侮辱的方式对待一位法师，以野蛮的暴力强迫我的意志，只有死亡才能偿还他的罪过！” 这个学生太过激动，唾沫星子都溅在了面前这名助教身上，并且完全没注意到这次出来巡游的学生都已经到齐了，不是只有他一个是被强行带回来的。 那名助教黑着脸站起：“就是我们让商会把你们召集在这里，你要怎样？” 第四十九章 丢失 经过助教一顿训斥，这个学生立刻老实下来。 所有外出的学生聚集在这个大餐厅中，只有助教没有来齐，学生们看助教们的脸色严肃，不敢高声交流，只是窃窃私语。但是因为人多，还是像几百只蚊子聚在一起那样吵闹——虽然德尔塔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蚊子叫，但他能够回忆和想象。 助教们对此默不作声，他们在等待前往盖伦那里调查的同事带回的调查结果，商议一个最终章程出来，最后宣布给学生听。 德尔塔无所事事，他甚至有些罪恶地想，要是那些高阶盗贼和助教们撞上会怎样？ 他还没见到过真正的神秘侧职业者战斗是什么样的，虽然一直呆在法师学院里，但有相应章程不许法师在学院随意争斗。或许有专门练习法术战斗的地方，然而这不是之前作为学徒的他可以进入的。 神秘侧的战斗对他而言就像纳兰容若的刘海一样听说过，但摸不着也看不见。 上次奎斯加斩首梦魇的场景过于平淡，甚至和战士打架没什么区别，德尔塔认为这严格算起来根本不是法师的战斗方式，连施法都不存在，被害梦魇都没有能力反抗，战斗场面看起来非常不过瘾。 等了大概十分钟，去仓库区检查询问的助教就回来了，拉着餐厅里的两个助教出去了，剩下几个维持秩序，顺便把大门关上。 “已经确定了，他们的警戒法阵没有任何触动，周围的守卫也没有发现异常，肯定有擅长阴影道路的超凡者存在这附近，只是不知道对我们是否有影响。” “怎么说？” “他们丢失的货物其实并没有丢失，有许多被发现在下水道里，靠排泄物本身和异味遮掩了存在，比起因为货物的价值而盗窃，更像是侮辱性的寻仇。未必就是高阶盗贼所做，也有可能是带了某种特殊附魔装备藏匿身形绕过法阵。或者再放开思维，也有可能是月神教会的某个主教早年和商会结仇，现在千里迢迢赶到丹契斯用神术羞辱他们。” “你可真能开玩笑。” “所以和我们无关，事情似乎也没有上升到会死人的程度？”一位助教总结道。 “目前推测是这样，但为了保险，学生还是送回学院比较适合，谁知道他们要是被发现了会不会劫持学生做筹码。要是发生这种事，主任一定会撕了我们的，大概也就是维恩能凭借他的发明逃过一劫。” “你怎么看？” “或许这些潜藏的人并不知道我们代表学院，我们应该在今晚到附近放出信号明确身份，然后先观察一天。如果他们知道了，或许就不会继续捣乱，知难而退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这样不错，如果明天他们乖乖离开，我们也就不用放弃假期了。” “那待会我们再去和维恩说一下，他的那两台通讯器还能在外面测试记录一些数据，回到学院可就没那么好的条件了。魔能粒子在现实位面的学院都被法阵留在一个个房间内，走廊里稀薄的很，他的通讯器根本没法在那里测试，信号根本发不出去，得好好珍惜现在的时间。” 新生的假期也是陪同助教的假期，出门在外，学院内原本的仪器调试、教学用具准备都不用做了，这批助教本也就是刚从深渊分部的职守岗位上退下来，学院安排他们做陪同也有给他们放松的意思在里面。如果因为这种意外事件提前结束，那他们也太冤枉了。 “话说坦尼斯去哪儿了？” “他好像是直接去见盖伦了，大概会在那里留一段时间。 一边的助教点点头，谈话就此结束。 返回餐厅，学生们还等在那里，从外面返回的助教清了清嗓子，精神力刻画构造释放了一个聚音术，让自己的说话声可以让每一个人听到。 “这几天是不是特别开心，都不想回学院了？啊？！只是一次集合就有这么多人晚到，还有刚刚最后一个人进来的样子，我替学院为你们感到羞耻！今天和明天你们都只能待在这栋别墅里，我们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决定后天是不是提前结束这次假期，如果表现不好，之后的巡游名额也不会有你们的机会！” 德尔塔：“..........” 从脚底连到耳边的阴影缓缓收回，他刚才只是闲得无聊开发阴影操纵的各种技巧，借用固态阴影传导震动来窃听，结果正好听到助教们在餐厅外的对话。 【麻蛋！真是两个世界的教职人员都一样，怎么都有理由。】他吐槽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斯塔在精神世界更是笑的打颤。 又训了几句，助教才把垂头丧气的学生们放走。离场的学生们无处可去，只好回到房间休息。 德尔塔更是加快脚步，抢在所以人前面。他突然想起自己买来的魔法书和盖伦给予的法术笔记还在床上，被子一展就会漏出来，这本是为了方便自己下午拿出学习，但当时没想到，下午和助教们交谈后又忘了这点。如果有其他学生不小心碰到了，难免想要见者有份。 德尔塔和他们的交情还没好到这个程度，想来他们也知道不好意思开口暗示讨要，但为了防止真的有人那么臭不要脸，还是早点回去藏到更好的地方减少麻烦。 精灵混血虽然力量属性只有2.8，比不上其他同龄人，但5.3的敏捷还是在十四五岁这个年纪冠绝群雄。 一个箭步冲进房间，这里还没有其他人在，德尔塔松一口气，往自己叠的被子里一摸，却摸了个空，脸色顿时一变。 将被子彻底一掀，除了空气中的灰尘什么也没落出来。 “怎么可能，除了我谁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东西啊！” 又翻遍了房间的所有床底和枕头底下，但还是一无所获，排除了自己记错了的可能。 德尔塔气愤道：“到底是谁乱翻我东西？这可是我来之不易的劳动成果啊！” 哈斯塔也愤慨道：“这可是范特西努力杀价才捡漏得来的成果，还有作为毕业生的老前辈看在学院的份上给予晚辈的关怀啊！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没时间纠正哈斯塔的措辞，德尔塔努力寻找嫌疑对象。 “难不成是高阶盗贼？他们溜进有学院法师看守的别墅里来了？”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也只有这些同属于超凡领域的人才能发现这些东西的价值，但转念一想不太可能，人家好歹是高阶盗贼，在职业等级里对应法师里的上位法师，虽然其他职业都比法师差一大截，但也没必要偷一个学徒的东西，而且对方又不知道自己是谁，堂堂高阶盗贼一个个被子摸过来就为了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宝物？德尔塔觉得不太可能。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是进来打扫卫生的仆人干的！他惊讶于我叠被子的手法之高妙，膜拜的同时企图翻开被子从折痕中还原我的手法，然后就发现了魔法书和法书笔记。虽然看不懂上面内容，但觉得很有价值就偷走了。”德尔塔煞有其事地还原案发现场，还自作主张地添加了许多猜想。 哈斯塔忍不住吐槽：“其实你叠被子的手法也没有比这里其他人好太多，远不如你在地球军训时......” “这不重要！”德尔塔在精神世界大喝一声打断他，“重要的是如何把东西拿回来！” “当然找这里其他侍者反应啊。” “有道理。”德尔塔转身出门，打算实施这个建议。 经过最开始的愤怒后，他重新冷静下来，还是打算找到窃贼后私下解决，看其态度好坏再决定是打一顿后向商会主管反应还是轻轻放过。 同住一个房间的舍友这个时候正好迎面从楼梯走上，他们向德尔塔打了个招呼，但此刻他哪有心情回应，只是随便糊弄几句就下楼，到门口找值班侍者。 这位值班侍者虽然干得是看门的活，但面对其他侍者总是一副指派的样子，面对助教也不怵，似乎他才是别墅里的大管家，找他应该能解决问题。 从上楼的学生们之间艰难挤过，德尔塔终于到了一楼，看也不看旁边抱着一叠文件经过的书记员，直朝门口而去。 “怎么了，先生，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看到德尔塔冲过来，这位侍者波澜不惊，似乎见惯了大风大浪，对于什么都不会好奇。 “是这样的，我所在的房间没有打扫干净，我希望让人重新过来打扫一遍。” “好的，先生，我这就让仆人过来。” “不不不，我要的是上午来房间打扫的人再来扫一遍，弥补他的错误。”德尔塔强调道。 这回门口的接待侍者面带笑容，亲切地提示他：“可是我们的仆人都是在中午午餐时进行清洁工作，上午不会有人来房间打扫，会不会是先生您记错了呢？” 仆人上午不会进房间.......德尔塔陷入呆滞。 第五十章 密谋 仆人上午不会进房间.......德尔塔陷入呆滞。 “先生？”侍者疑惑道。 “没什么，我刚才提的要求你就当没说过好了。”德尔塔叹了口气，也不去管他的反应，自顾自地上楼了。 这么说来，他的推测完全是错误的，那魔法书和法术笔记是谁拿的？ 反正不可能是同房间的学生拿的，或许魔法书可以拿走，但法术笔记是他半个小时前才塞进去的，就在向助教传递盖伦法师消息之后一点时间，那个时间段还没有其他同房间的学生回来呢。 虽然明文规定学生们不能在别墅外随意露脸，也就是说吃饭也得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助教们的意思多半是让他们回别墅用餐。但学生们为了长久地在外娱乐，各有各的法子绕过，拿着食物走到偏僻的地方吃算一种，还有联合起来包下一整个旅馆把人赶走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莫过如此。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高阶盗贼这档事，学生中午都不会回来，更不可能莫名其妙来翻他东西，所以其他学生的嫌疑也排除了。 而将这件事告诉助教寻求帮助恐怕也无济于事，他们已经有事情忙了，没有心思关注这种学徒的小事。 而且法术笔记和魔法书都是普通人看不懂的，没有学过前置理论根本学不会法术，那些陌生的单位是阻挠平民学习的一道巨大沟壑，他们能理解的只有部分剔除精神操作后看起来稀奇古怪的操作执行，因此只要不是炼金配方和冥想法，学院向来无所谓这些东西的流传，不会去管。 剔除了所有嫌疑人，德尔塔悲哀的发现自己只能接受丢失重要财产的事实，他第一次有财产可丢，种种心思涌上心头，不由慨叹道：“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不解风情的哈斯塔跳出来扎他的心：“和坚牢不坚牢没关系吧？你只是失窃了而已，贼没抓住就有心思在这念诗。” 德尔塔被他一激，恼道：“我又没说我就此放弃，这不是再过半个小时就开饭了吗，吃完饭再抓贼也不迟。” “呵呵......” ............................. 二十分钟前，别墅的地下室里，只有微弱的光亮存在，光影摇动。 “你为什么不能再忍耐一段时间呢？”穿着红马甲白衬衫，打扮成侍者模样的文森特捧着一盏油灯，照亮身前的区域。 一个人形趴在地上，背上立着一柄剑，另一人半跪在在前面，只露出后背，肩膀有规律地耸动着，影子妖魔般晃动着，不时有液体滴落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响起，暗红色的痕迹在趴着的人形身下扩张。 文森特此时的表情并不激烈，只有淡淡的不解和莫名的宽容，又好像主人在面对自己忍不住要上桌偷鱼的猫那样无奈。 这不是一个地位低下的侍者该有的表情。 路易斯将佩剑从矮壮雇佣兵法汗的背上拔出，用左手握住刃口狠狠一抽，剑刃上的血迹居然无影无踪，而他的手掌也没有新的伤口出现，依旧干净平整。 “为什么不能再忍耐？当然是因为你们的原因了。既然学院法师都已经发现了你们的存在，准备提前离开，那我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忍耐下去？”似乎是为了泄愤，路易斯把长剑再一次戳进法汗的尸体，反复绞动着，发出粘腻不通透的穿刺声。 “可我们的准备工作还需要一天时间，你现在杀了他，我们不好处理他的尸体，就有可能更早暴露。” “你们之前是怎么处理现在身份的原主人的？” “这需要两位不朽者级别的长老出手，先附体在他们的尸体上活动，有充足的时间隐藏尸体，再让我们慢慢顶替身份。” “那就让他们再出手一次。”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现在已经各自有一个身份了，没有多余人能够再代替一个新的了。” “被发现就被发现了，大不了赶紧干掉那个精灵混血，再把地下祭祀场毁掉，最后从水路逃脱。以我们的实力，做到这些半天时间绝对够了。” “那别墅里的那些助教们可就要动手了。” 路易斯停下手中的动作，把长剑在背部血肉模糊的尸体稍微干净的地方擦了擦，姿势从半蹲转为站立，但还是背对文森特：“你们怕了？” 文森特脸色没有任何被轻视的不悦，只是淡淡道：“我们的任务是解决迪索恩的灵性学派，而不是解决拜垂拉法师学院。” “如果实力足够为什么还要躲藏？那是弱者才用的伎俩！” 即使路易斯说出这样的语句，文森特依旧心平气和：“这并非胆怯，而是权衡。学院到丹契斯只用半天不到，而我们来这里却要耗费两个月，他们的支援能把我们围到死。而且如果这次失手，那么下一次解决那个精灵杂种的机会可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 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传来，路易斯的声音模糊又带着难以抑制的怨恨：“躲躲藏藏......如果我还是曼森，这种事可以直接让手下人去做，没有人敢告发我。” 他竟就是黑马商会丹契斯分会主管据传在袭击中死去的儿子！ “如果你还是曼森，我们也不会放你回来。”文森特好奇道，“而且，做一个吸血鬼难道不好吗？” 他捧着油灯绕过法汗的尸体，转到路易斯的正面，因为油灯的位置变动，两人的影子如时钟的指针般在一片昏黄中向原本相反的方向转动。 “强大的力量、悠久的生命、巨魔也比不上的恢复力、自如切换的外表......” “还有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路易斯，不，曼森猛地看向文森特，此时他两眼猩红，外露的皮肤如软蜡融化，七鳃鳗一样的口腔里枪林般的牙齿活动着，一些血肉碎末从缝隙间掉出来，落在地上的尸体上。 他的恨意有如实质，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用利齿、用手爪杀死文森特。 “我再重申一遍，”文森特并不害怕，他的眼神里甚至透着讥讽，“并不是我们强迫你成为吸血鬼的，是你自己为了活命，告诉我们你有破坏那个地下祭祀场的办法，哈钦松长老才给予了你加入血族的荣誉。所以，我希望你在说话前能够再三考虑，不然我们要剥夺你的性命也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拉米牙维奇的月神教会拦不住我们，黑马商会的雇佣兵军团比起月神教会的教会骑士到底哪个更强，我想你是清楚的。” 文森特站的离曼森更近了一点，双眼好似蛇类在凝视自己的猎物，他认真道：“而你只是商会分会主管的儿子而已，还不是唯一的一个，自己的价值应该好好估量清楚，不然——会死的很快。” 曼森畸形扭曲的脸僵硬了一瞬，遂即才恢复正常，收敛凶性，转移话题道：“我的确在用心地为你们办事，只是这个蠢货实在不晓得规矩，还敢威胁我，我才一时忍不住杀了他。” 说到这里，他又踢了一脚尸体：“你们说的那个地下祭祀场当初还是辛迪森男爵联系我们商会的人负责修建的，因为是一位大法师的要求，我还亲自做过监工。” “那里的结构和建材强度都是承重抗压抗打击最强的设计，据说是防止一只传奇魔兽逃脱，单凭我们的力量是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摧毁地下祭祀场的，必须要依靠我发现的那种炼金药剂才能摧毁它。” 文森特敷衍地点了点头：“我们都很相信你，长老一直用那些低下身份忍受屈辱，就是为了给你收集材料，所以你的炼金药剂最好有效。不然你该知道，长老们不会高兴的。” “肯定有效，而且有了这个，即使是诸神的教会也不敢轻易围剿我们。” “那我们就等着你给我们的惊喜了。你要的材料基本已经收集完了，剩下的材料刚刚也被送来了。地下室的其他人我们都想办法调走了，你可以开始调配材料了。我们不会探听你的配方，侵占你的成果，毕竟血族如果真的有炼金术的天才加入也是一件好事。” “我必不负众望。” “还有这个尸体，如果法汗迟迟不出现，其他人还是会怀疑的，我们只能为你拖一个晚上。你最好在下午就完成配制，和晚上回来休息的雇佣兵错开时间，然后我们午夜行动，也不需要继续隐藏下去了，快速解决，快速返回路奈恩的血族王庭，我们也会就此事向两位亲王殿下举荐你。” “好的，如果要延期，我或许可以尝试恢复身份找我的父亲配合。”曼森答应的干脆，没有考虑过事情败露后他的父亲如何面对学院的愤怒。 对曼森来说，过去终究是过去，是可以舍弃之物的集合。既然血族的身份无法转换，他总是要为自己的未来作打算。 “再好不过。” ......................... 文森特坐在值班室里，悠闲地翻着书，但上面精灵文字的乱码排列让他一头雾水。 砰！ 大门被踹开。 “是你拿了我的东西吧？”德尔塔愤怒道，双眼平视着坐在高脚椅上的文森特，又向下扫，看到了文森特手里的东西。 这小贼手里果然是他丢失的魔法书！ 第五十一章 无中生友 文森特在侍者值班室里被德尔塔找到，连同失物一起。 这是德尔塔认真一想就能得出的结论，能够去他的房间而不被怀疑，又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有侍者文森特罢了，唯一的难点是不知道文森特作案的动机和胆量从何而来。 而在文森特看来，这是比较糟糕的一种情况。 他拿走德尔塔的私人物品是为了检查其中有没有那个上位法师奎斯加留给学生的魔法道具，如果这个精灵混血请求助教们的帮助，正好能让他们分下神。可惜都只是一些看不出名堂和没有攻击力的法术记载在本子上，还有一些推演草稿，似乎是作学习用。 没能找到魔法道具真是很遗憾，但这种物品随身不离才是常态。 放下魔法书，文森特坦然地一笑，毫不避让地和德尔塔对视：“现在是午餐时间，小孩子不吃饭可长不大。” 德尔塔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某种规律被颠覆的讶异。 【偷了我的东西还敢这么嚣张？】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人。”他对哈斯塔说。 哈斯塔深有同感：“我也是。” “你当然是！我看着你长大的，还不知道你以前见没见过？” 哈斯塔：“............” 不过敢这么说话，或许有什么过人之处也说不准，德尔塔暂时压制怒火，开口道：“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趁他不注意取走他的东西，这就是偷窃！是犯罪！在迪索恩，盗窃罪好像是处以砍手的刑罚，你看起来也有些年纪了，不会不知道这条法律吧？” 文森特嘲讽他个子小，他就刺文森特年纪大还当贼，现在人脏并获，只要自己愿意，就能向丹契斯的治安方告他，学院，甚至商会也都是他有力的后盾。 为了包庇一个窃贼而得罪法师们，商会不会那么蠢的。 “又或者说，你和那些高阶盗贼其实有联系？”德尔塔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但声音却在逐渐压低。 “咳——”又文森特被呛的不行，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他再也不能把德尔塔当人类小孩子看待了。 人类小孩比他可爱多了。 “当然不是，”文森特正了正领结，“我是你的导师奎斯加的朋友。这只是一个测试，现在看来你和奎斯加说的一样聪明。” 这是备用计划，一旦德尔塔·范特西快速找到他，就可以这么说。 如果这个精灵混血能够相信这个设定，甚至可以为他们之后的行动作出配合，到最后再把他骗出来干掉。 这并不难，虽然文森特没有见过奎斯加一面，但他可以对着上面发下来的情报照本宣科。事实上，为了抹除整个灵性学派，所有北上的血族对于奎斯加的前半生经历这种纸面内容都已经深深记在脑中。 只有这个德尔塔·范特西，虽然亲王殿下的命令中提到他必须死，但却没有详细情报给予。 好在仅有的描述中表明他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存在，是贫民，而且在学院也只待了四年。 这点时间根本不足以改变一个贫民的习性，即使这个小鬼再精明，眼界问题还是局限住了他。 想象着德尔塔被自己欺骗着做出种种愚行，在最后看到自己真身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是不敢置信还是惊恐、后悔？或者兼具。文森特不由在脸上带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奎斯加的朋友？】 德尔塔的怒火散去，低头判断这一事情的真实性。 奎斯加·佩达夫有很多朋友，有加入他的灵性学派的，也有单纯的因人格而互相吸引，大法师到普通人都有，毕竟奎斯加平时为了研究各种资料，还原古时的心灵魔法，和普通人打交道的机会不少，有一两个普通人朋友还是很正常的。 但是他的朋友在商会做侍者，这种事德尔塔就完全想象不出来。 这两个地位的人完全没有在一起做朋友的可能。 家世、实力、知识、阅历......这一项项的都没有可比性。 而且奎斯加九十多岁，文森特看起来撑死了三十多。只有大法师能够维持面容不老，如果文森特二十多岁就成为大法师，那这也太牛逼了。所以德尔塔排除了这个可能。 【难道奎斯加是被文森特的人格魅力感动，才和他交朋友？】 他感觉文森特是在骗人，但在之前的相处中，文森特对于他的情绪感知似乎有某种免疫力，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如果对方也是研习灵性法术的大师，那这一点就能说明白了。 德尔塔抬起头，他已经信了一部分，但还需要一点证明：“我怎么知道你是导师的朋友？导师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有一个叫文森特的朋友。” 文森特分享给他自己刚编的背景故事：“我和他是在金苟没和我们打起来的时候开始的交情，只是后来他忙于研究，减少了与我的书信往来。不过，这几年他还是向我写了两份信件，里面有提及到你，他引以为傲的最后一个学生。” “那你的脸？”德尔塔疑惑道，迪索恩和金苟的战争可是在二十多年前才开始的，看文森特的外表，那个时候大概才刚刚出生，怎么会和奎斯加认识呢？ “文森特只是一个假名而已，这个身份和外表都是假的，是用魔法道具进行的伪装。我是为了揭开商会的黑暗才潜入这里，大概一年多了。” 为了增加德尔塔的认同感，文森特特意编造了这样的背景，在文森特的印象里，这个年龄的孩子多半还沉迷于骑士小说，为正义与邪恶的对立争斗着迷，这样的背景正符合他们浅薄的思想，对他们有着充分的吸引力。 想法很美好，然而文森特漏算了德尔塔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人年纪到底多大了，这么还那么幼稚？】德尔塔皱了皱眉。 他好歹两世为人，阅历比起这个目前历史进程更符合中世纪的世界大部分人要多些，不敢说比那些一两百岁的大法师更渊博，但目光深刻之处也不比他们差太多。 要说黑暗，这个世界哪里没有黑暗？ 人类的黑暗和邪恶说到底只是为了利益，只要有利益纠纷，黑暗和邪恶就会源源不断地滋生，尤其是在这个各王国被贵族领地割裂，各地法律还有差异的世界。公正在同一个国家都得不到统一的执行，维系道德真的要靠自觉性。 最重要的是，德尔塔面容古怪道：“你如果是导师的朋友，可以直接请他武力介入，乃至发动学派和学院的力量打压商会都不是不可以啊，干嘛要自己潜入调查？” 【你当自己是007？】 学院里的上层虽然平时很好说话，却也是因为打交道的都是平辈。真要是运作能量，区区一个商会，为贵族们服务的工具，虽然必须保留整体，但只换掉带头的三大家族也是轻而易举。 学院有七十多位大法师，这听起来很多，奎斯加似乎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 但不要忘了，这其实是全国上位法师快有一半的数量，学院堪称万里挑一的人才聚集地，而且某些大法师是从上一纪元活到今天的，并不是这个纪元诞生的，他们早就不涉世事，只求延长寿命或者探寻自然真理到死。 本纪元出现的大法师，每一个都是传奇，背后涉及的家族人脉势力牵扯能普及整个王国上层的一大半，只要不是想要颠覆贵族体系或者背叛王国，每一个大法师的要求都会被尽力满足。 所谓的黑暗，也只是在为这些人服务而已。 如果文森特真的是奎斯加的好朋友，那么他只要在奎斯加面前提一嘴自己看黑马商会不顺眼就行。保证不出一年，商会就要爆出亵渎神灵、走私人口、贩卖禁品、刺杀竞争对手这样的丑闻，然后顶头的那些人被一个个钉在十字架上接受审判。 而且那些罪名还真不是随便捏造的，而是大陆上每一个商会或多或少会有的犯罪行为，如果没有，只能说你的规模还太小，势力不够强，没有大贵族在身后背书，必须遵纪守法才能维持名声。 像黑马商会这样的规模，基本是坏事做尽才有了如今的势力，迈入洗白阶段。只是随便打一棒子，哪处没有脏污？还用调查？ 文森特还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就已经被这个精灵混血给看扁了，他还义正言辞道：“如果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用暴力击破邪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我和邪恶又有什么区别？” 【你比邪恶幼稚多了。】德尔塔心中感叹。 这简直是有了一支施工队帮助，却还坚持要独自一人一块砖头一块砖头的烧制，一堵墙一堵墙的垒上，凭一人之力慢慢盖出整座宅院的愚蠢行径。 哈斯塔劝道：“你别这么想，人家坚持自己的理想是难能可贵的品质，”说到这里他也没有什么底气为文森特辩解，“他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行吧，或许我的导师会喜欢你这样理想化的人。”德尔塔算是相信了文森特的鬼话，翻出手掌来向文森特挑了挑：“那么拿来吧。” 文森特看起来坐在那里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但实际上脑子里一片懵。 【拿来什么？】 看文森特迟迟不回应，德尔塔只好解释说：“导师离开学院前，说我要是遇到他的朋友可以直接请求金钱上的帮助，我还以为他和你们都说过。” 哈斯塔也懵了：“奎斯加没这么说过吧？” 文森特不知道实情，他还以为这是真的，嘴角一阵抽搐：“是的，我想起来了，他的确有说过。” 他解开钱袋递给德尔塔：“不过为了伪装，我身边带着的钱不多，这里是十镑，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去应付这几天的日常用度了。” 【没有几天了，最晚明天我就要吸干你的鲜血！】 德尔塔兴高采烈接过，在精神世界对哈斯塔说：“你看，只是奎斯加受了打击，忘记和我们交代太多东西了而已，这个文森特就知道要给我们钱。” 哈斯塔：“........” 【这分明是你自己要的吧？只是人家不好意思不给而已！】 第五十二章 有朋自.... 轻易从文森特那里诓来了十镑，德尔塔心中狂喜。 在贝林沃大陆，虽然各个国家的语言习俗都不太一样，但货币这东西的制式还是共通的。 一镑等于四克朗，一克朗又等于五先令，而一先令则相当于十二便士。 最低的单位便士相当于地球上的“元”，除了买几盒火柴，换一点针线或者小半块掺着木屑的黑面包外基本毫无用处。 按这样的比例算，十镑约等于二百四十元，虽然听起来不多，但迪索恩的物价也不贵，有了这点钱，德尔塔的生活可以改善很多，起码买几件日常服饰再订份报纸绰绰有余。 尽管奎斯加曾指示德尔塔可以去炼金科的赫默·克丽丝那儿寻求帮助，但德尔塔终究不敢依赖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他认为，只有自己凭本事赚来的钱用起来才安心。 哈斯塔：“所以你用了什么本事？” “一般本事，我只是告诉对方我要先收款才办事的规矩。你不会以为他找到我只是为了找晚辈聊聊天吧？都说了是在潜伏阶段还敢找上我，除非是有事需要配合，不然这样的隐秘工作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而且他也是灵性法术的大师，需要他潜伏这么久都没搞定的黑马商会也一定有自己的底牌。” 德尔塔指点哈斯塔道：“俗话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必有所求。他既然有所求，就不能当做普通长辈看待，而是客户。既然是客户，那么办事收钱就是正常的规矩，我之前只是换了个说法收取应得的报酬而已，绝不是你想象的恶意诓骗。” 哈斯塔似懂非懂，：“我大概了解了，就是这个俗语好像没听说过。” “但今天以后它就是俗语了。” “敢情是你现编的呀！” ———————— 不说精神世界内的对话，现实位面中，德尔塔收了钱，一下子正经起来，“我想你拿走我的东西引来我要做的不仅仅是一个测试吧，或许你还需要一个帮手，帮你对付眼前的一切。” 一瞬间，文森特无论是明面还是心里都无法赞同更多。 “是的，你的确很聪明，”文森特夸赞道，“我的确有些事需要你的帮助。” “等等，我们在这里说的话不会被别人发现吗？” “我之前有跟你说过，前段时间，主管的儿子曼森在外出运送货物时遭到袭击，他在出发前带走了所有分会的护卫法师，然而没有一个逃回来。所以我们不用担心他们的探查。” 文森特轻描淡写道：“至于那些普通人，迷惑他们的感官并不是什么难事” 事实情况只有他知道，影响普通人的感知能力不是他所有的能力，而是他们这次刺杀队伍中最强的两位长老才有的类法术天赋，而且有没有达到屏蔽，只有诱导的程度，如果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坚持自己的意志，那么连诱导也不会起作用。 不过这些信息不妨碍他自己拿来用，别墅外面是白天，又围着许多护卫守岗，那些学院助教法师正是警惕心全部对外的时候，不会察觉到这里发生什么的。 而那些仆人、侍者，虽然文森特没法影响他们，但用特殊办法定位了他们所处的位置，在他们接近值班室可能听到对话之前就能感知到，提前停止对话不是问题。 德尔塔点点头以示了解：“那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到你？” 为了渲染紧张的气氛，他表现的很严肃，眉眼压低，声音也显得有些急促：“我接下去说的事，你千万别害怕。” 德尔塔笑了：“我身后有学院做后盾，是学院法师，我不会怕。” “商会要做的，正是颠覆学院！” 德尔塔表情凝固了，口气也渐渐疏远：“你是外地法师吧？不知道这座城市是为什么才建立起来的？商会和学院的合作的年限比你脑袋上所有头发加起来的长度还长，合作项目比你从小到大剪下的手指甲屑还要多。” “学院是商会最大的客户和附魔道具的提供方，商会也需要这些金钱和特殊商品维系他们与贵族的联系。我们都知道，商会的发展离不开学院，就像藤蔓必须攀附大树的关系一样可靠。你有什么理由，让我相信这样的存在会想要颠覆学院？那只是自寻死路。” 文森特对于这样的看法也有预料，好在从路奈恩到迪索恩的一路上，他们一直在收集迪索恩所有魔法势力的情报，再加上血族王庭对于学院上上个纪元接触时留下的记录，对于迪索恩当前的上层局势可能的未来发展也有明确的认知和相应的推测，让他现在可以完美接住德尔塔的疑问。 文森特身板挺直，甚至有些前倾，注视着德尔塔的双眼认真道：“时代变了，孩子。学院培育法师的速度太慢了，现在王国不需要更多学者，要的是士兵。” “剑吻湾的法师公会培训一批战斗法师只要四年，这还是从普通人的水平开始教，完全跳过学徒阶段。他们各类智慧种族语言一窍不通，摆个恒温法阵都艰难，但只要四年就能上战场成为随军法师，让温斯克尔陛下收获三百位超凡者组成的特殊部队，立刻在战争中作为奇兵，为他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而你们拜垂拉法师学院分六个科系，但居然不是每个科系都要学习战斗，一天的文化课程占时三分之二，六年学徒七年法师，最终培育出来的人才还不一定能释放杀伤性法术，只是能够做一点附魔武器和炼金药剂补充军需而已，但这其他魔法组织难道无法代替吗？” “剑吻湾法师公会在战争中的定位是战士，每四年提供一批超凡士兵；而学院则是身份底下的工人，培育出来的法师不能为现在的局势缓解提供任何帮助。” “在战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的情况下，你说，陛下更看重哪一个？” 德尔塔沉默不语，迪索恩的上层政治还真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他不好随意下结论，但心底暗暗催促，希望文森特能够吐露更多信息，让一直没见过世面的他好过过瘾。 文森特见他不回答，心中满意，他也没指望德尔塔能够说出什么惊人的言论，这些话只是在为自己接下去说的话积蓄分量。 “这一次，商会已经决定逐渐断开与学院的联系了，学院的底蕴虽然深厚，不好得罪。但有了更多的利益摆在面前，他们的背叛是只是早晚的事。我想奎斯加也一定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我的同伴告诉我，他们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可能会威胁到学院，” “你的同伴？”德尔塔突然发问，“是那些偷走商会货物的高阶盗贼吗？” “不是的，或许是黑马商会又得罪了其他人吧，作恶多端的势力会遭到这样的待遇也不奇怪。”文森特矢口否认，虽然这些天在商会行动的就是他的同伙，但在被定性为盗贼时文森特还是要在德尔塔面前和他们保持距离，免得在德尔塔面前失了印象分，平白降低说服力。 德尔塔没有继续询问。 文森特继续道：“之前我和你说过，在上个月，这里主管的儿子曼森在运送货物时被杀死。我的同伴已经明确他当时运送的是一批军需物资，但奇怪的是，不是走向南边的战场，而是向东方运输。而且他们是在学院的影响力辐射范围之内遭到袭击。” “如果国王知晓这件事，对于学院的实力判断是否会降低评价？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地位分量足够的人指认是学院放任外国军队在国内行动，这项罪名可以彻底解散学院。” “当然，大法师们会好好的继续被供奉起来，只是你们这些小法师就不知道是拉去其他魔法组织学习，还是直接上战场发挥余热了。” “现在的问题是，按理说，这里不该有这样大胆的盗贼猖獗，甚至还正面击破了商队的护卫法师。