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卧龙图》 第一章 太康之乱 “正是江南好时节,梅子黄时雨”。 一场缠绵的春雨,断断续续下了近一个月,使得整个建业城都被笼罩在烟雨之中,细雨蒙蒙,烟雾袅绕,从远处望这建业城,顿感如诗如画。 好舞文弄墨的文人骚客们,突发幽思,构思出了好些应景诗文,流传坊间。 缠绵春雨滋养着文人骚客们的笔头,却愁煞了为着一家生计奔波的农人渔民们,虽然民间常说‘春雨贵如油’,但凡事过犹不及,多了也会酿成灾难。 天道伦常,阴阳之道,盛极而衰,天道如此,人事亦如此。 一场兵祸,使得烟雨中的建业城,多了些血腥,多了些肃杀。大周王朝三大藩王,以清君侧为名,各率大军从三个方向进攻大周都城建业城。 攻城的战争,历时一个月,最后建业城的城墙被三路藩王大军攻破,位居当朝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的赵王萧邦启自刎府中。 赵王府一应老少被乱杀在府中,朝中依附赵王的官吏,也被一一清除,建业城城墙上的厮杀血迹还未干,城中又是血流成河。 一时间,建业城中人心惶惶,惊若寒蝉,好在这场血腥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 最后,几位实权藩王,连同那些劫后尚存的朝中显贵,废黜赵王拥立的幼帝,连同幼帝生母一起迁往居镛城,而后拥戴成都王萧邦翊继位,是为大周王朝的第六代君主,改元永宁。 历时三个月的王朝内乱,就这样平息了。 新帝下诏,大赦天下,举国臣民大酺五日。 与新帝一同起兵清君侧的齐王萧邦炯、梁王萧邦彤,被分别封为大司马和中书令,并赐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各随军将领、从龙之臣都有不同的进爵封赏。 王朝的腥风血雨,很快随着连绵的春雨,烟消云散了。 朝廷新贵们忙着宴饮清谈,教坊巷里,丝竹美人,悦耳飘香,农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周王朝仿佛又回归了清平世界,国泰民安。 大自然的魔力,也许不在于动,而在于一个静字,宇宙上下是静,更古恒常是静,也就造就了万物灵长的人类安于时间长河沉淀下来的一切习俗,静比动好,不变比变好,已知比未知好,这便是安静怡然的生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转瞬间,就是人的一生。 这一生,没有该做的,也没有必须要完成的,一切都按照既定的伦常生活,就会是一个合格的王朝子民。 夜凉如水,清风拂面,稽水江畔,一座两层楼的竹楼傍水而建,旁边是一间同样用楠竹搭建的小茅屋。 从稽山深处流淌出的稽水,不知有几千年几万年了,也许天地初开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而水畔坐落的两间竹屋,也同样看不出年月。 “老师,您已经在这里躺了一整天了,从早晨到现在,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真叫学生着急!”一个十五六岁的黝黑少年无奈地叹息道。 从早晨到现在,天都黑了不知多久了,只记得远处山上的不知名的鸟都叫了三遍了。 这位平日里嬉笑随意的老先生,今天却一本正经地躺在这竹椅上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吱声,只是呆呆的看着天空。 没办法,少年又把简陋的饭菜放到厨房的锅里热了一遍,干脆就用锅盖盖住,灶里留下火种,把饭菜温热着。 少年跟着这位自称是‘水镜先生’的老人,在这稷水江畔已经居住六年了,平日里除了照顾老先生的起居生活,一应生计活,便是跟着老人读书修道。 寒冬刚过,晚间的山里依然有些寒冷,远处的高山如一座漆黑的屏风,竖立在天际,挡住了域外的红尘俗世,隔出这一片世外桃源。 少年每天空闲时,都会在这稷水河畔,双手托腮,望着远去的江水,胡思乱想着连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一些想法。 可今天他没有心情看水神游了,老先生的一反常态,使得他坐立不安。 一声长叹,回响在寂静的夜里,竹椅上的老师,终于有了动静。 一声仿佛憋屈了很久的叹息,从他的口中发出,虽然没有激起稷水里的朵朵浪花,也没有让身后竹楼里的桐油灯火,产生一丝摇曳,但这一声叹息中,却仿佛承载着无穷的烦闷和担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不理解,对于少年来说,吃饱饭,读好书,修好道,便是他一天要做的事情。 “知道,你去睡吧,明早我有话对你说。”老人说完不等少年回答,就起身一挥宽大的衣袖,径直走进竹屋去了。 名叫元知道的少年,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回到一旁的竹屋里。他躺在自己的竹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回想着老师最后的那句吩咐,老师到底要和他说什么呢? 月明星稀,夜寒如冰,夜幕将这片天地轻轻地裹住,些许微风,吹过山峦,轻抚着入睡的万物生灵。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竹床上的元知道,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处山谷,这处山谷中,一弯湖水,静静地躺在群山的怀抱中,好似沉睡的女子。 湖边坐落着几间竹屋,竹屋中透露着昏暗的灯光,为这山谷增添了几丝人间生气。 元知道走进一间竹屋,却是一间书房,里面没有人。墙边书架上,堆满了竹简,书架前的书案上,一卷竹简摊开。 元知道走过去在书案前落座,仔细看了看书案上的书简,却是他平日里常诵读的《道经》。 这时,一缕好似来自远古岁月的声音,从群山深处飘来,优美动听,惑人心魄。 元知道被这歌声所吸引,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天空,透着一点朦胧。 在山里久住的元知道,早已经习惯了山中的一些怪诞离奇,加上跟随水镜先生修道有年,心里也不甚害怕。 隐约的歌声时有时无,元知道望了一会窗外,便又埋头看向手中的书简,思索着其中的精义。 这时,那如有如无的歌声随着山间的清风,飘进竹屋,渐渐清晰起来。 那歌声时而似远古先民的祭祀声,时而又似山魅在妩媚轻笑,时而又似有人在轻声呼唤。 元知道拿着书简,起身走到窗边,静心聆听那一缕声音,细细听了一会儿,却没有辨别出那声音来自何处。 元知道看了一下湖边其它几处竹屋,这时都已经熄灯了。 元知道回到书案前,放下手中的书简,起身出了竹屋,站在屋外,元知道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便迈开步子,寻声而去。 深夜的山中,大多生灵都陷入了沉睡,几种夜间活动的灵物,也都是轻手轻脚的,不愿去破坏山中的平静,夜色下,群山伟岸而神秘。 元知道循着那声音,来到一座高山下,站在山下,抬头看不见峰顶,那声音好像便是从山顶传来的。 元知道定了定心神,提气一跃,整个人腾空而起,快速往山顶掠去。 越接近山顶时,那声音越变得清晰,元知道逐渐放慢了纵跃的速度,到山顶时,他悄悄栖身在一棵参天大树中。 元知道拨开眼前的树叶,朝前望去,朦胧中,一幅宏大的画面出现在眼前,身着各色简陋奇怪服饰的人,排着整齐的队列,在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带领下,正在祭祀。 那个首领模样的人,右手握着一柄漆黑的剑,剑身发出一缕青光。 在祭祀的人群周围,按着天地方位,摆放着九个黝黑的大鼎,大鼎也发出幽幽青光。 青光中,出现一副副朦胧的山川大地画面,大地上飞禽走兽自由奔走翱翔,人类耕种渔猎,和睦相处,这是远古先民生活的景象。 元知道完全被这眼前的画面给镇住了,虽然他听老师描述过先王祭祀封禅的事,但自己亲眼见到,还是被眼前宏大的祭祀场面给震撼到了。 先去他听到的声音,正是这群先民祭祀上天的祷告声。 元知道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一切,只见那首领举剑一挥,便有众人押着三个囚犯模样的人来到祭坛下,在祭坛前跪成一排。 那首领绕着那三人舞动一圈后,便大手一挥,有三人手握巨斧,同时砍下了三名囚犯的头颅,三人的头颅被摆上祭坛。 这时,所以人都对着祭坛叩拜,口中大声呼喊着,好一阵才结束。 那首领抬头看天,这时,八个护卫抬着一个人走过来,这人身形巨大,是一般人的两倍,依稀看到他手脚脖子上都被粗大的青铜锁链锁住,八个护卫模样的人,抬着他来到众人面前。 那首领似乎对这众人说了些什么,引起了众人的骚动,继而群情激愤,一起来指骂那个巨人。 好一会儿,那首领一挥手中的长剑,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当中宣布了什么。 于是,八个护卫放下巨人,一起拉着青铜锁链,让那巨人跪在祭坛下,那首领走上前,双手握住那黝黑的长剑,高高举起,只见一丝青光闪过,那青光中浮现出一条黑色巨龙,模样凶狠残暴。 青光掠过巨人的脖子,巨大的头颅与身体分离,掉落在祭坛下,鲜血洒落一地。 黑色长剑,饮了巨人的鲜血后,顿时青光大盛,黑龙的虚影逐渐清晰壮大,咆哮的龙吟声响震山谷。 突然,祭坛上空黑云密布,狂风大作,黑色巨龙从青光中飞腾而出,绕着祭坛盘旋几周后,便张开巨口一吸,祭坛四周的人有大半被巨龙吸入口中,成为黑龙口中的血食。 场面的突变,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惊慌失措,那首领依旧镇定,挥舞着手中青光大盛的黑剑,腾空而起,仗剑刺向黑龙的龙头,黑龙被剑刺中后,身影又开始变得朦胧,黑龙狂乱挣扎,就在快要被黑剑吞噬的那一刻,黑龙猛烈一挣,挣脱了黑剑,朝西方腾飞而去。 眼前的一幕,已经超出了元知道过往的认知,一时他待在树上一动不动,呆呆的看着前方混乱的场面。 只见那首领接住黑剑,一剑驻天,口中念着咒语,四周的九鼎在他的动作下,青光大盛,逐渐盖过祭坛,以及场中所有的人,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由祭坛辐射开来,树上的元知道被这股力量重重一击。 元知道一惊而醒,原来是南柯一梦,他依旧躺在自己那张简陋的竹床上,他揉了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让自己清醒一下。 此时窗外,已经有了一丝朦胧的天光,清晨的天光,从河谷的另一边照进,将河谷从黑暗的夜色中拉出。 刚才梦中的画面,还清晰地留在元知道的脑海中,那种深深的震撼,让他难以回过神来。 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与老师在这河谷住了六年,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梦境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第二章 红尘出世 “坏了!坏了!竟然睡到现在,都错过早课时间了,肯定会被老师责罚,该死的怪梦!” 元知道赶忙下床,整理了一下衣服,一边走一边用手理了理头发,尽量让自己显得精神点,脑海里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怪梦,他用力甩了甩头,推开房门,只见水镜老人正背着双手站在屋前,望着远处的稽水。 “老师,对不起,我睡过了。”元知道怯怯地说道。 让元知道惊讶的是,闻声转过身来的老师却是脸带微笑,一点责备的表情都没有。 “起来了,老师带你去一个地方。”水镜老人微笑着说道。 元知道正准备应声,只见水镜老人伸出右手,握住了他的手,只觉得眼前一晃,等元知道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置身在一片山崖上了, 山崖上有一方约五六丈长宽的平地,奇特的是,这一方平地是天然的岩石,地面平坦,像是有人用剑在这座岩山上削出来的一般。 这方平地背靠一座高大的岩壁,其它三面是万丈悬崖。 清晨 山崖四周云雾袅绕,恍若仙台,站在在山崖上往南边看,一条大河横穿而过,如一条青色的巨龙,那便是纵贯整个后汉国的稽水。 “原来有这么个好地方,以前要是知道的话,那每天的早课就来这里做了。”元知道心里想着。 水镜老人面朝稽水伫立着,灰白的长发,被早晨的山风吹拂着,迎风飞舞,更显神仙风姿。 元知道双手自然放下,侧身站在水镜老人身边,心里惴惴不安地说道:“老师,学生知错了,贪睡错过了早课时间,请老师责罚。”一副诚心认错改过的样子。 水镜老人看了一眼样貌乖巧的元知道,微微点了点头,这么多年,这小子的秉性一点都没变。 “今天为师带你来这剑崖,是有事要对你说。”水镜老人不提责罚的事。 “是,请老师训示。”元知道拱手道,原来这里叫剑崖。 水镜老人转身望向涛涛稽水,此时剑崖四周云雾弥漫,缓缓流动,加之悬崖老松的点缀,使得这里宛如仙境一般。 水镜老人说道:“世人都知道为师有两样本领,一是识人,二是铸剑。昔年为师得上天眷顾,于赤堇山中,得五金之英,以天南剑谷的地火,配以龙泉水淬炼,历经七七四十九天,得以成剑五柄,分别是:天漠、离火、龙泉、渔肠、红尘。成剑之时,天降异象,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彩霞横空,映照万里。” 元知道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些事情早已经传遍了庙堂江湖,不是什么辛秘。 只听见水镜老人继续说道:“本想铸剑造福与世人,却不想成了世人争权夺利,扬名立万的利器,让江湖从此不得安宁。世人执迷于剑,却从不问执剑之人,过矣,错也。” “老师,您在此归隐,就是因为这件事吗?”元知道小心地问道。 水镜老人转过头来看着元知道,元知道顿觉局促不安,低下了头。 水镜老人微微一笑,说道:“是,也不是。等您以后见识多了,就会明白的。” 元知道嘴里嗯了一声。 水镜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红尘是五剑中最后成剑的,其性驳杂,却灵性最强,最难驾驭,剑成时,我思考再三,最终将其封存于此,不让其出世。” 说完,水镜老人伸手一招,只见石壁中一剑破壁而出,发出一声轻啸,围着两人上下飞舞,如久困牢笼的飞鸟,突然获得自由,喜不自胜,欢快不已。 元知道眼睛盯着空中飞舞的宝剑,觉得甚是好玩。 最后,飞剑飞入水镜老人的手中,水镜老人用手摩搜着剑身,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眼睛里透露着一丝怜爱。 “红尘出世,祸福未知。” “知道,这柄红尘你带上吧。”水镜老人把手中的剑交给一旁的元知道。 元知道心花怒放,对手中的剑爱不释手。 这一天,元知道将红尘配在腰间,干活都随身带着,心里觉得多了一个亲密伙伴。 傍晚,红霞给稽水铺上了一层金光,目眩神迷。 元知道挑着一捆柴禾回来,放好柴禾后,叫了一声老师 “我回来了” 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得到回应,他走到正屋门口,往屋里瞧了瞧,屋里空无一人。 他正想着,老师是不是在楼上,便迈步进了屋,朝二楼走去,二楼是水镜老人休息养性的地方,不过很简陋,里面就一张书案,一个书架,就剩下一张床,除此别无它物。 元知道看了一眼,老师也不在二楼,想着老师可能出去了,正准备下楼,撇见书案上似有一张写满字的纸,便好奇地走过去看。 只见上面写着:知道,为师走后,你可携带红尘去西楚国罗浮山,入罗浮宫修行。 后面落款是:水镜。 元知道心里空空的,一时不知所措,陪伴了六年的老师,就这么走了,留下他一个人。 鼻子发酸,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模糊了他的视线。 良久,才回过神来。 元知道又仔细看了看水镜老人留下的书信,这次认真看,只见纸的背面也有字,上面写道: 道法自然,不可强求。 赤子本心,可入天人。 元知道看后,一时也不解其中的真义,既然是老师留下的,便在心里牢牢记下了。 第二天,元知道把两间屋子都收拾妥当,屋门虚掩上,篱笆门用藤条缠紧,然后拍了拍手,紧了紧肩上的包袱,红尘剑也用灰布缠了起来,和包袱一起背在肩上。 元知道对着两间竹屋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西楚国有一大泽,名曰:云梦泽。 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茀郁,隆崇嵂崒;岑崟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罢池陂陀,下属江河。 亘古相传,云梦泽分为云梦天泽和云梦地泽,天泽是为修道仙人的灵台仙境,云雾出尘,灵气充沛。 地泽却是上苍留给世间凡人的化外灵境,山川秀丽,物产丰富。 历来许多遁世的高人,都会在这九百里云梦中,择一处山谷,背山面水,伐几株山中特有楠竹,建造一栋竹楼,再用竹子置办一些竹床、竹椅、茶几等生活用具,便可做起那世外隐士。 平日里,翻耕几块菜圃,与山前溪水中,垂钓几尾鲫鱼,解决一日生计所需。闲来读几句圣人之雅训,如有好友来访,便可与好友在竹楼前的树下,手谈几句,无关乎胜败,聊作消闲尔,这何尝不是高人雅士所向往的神仙生活呢。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不着调的歌声,远远的传来,先民感怀圣王而吟唱的诗歌,被一不知名的山野无赖,唱得鬼哭狼嚎,无一丝纯正雅言之感。 那种神仙生活,对于这位在这云梦山野中放声高歌,完全不顾音律宫调的无赖来说,就算是掰开他的脑袋也想象不到的。 民间相传,正月启蛰,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 天道萌动,万物复苏,人心萌动,祸福暗生。 第三章 老人少年 这是一处相对平坦的原野,较低的山势,此起彼伏。此时已是孟春之际,这云梦山川,已是葱绿一片。 一条还算宽敞的午道,从两座山之间的原野中横过,联通着西楚和南边的大周王朝。 大周王朝鼎盛时期,版图占据着整个神州大地,就连边远的蛮荒之地,也对大周王朝称臣纳贡。 后来,北胡游牧部落崛起,连同西戎各部落,凭借着英勇善战、快如奔雷的骑兵,打得大周军队丢盔卸甲,毫无还手之力,加之大周王朝内部勾心斗角,权势林立,不能一致对外,最后导致北方疆土沦陷,只好迁都建业城,凭借广陵江天堑,才阻挡住了胡人的骑兵南下,得以偏安一方。 这次北方国土沦丧,也导致了王朝历史上最大一次贵族平民的南迁,王朝史称“永康南渡”,自此之后,神州文明南移,中原之地沦为蛮夷。 不过,当年大周王朝以举国之力,修建的十二条直达四方的午道都保留下来了。 话说这条连着西楚和大周的午道,少有人车马来往,由于周边大山中盘踞着众多落草为寇的强人,经常出来“揽客”,不但要留下财货,人也得留下,因此,这条午道除了官府的公干人员偶尔有通过外,寻常商旅是不敢来的。 这时,在西北方的午道尽头,响起了马蹄声和喝么声,一队身着大周王朝甲胄的士兵,在一位将军率领下,向西南方向狂奔。 远远看去,得有上百人的队伍,但个个神色慌张急促,面容憔悴,而且浑身衣甲破烂,像是一支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队伍。 突然一支黑色的箭,划破长空,力道犀利,朝领头的那位将军射去。那位将军也是身手了得,一拔腰间的长剑,把射向自己面门的利箭拨在一旁,但是箭上的强大力道,却带得他的身体往后倒。 他一拉马的缰绳,坐下的马一声嘶鸣,人仰而起,随着奔在最前面的将军骤然停下来,后面的队伍也都跟着停了下来,马上的士兵四处张望,慌乱无主,如惊弓之鸟。 又是一阵箭雨从两边山坡的树林中飞出,如一群食人的黑锋,快速飞向午道上的那队士兵,午道上顿时人仰马翻,一部分士兵被箭射中,翻落下马,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声,响彻山间。 这队大周士兵,来不及逃窜,就被两边山坡射来的箭雨给射到一大半,剩下的士兵下马围在那位将军周围,准备做殊死搏斗。 在强密的箭雨下,不一会儿,午道上便只剩下那位将军没有倒下,他用剑驻着地,支撑着身子,他的左腿上中了一箭,鲜血流了一地,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群慢慢走近的西楚国士兵。 一位身着青铜铠甲,手按长剑的中年将军,纵马来到那位将军面前,后面跟着两名护卫,四周一队手持长剑的士兵围了上来。 “陈世轩,投降吧。”中年将军面无表情地说道。 被称作陈世轩的大周将军,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那位高高在上的西楚国将军,没有作声。 “陆君山一战,你们大周五万兵马全军覆没,就算你回到大周,你们那位疑心重的皇帝也不会轻饶了你,我敬重你的为人,何不乘此机会归顺我西楚。”西楚将军的声音厚重威严。 陈世轩呸的一声,一口血水喷出,狠狠地道:“景松,你不用在劝了,既然兵败,唯死而已。” 说完,陈世轩回头望了望,又看了一眼身边躺着的士兵,心里默念着:英,来世再见。 默念完,陈世轩用手中的长剑自刎身亡。 天空有那么一下,仿佛变得昏暗,一阵阴风吹过山峦,云梦大山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寂静,像是在默哀一位沙场军人的落寞,惋惜一位丈夫和父亲魂断疆场,再也不能回归故乡。 那位景松将军低头致敬,然后抬头望了望天,只见天高云淡,微风拂面,本是一个舒爽的天气,却用来杀人。 景松将军一挥手,调转马头,周围的士兵把散落四周的大周士兵的尸体搬放到一起,围在那位陈世轩将军尸体的周围,然后举火焚烧。 滚滚浓烟伴着焦味,迅速弥漫整个山野,这群不屈的英灵,化作黑色的烟雾,四处飘散,回归尘土。 大周士兵的尸体焚烧了很久,肉香味和焦臭味,在山野间弥漫,久久不能散去。 当焚烧的大火浓烟终于暗淡下去之后,孤寂的山野,变得四下肃静,像是在默默地祭奠这群渺小的英灵,然后把这段云梦山中发生的一段历史画卷,悄悄掩埋。 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这片灰烬旁,他用破烂的衣袖捂住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化为焦灰惊人场面,既震撼又害怕。 虽然有着多年的浪迹经历,也见过不少死人场面,但像今天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经历。良久之后,心里无来由地一阵心酸,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四处搜寻起来。 他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偏西,但天色依旧明朗,又看看了四周,这里荒草弥漫,人迹罕见,周边连一声鸟叫的声音都没有。 他打了一个寒颤,憋了憋四周,找了一根树枝,壮着胆子去扒那堆燃尽的灰烬,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扒来扒去,除了焦灰,什么都没有,连士兵的兵器都烧溶了。 他不死心,一直扒到底,居然还真被他扒到了一件东西,黑黝黝的一长条,是一把剑。他用树枝将那件黑黝黝的长条扒到一边,然后蹲下来仔细观察,先用手试探了一下,确定不烫手后,他拿起来找了一处草丛,用草擦拭干净,依旧是黑黝黝的,似金非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铸成的一把剑,比寻常的剑要短一些,只有不到两尺长,握在手中,有一股冰凉的感觉只透心底,让人通体舒坦。 瘦小的少年,会心一笑,总算有收获,一直以来,想着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平时看着那些俊美飘逸的剑客,腰悬长剑,别提多潇洒了,让人羡慕得要死,这下终于如愿以偿了。 少年朝四周张望了一下,辨明方向,沿着午道,朝西楚国士兵相反的方向迈步走去。 “少年人,捡了东西就想走,不厚道啊!”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声音中正纯和。 少年骤然停步,瞬间把那把黑剑抱在怀里,转身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别找了,在你后面。”那个声音出现在少年的背后。 少年猛的一转身,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灰布长衫的老人,双手背在后面,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人头发花白,用一块灰色的头巾束住,一缕灰白胡须,有一握之长,面色红润,眼睛清澈有神,如土地神仙一般。 这位灰衣老人给少年的感觉,好似就站在眼前,有好似站立在遥远的天边。 “你是人是鬼?还是化外神仙?”少年战战兢兢地问道,说话的声音不受自己控制,脸上却故作镇静。 灰衣老人就那么盯着少年,似笑非笑地说道:“我非鬼,也不是神仙。” “那你是什么?”少年依然一脸谨慎地问道。 “你个小兔崽子,有这么对老人家说话的吗?我是什么?我老人家当然是人了,大白天的难道还是鬼啊!”灰衣老人说完转身抬头望天,反背双手,一副出尘的高人风范。 少年一脸疑惑地围着灰衣老人饶了一圈,然后又反着饶了一圈,看上看下的,看着灰衣老人小心说道:“我听人说,云梦大泽中有神仙隐居,我看老爷爷你就很有神仙风范。” 灰衣老人哈哈地得意一笑,说道:“孺子可教也,你小子还算有眼力劲,看出我老人家出身不凡。” 然后他又看看四周,又抬头看了看天,皱了皱眉头,说道:“走吧,离开这地。” 说完,灰衣老人便举步朝西楚国士兵离开的方向走去。 少年赶忙跟上,手中的黑剑依然抱得紧紧的,口中问道:“老人家,你带我去哪儿?西楚国的军队刚刚朝那边去了。” 前面的灰衣老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少年,问道:“你小子对这云梦大泽熟不熟啊?” 少年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熟,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灰衣老人一脸诧异地看着少年,然后对着地上呸了一口,转身朝前走去,边走边说道:“你小子没被山中猛兽精怪吃掉,真是祖上积了天大的阴德。” 少年没理会老人的嘲讽,呵呵一笑,开心地问道:“老人家,我听人说这云梦大山中有神仙居住,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 “那精怪呢?有没有?” “不知道。” “那你叫什么?” “不知道。” “哈哈!”少年大笑着朝前跑去。 “小兔崽子,敢对我老人家不敬,真是世风日下啊,这世道还真是礼乐崩坏了。” 荆水,从云梦山中流出,在伏牛口冲出连绵的大山,奔向广阔的荆水平原,这里已经属西楚国的东南部地区,远离中原,与南部的大周王朝临近。 云梦泽地势平坦,水网交错,土地肥沃,不但盛产稻米,而且水产丰富,是西楚国的粮仓。 万倾良田,分布在荆水两岸,临近季秋,荆水两岸便是金灿灿的一片。 这时是春季,临水而居的渔夫,都还在没有向水中撒网。 在一处荆水河道弯曲的地方,有一间茅屋,在五十丈开外的河边,有一处临时渡口,此时的渡口停住一条鱼船,一名中年大叔正在收渔网,船舱里摆放了好几只木桶,里面都装满了刚打上来的鱼虾。 渔夫大叔一边收拾渔网,一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像是因为收获不错,心情也大好。 远处的田间小路上,一老一小两人,慢慢朝渡口走来。走在前面的灰衣老人背着双手,嘴里一直碎碎念念地念叨着:世风日下,上下颠倒,礼乐崩坏,天理不存。 走在后面的少年,自顾自的四处观望,不时拿起那把黑色的剑,用手摩搜着。 “后生,这次撒网收获不小啊!”老人隔着老远大声对渔夫大叔喊道。 渔夫大叔抬头张望了一下,看到了老人,便笑着大声说道:“老神仙,是您啊!有一段时间没见您了。” 说话间,灰衣老人和少年走到了渡口边。 少年闻着船舱里飘出的鱼腥味,还没看到鱼虾,口水便先流出来了。一天下来,除了早间在山里采了几枚不知名的野果吃,到现在粒米未进,着实饿的不行。 “老神仙,您老看都没看,就怎么知道我这次收获不错啊?”渔夫大叔笑着问道。 灰衣老人往船舱里瞄了一眼,右手作势捋了捋下巴上的三寸灰白胡须,一派仙风道骨的高人气派,说道:“老人家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世,天地阴阳,人世变化,莫不在我的感知之中。” 少年朝老人家鄙夷了一眼,嘴里呵呵一声,便上了渔船,朝船舱里的木桶看去,满满的几桶鱼虾,看着就鲜嫩美味,哈达子止不住的流。 老人家被少年鄙夷的一眼,瞬间破了功,摇了摇头,看渔夫大叔没有关注到他的尴尬神情,便又微笑着说道:“有没有新鲜的河蟹?蒸几只来,老人家我嘴馋了。” 渔夫大叔放下手中的渔网,然后弯腰从船舱里捏出了几只大蟹,蟹甲黑里透红,笑着说道:“老人家,您看看如何?早备着呢!就想着您老什么时候来,给您蒸几只下酒。” 少年对那几只硬邦邦的大蟹倒是没什么兴趣,尽看着桶里肥嫩的鱼。 “走,老人家,家里去说话。”渔夫大叔前面领着,朝茅屋走去。 渔夫大叔打鱼是一把好手,厨艺就一般,除了蒸就是煮,几只大蟹蒸好用一个大陶碗盛着,另外又煮了一大锅鱼汤,鱼汤中放了一些菜叶和辣椒。 可就着,溢出的鱼香味,已经让少年止不住口水了,恨不得立马大口吃喝起来。 “老人家,屠苏酒,上次去集市打来的,还留了这么一壶,想着您什么时候来,给您备着。”渔夫大叔把酒壶打开,往陶碗里倒酒,正准备倒第三碗时,灰衣老人伸手一挡,口中说道:“他不喝酒,不用给他倒。” 少年白了灰衣老人一眼,也不在意,自顾着盛鱼汤喝,鲜美的鱼汤下肚,让他有种身在仙界一般,饱一顿饥一顿的流浪生活,哪里吃过这么鲜美的鱼汤,不多久,已经好几碗下肚了。 渔夫大叔至始至终也没问少年的来临,觉着能跟在老神仙身边的,应该是他的弟子晚辈吧。 渔夫大叔陪着灰衣老人喝了几碗酒,看了看天色,只见太阳已经去到了西边的天空,一抹云彩被烧得通红,便说要去收拾一下船舱里的鱼虾,让灰衣老人和少年自己吃。 老人嘴里正吸食着一只蟹大腿,点点头让渔夫大叔自便。 少年看着灰衣老人仙风全无的吃相,心里怀疑,这老头是不是经常靠着一副老神仙的模样,到处骗吃骗喝,他摇了摇头,一脸鄙夷,埋头又啃他的鱼骨头去了。 “小子,跟着我老人家蹭吃蹭喝的,还没好脸色,你懂不懂礼貌啊。”灰衣老人愤愤不平的。 少年根本不搭理他。 一顿鱼蟹大餐,老少两人吃得心满意足。 少年坐在屋前的一块大石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竹枝,望着天边的云霞,阵阵出神。 灰衣老人也喝光了一壶屠苏酒,最后一条蟹腿被他吸食完后,他用衣袖擦拭了一下沾满汁水的双手,然后起身踱步来到少年身旁。 远处零星的村落,家家户户开始冒出缕缕炊烟,偶尔传来狗叫声,以及劳作的人们收工回家的说话声。 远处的荆水河面,水面无波,想必水下却是暗流涌动吧。 渔夫大叔在渡口忙活着,嘴里哼着的小调,声音也大了许多,哼到高兴处,少年都能听到。 “再过一个多月,荆水两岸的水田里便会是碧油油的一片了吧。”老人望着远处的水田说道。 第四章 七窍玲珑 西楚国为一千年的大楚王朝后人趁乱所立,国土为荆州北部,梁州东部,以及整个中州,横跨汉水上游,南临广陵江,独享云梦大泽北部肥沃土地,坐拥秀丽山川,鱼米粮仓。 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西楚建立了一支战力强大的水军,和一支防守一流的步军,虽然南有大周王朝,西有秦国,北有后赵,东有后汉,真正的四战之地,却依然举国安稳。 西楚文帝景文,虽然遵照先王武帝的“重文尊礼”的遗训,但依然没有放弃先武帝“强兵攻伐,灭国拓土”的野心。 被称为神州第一高台的章华台,屹立在西楚王宫的东北角,这里虽然不是王宫正殿,但西楚文帝景文却喜欢来这里。 每天有大半的时间,他都待在这里,接见重要臣子,谋划政务,一应事物都在这章华台上的云梦阁中完成。 此时,歼灭大周北犯军队残余的景松将军,正在向西楚文帝汇报此次战事结果及战后处理。 “据说大周陈氏的那把天漠剑,一直是由在朝为将的陈世轩所佩戴,这次可有发现?”西楚文帝手中把玩着一把短剑,短剑剑身纹路流畅,剑柄雕刻精美,口中漫不经心地问着。 景松将军站立如松,神定气闲,说道:“末将没有发现。” 西楚文帝抬头盯了一会儿景松,自顾自的喃喃说道:“天漠,相传为霸王之剑,得之可征战沙场,所向披靡。” 一旁的景松听到了西楚文帝的话,忍不住说道:“陛下,不可听信传言,一把剑而已,何至于有如此威力。” 西楚文帝没有作声,像是在思考,好一会儿,他平静的语气再次响起:我大楚自立国以来,时刻不忘先祖遗训,恢复昔日大楚王朝的荣光。” 景松将军眼里闪过一丝光芒,静静地看着那位把玩精美短剑,却心不在焉的西楚文帝。 “景松,辛苦了,你先下去吧。”好一会儿西楚文帝说道。 景松双手抱拳,口中说道:“诺,末将告退。” 远处的君山湖,微风拂过,湖面顿时泛起丝丝涟漪,水光接天,气象开阔,望之使人心旷神怡。 西楚文帝背手站立,静静地望着君山湖,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想。 良久之后,西楚文帝口中吩咐道:“传太师入宫。” 远处一名宦人应声道,然后云梦阁中又恢复了平静。 景松回到大将军府,沐浴更衣后,独自一人坐在府邸后园的兰亭中,他吩咐府中管家,今日闭门谢客,府中任何人不要来打扰他。 孟春之交,园中的一株桃花满树开花,艳丽的花朵,散发出醉人的香味,远远飘散开来,轻轻一呼吸,便如屠苏酒入口,甜美如懿。 桃花虽然艳丽纷香,景松却历来不喜。 身为西楚国皇族,景氏子弟多有少年入军旅,这是太祖时期就定下的祖训。 景松是景氏这一代的娇子,自小勇武异于常人,且聪慧过人,尤其酷爱兵书战阵。 凭着军功积累,一步一步升任成为西楚国的大司马,封镇南王。与丞相昭阳一起成为西楚文帝的左膀右臂,西楚柱石。 自大周王朝偏安江左,北方诸族乘机崛起,相互攻伐,形成了五分中原的局面,整个中原大地,已经是群雄逐鹿的局面。 北方五国无不想吞灭其他四国,进而统一北方,然后南下灭周,进而统一神州大地。 景松作为西楚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心里时刻记着先祖遗训,盼望着有一天,率领大楚男儿,马踏中原,一统天下,重现大楚王朝的不世荣光。 一心只在军事的景松,心中对于世人所指神仙方术,不甚了了,认为那尽是些虚无缥缈的无稽之谈。 虽然他自己也是一位金刚境的武人,但在他心里,兵策谋略更重要些,这才是真正的万人敌。 对于此次与大周军队的攻伐,除了抵御大周军队的北上以外,还有一项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上古时期,舜帝率大军南征三苗,却半道而崩,最后葬于苍梧大山。 据传,大舜在驾崩前留下遗训,而这策遗训,关乎着生活在神州大地上的各族人类的命运。 景松对此知道不多,他也没有过多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此刻他心中感慨,是因为大周将军陈世轩在临死时,所表露出来的视死如归,以及那些面对死亡,却毫无惧色的铮铮男儿。 那些为了国家慷慨赴死的士兵的情形,深深地印在了景松的脑海中。 舍生取义,杀身成仁。 大周将军陈世轩自刎前的眼神,他无法忘记。 少年和灰衣老人在渔夫大叔家住了一晚。 这一觉是蒙尘有生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醒来后通体舒坦,神清气爽。 当他舒服的伸了一个这辈子最舒服的懒腰后,忽然觉得不对,他身处之地,是响水上的那座桥亭中。 响水在桥下哗哗流过,两边的山上,不知名的鸟儿,在清唱着不知名的歌,微风吹过桥亭,夹杂着新一天的气息。 蒙尘挠了挠头,满脸疑惑,摸了摸身上,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昨晚在渔夫大叔家换的。 他之前那一身不知道跟随他多少岁月,早已经变得破旧不堪,渔夫大叔好心拿出了自己的一身衣服让他换上。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灰色的包袱,他急忙打开来看,那把黑剑依然在,里面还多了一些干粮。 蒙尘实在想不出,昨晚还睡在渔夫大叔家,一早醒来怎么又回到了这响水桥上,难道这些天所经历的只是一场梦?或者说,自己根本一直在梦中没有醒来? 蒙尘的云梦山之行,起源于一个奇怪的梦。 他本是一名流落市井的孤儿,当年和奕伯从家里逃出来,却又走散了,这个世上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那年他八岁,靠着乞讨和偷盗,他混过了这几年,如今已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年郎了。 那晚他留宿在苍梧郡响水上的一座桥亭里,那晚月明星稀,微风和顺,难得白天在一处农家地里挖了几块红薯,填饱了肚子,晚上得以睡一个好觉。 在梦里,他梦见一个身着华服的老头,来到他跟前,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老头头发花白,一张爬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像是看过了天地沧桑,看穿了人世变幻。 最后,老头笑着问了他一个问题:“孩子,你想每天都吃饱穿暖睡好吗?” 当时,他茫然地看着那老头,心里也没什么害怕,仿佛这位老头的出现,让他的心变得祥和踏实。 蒙尘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想。” 那华服老头微笑着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东南边的大山,说道:“如要实现心中愿望,可往云梦山中一趟,机缘机缘,唯有缘者方能得之。” 说完,那华服老头变作一条青色苍龙,盘旋着飞天而去。 蒙尘从梦中惊醒来,明亮的月亮挂在东边的天空,周围一片漆黑,偶尔有一丝微风拂过,远处村落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 蒙尘一整天都在想着夜间的梦,思索着梦里华服老头说的话,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吃饱穿暖睡好,这三样历来是他的生活目标,一直以来,他都无比渴望自己能不再为这三样发愁。 那华服老头变作一条苍龙飞天而去,这一幕太怪异了。 听说书的人说到过,大海仙山有真龙,执掌天地风雨变化,而神州大地的山川深潭也有蛟龙盘卧,掌控一方风雨。 一些邪恶秽污之地,更是有黑龙盘踞,为祸一方,上古时的大禹便在巫水中斩杀过兴风作浪的黑龙。 失魂落魄地过了几天,最后他还是决定去云梦山中走一趟,反正到哪儿流浪都是流浪。 听说书的人说,云梦山中多神仙高士,说不定运气好就能遇到一位,不求收为徒弟,留着吃一顿饭也是好的。 如果运气好的话,那些个神仙高士传授自己一些法术本领,那就是天大的运气了。 对这种好事,蒙尘心里虽然不做奢望,但既然梦里的华服老头指引他去云梦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有收获呢? 闲着也是闲着,流浪到哪里都是流浪,反正这个世间,除了王宫大内,高门上户他去不了,市井山野,他还是可以去得的。 于是,不知道走过了多少路程,问了多少路人,才进到了这云梦大山中。 火红的日头,挂在西边的天空,使得西边天空的云朵也开始燃烧,这里地处荆水平原的上游,云梦大山绵延到这里,已经变得地势平缓。 大约是今天渔夫大叔,收获颇丰,远超平日,再者他今日又遇到了老神仙,心情异常的高兴。 收拾的时候,不时抬头远望,看着老神仙就坐在自己家门前,吃着自己做的食物,他笑着点点头,又埋头干活。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灰衣老人看着吊儿郎当的少年问道。 少年看也没看灰衣老人,随口答道:“蒙尘。” “蒙尘?”灰衣老人看着那少年,口中喃喃地念叨着,像是在计算筹划着什么。 少年蒙尘用细小竹枝剔完牙,随手一扔,看了看一眼灰衣老人,说道:“我爹说我是蒙尘之人,所以又给我起名叫蒙尘。” “那您另外的名字叫什么?”老人好奇地问道。 蒙尘朝灰衣老人白了一眼,说道:“不告诉你。” 灰衣老人微微一笑,问道:“你小子怎么跑到这云梦大山来了?不怕被凶兽吃掉啊!” 蒙尘想了想,说道:“我哪想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是因为一个梦,梦里老头叫我来的,说来这里可以吃饱穿暖睡好。” 灰衣老人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天意啊!” “什么天意,莫名其妙,老头您念叨什么呢!”少年蒙尘白了一眼灰衣老人说道。 灰衣老人呵呵一笑,捋了捋胡须,高深莫测地说道:“小蒙尘,你以后可以去江那边的大周逛逛,那里文采风流,物产丰富,可以让你吃饱穿暖睡好。” “你说的是真的?”少年蒙尘一脸不相信地看着灰衣老人。 灰衣老人狡黠地看了一眼蒙尘,笑着说道:“俗话说得好,听人劝吃饱饭嘛,还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少年蒙尘想了想,破天荒的没有反驳灰衣老人,也没有嘲笑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小蒙尘,我们做笔买卖,如何?”灰衣老人走到蒙尘跟前说道。 “买卖是什么东西,能吃吗?”蒙尘挥了挥手里的那把黑剑,看也不看灰衣老人一眼说道。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对蒙尘的态度不以为意。 转身望着河边忙碌的渔夫大叔,嘴角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我能让你以后能吃饱穿暖,而且过上有权有势,有酒有女人的日子,你干不干......” 灰衣老人冷不丁被人扯住了一条胳膊,原来还没等他说完,蒙尘已经一脸欢天喜地腻歪过来了,活像一条向主人摇尾祈食的小狗。 “目无尊长的小子,放开!”灰衣老人使劲摔着那条被蒙尘搂住胳膊。 “老爷爷,您先告诉我是什么买卖,我同意了。”蒙尘一脸谄媚地笑着说。 “世道沦丧,人心不古啊!”灰衣老人摇了摇头,一脸失望的表情。 从小流浪市井,为了生存,察言观色的本领,蒙尘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灰衣老人嘴角不易察觉的那一丝狡黠,没有逃过蒙尘的法眼。 “小蒙尘,你把那黑剑给我,我送你一场富贵,如何?”老人捋着灰白色长须,笑着说道,眼里充满了诱惑。 蒙尘一摔双手搂着的那条胳膊,警惕地说道:“骗小孩呢,说来说去,还是盯着我的宝剑,不换不换。” “宝剑?如果我说这是吧凶剑呢,拥有它的人都会被它吞噬精血,直至精毁人亡。”灰衣老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蒙尘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剑,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战,仿佛从黑剑中透出一股阴寒之气,瞬间透过他的双手,弥漫至全身。 蒙尘晃了晃脑袋,疑惑地看着灰衣老人,瞬间又恢复平常神色,盯了一眼灰衣老人,鼻孔里哼了一声,转头又去把玩手中的黑剑。 灰衣老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一场买卖,就这么胎死腹中。 山野乡村的夜晚,天空特别清朗,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神州的夜晚,唯有这云梦大泽最是朴树迷人。 “水镜先生,你为什么选定了这个少年?他很普通啊!”渔夫大叔看着灰衣老人做完这一切,疑惑地问道。 水镜老人一脸慈祥地看了眼熟睡中的蒙尘,然后背着双手,踱步来到屋外,仰望着浩瀚的星空,神情变得凝重。 一会儿,水镜先生幽幽说道:“天柱断,天地分隔,天道混沌,代天行权的神管不到这个世界,神建立的那套礼仪纲常没有了束缚力,人类开始主宰自己的命运。” 沉默了一会儿,水镜老人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后说道:“天道玄远,人力难以通晓这方世界的运行法则,世人修道,便是为了沟通天道,寻找生存法则。” 水镜先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然而人心失去束缚,肆意膨胀,人人为了一己私欲,而征伐不断,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渔夫大叔说道:“水镜先生,您这些年已经布下好些个棋子,为了世人能少受些苦难,已经是鞠躬尽瘁了。” 水镜老人摇了摇头,说道:“蒙尘与这天月国的噬月剑亲近,想必不是平凡之人,此子既然身负气运,必定有他的使命,七窍玲珑心赠与他,算是助他一臂之力吧。” 不管是梦还是真实经历,反正自己也不亏。 此时,少年与昔日相比,已然是焕然一新,一身新衣服,一把黑剑,更高兴的是,他居然有了余粮,不用为下一顿发愁了。 流浪市井山野的他,何曾有这样神气过,身揣余粮的日子,他可是从来没有享受过。 真所谓“身有余粮胆气壮,便觉世道也清明”啊。 蒙尘沿着响水一路行走,渴了跑到响水边上满满地喝一口,饿了就吃一口渔夫大叔准备的干粮,晓行夜宿。 一路欣赏这秋后的西楚国山水,蒙尘心情倒也不坏。 路上时常在周围没有人时,蒙尘便拿出那把黑色的剑来观赏,黑剑除了剑身纹路奇特以外,也没有其它特别之处,没有一丝一毫神兵利器的样子。 蒙尘兴起时,在没有人烟的荒郊野外,随意地舞上一回剑,收剑时,屹立不动,居然也有一种持剑而立,卑窥四方的感觉。 心中虽然没有将军卑窥沙场豪情,剑仙卑窥江湖的块垒,聊做娱情也自得自乐。 且行且歇,一个月后,蒙尘来到了纪山南麓的君山湖边。 第五章 君山夫人 荆水自云梦大山深处绵延不知几多里,向东南途径纪山南麓,最后注入西楚第一大湖君山湖。 君山湖南临广陵江,故老相传,有蛟龙自大海沿大江逆流而上,入君山湖后,便盘踞在湖底。 八百里君山湖,据说在上古时期,每逢春秋两季,君山湖上空便会乌云密布,风雨交加,湖水倒灌广陵江,引起滔天巨浪,打翻无数湖中渔船。 临湖而居的村民们,世代生活在这里,祖祖辈辈干的都是湖里的营生,人们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话说自从蛟龙盘踞君山湖后,时常发生出船的渔民失踪,闹得周边村镇人心惶惶,连官府也无计可施。 终于有一天,有一徐姓村落,村长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出湖打渔,出去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回来,老村长天天在村口坐等。 对着浩浩的君山湖,望眼欲穿,眼见着老村长日渐消瘦苍老,头上本已灰白的头发渐渐地全白了。 老村长最终没有等到两个儿子回来,躺在床上咽气前,死死地抓住小女儿的手,最后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老村长的小女儿,在村民的帮助下,默默的安葬了老父亲。 过完头七的第二天夜里,徐家小妹穿上了出嫁时的衣服,打扮的娇艳秀丽,独自划船去了君山湖,再也没有回到村里。 自那以后,君山湖周边的村落,下湖打渔的村民没有再无故失踪了,反而有时落难的渔民会神秘的被救。 村民们都认为是徐家小妹的保佑,为了感念徐小妹舍身除害的恩情,村民们自发的在家里为徐家小妹按了神位,逢年过节上香祭拜。 后来舜帝巡狩天下,路过徐家村时,被徐家小妹的事迹深深感动,便命当地州府为徐家小妹在君山湖旁建祠立庙,塑立金身,祭告上天,封其为君山夫人,享受一方香火。 从此以后,君山湖周边的村落都建有君山夫人祠,而且香火兴旺。 在距离徐家村五十里开外,一处名叫老虎冲的峡谷,这里人迹罕见,除了四方行脚商人和外出赶集的村民会偶尔从这里走过外,很少有人迹到这里。 已是日头偏西时分,一行有着十几人的人群,正走在谷底的道上。 这些的穿着打扮,都是蛮人的装饰,而且几位随从模样的人,都身跨奇型手刀。 一行人面容憔悴,像是走了老远的路,都精疲力尽了。 “公主,我们在此处歇一歇吧,大伙儿都累了。”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向走在身边的一人小声说道。 被称作公主的人,做男子装扮,却难掩脸上的那份秀气,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灵动中带有一丝男儿才有的英气。 她四周张望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两边的高山悬崖,挡住了日头,身处谷中,给人一丝阴森的感觉。 “巫长老,这里怪可怕的,我们还是出了山谷到前面找地方休息吧。”公主轻声说道,声音细腻悦耳。 一行人听到他们俩的对话,脸上都期盼地看着那位被称作公主的少女。 少女拗不过众人期盼的眼神,只好同意先休息一下,不过谷中阴森的感觉总让她心里忐忑不安。 从南疆的百蛮地,一直走到这里。 两个多月来,日夜不歇停的行走,加之一路上还要躲避大周军队的追杀,一行人早已经耗干了精气神。 临出发时的三十多人,路上经历几次遭遇战后,只剩下这十二人了,而且有人还带着伤。 少女的脸上,除了疲倦色,眼里还带着一丝担忧。 从天月城逃出来后,一路往北逃,中途不断有人为救她而牺牲,没有这些忠诚的卫士,她早就被大周军队抓走了。 让她绝望的是,一路行来,道听途说,天月城被大周军队攻破,天月国已经全部被大周王朝占领。 族人心目中的英雄,她心中慈祥的父亲,被大周的军队杀害了,永远的离她而去,族人们大多都在那场杀戮中,死了。 也许天月国族人就只剩下她身边的这些人,她该怎么办? 连族中的大祭祀,通晓阴阳鬼神的巫长老,都束手无策了。 眼泪在眼眶中酝酿,却只能流向心里。 一阵不同寻常的阴风吹过,带动地上的沙石,风中还带着一丝腥臭味。 巫长老缓缓站起身来,右手紧握手中黑色的法杖,警惕地察看四周。 其他人也都慢慢地站起来,眼睛盯着四周,身体躬着,右手紧紧地握着奇型手刀。 突然,谷中腥风大作,只见一条巨大的黑色长蛇从左边的山崖上窜了下来,直扑少女而去,猩红的舌头如一把利刺。 巫长老一把推开少女,而一名身体健壮的随从乘机跃起,右手手刀直插大蛇的七寸,眼看就要得手了。 他身后有一物挥来,重重的击在了他的后背,顿时,他整个人被击飞,落地时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那条巨蛇见一击不中,没有捕获到猎物,抬头仰天,做出愤怒咆哮的样子,一丝奇怪的声音发出,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这时,惊魂不定的众人才得以看清楚,眼前这条巨蛇的样子,通体黑色发亮,身上居然长出鳞片,头两边一直到脖子上,长着一对鳍,它愤怒时向两边张开,如一对大大的耳朵。 一双眼睛猩红,如狂乱的魔灵,让人心底发憷。 不知为何,它一直盯着蛮族少女,不知道是它挑食而是有其它原因。 但这让场中所有人变得无比紧张,少女公主是他们天月国最后的希望。 作为族内最忠诚勇敢的天月卫,他们就是付出生命,也不能让公主有丝毫损伤。 不等黑色的巨蛇做下一波攻击,仅存的九名天月卫士,快速地变换位置,挡在了少女公主和巫长老的面前。 黑色巨蛇仿佛被天月卫士的举动激怒了,张口对着众人喷出一口腥风,居然挥动巨大尾巴横扫过来。 几名天月卫乘机挥刀攻击蛇身,身影矫捷,出刀精准,刺杀本领非同一般。 但此时,手中的刀刺在巨蛇身上,如中精铁,蹦出一丝火花,咔嚓一声,手中的刀居然承受不住巨大的刺杀之力,折断了,而蛇身居然毫发无损。 又有两人被巨蛇身体扫中,所幸躲避的快,没有受重伤。 巫长老见这怪蛇居然连天月卫手中的刀都刺不进,便一把拉住准备上前搏斗的少女公主,让她赶紧往谷口跑,自己则横杖在胸前,准备挡住巨蛇。 巨蛇的蛇身拍击在两边的石壁上,使得两边的石壁松动,不断有石头滚落下来,谷中场面异常混乱。 巨蛇想是把蛮族少女当成了灵丹妙药,吞吃后有进化之功效。 见蛮族少女被巫长老推着往谷口跑去,便撇下围攻的天月卫,直接朝前猛窜,无视天月卫和巫长老的攻击,迅速朝蛮族少女追去。 速度之快,身形之猛,让人无法阻挡,瞬间就到了蛮族少女的背后,腥臭味已经传入蛮族少女的鼻中。 她知道生死就在一刻,眼见前方有一块大石头,她闪身往大石头后扑去。 突然大石头后面扑出一个人影,狠狠地撞在她身上,两人一起滚落在一旁。 巨蛇来不及稳定身形,扑出的头颅狠狠地撞在了巨石,巨石被撞得四分五裂。 那个撞开少女公主的人影,滚出几圈后,翻过身来,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只见他身形消瘦,一身粗布深衣,眉目还算清秀,却是一个少年,正是蒙尘。 他顾不得受伤,嘴角的血迹也不擦拭,那双灵动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黑色巨蛇,右手已经握着了那把黑剑。 蛮族少女一双妙目看着蒙尘,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心里不禁担心他的安危,自己却忘记了害怕。 黑色巨蛇像是因为蒙尘的突然冒出,夺走了他到嘴的美食,一双猩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蒙尘,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蔑视。 黑色巨蛇再一次的攻击瞬间启动,只是这次的目标不是蛮族少女,而是蒙尘,像是恨极了蒙尘,这次攻击的力道更大。 眼见身材瘦弱的蒙尘,就要命丧黑蛇之手,蒙尘慌乱中,闭着眼睛,手中的黑剑对着扑过来的巨蛇头颅。 像是一杆金戈刺入败絮之中,发出“噗”的一声,黑剑刺入黑蛇的头颅,直没入剑柄。 蒙尘被巨大的冲力,狠狠地撞了出去,口中再一口鲜血喷出。 蛮族少女迅速来到蒙尘身边,搀扶起他,见他口中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伤势极重,蒙尘双眼紧闭,已经昏死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蒙尘像是又做了一个漫长的梦,这次他梦到的是高门大户,巍巍王府,这是他童年的记忆。 再然后就是血腥屠杀,王府到处是杀人的士兵,他被老管家抱着,从王府后园地道逃出,再然后,他和老管家也失散了,他一个人流落街头,过着乞讨偷盗的生活。 这些年,他饱受了冷眼和欺负,像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恶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 第六章 苍梧遗训 蒙尘睁开眼时,入眼的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夜空上闪烁着无数的星星,那些星星就像镶在巨大天幕上的宝石,闪烁着光芒。 “你醒了!”身旁发出一声少女的惊喜声。 一张秀丽可亲的少女面容出现在蒙尘的眼前,这张秀丽的脸,虽然带有一丝憔悴,但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睛,满含着喜悦。 蒙尘一时看呆了,正想回应少女一声,身上却传来阵阵刺痛,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一位老人走了过来,除了头发灰白以外,老人的脸上竟然没有多少皱纹。 “小兄弟,躺在别动,你受伤极重,不过服过了我族的灵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老人笑着说道。 蒙尘警惕地看着他们,没有作声。 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离开,不一会儿,怀里抱着一柄黑色的剑回到蒙尘身边,把剑放在蒙尘身旁。 少女的那双眼睛看着蒙尘,欲言又止,映着不远的火光,模样煞是美艳动人。 蒙尘心中叹了一口气,多年流浪,在无数次冷眼、欺辱中,练就的铁石心肠,瞬间破功了,轻声说道:“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少女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带有一丝羞色:“公子,我......我想问你的这柄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蒙尘看了一眼身边的黑剑,回想起当日云梦山中的情景。 那名大周将军死前的神情,他记得清清楚楚,一位穷途末路的英雄,面对死亡,没有丝毫恐惧和胆怯,死得那么得干脆,却也是那么的落寞。 蒙尘吐出一口胸中的闷气,说道:“我是从一处战场上捡来的,那处战场在云梦大山里。” 少女听完后,脸色变得激动,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蒙尘,嘴唇紧紧地咬着。 老人则默默地看着蒙尘,神情有一丝悲痛。 “当时我看到一队大周的士兵被西楚国的军队杀死了,最后那个大周将军也自刎而死了。 西楚国的士兵把大周士兵的尸体堆在一起放火烧了,我是在灰烬中捡到这把剑的。”蒙尘轻轻地说道,心想这把剑难道和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女有关系? 少女已经泪流满面,别过头去轻声哭泣,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 老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看着少女没有作声。 老人指了指蒙尘身边的黑剑,说道:“这是我天月国的圣物噬月剑。” 说道这里,老人忽然激动起来,继续说道:“本是我天月国主的随身佩剑,却出现在小兄弟的手中,这难道是天意?” 听到老人这么说,少女慢慢停止了哭泣,低着头擦拭着眼泪,却不敢看蒙尘。 蒙尘顾不得身体的刺痛,问道:“老伯,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国主的佩剑被大周将军所得,看来国主凶多吉少了。”老人眼里老泪流出。 那少女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哭泣起来。 老人看了一眼少女,摇了摇头,然后看着蒙尘说道:“我天月国历代先祖留有遗训,凡是能掌控噬月剑的人,便是月神派来守护我天月族的勇士,他将携手族中最圣洁的月女,一起守护天月族人。” 蒙尘听得一愣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小声问道:“你不会说我就是那什么勇士吧?”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月女必须是正月吉时降生,且为极阴命格,惜月公主就是族中故老相传的月女,今日你危急时刻救下公主,用的正是噬月剑,如果不是月神派下来的勇士,是使唤不动噬月剑的。” 蒙尘心里一阵慌乱,出口问道:“那我和她岂不是......” 蒙尘想抬手指向少女,无奈动一下全身便会剧痛难忍。 老人抬头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老人看着蒙尘说道:“你和惜月公主便是月神派来一起守护我天月族的人。” 蒙尘双眼发愣,心里一时茫然。 “这是什么情况?不会一剑还救出个媳妇来了吧!” 西楚国神凤城。 云梦阁的北面墙壁,树立着一面巨大的屏风,这道屏风上,绘画的却不是寻常的山川湖泽、凤鸟瑞兽的图案,而是整个神州疆域图。 正值壮年的西楚文帝,在屏风前,背手而立,仰望着这幅巨大的神州疆域图,每每这个时候,他的心里都会产生一阵冲动,感觉自己就像是主宰神州的共主,大地山川,尽握手中。 上古时期,大禹为平滔天洪水,十三载走遍神州大地,开山凿河,导江河入海,疏通山川脉络,使得神州重归安宁,神州万族感恩大禹的绝世功绩,尊大禹为神州共主,永世朝拜。 大禹在治水的过程中,深感神州的疆域浩大辽阔,难于治理,于是分天下为九州,分置九州牧,分治天下。 大禹分封天下之政,使得混乱杂居的神州万族变得井然有序,人们安居乐业,百业兴起,神州大地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昌盛。 而大禹之所以能开创前所未有的盛况,传说是他当年治水路过洛水时,遇龙马从洛水中负书而出,大禹便是从龙马所负之书中,悟出了济世安民之策。 “圣王功绩,高山仰止啊!”西楚文帝感慨道。 “陛下之胸怀志向,如何不能比肩先贤诸圣?”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西楚文帝闻声,转过身来,轻声道:“太师来了。” “昨夜臣在观星台观察天象,只见中宫昏暗,紫微晦暝羸弱,四方星宿耀眼清明,这是主天下诸侯群起之兆,臣遂占卜一卦,得到的是:朱雀展翅之象。”太师谢观说道。 西楚文帝听后,眼里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口中说道:“先祖荜露蓝蒌,绝处逢生,终于有了这一片疆土,历代先祖,无不期盼着我西楚国力强盛,能统一中原,而后渡江南进,灭大周继而一统天下,恢复我大楚昔日荣光。” 太师谢观在西楚国地位尊宠,这种地位却不仅是西楚文帝赐予的,是靠他自身的能力赢得的。 被誉为“甲观天下,手握乾坤”的甲仙谢观,是这一代阴阳家的首尊,传说他拥有通晓天道,穿梭阴阳的大神通。 谢观鹤发童颜,身材修长,面貌丰神俊朗,双眼炯炯有神,据说他已过百岁高龄。 他平时都是一身赤色深衣,脚穿黑色的麻屦,手上拿着一柄灰色的骨杖,据说是某神兽的脊椎骨。 谢观走到那副神州疆域图前,仰观疆域图,昔日大周王朝发生八王之乱,整个中原陷入战火之中,北方胡人和西戎部落趁机入侵中原,逐步在神州北方建立起秦国、北燕、赵、汉等国。 蛰居西南的大楚遗民,在族领景天的带领下,也聚集族中精兵出荆州,据云梦,趁大周王朝南渡之际,额守住广陵大江,建立起西楚国。 “陛下,如今大周偏安江左,无力北进,北方诸国持武力而无谋略,我西楚应当早做谋划,为将来的中原争霸做准备。谢观对西楚文帝说道。 这时的谢观不像是执掌西楚国祭祀,占卜国运的太师,更像是一位谋国策士。 西楚文帝收回一直盯着神州疆域图的目光,凝重的脸放松开来,微笑着说道:“太师请这边入座。” 谢观跟在西楚文帝身后,西楚文帝面东而坐,谢观则在左下手的案几前落座。 “朕这次叫太师来,是为了舜帝的苍梧遗训。”西楚文帝开口说道。 “陛下可有什么眉目?”谢观问道。 西楚文帝摇了摇头,端起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说道:“当年太师跟随先帝进军苍梧,得到苍梧大族夏侯氏世代相传的一个秘密,上古时期的舜帝为保后世子民安居乐业,留下九训以示后世君主,如果我西楚能得到舜帝的苍梧九训,必定能统一天下,复我大楚荣光。” 谢观看了一眼文帝那张晦深莫测的脸,说道:“陛下,臣最近得到一个消息,这苍梧遗训似乎与南疆天月族有关联。” “天月族?”西楚文帝变得有些激动。 谢观喝了一口茶水,说道:“是的,不过在半年前,天月族被大周攻灭了。” 西楚文帝起身走到神州疆域图前,盯着南疆的那一块地。 谢观在一旁冷眼旁观,对于山上人来说,人间王侯权势再大,也不过蝼蚁而已。 西楚皇族,相传为上古神族祝融后人,祭祀朱雀图腾,得享四方帝中南方朱雀的气运。 如今千年大劫将至,天道运转,朱雀乘风,西楚秉承天运,国势蒸蒸日上,日渐强盛。 “太师,你可知道这苍梧遗训究竟是什么?”西楚文帝问道。 谢观站起身来,走到西楚文帝身旁,说道:“陛下一族相传为上古神族祝融后人,陛下族中可有相传共工怒触不周山,使得天柱断裂,天塌地陷的传说?”谢观问道。 西楚文帝微微一笑说道:“族中故老相传,但年代太过久远,不知真假。” 谢观微微点头,面带忧色地说道:“自天地相隔之后,天道本就玄远难测,如今千年大劫将至,天道更是晦暗不明,天下运势将变得难以预测,如果得到大舜留下的遗训,或可从中得到一些预示。” 西楚文帝哈哈一笑,一摆手,朗声说道:“太师无须太过忧虑,作为祝融大神的后人,自然明白先祖和共工大神合力断天柱的用意,人间事,人间了,人间之事,唯德与力而已。” 谢观看着豪气顿生的西楚文帝,点了点头,拱手道:“陛下,如今我西楚得势,有朱雀乘风之像,朱雀属火,如得水相济,必成燎原大势。” 西楚文帝眼神一振,欣喜地问道:“太师,如何得水?” “寻到世间拥有极阴命格的女子,立为国后。”谢观说道。 西楚文帝思索了一下,面露喜色,缓缓点头,说道:“这件事就有劳太师了。” 第七章 窈窕淑女 位于君山湖东岸边的一处丘陵洼地,这里水系纵横,大大小小的河流无异例外都是流向君山湖的,傍水而居是亘古以来形成的生存经验,水被视为生命的源泉,便是这个道理。 一处临水的神庙旁,一群远行商人打扮的人,在此歇息。此时已是日落时分,一旁火堆上烧烤着几尾鲜鱼,传来阵阵肉香味。 一名身着男装的少女,拿着一尾考好的鱼,正想剔去骨刺,却被旁边伸来的一只手给夺了去,那人是名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副皮懒的样子,正是少年蒙尘。 他细心地将烤焦的部分除去,然后又将烤鱼递还给少女,少女摇头不接。 蒙尘生气地说道:“我都已经吃了两条了,这条给你。” 那少女见蒙尘生气了,只好拿着,踌躇了一下,张开樱桃小嘴咬了一小口,想是饿了,觉得这鱼肉异常香嫩。 蒙尘见少女终于听话吃了,白了她一眼,嘴里咕噜着:“我一个大老爷们,虽然受了点伤,老被你这么个小姑娘伺候着,算怎么回事啊。” 少女听到蒙尘咕噜的话,脸上微微一红,低头笑了笑,小口小口的吃着鱼肉。 这一行人正是蛮族天月国遗民和受伤的蒙尘,那名少女便是天月国的公主惜月。 他们先是沿着君山湖南岸,一直往东走,然后向北,他们去的方向是后汉国。 “公主,天色已晚,我们就在此间休息一晚吧!”巫长老向惜月询问道。 惜月已经吃完了手中的鱼,然后用树枝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土坑,将鱼骨埋在里面,对于巫长老的询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蒙尘看到这一幕,送了惜月一个大白眼,这个蛮族公主有时候爽快利落,大胆得让他都不好意思,比如给他伤口换草药,居然不避嫌,倒是他这个混迹江湖的老手反倒老脸一红,有时候又显得扭扭捏捏,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小心翼翼,拿捏半天。 在荒郊野外露宿,蒙尘倒是无所谓,这么些年,除了王侯望族的高门府邸,他没有待过,像市井街头、荒野田头他都夜宿过,倒是习以为常。 他常说:地做床,天当被,清风吹来好入睡。 那些天月卫士得到巫长老的吩咐后,开始打柴的打柴,警戒的警戒,一切都干净利落。 惜月起身去小溪边洗漱,蒙尘看着她背影,虽然身着男装,玲珑身材依稀显露出来,比之西楚国大户家的那些小姐,多了一份健美和灵气。 惜月洗完手脸后,又将束着的头发散了开了,一束青色滑落肩头,映着落日霞光,柔美无比,蒙尘双眼看得发至。 以前也和流浪中认识的伙伴,一起去青秀楼偷看过那些姑娘,以前还觉着那些打扮妖艳的女子,美艳动人,很是养眼。 此时看着小溪边的惜月,顿时觉得以前看到的那些女子只不过是野鸡山雀,顿有凤鸟在前,群鸡失色之感。 蒙尘正看得入神,一颗灰白的脑袋出现在视线中,也在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小溪边正在洗漱的惜月。 蒙尘像是被人撞破了心思,少年怀春最是容易害羞,连混迹市井的江湖老手都不例外。 故作咳嗽了一声,蒙尘埋头装作整理衣服。 “蒙尘,我们公主很美吧!”巫长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蒙尘下意识地答道:“很美。” “是啊,惜月公主是我们天月国第一美人。”巫长老慈祥地看着惜月,像是慈父看着一位深受自己溺爱的女儿。 蛮族习俗与华夏中原各族不同,女子被人欣赏赞美,非但不会被当做是无礼,而且心里还会特别高兴,连带着家人也会感到自豪。 惜月公主已经梳洗完,头发又挽在了头上,见巫长老和蒙尘边看着自己,有说有笑的,也跟着笑了笑。 惜月递给蒙尘一方打湿了的灰色布巾,蒙尘拿过来擦拭了一下嘴和手,破天荒居然有些感到局促。 远处君山湖面,微风拂过,泛起阵阵涟漪,偶尔有鱼儿冒出水面,又快速转身钻进湖底,留下一个旋涡慢慢荡开。 如果没有战乱,如果心中了无牵挂,那么与家人居住在这里,打渔砍柴为生,也是一种神仙生活。 那些天月卫在忙碌着清理地面,这荒郊野外,很少有人到此,在这里留宿,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一直是小心行事,刻意避开村落,专找荒山野外行走,以免被人盯上。 巫长老见惜月一人朝左边走去,不远处有一座山神庙,他也跟了过去。 蒙尘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已经能自己行走了,一直让他不解的是,这么重的伤,居然恢复的这么快,真叫人不可思议,开始还担心,后来也就不去想了,好得快是好事,有什么好担忧的。 他也起身朝山神庙走去。 惜月好奇地看着庙里的神像,居然是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头上青丝梳着高髻,面容秀丽,身着束腰的深衣,有着农家女子的朴素,又有着贵族女子的气质。 蒙尘见庙里供奉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像,也觉得奇怪,不觉多看了几眼,突然,蒙尘觉得这位年轻女子塑像像是活了过来,朝他微微一笑。 蒙尘心里一惊,晃了晃脑袋,再看那神像时,又恢复了正常。 “巫长老,你知道这里祭祀的是那位神仙吗?”惜月轻声问道。 巫长老看着祠庙门两边写的庙联说道:“这里祭祀的是君山夫人,是守护君山湖的神君,相传她是据此一百里外的徐家村人。” 蒙尘伸手轻轻地拉了一下惜月,指了指庙门上的字,轻声问道:“你看这里写的!” 惜月经蒙尘提醒,便没有继续问巫长老,而是认真地去看庙门两边的庙联,只见左边写的是:君山湖间泪。 庙门右边写的是:千古一悲伤。 庙门正中写着君山夫人祠。 惜月作为天月国的公主,对华夏诸国的文明有修习过,其中荆州境内那些流传久远的凄美诗歌,深深地吸引着她。 眼前的这幅庙联,在她眼里,不是世人对君山夫人舍己为人的感怀之辞,而是对一位妙龄少女凄惨身世的伤怀之声。 “相传君山夫人是一名徐家少女,为了救全村的人,为了给父兄报仇,只身前往君山湖里,与恶蛟周旋,最后一去不回,为全村人换来了平安的生活,人们感念徐家少女的舍己为人只身赴难的精神和恩情,便给她修建了祠庙,香火不断。 后来舜帝巡游到这里,也被她的事迹所感动,遂封她为君山夫人,镇守君山湖,享受这方香火,护这一方平安。” 巫长老在一旁说道,脸上充满了敬仰之情。 “荆越之地,民风怀古,山野乡村除了圣王敕封的正神,多野神淫祠,君山夫人却以平凡之身成一方正神,受世人敬仰。”巫长老以蛮族方式上前祭拜。 这天夜里,惜月在睡梦中,听见一位少女唱着欢快的情歌,歌声是那么动听,歌词是那么动人。 一场截杀,出现在岳州城东北方向的三交镇,这里距离后汉国只有一百多里,距离大周边境只有不到一百里 这里之所以叫做三交镇,是因为这里是荆州、扬州和豫州三洲的相交地,正因为位置特殊,历来少官府的管制,因此,往来三交镇的人,多鱼龙混杂,多方实力交错。 要说三交镇什么最多,那就得属客栈酒肆,大多开店的老板,都是有背景之人。 客栈酒肆,网罗了天下美酒佳肴,吸引了往来的客商、江湖人士,停下脚步。找一家酒肆,叫上自己喜欢的酒,品尝一番,也算是旅途中的一大快事了。 巫长老之所以选择在三交镇停留,而没有去岳州城,就是考虑到这里地处特殊,大周官府不会明着来截杀他们。 西楚国神凤城 位于城南边的太师府,一间宽大的书房里,书房除了西面的墙壁以外,其它三面墙都放置了书架,一捆梱竹简、一叠叠书册,整齐地放置在书架上。 书房西面放置着一张古朴的书案,案前,太师谢观正手持一卷,凝神观看,此时的谢观,一身白衣,宽衣缓带,头发披散着,一幅气定神闲的世外仙人模样。 悄无声息地,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出现书房中,虽然近在迟尺,一般人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像是被一层朦胧的迷雾笼罩。 太师谢观没有抬头,只是口中说道:“天月国祭祀巫神到了三交镇,务必把他的头颅给我带回来。” 黑衣只是一拱手,没有作声,随即化作一阵黑影,慢慢凭空消失,仿佛在这书房中,至始至终就只有谢观一个人。 “师兄,对不住了!”谢观喃喃地道。 第八章 血战无名岗 三交镇最有名的客栈是悦来客栈,最有名的酒肆是屠苏酒馆,最有名的青楼是细腰楼。 这三个去处,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说一掷千金都不为过。 要说这神州南部,哪几座城最气象宏伟、热闹繁华,得要数西楚国神凤城和大周王朝的建业城。 可要说哪座城既热闹繁华,最无拘无束,那得要数这三交镇了。 且不说这三处繁华去处,在镇东边的一处寻常巷里,这里地偏,只有几家寻常人开设的小酒馆和客栈,这里的消费也只有那几处“名楼”的零头,是以寻常商客或是走远路的人,都会来这里歇脚。 一家门口悬挂着“江南小家”的小酒馆,里面有序地摆放着十几张桌子,这时已经坐满了大半,都是一些行脚商人和过路人。 桌上摆放着几味本地小炒,烫着一壶米酒,三三俩俩的围坐着,闲话家常,吹牛讲本事。 只见一桌围坐着三个人,看打扮像是走远路的小本客商,此时正就着几样小菜,喝着酒,酒居然是荆州地界有名的屠苏酒。 “你们听说没?西楚国向各级官府发了秘密文告,说是着各级官府在各自的管辖地寻找极阴命格的女子。”其中一人喝了一口酒低声说道。 “还有这事?西楚皇帝寻找极阴命格的女子做什么?”旁边的一人一脸好奇。 “谁知道呢,我是听我一位在苍梧郡县府当差的兄弟酒后透露的,具体是做什么,他也不知道。这西楚国人,做事总透着股古怪味。”开始那人摇了摇头说道。 “老哥你是大周人,真正的礼仪之邦,圣人辈出地的国度,这西楚之地,入不了你老哥的法眼吧!”坐旁边的那人嬉笑着打趣道。 “贵哥,你别老顾着喝酒啊,这酒贵,别你一人喝,给我们留点。”他打趣完又对对面的人说道。 被称作贵哥的人,喝完碗里最后一口酒,深吸了一口气,摇头晃脑的回味着,等呼出那口气后,才开口说道:“你们俩说的事,我知道,那是西楚皇帝在选皇后呢!” “真的?”另外两人齐声问道。 贵哥挥挥手,白了他们俩一眼,然后又准备去倒酒,却被对面的那人起身拦住了手。 “贵哥,你给我们说说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贵哥见被拦住了去拿酒壶的手,也不在意,只是瞄了两人一眼后,说道:“你们激动个啥?不是我说,别说你们俩,就是有女儿也没这命,何况还没有,瞧把你们激动的。” 先前那人呵呵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好奇嘛,这好不容易来这西楚国一趟,听些有趣的事情,回去也好向家人显摆不是。” 说完主动给贵哥倒了一碗酒。 “还是老三够兄弟!” 贵哥喝一口酒,然后说道:“是这么回事,我有一位远房表亲在神凤城里的司徒府做门客,我是从他那儿听来的,说什么‘朱雀乘风,水能助其势’,西楚皇帝自诩是祝融大神的后人,信仰南方天帝朱雀。” 当他们谈到‘极阴命格’时,角落里的一桌三人,都停下了吃饭的筷子,相互对视了一眼,三人中的一位老者更是神情凝重起来。 这三人正是巫长老、惜月公主和蒙尘,他们今天刚到这三交镇,准备再次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 蒙尘一只脚搭在凳子上,一手端酒碗,一手拿着一只鸡腿,整一个无赖像,巫长老对此摇摇头,惜月却是微笑了一下。 巫长老等蒙尘和惜月两人吃完,便着蒙尘去会了账,领着他们快速离开。 “巫长老,发生什么事了吗?”蒙尘问道,他本来是想在这三交镇好好玩玩的,这么处繁华精彩之地,不好好玩一下,多可惜。 “没时间说了,我们先离开此地。”巫长老神色匆忙,透着忧色。 也不见他招呼,散落在周围警戒的天月卫士,都慢慢跟着,他们一行人出了三交镇,往东走了十多里,来到一处山岗上。 此时,太阳已经落入地平线下,天色也在慢慢暗淡下来。 巫长老听到那名叫贵哥的说出‘朱雀乘风,水能助其势’时,便觉得不对劲,他暗自卜了一卦,竟然是大凶之兆,因此他赶紧招呼众人离开三交镇。 到了这不知名的山岗,巫长老停了下来,反而不着急了。 因为已经走不了了。 在往东去的路上,一名身穿黑色衣服的人,背手站立在路中间,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巫神大人,好久不见了,距离上次相见,得有三十年了吧!”有魔性的低沉声音从黑衣人那边传来。 “巫咸,想不到你还活着。”巫长老面无表情地说道。 “拜巫神大人所赐,只不过我命不该绝,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巫咸说道,声音冷冰冰的。 “还有,我现在叫鬼巫。”巫咸说道。 “鬼巫?”巫长老神色一惊。 蒙尘站在惜月的身边,不由自主地拉住了惜月的手,惜月冲蒙尘点了一下头,小声说道:“别怕。” 蒙尘心里顿时觉得尴尬,老脸不禁一红,一个大老爷们让一个女人安慰,算怎么回事,赶忙挺了挺,回了句:“我是担心你。” 惜月冲他笑了笑,反过来握住了蒙尘的手。 十一名天月卫,围在他们四周,警惕着四方动静。 “天月国已经灭亡了,巫神大人,你们又何必执着呢!”自称鬼巫的人阴森森地说道。 巫神在心里极速卜算着,口中说道:“巫咸,你也是天月族人,为什么做背叛族人的事!” 鬼巫桀桀地笑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我已经不是天月族人了,只有让你们这些人死绝了,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巫长老看着眼前的这位昔日侄儿,心里既愤怒,又悲痛,都是权欲作祟,权欲让一个人丧失了最基本的良知和人性,竟然变得如此的可怕。 “那你想怎样?”巫神愤怒地说道。 鬼巫看了一眼惜月,说道:“我要留下你的人头。” 巫长老突然笑了起来,眼里却是蕴藏着怒火,他突然抬头大声喊道:“师弟,你既然来了,就见见面吧。” 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四起,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鬼巫身前,身体修长,宽衣缓带,长发用一绳结束在脑后,手中持有一柄骨杖,一派仙风道骨,正是西楚国太师谢观。 “师兄,我们有一甲子没有见了吧!”谢观微笑道。 巫长老看着谢观,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叹了一口气,说道:“自师傅仙去之后,我们师兄弟就再也没有见面了。” 谢观也是一副颇为感慨的神情,仰头看天,说道:“想当初师兄一心专研巫道,我偏爱阴阳五行,各有所长,一心想分个高下,没想到已经过去一甲子了,现在想来,真是感慨啊!” “当我听闻‘朱雀乘风’时,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师弟你策划的,想来我们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巫长老摇了摇头说道。 谢观了一眼鬼巫,然后对巫长老笑着说道:“师兄,都一甲子不见了,如今看看谁高谁低?” 说完消失不见,巫长老看了一眼惜月公主,点了点头,也瞬间消失不见。 只见天空瞬间变得昏暗,狂风四起,天月卫迅速聚拢,将惜月和蒙尘围住。 就在这时,前方站立的鬼巫,身影也瞬间消失,毫无征兆,位于北边的两名天月卫士,喉咙被利器划过,鲜血瞬间喷出,然后人随之倒地。 惜月猛地拉了一下蒙尘,手中多了一柄短剑,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 蒙尘心里一哆嗦,右手握紧了噬月剑,慌乱地看着四周。 只一会儿的功夫,十一名天月卫士都倒地身亡,而且尸体瞬间变得干枯。 鬼巫的身影又出现在惜月和蒙尘面前,昏暗中,鬼巫的脸越发显得朦胧。 “噬灵术,你......你竟然修炼了这门邪功!”惜月惊呼道。 鬼巫不懈的笑了笑,说道:“我要活命,他们就得死。” 惜月短剑护卫在前,将蒙尘挡在身后,眼睛死死地盯着鬼巫,就像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士,毫无一点少女的怯懦。 蒙尘心里有一种感觉,那鬼巫盯着的并不是身前的惜月,而是自己。 从没有见识过如此神仙打架场面的他,心里一阵慌乱,握着噬月剑的手都在发抖。 鬼巫的身影再次在原地消失,蒙尘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耳边传来金铁相撞的声音,惜月拉着他瞬间移开。 鬼巫一击不中,被惜月拦了下来,便没有再次出手,只是紧紧地盯着他们。 巫长老和谢观不知道在哪里打斗,只觉得风云大起,山河失色,如世界末日一般。 蒙尘站在惜月身旁,尽管身体一直在发抖,心里害怕至极。 但是,看着身旁的惜月,秀美灵动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坚定,他心里顿时生出一股豪气,想着这样一位美丽的姑娘,自己作为一个大老爷们,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一丝伤害。 这么一想,胆气涨了几分,右手握紧了噬月剑,向前跨了一步,将惜月挡在了身后,眼神坚定地看着鬼巫。 他在心里想着:这次老子也来做一回英雄,生死卵大点事。 惜月被蒙尘的举动惊到了,初时一脸惊讶,然后双眼变得柔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感觉眼前的小男人突然变得高大起来。 对面的鬼巫哼了一声,像是对蒙尘举动的轻蔑,却也没有发动攻击。 狂风瞬间停止,天空也变得清朗起来。 暮色中,巫长老的身影出现在惜月和蒙尘身旁,只见他嘴角挂着一丝鲜血,脸色变得苍白。 随即谢观也现出身来,神情也显得很狼狈。 “想不到师兄你已至谷虚境界。”谢观冷冷地说道。 巫长老微微一笑,说道:“师弟你这些年,想必醉心于人间权势,荒废了修炼。” 惜月公主见到巫长老现身的那一刻,脸色变了变,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蒙尘,牙齿用力地咬着嘴唇。 天色在渐渐地暗下去,微风吹拂国在无名山岗,地上的尸体和血迹,让这方天地变得有些苍凉。 “天道沉沦,天下杀劫已起,师兄好自为之。”谢观一拂袖消失不见。 鬼巫看了一眼巫长老,又看了看蒙尘手中的剑,也消失离去。 惜月看着地上天月卫士的尸体,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出来,这些都是她的族人,也是她仅存的亲人,现在为了她,都牺牲了。 “公主,生死有命,他们为了自己的使命而死,死得其所。”巫长老在一旁说道。 蒙尘收起了平日里那副皮懒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向着天月卫的尸体鞠了一躬,然后走到惜月身边,握着惜月的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人与人相遇,不一定能相伴到老,而每一刻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值得珍惜和留念。 第九章 实诚的小道士 三交镇的大街上,一个小道士走在人群中,边走边东张西望。小道士约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的麻布衣已经破旧发白,不过浆洗得很干净,肩上背着一个长条包裹,脸上尽是风霜之意,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这个小道士便是从稽山深处出来的元知道,那天他离开居住了六年的山谷,先是沿着稽水往东走,之前听老师说起,罗浮山是在大周王朝境内。 出了稽山,六年来第一次见到村镇,遇到师傅以外的人,既陌生又新奇,好在他一个小道士打扮,也不至于遭人欺负。 西楚国境内本就笃信鬼神之说,祭祀修道之风昌盛,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乡野村民,对修道之人都是万分崇敬,是以元知道一路走来,时常有人接济,加之他跟随水镜先生修道有年,道法根基也小小有成,遇到野鬼精怪危害乡民的,他也仗着胆出手收拾了,不过他心地善良,对那些为祸一方的野鬼精怪,也只是或超度,或封印,并不伤其性命。 这一天,元知道来到三交镇,见到三交镇城墙高大,来往的人很多,异常的繁华,这是他出山以来,遇到的最大最繁华的一座城,顿时满脸喜悦,不管不顾的进了城。 正是晌午时分,赶了一上午的路,肚子闹起来意见,元知道没有进那些高门大户的繁华酒肆,而是找了一家偏僻的小酒馆,身上的几吊铜钱,都是村民们感谢他为民除害的感谢费。 一个红烧鲫鱼,一个青菜,两碗白饭,店老板实诚,也没有欺负他一个小道士,菜都是一大份,饭也盛得很满,元知道闻了一下香味,拿起筷子开心的吃起来。 “小道士,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啊!”一个皮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元知道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四五的少年已经老实不客气地坐在了对面,嘴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双灵动的双眼正四处张望。 元知道放下筷子,笑着说道:“这位小兄弟,你要是没有吃饭的话,我们一起吃吧!” 对面的少年瞪了元知道一眼,说道:“什么小兄弟,我小吗?你也不大嘛!得叫这位兄台,读过书吗你!” 元知道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兄台怎么称呼?” 那少年一咧嘴,说道:“你先说你叫什么?” “知道。”元知道说道。 少年噗的一声,把嘴里的狗尾巴草吐在一旁,瞪了一眼元知道,说道:“你知道什么,我是问你叫什么!” “我就叫知道啊,元知道。”元知道诚恳地说道。 对面的少年一愣,用手指了指元知道,又哈哈大笑起来,元知道看着对面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他听了自己的名字会大笑起来。 “知道?元知道?这是谁给你起的名字,这么有意思!”对面的少年笑着说道。 元知道伸手挠了挠头,笑着说道:“有意思吗?我不觉得啊!” 对面的少年没有再理会元知道,而是伸手拿过一碗饭,看了看四周,又拿过元知道用过的筷子,老实别客气地吃起来。 这个少年就是蒙尘。 元知道愣在当场,随即又摇了摇头,笑了笑,叫伙计又拿过一双筷子,也吃起来。 桌上的菜,有一大半被蒙尘风卷残云般给解决了,元知道也不以为意,出山以来,第一次遇到一个同龄人,而且还是这么热情的,虽然他修道有年,但毕竟也是个少年人,也喜欢结交朋友。 那天在无名山岗上,谢观和巫咸离开后,巫长老和惜月蒙尘三人,一起掩埋了天月卫的尸体,整个过程中,惜月都是在默默的流泪,一旁的巫长老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蒙尘过惯了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生活,为了生存,偷蒙拐骗什么事都干过。这些年,在他心里,义气、承诺这些词,也只不过是挂在嘴上炫耀的,毕竟在饿的时候,还比不上一块红薯来的实在。 这段日子,那些初次遇到的天月国卫士,竟然有为了他甘愿丢到性命的,如何不让他心生感触,他也是高门大户中走出来的人,小的时候,也识过字,读过书,懂得一些圣人道理,只是这些年为了生存,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但他秉性不坏。 蒙尘看着那座新垒起来的坟,坟前的石碑上没有写那些人的名字,惜月用短剑在上面刻了四个字:忠勇之士。 他们在山岗上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惜月对巫长老说,想回天月国看看,巫长老本想不同意的,但看到惜月坚定的眼神,也只好答应了。 蒙尘本也想跟随惜月和巫长老一起回天月国,但惜月摇了摇头,没有同意,回天月国,肯定是凶险异常,惜月不想蒙尘跟着冒险。 看着惜月那双秀美灵动的眼睛,眼睛里隐藏的那份不舍,蒙尘明白惜月的用心,他毫无武功,跟着他们只会拖累他们,但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实在不舍得就这么分开。 惜月拉着蒙尘的手,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蒙尘,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蒙尘的心里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酸酸的,有带有点甜味。 这么多年来,从一个小孩长到现在的少年,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看着惜月,微笑了一下,伸出另外一只手替惜月擦拭了一下眼泪,挤出一丝笑脸,说道:“等我练好武艺,我一定去找你。” 惜月看着蒙尘,泪水不自觉地又流出来了,她不顾一切地抱着蒙尘,这个男子在那次不顾性命替她挡下巨蛇的那一击之后,就深深的走近她的心里了。 “你一定要信守诺言,一定要来找我。”惜月哭着说道。 “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惜月!”这次蒙尘是发自内心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练好武艺,保护好惜月。 分别时,蒙尘把噬月剑给了惜月,还骗惜月说他和噬月剑冥冥之中有感应,以后更方便找到她,惜月点了点头,接过了噬月剑,一旁的巫长老没有做声。 惜月将噬月剑认真地佩在腰间,然后拿出那把短剑,看了看,双手递给蒙尘,说道:“这是我父王在我十岁生日送给我的礼物,已经陪伴我六年了,你好好带着。” 蒙尘接过短剑,看了看,也很认真地插在腰间,笑着说道:“佩着这把剑,就感觉你时时都陪在我身边。” 惜月听了脸上一红,如两朵红云爬上脸颊,更显得娇艳美丽,但她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蒙尘本来是无心之语,在市井中听多了,顺口就说出来,本来是句玩笑话,看到惜月有些害羞的点头,蒙尘心里也甜滋滋的。 话说蒙尘横扫完桌上的两盘菜一碗米饭,意犹未尽,放下碗筷,摸了摸嘴,说道:“知道,我叫蒙尘,今天吃了你的饭菜,我一定双倍奉还。” 元知道看着蒙尘笑了笑,说道:“没关系的,蒙尘兄能和我一起吃饭,我心里也高兴。” 碰上这么个老实善良的小道士,蒙尘心里也高兴,自惜月走后,他心里一直是空落落的。 “你吃饱了没?”蒙尘伸过头去问元知道。 元知道摸了摸肚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蒙尘嘿嘿一笑,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走,我请你去吃顿好的。” 元知道一愣,说道:“现在?” 蒙尘用手一锤桌子,说道:“我也没吃饱,走,我们换一家,去吃顿好的。” 元知道本来还想推脱一下,想着不让蒙尘破费,蒙尘已经起身一把拉住元知道,就要往外走。 元知道忙说道:“稍等一下,我还没结账。” 蒙尘回过头看了一眼,放开了元知道的手,说道:“那快点。” 元知道结完账,跟着蒙尘往外走,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蒙尘一边走,一边问道:“知道,你是修道之人,会不会道法?” 元知道不明白蒙尘为什么问这个,以为有什么要他帮忙,忙说道:“会一点。” 蒙尘会心一笑,说道:“那就行,走,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第十章 罗浮宫 靖襄之地,自古以来,多有识之士,山野乡村,多卧龙之士。 历来多少将相王侯,达官贵人,常有周游靖襄,亲访人才之举,留下了多少礼贤下士、士子报国的佳话。 到后来,竟引得许多外地的读书人,不远千里迁居道这里,找一个乡野山谷,做起了待价而沽的隐士,等待着明主来三顾草庐。 襄阳崔家,是跟随大周王朝南渡的北方豪族之一,为了感念这些从龙南渡的豪强大族,当然也是为了团结这些实力巨大的门阀豪强,大周王室给了这些门阀大族优厚的待遇,除了在朝为官的谢家和庾家,其余几大家族都为官一方,成为治理一方地方大员,形同于裂土封王。 崔家家主崔山便是靖州刺史,领衔襄阳将军,这里北邻西楚国,是大周王朝的边防要地,崔家能主政靖州,可见崔家在大周王朝的分量之重。 六月十八日是崔家家主崔山的生辰,这是崔家往年最大的一件事,也是靖襄之地顶大的一件事情,不但荆襄的文武官员会前来道贺,地方上的一些豪门大族也会趁此机会来与崔家攀上关系。 但这些崔家也只是平常应付而已,崔山以及整个崔家心里盼望的是,每年寿诞,皇上都会派一位最宠爱的皇子前来祝寿,以示对崔家的恩宠。 据说今年皇上会派二皇子昭王萧裕佑前来,早一两个月,崔家便开始准备迎接二皇子昭王的各项事宜了。 一家名为‘襄阳人家’的客栈,坐落在襄阳城西居民区中的一条小街上,快靠近城西的城墙了,客栈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木楼,有三进,一楼是大堂,摆有几张桌子,给住店的客人提供饭食,也接待外面客人的酒饭,一楼后面是客栈老板和伙计的起居室,二楼是客房。 这会儿正是晌午时分,一楼大厅里坐满了人,除了一些本地的小家士子、行脚商客来这里喝酒吃饭外,这段时间也有不少外地人来此住店,想是为着崔家家主的寿宴来的。 饭桌上的人,大多都在谈论这次崔家的大寿,说历年来崔家的宴会是如何如何的豪奢,又是如何的门庭如市,而这次是崔家家主崔山的六十大寿,花甲大寿啊,那就更加会办的盛大了。 “听说朝廷会派二皇子昭王前来给崔家祝寿。”坐在旁边一桌的客人说道。 “这有什么好奇的,如果说当今天子明帝亲临,也不为过,六大世家同气连枝,是咱们大周王朝的顶梁支柱呢!”另外一人借着酒劲说道。 “如果明帝亲临的话,那崔家可就挣了大面子了。”另外一人说道。 “我说各位,你们听说了没?崔家的寿宴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一人低声说道。 “不就是给崔家拜寿吗?还能有什么另外事情?” 那人看了看四周,然后凑近头说道:“我是听说了,这次六大世家趁此机会相聚,是要商讨一件大事。” “哦?什么大事?”这话引起了桌上所有人的兴趣。 说话的那人喝了一口酒,坐直了身体,悠然地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切!”众人一片唏嘘,然后都端起酒杯开始喝酒。 临街靠窗的一桌,坐了两男两女,男的中一位是位老者,另外一位是个年轻人,两女都是二八芳龄的妙龄女子。 他们都是修道之人的装扮,除了那位老者一身灰布道装以外,其余一男二女都是白衣如雪,给人一种出尘的感觉。 那位老者自顾自地喝着酒,而那位年轻男子和年纪看起来小一点的女子有说有笑,另外一位女子则专心地吃着饭菜,偶尔会抬头看向窗外。 在她抬头的一瞬间,不免让旁人惊叹,她容貌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只见她一身道装打扮,一头秀发挽在头顶用一根白色丝带束着,鹅蛋脸,眉目如画,两眼含着秋水,如出尘的仙子。 那年轻男子和那女子说的都是一路上的见闻,他们好像是第一次出远门,对一路上见到的事物都感到很新奇,说着说着就开始说到这次给崔家祝寿的事情上来了。 只听见年纪小一点的女子说道:“贾师哥,你说这次崔家家主的六十大寿,会不会有很多人来?” “那当然,当朝的几大豪门世家自然都会派人来。江湖上,除了我们罗浮宫外,听说大国寺、剑谷就有派人来,还有,说不定那些隐藏的百家门派也会有人到来。”被叫做贾师哥的男子说道。 那年轻女子听后一脸失望,说道:“那些和尚不是很穷吗,能拿得出什么寿礼,剑谷倒是听师傅说起过,听说他们从不问世事,只一心铸剑。” 年轻女子说道这里,又开心起来,把头凑过去,问道:“贾师哥,你说北方的那些大派世家会来人吗?” 贾姓男子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年轻女子见状,便泄了气,一脸失落,随即想到了什么,用手碰了碰旁边的女子,笑着说道:“秦师姐,我可听说了,崔家的二公子崔莅一直都很仰慕你,说不定崔家这次会趁此机会向你提亲呢!” “陆师妹,你乱说什么!”姓秦的女子嗔道,脸上微微一红,又埋头吃饭。 “我怎么乱说了,本来就是嘛。”姓陆的女子辩解道。 随即她又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听说这次沧浪书院和西川书院都也会有人来,难不成师姐你......” “灵儿,少说两句,专心吃饭。”那位老者说话了。 “哦。”叫灵儿的女子向秦姓女子吐了吐舌头,开始埋头吃饭。 秦姓女子脸上微红,无奈地摇了摇头,专心埋头吃饭。 姓贾的男子名叫贾世雄,姓秦的女子名叫秦若雪,被称做灵儿姑娘名叫陆灵儿,三人皆是罗浮宫年轻一辈的弟子,贾世雄还有一个身份是平阳贾家的少主。 老者已经喝完了一壶酒,闭着眼睛回味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一脸满足的样子。 “太师伯,这会可喝足了吧?”陆灵儿狡黠地说道。 被称为太师伯的老者,是罗浮宫的道人,名叫陈仙元,在罗浮宫中辈分奇高,比当今的掌教真人洞元真人都还高出一辈。 永康祸乱,曾经执天下道教牛耳的青城山、武当山,受到战火波及,变得式微,加之永康南渡,北方大族大部分随大周王朝南迁,少了香火。 偏安江左的罗浮山和背后有秦国支持的终南山乘势而起,成为天下道教新的圣地,分执南北道教之牛耳。 罗浮宫受大周王室敕封,以及江南豪族的支持,香客不断,香火鼎盛。罗浮山的道法剑术亦是高深莫测,众真人弟子,常有下山降妖伏魔,为民除害之举,在人们心中,罗浮山真人都是神仙人物,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 陈仙元捋了捋胡须,说道:“这次我们下山,一是奉掌教真人之命,代表罗浮宫给崔家家主祝寿,二来是趁此机会,让你们历练历练。” 其余三人都认真地听着。 陈仙元看了看眼前的三人,说道:“我罗浮宫作为道教圣地,负有天道使命,天下安危之责,一切都要遵照我罗浮宫教规行事。” 三人点头答应。 下一刻,陈仙元又笑着说道:“好了,你们也不要太过拘泥,过于迂腐,凡是也要讲究个本心本性嘛。” 陆灵儿扑哧一笑,眨了眨眼睛,说道:“太师伯,你是说我们偶尔违犯教规也是可以的吗?” 陈仙元一瞪眼,说道:“我没说,臭丫头,敢陷害你太师伯,以下犯上。” 陆灵儿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秦师姐和贾师兄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笑了笑。 第十一章 夜探绝魂谷 入夜了的襄阳城,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古意,让人有一种不知道生活在当下的时空,还是回到了古代。 时空的迷离是因为这座城里自古到今,发生了太多的故事,而每到夜里,便是这些故事产生魅力的时候。 贾世雄坐在客房的窗前,仰望着夜空,昊昊宇宙,浑象无形,夜空给贾世雄一种至高至大的感觉。 他想起了《通玄真经》中记载的几句话: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惟象无形,窈窈冥冥,寂寥淡漠,不问其声。 据说这句话是道祖说的,是对至高无上的道的描述,贾世雄之前对这句话,反复诵读苦苦思索过,但是一直不能理解这句话。 今晚他窗前闲饮,空怀对月,心中模模糊糊有了一些感觉,但是认真思考,那种感觉却又消失了。 最后他笑着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道祖的至高之境,又岂是他随随便便静夜一思就能了悟的。 “师父不在,自己想也想不明白,以后回山再问他老人家吧。”贾世雄心里想道。 作为平阳贾家年轻一代的翘楚,贾世雄很受家中族老们的器重,名字便是长辈们对他的期望,他很早时,便被送入罗浮宫修道。 离他们住的客栈两条街外,是襄阳城酒肆教坊聚集之地,那里是达官贵人门夜间的消遣之处。 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刻,喧闹声中夹杂着丝竹歌声,远远的传开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优美的歌声,仿佛把贾世雄带到了罗浮山上,姑射湖边,一个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迎湖而立,说不出的出尘高贵。 贾世雄晃了晃脑袋,苦笑一下,然后喝了一口酒,把酒壶放在桌上,拿起桌上的剑,出了房间门。 他突然想到,何不趁此夜色,探一探这襄阳城呢?或许有些收获也说不定。 他出了房门,犹豫了一下,又走到隔壁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里面传来陆灵儿的声音:“谁啊!” “陆师妹,是我。”贾世雄回答道。 房门轻轻地开了,陆灵儿看到站在门口的贾世雄,愣了一下,瞬间又笑道:“贾师兄,这么晚了,你是刚回来?还是准备出去?” 陆灵儿故意对着屋里说道。 贾世雄脸上一红,忙说道:“我是准备出去,想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 “一起出去?”陆灵儿心里一喜,说话声音忙放低了很多。 贾世雄点了点头,说道:“现下的襄阳城人多混杂,说不定有什么不平之事,我们去探查一番,说不定有什么收获。” “好啊!好啊!我也想出去透透气呢,我去叫秦师姐。”陆灵儿转身朝屋里走去。 贾世雄站在门口,没有进屋,不过心里砰砰直跳。 一会儿,陆灵儿和秦若雪拿着剑出来了,秦若雪看到门口的贾世雄,微微一笑,贾世雄瞬间如沫春风。 三人出了客栈,沿着街道朝热闹处走去,走到一处名叫云梦楼的门口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处极尽奢华之地,门口车水马龙,出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地方豪族,一些出身名门的读书士子,也常会来此体验生活。 他们没有在此停留,而是沿着当前的街道往前走,往右转入主街道。 此时的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商贩、杂耍,各使本事,各显神通,卖力地招揽顾客。 “贾师兄,要不我们去绝魂谷看看吧,今天在酒馆听这里人说,那里常闹鬼,为害周边的村落。”陆灵儿对一旁的贾世雄说道。 贾世雄看了一眼秦若雪,见她没有发对,然后说道:“好,我正好也想去看看,说不定能为名除害,也是一场功德。”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三人找到一处城墙角落,只见三人轻轻一跃便上了六丈高的城墙,修为很是不弱,他们快速越过城墙,城墙上的守卫没有丝毫察觉。 出了城,三人一前两后的朝西边林子快速掠去,不时注意四周的情况。 “师兄师姐,你们快突破太上混元道的太玄气了吧,修炼出太元气,那可就入了一品金刚境了。”陆灵儿看着前面的贾世雄身形轻逸潇洒,很是羡慕,她目前的太玄气才小成,比他们差了一截。 “陆师妹,别说话,注意观察周围情况。”身旁的秦若雪提醒到。 陆灵儿憋了憋嘴,不说话了。 大约奔走了半炷香的时间,他们来到了一处山顶,山顶的西边,是一处很大的山谷,三人躲在一处草丛中,刚好能看见谷中的情况。 贾世雄仔细看了一下下面的山谷,这一看,他心里突然一阵悸动,只见山谷阴风阵阵,阴气森森,昏暗中,仿佛有千万厉鬼在来回飘荡。 贾世雄凝神运气于双眼,再看向山谷,只见谷中怪石林立,寸草不生,暗黑的土壤,冒出一丝丝阴寒之气,阵阵阴风中,竟然有喊杀声传来。 贾世雄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此时的天空竟然乌云笼罩,星月全无,并且乌黑的云气与谷中阴气相融,形成一座绝阴阵法,好不煞人。 这要是搁在以前,贾世雄保管会被吓得双腿发软,但是有秦若雪在身旁,他的胆气为之一壮。 他转头去看了看身旁的秦若雪,只见她也在凝神观看,黑暗中,那双眼睛柔美水灵,仿佛透着水气一般。 陆灵儿的姑娘低声问道:“贾师哥,这里就是绝魂谷吗?阴森森的,我害怕。” “是的,据说这里是一处古战场。”贾世雄轻声说道。 突然,山谷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很是骇人,只见浓雾中,走出了好几个人影,那些人走路不是很自然,如木头人一般。 三人忙定睛一看,看清了那些是什么人,都是些活死人,也就是民间所谓的僵尸,只见浓雾中不断有僵尸走出,数量越来越多,后来竟达到百数以上。 贾世雄皱了皱眉头,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僵尸,从僵尸身上的衣着来看,不是寻常的死人,而是战死的士兵,像是被人从地底召唤出来一般。 那些身着战衣的僵尸,踏着古怪的步伐,慢慢的出了山谷,最后,浓雾中又窜出一条黑影,这条黑影,身形矫捷,快如闪电。 三人看清楚了,这人不是僵尸,而是一个活人,他身穿黑衣,手上拿着一个灰白的管子,容貌被遮住,看不清楚。 见那人和僵尸都走远了,三人起身快速朝僵尸去的方向追去,不紧不慢地跟着。 那怪人用嘴横吹那根管子,发出古怪的音律,像是在驱赶着僵尸前行,他们翻过一座山头,然后看到前面是一座村庄。 这个村庄离襄阳城已经有二三十里了,这里约有几十户人家。 此时,只有几家屋里还透出一点灯光,乡间人家夜间没事可做,都早早的上了床。 黑夜里,除了虫叫声外,就是风吹树叶的声音,那怪人已经驱赶着僵尸进到了村口前的一片树林里,再有一里多就进村了。 秦若雪突然跃身而起,临空飞掠到僵尸大军的前面,挡住了僵尸的去路,贾陆二人见状,也跟着越过僵尸大军,站在秦若兮身旁。 古怪的笛声停了,所有的僵尸都停了下来,那怪人自树上慢慢地飞落到地上,身体轻飘飘如鬼魂一般。 “驱赶僵尸残害村民,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到底是什么人?”秦若雪冷冷地说道。 那怪人发出一声怪笑,如夜枭叫一般,阴气森森的,声音无比的阴冷:“哪来的几个小鬼,多管闲事,小心把自己的命搭上。”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既然被我罗浮宫碰上了,就绝不会袖手旁观。”贾世雄凌然道。 “哈哈,拿罗浮宫吓唬我,我好怕!”那怪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陆灵儿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们听人说这里闹鬼,伤害乡民,原来都是你捣的鬼。” “你到底是什么人?”贾世雄又问道。 “几个不知好歹的小鬼,连我都不知道,还想多管闲事,哼!”那怪人冷哼了一声。 秦若雪一直冷冷地看着,没有说话。 只听见那怪人又说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我的秘密,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随即他又怪笑一声,说道:“不知以修道之人制成僵尸,会是怎样呢,很是期待。” 三人拔出佩剑,挥剑指着那怪人,那怪人嘴角露出微笑,身体离地而起,他把那根灰白的管子放到嘴边,古怪的笛声又响起。 地面那些定住的僵尸,瞬间发出凄厉的叫声,然后凶狠地朝三人扑过去。 三人挥剑便刺,场面瞬间混乱起来,那些僵尸不管是被剑刺中还是被踢倒,随着古怪笛声的催促,就又都会爬起来,继续朝三人凶狠地扑去。 秦若雪面色冷静,挥剑从容对抗僵尸,陆灵儿胆小,面对这些从地底爬出的僵尸,心里一开始就有些害怕。 况且这些僵尸除了把它砍碎了,要不然就是短腿缺手的也会继续扑过来。 三人使出了罗浮宫的绝学太上混元道,一时间,剑气纵横,不断有僵尸被剑气砍碎倒地。 但是僵尸的数量太多了,三人都陷入了僵尸大军的围攻之中了。 秦若雪修为最高,一手罗浮宫剑法使得圆转如意,剑气凌厉,僵尸还没有进到她身边一丈远,便会被她剑气碾碎。 那怪人见状,飘身过来,一掌拍向秦若雪,身影神出鬼没,掌法阴柔逼人。 还没有近身,秦若雪已经感觉有些难受,她心里一惊,感觉这怪人掌法阴寒,力道无比的霸道,她只能避身躲过。 “漂亮小妞身法不错,罗浮宫果非浪得虚名。”那怪人称赞道。 秦若雪被那怪人缠住以后,所有的僵尸都被那怪人驱赶着去攻击贾陆二人,贾陆二人顿时陷入危险的境地,几次都险些被僵尸咬中。 三人处境堪忧。 第十二章 惊天的大事 突然,秦若雪被那怪人一脚踢在胸口,人如断了线的风筝,摔了出去,倒地时一口鲜血喷出,显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贾陆二人见秦若雪受伤,都惊声叫喊,但是两人都被僵尸缠住,腾不出身来,眼看那怪人又要出手,情况一时危急万分。 就在此时,一柄暗红的剑激射而来,如一只飞舞的凤凰,围绕着那怪人飞一圈。 那怪人心里一惊,不知道这柄古怪的剑是从哪里来的,他堪堪躲过被一剑歌喉的下场,但是手臂上胸前都被突然而来的剑气割伤,伤口中有一种灼伤的感觉。 那柄剑似乎发出了一声凤鸣,剑周身的凤凰虚影更盛,速度更快,电光火花间从僵尸的脖子间穿梭而过。 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所有的僵尸的头颅都从脖子上掉下来,随即尸身也都倒下了。 三人心里一阵惊喜,随即放下担忧的心,刚才真是危急万分,要是这柄剑再晚来一些,他们可就都性命不保了。 那怪人惊恐地四处观望,不知道是何人出手,这等御剑之术,定是罗浮宫的高人出手了,他已在寻思脱身之策。 只见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场中,灰衣道袍,头发花白,下巴一缕灰白短须,红光满面,正是罗浮宫真人陈仙元。 陈仙元一伸手,空中飞舞的剑,轻鸣一声,如一道流光回归剑鞘。 贾陆二人扶起秦若雪,一起走到陈仙元身旁,喊了一声太师伯。 “离火剑,你是罗浮宫陈仙元!”那怪人惊呼道。 陈仙元气定神闲地看着那怪人,一种若有若无的气势缓缓地散开,。 那怪人心中一惊,眼前的老头,修为如此之高,自己万万不是对手,他眼睛一转,突然右手一挥,一道黑色烟雾急速向陈仙元身旁的三人飞去。 陈仙元右手一招,将那道黑烟吸入掌心中,只见黑烟中,隐隐透着厉鬼嘶吼,非常歹毒。 那怪人趁陈仙元救人之际,快速蹿向林子深处,伺机逃跑,不料红影一闪,那怪人被离火穿心而过,倒地身亡。 三人惊魂未定,突然又遭遇危急,一时愣在一旁。 秦若雪服了罗浮宫的疗伤灵丹,运了一遍气后,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稳住了伤势。 陈仙元看了看四周,大袖一挥,地上的僵尸残肢和怪人的尸体,都慢慢化作青烟,消失不见了。 “若雪你没事吧?”陈仙元问道。 “有劳太师伯费心,若雪没事。”秦若雪轻声回答道。 陆灵儿上前拉住陈仙元的手,说道:“幸亏太师伯您及时赶到,要不然就见不到咱们了。” 陈仙元呵呵一笑,说道:“先回襄阳城再说。” 四人快速离开了树林,此时已是子时,天空中的月亮已经到了头顶。 深夜的荒野,除了不知名的虫叫声以外,就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给人一种空旷安静的感觉。 路上,陆灵儿问陈仙元怎么知道他们有危险的,陈仙元哈哈一笑,说他算到的。 贾世雄在一旁说道:“不知道那怪人是谁,竟然会这残忍的亡灵之术。” 秦若雪也问道:“那处绝魂谷是什么地方,竟然有那么多的士兵亡体,看那些士兵的战衣很古老。” 陈仙元看了看夜空,说道:“据民间相传,那绝魂谷在上古时期,发生过一场坑杀降兵的事,几万降兵一夜之间都被杀害在了绝魂谷中,绝魂谷本是一处天然的绝阴之地,因而那些士兵的尸体没有腐烂,加之被坑杀的降兵,怨气冲天,几千年下来,便都转化成了厉鬼,刚好被那怪人利用驱使亡灵的秘术,控制了这许多亡灵。” 陆灵儿回头看了看绝魂谷的方向,心里打了一阵寒颤,忙转过头来,问道:“太师伯,那怪人是什么人?” 陈仙元冷哼了一声,说道:“这种驱使亡灵之术,是北方古羌族的神秘巫术。据传,古羌族中的神秘巫师,有沟通幽冥地狱之能,这怪人有可能就是古羌族人。” 回城的路,为了照顾秦若雪的伤势,走得没有像去的时候那么急,陈仙元光顾着看襄阳城外的夜景,也慢悠悠的。 到了襄阳城里,已经是后半夜了,陆灵儿扶着秦若雪回房休息,陈仙元也回房睡觉去了。 贾世雄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一点睡意都无,干脆拿着一壶酒,跑到客栈的屋顶,喝酒赏夜。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鸡鸣声远远传来,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一个惊天的消息,一日之间便传遍了荆襄大地,昭王萧裕佑在临来襄阳的路上被刺杀了,且不知道是何人所为,现场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一时间,襄阳城里人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昭王萧裕佑,作为大周明帝的二皇子,深受明帝的喜爱。 今年才年满十八岁,这次作为皇室的代表,前来崔家祝寿,本是明帝给他的一次历练机会,也是让他趁机和各大世家搞好关系。 昭王一路上,不但有羽林军护卫,也不乏江湖高手,却在大周境内被刺杀,可见凶手并非一般人。 一时间各种猜测都有,有的说是其他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安排的刺杀。 也有的说是一些江湖强盗,见财起心所为。 更有的人说是有人为了挑起大周皇室与各大世家的矛盾所为。 因此,但大家最想知道的,是这次作为主人翁的崔家,该如何应对。 陈仙元当天带着三人拜会了崔家,送上了罗浮宫准备的寿礼,一颗罗浮宫炼制的虚谷丹。 罗浮宫四人没有再等寿宴,当天就离开了襄阳,赶回罗浮宫。 陈仙元意识到,大周王朝有可能有大事发生,甚至天下将有大事发生,齐王遇刺,只是一个起因。 往常,游戏人间的陈仙元,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次却也变得严肃凝重起来。 广陵江北的两个国家,西楚国和后汉国的边境上,一场大战正在酝酿,对于战事频繁的北方,一场战事算不得什么,反倒是哪天北方五国都相安无事了,才让人觉得奇怪。 但这场战事,西楚国却已经准备很久了。 第十三章 蒙尘请客吃饭 在三交镇,如果说要寻花问柳,那得去春梦阁,有小桥流水人映碧玉,有塞外秋风英姿爽。有西域胡姬抛媚眼,也有芙蓉国里睡海棠。 春梦阁的老板可不是一般人,据说是昔日百越国的皇族,自百越国被后汉灭国后,以一国之遗力,在三交镇开起了这么一座春梦阁,至于春梦阁的老板是谁,长什么样,甚至是男是女,几乎没有人知道,只是在江湖上留下阁主这么一个称呼。 而如果要说喝酒,那就得去君山楼,那里不但有着南北各地的美酒,更是网罗了天下美味珍奇。 君山楼还有一个奇怪的规定,只要是能在此留下一篇为人传颂的诗文,便可尝遍楼中美酒佳肴,而分文不取。 就此一条规矩,使得君山楼成为这东南地界文明遐迩的文雅之地,多少游学士子,文坛雅士,在这里留下了墨宝,以至于后来,许多读书人都慕名来到这里,争相留下自己的大作,期望被君山楼看中,借此抬高身价,平步青云。 君山楼的大门上,写着一副对联: 乱世无常,一壶屠苏神仙日, 太平有望,两杯秋桂士子心。 说得是,这个世道再怎么乱,这里总还有一片乐土。 今天,君山楼前,不少路人驻足观望,他们看得不是哪位文坛雅士写出了绝妙诗文,而是两个吃霸王餐的少年被君山楼的看守群殴。 这可比哪一位来此喝酒的文人雅士,写出了称赞一时的诗文要新鲜,两个不知好歹的少年居然敢来君山楼吃霸王餐,这可是自君山楼开业以来,从未有过之事,真是破天荒了。 一声声嚎叫声叫得如杀猪一般,路人听了都瘆得慌。 好一会儿,那两个被打得相互都不认识了少年,被那些君山楼的看守丢在了路中央,又加上了好些口吐沫。 看这两人的样貌,依稀看出来是蒙尘和元知道。 蒙尘大声嚎叫了几声,见那些君山楼的看守走了,艰难地伸手摸了一把脸,手上全是鲜血,他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沫,伸手碰了碰一旁同样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元知道,冲他咧嘴笑了笑。 元知道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起身扶起蒙尘,两人搀扶着一拐一拐地离开了君山楼前的大街。 “蒙尘,你不是拍着胸脯说,去君山楼吃饭不要钱的吗?”元知道埋怨地说道。 蒙尘叹了一口气,失望地说道:“怪之怪那些个不懂装懂的文人雅士不懂我的诗文。” 说完,蒙尘还摇了摇头,一副众人不识我大才的样子。 元知道停听了,呸了一声,说道:“你那也叫诗?什么‘大爷来喝酒,一口喝一壶,却道还不够,那就再一壶。’这是诗吗?” 蒙尘哈哈大笑,高声说道:“怎么不是诗,而且是绝妙好诗。” 元知道不去理蒙尘,用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衣服。 蒙尘艰难地坐在水边,想去洗把脸,喝口水,却全身痛的动弹不得,只得看着元知道说道:“我说元知道,你怎么每次挨打都跟个没事人是的,全身也没个伤什么的,每次被揍的时候,却叫得那么惨?” “老师说我已经修成元境道体了,寻常刀剑是上不了我的。”元知道老实说道。 蒙尘睁大眼睛看着元知道,说道:“还有这事?那你怎么不教我啊,是不是兄弟!” “哎哟!”蒙尘本能地伸手指元知道,没想到一动手,牵动了全身的伤,痛得只咬牙。 元知道赶忙走过去,伸手扶着蒙尘,然后运起一道气机,渡入蒙尘体内,帮助他淤血化清,好在那些君山楼的看守顾及君山楼的名声,没有下死手,在元知道那道气机的调理下,蒙尘感觉好多了。 他们俩在河边洗漱了一番后,两人顺势躺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下,这时已经过了晌午,太阳已经偏西。 “兄弟,这下咱们连君山楼也吃了,你说下一次咱们去哪儿吃?”蒙尘看着头顶的树叶,问旁边的元知道。 元知道一下坐起身来,两眼盯着蒙尘,惊呼道:“什么,你还要去吃,你......你是不是有病啊!” 蒙尘哈哈一笑,嘴里叼着一根草,不懈地说道:“这算什么,想当年我一个人吃遍了建业城里的所有酒肆,一个铜板都没化。” 元知道看着一脸得意的蒙尘,心里有些佩服,又有些不信,说道:“真的?你真白吃遍了建业城里的所有酒肆?” 蒙尘噗的一口,吐掉了叼在嘴上的草根,说道:“那还有假,不信,我以后带你去建业城的酒肆问问。” 元知道看着蒙尘一阵出神,瞬间又回过神来,说道:“那也不能再去吃了,这不到一个月,你看咱们都挨了多少顿打了,当初你说要请我吃饭,我还以为你是好心,结果换来一顿饱打。” 蒙尘看了一眼像是受了骗的小媳妇模样的元知道,笑着说道:“我是请你吃饭啊,不过我没有说是给钱的那种。” 原来,当吃蒙尘为了感谢元知道在‘江南小家’的那顿饭,说要带他去吃顿好的,元知道不好推却蒙尘的好意,就跟着去了。 结果,是吃了顿好的,结果结账时,这小子身上一个铜子都没有,而且那一顿,蒙尘都是找贵得点,一顿下来,好十几两银子,元知道把身上所有的银子拿出来都不够。 结果,他们俩挨了第一顿打。 第二天,蒙尘又领着元知道去吃,并且拍着胸脯说,这次绝对有钱付账的,让他放心,元知道旧在山上,加之他本性实诚,也就信了。 结果,他们俩挨了第二顿打。 每次蒙尘撺掇元知道去胡吃海吃,都拍着胸脯打着保票说有方法结账,可每次都是以挨一顿饱打收场。 元知道一身修为,不怕挨打,可也架不住良心过不去。 可他看蒙尘,这小子良心倒过得去,但是经不住打,不过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小子每次好了伤疤忘了疼,屡教不改,心里不免也有几分佩服了。 那晚,他们俩在一座桥亭里过夜,进到秋天了,南方的天气早晚变得凉爽。此时微风吹过桥亭,让人倍感舒爽。 蒙尘躺在石凳上,看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晴空无云,零星的几颗星星散布在北边的夜空,一弯残月偏西挂着,像是一盏昏暗的灯,让四下里没那么黑暗。 元知道在对面的石凳上打坐,只见他气息绵长,若有若无。 “知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蒙尘突然问道。 元知道慢慢收了全身的气机,吐了一口浊气,说道:“老师让我去罗浮宫,要我在那里继续修炼。” “罗浮宫在哪里?是做什么的?”蒙尘来了兴趣,起身靠着柱子,看着对面的元知道。 元知道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做道观吧,老师只说在大周的南边,具体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蒙尘又慢慢躺下,双手枕着头,说道:“常听人说,道观里住着修道的神仙,以前我亲自去过城外的道观,只不过见到的那些道士也稀松平常,没什么了不起,直到遇到你这个真道士,才知道那些只是拐骗村民香火的假道士而已。” 元知道想了想,说道:“老师说,道,不分修为高低,不分贵贱,甚至不分人和畜生,都可修道,都可得到,关键在于是否一心向道。” 蒙尘苦笑了一下,说道:“元大真人,你说的这些,我听不大懂,我只知道,这个世上,武艺不高,又没有权势财富的话,就只能做一个随意被人欺负,饿死在路边都没人埋的可怜人。” 元知道听了蒙尘的话,轻叹了一口气,一副得道真人忧怜世人的表情,说道:“老师说,上古时,人人皆得高寿,人人皆可为圣人,后来人心思变,于是生出贪欲,自私,邪恶等种种坏心思,使得这方世界也变得混乱不堪起来。” 蒙尘呆呆地看着天空,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元知道的话。 元知道从感叹中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见蒙尘不做声,便看了看他,问道:“蒙尘,你有什么愿望吗?” 蒙尘闭着眼睛说道:“我要变强,然后去找惜月,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任何人的欺负。” “惜月是谁?”元知道好奇的问道。 结果,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蒙尘的回答,原来他已经睡着了。 元知道微微一笑,然后又开始打坐起来。 这样一个夜晚,有的地方歌舞升平,有的地方却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 第十四章 青木村遇刺 第二天,蒙尘和元知道在桥亭上分别,这是他们昨晚商量后的决定,元知道准备南下,遵照老师的吩咐,去罗浮山修行。 元知道准备离开三交镇,出西楚国的岳州,沿后汉国的雷泽县北上,他要去北方草原看看,听说那里民风彪悍,上马为兵,下马为民。 分别时,元知道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蒙尘,让他路上省着点花,应该可以对付一阵子。蒙尘笑着看着元知道,说你把钱都给我了,难道你是要超越我的丰功伟绩,一路吃霸王餐到罗浮山? 元知道只是笑了笑,说他一路上不用钱,也不吃霸王餐,照样也不会饿着去罗浮山。 蒙尘说不愧是他的兄弟,手段比他高明。 蒙尘摩挲着手中的钱袋,看着元知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有感动,有高兴,也有失落。 他抿了抿嘴,咬咬牙,然后晃了晃脑袋,郑重地把钱袋在怀里放好,然后转身迈开步伐朝前走去。 岳州的桑植县,毗邻后汉国的雷泽县,还是在大周王朝时,这里是闻名天下的粮仓县,后来北胡和西羌族入侵中原,大周王朝一败涂地,不得不举国南迁。 自永康南渡后,南匈奴族刘元海趁机盘踞徐州,建立后汉国,与西楚国隔着汉水,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桑植县和雷泽县恰好处在汉水的东西两边。 自后汉立国后,便与西楚间的战乱不断,使得世代生活在这里人们,流离失所,在战乱中,死的死,逃难的逃难,连年的战火,使得这里变得断壁残垣,十室九空了,大片的良田沦为荒野。 蒙尘一路向北,走了半个月后,进入了桑植县,本以为这次身上有银子了,不用为吃发愁,结果发现,这一路走来,很少碰到生人,很多村落都荒废了。 看到房屋倒塌,庭前长草,蛇鼠乱窜,路边白骨算乱的荒凉景象,蒙尘心里也难免一阵感慨。 他在汉水边看到一个很大的村子,房屋建的井然有序,有几栋砖瓦房,建得很是气派,昔日的主人想来是当地的豪门望族。 如今也都变得颓垣败壁,乱草丛生,前朝有位诗人,看到当时的战后景象,心中感慨万分,提笔写下了一首传颂一时的诗句: 水自潺湲日自斜,尽无鸡犬有鸣鸦。 千村万落如寒食,不见人烟空见花。 当年在家时,蒙尘也读到过这类诗句,不过那时年纪尚小,听府中先生讲解,只懂其意,不懂其心。 这些年,流落街头,艰难生活,尝过了许多艰辛,见识了形形色色人物的嘴脸,但这些也只是让他体会到了为人的心酸无奈,什么民间疾苦,国家危难,对于他来说,没有太大的关系。天大地大,能活下来最大。 沿着汉水北上,再走了好几天,终于见到前面有一座村庄,看起来不像是被废弃了的样子。 不管怎样,近一个月没有看到活人了,突然见到人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蒙尘加快脚步朝村子走去,在村口的路旁,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青木村三个大字,字迹古朴。 蒙尘没有心情去观赏碑上字迹的优劣,而是左顾右盼的快步朝镇里走去。 奇怪的是,村里的房屋都好好的,家家户户的屋前还晾晒着东西,几只公鸡尾随着一只母鸡,在村子里的路边上跳下窜,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蒙尘看了看四周,只见这个村子不大,有三十来户人家。村子三面环山,一条小河从村口流过,一座石桥横跨在小河,刚才蒙尘进村,从石桥上走过。 蒙尘看到前面有户人家,大门开着,便走了过去,进了院子,两层楼的木房子,左边有一间矮屋,是厨房。右边的一块空地整治出了一小块菜地,种着白菜萝卜,还有一个青瓜架,青瓜藤已经枯黄。 这是一户农家,蒙尘正想出声询问,只听见嗖的一声,一只黑色的短箭,直插在脚跟前,再往后一寸,便要射到他的脚掌上了。 蒙尘吓了一跳,慌忙往后退了一步,看到木屋里窜出几个身着皮甲的士兵,后面也有两个士兵从院外进来,收拾拿着弩箭对着他,士兵的眼睛犀利,如盯落网的猎物。 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手持一把长剑,走到蒙尘跟前,仔细地看了看他,蒙尘浑身觉得像是有两把冰冷的剑,在自己身上刺来刺去,顿时吓得腿脚发酸。 “你是什么人?”那个首领开口问道,带有一腔楚地方音。 蒙尘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装作哭腔道:“兵爷,我就是个路过的,走了远路,实在饿了,看到这个村子,进来讨口吃的。” 蒙尘说话时,故意带着楚地音腔。 那个首领模样的人,听了蒙尘的话,戒备的脸色顿时有了一些放松,问道:“你也是楚地人?” 