而商会也没有把运送的是军械这件事上报给学院，自然无法引起重视。” “我的同伴确信商队受到袭击后，货物全部不翼而飞，而且袭击者也据说死了不少人，却没有留下尸体。这很有可能是黑马商会三大家族的阴谋，他们自己劫走自己的货物，只是为了栽赃学院的同时尽力挽回损失，收拢袭击者的尸体是防止别人认出这也是隶属商会的雇佣兵。至于死掉的那点人，恐怕不被他们放在心上。” 【的确有这个可能。】德尔塔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文森特带入了他的节奏，认真的按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走。 “现在，我需要你把这件事有意无意地透露给学院的助教法师，引起他们的警觉，避免黑马商会的阴谋得逞！” 第五十三章 此事必有蹊跷 德尔塔感觉这个逻辑似乎有哪里不对：“你直接跟他们说不就好了吗？如果你是奎斯加的朋友，学院也会给予你友谊，何况这本来就是商会和学院的事，哪需要我来代劳？” “而且现在还有高阶盗贼潜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助教法师的精力也不是无限的，你的意见无法立刻处理。要不这样，你可以直接通过我们上报学院，让更高级别的人受理这件事。” “不，不行。”文森特直接否决掉他的提议，他看起来好像认为这个想法很严重。 “我还有一点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暂时不能暴露身份。” 虽说将这个伪造的信息传递给学院确实能够吸引学院的注意，给其他前往迪索恩剿灭灵性学派的吸血鬼队伍提供便利，但文森特可不是舍己为人的类型，如果这边的任务比其他队伍先完成，他就可以参与到其他的猎杀队伍当中继续狩猎，功劳比单独完成分配下来的任务呀大得多。 德尔塔认真地和文森特对视了几秒，然后无奈道：“好吧，我会试着这么做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个人是个憨憨吧，还给自己增加难度的，】 他打定主意只是敷衍一下文森特，等助教们准备带他们返回学院时再帮忙传递。 安全是第一位的，万一这边的助教分走一部分去调查运送军械商队的截杀案，转眼那些高阶盗贼又冒出来袭击，德尔塔可没把握活下来。 他对于自己的战斗力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平时也就是个人柱力，靠着梦魇灵体能发挥一些大法师也没有的本领，但真打起来，也就是打几个初位骑士的水准，至于初位法师的实力他还没有相应的认知，不好比较。 【话说，我怎么感觉自己一直在给别人跑腿啊，难道我被钦定为这个世界的打工勇者了？或者真有位面意识之类的存在，在干扰我的生活？】 德尔塔努力晃了晃脑袋，把这种无意义的猜想甩开。 【再怎么说，位面意识也太扯淡了，我穿越过来这么久，经历的事多了，巧合自然就会随之增多，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文森特不知道德尔塔心中所想，只以为他答应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继续留你了，东西你先拿回去吧，不要向别人透露我们的关系。” “嗯。” 德尔塔拿上自己的魔法书和法术笔记出去了，他为了找这些东西都没有用餐，现在也感觉有些饿了，正好去餐厅用餐。 ........................ 盖伦那座仓库区中建的小木楼里 坦尼斯和盖伦对着桌子坐着，周围的杂物陈设都是乱糟糟的样子。 门口，各式各样的矿石毫无章法地堆在一起，甚至某些是具有辐射的，坦尼斯给自己施放了一个净化立场才敢在桌子前坐下。 “坦尼斯先生，现在已经是用餐的时间了，一时半会你也赶不回去，不如就在这里用餐吧，我可以和这里的管理者说一声，让他多送一份食物过来。虽然这里提供给守卫法师的午餐不够丰盛，但味道还不错，可以试试......” 地中海法师坦尼斯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就是来问几个问题，一会儿就走。” 他对于高阶盗贼更感兴趣，只想快点了解情况，而且成年人饿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的是的，学院法师还是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和我毕业前几乎没有区别。”盖伦露出怀念的神色。 “工厂区已经由我的同事前去检查，那边有其他法师与他联合检查物资的增减情况。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询问你这个第一个发现盗贼踪迹的人，你对他们的目的有什么猜测？是商会与他们的过节引发了这次事件吗？会不会牵扯到学院？” 虽然盖伦已经毕业，但他好歹是学院培养出来的，在不损及自己利益的情况下说些实话总归不难，至少坦尼斯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放在过去，学院能在一切发生前了解到所有情况，然后一只手摁死那些阴影里的跳蚤，但现在学院发展的重心在深渊，在外人手召回许多，情报收集能力都不像过去敏锐。 “比一无所知只好那么一点，”盖伦苦笑道，“我们能知道的只有三点，这些外来者人数应该在十以内，而且实力都不差，彼此配合默契。并且有一些货物是在下水道的较深处被发现，所以可以确定他们不是那种习惯干净的人。” “说实话，现在情况很糟。” 叹了一口气，盖伦站起来给坦尼斯倒了一杯茶，坦尼斯本想拒绝，却又拗不过他的好意，只是双手合着茶杯，感受陶瓷杯子外壁上传出的热量。 “我们完全想象不到有谁会来报复我们，因为这段时间，商会为了繁忙期都只是将其他分会储存的货物运到这里，等待船队北上。丹契斯分会有一个月没有进行商贸活动了，不可能是在这段时间里得罪盗贼公会，而更早之前有嫌隙的对象中，有能力请盗贼公会为难我们的又太多了，根本查不清楚，除非抓住一个盗贼问明白。” 咚咚咚！ 楼下的房门被敲响了。 盖伦脸上略带歉意地站起身：“应该是我的午餐送到了，我下去看一下，等会再说。” 不一会儿，盖伦领着一个仆人打扮的男人走上来，仆人手里端着一个多层餐盒，不过手上厚茧和饱经风霜的面孔还是表明了这不过是一个打扮干净的工人，只是换了件衣服而已， 盖伦指挥着这个男人把食盒放在桌上靠自己的位置，然后示意这个人可以走了。 在这个仆人打扮的人下楼后，盖伦才对坦尼斯笑了笑：“我们刚才谈到哪里了？或者我们该先吃点？”他把食盒的抽屉一个个抽出来，令食物的香气散发，遮掩掉屋里矿石自带的土腥味。 “不用了，刚刚我们谈到或许抓住一个盗贼是突破口。”坦尼斯皱了皱眉，他不是很能看得惯盖伦这样轻慢无礼的举动，这与学院的规范化和集体化格格不入。 【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去了，这里的事务也轮不到我们介入，但至少再多了解一点，提供给学院更多的情报，这样才能理智选择是否插手。】 抱着这样的想法，坦尼斯没有离开。 “是的，但可惜的是，我已经忘记了该用什么克制那些擅长在阴影中躲藏的盗贼，说来惭愧，离开学院十多年，不少知识都淡忘了。” 坦尼斯听到这里，心中又是不屑。 【这样怠惰的法师，难怪只能在商会做事。】 “所以真的不用和我分享一点食物吗？”盖伦将话题又微妙的扯到了饮食方面，没有给坦尼斯说话的机会。 他完整抽出食盒的一个抽屉，露出里面烤的焦黄鲜香的羊腿，刀叉也有备齐。 “在南苏用香料喂养的羊肉质里都会带有特殊的香气，串着铁签，架在火上刷上油就着孜然烤，分割后一整条羊腿呈在盘子里端上来，吃起来可别说多过瘾了，还有南方的水果做餐后甜点，蛇眼果、恶魔脑，那些酸甜的汁水和脆爽的口感......” 坦尼斯虽然意志坚定，但也被这些有着明显诱惑词汇的语句刺激的唾液分泌，饥饿感也绕过意志的封锁，重新彰显自己的存在。 “够了！我们快点结束吧。”坦尼斯以训斥的口气道。 为了缓解胃里的空虚，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至少这些热腾腾的红茶能够垫垫分量。 看到这一幕，盖伦去不再说话了，按在刀叉上的手放下，脸上浮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到底怎么了？！”地中海法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抬高声音为自己壮胆。 “没什么，只是向你借个东西。” “什么东西？” “学院助教的身份！” 盖伦的五官里喷出大量白色的液体，完全遮住了脸部，代替了双眼的作用，整个人冲坦尼斯扑了过来。 坦尼斯想要念咒施法，但刚刚喝下去的茶水似乎有了自己生命，犹如虫豸般生出无数须脚，从胃里分裂，向上下攀去，只是一动，内脏都好像被铁刷子刷动一般痛苦。 于是那些白色的液体沾染到了身上，后面的部分从盖伦的体内完全涌出，原本盖伦的身体失去这些后像破娃娃一样瘫倒，只是眼窝里眼球不在，留下两片漆黑。 【白色的血，接近完美的附身伪装，是上位吸血鬼，号称不朽者的存在！】 坦尼斯想起了学院图书馆里曾经看到的内容，瞬间判断出敌人的种类和弱点。 【吸血鬼怕高温！】 遭到偷袭之下，坦尼斯的身体已经有一半被这些恶心的白色血液包住，双手被完全限制住，体内还有分离的白血在肆虐激发疼痛，但勉强还是能靠意志释放一记魔法。 “火焰近卫！” 橙黄色的火焰在法师的身上爆开，迅速蔓延却又不伤害自己，那些白色液体只是稍微接触火苗就被蒸发，化作雾气。 解放了行动能力，但体内的白血还在翻腾，坦尼斯吐出一口血，他知道敌人还没有死，不朽者已经近乎不死之身，即使身躯的九成九被高温蒸发，但只要时间充足，就能重新聚合身躯复活。 “斥力场。” 他精神力勾画，将周围的白色雾气和一些小件推开，确保周围视角清楚，才捂着腹部往楼下走。 【必须将这件事情传递给其他人，这根本不是区区盗贼在作乱，而是黑暗种族入侵！】 【该死，竟敢在离学院这么近的地方活动，他们是想要重复一遍第五纪元的败退吗？】 蹒跚的走下楼，坦尼斯瞳孔一缩，刚刚过来送餐的那个仆人居然依旧留在一楼，站在门口，目光幽深地望着自己，似乎早有提防。 此时此刻，背后的木楼梯上又响起脚步声，坦尼斯回头，一个陌生的男人从上面走下来，显然是那个潜藏在盖伦法师体内的吸血鬼。他不住的揉着自己的金色长发，神情不耐。 “要不是做吸血鬼就必须放弃施法能力，你都没法碰到我。” “快点结束吧，我待会还要去搬货。”伪装成仆人的吸血鬼用很不符合气场的理由催促道。 “只是玩玩，顺便测试一下是不是全世界的魔法都一直在减弱威力。”金色长发的吸血鬼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结果还真是，放弃人类的身份果然是我做过最明智的选择。” “呵。” 金色长发吸血鬼将手掌攥紧，他暗藏在坦尼斯体内的白血直接化为固体上刺，精准地贯穿了法师的大脑，然后停住，没有给外表留下损伤。 坦尼斯还没来得及释放什么威力巨大的咒术就直接死亡了。 “真是的，盖伦法师的尸体也要好好隐藏呢，不然被提前发现可就不好了。” 第五十四章 入夜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等待中过去，助教们在别墅外立了代表学院的高塔王冠标志，又在建筑内部设置了各个强光法阵，确保那些可能会出现的盗贼进入别墅后无所遁形。 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捍卫自己的假期，如果真的出事，至少将事态遏制在可控范围内。 如果事事都要学院出面，他们会被认为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能自己动手解决还是自己解决为好。 学生们闷闷不乐地待在别墅中暂住的房间里，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枯燥乏味的学院中，虽然上一次巡游他们也有出来，但上次的自由度远没有这次高。 一尝到自由的芳香，难免就对过去产生疏离，即使早已习惯学院生活，年轻躁动的心也重新复苏，这里的学生多半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年纪最大的也才刚刚成年。放在地球也还是些半大孩子。 因为没有修习冥想法，也不曾在外购买书籍，所以现在这些被限制了活动范围的学生们坐在自己的床上闲聊着，但能聊的话题越来越少，气氛逐渐沉默下来。 德尔塔不想在这些人面前拿出自己的魔法书，但是法术笔记倒是可以看一看，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几个对非杀伤性法术感兴趣的存在。 从枕头底下翻出“地脉感应”法术笔记翻开，盖伦法师的字迹意外的花哨。 充满墨香的文字在泛黄发脆纸张上流淌，看起来很有一种年代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就。开篇讲述这个法术的创作目的。 “我在阅读众多法师前辈的探索手礼时注意到，在无光的环境下对于路径的选择是极为重要的，比如地底洞窟、施展过传奇魔法【黑暗天幕】的遗迹地区......不止如此，即使阳光条件具备，在漫无边际的雪原中也极容易缺失对自己位置的认知，从而离开最初的安全地带，迷失方向，毫无意义地兜兜转转浪费时间，乃至某些蠢货会困死在这种地方。” “虽然我并不想成为这些沉迷探索，无暇提升魔法境界的学者型法师，但为了让这类法师的后来者避免一次次磕在同一块石头上的命运，还是稍微花了一点精力研究出了对症的法术。” 【相当年轻气盛的发言呢。】德尔塔评价道，他从字里行间依稀能看到盖伦法师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感觉这个法术挺有用的呀，意义还是很重大的，为什么感觉盖伦法师现在混的不是很好？”哈斯塔疑惑道。 学院正经的毕业生可不会为了金钱在商会这样的组织打工，作为贵族的法师顾问，或者成为人人敬仰的法术大师才是他们的未来。只有河谷这样的“民间组织”才会将法师作为工人劳力向外雇佣，非常的不荣誉。 当然，上面这段文字也是学院的讲师跟他们宣传的，真假难以辨认。 不过盖伦混的差是肯定的，不然他的房子该盖的更大更高，旁边也不是噪杂的仓库区才是。 德尔塔回答道：“大概是类似的地点早就被探索完了吧，贝林沃大陆的人类又不是小说里大笔一挥就能整出数万年历史、数百个地球表面积大小的存在，从古代到今天三千年，不过换算过来三分之二个亚洲大陆，自然风景早就被探索遍了，哪来这么多需要这个法术起效的地点。” “至于古代遗迹，迪索恩这个最年轻的人类王国有什么古代遗迹？才两百多年的历史，还没明朝长。”德尔塔总结道，“除非人类国度一致决定到地底锤矮人，不然这个法术只能解决路痴问题。” “那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这个法术作报酬？” “盖伦法师要是决定给我好货，他会藏着掖着？也就是那个仓管让他随便找个话题把我领开，不让我干扰他们工作，不然我连这点东西都拿不着！” ............... 法术笔记的最开篇是关于法术学习的前置知识，关于地质的辨别方式和对‘空间与魔能关系’的阐述，得益于奎斯加的课外指导，他对于后半部分看似高深的内容反而能够理解，而较为简单的地质区分则两眼抓瞎。 【这好像是高年级的内容吧，完全没学过啊。】 德尔塔有点头疼，但拿出书本读了五分钟就放回会显得很怪异，所以还是硬着头皮打算跳过这一段，翻到后面直接查看法术模型的构建。 不了解地质当然也可以释放地脉感应法术，但是自己就无法理解法术信标的效果意义。 就像没学过酸碱度知识的小学生拿着一张PH试纸，只单纯告诉他使用方法，他也无法明白试纸变化所代表的含义。 “你在看什么？”看到房间里有人在做不一样的事，终于有人忍不住询问。 “一本法术笔记，帮忙辨认自己位置的法术。” 其他人也起了好奇心，纷纷从床上跳下，涌到德尔塔边上。 “让我看看。” “一边去，你挤到我了！” 这是他们离法术最近的一次，之前他们的导师可不许他们在办公室里乱翻。 德尔塔只觉得前后左右都是人，还有人穿着鞋爬到他床上从背后看的，相当不卫生。 “这真的不是什么有意思的法术。”他辩解道。 “我们就看看。” “就看看。”七嘴八舌地复读着。 有人照着笔记上的字念：“岩层中沉淀的魔能粒子浓度和之前标记处的差异能够清晰反应它们的联系，因为行动轨迹和大量重力压迫的缘故也会导致地下魔力升逸，影响空气魔能分布浓度，这都是需要考虑的因素......” “第一次制作的魔力信标如果与第二个魔力信标位置相近，类似的环境会使两个信标共鸣，距离越远，共鸣程度越低.....” 临时舍友们又默默地爬回了自己的床位，他们终于相信德尔塔说的了。 德尔塔长吁一口气，继续慢慢翻看。 现在已经过了晚餐时间，是迪索恩的夜晚了，他将横桌上的油灯朝自己挪过来一点，因为没有其他人需要光线阅读，所以就没有反对意见。 下午该聊的话题都聊完了，一时间这些人还真的无事可做，看着房间里还蛮宽敞的，比学院高塔的学徒宿舍大多了，有两个人索性在空着的位置商量着互相配合锻炼。 开始的时候还算正常，什么互相挥拳躲闪练习反应力，偶尔挨到一下也不叫疼，其他人都看着这两个叫好。休息了一阵过后又练习深蹲起，后来全房间的舍友都被吸引，除了德尔塔还在看书，其他人开始比赛扳手腕了，别的房间的学生都被这里的加油声吸引，串门来观看。 于是整个二层突然掀起运动的风潮，嚎叫声不绝于耳，仆人们都过来问了两次情况，反复确认不是他们有什么不满才放心离开。 折腾到10点钟，德尔塔已经躺下了，这些同房间的学生还在叫嚷，他们前几天都睡的很晚，学院养成的作息习惯短短时间内很快被颠覆了，现在根本调整不过来。 德尔塔干脆拿被子蒙住头，眼一闭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双眼前出现了一道光，照亮了阴森崎岖的泥泞道路，黑色身躯，燃烧着赤红鬃毛的梦魇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 “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在做梦了？”德尔塔一脸懵逼，他明明最近没有吸收别人的恐惧灵性，怎么会再一次被梦魇拉入梦境？ 巨大的马型怪物就站在那里，眼睛发出猩红的光，看着德尔塔，却没有上前攻击的欲望，似乎只是为了出现刷一下存在感。 昏暗的道路虽然崎岖泥泞，还有外形骇人的梦魇守在中间，但道路的两边黑暗中却似乎暗藏着更加令人心悸的存在，只是稍微偏转视角就让德尔塔感到心神不宁。 “或许是一种警示。”哈斯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警示？你是说它察觉有什么危险，特意拉我入梦做提醒？”德尔塔觉得这有些匪夷所思，“我可是想要吃掉它，吸收它所有力量的人，它怎么会好心提醒我，让我避开危险呢，而且它的智力好像也没有这么高吧？” “再蠢的生物也有求生的欲望。”哈斯塔在事不关己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机智，还莫名有几分哲学家的风采，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是你吃它，而不是它吃你？灵体的融合是相互的，就像两个池子的水并到一起去那样。只是你的人格比它健全，所以占据主导的才是你而已。如果你死了，它也会损失惨重。” “那灵体融合度要是提升到百分百，我岂不是...”德尔塔斟酌半天用词才道，“那我岂不是不单纯了？” 哈斯塔：“.........” 梦魇维持的梦境不是太久，但德尔塔在退出梦境后竟越来越清醒，完全没有睡下去的欲望。 “你和梦魇的融合度直接跳到15%了，我在面板上给你标注了。”哈斯塔提示道。“看起来似乎真的有什么很危险的事要发生了，它宁愿放弃自主意识也要你获得力量度过危机。” “行，我知道了。”德尔塔穿上鞋子，坐在床边看向窗外。 今天是六月中旬，但和地球上不一样的是，贝林沃的月中并不是满月，月底才是，而且会持续三天。 这三天，源自梦魇的力量就会被和平与宁静之母——月神爱罗忒赋予月光的神力压制，完全无法动用，当初奎斯加就是利用这一点无伤斩杀梦魇，并让德尔塔快速度过真正的反噬期。 “明天我就去告诉助教这点，劝说他们提前带我们返回学院。” 第五十五章 能力进化 “其实我觉得你说的“梦魇特意拉我入梦境就是为了警告我”这一点有失偏颇。”德尔塔披上外衣，决定去后花园测试一下这个灵体融合度提升后较之前有什么实力上的进展，尤其是阴影操纵和亲和能力方面。 主要还是因为别墅里布置了各种法阵，防止阴影系敌人的居多，如果他在这里测试，难保不会有守夜的助教误把他当作敌人锤爆狗头。 “怎么说？”哈斯塔不解。 “明面上来看，有可能对我不利的只有那些不知藏匿于何处的阴影行者了。”德尔塔叫出了能够使用类法术能力的盗贼职业学名。“但是我们这里，助教们早有准备，先是表面身份警告，再布下天罗地网等他们来闯，想来这些盗贼看到学院的标识后也不会贸贸然地进攻。” 虽然在法师眼里盗贼们一概皆是鼠辈之流，一辈子都不可能洗白获得爵位的存在，但在德尔塔这个世界的老家扬斯克，盗贼才是那里的主流职业，简直称得上是土特产。德尔塔在不可避免的情况下还和他们打过照面。 “或许他们发了疯，又或许是商会要对我们不利。”哈斯塔分析道，“那个文森特不是说过吗，学院现在不被王室看重，商会已经打算落井下石找新盟友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给谁办事。” “给有钱人办事。” “这倒是不会错。” “我还是想不出到底是谁要谋害我们。”德尔塔推开一楼的后门，为了安全起见，他只打算在离别墅不到二十米的花园仓库测试，真要有不测发生，逃跑也方便。 “这两个最有可能的对象虽然有犯罪动机，但在离学院这么近的地方动手，未免有些不知死活。我还是觉得梦魇的这个行为不是示警。” 哈斯塔不服气：“那你倒是说出别的可能性啊。” “比如梦魇分享了我的智力后灵智大开，觉得我实在是千年不世出的人才，敬仰之心遂起，要与我彻底合为一体，只是苦于无法开口说话，灵体之间的排异度又高不能一次融合完，只好先主动割舍一部分灵体以示臣服......” 哈斯塔的声音沉寂了好几秒才重新响起：“你想的美！” 当然，说是这么说，催促助教赶紧回学院还是要做的，德尔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他也算有点战斗力，但善泳者溺于水，越是擅长战斗就越容易被人打死，这么算来，他被打死的几率比其他学生还要大，更加不能松懈。 德尔塔先翻了翻面板，上面的数据和过去一样，需要他测试后对自己能力有了清晰认知才会更新。 这好像听起来是个超没用的金手指，不过面板的功能在很微妙的地方莫名丰富。 比如可以调闹钟定时；将记忆以纯文本的方式呈现；还有家庭影院功能，把过去看过的影视、文学作品再次播放，并短暂封印相关记忆，每一次观看都是最新鲜的体验；类似的还有音乐盒能力，还有把见过的图像投影在视网膜上，然后就能用笔将视网膜上的投影临摹下来，栩栩如生...... 这么多杂七杂八的功能，虽然不能让德尔塔改变实力，但至少让他过的很开心。 “潜影蛇手！”德尔塔在心中低喝一声，双手前招，漆黑的阴影触手从袖管里电射而出，前端成锥状悄无声息地划过空气，在四米外的距离消散，比之前的攻击范围高出三分之一。 “太帅了！”他心潮澎湃，虽然看不出威力但是帅啊！ 他也不敢打什么参照物，万一声音太响，把别墅里的人全吵醒了可就尴尬了。 再试试移动能力。 双手虚按的位置，那一小片阴影再次凝聚成型，延伸成绳索飞出，勾住二楼的的外伸窗台，然后猛然收缩，德尔塔娇小的身躯瞬间被甩了上去，然后借助精灵血统带来的过人平衡力翻了个跟头稳住，脚尖点在窗台上停下，正好透过玻璃窗看见自己房间里其他人睡的正香。 “这个移动方式就称为【触手可及】好了。” “两个招式明明差不多啊，还取两个名字。而且你怎么剽窃人家艾米丽女王的技能名？”哈斯塔忍不住吐槽。“可惜你没有个叫科沃的老爹。” “帅就完事了。” 德尔塔纵身跳下，身下的阴影明明离身躯还有一段距离，却自己膨胀出一个柔软的黑色鼓包，正好接住他，刚好卸掉全部的冲力。 哈斯塔看的心痒，委婉道：“我也有一个好的点子。” 德尔塔现在是发自内心的快乐，也不介意所谓之前定下的每天只给哈斯塔三个小时放风权的设定，干脆的将身体操纵权转交给哈斯塔。 哈斯塔活动了一下身体，突然四肢着地，黑色的阴影覆盖全身，分叉梳理出无数尖细的毛发伏成看起来就很柔顺的皮毛，头部也被阴影覆盖突出，形成一张略带嫌弃的猫脸，同时头顶弹出两只耳朵。 “哦↗是导师身边的动物伙伴——亚克西先生！” 这个嫌弃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啊！ “怎么样，还不错吧？”哈斯塔得意洋洋。 “我也试试。”德尔塔再次接管身体，玩得不亦乐乎。 月光照耀下，四周宁静安逸，就是始终有一些奇怪的味道在蔓延。 ........................... 别墅的地下室。各类粉末和堆沉的散发着闷腻气的油料、颜色瑰丽的矿石间，一排排被吸干血液的尸体横七横八。 伪装成路易斯的曼森脸色难看的站在那里：“你为什么还不走？乌格斯·欧肖答应过我，不会有人来窥探我配置的过程的。” 留着金色长发的吸血鬼打了个哈欠，又挠了挠自己的脖子，让上面的大片溃烂裂开更多：“乌格斯·欧肖是乌格斯·欧肖，我哈钦松可和他不一样。” 曼森不说话，只是用脸上的不满来抗议，他已经稍微认清自己的位置了，动手是打不过的，别人还捏着自己的把柄。没有这些吸血鬼的引导，他连血族王庭在哪都找不到，如果身份暴露，迟早是被人围剿的下场。 “好吧好吧，欧肖那家伙被那个小鬼给耍了，骗了他10镑钱，还没有按照他的计划做，搞得他现在连备用计划都来不及启用了，或者也不需要——” 名为哈钦松的金色长发吸血鬼实在难受的不行，他看到一个造型奇异的烛台，蜡烛下方的托盘格外的宽，仿佛是用来阻挡火星下坠的。这个不朽者级别的吸血鬼拿起这个烛台，企图用上面蜡烛的火焰烧掉脖子上那一片溃烂，虽然这片溃烂在复原后还会出现，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端平！”曼森低声吼道，“不要让火星接触到地面！” 哈钦松被他吼的一愣，但还是反应过来应该是曼森那个新型炼金武器的禁忌，他没有再试图倾斜烛台去烧灼那一片颈部的皮肤，而是直接徒手撕下自己的脖子上的半边血肉扔到火焰上，血肉蒸腾成白色的雾气，过了几秒吸附在他的伤口处拼凑完整，化为白皙平整的皮肤。 “真够凶的。好歹是我把你要的东西送来，稍微温柔点吧。”似乎是活的太久了，这个不朽者哈钦松有些疯疯癫癫的。 曼森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乱跳。 金色长发的吸血鬼还在喋喋不休：“收集你要的矿石可是很辛苦的，我一连被杀了两次呢。而且那个盖伦法师也没有你说的没用，他的诅咒法术我可是闻所未闻，即使我重生了五次还能起效，比学院的法师强多了，他进来时我还在收拾屋子呢，吓了我一跳。” 他仰起头，指着自己修长的脖子道：“你别看这边现在是好的，半个小时后又要开始溃烂了，还连带着我附身的尸体一起溃烂。一开始我还没发现，后来还是因为用学院法师的身体抓痒时撕下半块皮才意识到问题。” “除此之外，我的脸上、背上、手臂上、腿上都有这样的诅咒，”哈钦松一脸苦恼，“哎呀，好像全身都是呢。不过之前已经烧掉再重生过一次了，所以现在还是完整的，只有脖子上的这一片因为看起来像是吻痕就保留了下来，没想到赶来这里时就长得这么大了。” 说到激动处，他还比划了一下形状大小。 曼森不为所动，只是双拳越攥越紧。 “这个诅咒似乎也是不朽级别的呢，不朽的诅咒施加于不朽的吸血鬼之身，听起来是不是听起来有一种别样的浪漫？” 看见曼森没有其他反应，哈钦松似乎有点失望：“呀，其实我只是想说，虽然原本有过约定，但在一连串愚蠢行为的代价堆积下，时间已经不允许你独自准备了。” 第五十六章 古代吸血鬼与学院 “愚蠢行为？”曼森终于有点反应了。 哈钦松看见他终于响应，高兴地甩动起自己的金色长发，笑容满面，好像完全没有挫败的情绪：“是的，一个个愚蠢但美妙的错误！我简直要以为是神祇在摆布我们的命运。” “如果不是你在学院发展的暗线出了意外，我们本可以早点结束这里的事情。” 曼森有点不悦，他有派自己私自培养的魔化猫头鹰去给他送信，结果那个暗线法师居然直接和他断了联络，连猫头鹰都没给他留下。 “为了防止他和你的关系暴露，我直接潜入深渊附体在他身上杀了一个人，引发魔潮转移学院注意，同时也算是拖延时间，为我们这次任务后的撤退做准备。说起来真奇妙，学院的现实总部层层警戒，即使是亲王也无法进入，但在深渊的分部却好像用布匹兜水，哪里都是漏洞，像我这样资深的血族，进到那里好像回家一样轻松。” “他死了。”曼森还在纠结这个，为了发展暗线，他特意引诱这个学院法师外出时犯下罪行，并以此为把柄要挟。其中运用的人力物力相当之多。 就是为了盗取那些炼金图纸、配方，结果现在不到一年，暗线法师还没拿到什么建设性的成果就死了。 他不是为了这个暗线法师的死亡难过，是为了自己的收获没有达到预期而难过。 “嗯，死的非常痛苦，两只手被削下，流血而死。”哈钦松的语气轻快。 “然后我又犯了一个错误，我在离开深渊时已经嗅到了那个精灵混血的气息，可惜转移仪式已经启动，我不好意思浪费以那么多人命为代价才开启的仪式，就早早走了。” 曼森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你要是当时就干掉他，我也不必伪装成低级的雇佣兵忍受屈辱了！】 不朽者话锋一转：“又或者也算不上错误，因为当时我还嗅到了半神器【云间诗集】的气息，多半是学院的一位主任到了。拥有【云间诗集】的大法师可以肆意的操纵气流，封锁空间也是半神器最基本的能力。要是当时选择去袭击那个小鬼，我估计也要永远留在那里了。虽然已经是不朽者，但被扔进深渊火山还是有不小死亡可能的。” “等等，好像还是个错误。”哈钦松突然板起脸，“因为乌格斯·欧肖和马切诺都不希望我活着回来。” “但我才不会牺牲自己就为了让他们高兴呢！哈哈哈哈哈.......”这个古代吸血鬼大笑起来。 好在地下室的隔音效果不错，不然学院的助教法师们就要警觉了。 曼森一开始也有点担心这个疯子的声音会被楼上的人听见，不过很快想起这个地下室原本就是用来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隔音能力肯定有保障，才安下心来，但心跳较之平常还是快了许多。 “半神器是什么？”曼森惊讶于自己已经能适应哈钦松，并且心平气和地与之对话了。 “这个，不好解释啊。”被问到的人苦恼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你就当是拥有神器威能，但却是人造的伪物好了，虽说有种种限制，但它们的数量可比真正的神器泛滥，起码学院的每一个主任都持有一件。” “你是怎么嗅出来是【云间诗集】的，难道你以前见过它？” “当然见过了。”哈钦松一脸你少见多怪的样子，“上个纪元末，我们的始祖还命令我们刺杀福林托·尼赫，当时我就来过这里一趟。” 福林托·尼赫！这个法师可谓是知名度最高的一位了，发明了白纸，开创第八纪元，连普通人都有听过他的名字，家喻户晓也不为过。 “然而你们失败了。”曼森冷冷道，他的记忆里，这位法师一直在本纪元的21年还是国王的座上宾，显然没有被刺杀成功。 “啊，是的，那次我们先挑动了周边地区所有强盗冲击学院，其中不乏中位骑士的存在。现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城市在当时都已经在劫掠中沦陷，无法支援。然后我们打算趁着混乱伺机混进去，结果那个学院门口站出一个没头发的老家伙，手里就拿着这本半神器【云间诗集】。” 金色长发的吸血鬼面上露出怀念的神色：“然后上千人血和肉的齑粉就被风暴卷着在天上飘了很久，那一天，天上的云都是红的。做完这一切，那个老头就抱着【云间诗集】施施然地回去了。” 尽管他没有描述详细的过程，但曼森还是能想象战况的惨烈程度，简直是一面倒的屠杀。他不由扪心自问，投靠吸血鬼真的有前途吗？为什么不试试向学院求助，或许他们能研究出逆转吸血鬼回人类的药剂治愈自己。 “你怎么不惊讶？”哈钦松似乎又陷入了间歇性疯狂，英俊的脸扭曲起来，他瞪大眼睛奇怪道，“天上都是血啊，这对我们血族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这样壮观的场景你难道不想去看吗？” 曼森对此已经有免疫能力了，他叹了一口气，开始调配他的秘密武器。 没有任何隐瞒，也不在乎配方泄露给其他吸血鬼，他已经想清楚了，就算恢复成人，也不能超越过去的自己。现在是非人，说不定反而能在遥远的路奈恩血族王庭获得更进一步的机会。 而主要的是，现在的任务必须完成好，这样才说不定能在那两位血族口中的亲王殿下面前露脸，自己现在似乎有许多主动权，但其实也就是这只吸血鬼队伍里的新人而已，面对这样的疯子吸血鬼，如果不配合，死了也没处抱怨。 从成为吸血鬼的那一刻起，诸神的神国已经向他关闭大门了。 现在，他魂无所依。 旁边的哈钦松看见曼森开始工作，也非常熟稔地问他需要什么帮助，上去给他作助手工作，完全没有不朽者的架子。 血族王庭极度重视这次在学院边上的行动，特意在这支队伍里配置了两名拥有不死之身的不朽者，但这不代表能够万无一失。学院的六位主任随便出来一个就能杀掉他们全部，必须小心再小心，有条件就要去利用，尽每一分努力去完成任务。 ................................. 维恩法师和另一名助教在别墅中值夜，他们提着灯在走廊中来回巡逻，确保那些强光法阵的核心回路正常运作不被破坏。 那名助教看起来有些疲累，他在上午出去探查了黑马商会的仓库区和工厂区，回来后又要配合刻画法阵，现在又要值夜，一天的精力基本消磨干净。 “要不要来点这个？”维恩掏出一根烟卷，“城里的辛迪森议员送来的小礼品，本来是一大盒的，送来的时候你不在，我和留着的几位就先收进公共背包里了。我想值夜时可能会有人需要，就带上了两根。” 叫不出名字的助教眼神一亮：“你可真贴心。” 他接过烟卷塞在嘴里咬住，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拇指尖燃起一撮火苗，顶端的蓝色部分将烟卷点燃。袅袅白色烟气只冒了个头就被完全吸进肺里，再从两个鼻孔中冲下窜出。烟头处的红色随着这个过程时明时暗。 维恩法师给自己也点了一根，两个法师衣袍飘飘地在走廊里吞云吐雾，似乎比正在睡觉的那几位还要惬意。 “明天要是没什么状况，我打算带着无网通讯器到更远的地方测试极限通讯距离，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改进，让它在现实位面也能使用。” “明天我要是起得早，就能帮你完成这个测试。” 