蒙尘忙一个劲儿的点头道:“是的,是的,小的是南阳人。” 那个首领上下打量着蒙尘,点了点头,算是认可蒙尘的话,这么破衣烂衫,头发蓬松的一个少年,也不想是敌国的探子。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那个首领问道。 刚才的时间里,蒙尘早已经想好了应对,见那个首领问道,忙笑着说道:“家里遭了灾,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只能出来流浪讨生活了。” 那个首领看了看四周,然后对周围几个士兵使了使眼色,那些士兵收起了弩箭,蒙尘后面的一个士兵,上前拉住蒙尘的胳膊,跟随着那个首领朝屋子里走去。 那个首领和前面的几热刚跨进屋子,又是一声箭响,押着蒙尘的那个士兵被一箭穿喉,巨大的力道,带着士兵的尸体撞在了木屋的门框上,然后又倒在地上,喷出的鲜血溅到了蒙尘的脸上。 蒙尘被人拉了一把,进到屋里,几只弩箭从面前飞过,钉在了屋里的墙上。 要不是那个首领反应快,拉了蒙尘一把,这会儿他已经是地上的一具尸体了,想想一阵后怕。 大门已经被关上,蒙尘躲在一旁,惊魂未定,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那几个士兵已经拿出弓弩,戒备着,那个首领看了蒙尘一眼,一个士兵用弩箭对着蒙尘,看着那漆黑的箭簇,蒙尘一动也不敢动。 那个首领从门缝向外看,院子里除了门口地上的那个士兵的尸体,一个人也没有,刚才那几只箭像是凭空射来的一般。 他转身看了看四周,然后抬头看了一下楼顶,对旁边的一个士兵,示意了一下,那个士兵迅速走到堂屋的最里面,推开一个小门,见里面有一个楼梯,直通二楼。 那个首领让两个士兵守在门口,然后示意其余三人连同蒙尘一起朝二楼走去。 第十五章 死里逃生 木屋二楼杂乱地摆放了很多农家用具,有很多可以藏身的地方,众人上楼后,都猫着慢慢移动身子,那个首领握剑在手,一双眼睛锐利地观察四周,如一匹闯入陷阱的饿狼。 一个士兵死在屋外,两个在下面堂屋留守,楼上除了那个首领,还有四个士兵,每个士兵都手持一把弩箭,背靠着背,警惕地看着四方。 现在的处境是,明知道放陷阱的猎人来了,却不知道躲在哪儿。随时都会有一支弩箭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射来,结果人的性命,这就是危险,而且这种危险很让人憋屈。 首领见左边有一台吹谷风车,吹谷风车旁立着几床掼稻簟,刚好可以做隐藏,便打手势让众人过去。 蒙尘特别的无奈和憋屈,不就是进村想找点吃的嘛,怎么就这么巧,陷入了一场生死存亡的危机之中了。 他身边的那个士卒,一刻也不放松地看管着他,只要他有一丝异动,估摸着弩箭便会射进他的脑袋。 蒙尘想了想,干脆一屁股坐在楼板上,看管他的士卒用弩箭捅了捅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蒙尘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不耐烦地小声说道:“反正都是死,你还不让我死得舒服点啊。” 那个首领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又转过头去看着楼下的院子和周边的院墙。 “我说咱们还不如趁机从这屋后面逃走,再这么等下去,等对方都布置完毕了,我们就都成缸里的王八,任人剥壳剔肉了。”蒙尘小声地说道。 那个首领回过头来瞪着蒙尘,低声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还没有布置好?” 蒙尘白了他一眼,说道:“这都不明摆着吗?如果对方都布置好了的话,就不会急着出箭射死那个......兵大哥了,这叫打草惊蛇。” 那个首领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然后看了看四周,略微思索片刻,便做出了决定,对几人吩咐道:“房屋后面是一座山林,左右都是房子,正面院子的外面是一片开阔地,但是过了开阔地,便能进入对面的林子里,而且那片林子更茂密。对方一定会在屋后和左右布下重点埋伏,所有我们从正面冲出去,出其不意地直奔对面的那片山林。” “那万一对方在院子的门口布下很多拿箭的人呢?那我们岂不是去送死!”蒙尘担忧地说道。 那个首领居咧嘴一笑,瞬间又双目含光,说道:“那咱们就赌一赌运气。” 然后又对蒙尘说道:“小子,如果这次咱们都不死的话,你就做我的兵吧!” 他又吩咐一番,众人都屏住呼吸,默默地蓄积力量,只见首领手掌一挥,率先朝前冲去,脚一蹬便跳入了院子中,随即沉声喊了一声,跟我冲,一楼堂屋的那两名士卒也破门而出,跟在首领的后面。 蒙尘被身边的两名士卒夹带着,跳入院子中,然后跟着首领往外冲。 这个时候,那几名士卒已经顾不上他了,蒙尘跟着那几名士卒,快速地往前冲,同时双眼机谨地观察周围,那把惜月送给他的短剑已经握在手上。 背后弩箭破空射来,他前面的两名士兵被瞬间射到,蒙尘瘦小的身体如一只灵猫,左右快速晃动。 那个首领已经率先冲出了院子的大门,蒙尘只听到后面又是一阵弩箭扣机声,他本能的往前一扑,连同前面的一名士卒一起,滚出了院门,有几只弩箭从他们头顶飞过。 蒙尘倒地后,顾不上疼痛,迅速爬起来,往前面跑去。 那些西楚国的士卒毕竟是训练有素,反应和速度都比蒙尘快了很多,已经快他一步跑过了屋前的那一段空地,躲进了林子里。 不知道是他们赌对了,还是对方确实没有在院子正外面布置人手,又或是蒙尘命不该绝,在他往对面林子狂奔的时候,竟然没有弩箭射来。 当进入林子的那一刻,他扑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扶起了他,拉着他往山上走去,拉他的这人,竟然是那个首领,蒙尘只好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跟随首领的脚步。 他们翻过两座山,来到一处山神庙,此时,算上蒙尘,只剩下了五个人,刚才逃命中,又死了三人,要不是被蒙尘扑倒了一个,躲过了一劫,还要多死一人。 蒙尘一屁股坐在山神庙前的台阶上,然后顺势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刚才真是死里逃生,要不是他蒙尘命大,这会儿早下去见爹娘去了。 那个首领吩咐两个只受了一点轻伤的士卒去警戒,然后来到蒙尘身边坐下。 他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蒙尘,说道:“好小子,刚才多亏了你的提醒,要不然我们还真就被他们包了饺子了。” 蒙尘咧嘴笑了笑,又开始大口喘气,刚才逃命,他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这会儿还没有喘过气来。 那个首领伸手拍了拍蒙尘的肩膀,笑着说道:“我说过,要是不死,你就是我的兵了。” 蒙尘看了一眼那个首领,一脸猛然。 “你叫什么名字?”首领问道。 “我叫蒙尘。”蒙尘艰难的回答道。 “蒙尘?好,等这次回营我就禀报大将军给你入册。”首领笑着说道。 这时,一个派出去警戒的士卒走过来,向首领禀报:“将军,周围一里之内没有任何动静。” 首领点了点头,然后对蒙尘说道:“我叫姜勇,是名都尉。” 蒙尘艰难地站起身,站到姜勇身边,小声地问道:“都尉大人,加入你们一天管几顿饭?” 姜勇听后一愣,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旁边受伤的两名士卒也跟着笑起来。 “小子,放心,饿不着你,保管把你养得结结实实的。”姜勇笑着说道。 蒙尘老脸一红,赔笑着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只要能吃饱饭,当兵就当兵吧,反正生死卵大点事,总比吃了上顿没下顿强。 “蒙尘,你多大了?”姜勇问道。 “今年十五了。”蒙尘想了想回答道。 “好小子!”姜勇拍了拍蒙尘的肩膀称赞道。 众人在山神庙小歇息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一路向西,在傍晚的时候回到了桑植县城。 姜勇让那几个一起回来的士卒带蒙尘先去营地休息,自己则去了城北大将军所在的帅府。 帅府是临时征用一户本地豪族的宅院,大将军景松正在前厅的一副军事形势图前凝神观看,姜勇径直走到了景松的身前,拱手道:“大将军,对方的情况已经基本摸清,后汉国的虎威将军刘先霸亲率5万大军到来,就驻扎在汉水对岸的雷泽县。” 盯着地图看的景松,慢慢转过身来,沉声说道:“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探知到了我们的动向,提前有了准备。” 姜勇呵呵一笑,说道:“区区五万军队,还不够我们神凤军塞牙缝的,要是他们后汉国的精锐都来了,那才叫好,我们就可以一举解决掉他们,省的一点一点的割肉,麻烦!” 景松微微一笑,突然双目含光,沉声道:“传闻这位虎威将军骁勇善战,被后汉国皇帝刘元海称作后汉国的一只猛虎,我到要看看这只猛虎的爪牙有多锋利。” 姜勇哈哈一笑,说道:“那咱们就拔掉这只猛虎的虎牙,让他们的皇帝刘元海看看,是他们的猛虎厉害,还是我们的神凤厉害。” 景松哈哈一笑,吩咐道:“姜勇,你先下去休息吧,好好准备一下,大战马上要开始了。” “是,大将军,等得就是这一刻。”姜勇欣喜道。 然后一抱拳,转身离开了帅府。 景松看着姜勇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这位姜家的‘虎须子’,性格豪爽,身手不凡,从小跟随族中武道大师姜玄修炼武道,十八岁便入金刚境,被家族给予厚望,入西楚第一军神凤军中担任斥候都尉一职。 进入到军中这几年,姜勇不但屡立战功,而且他领衔的这一营斥候,是整个神凤军斥候大军的王牌。 每逢重要大战,景松必定要以姜勇的斥候军为前哨。 第十六章 虎须营 姜勇出了帅府,骑马出桑植县城东门,径直回到斥候营的驻地,得知攻打后汉国砀郡的战役即将要开始了,他心里憋屈已久的那股子劲儿,终于可以畅快淋漓的发泄一下了。 到了营地,姜勇本想回都尉营帐休息,想了想又转头向左边走去。 到了一处兵卒营帐,听见里面传了笑声,像是有人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引得众人发笑。 姜勇掀开营帐门帘,往里一看,只见众兵卒围着一人,正在听那人摆龙门。 “当时,情况十分的紧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了,只见都尉大人双脚一蹬,从二楼飞身而下,如猛虎下山,如天神从天而降,还没等院子中的敌人反应过来,已经一命呜呼,去找他姥姥家去了。”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被众人围住的人,正是蒙尘,他自小浪迹市井之中,平时最爱干的事,便是去茶馆酒楼听人说书,耳濡目染,也学到了几分说书人的口才,这些个面对大字,两眼一抹黑的粗人,还不被他三两下给忽悠得云里雾里。 “你小子吹嘘的功夫也不错啊!”一个雄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众人瞬间都站的笔直,叫了一声都尉大人后,便大气也不敢出了,唯有蒙尘懒洋洋的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走进来的姜勇,咧嘴笑了笑。 姜勇看了一圈,然后说道:“今后蒙尘便是你们伍的了,要给我把他给带好了。” 众人大声回应道,每个人脸上都带有喜色。 蒙尘无奈地耸了耸肩,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下连反悔都不行了。 姜勇走到蒙尘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小子要是真厉害,就别在嘴皮子上耍功夫,给老子真刀真枪的干,既然成了我虎须营的兵,就别给我丢脸。” “得嘞!”蒙尘嘻嘻一笑。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从这一刻起,就要有我‘虎须营’男儿的样子,把那股精气神给我拿出来。”姜勇大声训道。 “是,都尉大人。”蒙尘学着他们一挺胸,大声回答道。 这就开始管上了,自由日子到头了,蒙尘心里又是一阵无奈。 一大早,外面的天还是漆黑的一片,蒙尘被同伍的兵卒叫醒,开始晨练。 睡意尚未消,一脸朦胧的蒙尘,心里老大不愿意,这么多年来,可从没有过起这么早的。 那名被新任命的伍长,被人叫做老倌子,真名叫什么,大家已经不记得了,虽说叫老倌子,其实他才过而立之年。 蒙尘怂搭着肩,眼睛半闭着,一副是睡非睡的样子。 突然,伍长集合训话的声音没有了,蒙尘睁开眼睛,只见一张脸离自己的脸只有一指的距离,昏暗中,只有那双眼睛瞧得真切。 蒙尘吓了一跳,瞬间睡意全无。 那张脸移回了正常距离,正是伍长老倌子,一队的兵卒都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强忍着笑。 “念你是第一天进军营,初犯,我就不治你的罪了,但有下一次违反军规,就别怪我不客气,听到了没有!”伍长老倌子大声喊道。 “听到了。”蒙尘大声回应。 “蒙尘!”伍长大声喊道。 “到!” “出列!” 蒙尘这时只得遵守,尽管心里不情不愿的。 “围着营地跑二十圈。”伍长冷冷地道。 “什么?”蒙尘惊呼道。 可还没等他发牢骚,一双锐利的眼睛如两把利箭瞪着他,瞬间让他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别看蒙尘平时一副市井流氓的样子,可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轻蔑他,二十圈硬是咬牙跑下来了,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双腿一软,两眼发黑,便倒地人事不知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蒙尘睁开眼睛,一身酸痛无力,胸口发闷,只想就这么躺着不动。 进来一人,见蒙尘醒过来了,笑着走过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全身无力,不想动。” 这人名叫严冲,是蒙尘同伍的士卒,才十九岁,已经是‘虎须营’的老卒了。 “来,先喝口热米酒,缓缓神。”严冲递给蒙尘一只陶碗,蒙尘艰难地接过来,一口喝下,热乎乎的,香甜可口,一大碗西楚境内特有的热米酒下肚,蒙尘感觉浑身舒畅了许多。 “多谢!”蒙尘笑着感谢道。 严冲憨憨的一笑,将陶碗放在一旁,然后转身盘坐在蒙尘身边,说道:“伍长吩咐,你上午就在营帐休息,让我给你说说我们营的军规。” 蒙尘心里一松,可以休息一下就好,忙笑着说道:“那就有劳严大哥了。” 听完严冲说完军规,蒙尘脸都绿了,这么多规距,那还让人怎么活啊!对于自小到处流浪,没人管,无拘无束的蒙尘,听到这么多规定,一下子有种猴子被套住的感觉。 半个月后,蒙尘有一点点适应军营的生活了,这段时间,除了背诵军规,就是训练,训练体能,训练简单的刺杀。 姜勇自那晚来过之后,没有再来看蒙尘,仿佛把蒙尘给遗忘了,蒙尘也无所谓,人家堂堂一营都尉,岂会把他放在心上。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蒙尘和同伍的四人熟络了,和他最要好的严冲,力大憨厚的蛮牛,机灵的野猫子,还有就是伍长老倌子。 这一日傍晚,训练完,都尉姜勇颁布了一项大将军令,命令虎须营所有人,即刻休息整装,今晚子时,全体开拔,目标是雷泽县城。 那里是后汉军虎威将军刘先霸的帅府大营所在,虎须营具体的任务是什么,没有说明。 一场大战,以虎须营的开拔,拉开了大幕。 吃得七分饱后,老倌子命令所有人回营休息,蒙尘第一次参加战事,心里既激动期待,又紧张不安,躺下后哪里睡得着。 见其他四人躺下后,要么鼾声如雷,要么不动如山,一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什么都别想,放松,睡觉!”一个细小的声音传入蒙尘耳朵,是伍长老倌子的声音。 蒙尘会心一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调整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进入了梦乡。 震天的呼喊声、惨叫声,满天箭雨的呼啸声,战马的嘶鸣声,蒙尘手持长剑和藤盾,奔跑在西楚军攻城的队伍当中,身边不时有人中箭倒地,后面又有人跟上。 鲜血已经点燃了每个人的心里的狂热,死亡在这一刻变得不可怕,所有人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登上城墙。 蒙尘终于跑到了城墙下,他把剑往腰上一插,一手持盾护住头顶,开始攀爬攻城梯,不时有利箭撞击护盾,巨大的力道,让蒙尘非常吃力,几次都差点摔了下去。 突然,城上扔下了一方大石,石头携带者巨大的下坠之力,狠狠地撞在蒙尘头顶的护盾上,蒙尘整个人被撞了下去。 下坠时,蒙尘心里念叨着:这下完了。 双眼猛得一睁,清醒了过来,原来刚才是在做梦。 一身大汗浸湿了衣服,蒙尘坐起来,摸了一把脸,只见其他人也正准备起来了。 “做梦了?”严冲笑着问蒙尘。 蒙尘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严冲伸过手来,拍了拍蒙尘,说道:“别紧张,第一次是这样的,以后就好了。” “蒙尘,我跟你说,严冲这小子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头一天晚上做梦吓得都尿床了。”机灵鬼野猫子笑着说道。 众人哈哈大笑,严冲脸一红,不好意思起来。 老倌子微微一笑,说道:“都别废话了,赶紧收拾,一刻钟后集合。” 众人赶紧起来收拾,蒙尘又摸了一把脸,晃了一下脑袋,笑了笑,也起来收拾。 趁着夜色,虎须营一千人,在都尉姜勇的带领下,直插雷泽县城的西北,在西北面的一处山谷中,整营人马隐藏了起来。 这次攻打汉国砀郡的军队,是大将军镇南王景松率领的神凤军,总计触动八万大军,一万骑兵,五万野战步兵,两万攻城步兵,这已经占到十二万神凤军的三分之二了。 就在虎须营开拔后的当天,神凤军三万野战步军在副将景虎的率领下,偷偷渡过了汉水,陈兵在雷泽县的南边。 大将军景松,坐镇桑植县城帅府,居中调度。 已经进入秋季,搁在南方的其他地方,这个时候的稻田里,稻子已经收割完了,留下了一垛垛枯黄的稻草,象征着丰收。 而这本是昔日‘天下粮仓’的两郡县,却是满目荒芜,杂草丛生,唯有山间的许多树木,还依然枝叶青翠。 战争使得这里的人们,早已背井离乡,只留下满目疮痍。 这便是景松上折极力劝西楚文帝,出兵攻打汉国砀郡的原因。 如果此次西楚占领砀郡全境,那么这块昔日粮仓就全部归属西楚,假以时日,西楚国力便会大增。 针对大周凌州的那个计划,如果也能成功的话,那么,届时西楚就占据了广陵江的整个北岸了。 第十七章 云梦阁品茶话战事 神凤城章华台云梦阁, 西楚文帝命人在阁中设下了案几,每桌案几上都放有泡好了的君山茶,雾气袅绕,茶香四溢,飘满阁中,如是在平时,倒不失为谈书论道的好氛围。 除了司空项槖去了南郡巡防广陵江沿江水利,大司马大将军景松正率军攻打后汉,其他西楚的中枢要员全部到来了。 西楚令尹、领太子太傅昭阳,司徒姜烈,骁龙军统帅项燕,申息军统帅景豹,西楚太师谢观。众人脸色凝重,正襟危坐地看着主位上的西楚文帝,非有要事,文帝一般不会齐召众人来此云梦阁。 看着各案几后面端坐的众人,西楚文帝微微一笑,说道:“众位爱卿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我西楚的中枢栋梁,今日召集众位来此,只有一事商议,便是对后汉的战事。” 坐在左边第二案上的姜烈率先出声:“陛下,老臣愚钝,有一事不明,攻打汉国砀郡,陛下派一将军前往足以,何劳大司马亲自挂帅?” 姜烈是姜家的家主,‘虎须营’姜勇的父亲,已经年过六十,他博猎经史,嗜书如命,尤为精研儒学,是西楚有名的读书人。 大周王朝自诩文才风流,独占天下八分气运,拥有天下四大书院的沧浪书院和西川书院,但是对西楚的这位读书人,评价非常的高。 西楚文帝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司徒姜烈的问题,而是端起案几上绘着神凤图案的精美茶杯,说道:“这是苍梧郡守上贡的今年新茶,大家都尝尝,感觉一下这新茶如何?” 众人不明所以,都端起了案几上的茶杯,低头仔细品尝了一口,然后闭眼回味,唯有太师谢观神闲意得,随意品尝杯中的君山茶。 西楚文帝看到众人认真品尝回味的样子,哈哈大笑,说道:“众位爱卿觉得今年这君山茶滋味如何?” 众人都点头说好,平时西楚文帝有事都是直接说,从来不像今天这么云里雾里的,众人一时难明白文帝的用意。 “朕也觉得不错,那些读书士子都说,‘却道云梦何所有,请君一品君山茶’,诗非好诗,茶却是好茶。”西楚文帝说道,这哪是在商谈军国大事,倒真像是在品茶论道了。 令尹昭阳认真地琢磨西楚文帝的话,一时也不得要领,他贵为西楚令尹,众臣之首,已经有二十多年,如今也已经过了花甲之年。 昭阳为官,一直兢兢业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为品性温和,与人为善,倒也能左右逢源,把西楚的官场协调得中正平和,没有起什么大波澜,被一般官场同僚尊称为“子阳翁”。 景豹是员猛将,性格粗豪,喝茶如饮水,哪能品尝出个中滋味。 项燕少年入军旅,此时还不到三十岁,骁勇善战,且颇有谋略,好读兵书,有将略之才,他为人心性沉稳,此时也没有过多表露。 正当众人各自在心里猜测西楚文帝话中的意思时,只听见文帝语气一转,不似之前的轻松口吻:“不过,如此好茶,却要被人分去一大半,朕心里不甘啊!” 听了西楚文帝的话,众人变得沉默,云梦阁中,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 景豹环顾了一下众人,对西楚文帝说道:“陛下,您是说,此次攻打汉国的砀郡只是其一,拿下大周的凌州郡才是真正的目的?” 西楚文帝哈哈一笑,说道:“都说你景豹是个粗人,这脑子转得也不慢嘛!” 被西楚文帝当众一夸,景豹呵呵一笑,心里甚是得意。 “陛下,如此一来,我西楚就要和大周开战了,这是否有失稳妥?”左边第一案上的令尹昭阳说道。 未等西楚文帝开口,右边第二案上的项燕一拍案几,说道:“好!” “敢问项将军所说的好,好在哪里?轻易与大周动干戈,祸福难料啊!”司徒姜烈说道。 项燕微微一笑,向西楚文帝一拱手,说道:“臣觉得有三好,一好,我西楚一旦拿下凌州郡,那么君山湖便成为我西楚的内湖,与苍梧郡连成一片,千里粮仓,尽为我西楚所有;二好,大周尽失广陵江以北疆土,我与大周将以广陵江为界,凭借广陵江天险,大周对我西楚的危险将大大减弱,我西楚便可以放开手脚,全力北争,逐鹿中原。” 谢观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项燕观点的认可,西楚文帝则是会心一笑,事前为了减少朝廷中的阻力,不贻误这千载难逢的时机,这件事只有太师谢观和大司马景松两人知道。 “还有第三好呢?”令尹昭阳问道。 项燕喝了一口茶水,微笑着说道:“这第三好,便是可以通过这次攻打凌州的行动,来试探一下大周王朝的底线。” “哈哈,项将军好一个‘三好’,真是精彩绝伦,老夫完全赞同项将军所说。”坐在右边第一案的谢观笑着说道。 令尹昭阳依然心里不踏实,继续问道:“如果大周据城死守,江左派兵增援呢?那我西楚大军就有腹背受敌的危险了。” 谢观哈哈一笑,说道:“只怕那大周皇帝萧邦翊已经自顾不暇,没有精力再管江北的战事了。” 除了项燕,其他人都面面相窥,不知道谢观话中的意思。 西楚文帝两眼精光一闪,扫视了一下令尹昭阳和司徒姜烈,后者忙拱手大声说道:“老臣也赞同项将军所说。” 西楚文帝听后,高声大笑,说道:“好,既然众位都认可此次偷袭大周凌州,那我们就全力支持大司马,期待大司马一举拿下凌州。” 虎须营在雷泽县北边的山谷里隐蔽了三天,只闻西楚大军攻打雷泽县城的消息,却并没有参战的命令,这让逢战毕为先锋的‘虎须营’士兵不习惯了,甚至都有些憋得慌。 蒙尘倒是无所谓,他蹲在一个树边,嘴里叼着一根枯草,两眼看着前方发呆。 小机灵鬼野猫子用手在蒙尘眼前晃了晃,见蒙尘居然没有反应,就伸手捅了捅他,蒙尘回过神来,两眼茫然地看着野猫子。 “蒙尘,你想什么呢?”野猫子小声问道。 野猫子只有十七八岁,和蒙尘年纪最相近,是以他们俩最亲近。 “哦,没想什么。”蒙尘两眼迷离,撒谎道。 野猫子靠了过来,笑着小声说道:“没想什么,都流口水了,蒙尘,您是不是想女人了!” 蒙尘可是市井江湖滚过一遍的,那脸皮保管比神凤城的城墙还厚,见野猫子说起这个,笑了笑,说道:“是啊,你不知道,三交镇春梦阁的姑娘,那水灵得,啧啧......” 蒙尘做出夸张的表情,然后又对野猫子说道:“兄弟,以后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把个懵懂的野猫子说得满脸通红,心里有无比的期待。 这时伍长老倌子走了过来,伸手拍了一下蒙尘的头,说道:“半大的屁孩就在这里说女人,不要把你市井流氓的那一套拿来教坏野猫子。” 老倌子这么一说,野猫子更脸红了,一个劲儿的呵呵傻笑,蒙尘夸张地捂着头,也对老倌子笑着。 旁边的其他人,看着这一幕,也都笑了笑。 虎须营在这无名山谷待了三天,就接到命令,立即轻装开拔,绕道东边的芒山,秘密进入大周的凌州郡,先出其不意的拿下凌州北边重镇江陵,控制住江陵,等待下一步行动。 虎须营不愧为西楚第一军神凤军的精锐营,对于命令,从不问为什么,执行坚决,行动果断。 绕道芒山,一路都是走的深山小路,道路崎岖,三百多里的路,两天时间就走完了。 到达江陵城外,提前一步到达的斥候,已经在约定的地点等待。 熟悉了江陵城情况的虎须营一千多人,连夜偷袭了江陵,江陵守军除了少部分死伤外,全部被俘。 江陵太守李辛植被俘,功曹以下所有吏员,都被虎须营给控制了。 就在虎须营拿下江陵的同时,西楚大司马景松率领的四万步兵、一万骑兵,总计五万大军兵临凌州城下。 第十八章 暗剑士 ‘虎须营’袭占江陵城后的第三天,神凤军校尉卫展率领一万兵马赶到江陵城接防。 卫展是神凤军十二校尉中,少数几位非世家子弟出身的校尉,凭着军功和忠心,一步一步升迁至现在的位置,是有真才实干的。 姜勇年纪轻轻,为人豪爽,没有世家子弟的傲慢习气,喜欢结交有真才实干的人,素来与出身卑微却有将才的卫展交好,此次刚好遇到,要不是军情紧急,一定要找个地方,痛饮一番了。 “卫大哥,这次小弟就以茶代酒敬你了,等咱们胜利回到神凤城,小弟我再找你痛快地喝一场。”姜勇端起桌上的茶杯说道。 卫展也端起茶杯与姜勇碰了一下,说道:“预祝我西楚大军取得胜利,干!” 姜勇放下茶杯,笑着问道:“卫大哥,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容易偷袭江陵得手呢?这大周军就这么不经打?” 卫展笑了笑,说道:“你说大周不经打,也有点可能,要不然也不会丢掉这大好的半壁江山。” 顿了顿,卫展又说道:“你们‘虎须营’能这么轻易的拿下江陵城,一是你们‘虎须营’是我神凤军的精锐,加之又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二是这凌州郡地处广陵江北岸,与江南的大周联络不便,如是大周有心卧薪尝胆,立志收复北方疆土,那么凌州郡便是大周一块很好的前哨和触角,但现在看来,偏安江左的大周已经没有北进的心思了,至少大周那些个占据中枢的大佬们不想,因此这凌州郡早已经被遗弃了,谁想要谁拿走。” 姜勇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冲卫展竖了一个大拇指。 城防一应事宜交接完毕,卫展拉住了急匆匆想要赶往凌州的姜勇,说他这次带领的本部一万兵马,都是野战步兵,能不能让姜勇留下一部分斥候,毕竟江陵非西楚地界,一应情况都还不了解。 姜勇想了想,便留下了一百斥候,由队长姜武率领,姜武是姜家子弟,姜勇的族弟,机灵干练,办事可靠。 老倌子那一伍恰好就在姜武这一队,也被留下了。 在大禹分天下九州时,江陵本是荆州的首府,永康南渡后,凌州作为大周王朝在广陵江以北唯一的郡县,为了便于与建业城建立联系,凌州郡的郡府便迁到了毗邻广陵江的江夏城,并改名叫凌州城。 卫展接管江陵城后,做了几件事情,第一件事是与原江陵太守李辛植彻夜长谈了一次,第二天,李辛植重新作为江陵县的县令,领着一般吏员开始办公,维持江陵县的正常秩序。 第二件是重新布置了江陵城的城防,并命令本次接管江陵城大军的副将李龙率领五千兵马驻扎在城北,以防备后汉国。 第三件事便是派出了姜武率领的一百‘虎须营’斥候,沿着芒山地界活动,时刻监视后汉的动向。 姜武让一百斥候,以伍为单位,全部脱去神凤军军装,化作平常老百姓,在芒山地区的房县、谷城、南漳等地活动,时刻监视后汉国的动向。 房县毗邻后汉国的砀郡,在收到江陵被西楚袭占以后,县令姚树德便率领县府一干属吏及五百城防营归降了后汉国。 房县县城, 离西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名叫老张家的酒馆,地方不大,店里只放着几张桌子,是个本地人小本经营的小酒馆,这时正是午饭时间,酒馆里三三两两的几个人,生意不咸不淡。 一行五人走进酒馆,都是乡下人打扮,进来后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酒馆老板见一下来了五个人,算是店里挺大的一单生意了,忙上前去笑脸招待。 这五人也不含糊,点了一壶酒,好几样荤菜,酒馆老板心里一高兴,又送了五人一小壶酒。 这五个人便是在房县活动的‘虎须营’老倌子等人。 点完酒菜后,五个人看了看四周,装作寻常的乡下人闲聊着。 “军情紧急,后汉国右卫大将军呼延赞已经率大军南下,直奔江陵而来,我们必须尽快赶回江陵,把军情禀报给卫将军。”老倌子低声说道。 众人点了点头。 “等会吃完后,我们立马动身。”老倌子又吩咐道。 蒙尘自从加入‘虎须营’以后,虽然辛苦了些,也被军中的规矩管束的严,不过有一样,在‘虎须营’至少不用为吃发愁了,这让他感觉很好。 酒菜不一会儿就上来了,老板实诚,菜的分量很足,众人拿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老倌子像是想起了什么,边吃边说道:“大家记得一定要小心,据说后汉国每逢大军出征,必会有后汉国探子‘暗剑士’随行。” “‘暗剑士’是什么?”蒙尘好奇地问。 老倌子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说道:“‘暗剑士’据说是由后汉皇帝刘元海创建的暗子组织,里面不乏一些能人异士,不但刺探列国情报,还行刺杀之事。” “原来是暗子。”蒙尘恍然大悟。 这时,酒馆里又进来两人,也是平常人打扮,进来后就坐在老倌子那一桌的隔壁。 老倌子扫了一眼,没有在意,依旧低头吃着饭菜。 蒙尘吃得快,三大碗饭下肚,有点撑了,放下筷子,无聊的看着周围,突然发现隔壁桌的两人,不时的偷瞄他们,蒙尘一个多月的斥候做下来,早已养成了警惕的习惯。 他起身走到柜台边,问老板要了一根竹签子,然后手肘靠在柜台上,慢慢地剔着牙,剔完牙,竹签子咬在嘴里没有丢掉,然后又慢悠悠的走回座位,这一来一回,早把隔壁桌的那两人观察清楚了。 在市井江湖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蒙尘最拿得出手的本事,便是对人的观察。 他坐下之后,对着老倌子使了使眼色,众人把蒙尘的眼色看在眼里,老倌子点了点头,示意大家继续吃饭。 两壶酒,老倌子没喝,严冲也没喝,野猫子想喝来着,被老倌子给打回去了,蒙尘拿起酒壶闻了闻,说酒太差,没兴趣喝,最后就蛮牛喝了两大碗。 严冲去柜台会了账,五个人便出了门,他们边走,老倌子故意大声说:“我跟蛮牛去集市看看,买些家伙事,你们几个玩也玩了,就趁早回村吧,免得你们娘老子担心。” 蒙尘嬉皮笑脸的说道:“叔,让我们再玩会呗,好不容易来到这江陵城,这就回去了,多没意思。” 一旁的严冲拉了一把蒙尘,埋怨地道:“小尘子,咱们还是回吧,要不然婶婶又要说我了。” 蒙尘一脸失望,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跟着严冲和野猫子往西城门走去。 老倌子和蛮牛则慢慢踱步往城东集市去。 刚才一番对话,既是演戏,又藏着暗语。老倌子的意思是要蒙尘、严冲、野猫子三人先把情报带回去,由他和蛮牛应付那几个后汉国暗子。 第十九章 江左起风云 所谓鲜花长两朵,一次只能表一支,那咱们就再说说另一支。 江州炎县,要说这会儿全县最倒霉的人是谁,要数县令大人邓宝贵了。 一个月前的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晚饭后躺在自家中庭的藤椅上歇息,突然,天空中一团耀眼的白光,自天外飞来,落入他家院子中,只映得他家亮如白昼,刺的让人睁不开眼。那团白光在院子盘旋了一圈,径直朝他怀里扑来,他猛的一惊醒了过来。 醒来后,出了一身大汗,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当时已是入秋的天气了,炎县的夜晚已经有些凉意。 这梦来得太蹊跷了,不知道是吉是凶,他赶忙叫醒了身边如花似玉的小妾,把刚才的梦说了,那小妾平日里常去城外的大佛寺进香,知道那里的主持会给人解梦,便让他明天去寺里让大和尚给解解看。 邓宝贵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疑,觉得这个梦,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就像两年前,他也是做了一个梦,有人给他解梦说这是他要高升了,果不其然,他没过多久就被任命为炎县的县令了。 这一次的梦更加奇怪,是吉是凶呢?邓宝贵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邓宝贵放下了所有的公务,带着小妾两个下人,一大早就去了城外的大佛寺,到了的时候,寺庙门都还没开,他是来找主持解梦的,不敢有一丝冲撞,怕破坏了吉祥之气,最后,愣是在大门外等了一个时辰。 小沙弥开门时,见到几个人站在外面,邓宝贵他不认识,那个美丽的小妾他是看到过的,是他们寺庙的大主顾,忙把让他们让了进去,请到后堂的厢房落座,先给他们烧了茶水,才去叫主持来。 邓宝贵把梦中的情形一说,主持大师数着念珠,闭目养神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睁开眼。 一旁的邓宝贵心里那个着急,却又不敢打扰主持,坐在团蒲上屁股挪来挪去,两手交叉也不是,放着也不是,当年去见郡守大人都不像今天这样。 老主持终于说话了,只有一句似诗非诗的偈语:百日入梦风云起,是福是祸两相知。 说完,老主持摇了摇头,那模样,在外人看来,大德高僧的形象十足。 “主持大师,您能说清楚一点吗?”邓宝贵急切地说到,那两句偈语,对他这位读过几本圣贤书的县令来说,也理解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一旁的如花小妾也赶忙催促。 老主持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人,摇了摇头,说道:“祸之福之所依,福之祸之所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邓宝贵听后一愣,一旁的小妾问道“大师,那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对对,大师,这是福是祸啊!”邓宝贵回过神来急忙问道。 老主持却已经闭上眼睛,入定去了。 邓宝贵还想问,一旁伺候的小沙弥却说道:“两位施主,主持他入定去了,两位先请回吧!” 邓宝贵没办法只得先回去了,临走时没有忘记往功德箱中投香火钱。 没过几天,邓宝贵收到郡守李大人的秘密手令,说京城有位非常重要的大人物经过炎县,着他提前做好一切接待准备,并要绝对保密。 邓宝贵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但郡守李大人口气说得这么重,他也重视起来,这件事他只告诉县丞县尉两人,着他们二人一个秘密准备接待事宜,一个负责安防。 邓宝贵没有等来神秘的大人物,却等来了一个惊天的大消息,二皇子昭王以及一干随从在炎县郊外被暗杀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时,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做的那个梦,原来应念在这里,可惜了那把香火钱。 昭王被刺杀的当天,就有江州的府军包围了现场,并进驻了炎县,自县令邓宝贵以下一干县吏都被软禁在府衙之中,等候进一步的发落。 邓宝贵读书学问一般,却为人机灵,懂得上下打点,从一介布衣,自底层做起,一路官运鸿通,而立之年已经是一县的县令,可谓春风得意。 这几年,官当大了,身体也跟着膨胀起来,平日里红光满面的。虽说原配夫人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但是捺不住寂寞,以公务繁忙需要照顾为名,取了一房年轻貌美的小妾,伺候在左右。 从此,邓宝贵也感觉志得意满了,觉得人生之美,也不过如此了。 晴天霹雳,不曾想如此大的一个惊雷落到了自己的头上,这可不是自己能承受得起的,在怎么运作也通不了天。 而他的顶头上司,江州郡守李守尊也已经自身难保,那顾得上他。 当日,明帝听到昭王被刺杀的消息,当场昏倒在地,被太医救醒后,雷霆大怒,立刻着都官尚书会同廷尉一起彻查此案,禁卫军虎贲中郎将桓朔带领左卫军一部,会同江州府军缉拿凶手。 这是明面上的安排,私下里,明帝又命令推事坊暗中秘查此次事件的幕后真相。 这次事件已经越过了明帝的底线,皇子们明里暗里的争斗,朝堂众臣的党争,地方六大豪族盘踞一方,这一切都还在他心里底线之上,他可以容忍,慢慢来解决。 二皇子昭王萧裕佑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几次都有起过废太子再立的年头,因为顾忌朝堂众臣的反对,而没有表露出。 这次事件,明面上看来,像是因为党争所引起,实则没那么简单,他已经感觉到影响到自己的安危了。 这段时间,明帝一直在东平园中的东堂秘阁中,明里光禄勋司马恪统领左右羽林军护卫,暗里推事坊的能人异士隐藏在周边。 就在大周王朝上下都在围着昭王萧裕佑被刺杀一事议论纷纷,忙上忙下的时候,一则同样惊人的消息分别由推事坊和边关军报一前一后送到明帝的龙案上。 “西楚大司马亲率神凤军五万攻打凌州,凌州城失陷,凌州郡守杨虎战死,郡丞赵恩以下全部被俘。” 同时推事坊还送来另一则消息:后汉国右卫大将军呼延赞率大军南下,直取江陵。 一时间,有人将昭王遇刺和西楚攻占凌州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至于凌州的丢失,在朝堂上倒是没有引起群臣激愤的局面,在大周王朝上上下下,地处江北岸的凌州本就是块鸡肋,丢失了,还有广陵江天险,不管是西楚军,还是后汉军,都不是轻易就能过江的。 唯有少数几位老臣和将军,在朝堂上激愤难当,什么“失去凌州,我大周就失去了北上收复失地的战略要地,我大周就只能永远偏安这江左了”,好在这话是大义所在,那些心机叵测的人也不好拿来中伤,一番争论后,明帝下旨追封战死的凌州郡守杨虎为忠勇侯,以表彰杨虎对朝廷的忠心。 凌州丢失的事情,在朝堂上就这么不了了之,一些有志北上收复失地的有识之士,也只能回家关起门来,喝酒以解胸中的忧愁愤懑了。 江州是昭王遇刺的事发点,江州的上下官吏,受到一一审查,这中间难免会有些接公事来办私事的事情发生,一些势弱或是得罪过人的官吏,被借机清除了出去,小则净身丢官,大则以无须有的罪名,受到牢狱之灾。 江州地界的一些江湖实力,也受到了或大或小的影响,平时一些欺男霸女为祸乡里的江湖帮派,被朝廷大军趁机剿灭。而一些大的帮派也乘机扩张实力。 一时间,小小的江州风云变幻,热闹非凡。 第二十章 这算什么江湖 沮水上 两伙帮派正在驾船厮杀,一边树的旗子上写着渔阳帮,另一边树的旗子上写着青山坞。 宽阔的沮水江面上,二三十条快船往来穿梭,两边对射完一轮弓箭后,两边互有死伤落水,水面上飘起了一朵朵红色血花。 接着,双方都拔出刀剑和长矛,划着船向对方冲去,杀声震天,颇有气势。 有水性好的,钻入水中,在对方的船边神出鬼没,伺机偷袭伤人。 有武艺不凡入了品的,之剑操矛从水面上快速略过,直接冲进对方的船队中,但见左挥右砍,颇有几分高手风范。 不一会儿,双方便分出了胜负,以渔阳帮败逃、青山坞大胜而告终,好一场厮杀就这么结束了,水面上留下一片狼藉,作为大战后的遗迹。 等那俩班人马都走后,从一旁的芦苇荡里钻出了四个人,一个老者,三个年轻人,正是罗浮宫的陈仙元、贾世雄、秦若雪和陆灵儿四人。 “太师伯,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去阻止他们?”陆灵儿埋怨道。 “是啊,又是这么多条人命。”贾世雄看着狼藉的水面说道。 陈仙元看了一眼秦若雪,见她冷冷的看着水面,毫无表情,摇了摇头说道:“江湖仇杀天天有,那管得了那么多。” 说完,又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其他三人也转身跟上。 众人不急着赶路,一路边走边看,是以过来晌午才到达江州城。 一进城,陆灵儿就嚷着饿死了,要赶紧找吃的。 赶了一上午的路,一粒米未进,也确实有点饿了。 四人在城门边上看到一家小饭馆,便走了过去。 刚找了张桌子坐下,饭馆老板忙跑过来,一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各位,这会儿店里没有饭菜了,实在对不住!” 饭馆老板三十多岁,边说边致歉。 “那有什么?饿死了!”陆灵儿一脸烦躁地说道。 老板想了想,说道:“还有面条,行吗?” “那就一人来碗面条吧。”陈仙元笑着说道。 老板忙笑着点头,口中说道:“好嘞,您们先做着,马上就好!” 陆灵儿坐下后,一脸烦躁地看着四周。 只见店里又走进来一个小道士,面色憔悴,风尘仆仆的,进来也问老板有什么吃的。 老板笑着说只有面条了,要不要给他来一碗。 小道士点了点头说那就来一碗。 小道士模样长得倒是蛮俊的,就是身上脏兮兮了,身上的衣服像是很久没有换洗了。 他先是将肩上的一个长条包裹小心地放在一边,甚是爱惜。 这个小道士,正是和蒙尘在三交镇分别后的元知道。 陆灵儿百无聊奈,不免对元知道多瞧了几眼,元知道这时正好抬头,向陆灵儿这个方向看来,两人的目光一下对上了,元知道见是一个美丽的小姑娘,瞬间感觉脸上发烫,心里碰碰的直跳,忙低下了头。 陆灵儿看到元知道的窘迫样,扑哧的笑了。 元知道听到了陆灵儿的笑声,头埋得更低了。 “灵儿,你笑什么?”坐在对面的贾世雄诧异地问。 陆灵儿咳嗽了一声,说道:“哦,没什么。” 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贾师兄,原来江湖上就是这么打打杀杀的,几个帮派打来打去,太没意思了,一点都不浪漫。” 对面的陈仙元听后,哈哈一笑,说道:“江湖?几个毛头小帮派,能代表江湖?狗屁!” 陆灵儿听后,一下来了兴致,一旁的贾、秦二人也看向陈仙元。 陈仙元右手捋了捋胡须,悠然地说道:“常人都听说过,庙堂有气运一说,王朝的兴衰都和这气运有关,殊不知,这江湖也是一样。” “那江湖的气运是什么?”陆灵儿问道,一脸神往的样子。 当陈仙元说的时候,隔壁的元知道也在竖起耳朵听,这些江湖轶事,老师可从来没有对他讲过。 只见陈仙元继续说道:“自古庙堂兴则江湖衰,庙堂乱则江湖兴,这是一条亘古以来不变的道理。” 贾世雄听后点了点头,说道:“时下大周偏安江左,北方五国相互征伐不断,神州已经纷乱不断,难道说是江湖气运兴盛之时?” 众人都看着陈仙元,等着他的回答,陈仙元却没有直接回答贾世雄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天下江湖,我三教圣地执武林之牛耳,十分气运,独占八分。然而我道门,一心修道,追求一朝开仙门慕长生,于江湖事不怎么上心。儒家士子以庙堂为实现毕生抱负之地,以求流芳百世,浩气长存。而佛门,唉!” 陈仙元说道佛门却停下来不说了。 陆灵儿却插嘴道:“太师伯,我罗浮宫常年都有安排弟子下山历练,做一些济危救困,降妖附魔的事情啊!” 陈仙元喝了口茶水,捋了捋胡须,说道:“我辈修道之人,就当有扶危济困,心细天下百姓安危之心,道人道人,首先我们还是人。” “老前辈说得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只见元知道走到罗浮宫四人跟前,抱拳施了一礼,说道:“我叫元知道,从稽山来的,请问你们是罗浮山罗浮宫的人吗?” 陆灵儿诧异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元知道,好奇这个脸皮薄的小道士怎么主动找过来了。 陈仙元瞪眼看着元知道,眼珠子上下转动,开口问道:“你师父是谁?” 元知道又是拱手一礼,说道:“回道长,小子的老师是水镜先生。” 其他三人一头雾水,不知道陈仙元为什么这么问。 陈仙元看着元知道,点了点头,眼里酝满了欣赏之意,小小年纪懂得谦卑有礼,不卑不亢,关键是那一双眼睛,灵动而坦诚,由外貌看内心,必定是个心怀赤城,心思聪慧的孩子。 “你刚才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话说得不错,像是儒生的口吻,不过你小小年纪有此胸怀见识,不错!”陈仙元说道。 元知道脸一红,挠挠了头,说道:“这不是我说的,我蒙尘说的。” 四人看着元知道一副无功受禄后,不好意思的样子,都露出了笑脸,陆灵儿开口问道:“蒙尘是谁啊?” “他是我兄弟。”元知道这次很肯定地说道。 “你是来投奔罗浮宫的?”陈仙元问道。 元知道睁大眼睛看着陈仙元,不可思议地脱口说道:“道长,您怎么知道?” 陈仙元一副我能掐会算的神情。 “你要加入我们罗浮宫?”陆灵儿惊讶道。 元知道红着脸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陈仙元的话。 陆灵儿上下打量了一番元知道,又看了看陈仙元,眼睛一转,向陈仙元说道:“太师伯,这是你从哪里找来的徒弟吧,哼,又想忽悠我们!” 陈仙元一打眼,故意生气道:“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都让李纯青那小妮子给惯坏了。” “不准你说我师父坏话!”陆灵儿嘟嘴道。 “好了,灵儿,这位小师弟在一旁呢,你注意点形象。”秦若雪打圆场道。 贾世雄见到元知道,心里头也挺亲近的,笑着说道:“要不你跟我坐一块吃吧。” 元知道看一眼陈仙元,见他没有反对,便回到自己的桌位上,把包裹拿了过来,又搬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在贾世雄的身边。 陆灵儿手掌在鼻孔边扇了扇,皱着眉头说道:“什么怪味啊!” 元知道闻言看了看自己,然后这次不但脸红了,脖子也红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小知道,别理会那丫头。”陈仙元对元知道使了使眼色说道。 元知道不好意思的冲大家笑了笑。 贾世雄看了一眼厨房边,面条还没有做好,然后转头问元知道:“你从稽山去罗浮宫,怎么到这江州来了?” 元知道看了一眼陆灵儿和秦若雪,说道:“我本是要直接去罗浮宫的,路上听说江州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想来看看,没想到这里天天有人打架,我劝了几次,总是劝不完。” 贾、秦、陆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陆灵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贾、秦二人也笑了笑。 元知道一阵窘迫,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让他们笑话。 “好了,你们别逗小知道了。”陈仙元边喝茶水便说道。 陆灵儿闻言,转过头看着陈仙元,说道:“太师伯,你还没跟我们说,你为什么知道他是来投奔我们罗浮宫的?” “我算的。” “放屁!” “女孩子,口无遮拦。” “哼,不说以后不给你弄酒喝了。” “随便,老道我岂能受你一个小辈威胁!” 陆灵儿被陈仙元怼的一时无话应对。 第二十一章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当晚,罗浮宫四人和元知道在江州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元知道一个月来第一次洗澡换衣服,新衣服是贾世雄从制衣店买来的,是套书生服,元知道穿上以后,活像个俊秀的小书童。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仙元问元知道知不知道上罗浮宫拜在那位道长门下,元知道说老师没有和他说,只吩咐他上罗浮宫修行。 陈仙元听后刚准备说话,却被一旁的陆灵儿抢了先,只听她说道:“太师伯,你不会看小圆子资质好,想私吞吧?” 陈仙元白了一眼陆灵儿,说道:“什么私吞,这么难听,我这是则良才而教之。” “你明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陆灵儿争锋相对。 陈仙元喝了一口酒,呵呵一笑,说道:“陆丫头,这下你说对了,我就占这便宜了,只要元小子同意,我回山就和洞元说一下。” 陆灵儿被噎得没话说了,转头看着元知道,气势汹汹的问道:“小圆子,你答不答应?” 元知道看着盯着他的陆灵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脖子都红了。 “你倒是说啊,答不答应?”陆灵儿一脸着急地追问道。 元知道被逼得没办法,看了一眼陈仙元,支支吾吾地说道:“道长挺好的,能做他的弟子是我的......我的荣幸。” “你......”陆灵儿没想到元知道竟然不帮她,气得用手指着他,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得说道:“你敢占我便宜!” 元知道一头雾水,怎么就成占她便宜了?他支吾道:“我怎么占你便宜了?我没有啊!” 陆灵儿哼了一声,说道:“还说没有,你做了太师伯的弟子,那不比我高一辈,成了我师叔了。” 贾世雄本在吃着饭,听到陆灵儿这句话,没忍住,喷饭了,忙别过头去,哈哈只笑。 秦若雪也忍不住露出笑脸,她那平时冷若冰霜的容貌,顿时春风拂面,艳若桃花。 陈仙元则在一旁得意地喝着酒,元知道也跟着傻呵呵地笑。 “你们还笑,不理你们了!”陆灵儿气得把头别在一边。 “好了,陆师妹,吃饭吧!”秦若雪微笑着劝陆灵儿。 陆灵儿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元知道,哼了一声,埋头吃饭。 江州城的夜市,很是热闹,江州人们的生活,没有因为昭王在江州地界被刺而改变,上头查他们的案,生活该过还得过。 饭后,陆灵儿拉着元知道出去逛街,贾世雄看着秦若雪,秦若雪低声说也想去逛逛,陈仙元在一旁摇了摇头说他不想掺和年轻人的事,想独自一人在客栈喝酒。 才认识不到一天的时间,元知道便被陆灵儿拉着在大街上,看这个看那个的,元知道跟着老师在山中修行六年,外面的花花世界,人情世故,懂得也不多。 这段时间,一路走来,除了跟随着蒙尘在三交镇胡天胡地的闯荡了一阵子,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这么亲密,还是头一回,心里既欢喜又忐忑。 贾世雄看着身旁的秦若雪,只见她一身白衣若雪,一头青丝,头顶用一根白丝束着,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秀美的眼睛,不露丝毫表情,但却给人一种出尘仙子的感觉。 贾世雄走在秦若雪的身旁,心里既高兴又激动的不知所措。 但愿永远能这么走下去,那该多好啊! 江州城西的一处宅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居住的,而且还是一位性情高雅,颇有文采的读书人。 此时,宅院后园中的一处亭子,一个中年儒士正在品茗读书,神情悠然自得,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入一体。 一阵轻微的风吹过,亭中的灯有一丝的颤抖,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老道出现在亭中,一手拿着一个酒壶,一只手背在背后。 中年儒士两眼依然看着手中的书,像是没有发现亭中出现的老道一般。 老道白了一眼中年儒士,张嘴喝了一口酒,然后开口道:“良夜就灯光,好个读书郎。” 中年儒士听后,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对着老道拱手一礼,说道:“陈仙长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老道白了一眼中年儒士,说道:“你这也叫寒舍?那这天下大多数人家都得算是茅厕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老道正是罗浮宫的陈仙元。 中年儒士哈哈一笑,对老道的讽刺不以为意,拂了拂衣服,说道:“道长不在罗浮宫修行,也想来趟江州的这趟浑水?” 陈仙元喝了一口酒,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说道:“今天我听到了一句这辈子最有感触的一句话,说得太好了。” 中年儒士一愣,随即问道:“哦?敢问道长听到的是何话?”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陈仙元郑重地说道。 中年儒士听后,两眼显现精光,口中喃喃地重复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就话。 突然间,中年儒士一阵明悟,仰天大笑起来,高声说道:“我嵇道元读书数十载,竟也没有了无如此大道,修得如此胸怀,今天我道成矣!” 嵇道元一把夺过陈仙元手中的酒壶,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大声说道:“痛快!” 一旁的陈仙元嘀咕道:“你是痛快了,我的酒却没了。” 嵇道元转头看着陈仙元,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示意,笑着说道:“道长请坐下说话。” 陈仙元摇了摇头,径直坐到石凳上。 “敢问道长,这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何人所说?”嵇道元一脸诚恳地问道。 陈仙元瞪了一眼嵇道元,说道:“你怎么就知道这话不是我说的?” 嵇道元哈哈一笑,说道:“道长世外高人,说不出这么入世的话。” 陈仙元也是哈哈一笑,说道:“不愧是当年大周王朝的国子祭酒,领衔天下第一学宫稷下学宫的大祭酒。” 嵇道元见陈仙元提及了当年的事情,只是微微一笑。 “我也是听水镜先生的弟子说的。”陈仙元一本正经地说道。 “水镜先生的弟子?那必定是经天纬地的奇才了。”嵇道元露出无比向往的神情。 陈仙元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也是听人说的,据水镜先生的弟子说是一个叫蒙尘的人说的。” 嵇道元猛地瞪眼,看着陈道元,说道:“蒙尘?那是什么人?” 陈仙元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嵇道元抬头看着茫茫夜空,说道:“天柱崩塌,仙路断绝,虽然那个世界的仙人再也无法直接插手人间的事,但却通过气数的映射,继续影响人间的变换更迭,以消除天道循环带来的劫数。” 陈仙元也抬头看着浩瀚夜空,说道:“是啊,这人间每隔千年,便有一场大劫难,使得这神州大地,战乱连绵,祸乱重生,一些个妖魔鬼怪也趁机为祸人间。” 嵇道元哈哈一笑,心情无比的畅快,转身对着陈仙元施了一礼,郑重地说道:“感谢道长一语惊醒梦中人。” 陈仙元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祭酒大人没有责怪老道我打扰你的清修,老道我已经是很庆幸了。” “不过,可惜这么一处好宅子喽!”陈仙元看了看四周说道。 “哦?道长什么意思?”嵇道元微笑道。 陈仙元白了一眼嵇道元,说道:“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还不知道你?” 嵇道元哈哈大笑,无比的畅快。 微风吹过亭子,石桌上的灯火随风摇曳,却不熄灭。 第二十二章 江陵之战(一) 不管是战乱频生的北方,还是偏居江左的大周王朝,流传着一则消息,传的是昔日稷下学宫的大祭酒嵇道元又入世了。 被誉为天下第一读书人之地的稷下学宫,自三十年前,大周王朝被迫南迁江左,也迁走了稷下学宫全部的图集和器具,当时大部分的读书士子也跟随一起来到了南方,成为了现在的西川书院和沧浪书院。 北方一时文明尽失,沦为蛮夷。 昔日,嵇道元以稷下学宫大祭酒的身份,同时兼任大周王朝的国子监祭酒,被称作“大周王朝第一读书人”,是万千读书士子心目中的精神领袖。 据说是因为外族入侵,大周王室无能,被迫一退再退,最后放弃了整个北方,退到江左。 嵇道元目睹国土沦丧,中原百姓流离失所,他对大周王室失望透顶,心灰意冷,没有跟随大周去南方,而是归隐山林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半点关于他的消息传出。 老一辈的人说,大周丢掉的不止国土百姓,还有读书人的精神。 陈仙元那晚去的那栋宅院,宅院环境依旧,洁净整齐,花草如故,却人已去,楼已空。 昭王被刺杀所引起的波动,使得本来只是暗流涌动的大周王朝,慢慢变作湖面起波澜。 陈仙元等罗浮宫四人连同元知道,没有在江州再做停留,直接回了罗浮宫。 陈仙元回山后,真的只和掌教洞元真人说了一声,便带着元知道回了自己的住处仙元峰。 地处凌州北边要冲的江陵城,已经全面戒严。 当日蒙尘和严冲、野猫子二人,伺机离开房县后,两天多的时间,走了六百多里路,赶回了江陵城,将后汉国大军南下的军情带给了卫展将军。 就在第二天,卫展又收到了大司马景松传来的军情,景松的军情来自神凤城,情报上说,已经确定后汉国右卫大将军呼延赞率领十万大军南下,第一个目标就是刚被西楚占领的江陵城。 大司马景松的军情中还有一条,西楚文帝已经命景豹率领五万申息军自南阳东进,六日后可以赶到江陵。 至于有关凌州的战事,大司马只说了一句:坚持五日,凌州军到。 从北面不断传来消息,说后汉大军不日就要打到江陵城了,北面已经开始有流民南来,江陵城里人心惶惶。 卫展将军下了三条军令: 第一条军令,在城内张贴告示,江陵城居民,凡是不愿留下来一起守城的,限三日内,自行离开,绝不阻拦。三日后,江陵城将闭城,严禁出入,愿意留下来与西楚军一起守城的,战后当获得西楚国户籍,享西楚子民同等待遇。 第二条军令,城外五千兵马全部撤回城内,布置城内防务。 第三条军令,一百虎须营斥候,密切注意后汉大军的动向,随时禀报。 卫展站在城南的城楼上,身披战甲,腰配长剑,身影不是如何雄壮,却自有一股锐气。 卫展长相平常,脸色黝黑,唯有那道剑眉给人印象深刻。城下的官道上,挤满了争相出城的人,大多数人拖家带口的。 看到这一幕,卫展一点都不愤怒,反倒是心里有些不忍。 卫展从神凤军中的一名普通兵卒,凭着机智沉稳,以及不怕死,一步一步积累军功,升迁至现在的一军校尉,独挡一方。 这些年,跟随大司马景松东征西讨,见识了太多的失所流民,残酷血腥,按理说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他有时却难免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世道,越打越乱,越打受难的民众越多,难道他们打仗却只为了个人建功立业,封侯拜爵吗? 一名自北边来的斥候,打断了卫展的思绪,这名斥候带来一则军情,后汉军前锋军队已经到达离江陵城五十里处的南关山,奇怪的是在那儿驻扎下了,没有急于来攻城。 卫展看了看这名斥候,只见他瘦小的身体上带着血迹,竟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正当那个少年斥候要离开时,卫展叫住了他,少年斥候转身过来,眼珠子一转,偷瞄了一眼眼前的将军。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卫展问道。 少年斥候一愣,抱拳回答道:“禀将军,我叫蒙尘,今年十五岁。” 卫展点了点头,说道:“和敌人遭遇上了?” “和对方的斥候在城外二十里的村庄遭遇,对方五人,我方十人,对方被我们全灭,我方死四人,一人重伤,其余轻伤。”蒙尘狠狠地说到。 卫展走上前拍了拍蒙尘的肩膀,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家里没有人了。”蒙尘冷冷的道。 卫展沉吟了一下,说道:“你来跟着我吧。” 蒙尘看着卫展,一时没明白过什么意思。 卫展笑着说道:“来做我的护卫,如何?” 蒙尘咧了咧嘴,说道:“感谢将军厚爱,不过我不离开虎须营。” 卫展绕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说道:“哦?喜欢做斥候?” 蒙尘摇摇头,用力咬着牙,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狠狠地说道:“我要给伍长他们报仇。” 卫展看着愤怒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了声“去吧”。 蒙尘一抱拳,转身走了。 看着蒙尘离去的瘦小身影,卫展心里有些感慨,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蒙尘那天和伍长、蛮牛在房县分开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俩了,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这一次,他们一什十个人,在一个叫下庄村的地方执行任务,与一队后汉国的斥候相遇,战斗中,严冲替他挡下了一剑,失去了一条右臂。 战争结束后,蒙尘抱着失血过多已经昏死过去的严冲,大喊大哭的。 一旁的老什长喝道:“哭什么,换作谁都会挡下这一剑。” 以前,在蒙尘心里,这些同营的士兵,不过就是可以聊天打屁,可以一起嬉闹的人,对于什么袍泽之情,什么生死与共没有一点感触。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慢慢感觉到,这个世界是存在真心和赤城的,是存在不求回报的关心的。 家里的那场变故,让他从人人小心呵护的宠儿,变作了人人嫌弃的流浪儿。在他这些年的生存中,每天最要紧的事,就是从哪里弄来吃的和穿的。 他所面对的是拒绝、嫌弃和打骂,他所依靠的生存手段是争抢、偷盗和拐骗。 当他看到老倌子每次吃饭时,怕他吃不饱,都会从自己的饭菜中,匀出一份给他。当他每次训练完,全身酸痛累得不想动时,严冲会过来帮他按摩放松。每次机灵鬼野猫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什么好玩的时,也都会和他分享,憨厚的蛮牛总会在一旁给他鼓励。这一切的一切,开始时,让他觉得不习惯,慢慢的,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什么被触动,在慢慢地融化和改变。 在房县,伍长老倌子和蛮牛,为了让军情安全送回,主动去面对敌人的暗子,两人后来再也没有回来。 蒙尘暗暗发誓,等打完这场仗,一定要去房县找伍长和蛮牛。 下庄村与后汉军队斥候一战,这是蒙尘第一次真正面对敌人,对方的凶狠让他心生恐惧,以至于行动变得有些迟疑,最后累得严冲替他挡了一剑,失去一条右臂。 也许是现场的血腥味的刺激,也许是看到朝夕相对,对他关照有加的兄弟为他受了重伤,当蒙尘看到满身血迹昏死过去的严冲时,内心深处,好似有一份深埋已久的情感,被瞬间点燃爆发,化作满腔的愤怒。 他要替伍长和蛮牛报仇! 他要替受重伤的严冲报仇! 他要替死去的虎须营兄弟报仇! 第二十三章 江陵之战(二) 二十三、江陵之战(二)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古老的夜空,浩瀚无极,隐藏着多少玄谈奥秘,观看过多少人世沧桑。 西楚南阳城外的鸿山深处,有一座峰名为隐士岩,这座山峰很是奇特,整座山峰就是一块巨大的岩石,山顶结了一间草庐。 此时,两位老人站在崖上,背手而立,仰观星空,如两位出尘仙人。 