两个助教法师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巡逻有多枯燥。 “我那时候做前探索队工作，离深渊分部高塔特别远，食物都得自己在燃烧平原上找，一连吃了半个月没处理好的小恶魔肉，最后连口气都是硫磺味儿的，皮肤变的又黑又粗糙。那段时间里还以为自己要被深渊侵蚀了，回到分部一检查，才发现只是口臭这方面遭到了侵蚀，至于皮肤方面，洗过几次澡就恢复正常了。” “哈哈哈，我当初也是这样，第一次加入探索队就特别紧张，表现还不如深渊守望那些没毕业的六年级生。” “当初我学生时代的时候就没加入深渊守望，想着深渊的工作肯定很苦，一望无际的平原，燃烧的天空和带着酸性几乎寸草不生的大地，还有一张嘴就能免费吃到的沙子，瞬间就没了动力。”助教长吁一口气。 “没想到根本逃不掉，现在还是得做这些工作，当初没习惯深渊的恶劣气候，临时加入反而更受不了。” “谁说不是呢。”维恩深有同感。 ........... “对了，坦尼斯今天怎么没回来？”维恩问道，顺便吐出一口烟圈。 “待在深渊太久了嘛，又没有结婚，难免借着调查的名义去做一些私人的工作，去城里找那些流莺.......”另一名助教挑了挑眉毛，做出“你懂得”的表情。 “哦——”维恩点点头，若有所思。 第五十七章 预知 拜垂拉法师学院，新星象高塔顶层。 星象科是众多高塔中唯一一个顶层不是主任办公室的地方，这里最顶端的位置只能是用来观察那片星空，而不是更私人的用途。 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功能，星象科副主任胡安大法师甚至放弃了先修建讲师宿舍，而是抢先开放了顶层，安置了部分设备，确保那些高年级生在漫长枯燥而无聊的夏天中能够用他发放的暖心课题套餐聊以慰藉，不至于回家鬼混。 之前他正在指导几位新学期会转入星象科的学生如何用使用安装在天文望远镜里的留影水晶将星空在镜片中的成像拓印下来，然后在陶片上绘制成星图。 现在是晚上，正好给他们学习星象预言补补课，这都是白天约定好的，和规定作息无关。 普通的学生当然是无法得到这位副主任的指导的，在这里接受指导的都是特殊天赋者。他们一个个都破格提前获得了冥想法。 一块块白陶片陈列在环形的长桌上，每一名天赋者的面前。他们或是对着陶片冥思苦想，说是尝试用当初考试时的灵光一闪解决问题。有成功也有失败，只有原本就是星象高塔学徒升上来的才一脸轻松。 “怎么样，试着对这张星图做一个预言。”胡安站在迪亚哥身旁，和蔼地鼓励道。 说起来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他却总觉得熟悉，似乎这不算英俊却时刻精神的眉眼神采在哪里见过，让他心生好感。 迪亚哥遵从这位老人的指令，闭上眼睛，放空思维，不依靠计算星轨和位置，而是直接将精神与星图内容相合，遥遥呼应着虚空与星界寻求启示。 若有若无的甜味在鼻尖萦绕，那是一种极度罕见的植物制成的熏香，能够辅助法师在任何精神领域的操作，可惜的是，随着南方种植园在战争中一座座的被摧毁，这种名为“龙脑花”的植物已经价格上调了三十倍还有市无价，现在学院用的不过是往年的陈货。 酝酿了七分钟后，一个绮丽的世界在他的精神层面豁然打开，无数光电在深邃虚空中闪烁，仿佛雷电的海洋璀璨夺目。而他的意识漂浮在其中，上下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即使知道自己的身躯还处于现实中，迪亚哥也难免有些心慌。 只是血液中仿佛天生铭刻了勇敢的因子，在确定自己是安全的以后，他大概十几秒后就彻底稳定下来，向胡安疑问道：“虚空中潜藏着那么多信息，堪称无穷无尽，我们该如何去寻找我们想要的那些呢？还有，为什么我的声音.....？” 话一出口，他差点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但还是坚持说完一整句话。 那是既迟缓又缺乏情感，好像死人在梦呓时发出的声音。 “不用担心，这只是精神力大多脱离身躯，剩下部分无法完美掌控身体导致的外在表现，”胡安宽慰道，“我年轻的时候，第一次预言可是留着口水做出来的，以后魔力强大了自然就会消失。” 他毫不避讳自己过去的糗事，当然现在也没人敢那这件事笑他。 “至于如何在虚空和星界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这是个好问题。”胡安身板笔直，穿着黑色法袍红色披肩这样的讲师的统一着装，只是两肩处用金线各绣了一个六芒星以示地位不同，即使真实性格古怪，在此时却也平易近人。 “这是中位法师也无法做到的，除非成为上位法师，不然大多数时间只能被动接受信息，顶多自行甄别事件重要性的大小进行挑选，有时候你知道有大事发生，但未必就是身边接触的到的，可能出现在王国的另一端，甚至是大陆的另一端。” “这些事并非不能改变，只要被预言出就会开始脱离原本轨迹，其他相关未来也会随之改变。所以两国交战，都必须让星象法师观察星辰运转，不断做出对方行军战术的预言，不是为了真的看破对方的意图，而是为了干扰对方的预言。” “算了，这个知识点对你来说还太早了。” “去预言吧，随机选取一段信息，待会告诉给我听是什么内容。”胡安说完就踱着步子到其他学生那里辅导。 迪亚哥依胡安大法师说的捞取了一段星光，那些流淌着光点好似泉水一样的信息缕一碰到他的精神就融入进去，而其他的星点和虚空星界则瞬间收束不见，他的精神体又回到了正常的身体，还带着阵阵疲劳，几乎要立即睡去，好在那些熏香有迅速补充他的精力。 勉强睁开双眼，他开口道：“铁锅因为跌在地上破成六片。” 预言刚做出，他就忍不住面红耳赤，这实在听起来不是什么有营养的内容，说是日常八卦都嫌刺激度不够。 好在其他人水平也差不多。 “裤子被飞鸟带走。” “有人在水井里撒尿。” “一块石头连续绊倒了四个旅行者。” ............ 因为是真正的预言，而不是学徒晋升考试时的浏览过去，所以难度大增，即使是天赋异禀的几位新生做出的预言也不明所以，个个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这个学科。 胡安看这些新生要是再这么下去，估计对星象科都没什么兴趣了，只好亲自上阵，准备做一个较为精准的预言挽回他们的信心。 “这样吧，你们都给我做出一个预言了，现在我也分别给你们预言一下。” 这些学生们立刻精神抖擞，恨不得上前问胡安自己能不能成为上位法师，甚至达到传说中的冠军级法师境界，不过又怕因此干扰原本的未来。 万一原本自己可以成为大法师，现在他做出预言肯定，于是自己因此懈怠学习，反而无法成功。 “就从迪亚哥开始吧，你想要预言什么方向，家庭如何？”胡安有些好奇，他怀疑迪亚哥是自己某个熟人的孩子，所以长相才让他感到熟悉。 迪亚哥拒绝道：“不了，他们不久前才寄来了信，生活一切安好。不过我有一个朋友这次参加了第二次巡游，我倒是想知道他的情况。” “朋友吗，他叫什么？” “德尔塔·范特西。” 奎斯加大法师的弟子....胡安副主任心下了然，闭上眼睛开始预言。 灵感越高的对象所涵盖的信息越容易在虚空星界发现，胡安的精神体仿佛也成了一道电光，与虚空中的星光电海中穿梭，丝毫不觉的疲累，只一会儿就找到了相应的信息星光，一把捞住返回现实身躯。 学生们聚精会神地盯着胡安的脸，等待他做出预言的那一刻。 他们也想看看自己和大法师的差距在哪里。 不到五分钟，胡安迷茫地睁开眼：“危险藏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但真正的死亡也并非结束。” 旁边学生纷纷激动，认为这样不清不楚又透着哲学气息的预言才是真正的大师风范。 胡安却对此不甚满意，虽然这个预言听起来很符合骑士小说里的发言，但由一位大法师级别的星象法师做出的预言不该如此粗糙，除非有能够干扰灵感的存在在预言对象身边出现了，并且还是预言中的重要一环。 【而且我做的不是关于一个新晋法师的近期生活的预言吗？上来就扯到死亡是要闹哪样？】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出错了，外出巡游的学生能遇到什么生命危机？巡游的地点可就在学院不到四十公里的丹契斯，有什么人敢在这里袭击学院学生，随行的助教难道不会保护他们吗？ 不过如果是真的......胡安认为必须再确认一下：“你们知道都有谁参加了这次巡游？” 围着环形贴墙桌的学生们报出了四五个名字。 胡安再次闭眼沟通虚空星界，大概十五分钟后，脸色突然悚然。 这些名字代表的学生关于未来的启示几乎完全相同： 永远的黑夜笼罩，离群的幼狮再也无法回归狮群—— 出大事了！ 胡安来不及和这里的特殊天赋学生交代，精神力洞穿石质地板，与下一层办公室的传送法阵联通，远程启动，直接传送到主塔的院长办公室里。 院长普拉肯特还在工作，中位法师的精神力可以让他们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就足够，再加上学院确实事务繁多，越高位越被苛责。没有一任院长会因为权力占着位置不走，相反，他们恨不得有人代替自己完成这一切，最好规定的就任时间从二十年变成十年，十年变没有。 就在他正为各学科的收支情况头疼时，侧边一片用布幔围着的区域突然被拉开，他才意识到有人传送过来了。 “胡安副主任，是昨天办理转科手续到星象科的那几位让你不满意了吗？”普拉肯特虽然实力上只是中位法师，但因为其担负的责任之重，不会有大法师不尊重他。 “不是的，院长，外出巡游的学生遇到了死亡的威胁，还有能够干扰预言的存在出现，我们必须现在就把他们带回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普拉肯特脸色一变，他完全相信胡安不会骗他，因此反应极度剧烈。 学院上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还是在一百多年前，那一次虽然有惊无险，但丹契斯城却死掉了四成人口，大量学院财产被烧毁，因此学院的发展重心才逐渐从现实转到深渊。 这位院长快速抽出一张白纸书写，随后拿起代表身份的印章在纸张的右下角敲下，淡黄色的光华从印章与纸面接触的一小块向外扩散，很快覆盖全部纸张。 “你先拿着这张手令去深渊调一个中队，我去通知秘文科的克雷夫主任带云间诗集把你们送过去，还有元素科主任克莱麦·巴尔也要一起去。” 胡安接过手令，然后瞬间从办公室中传送离开。 第五十八章 无法阻止 “亲爱的普拉肯特院长，召唤我有什么事吗？” 元素科主任——克莱麦·巴尔站在院长办公室的办公桌前，他穿着笔挺的燕尾服，金色的头发梳成大背头，支着一根黑色与银色环带层层相间的手杖。就第一观感而言，似乎是一个很擅长冷幽默的人。 并且，作为一个真实年龄肯定超过六十岁的大法师，他的外表比四十五岁的院长还要年轻，看起来还是个青年。这全靠元素科分配到的半神器权杖【以太重塑】，帮忙维持外在的青春。 “丹契斯有异常的敌人出现，危及外出学生的生命。我希望你能与星象科的胡安副主任，秘文科的西索·克雷夫主任还有一个中队的深渊战斗法师一同维护学院的名声，剿灭所以可能存在的威胁，同时保护好所有学生。” 普拉肯特格外认真道，克莱麦·巴尔的表情也随之严肃起来。 丹契斯出现袭击，这是在打学院的脸！ “这一次的敌人似乎能够干扰灵感预言，在上个纪元末的南部山脉匪徒集群暴乱事件记载的相关档案上也提到过，同样是星象科的法师企图占卜预言其幕后黑手的身份和位置，得到的也是含糊的答案。这两次对手都有近似的能力，或许是同一个组织在和我们作对，所以你们还得留一个审问。” “快速把学生接回来，然后直接封锁全城搜查，直到把所有敌人找出来为止。不用顾及丹契斯议会的颜面，事后我会去向陛下解释的。” “清楚了。”克莱麦·巴尔颔首道，然后身形骤然不见，直接拄着手杖传送到学院的广场上，等待其他人员集合。 很快，数个学院高层和一百多名战斗法师汇聚在广场，战斗法师们腰间挂着手弩和长剑，黑色铠甲只有胸前的一块遮挡，里面是暗红色的法袍，个个身强力壮。除了施法能力外，他们的武技也有初位骑士水准。 光头的西索·克雷夫主任翻开手中的羊皮纸编订的簿册《云间诗集》，一阵狂风从众人的脚下生成，帮助他们克服重力的束缚，能以低空漂浮的状态快速赶向丹契斯。 丹契斯没有和学院的魔网联通，不可能通过传送抵达，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赶路。 .............................. 丹契斯，黑马商会别墅下， 德尔塔还在与哈斯塔讨论如何用阴影操纵开发更多战斗技能。他们共同的身躯则蹲在墙角靠着。 “如果将阴影凝结为盔甲的样式，表面多以弧突结构，是不是就能巧妙地抵御锐器的伤害。”哈斯塔设想道。 “不止如此，阴影本身没有温度的特质，也并不传导温度，所以大部分和温度相关的咒术都可以直接防护。” 德尔塔接口：“如果操纵精细，还可以直接用阴影拼成一把弩，这样平时只要带一把弩箭就能拥有不俗的远程攻击力，超过阴影本体的攻击范围限制。” “操控阴影聚成尖刺从地下刺出可以逼迫敌人走位，也能出其不意地杀伤对手。” “在地上制造光滑镜面给自己加速，或者干扰敌人的平衡能力。” .............. “最重要的还是可以这样。”德尔塔手一抬，脚下的黑色喷涌而出，阴影水花化作一把椅子，正好坐在身下，多余的部分重新落回地面，消失不见。 “简直居家旅行必备啊！” “如果不是必须清醒才能操纵阴影，我们以后四处旅行时，能在野外直接搭床，随处都可以休息。”德尔塔遗憾道。 哈斯塔好像抓住了什么脉络：“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精神的不太正常，现在还只是与梦魇之灵的融合度达到15%而已，到了以后，成了百分百，我们就完全转化为灵界生物了，睡觉恐怕不再是必要的行为了。” “成为灵界生物啊。”德尔塔扯动嘴角。奎斯加当初告诉他，就职影法师的最终结果就是成为灵界生物，脱离现实位面的存在。强大，但是会失去施法能力。他当时还想着可能会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没想到现在进度就已经超过十分之一了。 “不睡就不睡了呗，到时候估计也是大法师了，正好有时间研究灵魂的存在，寻找前世和这里的通道，然后想办法回去。” “地球——”哈斯塔悠然神往，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但德尔塔的记忆已经昭示了那里丰富多元的一部分生活，和平与富饶远胜贝林沃大陆。尤其是娱乐方面，国王也未必能超过曾经的德尔塔。 望着天上的月光冷冷地铺洒在地上，还有花园深处垂落的郁郁树影，独自一身处于异界，除哈斯塔外无人能接自己的梗，难免生出孤寂空虚之情，德尔塔因此诗兴大发吟诵道：“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你怎么诗兴大发念别人的诗啊？”哈斯塔吐槽，“而且这个时候不该怀念家人，念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么？” “悲秋伤春，不是大丈夫的作风。而且我离开时，网上正传言第四次科技大爆发开始，指不定等回到地球，家里面已经满门基因改造，长生不老，移民到火星去了，然后我们再开启攒钱买飞船船票和他们见面之类的主线剧情。” “这发展的也太快了吧。” “我们要相信科学的力量。” 正在扯淡中，德尔塔突然有一种恶寒的感觉生出，好像自己现在背靠着的不是别墅外墙，而是一坨坨蛞蝓干硬憋缩的尸体粘合而成，只是触碰到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鬼东西！”他直接向前扑了出去，这种犯恶心的状况有所缓和，似乎只要远离就能好转。 “是灵性法术效果更改了我的情绪？”他半惊半疑地回身张望，别墅里面可能是灵性法师的只有自称是奎斯加朋友的文森特了。 “不！是你的灵感在示警！”哈斯塔反应更快，他也能单独开启灵视，可以清楚的看到周围没有人在，立刻排除了人为因素，确定了这一不幸的消息。 “别墅里面要出事！快去叫醒助教们！” 德尔塔也顾不上面子了，强忍着恶心重新靠近别墅，阴影触手挥动，将一扇窗玻璃击碎后，用触手卷起那些碎片向每一层楼的窗户掷去。 清脆的破碎声在夜里传的很远，同时响起的还有精灵混血的尖叫声。 “都给我滚出来！” 【想要打我的话，就出来吧。】他期待着这样的效果。 在这么刺耳的催促下，别墅里果然又不少人惊醒，以各种脏话回应。 值夜的维恩法师和另一名助教停下巡逻的脚步。 “我放一个魔眼术去看看。”维恩说。 另一个助教点头，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半透明的魔眼悬浮着飘过破开的窗户，向下沉动，最终锁定住正在不断叫骂的德尔塔。 “都他妈死了吗？！出来与我一战！” “好像是一个学生得了失心疯。”维恩向另一名守夜助教口述现场，那名助教张目结舌，表示自己还是第一次见识。 这个时候，有人很老实地回应了德尔塔的挑衅。 “如你所愿！” 四楼的破窗户里伸出一只手扒住边缘，然后一个穿着睡衣的人从里面撞了出来，手臂挥动时直接将那些没有完全脱离框槽的碎玻璃片碾的更碎。 他从四楼跃出，双脚落地时两腿微微一弯就将冲击力完全承担下来，只是在地上留下两个一英寸深的脚印。 “不好，豪尔那家伙又冲动了，我得下去阻止他。”维恩面色一变，也从四楼跳了下去，旁边的助教看不到外面，于是靠近窗台向外探头，企图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墅一楼的地下室门被打开，金色长发吸血鬼哈钦松和曼森从里面走出来，一人抱了两个正常规模的装桶，听到外面的声音后不由加快了脚步。 哈钦松皱着脸，皮肤又有些发红，似乎有溃烂的迹象：“怎么他们还醒着呀，而且还有人在后门那里，这就不好办了。” 转过头向曼森吩咐道：“我们快点吧，这一次可不能失误。” 不等到曼森回答，哈钦松就继续向上走，身形在这个过程中缓慢拔高，脸部的五官融化流淌，在稍微偏移的位置重塑大小形状，形成地下室中一位被他杀死的陌生雇佣兵外貌。 走到大门口时，门口红马甲白衬衫的侍者将他们拦住。 他看起来很警惕：“你们打算带什么出去？” 哈钦松伪装的雇佣兵顿时点头哈腰：“是盖伦阁下吩咐我们送出去的。” “这么晚才准备，盖伦阁下什么时候吩咐的？” “卢卡先生让我们上午护送这些货过来时，盖伦法师希望我们能留几桶给他，但是当时卢卡先生不太高兴，所以不好明说。”哈钦松摆出一副谄媚的表情，“那我们只好...嘿嘿，这么送了。” 曼森跟在他身后看不出表情。 侍者终于动容了：“那你们倒是悄悄地送啊！从正门走也太猖狂了！” “这不是后门那里热闹吗，不敢去。” “那倒也是。”这名侍者也深表理解，一开始德尔塔那声尖叫就被他听出身份了，所以才拦着门口的守卫没有去抓人。 学院法师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好了。 拉开大门，侍者让门口的守卫给这两名雇佣兵放行。虽然接到通知，最近可能有人在暗中针对商会，但这两个都是熟面孔，全家都在商会工作，不属于可疑人士范畴。 大概走出十几步，两名吸血鬼身后的豪华别墅底层发出一声巨响，脚底也同时传来剧震，巨大的四层建筑好像小孩用泥堆的城堡被人踢了一脚那样正在支离破碎，墙体崩塌坍倒，巨大的屋顶没有裂开，而是完整的携着灰色烟尘和碎石压了下来，难以想象建筑里面的人之后会是怎样的状态。 门口的四名守卫更是没有吭出一声就被大量碎石砖瓦埋住了。 “时间刚刚好，”哈钦松兴奋道，抱着两个沉重的装桶还踮起脚原地转了一个圈，这个动作如果换成原本的样子来做还好，但现在顶着副粗狂的雇佣兵外表就显得无比诡异。 “你的发明可真不赖，比路奈恩皇家学术院发明的那些炼金武器都强，回去以后，殿下一定会因此嘉奖你的，也许会赐给你更多的源血，直接跳过嗅血者阶段，成为一名光荣的血猎者。” “好吧，仔细想想也没那么光荣，还是长的丑。” 曼森没有理会哈钦松的疯言疯语，他把装桶放下：“乌格斯·欧肖在哪里，我们该和他汇合了吧？” “他在别墅里啊。”哈钦松一脸漫不经心，指了指那摊废墟道：“反正他作为不朽者，死了还会复活，叫他多浪费时间。” 第五十九章 雪上加霜 德尔塔看到一个助教穿着睡衣从四楼跳下，先是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然后又有些欣喜，这的确是见到一个助教的最快方式。 “如果你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让你躺到开学！”睡衣助教威胁道。 德尔塔笑容一滞。 这个助教他在上午见过，那时看起来还很儒雅随和，没想到起床气这么大。 “住手！”又一个穿着常服法袍的助教从旁边的破窗里跳出来，不过他的下坠明显比自然现象要慢，像是有一股斥力在底下托着，轻飘飘的。 德尔塔看清这是维恩法师。 “豪尔法师，治疗精神疾病应该用更专业的手段，而非付诸暴力，我们可不是教会。”维恩法师落地后就站到德尔塔身前，精灵混血的外表还是让人很有保护欲的。 德尔塔：“......” 【这是以为我疯了？】 但这都不是问题，他焦急解释道：“别墅里面有危险，快把人都叫出来。” 两名助教都是一愣。 “什么危险？你怎么知道的？”维恩不信，他们在别墅里布下重重法阵，虽然都是低级法阵，但叠加的效果基本可以探知到整个别墅，今天绝对没有商会和学院以外的人进来。 德尔塔瞠目结舌，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灵感这种东西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信，情急之下以导师的名义赌咒发誓。 虽然导师和学徒的关系已不如上个纪元那样亲近，但意义同样非凡。 “我的导师是大法师奎斯加，以他的名义，我必不说妄言令他蒙羞。如果别墅里没有危险，我就......” 轰！ 仿佛在配合他的话语，两位助教身后的别墅在一声巨响后，大量烟雾从各个窗口爆出，红色的光在烟雾里面一闪而过。随后从第一层的墙体开始像脆弱的瓦楞纸一样被膨胀的气体撕裂，整栋别墅开始下沉崩塌。环状的烟尘气浪向周边扩散，一股热风和剧烈震动席卷他们。 一块半人大小崩裂的墙体落下，正中穿着睡衣的豪尔法师脑门，在他脚下不稳、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一下子就击倒了他，压住了他的上半身。 虽然看不到具体情况，但倒塌的墙体下，露出的睡袍躯体部分已经被泊泊流出的鲜血浸泡，血红色在夜色中并不明显，德尔塔却有夜视能力能够辨别。 精灵混血的双腿是麻木的，差点瘫倒在地上，恐惧灵性在疯狂滋生。 在梦境中的死亡还可以宽慰自己能够复活，但现实中死了可就真死了！ 【这个爆炸的味道不正常，肯定是火药！不对，黑火药的威力没有这么大，可如果是黄火药，怎么会在这个世界默默无闻？】 迪索恩和路奈恩王国正在交战，如果有这种东西，肯定会被开发出各种用途。 德尔塔想起前世各种复古武器的演示效果，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楞在原地，心脏被极致的压抑遏制了跳动的速率，让他更加紧张。 然后维恩法师扑了过来，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提起来，两眼发红：“这就是你说的危险！盗贼能办到这样的事？！” 之前他们做的所有防备工作全部都是针对盗贼的，而且也因此疏忽了建筑本身的防御，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就应该直接通知学院处理。 现在一百多个学生和二十三个同行助教除了自己和这个小个子全军覆没， 学院面对这些痛失子女的贵族们必须要有个交代。 这个学生属于受害者可以不被追究，可作为保护者的自己却是绝对的失职，追究下来难逃一死。 维恩没有被袭击者展现出的强大破坏力震撼，深渊里每半个月就能看一次火山喷发，比任何人类能施展的法术都壮观，因此他极快地冷静下来。 他想的是，自己似乎只有逃走到学院以外的势力接受庇护才能存活，学院的深渊军团布置和刚发明的无网通讯器或许就是值得让他们接纳自己的礼物。 那么眼下要做的事已经很清楚了，趁着袭击者还未出现，杀死这个学生灭口，然后不去管那些袭击者直接离开。 维恩清楚学院的作风，如果支援部队赶来后看到废墟，必然会留下先确定是否有幸存者，询问详细信息后再追杀敌人。如果人都死了，则优先追杀敌人，然后再回来清点死者人数身份。 这意味着这个学生一死，自己再离开这里，时间就相对充裕，有脱离学院势力范围的可能。 而近在咫尺的商会和丹契斯议会的军队会比学院更快到达，所以袭击者出现在这里的几率很小，而他的任何决定则必须快速执行，不然还是会被人发现。 眼神转冷，手上用力更紧，维恩准备把这个学生掐死，防止被看出是法师所做，那样学院最先想到的会是助教队伍里有内奸，从而直接追查到自己。 德尔塔被提着领子，收紧的衣领勒住他的脖子几乎不能呼吸，他不断踢动双腿，企图让维恩把他放下来。 然后一种浓重的恶意从维恩身上散发出来，德尔塔还以为自己的动作激怒了现在可以说相依为命的“伙伴”，赶紧放缓动作避免刺激对方。 他还没意识到对方要杀他。 【虽然很可怜，但我必须在这里杀掉你。】维恩下定决心，准备下手。 然后他的双手突然失去力气，十指松开把德尔塔放下。 德尔塔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惊恐地看着维恩的额头，那里有一截白色的尖刺冒出。 维恩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出于法师对大脑活性的极致锻炼，他竟还能向左转动两眼，去寻找偷袭自己的存在，只是找到后恐怕也无力做什么了。 越来越多的尖刺在维恩的头上冒出，创口出有血水流下。然后那些尖刺变得扁平，化作刀刃开始转动，就像转魔方一样纵横移动，将维恩的脑袋分成均匀的一块块组织。 德尔塔竟不知道自己是先吐还是先昏倒，他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了。 无头的尸体向后倒下，露出一个残缺的穿着红马甲白衬衫的身影，这个家伙还是人型，只是头部不再是人类的形状，整个头部没有毛发，而且色泽是属于死人的苍白。好像七鳃鳗一般的口器里旋齿搅动。 这个怪物的左臂和右腿彻底失去，右腰也缺了一块，胸前的衣服被烧焦大片，还有血肉被撕裂，露出两排并不对称的肋骨，长短不一留着骨茬，可能是被炸断了。底下是还在蠕动的内脏。整个人上半身向左倾斜保持平衡。那些白色的尖刺化为液体收回袖子形成右手手臂， 这个怪物向德尔塔露出一个姑且算是狞笑的表情，德尔塔隐约从外表猜出它的身份。 文森特，那个理想化的傻瓜。 自己还笑话人家，没想到自己才是真正蠢的那个。 德尔塔努力站起，打算做殊死一搏，却没想到“文森特”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在那里，有两个雇佣兵打扮的人各提了两个装桶走过来，一个是路易斯，另一个不认得。 “乌格斯·欧肖！”那个陌生的家伙跳起来叫嚷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哈钦松长老，我也正想问您呢，为什么在准备这个炼金武器的时候不通知我离开？”乌格斯·欧肖的声音里暗含几分凄苦。 “你不是不朽者吗？”哈钦松诧异道。 “我不是啊，”乌格斯拖着破破烂烂的身体，丑陋的脸看起来竟有几分委屈，“我还只是血猎者，马切诺长老才是不朽者。” 【队伍里面就两名不朽者，其中一个就是你自己，这都能记错？真是猪猡！】他心底暗骂哈钦松。 “不管这种小事了，快过来完成仪式，”哈钦松兴奋起来，“这次曼森小子一口气杀了一百多个人，这个量应该足够了，我们直接举行仪式，传送到地下祭祀场去。” “我先补一下血再来。”乌格斯伏到维恩法师的尸体上吮吸着，随着尸体失去水分而干瘪，他胸腹处的缺口也逐渐被白色的血液填补封住。 吸血鬼的身躯比重最高的就是这些血液，他们的等级越高，对于肉和骨头的需求就越少，最终完全抛弃掉这些，成为白色的血液聚合体，千变万化，不死之身，称为不朽者。 吸尽了维恩法师所有的血液，他抬头看向了德尔塔。 德尔塔还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跑，或者说能不能跑掉。 他已经认出了这是一群吸血鬼，是可以飞行的存在，这种王道的移动方式简直碾压他的“触手可及”。 “不跑吗，这么乖巧，是打算和你的同伴们一起葬身于此？”乌格斯·欧肖的身体在不断变形，时而长出白色的触手舞动，像是童话中才会出现的魔怪。 然而德尔塔面无表情。 【这都是我玩剩下的。】 他摆出一个战斗姿势，不算标准，是他在战场梦境中练习到最后摸索出来的，他只希望这个能起到一点用处。 三个吸血鬼，被重伤的这个都能一击杀死一名中位法师，德尔塔已经不奢望自己能够逃出生天了。 曼森看着这边的对峙，一想到自己的本体现在也是乌格斯这副丑样，以后还是这副丑样，顿时心下五味陈杂。 “还想要战斗？猫儿叫的再大声也不会变成狮子。”乌格斯看见德尔塔没有预料中的恐慌，心下更加恼火。 “一会儿你会死的和地上躺着的这具尸体一样，我会把你撕成一片片的！” “不，你不能把他撕成一片片的。”哈钦松努力让自己的用词贴近乌格斯，“我刚刚想起来，马切诺希望给这个小家伙一个体面的死法。” “啊？”乌格斯不明白这个要求。 “好像是这个小家伙在几天前的晚上帮了马切诺一次，让他免于长时间的羞辱，所以就...”不朽者摊摊手，“想让这个精灵混血死的好看点。” 德尔塔听到这个，立刻回想起第一天来时，晚上在花园仓库运送硝石的工人中有一个犯错的，被监工鞭打了很久，还是自己后来制止的，没想到居然是吸血鬼的一员。 【但是我用来制止监工的话语可不是那么温柔啊。能够理解我的意思，这位马切诺先生一定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呢。】 【就是他妈的能不能让你的同伙放过我？！老子不想要体面的死法！老子想体面的活下去啊！】 然而心中的意念无法改写现实，三个吸血鬼还有其他同伙的消息更是大棒重锤，在已然深厚的绝望之中再添重重一击。 眼看是躲不过去，也绝不可能是误会，他向哈斯塔宣讲了一下遗言：“我估计是干不过了。你作为面板助手，虽然是从我身上分裂出来，但大概是可以换宿主的，记得向下一任宿主美化一下我的死法，就说大法师德尔塔·范特西力战三名传奇吸血鬼，生命力耗尽而死。” 哈斯塔的态度倒很坚决：“努力战斗吧。实在想要放弃的话。就让我来面对这些吸血鬼。” 德尔塔立即改口：“那算了，我自己打吧。小孩子看这么恶心的东西容易长针眼，还容易影响心理发育。” 第六十章 濒死 学院的战斗中队和领队的两位主任在离地三米的高度向前快速漂浮移动。学院雇佣最好的马车能让学生在两个半小时内前往丹契斯，但这些法师在半神器云间诗集的辅助下只用一个小时就能抵达。 现在路程差不多过了一大半，他们听见一声奇怪的响动从已经肉眼可见的丹契斯山城中传来。 “看起来事情的确不妙。”元素科主任克莱麦·巴尔说，旁边的几位战斗法师都是微微点头。 星象科副主任更是脸色难看，他以为预言中近期指的是一两天内，明明已经足够慎重，预言完立刻找院长调人，却没想到现在已经发生。 虽然在这里听起来很轻，但如果声音能传这么远，声源处的响声一定非常巨大，通常只有炼金科在深渊建造的反应釜才有可能出现这样程度的爆鸣声。 秘文科主任西索·克雷夫翻动云间诗集，持续不断地吟诵着： “太阳、月亮日夜注视着我，” “就像父母关照着自己的稚子。” “光明引领道路，” “慈爱亦是温暖，” “倘若有不开眼的乌云到来，” “切断仁爱之光，” “就请狂风将他们吹去！” “将他们吹去！” ...... 随着魔力的灌注，强大的气流不断卷起，为这支队伍提供高速推力。 尽管这本半神器诗集中记录的诗放在现在看只能称为二流作品，但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本诗集，众多吟游诗人为它提供了海量的思维灵能，让这本诗集的持有者所有风系魔法都获得强效增幅的能力。 夜风分成一股股在天空中随意乱窜着，在划过战斗法师小队时，不少人都觉得是凉爽而怡人的，虽然这里一直是北地，但这些战士们刚从炽热的深渊出来，体感和平常人还不大一样。 突然，一个有着特殊血脉，两颊长有青色鳞片的法师舌头如蛇信扭动，品尝着空气中每一缕气息，他眉头皱起道：“气味不对，似乎有某种炼金药剂在被大量使用。” 克莱麦·巴尔询问道：“能分辨出来是什么吗？” 炼金药剂不仅仅是指喝的那些，提炼过的引火油、人工合成的强酸和毒素都能用一个炼金药剂来概括，如果能分辨出是什么的话，就能以此制订作战计划针对了。 脸上长有鳞片的法师摇摇头：“不行，这个味道很陌生，我之前从来没闻到过这样的炼金药剂。” 克莱麦不再多问，而是吩咐道：“一会儿到了丹契斯，你们留一百人封住四个城门，不要放任何人出来，随时留意天空异常，免得对手有空中坐骑。剩余二十人和我们去这次学生巡游的接待方黑马商会的别墅据地那里探查。” “是！” ........................... 丹契斯城中，别墅废墟处。 乌格斯·欧肖向古代吸血鬼哈钦松低头恭顺道：“既然是马切诺长老要求的，那我自然遵从，不会让德尔塔·范特西以失血或者被分尸这样丑陋的姿态进入冥府。” “可恶啊，说的好像吃定我了一样。”德尔塔不服。 然后他就不得不服了。 被炸到身体残疾，只剩一条腿和一只手的吸血鬼乌格斯侧过身，袖管里的独臂延长，中间部分化为软体，手掌部分则固化成刀刃，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被乌格斯快速甩出。 德尔塔只看见一条白线闪过，来不及召唤出阴影抵挡就正好掠过自己的脖子。先是喉咙里一点莫名畅快的触感，像是用美工刀切橡皮一样。然后一点骚痒在那个位置生出，他抬手去摸，才摸到一手血。 【我干，怎么这么快？】他下意识地想着，然后再是剧痛袭来，连带着那无边无际对死亡的恐惧一起。 灵体融合度17%...18%...22%...24%.......33%..... 乌格斯甩出这一刀后，不再看他，而是看向哈钦松：“如您所见，我割断了他的喉咙，但避开了大部分血管，如果在不移动的情况下，他将在两分钟后死亡。他现在既不流血过多，身体也还算完整，甚至还能趁这会儿思考一下人生的意义呢。” 哈钦松大笑着鼓掌，为这个绝妙的主意庆贺。 如果是一刀切断半边脖子，德尔塔就能够快速死亡，反而不用受什么折磨。而现在，受害者将在短短几分钟内逐渐窒息死亡，每一秒都比上一秒虚弱痛苦，堪称死亡倒计时。 三名吸血鬼看着那个精灵混血德尔塔·范特西一脸惊恐地捂着脖子踉跄几步，然后痛苦地跪倒在地上，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流出，滴落在地上和灰尘混在一起。 “行了，他连法术都不会，总要死的，别管他了。让我们快点把这个该死的仪式完成，然后再去河谷看看另一队人有没有干掉那个冯·别克，那可是最好解决的大法师了，如果他们还没干掉他，活该这些功勋由我们拿。”哈钦松很快失了兴趣，扭头提着装桶和曼森走到废墟间，踢开半块断瓦，露出下面一只沾满灰的手。 然后一脚踩了上去。 三个吸血鬼身形一起膨胀变化，露出他们的真身，白色的蝠翼撕裂上衣，露出底下可怖有力的非人身躯。只是乌格斯破破烂烂的身躯站在中间不太协调。 三张狰狞的脸庞仰天发出某种超出人耳接受范围的高频音波，向未知的伟大存在献上怪物的赞歌和死亡的祭品。废墟下露出的手在这样的荒诞歌谣中湮灭成灰，废墟底下埋着的尸体皆是如此，空出的位置就被上方的碎石砖瓦落下占据，发出克拉克拉的连续响声。 怪物的歌谣结束，废墟又因为下方的一个个人型空洞形成第二次塌陷，不过没有之前那么严重，只是飞扬出来的灰更多了。 由上百条人命作为代价的仪式开启，暗红色的符文在地上自动浮现，晦涩难言，邪恶的气息在其中流转，只是直视就仿佛被拉入最绝望死寂的黑暗中。 联通往另一片空间的通道一闪而逝，四只装有曼森调配的炼金药剂的装桶瞬间不见，而三个吸血鬼则齐齐矮了一截。 “为什么啊？这个死亡人数比我当初开启仪式传送到深渊时还要多，始祖的神力绝对足够把我们全部送出城外了，为什么现在只传送了一部分？”哈钦松看着自己膝盖以下部分被传送走，不由诧异道。 旁边的独臂独腿的乌格斯刚刚吸了点血恢复少许，现在唯一那条腿又被错乱的空间削掉一半，惨烈至极。 曼森则第一次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势，看着自己断掉的两节腿痛叫出声。他的身体还不能完全血化，所以双腿的断面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摩擦简直在刺激他的每一根神经。 “大概是那些装桶的分量太沉，把传送额度给占满了才会这样。”不朽者自言自语道。 他巨掌伸出扣住不断惨叫的曼森的头颅将他整个提起，背后的白色蝠翼一振，“既然传送不了，那就直接飞过去，学院的法师不来，没有人能阻挡我们。” 乌格斯·欧肖也弹出翅膀，上面坑坑洼洼的，他将其他完好部位处的白血挪移到翅膀上，修复一道道裂纹孔洞，然后才随着哈钦松振翅飞上天空。 他们看到了一片别墅废墟，旁边是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德尔塔，还有远处两队手持火把赶来调查情况的士兵朝这里汇聚。 “他们什么也改变不了。”乌格斯说，如果不是他现在这副尊荣，这句话说出来还是很有气势的。 ................... 等到这些吸血鬼彻底离去，德尔塔才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脖子上的裂口处被漆黑的阴影填补住，气管内部也镀上一层影膜，阻止血液外流或是从气管灌入肺泡，保证了他现在还能正常呼吸，这还是他看见乌格斯用白血修补胸口皮肉时学到的招数。 【冚家铲！】他心里骂道，这样的割裂伤如果不是因为大量的恐惧灵性全部转化为与梦魇之灵的融合度，加深了精细操控阴影的能力，恐怕他就要真的永远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哈斯塔，你刚刚也有在恐惧吧？不然，单凭我一个人提供的恐惧灵性可不足以提升那么多灵体融合度。” 哈斯塔嘁了一声。 花园后面通往仓库区和工厂区的小道有火光和人声传来，大概是有黑马商会的雇佣兵们赶过来探查情况。 德尔塔用阴影将自己拖拽至围墙边，然后用凝聚出钩锁将自己扯了出去。他并不想和他们见面，现在他除了哈斯塔和自己谁也不信，那些能够变脸的吸血鬼实在太能躲藏了，保不齐那些赶来的人里还有潜藏的吸血鬼。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哈斯塔担忧道。 “去找城里有能力处理此事的人。” “是谁？” “辛迪森男爵。” ...................... 学院战斗法师已经抵达丹契斯，战斗法师们分为五支小队，四支看守城门，剩余人则和元素科主任克莱麦·巴尔和星象科副主任胡安进入城中营救学生。 秘文科主任西索·克雷夫也留了下来，他需要一点时间去恢复魔力。半神器能将他增幅至传说中冠军级法师的强度，但并不持久。 留守南城门的深渊战斗法师们聚精会神地监视着城门和天空，黑色的胸甲和红色法袍全部隐在夜色中，他们并没有使用火把照亮视野，而是用鹰眼术代替。 突然又一声低沉的爆鸣响起，那是传自丹契斯南边的位置，并不在城里。 “我们是不是该去和西索·克雷夫阁下汇报一下，然后去那里看看？”一个战斗法师试着询问队长。 这支小队的队长眼睛在夜里也射出黄色的明光，显然有夜视能力：“不用，我们的职责只是看守这里，不让任何人出来。” 自从一次连锁魔潮后，学院被迫请王国军队介入深渊围剿恶魔，再之后学院开始向王国军队学习制度规范，组建自己的法师军团，并且在纪律上更加严苛，现在看来卓有成效。 突然，有一个战斗法师看到天空中两道怪异的黑影朝这里飞来，一大一小，但明显不是鸟类。 “天空有情况！” 队长抬起头，确认了敌人的方向：“给你们的弩上弦，准备射击！” 一阵阵弩弦绷直的声音响起，二十余名战斗法师将手中的弩端稳，对着天空的目标。法师的法术攻击距离普遍不会超过四十码，这个程度用弩箭才是正好，将敌人击落后，才会真正用法术伺候。 和其他人不一样，这个战斗小队的队长并不使用弩箭，他也没有带。而是从背上取下一张近乎比半人高的银白色大弓，将一支手臂长的重箭搭在弦上，张臂开弓，亮黄色的眼睛里瞳孔收缩，眼睛、箭头和目标几乎连成一条线，然后猛然松手。 “密语：炽热！” 哈钦松正提着曼森在空中飞行，突然下方射来一支利箭破开夜风，带着一个人的他根本躲不开，为了防止被冲击力影响平衡，他预判了利箭的走向，主动在身躯上裂开一个空洞让箭矢从中穿过。 然而这支小队的队长并不是普通射手，他是学院专门培养的魔弓手，射出的箭矢自然是带着法术效果的。 箭矢穿过身躯的空洞，附带的超高温将周围的白血烧熔，作为不朽者的哈钦松虽然不会被这样的手段击伤，但重心的变化还是让他在空中一滞。 “齐射！”魔弓手队长单手持弓，另一只手挥舞作信号，二十把强力弩箭连续射击，天空中的三个吸血鬼无力飞行，只好坠落下来。 第六十一章 围剿 弩箭攒射之下，天上的两个吸血鬼蝙蝠一般的翅膀被贯穿，再维持不住高度，翻转着身体从两百码的高度坠下，落入城墙后面的范围。 封锁南城门的战斗法师们见状将手中的弩丢下，这些弩是学院的特制武器，虽然能够将弩箭发射到极远的距离，但一分钟只能发射一次，不然弩弦就会被崩断。因此发射一轮后就没什么用了。 “先不要靠近，那两个东西好像是靠自己的力量在飞，肯定不是人类，或许还保有战斗力。我们的任务只是封锁丹契斯城，不让任何人出入就够了。” 队长制止了其他队员想要冲进城近战的想法。 他从腰包里取出一枚小球扣在手里，然后高举手臂，那枚小球在他的手里自燃了起来，大量绚丽的火花从指缝间向上喷射，大概有六十码的高度，短暂地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西城门处，正在恢复魔力的西索·克雷夫看见那闪耀着的火花亮光，毫不犹豫地带上云间诗集朝这里赶来。 南城门内，守卫的士兵因为城门台阶高低差的缘故，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先是看到天上掉下了三个怪东西，然后城墙另一边的天空似乎有什么在闪耀。 丹契斯的城卫队有些慌乱，他们以往对付的最多的还是喝醉酒的外地雇佣兵，或者将没有交税的居民赶出城去。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没有先冲出城或是上城墙观察外面情况，而是先拔出武器对着三个掉在地上糊成滩的玩意儿。这里面还有两滩在蠕动，想要聚合成型，似乎还活着。 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又摔成这样，还有什么东西能活？ 哈钦松最先恢复人身，他赤裸地站起，冷冷地看着周围。 旁边的士兵举起武器对着他，防止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因为住在学院边上，他们听说过法师会很多神奇的本领，却不包括起死回生这一种，所以机智地用排除法确定了哈钦松的非人身份。 一个套着链甲的士兵端着长枪逼近他，似乎自信只要隔着一根长枪的距离，无论对手做什么自己都能来得及做出应对，他也不相信这个怪物在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还能够保留太多的攻击性。他质问这个不朽者级别的吸血鬼道：“你是什么怪物？怎么能从那么一滩浆糊变成这个样子？” 说这话的同时，他还扬起下巴朝地上另两滩“浆糊”努了努，表示自己真的很惊讶。 哈钦松没有回答，他现在很烦，他纠结着为什么学院法师会这么快就赶来。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留下纰漏才对，到底是为什么来的这么早？ 他新发展的血裔曼森因为身体大部分还是人类结构，抵抗不了从两百码的高度坠下的冲击，已经死了，不过他发明的炼金药剂已经被哈钦松掌握，回去倒也是个交代。 现在无论是空中还是地面的道路估计都被堵死了，学院的人随时都可能手持半神器赶来围剿他，或许只能走下水道，从排水管道进入白河再离开了。他并不排斥与这种肮脏的环境打交道，毕竟敌人可能会因为嫌弃而放弃这里。 但这样也算不得真正的安全。 【又或者...】哈钦松无视了近在眼前的长枪，他的目光扫过这些士兵，心里清点他们的人数，大概二十多个，和南城门外守着的法师差不多，只是实力就差远了，完全没有阻拦自己的能力。 【又或者可以再献祭一次，虽说马切诺那里准备的献祭材料已经不足以接应自己，但还有深渊这条路可走，到时候学院法师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藏到异位面去。】 【不过这么点人应该不够，必须返回居民区再杀一些。】 心里盘算着，哈钦松自然反应稍微迟钝些，那个士兵见他久久没有回应，不耐烦的用枪杆拍击他的脸颊：“说话啊！还是需要我帮你捋捋舌头？” 哈钦松被打的头一偏，惊讶地看着他：“你想要我说什么呢？” 士兵看见这个一丝不挂的金发男子似乎很好说话，旁边全副武装的同僚也给了他安全感，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是如何从一滩浆糊变成这样的，是做了什么邪恶之事才从神祇那窃取了不死的奇迹？” 古代吸血鬼深呼一口气，那股气息阴冷又狂乱，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周围的士兵不自觉的精神略微恍惚，看着这个金发男子的脸突然升起亲切之感，仿佛是阔别许久的友人重复，同时情绪的转变也更加敏感易受刺激。 只见哈钦松表情真挚，认真回答道：“我并非天生如此，这不死之身也不是专属神祇的力量，而是源于纯粹黑夜的密辛，是可以转让、分享的。你看我旁边这个也是不死之身的拥有者，都是我把不死的奇迹分享给他。” 他指了指地上蠕动着的那摊乌格斯·欧肖：“今天你们看到了我的秘密，我愿意与你们共享这股力量，有了不死之身，在战场上挣得功勋，获得爵位赏赐就像鹰隼捕捉岩羊一样轻松。金钱和权利唾手可得。只是千万不要再传出去了，这力量也有穷尽的那天。” 这力量的来源并非亵渎神灵，而且还能赠送分享！ 那还犹豫什么？ 士兵们对视一眼，心中贪婪升起，抑制不住地如野草生长，一想到有这种好事，脸上自然挂起笑容，回应哈钦松道：“我们一定会保守秘密的，我们的嘴就像潘塞德堡的大门一样关得严实。” 这件事当然要保密，而且这个男人也必须被囚禁起来，防止他再给予别人相同的奇迹。 “我当然相信你们了，只是你们为什么离的这么远呢？”哈钦松谆谆善诱，“再靠过来一点吧，不死的秘密可不要让其别人听去了，那样的话，人人不死，不死的优势就不再存在了。” “靠近我，我将一一赐福于你们。” 士兵们在这样蛊惑性的言语中收起武器，他们的情绪已经被放大到不正常的程度。虽然对方是一个一丝不挂的同性，但出于对力量的渴望，他们还是迫不及待地向哈钦松靠近。 不朽者张开双臂，仪态神圣，好像在拥抱夜空。 随着士兵们已经达到无法再靠近的地步，他的胸腹处突然爆开一丛丛白色的锋利丝线，旋飞着切割周围所有的人体，就像是镰刀割麦子一样轻松。 士兵们的尸块躺倒在血泊中，某些胸腹还在起伏，但肠子已经滑出。 哈钦松表情嫌弃，将属于乌格斯的那摊白血和仅存的肉体碎片连着底下那片土一同铲到这些尸体中间，蠕动的乌格斯一触碰到血液身躯就疯狂膨胀，他在直接吸收血液恢复伤势，直到剩余血迹都被土地吸收，他才堪堪恢复人型。 如果不是生怕这些士兵逃跑大叫暴露自己未死的事实，哈钦松倒不至于用这种哄骗的伎俩。 外面那些学院法应该以为他们死了，但动作还需赶快，而现在他只浪费了三分钟不到的时间，还算可以原谅。 无须法阵就能进行传送的仪式至少要两个人才能施展，不然他早就抛弃乌格斯了。 乌格斯虽然成功恢复成原状，但也就是刚刚长出四肢，真实实力没有一半。 曼森研发的炼金武器实在惊人，让他藏在白血外壳内的内脏受到了巨大冲击，让他身体机能严重受损，必须时刻忍耐痛楚和虚弱的状态。 一恢复行动能力，哈钦松就带着乌格斯向山城的更高处快速移动，体表的白血褶皱增厚，失去光泽的质感，形成片页飘垂，伪装成两个身穿白衣的绅士自然地行走在大道上，只是这样的装扮在下城区还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哈钦松长老，曼森已经死了，马切诺长老也不可能进城接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哈钦松此刻也不好受，他虽然已经全身液化，但盖伦法师死前的诅咒太过强烈，他实在难以想象用那么一块小小矿石作为施法材料的法术能给自己——一个不朽者这么严重的打击。那些红斑溃烂时带来大量的痒感，即使重新将自己灼烧一遍也无法去除，影响他一举一动地精准性和速度。 而这些溃烂的部分白血是无法割除的，他现在每分钟都忍不住要抓挠自己一次。 “那个炼金武器的配方我已经知道了，曼森的死只是小事。现在我们要去挟持一个够分量的人，让他找到足够的人做祭品，好让我们进行仪式传送到深渊去，躲开这些学院的狗鼻子。” 乌格斯不敢置信地看着哈钦松，他摇了摇头否定对方的决策：“你疯了！没有在特殊地点举行仪式，我们极有可能传送到深渊未知的地点，永远迷失都是最好的结局，更多的可能是传送后的一瞬间就掉进火山口或者落入罪业之海，不朽者也难逃死亡的结局，你确定要这么做？” “你要相信始祖，始祖一定能感应到我们的，我们始终受她庇护。”向来表现的疯癫的不朽者脸上竟露出一丝不逊于诸神教会教士的虔诚。 “是的，始祖会庇护我们的。”乌格斯无法反对这一点，只好做出恭顺的态度。 没想到哈钦松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说：“不要想着自己一个人躲藏和伪装，这次学院法师来的这么快，这么慎重，甚至派战斗法师封锁住城门，必然有全城搜查的打算。你逃不掉的。” “我相信仁慈的始祖会庇护我。”乌格斯只能重复这一句表明立场。 哈钦松也不管他的想法究竟，或许他只需要一个态度。 他们避开几队巡夜的城市卫兵，路线始终朝中城区靠近。 “走吧，我已经确定好一个人选了，他在丹契斯拥有大量昂贵的财产无法离开，同时有大量的仆人打理庄园可供献祭。本身的权利可以掩护我们的存在，背后却没有家族时时保护，是最容易挟持的存在。” “是谁？” “鲜花男爵——辛迪森。” 第六十二章 安全守则 凌晨一点，中城区，市场街。 为数不少的士兵举着火把在街道上走来走去，守护夜市的秩序。 炙烤肉类和滥用香料的气息随着夜风飘来，刺激着那些绅士们掏出钱包抚慰自己的饥肠。 白天光洁亮丽的氛围全然不见，来自不同领地的商人们撞在一起，交流着异域的情报，企图从中发现商机，或是质疑对方上次为货物开出的价钱不合理之处。 在商铺中交易成功后，绅士们会让自己的仆人搬货，自己则在护卫的保护下拄着手杖继续物色好货。 一些马匹在被主人牵着停留在商铺外时，情不自禁地释放天性，而商铺的伙计也只好将这些散发臭味的天性用扫把和铲子清理走，以免影响生意。 来往的人手中的提灯和那些专门用来挂火把的立壁将中城区照的透亮，绽放出与白天不一样的魅力。 虽然食物的香气中夹杂着一些古怪的味道，但不妨碍人们高涨的热情。 不算疏也不算密的人流中，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走过，他与其说是走，“飘”似乎更恰当一点。即使是面对多人拦在身前，他也能透过那些最狭窄的缝隙而不使斗篷的一角与别人触碰。 那些橘黄色的火光照在黑色的斗篷上，似乎有微小的难以看清的涟漪在斗篷那浓郁的黑色上生成，似乎在对抗光线，维持漆黑。 这正是做了伪装的德尔塔。 现在精灵混血用阴影垫高了身高，再塑形了一套连帽斗篷披着遮住内里，走路都用蠕动的阴影代劳，这是为了让那些可能存在的潜藏吸血鬼无法认出他的身份。 目前他身无分文，所有的财产都随着别墅的垮塌毁于一旦，包括从那个吸血鬼手里忽悠来的钱。 精神和肉体上的打击让他有些一蹶不振了。 “现在想想最后那个金色长发吸血鬼说的话，或许我是他们的重要目标，不杀死我是会罢休的。” 德尔塔勉强从心有余悸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企图还原事实。 “所以那些吸血鬼就是欺骗了我，让我告诉助教们附近有危险，事后又用一些不够过激更像是恶作剧的行为给他们种下事态还不算紧急，只要防守和排查就能剔除所有危险因子的心理暗示。然后趁机布置能把所有人一并解决的陷阱。” “那样规模的爆炸一定需要提前准备，如果是早就准备好，或是用魔法引发，他们根本不用等，直接在第一天晚上就能做到这一切，是我为他们创造了条件！” 德尔塔冷静下来后，推测出部分真相，他简直要崩溃了：“我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还是这次惨案不可或缺的部分。甚至他们之前都未必有这么周密的计划，只是我傻傻凑上去，给予了他们更好的机会。” “至少有一百五十个无辜者死在了那里，而我，也是致使他们丧命的罪魁祸首之一！” 隐藏在阴影之下的秀气脸庞因悔恨而扭曲起来，两拳攥紧，略长的指甲刺入掌心，脖颈伤口处因激动而泛红充血，似乎要重新崩裂开来，只是表面上还是一样行动，路上的行人完全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往来间表情闲适自得，对于他们来说，之前那些可怕的响声只是黑马商会发生在据地的私事，属于一场不值得看热闹的意外，和自己毫无关联。 哈斯塔在精神世界劝慰他道：“你只是被他们利用了而已，罪责不该由你承担。” “我知道害死这些人这不是我的主观意愿，但他们到底是死了，我在其中负了很大的责任。我现在能力不足，却至少要有复仇的念头，不然我真是既愚蠢又冷血！” 哈斯塔无言以对。 ...... 愤怒过后，德尔塔只觉得憋屈。 这样的悲愤，这样的怒火，他甚至都不敢当街爆发出来，哪怕只是大叫一声。生怕那些可能潜伏着的吸血鬼知晓了他没死的事实，再度追杀他。 他的精神年龄是成年人了，绝不会因为一时意气去冒这样的风险。 而脖颈上那条撕裂伤还需要他集中精力去维持闭合，否则就有大出血的危险，战斗不是适宜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的极限运动。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即使因为濒死的体验带来的恐惧使他临时在精神状态上契合了梦魇，阴影操纵的精细度和量大有提升，灵体融合度也提升到了33%，但他现在就算完好无损恐怕也不是那两个吸血鬼的对手。 他曾在书籍中看到过，吸血鬼是在同等级的职业者中几乎没有弱火之外弱点的存在，他们大部分的身躯由白色的血组成，柔软的内脏和大脑可以随意在身体内改换位置，让人无法对他们一击必杀。 而无法一击必杀就意味着他们可以随时用那些奇异的血液填补伤口，一边战斗就能一边疗伤，时刻保持最佳状态。 他们还有类法术天赋，比如降低自己的身体温度，令血液结冰硬化为武器和盔甲，保护体内的维生系统。 之前将他割喉的利刃应该就是这个能力的体现。 飞行也是吸血鬼们自带的能力，如果对手实在难缠，他们大可以一走了之。如果对手想要逃跑，也可以快速追击。 面对这样的存在，德尔塔不敢说直面战斗，甚至连逃跑都是奢望。 历史记载中，在第五纪的时候，吸血鬼和兽人、灰矮人等黑暗种族被人类大军所击溃。只看书面文字时还觉得轻易，现实中真实遇到了这样的敌人，他却找不到解决对手的方法。 德尔塔首次对贝林沃大陆人类的祖先产生了敬意。 忍受着伤口的剧痛，沿着街道前行。现在他要去寻求城中议员辛迪森男爵的帮助，他需要快速联系上学院，让他们知道这里的敌人是吸血鬼，好针对性准备，并且让自己获得一个暂时安全的躲藏地。 他之前已经从一个路人那里问来了辛迪森男爵的住址，现在就差上门拜访了。 正走着，一个戴着圆顶礼帽穿着黑马甲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从前面走过来，手里挥动着酒瓶，明明道路还很宽敞，但是他就是能不偏不倚地向德尔塔身上靠过来。 德尔塔无奈闪避，但这个浑身酒气的男人还是蹭到了他。 “我还以为这个城区的人都该是...是懂礼貌的人，怎么还有人...这样粗鲁无礼地撞到了我，却没有一声道歉？!”这个男人挥舞着酒瓶，两颊酡红，表情浮夸，活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跑出来。 “那我真心感到抱歉。”德尔塔的声音因为脖子受伤而变得嘶哑难听，辨不出男女年纪，好似吞下了火炭一样，把这个醉汉吓了一跳，脚步都稳健了不少。 “那...那我原谅你。”醉汉后退几步，很没有气势地这么说，然后有些匆匆地走了，好像撞见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伪装出高大身形和漆黑斗篷的德尔塔还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才掂量了一下新到手的皮质钱袋。 这个伪装成醉汉的家伙似乎是看自己独自一人才敢下手，他在蹭过来的一瞬间，用手在德尔塔用阴影能量塑形成的假腰上轻抚一把，似乎在确定钱袋在哪里，最终因为实在没有找到而气愤，反倒冲着德尔塔发脾气了。 却不想德尔塔的阴影操纵是用精神力直接传递触感的，他自以为轻盈的动作被感知的一清二楚。精灵混血甚至还有余力将他的钱袋拿过来。 扬斯克出来的人对于盗贼的戒心总是比其他地方的人多些。 数了数钱袋里的硬币，大概是三镑这样。 如果是以前，他脸上估计已经笑开了花，但现在只是面无表情地收起硬币，扔掉空钱袋，继续按照路线朝辛迪森男爵的府邸走去。 ................. 留着光头的秘文科主任西索·克雷夫在南城门的战斗小队放出讯号后迅速赶到，经过一番交流，带着他们进入城内后却没有找到坠落的敌人，只有遍地城内守军的残肢断体和铠甲碎片。 “我们的敌人到底是什么？”他有些困惑。 根据这支战斗小队的汇报，敌人拥有飞行的能力。而从卫兵队的残骸来看，他们从一个不可能的高度掉下来，还有解决二十多名武装者的战斗力，简直是非人的存在，上位大骑士也做不到这点。 等等，非人的存在？ 西索·克雷夫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强横的精神力涌动，将尸块下面的泥土翻出仔细查看。 果然，虽然土壤的表面上有一滩滩血迹，但下层的泥土却是相对干净，卫兵的血液并非渗入地下，而是有大部分消失了。还有一些阴冷的气息遗留在血迹中。 【这支小队队长的箭矢并非没有造成影响，只是对手是吸血鬼而已。大量血液失踪正是吸血鬼在疗伤的佐证，而且从气息来看，还应该有一个不朽者在其中。】他的脸色有些凝重。 虽然持有半神器的大法师解决他们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但这却是建立在半神器对于施法损耗的减免以及大量法术威力加成之上的。 不朽者级别的吸血鬼堪称不死之身，火焰杀不死他们，冰冻也无法解决他们，短暂的死亡后还能重新聚拢身体复活。况且他们虽然力量方面只有中位骑士程度，但速度却不逊于上位大骑士，对于低等级的超凡者来说，这就是无敌的对手。 想要杀死他们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将不朽者的身躯碎成千片，在使其无法聚拢的情况下再以高温火焰连续蒸发数百次，完全湮灭其身躯中被吸血鬼们称为源血的部分，破坏不朽者的不死性。 第二种也是先将不朽者的身躯撕碎成千片，然后将这些碎片或液体分别封锁在密闭容器里，送到相隔两公里远的地方，过上十年，这些不朽者的身体组织就会失去活性，无法再复活了。 不过...... 【正好院长需要一个活的去拷问他们的目的，面对有不死性的敌人，我却也不必时刻压制自己的能力了。】 甚至没有动用半神器云间诗集上的法术，咆哮的狂风就在脚下生成，带动西索·克雷夫飞上天空，与吸血鬼的飞行不同的是，他的身躯周围还有一层强气流在高速回旋，形成白色的护盾，对于地上发起的攻击有着很好的防御效果。 【最好克莱麦·巴尔那里能够快速解决，带着学生们返回学院，这样我就能没有顾虑的尽情战斗了。】西索·克雷夫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想法。 【新生果然都应该进入深渊接受战斗法师培训，在丹契斯都能遇到危险正说明了战斗能力的必要性，希望这次院长能同意我对全科目课程安排的更改提议......】 第六十三章 幸存者人数为零 穿着燕尾服，拄着以太重塑手杖的元素科主任克莱麦·巴尔站在别墅废墟上，脸色难看。 他精神力狂涌而出，将面前这些黑马商会的各类管理人员和赶来的雇佣兵压得直不起身。 大法师的精神力压迫甚至能凹折钢铁，何况人体。 “你们要什么交代？！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向学院要交代了？！” 克莱麦·巴尔怒斥，数道手臂粗的闪电弧在他身周跳动，照亮四周黑暗的同时，也为他的愤怒增势：“因为你们是学院长久的盟友，我们才放心让学生来这里接受商会的招待。现在他们收到了袭击，你们就一点都不知情吗？” “既然这样，我们也就不必谈了，让你们的主管滚出来！” 一个跪伏着的商会执事，十指扣着地砖艰难开口：“我们的...主管...平时也是在别墅里休息的。” 那多半是死了。 克莱麦·巴尔冷哼一声，说：“倒算他走运，不然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 这次出来的法师对外表没有遮掩。所谓的超凡和俗世隔离协议对学院已经毫无意义了，先是高塔被毁，再是学生在学院门口遭到袭杀，简直威望下降到了极点，现在正是要彰显学院实力，以雷霆之势出击，威慑那些潜藏阴暗中图谋不轨的对手。 不去管这些尝到苦头才开始战战兢兢的家伙，他看了一眼坍塌的废墟，示意那些战斗法师快速排查废墟中可能存活的幸存者，好了解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法师们费了点工夫各自召唤出感知力强大的动物伙伴，这些魔化生物或是犬科的样子，或是长着猪的形态，又或者干脆是一只异种恶魔。 这些魔化生物远比犬类要灵敏的鼻子在地上嗅动着，或侧耳伏在地上倾听、还有的类法术天赋就是探测生命，直接看穿地下。 为了加快进度，它们各自搜索一片区域，最终把结果告知它们的契约者。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这支以召唤为主要战斗方式的法师小队队长走到克莱麦·巴尔的身边，小声道：“我们已经搜查了全部区域，废墟底下一点生命气息都没有，恐怕没有幸存者了。” 其余战斗法师也逐渐集中，将只有感知能力的召唤生物遣返回异位面，不再继续搜寻。 外表如同青年的元素科主任沉吟片刻，向他们中的一位吩咐道：“亚希伯恩，你骑上你的山峰巨鹰立刻前往山顶的议政大厅，敲响那里的钟召集丹契斯议会成员。他们享受了这么多年学院带来的好处，现在是时候出力气了。” “等他们的人到齐，你就告诉他们，立刻安排城中所有人返回住处，不得在外行走。除了丹契斯本身的卫兵外，一旦有违，当作金苟间谍处理。这是学院的命令，不允许违抗，直到我们通知他们可以结束了为止。” “是！”被点到名的法师应道，他为了更快完成任务，直接用短刀划破手掌，以血为媒介召唤自己的动物伙伴，体态宽大却不显沉重的山峰巨鹰乍一出现，几个呼吸后就载着他爬升了六十码的高度，乘风飞去。 如果德尔塔能够看到学院这样对外强势的这一幕，就一定不会相信乌格斯关于学院未来危机的鬼话。 “胡安副主任，这里已经是学生们收到袭击的现场了，你能凭借这里的气息进行一次占卜吗？”巴尔主任又转头看向星象科副主任。 老者模样的胡安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睁眼后摇头回答：“不行，什么气息也没有。我甚至没有感受到死亡的气息，灵体也好像全部消失了。” 巴尔皱着眉头，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擅长躲藏的敌人，或者说北地人都不喜欢这种敌人。 他看了眼那些黑马商会的人，精神力放开，顿时瘫了一地的人：“你们可以离开了。” 黑马商会的工作者们根本不敢抗拒，从哪来回哪去了。他们首次感受到法师的诡异力量作用在自身，似乎只是注视就压的自己无法动弹，这样的脆弱感、无力感已经足够唤起他们的恐惧，并不想进一步尝试施法者的其他手段。 巴尔挥舞手杖向旁边指了指，他带来的战斗法师们心领神会地撤离别墅废墟的范围。 看见他们还算有默契，巴尔微微颔首，手中的黑色、银色环带层层相间的半神器——以太重塑手杖向地上一拄，附近大气中，魔能粒子一个个震颤起来，以某种形式呼应着现实位面的物质。 “以太——时之回响。” 仿佛多米诺骨牌被推倒的视频倒放，废墟中的砖瓦石砾开始活动悬浮，从底层开始按结构卡合，逐渐回到了别墅完整时该有的位置，中心浓郁的白色烟尘让它们的移动轨迹若隐若现。那一面完整没有碎裂的屋顶更是飞回天空老实呆着，好像有一个透明的格子撑住了它，等待底下的墙体、地板、楼梯残骸重新拼装，返回旧观，最后正正好好的安在上边。 偌大一个豪华别墅，无论是化为废墟还是重新站起都不到三分钟，给人以轻易的感觉。 夜风逆向刮过，将一些灰尘吹上立起的墙壁，然后就被黏住不再飘散，似乎这些灰尘也曾是这栋建筑的一部分。 只是因为某些细碎被风吹到了克莱麦·巴尔掌控之外的地方，导致这个复原的别墅表面还是有些坑坑洼洼的，内在结构板层也有许多细微的空洞破坏稳定性，不比事故发生前的牢靠。 不过巴尔复原别墅也不是为了住进去，而是要追查袭击者的线索。 “巴尔主任，这里有情况！”一位眼尖的法师喊道。 克莱麦·巴尔快速飘过去，看见在他手指的方向，在别墅侧面的花园小径边，一套睡衣裤正快速飞向别墅的四楼，进去到破裂的窗户里。 看到这种情况，这位元素科主任就算已经百岁高龄，见多识广，也免不了诧异一下。 尸体呢？怎么只有衣服？还有这一面墙上的窗户怎么全是破碎的？ 这套衣裤肯定是人穿着的，否则应该在空中就散开，而不是连在一起。 时之回响这个近乎禁咒级的魔法只能操纵一定范围内的物质还原过去，如果范围的物质被移动到超过范围的位置，那他能还原的场景就不够完整了。 毕竟不是真正的时光倒流。 “你们进去看看里面情况，是否还有其他人的尸体，仔细检查他们的死状，我要知道我们对手用了什么伎俩才使学院的小伙子们全军覆没。” 克莱麦·巴尔手持半神器手杖一边维持着法术运行，一边下达指令。 这支小队从正门进入，大门位置的区域已经被暂时解除法术效果，门内外散落着几套衣物，似乎属于这里的私家守卫和侍者。 里面是豪华的铺设，顶上的水晶吊灯照亮一楼大厅，墙上的大理石贴面反射着白光。这里的门侧边只有几座衣帽架和两排长椅，木质的柜台横在右侧，光滑的台面上摆放着名册和各类清单，一支笔夹在名册中，似乎平时用来接待往来的客人。还有长卷地毯通向大厅后的走廊。 这种样式的结构在迪索恩很普遍，上楼的楼梯则应该在走廊两端的尽头处。 大厅内没有发现，一楼走廊连接的大餐厅、食品储藏室、会客间、盥洗室等空间也空无一人。于是小队分散成两组，分别从两处楼梯上楼探查。 踏过二楼平面，他们向方形走廊走廊最近的后方两侧房间探索。 施出一个闪光术照亮房间，法师们的影子被三具双层床凹凸的构造扭曲成瘦长，各床上被窝隆起，时不时还有蠕动，似乎有人在其中酣睡。 但是战斗法师们都知道，这里的人都死光了，躺在被窝里的只会是被大魔法还原的栩栩如生的尸体，按着死前的动作逆向行动。 抱着不忍的心情掀起一张下层床上的被子，情况却不如他们想象。 衣裤蜷曲着躺在被窝里，中空处向外撑住，似乎还有透明的人体套在其中活动。偶尔翻一个身舒展开，摆在枕头上的袖子向下方缩回。 这些动作是如此生动，战斗法师们几乎能看到这里确实有人睡着，因为气候逐渐升温，被子却依旧厚实而将手伸出部分散温，现在他的身体不见了，衣物却还在模拟倒放生前的举止，诡异无比。 “再看看别的床位。”这支小队的队长亲自掀开另一张床上的被子，里面的情形也是相同，衣物的胸口部分还在轻微起伏，只是脑袋和手脚该外露的部分空空如也。 上层的床也被掀开检查，但全是这种活动的衣物。 一直翻到最靠里的一张床，这里的被褥前端敞开，似乎有人露头在外。 队长已经不抱希望地再是一把掀起，里面却没有了那些毛骨悚然的景象，只是一无所有而已。 没有衣服，没有尸体。 战斗法师们轻吁一口气。 “啊，惊喜。或许还有一个幸存者存在，不过我们得确定一下再上报，免得他只是死在了盥洗室。”队长苦笑着对队员们说。 第六十四章 安全所在 当！当！当！...... 丹契斯山城的山顶议政大厅前巨钟被骑着山峰巨鹰的亚希伯恩法师敲响，惊醒了城中无数沉睡的居民。 中城区的房屋灯光一家又一家亮起，人们在家里抱怨着这样的声响太过吵闹，又揣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天内竟连续有这么多烦人的声音，之前黑马商会据地的爆炸也传入他们耳中，扰人清梦。现在正是好不容易再次睡下，议政大厅的钟却又响了。 这个钟可是只有重要节日和颁布新法令的时候才会响上一次，但从来没有在晚上响过。 上城区，离议政大厅最近的豪宅中。 穿着毛绒睡袍的米朗议员揉着额头从松软的床上坐起，深呼吸了几下，慢慢清醒思维。旁边是比他小二十岁的拥有南方人血统的娇小妻子，栗色的长发铺散在洁白的枕头上，依旧睡的很沉。 不愿意打扰自己的妻子，他走出卧室，来到楼下。看见壁炉烧得正旺，而管家已经穿着正装等他了。 “老爷，现在天还黑，要不要多带一点人过去？” “不必了。”米朗吃了点心，又饮了一杯热茶，然后才接受仆人伺候穿上衣服，回答道：“这么晚了，也就是辛迪森那个不懂规矩的家伙敢打扰我们。” “区区一个园丁的儿子，走了狗屎运才挣下一个男爵的位置，以为带着陛下的口谕就能对我们颐气指使了么？虽然监督权和管理权都在他手上，但议员的位子不丢，背后的家族不倒，就算什么也不做，税金也必须分到我们的口袋里。” “除了接手所有的工作，他什么也没争取到。” 