其中一位赫然是教导元知道六年的水镜先生。另一位老人,看着比水镜先生更为苍老,满头白发如雪,脸上一道道皱纹如沟,他身材高大挺拔,竟是神采奕奕。 “你水镜先生本为道家名士,天道信徒,却也干起了反抗“天道”的事了。”老人笑着说道。 水镜先生哈哈一笑,说道:“道祖有言曰: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这是何等浩瀚胸怀啊!” 那位老人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对‘道’的领悟,这世间莫过于道祖了。” 水镜先生却哼了一声,说道:“天道无私,却有高高在上者有私,修道长生,不过是为了高人一等。” 另外那位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千年前的大劫,我百家齐出,也未能抗衡过,到头来,人间依然是战乱连绵,生灵涂炭。” “所以你左太冲在这隐士岩上坐观千年,探寻人间气运。”水镜先生语气中有些嘲弄。 左太冲哈哈一笑,说道:“比不得你水镜先生,遍访人间,寻觅关键‘穴窍’,纵横布局,倒学起了千年前的鬼谷老儿了。” 水镜先生看了一眼左太冲,嘲笑道:“你左大阴阳家也不错啊,教出了一个‘天人境’的天月国大祭司,一个西楚国的太师。” 左太冲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老哥就别笑话我了,一个丧家之犬,一个阴险之徒,又哪里只得称赞。” 两位老人看着夜空下的山川大地,良久都没有作声。 “西楚与后汉之间的战争就要开始了吧!”水镜先生喃喃地说道。 后汉以虎威将军刘先霸五万大军在凌州的西边,拖住了西楚景虎率领的三万神凤军,确保了后汉右卫大将军呼延赞的十万大军顺利南下。 江陵以北各县闻风而降,后汉派遣官吏干员迅速接管各县,夹在西楚、广陵江和后汉之间的凌州,后汉国也是垂涎已久,不管是西楚得到,还是后汉得到,扩大国土是小,最重要的是占得一步先机。 如西楚占得凌州,不仅能独占江汉平原的天然粮仓,也取得了整个广陵江的江防在手。如后汉取得凌州,除了的占得一部分土地肥沃之地,也能够对西楚形成战略包围。 因此,凌州之争,不但是战场军队的厮杀,也是两国庙堂之间的较量。 江陵城外,后汉国右卫大将军呼延赞率领的十万大军,已经将江陵城三面围住,独独留下来了南面。 呼延赞将中军大帐设在了江陵城东面的一座山坡上,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江陵城。 此时,呼延赞与一干将领齐聚中军大帐,商量攻打江陵城的对策。 呼延赞端坐在帅位上,看着围在两边的将领,没有作声。呼延赞已经年过四十,生得虎背熊腰,一双鹰眼,锐利威严,配合一生甲胄,自有一股威严。 自对江陵城形成围困之后,怎么攻打,众将领却是争论不休。 骑军统率刘景主张将西楚守军引诱出城,在城西的一片原野上与西楚军决战。宣威将军赵固主张步军二面佯攻,一面主攻,骑兵布置在城南,但有西楚军弃城而逃,骑军负责追杀。 还有将领说为了减少伤亡,可以一面进攻,一面挖地道通往城内,出其不意地杀西楚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总之,众将领莫衷一是,没有统一的意见。 呼延赞右手大拇指撑着下巴,一双锐利的鹰眼观察着众位将领,这是他的习惯动作,熟悉他的将领就知道,一旦呼延赞放下撑着下巴的右手,便是他下决定的时候到了。 一旁的行军司马李彦,在一旁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在众将领争论不休的时候,呼延赞一直在观察这位自荐而来的年轻人。 “行军司马说说,这仗应该怎么打?”呼延赞突然发话。 李彦闻言,看了一下众位将军,对呼延赞一拱手,然后整理了一下衣冠,自信地说道:“大将军,众位将军,我们此次的目的是攻占凌州,而攻占凌州,首先必须拿下江陵。目前的战场局势是,江陵有西楚神凤军的一万军队死守,卫展坚毅沉稳,且富有谋略,是位极难对方的人。江陵城西北边有西楚景虎率领的神凤军三万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奔赴江陵。而南边有西楚大司马景松所率领的五万神凤军,最慢五日内必能赶到江陵参战。” 李彦顿了顿,有继续说道:“据情报,西楚猛将景豹率领五万申息军正在赶来江陵的路上,预计六日内能赶到江陵。因此,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天。” 帅位上的呼延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该怎么办?我们总得定出个攻城方案来啊!”骑军统领刘景说道。 李彦笑了笑,对呼延赞一拱手,说道:“我有一策。” 大家听李彦有办法,一下都来了兴致,看着他,都想知道什么计策。 李彦正色道:“既然对方只有一万人马,而我有十万人马,那就采用疲兵之计。” “怎么个疲兵啊?”骑军统领刘景问道。 李彦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分作三班人马,每次攻城,一面强攻,两面佯攻,以一个时辰为限,轮番休息,每次强攻面随意轮换,你们想,一万西楚军能抵抗几时?” 众将领听后,开始议论,有些人开始点头。 呼延赞笑了一下,问道:“行军司马还有后招吧?” 李彦笑了笑,拱手道:“大将军明鉴,的确还需要配合后一招,才能更见奇效,除了奋力攻城外,我们还要瓦解西楚守城军士及城中百姓的心里。既然我们空出南门,等于就告诉他们,我们只要城池。因此,我们可以轮番向城里喊话,告诉他们,我们只需要江陵城,他们可以撤走,但如果我们攻破城门,必将屠尽城中所有人。” 呼延赞慢慢放下右手,坐直身体,一双锐利的鹰眼扫过每一位将领,沉声说道:“首次与西楚军交战,必须要打出我后汉军的威风来。” 众将领抱拳领命。 江陵攻城战开始。 后汉军从东、西、北三面同时攻击,轮番不休,由于西楚守军人少,没办法休息,一天下来,城池虽然还在手中,所有人却已经疲惫不堪,照此下去,能不能守到明天都还未知。 卫展看着疲惫的士兵,心里忧虑,一筹莫展,突然有了一阵无力感。 第二十四章 江陵之战(三) 江陵城中留下来的百姓,变得人心惶惶,已经开始有人偷偷准备从南门逃走,但是被西楚守军给拦下了。 这群百姓不是西楚子民,本来只有保命之想,而无守城之愿。 面对城外的十万号称三十万的后汉军,经历了一天惨烈的守城战,此时,这群百姓心中只剩下了如何逃命。 聚集在城南的百姓越来越多。 南门的情况被迅速报给正在城西督战的卫展,卫展略一迟疑,与城西守将交代了一句,迅速上马,赶往城南。 当卫展到达城南时,城门口已经聚集了城中大部分的百姓,守军已经拔出长剑,抵住作势要冲击城门的百姓,形势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境地。 卫展翻身下马,准备走去城门口,只听见城外的后汉军,又开始喊话,那些喊话声,此时特别具有诱惑力,城门口的百姓瞬间被点燃,开始作势冲击城门口的守军,上千的人,一旦不顾一切的冲击城门,必定会造成伤亡,南城门守军本来就少,加之西楚守军又不能真的持剑屠杀这群百姓。 情形变得十分的危急。 卫展看着这群急于逃生的百姓,略一思索,深吸了一口,吩咐身边的护卫,传令他的所有近卫亲军即刻赶来这里。 吩咐完,卫展便朝城门口走去,卫士在两边开路,上了城墙,卫展站在高处,俯视着下面激动慌乱的人群,拔出腰间的长剑,身后所有卫士也都跟着拔出了剑,这股气势,使得城楼下慌乱的人群安静下来,都抬头看着这位西楚守军的将军。 卫展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下面的人群,大声喊道:“众位江陵城的父老乡亲,你们要出城的心我能理解,但是,这城门一旦打开,埋伏在外面的后汉军就会乘机攻进城内,后果不堪设想,因此......” 卫展停下来缓缓地扫视城楼下的所有人,下面的人也都抬头看着卫展,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因此,你们要出城,请等我稍作安排,我卫展从来说话算数,你们既然要离开自己居住多年的家园,我不拦你们,但是我明告众位,我卫展,我西楚军全体将士誓于江陵城共存亡。”卫展大声喊道。 半个时辰后,卫展在南城门布置了剩下的所有预备军,亲自在南城门坐镇。 他让所有想出城的百姓站成两排,等开了城门后,所有百姓快速出城。 以为能逃出生天的人们,鱼贯出城,由于出城的人数实在太多,一时间难以关闭城门,卫展和所有守卫在城里上的军士,都紧张地看着城外。 当出城的百姓才走出去一半,大地传来震动,一队后汉骑兵快速朝城门口冲来。 已经出城的百姓瞬间慌乱起来,慌忙四散,很多人开始往回跑。 城楼上的守军看着卫展,等待命令。 卫展看着越来越近的后汉骑兵,得有两千骑兵。 “关闭城门,来不及入城的百姓不得再入城。”卫展冷冷地说道,说完,眼角有两滴眼泪落下。 他转过身来,大声喊道:“弓箭手准备,目标城外敌军。” 城门口的士兵已经驱散城内的百姓,开始强制关闭城门,已经出城的人群,看着开始关闭的城门,以及越来越近的后汉骑兵,众人一时都拼命地往城里挤,都想挤进城来。 后边是后汉骑兵,要命的魔鬼,前面是要缓缓关上的城门,只要能进城去,就有生的希望,所有人都拼命往前。 城门处的西楚士兵用力将城门往外推,毕竟城外的人群慌乱无章,加之里面西楚士兵都是训练有素的西楚神凤军,高大的城门被西楚士兵给缓缓关上。 求生的希望在眼前破灭,不知道是谁带头开始往两边逃命,聚集在城外门口的百姓,瞬间都跟着向两边逃去。 后汉骑军已经进了城楼上西楚守军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卫展果断下令放箭,一波箭雨过后,冲在最前面的后汉骑军有人落马,看着城门已经关闭,后汉骑军的将领一拉缰绳,停下了往前冲的战马,伸手一挥,后面的骑兵也骤然停了下来。 那名后汉骑军将领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拉马转身向后走,后汉骑军退到西楚军弓箭射程之外,便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 既不攻城,也不离去。 城外后汉军中军大帐 呼延赞盯着地上的江陵城防图,正在琢磨江陵的战事,一旁的行军司马李彦则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墙上挂的一幅凌州地图上。 “李彦,你说江陵城还要多久时间可以攻下?”呼延赞问道。 李彦的目光从墙上的地图收回,对呼延赞说道:“大将军对江陵城的战事已经成竹在胸了吧?” 呼延赞抬头看一眼李彦,哈哈说道:“就你小子聪明,城南的骑军传来消息,有城内百姓在冲击南城门,城内守军无奈之下只好让城内百姓出城,如此看来,城内人心已经乱了” “大将军在想下一步棋?”李彦问道。 呼延赞点了点头,眉头却紧锁着,说道:“当时你说出上中下三策,我为了应对朝廷,也是为了稳妥起见,没有选择上策,现在看来是有些遗憾。” 李彦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没有作声。 呼延赞又说:“如果我拿下江陵城,再挥军北上,与虎威将军刘将军的五万大军一起合围西楚3万神凤军,聚而歼之,你以为如何?” 李彦摇了摇头,说道:“已经晚了,且不说我们是否能立刻拿下江陵,西边,景豹已经率领五万申息军赶来,要不了几日便可到达凌州战场。南边,西楚大司马景松大军预计两日内便可率军北上,届时,我军的优势便荡然无存,而且还会陷入西楚大军的包围之中。” 呼延赞看了看李彦,然后转身去看墙上的凌州地图,口中说道:“你是不是怪我当初没有听取你的上策?” 李彦闻言嘴角动了动,心里一阵苦笑,嘴上却说:“下官不敢。” 呼延赞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李彦,说道:“你毕竟太年轻,不知道朝堂上的‘微言大义’,不懂得陛下的心思。” 李彦不服气地道:“大将军,为将在外,何须理会这些!肉食者不足与谋,那些只为着自己的一席官位考虑的人,如何谋大事!” 呼延赞听后哈哈大笑,说道:“你呀你,年级轻轻就开口闭口谋大事,等你有资历了再来说吧!” 李彦眼神中的光芒暗淡下去,他默默地退在一旁,口中称道:“谢大将军指点。” 一天一夜的激战,使得江陵城东、西、北三面城上城下变成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城上,到处是尸体,有西楚军的,也有后汉军的,到处都是断了的刀剑、箭镞,暗红的鲜血已经洒满了江陵城的城墙。 城下,更多是后汉军的尸体,石头,未燃尽的残木堆满了城墙下,城墙的墙面也被大火熏得漆黑。 一天一夜的激战,西楚守军损失过半,后汉军的伤亡更是超过一万。 还有两天,西楚援军便会到达。 城墙上的西楚守军,现在都是战甲残破,满身血迹,连续厮杀了一天一夜没有时间修整,从将领到士兵都是一脸疲惫。 卫展坚毅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在后汉军换阵的间隙,江陵城变得非常平静,仿佛经过一天一夜的大战,这方天地都变得疲惫了。 东方的天空飘出一缕曙光,新的一天来临了。 第二十五章 江陵之战(四) 江陵城西城墙上,一处还算完好的女墙下,靠着两个人,脸上脏的如黑炭,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他们手里拿着拿着一块饼,干啃着。 也许是实在饿了,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在这满地血迹的死人堆里,依然吃得很香。 “蒙尘,你说gou ri的后汉军不会又马上进攻吧?玛德,一天一夜没个停的。”说话的赫然是野猫子。 蒙尘伸头看了看外面,没有看到后汉军攻来。 用力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咕噜道:“希望这帮没人性的消停下,等老子喘口气。” 野猫子啃完了手中的饼,摸出了个水壶,咕噜喝了一大口,赞叹了一声。 却见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水壶,正是一脸愤怒的蒙尘。 野猫子呵呵笑着,一脸不好意思,好在他脸上全是血污,也看不出来表情。 蒙尘怒道:“你不是说没有水了吗?这个哪儿来的?” 夜猫子求饶道:“小橙子,我这不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嘛!” “你他niang的,把我的水喝完了,自己的藏着,这个......这个归我了。”蒙尘喝了一口后,把水壶别在腰间。 野猫子舔了舔嘴唇,两只眼睛放着光,盯着那个被蒙尘别在腰间的水壶。 这会儿城墙上,除了负责放哨的士兵外,其余的人都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女墙,有的在吃东西,有的闭着眼睛睡着了。 “蒙尘,你要不要眯会儿?”野猫子问道。 蒙尘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城楼,那里是城西防守的指挥所,有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将军在里面。 “睡不着。”蒙尘说道。 野猫子靠着女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我也睡不着,从来没有像这一次杀得这么痛快。” 蒙尘转头看了一眼虽然疲惫却依然一脸兴奋的野猫子,说道:“你很喜欢打仗?这都要死了,还这么高兴。” 那小子居然哈哈一笑,说道:“怕啥,人死卵朝天,反正老子死无牵挂。” 蒙尘一愣,转头呆呆地看着野猫子,看的野猫子上下不好意思。 “你家人呢?”蒙尘想了想还是问道。 “死了。”野猫子两眼茫然的说道。 蒙尘自己也被触到了心底的那根弦,他伸手摸了一把脸。 咧嘴说道:“野猫子,你的真名叫什么?” 野猫子回过什么来,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我真名叫昭华,是南阳人,我是一名私生子,我娘临死前也没告诉我的身世和我爹的情况,也许是想让我活得轻松些吧。” 蒙尘感觉现在的野猫子和平时的机灵鬼模样完全是两样。 “小橙子,第一次打这样的死仗,你怕不怕?”野猫子问道。 蒙尘哼了一声,傲慢地说到:“这算什么,我见过神仙打架,那场面天昏地暗,地动山摇的。” 说着他想起了当日在无名上岗上发生的一切。 如果这次要是死了,他就要对惜月食言了。 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这段时间来,他也只是偶尔想起那个和他相处了一个多月美丽小姑娘。 虽然分别的那一刻,他有些不舍,但过后也没怎么放心上了。 也许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心里突然对这个曾经关心过的美丽女子,深深怀念起来。 那次如果硬要跟着她走,她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唉!”蒙尘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想起什么重要的人?女人?”一旁的野猫子坏笑道。 蒙尘憋了一眼野猫子,撒谎道:“没有,我想起了一位好兄弟,他叫元知道,是一个人很好的小道士。” 蒙尘倒是也有想元知道,惜月和元知道,算是他之前在江湖上混时,认识的两个最重要也是唯一的朋友吧! “小橙子,如果这次咱俩能活下来,咱们以后一起去闯闯你说的那江湖吧,怎么样?”野猫子说道。 蒙尘伸出手掌,说道:“好,一言为定。” 野猫子也伸出手掌与蒙尘击了一下掌,笑着说道:“一言为定。” 一名都尉过来巡查人员情况,看到蒙尘和野猫子时,停了下来。 蒙尘和野猫子赶紧站起来。 都尉看着两人,伸手拍了拍蒙尘,说道:“你就是虎须营的那位少年?叫什么来着?” 都尉想不起蒙尘的名字。 “我叫蒙尘,将军,您知道我?”蒙尘笑了笑。 都尉点了点头,看了看这一段城墙,笑着说道:“你们虎须营留下来的人硬是守住了这里,你蒙尘更是杀了十几个敌人,了不起。” 都尉当着众人夸他,倒让蒙尘老脸一红,他咧嘴笑道:“都是我和野猫子配合的。” 都尉看着野猫子,又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然后又转头扫视了一遍,只见一个个破衣烂甲,满脸血污,身上都受着大大小小的伤,却都死战不退。 都尉大声说道:“神凤军的将士们,我们营一千多人,打到现在只剩下这么点人了,很多兄弟在我们眼前倒下了,但是他们死战不退,不愧是我西楚的好男儿。敌人随时都会进攻,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 都尉看着他们点了点头,用力咬牙,眼睛里泪水在打转。 这一幕被远在城楼的卫展看到。 战斗间隙,他问过这名都尉,编入他们营的那一队虎须营士兵的情况。 都尉告诉卫展,活着的还剩下两人。 就是蒙尘和野猫子。 “蒙尘”这个名字,让卫展想起了当日的那名少年斥候,那双充满仇恨怒火的眼睛。 凌州城的郡守府,景松站在一张凌州地图前,几名校尉站在一旁看着景松。 其中一名校尉忍不住出声问道:“大将军,卫展那小子能不能守住江陵城?后汉军可是十万大军啊!” 景松略一沉吟,说道:“只要卫展能守住一天半,我两万生力军就可赶到江陵战场,皇上除了命景豹率领五万申息军前去增援,项燕也已经率领五万骁龙军赶来,不出意外,会只比我们的两万神凤军晚半天到达江陵。” “骁龙军也来了!” “项将军亲自来了。” 众将领显然是事先没有知道皇上提前派出了项燕率骁龙军支援江陵城。 “卫展,你别给老子死了。”景松喃喃地说道。 神凤城云梦阁 西楚文帝站在那张巨幅神州疆域图前,凝神观看。 “陛下在担心凌州的战事?”一旁的谢观问道。 西楚文帝转过身来,拿起案几上的一份情报,说道:“刘元海这老小子还真敢来插凌州一足,好在我们提前有防备。” 西楚文帝放下那份情报,又问道:“有没有大周的消息?” 谢观说道:“回陛下,据巫影传回来的消息,大周朝廷对凌州战事似乎不关心。自二皇子昭王被刺杀后,明帝萧邦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开始了一系列的布置。” 西楚文帝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太师,苍梧遗训可有什么眉目?” 谢观走上一步,说道:“陛下,臣派巫影正在秘密寻查,只要找到天月国世代相传的噬月剑,就能通过噬月剑找到苍梧遗训的线索。” “这件事就有劳太师了。”西楚文帝吩咐道。 谢观赶忙拱手道:“这是臣该做的,老臣必定全力辅佐陛下完成大业。” 西楚文帝听后,哈哈大笑,说道:“朕得太师,无异于文王得姜尚。” “谢陛下厚爱。”谢观谢礼道。 第二十六章 江陵之战(五) 江陵城外,后汉大军再一次集结,和前一天不同的是,这次东、西、北三面的后汉攻城军队,人数上都比昨天多了一倍,攻城器具除了墙梯、箭楼外,还增加了投石机,这是一种杀伤力巨大的攻城武器。 卫展这次坐镇东门,据前一天的观察,他猜测后汉军的统军大帐就设在江陵城东面的山坡上。 看着城外整齐列队的后汉大军,以及那几驾巨型的投石机,卫展心中变得无比沉重。 看来,呼延赞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了,今天势必要攻破江陵城。 今天的战斗将会更加激烈,更加的残酷。 卫展环视了一下城墙上的西楚士兵,他们个个都如被猎人围困的饿狼,一双凶狠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城外的后汉大军。 这就是我神凤军将士,这就是我西楚男儿,西楚有位先祖曾经写道: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卫展想到此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心里想着:“今日我卫展力战而死,我西楚一万男儿血洒这江陵城,那又何防!但敢叫天下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西楚男儿。” 江陵城城西的城墙上,蒙尘和野猫子昭华,分别躲着一面女墙后,通过女墙上的耳眼盯着城外的后汉军。 蒙尘和昭华已经都被任命为伍长了。 他们俩隔着人群,相视一笑,今天就算战死在这江陵城,也不能教别人看轻了。 蒙尘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后汉军,以及高大的投机石和箭楼,突然心里想到,如果自己也能有巫长老那般本事,那么一挥手是不是就让这些后汉军滚回他姥姥家了? 想到这里,蒙尘不自觉地笑了笑。 如果真是这样的,那感情好,气死后汉军那帮没人性的王八蛋。 突然,城外传来震天价的鼓声,围在巨型投石机旁的后汉军士兵开始作业,只见一块块重达几十斤的圆形石头被高高抛弃,呼啸着砸向江陵城城楼及城内。 这些呼啸而来的石头,携带者巨大的力道,当砸向女墙时,一座座女墙被砸倒,被砸中的士兵,瞬间变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越过城墙飞向城内的石头,一颗就能毁坏一大片房屋。 蒙尘看着飞来的石头,及时提醒身边的士兵注意安全。 几轮飞石砸过之后,城墙上已经毁坏严重,许多躲在女墙后的士兵也被砸中,后汉军还没有正式进攻,就对他们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但凡还能动的神凤军士兵,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是轻是重,都咬牙挺着。 紧跟飞石之后,后汉军一队攻城步军紧跟着一队弓箭手之后,慢慢靠近城墙。 在到了弓箭手射程之后,前面的弓箭手全部蹲下,后面的攻城步军扛着登云梯,快速向城墙接近。 在城上的西楚守军开始冒头抵抗时,一轮轮密集的箭镞射向城楼,不时有西楚守军中箭倒地,或是摔落城下。 当后汉军架起云梯快速往上登时,西楚的守军用弓箭往下射,用大石往下砸,用撑杆将云梯撑倒,有的受了重伤的士兵,毫不犹豫地爬上女墙,往云梯上正在往上爬的后汉军扑去,与后汉军同归于尽。 双方都杀红了眼,后汉军不要命地呐喊着往上爬,城上的西楚守军不顾一切地阻挡后汉军。 蒙尘那一伍已经牺牲了两人,剩下的三人也都负了伤,蒙尘被一支箭设在肩骨上,他伸手折断箭杆,继续不顾一切地挥剑杀敌。 战争是一架绞肉机,地上是血流成河,是满地的断臂残躯。 终于,因为人员伤亡太大,城墙上有地方出现了空隙,后汉军不断的从云梯上上来,城上的甬道上,出现越来越多的后汉军。 蒙尘和昭华背靠背,挥剑杀敌,两个人已经成了血人。 看着越来越多的后汉军,昭华咧着嘴笑道:“小橙子,看来我是不能陪你一起闯江湖了。” 蒙尘也是哈哈一笑,笑得特别的痛快,大声说道:“那咱们兄弟就来生在一起走江湖!” “好,一言为定!”昭华一剑劈死一个后汉军大声说道。 昭华喘了一口气,大声问背后的蒙尘:“小橙子,有一件事,我一直感觉到很奇怪,你一个新兵苗子,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得这么厉害?” 蒙尘挥剑格挡住劈来的一剑,大声说道:“管他娘的奇怪,都要死了还管他那么多。” 背后的昭华笑了笑,大声说道:“好,不管了。小橙子,要不咱们再一起杀一轮,赚个满堂彩?” “好,杀!” “杀!” “青青的是你的衣领。” “悠悠的心儿是我的思念。” “纵然我不去与你相会。” “你怎忍心不把音信传?” “青青的是你的佩带。” “悠悠的是我思念的情怀。” “纵然我不主动去找你。” “你为何不能主动来?” “来来往往张眼望呦!” “就在这高高的城楼上。” “一天见不到你的面哟!” “好像有三年那样的长!” 不知道什么时候,嚎叫的歌声停了,大笑声也停了。 江陵城终于没有等到西楚的援军到来,便被后汉军攻陷。 但就在后汉军攻陷江陵城后不到两个时辰,一份军情送到了后汉右卫大将军呼延赞的手中。 西楚骁龙军五万在右将军项燕的统率下,已经出现在江陵城西面五十里。 江陵城南边,西楚神凤军校尉姜宇,率两万步军也已经到了离江陵城五十里处。 西北面,西楚左将军景豹率五万申息军正日夜兼程赶来,预计一天时间也能赶到江陵。 呼延赞拿着情报的那只手,微微颤抖。 沉默了一会儿,呼延赞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彦,然后转身走到帅位上,沉声说道:“军情紧急,西楚十二万大军正向江陵城赶来,经过近两天的攻城战,我军伤亡近两万,现在士兵已经是疲惫不堪,不宜再与西楚军交战,我现在命令!” 一干后汉军江陵站直身体,静等着呼延赞下令。 呼延赞看着众位将领,说道:“我军即刻退出江陵城,向北面房县方向撤退。” 项燕率领的骁龙军和姜宇率领的神凤军到达江陵城时,后汉军已经全部撤走。 项燕分出两万骁龙军给姜宇,连同他的两万神凤军一起,向北追击后汉军,项燕则留在江陵城处理后事。 卫展的尸体被重新穿戴整齐后,放进了一具梨花木棺材,项燕派出一队士兵,护送卫展的遗体会神凤城安葬。 卫展在后汉军攻上城墙后,率领亲卫又杀伤了几百后汉军,最后身中两箭,在最后自刎而死。 江陵城东城楼上,项燕一个人站在破败的城墙上,尸体已经被清除移走,但是地上暗黑的血迹却还在,真是触目惊心,这场战斗何其惨烈,可想而知。 “卫展,你不该死啊!我西楚少了一位将军,多了一位英魂。”项燕喃喃地道。 在打扫战场时,姜勇特意吩咐,要清理出虎须营士兵的尸体。 最后,有一个人的尸体,找遍了整个西城墙都没有找到,这个人是蒙尘。 第二十七章 兄弟酒馆 西楚文帝下诏,厚葬神凤军校尉卫展,并在荆水边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为战死江陵城的一万神凤军将士招魂。 “魂归来兮,东方不可以拖些。” “魂归来兮,将士英灵归故土。” 江陵一战,西楚神凤军自校尉卫展以下战死一万,神凤军虎须营战死一百余。 后汉军退出江陵城后,退守至房县一线,并在芒山设立关卡要塞,阻挡西楚军北进。 桑梓和雷泽一线,景虎所率领的三万西楚军与刘先霸所率领的五万后汉军在桑梓边境形成对峙局面。 值此,凌州三分之二的疆土被西楚占领。 对此,江左的大周朝堂只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圣旨严令驻守广陵江一线的军队严守江防。 一道圣旨追封与凌州城共存亡的郡守杨虎为忠勇侯。 西川书院和沧浪书院的先生学子们倒是写了很多篇义愤填膺的讨伐文章,痛斥了西楚和汉国的强盗行为,最后颂扬了大周王朝的宽宏大气度,并宣称大周终究会以仁义感化这些蛮夷强盗的。 而那场惨烈的大战,在后世的史书中,也只留下一句话的记述:西楚军壮烈,江陵城为汉军所占。 呼延赞布置好芒山一线防务,奉旨回京,却在半路接到一个消息和一道新的圣旨。 汉国大业城。 汉国皇帝刘元海驾崩,皇太子和即位,耀王聪率大军攻入武威门,杀了新帝,在亲信的拥护下,登基为帝,成为新的后汉皇帝。 新帝刘聪登基后,连下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大赦天下,众臣工各安原位,各司其职,凡是废帝旧臣一律安才量能,入新朝听用。 第二道圣旨,着右卫大将军呼延赞所率兵马就地驻守,呼延赞一人进京面圣。 当初,刘元海生有五子,长子和,次子聪,三子宏,四子睿,五子盛。 五子中,唯有次子聪,聪悟好学,年十四,究通经史,兼综百家之言,十五岁学习击刺,猿臂善射,能弯弓三百斤,膂力骁捷,冠绝一时。 其余四个儿子资质平庸,无特出表现。 刘元海最喜欢次子刘聪,本想立聪为太子,继承大统。但在朝臣和皇后以“立长不立幼”的古训坚持下,无奈只好立平庸的长子和为皇太子。 封次子刘聪为耀王,加大司马大将军。 汉国新帝连下两道圣旨后,风浪飘摇的汉国朝堂渐渐平息,终日惶惶的大臣们也都安心下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罗浮宫上清台 洞元真人和几位罗浮宫重要人物正在商议。 “陈仙元,我罗浮宫为什么要去掺合人间之事?”和陈仙元同辈的长青真人说道。 “为何?那我们这些所谓的真人又是为了什么修道?” 陈仙元哼了一声,然后自顾自的喝着酒。 坐在正位上的洞元真人,一直看着众人,没有做声。 罗浮山七峰十二宫,今天七峰的首座齐聚上清台,原因是因为陈仙元提出了“让罗浮宫众弟子下山历练”的建议。 紫云峰首座玉慧真人一双妙目看着陈仙元,正在喝酒得陈仙元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白了一眼玉慧真人,然后说道:“洞元,你是罗浮宫掌教,还是你来说说吧。” 洞元真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玉慧真人,然后又看着陈仙元。 陈仙元连忙说了声:“别看我。” 洞元真人站起来,走到大殿正中的上清神像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大周南迁,敕封我为大周国师,为了我罗浮宫的气运绵长,我接受了大周皇帝的敕封。” 说道这里,洞元真人苦笑了一下,说道:“因此,人们称我为山中宰相。 众人不知道洞元真人为什么说这些,都怔怔地看着他。 “然而,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罗浮宫是我们的罗浮宫,是大周的罗浮宫,还是天下人的罗浮宫?”洞元真人正色说道。 一旁的六人没有做声,都陷入了沉思。 最后,上清台传出一条门规:从今往后,我罗浮宫众弟子可以下山历练,但是谨记,罗浮宫人,但入江湖,不涉庙堂。 罗浮山仙元峰上,只有一座破旧的道观,道观里以前只有一个喜欢喝酒的老道人,现在多了一个小道士。 陈仙元被掌教叫去了上清台,元知道一个人坐在道观大门的门槛上,望着长长的台阶,这条石头起的台阶一直延绵到山脚。 发了一会儿呆,元知道揉了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喃喃地道:“蒙尘,我到了罗浮宫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南疆剑谷 微波凌凌的剑池旁,一个妙丽的身影蹲在湖边,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湖水,有一些出神 水中的倒影清瘦美丽,秀美的脸上,一时露出微笑,一时眉头紧锁。 “那个叫蒙尘的少年男子,他还好吗?”一声叹息,如碎玉坠地。 半年后,西楚南阳郡一个叫巫溪的小镇,这里东临南阳城,北靠鸿山大山。 镇子的西边,一座小酒馆,在一个月前开张了,一个幌子伸出屋外,上面写着:兄弟酒馆。 酒馆大门的两边,写着一副对联:一壶清风客,江湖卖酒人。 对联上的字,毫无笔力风骨可言,一看就是出自某位读了半句书的乡间夫子之手 酒馆的老板是一对姓严的父子,父亲已经年近花甲,儿子正当弱冠之年,不过他缺了一只右臂,是一名残疾之人。 父亲负责厨房,会整治几样乡间小菜,儿子负责招呼客人。 父亲对儿子说,等找人给他介绍一门亲事,成亲后,媳妇也可以来帮他的忙,到时再生个大胖小子,就别提多幸福了。 儿子呵呵直笑,说道:“我兄弟肯定替我高兴。” 儿子不忙时,就会给酒馆的客人说起西楚和汉国在江陵的战事,讲他的兄弟们如何如何勇敢,如何如何奋勇杀敌,说得吐沫横飞,眉飞色舞。 “那你的那些兄弟呢?”有客人这么问他。 他通常都会愣一下,然后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笑着说道:“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 第一卷完 第一章 洛风城 后赵国朔州洛风城 这是一座孤立于大漠的边塞小城,建立于大周王朝初期,这里靠近北边,西边是戈壁大漠。 城里居民开始是大周王朝的屯边居民,后来一些罪不至死的罪犯也被流放到此。 后来一些行走的商人、江湖客,加上北边胡族和西面戎族等也来往于洛风城,便使得这座边塞小城开始热闹起来。 大周王朝南迁后,胡族的一支石姓部落趁机占领朔州,并州、凉州、钦州等地,建立后汉国,以太洛城为国都。 洛风城名义上作为朔州边塞的一个小城,实际上后汉国也没有管到这里。 这里正真的掌管者是萧家,这萧家也是近十年内才出现的,凭着绝强的实力,几年之内,便战败了洛风城及周边的所有力量,成为洛风城的霸主。 萧家实力庞大,萧家人却很少露面,萧家的家主萧老爷,很少有人见过。 整个萧家都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洛风城的名字由来,有一项特殊含义。 这里有一项很奇特的自然现象,这周围并无高山阻挡,却让从隔壁滩深处吹来的风沙在这里停了下来,久而久之,人们便认为这里是有神明存在的,守护着神州的北方,于是人们管这里叫洛风城。 不知道过了多久,蒙尘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太阳和周围的一片灰黄,他躺在一片戈壁滩上,周围是千奇百怪的戈壁。 他坐起身来,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记得那天在江陵城,他和昭华不停的砍杀后汉军,但是后汉军越杀越多,最后他和昭华身中数剑,力竭倒地失去了知觉。 他想了想,毫无头绪,自己不是死在江陵城了吗,怎么又到了这里? 蒙尘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见惜月送给他的短剑还在。 他活动了一下双臂,自己居然毫无损伤。 蒙尘哑然失笑,管他呢,娘的,活着就好。 看了看四周,他找了一处高低,爬了上去举目张望,见远方有一座城,有城池,应该就有人。 蒙尘走了好半天才来到城门口,在风沙里行走了一路,弄得满身尘土的。 在这边塞,像他这副模样,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过往的人看见这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最多也只是看了看,连脚步都不会停下来。 城门口有几个守卫。 蒙尘在城门口站了一会儿,往城门里头张望了几眼,便向城内走去。 进得城来,蒙尘好奇地打量着,只见眼前是一条灰土的大街,大街的两边有很多人摆着摊,各色各样的物品,有的他见过,但更多的是他没有见过的。 街上来往的人很多,他们的穿着打扮,和他见过的不太一样,周围各色新奇事物让他目不暇接。 蒙尘沿着大街一路走一路看,这里的人说话他倒是能听懂,只是发音略有些不同,偶尔也有人说出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家屠宰店,此时店主正操刀用力砍着一只大羊腿,一个略比他小的少年在一旁帮忙,看到这一幕,他心里有些酸酸的。 记得在芒山时,他和伍长他们抓到了一只山鸡,一伙人高高兴兴的烤吃了。 现在物是人非,自己又来到了这陌生的地方,他伸手摸了一把眼泪,便走开了。 蒙尘在洛风城里毫无目的地走着,开始还因为对周围的事物感到好奇,边逛边看,走到后来,肚子饿了,也走累了。 好在这种情形他已经习以为常,反倒感觉有些亲切。 他就这么慢慢地走着,走完大街,走小巷,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街上的人也渐渐地少了,空气中微微有了一丝寒意。 闻着酒楼饭馆飘出来的酒菜香味,让他有些流口水。 今天在戈壁滩中走了大半天,耗去了他大部分精力,确实有些累了。 孟尘眼珠子转了转,心生一计,他见一处酒馆门口坐着一位老人在抽着旱烟,酒馆里没几个顾客。 蒙尘瞧准机会,顺势倒下了,姿势特别逼真,这种事他不知道干了多少次,屡试不爽。 但这次失算了。 这样一个灰头土脸满身污垢的少年倒在街边,没有引起大多人的注意,也没有人过来瞧瞧。 有位落魄不得志的读书人说过:这世间就是这样,有些人活在很多人的眼里,甚至是心里,有些人却似路边的小草一般,风过了,倒下了,不会有谁去注意到,最后变成一抔尘土,回归到自然中。 蒙尘赖着性子,一动不动的,既然使了这个计策,就要有些耐心。 夜深了,塞外的寒风吹进了这座边塞小城的各个角落,人们早已经围坐在火炉边,喝着热乎乎的羊汤,要么就早早的钻进了被窝里,就着黄粱开始美梦了。 这座酒馆叫做‘洛风酒馆’,以‘洛风’为名,倒是很有韵味。这间酒馆在洛风城方圆百里,很有名气,在那些过往商客,塞外民族,甚至是马贼的眼里,都还排的上号。 当然,洛风酒馆除了酒菜出名,最主要的还是这家酒馆的老板,竟然是一位青春正茂、美颜动人的美娇娘,人称月娘。 这月娘能在这兵荒马乱的边塞小城里开起酒馆,而且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靠的是她的手段。 曾经有胆大的豪族公子,想要月娘陪酒,被月娘拒绝后,想动粗,结果被瞬间击杀,而且连带家族都被连根拔起。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这是一朵带着毒刺的玫瑰,沾之必死,也就没人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但是来酒馆喝酒的人却是有增无减。 这会儿,酒馆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准备打烊了,酒馆里年轻的小伙计小山子收拾了大堂的桌椅后,然后来上门板,他习惯性地朝外头街上瞧了瞧,发现不远处有个黑影躺在地上,隐约像是个人,他便往里叫了声杨叔,自己拿了桌上的风灯,慢慢地走过去看。 走近了拿灯一照,见是个仰天躺着的人,此刻双眼紧闭,满脸的灰尘污垢,依稀看出来是个少年。 这个少年正是假装晕倒在街上的蒙尘,躺在地上久了,居然睡着了。 小山子拿手往蒙尘鼻孔前一探,见还有气息,便大声叫喊到:“杨叔,这里有个人晕倒了。” 酒馆里走出一个约莫60岁左右的老汉,身材不高,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微微有些驼背,他快步走过来,低身查看,见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灰尘,像是走了很远的路走到这里来的,他转头看了一眼里面,然后对小山子说:“去,告诉月娘一声。” 然后杨叔又低头仔细看了一眼眼前昏睡在地的陌生少年,伸出两只手,一把扶起蒙尘,慢慢地朝酒馆里走去,走到大堂时,小山子带着月娘来了,月娘看了一眼杨叔,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蒙尘,使了一个眼色,说道:“抱进去吧。” 杨叔点点头,然后抱起蒙尘往自己的住处走去,杨叔将蒙尘放在自己睡觉的炕上,然后转头对跟来的小山子说道:“去打盆热水来,另外盛碗热的羊汤来。” 小山子应了一声,便出去了,不一会端来了一盆热水,又跑出去准备羊汤。 杨叔用热湿毛巾把蒙尘的脸上擦拭干净,见是一个俊秀的少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自语道:“这年头啊,唉!” 杨叔又把蒙尘的手擦干净,然后洗了洗毛巾,拧干了水,敷在蒙尘的额头上。 屋里温暖,又有热毛巾敷在额头上,不一会儿,蒙尘醒过来了。他慢慢用力睁开眼睛,漆黑的屋樑自己是躺在一间土砖砌成的屋里,四周墙壁上挂着一些日用物品,他心里正想着这是哪里,耳边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孩子,你醒了。” 说话发音虽然和他平时听到有些不一样,但他还是听懂了,他想撑起身来,但是全身无力,只得作罢。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脸上皱纹的老人正在看着他,眼睛里充满着关切。 这塞北寒冷,蒙尘又累又饿的,躺在地上久了,还真睡死过去了。 蒙尘装着虚弱的样子问道:“老伯,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 杨叔见少年开口说话,说的话也和他们这儿的人略有些出入,知道这少年应该是从内地来的。 “孩子,这里是我的住处,你感觉这么样?”杨叔微笑着说道。 蒙尘想了想,说道:“老伯,是您把我救到这里的吗?谢谢您!” 杨叔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我叫蒙尘,是西楚南阳人。”蒙尘回答道。 “西楚南阳?那你怎么来这塞外了”杨叔问道。 “我四处流浪,一路乞讨到这儿了。”蒙尘不好意思说道。 “看来这少年也是个可怜人。”杨叔看着蒙尘想道。 这时,小山子端了碗热气腾腾的羊汤进来,杨叔扶着蒙尘坐了起来,说道:“孩子,先喝碗热羊汤,暖暖身子。” 蒙尘说了声谢谢,然后想伸手去接,但是这会儿真没有力气举起手来,杨叔坐在炕上,扶着蒙尘,然后叫小山子喂给他吃。 几口热腾腾的羊汤下肚,蒙尘感觉身体顿时暖和起来,力气也在一点点的恢复。 一大碗羊汤喝完,蒙尘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发了一身汗,舒服多了。他对杨叔和小山子说了声谢谢。 “孩子,好点了吧!”见蒙尘点头,杨叔又对小山子说道:“小山子,你再去弄几个肉饼来。” 小山子答应去了,前脚刚走,月娘走了进来,蒙尘只觉眼前一亮,一位天仙般的女子站在他面前,一身淡黄衣服,一头秀发用一根玉簪别着,朱唇皓齿,眉目如画,比惜月还要美上一分,一时看呆了。 月娘见这个乞丐一样的少年呆呆的看着自己,便微微一笑。 蒙尘只觉得这女子的笑容,如春风拂面,让人心里温暖舒服。 第二章 店小二 经常客满为患的‘洛风酒馆’多了一个端茶上酒的小二哥,倒是也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虽说进店的客人,大多数人都是为了洛风酒和月娘而来,但在这边塞苦寒之地,有个长相秀气细嫩的少年,也不免多看几眼。 蒙尘那晚被小山子和老杨叔救了后,见他身世可怜,来到这塞外绝地又没个去处,便恳求月娘留下蒙尘在店里做个伙计,帮忙打打杂,正好现在客人越来越多了,小山子和老杨叔也忙不过来,需要人手。 月娘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老杨叔安排就行。 蒙尘见状,忙挣扎着起身对着月娘说道:“谢谢这位姐姐。” 月娘本是要转身离开的,见蒙尘一本正经的作揖感谢,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致,上下打量了一翻,说道:“你有读过书吗?” 蒙尘老脸一红,这下演过了。 不过见月娘开口说话,声音温柔如水,听在耳朵里如沐浴月华,顿时脸红了,但口中依然说道:“以前在家时,有识过字的。” 识字倒是真识过,只是不多而已,以后问起也好打圆场。 月娘何等眼光,蒙尘那些个伎俩,早就被她瞧出个端倪来,只是在这塞北苦寒地住久了,见到这么个清秀伶俐的少年,也觉得亲近。 这些年,混迹在来往酒馆的男人堆里,听多了虚伪和奉承,眼前的少年,给了她一种轻松的感觉。 她见蒙尘脸有倦色,便对老杨叔说道:“杨叔,你安排他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 蒙尘呆呆地看着月娘的背影,直等到月娘出门看不见了,他才回过头对老杨叔说道:“多谢老伯收留我。” 眼里还挤出几滴眼泪,不过哭着哭着倒真是动了情了,好不容易有了几个交心的人,要么天隔一方,要么阴阳两隔。 “好了,孩子不哭,就在这里好好住下来,其它的都别担心。”老杨叔笑着对蒙尘说道。 “恩。”蒙尘用手擦拭了一下眼泪,点头应道。 老杨叔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心里也有些感慨,世道是这样,又能怎么样呢?他把手中的烟嘴往凳子上敲了敲。 这时,小山子又进来了,手上拿着两个大肉饼,递给蒙尘,笑着说道:“吃吧,不够还有。” 蒙尘伸手接过小山子手中的肉饼,口中说道:“谢谢这位大哥。” 小山子见蒙尘叫他大哥,心里开心,他整天忙活着接待客人,平时在这落风城里也没个玩伴,这以后就有人说话玩了。 蒙尘咬了一口肉饼,肚子实在饿了,感觉这肉饼实在香甜口口,不自觉大口吃了起来。 小山子见蒙尘狼吞虎咽,挠挠了头说道:“不够吃还有的,我再给你去拿。” 说完转身准备出去。 “我够了,谢谢了。”蒙尘忙说道,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老杨叔这时说道:“小山子,你去收拾吧,让他吃完好好休息一下。” 小山子笑着说道:“那你好好休息。” 看着小山子那开心的笑容,蒙尘心里顿时感觉暖暖的,莫名的从江陵战场出现在陌生的地方,孤零零的转悠了一天,又冷又饿,想着那些离开的,死去的朋友兄弟,心情很是低落。 没想到现在自己居然能喝上热乎乎的羊汤,吃上肉饼,还能躺在暖暖的被窝里,老杨叔、小山子、还有月娘,这些人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关心自己,这次心里是真的有些感到了,又不禁为自己的小伎俩感到惭愧。 老杨叔见蒙尘吃完了肉饼,便起身说道:“孩子,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就在隔壁,有事叫我们。” “对,我就住你隔壁,有事你喊我就行。”小山子嘻嘻地说道。 “嗯,谢谢杨叔,谢谢大哥。”嵇飞云说道。 老杨叔叫了小山子,然后转身朝外面走去,小山子提起桌上的风灯,对着蒙尘挥了挥手,笑着说道:“明天见。” 蒙尘也微笑着,眼睛有些泪花闪动,老杨叔和小山子走后,这间土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躺了下来,刚才喝了热汤,又吃了两个肉饼,顿时精神好多了,黑暗中,他睁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但心里却敞亮。 从饥一顿饱一顿的流浪生活,到梦入云梦山,到遇到惜月,后来又遇到元知道,再后来就是进入到西楚军,血战江陵城,然后就是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 生活的变化,简直让人无法相信。直到这一刻,蒙尘都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梦醒后,其实自己还在那个桥亭上睡着。 第二天,蒙尘睁开眼睛,入眼的还是那漆黑的屋梁,他依旧还在这陌生酒馆的房间里,看了不是梦了。 这些年来,每天睁开眼睛,自己还活着,他就很开心。 端茶倒水,迎来送往的活,对于蒙尘这种混迹市井的小流氓,简直是小菜一碟,很快他便成为了一名能干的店小二。 他平时除了在大堂和小山子一起招待客人,空闲时也会去后厨给老杨叔打下手,粗活累活他都抢着干,就连月娘在盘算店里的账时,他也在旁边帮忙。 这份殷勤劲儿,是以前少有的。 只要是不忙的时候,小山子便拉着他去洛风城里逛,洛风城是内地和外族交界的边城,这里平常汇聚了各色人,热闹非凡,还能看到很多新奇的玩意。 开始蒙尘没有什么心情,玩兴不高,市井里的玩意他都看腻了,不过看着小山子那股开心劲儿,他只好跟着,看过许多他从来没见识过的新奇事物后,少年的玩兴被调动起来了,这洛风城和以前待过的地还真不一样。 这天下午打烊,蒙尘干完手里的活,就一个人坐在酒馆门口,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默默地出神。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月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蒙尘一个激灵,忙站起来,不好意思的说道:“老板娘,我……” 月娘看着蒙尘的窘样,噗嗤一笑,说道:“叫我老板娘,我很老吗?” 蒙尘顿时嬉皮笑脸地说道:“不老不老,你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 月娘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才没几天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蒙尘心里一惊,乖乖的,这美丽女人果然厉害,自己的那些伎俩怕是一见面就被她拆穿了,只是没有计较而已,既然这样,那还有回旋的余地。 于是低着头,一脸错了的样子,神色无比的诚恳。 “算了,别装了,跟姐姐说说吧!”月娘盯着他说道。 蒙尘抬头看着月娘,见月娘没有生气的表情,他挠了挠头说道:“我从小就没了亲人,一个人到处流浪,但是我真读过书的,我家以前很大,有很多的下人。 月娘一双美目看着蒙尘,笑着问道:“那你的家人呢?” 蒙尘眼珠子转了转,刚想说话,却听月娘说道:“说实话。” 蒙尘呵呵笑了笑,说道:“在月姐姐面前,我不敢撒谎。” 月娘妩媚的笑了笑,说道:“那你就给姐姐讲讲你的事。” 蒙尘心里砰砰直跳,这位月姐姐不但美丽动人,而且还目光如那个巨。 他叹了一口气,表情十足,说道:“家人都被杀了,小的时候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大了就慢慢明白了一下,但还是不清楚。后来怕仇人追杀,就离开了家乡,一路往北,一路乞讨过活。” 月娘收起了笑容,看了一会儿蒙尘,小声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八岁的时候。”蒙尘脱口而出。 “你的家乡是在哪里?”月娘问道。 “在建......西楚的南阳。”蒙尘一个激灵,忙改口道。 月娘呸了一声,说道:“小滑头,又来骗姐姐。” 蒙尘心里直打鼓,这美女姐姐太厉害了,自己久经沙场的老将,在她面前竟然一筹莫展,只能乖乖说实话。 “我家在建业城。”蒙尘乖乖说道。 月娘格格的笑了笑,把手搭在蒙尘的肩上,说道:“诚实的孩子,姐姐才喜欢。” 被月娘柔软的手搭着,蒙尘感觉半边身子都酥了。 “那你以前姓什么?”月娘问道。 “姓萧......哦不是。”蒙尘心里一激灵,清醒过来。 他赶忙嬉皮笑脸的看着月娘,说道:“流浪的时候,为了生存,到处蒙人,后来就改叫蒙尘了。” 月娘被蒙尘逗得格格大笑,笑声如迎风玲发出的清脆声,悦耳好听。 “好了,姐姐不问你,以后好好干活,姐姐养活你,不要再去做骗人的勾当了。”月娘笑着说道。 蒙尘赶忙点头,感激道:“我一定好好干活,听姐姐的话。” 月娘又是格格笑,说道:“这才是乖孩子。” “走,进屋,姐姐给你做好吃的。”月娘拉起蒙尘往酒馆里走去。 蒙尘任由着月娘拉着手往里走,心里又害怕又温暖。 深秋的塞北,天气渐寒,寒风裹着沙尘从大漠深处吹来,却被挡在了洛风城以北。 第三章 不明来历的人 塞北风寒冷,十月雪飞白,昨天夜里,落风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早雪,雪不大,早上起来时已经停了,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积雪,不过倒是给了落风城一些白色的装点,只是积雪很快就融化成水渗入地下了,只有远处的高山上还云雾袅绕,白雪点点。 一场小雪后,从大漠深处吹来的寒风停了,蔚蓝的天空中,太阳斜挂,天气除了冷以外,也有些清爽。 午饭时分,洛风城渐渐热闹起来,很多人都是赶着这时来赶集市,淘些好货,商人也是赶着将手上的货物出手,然后寻一酒馆,好好的喝一杯,暖暖身子再走。 蒙尘在洛风酒馆已经十多天了,他长相俊秀,人又机灵勤快,这酒肆地方是他混熟了的地方,对于客人的心思最是懂得,因此,很快讨得来店客人的喜欢。 蒙尘也很喜欢待在酒馆和这些走南闯北的商客打交道聊天,这些商客见多识广,又爱聊天吹嘘,往往蒙尘一句恭维,便会引来对方的长篇大论,商客们聊天自古就得配上美酒佳酿,因此这么一来,洛风酒馆酒的销量也上去了。 蒙尘从这些商客口中,听到了许多北方的风土人情和江湖轶事,着实让他增长了不少见识。 这几天酒馆里的客人,都在围绕几个话题在谈论,一是谈论西楚和后汉的战事。 第二是说北燕骑兵在谋划来年南下的事情,各种说法都有,反正是怎么能撩拨大家的兴趣就怎么说。 作为西楚战事的参与者,蒙尘有时候都听得匪夷所思,说的比打的精彩多了。 还有一个话题是关于洛风城的,说的是一甲子时间到了,大漠深处神秘的琴音又将响起,自古传说,这琴音和大漠灵泉有关。 蒙尘把这些都听在心里,而且他感觉到,最近酒馆里的氛围不像以前那么轻松随意了,有些沉闷和紧张。 这天下午,蒙尘趁空闲时跑到后厨问杨叔:“杨叔,这两天店里的客人多了许多。” 老杨叔正在蒸着大肉包子,他边忙着手中的活边说道:“蒙尘,你多注意点,不要多管闲事,知道吗?” 蒙尘见老杨叔神情严肃,‘嗯’了一声,跑到灶边往灶里面添了一些柴火,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蒙尘,这几天你和小山子不要到处乱跑,没事就待在店里。”老杨叔又说道。 “哦,杨叔,我知道了。”蒙尘在灶下添柴生火,脑袋都要伸到灶里边去了。 老杨叔看着蒙尘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厨房的门帘一动,小山子的脑袋伸了进来,口中喊到:“蒙尘,快出来帮忙招呼客人。” “哦好,我就来。”蒙尘在灶下应道,又添了几把柴火,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外面走去。 酒馆里的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客人,小山子一人忙前忙后的上酒,累得满头大汗,蒙尘赶紧跑过去帮忙。 这时,酒馆大门口的麻布门帘一动,又进来了几位客人,四男一女,男的长得五大三粗,很是剽悍,女的也甚是干练,眉宇间有一股英气,他们腰间都佩戴着兵刃,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年轻人,豹头狼眼,面色凶狠锐利,满头的小辫子被束在脑后,手上摇着的一柄折扇,让他稍微有了些文雅气。 小山子快步迎上去,笑着说道:“几位爷,座位满了,要不......” 小山子还没说完,其中一个满头光亮,一脸胡子的壮汉,走上前一把推开小山子,口中大喊道:“少废话,赶快给爷腾出一张桌子来。” 小山子被他的气势给吓住了,愣了一下,才赔笑着说道:“几位爷,真的是客满了。” 那个壮汉盯了一眼小山子,小山子感觉像是被猛兽盯了一眼一般,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那壮汉哼了一声,然后大步走到酒馆最大的一张桌子前,一把拔出腰间的弯刀,往桌子上狠狠一插,桌上的酒菜顿时被震得东倒西歪。 那桌的四位客人正喝得兴起,突然被打断,都满脸怒容准备发作,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如黑熊一般的壮汉满脸凶光的瞪着他们,顿时被他的气势所摄,但口中还是破口骂道:“干什么?”心中明显胆怯了。 “干什么?没看见爷来喝酒,识相的赶紧滚蛋。”那壮汉凶狠狠地道。 小山子心里害怕不敢上前,那桌的人本是寻常商人,见到那几个人的凶光,顿时脸如土色,赶忙起身,战战兢兢的离开了座位,跑到柜台边,扔下一腚银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过来收拾,整治酒菜。”那凶汉冲着小山子大吼道。 小山子本已经靠在柜台边,被这一吼,顿时两脚打颤发软,不听使唤,一时没有动。那凶汉正要发作,蒙尘忙跑过去,赶忙收拾桌上的剩酒剩菜,他看着桌上的插着的弯刀,又看了一眼凶汉,凶汉哼了一声,拔出弯刀插回刀削里。 蒙尘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桌子,然后笑着说道:“各位爷请坐吧,我马上去准备酒菜。” 那凶汉转身对那年轻人示意,那个年轻人连同其他三人都走过坐下。 蒙尘走到小山子身边,拉了拉他,低声说道:“山哥,你去拿酒,我去后厨弄菜。” 刚才这一幕,后厨的老杨叔和后院的月娘都看在眼,却都没有出来,只是看着蒙尘在应对。 酒馆里剩下的人都埋头喝酒,有些人匆匆吃了几口,便起身结账走人了。 蒙尘跑到后厨,把杨叔准备好的羊肉佐菜等用托盘端着,送到桌上,他心里其实也非常紧张,这几人不但样貌凶狠,更是满身的杀气。 月娘来到了后厨,正和老杨叔说着什么,蒙尘进来时,老杨叔招手让他过去,吩咐他好好招待这伙人,惹怒他们。 蒙尘点头应道,转头看月娘时,见月娘也微笑着点点头,他便转身又出去了。 那群凶人当中一个长相瘦小、鹰鼻鼠眼的人放下酒碗,对一旁的小山子说道:“听说你们洛风酒馆的老板娘长得水灵灵的,去叫出来陪我们喝一杯。” 小山子早就被他们的气势给吓着了,这会儿愣愣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开始那凶汉站起来,一把抓住小山子的衣领,说道:“小子没听见吗?快去叫你们老板娘出来,否则爷今天就拆了你这破店。” 说着便把小山子提了起来,小山子两手死命地抓住那壮汉的手,双脚乱蹬,喉咙被那凶汉的手顶着出不来气。 那凶汉正想把小山子扔出去,冷不防旁边一人撞了过来,在他胸口处重重地打了一拳,他抓着小山子的手登时松开了,人也被这一拳打得后退了一步,胸口还隐隐作痛,心里一惊。 原来蒙尘见小山子被那凶汉提了起来,情急之下便撞过去,伸手便是一拳,他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这一拳有些力道。 除了那个拿着折扇的年期人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他四个人都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看着蒙尘。 “哪来的兔崽子,力气还挺大。”凶汉恶狠狠地说道,冷不防被一个少年打了一拳,这个面子可丢大了,顿时怒火中烧,朝蒙尘走去。 蒙尘见那凶汉怒气匆匆地走过来,他是在战场上的血水中滚爬过的人,心里狠劲一上来,也不想自己是否打得过对方,握紧拳头怒眼看着对方,颇有几分气势。 兄弟被打,而且这伙人旁若无人,无法无天,他心里早已是极看不惯了。 凶汉身后的几个同伴嘴角都露出不屑的表情,那个年轻人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口中说道:“博尔哈,算了。” 名叫博尔哈的凶汉见年轻人开口,停下了脚步,凶狠地瞪了蒙尘一眼,口中说道:“有种。” 这时,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几位来小店喝酒,照顾不周还请不要介意,今天这顿就算我请各位的。” 厨房门帘掀起,一个身穿灰色衫子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月娘,她后面跟着老杨叔。 蒙尘扶着小山子走到月娘身边,月娘看了一眼,微微一点头。 那个年轻人也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月娘,微笑说道:“久闻洛风酒馆月娘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国色天香,人间少有。” 月娘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口中说道:“我们开门做生意的,讲的就是一个和气生财。”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转身看了看四周,口中说道:“早就听说这洛风酒馆的酒闻名塞北,酒馆的老板娘更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今日我们还有事,改日再来和月娘喝几杯。” 月娘微微一笑,说道:“只要是真心来喝酒的客人,我洛风酒馆随时欢迎。” “哈哈,月娘真是爽快人,那我们就告辞了。”说完那年轻人转身朝外面走去,几个随从也跟着走了,博尔哈看着蒙尘,冷哼了一声,蒙尘也怒眼盯着,一点也不相让。 一个小小的插曲后,洛风酒馆又开始正常营业,客人喝酒聊天,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收拾好酒馆的桌椅,打扫完卫生,已经是深夜了,小山子白天受了一些惊吓,收拾完后就去休息了。 蒙尘看店里已经收拾差不多了,往外面看了看,街上也是空无一人,他关上了酒馆的大门,上了门栓,然后朝后院走去,走到天井的时候,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头,他下了一跳,抬头看去,在屋顶上,月娘如一位出尘的仙子,正笑着看着自己。 “上来吗?”月娘问蒙尘。 蒙尘摸着头笑了笑,说道:“太高了,我上不来。” 月娘伸手一招,蒙尘只觉得有一只柔软的大手将他托起,慢慢的离地飞了起来。 他慢慢地落在月娘的身边,一脸惊讶,月娘看着他呆呆的表情,噗嗤一笑,说道:“看什么看!” “啊!没什么……”蒙尘忙说道,老脸顿时有些窘迫。 月娘妩媚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美吗?” “美!”蒙尘痴痴地说道。 月娘呸了一声,佯怒道:“小鬼头。” 蒙尘呵呵傻笑。 “月姐姐,你是神仙吗?”蒙尘问道。 月娘一愣,随即掩口而笑道:“为什么说我是神仙?” 蒙尘呆呆的看着月娘笑,世上居然有这么美丽的女子,肯定是天上来的仙子。 蒙尘笑着说道:“月姐姐长得像天上仙子一般,又会法术,肯定是那月宫里的神仙。” 月娘微微一笑,然后用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抬头看着天空,说道:“神仙之事,虚无飘渺,谁也没有见过。” “月姐姐,你能教我法术吗?”蒙尘突然说道。 月娘一愣,转头看着蒙尘,问道:“你为什么要学法术?” 嵇飞云抬头看了看远方,又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头看着屋顶的瓦片,说道:“要是我学会了法术,就不怕坏人欺负。” 月娘别了他一眼,说道:“你现在也没别外人欺负啊,我看你胆子挺大的。” 蒙尘挠了挠头,然后看着月娘笑道:“我学会了法术,也可以保护月姐姐。” 月娘噗嗤一笑,说道:“小滑头。” 想起今天在酒馆里,蒙尘面对凶狠的博尔哈,居然一点都没有表露出害怕的表情,而且还隐隐散发出杀气。 蒙尘听月娘的口气没有拒绝,趁热打铁说道:“我会努力学的。” “我考虑一下。”月娘说道。 月娘说完转头望向远方,远处的戈壁大漠,此时灰蒙蒙的一片,神秘而苍凉。 蒙尘也抬头向远处的戈壁大漠看去,这里的风景和南方完全不同,南方群山苍翠,温暖湿润,鸟语花香。这里除了黄土还是黄土,灰尘还是灰尘,满是荒凉。 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总感觉有股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他,那次去云梦大山也是。 第四章 巫影 天刚泛光,?蒙尘便起床了,这也是他在西楚军时养成的习惯,无论睡得多晚,他都会在天刚刚泛光时便起来了。 洛风酒馆的三人对他很是照顾,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唯有多干活,用以报答月娘的收留。 他每天一起床,先是把水缸里的水挑满,烧一大锅热水,把厨房都收拾干净,然后就到前面店里,打扫卫生,擦拭座椅。 等这一切都做完,天也就大光了,老杨叔先起床,接着就是小山子,然后再是月娘下楼来。 老杨叔见这小子手脚勤快,干活机灵,对他很是赞许,经常以此教育小山子,说他只知道睡懒觉,要他跟蒙尘多学习学习,小山子对蒙尘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嘴上答应,然后第二天照样睡到天大光才起床。 这天一早,蒙尘打扫完酒馆里的卫生,把店门打开后又回到柜台埋头收拾。 一个男子走进店来,只见他摘下头上的斗笠,往桌上一放,然后叫了声掌柜的,蒙尘抬头看去,见是一位穿着普通的汉子,唯一让人注意的是他腰间别的那把剑,剑身比平常的剑短了一些。 “客官,咱们店现在还没开张呢?”蒙尘笑着对那人说道。 那人打量了一下蒙尘,然后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口中说道:“小二哥,我赶了一夜的路,这会儿饿了,能帮我弄点吃吗?” “这位大哥,这......掌柜的都还没有起床,咱店还没开张呢,您来的太早了。”蒙尘笑着说道。 意思很明显:暂不接客。 那人也没有生气,只是转头看了一下酒馆四周,然后拿起桌上的斗笠戴在头上,站了起来,口中说道:“多谢小二哥!” 说完就往外走了。 蒙尘看着那人的背影,心里也不以为意,又埋头收拾。 “蒙尘,都收拾完了啊!”这时老杨叔起床了。 “嗯,杨叔,您起来了,我给你去打洗脸水。”蒙尘看着老杨叔出来,笑着说道,然后去到厨房打水。 “嘿,这小山子有你一半勤快就好了,”老杨叔看着蒙尘的身影,摇了摇头说道。 小山子、月娘陆续起床,蒙尘则蹲在灶前烧火,老杨叔在擀面蒸馒头,他看着灶前烧火的蒙尘,只见他头都快伸到灶里去了,笑了笑说道:“蒙尘,在这生活习惯吗?” “杨叔,你说啥?”蒙尘在灶下问道,烟雾呛得不行。 这时月娘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头都快伸到灶里的嵇飞云,忍不住笑了笑,说道:“蒙尘,你跟我走。” 蒙尘听到月娘叫他,便在灶下应道:“嗯,我就来。” 然后用烟筒使劲吹了几下,灶里的火渐渐旺了起来,他又往灶里添了几把柴火,然后站起身来看了老杨叔一眼,老杨叔示意了一下,他便往外走去。 月娘没在酒馆里,蒙尘往外瞧了瞧,也没看到月娘,就又往内院找去,只见月娘正在马厩里解马缰绳,见到蒙尘来了,便叫道:“快过来,牵马。” “月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吗?”蒙尘边走过去边问道。 “你骑这匹马。”月娘示意了一下,便牵着另外一匹马从侧门走出去,蒙尘赶忙解了另一匹马的缰绳,牵着跟上月娘。 出了侧门,来到外面小巷,月娘牵着马在外面等着,看着蒙尘出来了,便问他:“会骑马吗?” “会骑。”蒙尘楞了一下说道。 月娘笑了笑,然后翻身上马,提了提马缰绳,说道:“走吧。” 蒙尘看着眼前的马,也翻身上马,动作娴熟干练。 月娘眼睛一亮,没有说什么,一提缰绳,骑马朝外面大街走去,蒙尘轻轻拍了一下马背,也跟着月娘慢慢走去。 两人两骑从还没有行人的大街上走过,出得城门,月娘用力一夹马肚,手一甩缰绳,马嘶鸣一声便朝前开始小跑,渐渐加快速度。 后面的蒙尘用脚轻轻夹了一下马腹,嘴里轻喝一声,坐下的马也开始跑起来。 他们俩离洛风城越来越远,朝着戈壁滩奔驰而去,后面卷起了一条尘土黄龙,这是蒙尘第一次在戈壁大漠上纵马崩腾,苍凉遒劲的气息铺面而来,心里顿时有了一股子豪气。 约莫跑了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一弯小湖边,湖边周围是一片绿洲。 月娘下了马,将马缰绳往马背上一扔,然后看着小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脸陶醉的样子。 后面跟上来的蒙尘也下了马,把马放在一边,走到月娘身边,看着眼前的小湖和周围的绿洲,高兴地说道:“哇,这儿真美!” 月娘回头看了蒙尘一眼,笑着说道:“美吗?” “美。”蒙尘大声说道。 月娘噗嗤一笑,说道:“过来。” 蒙尘一愣,说道:“什么?”, 只听见月娘又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 “啊?哦!不知道。”蒙尘回过神来。 月娘白了一眼蒙尘,然后又转头看着小湖,说道:“你不是想学法......法术吗!” “是的,你愿意教我了?。”蒙尘高兴地说道。 “不过很辛苦的哦。”月娘眼里有一丝狡黠。 蒙尘嘻嘻一笑,拍拍胸脯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辛苦。” 月娘蹲下在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然后转身轻轻一甩,小石头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掉进了湖里,平静的湖面顿时起了一道道波纹,慢慢地荡漾开,就像一粒石子打碎了一面镜子一般,画面让人陶醉。 “你学我的法术,以后可能会有危险的。”月娘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月娘手上突然多了一个小卷轴,蒙尘都没看清楚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本门的《天影术》,我也没有练全,你拿去看吧。”月娘把手中的卷轴递给蒙尘。 蒙尘接过月娘手中的卷轴,却不打开,口中问道:“多谢月姐姐,咱们的门派叫什么名字?” 月娘看着湖水,没有回答蒙尘。 湖水翠绿,如一面镜子,映照的月娘如凌波仙子,蒙尘痴痴地看着。 好一会儿,蒙尘回过神来,他慢慢打开手中的卷轴,只见卷轴开头写着三个古篆文字,这文字他不认识,不过刚听月娘说过,想来就是“天影术”三个字吧。 “现在不忙着看,你拿回去慢慢研读参悟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月娘已经转过身来了,在看着他。 蒙尘抬头看着月娘,笑着说道:“好,不过这里有好多字我不认识。” 月娘愣了愣,随即格格大笑,妩媚地看着他:“你不识字?”。 “认识的不多。”蒙尘不好意思说道。 月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从过军?” 蒙尘乖乖地点了点头,他感觉在月娘面前,还是老实点好,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还上过战场?”月娘又问。 蒙尘这次忍住了没有点头,而是笑着说道:“没有,就凭我这本事,上了战场早就去幽冥地狱报到了。” 月娘盯着蒙尘看了一会儿,没有再追问。 “好一对孤男寡女,嘿嘿......”突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月娘闻声一把拉过蒙尘,闪身站在他前面,两眼盯着十米开外的一个人影,蒙尘没反应过来,顺着月娘的眼光看去,只见一个人头戴斗笠,一身灰布衣服,腰间别着一把短剑,正是今天早上来店里的那个人。 蒙尘心里一惊,这人原来是高手,不知什么,那人便出现在那里,简直如鬼魅一般。 “鬼影师兄,十年未见了,你的天影术又精进了。”月娘笑着说道。 “十年了,辰月,你还是那么美丽动人。”那个被月娘称为鬼影师兄的人说道。 月娘眼神一冷,盯着鬼影,冷冷地说道:“我早已经脱离巫影了,不再是辰月。” 鬼影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叹了一口气,柔声道:“辰月师妹,你知道师傅的手段,就算你远离西楚来到这塞外,也是逃不掉的。” “西楚?”蒙尘不解地道。 鬼影看了一眼蒙尘,感觉不到这少年一点气机,便又对月娘说道:“你知道的,我是不会对你动手的,但是其他人会对你动手。” 月娘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也变得柔和些:“鬼影师兄,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你也不用为了我让自己为难。” 鬼影听后,笑了起来,笑声中带有一丝苦涩和无奈。 “辰月,多加小心,魅影也来到了塞外。”说完鬼影便消失不见。 月娘看着鬼影消失的地方,久久的没有作声。 蒙尘心里疑惑,他们刚才说到了西楚,难道他们跟西楚有关系? 第五章 萧家家主 从戈壁滩回来的路上,月娘一改平时的轻松从容,一直眉头紧锁,默不作声。 蒙尘跟在后面,想着巫影和西楚的关系,他在西楚神凤军虎须营待过,对于西楚军中的事,有大概了解,这些江湖上的事他一概不知。 那个他狗刨过的市井江湖除外。 远远看到洛风酒馆时,月娘突然从沉思中醒悟过来,眼神一亮,转过头对蒙尘说道:“咱们快回去吧。” 说完催着马小跑着向前去,到了酒馆门口,月娘把马交给蒙尘,让他去马厩拴好,喂好料。 月娘自己则快步向酒馆里走去。 蒙尘早感觉到月娘的反常,不过没有看到月娘担忧的表情,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喂好马料后,他在天井边洗了手和脸,收拾好了便往前面酒馆走去。 蒙尘自从踏入后院,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一个人的眼里。 二楼月娘的房间,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窗户边,两眼紧紧地盯着院中的蒙尘,脸上竟是无比的激动,眼里有泪花泛起。 老人的身后站着月娘和老杨叔。 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中年人,国字脸,一对剑眉和一条卧蚕胡子,看着沉稳厚重。 看到蒙尘的身影在院子中消失,窗边的老人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转过身来。 “月娘,去叫他上来吧,不,是请!”老人欣喜地说道。 月娘点点头,便下楼去了。 老人拄着拐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时看一眼门口,又整理一下衣服,脸上显得非常的激动。 不一会儿,蒙尘一脸疑惑的跟着月娘上来了, 老杨叔他是认识的,另外一个威武的中年人和一个身穿锦衣的老人他没有见过。 当蒙尘来到房间时,锦衣老人显得非常激动,一脸欣喜地看着蒙尘,拐杖都掉到了地上。 蒙尘看到锦衣老人反常的神情,一时心里疑惑,再定睛仔细看时,他瞬间一愣,呆在当场。 “小王爷,老仆终于找到您了。”锦衣老人颤抖着对蒙尘跪下。 蒙尘的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八年了,为了躲避追杀,为了不被饿死,他睡过街头,他吃过残羹剩饭,他被冻过,被饿过,被人骂过、打过,最后差点死了。 多少个挨饿受冻的夜晚,他想着疼他娘亲、父亲,关心他的哥哥,姐姐,还有那位平时照顾他无微不至的老管家,他们都死了,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不是很清楚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 他还在房间读书写字,便被娘亲抱着交给老管家,老管家和几名王府卫士带着他从密道逃走。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娘亲,他记得娘亲的脸上挂着泪痕,眼睛里充满了怜爱和不舍。 “萧伯......”蒙尘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蒙尘使劲地抱着锦衣老人,口中不停的叫着“萧伯”。 锦衣老人一脸激动,老泪纵横,哭笑着一声声答应着蒙尘。 一旁的三人都露出了笑容,月娘眼角也有泪光。 这位锦衣老人便是当年大周王朝赵王府的总管,如今洛风城的主人,萧家的家主。 当年三大藩王以“清君侧”为名,起兵攻打建业城,赵王萧启邦兵败自刎,老总管萧奕受王妃嘱托,带着年幼的王子萧裕言从密道逃离,但是还是被三大藩王派出的高手围攻。 危急中,老总管萧奕将小王子萧裕言藏在城外的一个石洞中,萧奕领着王府卫士引开围攻他们的那些高手。 当他再次回到石洞时,小王子萧裕言已经不在了。 这些年,他和当年那些仅存的王府卫士,一边躲避大周王朝的追杀,一边寻找小王子萧裕言。 这么多年,老总管没有放弃,他坚信他的小王子还活着。 他一定要找到小王子,要不然如何去见王爷王妃! 老总管萧奕领着蒙尘上了一辆马车,那位中年人坐在马夫的位置赶车。 马车中,蒙尘简单的和老总管说了这些年的遭遇,虽然蒙尘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老总管听着却又是老泪纵横,口中不停地说着“我对不起王爷王妃的嘱托”。 马车在洛风城中转过几条街,往城东方向去,城东地势慢慢变高,这里是一座规模不大山,统治洛风城的萧家就在山上。 山上种满了榆树、槐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在这风沙满天,遒劲荒凉的塞北,这座小山上倒是一片葱绿,有着一丝江南的柔情。 马车在半山腰的一座庭院前停了下来。 老总管先下车,赶忙去扶正要下来的蒙尘。 蒙尘嘻嘻一笑,一个漂亮的跃起落在了地上。 老总管摇摇头,一脸开心地看着蒙尘。 大门的前面趴着两只威武的石虎,蒙尘抬头看着门口正中牌匾上的两个大字:萧府。 “小王爷,咱们到家了。”老总管站在蒙尘身旁轻声说道。 “到家了。”蒙尘喃喃地道。 眼睛里含着泪水,转头看了看老总管,有看了看萧府大门。 老总管用力一柱拐杖,笑着说道:“小王爷,咱们回家吧!” 蒙尘点了点头。 洛风酒馆中,小山子一个人在前店忙着。 月娘和老杨叔在后院,自从老总管和蒙尘走后,他们就一直待在这里。 “月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老杨叔抽了一口旱烟问道。 月娘本来一直看着外面,听老杨叔问起,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老杨叔,摇了摇头。 “我看你今天魂不守舍的。”老杨叔说道。 月娘微微一笑,说道:“城主找到了小王爷,我心里高兴。” 老杨叔吐了一口烟,高兴地说道:“是啊,咱们整整找了六年了,老天有眼,终于让我们找到了。” 月娘想起刚刚见到蒙尘时,那个小滑头居然装晕倒。 想到当时的情形,月娘嘴角露出一丝的笑容。 老杨叔抽完了一袋烟,把烟袋收好,然后站起来,准备下楼去,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对月娘说道:“月娘,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告诉城主,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月娘一愣,随即转头看着窗外,微微点了点头。 十年了,他们还是找来了。 第六章 洛风城的底蕴 蒙尘与老总管萧奕久别重逢,难免有一箩筐的话要说,说到伤心处,两人少不得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蒙尘问起老总管为什么会来到这洛风城,老总管沉吟了一下,给蒙尘说起了一段往事。 原来大周王朝还没有南迁时,当时朝廷为了防备北边大漠的胡族南下,年轻的赵王被任命为北部都尉,镇守大周王朝的北方边关。 当时的北部都尉府就设在朔州城。 洛风城作为戈壁大漠中的一个支点,赵王在这里用心做了经营。 后来北胡、西戎各部族入侵中原,大周兵败,放弃了整个北方,被迫南迁,赵王留在这里的实力成为了一方豪强,趁乱逐一吞并了周边的几股武林实力,牢牢的控制着洛风城。 后来,赵王留在这里的心腹将领刘贵珍派出高手,潜入建业城,向赵王汇报过洛风城的情况。 赵王本是主战派,一直力主朝廷派兵北上,收复故土,他便着刘贵珍用心经营洛风城,联络北方有志之士,以待时机。 三王叛乱,赵王兵败身死,老总管萧奕便是要带小王爷萧裕言去往洛风城避难的,却人算不如天算,中途失落了小王爷萧裕言,老总管萧奕寻找无果后,只好带着王府仅存的护卫和一些忠实的门客来到洛风城。 四年前,刘贵珍去世,作为曾经赵王府总管,凭着资历和威望,接替了刘贵珍,成为洛风城城主。 萧奕跟随赵王萧邦启多年,走过江湖,上过战场,是一个足智多谋之人。 洛风城在他的带领下,这些年,实力又扩大了不少。 除此之外,萧奕还在这洛风城城东的北固山上建造了一座宅子,并立了萧府的门牌。 今日终于找到了昔日失散的小王爷,让萧府上下满心欢腾,那些曾经跟随过赵王的旧部,更是老泪纵横,心里直呼老天有眼,赵王有后了。 萧奕让府中重要人物都来见过蒙尘,并在府中设宴欢庆,当日闹腾到很晚。 蒙尘被安排在后园的弘义楼居住,当年在建业城的赵王府,也有一座弘义楼,当时弘义楼里网罗了历代的经史图集、诸子百家。 赵王曾说道:本王一生,但愿“友尽天下士,读尽世间书”。 萧奕在这洛风城中的萧府,也建了一座弘义楼,图书收藏虽然不及当年赵王府的弘义楼,却也颇为丰富。 现在蒙尘改回了本名萧裕言,他一大早起来,就下楼来到园中的亭子里,背靠着柱子坐着,百无聊奈地看着面前的池子。 几尾不知名的鱼儿,时不时把头伸出水面,当萧裕言扔出石子时,鱼儿惊吓着钻回水底。 萧裕言想起了当日在西楚苍梧郡响水亭上的那个梦。 梦里的那个老人对他说,他去一趟云梦山,便会改变命运。 现在好像真的改变了,有吃有穿有住,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了。 难道冥冥之中真有神仙存在? 萧裕言用力甩出一个石子,池塘中激起一束水花。 管他呢,现在这样不挺好?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想起昨晚那一幕,萧裕言老脸都禁不住红了。 两个俊俏的丫头,硬是要伺候他洗澡,这让自小在勾栏里耳渝目染却从未经历过的萧裕言,如临大敌,最后硬是严词拒绝了那两丫头的一片好意,自己动手洗了澡,最后只是让她们俩帮自己梳梳头,整理了一下衣服。 搞得那两丫头一晚上不敢睡觉,一会儿想哪里得罪了这位少年主子,一会儿又想,老管家会怎么处罚她们。 好在天亮以后,一切如常,她们俩赶紧起来收拾妥当,然后去萧裕言门口候着。 在伺候萧裕言穿衣梳洗时,看到这位少年主子一切如常,端过去的早餐也开心的吃了,她们俩吊着的心才稍稍落地。 洛风酒馆的后院 萧奕站在廊下看着天井,眼神有些阴冷,月娘站在他背后,也默默地看着天井。 老杨叔和小山子都不在。 良久,萧奕收回了目光,眼神里有了温暖,说道:“我知道你传给小王爷巫影门的天影术,是一片好心,但你想过后果吗?” “城主,月娘知错了。”月娘低着头说道。 萧奕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月娘,说道:“当年我在南阳救下你,将你带到这洛风城,这些年你也尽心尽力的为洛风城办事,我萧奕不是凉薄之人,有些事情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月娘咬了咬嘴唇,眼神变得迷离,瞬间又恢复正常,说道:“月娘心里一直记着城主的救命之恩,和这些年的厚待,虽死也不能报答。” 萧奕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摇了摇头说道:“既然这样,巫影找上门来了,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月娘听后,脸色巨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说道:“我......我不是有意要害小王爷的,我只想......” 萧奕伸手扶起月娘,说道:“我说过不怪你,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也不会让巫影伤害你的。” 月娘两行眼泪流出,一时不知所措。 萧奕冷笑一声,说道:“一个巫影门还入不了我洛风城的眼。” 月娘心里一凛,她是第一次感受这位洛风城主的威严和霸气。 果然,巫影派出的鬼影和魅影在城外的戈壁滩中受到不明身份的人的攻击,身受重伤,攻击他们的人,气机浩瀚,武艺高绝。 那人留下了一句话:任何人来洛风城喝酒可以,闹事的话这就是下场。 那人离开后,躺在地上的鬼影和魅影,努力撑起身体,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四象镜,想不到这小小的洛风城竟然有四象镜的高手。”魅影狠狠的道。 鬼影伸手摸了一把嘴上的血迹,苦笑着说道:“小小的洛风城?洛风城的实力远远不止明面上这些,说不定其中还有高手。” 魅影是一位姿色略逊于月娘的女子,不过她脸上那妩媚之色,能轻易俘获不少男子的心。 她冷哼一声,说道:“难道这洛风城中还有比四象镜更高的高手不成。” 一旁的鬼影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说道:“赶快离开这儿吧,回去禀报师父,让他老人家定夺。” 两人搀扶着站起来,一步一步朝戈壁滩外走去,竟然不能运转气机,只能如普通人一般行走。 那个神秘人把他们伤得不轻,要不是对方手下留情,他们的命很轻易就被人家给收割了。 第七章 奇怪的老师 萧裕言每天都在弘义楼中,窜上窜下,望着那些厚厚的书卷,却只能望书兴叹。 那天他对侍奉他起居的两丫头说,他要做一个满腹诗书,出口成章的读书人。 以前他流落江南时,每到暮春之际,那些个读书士子,三五成群的聚集在湖边河上,吟诗作对,发幽谷思情,引得那些闺中少女,引颈张望,顾盼连连,好不潇洒。 记得有一次,闻名天下的沧浪书院在稽州城举办文会,除了两大书院的学子外,江左的大部分读书人都不远千里来参加这次文坛盛会。 坊间流传,这些十年寒窗的读书人,只求能在盛会上露露脸,以增身价,万一能一鸣惊人,说不定就会得到某位文坛泰斗或是庙堂大人的关注,不说登堂入阁,一时身价百倍是有的。 那时萧裕言恰好也在稽州,看到了这次文坛盛况,当然他只是在墙外,看到那些举止文雅,意气高昂的读书人进场而已,然后就是在茶馆酒楼听着大家的精彩议论,不过这已经让他羡慕无比了。 做个让人敬仰的读书人,一直是他流浪时的鲲鹏之志。 这些天,他除了去洛风酒馆找小山子和老杨叔说说话,看看月娘,就是在萧府后院的弘义楼中爬上爬下的找书。 让他心累的是,没有一本书是他能看全的,当他无奈地坐在高高的书架前,望书兴叹时,他不知道,有两个人比他更累。 萧伯给他派的两个丫头,一个叫春草,一个叫秋叶。 萧裕言觉得,这两人的名字是很有诗情画意的。 “公子,你要不要去歇一会儿?”春草轻声的问道。 萧裕言两手一撑,身体转了半个圈,面朝两丫头坐着,沮丧地说道:“你们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春草和秋叶两丫头,这段时间和萧裕言相处,大概懂得了些她们公子的脾性,两人说话做事,不似当初那般小心翼翼的了。 秋叶为人机灵些,不似春草那般温柔老实,她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公子,您可以让老爷给您找一位先生......” 秋叶的话好没说完,萧裕言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一跃而起,伸手搂住秋叶的胳膊,笑着说道:“秋叶你真聪明!” 说完,萧裕言就奔出楼去了。 留在原地的秋叶,满脸绯红,心砰砰直跳,一旁的春草看在眼里,忍不住噗嗤一笑。 秋叶被春草的举动,惊醒过来,嗔怪了她一声,然后又神情陶醉的傻笑。 两人开始收拾被萧裕言翻得到处都是的书册,这种工作,这几天都重复很多次了。 这天,子时刚过,萧裕言就起来了。 昨晚萧伯跟他说,教他读书的老师已经找好了,不过拜师礼不在萧府中举行,而是在城外北边的北胥狼山山顶。 而且有个条件,他必须在明晨太阳出来前赶到北胥狼山的山顶,老师会在那里等他。 萧裕言一听,倒是挺新鲜的,更让他好奇的是,这位老师是何许人也? 他当场就答应了,这倒省去了萧伯的许多说辞。 萧裕言向萧伯详细打听了去北胥狼山的路和路程,他估摸着得两个时辰才能赶到,因此必须在丑时前出发。 昨晚他特意叮嘱了春草和秋叶两丫头好好睡觉,他自己简单收拾一下就出发。 这些天,这两丫头对他的照顾,是无微不至,让他都有些飘飘然了。 正当萧裕言洗漱整理时,春草和秋叶两人睡眼朦胧的从隔壁屋过来,伺候他梳洗,并帮他准备干粮和水。 萧裕言苦笑一下,这两个伶俐可爱的丫头,他打心眼里喜欢。 想当初,看到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在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外是仆人开道,美人相伴,把他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了。 那时,他总幻想着有一天,他也能过过那样的生活,哪怕一天都满足。 趁着夜色,萧裕言策马奔腾在荒漠上,向北而去。 北固山上的萧府中,萧伯一个人站在弘义楼上,望着那向北去的一骑绝尘,嘴角慢慢露出欣喜的微笑。 月色下,萧裕言骑马奔腾在平坦的大漠上,心中感觉无比畅快,这种感觉,是当初在南方的山野间策马所不能比拟的。 萧裕言为这种情境所感染,搜肠刮肚地想吟诵两句豪迈的诗歌,一舒胸怀,偏是一句也吟诵不出,无奈之下,只好放弃。 左手扬鞭,催促着胯下的马加紧往前奔去。 北胥狼山并不如何高耸,却很是陡峭,如一把倒放着的剑,刺向天空。山上多岩石,遍山只长着一些枯草矮树。 萧裕言把马拴在山下,徒步上山,在虎须营半年,使得他的体魄和身手都有了很大长进。 他手脚并用,快速往山顶攀爬上去。 此时的天空,月亮斜挂东南,稀疏的几颗星星,一闪一闪的泛着微弱的光芒,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传来清风吹拂枯草的声音。 用不到一个时辰,萧裕言就上到了山顶,这里已是周边最高之处,远远望去,北胥狼山周边只有一些矮矮的山丘,一直到遥远的西北才有高山阻隔。 萧裕言四处看了看,只见山顶不宽,大约十来仗见方,北低南高,长有一些枯草和几株不知名的矮树。 此时山顶悄无一人,萧裕言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平整的大石,便走过去,坐在大石头休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想想应该也快天亮了吧!不知道那位老师什么时候到?”萧裕言自语自言的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开始慢慢地亮起来,泛起一层红红的晨昏,薄雾笼罩的地平线,慢慢由淡红变成大红色,又转变成金红色,一轮火红的朝阳,像是从天涯的尽头浮起,带着万道金光,普照这方天地。 萧裕言何曾见过这番景象,一时间看得两眼发直。 “天门依约开金钥,云路苍茫挂玉虹。”一个中气平和的声音响起。 萧裕言回过神来,见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中年儒士。 面目清奇,两鬓微有些斑白,一身灰布长衫,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眼睛正盯着东边的日出景象。 萧裕言微微一惊,竟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定了定神,学着那些读书人对着中年儒士施了一礼,口中却没有称呼老师。 那中年儒士转过身来看着萧裕言,一双眼睛深邃如海。 萧裕言毕竟是从血海中、死人堆里滚爬过来的人,心里没有一丝畏惧,坦然地看着中年儒士。 中年儒士点了点头,露出赞赏的表情,当他看到萧裕言心口时,眼神一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物。 好一会儿,中年儒士开始仰天大笑起来,爽朗的声音,远远的传开去。 这一切,萧裕言都瞧在眼里,被弄得莫名其妙,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中年儒士给他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让他乖乖收起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敢有一丝逾越。 “萧裕言,对我这位老师可还满意?”中年儒士微笑着说道。 萧裕言见中年儒士开口说话后,没有了那一股威严,反而很是亲切和蔼,便笑着说道:“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中年儒士又是哈哈一笑,说道:“这倒是我听过的对我最中肯的评价了。” 萧裕言察言观色,整理了一下衣服,学着那些童生拜师时的样子,郑重地跪在地上,对着中年儒士拜了三拜,口称:“弟子萧裕言给老师磕头了。” 中年儒士收起笑容,郑重地扶起萧裕言,欣赏地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萧裕言抱拳说道:“老师请教弟子。” 说完,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中年儒士。 中年儒士笑了笑,说道:“好,为师就送你第一条教训,你记好了。” 萧裕言点头答应。 中年儒士想了想,说道:“修学之道在于,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萧裕言愣了愣,一时没听明白意思。 第八章 剑拔弩张 萧裕言和老师两人下山时,竟然是一步一步爬下来的。 当时看着老师撅着屁股往下走,他在肚子里诽议:来时挺潇洒的,还以为是什么神仙高人呢! 不料,背对着他的老师好像知道他心里想的,叫他赶紧走,不要胡思乱想。 萧裕言翻了翻白眼,这老师还挺邪乎的。 拴在山下的马,自己挣脱了缰绳,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们俩只能徒步走回去,好在萧裕言做过军中斥候,而他老师看似也不是平凡的读书人,现在是早晨,大漠上虽然有些冷,他们倒还受得住。 在太阳已经爬上东边天空的中空时,他们已经走出了黄沙地,来到一片怪石土堆林立的戈壁滩。 中年儒士叫什么,萧裕言没问,他自己也没说,好在叫一声老师即可,也不会尴尬。 走在前面的老师,行走随意,足不沾尘,很是潇洒,看得萧裕言满心敬仰。 “老师,您累不累?”萧裕言开口问道。 “为师不累。”中年儒士说道。 “走出这片戈壁滩,就到洛风城了。”萧裕言站到一片土丘上看着远方说道。 中年儒士站到萧裕言身边,举目望着这一片戈壁滩,只见戈壁滩里灰蒙蒙的,如起了雾一般,中年儒士皱了皱眉头,说了声:“走吧。” 尽管有阳光照在身上,走在这戈壁滩中,萧裕言还是感觉到很阴冷。 萧裕言之前虽然流浪市井,但是江南气候温暖湿润,人的皮肤也细腻润滑,那些长得秀气些的男子都被称作“小白脸”。 自从来到塞北后,每天受着塞北风沙的吹拂,萧裕言的脸都变得粗糙起来,皮肤也黄了一些,这时被阳光一照,顿时轮廓分明,竟有了几分塞北汉子的感觉。 “哇,好美,想不到这光秃秃的戈壁滩中,竟有这样的美景。”萧裕言一脸沉醉的表情。 阳光透过蒙蒙尘雾,在戈壁滩中形成一道道五光十色的晕圈,很是迷人。 “美丽的外表后面,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中年儒士打击道。 萧裕言咧了咧嘴,说道:“弟子受教了。” 他们俩走下土堆,进入戈壁滩,萧裕言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才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突然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匹马,他们顿时警惕起来,赶忙躲到一处土丘后面。 只见有二三十骑从南边的戈壁中奔腾而来,马上的人都身着灰黑色衣服,头上用头巾包裹着脸,只留下一线,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这些都是什么人?”萧裕言低声问道。 “是马贼。”中年儒士说道。 “倒是一直听说马贼,今天算是见着了。”萧裕言说道。 中年儒士看了一眼身边的萧裕言,笑着说道:“你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有老师在,我怕什么。”萧裕言理所当然地说道。 中年儒士一愣,轻声笑了笑,说道:“才拜师,就有为夫的几分本色了。” 萧裕言正想回答,西边又传来马蹄声,听声音,人数也不少,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师,见他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气,便也放心下来。 两人在土丘后面躲藏好,静静地看着马贼那边。 “呛!”马蹄声骤然停下来,随即响起一片刀剑声音,顿时,两方骤然相遇的人马剑拔弩张。 “原来是马贼,哼!识相的赶紧让开。”后来的那群人中有人喊道。 “马贼怎么了,哈哈......居然还有人看不起我大漠狼王的。” 马贼人群中,当先的那人仰天大笑,语气中却带有一份怒气。 “大漠狼王拓跋倚天?”后来的那群人中出来一个年轻人,这人不过二十来岁,却心气沉稳,满脸英气。 “居然知道我大漠狼王拓跋倚天,就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为什么来到我的地盘?”拓跋倚天一双狼眼挑衅地看着那个年轻人。 “哼,放肆!这是我们的大皇子。”后来的那群人中一人指着拓跋倚天怒道。 拓跋倚天哈哈大笑,不屑地说道:“什么狗屁大皇子。” “你!”那人怒极,准备催马向前厮杀。 却见那个大皇子手一挥,微笑着说道:“久闻大漠狼王的大名,今日得以相见,也算是遂了我一桩心愿,在下后赵国石景阳。” 拓跋倚天打量了一下石景阳,说道:“你石景阳不好好在洛阳城待着,跑到我塞北来做什么?” 石景阳眼神一冷,说道:“这朔州可还是我后赵国的疆土,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哈哈......这里迟早会在我北燕的铁蹄之下。”拓跋倚天冷冷地说道。 面对拓跋倚天的挑衅,石景阳却没有接话,而是说:“自上个月来,我朔州的马队,接连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戈壁滩中,我们这次是来调查。” “调查?这事我倒知道些,亲眼见到你们后赵的马队被不知名的人,吸干一身精血而亡,不过......哼!我看你们是别有所图吧!”拓跋倚天说道。 “吸干一身精血而亡!这么恐怖?”萧裕言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一惊。 突然,南边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兵快奔而来,马背上的人腰悬长剑,正是洛风城的守军。 拓跋倚天一伙见来的是洛风城的守军,也不害怕,大声喊道:“原来是司马智兄,幸会幸会!” 萧裕言见洛风城的守军也来了,不禁笑了笑,这下有好戏看了。 为首的司马智,看到两队人马,也是一惊,一方是有着北燕国背景的马贼,一方是后赵国的军队,为首的更是后赵皇帝的大皇子。 司马智勒定坐下马匹,盯着双方,身后的士兵手按长剑,全神戒备。 “司马智兄,你不用紧张,我今天可不是来打架的。”拓跋倚天看着司马智一伙紧张戒备,笑着说道。 司马智掂量一下周围的形势,然后看着拓跋倚天说道:“大漠狼王,你不好好在你的狼窝里窝着,跑到洛风城的地界做什么?” 拓跋倚天见司马智一副官腔,他心里顿时不爽,不屑地说道“我说二位,大家来这里做什么,都心知肚明,何必装的这么虚伪呢!” 石景阳年轻的脸上肌肉跳动了一下,眼睛渐渐眯起来,司马智则嘴里‘哼’了一声,手拉着的缰绳紧了紧,眼睛盯着两方人马。 “老师,他们说什么?都有什么目的?”萧裕言轻声问身旁的老师。 中年儒士摇了摇头,没有作声,双眼盯着场中的三方人马,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我说二位,咱们就别在这里耗着了,要打架日后有的是时间,赶紧的吧,要不然,别说灵泉和宝剑,连个屁都没有了。”拓跋倚天急躁道。 萧裕言见拓跋倚天说起灵泉,心里一动,暗道:“灵泉就要出现了吗?” 灵泉的事,在洛风城炒的沸沸扬扬的。 “拓跋倚天,你也想要灵泉和宝剑?还是撒泡尿照照吧。”说着完司马智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嘿嘿,老子今天偏偏不跟你打,待我取了灵泉和宝剑,再来会会你们洛风城。”拓跋倚天说完,一招手,调转马头,向北边奔驰而去,他手下的随从也都跟着走了。 石景阳见拓跋倚天走了,他向司马智一拱手,说道:“告辞!” 然后一招手,也领着部下向北奔去。 司马智看着远去的两对人马,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在开战的双方骤然相遇,居然没有刀兵相向,倒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等三伙人马都走了以后,中年儒士从沙丘背后走出,看着北去的三路人马,陷入了沉思。 第九章 天下第一读书人 萧裕言和中年儒士爬上土丘,向北望去,马队奔跑扬起的尘土,弥漫在空中,如飞舞的黄龙。远处的那座灰色大山,如屹立在天空下的一把巨剑,直刺天空。 萧裕言在想,刚才拓跋倚天说的灵泉和宝剑,那是什么呢?眼里不由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 中年儒士抬头望向北方天空,脸上露出一丝忧色,整个北方的天空下,有一丝血色和黑气交融,平常人却看不出。 “老师,他们是奔着那座山去的。”萧裕言用手指着那条飞舞的沙尘黄龙。 “言儿,你知道那座山的来吗?”中年儒士问道。 萧裕言看了一眼老师,又转头去观看那座山,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这山有什么故事吗?” 中年儒士点了点头,说起了一桩陈年旧事。 话说前朝时期,兵家传人霍将军,奉皇帝命令,率大军攻打匈奴。 霍将军定下了奇袭之计,率领一支骑兵,直捣匈奴龙城,七战七捷,大败匈奴大军,杀左贤王,把匈奴残部赶到了漠北,使得匈奴再也无力南下侵扰边关,一雪我中原几百年以来的耻辱,真是振奋人心。 为了防止北方胡人死灰复燃,再度集齐力量南下侵扰边民,霍将军率军途径此地时,施术将他的随身宝剑,演化成惊天巨剑,并以此剑为阵眼,布置了一座苍龙八阵,镇守在这里。 从此以后,草原胡人再也没有越过此山一步,而塞北大漠的满天风沙,也被此山挡在了北边,不得南侵。 看着跃跃欲试的萧裕言,中年儒士问道:“我们也去看看?” 萧裕言等的就是这句话,忙点头答应,并说道:“这是咱们霍将军的剑,决不能让外族人夺了去。” 萧裕言率先下了土丘,朝北胥狼山方向走去。 中年儒士一步便追上了萧裕言,抓住他的一只胳膊,再一步跨出,便已经来到北胥狼山下。 萧裕言揉了揉眼睛,抬头看看眼前的高山,,又往后看了看,确信已经到了北胥狼山下,这下他相信,他的这位老师绝非平凡人。 心里顿时生出崇敬之情,这次心里的崇敬是真的,而且是发自肺腑的。 萧裕言心里狂喜,蹦跳了一下,结果乐极生悲,在空中没稳住身体,向前摔了个狗吃屎,萧裕言一脸通红的爬起来,使劲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冲老师傻笑了一下。 中年儒士笑着摇了摇,和这个顽皮少年才相处不到半天,自己郁结多年的心情,似乎开朗了许多。 对于这些,萧裕言没有观察到,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希望自己运气能好一点,拿到那把传说中的宝剑,以后闯荡江湖时,也能跟元知道吹吹牛。 中年儒士没有带着萧裕言直接上山,而是领着他在山下逛荡。 一路上,他们没有再遇到拓跋倚天、石景阳和司马智等人。 一些佩戴兵器的江湖人士,出现在北胥狼山周围,有一些人曾经在洛风酒馆喝过酒。 这些人中,不乏一些神秘人物,看样子也都是赶往北胥狼山参与夺剑的。 萧裕言不时拿眼神瞄一瞄身边的老师,脸上的眉头深锁着,随着见到的江湖人越多,他的眉头锁得越深。 中年儒士忍不住笑了笑,问道:“你小子想要那把剑?” 萧裕言眼珠子一转,跑到中年儒士跟前,义正言辞的说道:“老师,那可是霍将军的剑,不能落入宵小之人的手中,您说是不是?” 不等他老师开口,萧裕言又赶忙说道:“老师您就如天上的神人一般,夺个剑那还不是伸伸手的事!” “为了把剑,你小子是大放马屁,不过你这次马屁是拍到马蹄子上喽,为师我最恨天上的神人。”中年儒士看戏一般地看着萧裕言。 萧裕言一愣,心里复腹议道:“这老师不但牛,而且吹牛比他也还厉害。” 看着萧裕言吃瘪的样子,中年儒士一脸高兴,说道:“放心,为师叫你来这里,就是想送你一件见面礼。” 萧裕言赶忙对中年儒士施了一礼,口称感谢,脸上笑容灿烂。 中年儒士答应帮他夺剑,萧裕言一路情绪高涨,使出了十成功力,十八般武艺,来讨中年儒士的欢心。 一路说个不停,中年儒士也不嫌他烦,偶尔还帮着他打几句圆场。 中年儒士领着萧裕言转遍了北胥狼山下周边地方。 天快黑时,萧裕言远远的看见有个村子,便拉着中年儒士去借宿。 中年儒士看着那个村子,一脸严肃,不过还是跟着萧裕言朝村子走去。 当他们翻过一道山岭,准备进村时,中年儒士一把拉住了萧裕言,并示意他蹲下来不要作声,萧裕言回头看着中年儒士,见他表情凝重,便听话矮身蹲着,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中年儒士伸出右手,缓缓地张开手掌,只见掌心生出一道黄白光影,渐渐化作一只蝴蝶,朝村子的方向飞去。 萧裕言轻声问道:“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闭上眼睛。”中年儒士轻喝道。 萧裕言依言闭上了眼睛,瞬间又睁开了,脸上现出惊恐之色。 刚才,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副恐怖的画面,就连他这个从死亡堆里爬出来的人,心都不由自主地颤抖。 萧裕言刚想要问,中年儒士却阻止了他,拉着他一声不响地往回路走去。 才走出里许路,便被一支马队挡住了去路,奇怪的是,马背上的人都带着鬼脸面具,萧裕言数了一下,有近一百人。 “你们刚从村子来?”马队最前面的一人问道,声音如夜枭,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萧裕言站到中年儒士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们,这一刻,他好像又变成了当日在江陵城上厮杀的蒙尘。 “是的。”中年儒士一脸愤怒。 “村子中的一切你都看到了?”那人又问道。 “是的。”中年儒士依旧冷冷的说道。 那群人一瞬间,都化作一道黑影,如恶鬼一般向中年儒士和萧裕言扑来。 中年儒士冷哼一声,大袖一挥,那群黑影便像撞到了一股无形巨力,都摔了回去,口中鲜血狂喷,脸上的鬼脸面具被粉碎,露出一张张狰狞的脸。 其中一个领头的人稍微好点,受伤不重,一张狰狞的脸上,一对眼睛布满红血丝,整盯着他们。 大漠的夜色,荒冷寂静,此时的天空漆黑一片,一颗星辰都没有。 “你是什么人?”那人的声音有些震惊。 萧裕言也被眼前的场面镇住了,轻轻一挥衣袖,便是百十号人倒地吐血,这算是神仙了吧? 这样的场面,他遇到过两次,一次是在无名山岗上,谢观和巫长老打得天昏地暗。另外的就在刚才这次。 这时,天象突变,漆黑如墨汁一般的天空,像是活了一般,逐渐下垂,侵蚀四周的空间,大漠也渐渐被这如墨的漆黑所污染。 当漆黑的夜幕漫过土丘岩石时,土丘和岩石瞬间都消于无形,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 “格......格......如恶鬼嚎叫的声音自浓黑的夜幕中传来,这声音像是能透进人的心灵,使人心里生出恐惧。” “不管你是何人,既然想坏我大事,那就只能死”黑幕中传来恶魔般的声音。 漆黑的夜幕在逐渐缩小,萧裕言不知如何抵抗,只见中年儒士一声长啸,一股充沛之极的气机蓬勃而出,向四周撑去。 夜幕中传来一声惊呼,如墨的夜幕快速退去,瞬间大漠恢复了清明,天上繁星点点,空气中寒风拂面。 萧裕言呸了一口,道:“什么邪魔歪道,这么不经打。” “小伙子,口气不小啊!”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了一个干瘦的老道,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俩。 萧裕言疑惑地看着老道,不确定他是不是刚才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什么眼神?老道我是堂堂正正的正道之士。”老道白了萧裕言一眼。 “左老道,咱们有三十年不见了。”中年儒士微笑着说道。 “什么三十年,是三十三年了。”老道没好气地说道。 “你认识我老师?”萧裕言依然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老道,不知道他怎么出现的。 老道哼了一声,说道:“天下第一读书人,谁不认识。” 第十章 苍龙八阵 洛风城萧府 “城主,现在北胥狼山各方实力云集,鱼龙混杂,少主的安危?”一个中年汉子担忧道。 这个中年汉子,正是此前与萧奕一道去洛风酒馆见萧裕言的人。 萧奕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说道:“长空,不然担心,有嵇先生在,定会保少主平安的。” 被萧奕称作长空的中年男子,名叫司马长空,是司马智的哥哥,具是当年赵王部下的后人。 萧奕慢慢走出萧府大门,遥望着北方,喃喃说道:“这也是对少主的一次考验,时下北方局势风云变幻,少主如不能服众,便不能凝聚我赵王旧部。” 司马长空欲言又止的,萧奕看了他一眼,说道:“有什么你就说吧,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性格。” 司马长空走上一步,说道:“城主,我看少主身上带着股子杀气,而且遇事无丝毫胆怯,这些唯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有。” 萧奕点了点头,却没有做声。 “还有……还有少主好像对我们有戒备。”司马长空又说道。 萧奕转过身来,伸手拍了拍司马长空的,笑着说道:“这说明咱们少主并不是个寻常人,这些年他凭着自己生存下来,这本身就不简单。” 司马长空想了想,没有做声,跟着萧奕走进府内。 萧奕边走边对司马长空说道:“传令给司马智、萧江淮,让他们务必安排好村民的,确保他们的安全。” “是,城主。”司马长空应道 戈壁滩中的一片岩石下,三个人围着一堆火,一个中年儒士,一个老道,一个少年。 事情太过凑巧,萧裕言他们刚打退那些妖人,老道就出现了。 萧裕言一直在一旁嘀咕着,说老道是妖人一伙的。 气得老道士蹬眼睛吹胡子,杵在一旁大口喝酒,来个眼不见为净。 最后还是中年儒士打圆场,萧裕言才相信老道士,不过总是时不时拿眼睛瞄他。 “不是看在水镜老头的份上,老道我非打你屁股不可。”老道士嘀咕着。 一整天没有进食,萧裕言的肚子都叫了几回了,看到老道士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只油光滑嫩的烧鸡,瞬间感觉口水要止不住了。 他看了眼老师,灵机一动,开口问道:“老师,这位道长是您的朋友吗?” 中年儒士早已猜透萧裕言的小伎俩,却也帮着他说道:“算是吧。” 没等老道士说话,萧裕言立马变出一张笑容可掬的脸对着老道士,说道:“原来您是老师的朋友,刚才小子对您多有不敬,还请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子。” 左老道转头看着萧裕言,见他一脸真诚,没有一丝做伪,便点了点头,说道:“知错就改,是个好后生。” 萧裕言脸露喜色,站起来对着老道士深深施了一礼,说道:“道长不但道法高深,更是气度宽宏,真是难得一遇的世外高人。” 中年儒士看着萧裕言一板一眼的,心中大笑,脸上却不露声色。 左老道被萧裕言几句真诚的夸赞,说得开心起来,看萧裕言的眼神也不一样了,一副后生可畏的表情。 左老道掰了一只鸡腿,递给萧裕言,萧裕言故作停顿,然后才接过来,口称感谢,但他自己没有吃,而是递给了老师。 左老道看在眼里,欣赏的点了点头,又撕下另外一只鸡腿递给萧裕言,这次萧裕言一把就接过来了,放在嘴里啃起来。 等两人吃完鸡腿,中年儒士笑着说道:“一番说辞两句话,换来两条鸡腿,很得纵横家的精髓啊!” 老道长闻言转头盯着萧裕言,却见萧裕言一脸坦诚,没有任何阴谋得逞后的得意表情,心里便又放松下来。 “道长为人宽厚,小子是真心敬仰。”萧裕言一脸诚恳地说道。 这下倒让中年儒士诧异了,他这弟子不是转了性了,就是真心佩服左老道。 “嵇老夫子,这下你看走眼了吧!”左老道得意地说道。 “原来老师姓嵇,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字。”萧裕言心里想到。 萧裕言的这位老师,便是当初隐居江州的嵇道元,听闻“七窍玲珑心”现世,加上陈仙元的一番话,使得这位昔日读书人中的泰斗重新入世。 第一件事,便是寻访拥有“七窍玲珑心”的人。 嵇道元对左老道的话不置可否,凝神说道:“左老道,你想必也是为了苍龙八阵而来吧。” 萧裕言见老师说起苍龙八阵,忙凝神听着。 左老道喝了一口酒,说道:“老道我坐观千年,只为寻觅破劫之法,却未曾想,劫未破,又生一劫。” “坐观光阴如流水,未识人间已差陀。”嵇道元吟诵道。 左老道白了嵇道元一眼,说道:“你是老年不识愁滋味啊!不是你家有事,臭装什么感怀伤物,读书人的臭毛病。” 嵇道元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有些自嘲,又有些解脱,说道:“道长,我哪有资格做此等酸腐姿态,身为儒门士子,却弃道义于不顾,我现在就是一罪人而已。” 左老道把酒壶推给嵇道元,说道:“嵇大夫子,你徒弟在这儿,就不要自我贬低了,给后生留个好榜样好不。” 萧裕言一脸自若的听着,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嵇道元哈哈一笑,说道:“这个你放心,你瞧,我这弟子可不是一般人。” 左老道看了一眼萧裕言,点了点头,这次居然也是一本正经地认可嵇道元的话。 带着寒意的风沙从北边吹来,吹过这片戈壁滩时,发出呜呜声。 萧裕言往火堆靠了可靠,凭直觉,他也感觉这大漠的空气好像有点邪乎。 在北胥狼山东部山脚下,有一个不大的村庄,这里生活的人,据说是当年跟随霍将军北征将士的后代,当初霍将军班师回朝时,留下了一部分军士在此地扎根。 像这样的村子,北胥狼山周边一共有八个,分别以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命名。 近一段时间,这些村子的人人脸上挂着忧虑,那座直插天际的北胥狼山,是不是便会颤抖不已,好似地震一般,而且,半夜常常听到剑鸣声。 村子里故老相传着一句话:天道起,北风南渡,苍龙出。 近段时间,大漠天空时常会显现黑气横空的异象。 老人们说,世道不太平,有妖邪当道,霍将军的苍龙剑要出世斩妖了。 毫无征兆,一群头戴饿鬼面具的人,出现在其中的一个村子,以骇人听闻的手段,屠杀了所有村民,并将他们的鲜血,浇注在他们村里的神树上。 这一幕,便是昨晚萧裕言和老师嵇道元遇到的那一幕。 嵇道元和左太冲带着萧裕言,站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土丘上,远远地望着北胥狼山。 “苍龙八阵已经失去一阵,风阵已经被破,村子里的人也全部遇难了。”嵇道元说道。 “也无需忧虑,苍龙剑合该出世,这是天道安排,八族族人完成了守护的使命。然则,苍龙剑当年杀戮太多,必须以血祭才能恢复清明。”左太冲说道。 嵇道元冷哼一声,说道:“什么狗屁天道,假传圣旨,伪天道而已。” 左太冲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你知道昨晚那群是什么人吗?” 嵇道元摇了摇头。 “方士。”左太冲说道。 “方士?这些装神弄鬼之士,当年不都被坑杀了吗?”嵇道元震惊道。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看来这天道大劫将至,蒙蔽了很多天机,让我等都不能感知这些气机的存在。”左太冲抬头看着天说道。 嵇道元也抬头看了看天,冷哼一声,说道:“一千年前,我儒家圣人说过,人定胜天。” 第十一章 洛风城的来历 这一夜,有风沙自西北而来,越过了北胥狼山,卷向洛风城。 漫天的风沙越过城墙,疯狂得如肆虐的洪水,破坏着洛风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每一座房屋。 房顶的茅草被吹得满天飞舞,本来已经破旧的房屋瞬间倒塌。 洛风城到处多事牲口的慌叫声,大人小孩的哭喊声,长久以来与风暴相伴,却从来没有受过沙尘暴伤害的洛风城,这一晚,终于感受到了塞北“黑尘暴”的残暴。 年老的长者,看着肆虐的风沙,满脸惊恐,双手合十,口中绝望地念道:“神灵不保佑洛风城了吗?” 萧府紧急派出了人员,在洛风城里救死扶伤。 萧裕言三人,在北胥狼山下一路转悠,前一刻还风平浪静的天空,忽然就沙尘满天了。 萧裕言看着风沙一阵猛似一阵,耳边是巨大的呼啸声,生长在南方的他,何曾见过这幅景象。 他们终于走近了那个村子,村子里的一切完好,这里没有受到风沙的侵袭,外面肆虐的沙尘,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了村外。 但是村子里空无一人,连家禽牲口的踪迹都没有,左太冲一脸冷漠,没有任何表情,嵇道元一脸悲苦,轻轻地摇了摇头。 萧裕言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村子,问道:“这个村子的人去哪儿?” “死了。”嵇道元说道。 左太冲带着他们穿过村子,来到村子的西北边,这里地势高,可以俯瞰整个村子,一棵孤零零的大树,长得蛮苍遒劲,萧裕言认不出是什么树。 看着老师嵇道元神情不对,萧裕元转而轻声地问一旁的左太冲:“道长,这是什么树?” 左太冲看了一眼萧裕言,说道:“这不是树。” “不是树?”萧裕言一脸疑惑。 他看了看左太冲,不像是在开玩笑,又认真看了看那棵树,明明就是棵树啊。 “言儿,这只是大阵中剑气所化的景象,你看着就是,不要乱动。”嵇道元说道。 萧裕言似懂非懂,口中应了一声。 “祭品已成,风阵已破。”左太冲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棵奇怪的树中,有一副触摸惊心的画面,不过萧裕言修为不够,看不透外面的表象。 奇怪的树中,有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中央竖着一把三尺石剑,周围是一个血池,鲜血如跗骨之蛆,涌动着流向石剑,此时,石剑剑身已经被鲜血染红,一股浓烈的血煞之气,自剑身出,冲向北胥狼山。 “走吧,他们开启了大阵。”左太冲沉声说道。 嵇道元转头疑惑地看着左太冲。 左太冲得意地笑了笑,说道:“以为你这‘天下第一读书人’什么都懂呢。” 嵇道元一拂袖,瞪了一眼左太冲。 “道长,你给我们说说呗。”萧裕言在一旁说道。 左太冲捋了捋下巴上那稀疏胡须,然后说道:“破这苍龙大阵,毁坏这八处阵眼是一种方法,可这种方法本来只有霍将军和当年留下来镇守八处阵眼的都尉知道。于是,有人做了布局,用了另外一种方法来破此大阵。” “另外一种方法?”萧裕言满心好奇。 左太冲白了萧裕言一眼,说道:“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 当看到嵇道元的表情时,左太冲只好赶紧说道:“百余年前,有一个叫司命的方士,说通了当时朔州的守将,在北胥狼山的东南边修建了洛风城,你们可知这司命为什么要在那里修建这洛风城?” 嵇道元师徒都看着左太冲,左太冲心里得意,你嵇道元当年舌战群儒,被称为天下第一读书人,还不是被我略施小计,就入了我的毂中。 他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洛风城也是一处阵眼,如今风阵一破,被苍龙大阵阻挡了几百年的漠北风沙,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直逼洛风城,到时以一城之人的气运坏大阵根基。” 嵇道元听后瞪了一眼左太冲,然后拉着萧裕言腾空而起,左太冲赶忙跟上。 夜色越发黑暗了,塞北的风沙,没有侵扰北胥狼山,此时的山上,唯有微风徐徐,再无其它声音。 再一次上这北胥狼山,萧裕言的心里,感到无比的紧张,黑暗中好似有一头邪恶的巨兽在盯着他。 在北胥狼山北面的半山腰处,是一处百丈宽的平台,平台背靠一面石壁,石壁陡峭无路,通体漆黑,如一把巨大的石剑直插云霄,平台其它三面都是悬崖,。 萧裕言三人出现在半山腰的平台上,萧裕言这才看清,这北胥狼山原来如此的险峻。 半山腰的平台上,有一个祭坛,祭坛上燃着一堆火,那火的颜色很是妖艳,不知道燃烧着什么东西。 一群身披乌黑袍子的人,脸上带着鬼脸面具,围着那堆火,分八个方位坐定。 祭坛上人都转过身来,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人,萧裕言感觉被毒蛇盯上了一般,瞬间全身大汉淋漓。 嵇道元伸手一挥,一股浩瀚的气机弥漫开来,萧裕言身上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消失了,但是全身变得虚弱无力,脸色苍白,像大病一场一般。 左太冲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暗红色的丹药,给萧裕言服下,然后伸手抵在他气海处,将一股柔和的气机渡入,萧裕言脸色渐渐有了血色。 “谢谢道长。”萧裕言感激道。 “你们是什么人?”祭坛上的一人开口问道,声音如夜枭一般。 嵇道元双手背在后面,冷哼一声,说道:“送你们一程的人。” 那人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他回头看了看同伴,然后说道:“你们既然能突破魔道苍穹,想必不是平凡之人。” 这时,左太冲从嵇道元的背后走出来,说道:“司命,可还认识老夫?” 那人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声音却瞬间变冷:“左太冲,想不到你还苟活着。” 左太冲哈哈一笑,也不以为意,说道:“只要这世上还有像你们一样的走狗,我左太冲就不死。” 那人走出几步,将其他人挡在身后,说道:“左太冲,你紫竹林被毁后,怎么大阴阳师改做道士了?” 左太冲听到司命说起紫竹林,瞬间激愤填膺,双眼冒火地看着司命。 “当年坑杀方士,连带你紫竹林也遭了秧,真是让人愤怒啊!”司命玩味地说道。 “废话少说,今天这苍龙剑你们休想带走。”嵇道元沉声道。 祭坛上的司命眼神一变,变得阴森森森的,四周瞬间变得很安静,祭坛上那妖艳的火燃烧着,火堆周围,一丝丝血煞之气环绕,那妖艳的火堆竟然是由血煞之气维持的。 祭坛上的司命开口道:“苍龙剑本就是我们的,谁也拿不走。” 一旁的萧裕言忍不住说道:“胡说,这苍龙剑是霍将军的佩剑,怎么会是你们的。” 台上的司命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恨意,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当年大风王朝派大军,趁我族不备,攻我龙城,杀我子民,还抢夺了我族的神剑,这血海深仇,我拓跋族人铭记于心。” 突然,那黝黑的山体开始震动开裂,从山体中迸发出耀眼的金光。 第十二章 北风南渡 随着黝黑的山体的开裂,整个北胥狼山开始颤动起来,分守在祭坛周围的那些带着鬼脸面具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全力引导血煞之气维持着祭坛上的那堆妖艳之火燃烧。 山体上有石块开始滚落,随着山体的进一步开裂,山体中耀眼的金光逐渐刺破笼罩在山体外的暗红血气,直冲云霄。 左太冲祭起腰间的酒葫芦,嵇道元拉着萧裕言飞身上了酒葫芦,左太冲右手捏了个法诀,酒葫芦泛起一道青色的光芒,瞬间刺破血煞之气,停在了空中。 萧裕言紧紧拉住嵇道元的衣袖,紧张地看着正在发生变故的北胥狼山。 屹立在大漠中的北胥狼山,如火山爆发一般,一束巨大的金色光芒破开山体,直刺苍穹。 随即,一声龙吟响彻天际,巨大的金色光柱中,一条青色的巨龙上下盘飞,龙威盖世。就在青龙飞出光柱的那一刻,一股浓烈的血煞之气汇聚成一颗巨大的魔王头颅,张开巨嘴,准备吞噬青龙,那条青龙上下飞舞,似乎对魔王的巨嘴感到畏惧,在剧烈的挣扎着。 魔王的头颅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狰狞,那条挣扎的青色巨龙,离魔王的巨嘴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吞噬,形势万分危急。 这候,左太冲口中哈的一声,从他口中飞出一道青色光芒,飞入巨龙头上的龙角中,巨龙得到这一道青色光芒后,龙身瞬间缩小,龙身也变得清晰,一片片青色的龙鳞开始闪现,它不退反进,快速冲入魔王的巨嘴中,从魔王的头颅中穿过,在空中盘舞几圈,便破空朝左太冲飞来。 左太冲伸手一招,那条青龙化作一柄泛着青色光芒的宝剑,落在左太冲的手中,左太冲反复地看了看,然后咧嘴一笑,说道:“小子,老道送你一样见面礼。” 说着,左太冲把手中的剑递给萧裕言。 萧裕言接过左太冲手中的剑,一脸狂喜地看着宝剑,也没有向左太冲道谢,左太冲冲萧裕言白了白眼。 血煞之气组成的魔王头颅被青色巨龙刺穿后,隐隐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然后逐渐变暗变淡,直至消失无影。 发生在大漠上空的这一幕,没有多少人看见,昏天暗地的风沙,猛烈地肆虐大漠戈壁,行走的人和动物,早就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洛风城唯有矮矮的城墙在抵抗着风沙的侵略,城中的房屋倒塌,屋架被狂风四分五裂,飞向天空,化作满天的风尘杂物。 这如世界末日来临的一夜终于过去了,清晨时分,狂暴的风沙渐渐停了下来,整个大漠戈壁,除了空中吹拂得风声,已经听不到其它的声音。 在确定外面的风沙已经停了下来后,洛风城里幸存的人,开始从各个角落钻出来,人们看着满目疮痍的景象,欲哭无泪。 不多时,城中便传出了哭喊声,嚎啕声,怒骂声,叹息声,各种声音在城中交织,面对着人间地狱一般的洛风城,绝望在人们心头蔓延。 洛风酒馆此时也是一片狼藉,屋顶已经被狂风吹走,到处都被沙土填满了,只剩下一截矮矮的土墙。 洛风酒馆的后院,一处被木板、土块等各种杂物覆盖的角落里,一声巨响,上面覆盖的木板等杂物被推开,露出一个洞口,月娘一身灰头土脸的从里面钻出来,随后老杨叔,小山子三人也从里面钻出来。 月娘跃上土墙,四周观望,只见洛风城里房屋倒塌无数,到处都是掩埋的沙土,幸存的人正在吃力地清理,在寻找幸存的人。 城外的大漠戈壁,已经大变样,沙丘被吹平了,戈壁的沟壑被风沙填平了,最震惊的是,屹立西北边的北胥狼山,消失不见,那里变成了一片平坦的荒漠。 月娘下得土墙来,看见老杨叔和小山子一脸愁容地看着破败的酒馆,她走到老杨叔面前,说道:“杨叔,找人把酒窖清理出来,把里面的酒和粮食分给大家吧。” 现在洛风城里最缺的就是水和粮食了,风暴过后,也只有深藏在地窖中的粮食物品还能留下来。 老杨叔点了点头,然后叫上小山子去外面叫人了,月娘静静地看着老杨叔和小山子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由于房屋倒塌,老杨叔和小山子只能一边攀爬一边清理才能向前走。 城东北固山上的萧府,外面一片狼藉,府内却一如往常。 