仆人们虽然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确实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强势的主家感到高兴，米朗也对他们的反应感到满意。 他昂起头，高傲地戴上领结：“辛迪森捡了他父亲的下等人手艺，生活才有了起色，甚至还能超过议会中大部分成员，不过这还是因为我们仁慈的缘故。现在居然他还敢闹事，如果这次没有恰当的理由，其他议员都不会继续容忍下去，灰溜溜地滚回老家才是辛迪森唯一的结局。” 发表了一通感想，他在四名仆人和两名护卫的陪同下走出门口。 山顶的空中，那个端坐在巨鹰上，不断挥洒魔法轰击巨钟的身影格外显眼，仆人和护卫的脸上露出惊愕。 “好吧，看来是学院的法师在召唤我们。”米朗摸了摸自己卷曲的金色胡子，好像自己之前什么也没说。 “我就知道辛迪森那个小鬼没这个胆子。” ...................... 德尔塔已经站在了辛迪森男爵的府邸前准备敲门了。 他刚刚听到了钟声，但却不明白有什么含义，这里又是上城区最偏远的地方，与中城区大片的白色温房接壤，望不到山顶的具体情况。 这里还挺好找的，就是路上的卫兵不太友好，只是在摸到他身上这件暗影能量编织的斗篷后态度迅速转变。 这个时代，越好的料子越光滑，阴影能量塑形后在这方面完爆世上所有的纺织品。他清楚自己大概是被卫兵当作什么超级富豪了，只是有怪癖，喜欢一个人不带护卫走夜路。 经过湿冷的夜风关照，他的脖子已经不疼了，或者说疼到麻木，只留下热和痒。头疼才是他现在最大的对手。 摸了摸滚烫的额头，精灵混血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明明身体还在虚弱化，但精神却亢奋的不得了，精神力和灵体的过度活跃给予自己强的爆炸的错觉。 好像能一拳一个吸血鬼。 用认知中这样的力度使劲敲了敲门，发出的声音正正好好，没有达到失礼的标准。 大概五秒，或者六秒后，门开了，明亮的灯光和暖气从里面溢出。 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英俊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腰挎两把从剑鞘看就知道剑刃很窄的长剑，身材挺拔。后面还带着数个面色沉着的武装者，似乎本来就打算出门，德尔塔的敲门不过适逢其会。 “请问是辛迪森议员吗？”德尔塔气若游丝道。 他虽然能用法术堵住伤口防止大出血，但却无法解决伤口肿胀的问题。 好在不是满月期间受的伤，不然梦魇的力量根本无法动用，当场暴毙。 这位中年男子仔细打量着他，察觉出他身上的黑色斗篷并非凡物，才开口：“先生，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明天再谈，现在我必须去议政大厅为这座城市负责。” 说完这句，他迈动步伐，就要带着随从走过德尔塔的身前，往议政大厅的方向走去。 “或许我们该进屋谈谈。”精灵混血根本不用压低声音，声音就自动小的可怜。“我刚刚好不容易在黑马商会那里活下来，或许是那里唯一的幸存者了。” 辛迪森猛然扭头，死死地看着他。 商会据地的那一声巨响，他不可能没听到，只是派去商会检查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如果那里发生的事如这个人所说，商会接待的所有法师全部死亡，恐怕丹契斯，不，整个南境都要变天了。 如果学院借题发挥，这里的议会一定会被弹劾，然后法师们以安全为由，完全进驻丹契斯，替换这里的统治者，掌控这里的各项交易。 税收说不定会比以前多，但走私的炼金、附魔道具肯定超过温斯克尔九世陛下的容忍底限，南境的地下世界将被搅浑，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正面的对抗则几乎不可能。 虽说那些学院法师表面还算正常，但内里的疯狂却不为世人所知。 辛迪森却是知道的，他两袖中的手臂微微颤抖，似乎在血肉中有什么要迸发出来。 退伍后，他曾经有幸进入学院接受一位魔化生物科大法师的治疗手术，结果那位一时手痒，将他改造成了后天血脉者，虽然获得了超凡的力量，但也时刻被这些力量折磨着，不得安眠。 而这样的手术他们还不知道给多少人做过...... 还有那些法师的亲属也会施加压力...辛迪森感到未来的生活阴霾像一重又一重的漩涡将自己搅动，这是一个人无法扛下来的沉重感。 不愿意相信这样的噩耗出现，他还需要再确认一下：“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我们进屋聊，单独聊。”德尔塔坚守条件，他不希望在外面被看到。 “可以。”辛迪森示意随从们让开空间，等在门外，自己和这个披着黑斗篷不敢露出真面目的家伙进入房子。 “我已经让仆人们都去休息了，这里没有别人，你现在可以说了吗？”男爵站定，看着他，双手自然垂下，按在两把剑柄上。 然后他就惊异地看见，这个神秘人的身形迅速缩水，漆黑的斗篷在灯光下化作气流卷入无形，露出底下一个面容秀丽，分不出性别的孩子站在原地。 不过这个孩子的状态不是很好，他的脸色苍白，脖子上残留血迹，一些黑色的物质缠绕在脖子上，边缘露出的皮肤红肿，明显那些物质的掩盖下有伤痕存在。 辛迪森暂时生不出怜悯的情感，理性正在他的大脑占据高峰。他通过过往的经验，一眼就看出这些黑色的不明物质起到什么作用，心里对于法师的评价更高一层，同时也对于这个孩子将要诉说的真相感到恐惧。 到底什么能将这些外出的学院法师杀到只剩一个？ 那可是一百多个人啊！ 这样的存在，丹契斯的守卫力量真的能够应付吗？ 如果解决不了，学院会快速出面解决吗？ 种种想法一个接一个出现，辛迪森的脸色阴晴不定。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学院法师。”德尔塔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辛迪森并不表现意外，他一看就知道了，那件黑色斗篷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消散的，这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一些吸血鬼利用某种...炼金武器袭击了我们。”精灵混血语焉不详，他不想让别人认知到这种未知的爆炸武器威力，从而用无穷的热情去追求它，制造更多的血腥与混乱。 “我们没有太多防备，大多数人是在睡梦中死去的。” “怎么会有吸血鬼？好吧，有几个？长什么样” 辛迪森没法冷静了，他今天收到的打击也是一连串的。 尊贵的法师在他的地盘死了好几打，现在有人报案说是吸血鬼干的，这东西他只在小时候妈妈讲的睡前故事里听说过，如果不是对方也是个法师，他可能直接当谣言处理。 “我看到的，至少有三个，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城里应该还有其他同伙。至于相貌，他们可以随意改变，想要靠这点找到他们是不可能的。”德尔塔咳了两声，又补充道：“他们怕火，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弱点。所有伤势都可以靠吸血恢复，力量和速度至少是中位骑士水准。他们的身躯还能异化成武器伤人，飞行也是他们的天赋......” 辛迪森越听越心惊，他虽然没有真正遇见，但只凭这些信息就能断定，城中的守军完全阻止不了这些吸血鬼。 “如果是这样的敌人，我们必须点燃军用讯烟警示全城，再和其他议员商议对策，不然无法做出有效对抗。正好议政大厅那里发出召集议员的钟声，你也跟随我过去好了，那里算得上安全。而且说不定你们学院的人已经有所察觉，正在那里等着我们。” 他只是略带宽慰性的话语，却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 德尔塔答应下来，他也需要一个位置停下休息，议政大厅或许是一个好地方。 ...................... 十分钟后，两个吸血鬼赶到辛迪森的府邸，但在潜入三楼的卧室后却发现他并不在这里。 卧室的黑暗中，乌格斯·欧肖看向哈钦松：“之前的钟声似乎是召集这些议员前往山顶的议政大厅，现在辛迪森人已经不在这了，我们要在这里等他回来吗？” 哈钦松正想回答，外面的夜空却有一道以迪索恩的气候不可能出现的闪电划过，刺眼白光穿透窗户映照卧室，伴随雷声隆隆。 “哈！肮脏的老鼠，总算找到你们了！”手持银黑色环带相间的手杖，身穿燕尾服的身影浮在空中，身周一道道雷电缠绕，强风鼓荡。在大气教会的第一版圣典上，大气之主莫莫尔的形象也不过如此。 旁边还有一位法令纹深刻的老者，闭眼默念咒语，意识仿佛游离于现实位面，在接受来自虚空的信息。 来者正是学院元素科主任克莱麦·巴尔和星象科副主任胡安！ 第六十五章 巧用占卜 这些妄想与学院作对的家伙固然有点本事，能干扰相关的占卜，令其出现失真模糊的结果。但这样被明显干扰过的结果同样也是有用的信息。 星象科副主任胡安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多次占卜，逐渐缩小确定了藏在城中作祟者的方位。 “胡安副主任，这次辛苦了，回去我会向院长帮你申请一瓶常春药剂弥补你失去的生命力。”克莱麦巴尔浮在空中甩了甩手杖，语气兴奋道。 拜半神器“以太重塑”对于元素法术的加成，他体内构成生命的元素物质基本恒定，仅从外表很难看出他的岁数其实比胡安还大十多岁。 “这不算什么，只要随随便便占卜几次，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问题的答案就出现了。”胡安大法师抹了一把因过度压榨精神力而溢出的鼻血，“这没有任何技术难度，何况他们也没躲的有多深。” “快走。”哈钦松意识到己方的行踪已经被发现，而眼前这个驾驭雷电复合法术的男人至少也是上位法师等级，和自己的等级相同。接下去如果正面战斗，声势浩大在所难免，必将吸引来更多的敌人。 虽然作为一名不朽者，正常情况中战斗能力与普通的大法师不相上下，但之前他有一部分躯体被传送到了城外，实力并非完好状态，而且如果把那位手持半神器“云间诗集”的大法师也吸引过来，估计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明明亲王命令他们做到的都已完成，还意外得到了曼森发明的炼金武器配方，目前只剩回王庭领取源血奖赏就算完满，在这种情况下死掉实在太可惜了。 他与乌格斯·欧肖两名吸血鬼双手重重击在地板上，打出坑洞木屑飞溅，企图破坏楼与楼的间隔逃往下层，脱离两位法师的视野再另寻出路。 面对没必要进行的战斗，撤退当然是最佳方案。 唯一的缺憾是，哈钦松并不知道克莱麦·巴尔的身份，不知道学院对这边情况的重视，还以为他只是出来辅助西索·克雷夫的大法师，没有半神器掌管权的那种。 他只认得出“云间诗集”的气息，“以太重塑”是他未见过的，而旁边的胡安大法师更是因为精神力严重消耗的虚弱表现直接被他无视了。 “还想走，你们逃不掉了！” 克莱麦·巴尔心念一动，风系魔能和水系魔能调动摩擦，闪电从中孕育而出。因为升温，半个月前的积雪已然融化，它带来空气湿度的提升，这也是这个复合法术最有利的环境加成。 大量耀眼的电芒在湿润的空气中跳跃，完全包围住辛迪森男爵的府邸，在包含杀伤性的同时还带来干扰思维的噪声和闪光。 这样一来，这两个家伙就绝对逃不掉了，而旁边的胡安副主任精神力耗空，处于最虚弱的时候，现在正好间接保护了他。 一片耀白中，两名吸血鬼将地板撕裂出一个大洞，就要进入二楼。 “他们封锁了四周！”乌格斯大叫，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愚蠢。不止是自己，这次带队的两名不朽者都一样愚蠢。 一件件蠢事的堆积让现在的状况达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活动空间被锁死，还有这样声势浩大的法术，其他的学院法师会随着这里的声响赶到围剿他们的。 【要不是这两个老东西没有为杀戮仪式准备足够的祭品，向始祖求取更多传送额度，我现在应该已经在城外了，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当上不朽者的，软泥怪都比他们有脑子！】他忿忿地想。 “闭上你的嘴！”哈钦松恶狠狠地吼道，“我们还有希望，辛迪森为了照顾他那些植物请了不少仆人在这，待会我去拖住那个法师，你去举行杀戮仪式，不够的部分我们再献祭一部分源血，就能传送到深渊躲开他们了。” 献祭源血？对了，还有这个办法！乌格斯心底重新悸动起来，虽然献祭源血可以代替祭品和杀戮仪式，但平时根本没有吸血鬼选择这么做，主要是因为源血是他们力量的来源，失去源血就要跌落等级，遭到同时期的吸血鬼嘲笑和对手打压。 但现在死亡已经在门前了，为了保下性命，放弃实力又如何。 再屈辱的时期也总会过去，不老不死的吸血鬼有的是时间恢复实力，何况在学院眼皮子底下袭杀德尔塔·范特西和摧毁那个可以让人任职影法师的地下祭祀场这样艰难的任务都完成了。回去后，亲王的赏赐绝对能让自己保留实力，甚至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传送到深渊后该怎么返回王庭，他倒是没考虑过，只是在排除了直接坠入火山和罪业之海的即死可能性后。其他吸血鬼为了找回哈钦松这样一位不朽者级的吸血鬼大师，举行一次宏大的献祭向始祖询问他们的生死状况也是理所当然的。 【始祖庇佑吾等，必不使厄运降临吾身......】 心中几乎催眠般宽慰着自己，他随着哈钦松从地板上的洞口跃下，进入二楼。 “有意思，明明已经无路可退，他们还在挣扎什么呢？居然在打洞，真的和老鼠一样啊。”克莱麦·巴尔饶有兴致道。 “或许他们还有什么没有展示出来的能力。”胡安抓紧时间恢复精神力，他可没有半神器辅助，只能从星光中采取气息浸润精神缓解疲惫。 “我可不相信能够屏蔽星象占卜的存在只有这么点能耐。” “你是对的，不该给他们留有任何动用后备手段的机会。”元素科主任点头表示赞同，于是他一举手杖，激活其中的传奇魔法。 “以太——物质重塑。” 半神器以之命名的法术力量无声无息间渗入万物，中型别墅的二层中，液体、气体、固体的界限被打破，吸血鬼们想要移动，却发现轻盈的空气化作粘稠失重，阻碍他们的动作，想要发力挣脱，却犹如置身海底，重压一步步增强，令他们的身躯变形，几乎维持不住人类的形状。 四周的墙体变得柔软，脱离房屋框架的桎梏，居住着活人的房间与隔壁相连的墙壁中，夹层物质化作起润滑作用的液体，高度为两米六的房间压缩成一米不到，高于这个高度的物品都被打翻折断。房间里面被法术雷电惊醒的仆人们恐惧地滚下床，趴在地上，害怕被天花板和地板挤成肉泥。 在房屋主体框架不变的情况下，内部的各个房间不断转移位置。 收缩、上升、旋转、下降、横移...... 无人的房间偶尔化作气体给移动轨迹经过自己的住人房间让出位置，然后自己的位置被通过后才重新化为实体。最终所有容纳活人的房间都被转移到了一楼，膨胀成原状嵌合固定，而两名吸血鬼所在的二楼已经空无一人。 哈钦松在这片湿沉粘稠如液体的空气中为自己添加了一些水生动物的特征，滑腻的皮肤、更少的毛发、舍弃了多余的四肢，依靠梭形的身躯减少阻力，背部有鳍长出，整个人就像一条白色的怪鱼在空气中游动。 他看了一眼眼球外突、几乎窒息的乌格斯，勉为其难地游过去撑起一片空间抵抗重压，让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野心比能力大的吸血鬼得以喘息。 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哈钦松判断出对方是持有半神器的大法师，是即使完好程度的自己也无法面对的存在。 在这样的危机靠近时，他或许将作出一个之前的自己绝不会去做的事。 室外，漂浮着的克莱麦·巴尔再次催动魔力，辛迪森男爵的房子每一个楼层都被分割开。躲藏着吸血鬼的二楼部分像杂物柜的抽屉一样被他从中间抽出来。而失去垫物的三楼和屋顶还飘在空中，没有下坠的趋势。 上百吨的物质在这位大法师的手中仿佛掌中的玩具，任由他肆意把玩。 “还挺壮观的。”胡安在旁边称赞道，他一向是文职工作，尽管实力非凡，但真正的战斗却没参与过几次，这样级别的战斗更是一次都没见过，哪怕他也是个大法师。 克莱麦·巴尔没有说话，这样的操作对于有半神器增幅的他来说也稍显吃力，必须全心全意地投入才能保证不失误。 哈钦松看着窗外被雷电裹挟着的那个人影，那种堪称不可抗力的威势反而让他镇定下来，对于始祖的虔诚和身为王庭臣子的忠诚锻打着他的心灵，疯狂和傲慢暂时离他而去。 “听着，”他对着乌格斯认真道，“我一会儿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你，然后献祭自身的源血把你传送走。因为没有杀戮仪式增强灵性的沟通，能传送的距离有限，无法送你去深渊，也不一定能送你出城。如果传送后你还在城里，就自己想办法出去吧。” 乌格斯看表情有些愕然，但他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立刻答应下来。 如果乌格斯被学院抓住，那么他很有可能吐露出王庭的秘密。如果乌格斯现在死了，自己是无法一个人传送离开的，曼森研发的那个足以改变战争形势的炼金武器就要失传，不被王庭所知晓。 基于利益最大化的考虑，哈钦松最终决定牺牲自己，为乌格斯·欧肖创造机会，将能够强化血族力量的炼金配方带回去，让王庭在面对路奈恩王室时说话更有力量。 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法阵再一次出现，不朽者的身躯蒸发了三分之一，哈钦松再将自己的一团黑色晶莹的源血泌出，点入乌格斯的体内，这是他关于曼森研发的炼金武器配方和漫长生命中一部分战斗记忆，他希望这些能够帮助乌格斯逃出这座城市。 两名吸血鬼喉腔振颤，怪诞的歌谣唱响，连往其他空间的单人通道打开，乌格斯迫不及待地就要往里冲。 “是空间波动，他们要传送走！”精修天属性魔法的胡安突然看向吸血鬼所在的位置，虽然墙壁挡住了视野，但他还是足够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一切。 克莱麦·巴尔不解地看过来，他的精力还用在维持传奇法术上，而且元素科的研究并不涉及空间属性太多，对于这方面的感知逊色星象科一筹。 【他们是怎么脱离传送阵直接传送的？】惊异之余，胡安来不及和巴尔解释，再次压榨精神力，释放出一个同样属性的法术争夺这片区域的魔能操控权，干扰传送。 “星体束缚！” 空中好像有一根无形的弦被拨动，这一片区域的重力参数迅速增长，哈钦松打开的临时传送阵一阵扭曲，乌格斯·欧肖生怕传送阵被破坏，急急地冲了进去。 第六十六章 绝杀 目送乌格斯·欧肖被传送离开，哈钦松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地应付外面两个大法师了，为了适应液化空气压力，他拟态出水生动物的生理特征规避，半鱼化的白色身躯一阵扭动，推动他的身躯快速移动，强大的力量在粘稠的空气中搅出许多真空泡。 他现在还处于被外面飞着的大法师从建筑中抽出的二楼空间中。 吸血鬼的类法术天赋发动，白色的血液结冰硬化，被他扯成锋锐丝线，纵横延长切割，在木质的天花板和地板上留下深深的刻痕，企图切碎楼体逃出去。 【该死！该死！该死！】 【为什么这里对于仪式效果的压制如此明显？所有献祭效果居然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送走了乌格斯，哈钦松又为此感到懊恼，他非人的脸扭曲起来。 他之前有算过，黑马商会别墅那里消逝的生命绝对足够将他们传送走，即使加上那些药剂的分量也一样。 这次消耗的源血原本足以传送一个人到五千米之外，现在顶多传送两千米，而且刚刚传送通道还被某个法术干扰过了，传送距离可能还要再短一点。 不过哈钦松很快又愉悦起来，肿胀的脸上扯出笑容。 【乌格斯要是能返回王庭，我传输给他的炼金配方就能壮大血族力量。】 【如果他死了——乌格斯死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哈哈哈哈.......】 “质量少了一部分，大概是一个人的量。”克莱麦·巴尔阴沉着脸说。这意味着他并没有留住所有的敌人，让他们逃出去了一个。 胡安大法师已经维持不住漂浮术，连续数十次使用占卜确定对手的方位已经耗尽了他所有魔力，刚才更是透支生命力再次释放了一记法术，现在额头汗珠滴落，站也站不稳了。 “我干扰了他们的传送，那个人逃不远。”他喘着气道，黑色法袍红色披肩下的身躯摇摇欲坠。 天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在没有传送阵的情况下瞬移的，即使是大法师要通过蛮力打开异位面的通道，也必须是在其中提前准备了一个锚点，不然就会迷失在无尽的空间乱流里。 “后续工作就交给西索·克雷夫了，希望他能解决逃掉的那个。这边留下来的家伙还有点难缠，似乎不是人类。” 感受到吸血鬼在里面破坏这部分建筑物，元素科主任手掌虚按，悬在空中的二楼楼体飞速颠倒旋转，里面的古代吸血鬼就像被包在纸骰子里的小青蛙一样束手无策，同时内部的墙体移动，不断封锁他的活动空间。 哈钦松每在墙体上打破一个缺口，这些土石砖块砌成的建筑就会像生物血肉一样快速愈合，不肯留出一点缝隙。 周围的空间还在进一步缩小，而哈钦松竟找不到建筑的一处脆弱之处。 那些窗户上的玻璃虽然看起来还是玻璃，但硬度已经被强化的和石头没什么两样，而且随着内部墙体的移动、建筑的旋转，这些最容易破坏的窗户也离他远去。 嗤嗤—— 无数石刺从四面八方突出，天花板上、逼来的墙面上、地面上无处不在，他所在的这一片建筑空间仿佛化成古老的刑具铁处女，要将他钉死在里面。 不断腐蚀血液，溃烂肉体的诅咒再一次发作，哈钦松的动作一滞，身体被尖刺撕成数段。 好在他是吸血鬼，有了不死之身后，战术丰富程度远超人类，残破的身躯液化，分成数股在密密麻麻的尖刺合拢的缝隙间穿梭流淌。 【幸好提前把乌格斯这个废物传送走了，我还能替他拖住这个大法师一段时间。如果我先传送，乌格斯根本无法为我拖延时间直到我离开丹契斯，而是连一点阻碍都没有做出就被干掉，然后这个大法师以全盛状态再来追杀我......】 【不过就这么便宜了他实在不甘心，好在分给他的那团源血也包含了我身上诅咒的力量，如果他使用掉源血的话也会被诅咒，没记错的话，他的维生系统还有不少属于人类，被这样阴毒的诅咒侵蚀后活不了多久，除非他晋级为不朽者......】 【没有及时返回王庭的话就及时死掉吧，乌格斯！】 【这是我给你的小礼物！】 “他应该死了。”克莱麦·巴尔感受到里面没有了明显的震动传来，就解除了传奇魔法，将这段二层楼体放在大道的路面上，多余的部分砸断辛迪森府邸前的围墙，溅起一片烟尘。 周围的雷电立场也被撤去，他缓缓落在地上，拍去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又理了一下衣领，转身准备和胡安副主任离开这里，之后叫几个战斗法师看守这里，自己则继续搜索城中隐藏的敌人。 突然，气流卷着烟尘收缩，一根白色的长矛从建筑中笔直射出，肉眼只能看到一丝白线，声音似乎也追不上它。时间还来不及眨一次眼，矛尖就已经抵近了克莱麦·巴尔的后背...... ................. 德尔塔和辛迪森男爵以及两个随从坐进马车，这马车是辛迪森早就买下的，包括马车夫也是他雇佣了住在附近的，就是为了方便出行。 宽厢马车在坡道上行驶，上城区的路面比中城区要好太多，路面平整清洁，车轮碾过时几乎没有颠簸，就像学院通往丹契斯的路面一样。 不过一条路是法师修建，一条是普通人的杰作，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德尔塔披着阴影能量织就的黑色斗篷，坐在车厢内的横椅上，神情恍惚。 梦魇与他的融合度提升后的反应现在才逐渐显现，他的灵视被迫开启了，而且无法关闭。 精神力和灵感都有一个飞跃式的增长，他坐在这里就能感受到马车外的景色，与肉眼所见不同，它们由一些不存在于文字描述中的颜色勾勒，并且色调还在不断地细微调整改变。 这样一个瑰丽的世界隐藏在现实中，而旁边坐在马车里的其他人都对此视若无睹。 他看向旁边的人，辛迪森正皱着眉头不知道想什么，他的随从则忠实的坐在对边，时刻保持警惕，把手搭在武器边上。 似乎是灵视进一步加强的效果，德尔塔看见他们的眉心处似乎都有一个无形的漩涡，不断向他释放着吸引力，这不仅仅是好奇心的结果，还有一种原来没有的本能在驱动。 【如果把我的阴影触手探入其中，到底会发生什么呢？】他怔怔出神。 马车徒地停下，马车里的人都是身子一晃，然后前面传来了马车夫的声音： “先生，你能从前面让开吗，我正要从这过去。” 听起来似乎有人拦住了马车，但德尔塔什么也没感知到。 什么都感知不到...... 是吸血鬼吗？ 他记得自己在探查文森特情绪时也是什么都感知不到，这似乎是吸血鬼特有的本领。 “准备战斗吧。”他用沙哑的嗓音提示道，不管是不是，警惕一点总没错。 坐在马车里的随从们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反应。他们的上司是辛迪森男爵，可不是这个陌生人。 辛迪森眉毛拧了起来，他不知道德尔塔发现了什么，但也重复道：“都打起精神来，注意力集中。” 随从们果然更精神了点，腰背更挺直了，就差脑袋没有顶着车厢顶了。 车外的事态似乎没有减缓，车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十分急促。 “先生，你要干什么，这是私人马车，不外租。” 显然来者没有听进去他的话，车厢前的帘布被掀开，一个古怪的，浑身穿着白色衣物的男人跳上马车，半躬着身子探进来，马车夫在外面抓着他的衣角要把他拽出去。 然后就看到两个武装随从怒视着他，腰间的短兵器已经半抽出。 穿着黑色大衣的辛迪森看着这个一身白色的男人，开口道：“如他所说，这是私人马车，而且这里已经满员了，无法顺便载你一程，还请见谅。” 深夜外出，一身白色打扮，这样的行为怎么想都很可疑。 德尔塔认不出这是谁，毕竟吸血鬼想要变化容貌实在是简单不过，他只是将自己的影子寄生在车厢内部的阴影中，化作难以发现的触手在脚底盘旋，确保能够第一时间发起反击。 不像是别墅旁的那次，他本想装作不会法术，用阴影法术当作底牌，结果没想到对方的速度快的超乎想象，直接将他割喉。 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就不会发生了，他能操纵的阴影已经超出了自己影子的范畴，隐蔽性和发动攻击的速度都大有提升。 “我很抱歉，我只是...太心急了而已。”这个男人歉意地笑了笑，低头后退一步，似乎就要从马车上下去，后边的马车夫也退开位置好让他离开。 原来是误会...随从们轻舒一口气，半抽出的匕首收回，德尔塔却没有放松警惕，身上的阴影斗篷似乎更加厚实了些。 一声震响从辛迪森府邸的方向传来，辛迪森和他的随从们下意识朝那里望去。 不是说他们的目光能穿透车厢，这纯粹是一种条件反射。 就在这个时候，这个一身白色的男人却突然暴起，手臂伸长如珊瑚异化分叉开，又好像毒蛇一般灵动，白色的锯刃在上面凝聚，快速地向他们挥去。 白影一闪，靠一边坐的随从们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线，姿势僵硬住，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放松的神情。 见随从打扮的人基本清理干净，穿着黑色斗篷的家伙则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身体不太行，没有反抗的力量。这个白色系男子再无顾忌，手臂恢复原状，赤手抓向靠里的辛迪森男爵：“不要叫嚷，然后让马车转向，我要借你们的马车出城......” 迎接他的是辛迪森男爵一张饱含怒意的脸和一记饱含怒意的拳...... 第六十七章 被贬谪的大骑士 一阵天旋地转后，乌格斯·欧肖出现在了辛迪森府邸外大约一千三百码的位置，在无人的街道头朝下地掉在地上。 空间传送一直很好用，就是对没有用传送阵固定距离和高度的人来说比较危险，因为你无法确定自己瞬移后是不是在地面上。 在第六纪元的哈里亚帝国，曾经有一位大法师试图在没有锚点标记的情况下随机传送，他手持一件半神器作为保险，以为自己能够安然无恙。举世一流的魔法实力非同凡响，还有半神器增幅，硬生生把自己传送到了距地面一万一千码的高空。 然后哈里亚帝国永远失去了一位大法师，还有一件半神器。 他向世人演绎了什么叫肝脑涂地。 拜这位大法师所赐，法师们终于知道，天空太高的地方不仅冷，用来保暖的火系魔法也根本释放不出来。 不过这样的难点对于具有不死性的吸血鬼还不能算大问题。 放在正常人身上绝对会折断脖子的伤势只用拧一下就恢复，乌格斯站起身，听着几条街外的剧烈响声，低着头匆匆向相反的地方走。 虽然不清楚哈钦松为什么会留下来给他拖延时间，但这样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吞下不朽者哈钦松的源血，内脏的伤势在缓缓愈合，还有部分转化为白色的血液在体内流淌。 嘴角忍不住上翘，他对于自己孱弱的人类部分消退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与此同时，源血中包含的记忆碎片也逐渐汇入他的大脑，那件炼金武器的配方和相关介绍，还有各式各样的战斗场景出现，乌格斯逐渐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这个老东西居然以为这种炼金武器的价值有这么高，真是可笑。要造成足够杀死高级职业者的破坏力，就必须提前准备数十磅的量，可难道敌人会站在原地看着你准备而毫无动作？】 内心对此嗤之以鼻，他准备挑选一条岔路返回下城区，那里的西大道旁有一间专门处理粪便的厂子，如果藏在那里，他存活的几率就大大提高。 法师们不会愿意靠近那的。 即使他们真的搜查严密，不惧脏污，乌格斯还能顺着下水道逃走。 迪索恩的夏季，常年的积雪终于融化，再有一场大雨，全城的垃圾破布、半腐烂的动物尸体、还有那些随地方便的产物都将被水流冲进下水道，汇聚在下城区的地下管道，恶臭和淤泥堆积。里面的空气几乎可以和毒云术媲美，再是意志坚定的人也必须接受身体与心灵的双重考验。 这是真正的安全地，好处是绝对不会有人来下城区检查这里，坏处是乌格斯也不想进去。 但法师们虽然进不去，却可以封锁出口。 如果乌格斯在里面待的太久，恐怕会直接腌入味了。 即使活着回到王庭，亲王殿下不说给他赏赐了，甚至给予他靠近的资格都不可能，他将成为血族王庭延续千年的笑柄，而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已经在思考未来出路的乌格斯转过一个岔路口，准备绕到往下城区走，然后他的正面驶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的侧面车厢上有蔷薇缠绕利剑的徽记，他认出这正是之前自己和哈钦松寻找的辛迪森男爵的家徽。 本来想去他家找他的，结果差点被两位陌生的大法师一波团灭。 现在撞上，不能说幸运，只是稍稍弥补了之前的不幸。 【或许可以利用这位议员身份前往下城区，这总比自己在街上躲避学院法师来的轻松。】他想着，然后跳上了马车，杀死了所有随从。 那个看不出身份的黑袍人似乎身体不太好，不通武技。乌格斯以为这是辛迪森的亲属，如果杀死他，这位鲜花男爵有很大几率不配合，所以就仁慈地放过了他。 然后下一秒，这个吸血鬼就迎来了一次极端默契的联手打击。 暗影化作巨蟒缠住他的下半身限制移动，辛迪森的铁拳毫无保留地轰在了他的脑袋上。 乌格斯只来得及将大脑下沉到胸腔，头部失温硬化，想方设法地承接这恐怖的冲击力。 可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效，人类外形的头颅被一拳打爆，化作白色的汁液飞溅。 “避开这些液体，他还没死！”德尔塔操纵暗影能量钻破马车厢，自己有些狼狈地从缺口滚落出来。 他的阴影触手被挣脱开，其中感受不到那个家伙的存在了。 精灵混血到现在还没认出来眼前的就是他的仇人，那个将他割喉的存在。 当时乌格斯·欧肖单腿独臂的造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于现在完好无损的模样反而猜不出来，只是能确定对方是吸血鬼，而且觉得那将手臂化作刀刃切开脖颈的招式有点既视感罢了。 他刚从车厢里出来，雕花硬木的车厢就炸了，木板的碎片向左右两边崩开，厢顶则被挥飞到了不知哪里去。 这样剧烈的响动惊醒了街道两边的房屋主人，他们探出头来看了看，然后缩回去把门窗关的更紧了。 马车夫呆愣愣地站在马旁边，握着马鞭守着已经没有车厢的底座车轮。 “赶紧离开这。”德尔塔提醒他一句，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才放下手中的一切慌张地跑远了。 接下来的一切可都不是一个普通人应该面对的。 辛迪森站在马车仅存的横木上，黑色的大衣一点灰尘也没有，他完好无损地跳了下来，眼中满是杀意。 这些随从都是随他从战场上走下来的，都是十分忠诚勇敢的好骑士，现在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随手杀掉了。 作为功勋贵族，他的性格还没有转变为那些越老越奸滑，直至奉利益至上为人生信条的存在，属下的死亡还是能触动他的。 作为曾经的国王亲卫，只是因为一次选择错误被贬落到这里，为了弥补那个错误，他一直有努力完成温斯克尔九世给他的任务，期盼有一天能够被允许继续回王城效力。 乌格斯不知何时脱离了原本的范围，头部重新长出，蹲在街道侧边房屋的一处敞开式阳台栏杆上，面孔扭曲起来，牙齿咬的克克响：“丹契斯的议会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在家享受金钱带来的乐趣，慢慢钝化锋锐不好吗？” “练这么强的武技是打算杀谁呢？” 这个拳力起码是中位骑士水准，那些负责搜集情报的吸血鬼可没提到这一点。 而这帮杂种现在还随着马切诺长老跑了，比他不知道安全到哪里去了。 乌格斯·欧肖怀疑自己是被什么神祇盯上了，为他降下来厄运诅咒。似乎这两天里，身边的事物每一件都要和他作对。 什么精灵混血小鬼收钱不办事、哈钦松炸别墅没通知他撤离导致身体半残、现实位面传送受阻还少了半截腿、被学院法师从天上射下来、第一次去辛迪森家找他被陌生大法师撞个正着...... 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不能用巧合来形容。 现在辛迪森男爵又是一个职业等级不低的骑士，不是能短时间解决的对手，这意味着他的方位又暴露了。 不打算和他们纠缠，乌格斯背上蝠翼展开，决定不再耽搁时间，冒着被法师发现的风险低空飞行，快速离开这里。 “你想要去哪里？”