萧府的议事厅上,萧奕坐在中间的主位,旁边是一干萧府的下属门客。 “城主,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司马长空问道。 萧奕看了一眼众人,沉思了一下,说道:“长空,你派人接应一下司马智和江淮。” “是,城主。”司马长空离坐出去安排。 “其余人全力安排人手,救护洛风城的百姓。”萧奕对余下的人说道。 魔道苍穹大阵被左太冲联合苍龙剑所破,司命众人都身受重伤,仓皇逃离。 萧裕言站在一片新出现的沙丘上,举目四望,沙暴后的大漠,完全大变样了,北胥狼山不见了,戈壁滩也不见了,入眼的是满目黄沙。 嵇道元和左太冲并肩而立,举目望着北方的天空。 “积蓄几百年的沙暴之势,如今已被释放,今后当不会有大的沙暴,这对塞北大漠的百姓也算是一种福音。”嵇道元感慨地说道。 “就你嵇大夫子忧国忧民,就看不惯你这酸腐样。”左太冲不满道。 嵇道元闻言哈哈大笑,这次的笑声酣畅淋漓,像是胸中的郁闷之气,也被这风沙给吹散了。 “我本想给这位新收的弟子一个见面礼,却被你抢先了。”嵇道元说道。 左太冲得意道:“谁叫你手脚慢,我说你个嵇大夫子要给弟子送礼物,用得着抢别人的吗?” 嵇道元一笑了之,转头看着萧裕言,只见他正在翻来覆去的研究手中的苍龙剑,脸上欣喜之色,甚是浓郁。 “四方剑中的苍龙剑已经出世,其它三剑想必也要出世了。”左太冲说道。 嵇道元俯身抓起一把沙土,放在鼻前闻了闻,然后挥手一扬,沙土在空中飘散。 “相传上古时期,四方天地气运化作四神兽,镇守四方天地,不使天地倾覆,那些占据天地灵境的仙人们,为了躲避每千年一次的天道劫难,联手杀害四神兽,窃取四方天地的气运以渡劫难,四神兽死后化成了这四方剑。”嵇道元说道。 “上古天地究竟如何,我辈已无从知晓,但此番千年大劫又至,人间的气运便会成为那些仙人的口食,为了不使人间再次生灵涂炭,我们必须有所作为。”左太冲狠狠地说道。 “天道以人间战乱历劫,这已经不可改变,这人间的战祸已经无法避免了,我们只能因势利导,让这场惨祸早点结束。”嵇道元说完,转头看了看萧裕言。 北燕王庭龙城 金碧辉煌的王帐中,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正在向北燕皇帝拓跋承天汇报此次夺苍龙剑的经过。 “陛下,这次争夺苍龙剑虽然失手,却也破了苍龙大阵,使得我北风南渡。”佝偻老人说道。 这位佝偻老人,是北燕天师,名字很玄妙,叫太一。 “哈哈,天师说得是,想我拓跋男儿被阻挡在这气候恶劣的大漠几百年了,也该去富庶的中原走走了。”拓跋承天豪气干云。 拓跋承天是拓跋族中的传奇人物,他性格坚毅沉稳,每有钱财女人,便分给部下,招揽众多英雄豪杰,其中更有不少是中原俊杰。 十年间,拓跋承天带领拓跋族人东征西讨,逐步统一了大漠,并南下占据了幽州、云州,此时的北燕,兵力强盛,草原骑兵达百万之众。 天师太一,手中的拐杖用力戳了一下地面,说道:“陛下,进军中原,正当此时。” 一旁的北庭令和南庭令也都抱拳赞同。 拓跋承天一双虎眼里,精光一闪而逝,说道:“南庭令,你即刻做好大军南下的准备。” “是,陛下。”南庭令独孤信应道。 第十三章 萧府谋变 嵇道元和萧裕言一道回洛风城萧府,左太冲则一人离去。 分别时,左冲曾分别问萧裕言和嵇道元一个问题。 左太冲问萧裕言的问题是,如果有机会做一国之主,他做还是不做。 当时萧裕言嘻嘻一笑,说有这等好事为什么不做。 左太冲对萧裕言的回答,不置可否。 他问嵇道元的问题是,天下南有大周,北有西楚、后汉、后赵、秦、北燕,他为什么不选择,反而选择了一个洛风城。 嵇道元的回答是,你左太阴阳家不是最懂的气数命运的变化吗,又何须问我。 左太冲当时听后,哈哈大笑,说耍嘴皮子的功夫,他左太冲永远赶不上天下第一读书人。 萧裕言想邀请左太冲一起回洛风城,这可是他见过的比巫长老更厉害的神仙。 左太冲却说,山下世界的谋划是嵇大夫子他们的事,而他左太冲的战场是在世界。 萧裕言听得似懂非懂,也就作罢。 萧裕言回到洛风城后,看到满城疮痍,心里也很震撼,本想去洛风酒馆看看,嵇道元却带直接上了弘义楼。 在弘义楼的一楼,嵇道元对萧裕言说道:“自今日起,接下来一年,你就在这弘义楼里读书,任何情况下,都不准踏出弘义楼一步。” 萧裕言对这位先生奇怪的一课,目瞪口呆,他转头看了看一旁的萧奕,见萧伯也点头赞同,忍不住问道:“那吃饭上茅房呢?” “也在弘义楼里解决。”嵇道元说道。 萧裕言是见识过这位先生的手段的,嵇道元外表看起谦谦儒雅,可手段高明得很,他是万万反抗不过来的。 没有其它选择了,唯一接受这一条路可走。 “萧伯,我……”萧裕言刚开口却被萧奕打断。 “少主,你就安心跟着嵇先生读书,其它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萧奕说道。 自那天以后,萧奕颁布了一条规定,除了他和嵇道元,以及伺候萧裕言起居的春草秋叶俩丫头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弘义楼。 弘义楼多了朗朗读书声,也多了一些唉声叹气声。 洛风城的恢复工作进行了近一个月,才勉勉强强使得城中居民有了安身之处,萧府为此,又是派人清理救人,又是派送物资。 这之后,城中的居民对萧家更是感恩戴德。 洛风城的清理工作刚刚收尾,萧奕便组织萧府上下所有干吏和领兵的将领“围炉话事”,这“围炉话事”,还是当年赵王镇守朔州时,遗留下来的一种议事形式。 关外塞北,风沙大,气候冷,一到冬天,便只能围坐在火炉边谈事,当时有位行军司马,在议事的记录中,用了“围炉话事”这四个字,赵王看后,很是欣赏,便就叫开了。 萧府这些年,在萧奕的苦心经营下,趁北方连年战乱,收纳了许多流民和散勇,以洛风城为根基,组建了超过一万人的军队,维护这一方的平安。 萧奕坐在主位上,一旁是嵇道元,领兵的将领有司马长空、司马智、萧江淮等人,其他萧府干吏有萧英、长孙文常二人,这几人算是萧府的核心人物了。 萧奕站起来,对着嵇道元施了一礼,说道:“嵇先生愿意来我萧府教导少主,在下替王爷感谢先生。” 其余人也都站起来行礼,口称感谢。 嵇道元站起来,回了一礼,然后说道:“嵇某昔年也曾与赵王爷有过交集,虽然交情不深,但对王爷的为人,深感敬佩。” 萧奕突然对着嵇道元跪下,其余众人也跟着跪下,嵇道元忙去扶萧奕,口中说道:“城主这是为何?有话但说就是。” 萧奕却不起来,眼神坚毅地说道:“时下世道混乱,我萧府也在危乱之中,恳请先生替我萧府谋划。” “恳请先生替我萧府谋划。”众人跟着说道。 嵇道元看着跪着的萧府六人,眼神坚定,正气凌然,心里顿时感慨,伸手扶起萧奕,同时散发出一股柔和的气机,将众人都托起。 “嵇某来此,一是敬佩赵王爷,二来也是因为小王爷,今日看到众位赤胆忠诚,也坚定了嵇某的决心。”嵇道元说道。 萧奕脸上顿时洋溢着高兴表情,说道:“我替王爷王妃感谢先生。” 这次“围炉话事”商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萧奕宣布了一项规定,从今以后,他只做为萧府的总管,不再是萧府家住和洛风城的城主,萧府的家主和洛风城的城主是赵王之后的萧裕言。 这项宣布,众人都积极拥护,赵王后继有人,众人都很高兴。 第二件事,是关乎萧府的未来的发展的,嵇道元给出了一条谋划,萧府应当趁机南下,越过贺阴山,占据黑水城,然后伺机占领整个黑水平原。 萧奕等众人听后,都陷入深思,他们以前只是依据当年赵王留下的跟脚,努力经营这洛风城这块地,主要是因为这里地处边塞,条件恶劣,是几国官府都不愿管的地方。 黑水平原南临秦国,东边是后赵,北边是贺阴山,西边则连着化外诸国,他们没有想过要做这么大跨度的改变,但如果真能占据黑水城,甚至是整个黑水平原的话,那对于萧府的发展,意义就大了。 嵇道元的理由是,目前后赵要防着北燕南下,而秦国内乱不止,都无暇顾及黑水平原这一片疆土,现在占据黑水城的,是当年大周王朝的一方郡守,实力一般,如果我们精心谋划,是可以拿下黑水城的。 众人听了嵇道元的话,顿时个个雄心徒长,两眼放光。 萧奕当即决定,着司马长空派人摸清黑水城的所有情况,而司马智和萧江淮则开始整军备战,接下来萧府所有的人都围着这个目标行动。 冬去春来,时光荏苒,春天没有在这边塞之地留下多少痕迹。 弘义楼的二楼,萧裕言正拿着一卷书,埋头研读。 半年来,他已经从一楼读到了二楼。 这速度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说来也奇怪,从儒家圣人的微言大义开始读起,到历代的经史典籍、诸子百家,他都很容易领会,遇到些疑难点,经过嵇道元的稍稍点拨,他也便能明了。 嵇道元对此,却是见怪不怪,没有任何表示。 第十四章 建立商盟 “仲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 萧裕言看着楼外的园中,烟雨暮暮,池塘边上的几棵杨柳也已经抽出嫩芽,这时今春的第一场雨水。 看着窗外的潺潺细雨,他想到前不久读到的一句诗,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勃勃朝气,有一种走出楼去,亲身感受天地万物的冲动。 一旁的嵇道元发现了萧裕言的异样举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想出去了?”嵇道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萧裕言回过神来,转身对嵇道元笑了笑,说道:“学生刚才看着外面的景色,心里突发一种冲动,很想去雨中感受一番。” 嵇道元也起身看了看窗外,微微点点头,说道:“春雨时至,万物生长,天地如此,人世也如此。” 然后转过身来,看着萧裕言,笑着说道:“言儿,你可以出楼了。” 萧裕言闻言一愣,失口问道:“出楼?” 嵇道元点点头,说道:“这第一课,你已经修完了,可以离开这弘义楼了。” 萧裕言这次听明白了,心里瞬间一阵狂喜,随即又安定了一下心神,抱拳对嵇道元施了一礼,口中说道:“感谢老师的授业解惑。” 嵇道元把萧裕言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半年多来,这位弟子从一个举止轻佻、自私自利的市井无赖,变成了一个心神沉稳,举止有度的人,成熟了不少。 这时,春草秋叶两人端着饭菜进来,萧裕言笑着说道:“你们将饭菜整治到园中亭子里,今天我要和老师出去吃。” 两丫头疑惑地看着嵇道元,见这位嵇老夫子点头,便高兴地答应了一声,两人欢快地去准备了。 “别忘了准备一壶酒。”嵇道元提醒道。 亭外潺潺细雨,微微的春风中,夹带着花草的清新,萧裕言闭眼感受这方天地万物,一脸的陶醉。 春草斟好两碗酒,便退到一旁,与秋叶一起,看着萧裕言夸张的表情抿嘴偷笑。 萧裕言转身坐在石桌前,端起桌上的酒碗,说道:“学生敬老师一碗,感谢老师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 嵇道元笑着点点头,说道:“还记得老夫在你拜师时送给你的话吗?” “老师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萧裕言想起当时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咧嘴笑了笑。 “记住,老师的学问再好也是老师的,书上的道理再有理,也只是在书上,我辈读书人切莫把读书作为进身之资,也莫要把学问做为文雅清谈的游戏。”嵇道元郑重地说道。 萧裕言点头说道:“学生记住了。” 嵇道元看着外面的细雨,两眼有些变得有些朦胧,瞬间又变得清明,然后又继续说道:“老师已有前车之鉴,以后不管如何,希望你都不要心灰意冷,萌生退意,须当谨记八个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萧裕言跟着轻轻念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多好的话啊。 萧裕言解禁之后,萧府的“围炉话事”,便又多了一人。 萧奕本来要萧裕言坐中间主位,被萧裕言拒绝了,说他年幼懵懂,且才学资历不足以服众,最后中间主位便空在一边,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萧府的“围炉话事”,主位都是空着的。 听到萧府要南下攻占黑水城,萧裕言跃跃欲试,他年纪虽小,但也是一位经历过大战的老卒了,也是闻战则喜,但萧奕却说,南下黑水城的布置已经完成,不让他参与。 萧裕言不好勉强,只好作罢,心里却也是一阵失落。 众人看着萧裕言失落的表情,都是在一旁哈哈大笑,或许是在塞北生活久了,如塞北风沙一般,这些人心里没有什么弯弯绕绕,都是直爽干脆的汉子。 萧奕看了一眼嵇道元,见对方微微点头,便说道:“昔日为了我萧府的生存,我们建立了商队,在列国间做生意,一是为了筹集钱粮,而来也是为了掌握各国间的情报信息,如今,我萧府既然定下了进一步发展的计划,那么对于列国间的情报信息就显得至关重要。” 萧奕顿了顿,环伺了一圈,然后继续说道:“我和嵇先生商定,决定将既有的商队改建成商盟组织,大肆在列国发展,而对于商盟的掌管,我想有请少主直接负责,各位可有疑义?” 众人相互观看了一下,然后齐声说道:“无疑义。” 萧裕言闻言转头看着嵇道元,见老师点头鼓励,他便正色道:“裕言必定全力以赴,定不辜负众位的厚望。” 众人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少主,心里有些异样,半年前萧裕言刚到萧府时,那神情样貌就是一市井无赖,而眼前的少主,却是举止有度,气度沉稳。 只有司马长空一人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在战场血战过,且能生存下来的人,至少不会是胆小怕事的人。 萧府众人已经决定,在夏季结束之前,就要对黑水城发动突然袭击,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包括可能会面临的局势,以及占领后,对于黑水平原的治理。 弘义楼的二楼,虽然萧裕言已经解禁,但是他习惯了这里,于是他干脆把这里做为了他栖身之所。 萧奕一早就和嵇道元来到弘义楼,昨天商谈完,萧奕让人把萧府商队之前的卷宗搬到弘义楼,让萧裕言先了解。 萧裕言一晚上没睡觉,都在看商队之前的卷宗记录,对商队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目前的商队,重点在江左的大周、江北的西楚、后汉、后赵有分支,而且以大周和后赵为重点,秦国和北燕都还没有设立分支。 “少主,我已经传消息给各国分支,将成立商盟和少主作为商盟负责人的决定告诉了他们。”萧奕说道。 萧裕言点了点头,说道:“对于商盟的发展,老师和萧伯有什么建议?” 嵇道元说道:“列国都有自己的谍事组织,大周有推事坊,西楚有巫影,后汉有暗剑士,后赵有乌鸦栏子,今年来,北燕为了南下中原,他们的天师也仿照大风王朝组建了大谁何,这些都是一国之眼睛。” “因此,商盟的首要,便是要有清晰的层级和严明的纪律。”嵇道元补充道。 萧奕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嵇先生与江左的那些高谈阔论的清谈之士不同,乃是霸道之儒。” 嵇道元闻言笑了起来,说道:“萧总管一语中的啊,想我嵇道元做了半辈子的清淡之士,深知在这乱世,非行霸王之道不足以救世。” 萧裕言附和道:“老师所言极是。” “商盟的人事铺排,我已经做了安排,稍后请少主审定。”萧奕说道。 “萧伯您熟悉情况,您做主就行。”萧裕言微笑着道。 萧奕点了点头,说道:“少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萧裕言看了看嵇道元,然后想了想,说道:“我想先去各国看看,特别是北方诸国。”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嵇道元点头说道。 “不过少主你的安危?”萧奕担心道。 萧裕言微微一笑,说道:“萧伯,这您不必担心,我自小一个人流浪街头,什么都见过,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萧奕闻言点了点,说道:“既然如此,我给少主选定了一名护卫,保护少主安危。” 说完,萧奕一击掌,一名身着黑衣的人凭空出现在三人眼前,这人眉清目秀,身材修长,玲珑凹凸,竟是女扮男装的少女。 “见过少主。”那黑衣少女对萧裕言抱拳道。 第十五章 背剑踏歌行 朔州的灵关道上,两人两骑并肩而行,马上两人,一人一身白衣,背插长剑,样貌俊俏,翩翩风流,虽年少,却是少年老成;一人眉目清秀,眼神却冷,一身黑色劲裝衬得身材修长玲珑,却是个女子。 这两人正是萧裕言和他的护卫青鸾。 那日在弘义楼,萧裕言提出要外出游历,一是想亲身去了解北方五国的风土民情,二是趁此机会发展商盟组织。 萧府总管萧奕为萧裕言派了一名贴身护卫,名叫青鸾,但这却是萧奕早就准备好的,就算是萧裕言不外出,萧奕也准备派青鸾护卫萧裕言的左右,以保障他的安全。 萧裕言见青鸾年纪轻轻,还是位姑娘,在心里不免对她的能力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临行前的一天,萧裕言把自己关在弘义楼的二楼,他就那么静静的坐在书案前,书案上只有一柄短剑,那是当年与惜月分别时,惜月送给她的。 虽说睹物能思人,但分别了这么久,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惜月的样貌,在他的心里已经变得有些模糊。 萧裕言轻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这二楼的每一个角落,有半年多的时间,他就待在这座楼内,寸步不离。 书架上摆放的书册典籍,大多他都翻阅过了,他一直有一种感觉,这半年多来,他最大的收获不是通晓了多少前辈圣人的微言大义,而是通过这一策策书卷,他仿佛看到了那些前辈先人,为了世人摆脱苦难的命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聆听到了那些先辈哲人对于后人的敦敦教导和殷殷期盼。 两年多前,他还是一个流浪在市井乡野中,每天为着生存发愁乞丐,风云变幻,现在他已经成为了萧府的少主。 窗外阳光明媚,春暖花开,一股股勃勃的朝气,透过窗外,飘进弘义楼,让萧裕言激动不已。 依稀记得,当初父王也总是在府中的弘义楼里,一待就是半天,总是需要母亲去叫,父王才会下楼吃饭。 这些画面,在萧裕言的脑海里已经变得非常模糊了,仿佛是上一世所发生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嵇道元出现在弘义楼的二楼,正看着静静发呆的萧裕言。 回过神来后,看到老师站在面前,萧裕言赶忙站起来,对嵇道元施了一礼,尴尬地笑了笑。 看着眼前的萧裕言,嵇道元心里也有些疑惑,当初见到的那个嬉皮笑脸的无赖,不到一年多的时间,竟能变成一个举止有度、心性沉稳的人,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吧,之前的一切,或许只是他为了生存而伪装出来的吧。 “老师,您怎么来了?”萧裕言笑着问道。 “明天你就要走了,我来看看您。”嵇道元笑着说道。 萧裕言眼珠子转了转,灵机一动,嬉笑着说道:“老师,您太不够意思了,就只教我读书,您那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一点也不教我。” 嵇道元闻言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说道:“竟然埋怨起老师来了,我这可是第一次遇到。” “言儿不敢,只是若能学到老师一丝的本领,以后也能防身不是。”萧裕言嬉笑着说道。 嵇道元点了点头,微笑说道:“说得也是,不过你得答应老师一件事。” “什么事,弟子一定竭尽全力为老师办成。”萧裕言见嵇道元答应教自己,赶忙承诺道。 嵇道元捋了捋胡须,悠然说道:“老夫自来到这塞北苦寒之地,许久都没喝上江南的屠苏酒了,甚是想念啊!” 萧裕言愣了愣,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原来是要他弄酒,他抱拳承诺道:“老师放心,弟子一定给您捎回屠苏酒。” 嵇道元此次来找萧裕言,本就是想替他伐毛洗髓,以自身的修为,打通萧裕言五脏六腑的各处玄关,使得他周身气息能上达天庭,下归气府,虽不能一步入金刚,也能为他筑下根基。 但是,萧裕言当时不知道的是,嵇道元这是以他一身的修为,为他筑基,之后的嵇道元,便只是一名平凡的读书人了。 出洛风城,一路向东南走,萧裕言和青鸾走过了一段荒芜人烟的黄土高原,十余日后才踏上了这灵关道。 一路上,青鸾沉默寡言,那张秀美的脸上总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倒是萧裕言一路上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自言自语,只是在他特意问青鸾时,青鸾才会回个只字片语。 后来,萧裕言也就闭嘴了,因为他对身边的这位少女护卫,实在是无语了。 “少主,咱们这是要去哪儿?”青鸾突然问道。 萧裕言躺在马背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摘来的野草,听青鸾问起,便说道:“先去朔州城,然后再去太洛城。” 萧裕言说完后,腰间一用力,坐直了身子,转头对青鸾说道:“青鸾,从现在起,我叫蒙尘,你一定要记得哦。” “是,少主。”青鸾应道。 萧裕言说完,又身体后躺倒马背上,看着蔚蓝的天空,嘴里咬着草根发呆。 青鸾不时四周张望一下。 “不用那么紧张,咱们现在是做买卖的商人,不用担心。”蒙尘说道。 青鸾嗯了一声,但是还是时不时四处张望。 “青鸾,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位很好的兄弟,我们约好以后一起去闯荡江湖,立志要成为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大侠。”蒙尘说完,嘴角上翘,露出一丝微笑。 “那少主这次去找他吗?”青鸾问道。 蒙尘叹了一口气,说道:“找不到了,他已经死了,所以这次,不是咱们两人走江湖,是三人,我得替昭华那小子走完这一趟江湖。” 想起与野猫子昭华一起在江陵城上血战的情形,蒙尘心里就会变得激动,变得热血沸腾。 可当想到昔日一起并肩作战的伍长老倌子、蛮牛、严冲、野猫子昭华,死得死,伤的伤,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他心里又是怀念,又是感伤。 “青鸾,我这副模样像不像风度翩翩,风华绝代的剑仙?”蒙尘坐直了身体,摆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 青鸾咳嗽一声,然后低头说道:“像。” 蒙尘无奈地叹口气,说道:“青鸾,你撒这句谎露出了两个破绽,先是咳嗽,然后低头,这是说谎的大忌。” “少主,您经常撒谎吗?”青鸾认真问道。 蒙尘被这一问,击出了内伤,忙正色道:“没有,咱可是一诺千金之人。” 第十六章 路遇劫匪 蒙尘两人,一人一骑,一白一黑,甚是惹眼,好在朔州西北地界,人烟稀少,倒也一路无事。 蒙尘乐得自在,随身带着水和干粮,也不用为吃发愁,路餐野宿对于蒙尘来说也不陌生。 以前是一个人,现在有青鸾陪着,也不觉得孤单寂寞,青鸾很少主动开口说话,大多时候都是蒙尘一个人在唠唠叨叨的,美其名曰,他这是在给青鸾普及江湖常识,传授行走江湖的经验。 在越过一道山梁后,青鸾突然打断蒙尘的话,警惕地说道:“少主,我们走得路好像不对。” 蒙尘闻言看了看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俩已经脱离了大道,转到一条小路上来了,前方看着山越来越多,除此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你说那个大爷给我们指错了路?不会吧,这里虽然不是大道,说不定是去朔州的近路呢。”蒙尘说道。 青鸾没有说话,只是四周看了看。 “走吧,青鸾,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既来之则安之,再说咱们这形象,一看就是高手,一般歹人看到我们就吓跑了。”蒙尘傲然地说道。 青鸾见蒙尘说得有趣,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恰好被蒙尘看到了,说道:“青鸾姐,如果你女装打扮的话,那肯定美若天仙。” 青鸾脸上微微一红,这些年在萧府中,还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么多话,夸她美的人就更没有了。 “少主说笑了。”青鸾轻声道。 “货真价实,对了,以后别叫我少主,会暴露身份。”蒙尘说道。 青鸾点点头,说道:“嗯,那叫什么?” 蒙尘手敲着额头想了想,然后打了一个响指,说道:“就叫公子吧。” 他刚才是想到,在江南时,那些花季少女叫读书人都是这么叫的。 蒙尘又刚想说话,青鸾一挥手,然后警惕地看着前方,她轻声说道:“前面有人。” 蒙尘抬头看向前方,只见前面转角处,出来三人三马,马上的人样貌凶狠,手里都拿着一柄明晃晃的马刀,横在路上,盯着蒙尘二人。 路两边的山上有十几个人,也慢慢地围了下来。 青鸾转头看了身旁的蒙尘,见他嘴角露着微笑,眼神平静,看不到一丝紧张害怕。 青鸾心里诧异,只听说过这位少主读书厉害,半年多的时间,便读完了弘义楼中那么多的书,可没听说过少主会武艺,面对马匪,他竟然没有一丝紧张。 在离马匪只有不到三丈远的地方,蒙尘才让坐下的马停下来。 “各位好汉,在下是过路商人,路过贵地,还请多多关照。”蒙尘冲对面马上三人抱拳说道。 这些都是他当初在酒馆里听说书先生说的。 一旁的青鸾没有做声,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伙马匪。 “原来是两个娃娃,细皮嫩肉的像两个娘们,带回山区可以让兄弟们解解馋。”左边那人一脸横肉,猥亵地看着蒙尘青鸾二人。 蒙尘瞬间感觉身边有一丝杀气,他转头看了一眼青鸾,见她正盯着对面的马匪。 “别急,待我问问他们情况再说。”蒙尘轻声说道。 蒙尘转头又对马匪一脸笑着说道:“各位好汉,我们就是做点小买卖,没多少本钱的。” 那些马匪也没看出来蒙尘二人是什么跟脚,据消息认为就是富家公子出游,这可是大油水的主顾,所以山寨里的三当家都来了。 “少他妈的废话,是自己跟我们走呢,还是让我们动手。”中间马背上的人发话了。 “走,去哪儿?我们还要赶路呢,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要到前头镇上去借宿呢。”蒙尘假装诧异说道。 拦在路上的马上三人,中间那人长得壮硕,有一些威严,只听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原来是个雏,弟兄们,把他们给我绑了。” 路两边山上的十几人顿时七喝八呼地吆喝起来,大笑着往蒙尘青鸾二人走来。 蒙尘只觉得身边一阵风吹过,那些马匪的惨呼声顿时此起彼伏。 “留下活口。”蒙尘大声喊到。 蒙尘的话刚说完,青鸾已经回到了马背上,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惨呼的马匪。 只见之前骑马拦路的三名马匪,每人都失去了一条右臂,被青鸾一人一脚踹在地上。 蒙尘朝青鸾竖起一个大拇指,咧嘴笑了笑。 然后翻身下马,走到三名马匪面前,只见断臂处,血流如注,三人用手死命地捂住断臂处,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你们是什么山头的?”蒙尘问道。 那位,像是领头的还有些清醒,强忍着剧痛说道:“我们是青龙关的,我是三当家,神仙饶命。” 他不明白,两人看起来年纪轻轻,眼前这人还是个少年,怎么这么厉害,今天是碰到神仙了。 “有话不好好说,非得动手动脚的,叫神仙也没用。”蒙尘呸了一口,然后转身上马。 “少主,他们怎么办?都杀了吗?”青鸾问道。 “算了,这三人丢了一条右臂,算是惩戒吧,如果下次再干这拦路打劫,伤天害理的事,再取了他们的狗命。”蒙尘说道。 青鸾看着蒙尘,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摘了一根草茎放在嘴角叼着。 “咱们走吧。”蒙尘催马往前走去。 青鸾冷冷的瞪了地上三人一眼,三人立马闭上了嘴,停止了哀嚎,但身上的剧痛让他们咬牙切齿,脸都疼变形了。 蒙尘边走边四处观望,这一带山岭崎岖,唯有脚下的一条路通过,这里的大多数山都只生长了些矮树茅草,枯黄中带有一片片翠绿。 “青鸾,你的身手也太好了吧,刷刷刷的,我都没看清楚,那些马匪就都倒下了。”蒙尘对跟上来的青鸾说道。 “少主过誉了,是那些马匪不经打。”青鸾说道。 “哈哈,确实不经打,就那么点本事也来做拦路抢劫的勾当,一看就是专门欺负那些平头百姓的小毛贼。”蒙尘笑着说道。 青鸾欲言又止,被蒙尘看到了,问道:“咋啦?” 青鸾说道:“少主你一早就知道会有马匪?” 蒙尘得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从那个大爷给我们指路,我就猜到了,那个大爷可不是什么普通山民,而是马匪的眼线。” 青鸾点点头,没有做声了。 “其实你也看出来,是不是?”蒙尘突然问道。 “青鸾让少主涉险了,请少主责罚。”青鸾闻言变了变脸色,抱拳说道。 蒙尘哈哈大笑,吐出了嘴里的草茎,开玩笑说道:“我可舍不得责罚你,再说,我打不过你。” 青鸾脸微微一红,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第十七章 柳家客栈 太阳快下山时,蒙尘和青鸾二人走到了一个叫花鸨镇的地方。 这个花鸨镇地处临关道上,往年往来的外地人比较多,镇子比较热闹。 近几年世道不太平,过往的商客就少了很多,镇子就冷清下来了。 进了镇子,远远看见一家,门口的灯已经点起来了。 蒙尘和青鸾牵着马,朝客栈走去。 镇子里有个上百户人家,都是些土砖瓦房,这家叫柳家客栈的,房屋稍微好点。 一个年轻的后生,老远看到蒙尘和青鸾牵着马,小跑着过来,笑着说道:“两位客官,可是要住店?我们柳家客栈是本镇最好的客栈。” 蒙尘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店小二,笑着说道:“好,那请小二哥带路。” 到了门口,那店小二冲里面喊了一声:“老板娘,来人了。” 然后边主动的接过蒙尘青鸾二人手中的缰绳,边说道:“二位客户里边请,我将二位的马拴到马厩里,保管喂上好的马料。” 蒙尘道了声谢,然后朝客栈里面走去。 一位有些姿势的半老徐娘,摇曳着婀娜的身姿迎了出来。 “两位客官长得可真俊,来,快里边请。”老板娘笑着说道。 蒙尘哈哈一笑,跟着客栈老板娘往里走去,青鸾皱了皱眉,跟在蒙尘后面。 “老板娘,有什么吃的没?我们赶了一天的路,还没吃东西的,肚子饿得很。”蒙尘说道。 “有,有,饭菜都有,还有上好的酒,两位先在这坐会儿,我马上去给二位准备饭菜。”老板娘笑着说道。 待蒙尘和青鸾坐下,客栈老板娘扭着腰肢往后厨去了。 这会儿,客栈里没有其他人,就蒙尘二人,想来这客栈生意很不好。 不一会儿,老板娘和小二哥端上来了五个菜,一盆米饭和一壶酒。 小二哥又回后厨去了,客栈老板娘却拿来三个碗,都倒上酒。 然后端起一碗,笑着说道:“感谢两位光临我这客栈,我柳娘敬二位一碗酒。” 蒙尘见老板娘热情爽快,也端起一碗酒,笑着说道:“感谢老板娘的热情招待。” 柳娘见青鸾在低头吃饭,没有端酒,正准备说,蒙尘忙说道:“她不喝酒的,就咱俩喝。” “好,好,我敬小哥一碗。”柳娘脸上堆满了笑容。 一碗酒喝完,柳娘放下碗,也顺势坐在蒙尘对面的凳子上。 蒙尘一边喝酒一边打量着老板娘,见她坐下时,胸前颤了一颤,甚是壮观,不由得眼一花。 “老板娘,客栈怎么没有其他客人?”蒙尘转移话题问道。 坐在对面的柳娘叹了一口气,说道:“世道不太平,官府、马匪、山贼,打打杀杀的,谁还敢往外处跑,不说我这店没了生意,这花鸨镇也没了往常的热闹景象。” 说完又用眼上下打量着蒙尘和青鸾,媚笑着说道:“我说你们两个,一个长得俊俏的小哥,一个生得俊美的小姑娘,也不怕马匪给绑了去。” 自柳娘坐下来后,青鸾一直皱着眉头。 蒙尘听了柳娘的话,心里一动,便笑着问道:“这附近有马匪山贼吗?我们一路过来倒是没遇上。” 柳娘拿眼看了看蒙尘,把头伸过来一些,那胸前更显得胸伟了,蒙尘看得咽了一下口水。 只见柳娘把声音放低了说道:“离这里五十里的青龙关,就有一伙马匪盘踞着,做的就是那没本钱的买卖。” “青龙关?”蒙尘想起了今天白天遇到的那伙马匪。 “哦?那他们会不会来祸害镇子?”蒙尘做出担忧的神情问道。 柳娘又劝了蒙尘一碗酒,说道:“那倒不会,一来镇子里有防备,二来马匪也顾忌官府。” “那我放心了,老板娘,你给我准备两间房间,我们今天赶路累了,吃完饭想早点休息。”蒙尘说道。 柳娘笑着站起来,说道:“好嘞,二位慢慢吃,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房间。” 柳娘刚准备离去,青鸾说道:“准备一间就行。” 柳娘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了看青鸾,又看着蒙尘。 蒙尘咳嗽一声,说道:“哦,那个听她的,准备一间上房。” 柳娘暧昧地笑了笑,说道:“好嘞,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房间。” 等客栈的柳娘走了以后,蒙尘忙说道:“青鸾,一间房咱们怎么睡啊,你是女孩子啊!” 青鸾一下醒悟过来,脸红了红,还是说道:“少……公子,我觉得这客栈有问题,怕有危险,所以要贴身保护您。” 蒙尘四周张望了一下,低声说道:“我也觉得这客栈有问题,那个柳娘更有问题,你小心是对的。” 青鸾点了点头。 “先吃饭吧。”蒙尘说道。 客栈的二楼,柳娘正和店小二在小声说话。 “小心送出去了没?”柳娘看着店小二着急问道。 店小二嘻嘻一笑,小声说道:“早就送出去了,估摸着当家的们今晚子时就能感到。” 柳娘双手叉腰,出了一口气,说道:“这世道乱的,老娘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 店小二看着柳娘胸前的波澜壮阔,两眼发直,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臭小子,小心三当家的挖了你的眼睛。”柳娘嗔道。 听到柳娘说起三当家,店小二立马回过神来,依依不舍地收回盯着柳娘胸前的目光,三当家是出了名的凶残,他可不敢得罪。 柳娘伸手拍了一下店小二的头,说道:“瞧你这出息,赶紧去准备好,多下点料,这俩可是上等货色。” “放心吧,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店小二一脸谄笑道。 柳娘给蒙尘他们准备了一间上房,房间里的布置还算雅致。 蒙尘进了房间后,青鸾将房门关上,然后四处张望。 蒙尘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对于黑店里的把戏一清二楚,他四处望了望,就已经了然于胸了。 看着青鸾四处观察,他走过去伸手拉住青鸾,然后走到床前。 青鸾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却又不好挣脱,萧奕跟她交代过,用她的生命去保护萧裕言。 蒙尘拉着青鸾在床上坐下,青鸾红着脸刚想说话,蒙尘打手势制止,然后指了指床上,率先拉开被子趟了进去,然后示意青鸾也趟进去。 青鸾见蒙尘一脸严肃,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便红着脸也钻进被窝。 隔壁房间的店小二,通过预先设置好的空洞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一阵妒忌,口中骂道:“妈的,让你们先快活着,等下就知道老子的厉害了。” 被窝里,蒙尘在青鸾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惊动他们,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蒙尘口中哈出的热气,弄得青鸾耳根子发痒,他不明白蒙尘要做什么,也就不敢擅自做主。 不一会儿,房间里飘起了一阵淡淡的烟雾,青鸾首先发觉了,刚想起身,却被蒙尘拉住了,只听见蒙尘在她耳边说道:“假装晕过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青鸾闻言便点了点头,心里想,这位少主真有意思,鬼点子真多。 第十八 章 青龙关 子时时分。 一伙蒙面人进入到柳家客栈,将昏迷不醒的蒙尘和青鸾,先是用绳索绑结实,然后装在麻袋中,扛离花鸨。 一伙人悄悄除了花鸨镇,一路向东北方向,走溪过桥,翻山越岭,最后来到一处绝险的去处。 只见此地,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好像是被人用巨斧劈峭过似的,令人望而生畏。 走近一些,只见云雾缭绕,周围的山势又如一把利剑,耸立在云海之间,观之令人顿有感憾万千之情。 山寨便是立在这悬崖怪石林立的山间。 此地便是闻名朔州的青龙关,几百名强匪啸聚在这里。 那伙人将蒙尘和青鸾安置在一处宽敞的山洞中,便都出去了,门口有两人守卫。 一路上,蒙尘都是呼呼大睡,直到此时,方才醒过来。 绳索绑得久了,手臂都有些发酸。蒙尘环顾了一下房间四周,见这里是结合山洞建立的,一半是天然山洞,一半是土砖石块砌成,四下里经过了修整,倒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不过这里有几样东西,使得这山洞里变得森严阴冷,都是几样用于拷问人的刑具。 “公子,你醒了。”旁边的青鸾一脸关切。 青鸾早已挣开了绳索,此时正在帮蒙尘揭开。 等绑在身上的绳索解开后,蒙尘活动了一下身体,笑着对青鸾说:“多谢了。” 青鸾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微笑。 “青鸾,你笑的时候真好看。”蒙尘笑着说道。 原来昨晚在客栈,蒙尘和青鸾说了假装晕倒,再趁机一探这帮贼人老巢的想法。 后来蒙尘真的有些困了,就对青鸾说,他先睡一会,等到了贼人的老窝再叫醒他。 这一路上,青鸾心里一直担心蒙尘的安危,却发现蒙尘一路上都睡得死死的,心里不免好笑,心想这位少主的心可真大。 蒙尘在洞里,东瞧瞧,细看看,对于那些稀奇古怪的刑具很感兴趣,以前在酒馆听书,说书人说到强盗贼人时,往往都会添油加醋地描述,强盗们是如何用那些稀奇古怪的手段来逼供的。 今天亲眼见到,果然是名不虚传。 “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青鸾问道。 蒙尘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朝外面瞧了瞧,见只有两名守卫站在门口,心里一计较,回到青鸾身边,说道:“我们悄悄出去,寻到那伙贼人的头头再说。” 青鸾点了点头,然后朝门口走去,蒙尘一把拉住,小声说道:“门口有两个人,就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在暗中守着。” “没有了,这里就只有两个人。”青鸾说道。 蒙尘诧异地看着青鸾,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探查过了,外面只有两个人的气息。”青鸾说道。 蒙尘对着青鸾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厉害。” 青鸾轻轻震断门上的锁链,人影闪过,门口的两人已经倒在地上,蒙尘跟着跑出去,看着地上的两人。 “公子放心,我只是打昏了他们。”青鸾说道。 蒙尘点了点头,说道:“走,我们去外面看看。” 看着此处险峻的山势,蒙尘轻赞了一声:“这帮贼人还真是有眼光。” 他们俩沿着小路,东转西转的,期间遇到几处关口,都是青鸾出手料理了守卫,最后过了一道天涧,来到山顶的一处平地,一座颇有气势的房子,倚山而建,屋前立着一杆大旗,旗子上写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房子正屋的大门上,写着聚义堂。 “倒是弄得像模像样的,不输于书上写的。”蒙尘笑着说道。 蒙尘刚准备走过去,青鸾拉住了他,轻声说道:“公子,这里有高手。” “高手?”蒙尘转过头问道。 青鸾点了点头,一脸警惕地盯着前方。 “比你还高?”蒙尘又问道。 青鸾摇了摇头,差了一些。 蒙尘嘻嘻一笑,说道:“那就没问题。” 说完,朝写着聚义堂的房子走去。 门口的守卫刚发现蒙尘二人,便被青鸾挥手解决,当蒙尘和青鸾走到门口时,只听见里面在大声议论着。 只听见其中一人大声说道:“大当家的,咱们兄弟们在这青龙关上好好的,有吃有穿有酒喝,何必去冒那个险呢。” “四当家,此言诧异,据消息,北燕国大军马上就要南下,首先针对的就是后赵国,到时这朔州也会跟着大乱,咱们兄弟何不趁此机会,打下朔州城,做割据一方的诸侯呢!”另外一人说道。 先前被称作四当家的人,冷哼了一声,说道:“想法是不错,怕只怕咱们没那个王侯命,别到时连咱们的根基都丢了。” 顿时,有一批人附和的声音响起。 “我说各位当家的,志向倒是不小嘛!”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顿时让整个大厅安顿下来。 众匪首齐刷刷地看着门口,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和一个黑衣女子走了进来,有人认得,正是昨晚从花鸨镇绑回来的两人。 一片拔刀拔剑的声音响起,坐在中间高位的汉子一挥手,众人都安静下来。 “我们眼拙了,没想到两位少侠竟是高手。”坐在中间高位上的大当家说道。 这位青龙关大当家,名叫钱大壮,本是后赵军中的一名都尉,在于北燕的一场对战中,吃了败仗,回去怕受到军法处之,索性率领残存的士卒来到这青龙关,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山大王。 蒙尘哈哈一笑,说道:“高手不高手的不知道,只是久闻这青龙关大名,今日一见,这山是名副其实了,可这人却名不副实了。” 蒙尘的话顿时惹来一片骂声,骂声中夹杂着一声嗤笑声,青鸾往头顶梁上看去。 只听见大当家钱大壮大声说道:“朋友,既然来到我青龙关,就别做那梁上君子了。” 厅中的所有人,闻言都抬起头看着梁上。 只见一袭紫衣飘然而下,却是一个身穿紫衣的绝美姑娘,她看了一眼青鸾,然后笑着对蒙尘说:“小弟弟,你说话真风趣。” 蒙尘一抱拳,笑着说道:“姐姐过奖了,姐姐才是生得美如天仙,光彩照人。” 第十九章 替谁的天,行谁的道 紫衫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蒙尘,蒙尘不知道这女子是敌是友,也许她就是青鸾刚才所说的高手。 蒙尘察颜观色,眼睛上下打量,见这紫衫女子五官生的精致,眼神里透着一股英气,整个人透露着高贵的气质。 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 最主要的是,蒙尘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杀气。 不过也说不定,毕竟这个江湖和他之前闯过的那个江湖是不一样的,差距太大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闯我青龙关?”钱大壮喝道,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紫衫女子。 “我是谁,你真想知道?”紫衫女子转过身看着钱大壮,俏皮的问道。 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的一个精瘦男子,瞪着一双鼠眼,阴笑着说:“不管你是谁,既然送上门来了,我们也来者不拒,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大堂里顿时起了一片坏笑声。 紫衫女子也跟着笑了笑,说道:“我叫雒邑。” “哈哈,什么狗屁落衣,我还洛阳呢!”二当家一脸坏笑着说道。 坐在中间位置上的钱大壮,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双眼直直的看着紫衫女子,双手竟有些发抖。 “你……你说你叫雒邑?”钱大壮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其他匪首发现了钱大壮的异样,也都转头看着紫衫女子,眼神里透着疑惑。 为何这紫衫女子说出名字后,大当家的好像变得很害怕?众匪首心里想。 蒙尘往青鸾身边靠了靠,他也发觉了钱大壮的反常神情,难道这紫衫女子是什么骇人听闻的女魔头? “小弟弟,你不用害怕,只有坏人才怕我的。”紫衫女子对蒙尘眨了眨眼睛说道。 蒙尘呵呵笑道:“姐姐,我不怕,我替你助威。” 紫衫女子听后,格格的笑个不停,眼睛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青鸾。 “你是雒邑,是那个杀人无数的女魔头!”匪首中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恐惧。 紫衫女子哈哈大笑,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紫金色的软剑。 “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我才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紫衫女子说道。 然后又转头对蒙尘微微一笑,说道:“小弟弟,你们且在一旁看着。” 蒙尘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姐姐你多加小心。” 然后拉着青鸾退到一旁,找了张椅子坐下。 大堂的匪首都已经拿起了各自冰刃,警惕地看着紫衫女子,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别着急着去投胎,我先跟你们说清楚原由,好叫你们一个个到了幽冥地狱,不至于做个糊涂鬼。”紫衫女子眼睛看着匪首,左手轻轻地摩挲着剑身。 “时下世道混乱,我与众兄弟啸聚在这里,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同时做一些替天行道的事,有何不妥?”钱大壮大声说道。 紫衫女子冷哼了一声,冷笑道:“如果是占山搭伙,做一伙平常的马匪,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我也难得管。” 随即紫衫女子话锋一转:“不过这替天行道,我想知道,你们是替谁的天,行谁的道?” 蒙尘嘴角扯了扯,心里无比的羡慕:“这才是女侠风范。” 有一个匪首想偷偷溜出去,刚迈出一步,却见一张椅子凭空飞来,摔在他眼前,四分五裂。 却是紫衫女子一挥手,她身旁的一张空椅子飞速砸向想偷溜的那人。 那人赶忙缩回了脚步,惊恐地看着紫衫女子。 “别想着偷溜,也别想着去通知其他人,我能走到这里,就说明其他人早已经被我解决了。”紫衫女士冷笑道。 大堂中的气氛变得紧张窒息。 紫衫女子看了一眼钱大壮,走上两步,说道:“想必你们是在期盼着拓跋乌鼎来救你们吧!” 听到紫衫女子说出拓跋乌鼎的名字,钱大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拓跋乌鼎的事,是一桩绝密,只有他和几位重要的头领知道。 他瞪着眼睛看着紫衫女子的一举一动,心里盘算着,知道雒邑今天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唯有放手一搏了,他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指着紫衫女子说道:“弟兄们,今天这魔头是非杀我们不可了,唯有拼死一战,才有活命的机会。” 紫衫女子眼神一扬,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只见紫衫身影一动,向众匪首飘去,手中的长剑如一条吐着信子的灵蛇,随时都会咬人一口。 “青莲剑诀。”青鸾轻声说道。 蒙尘把青鸾的话听在耳里,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那一袭紫影。 不一会儿,大堂中便只剩下钱大壮独自挺着刀,与雒邑战在一起,其他人或死或伤的,倒地不起。 钱大壮也是左支右绌,脚步蹒跚,嘴上、身上到处都是血。 他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雒邑,仿佛要吃人一般。 突然,他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张口喷在刀上,那把刀瞬间变红,刀身透出一股凛冽的气机。 大堂中的椅子被刀身发出的气机,绞得粉碎。 青鸾伸手挡在蒙尘面前,蒙尘感觉一股炽热的气息迎面扑来,却已经不能对他产生伤害。 蒙尘对青鸾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场中。 只见紫衫女子冷笑一声,说道:“雕虫小技。” 然后一抖手中的软剑,一股清凉的气机随剑而出,只见那剑身如一条青色灵蛇,缠绕上红色的刀身。 钱大壮又是一口精血喷出,把柄刀颜色又变了变,隐约有金光闪耀。 紫衫女子眼神一泠,左手捏了一个诀,右手握着软剑,又是一抖,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以紫衫女子和钱大壮为中心,一道可怕的力量在空中泛起涟漪,大堂中一切,瞬间都在这道力量的席卷下被摧毁。 青鸾拉着蒙尘,冲天而起,一掌向上拍出,屋顶顿时露出一个大洞,青鸾带着蒙尘从洞中飞出。 他们身下的整栋房子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摧得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一切尘埃落定后,一袭紫衣从废墟中飞身而出,站在屋前的悬崖峭壁上。 孤身倩影,山风吹来,那一身紫衣,随风飘动,甚是风华绝代。 蒙尘的心再一次被征服。 第二十章 奇怪的年轻人 一种来自北边的危险,像雾霾一样笼罩在赵国的朝堂之上。 赵国朝堂上,文武百官们一个个都表现得大义凛然,散了朝会后,私下底却是各有各的打算。 太洛城的单于台。 赵王石勒凭栏而立,一双虎目望着皇宫的亭台楼阁,这位赵国的开国君主,生得威武雄壮,沙场生死中历练出的一股威严,一般人都难以承受。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人,这人叫张孟孙,是赵国的内史,张孟孙是陪着赵王石勒从草莽时,一起走过来的人,深得赵王石勒的信任。 “孟孙,景阳可有消息传回来?”赵王问道。 一旁的张孟孙拱手道:“陛下,大皇子日前传来消息,北燕的天师破了苍龙大阵,但却未得到苍龙剑。” “哦?还有其他人参与?”赵王用手轻轻拍打这栏杆问道。 “陛下,据乌鸦栏子传回的消息,嵇道元和左太冲带着一名少年,也去到了北胥狼山,苍龙剑便是被他们所得。”张孟孙说道。 “嵇道元?”赵王眼神徒然变得炙热。 “正是。”张孟孙说道。 赵王长叹了一口,说道:“如能与嵇先生做一次秉烛夜谈,向他细心请教,那是何等的幸事啊。” 张孟孙看着赵王石勒的神情,站在一旁没有作声。 赵王陶醉了一会儿,眼神慢慢恢复冷静,沉声说道:“时下朝廷之中,谈北燕而色变的大有人在,据消息,拓跋倚天已经确定今秋南下的方略了。” “陛下……”张孟孙欲言又止。 赵王看着张孟孙,笑着说道:“孟孙,我们是患难之交,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有顾虑。” 张孟孙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对赵王施了一礼,说道:“陛下,我赵国地处中原,东边有汉国,南边有西楚、大周,西边有秦国、西蜀,如果北燕铁骑南下,首当其冲便是我赵国。” 张孟孙顿了顿,继续说道:“时下我赵国的士大夫,多数都带有私心,认为神州六国,为何让我赵国独挡北燕铁骑!可是陛下,咱们都是从草原走过来的人,一旦让北燕铁骑南下,神州的百姓会怎样,我们可以想象得到,那必定是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啊。” 赵王听了张孟孙的一番肺腑之言,转身看着太洛城,久久没有作声。 往常豪爽干脆,坚忍果断的赵王,面对时下的局面,心里也是一筹莫展。 “雒邑回宫了吗?”赵王开口问道。 张孟孙愣了愣,回答道:“雒邑公主出宫两个月了,据乌鸦栏子传回的消息,雒邑公主近期又在青龙关剿灭了一伙马匪。” 赵王用力拍打了一下栏杆,笑着说道:“朕的这位女儿,可真是不简单啊!” 赵王转过身来,笑着问道:“孟孙,雒邑在江湖上有个什么名头来着?” 张孟孙也笑起来,说道:“陛下,雒邑公主被那些为非作歹的人称作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可百姓都管叫雒邑公主是女神仙。” “哈哈……”赵王闻言开心的大笑起来。 随即赵王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雒邑这是剿灭的第几伙马匪了?”赵王问道。 张孟孙是个人精,一点就透,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说道:“据乌鸦栏子传回的消息,青龙关这伙已经是第三伙了,陛下您的意思是?” 赵王点了点头,说道:“马匪有问题。孟孙,赶紧通过乌鸦栏子,告诉雒邑立刻回宫,朕有要事相商。” 朔州城,地处西北,虽说是朔州的首府,除了城墙高大以外,相比于南方富庶之地,人口不多也不富裕。 那些志在仕途的人,是打死也不愿意来这儿的,自古以来,愿意来这里为官的,要么是被发配来的,要么就是心里有那么一点理想,想来这建功立业的。 上个月,朔州城里来了一个年轻人,来的时候,人模狗样的,不但人长得俊,穿着也不错,白衣布衫,腰间挂着一枚蓝田玉佩,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读书人。 可到了朔州城后,年轻人整日价里浪迹酒肆,把自己灌得大醉,然后就是高谈些众人听不懂的东西,最后被人赶得时候,还大吵大闹的。 如此三番,年轻人身上的银子花光了,酒肆进不去了,酒也没得喝了,于是便只好露宿街头。 有好心的婆姨,看着他可怜,便时不时瞒着家里的汉子,给他送些饼什么的,他靠着这个好歹没有饿死在街头。 后来被那些婆姨家里的汉子知道了,给了他好一顿骂,他也不生气,任他们骂完了,苦笑一声了事。 不过生活还得继续,他自己也不甘心就此沦落,想起在书院修学时,闲暇里有跟着当地的农家学过编织的手艺,于是他便去到郊外,找了些竹子、兰草,编织了一些畚箕、竹笼、草席什么的,拿回朔州城里头卖,换几个钱。 好歹这样,也算是勉强混口温饱,不过,酒是喝不到了。 这一日他卖完草席,看看时间尚早,便走到一处小酒馆,问伙计要了两样咸菜,一壶朔州本地的苦酒,一个人慢慢喝起来。 酒馆里,是上佳的聊天去处,二两下肚,什么牛都能吹出来,什么陈芝麻烂谷子也都能倒出来。 只听见一桌有人在谈论。 “你们听说了没?从南边传来消息,西楚和汉国的仗打完了。”一人说道。 “结果怎么样?谁赢了?”一桌上其他几人凑过来问。 先前那人喝了一大口酒,眨巴两下,说道:“听说是西楚赢了,那个汉国的什么虎威将军被西楚军打得丢盔弃甲的,几万大军最后没回去几个人。” “那最后凌州归谁了?” “这还用说,当然归西楚了呗。” 那个年轻人听着那一桌人的议论,边听边喝酒边叹气,最后伏在桌上大哭起来。 大多人都认识这人,对于他的反常举动,见怪不怪,都没有理他。 他尽情地大哭了一场,然后一口气喝完了余下的酒,正准备结账走人,却有一人走到他跟前,拍了他肩膀一下,对他笑着说道:“兄弟,再喝一杯吧!” 年轻人拿眼一瞧,见是一位少年,相貌端坐,神色却很老成,也是一副读书人打扮。他旁边还站着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手里拿着一把青色的古剑。 这二人正是蒙尘和青鸾。 第二十一章 蒙尘再请客 蒙尘进酒馆时,就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以他混迹市井的丰富经验,这个年轻人和周围的人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呢?人的气质。 比如说农夫有农夫的气质,商人有上人的气质,读书人有读书人的气质,做官的人有做官的气质,穷人有穷人的形态,富人有富人的富态。 这些和长期所处的生长环境有关。 蒙尘见这位年轻人,虽然粗布麻衫的,而且面貌瘦黑,皮肤也有些粗糙。 但是他的坐姿,举止,还有眼神,都透露出他以前不是一个农夫,而是一个读书人。 最后加上他那一哭,彻底引起了蒙尘的兴趣。 年轻人笑了笑,说道:“囊中羞涩,喝不起了。” 蒙尘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笑着说道:“谁说喝酒就一定要银子了?” 年轻人愣了愣,没明白蒙尘的意思。 “喝酒不用钱?” 蒙尘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不用钱的酒,敢不敢喝?” 一旁的青鸾也是一脸疑惑,不知道这位古怪调皮的少主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她不知道,蒙尘现在用的这一招,当初可把元知道害惨了。 年轻人像是被蒙尘的话一激,雄心徒起,笑着说道:“有何不敢。” 蒙尘看了看四周,说道:“不过不在这儿喝。” 说着拉起年轻人往酒馆外走去,酒馆的伙计立马跟了上来,刚想喊,只见年轻人反手扔了一个钱袋过来。 他一把接住,往里看了看,见除去酒钱,还有多余,赶忙对着门口说了声:“多谢客官,欢迎再来。” 常春楼是朔州城里最大最繁华的酒楼,来往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 门口挂着一副对联,据说是大周王朝时期,朔州的刺史大人所赠。 门联是这样写的: 常看人间富贵处, 春来红尘温柔乡。 这位刺史大人主政朔州,给这片粗犷苍凉之地,带来了不少温柔雅致。 蒙尘携手年轻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常春楼。 一位穿着得体的小二哥,先是一眼认出年轻人,然后又看到一旁白衣翩翩的蒙尘,笑容瞬间挂在脸上,迎了上去。 没等小二哥开口,蒙尘一挥手,说道:“无需多言,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来便是。” 小二哥为蒙尘的说话气势所感染,认准他是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一看就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 小二哥带他们上二楼,找了一个雅座,便高兴地去安排了。 年轻人抬头看了看,几个月前,他也曾做过这里的座上宾,知道这里花销不便宜。 “还未请教兄台怎么称呼?”年轻人问道。 “哦,我叫蒙尘,兄台怎么称呼?” 青鸾本来也是要跟着的,蒙尘知道,青鸾跟进来的话,那霸王餐估计就吃不成了,弄不好还要把人家酒楼给掀了。 “在下李彦。” 这位年轻人,正是当日追随汉国右卫大将军呼延赞一起征伐江陵城的行军司马。 后来汉国三皇子刘聪篡位,收回了呼延赞的统兵权,李彦心灰意冷,就离开了汉国。 他本是琅琊学子,出身大周的西川书院。 离开汉国后,李彦一路游历,见到了北方战乱不断,兵匪横行,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自己胸中有满腔的谋略和热情,却无施展的门路。 先是悲愤,疼惜,慢慢变成了失望,最后变成了绝望。 到了朔州后,在这里,李彦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最后只得靠编织草席等买卖度日。 “刚才李兄为何在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蒙尘问道。 李彦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一言难尽。” 李彦把头凑过来一些,低声问道:“蒙兄,此处花费不便宜,不知道你说的喝不花钱的酒,是怎么回事?” 蒙尘微微一笑,说道:“李兄尽管放开了吃喝,待会有人结账。” 李彦听后,半信半疑的,也没再说什么。 这是,先前的小二哥领着人来上酒菜。 安排妥当后,小二哥一脸笑容的说道:“二位爷请慢用,有什么需要,叫我就行。” 蒙尘挥了挥手,端起酒杯,笑着说道:“李兄,咱们能在此相逢,甚是有缘,来,先干此一杯。” 如是在一年前,蒙尘肯定拽不出这么文绉绉的话。 半年多的时间里,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倒是给他熏出了一些读书人的气质。 李彦本就是好爽之人,在喝酒上没有多少弯弯绕绕。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没多久,就干完了一壶酒。 小二哥赶忙又安排上了一壶。 “我看李兄不像是朔州本地人,倒像是南方人。”蒙尘又喝完一杯说道。 李彦放下酒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本是琅琊人,读过几年书,也汉国做过芝麻大的官,做得憋屈,就辞官了。” 蒙尘对李彦竖起大拇指。 “李兄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啊!如要是我,倒舍不得这一官半职的。” 蒙尘嘻嘻笑道。 两壶酒下肚,两人的脸上都有些红了,说话时,舌头开始有点打结。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李彦酒入愁肠,却豪气顿生,不禁开始吟诵起来。 蒙尘拿起小二哥送上了的一壶新酒,给李彦满上,又给自己斟满。 “好诗!李兄,咱们再干一杯。” 两人又是一杯酒下肚。 他们俩的旁若无人,不时引来周边人异样的眼光。 “蒙兄弟,你是做什么的,看你也像读书之人。”李彦一双眼睛已经有了些醉意。 “家里是做买卖的。”蒙尘说道。 蒙尘端起一杯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李兄,小弟有个想法,咱们既然这么投缘,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李彦也端着酒杯,慢慢撑起身子,刚起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蒙尘赶忙伸手扶住李彦,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我正有此意。”李彦笑着说道。 两人便在酒案旁,纳头拜了起来。 李彦今年二十岁,为兄长。蒙尘今年十六岁,为贤弟。 “痛快,咱们兄弟再喝一杯。”李彦豪气干云地说道。 两人这场酒,不但喝得痛快,而且还喝出了兄弟情义。 看喝得差不多了,蒙尘便起身拉着李彦,准备往外走。 李彦一迟疑,低头看了看满桌的狼藉。 蒙尘瞪着一双醉眼,说道:“兄长不用理会,咱们走。” “这就走?”李彦毕竟还有几分清醒。 蒙尘哈哈一笑,拉着李彦往外走去。 先前的那个小二哥一直在后面跟着,不时提醒他们俩小心脚下。 李彦四周观看,总感觉马上就会有人出来拉住他们,问他们要钱结账。 走到门口时,蒙尘也疑惑起来,回头正看到后边跟着的小二哥,便问道:“我们刚才的酒钱……” “二位爷的账,已经有人结过了。”小二哥笑着说道。 “结过了?”李彦疑惑道,又转头看着蒙尘。 “真有人结账?” 蒙尘正想说话,一眼瞥见门口不远的青鸾,心里一下子明白了。 青鸾看着摇摇晃晃的蒙尘二人,走过来准备扶他。 蒙尘看了一眼青鸾,嘴里嘀咕道:“好好一顿不要钱的酒,被你给搅黄了。” 第二十二章 拓跋乌鼎 且说那日在青龙关,一袭紫衣的雒邑,以雷霆手段剿灭了青龙关马匪。 蒙尘和青鸾在一旁,见证了整个过程,无不被雒邑的手段给震撼。 除了她高明的剑法和修为,还有那份居高临下的霸气。 当年受酒楼里说书人的影响,蒙尘自小心里就幻想着,有一天,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侠,突然从天而降,来拯救他这个市井流浪儿。 那日看到手段高明,外表风姿卓越的雒邑,他的小心脏顿时便被俘获了。 看到他异样的神情,弄得身边的青鸾以为他中了邪。 蒙尘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郑重地对雒邑施了一礼。 “姐姐真是修为高深,剑法高明,风姿卓越,心地善良。” 蒙尘心里一激动,脑子里实在搜不出什么赞美的词了。 跟在后面的青鸾,听到蒙尘的话,翻了翻白眼。 雒邑被蒙尘的话逗得格格直笑,那神情完全不像是一个刚才还大战马匪的女侠。 “小弟弟,你怎么知道我善良?我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雒邑俏皮地说道。 “那是对坏人说的,在好人眼里你是风姿卓越的女侠。”蒙尘脸上的笑容多得都快挂不住了。 “小弟弟,你的这个小跟班很厉害啊!” 雒邑看了一眼蒙尘身后的青鸾。 “你也不弱。”青鸾平静的说道。 这话落在蒙尘的耳里就不一样了,什么叫“你也不弱”,刚才那么咔嚓一下,整个马匪窝都给端了。 不过见识过青鸾的身手,蒙尘知道她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蒙尘脸上的笑容不减,看着雒邑说道:“姐姐,我叫蒙尘,这是青鸾,你是叫雒邑吗?” 雒邑点了点头,她好像有什么事,一直在四处观望。 蒙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抬头张望四周,这青龙关地势不凡,山势险峻,整个山势如巨龙盘卧。 青龙关名副其实。 “你们赶快离开此地吧。”雒邑回头看着蒙尘二人说道。 “雒姐姐,你要去哪里?”蒙尘问道。 雒邑对蒙尘笑了笑,然后纵身跃下山崖,快速向远处腾跃,如一只紫色的舞蝶,在群山间飞舞,很快消失不见。 青鸾冷哼了一声。 蒙尘一脸痴迷地望着那远去的紫色身影。 “这才是那吸引千万人眼球的剑仙女侠。”蒙尘嘀咕道。 “公子,咱们走吧!”青鸾在一旁提醒道。 见蒙尘没有反应,青鸾伸手拉着他的手臂,纵身一跃,向远处快速掠去。 “啊……”一声长长的惊呼声,在群山间响起。 “青鸾,你下次带我高来高去的时候,事先跟我打个招呼好不好?”蒙尘用手捂着胸口,刚才这一折腾,他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我打招呼了,是你的魂被人勾走了没听到。”青鸾看着别处说道。 蒙尘老脸一红,刚才一颗心都系在了雒邑身上了,对外界的一切都没在意。 他咳嗽了一声,看了看周围,只见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青龙关的山脚下。 青鸾看着蒙尘的神情,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公子,现在我们去哪儿?”青鸾问道。 蒙尘站直了身体,看着前面的路,说道:“去朔州城。” “公子,我带你吧。” “高来高去?算了吧,我还是走路好。”蒙尘赶忙往前走去。 青鸾噗嗤一笑,这是她跟随蒙尘一来,第一次笑出声来。 可惜蒙尘满脑子里都是雒邑那风姿卓越的身影,没旁顾到青鸾的笑声。 现在还没到晌午,太阳斜挂在南边的天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北方的山势雄伟大气,少了南方山水的秀美,却多了一种粗犷开阔。 行走在此间,让人有一种心胸开阔的感觉。 突然,青鸾一把拉住蒙尘,快速掠到一边。 只见一个乌黑的三角鼎从天而降,狠狠砸在蒙尘刚才的位置。 随即一个身影出现在三角鼎旁。 这人身材高大结实,裸露在外的双臂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力,国字脸上一刀刀疤斜在右眉边,看起来有些狰狞。 这人是胡人打扮,身上围着一块兽皮,脚上也是兽皮做的靴子。 一双眼睛瞪着蒙尘二人,眼里有一股魔性。 “你们刚从青龙关来?”声音厚重,发音却有些别扭,显然是比较少说中原话。 青鸾一剑在手,挡在蒙尘身前,凝重地看着那人。 蒙尘被那从天而降的大鼎,给吓了一跳,这会倒平静下来。 他看了看地上的三角鼎,有看了看那人,笑着说道:“你是拓跋乌鼎?” 那人一怔,随即说道:“想不到你这娃儿居然认识我。” 蒙尘走到青鸾面前,看着那人,脸上笑容不减,说道:“你整天扛着个大鼎,跑来跑去,跟个乌龟似的,谁还能不知道。” 那人听了蒙尘的话后,眼神陡然爆炽,重重地哼了一声。 “青龙关的人是你们杀的?”拓跋乌鼎问道。 “虽然不是我们杀的,但也和我们杀的一样。”蒙尘装着一副高傲的样子。 这么多年来,从无数次的战斗中,他悟出一个道理,和对方干架,首先不能输了气势。 拓跋乌鼎大笑一声,右手抓起地上的三角鼎,高高跃起,然后砸向蒙尘二人。 青鸾拉着蒙尘快速躲过,然后手中的剑出鞘,带着一阵青光,刺向拓跋乌鼎。 拓跋乌鼎不躲反进,举鼎迎向那一束青色的剑光。 只听见“咔嚓”一声轻响,青鸾手中的剑承受不住撞击的巨力,断为两截。 青鸾抬脚在鼎上一蹬,身体快速漂移开了。 蒙尘解下背上的苍龙剑,扔向青鸾。 “青鸾,接着。” 青鸾接过苍龙剑后,也不拔剑,带着剑鞘一起刺向拓跋乌鼎。 拓跋乌鼎故技重施,举着三角鼎迎上去。 这次剑鼎相撞,发出一记沉闷的声音,剑和鼎都没有损坏。 蒙尘退到一旁,看着青鸾大战那胡人拓跋乌鼎。 青鸾终于拔出苍龙剑,只听见一声龙吟响起,苍龙剑带着一股浩大的气机,如一条复活的青龙冲向拓跋乌鼎。 拓跋乌鼎看着如剑仙一般青鸾,眼神变得凝重,面对青鸾刺向他的这一剑,他没有把握接下。 他鼓动全身气力,将三角鼎砸向那一条咆哮而来的青龙。 一声震天巨响,周围的山体都为之颤抖。 蒙尘拼命捂住耳朵,但还是被震的七窍流血。 拓跋乌鼎被巨力撞进了对面的山体中,口中鲜血狂喷,受了重伤。 三角鼎在空中四分五裂。 青鸾也被这股巨力反噬,受了内伤,来到蒙尘身边时,嘴角带着血迹。 拓跋乌鼎从山体中爬出,顾不得伤势,一刻不停地走了。 “公子,你怎么样?”青鸾扶起蹲在地上的蒙尘。 蒙尘剧烈的咳嗽了几下,吐出一口鲜血,感觉胸口顺气很多。 “我没事,咳……”蒙尘艰难说道。 青鸾右手抵在蒙尘的腹部,一股柔和的气机度入蒙尘气海。 令青鸾诧异的是,那股气机毫无阻碍的冲出蒙尘的气海,运转周身。 蒙尘苍白的脸上慢慢红润起来。 “青鸾,我没事了,你受伤了?” 蒙尘吐了一口闷气,感觉舒服多了,看到青鸾嘴角有血迹,以为她受了重伤。 青鸾摇了摇头,说道:“公子,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他们的马留在了花鸨镇,没办法骑马离开。 只见青鸾右手捏了个法诀,青龙剑出鞘悬停在空中,青鸾拉住蒙尘飞身站上了上去。 “公子,抱紧我。”青鸾对蒙尘说道。 蒙尘陡然站在悬空的剑身上,有些胆怯,忙双手环抱着青鸾的腰,他现在的身高和青鸾差不多,问着青鸾身上淡淡的幽香,一时忘了害怕。 青鸾口中轻喝了一声,苍龙剑载着两人,如一道流光,直上云霄。 只听见两耳边呼呼的风声,蒙尘试着睁开双眼,只见两人在一片如棉花一般的白云里飞行穿梭。 头上是蔚蓝色的天空,浩瀚无极,脚下是苍茫大地,亦是浩瀚广阔。 蒙尘还是第一次身在空中,第一次见识到浩瀚的天空和广阔的大地,心中顿时有了一种明悟。 与天空大地相比,人类是何其的渺小,但人类却得以统治这一片大地和这一方天空,也不能不说人类的伟大。 “公子,你怕不怕?”青鸾问道。 蒙尘把头靠在青鸾的肩膀上,鼻子埋在青鸾的一头青丝中,用力闻了闻,大声说道:“好香啊!” 青鸾被蒙尘的举动,弄得满脸通红,嘴角却流露出一丝笑容。 青鸾在朔州城外的一处山上降落下来,两人的头发被大风吹得凌乱。 青鸾收起苍龙剑,然后郑重地递给蒙尘,口中说道:“谢谢公子借剑。” 蒙尘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笑着说道:“青鸾,这剑就送给你了。” “这……这怎么行,如此贵重的礼物,青鸾不能收。”青鸾急道。 蒙尘看着青鸾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武艺稀松平常,这剑在我手里,也是埋没了,在你手里才是物尽所用,才不枉屈了这堂堂的苍龙剑。” 青鸾一双妙目看着蒙尘,口中说道:“这……” “别这啊那的了,拿着吧!反正我有你保护。”蒙尘说道。 “多谢公子。”青鸾高兴地说道。 作为一名修剑之人,这苍龙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青鸾得到苍龙剑,心里高兴,平时冷冰冰的脸顿时乐开了花。 第二十三章 一展所长,便是天道 洛风城萧府弘义楼 萧奕凭窗而立,一旁是蒙尘的老师嵇道元,两人都是看着园中的景色。 嵇道元满头的青丝已经变得花白,但精神不减,依然是神采奕奕。 “嵇先生为了少主,耗费了一生修为,萧伯替王爷感谢先生。”萧奕转过身来对嵇道元施了一礼。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一直还纳闷嵇道元的头发为什么一夜之间就白了呢! 嵇道元爽朗的笑了笑,说道:“嵇某浪荡半生,终于能遇到一位可造之才,嵇某倾尽一生心血教导,也是不虚此生了。” “嵇先生,萧某有一惑想请先生帮忙解答。”萧奕郑重说道。 嵇道元走过来,拉住萧奕的手,说道:“萧兄,你我不用这么客气,有话但说无妨,嵇某定当知无不言。” 萧奕想了想,说道:“嵇先生观少主可是身怀天命之人?” 一阵清风吹进弘义楼,让人顿觉清爽。 对于萧奕的问题,嵇道元却变得沉默。 “也许是萧某问得唐突,嵇先生若有顾虑,就当萧某随便问问而已,不必回答。”萧奕笑着说道。 嵇道元摇了摇头,抬头透过窗户看着天空,良久才说道:“非是嵇某有顾虑,而是这其中有许多牵连,嵇某不知道从何说起。” 然后嵇道元转过身来,看着萧奕说道:“但是嵇某可以告诉萧兄的是,少主不但有天命,而且他的命格超出了天命。” “超出了天命?”萧奕不明白什么意思。 嵇道元微微笑道:“萧兄以后会知道的。” “对了,少主到了哪儿了?”嵇道元又问道。 萧奕还沉侵在刚才嵇道元的话中,见嵇道元想问,忙说道:“唉,不知道,商盟没有消息传来,或许是他们在路上耽搁了吧,咱们这位少主,调皮得很。” 想起蒙尘平时的所作所为,萧奕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蒙尘和李彦在常春楼畅饮了一顿,还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弟。此时,两人都已经醉得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了。 天色也渐渐晚了。 青鸾皱着眉头,扶着两人去到一家客栈,开了两间房,将他们两人安置下。 然后待在蒙尘的房间,守护着蒙尘。 一夜无话。 蒙尘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正蒙蒙亮,昨天的一顿酒,是他有生以来喝得最多,也是最痛畅的一次。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脑袋还有些昏沉沉的,他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点。 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房间,只见不远处,青鸾一手撑着下巴在打瞌睡,桌上一盏油灯亮着。 蒙尘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然后轻声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到青鸾身边。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青鸾已经醒过来了。 “公子,你醒了。”青鸾眼睛朦胧。 “辛苦你了,为我守了一夜。”蒙尘一脸歉意地说道。 “公子客气了,这时青鸾的职责。”青鸾说着准备站起来。 蒙尘伸手搭在青鸾的肩上,让她坐着,看到青鸾脸上带着倦容,便说道:“青鸾,你去睡会吧。” 青鸾摇了摇头,说道:“我去给公子准备热水。” 说着青鸾准备起身,又被蒙尘阻止了。 “去睡会吧,这段时间你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蒙尘说道。 青鸾还是摇了摇头。 蒙尘看着青鸾,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俯身伸出双手,一把抱起青鸾,便往床上走去。 青鸾想挣扎又不好意思,一双妙目看着蒙尘,脸上瞬间变得绯红,一颗心砰砰直跳,呼吸变得急促。 蒙尘轻轻地将青鸾放在床上,然后拉过被子盖上。 “好好睡一觉。”蒙尘看着青鸾笑着说道。 青鸾的脸娇艳欲滴,一双妙目看着蒙尘,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蒙尘回到桌前坐下,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了,脑袋清醒了一些。 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路遇马匪,花鸨镇遭遇黑店,青龙关上,雒邑施展雷霆手段将一窝马匪一网打尽,山下遭遇拓跋乌鼎,若不是青鸾,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面对这一切,他好像都是束手无策。 自己都不能保护自己,又何谈去保护其他人? 他必须要变强大。 这一点,以前他是想不到,也不敢想,现在他是必须要想,而且还要立即开始做。 吃早饭时,蒙尘给李彦介绍了青鸾。 李彦一脸拘谨地抱了抱拳,说道:“昨天多谢青鸾姑娘,让姑娘见笑了。” 青鸾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喝着稀饭,李彦想到了什么,然后问蒙尘:“贤弟,你昨天真准备在常春楼吃霸王餐?” 青鸾闻言停下了筷子,转头看着蒙尘。 蒙尘哈哈大笑,一大口喝完碗里的稀饭,摸了摸嘴,说道:“是啊,不是跟你说去喝不要钱的酒嘛!” 李彦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喝粥,一脸诧异地看着蒙尘。 蒙尘看着李彦的表情,摇了摇头,不以为意。 “公子,你真打算吃霸王餐?”青鸾也问道。 蒙尘看了看青鸾,有转头看了看李彦,见两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蒙尘挺了挺胸膛,傲然地说道:“这算什么,想当初在三交镇,我和元知道在君山楼吃了个三进三出,一分钱都没花,要不是元知道是个道士,我还要带他去春梦阁里吃个三进三出呢。” 李彦作为江南的读书人,是知道三交镇的君山楼和春梦阁的,听着眼前这位新结义兄弟的话,一脸不可思议。 李彦上下打量了一下蒙尘,蒙尘倒是被李彦盯得不好意思起来。 “李兄,怎么了?”蒙尘问道。 李彦坐直了身体,说道:“我是想看看兄弟你身上少了什么没有。” 青鸾听李彦说得有趣,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也把一双妙目看着蒙尘。 蒙尘看了一眼两人,得意地说道:“好歹我也是混江湖长大的,不就是在君山楼吃个不要钱的饭嘛,有什么难度。” 李彦和青鸾两人同时“哦”了一声,但是看两人的神情,却是不相信。 蒙尘着急道:“你们不信,等以后遇到我兄弟元知道,问问他就知道了。” “不过,我也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吃白食,不是有名高档的酒楼酒肆,我才不去吃。”蒙尘坐直了身体说道。 “这是为何?”李彦问道。 蒙尘哼了一声,说道:“这些有钱场所,不知道坑害了多少人的钱财,吃他一顿白食也是应该的。” 李彦对着蒙尘竖起大拇指,这位结义兄弟,不佩服不行。 “李大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蒙尘转移话题。 李彦喝了一口茶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苦笑道:“继续卖我的草席呗,还能怎样。” 蒙尘又给李彦倒了一碗茶水,闻言急道:“这怎么能行,李大哥你胸怀韬略,志在天下,又怎能做个草席翁虚度光阴。” 李彦端起碗,一饮而尽,说道:“世间再大,却无我李彦的容身之处。” 蒙尘伸手握住李彦的手,说道:“李大哥,要不你跟我一起经商吧?” 李彦抽回手掌,摇了摇头,说道:“谢谢贤弟的一片好意,我对经商一窍不通。” 蒙尘想了想,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喜色,说道:“李大哥,我写一封信,你可带着我的信去见洛风城萧府见我的老师,让他帮你出出主意。” “你老师?”李彦疑惑道。 “对啊,他叫嵇道元,是一位顶有学问的人。”蒙尘笑着说道。 “嵇道元?”李彦惊呼道,一脸不可思议的地看着蒙尘。 蒙尘被李彦的反常给弄懵了,说道:“是啊,听人说,老师昔日被称为天下第一读书人,因此,你去找他,他定能帮你出出主意。” 李彦一脸欣喜,激动的说道:“想不到贤弟是嵇先生的弟子,我一直对嵇先生心生神往,却无缘得以拜见。” 蒙尘哈哈一笑,说道:“这有何难,等会我写封信,你带着我的信去萧府找他,他肯定会见你的。” 李彦起身对着蒙尘施了一礼,说道:“那就多谢贤弟了。” 蒙尘赶忙起身走过去,伸手拦住李彦的手,说道:“咱们是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李彦一脸开心地笑着,他整个人的面貌为之一变,眉宇间的那一丝忧虑消失了,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蒙尘又坐回对面,拿起一块点心,放到嘴里,边吃边说道:“李大哥,这人能一展自己所长,便是遵循了天道,你说是不是?” 李彦笑着说道:“贤弟说的极是,能为着心中的理想,一展所长,是人生的一大快事也。” 蒙尘给两人的碗里倒满茶水,想了想,又给青鸾的碗里倒满,然后端起碗,说道:“为了一展所长,我们来干一碗。” “好,干一碗。”李彦说道。 青鸾也端起碗,与蒙尘李彦碰在一起。 蒙尘问客栈老板要了纸笔,写了一封信给李彦,然后又将身上的银两拿出来,全部给了李彦。 李彦见蒙尘没有给自己留点,便不接,蒙尘凑过头去,在李彦耳边说道:“李大哥放心,青鸾身上带有银两。” 李彦笑着看了一眼青鸾,便收下了。 青鸾将蒙尘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没有作声。 李彦当天便出发了,而蒙尘和青鸾则动身去联络朔州城中的商盟分支。 第二十四章 百派弟子齐下山 罗浮山罗浮宫上清台 贾世雄领着秦若雪和陆灵儿进入大殿,每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包裹,像是要远行。 罗浮宫掌教洞元真人,站在上清神像下,玉冠高耸,白发如雪,身披掌教羽衣,真如仙风道骨的神仙。 “参见掌教真人。”三人一起给上清神像前的掌教行礼。 “你们来了。”洞元真人转过身来看着三人,脸上带着微笑。 三人站在一旁,等着洞元真人的吩咐。 洞元真人上前两步,来到三人面前,说道:“你们三人,是我罗浮宫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我道门一派,修道历来讲究资质,唉,且不说这个,这次叫你们来,想必你们的师父都已经跟你们说了吧。” “是。”三人回答道。 洞元真人点了点头,说道:“北方乱象已起,庙堂沙场之事,我罗浮宫不介入,但百姓的安危,我辈修道之人却要管,乱世之中,那些蛰伏的妖魔鬼怪,必定趁机出世,汲取人间气运,祸乱世人,你们这次下山,就是代表罗浮宫行除魔卫道之事。” 三人抱拳说道:“弟子谨遵掌教师伯法旨。” “好,多加小心,你们这就去吧!”洞元真人说道。 “是,弟子告退。”三人告别洞元真人, 他们三人径直下山去了。 三人走后,上清台大殿里,陈仙元手持一个酒壶出现。 “这一步,对于我罗浮宫不知是对是错!”洞元真人轻声说道。 陈仙元仰头灌了一口酒,说道:“洞元,你就是是非对错之心太重,心中那么多顾虑,又岂是我修道之人的心境?凡事但求上不违天道,下不屈本性即可。” “师叔教训的是,洞元作为一派掌教,总是要以罗浮宫的安危荣辱为重的。”洞元对陈仙元抱拳行礼。 陈仙元把酒壶别在腰间,看着洞元真人,叹了一口气,说道:“难为你了。” “师叔,这次为何不让你新收的弟子元知道下山?”洞元真人问道。 陈仙元苦笑一下,摇头说道:“这小子,不是我不让他下山,是他自己不肯下山。” “哦?”洞元真人疑惑地看着陈仙元。 陈仙元一副无奈的样子。 “这小子虽然投入到我仙元峰,可满嘴说的都是‘我老师说’,‘我兄弟蒙尘说’,我的话倒是要在不违背他们说的,这小子才会听。” 陈仙元说着说着,生起气来,心里又觉得憋屈。 “哈哈……”洞元真人听后大笑起来。 “水镜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啊,教出的徒弟都这么……特别,不过这蒙尘是谁?”洞元真人说道。 陈仙元摇了摇头,转而又狠狠的说道:“别让我碰到这人,要不然我非得好好削他不可,好好的一块良质美玉,被他带得歪歪咧咧的了。” 这一日,江南罗浮山罗浮宫三人下山。 江南天都峰百丈寺有坐禅的僧人下山。 东越太山剑派年轻一代的剑魁出世。 太乙山宗天宫有年轻弟子下山。 四大书院,亦有各派学子入世游学。 …… 这些各大门派的年轻翘楚,都不约而同的奔向一个方向:北方。 “公子,我身上也没钱了。”青鸾小声说道。 “哦,啊?那你刚才不说?”蒙尘一下反应过来。 “我是看你当时那么慷慨的样子,不好意思说。” 青鸾自到萧府后,对于这些银钱的事情,从来不接触。 看着青鸾窘迫的样子,蒙尘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青鸾这丫头,平时冷冰冰的,不爱和人说话,是个喜欢用剑解决问题的人,在这种生活小事上,哪是蒙尘这种老江湖的对手。 “青鸾姐,我逗你的呢,有我在,有钱没钱照样有吃有喝有地方睡。”蒙尘一脸自信地说道。 “吃霸王餐?”青鸾疑惑道。 蒙尘自以为傲的壮举,被青鸾一脸真诚地质疑,瞬间让他不好意思起来。 蒙尘支吾了两下,正准备想托词应付青鸾,却有一人走过来对他们行礼。 青鸾握紧了手中的剑,上前了一步,站到蒙尘身边。 蒙尘拿眼上下打量那人,第一眼看起来倒是很顺眼。 生得壮实高大,一张方正脸上,长着浓眉大眼,炯炯有神的双眼,再配上头上梳着的侠士头,整个人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请问你是?”蒙尘问道。 “洛风城北固山萧府弘义楼,商子锋见过少主。”那人对蒙尘抱拳说道。 声音浑厚,如黄钟大吕。 “原来是商大哥,我们还正想去找你呢!”蒙尘上前握住对方的手。 商子锋笑了笑,低声说道:“少主,这里不方便讲话,请跟我来。” 蒙尘看了看身边的青鸾,然后点点头,说道:“有劳商大哥带路。” 商子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朝一边走去,他们过了一条小巷,转到了正街上,这时的街上,人来人往的,商铺集市都已经开张了。 商子锋领着蒙尘青鸾二人上了一辆街边停着的马车,马车里很宽敞,车里垫着羊绒毯,三个细绒的团蒲,坐上去很舒适。 “少主,其实我昨天就看到您入城了,看到你与一位年轻人在一起,就没来打搅你。”商子锋笑着说道。 “商大哥,咱们不用这么客气的,听萧伯说你处事果断、周到,为人又豪侠仗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很对眼。”蒙尘说道。 坐在对面的商子锋,也是一直在打量蒙尘,心里一直在盘算,这个年纪只有十六岁的少主,到底如何。 听着蒙尘的话,商子锋微微点了点,举止有度,说话滴水不漏的。 “萧老过誉了,我看少主年纪轻轻,却气度不凡,而且与人交往,宽宏大气,这次由少主来负责商盟,必定能使我商盟发展壮大。”商子锋说道。 看着商子锋的举止和气度,蒙尘心里赞叹,这是个能当大任的人。 在弘义楼中苦读半年多,读到过很多圣人之言,尤其是历代经史中记载的那些英雄人物的事迹,蒙尘尤为细读,他现在的眼界和心胸,也是从那些人身上学来了的。 眼前的这位商子锋,就具有那样的气质。 “以后还要请商大哥多多指导裕言。”蒙尘对商子锋抱拳说道。 马车在一家名叫“洛风古寓”的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商子锋首先走下马车,然后领着蒙尘青鸾从偏门进去,一路来到后院。 第二十五章 北燕的局 洛风古寓的后院,是商子锋平时居住和处理事情的地方,其布局和摆设,简约大气,还带有几分书香气。 这让蒙尘对这位看似豪爽不拘的豪侠人物,有了另外一种认识。 商子锋将蒙尘和青鸾领到左边雅诗室,说是雅室,其实是商子锋平日里消闲的地方。 待蒙尘落座后,商子锋叫了人过来烧水煮茶,不一会儿,便满室飘香了。 “少主,这是西楚的君山新茶,是刚从西楚君山产地采购回来的,你尝尝。”商子锋给蒙尘和青鸾斟了一杯。 蒙尘先用鼻子深深吸了一下,确实茶香侵鼻,闻一闻都感觉能让头脑清醒不少。 蒙尘放在嘴边抿了一口,顿时感觉芬芳的茶香沁人心脾。 闻着杯中的茶香,蒙尘想起那个山青水秀却民风彪悍的国家,想起在君山湖边的美丽女子,想起了一起出生入死的虎须营兄弟,想起了江陵城一天一夜的血战。 这些画面,时不时会出现在蒙尘的脑海里,午夜的梦里,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商大哥,这茶挺香的,不过我不懂品茶,让我品茶,那就像是人们常说的老牛吃牡丹了。” 青鸾刚抿了一小口热茶,听到蒙尘这句惊世之语,忍不住噗的一声,给喷了。 青鸾忙慌张地站起来,手误举措,嘴里连声道歉。 商子锋也哈哈大笑起来,叫人过来收拾过。 蒙尘白了一眼青鸾,嘻嘻笑道:“青鸾姐,这茶可烫得很,得慢慢喝,小心烫着了嘴。” 青鸾重新坐下来,低着头不看人,羞得连脖子都红了。 商子锋又重新给蒙尘青鸾斟了一杯,说道:“萧老已经几次来信问少主的情况了。” 蒙尘端起茶正准备喝,心里突然一动,问道:“商大哥,你可听说过拓跋乌鼎?” “不但听说过,而且还交过手,少主怎么问起他来了?”商子锋说道。 蒙尘看了一眼青鸾,然后说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青鸾和他打了一架。” 商子锋眉头一挺,关切地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受伤?” “一点小伤,不碍事,不过拓跋乌鼎被青鸾打成了重伤,最后仓皇逃走。”蒙尘说道。 商子锋睁大眼睛看着青鸾,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苍龙剑,论修为,我不是拓跋乌鼎的对手。”青鸾忙纠正道。 蒙尘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姑娘太实诚了。 “多亏了青鸾,要不然后果就很难说了。”蒙尘说道。 想想当时的情形,还真是够凶险的,要是被那张三角大鼎给砸中的话,那他就成肉饼了。 听了蒙尘的话,商子锋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告了一声罪,然后出去了一下,一会儿又走进来在蒙尘对面坐下。 “少主,我刚才出去吩咐了一下,让大家多留一下最近朔州城里的情况。”商子锋说道。 “商大哥,发生什么事了?”蒙尘疑惑道。 “少主,你可知道这拓跋乌鼎是什么人?”商子锋没有直接回到蒙尘。 蒙尘摇了摇头。 “他是北燕人,北燕有十大魔头,被叫做幽云十魔,拓跋乌鼎就是其中之一,在十人中他排名第六。 商子锋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蒙尘又补充道:“拓跋乌鼎还有一个身份,北燕皇族。” 蒙尘慢慢的喝着茶,脑子里在快速地思索着。 在青龙关时,雒邑就对那匪首提到过拓跋乌鼎,看当时的情形,好像青龙关跟拓跋乌鼎有什么关系。 雒邑剿灭青龙关的马匪,难道是因为拓跋乌鼎和青龙关的关系? 这其中是隐藏着什么吗? “商大哥,你说曾经与拓跋乌鼎交过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蒙尘问道。 “是三个月前,在朔州北部的阳台关,当时我们的商队遭到北燕人伏击,我出手杀了那帮人,最后拓跋乌鼎出现,我与他大战了一场,他见我们人多,便退走了。”商子锋说道。 “少主,这些事我派人去查一查,看这些北燕蛮子有什么阴谋。” 蒙尘见也想不出个什么原由,便不去纠结了。 “对了,商大哥,麻烦你给萧伯说一声,有个叫李彦的人会去萧府,他是我新结义的兄弟,叫萧伯帮忙接待一下。”蒙尘想起了李彦,怕萧府对他有怠慢。 “少主放心,我这就去传书给萧老。” 商子锋说完就起身出去了,留下蒙尘和青鸾在雅室。 “青鸾,你觉得商大哥人怎么样?”蒙尘问身旁的青鸾。 “很好。”青鸾又恢复了往常冷冷的表情。 蒙尘翻了翻白眼,低头喝茶。 朔州的藏兵镇,在朔州城的东北边,藏兵镇再往东一百多里,就到了并州。 藏兵镇的地理位置并不突出,但在赵国甚至整个北方都很出名。 一是因为这里故老相传的一个传说,引得很多人对这里心生向往。 当地人故老相传,在上古时期,这里发生过神魔大战,有神魔的兵器遗留在这里,所以这里被叫做藏兵镇。 二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名气很大的人。 组建了一个实力强盛的李家堡。 这人名叫李元奎。 被北方武林尊为侠魁,江湖上评定其为北方武林拳法第一。 曾有人见他一拳使得洛水断流片刻。 但李元奎之所以让世人敬仰,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建立的李家堡,在这乱世中,李家堡护卫了一方百姓的平安。 相传,当年北燕军队南下,一路烧杀抢掠,到了藏兵镇附近时,遭遇了李元奎率领的五千李家军伏击,被打得丢盔弃甲,几乎全军覆没。 李家堡一时名声大振,马匪流寇摄于李元奎的威名,也不敢来祸害藏兵镇。 在战乱频繁的北方,这里人们的日子过得还是安稳。 近两个月来,藏兵镇的郊外,发生了灵异事件。 赶夜路的人,有好几次在郊外的山林里,看到僵尸出没,而且是一队一队的出现。 开始人们只当是那些人说瞎话,毕竟鬼神之事,时常道听途说,但真正见过的却没几个人。 后来动静大了起来,周边的村民,有人无缘无故的就失踪了,没有一点痕迹。 后来李家堡派人来查,也没查到什么线索,闹得人心惶惶的。 再后来,一些村子开始闹起了瘟疫,不断有人死去。 对此,李家堡也束手无策,最后李元奎只好广发英雄贴,诚邀天下的能人异士前来相助。 这件事已经在北方各地传开。 第二十六章 世间的道理 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特别的冷,哪一年他九岁,他已经在会稽城流浪一年了。 自半年多前,在稽水的灵江渡口与萧伯失散后,他便一路流浪乞讨,来到这会稽城,城大富人多,能找到的吃的也多,这是他这一路来总结的经验。 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天气已是极冷,如果是遇上下雨刮寒风的天下,那就更冷了。 在临来会稽城的路上,他在一户农家,偷到了一件厚一点的衣服,穿在身上,得以保暖。 自小读圣人书的他,知道这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但是为了活下去,他咬牙做了,他在心里发誓,如果他能活下去,将来一定会报答这户人家。 这天是腊八,会稽城城西的王家在后门摆了施粥摊,而且还有旧衣服施舍。 城里众多的流浪乞儿、穷苦人都去了,他也跟着去了。 他人小个子也小,很快从人群中钻到了前面,分到了一碗粥,还抢到了一件旧棉袄。 那一刻,他开心极了,这个冬天再也不会挨冻了。 可当他走到街头的拐弯处,一群比他大的乞儿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些人二话没说,上来就是给他一顿好打,顿时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身都是淤伤。 瘦弱的他,拼命的护着刚刚得来的那件旧棉袄,可最后还是被那些人给抢走了。 本来那些人还要脱他身上的那件厚衣衫的,被他发狂的挣扎,吓退了那些人,才得以保住身上的衣服。 当时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你们凭什么抢我的衣服!” 那些比他大的人,眼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嘲笑。 “因为我们的力气比你大,拳头比你硬。”这是那帮人给他的回答。 他托着满是伤痛的身子,艰难的回到城外的一座桥洞里,这里是他找到的一处安身之所。 夜幕降临,外面呼呼的寒风吹个不停,一点光亮都没有,也听不到一点人声,仿佛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黑暗中,他蜷缩着身子,躺在茅草上,吹进来的寒风,让他瑟瑟发抖。 去年的腊八,他倚靠在母亲身上,喝着母亲喂他的腊八粥,听哥哥姐姐们说着笑话,他记得,房间里生了很大一盆炭火,暖和极了。 他家的房子很大很大,家里除了父亲母亲哥哥姐姐,还有很多人。 他的母亲美丽善良,知书达理,家里所有的人都很敬爱她。 在兄妹四人中,母亲最是疼爱他,她经常和人说,小裕言是最聪明的,长大后一定会非常有出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开始变得很忙碌,很少有时间陪伴他们了,母亲的眼里也总有一丝担忧。 今年年初,听说有人要带兵打到建业城来,要杀他的父亲。 后来又听说那些叛军已经打到城外了,家里人心惶惶的。母亲带着他和姐姐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哥哥跟着父亲去守城了。 再后来,就是很多人拿着刀剑来到他家,那些人凶神恶煞的,见人就杀,当时父亲哥哥都不在家里,母亲叫萧伯带上他,和一队护卫从家里的密道逃到了城外。 而母亲没有和他一起走,他被萧伯抱着进密道的那一刻,他回头看到母亲拿着剑,在抵挡那些人。 他看到母亲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充满了不舍,母亲当时的表情,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直到这时,还是那么的清晰。 至此以后,他再也没见过父亲和母亲,还有哥哥姐姐。 桥洞外是呼呼的寒风,身上的伤痛让他动一动手指头都很艰难,可他脑袋却是非常的清醒。 “母亲你在哪里?你不要言儿了吗?”他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 洛风古寓中,蒙尘躺在在床上,回想起这一年来到遭遇,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九岁时,在会稽城的那段经历。 那是他一个人过的第一个冬天,他记得那个冬天非常的冷。 流浪的这几年,非常的艰难,他在鬼门关不知道走了多少遍,最后还是让他活了下来。 他一直没敢再回建业城,没敢回家去看一下。 他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很危险,如果要回去的话,除非他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他一直在找萧伯,可不知道去哪儿寻找。 在江陵城,他差点战死了,后来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但他感到很庆幸,他依然活着。 面对那些马匪,如果没有青鸾的话,估计他早已经被大卸八块了。而遇到拓跋乌鼎,不是青鸾拼命抵抗的话,他也早就成为了一具抛尸荒野的死人。 在他心里,一个念头变得越来越强烈,这个念头是:他一定要变强大。 这一夜在梦里,他又见到了母亲,看到母亲一身血淋淋的,脸上挂着泪痕,一双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他大叫一声母亲,然后清醒过来。 他伸手摸了一把脸,脸上全是汗水,眼里留着残泪。 他起身穿好衣服下床来,轻轻地打开房门,只见外面的天色刚蒙蒙亮。 此时,洛风古寓还是静悄悄的。 蒙尘来到院子中,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练起了当时在虎须营中学来的粗浅拳法。 隔壁房间的窗户边,青鸾静静地看着院子里耍拳的蒙尘,嘴角边慢慢露出一丝微笑。 用过早饭,蒙尘让青鸾出去转转,看一看朔州城里的情况,他自己则在洛风古寓后院的雅室,翻看书架上的书。 这里有些书时他没有看到过的,比如春秋时期的经世大家辛文子所撰写的《计然七策》,这本书讲的是富国强兵和纵横权谋,也讲述了世间的生财之道,立论和儒家圣人之言大为不同,蒙尘读后受益匪浅。 蒙尘一边观书,一边喝茶,倒也是清闲雅致。 商子锋带来了一则消息,说北边的藏兵镇发生了严重的瘟疫,侠魁李元奎广发英雄帖,诚邀天下的能人异士前去相助。 蒙尘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问这李元奎是什么人。 “李元奎是一位很传奇的人,他修为高深,拳法尤为厉害,被北方武林尊为第一。 他为人豪侠仗义,能急人之难,于是又有了侠魁之称。 他组建的李家军,护卫了藏兵镇周边一方的平安,因此,百姓们也很爱戴他。” 商子锋说起李元奎时,眼里满是敬仰之色。 蒙尘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这样的人物,真是让人期待一见啊!商大哥,我也去藏兵镇见见这位侠魁。” “眼下就是一个机会,只不过藏兵镇现在瘟疫横行,又有许多江湖人士聚集在那里,鱼龙混杂的,不甚安全。”商子峰担忧道。 “这个倒不必担心,有青鸾陪着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再说,藏兵镇的事件很是蹊跷,我要去一探究竟。”蒙尘地说道。 商子锋沉吟了半晌,才说道:“如果少主非要去的话,那我也跟少主一起去。” 蒙尘想了想,点头同意,有商子锋这位老江湖跟着,蒙尘心里就不担忧。 第二十七章 先战江湖,再征沙场 官道上,一辆马上慢慢的行驶者,赶马车的马夫,是商盟朔州的负责人商子锋。 马车里坐着蒙尘和青鸾。 在去藏兵镇的路上,蒙尘变得沉默寡言,除了抬头看看窗外的风景外,大多时候都是耸拉着脸,没什么精神。 青鸾坐在一旁,打坐调息,苍龙剑横在她的腿上。 自前天晚上之后,蒙尘一直心事重重的,整个人提不起劲。 这两天,他心里有一股冲动,很想回去建业城看看,去看看当初的家变成什么样了。 不知道哥哥姐姐还在不在? 可他知道现在还不能去,这半年多来,他问过萧伯当年的情况,萧伯只跟他说,他父亲是被陷害的,具体的情况却没有告诉他,说让他以后自己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这些天他老在想,如果自己有老师、巫长老,或是左道长那样的神通就好了,就可以不惧危险和阻碍了。 马车里,响起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声。 一旁闭目养神的青鸾睁开眼,看着蒙尘。 “少主是否有什么心事?”青鸾问道。 蒙尘对青鸾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他撩开窗边的帘子,看向外面,只见他们行驶在一处平野上。 路边是一片田野,田野里杂草丛生,像是荒芜有年了。 远处山峦起伏,连绵不断,整个天地荒凉无生气。 北燕幽州燕山,这是一座气势恢宏,山体连绵的大山,山上多石少树木。 燕山春秋时期燕国的圣山,每年的春秋祭天仪式都在燕山山顶的燕台举行。 燕山上留下了不少前朝古迹。 拓跋承天占据幽州后,时常纵马百里,来到燕山下围猎,然后再蹬燕山。 每次登临燕台,放眼远望,拓跋承天都有一种卑窥天下,一览乾坤的感觉。 每当这个时候,就会坚定他南下中原的豪情和决心。 已是秋高气爽之时,拓跋承天率领龙城禁卫登临燕山,天师太一、左屠耆王、左右谷蠡王、北庭令、南庭令等一干重臣随行。 傍晚时,拓跋承天命人就在燕台下设下篝火宴,和一干重臣宴饮。 场中篝火冲天,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四周的席位上,众人喝酒吃肉,笑声不断。 “陛下,等咱们打到石勒那老儿的太洛城,到时就在他的皇宫里举行篝火宴,喝酒吃肉,那感觉痛快。”左谷蠡王大声说道。 其他众人一片附和,得意的笑声远远传开。 拓跋承天左下席位上,天师太一,佝偻着瘦小的身体,端坐在团蒲上,伸手拿起盘中的精羊肉放在口中慢慢的咀嚼。 “陛下,咱们什么时候发兵南下?俺们这身上都闲出虱子来了。”右谷蠡王说道。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拓跋承天微微一笑,说道:“再等等,快了。” “兄长,现在是秋天,草茂马肥,正好用兵,到了冬天,就不便行动了。”右手下的左屠耆王说道。 “对!对!”其他人都大声赞同。 “哈哈……”主位上的拓跋承天大笑而起,右手端着一杯酒,来到场中。 “众位爱卿,我们干此一杯,预祝我们北燕男儿踏平中原。”拓跋承天豪气冲天地说道。 拓跋承天喝完后,有走回位置上坐下,然后看了一眼左下边的天师太一,说道:“对于这用兵的计划,我们让天师来给我们说说。” 众人都把眼睛看到天师太一身上,他们对这位身材瘦小,两鬓斑白,平时拄着一根拐杖的老人,都打心眼里敬服。 天师太一喝了一口茶水,漱了一下口,然后拿过侍女递过来的面巾,擦了一下嘴和手。 这一切做完后,他慢慢站起来,拄着拐杖走到场中央,先对拓跋承天行了一礼,然后环视了一圈众人,眼神阴冷凛冽。 “老臣与陛下已经商定南进的方略,就八个字。”天师太一说道。 众人都停了下来,望着天师太一,等着他说那八个字。 “先战江湖,再征沙场。”天师太一一字一句地说道。 拓跋承天自顾地吃着羊肉喝着酒。 其他人听了天师太一说的八个字,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夜间的高山清风,吹得篝火啪啪的响。 “自大周王朝退至江左后,北方就一分为六,偏安一隅的秦国和西蜀切先不管,西楚、赵、汉三国连年来攻伐不断,长期以来,使得北方民间混乱不堪,百姓命不保夕,为了生存,各种民间实力出现,护佑一方。因此,现在的西楚、汉、赵三国是国弱民强。” 天师太一一口气分析了北方诸国的局势和现状,众人听后都连连点头。 天师太一继续说道:“因此,我北燕应采取先化解消灭个地方的民间实力,然后大军再趁机南下,一举攻占赵、汉、西楚三国。” “好!”众人齐声喝彩。 天师太一看了一眼众人,然后拄着拐杖,慢慢走回席位上。 拓跋承天站起来,大声说道:“众位爱卿,为我们北燕南下大业,干!” “干!” 燕山上的风,带着北燕君臣的豪情壮志,吹向南方。 自与汉国的江陵大战后,西楚的大司马镇南王景松,便一直闲赋在家,除了每日进宫参加朝会,大多时日都是待在王府的后园中。 “父王,你是否有什么心事?”景兰问道。 景松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儿,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这个女儿是景松的骄傲,生得美貌聪慧,善解人意,身为女儿家,却是见识非凡,景松每有疑惑不决之事,景兰从旁分析,顿时会让他豁然开朗。 如此宝贝女儿,景松不愿她随便嫁入平凡人家,是以景兰已行过笈礼,却还没有许配人家。 景松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看着满园秋色,心中的雾霾更加深了。 景兰整理了一下衣服,也站起来,走到景松的身边,轻声问道:“父王是否在忧虑北边的局势?” 景松没有否认,却也没有做声。 “父王,女儿可否为您分忧?”景兰又说道。 景松转过身来看着景兰,感叹道:“兰儿,你要是男儿身那该多好。” “父王,就是兰儿是女儿身,也一样能为父王分忧。”景兰笑着说道。 景松摇了摇头,说道:“你哥哥景荣,资质平庸,性格羸弱,难以担当大任啊!” 景兰咬了咬嘴唇,默默地站在一旁。 “时下我西楚看似兵强马壮,人才济济,但是我西楚地处四战之地,也是危机四伏啊!”景松一脸忧虑。 “父王,你不必太过忧虑,多保重身体才是。”景兰拉着景松的胳膊关切地说道。 景松伸手拍了拍景兰挽在自己胳膊上的只手,说道:“放心,父王还等着宝贝女儿嫁一位如意郎君呢!” 景兰微微一笑,脸上泛起两朵淡淡的红云,她双手挽着景松的胳膊,把头靠在景松的肩膀上。 第二十八章 从上谷村开始 世人都知道李元奎,生性豪爽,仗义疏财,能够急人之难,而且他修为高深,拳法被北方武林尊为第一。 却不知道他身怀岐黄之术,是一个很高明的郎中。 李元奎自幼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李母是一位很有见识的母亲,想着让自己的儿子将来有出息,凭着自己的一双手,靠种地,帮人家做缝补、浆洗的活,把李元奎送进了私塾。 李元奎少年时胸怀大志,在母亲的鼓励下,外出游学,几年后归来时,已经是满腹经纶,见识不凡的人,而且还学了一身的武艺。 回到家里,恰好母亲在生病,找了很多乡间郎中,吃过很多的药,都没有治好。 无奈之下,李元奎一边给母亲找郎中,一边自己学起了岐黄之术,读医书,去乡间郎中那里偷师学艺,先是试着给人治小病,也一边观察了解母亲的病情。 一年以后,在李元奎的细心调理和照顾下,母亲的病竟然奇迹般地好转起来。 不过,李元奎也没有真做起悬壶济世的买卖,只是偶尔碰到时,才会出手相救,他的志向还是在仕途。 不料世道突变,外族入侵,大周王朝节节败退,最后整个朝廷退居江左,留下了一个混乱的北方。 战火不断,兵匪横行,寻常百姓别说生计,就连性命也是随时会丢掉。 当看到乡里乡外的乡亲,时常被马匪祸害,李元奎便把乡里的壮实男丁组织起来,以军队的方式操练,还号召乡亲们利用藏兵镇的地形,在要道上筑起了壁垒,以阻挡外敌。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侠魁称号,以及大败北燕军队的李家军。 这次藏兵镇所发生的瘟疫,尽管李元奎医术高超,但也是束手无策。 无奈之下,只好借助自己的声望,广发英雄帖,诚邀天下的能人异士前来相助。 藏兵镇的西南方,一个村子叫上谷村,这个村子北面和西面都是山,东南边是一条小溪,村子里头住着上百户人家。 半个月前的一天夜里,村子里有人从外面回来,在北边的山林里遇到许多人影,他走进一看,全是面目腐烂的尸体,恐怖的是,这些尸体在行走。 那人当时就吓傻了,后来的几天夜里,村子里常有人在后山,看到行走的尸体。 没过多久,村子里就发生了瘟疫,中瘟疫的人,面目发黑,全身长满脓疱,甚是恐怖。 后来,周边的几个村子也开始出现相同的瘟疫。 现在上谷村已经封村,得了瘟疫的人全部禁锢在村子里,那些尚未得瘟疫的人,全部迁出了村子。 虽然是大白天的,走进村子,也让人感觉到阴森森的。 上谷村,三个身穿灰白色衣服,做道家弟子打扮的年轻人,带着白色口罩,一脸警惕的四处查看着。 村子里,已经变得破败荒凉,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他们进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一个活口。 就在他们准备进那些屋子里查看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像是笛声。 三人立刻靠在以前,四处张望。 “师兄师姐,这笛声你们觉不觉得有些熟悉?”一个年轻的女子低声说道。 “这笛声……是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个男子说道。 “襄阳城外,绝魂谷。”另一个女子说道。 “亡灵术。”三人相互对视了一下,同口说道。 这三人正是罗浮宫的弟子,秦若雪、贾世雄和陆灵儿。 当日,他们奉罗浮宫掌教洞元真人之命下山历练,三人一路北上,走到凌州时,便听到藏兵镇李元奎广发英雄帖的消息,知道这里发生了奇怪的瘟疫,三人便立即出发,日夜兼程赶往藏兵镇。 他们达到藏兵镇,却没有立刻进镇去见李元奎,而是来到瘟疫首发之地的上谷村查看。 他们是道门的修道之士,本不怕寻常的瘟疫,三人也是艺高人胆大,想先弄清楚起因,再找解决的办法。 古怪的笛声一阵一阵的传来,伴随着笛声的,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爬行。 罗浮宫三人背靠着背,警惕地看着四周,只见那些患了瘟疫的村民,慢慢的向他们走来。 那些村民,头发散乱,正个脸都已经腐烂,有的已经现出了森森白骨,看着好不恐怖。 “村民们已经变成僵尸了。”陆灵儿说道。 “当日在襄阳,太师伯不是将他人给杀了吗?”贾世雄说道。 秦若雪冷哼了一声,说道:“他们也许是一伙的。” “大家小心。” 秦若雪说完,身体一动,快速地向那些行走过来的僵尸,挥出了一剑,凌烈的剑气,将那些正在行走的僵尸斩成了两段。 动手、拔剑、挥剑一气呵成。 贾世雄和陆灵儿分别挥剑向那些僵尸斩去。 一时间,三人和那些僵尸战在一起,奇怪的笛声慢慢转急,那些变成僵尸的村民越来越多。 不过,秦若雪他们三人,剑气纵横,那些僵尸根本进不了身。 突然,奇怪的笛声消失了,那些僵尸都停了下来,待在原地。 “三个小鬼,竟然敢来送死。”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什么人装神弄鬼的,有本事就出来接我一剑。”贾世雄喝道。 “哈哈……”笑声刚响起,一个黑影便出现在三人面前。 这人一身黑衣,披着一件大裘,脑袋被帽子遮住,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看不出他的年龄。 “原来这瘟疫是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制造的,真是丧尽天良。”陆灵儿怒道。 黑衣人阴森森地笑了一声,说道:“丧尽天良?是谁的天良?” 这话倒是把陆灵儿给憋到了,她盯着黑衣人,哼了一声,说道:“废话少说,今天让你尝尝我罗浮宫的厉害。” 黑衣人不懈地哼了一声,说道:“罗浮宫?可惜不是陈仙元那老儿来,也好,我就先送你们去见你们罗浮宫的历代祖宗。” 黑衣人说完,远远的一掌拍出,一阵黑气夹带着凌烈的罡风,击向罗浮宫三人。 三人刚准备躲开黑衣人的掌风,一个黑影已经到了他们面前,速度太快,贾世雄和陆灵儿各自中了一掌,秦若雪反应快,挺剑挡住了拍向自己的一掌,整个人快速后退。 贾世雄和陆灵儿两人的身子向旁边摔去,口中一口鲜血喷出,两人一时都受了重伤。 这个黑衣人的实力,比他们在绝魂谷遇到的那个,高出了很多。 黑衣人对着秦若雪,又是一掌拍出,秦若雪仗着本门的太上混元道配合身法,每次堪堪躲避黑衣人的攻击,一时情况万分危急。 贾世雄见秦若雪独木难支,强挣扎着想上去帮忙,却见一柄青色的古剑如一条青色小龙,飞舞而来,直扑黑衣人。 黑衣人被青色古剑的剑气一逼,顿时放弃了对秦若雪的攻击,转而应付空中飞舞盘旋的青色古剑。 罗浮宫三人看着空中盘舞的飞剑,心中惊喜,竟有人御剑而来。 第二十九章 元知道的兄弟 “青鸾,你不出手能行吗?”蒙尘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青鸾憋了憋嘴,轻声说道:“少主,我已经出手了。” 蒙尘转头看了一眼,瞬间脸上堆满笑容:“青鸾姐,我的意思是说,你就这样遥控着剑能打败那个黑衣人吗?” 青鸾摇了摇头,然后又凝神控剑。 蒙尘一拍大腿,说道:“青鸾姐,那你赶快上吧,我觉得要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攻其不备,才能出奇效。” “少主,就算是我出去,也不一定能打得过那个黑衣人。”青鸾一边凝神控剑,一边说道。 那该怎么办呢?弄不好,人没救到,反把自己和青鸾搭进去了,那就亏大了。 蒙尘四处观望,急思着应对之策,情急之下,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突然灵机一动,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蒙尘深吸一口气,然后压着嗓音,沉声说道:“孽障,在我李元奎的地界上行凶,受死吧!” 只见那黑衣人闻言,心里一惊,手上的功夫便慢了一下。 蒙尘看准时机,立刻喝道:“青鸾,出手!” 青鸾闻言,身体激射而出,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空中留下一道虚影,她一把握住空中的苍龙剑,一剑挥出,磅礴的剑气自苍龙剑出,如秋风扫落叶般扫向黑衣人。 黑衣人双手交叉在胸前,还未来得及调动全身气机,剑气便已经临身,整个人被苍龙剑气撞得向后倒去。 好在他修为深厚,应变得快,才没有受重伤,不过也被剑气撞得气血混乱,受了一点小伤,他也顾不得了,转身就窜入村后山的林子了,快速离开。 “看来这李元奎的名字,还挺好使的。” 蒙尘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跳了出去,跑到青鸾身边。 “青鸾,你没事吧!” 青鸾摇了摇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 秦若雪已经为贾陆二人服下罗浮宫的疗伤灵丹,二人调息了一阵,伤势已无大碍。 蒙尘转身看着罗浮宫三人,眼睛一亮,这位年长一些的女子,长得可真是清新脱俗,不似凡人啊。 “三位,你们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蒙尘对罗浮宫三人抱拳说道。 “看见美丽姑娘就凑上去。”青鸾低着头嘀咕着。 蒙尘一愣,眼珠子转了转,脚下退回一步,站到了青鸾身边。 他笑着说道:“这地方够瘆人的,我们先离开这地方再说吧!” 经过刚才的一番厮杀,地上到处散乱着残肢腐肉,看着令人作呕。 蒙尘和青鸾走在前面,警惕的观察着四周情况。 秦若雪扶着陆灵儿,慢慢地走着,不是看看四周,但更多时候都是在看着前面的蒙尘和青鸾二人。 贾世雄伤势不重,走在最后面。 出了上谷村,来到了大路上,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太阳偏到了西边。 离开了上谷村,那种阴森森瘆人的感觉消失了,众人有一种从幽冥地狱回到人间的感觉。 “多谢两位出手相救,罗浮宫感激不尽。” 秦若雪对蒙尘和青鸾抱拳说道,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蒙尘呵呵地笑着,却不敢直视秦若雪,他怕青鸾有在背地里嘀咕,万一被对方三人听到了,那就丢脸了。 “都是青鸾的功劳。” 蒙尘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青鸾,见她在凝神看着前方,没有注意他和这位女子的对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说你们是罗浮宫的?罗浮山上的罗浮宫?” 蒙尘突然回过神来,想起刚才这女子有说到罗浮宫三个字。 秦若雪警惕地看着蒙尘,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我们三人都是罗浮宫弟子。” 蒙尘心里一阵激动,差点没忍住要上前握那女子的手。 “那你们一定认识一个叫元知道的小道士了。” 没等秦若雪开口,后门的陆灵儿说道:“当然认识,元知道是我们的小师弟。” 蒙尘搓了搓手,笑着说道:“那太好了,原来是一家人,我是元知道的兄弟,我叫蒙尘。” 三人听了蒙尘的话,相互对视了一下,陆灵儿走到蒙尘面前,一双灵动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蒙尘。 “你就是小元子说的那无赖?”陆灵儿瞪着一双大眼睛说道。 “无赖?”蒙尘一愣。 青鸾听到陆灵儿的话,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 蒙尘双手叉腰,双眼冒火,一副愤怒的表情,大声说道:“好你个元知道,妄我把你当兄弟,时常记挂你,你居然在背后这么说我,这不是损我声誉吗!下次见面,看我不收拾你。” “你真是那蒙尘?”陆灵儿又问了一句。 蒙尘瞪了陆灵儿一眼,说道:“当然了,如假包换。” 这时,贾世雄走了过来,对蒙尘抱拳说道:“感谢蒙兄和这位姑娘的相救,在下罗浮宫弟子贾世雄,这位是秦若雪,这位是陆灵儿,都是在下的师妹。” “幸会,幸会。”蒙尘也抱拳回礼。 这时,前方响起了马蹄声,像是有一队人骑马朝这边来。 众人顿时又警惕起来。 当那队人马转过山角,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青鸾首先说道:“是商大哥。” 蒙尘也看清楚了,当先一人便是商子锋。 “三位不用害怕,是自己人。” 蒙尘朝那队人挥了挥手。 “少主,你没事吧!” 商子锋翻身下马,对蒙尘关切地问道。 “商大哥,我没事,有青鸾在呢!” 蒙尘笑着说道,然后看了一眼青鸾,青鸾则瞪了他一眼。 在刚开始时,青鸾一直守着主仆的规矩,只做事,不多说一句话,不多做一个表情。 可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位少主的一举一动,时常让她哭笑不得,他根本没有什么主子的架子,大多时更像是一个市井无赖。 对着这样的一个人,你只能讨厌,心里却是严肃不起来。 “你偷偷行动,万一出了意外,我怎么向萧老交代。”商子锋严肃说道。 蒙尘笑了笑,然后说道:“商大哥,来我给你介绍,这三位是罗浮宫的弟子,我新结识的朋友。” 商子锋转头看着罗浮宫三人,抱拳说道:“各位仙长,在下商子锋。” 贾世雄回了一礼,秦若雪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陆灵儿瞪着眼睛看着蒙尘,对商子锋视而不见。 商子锋也不在意,转身对蒙尘说道:“少主,咱们先回去吧!” 蒙尘点了点头,然后对罗浮宫三人说道:“贾兄,秦姐姐,陆姑娘,我们一起走吧!” “别姐姐的乱叫,我们还没有认你呢?”陆灵儿插着小蛮腰说道。 青鸾看了蒙尘一眼,眼里带有一丝幸灾乐祸。 “灵儿,不得无礼。”秦若雪瞪了一眼陆灵儿,然后又对蒙尘三人说道:“感谢蒙公子出手相助,我们还有事,就不和你们一路了。” 贾世雄也抱了抱拳,说道:“后会有期。” 说完,三人转身朝另外一方走去。 蒙尘望着三人的背影,心里一阵失落,好不容易遇到和元知道有关系的人,对方却不愿和他有过多的联系。 “少主,他们已经走了”一旁的青鸾提醒道。 蒙尘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走吧。” 第三十章 奇怪的和尚 “商大哥,这些是什么人?” 蒙尘看着后面跟着的一队随从,得有十几人,他们一个个都是身强力壮,而且眼神坚定。 “少主,他们都是我朔州商号的护卫,个个都是敢死之士,这次来藏兵镇,我把他们调来护卫少主的安全。” 商子峰看着后面的一干随从,得意地说道。 蒙尘一行人和罗浮宫三人分开后,沿着大路,朝着藏兵镇的方向走去。 沿途一道,地势平坦,没有高山阻挡,举目望去,使人心胸顿有开阔之感。 蒙尘自来到北方后,就感觉这里的山水和南方有着天壤之别,这里给人的感觉就是粗豪大气,人如果扭捏一下,都会感觉到与周围的环境不合。 不过蒙尘的心里,还是喜欢南边那一方生他养他的山水。 行进途中,他们经过了一个村子,可这个村子的景象却让人心生感慨。 蒙尘放眼望去,村子里一片断壁残垣,草藤蔓长,已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的了。 蒙尘停了下来,望着这片残破的村子,不知道怎么的,他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个他曾经偷盗衣服的农家来。 虽然已经过去七年了,但是那一幕的情景,他始终没有忘怀。 “少主,怎么了?”商子锋见蒙尘驻马不走,催马来到蒙尘的身边。 “商大哥,这个村庄荒废了很久了吧?”蒙尘说道。 商子锋举目望眺望,感慨地说道:“是啊,像这样的村子,在赵国、汉国境内不知道有多少。” 听着商子锋的话,蒙尘想起一句从书上读来的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这句话描述的画面,他以前想象不到,但此时,他的心里却无比清晰地出现了这一副安详、温馨的图画。 “走吧。”蒙尘说道。 一旁的青鸾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蒙尘,她感觉此时的蒙尘,与平时不太一样,平时的蒙尘,总是标榜自己是读书人,可一举一动却像个无赖,而此刻的蒙尘,像个真正的读书人。 “少主,我们今天可能赶不到藏兵镇了。”商子峰从后面跟上来,对蒙尘说道。 蒙尘看了看四周,想了想,说道:“商大哥,我的想法是,我们先别急着去藏兵镇,咱们先在这周围的村庄看看,或许有一些发现。” 商子锋点了点头,却又担心道:“不过,这会比较危险,藏兵镇的瘟疫事件不知道因何而起,我总觉得这里面透着阴谋。” 蒙尘想了想,把今天在上谷村遇到的黑衣人和村民变僵尸的情况说了一下。 商子锋听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蒙尘,欲言又止的。 蒙尘哈哈一笑,说道:“商大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这扭扭捏捏可不是你的性格。” 商子锋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少主,我总感觉这其中危险重重,你不能以身犯险。” 蒙尘对商子锋的话,不置可否,而是转头看了看青鸾,见她面无表情,默默地看着前方的路。 他笑了笑,说道:“我有青鸾在身边,什么都不怕。” 青鸾闻言,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 商子锋则是哈哈大笑。 “再说,我这次的出来的目的,一是为了商盟,二是游历,总是怕这怕那的,还不如回弘义楼闭门读书。” 蒙尘说完,扬手在马背上拍了一下,催马向前驰去。 商子锋向后面的随从一招手,然后和青鸾一前一后地追着蒙尘而去。 鹰嘴岩是藏兵镇东南边的一处峡谷,这处峡谷甚是险峻,两边是高山悬崖,中间有一条一丈余宽的窄道通过。 此时,在这段狭道上,正发生着一件有趣的事情。 一个年轻的和尚,盘坐在路中间,双手合十,嘴里念着不知名的经。 而在他面前,歪歪斜斜的躺着六名黑衣人,这些黑衣人都是愤怒的盯着那个年轻的和尚。 “贼和尚,你别再念那什劳子经了,要么杀了我们,要么放了我们。”其中的一名黑衣说道。 “阿弥陀佛,施主岂可妄说杀念,且听小僧再念一段经文,感化施主心中的杀念。”那个年轻和尚一脸虔诚地说道。 “你奶奶的,臭和尚。”另外一名黑衣人骂道。 年轻的和尚又念了一声佛,正色说道:“施主你错了,小僧有沐浴过的,一点不臭,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闻闻。” 六名黑衣人闻言都变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奇葩和尚,让他们彻底抓狂了。 其中一名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地说道:“小师傅,你还是送我们去西方极乐世界吧。” 那么年轻的和尚听后,脸上露出喜色,说道:“阿弥陀佛,施主终于开悟了,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既然有此善念,可随小僧回寺,小僧去求方丈收下施主。” 那黑衣人听后,瞪大眼睛,瞬间又破口大骂起来:“你个小秃驴,消遣老子是不,信不信老子一刀砍死你。” “施主不可妄语,现在的情况下,施主是无法砍死小僧的。”年轻的和尚说道。 黑衣人:“……” 突然,一阵马蹄声在谷外响起。 六名黑衣人听到马蹄声,脸上都露出喜色,总算是有人来了,且不管是敌是友,总好比独自面对这个奇怪的和尚。 马蹄声在他们身前停止,年轻的和尚望了一眼,又低头念经。 那些黑衣人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马上的那些人。 纵马而来的这伙人,正是蒙尘他们。 蒙尘看着这峡谷中奇怪的一幕,六名黑衣人躺在地上,一名年轻的和尚则盘坐在他们跟前,心里也感到奇怪。 不过当他仔细看黑衣人时,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这些黑衣人的装扮,和他在上谷村遇到的那名黑衣人一样。 青鸾和商子锋都凝神戒备着。 “这位小师傅,蒙尘有礼了。”蒙尘双手合十,对年轻和尚施了一礼。 