德尔塔趁着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辛迪森男爵身上时悄悄靠近，伴随精灵混血轻微哑裂的嗓音，讨厌的暗影能量触手不请自来，攀在吸血鬼的身上向下拉扯。 力量虽然只比初位骑士大不了多少，但乌格斯绝对无法在这种负重下起飞。 挣脱开触手，又有两道暗影镣铐向他脚下锁来。恼怒之下，乌格斯干脆从二楼阳台飞身下扑，双掌探出利爪抓向德尔塔。 他决定先把这个烦人的家伙干掉再跑。 辛迪森这时赶来支援，他脚步一蹬，化作一道黑影裹挟狂风冲出。 腰间两把细剑出鞘，伴随剑光闪过，乌格斯的两条手臂无力地落到了地上滚动，半空中的身躯也失去平衡，摔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真是够了，这么希望我留下来，就都去死吧！”乌格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踩在自己的断手上，断手就化作白色的血液重新与躯干汇聚，两肩下的断口再重新长出新的手臂。 正好哈钦松给予他的源血治愈了所有伤势，还稍微强化了他一点，正面和这个骑士战斗是丝毫不惧。 吸血鬼克制所有非施法者，其原因就在于他们的不死性让近身战术更为多变莫测。 就算是不朽者级别以下的吸血鬼，只要不伤害到内脏和大脑，任何表面看起来是弱点的地方都可以随意割舍。所谓的动作破绽只是人类规定给同族的，吸血鬼身上没有这玩意。 乌格斯嘶吼一声，化作本体的丑陋形态，体型巨大化，浑身光滑没有毛发，脊背弯曲，外表的白色的血液冻结硬化宛如岩石坚硬，双掌上的指甲好像小型弯刀，向辛迪森合抱扑抓过来。 辛迪森又是干脆利落地两剑，只是挥动手臂就有狂风掀起，快的让人的眼睛连两柄剑的影子都看不见。 乌格斯的手臂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地落在地上，只是很有活力地在地上扒拉着企图向本体靠近。 “上位大骑士！”乌格斯已经完全异化的脸上也露出不敢置信。 上位骑士可是能以一敌百的高级职业者，在目前极端需求武力的迪索恩怎么也能获得一个军团长的职务了，上战场建立功勋才是最适合他们的人生，怎么可能在丹契斯这座小城担任议员。 而且身上的爵位还是区区男爵？！ 脑海里思绪流转，他却没有停下动作，失去双臂的身体依旧前冲，沉重的双脚踏的地面隆隆作响，留下一个个浅坑。在较为接近时，从胸口的血肉中疯长出数只白色细长手臂抓向辛迪森。 这个举动是男爵完全没想到的，他一个后撤步惊险地躲开这一抓。 不过乌格斯的真实目标本就不是他。 就算是上位骑士，打不过还是有希望跑的，那个披着黑斗篷的高个家伙才是最大的阻碍。 他活了一百多年，对于这个家伙施展的恶心触手魔法闻所未闻，来不及上天就被拉下来，完全不知道如何克制。 而且这家伙的攻击方式竟和吸血鬼还有几分相似，和自己同类型的敌人是最难缠的。 吸血鬼的身躯突然变成薄薄一张血肉飞毯，借着之前的高速，变向滑翔至德尔塔这边，而辛迪森还在后撤，来不及前冲替德尔塔挡下这一次的攻击。 白色的血肉薄毯边缘锋利，回旋着从应该是胸口的位置切过，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飘过一段距离后膨胀隆鼓成原形，他得意地回头看向自己的杰作。 黑色斗篷的上部分自断口处随着气流消融，接着下半部分也被撤去，露出德尔塔的本来面目。 他苍白着脸，看着吸血鬼一本正经道：“不好意思，我身高造假了。” 乌格斯·欧肖：“.........” 辛迪森男爵：“.........” 第六十八章 法师的战斗方式 老实说，这个吸血鬼转向攻击自己的时候，德尔塔差点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移动速度也跟不上。 但他的灵性自动示警，逼迫他做出了两手准备。 第一是增厚了阴影能量的防护，令其防护力达到了普通薄铁甲的水平。 第二是模仿吸血鬼转移内脏位置的战术，将自己的本体在高大的阴影假身内下沉，防止对方瞄准自己的头部一击必杀。 现在看来，这样的措施应对的正好。 眼前这个吸血鬼的攻击力可以徒手破甲，削在身上就是断为两截的结局。 但打不中就一切免谈。 乌格斯看见德尔塔露出来的脸后，动作不由一滞：“是你？！” 他没想过是一个自己以为已死的人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掌握了这么诡异的法术和自己作对。 “当初我就该把你的头颅切下来再离开。”他嘴里的舌头好像也要融化了，黏糊糊地躺在密布利齿的牙床间搅动。 “原来是你。”德尔塔此时也认出来是老熟人，下意识地捂住脖子，那里由对方留下的横裂伤口十分醒目。 虽然痛苦已经麻木，但精神受到的伤害却没那么容易消退。 精灵混血嘲讽道：“我两次站在原地任你攻击，结果你都没有成功干掉我。” “你说你是不是无能。” 乌格斯的气场阴沉下来，他的嘴角后扯，咧到了耳根，口中的利齿毫无保留地露出，咬合在一起。 “我是不是无能，你一会儿就能见识到了。” 旁边的辛迪森却不管他们的个人恩怨，提着两把剑，再次冲向乌格斯。 他已经大致了解对手的本事，是时候结束战斗了。 又是熟悉的套路，周围的黑暗由淡转浓，桎梏住自己的双腿。 【以为同样的把戏能对我第二次起效吗？】 乌格斯对此不屑一顾，他放弃了被制住的部分，腰身弯曲，在地上如蛇窜动，不去管大骑士辛迪森，直扑德尔塔。 阴影的藤蔓在地上生长，扯住德尔塔的脚踝将他甩向后方，然后孩童般的身躯下方，另一朵漆黑的花朵绽开，正好接住这个精灵混血。 这样的躲避很不优雅，但足够有效。 乌格斯伏在地上，肋部生出两对手臂如同蜘蛛般快速爬动着，尽管德尔塔躲开了前一击，但大致的速度已经被他掌握。精灵混血的爆发力虽强，但持久却不如他，同样的闪躲招式再用几次，不用他来攻击，自己就要先骨折了。 只要锲而不舍地追击，这个小鬼很快就会为他的狂言付出代价。 乌格斯这么想着，然后听到“哧”的一声，随后是阵风吹来， 吸血鬼的身躯换算成人类后，大约是脊椎的地方被插进了一把剑，剑尖一直捅入地面。 剑身很窄，只有制式长剑的二分之一，剑柄出被握在辛迪森男爵的手里。 明明原本相距乌格斯十码的距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半秒内赶来解救德尔塔。但他硬是后来居上，在吸血鬼最擅长的速度上胜过一筹！ 乌格斯不管不顾，任由利剑将自己裁成竖着的两半也要继续向前。 辛迪森冷着脸，手腕猛的一抖，凶猛的劲力在剑身中传递，乌格斯的身躯瞬间炸裂开来。许多红色或暗紫色的块状内脏裹在白色的血液中抛飞。 因为吸血鬼们不需要肉和骨，所以血管也省去了，只是用白色的血液包着人类时的内脏直接传输营养，刺激循环。既方便了隐藏弱点，又减轻了重量负担。 尽管这些小东西藏的很好，一直被白血覆盖，在飞溅的血肉中很不显眼。 但德尔塔的灵视起了效果，这些零散的内脏散发的灵性直接暴露出来，那一层能够屏蔽灵视的白血在如此稀薄的情况下再也发挥不了作用，它们所代表的灵性光点就像是凭空冒出，德尔塔轻易地将它们一一挑了出来。 “就像豆沙糯米团子里没有打烂的红豆一样。”德尔塔评价道，同时黑色的触手在身后伸出，趁着乌格斯无力还击，赶紧捏爆了三块，红色的肉泥散落到地上。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藏在身体里的肯定是对吸血鬼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真恶心。”哈斯塔如果有身体，此刻一定是皱着眉围观战斗的。 乌格斯重新凝聚出身体，没有第一时间动作，而是怨毒地看着德尔塔，这么猥琐的战术他是生平初见。 内脏这些人类的部分虽然被他所厌弃，但目前仍是他维持身体机能的重要手段，无论失去哪一块，他对于白色血液的凝聚力和掌控力都会有所下降。 现在他失去了一块肝脏和两块肾脏，明显感受到身体迟缓了不少，恢复力也在下降。 辛迪森端详着这个吸血鬼，这个丑陋的怪物一瞬间杀死了他身边所有的手下，但却在他手里几乎没有还击之力。 自己的身后是德尔塔·范特西，那个真实身份是学院学生的小个子，他正探出头来嘲讽吸血鬼。 “说你无能你还不信，非要我们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给你看......” 上一次，自己是站在谁的身前守护呢？ 辛迪森思绪飘飞到数年前，那时，温斯克尔九世在对于金苟的战争中御驾亲征，他作为亲卫跟随，同时前去的还有年轻有为，独自统领一支军团的大王子艾德蒙·温斯克尔。 当时人人都认定他将接任下一任国王。 后来大王子所统领的军团陷落进包围，处于同样困境的还有温斯克尔九世。 那时候，国王要求自己的亲卫去营救大王子，但那时候的辛迪森一意孤行地守在陛下的身边，只是为了坚守那常人眼里固执到古板的忠诚。 有了这位大骑士在侧，温斯克尔九世因此撑到援军到来，但大王子却不幸逝去在乱军之中。 国王无法原谅他不尊命令，却也因为他拯救了自己的性命无法惩罚他，只能将他派遣到丹契斯做一个不大不小，无法干涉军政的议员。 为了赎罪，辛迪森一直有努力，想要将丹契斯变得繁荣，只可惜收效甚微。 如果不出意外，平淡枯燥的生活将是他余生的日常。 但今天有所不同。 手中的剑柄握紧，他准备好大战一场了。 乌格斯·欧肖在忍受德尔塔辱骂的同时，突然感觉体内传来一阵瘙痒，并且迅速蔓延到体表，红色的疹子在白色滑腻的皮肤上一颗颗浮现，联结在一起形成大片的溃烂，这一部分的血液活性急剧降低，有直接脱落的风险。 脸部、肩部还有胸口都在生长，是让人忍不住撕下自己皮肤的可怖瘙痒。 哈钦松留在那一点源血中的诅咒在他失去了内脏提供的免疫力后爆发，他才醒悟过来这个不朽者到底留给了他什么样的麻烦。 是那个源自那个研究矿石的盖伦法师的诅咒！ 让不朽者在生死界限来回折腾也无法去除的诅咒。 “哈钦松，你算计我！” 他早就萌生退意，何况这个诅咒的强烈瘙痒效果让他所有需要精密操作的动作都会产生变形，想要在这种状态下绕过大骑士辛迪森杀死德尔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能再打下去了，否则真的可能会死在这里！】 顾不得没有完成任务就返回王庭会接受怎样的惩戒，乌格斯迅速后撤，决心舍弃德尔塔这个目标。 他再一次展开翅膀，这对翅膀也因为诅咒的效力不自觉地弹动着，让他在空中多扑腾了几下才勉强浮起。 “哟，你脸红了，难道是失败次数太多，不好意思见人？”德尔塔再一次嘲讽道，对吸血鬼脸上的溃烂发出人身攻击。同时黑色的触手再一次缠绕在乌格斯身上，将他拉扯下来。 他算是摸清楚自己该怎么战斗了，就是躲在辛迪森身后，保证自己处于能够不被这个吸血鬼击中的距离，同时自己的攻击范围还要能牵扯住对手。 不然让这个吸血鬼飞走了就很麻烦，天知道城里还有没有他的其他同伙。 乌格斯坠下地面，辛迪森带着一片银色的凛冽剑光迎了过去。 一片片白色飞开，辛迪森的大脑想不进任何事，只是任凭身体按着曾经在战场厮杀的经验舞动， 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好像一只渡鸦，灵活无比地在乌格斯这颗朽木边飞来飞去。 剑刃切过怪物的枝干，不比他平时修剪花草困难多少。 月光洗练剑身，眼前又有一个上好的靶子。 辛迪森逐渐找回了过去的感觉，挥舞双剑的速度越来越快，从出现数条手臂的残影，到最后连残影也不留只过去了六秒，地上甚至被一道道逸散的剑气划出沟壑，在空气中留下道道绿色的视网膜轨迹。 那两柄细剑剑身处散发着淡淡的绿光，显然是附魔装备，还是敏捷加成的附魔效果。 利爪抬起，下一刻就齐腕断开，翅膀合抱，翅膀就和肩胛分离...... 吸血鬼每异化出一处肢体，不到一秒就被剑锋切断，旁边还有德尔塔恶毒的窃窃私语和法术干扰。 没过多久，乌格斯停止了思考，德尔塔的触手可是附带着灵性污染的，就算他有相关的抵抗力，但这么多次直接接触，思维运作还是受到了动摇，许多负面情绪滋生，脑海中混乱一片，对于精灵混血的厌恶被拔高到了第一位。 连同自身的诅咒发作，身体还在被连续的剑刃风暴攻击，恢复赶不上受伤的进度，一时间大脑受到了大量信息的冲击，不知道该先受理哪个好。 如同游戏里的boss仇恨被后排拉满，但前排还用控制技能不断阻碍他攻击后排一样。 “军用剑术——上撩式！” 辛迪森右手细剑自下上撩，剑刃切开风障，白色的雾气和雷鸣一样的响声从剑上传来，从胯下到头顶笔直地将乌格斯切成两半，剩余的剑风挥洒，顺势劈开了远处房屋的一扇铁桦木大门。 细剑的剑身发出暗红色的光，它因摩擦空气带来的热量还蒸发掉乌格斯不少身躯。 最普通的剑术在最极致的速度下发挥出惊人的威力，巨量的热量提升了这一片区域空气的温度。 只是辛迪森明显也不好受，他的袖管完全爆开，挥剑的手臂在强负荷下膨胀颤抖，肌肉上面有一条明显的缝合痕迹，呈现紫色，不像是人类的肌体。正分泌出半透明的粘液挥发，带走热量避免烫伤。 德尔塔捂着双耳跪倒在地，耳鸣声不断传来，即使在暗影的庇护下，他的耳膜也几乎被音爆震碎。 【万万没想到，我在这场战斗中受到的最大伤害居然源自我队友的攻击......】 地上的化为两半的乌格斯蠕动着，似乎还想复原身体，但他大部分的身躯和内脏已经被蒸发殆尽，仅存的白血只够拼出小半个上半身。 由于并非不朽者，他还不能把被蒸发的血液唤回，而诅咒和德尔塔的灵性污染还在对抗他的血液活性，好半天才凝聚出人头的形状，还有溃烂增生覆盖面部，基本没有伤人的能力。 似乎战斗已经结束了。 德尔塔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向辛迪森请求道：“尽管战斗的主力是您，但我仍僭越地希望您能给予我杀死他的权利。” 这次意外复仇的主力是大骑士，他必须将足够的尊重献上。 辛迪森沉默地点点头，收起剑将位置让给他，自己则坐到街边休息。 “停...停手。我知道很多法师的密辛，还有那个炼金配方，那个可以炸掉整栋别墅的炼金药剂配方，那东西很珍贵的，只有我知道。”看着德尔塔一步步走来，乌格斯·欧肖慌了，他还没准备好去死，还是死在自己的任务目标手上。 “只要你答应放过我，我就告诉你那个配方，可以当作是你自己发明的，只要上交，荣誉和地位唾手可得。你要是不满意，我还有...我还知道许多古代魔法知识，你一定感兴趣......” 德尔塔的影子完全覆盖在了还在求饶的吸血鬼脸上。 咔！ “不好意思，我现在耳鸣，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德尔塔的触手型灵性法术彻底压扁了乌格斯的脑袋，然后极有耐心地扯成一片片分开，这是学院图书馆里教导人们如何杀死吸血鬼的方法。 虽然完好时期他肯定是做不到这样，但是这个吸血鬼正是濒死状态，一点抵抗也做不出来。 德尔塔大仇得报，却没有太多欣喜的情绪，只是有一种水到渠成的自然感，身心轻松，连身体的虚弱都被暂时忽视了。 一阵夜风吹过，乌云遮盖住月光。 远处辛迪森的府邸传来一声震响，夜空中，又有一道人影驾驭着狂风降临在德尔塔面前，辛迪森迅速站起，拔剑警戒。 精灵混血惊讶抬头，看向这个光头的存在。 “西索·克雷夫主任！” 第六十九章 不朽者的顽抗 “德尔塔·范特西？”西索·克雷夫疑惑道。 这个少年坐在地上敲开溃烂人头拆碎的动作实在有点渗人，他一时不敢相信这是个刚刚过了晋升考试的学生。 德尔塔恭敬地站起来，向这位秘文科主任行礼。 因为灵视已经成了被动技能，所以他很快分辨出这位大法师不是吸血鬼假扮。 真正的吸血鬼太过注重隐藏，他们的灵性就像死了一个月的尸体般活跃，让人一目了然。 旁边的辛迪森也收起剑行礼，作为合格的丹契斯镇守者，他也认出了这是学院的大法师。 虽然同样是高级职业者，但近战职业天生矮施法者一头。何况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议员，对方却是代表学院的六位主任之一，实力和地位双方面的压制他。 克雷夫主任只是对着辛迪森点了点头，却并不打算和这位男爵多说，因为这位男爵现在衣冠不整，着实有些失礼。 他看向德尔塔：“这里都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之前进城去和克莱麦·巴尔、胡安两位大法师在别墅废墟处汇合，先前进复原后别墅探索的法师小队声称可能还存在着一名幸存者，只是不在别墅里。 原本元素科主任和星象科副主任决定先找到那位幸存者，但克雷夫的到来让他们有了更多选择。 胡安自告奋勇地对着星空连续施展了五十一次占卜，大致锁定了敌人的位置，但老命也去了一半，然后他就带着巴尔主任直接去抓人了，留下西索·克雷夫去找寻巡游学生队伍中的唯一幸存者。 虽然别墅房间被克莱麦·巴尔用半神器复原，但飘散的气息还是无法追回，克雷夫主任用了好一段时间才分辨出幸存者气息的特征，沿着气流的指引追寻过来。 德尔塔对于问话没有回应，一脸茫然。 他是真的处于耳鸣状态，没有大骑士那坚韧如钢铁的躯体，即使在法术的保护下，近距离观摩音爆云依旧是十分危险的事。 现在他的脑子还在嗡嗡地响，幸好迪索恩不是适合蚊蝇生长的地区，让他逐渐淡忘它们的存在，不然他可能会被自己的优秀联想能力恶心死。 看见精灵混血脖子上用暗影能量填补的伤口，问话也不回答，西索·克雷夫还以为他受了什么重要打击，只好询问从肩膀开始衣服爆开，露出半边膀子的辛迪森：“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前面还大发神威的辛迪森此刻却有些尴尬，不仅是为了自己现在的造型。 “他近距离观摩了超越声音界限的剑技，现在可能什么都听不见。”他把之前的大致战斗经过说了一遍。 “那他的脖子......？” “这位英勇的小先生在更早之前对抗吸血鬼时出了很大的力，同时也做出了牺牲。” 西索·克雷夫点点头，这才是学院法师应有的作为和担当，而且用实体能量修补伤口的方法是战斗法师才会的招数。奎斯加近年来对于他的理论越加执迷，绝不会教自己的学生兼理论实验者关于战斗的“无用”技巧，也就是说这位学生竟无师自通的使出了这一招。 这种程度的战斗智慧，即使是某些高年级的法师也应该向这位新晋学生学习。 “这样的伤口放着也不行，异能量虽然可以暂时堵住外创，但长久地维持却容易将伤口撑开，提高治愈难度，而且还有可能污染肉体，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他用精神力扫描着德尔塔肿胀的脖子，确定了是自己无法治愈的伤势。 大法师也不是什么都会，他们只是在自己的领域称得上专家。 “辛迪森先生，学院很高兴有你这样的邻居在侧，等到这件事情了结，或许我们会有更多项目可供合作。” 辛迪森也客套了几句，目送学院法师们离开。随后到路边敲响一家房门，展示身份向他们借用仆人和马车收敛自己属下的尸体。 ................... 向辛迪森释放了善意，西索·克雷夫掀起气流，卷动地上的吸血鬼碎片收集，再用精神力提起德尔塔向西边飞去。 那里吹来的风里有克莱麦·巴尔的气息，这位元素科主任手里的半神器正好能重构人体元素，有效治疗这位半精灵混血的伤势。 德尔塔在空中跺了跺脚，脚下好像有一个完全透明的飘浮碟在托着他，周围的冷风也被屏蔽，吹不到他身上。 轰！ 地面肉眼可见的震了一下。 在空中看，大概是前下方的建筑群中冒起了浓烟， 随后又是连续的震动，占据了整段街道，一片古怪的，好像围墙圈起来，上面还被封闭的盒状建筑在被某种力量粉碎。烟雾中，许多蓝白色的电弧在跳跃着。 由于它所处的位置不太恰当，秘文科主任和德尔塔都没能想到这是一栋房屋的楼层部分。 西索·克雷夫皱了皱眉头，他能从这里嗅到两位同事的气息。 压低高度，他带着德尔塔落在一栋房屋的尖顶屋顶上，他让德尔塔留在这里，自己则下去查看情况。 自己的同事究竟是和什么样的敌人作战才能造成这样的动静？他对此也很好奇。 ..................... 白色的长矛在命中克莱麦·巴尔的一刹那，就被自动触发的精神力场震开了。 穿着燕尾服，拄着半神器手杖“以太重塑”的元素科主任惊怒回头，抬手瞬发出大量闪电复合法术击向后方。 腰身般粗大的众多闪电束横扫长空，将湿润的空气电的噼啪响，可惜什么也没有触摸到。 不朽者化作的白色影子在无数雷电的间隙间穿梭，在失去所有的人类杂质后，那些白色的血液虽然还是液体，但性质却不再导电。 即使失去了大部分身躯，同时还在诅咒中煎熬，不朽者哈钦松依旧拥有数百年的对战经验，比任何一个人类都要丰富。 没有其他战术，只是不断地躲避法术，然后靠近施法者。 哈钦松心里清楚，只有近身才能给对方带来威胁，拼远程消耗是不可取的。 那个面目苍老的法师已经没有精神力可用，唯有这个陌生的大法师有能力杀死自己。 他必须再给乌格斯·欧肖拖延对手一段时间，尽可能吸引其他学院法师围攻自己，好让乌格斯从容离开丹契斯。 【用半神器维持年轻的外表么？还迷恋着年轻人的穿着，可那股腐朽的味道可是怎么也藏不住啊。】哈钦松心里耻笑克莱麦·巴尔。 【就和我一样......】 因为之前雷电法术电解了水分的缘故，空气干燥无比，不再是施展某些法术的有利环境。 克莱麦·巴尔并不担心这一点，他将手杖插入地面，浩瀚的魔力传导入地下，将土壤中的积水加热，白色的蒸汽从地面冒出，空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湿度。 热水比冷水更快结冰， 虽然他并没有系统的从地球科学书上学习过这种自然现象，但实践经验还是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这一次，空气中的水分失温凝聚成数百道细小的冰锥，向眼前的敌人攒射过去。 坚硬冷厉的冰锥在液态的哈钦松身上打出一个个空洞，但低温却没有按照巴尔主任预期地冻住他。 吸血鬼们本就是操纵低温的行家里手，不朽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这样的攻击对他们基本无效。 克莱麦·巴尔陷入了苦战。 吸血鬼的特征也不是每个法师都必须知道的，迪索恩和寄生在路奈恩的血族王庭可相差了一个金苟呢。 因为不清楚哈钦松的身份、弱点，他无法做出针对，只能一个个法术试过去。 他不仅要应付哈钦松的不断突进，同时还要保护失去作战能力的胡安大法师不被自己偶尔带来的法术冲击波及到，或者是对手发出的攻击，这极大地牵制住了他的攻击意图，限制住了他的战术布置。 现在哈钦松随便射出一根白血尖刺就能要了胡安的命。 随着战斗的进行，法术的轰炸，街道两边房屋里被惊醒的居民，拉开前窗，在看见他们后，纷纷转身从建筑的后窗逃跑。这些绅士淑女连逃跑也显得优雅极了，穿着睡衣睡裙的身影一声不吭地在夜色中奔跑，似乎是害怕发出声响会被这两位盯上，只有偶尔一两声尖叫为战斗伴奏。 就是某些人穿着睡衣的身上还披金戴银，挂满贵重财物，似乎不肯放弃自己的财富直接离开。 还有些前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超凡者战斗的普通人信徒，远远地看着这里，在胸前画着自己信仰的神灵徽记，诅咒这两个魔鬼不得好死。 数分钟后，一道比成年马匹还大的风刃从更高空向下斩落，逼退哈钦松的攻势，让元素科主任得以稍作喘息。 “我来了。”西索·克雷夫缓缓落地。 看见这颗光头，元素科主任感觉久违的亲切：“你赶紧把胡安副主任带走，这个敌人让我自己对付。” 没了多余的注意力分散，他终于可以放手战斗了。 克雷夫主任有些遗憾，似乎是因为不能参加战斗而慨叹：“好吧，不过你似乎还不知道这是个吸血鬼，对付最有用的招数还是火系魔法。” “现在我知道了，请你把场地让给我！” 第七十章 大元素使 眼看克莱麦·巴尔如此心急，西索·克雷夫也不好干涉。 虽然偶尔的战斗是有益身心健康的，但看克莱麦的样子就是不愿意别人插手，他作为理智的好同事还是得让着点，两位主任之后可能还要协作四五十年呢。 啪。 胡安和克雷夫主任也坐上了屋顶，就在德尔塔旁边。 这几天都很晴朗，尖顶屋顶上足够干燥，不至于弄脏他们的衣物。 两位大法师伸直了腿，贴着屋檐的斜面自然放松，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的好靴子，暗色绣金法袍则软趴趴地盖在腿上，毫无风度可言。 德尔塔有些胆战心惊，这两位大陆上排的上号的强者靠的他太近了，让他实在有点紧张。 在灵视状态下，这两位大法师的灵体只比普通人的有力一点，但底下那位穿着燕尾服，看似年轻的大法师似乎过于耀眼了些，难以想象他是个什么状态。 灵性是思维力量的外在体现，如果一个人的灵性如同夜晚的霓虹灯那样夺目，他的思维到底有多活跃啊？ 而且那柄手杖，居然富含的灵性强度居然比他本人还高！ 同样的物品在秘文科的西索·克雷夫主任身上也有一件，德尔塔决定回去看看奎斯加留给他的那把剑是不是也是类似，他还没有用灵视观察过那个。 德尔塔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叮——检测到多处强烈灵性波动，正在扫描中......” 是那个很久没有存在感的面板出现了！ 他偷偷左右看了看，确定两位大法师检查不到这玩意儿才继续接受面板报告。 “与宿主属性对比中，进行数值具体化操作......” “操作失败，请手动重启更新。” 【怎么还有这样的？】德尔塔无语。 “哈斯塔——”他在精神世界呼唤对方。 哈斯塔在面板上画了一张打哈欠的脸回应，似乎没什么力气，但同时也没有闲着。 “面板重启中...预计48小时后完成更新。” 【上一次更新还是一个月前，这个频率比前十多年都要快了。】 德尔塔冒出了这个想法，不过他没有关注面板太久，重新将注意力转向大法师的对话。 “他看起来生气极了，也不知道这个吸血鬼之前给他造成了多少麻烦。”西索看着底下。 在那里，元素科主任召唤出了飓风，呈白色的气流将街道上这一片居民区割出一个圆形区域，将大地上切出深刻的痕迹。这里的居民早已逃走，风环中只留有他和那名血族的不朽者，宛如斗兽场一般，只有胜利者才能踏出这个风环范围。 他这话肯定不是对德尔塔说的，而是在询问胡安大法师。 “主要是战斗时还得照看我这个没有战斗力的存在，不过这对他来说只是一点小麻烦，不比剪指甲时扯到肉更难受。”胡安徒手搓去了鼻子下方干涸的血迹，大脑的痛感让他脸上皱纹叠起。 他作为在场三位大法师中年级最小的一个，脸却有其他两位加起来那么成熟，这是纯人类血脉者在外表上的弊端。 “那是要生气了。”西索点点头表示理解。“待会我得劝劝他别把这个吸血鬼打死了，目前也就发现两个。他们袭击这里的目的还没搞清楚。另一个惹到他头上，就给这个小家伙撕碎了，” 说到这里，他向德尔塔的方向撇了撇头，“每个碎片不比小指头大，拼起来都复活不了，更别说拷问了，只能送去魔化生物科当标本。” 从见识了超音速剑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德尔塔的听力基本恢复正常，听到了两位坐在旁边大法师的谈话，心里的槽不知该怎么吐。 “明明拥有百灵鸟般漂亮的外表，怎么内心这么残暴？”胡安诧异道， 他不是因为德尔塔有能力将一个吸血鬼撕成碎片才感到奇怪，奎斯加在主塔演示的灵法师这条道路让学院的高层都知道这个学生提前具备了施法能力，只是普通人可不会真的将仇敌碎尸万段。 德尔塔不得已给自己辩解：“我认出他是吸血鬼后，就想起学院图书馆的某本书籍里有关于彻底消灭他们的方法，所以才试了试。” “这可是学徒晋升考试的满分学生。”西索意味深长道，自豪地拍了拍德尔塔的肩。 “可惜其他人都没活下来，他们的父母要是向陛下弹劾学院，那院长要承受的压力可不小。” “让院长头疼去吧，这和我们无关，而且也出不了大事。迪索恩少了谁也不能少学院，教会探向军队的手可一直由我们挡着，现在是战争期间，陛下可不希望军队还有一位比他更崇高的‘神’将军，那会让士兵们对命令的服从性降低。” “又或许他正需要这些力量，为此放弃我们的支持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我们和金苟有协约，大法师不能直接上战场，而教会就没有这样的约束，神的仆人总喜欢弄特权。” “那他就是靠饮下蛇毒止渴，等到他的儿子继承王位，那顶王冠还能号令几个人？” “人总有不理智的时候，事后才想到后悔。” “但愿这位陛下不是如此。” ....................... 德尔塔听不到两位大法师对话的后续内容，只好将目光看向场下的元素科主任克莱麦·巴尔对战吸血鬼。 场中，这位面貌年轻的大法师神采飞扬。这片区域的普通人都已经撤离。只要时间够短，就能用大魔法“时之回响”复原周边，不用担心法术对建筑造成的破坏，他可以没有保留的大战一场了。 自从他成为大法师后，除了深渊恶魔，已经很久没有像样的对手了。 而那些恶魔里，高级恶魔万里挑一，智商如同野兽的才是多数，击溃他们完全没有胜利的成就感。 “乌格斯·欧肖——！”他对面的哈钦松几乎恨不得杀掉这里的所有人。 他感知到了那位带着半神器“云间诗集”的大法师身上有乌格斯·欧肖的气味，还很新鲜，显然这个贪婪短视的小东西没能逃出去，自己交给他的任务自然也完不成了。 他的情绪完全影响不到克莱麦的心情。 克莱麦的身边出现了两个通往异位面的洞口，一个充满混乱无序的味道，阻挠在周围的风墙就是从中汲取的力量，另一个则散发出炽热狂躁的气息，扭曲周围的空气，似乎通往一座正喷发的火山内部。 这是风元素位面和火元素位面。 他的手段不止这些，克莱麦在一共在五个异位面中留下锚点，远远超过其他大法师。 这些异位面平时可以传输给他力量，让他能在破坏力和冠军级法师相当。而且一旦遇到危险，他可以任意传送到其中一个异位面撤退，近乎无敌。 所谓冠军级，就是一人的作战能力超越军队，魔力无限是他们的标配。 这样的存在通常只有传说、童话里才会出现，因此被定义为冠军级，也称为传奇法师。 “大地之铠！” “火焰近卫！” 连续释放了两个法术，地上的泥土涌到克莱麦的身上覆盖住，硬化如石质，形成高大的盔甲样式，且越聚越多，将普通人的体型堆积到四米高的巨人大小，头部的石盔处只有一只独眼形象的空缺可供观察。 一层炽白色火焰在盔甲表面烧灼，将它烧的微微融化，暗红色的岩浆开始流淌，在黑夜散发红光。 因为了解到敌人是恐惧火焰的吸血鬼，半神器“以太重塑”也有相应变大，化作缭绕怒焰的巨斧握在这个熔岩铠甲巨人的手里，威风凛凛。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体型略显笨重，一些天属性魔能被转化为风元素，缭绕回旋成漩涡状安置在熔岩铠甲巨人的关节处，这些小型的白色风旋中有强气流喷射出来为他的每一个动作加速。 哪里的关节需要活动，相应位置的强气流就推动移速，无论移动到什么样的角度都能得到推力加持，强劲的梭形气流竟能在哈钦松靠近时将他断成两节。 最终的效果，是熔岩铠甲巨人的速度竟不比哈钦松的动作慢，移动起来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道暗红色的残影。 德尔塔张大了嘴，他感觉心目中法师的形象破裂，几乎拍案而起：“矢量发动机！贝林沃大陆的法师未免高端过头了吧？” 他身边的两位大法师倒是面色显得正常，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出格的事情。 失去了限制后，这里的战况几乎是一面倒。 不朽者哈钦松在有限的范围内不断躲闪，被火焰燎到一下就被蒸发部分躯体，好久才能愈合。 而克莱麦·巴尔不仅一边挥动火焰巨斧追砍他，还一边将火元素位面的力量持续导出，将脚下的地面一寸寸化作流淌的熔岩，上千平方米的土地尽数化作岩浆河流。 时间一久，还有高度到膝盖的火元素精灵在地面的岩浆中诞生，参与战斗，各式各样的火球乱飞，逐渐压缩着哈钦松的可活动范围，最终元素科主任在一片烧灼扭曲的空气中一斧将哈钦松斩成白雾，随后用“以太重塑”变出个瓶子，将不朽者雾化后的躯体收集进去。 身上的盔甲褪去，克莱麦·巴尔晃了晃手中的黑银色环带相间花纹的瓶子朝他们走来，脸上的表情似乎对于这一场战斗仍不甚满意。 他低声嘟囔着：“我以为他能支撑久一点的。” 身后的时间仿佛倒流，热量被火元素位面回收，气流逆转回复平稳，地面的岩浆冷却成普通土壤，不慎被战斗波及的房屋重新立起...... “既然打完了就赶紧上来，这里有个学生需要你的治疗。”西索·克雷夫从屋顶上站起来招呼道。 第七十一章 后续事物 丹契斯城的天空依旧晴朗，只是街道上空荡荡的，除了穿着白衫和酱色皮甲、排队巡逻的士兵外没有行人，即使是最热闹的市场区也是如此，只在原地留下许多匹亚麻色的防雪布。 所有居民被强制关在家里，直到学院大法师得到想要的结果。 德尔塔从议政大厅旁边的待客间里的软床上醒来，迷迷糊糊地摸了下脖子，经过巴尔主任的治疗，这上面的伤口已经愈合，现在只剩半圈红线了，只是发声时，声音还有些沙哑。 没有面板提供的闹铃，他完全是自然醒。 稍微清醒一点，他才想起面板在更新，估计哈斯塔也随着沉睡了。 简单的出门在仆人的引领下洗漱完毕，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就被接到议政大厅。 穿过一片花境，抵达议政大厅的某间会议室，领路的仆人推开棕红色硬木大门，两排大理石长桌平行安置，座位上数十双眼睛看过来，其中不乏有服饰华丽、气色红润的人，只是个个眼里透着血丝，疲惫感蔓延在气氛里，这些议员们半夜被法师们传唤到这里，讨论和商议了一晚上。 普通人的精力比不上法师，只有少部分议员还能凭借骑士等级维持外表的肃穆，就比如辛迪森议员。 看见这个容貌秀丽，气质纯净仿佛天使降临般的孩子，议员们的精神放松了些，他们被叫到这里训了这么久，精神早已疲惫不堪，能有美的事物可供欣赏简直就像跳进冬天的东海岸一样清爽。 坐在主座上的三位学院大法师和蔼地朝他笑了笑，示意他找一个空位坐下。 落座后，这些普通人眼里的大人物们继续和学院扯皮，边上的书记员则埋头苦写，记录他们的谈话过程。 “三位我们已经尽可能地检查每一个进城的人，所有外来者的姓名、职业、来历，商品出产和清单都有登记在册，还必须有人为他们做担保。但这些吸血鬼之类的怪物不在我们的管辖范畴，他们的超自然能力伪装也不是普通士兵可以识别的。” 名为米朗的中年议员一开口，就有其他议员点头附和。 即使学院是他们的摇钱树，但这次事关重大，该推卸责任的时候还是要推卸责任，不然人都进去了，这些年挣来的钱就没有意义了。 “神秘侧的防卫工作一直是施法者们进行的，从迪索恩建立就是如此。如果连你们也无法辨别，就恕我们这些普通人无能为力了。” 西索·克雷夫听他说话时不断点头，笑容自然，等他说完了才开口道：“这些吸血鬼拥有某种奇妙的传送方式，避开我们在南境的各个站点并非不可能。但是潜入城中后，他们就必须夺取本地人的身份伪装，这些受害者至今尸首未被发现，这似乎就是你们的失职了。” “这样的严重过失导致学院百多名人员死亡，在这里的诸位每一个身上都有责任，届时他们的家族族长如果有意联合弹劾诸位，学院也是无力为你们分担压力的。” “毕竟，学院接下来也要面对陛下的问责，改进南境各监测站点的探测手段和增加人员配备会是我们之后的主力任务，没有闲暇留意丹契斯了。” 作为秘文科主任的他意外地喜欢战斗，无论是法术方面，还是文字方面。 “我们尽忠职守，公义上无可挑剔。即使他们想要弹劾我们，我们也没有退缩的理由。”米朗义正言辞道。 “不过城中人口流动、贸易协商都由辛迪森议员负责，也只有他能够有权限搜检全城，能够统领联系所有的城卫队和商会，他的消息是我们中最灵通的一个，或许他能帮到阁下，快速查出吸血鬼进入城内的路线。”他一脸认真，好像是真的在为学院着想而非排除异己一样。 旁边的辛迪森不比昨晚，他换上了完好的衣服，沉着冷静地坐在位子上，脸色看不出好坏。 哐哐哐！ 西索·克雷夫敲了敲桌子，头顶和大理石桌面一同泛着冷光。 “人口统计、商业税收、城防，这三样权利全是他的，请问你们还有什么职责是可以尽忠职守的呢？” 米朗当着这么多议员的面被这样质问，脸色不由闪过窘色：“这是陛下的口谕，真实不虚，我们当然只能按照陛下的意思将权限交割给辛迪森议员，这是作为臣子的本分。” 坐在右边一直不开口的胡安大法师也发话了，他皱纹横生，显得很是严肃：“臣子的本分就是让你们看着城中的事态恶化而不制止？臣子的本分就是让你们将所有公务推给一个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苍老却有力：“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是身在莫克然的陛下听到你们这么说，或许会让你们去直面金苟军队继续执行身为臣子的本分！” “不知你们在面对无数刀剑劈砍、流矢四射的情景时，是否还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最有理由生气的人，这一晚上为了找这些吸血鬼的同伙，他占卜到神志不清，精神力枯竭，透支的生命力十年还多，虽然知道能够通过药剂慢慢补回来，但愤怒却没有因此减少。 一众议员被他的气势压倒，短暂不敢开口反驳。 良久，一位圆脸的议员低声道：“上不上战场，那也得由陛下做决定。” 大厅里很寂静，因此这样仿佛自言自语程度的发声十分明显，一时间所有人都看过来，他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西索·克雷夫看了看他，又低头翻了翻手上的名单，对比了座位，然后抬头说：“崔斯特议员是吧，我们能感受到你对于陛下舍生忘死的忠心了，回去我就请院长为你写一封举荐信，推荐你加入军队抵抗金苟人，相信你活着回来后，陛下也会嘉奖你的，说不定爵位能从子爵变成伯爵呢。” 这位崔斯特议员顿时如丧考妣，对方这么粗暴的惩戒即使是在迪索恩这个盛产野蛮人的国度也算少见，完全没有上流社会应有的风度。 “你不能这样......”他还想挣扎。 “‘没有学院就没有丹契斯’，你以为这句话是说笑的？”克雷夫主任冷笑道。 长桌上的议员们传出一阵骚动，不一会儿，在其它议员的劝说调解下，崔斯特议员终于接受了自己要去战场报效陛下的事实。 “让我们把话题回到之前，”外表好像年轻人的克莱麦·巴尔的声音在一个小法术的支持下，于每个人耳边都清晰可闻。“辛迪森议员固然有责任，但他只是一个人，很难面面俱到。我们在昨晚见识到了他与吸血鬼英勇作战的姿态，同时还有你们的不作为。” “我们的战斗小队成员在城市南面由大法师奎斯加修建的地下祭祀场也被莫名摧毁了，为了维护这个区域，学院每年都付给议会两千磅请人进行养护工作，现在它的构造损失严重，许多符文法阵都不能再次修复了，这项违约金你们要赔偿给这位大法师的学生。” 元素科主任指了指德尔塔，让在座的议员们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精灵混血。 “而我们在调查地下的复原痕迹中，一共发现了六个人的存在痕迹，连着城里的就有八个。这么多吸血鬼，就算慢慢替换身份，也必须在城中有地位足够高的人为他们接应、遮掩痕迹。希望你们能够对此进行彻查，给出合理的解释，”他的眼神不怀好意， “当然，我们也能从手上的这只吸血鬼口中获得答案，只是他会不会多说些什么就说不准了......” 他摇了摇桌上由半神器“以太重塑”变化的瓶子，话语中暗藏的威胁让议员们头皮发麻。 议员们都不敢赌，因为他们家属在各自庇护下获得了地位，但做过的烂事太多，说不定就能和这些吸血鬼扯上关系，间接提供了帮助。 这要是被发现了，学院第一个把他们架在火上烤。 唯一安全的方法是最先找出吸血鬼混进城的方法，如果真的和自己家里有关，就毁掉相应证据。 没多久，立刻有议员表态：“阁下们放心，这件事很快就会查清，给学院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 胡安哼了一声：“人死了一百来个，有谁能满意？” 这个议员接不住话，只好腆着脸笑。 德尔塔坐在位置上，灵视总是有意无意地向主位上，克莱麦·巴尔面前那个黑银色环带层层相叠的瓶子方向看去。 灵视状态下，浓郁的灵性覆在上面蠕动，好像是什么活的生命一样。 一想到有一个不朽者级别的吸血鬼被困在小臂高的瓶子里面，他顿时又觉得这个世界很魔法了。 血族不朽者相关的知识还是西索·克雷夫在昨晚教给他的，不过很抱歉的是，出于对生命安全的考虑，德尔塔可能要从这位主任掌管的秘文科退出，转到元素科学习战斗技巧。 如果能够在受伤前干掉敌人，自然就不用学习治愈术了。 第七十二章 责任推诿 “以太重塑”这件半神器其实本来没有实体，想要什么变化都可以，只是克莱麦·巴尔习惯性将它化作手杖而已。 看着这个黑白相间颜色的瓶子，正合阴阳之色，又有一个会随意变形的非人存在被收容在内，又有三位法力无边的大法师在侧。 这样的情形勾动了德尔塔脑海深处的部分记忆，玩梗之魂蠢蠢欲动，他不禁在心中默念道：“那瓶乃阴阳二气之宝，内有七宝八卦，二十四气，非上位法师不能持......” 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接道：“那吸血鬼儿今番入此瓶中，一时三刻就要化为脓血，再莫想那为非作歹！若还能屠戮生灵、食人血髓，除是转背摇车，再去投胎夺舍是。” 竟是将这魔改版西游记狮驼岭的那段对上了。 “哈斯塔，你怎么还醒着？”德尔塔诧异道，他还以为哈斯塔会随着面板沉睡，毕竟上一次就是这样。 “我也不清楚，”哈斯塔诚实道：“但如果我陷入沉睡，这两天的六个小时活动时间你会后续补给我吗？” “你还记得呀。”德尔塔有些尴尬，过了这么惊险刺激的一夜，情绪上的跌宕如潮涌，他都快忘记自己承诺过什么了。 “那得看需求迫切程度。”他不等哈斯塔继续提问，赶紧岔开话题：“这次还真没想到会碰上书里的怪物，还是高智慧种群，或许梭法会比较想看见它们...的尸体。” 他记得这个近期交的朋友对于各种奇妙物种都有非同一般的兴趣。 “这次一起出来的人都死了，也不知道学院会怎么处理他们的后事。” 正式成为学生后，年轻人们会与学院签订契约，确保他们不会背叛学院，在为学院工作一段时间后，学院也会允许他们返回家族效力，有意者也能永远留在学院或者去其他魔法组织进修。 而现在，虽然名义上他们已经是学院的一员，但如此大规模的死伤也不是一句“他们的生死与你们无关”就能向学生的家族解释的。 没人把孩子送进学院就是为了让他们自生自灭的，总得有那么点期望。 现在所有期望都破灭了。 想到这里，德尔塔突然有些愧疚，但没有太多悲伤。 好歹这个死法痛痛快快的，没有多少痛苦。 除了那个可怜的维恩法师被残忍地杀害了，其他人都是瞬间死亡，谈不上多难受，比他小时候在扬斯克贫民区见识到的许多人要好的多。 没钱治病虚弱而死、穷人的小孩在帮富人通烟囱时卡在里面活活饿死、铁匠的炉子破裂，铁水溢出把学徒烫死、贵族纵马时踏死沿街乞讨的人...... 要不是迪索恩的气候让蚊蝇无法生存，病菌也滋生的很慢，否则光是瘟疫就能教压迫者们做人。 见识了这些以后，他现在的底限可比地球上低得多。 把注意力放到周围，两排长桌上的议员还在试图与学院互相推诿责任，或者尽力降低这件事的恶性效果。明明他们半夜被拉起来根本没休息好，但是一扯到利益相关就精神的要命。 “这场灾难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我们、学院，还有作为这次接待方的黑马商会。”一位议员沉痛道，“或许还有一些事是我们可以努力弥补的，进城税会适当降低，白河边冰水码头的停船处也对外开放，让这些不幸的死者家中亲属可以来探望这些可怜人的遗体，带回家族墓地安葬。” 克莱麦冷冷看了这位议员一眼，他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我们的学生遗体都被这些吸血鬼用邪恶的仪式摧毁了，什么都没剩下。” 降低税金有什么用，学院又不靠这个挣钱，魔法组织在各地的产业都是格外吸金的，就算开销也大，但这么点钱也挽不回学院的面子。 作为学院的大法师，他们总是要为学院考虑，那些失去的生命已经是过去式，不能再干扰他们的想法。 “那或许...”这位议员绞尽脑汁，才又提出新想法，“或许这些吸血鬼和金苟有关，是他们为了赢得战争，不择手段勾结黑暗种族的证明。” “如今国内各处都有急需法师的职位，例如宫廷占卜师、药剂师、炼金术士、随军法师、神秘顾问等，而拜垂拉法师学院更是法师培训的圣地，在这里诞生的法师奇才不计其数，也是金苟人恶意倾泻的对象。” 看着三位学院大法师鼓励的眼神，他越说越觉得可行。 “倘若迪索恩的法师增多，最该惧怕的就是金苟人，他们没有那么多魔法组织培养法师。为了减轻贵族的负担，他们还将贵族领地的管理工作转交给由平民提拔的官员去做，所有的权利都有这些沾了泥的手一份。没有睿智的法师给他们指点自然的智慧，古老秩序的可贵，所以金苟的人民软弱可欺，他们的军队也毫无荣誉。” 说到这里，这位议员已经不再使用猜测的语气，而是换上了陈述句，仿佛事实就是如此：“因为缺少战斗法师，他们连作战也只敢进行骚扰，不敢正面强攻。现在他们的高层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但为时已晚。” “劣势无法弥补，但可以给予对手相同的劣势。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们与黑暗种族串通，企图暗杀我国法师人才，造成了这次惨案。” “他们不敢在明面上宣布使用异族，却在私下底使用潜入暗杀的手段。这是在法理上所不容许的，是各国必须谴责的行为。” 清脆的鼓掌声从主位上响起，西索·克雷夫惊叹道：“令人惊叹的想法，逻辑也无可挑剔。事实或许正是如此。有了一个国家在后面支持，这些只敢在黑暗中潜伏的异族怪物才有可能深入迪索恩，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行为。” 把责任推诿到金苟王国军方身上，学院和丹契斯议会的各位就都不用发愁了，这种举动就让他很欣赏。 “智慧、忠诚、推崇传统，这些优点融在一身。马格纳议员，你真是贵族中的杰出代表。” 旁边的其他议员也纷纷鼓掌，向这位马格纳议员先生献上自己并不值钱的感谢和赞美。 德尔塔在旁边都听懵逼了，他没想到这么无耻、市侩的行为会在学院的大法师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者身上出现，这和他想象中的法师不太一样啊。 秘文科主任好像X教授一样和蔼的形象在他心目中崩塌了。 【而且你们的力量都能扭曲现实，呼风唤雨、山崩地裂都做得到，地球上普通的热武器都未必能在你们有准备的情况下伤到你们，为什么还要畏惧国内舆论压力啊！】 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好像还没见识过这个世界法师之外职业者军队的威力。 【如果军队的大骑士比国内的大法师多十倍的话，那确实要掂量掂量。】 在精神世界呆着的哈斯塔也有些印象幻灭：“太无耻了，比你还无耻。” “我哪里无耻了？”德尔塔不服。 棕红色硬木大门又一次被打开，一个圆脸的青年人站在门口，向里面的各位议员和三位大法师行礼后才走了进来，气质自信而不傲慢。 这里的议员都认识他。 他是黑马商会的蒙多·吉尼斯。 “我为诸位带来了商会内部审查后的信息。” 三位大法师示意他进来，站在里面做汇报。 蒙多·吉尼斯轻快地走了进来，本处分会的高层管理者全部死绝了，只有他还能代表商会做主。从冰水码头赶来后，他差不多用了半个晚上就笼络住了分会剩下的所有人，真正接手了这里所有的隐秘商品清单——俗称走私品。 虽然是从资源丰富的总部下派，但这里各式各样的优质炼金药剂和附魔道具还是让他大开眼界。 住在学院边上就是不一样，什么好东西都能淘的到。 “我们在一个小时前对商会内所有人员进行了清点，发现有四名人员消失，而按职责和时间点算，他们并不该处于正在被摧毁的别墅范围。出于商会的规矩，他们也不可能在外留宿，所以我们初步断定，他们可能是被这些会变形的怪物所替代了。” “其中，仓库管理曾在昨天处罚了几位看守不力的工人和雇佣兵，并将他们关在粮种储藏室里。今天打开储藏室清点人数时却发现他们中少了一位名叫汉米尔的雇佣兵，其他人则全部血液被吸干，大门却还是锁上的，不知道凶手是如何走出。” “在工厂区，用来制皮的酸液桶中也发现了三具尸体未被腐蚀完全的骨头和一些服饰。”蒙多·吉尼斯在说这话的时候顿了顿，想要确定这里没人追究会商会的一点错处。 能够把人腐蚀的只剩骨头的酸液当然不会用来制皮，达到这个水平的酸液都是学院产出，算是军用品，禁止私人存储，平时直接由军队到学院护送运输，不会交给商会代劳。 好在没人追究这一点，甚至都没什么人清楚他隐藏在话语中的猫腻，只有辛迪森议员难以察觉地压低了眉毛，似乎有些不悦。 第七十三章 出乎意料的发展 三位大法师神态自若，似乎没有发觉他的隐瞒。 西索·克雷夫更是看着蒙多·吉尼斯道：“请这位先生继续说下去。” 蒙多松了一口气，继续说：“从这些尸体的受腐蚀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四天。我们通过一段明显的后天畸形的外折肋骨确定了酸液桶中的一具尸骨属于商会的专业侍者文森特，是他生前的熟人认出，这样畸形的肋骨还没有其他人拥有，那些会改变容貌的怪物正是依靠他的身份混进别墅。” 德尔塔听到这里，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闭口不言。 他想过那个文森特是假扮的，却没想到那个差点杀死自己的吸血鬼是近几天抢夺了这个身份。他原本以为是吸血鬼们在丹契斯做了好几个月的准备，充分地由生到熟经营几个假身份，没想到却是临时起意。 【他们为什么这么赶？】 联系起之前几位大法师透露出来的信息，他只感觉这个事故来的莫名其妙。 【吸血鬼的目的是杀人吗？如果是，那为什么还要摧毁奎斯加建立在城外的地下祭祀场？】 【那玩意儿唯一的作用就是就职影法师啊，使用限制还极为苛刻。非灵性亲和类的血脉无法使用，就职者还得出生在晚上，满月期间才能进行就职仪式。符文和法阵都是专门沟通灵界和防护用的，而且没了我手头这把专克梦魇的剑，低等级的就职者面对的就是一个全盛状态的传奇生物，就算有防护，死十次也不嫌多。】 这个地下祭祀场在某种意义上说，完全是为德尔塔这个拥有精灵血脉的家伙修建的，其他人用起来阻碍重重。 【难道吸血鬼袭击学院外派人员的目的是防止学院即刻做出反应，阻止他们摧毁祭祀场？毕竟这个工程还是蛮贵的，当初奎斯加为了修建这个东西，不仅向学院申请了项目经费，还自己十多年的工资都搭进去了。花了学院这么多钱，多少也算学院财产了。】 【所以这极有可能是奎斯加在外面惹出来的麻烦？还直接波及到我了。】 这些问题萦绕在他心中，丹契斯议会之后会为了地下祭祀场被摧毁一事做出的赔偿这件事也不能让他感到喜悦。 这完全是无妄之灾！ 蒙多·吉尼斯还在向在座的各位议员和法师做汇报： “第二具骨架属于商会的雇佣法师盖伦，是从贵学院毕业的精英。似乎是因为附魔效果，他的服饰还没有被酸液完全融掉，所以可以轻松认出。他的法袍上有明显的切割、撕扯痕迹，还有些发黄的血斑，似乎在认出入侵者后经历了一场恶战，不敌身亡。” 三位法师并没有什么其他反应，他们对盖伦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或者说，他们对于魔法天赋不佳的人都没什么印象。 “在此之前，我们就发现了大仓库里有货物丢失，数量不小，但算不上最贵重的一批，猜测是商业上的恶性竞争。仓库管理执事说，盖伦法师在检查过警戒法阵后没有再外出，而是待在大仓库处的单人哨楼里，在中午过后，他也不曾出来。” “中午的时候，只有学院的几位法师来这里确定情况，一位法师进哨楼和他攀谈后就回去了，期间一位仆人有给他送午餐，不过这个仆人后来也不见了。” 他现在提起这个，就是表面商会在抵抗吸血鬼的时候出了一份力，没有袖手旁观，只是警戒人员被杀了，无能为力而已。 “我们检查了那座哨楼，里面的摆设陈放十分杂乱，地板上还有被火焰烧灼的痕迹。” “而最后一具尸骨则看不出是谁的，似乎是外来人员，身边只有一块字迹没有被腐蚀斑驳的金属牌，不过上面的字我们都不认识。” 蒙多·吉尼斯说着，双手恭敬地呈上一块亮银色的牌子，充满几何形的设计，扁平的面上有许多尖刺图案，似乎很适合插在什么卡槽里。 西索·克雷夫一招手，这个牌子就被他的精神力凌空牵引着飞去，落在手上。 摩挲着上面的图案，魔力灌输后，金属牌的图案边缘亮起了一圈黄光，簇簇尖刺随着黄光的明暗不同凸显出层次，看得出是一顶七角王冠的形状，。 德尔塔伸着脖子用精灵血脉赐予的好视力去看，也认出这是什么了。 西索沉着脸做出判断：“这是我们学院内部的通行证，” 这样的秘银通行证带着学院标志，通常用来连接高塔内魔网，调用飘浮碟、传送阵、学院灯光等设备，还能在借用实验室和权限图书时验证身份。为了防止学徒乱跑到危险的地方，只有正式学院法师才会发到一个。 不过德尔塔从来没自己用过，学徒晋升考试结束后，因为确定不会有学院外的人进入高塔，而且新晋正式学生的通行证还需要一点时间制作，院长就把除实验室和传送阵以外的权限先向全体开放了。 “看来我们有一位勇士在发现他们的阴谋后，英勇地挺身而出，甚至为此献上了生命，只是最终仍未能击溃邪恶。”胡安从西索·克雷夫的手里拿过这片通行证，合在掌中肃穆默哀，他的眉毛就像覆盖了落雪的松针簇一样充满古朴而哀伤的气息。 周围人有学有样的跟着他默哀，德尔塔也一样。 只是他已经不太相信这些学院的大师们会有多少良心，虽然胡安大法师看起来情真意切的，但相距十五码开外，他的情绪感知能力可达不到这么远去鉴定悲伤的真伪。 默哀结束，胡安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向蒙多·吉尼斯发难了。 “你提交的信息很有用，为我们揭示了吸血鬼的行动时间和部分路线。但这些信息也透露出吸血鬼们似乎一开始就存在于商会，或者说是有人接应吸血鬼进入商会为他们安排位置的，不然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销毁藏尸的地方，还有潜伏到各个工位互相配合的。” “我们在昨晚对于别墅区附近的商会人员进行了短暂的询问调查，他们一致表明，这里的主管查拉马斯似乎很久没有在外露面了，而吸血鬼的子裔在刚刚转化的时候是惧怕阳光的，否则属于吸血鬼的部分就会和人类的旧体脱离。在复原现场的一切后，我们也没能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他的衣物穿着。” “德尔塔·范特西，你在别墅区有看到商会的主管出面吗？” 突然叫道自己的名字，德尔塔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站直回答，显得比坐着更矮了。 “从来没有，我甚至没看到过他在白天出现过。”这位深居简出的存在他自打到别墅就没看到过，只有几位助教和他住在同样的楼层，或许有见面的机会。 胡安点点头，示意他坐回去，然后看向蒙多·吉尼斯：“所以，关于吸血鬼潜入丹契斯这件事，黑马商会是真的不知情吗？” “或许你们的主管也没死，只是跟随他的吸血鬼同党逃离了丹契斯。” 【搞死我们商会对您老人家有什么好处吗？】 这不是蒙多的想法，是德尔塔对于他想法的猜测，但自觉也八九不离十。 蒙多当然不可能承认，却也没有无礼地正面反驳：“商会在本地的一切行动合理合法，查拉马斯主管也没有出城主持工作的义务，他一直都是在中城区办公，偶尔来上城区，身边都带着护卫，不会给吸血鬼下手的机会。” “那是你没见过吸血鬼的实力，他们想要杀人，中位骑士以下水平的武士根本阻拦不了！”胡安驳斥道。 虽然吸血鬼中的不朽者好像对上大法师们很弱的样子，但他们近乎近战免疫的能力对于任何非施法者都是噩梦。 “是的，”蒙多·吉尼斯承认道，“我的确没有见过吸血鬼，但查拉马斯主管的深居简出是有原因的，是比较私人的问题。” “现在没有私事。” “既然阁下这么想知道，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蒙多无奈道，“就在上个月，查拉马斯主管的二儿子曼森在相邻的领地运送货物时遇袭了，只有少数人逃出来，但不包括曼森。幸存者们向查拉马斯传递了曼森的死讯。他已经七十岁了，又受到了这样的刺激，没多久就染上了恶疾......” 元素科的巴尔主任打断他：“我们的法师小队没有在那里探知到疾病的气息。” 后半夜，他和星象科的胡安副主任一直在别墅那里忙活，努力还原更早之前的景象，搜集各种线索。留西索·克雷夫一人去议政大厅与各位议员沟通。 “好吧，其实是怪癖。”蒙多改口道。“因为影响太过严重，他的亲近下属不得不将他暂时关起来，不让他外出见人，希冀他能快速恢复正常。但一直没好，后面对于学院的接待工作也是我代替他发出的指令。” “哦。什么怪癖？” “他不断地散步......” “散步也能算怪癖吗？”克莱麦·巴尔有些不耐，其他议员也露出“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 蒙多·吉尼斯接着补充：“不穿衣服的那种。” 三位大法师：“..........” 众议员：“...........” 德尔塔：“............” “查拉马斯不再穿衣服，也不觉得冷，他精力旺盛，晚上也常常不睡觉，而且性格变的像野兽一样暴躁。在我抵达丹契斯之前，他就已经被自己的属下限制了活动范围，不让他出现在一楼大厅，或者可能出现客人的地方，他只能去后花园散步。后来某天，他看见花园的园丁坐在花坛边上休息，就上去挥动铁铲打断了园丁的手臂。”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问他也不说。后续只好给了园丁一笔治伤的钱让他回家了，于是花园除了查拉马斯就没有别人会在了。繁忙期大家都有事情要做，没有工夫去管他，一直拖到我来，” “我来了以后，让其他人把他关进他自己的卧室，防止他再次伤人，因为花园的仓库要有货运进来，难免会有人接触他。这些事是商会许多人都知道的，只是平时不许他们提起。” “所以他在自己的卧室里也不穿衣服？”克莱麦拧眉气道，他和胡安查了一晚上，还以为时之回响的大魔法里，查拉马斯的卧室内毫无动静是他逃走的证明，说不定后面还牵扯了一堆暗线。现在看来，可能只是这个疯子在晚上裸体散步。 尸体都被销毁了，不穿衣服死去，在时之回响的魔法效果中就没有活动痕迹。 蒙多给予他肯定的答复：“是的，除了能表达最基本的诉求，他已经和野兽无异。” “这听起来像是一种诅咒。”西索·克雷夫发现了异样，“精神上的问题可不会带来身体的强化。” 一个普通的老人，疯了以后精力旺盛，还能挥铲让一个壮年园丁来不及反应地被打伤，这绝对不正常。 因为迪索恩气候与南方迥异，园丁的尖头铲子为了撬开冻土，铁铲面会特意加厚，防止铲刃断裂，铲柄也要质量较好的沉硬木，整把铲子的分量比南方要多一倍，普通的成年人还真抡不动。 年轻时再有实力，老了也会逐渐消退，这是所有非施法者的局限性。 这样的力量和速度，除非查拉马斯曾经是超凡者，是开了位的骑士才有可能做到。 然而他不是。 第七十四章 院长的信 查拉马斯主管作为学院在丹契斯一方合作对象的领导者，在学院里也是有他的身份实力记载的，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作为秘文科主任的西索·克雷夫却必须记住。 谁让秘文科的课程也包括情报收集分析呢？ 这多少也算个重要角色了，有记住的价值。 “诅咒？”克莱麦拿起桌上的一杯水抿了抿，“降低智力却提高身体素质的诅咒法术，不是我想的那个吧？” “就是那个。”西索替他说出了那个名字：“狂暴诅咒，兽人称之为‘高山加护’的法术。” “那玩意儿不是随着兽人的灭绝逐渐失传了吗？”克莱麦皱着眉头道，他感觉自己今天皱眉的次数比过去半年还多。 “降低智力，增强部分身体素质。法术效果期间，受术者本能超过理性。” 这种愚蠢的，令人退化成野兽的法术不被追求理智的人类社会所认可，而且能发挥出这个法术最强增幅效果的也只有普遍身强力壮的兽人群体，初位骑士实力能被加持到中位骑士。 几千个铁绿色的肌肉兽人在萨满的“高山加护”加持下，拎着武器嗷嗷叫着冲过来还是很猛的，常常打的人类军队溃不成军。 直到投石车、猎龙弩还有这个世界的生化武器——毒云术的研发，让人类终于占据了优势。 后来随着兽人在第五纪元向人类发起总投降，兽人标志性的狂暴术传入人类社会，被看作是失败的增益法术，更多地被用成诅咒，于是改名成“狂暴诅咒”。 两个法师对阵时，一方对对手施展狂暴诅咒，他的对手就临时强化了一点力量和敏捷，但却失去了几乎全部的施法能力，变成了凭本能驱动的野兽，堪称强效诅咒也不为过。 然而这个法术有一个延时性，施法后过一段时间才起效，这就导致于两个法师可以同时诅咒对方成功，好好的法术对决一会儿就变成了拳拳到肉的格斗，或者毫无技巧地互抡法杖，很容易成为别人围观的对象。 这样的滑稽效果让施法者逐渐形成了不对别人释放狂暴诅咒的默契，渐渐的，这个法术就成为了禁咒，没人去学，没人会用。 它是大陆公认最弱禁咒，没有之一。 “可这个诅咒的效果不是只有一个小时吗？那个查拉马斯的状态听起来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胡安质疑道。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问题。”西索·克雷夫思考时下意识地翘起嘴角，好像在微笑一样。 两条长桌侧面坐着的议员都不说话了，他们对这些神秘侧的事物一窍不通，只能干看着学院的几位大法师争论。 “就没可能是查拉马斯自己隐藏了实力吗，只是最近得了精神疾病才暴露出来。”元素科主任提出猜想， “我年轻时最流行的骑士小说《月光下的断剑》里面就写主人公隐藏了自己大骑士的实力。后来在与未婚妻约会时遇到刺杀，刺客好不容易干掉了他身边的护卫，就要将这个表面是纨绔子弟的家伙杀死时，主人公却突然展露出高明的剑术，在未婚妻面前将刺客戏耍一番，然后轻松了解了刺客的生命。” “这本小说风靡了五十多年，那段时期，各家贵族子弟都有暗中苦练武技，就是期待遇到这种状况。查拉马斯只比我小三十岁，这本书可能也有对他造成影响。” 【你怎么拿小说情节套现实啊！而且那个主人公的护卫不是白死了吗？】 德尔塔对于这种以虚拟为依据的推理非常排斥，并觉得学院刚死了这么多人，气氛应该更肃穆一点才对，突然谈起小说是怎么回事。但当他看向别人时，却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面目严肃，若有所思，好像明白了什么。 【难道小说在这个世界算严肃文学？】 精灵混血很不理解这种状况。 “这的确是一个方向。”西索听到他这么说，也是点头道，“毕竟加利尔是货真价实的大骑士，他写的小说还是对现实有借鉴意义的。虽然普通人练不到大骑士的水平，但通过这种方式降低刺客的戒心从而偷袭击杀还是有可能的。” 只是这么一来，线索又全部断掉了，没有继续追查的方向。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德尔塔心里炸开了锅。 【作者本人是大骑士啊！】 难怪连小说都可以被当作常识引用。 【大骑士写骑士小说啊啊啊——】 【虽然听起来很符合身份但他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吗？！】 德尔塔终于忍不住吐槽了：“就像拿到了一包老鼠药放在粮仓想要防鼠患，结果这包老鼠药居然真的是给老鼠治病的药一样不对劲。” 哈斯塔难得没有兴致吐槽，而是照着这个模式思考：“骑士小说都成为现象级存在了，或许我们可以搞一个类似的法师小说，也能大卖。就是不知道学院会不会禁止透露法师相关信息。” 德尔塔在现实中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申请发言，西索·克雷夫看向他：“你有什么想说的？” 虽然不认为这个年纪的学生能帮到他什么忙，但或许精灵的血统能带来什么奇思妙想突破思路限制。 这位精灵混血精致的小脸微微上仰，貌似天真道：“如果是他身边的人在暗中持续诅咒他，是不是就能办到这样的效果？” “好想法。”西索笑着对他的意见表示了肯定，然后从外面叫进一个法师。 “亚希伯恩，你带上两个小队成员跟着这位先生去黑马商会那边，让他配合你们把所有查拉马斯死前经常和他待在一起的人统统审讯一遍，还有商会那些警卫法师也控制起来，今晚前，我要了解清楚查拉马斯死前所有情况。”他指着蒙多·吉尼斯说。 蒙多·吉尼斯说不出话，他本来来这里是想把商会先从事件里摘出去，没想到转眼又要到商会抓人。 “是！”那个法师跺脚站直用力吼道，粗壮的手臂紧贴身体两侧，腰间的手弩和利剑也猛的一震，然后他瞪着蒙多，直到这位丹契斯商会分部目前的最高管理转身，才陪在他身后出门去了。 西索的口中的“审讯”字眼和这位亚希伯恩法师凶悍粗犷的外表让德尔塔突然有一种自己在为虎作伥的感觉。 【无论是听起来还是看起来都不像是和平措施。】 “我是说，这只是一种可能。”他的声音干巴巴的，不只是脖子受过伤的缘故。 西索看着他，笑容和蔼，仿佛在看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但凡有一点可能就不能放过，必须在吸血鬼的同党发现自己暴露前就逮捕他们，我们已经失去尸体这条最重要的线索了，不能什么收获也没有呀。” 德尔塔很难自我说服不会有一个好人在这个过程中受伤，只能劝说自己消灭吸血鬼能保更多人的平安。 议论仍在继续，各种提案和法律条令上的让步听的德尔塔昏昏欲睡，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学院才死了这么多人，大法师们就能面不改色地开始利益相关话题。只能猜测，或许活的太久还是有副作用的，情感的淡薄就是其代价。 眼不见为净，他干脆将身体交给了哈斯塔开始今日的冥想。河流般湍急的魔能虽然引起了几位大法师的注目，但他们也没有当场阻止，议员这些普通人又看不见魔能粒子，德尔塔和哈斯塔就当他们不存在了。 哆哆哆—— 一只雪鸮站在议政大厅的窗户外啄着窗玻璃，可惜这里的窗户都是固定的，只有透光用途，并不用来通风。 克莱麦·巴尔的精神力直接推开大门，那只雪鸮就展翅滑翔了进来，落在主位的桌子上，脚爪上还抓了一封信。 “应该是院长的指令。”他和其他两位大法师说。 夜晚结束后的凌晨，他们就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大概写了下来，寄给院长，那段时间院长普拉肯特应该还在忙其他事务，但现在差不多也该到了回信的时候。 议员们安静下来，他们也想知道学院名义上的领袖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 然而元素科主任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他没有宣读，而是独自看了信上内容，然后销毁信件，再用精神力和另外两个大法师私下交流。 “普拉肯特院长让我们赶紧结束这里的事，不要再继续了。也不用操心南境哨所的安全性，这件事已经通知教会了，他们会处理流窜吸血鬼的。”他脸色不太好看，忙活了一晚上，却被告知在做无用功，大部分人都不会心情太好。 “那就回去啰。”胡安不在乎这点，他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虽然他占卜出了这里的意外发生，但还是晚到一步，现在死人又不能复活，虽然很遗憾，但他也只好回去工作了。星象科的主任还在前线给城墙布置防御法阵，学院内事务都得由他这个副主任打理，每天都忙的不行。更别说原星象高塔爆炸也死了不少人，新高塔的布置也没有完成，需要他干的事还有很多。 西索·克雷夫将话题引开克莱麦在意的点：“范特西这个小家伙估计要惨了，奎斯加虽然走了，但灵性学派这个坏帽子还在，这里面的人可不是每个都尊重他导师，毕竟奎斯加的隐疾让许多人并不认可他是上位法师。要是听说丹契斯议会把关于灵法师职业构建项目中地下祭祀场被损毁的违约赔款都给了他，一定会有人来找他麻烦的。” “院长会让他们统统滚蛋的，”克莱麦心情不太好，“留着精灵血脉的法师必定能成为大法师，潜在的价值能顶他们一百个。” 西索赞同道：“正如你说的那样。可惜的是，总会有人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第七十五章 院长危机 普拉肯特院长指的“赶紧结束”不是让他们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回去，而是指做出一份可以阐述这次恶性事件发生经过的报告，可以让他交差的程度就差不多了。 但现在三位大法师还是没能弄明白吸血鬼到底是通过什么渠道进入丹契斯的，那种不寻常的传送方式又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统统不知道，报告该怎么写？ 大法师也不能随便敷衍了事，这些报告不止是内部流通，这次事情这么大，肯定会有其他魔法组织的人过来交流情况，为了凸显重视，过来交流的人员肯定也是大法师级别，报告有问题一眼就能看出来。 如果被捉住的那只吸血鬼能够自己招供，那三位大法师也不必查到现在了。 不朽者级别的吸血鬼已经没有痛觉这个概念，不是严刑逼供可以套出信息的，他们在夜里试了很多办法，包括但不限于对哈钦松施加疼痛诅咒，用高温分离出源血、打烂身躯用从商会收缴的强效粘合剂搅拌在一起...... 最后的成果就是，现在再用类似手段拷问，这个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吸血鬼可能就直接死了，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 作为全世界不死性最强的怪物，但在学院三位大法师手里却要被担心会不会暴毙，这实在是个笑话。 会议一直持续到中午，学院和丹契斯双方敲定了锅由谁背，安抚死者家属的一百种（并没有那么多）方式，警卫法师是否能够成为城防部门的公职，城内守卫间快速传令示警的旗号烟号的制订...... 德尔塔在漫长的等待中重新接管了身体，然后在饥饿的折磨下趴在桌上进入伪冬眠状态。 议政大厅不提供食物，只有水和烟草提供。 比起在这地方干坐着，他更希望自己在高塔里，和朋友们在一起读书记笔记。 这鬼地方真是太危险了，他才出门几天就差点死掉，好不容易改掉的宅病又蠢蠢欲动了。 “哈斯塔，我们以后成为大法师再出门吧。” “那得等多久啊？”哈斯塔觉得德尔塔真是个没有用的大人。 “你是冥想天才嘛，应该很快的，”德尔塔扳着指头推测，“二十年、三十年...这样？” 哈斯塔嫌弃道：“太慢了，那时候都成中年人了。” “可我们是精灵混血啊，二三十年后正是风姿绰约的少年模样，外出不像现在这样尴尬。魔法和武技上也正好有充足的提升，遇到危险时，无论战斗和逃跑都能自己选择了。” 德尔塔想起自己被割喉的那一刹那，仿佛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涌出黑暗将自己淹没，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安全了，但仍是心有余悸。 “异世界太危险了，神秘侧的凶手能用各种你想象不到的手法犯案跑路，就像那些吸血鬼的同伙，他们的去向连大法师也弄不清楚，大魔法都用出来了，可查了半个晚上了还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福尔摩斯、波洛还有马普尔小姐这样的名侦探转生到这里，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是啊，”这么说哈斯塔倒有了同感，应和道，“这个查拉马斯只是疯了以后赤着个膊，居然还和诅咒扯上了关系，这谁能想得到嘛？” 德尔塔：“...谁也想不到。” 咚咚咚！ 一阵刺耳的椅子拖动声从桌面传导进紧贴着的耳朵，把他吓得瞬间坐直，左右四顾才发现会议已经结束了。 衣饰鲜丽的议员们逐渐散去，他们带来的仆人也随之离开，只剩下学院的几位和整理会议记录的书记员。 西索·克雷夫叫他的名字：“德尔塔·范特西，我们待会让人送你回学院，这次的事情先不要向其他人说，等院长来处置。别人问你情况，你就说自己到了丹契斯，就在奎斯加的朋友辛迪森议员家做客，关于其他学生的情况一概不知。这件事让院长来公布比较好。” “还有那个地下建筑的赔款，因为项目参与人员只有你和奎斯加两个，奎斯加现在又不在，我就让他们赔给你了，过几天会把钱寄到学院。这些赔款你就先自己拿着，用在任何用途都是你的事。” 德尔塔乖巧点头，半边脸上还有趴桌子压出来的红印。 马上就要回学院了，他突然就感到一阵安心。 旁边胡安揉了揉自己头颅侧面，他也准备好回学院了。这次就属他付出最大，在没有半神器辅助的情况下不断透支精神力和生命力占卜，现在暂时失去了施法能力，不得不回学院修养。 梳了浓密大背头的克莱麦·巴尔和没有头发的西索·克雷夫对视着叹了一口气，他们还是要留在这里，不断研究吸血鬼踪迹出现的那几处地方，琢磨这一次的报告怎么写。 希望这些不幸死去的学生家属能在看到报告后不那么激动。 大法师们从小就在其中生活学习的拜垂拉法师学院堪称他们第二个家。 虽然他们在大陆上去哪都能混的好好的，也不畏惧贵族的权势，但学院在法理上却并不属于他们的产业，如果贵族们要因为学院触犯法律或者失职投票解散学院，他们是没有理由去反对的。 一代代培养出来的荣誉感早已铭刻进血脉，令拜垂拉法师学院的法师在面对其他魔法组织时自豪不已。 七角王冠的标志在迪索恩就是是智慧与先进的象征。 他们可不能让学院为这一次事件蒙上污名。 ..................................... 三位在丹契斯的大法师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还想着保密一段时间的时候，学院主塔顶层的院长办公室已经被人堵满了。 普拉肯特院长坐在办公桌后，优雅的中年人形象一去不返。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穿着黑色法袍红色披肩的讲师涌进来，脸上是肃穆或忧愁的神情。还有一个穿着绿的不同寻常衣服的半精灵女子混在里面，好似深渊那充满毒素和腐骨的黑红色土壤中突然长出一颗大葱。 【要死，办公室里的魔眼忘记屏蔽了，魔眼管控室那里把之前的经过全记录下来，估计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丹契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好控制了。】 他院长虽然职位高，但外出巡游学生全部死亡这样惨烈的事情既然已经披露出来，那就一点压下去的可能也没有。 “院长，你能解释一下这个吗？”一个老年男性讲师走上前，把一颗水晶球砸在办公桌上，桌上凹下去一个坑。 水晶球滚出一段距离停住，向上投影出彩色画面，正是普拉肯特在阅读外出三位大法师传给他有关丹契斯学生现状信息的信纸画面。 白色纸张上黑墨水十分清晰：“我们赶到时，惨剧已然发生，除秘文科学生德尔塔·范特西外，其余外出人员全部死亡......经过胡安多次占卜，我们终于发现了目标....它们掌握了奇异的传送能力，我们只捕捉到一只吸血鬼中的不朽者可供审讯，现在请求下一步指示。” 果然...不出普拉肯特的所料，正是这件事。 他有些头疼：“很不幸，这都是真的，你们想要我解释什么呢？” 院长的身份是学院里最平等的一个人。 因为职位太高所以和身为大法师的主任们平等对话，因为实力只有中位法师被普通讲师当作自己人。但大法师在面对普通讲师时大可以居高临下，而能吩咐大法师做这做那的院长有时候还要被普通讲师怼。 这个关系真是混乱的很。 【大不了我就去辞职。】普拉肯特暗下决心，本来院长的职位工作量就很大，现在一桩桩麻烦事交替着来，高塔爆炸，学生受袭，深渊军备和王国军军备的两方面筹备，吸血鬼出现在了不到三十公里范围的丹契斯...... 现在每天都只睡两个小时，中位法师也受不了。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很有可能在某一天猝死。 “我不是想要您解释什么。”那个来势汹汹的讲师突然捂着脸，泪水从指间流淌下来，划过带着衰老气息的皮肤皱褶，抽噎着道：“我只是想要确认...确认我的孙子是死是活，或许他只是失踪了......” 他背后的数十个讲师也沉默着，少数几个红了眼眶，肃穆的衣着颜色进一步令气氛低沉。他们是第二次巡游名单上学生的导师，他们并没有和那些死去的学生有太亲近的感情，最多只是远方叔侄、舅侄或者是朋友的孩子这样的关系，只有少部分是把学徒当孩子养，也为此来院长办公室寻求一丝希望。 其余人放弃上课来院长办公室就是为了弄清楚自己学徒到底怎么死的。 还有到底是哪一方势力敢在学院门口的丹契斯闹事？ 人的悲喜并不共通，这位讲师哭的伤感，普拉肯特却觉得烦躁，他近期一直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待会还要就三位大法师绕过丹契斯议会先斩后奏封锁城门一事向温斯克尔九世写信，处理公务就没停过。 【人又不是我杀的，你在我面前哭什么？】他心里腹诽。 “事实就像影像中一样，无法更改，而且连尸体都已经不存在这世界上了，我已经写信给教会让他们接手对这类超凡怪物的讨伐事宜，学院虽然做不到让这些死去的学生复活，但复仇还是能做到的。” 第七十六章 众口难调 普拉肯特这样官方的话语是没有说服力的，院长办公室内的气氛没有半点缓和。 他不由想念起副院长，如果不是这位老兄去了王都莫克然解决家族问题，他也不至于深渊与现实位面两头管。 普拉肯特决定了解完眼前事，就去和魔眼管控室的那位值班法师谈谈人生与理想。 虽然是自己疏忽，忘了屏蔽办公室内的魔眼，让消息被记录下来。但这位魔眼管控室的值班法师好歹是学院的管理者之一，不知道暂时隐瞒消息维护稳定的吗？ 还特么让这么多人知道，正在上课的讲师都跑出来了，他是嫌现在的学院事情不够多吗？ 普拉肯特重新清了清嗓子，沉痛继续道：“星象科副主任胡安在教导新转入星象科的天赋者时，意外预言到了这次不测。我们当时就通知了两位主任和一个战斗法师中队一同前往，可惜还是晚到一步......” “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入侵者手里，只有一位幸存者......” “信的内容我们都看过了，活下来的只有那位秘文科的德尔塔·范特西是吗？”死了孙子的那位讲师悲伤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倾注了恶意的不忿。 “这么多人都死了，我的孙子死了，助教们也死了，为什么只有他活下来而不是别人？为什么单单活下来他一个？！这难道和背叛无关吗？”办公室里只有他苍老的声音回响，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只盯着他看。 有人在觉得他只是因悲伤迁怒，但也有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每次巡游都是有中位法师等级的助教陪同，如果他们都死了，德尔塔·范特西一个刚刚从学徒晋升的法师是怎么活下来的？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才让入侵者放过了他？ 普拉肯特也有些头疼，三位大法师向他汇报的情况里可没有提及精灵混血是怎么活下来的，只好告诉这位老讲师：“皮里曼法师，德尔塔·范特西是奎斯加的学徒，也是灵性学派的重要成员，他早在半个月前就职了影法师职业，具备施法能力，这一点你们应该都清楚，心灵科的开启仪式上他就在。” 具备施法能力的人总比普通人存活的几率更高，他希望这位老讲师能够明白这个意思。 “那些助教们也具备施法能力，难道他们还比不过一个小孩子吗？”皮里曼挥舞着双手，在空中划出闷响，十根指头弯曲，好像要掐住谁的脖子。 一位名叫尤迪妮的白发女性讲师也上前一步：“我虽然不相信有精灵血统的人会背叛，但也认为这样的结果是无法理解的，如果拥有施法能力，德尔塔·范特西不该加入战斗吗？战死在丹契斯也比逃走要荣耀的多。” 她竟认为拥有精灵血统的人会在面对邪恶时退缩！站在人群中的赫默·克丽丝几乎要立刻站出来痛斥她的愚昧和粗陋无知，然而院长的解释比她的动作还快一点。 “德尔塔·范特西距离成年还有一年，在成年之前他的身份还在学院的被保护者行列，战斗并非他的义务，即使在战斗中逃走也无可指摘。而且在没有试验场地使用权的情况下，他未必能将法术使用纯熟，将法术灵活地运用在战斗中也不是没有接收过战斗训练的新手法师能做到的......” “所以德尔塔·范特西有嫌疑，必须受到审讯！”皮里曼打断他，灰色的皮肤叠成皱纹，点点老人斑在上面浮现，从局部看就像一块上了年头的灰色石墓碑，从整体看则像底下埋着的存在。 普拉肯特：“？？？”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尤迪妮讲师也很激动，她一直未婚，这次死的学生之一是她妹妹的儿子，从小进学院学习，平时受她照顾，也非常尊敬她。两者的关系非常好，好到如果尤迪妮有一个亲生的孩子，受到的待遇至多也就是如此了。。 “我认为不能因为德尔塔·范特西的精灵血脉就对他充分信任，他能活下来的理由只有背叛学院或者趁着助教们战斗时逃跑了，无论是哪一个，他都必须接受相应惩罚！” ...... “审讯德尔塔·范特西！” ...... “剿灭黑马商会！” ...... “巡游这项活动该被取缔，学生就该在十五岁成年前一直待在高塔里。” ...... “将巡游地点改成各个异空间，学生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 “将德尔塔·范特西驱逐出学院！” 这样愚蠢的发言居然后续还有讲师加入进来，各自阐述完意见后就是一阵喷，普拉肯特院长重重地坐在靠背椅上，听着他们不合理的要求建议，尤其是最后一个。心中好似有两个小人打架，一个说把他们统统开除，另一个说算了吧打死他们就好。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学院里有如此之多的不可理喻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成为讲师的。 反正不是他批准的，他才上任十年不到，对这里自己插手的职位变换还记得很清楚。 他很明白这些人的心情，但理解不代表能允许发生。 拥有精灵血统的德尔塔·范特西的价值比眼前这些叫嚣着的法师加起来还大。 因为血脉的天赋加成，他是注定要成为大法师的，是学院的珍贵资源，普拉肯特绝不会为了这些人而令德尔塔对学院的归属感降低。 好在针对精灵混血的人也不太多，只有五个人，其他人都是通情达理的，并不和他们一伙。 那些和死去学生关系不怎么好的导师只是希望普拉肯特能给每一名死者家属写一封解释信，不让他们和这场意外扯上关系。 “你们差不多可以消停一点了。”普拉肯特一拳捶在桌上，发出“哐”的一声。 他冷冷地扫视了讲师们一圈，右手抚摸着左手中指上套着的一枚指环，那是名为“空间”的半神器，也是历代院长身份的标志。 它与学院的魔网联通，还有学院掌控的数十个异空间，能做到的不限于改变方位、空间切割、传送、更改魔网权限等能力。 “空间”在普拉肯特的手里，就是他在位期间的权威施用，是他随身携带的权杖。 “这件事已经由三位大法师去负责，如果你们想了解事件的发生和德尔塔·范特西的经历，到时候等他们回来了自己去问。到时候想要报仇的，我也可以给你们批长假，让你们去南方自由猎杀吸血鬼，发泄心中怒火。” “但是现在是上课时间，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教书，不用让我重申第二遍。” 桌子拍的震天响，理他的人一个也没有。 “死了这么多人，你这个院长还想把这件事当作不曾发生过吗？” ...... “我们作为讲师，难道还没有说话的权利了？” ...... 那些控制不了情绪的讲师继续怒斥，死去亲人的悲伤化为针对巡游队伍唯一幸存者的憎恶，或者各种清醒时绝不会提出的错误言行，他们吵成一团，谁也听不清彼此在说什么，而且仗着中位法师的实力，他们好像还越来越亢奋了，有闹到下午的潜质。 普拉肯特终于忍无可忍了，“空间”戒指上细微光芒闪过，办公室侧面传送阵突然自动运作，扭曲周围空间，办公室内的众人只是眼前一花，地面就空出一大片，耳边也清净下来，一直在歇斯底里的几位讲师已经被强制传送走了。 “这几位法师需要冷静一下，他们在不理智状态容易做出危害到学院条例和声誉的事，希望在三位大法师回来后，他们能有所好转。”普拉肯特诚恳道，他刚刚把那几个讲师塞进了深渊分部，希望那里的战斗法师能够向这些脑子不清醒的人传授处事不惊的道理，或者把他们全部打昏。 “无论有什么事，放到晚上再说，现在都回去吧，下午第一节课上课快十分钟了。”他看了一眼挂着门口上方的机械表，指了指，让这句话更有说服力。 讲师们第一次看见院长这样运用权限，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时候，只好转身从狭窄的门口一个个离开。 人群散去，只有少女模样的赫默·克丽丝大法师留下，充满纯真率直的眼睛看着实力远不如自己的院长，小心翼翼试探道：“我下午找人代课，现在可以留在这里吗？” “不行！” 普拉肯特大叫，然后看着半精灵不含任何恶意的美好容颜，吸了口气逐渐平静下来，觉得刚才的自己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了。他拉了拉衣摆，将领子抚平，又恢复了院长该有的气度。 “我已经让西索·克雷夫他们把德尔塔·范特西快点送回来了，你再过几个小时就能见到他，到时候你们想说什么都行，现在先去上课吧。” 赫默·克丽丝如同小鹿点头：“嗯！我会等他回来的。” ............................................................. “这座别墅已经被大魔法修复，你进去拿上自己的物品，带上然后离开吧，马车已经在外面的大道上等着了。”一个陌生的法师指着重新立起的黑马商会别墅对德尔塔说。 “真是不可思议，”德尔塔吃惊的仰起头，看着这座仿佛从未倒下过的巨大建筑，表面的白漆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屋顶瓦片是鱼鳞一样的青黑色。 上一次克莱麦·巴尔在他面前使用时之回响大魔法是在晚上，许多细节看不清楚，远没有此时的视觉冲击要大。 他心中也是惊叹道：“简直是无法想象，地球上的科技也做不到这一点吧，那些地面化作熔岩、沟通异位面、时间倒流般的奇迹...枪炮也伤不了他们吧。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世上还有什么能难倒法师的吗？” 由于不清楚持有半神器的大法师已经是世界战力顶峰的存在，他对于法师这个群体的平均实力有了误判，好在哈斯塔戳醒了他。 “他们到现在也没找到那些逃走吸血鬼的踪迹，远远称不上万能，法术只是在某些地方显得神奇罢了。” “好不容易要回到学院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德尔塔埋怨道，刚才是被这个魔法的效果震撼到了，现在仔细一想，自己成了大法师估计也就知道原理了。 任何神奇现象知道原理后就会变的寡淡无味，因为自然而然的发展不值得惊讶。 “一想到这样的力量容易被人觊觎，我就说不出好话来。”哈斯塔叹气，“这样的能力，我就不信不会被运用到战争中，哪怕只起辅助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战争奇迹。好不容易破开的城墙被修复；射出的利箭被收回等待第二次飞行；海战时洋流逆转，将部分船只分隔开局部击破......” 德尔塔打了个哆嗦：“你别渗人，我看学院的大法师没几个上战场的，也就是星象科的那位主任去帮前线的城墙修复法阵，根本没说要亲自打仗。我们以后成为大法师，多半还是待在学院里，当讲师教书育人，或者做些小生意......” 他一万个不想被战争卷进去，不只是因为怕死。 迪索恩可不是他的祖国，给封建君主卖命不是他这样的有志青年所为，更何况他到现在也不清楚战争到底是怎么挑起的，迪索恩是不是相对正义的一方？ 德尔塔不敢说去阻止不义之战，但不参与非正义的一方却是必须的态度。 “但愿吧。”哈斯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感伤，说出这些话。但他能感受到的是，晴空之下，似乎有什么一直在看不到的地方酝酿。 第七十七章 返回学院 送走了德尔塔，别墅区的法师小队终于开始工作了。 走廊的侧过道里，贴近地下室入口的地方到地下室内部，几个穿着半身甲带着武器的学院法师有的蹲在地上慢慢移动，有的则贴墙工作，旁边有一些认不清种族的魔化动物伙伴。 他们用某种长条状的仪器从墙壁和地板上刮下来粉尘，小心翼翼地分装进数个小水晶瓶里，对着光亮术观察颜色，待会还要测定内部元素属性，判断这种炼金药剂爆炸遗留物的材料配置，确定那些吸血鬼在丹契斯到底接触过哪些人，又有哪些人成为它们暂时的金主。 许多炼金遗留物都在爆炸过程中逃逸出元素科主任的大魔法“时之回响”能够召回的范围限制，只剩下少部分依附在爆炸源头附近的平面上，但也在他们能检查的范畴。 这个时代其他的爆炸物基本都是液体，爆炸后不是反应完就是挥发掉，留下的痕迹很少，相较之下，这种炼金药剂简直是仁慈的代表。 从地上摊着的防火布上收集到了最后的量，法师们没有休息，而是摊开纸张立刻开始分析配方和计算原药剂的剂量。 两天之内搞定所有工作，这是克莱麦给他们下的死命令。 “很奇妙的炼金产品。”队长雷诺兹将水晶瓶抬高，碧蓝的眼睛在透过圆弧形的透明瓶体，被扭曲放大成一个似乎带着笑意的形状，“爆炸的威力虽然不大，但冲击力竟比灼烧性更强，甚至比其他同类型的炼金药剂都要强，达到一个十分夸张的程度。而且这个气味闻起来似乎也都是较为廉价的材料。” “硫磺、硝石、暖霜、木屑、气泡草汁液、铁甲枝汁液。”他手底下的法师下意识接道，完了还有点不好意思，“或许是我水平有限，只分辨出这几种。” 雷诺兹用手指弹了弹水晶瓶底，里面的粉尘被震的猛一颤，而他的指甲盖底下的嫩肉仿佛刀枪不入一般没有痛楚的感觉：“阿冉，并不是你的水平有限，这就是它全部的配方材料。” “啊？！”被认可的法师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觉得这荒唐极了，“这么简单的药剂，怎么会发挥出这么大的效果，现场的储备量绝对连两百斤都不到，可它硬是炸塌了一栋别墅！” “可它就是这样，你还想和现实作对吗？” “其中起爆炸作用的也就是硫磺、硝石、木屑、气泡草汁液，其他材料还都是起辅助作用，没有它们这个炼金药剂照样发挥功效。而且整体价格约只有其他具有爆炸效果的药剂百分之一，比主料是炎火精华的哪几种实惠多了。” “这么简单的药剂，又有这么大的威力，绝不该默默无闻。可在此之前我们都没听说过，说明它被发明不久，发明者还未做好公布的准备。”雷诺兹分析道，“能发明出这种药剂，不是本身天才，就是常常与这些材料打交道，对于它们特性的理解就像给自己刮胡子一样细致。” 阿冉法师耸了耸肩：“那我宁愿对手是后者，至少我还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找，不至于两眼空睁却视而不见。” “不错，暖霜和铁甲枝都是违禁品，能搞到的渠道不多，学院没有相关的产地产出，肯定是从外地运过来的，我们按着这个方向去找，相信很快就能有所收获。”雷诺兹笑着把水晶瓶塞进腰囊里，准备作为样品带回去上交。 有了这个炼金配方收获，回去后，小队的人估计都要算立功。 他们只是在别墅里搞搞这样简单的工作就能交差，轻松惬意。不像其他四支小队，还得提着武器到处巡逻，或者四处抓人审讯，还要到下城区的肮脏区域搜查，艰难的不像个法师。 “肖恩，你去查查附近的药材店，香料店，还有黑市，看看硫磺、硝石、气泡草、这几种炼金材料的售出情况。顺便买一点回来，我们需要现做一份简易版准确测试威力。”他使唤一个没事干的法师道。 “是。”被叫到的法师带着钱就出去了。 ........................ 德尔塔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感觉自己空荡荡的胃好像都在抖。 这辆马车不是学院的货，甚至原本的用处都不是拉人的，原本拉车的还是牛，车上待着的也是不会抱怨的死物，像小麦、马铃薯、玉米、萝卜之类的。它的车轴处不是水平，两个车轮有点大小不一，精灵混血的过人平衡感让他感觉自己一旦坐直了，身体就随着车厢左右乱晃，而神经迟钝的普通人反而没有这种难受感。 如果不是全城警戒，租借马车的车行还在关门，他不必在这辆平时为学院运送蔬菜的车上回来，旁边还挤着两名膀大腰圆的战斗法师。 旁边还是有更好的马车的，不过是给大法师胡安乘坐的，里面也有战斗法师护卫他的安全，需要回学校的就他们两个人。 他稍微掀开前面的帘布，无法关闭的灵视能力就看到了车夫后脑勺上浮现的隐约漩涡，激起他一种似乎源于本能的渴望，想要将自己的灵性触手灌输进去， 这种本能显然不属于原本只是一介普通人的德尔塔，而是与梦魇的灵体融合度提高后带来的副作用，而且这种漩涡似乎只会出现在生物的头部，以及德尔塔视野的正面。 无论德尔塔怎么绕着马车夫左右看，漩涡只出现在马车夫贴近德尔塔的那一面，而旁边的战斗法师则什么也没有察觉，只是以为这个孩子突然有了玩闹的心思，才盯着马车夫乱看，他们警告他不要乱动，免得从车厢前的出口掉下去，德尔塔只好乖乖坐好。 这个东西之前在议政大厅也有出现，只不过当时三位大法师都在场，似乎魔法实力强大的人对于这种本能刺激有着镇压作用，他们一在场，德尔塔就没有类似冲动了。 他也看不见其他法师脑门上有这种漩涡，似乎只有普通人有这个。 不过他现在也不会选择冲动，探出灵性触手大胆尝试。 “只有傻子才会按着本能随意释放天性，”德尔塔对此很是不屑，“伟人的伟大在于克制，知道什么不能做，才能审视适度，做出最适合自己的决断。” 他的好奇心虽然强烈，但也不至于为了满足好奇心而草菅人命。 神秘侧的任何未知都具备危险性，要是他的灵性触手一插进马车夫脑袋上的半透明漩涡，马车夫就当场倒毙，那德尔塔可受不了自己良心的谴责。 拉上帘布，这些冲动就离他远去了，他在无聊中翻了翻自己花钱买来的“魔法书”，还有一本盖伦法师送的法术笔记，但实在没什么心情继续阅读下去，意识却逐渐在无聊中昏沉，又一次睡了过去。 当他再一次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下了，是两位法师将他叫醒，催促他下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缘故，德尔塔感觉四周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跳下马车，发现现在正处在学院门外的大道上。马车夫也不招呼一声，看他一下车让开距离，就轻抽了马匹臀部两鞭，将马车向来时的路赶回去，学院只接受少部分普通人进入，但不包括他这种人。 “这是什么玩意儿？这是学院？！”德尔塔在战斗法师的陪同下转过身，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却发现眼前的景物没有丝毫变化。 在灵视的视野中，铺天盖地的淡紫色灵性雾气笼罩住学院，底层的下午镇建筑群几乎浸泡在里面，只有高塔们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似乎独立于外。 “该说真不愧是学院么？矗在那儿气势就不一样。” 他感叹着随着两位法师通过大门的检查。 ......................... 下午四点， “真是晦气，到处都是脏衣服。”一个法师从外面匆匆地走向地下室，要向他们的队长靠拢，他在途中跨过了好几件破烂的衣物，每一套都代表着一名死者。 他们原本都是住在别墅地下室的雇佣兵、仆人之流，只是被吸血鬼灭口后销毁了尸体，这些衣物是他们最后留下的东西。 “雷诺兹队长。”刚从上面下来的法师唤道，他的脸色十足难看。 “怎么了？有什么我们不能处理的事出现了？”雷诺兹悠闲极了，这里的炼金药剂材料配比都差不多算出来了，就需要一份现成的检验威力，好让上面重视起来。 “整座城市的相关店铺都没有这几种材料的售出记录，反倒是在调查黑马商会的那几位查出了大批的走私交易，我去问了问他们，违禁品清单中就有暖霜和铁甲枝这两样，数量还不小，商会底下人先前丢失掉一点也不敢声张，只是瞒了执事，当作不曾发生。” 这个消息意味着吸血鬼根本不需要从外面偷运，潜入商会就可以就地取材了。 雷诺兹的脸色和这位法师开始同步，好像喝水时吸进了一只史莱姆：“这么说线索又断了？” “是的。”他的下属法师惴惴不安道。 “那这事就交给几位阁下吧，”雷诺兹扣了扣自己的贴近脑门正中央的发际线，舒爽之余，表情又放松下来，“绕来绕去还是黑马商会在犯错，又一次阻碍了我们的调查，不过这和我们无关，现在先把简易药剂配出来试试效果，只后我再去找主任说清这个事该由谁负责。” “好的，队长。” 第七十八章 转科事宜 走进主塔，胡安大法师和德尔塔走上飘浮碟，直达最顶层的院长办公室。 “待会上去后，你只要把你的经历说出来就好。”脸上皱纹密布的胡安大法师看着正前方，用很随意的语气说着。 德尔塔点了点头，也看着飘浮碟的透明防护壁外好像在下降的楼层，一时寂静无声。 周围的景物清晰，他在高塔外部能看到的淡紫色灵性雾气在这里并不现形，但似乎不是塔内魔网的魔力流通在驱逐它们，而是在某种程度上，这片空间已经和这些灵性雾气融为一体了，分不出彼此。 灵视的效果并不只有在眼睛上起效果，他在呼吸的时候感觉空气湿厚了许多，只是不算难受。 抵达院长办公室后，德尔塔久违地见到了院长，一个年龄不到六十保养的很好的中年人，上次见到他在半个月前。 不知道为什么，院长普拉肯特一直在摩挲手上的一枚银色的戒指，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什么，但精灵混血能够感知情绪的能力还是能隐约探知到他的心情很差。 德尔塔猜测，他是因为发福，戒指卡在手指上了。 院长意外地好说话，德尔塔只是说了自己在这次事件的所见所闻，他就不让继续说了。 普拉肯特既不关心他是怎么和敌人搏斗的，也不在乎太过具体的东西，把德尔塔叫来的原因只有两个。 一个是确定跟学院作对的人的确是吸血鬼， 二是......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转科？”院长问道。 德尔塔摸了摸脖子上的未愈合的红线，他简直要怀疑读心术的存在与否了。 他在院长提到前就有想过转科了，奎斯加的某些话语中体现出“出去就不会回来”的意思，他也得为自己做打算。 有导师和没导师是两个样子。 导师的作用就是上课之后，手底下的学生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他们问，他们的回答会比上课的讲师更为细致。同时也是在学院封闭式环境下，常年回不了家的学生们与自己家庭的一种联系——会向家长告状、克扣他们零花钱的联系。 奎斯加平时也算正常，但关于导师为学徒解惑的责任却不怎么有履行。 他每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外面，有时一个人出去，有时带着德尔塔一起出去，去寻找远古心灵魔法的影子。 古老的典籍原本，遗迹石刻、精灵留下的附魔武器都是他寻找的对象，偶尔让德尔塔放个血看看会不会起共鸣，他对于灵性魔法体系的执着远超其他欲望，达到了几乎走火入魔的程度。 离去前，他更是在表明自己可能一去不返了，让德尔塔去投奔赫默·克丽丝讲师，这个半精灵是炼金科的，那么德尔塔也不可能再呆在秘文科了。 只是这件事奎斯加难道还告知了院长？学生转科可是需要导师签字的。 想到这里，德尔塔觉得还是该再问一下：“我的确有这样的意愿，但是这件事不该先征求奎斯加导师的同意吗？” “没有必要。”普拉肯特告诉他，“他离开前就改了你的档案，你不再是他的学生了。” “啊？”德尔塔表示无法理解。 “他认为你需要在学院有一个新的庇护者，接替他继续照看你。” “灵性的秘密就这么令人着迷？竟让一位大法师愿意离开学院，终生奔波在外？”精灵混血喃喃自语，他对这种追求没有共同感。 “或许吧。不过他确实很关照你，希望你能在我和其余六位主任的见证下，和他创立的灵性学派断开联系。”普拉肯特感慨道。 “这又是为什么？”德尔塔弄不清这之间的联系。 一旁的胡安法师看不出变化，似乎对此没有疑惑。 “一旦他离开，灵性学派就失去了约束，其中的成员平时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没了约束，就和那些野法师团体的纪律相差无几了。某些人可能还会借着学派成员联系要求其他人为集体服务，实则满足自己的私欲。或许灵性学派里面还会出现可以维持学派的人，但这样的人只是偶然，不会一直存在。” “奎斯加难道离开学院，就不和学派的人联系了吗？他明明在其它魔法组织也有好友和学派成员的，彼此寄信的次数还不少呢。” “他的时间不多了。”普拉肯特现在表面深沉，实则心底爽快，和德尔塔解释的越多，他就能更好的欺骗自己：暂时放下工作发起谈话是为了帮助学生，而不是自己主动偷懒。 面对众多公务，想要稍微休息一会还真是难啊。 德尔塔敏锐地感到院长在喜悦，于是更加不明白情况了。 【这个“时间不多”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意思吗？奎斯加要死了？为什么院长反而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奎斯加导师是大法师，九十岁对他来说还是中年吧？” 大法师的年龄比较不固定，但平均在两百岁这样，三百岁也不是不可能，排除先天施法资质偏高的女性法师，奎斯加在男性法师的行列里面还算年轻的，不至于这么早就老死。 “他年轻时受了伤，生命力比不上正常的大法师。”院长遗憾道，“就连施法能力都受到了限制。他后面一直追寻灵性的界限，也是因为灵性法术对于施咒的要求很低，同时还有转换成灵界生物延长寿命的想法。” “这次他离开学院，如果再不成功，之后就不可能回来了。” 德尔塔恍然大悟，他对于奎斯加的状态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位大法师对于影法师的职业塑造并非仅仅是为了证明灵性的多功能性和伟大之处，还有对于转化仪式的探寻。影法师的职业最终阶段就是化身成有法师智慧的传奇灵界生物，生命力近乎无穷无尽，以千年计。 德尔塔就职影法师成功，正意味着他的道路没有选错，现实位面生物是可以与灵界生物结合的。 只是精灵的血统对于灵性亲和方面的加成却是奎斯加作为纯血人类所无法拥有的素质，所以他并不能一同就职影法师，必须再次外出寻找属于自己的出路。 而灵性学派只是他在这个过程中无意捣鼓出来的产物，是志同道合者创立的松散组织。 【难怪他知道心灵科的高塔被占据后反应不够激烈，连我的提议都否决了。原来他不是因为高尚的原因，只是抱着给灵性学派留一个可持续发展的路线，失败了虽然可惜，但受打击程度远没有抵达毕生心血被摧毁的样子，不值得和学院翻脸。】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德尔塔深吸一口气，说：“我决定转入炼金科。” 虽然之前也想过要战斗什么的，但仔细想想，家里宅才是他的风格，等闲不会外出战斗。而炼金不仅可以家里宅，还能赚钱啊！ 胡安看起来有些失望，他本来听院长说奎斯加放弃了这个精灵混血，还有点意动，不过既然德尔塔已经有了选择，他就不好强行拉人了。 “要不要再多考虑一下？”普拉肯特贴心道，他担心这个学生会选错成自己不喜欢的，以后的七年可都要和这个科目打交道，再一次转科可比第一次要麻烦多了，又要更换一次导师，讲师们也不愿意收这么一个被多方灌输过私人理念的学生作徒弟。 “不用了，我觉得炼金科很适合我。” “好。” 普拉肯特院长拿出德尔塔的档案，用钢笔将上面的原科属划掉，在后面的空格里写了一个炼金科。又抽出一份炼金科的学生名单，在人名的末尾处誊写上“德尔塔·范特西”，然后再一次动用“空间”戒指。 滴—— 一道散发黄光的法术能量从空中照射下来，将这两张纸上的内容传输进魔网，修改之前的内部信息，这个过程大概要持续半分钟。 “要不要选择一个讲师做自己的新导师，我倒是知道一个很喜欢你的，不用你说她都想把你抢过去。”普拉肯特说。 “赫默·克丽丝？”德尔塔试探道，他真想不出来有其他人认识自己了。 “奎斯加告诉你的，也是，得做好两手准备。”普拉肯特翻翻找找，从抽屉里找出半精灵女讲师的资料，在上面空白的“教导学生”一栏填上德尔塔的全名。 “行了，你可以先走了，去找赫默·克丽丝吧，通知她一下这个好消息。” “另外，不要大肆宣扬你和吸血鬼的接触经历，虽然许多讲师都知道了丹契斯死了众多学生，但还是不要去刺激那些死掉亲属的法师，他们激动起来像凶暴生物，赫默·克丽丝还要上课，可没法第一时间救你。” 德尔塔用坚定的神色表示自己绝对守口如瓶。 【这么说，还得按照西索·克雷夫主任教我的那套说辞解释，免得别人以为我在炫耀。】 【就是讲师们都清楚丹契斯的情况这一点有些麻烦，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因此找我麻烦，这么多人外出，他们的学徒都死了，只有我一个活着，要不是亲身经历，我都要怀疑其中有什么猫腻了......】 离开院长办公室后，精灵混血一整天都没有进食的胃又一次在抗议，他摸了摸肚子，让手掌的温暖缓和饥饿感，但疗效甚微。 现在是下午四点，食堂还未开放供应。 【或许在找赫默·克丽丝之前，寻找食物才是当务之急。】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