年轻和尚站起身来,对蒙尘还了一礼,说道:“施主客气了。” 蒙尘翻身下马,走到年轻和尚的跟前,指了指地上的黑衣人,问道:“小师傅,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年轻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说道:“小僧正在用佛法感化这几位施主。” “感化?”蒙尘疑惑地看着年轻和尚。 年轻和尚说道:“是的,这几位施主在前面的村子,投毒伤害村民,被小僧遇到,于是就出手制服了这几位施主,小僧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便用佛法的伟力来感化他们。” 蒙尘听后也是一愣一愣的,他对年轻和尚竖起一根大拇指,称赞道:“小师傅真是胸怀宽广,慈悲为怀。” “阿弥陀佛,施主谬赞了。”年轻和尚双手合十道。 “敢问小师父的法号,在哪里挂单?”蒙尘问道。 “小僧法名好心,来自百丈寺。”年轻和尚说道。 “好心?”蒙尘忍不住笑了笑,这法号果然奇特。 这是商子锋和青鸾都下马来,商子锋对着年轻和尚施了一礼,说道: “原来是百丈寺的高僧,幸会幸会。” “施主客气了。”好心和尚还礼道。 蒙尘对这百丈寺的年轻和尚倒是挺有好感的,笑着问道:“好心师傅,你可知道这些黑衣人是什么人?” 好心和尚摇了摇头,说道:“小僧不知,小僧奉师命下山前往藏兵镇救治灾民,却正好碰上这几位施主在村里的井中投毒,又杀害村民,是以小僧把他们制服,然后想以佛法感化他们。” 蒙尘看了一眼好心和尚,心里一阵好笑,这位好心师傅,要么是心地善良,要么就是佛古不化,看着呆头呆脑的。 蒙尘心里一计较,笑着对好心和尚说:“好心师傅,我有一个办法能够让这些祸害村民的歹徒放下屠刀。” 好心和尚听后,脸上露出喜色,问道:“施主有法子?那太好了。” “我们都是为了藏兵镇的瘟疫而来,现在情况紧急,我们先把这些黑衣人带上,到了藏兵镇在使法子感化他们,你看怎么样?”蒙尘说道。 “原来施主也是为了藏兵镇的瘟疫而来,那一切听从施主的安排。”好心和尚说道。 商子锋转身对那些随从说道:“你们带上这些黑衣人。” 那些随从也下马,并从马上拿来绳索,先将六名黑衣人手脚绑结实了,然后在把他们扛到马上。 好心和尚看到这一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作声。 商子锋让随从让出一匹马给好心和尚,然后一行人又上马前行,好心和尚也不客气,翻身上了马背,与蒙尘并肩而行。 “好心师傅,你们百丈寺就只来了你一人吗?”蒙尘问道。 “主持方丈说小僧经、律、论三藏已得要旨,要小僧下山历练,感悟红尘众生之象。”好心和尚说道。 蒙尘很诧异地看着好心和尚,问道:“那你岂不是很厉害?” 好心和尚伸手摸了摸光头,说道:“师叔师伯们都这么说,可是小僧觉得自己与佛法真意,只是略得其一而已。” “你还挺谦虚的,好心师傅,你今年多大了?” “小僧今年十八岁。” 蒙尘哈哈大笑,说道:“你比我大了两岁。” 好心和尚摸着光头,傻笑着。 第三十一章 上古练气士 一座山神庙前,生着一堆火,燃烧着的干枯柴禾,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火堆旁,围着三个人,一个年轻男子,两个美丽的女子。 正是在上谷村外与蒙尘的人分别后的罗浮宫三人。 “师姐,这西北的山水,和咱们罗浮山比起来差多了。” 陆灵儿不停地往火堆中添加柴禾。 “陆师妹,火已经很旺了,你再这么不停的加柴禾,咱们柴禾又不够了。”一旁的贾世雄说道。 陆灵儿瞪了贾世雄一眼,把刚准备扔进火堆的一根枯树枝又放回了原地。 贾世雄笑着说道:“咱们罗浮山是道家洞天福地,这里如何能比。” 一旁的秦若雪突然说道:“西北是神州祖龙脉的起源地,气运得天独厚。” “师姐,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这里却是这般荒凉,连咱们大周的普通山野乡村还不如。”陆灵儿说道。 秦若雪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陆灵儿又转头看着贾世雄,贾世雄也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可不知道。” 陆灵儿嘟了嘟嘴,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火堆。 “你说小元子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下山呢?”陆灵儿自言自语道。 陆灵儿是紫云真人最小的弟子,自幼便上山跟随紫云真人修行。 她本是琅琊郡一世家豪门的小姐,祖父与罗浮山掌教洞元真人是至交好友。 一次洞元真人和紫云真人路过琅琊郡,被陆灵儿的祖父陆谦邀至家中做客,紫云真人看到七岁的陆灵儿,聪慧伶俐,根骨奇佳,便起了收徒之心。 陆谦也是眼光犀利之人,紫云真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他的眼里,于是便主动提出,恳请紫云真人将陆灵儿收入门下,代为教导。 紫云真人正有这个打算,也就顺势应承陆谦的请求。 陆灵儿本是性格活泼之人,山上修道的日子,单调乏味,师兄师姐都比她大很多,对她照顾细心周到,事事都让着她,但却没有一个人能陪她玩。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元知道,单纯听话,被她欺负也不生气。 她每天做完功课,便是跑去仙元峰找元知道,然后带着他满山的跑,日子比以前精彩了许多。 这次师父命她们下山,她事先就问过陈仙元,元知道会不会和他们一起下山,陈仙元说看元知道自己的意思。 陆灵儿得了陈仙元的话,兴高采烈地跑去找元知道,谁知道这榆木疙瘩居然死活不下山,还说了一大堆“师父让他好好在罗浮山上修行”之类的话。 陆灵儿说她问过太师伯,准许他下山,谁知道元知道说,是他的水镜师父吩咐他的。 当时真把她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贾世雄边拨弄火堆边说道:“你们说,今天咱们遇到的那个叫蒙尘的,真是元知道常说的那人?” 陆灵儿嘴里哼了一声,说道:“好好的小元子就是给那家伙教坏的,下次见到他,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贾世雄看着陆灵儿的样子,哭笑不得,说道:“后来来得那伙人称他为少主,看来他的来历不简单。” “他身边的那位女子,不像是是一般的修道之人。”秦若雪说道。 陆灵儿抬头看着秦若雪,诧异地问道:“师姐,不是一般的修道之人是什么意思?” 秦若雪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说不清楚,记得师父曾经说起过,咱们道门源自上古时期的练气士,所谓道门三境界是后来才有的,上古练气士的修炼法门不一样。” “你是说那个叫青鸾的女子是练气士?”陆灵儿问道。 “我不能确定,不过我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仙灵之气。”秦若雪皱着眉头说道。 “仙灵之气?”贾、陆二人同时出口问道。 “那是什么?”陆灵儿紧跟着问道。 秦若雪点了点头,说道:“听师父说,上古时期的仙人就带有仙灵之气。” “那家伙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跟在身边呢?”陆灵儿嘀咕道。 贾世雄往火堆了添加了一些枯树枝,然后抬头朝四周看了看。 北方山间的夜晚,空旷而寂静。 “师妹,咱们明天是直接去藏兵镇,还是继续追查黑衣人的下落?”贾世雄看着秦若雪问道。 秦若雪静静地看着火堆,没有做声,火光将她的脸映得白里透红,娇艳欲滴的,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贾世雄看得呆了。 “好心师父,你对他们说这些,就等同于鸡同鸭进,浪费口舌。” 当天晚上,蒙尘他们在一处人家废弃的房子中落脚。 像这样的房子,不光是朔州,就连晋州、绛州等赵国这些富裕的州都有。 历代典籍中,以“十室九空”来描述战乱中的民间景象。 当年北胡和西戎各部族趁大周王朝羸弱,起兵攻占北方各州,逼得大周王朝南迁。 随后,占据北方的各实力之间,又相互攻伐,战乱不断,使得百姓们流离失所,朝不保夕,就更别说耕田种地了。 休息的时候,好心和尚便跑过去给那些黑衣讲“佛祖以身伺鹰”的故事,想以佛的慈悲之心来感化他们。 好在那些黑衣人的手脚都被捆住了,没办法捂住耳朵,只能任由好心和尚那唠叨的声音钻进耳朵里。 这些黑衣人心里都在想,如果手中有一把刀,要么就一刀捅死这小秃驴,要么干脆就一刀结果了自己。 “师父说过,世间堕入魔障的人太多,能度化一个也是功德无量。”好心和尚虔诚地说道。 蒙尘饶有兴致地看着好心和尚,这家伙比元知道还二。 他走上前去把手搭在好心和尚的肩膀上,看着那些黑衣人说道:“我说你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心师父这么用心付出,为你们化解身上的罪孽,你们应该心存感激才是。” “阿弥陀佛,蒙施主,小僧为他们说法,不求回报的。” “你们看看,好心师父多么宽广的胸怀,你们一个个整天干些伤天害理偷鸡摸狗的事,真不怕死后进幽冥地狱啊!” 蒙尘义正言辞地说道。 那些黑衣人翻了翻白眼,都转过脸去贴在地上。 又一个神经病。 一旁的青鸾嘴角上翘,用怜悯的眼神,看着那些黑衣人。 商子锋在安排那些随从晚上警戒,自从踏入这藏兵镇地界,他的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的。 藏兵镇爆发奇怪的瘟疫,江湖上的能人异士齐聚藏兵镇,他总感觉这里面有阴谋。 “和尚,这些个歹人想是过去为非作歹太多,罪孽过于深重,你再多给他们念几遍经书,多说几次法,一定要超度他们。”蒙尘说道。 “施主说得是,小僧受教了。 好心和尚双手合十,对着蒙尘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去给那些黑衣人念经。 第三十二章 马匪来袭 藏兵镇的东北方,距离约二百里地方,有一座不大的城镇,名叫谷城。 说是城镇,其实更像是山寨。谷城地界,已经离北燕的云州不远,是属于两国的边境之地。 两国的边境,历来就是多事之地。 这里有马匪山贼盘踞,环境极其非常的复杂,守关边军历来只管防范北燕军队,对于境内的这些山贼马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任其横行。 马匪只要不是攻打官府城池,做造反的事,边军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因此,民间只好自己组织力量,来防范马匪的袭扰。 谷城也正好是这样的一股实力。 不过谷城和藏兵镇不一样,谷城的实力是由一户当地豪族组织的,这户豪族高姓,其中有两兄弟很有名气。 高德和高仁是俩亲兄弟,两人自小习武,有一身好武功,大哥高德修为高深,而且颇有谋略;二弟高仁勇武非凡,是一员难得的战场猛将。 兄弟俩以家族护院为基础,这些年拉起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 平日里这些照样整治农活,农闲时就操练队伍,护卫谷城周边的安全。 把历代兵书上写的军垦之策,实践的卓有成效。 周边的马匪曾经打过谷城的主意,皆被高家兄弟率人打退。 也曾有北燕使者偷偷来到谷城,诱降高家,被高家拒绝了。 谷城依山傍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高家兄弟又对整个寨子的防务做了进一步完善,真个是固若金汤了。 且说藏兵镇的瘟疫事件,谷城高家也听说了。 以前朔州也不是没发生过瘟疫,但像藏兵镇这样奇怪的瘟疫倒是头一次。 是以,高家兄弟从一开始,就对此非常关注,为此,高家兄弟对谷城加强了防范,严格监管整个谷城的水源和食物,还规定谷城的人,只准出去不准进来。 这一日,高德正在府中盘计账目,高仁从外面回来。 “大哥,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高仁急匆匆走进院子,一脸着急的样子。 高德放下手中的账册,抬头看着高仁。 “高仁,发生什么事了?” 高仁端起桌上的茶壶喝了一口,擦了一下嘴,说道:“有探子传回消息,昨晚东垒和西垒的两股马匪出动了,他们去的方向是藏兵镇。” 高德慢慢地来回走动,思索着,眉头都快挤到一起来了。 “大哥,我们该怎么办?”高仁见大哥没有做声,急着问道。 “先是奇怪的瘟疫,然后又是马匪,这一切好像从一开始就策划好了的。”高德说道。 “大哥,前一段时间有消息说,北燕大军要南下攻打赵国,不会和这有关吧?”高仁说道。 高德抬头看着高仁,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高仁,你去查看一下,咱们谷城近段时期有什么异样发生没有,记得,要仔细的查。” 高德突然想到什么,忙对高仁说道。 高仁答应道,转身出去了。 等高仁走好,高德又坐回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包好。 高德冲院子外喊了一声,不一会儿,一名年轻人走进院子。 “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高德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年轻人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高田,有一项秘密的任务要你去完成,不过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被称作高田的年轻人咧嘴笑道:“大少爷,高田这条命都是您给的,一点危险算什么,高田保证完成大少爷交给的任务。” 高德点了点头,伸手递给高田一封信,并说道:“将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交到藏兵镇的李元奎手里。” 高田默记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大少爷,您放心,我一定准时送到。” “记住,这封信不能落入其他人手里。”高德再三叮嘱道。 高田点头答应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希望能赶上吧!”高德抬头看了看天空,心里默念道。 朔州北部东、西垒的两股马匪南下的消息,在高田到达藏兵镇之前,便由一路赶来的江湖人士带给了李元奎。 一心只在如何根治瘟疫上的李元奎,对于马匪的事情,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藏兵镇可是有三千人马驻守着,两股马匪算不得什么。 三日后,浑身带着血迹的高田出现在藏兵镇的镇口,高田拿出谷城高家的信物递给镇口的守卫,不一会儿,藏兵镇的二头领李忠亲自来到了镇口,让人把受伤不轻的高田带进了镇里,吩咐郎中先给高田治伤。 李元奎拿着谷城高德写给他的亲笔信,反复看了几遍,脑子里又把藏兵镇这段时期以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他毕竟不是粗鲁之人,终于意识到,整个事情有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藏兵镇也许只是这个阴谋的起点。 他立马吩咐李忠带领一队人马,找合适的位置,伏击南下的两股马匪,不能让这两股马匪靠近藏兵镇。 另外吩咐三当家李庆整顿余下的人马,防守好藏兵镇的每一个要隘关口。 李元奎自己则召集已经到达藏兵镇的江湖人士,明面上带领大家着手根治瘟疫的事情,而私下里则对这些新来江湖人士进行了排查,看当中是否混进了奸细。 由于事先没有防备,他只是把瘟疫的发生,当成了一件自然的事情。 广发英雄帖这一做法,让此时的藏兵镇陷入了被动局面,如果有奸细乘机混入了藏兵镇,到时候里应外合,藏兵镇很容易就会被攻破。 高田浑身的伤,经过郎中处理以后,已经有好转,好在他人机灵,手脚也麻溜,没有受到致命的伤,休息了一晚以后,他的精神好了许多。 第二天上午,李元奎一人来到高田的住处,见高田躺在床上,他便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高田兄弟,伤势好些了吗?” 高田见是李元奎亲自来看他,便准备挣扎着坐起来。 “赶快躺下,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李元奎忙说道,示意高田躺下别动。 李元奎看着一身是伤的高田,感激地说道:“高田兄弟,感谢你冒死送来了高德兄的信,让我藏兵镇躲过了一劫。” 高田咧嘴笑了笑,说道:“这都是我家大少爷吩咐的。” 李元奎点了点头,说道:“这次真是感谢高家兄弟的大义援手了。” “知道路上伏击你的人是谁吗?”李元奎又问道。 高田摇了摇头。 “高田兄弟,你放心在这里养伤,我已经派人给高德兄回信了。”李元奎笑着说道。 高田点了点头,说道:“感谢大头领。” 第三十三章 猛虎涧血战 瘟疫还没有蔓延到藏兵镇里,上谷村首先发生瘟疫时,李元奎便下令,对镇子里的所有水源都派人保护起来,对每天的食物,也做了严格的管控和要求。 并且他还亲自配置了预防瘟疫的药方,让人熬了几大锅药水,镇里所有的人都要喝上一碗,以做预防。 这几日,藏兵镇中的江湖人士,变得人心惶惶,皆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情。 就在高田送来信的第二天,有人在镇外发现了一具江湖人士的尸体,死像极其惨烈,正个人变得干枯,一身精血像是被什么恶魔给吸走了。 这名江湖人士是朔州本地一名散户,无门无派,借着年轻时的一桩奇遇,练就了一身武艺,虽然不入品,但在当地也有些名气,加上他会些医术,平日里给乡亲施个药、治个病什么的,在朔州的江湖里也混出了一个“悬壶先生”的名号。 这次来应李元奎的英雄帖的江湖人士,除了一些门派弟子外,也有很多都是像“悬壶先生”一样的散户,他们大多都是冲着李元奎开除的诱人条件来的,李元奎在英雄帖中说道:凡是能根治藏兵镇周边村落瘟疫的人,他会传授他一式拳法。 李元奎被北方武林尊为“拳法第一”,能得到李元奎的一式拳法,这是很多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因而,吸引了很大一部分江湖人士来到藏兵镇。 当然,这些江湖人士中,也不排除有真心来帮助藏兵镇治疗瘟疫的。 比如像罗浮山、百丈寺、太山剑派等,李元奎的拳法虽好,但是对于这些山上的近则百年,远则上千年的修道门派,却还没有多大的吸引力,毕竟这些门派的底蕴在那儿摆着。 在发现“悬壶先生”的尸体的第二天,又在镇外发现了两具尸体,他们的死因和“悬壶先生”一样,都是被吸干了一身精血而亡。 这次死的两人,身份却比“悬壶先生”大多了,乃是天干山飞剑门的弟子。 两起事件的发生,在来藏兵镇的江湖人士当中,引起了不小的恐慌,有一些本领低微,本来只是想来凑凑热闹,趁机浑水摸鱼的人,已经准备悄悄开溜了。 镇子的人们也都在说,有妖魔来到了藏兵镇,因为这种吸人精血的事情,只有妖魔才干得出来。 已经赶到藏兵镇江湖人士,以太乙山宗天宫、太山剑派为首,这两派都是派出了年轻一脉的弟子。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类似事件,李元奎与两派的人商定,先约束各江湖人士,近期不要单独去镇外,同时也派人查找线索。 李忠率领藏兵镇的一千人马,在藏兵镇北边二十里的猛虎涧伏击了南下的两股马匪。 两股马匪人数加起来本来就只有不到五百人,加之远道而来,没有防备,在第一轮强弓箭雨下,就死伤过半,然后李总命令事先埋伏好的五百骑兵,突然发起袭击,不到一个时辰,便全歼了这两股南下的马匪。 正当李忠准备带领得胜之军赶回藏兵镇时,却发生了意外。 猛虎涧的关口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这人身材高大,一身爆炸性的肌肉让人联想到疯狂的力量,他身边放着一个三角大鼎,看样子得有上千斤。 如果蒙尘和青鸾在这里的话,便会一眼认出此人,这人正是“幽云十魔”之一的拓跋乌鼎。 李忠一双虎眼盯着五十丈外的那人,脸上变得凝重,这人带给他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都会有这种对于危险的敏感。 李忠举起手中的长枪,他身后的士兵缓缓散开成战斗队形。 拓跋乌鼎一手慢慢提起大鼎,然后迈开脚步走来,他每迈出一步,像是使得整个猛虎涧都会颤抖一下似的。 李忠举着的手,向前一挥,一队十个人的骑兵向着拓跋乌鼎冲去,在途中,座下的马不断加速,慢慢形成一股风卷残云的气势。 拓跋乌鼎面对直冲过来的马队,没有丝毫迟疑和躲避,依然是迈开大步朝前走,而且也在慢慢加快步伐。 就在离迎面而来的马队只有十丈距离的时候,拓跋乌鼎也开始奔跑起来,一人一鼎和迎面奔腾而来的马队,直直的、没有丝毫缓冲的撞在了一起。 奔在最前面的那两匹马,直接被撞倒,马上的士兵被拓跋乌鼎横来的一鼎,给砸成了一滩肉泥,摔在旁边的崖壁上。 而马队巨大的冲力,却没有对拓跋乌鼎形成危险,也只是让他的速度滞缓了一下。 后面的马队也冲了过来,拓跋乌鼎一蹬腿,提着大鼎,整个人先前跃去,又是蛮横的一鼎,将两人两马砸成了肉泥,非常的凶狠血腥。 一直看着马队和拓跋乌鼎对撞的李忠,以及他身后的士兵,心里都在发颤,这还是人吗? 那是一头凶猛的猛兽,而且是铜皮铁骨的。 李忠毕竟是久战沙场的老将,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心里瞬间定下决定,他高声喊道:“兄弟们,我们一起往前冲,只有冲过去才有活命的机会。” 然后,李忠一拍坐下的马,挺枪率先向前冲去,身后的士兵看着主帅一马当先,心中的热血瞬间也被激起来了,催动座下的马,疯喊着向前冲去。 拓跋乌鼎已经解决掉了第一队人马,看着前面冲过来的上千人马,嘴角露出嗜血的微笑,双脚一蹬,右手提着大鼎,迎着奔腾过来的马队冲过去。 这一次,拓跋乌鼎在临近马队的时候,没有直撞过去,而是右手一使劲,甩出了手中的大鼎,大鼎盘旋着在李忠头上飞过,砸向身后的士兵,瞬间有两人被砸中,然后余力波及到身后的十几人,马队顿时出现了混乱。 李忠一双虎眼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拓跋乌鼎,右手握紧了长枪,就在要与拓跋乌鼎相撞的一瞬间,李忠用尽全身气力,挺枪向迎面而来的拓跋乌鼎刺去。 拓跋乌鼎的反应更快,面对如此凌烈的一枪,他也不敢直接对抗,而是用力跃起,从李忠的头上飞过,躲避过李忠的一枪后,整个人如一件人形武器,砸入后面的马队中,落地后,拓跋乌鼎没有停留,又是用力一蹬,整个人朝大鼎飞去。 李忠和越过拓跋乌鼎的人,向前奔驰三十几丈才停下来,然后调转马头,看见那人正挥着大鼎,砸向奔过来的士兵,只见哀嚎遍野,血肉横飞,那场面惊心动魄的,连李忠这位沙场老将都感到心有余悸。 李忠身边的副将大声说道:“二头领,你带着过来的弟兄赶紧走,我去挡住那怪人。” “不行,要死一起死,咱们兄弟又何曾做过逃兵。”李忠喝道。 那名副将急道:“二头领,现在情况危急,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们藏兵镇还需要你带着弟兄们回去守卫。” 李忠看着那名副将,狠狠地一咬牙,喝道:“你小子别给老子死在这里,我和兄弟们在藏兵镇等你回来。” 那名副将哈哈大笑,大声说道:“兄弟们,藏兵镇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守好我们的家。” 说完,那名副将手中的刀,用力拍打马背,坐下的马嘶鸣一声,快速朝那怪人奔去,对面一人有士兵奔过来。 副将高声喝道:“兄弟们,随我回去杀敌。” 后面过来的士兵,立即调转马头,跟着那名副将向拓跋乌鼎冲去。 李忠看到这一幕,双眼一红,大声喝道:“兄弟们,咱们走!” 大约还有四百多人,跟着李忠的后面快速离开猛虎涧,朝藏兵镇奔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猛虎涧里的战斗便结束了,拓跋乌鼎提着已经被鲜血和肉泥染红的大鼎,静静地站在猛虎涧的另一头,他回身望去,整条路上,地面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到处都是马匹和人的残肢,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那么副将也倒在了人群里,整个人已经被大鼎砸得面目全非。 拓跋乌鼎提着大鼎,快速攀上一边的高山,然后举目望去,一条烟尘还在空中弥漫,李忠带领的那队人马已经跑远,看不到踪影了。 拓跋乌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然后把大鼎往肩上一抗,双脚用力一蹬,整个人高高跃起,落下又跃起,如此反复,快速朝北方而去。 藏兵镇的人,看到二头领只率领四百人回来,心里除了失去亲人的悲痛,也为这场与马匪的战斗心有余悸,想来定是一场惨烈的大战。 当李元奎听到李忠说,丢失的近六百人马,都是死在一个人的手里,登时目瞪口呆,旋即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你说那人提着一只大鼎?”李元奎问道。 李忠点了点头,想起那怪人提着大鼎凶猛冲杀的样子,到现在他心里都还有余悸。 “看来北燕真的要下手了。”李元奎说道。 “大哥,那人是谁?”李忠问道。 李元奎看了一眼李忠,说道:“你听说过幽云十魔吧?” 李忠点了点头。 “你们遇到的那人便是十魔之一的拓跋乌鼎,据说此人,力大无比,喜用大鼎做兵器,他的实力在十魔中排名第六。”李元奎说道。 “原来如此,连这等魔头都出现了,看来对我藏兵镇是志在必得啊!”李忠狠狠地道。 “你先下去休息吧。”李元奎对李忠一点头。 李忠走后,李元奎吩咐人去请太乙山、太山剑派的人过来,事态变得越来越严重了,他必须要想想对策。 第三十四章 乌衣巷 自从悬壶先生和化剑门弟子神秘死亡后,藏兵镇那些外来的江湖人士,陆陆续续的走了一小半。 李元奎也没有让人阻拦,毕竟这些人能响应他的英雄帖,就已经是很给藏兵镇的面子了,甚至也可以说是很尊重他李元奎了。 这次藏兵镇的瘟疫事件,明显已经不是普通的自然瘟疫,而是有人有意为之,而且对方的来头还不小。 这些来藏兵镇的江湖人士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为了所谓的江湖道义,或者说侠义而来的。 你李元奎不是在英雄帖中说了吗,能帮助藏兵镇根治瘟疫的,他会重重答谢!但现在连基本的安全都不能保障,再有什么重谢,毕竟得有命来接受才行。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方之所以杀害悬壶先生和化剑门的两名弟子,是想给这些外来的江湖人士一个警告,或许是要让他们离开藏兵镇,不要参合到这件事件当中来。 对此,李元奎当面对这些江湖人士说,如果谁要走,他李元奎绝不阻拦,而且他心里同样感谢他们,只要他还活着,以后谁人有困难,他李元奎依然义不容辞。 而留下来帮助藏兵镇度过难关的人,那就是他李元奎和藏兵镇的恩人,这份恩情,他们会牢牢记在心里。 最后留下来的,还有一小半人。 这一日,藏兵镇镇口来了一伙人,一共有十几人,镇口的守卫一听说是来给藏兵镇助阵的,都感觉到惊讶,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来主动帮助藏兵镇。 之前来的那些所谓的江湖好汉,藏兵镇每天是好酒好菜招待着,平日里见了面,藏兵镇的所有人都是对他们点头哈腰,笑容满面,给足了尊重。 藏兵镇的大多数,大多都是实诚的庄稼人,人家不远千里来帮助他们,可不得心存感激吗? 后来遇到了一点危险,有些人走了,藏兵镇的人对此心里有些埋怨,不过更多的是理解,毕竟玩命的事,他们没这个义务。 当守卫把消息禀告给负责镇防务的三头领李庆后,李庆心里顿时非常高兴,他一边让人把消息传给大头领李元奎,一边亲自来到镇口查看情况。 据那伙人自己说,他们一个是百丈寺的僧人,百丈寺的名气,在整个江湖中,那也是一等一的,有百丈寺前来助阵,胜算就大了很多。 另外一伙人自称是什么商盟,这个商盟之前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能和百丈寺的僧人一起来,想必不会是什么奸细。 李庆快步来到镇口,看到那伙人中,一个年轻的僧人正和一个少年在对着几个被绳索捆住的黑衣说话,少年人旁边站着一个拿剑女子,另外还有几人骑在马上,为首的那人,英武不凡,却是一个熟人。 看到这一幕,李庆心里一喜,忙叫守卫打开寨门,他亲自迎了上去。 “商兄,想不到是你来了。”李庆直奔商子锋面前。 这一伙人正是蒙尘一行人和百丈寺的好心和尚。 商子锋和随从们都下了马,看到李庆,也是笑着说道:“李庆兄弟,商某晚到了,请恕罪。” 李庆欣喜地握着商子锋的手,说道:“商兄走后,我们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想不到这个时候你能回来。” “藏兵镇有难,商某岂能不来。” 商子锋和李庆寒暄了几句,忙拉着李庆来到蒙尘面前。 “李兄,这是洛风城的少主。” 蒙尘抱拳行礼道:“在下蒙尘。” “原来是洛风城少主,幸会幸会。”李庆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抱拳行礼。 李庆又对蒙尘身旁的好心和尚行礼道:“想必这位便是百丈寺的师父了,在下是藏兵镇的李庆,我代表藏兵镇的百姓,感谢百丈寺的仗义相助。” 好心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算是回应了。 蒙尘心里感慨,这名气大就是不一样,走到哪儿都受人待见一些。 “各位请随我进镇。”李庆对所有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头领,这六人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周边村庄的瘟疫就是他们散播的,现在交给你们发落。”蒙尘指着地上捆住手脚的六人说道。 李庆闻言,眼里爆发出愤怒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地上六人。 随后,他叫人过来吩咐道:“将这六人押回镇里,等我和大头领商议后再做处之。” 在去见李元奎的路上,蒙尘走到商子锋身边,好奇地问道:“商大哥,你和这藏兵镇的人都熟悉吗?” 商子锋点了点,说道:“少主,属下之前在这藏兵镇待过一段时间,还向李元奎大头领讨教过拳法。” “原来是这样,这就好了,我先前还在担心,怎么样让他们相信咱们是来帮助他们的,这一来咱们就省去不少事了。”蒙尘点了点头说道。 青鸾走在蒙尘身边,抬头四处观看镇子的情况。好心和尚则慢慢走到蒙尘身边,低声问道:“蒙尘,你说他们会用什么办法去感化那几个贼人?” 蒙尘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也低声说道:“他们应该有自己的办法吧。” “阿弥陀佛,那就好。”好心和尚虔诚地念了一声佛。 青鸾听到他们说话,转头看了一眼蒙尘,然后又去观察镇子的情况。 蒙尘一行人的到来,李元奎很是高兴,走了一大半江湖人士后,他心里其实也很沉重,毕竟少了那么多的帮手。 而这次来的人居然是百丈寺、洛风城的人,百丈寺在江湖中的名气那不必说,谁都要敬上三分。 而李元奎在这西北边塞称霸一方,对于洛风城的情况,他自然也不陌生,听说来的是洛风城的少主,他心里的担忧,顿时又轻松了几分。 寒暄过后,蒙尘将上谷村的事,以及好心和尚捉住的这六名黑衣人的情况,都简略地说了一下。 李元奎听后,站起身来,背着双手慢慢地来回走动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蒙尘见到李元奎时,心里不免有几分落差。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心里想着,统领藏兵镇三千兵马,被尊为北方武林拳法第一的人,应该是一位高大威猛、英武不凡的人吧。 今天一见面,却发现李元奎个子不高,甚至比青鸾还要矮上那么一分,身形也有些干瘦,他想到了同样是以力量见长的拓跋乌鼎,人家那才叫“名实相符”。 “大头领,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蒙尘问道。 李元奎停下来回走动的脚步,转头看了一眼众人,蒙尘对于李元奎这一眼,也是很失落,那眼神和普通人一样,没有一点高手给人的那种金光四射、目光锐利之感。 “众位可听说过乌衣巷?”李元奎问道。 “乌衣巷?”众人都摇了摇头。 李元奎又说道:“那么释比这个名字,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吧?” “幽云十魔排名最后一名的魔头?”蒙尘惊呼道。 一路上,商子锋有详细跟他说过“幽云十魔”的情况,是以蒙尘对于这十大魔头的名字是记得的。 李元奎点了点头,说道:“这乌衣巷就是他一手创建的一个邪恶组织。” 第三十五章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由于蒙尘一行人带来了“乌衣巷”这个重要的信息。 李元奎当即召集了众江湖人士进行商讨。 蒙尘平生第一次见到了那么多真正的江湖人士,这个江湖可不是他当年狗刨的那个市井江湖。 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蒙尘看着那些身手不凡,形态倨傲的江湖人士,这就是他当年无比羡慕,无比渴望想成为的那群人吗? 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尤其是太山剑派和太乙山宗天宫的人,神态高雅,气质出尘,是传说中剑仙一般的人物。 蒙尘当时心里就对好心和尚有非议,同样是来自传说中的门派,人家那才对得“神仙”二字的称呼。 还有几个小门派的弟子,也都是形象不凡。 但是一番的交谈之后,这些人不免使得蒙尘心里大失所望,甚至有些厌恶。 相比之下,他还是比较喜欢好心和尚,真诚、真实、平易近人。 太山剑派来了四人,一位叫袁青锋的长老带队,其余三人都是年轻一代的弟子,两男一女。 在交谈中,这些人的口气趾高气扬,对于蒙尘一帮人的态度,就如高高在上的神仙看待凡人一般,这让蒙尘心里很不舒服。 尤其是那个叫袁九剑的年轻人,据说他是太山剑派这一代的剑魁,看他那倨傲的神态,鼻子翘的比眼睛还高。 袁青锋虽然没有明显表露出来,不过在蒙尘看来,也都是一丘之貉。 太乙山宗天宫来的五名弟子稍微好点,没有表露出那种高高在上的形态,但是那种身为高门大派的优越感,同样存在。 看到这些人眼高于顶,蒙尘也收起了之前的崇拜羡慕的神情,也不拿正眼看他们。 在后来的商谈中,都是商子锋代表他出面说,蒙尘则是在一旁假装认真听着,时不时和好心和尚说上一两句话。 在藏兵镇没有看到罗浮宫三人,倒是让蒙尘心里有些失落,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没有来藏兵镇,他本来打算找他们问问元知道的情况的。 事后他问过李元奎,李元奎当时还惊讶,说罗浮宫也派人来了,这倒是他没想到的,只不过对于罗浮宫的人为何没来藏兵镇,他也感到疑惑,他说他派人查一下。 李元奎专门为蒙尘一行人收拾了一间单独的院子,说是院子其实就是普通农家。 藏兵镇居民的生活都很朴实,连李元奎、李忠和李庆这些头领,平时都过着和普通农家一样的日子。 也许是从小的生活经历,蒙尘觉得高门大户的深庭内院,还不如小户农家住得舒适自在。 蒙尘一早就起来了,也没有叫青鸾,就一个人在镇子里闲逛。 藏兵镇里的住户,除了原来的原住户,这些年因为战乱,也收容了一些外地的流民,现在总共人口得有上万人了。 藏兵镇三面环山,东边是镇的出口,从镇子西边的大山里,流出一股溪水,千万年来,在镇子西边冲出了万亩良田,这也是镇里大部分粮食生产地。 自从李元奎带领人在这里盘踞以后,除了护卫这一方百姓的安全,也对镇子的管理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 外边的官府管不到这里,这里俨然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王国。 蒙尘沿着镇上唯一一条大路慢慢走着。 这时天刚大亮,镇里的居民大多已经起来了。 往来小溪挑水的镇民络绎不绝,还有一些小孩也挑着一副小的水桶,跟在自家大人的后面。 溪边已经聚集了好些妇女在浆洗衣服,旁边的浅水里,小孩子在玩水。 远处的农田已经收割了,农田长满了杂草,镇上的牛都被放养在那里。 各家各户的烟窗冒着烟,那是在准备早饭。 …… 蒙尘坐在溪边的一片草地上,看着这一副恬静的乡村画面,心里也变得安静祥和。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打断了蒙尘的思绪。 “蒙尘,原来你一大早来了这里。”好心和尚说道。 蒙尘抬头看了一眼,不悦道:“你这和尚,我正在欣赏风景,却被你打断了。” 好心和尚不以为意,走到蒙尘身边做下来。 “蒙尘,你在欣赏什么风景?” 蒙尘身体后躺,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根,悠然说道:“你个出家人,说了你也不懂。” “阿弥陀佛,蒙尘,你说的可是这一副恬静安详的乡村画面?”好心和尚说道。 蒙尘咦了一声,偏过头看着好心和尚,惊讶地说道:“想不到你这不食凡尘烟火的和尚,也识得农家生活。” 好心和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有些羞涩地说道:“小僧师父说过,咱们出家人同样也是从凡尘中来的,同样也脱离不了这滚滚红尘。” 蒙尘嘴里滋滋两声,说道:“和尚,你师父真是一位得道高僧,有机会我得见一下。” 好心和尚又摸了摸一下光头,脸有难色地说道:“那你怕见不着师父。” 蒙尘一瞪眼,说道:“怎么?你师父不是得道高僧吗?也这么大的架子啊!” 好心和尚忙双手乱舞,说道:“小僧不是这个意思,小僧的师父已经圆寂了,所以你见不着了。” “啊!原来已经死了,那太遗憾了。”蒙尘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 “阿弥陀佛,蒙尘你有这样的诚心,师父他会知道的。”好心和尚双手合十说道。 蒙尘笑了笑,说道:“好吧,你师父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想必人也不差。” 好心和尚咧嘴傻笑着。 远处不时传来一声牛叫声、鸡鸣声和狗吠声,还有人的呼喊声,蒙尘和好心和尚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的感受着这一副画面。 “和尚,我以前在书上读到过一个诗人写的诗,当时不觉得如何,现在亲身感受过后,才真正懂得其中的真意。”蒙尘感叹地说道。 “蒙尘,是什么诗,可否让小僧也听听?” 蒙尘清理了一下嗓子,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来:“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蒙尘转头看着好心和尚,问道:“和尚,这两句诗怎么样?” “阿弥陀佛,蒙尘,你刚才念的几句诗,说的就是眼前的景象吧!”好心和尚说道。 过了一会儿,好心和尚见蒙尘没有做声,便转头看他,只见蒙尘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好心和尚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自己,没发现什么不妥,便诧异地问道:“蒙尘,你在看什么?小僧有什么不对吗?” 蒙尘缓过神来,带着狡黠神色说道:“和尚,你这红尘心不小啊,我说你干脆还俗得,到时候,咱们一人取一个美丽的媳妇,生活岂不挺美的。” “阿弥陀佛,蒙尘你说笑了,小僧是不会还俗的。”好心和尚一本正经地说道。 “呸!又在这里祸害小和尚,一肚子的坏主意。” 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第三十六章 冤家相逢,唯斗嘴而已 蒙尘没想到,昨天还在想罗浮宫三人怎么没来藏兵镇,今早就遇上了。 秦若雪风姿出尘,陆灵儿伶俐可爱,贾世雄丰神俊朗。 蒙尘立马坐起身来,朝着三人施了一礼,然后脸带微笑的看着他们。 “贾兄,两位仙子,我们又见面了。” 贾世雄微微一笑,抱了一下拳,秦若雪微微点点头。 陆灵儿则是走到蒙尘什么,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又去看好心和尚。 “小和尚,你别听他胡说,他最喜欢胡说八道,小元子就被他教坏了。” 蒙尘一脸尴尬,平日里无比灵光的脑子,这会儿竟像是被卡住了一般。 “阿弥陀佛,蒙尘说的有些话是很有道理的。”好心和尚双手合十对陆灵儿说道。 蒙尘感激地看了好心和尚一眼,关键时刻还是和尚靠得住。 “我说小师父,你是不是也被他给教坏了?竟然帮他说话。”陆灵儿瞪着好心和尚说道。 好心和尚正准备帮蒙尘再说一句公道话,却见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身边。 “罗浮宫三位仙长来到我藏兵镇,李某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来人正是藏兵镇大当家李元奎。 罗浮宫三人赶忙抱拳回礼,连陆灵儿都收起了顽皮的神色。 三人回完礼后,都打量着这位“北方拳法第一”的侠魁,太貌不符适。 除了那双眼睛内含精光以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农,如果在山间田头碰见的话,绝不会有人相信他是闻名天下的侠魁。 “大头领,请恕我们三人冒犯了,未经禀报便进入了藏兵镇。” 贾世雄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且又年长几岁,对于人情世故懂得多些。 因为太山剑派那几个弟子,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做派,李元奎对于这些山上的修道子弟,心里印象本来变得不好,要不是有求于人,他早就让人礼送他们出镜了。 罗浮宫三人,事先也不说一声,仗着自己的一身仙道修为,就擅自进入到藏兵镇,李元奎以为他们和太山剑派那些人是一丘之貉,心里也是不高兴的,只是非常时期不与计较而已。 见罗世雄把话说圆满了,给了他台阶下,心里也就释然了。 “客气了,众位能来助我藏兵镇一臂之力,我李元奎感激还来不及呢。”李元奎哈哈一笑,这一页算是翻过去了。 “大头领,在下罗浮宫长青真人门下贾世雄,这位是秦师妹,这位是陆师妹,她们都是我紫云师叔门下弟子。”贾世雄介绍道。 这个胡搅蛮缠的丫头是姓鹿吧,一头蛮横的小母鹿。还是那位叫秦若雪的仙子好,人美丽,脾气也好。蒙尘在心里嘀咕着。 李元奎点了点头,然后邀请众人一并回府。 路上,陆灵儿刻意离蒙尘远远的,还不时对他怒眼相向。 蒙尘以他混迹江湖多年所积累的经验,也无法破解这丫头为何如此针对他,他只能摇摇头做罢。 他本想去向秦若雪打听元知道的情况,可一看到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心里就矮了一截了。 他走到贾世雄的身边,笑着问道:“贾兄,元知道他在罗浮山好吗?” “贾师哥,不要告诉他,尽想着祸害小元子。”远处的陆灵儿说道。 蒙尘拿眼瞪了瞪陆灵儿,这丫头还没完没了了。 贾世雄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蒙兄弟不要和陆师妹一般见识,她其实没有恶意的。” 蒙尘故作大度地笑了笑,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会计较这个。” “伪君子真小人”陆灵儿在远处回应道。 在与人拌嘴上从未输过的蒙尘,今天算是被陆灵儿整治出内伤了。 李元奎老江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奥秘,笑着摇了摇头。 “年轻真好啊!” 连一直冷若冰霜的秦若雪,嘴角都露出了一丝笑容。 “蒙兄弟,元师弟现在在仙元峰太师伯那儿修炼,一切都很好,这次本来也叫他一起下山来的,可是他自己不肯。”贾世雄对蒙尘说道。 “那就好,等有机会,我要去罗浮山看他。” 蒙尘想起和元知道在三交镇胡天胡地的那一个月,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哼,你要是去的话,我会好好招待你的。”远处的陆灵儿挥了挥拳头说道。 蒙尘瞪了一眼她,那表情是告诉她:谁怕谁。 自从对方以杀害悬壶先生和化剑门弟子警告江湖人士,因而使得一大部分江湖人士离开藏兵镇后,就没有了下文。 近一段时间来,藏兵镇一切如常,太山剑派和太乙山宗天宫的人去周边村落查看瘟疫情况,也没有遇到任何可疑人物,对方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这反倒让众人心里更加警惕,因为不知道对方的下一步,反而更加让人担忧。 蒙尘和好心和尚回到李元奎为他们安排的住处,看到商子锋正在向那些随从吩咐事情。 青鸾则默默地坐在一旁,细心地擦拭着苍龙剑。 好心和尚独自去念经了,蒙尘走到青鸾的身边坐下,默默地看着她擦剑。 青鸾抬头看了一眼蒙尘,然后又低头认真的擦剑。 “少主,你回来了,我吩咐了他们时刻关注藏兵镇周边的情况。”商子锋已经交代完事情。 蒙尘抬头朝商子锋点了点头。 “少主,这是萧老送来的信。”商子锋递过来一个小纸卷。 蒙尘愣了一下,然后接过来,仔细地打开纸卷,只见里面写着两段话: 少主可好? 一切以少主安危为上,切记! 蒙尘看完后,心里突然有些感慨,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让这么多人为着自己的安危操心。 想到这里,蒙尘苦笑了一下,说道:“商大哥,你让萧伯放心,我一切都好。” 商子锋点了点。 “对了,商大哥,我有一事不明。”蒙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少主,是什么事情?”商子锋在蒙尘的对面做下来。 青鸾停下擦剑的活,起身去煮茶。 蒙尘想了想,说道:“藏兵镇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为何自始至终都没有官府的人来?” 商子锋闻言笑了笑,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 这时青鸾端过来一壶茶水,给蒙尘和商子锋一人倒了一杯,然后坐在蒙尘的身边。 商子锋端起茶杯微微恰了一口,然后说出了一番缘由。 原来石勒本是西北的一个小部落首领,大周南迁之后,北方陷入了混乱,石勒趁机率领部族起兵,东征西讨,最后占领了晋州、并州、凉州、代州、蔚州、朔州六州,建立赵国,算是以武力立国。 但是赵国立国时日尚浅,除了晋州、并州、代州外,对其它三州并没有做到绝对的控制,加之连年战乱不断,各州刺史和将军对本地方也做不到有些控制,就像是这藏兵镇,历来就是独立于官府之外的存在。 因此,只要不是起兵造反,像一些地方的民生问题,都是自行解决,官府概不负责,其实想负责也负责不了。 蒙尘听完商子锋的一番讲述后,恍然大悟,同时心里也变得很沉重。 圣人说:牧民之道,务在四时,守在仓禀。 可现在这世道却反过来,最根本的民生问题,官府却不管,也管不到。 第三十七章 斩龙峡上紫衣飘 对于蒙尘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两样,一是能不被欺负;二是每天能吃饱。 之前是这么认为,现在还是这么觉得。 从洛风城到藏兵镇,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又何尝不是这样。 但凡有个睡得安稳的地方,但凡每天能够填饱肚子,就已经算是很幸福了吧! 去年嵇道元让蒙尘在弘义楼上读书一年,第一天,蒙尘就问过嵇道元一个问题: 老师,我为什么要读书? 当时嵇道元没有回答他,而是也向他问了一个问题:这天下的大多数人需要什么? 当时蒙尘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是想都没想过。 嵇道元又问他,那么就这个问题,他蒙尘能够做些什么? 蒙尘还是摇了摇头。 而嵇道元却点了点头,说这便是你为什么要读书的原因。 现在想来,老师让他读书,不是纯粹为了让他变成一个人人敬仰的读书人,而是让他利用学到的东西去做点什么。 后来,当他结束半年的闭关读书时,嵇道元又问了他一个问题:圣人们通常是如何做的? 他当时的回答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对于蒙尘的回答,嵇道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嵇道元当时与他说了一段他听起来似懂非懂的话: 在庙堂,需要与天下同利,因为这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在江湖,需要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是为侠者之德。 对于蒙尘来说,他觉得与天下同利,现在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空谈,他连说这句话都还欠缺资格。 但是对于侠者之德,他现在是有机会、也有条件的。 因此,当他看到商子锋时,他说出了他的请求,这不是作为一个主子向下属提的请求,而是作为后辈向前辈提的一个请求。 “商大哥,你教我练拳吧!” 对于蒙尘贸然提出的请求,奇怪的是,商子锋和一旁的青鸾都没有感到惊讶。 商子锋一口答应,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倒让蒙尘心生疑虑,他问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学拳吗?” 商子锋的回答是:“少主是萧府的当家人,学拳是应该的。” 蒙尘又问:“那你就不能我为什么要找你学拳吗?” 商子锋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因为我向李元奎学过拳。” 蒙尘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无比的畅快。 等蒙尘笑完之后,商子锋却严肃地说道:“少主,学拳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蒙尘轻松地笑了笑,说道:“少主我其它本事没有,唯一的本事就是不怕苦。” 不了解蒙尘过往经历的商子锋和青鸾两人,是不可能真正明白蒙尘这句话其中所包含的意思。 从当天下午起,商子锋就开始教蒙尘站拳桩。 商子锋当时是带有玩味的表情看着蒙尘的,那意思很清楚,看你能坚持多久。 不是蒙尘的拳桩能坚持多久,而是学拳这件辛苦事蒙尘能坚持多久。 有一次出乎了商子锋和青鸾的意料,蒙尘的拳桩居然比商子锋规定的时间多了一倍。 这对于蒙尘来说,靠的不是像他商子锋一样功力深厚,纯粹靠的是惊人的毅力。 商子锋收起了轻视之心,他再看蒙尘时,眼里多了一丝敬佩。 正当蒙尘一心在藏兵镇跟着商子锋学拳时,一件大事正在发生。 消息是三日后由谷城的高田冒死带过来的。 “一股实力强大的马贼偷袭了谷城,高氏兄弟率领族人乡亲拼死抵抗,最后寡不敌众,谷城被马贼攻破了,高氏兄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高田因为身受重伤,加之又拼死赶路,到达藏兵镇时,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在他咽气前,说出了高德让他务必带给李元奎的一句话:说北燕是先战江湖,再征沙场。 赵国并州的西部,是晋河流经之地,在这里有一座闻名天下的峡谷,叫斩龙峡。 这片峡谷绵延有十几里,峡谷两边是特色的黄岩,十几里长的峡谷,起伏不定,形成了非常险峻峡谷瀑布和深潭。 相传上古时期,一位圣人游历天下,到这里时,遇到当地百姓出逃外地,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晋河峡谷中有妖魔作乱,祸害当地百姓,使得百姓们无法在生活下午,只好外出逃难。 圣人提三尺宝剑独自前往晋河峡谷,斩杀了兴风作浪的妖魔,这妖魔原来是一条蛰居在此的黑龙。 人们为了纪念这位圣人的功德,于是将这条峡谷取名叫斩龙峡。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西边天空挂着的红霞,把峡谷两岸的荒原映成了红黄色。 一行有十几人的队伍,在拼命地朝前奔跑着,这群人破衣烂衫,浑身带着血迹,像是刚从某处战场上逃脱出来。 他们像是疲累至极,一个个都是在咬牙硬撑着,终于有人撑不住了,倒在了地上。 “大少爷,我们休息一下吧,实在跑不动了。”其中一人狂喘着气艰难地说道。 按个被称作大少爷的人,看着身后一个个浑身血迹,面容憔悴的下属,心中顿时不忍,只好点了点头。 一行人在峡谷边上坐了下来,有的人干脆平躺在地上。 “大哥,我们连续奔走了一天一夜了,想必那些人追不上了吧?”一个年轻人说道。 那个被称作大少爷的人,深深出了一口气,然后忧郁地说道:“希望吧,希望上天还给我高家留了一条活路。” 说话的人是谷城的首领高德,另外一人是他的弟弟高仁,其他几人都是跟随他们兄弟俩从谷城逃出来的。 马贼的突然袭击,让他们措手不及,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北燕的兵已经进了谷城寨子。 北燕兵凶悍,加之北燕军中还夹杂着江湖高手,使得谷城一方瞬间溃不成军,成为了别屠宰的羔羊。 高氏兄弟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带领亲卫从密道中逃出谷城外,却在外面又遇上了一队严守以待的马贼,又是一场血杀,最后人人都挂了彩,亲卫拼死护着高氏兄弟,好不容易冲了出来,奔走了一天一夜来到这斩龙峡谷。 “大哥,你看,那是不是个人?”高仁的惊呼声变得有些惊恐。 只见峡谷对面的边上,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袭雪白的衣服,长发披肩,右手握着一把剑反背在后面,微风吹起他身上的白衣和长发,使得他看起来如飘飘出尘的剑仙一般。 高德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一条受伤的困狼盯着敌人,那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有很大可能是为他们而来,只是不知道是来救他们,而是来杀他们。 那些亲卫也撑着爬起来,围在高氏兄弟身旁,都紧紧地盯着那白衣人。 那个白衣人没有让他们等多久,便告诉了他们答案。 只见那个白衣人手中的剑向他们一挥,一道凌厉的剑气从河对岸激射而来,高氏兄弟身边的亲卫在这一道剑气下丧命。 高德看着到底的亲卫,他们无一不是被那道剑气割喉而亡。他握紧手中的刀,盯着那白衣人,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杀你们的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 面对白衣人的手段,高德知道,他们兄弟今天是再难逃脱了,只能坐以待毙。 那白衣人好像也没什么耐心,提手又是一剑,一道同样凌厉的剑气越过峡谷朝高氏兄弟而来,就当那道剑气飞到峡谷上空时,从旁边飞来一道同样凌厉的剑气与之相撞,一声金锐的如金铁相撞的声音响起。 一个身穿紫色衣服的女子,如仙女下凡,挺剑刺向那个白衣人。 两人瞬间战在一起,身影快速地变换着,一时在空中,一时在悬崖边,一时有坠入峡谷,一紫一白的两个身影,天上地下地战斗着。 高氏兄弟面面相窥,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来救他们俩。 纵横的剑气使得峡谷狂风大作,谷中的晋河河水也被狂乱的气机,带动得咆哮起来。 终于,一切恢复了平静,白衣人依然站在峡谷对岸,不同的是,他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紫衣女子站在峡谷这边,依然是长发飘动,紫衣微摆,如天上下凡的仙子。 “女侠雒邑果然名不虚传。” 峡谷对案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不过此时听起来,对方好心受了伤,中气有些不足。 “幽云十魔中的魔剑也不错。”紫衣女子冷冷地说道。 白衣人听后,仰头大笑起来,声音远远地传开来,笑声中却没有了之前懒洋洋的皮意。 “今日是我输了半剑,一年以后我再来找你比过。”白衣人说道。 紫衣女子冷哼一声,说道:“随时奉陪。” “告辞。”白衣人纵身一跃,御剑而去。 等到白衣人去得旧了,紫衣女子身形微微颤抖,一口鲜血喷出。 高德上前去,正准备说话,紫衣女子举起一只手阻止了他。 高氏兄弟静静地看着紫衣女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向南走,去太洛城。”紫衣女子过了一会儿说道。 “感谢女侠的救命之恩,敢问女侠尊号,高某日后定当报答今天的救命之恩。”高德抱拳说道。 紫衣女子冷笑了一声,说道:“报答?你们先活下来再说吧。” 紫衣女子说完,便纵身一跃,脚底生出一把剑,载着她一飞而逝。 留下高氏兄弟呆呆地看着天空,良久,高德开口说道:“走吧。” “大哥,咱们去哪?”高仁问道。 “南边,太洛城。”高德说道,然后又回头望了一眼紫衣女子消失的方向。 第三十八章 同道异梦 谷城被马贼偷袭的消息,迅速在朔州传开了。 朔州境内的乌堡、垒璧,这些地方自发组织的力量,都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加强了防备。 对于马贼居然能攻破实力不弱的谷城,这让很多人感到疑惑,朔州境内有名的马贼就那么几股,实力都是众所周知的,从那儿冒出一股实力这么强大的马贼? 藏兵镇作为朔州境内最大的一股民间自发组织的势力,因为奇怪瘟疫的爆发,加上李元奎广发英雄帖的影响,使得这里成了各方关注的中心。 朔州城州府 朔州刺史、别驾、朔州将军,朔州的三大父母官齐聚州府府衙。 藏兵镇的事件已经闹得人心惶惶,现在谷城被马贼偷袭,几千人被惨遭杀害,这又是一件引起“天听”的事件。 “刺史大人,您得尽快拿个主意啊。”朔州将军说道。 朔州将军王霸,是当年赵国皇帝石勒赖以起家的“凉州十八骑”之一,王霸有勇有谋,且熟悉骑兵作战。 赵国立国后,被石勒封为朔州将军,镇守赵国西北要地。 此时的朔州刺史是名叫刘国,字逸群。本是江南南阳人士,自幼喜读经史,尤其仰慕卧龙先生,自小就把卧龙先生作为他建功立业的榜样。 少年意气,毅然离开家乡,来到战乱不断的北方,投入到石勒的麾下,在石勒群起争霸的过程中,也出谋划过几次卓有成效的计策。 石勒立国后,评定功绩,封刘国文成侯,介于他的治理能力,授朔州刺史。 而他的别驾,则是往常与他关系平常的刘征,说是他的助手,其实是来监督他的,为此,他心里对昔日尊崇的赵王石勒产生了芥蒂。 “别驾大人有何良策?”刘国打了一手太极,将问题抛给了别驾刘征。 刘征也是当初跟随石勒的“凉州十八骑”之一,立国后改任了文官。 刘征与这位刺史刘大人同官这么多年,对于他的心思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他也是懂得分寸的人,知道这个时候不宜再内讧,他思索了一下,说道:“我建议把朔州的情况,以及北燕的意图和动向,立即上报给皇上,同时王将军加强各关隘要塞的防务。” 刘国一手太极打在了坚硬的石头上,顿时心里也有些尴尬,毕竟是官场老手,不慌不忙地说道:“别驾大人说的有道理,必须让皇上知道我们朔州的情况。” 王霸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随即王霸又瞪了刺史大人刘国一眼,咧咧地嚷道:“我说刺史大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扣了,来到你府上,连杯茶也不给喝啊!” 刘国哈哈一笑,忙说道:“抱歉!抱歉!事情紧急,光顾着谈事了,是刘国的疏忽。” 然后赶忙让人去准备茶水。 三人商谈半天,对于是否出兵剿灭朔州境内的马贼,三人没有达成一致;对于州府是否花费人力物力去救济藏兵镇,也没有成定论。 最后,只好把一切先禀报给太洛城的里的皇上,让皇上来圣裁。 藏兵镇中的各方人士,同样产生了争论。 自谷城惨遭马贼屠杀的消息,传到藏兵镇以后,藏兵镇的江湖人士,便变得人心各异起来。 他们本来是受李元奎的邀请而来的,用修道人的话来说,瘟疫横行,必有妖魔作怪。 可现在事情慢慢明朗起来,藏兵镇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是跟北燕相关,那这就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了。 “不事战争,不涉庙堂”,这几乎是所有山上修道门派的门规。 因此,太山剑派和太乙山宗天宫等众人,已经向李元奎表示要离开了。 这两大门派的人来到藏兵镇以后,只对村民所感染的瘟疫感兴趣,其它事情他们一概都不参与。 这次准备离开,其中的一个原因,便是周边村庄的瘟疫得到了控制,加之藏兵镇已经成了是非之地,他们要避开了。 两大领头的门派表露出离开的意思之后,其他一些小门派和江湖散人,也都纷纷准备离开藏兵镇。 “大头领,师门有令,我们也没办法。” 罗浮宫的三人也来向李元奎辞行,不过贾世雄说他们三人不会马上离开,还会去周边的村庄走走,会把瘟疫彻底根除掉。 但是,如果是与北燕军队的战争,他们不会参与。 一旁的蒙尘实在看不下去了,太山剑派和宗天宫的人,他本来就看不惯,走也就走了,但是他是一直对罗浮宫有好感的,因为那是元知道的师门。 可现在罗浮宫三人的做法和太山剑派那帮人一样,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和尚,你是不是也要走?”蒙尘转头问好心和尚。 好心和尚摸了摸光头,说道:“小僧没有接到师门的佛令。” 蒙尘心里喜道:“那你意思是不离开喽?” 好心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红尘修行,哪里都一样。” 蒙尘走过去搂着好心和尚的肩膀,别了一眼罗浮宫三人,说道:“还是和尚你慈悲为怀,如果连世间的是非,人间百姓的疾苦都管,那还修什么道,求什么真。” “你……你以为我们不想留下来,我们才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哼!”陆灵儿辩解道。 贾世雄走到蒙尘面前,说道:“蒙兄弟,对不住,师命难违。” “什么狗屁门规,你们这是修的哪门子道啊!”蒙尘一脸讽刺道。 “不懂就别乱说,像你这种市井小人,又怎么会知道修真大道。”陆灵儿冷哼道。 李元奎向众人打了一下拱手,笑着说道:“众位朋友都是看我李元奎薄面,才来到助我藏兵镇的,此时离开,当属正常,我李元奎心里依然感激各位。” 李元奎的一番话,让罗浮宫及其身后的那些江湖人士,脸上显露出尴尬的表情。 秦若雪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蒙尘身后的青鸾。 最后留在藏兵镇的,除了蒙尘这边的一行人,还有一小部分的江湖人士,这些人要么是早年受过李元奎的恩惠的,要么就是纯粹仰慕李元奎的为人的。 在藏兵镇的议事大厅,藏兵镇的重要人物和留下来的江湖人士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蒙兄弟,对于目下的局势,你有什么好建议?”李元奎首先向蒙尘请教。 在这大厅的江湖人士中,蒙尘背后的洛风城,算是势力最大的了。 蒙尘看着周围的人,来藏兵镇这些天,他除了和罗浮宫三人打过交道外,和其他的江湖人士没有交集,今天算是最亲密的一次了。 “据我们的消息,此次偷袭谷城的并不是什么马贼,而是北燕军队所假扮,他们是不想让赵国抓到把柄。” 蒙尘说道这里,看了一眼李元奎,后者示意他继续说,蒙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谷城的高田给我们带来了一句话,那是说北燕此次南下的战略方略的,先战江湖,再征沙场,这说明,赵国在北燕的眼中,他们不担心赵国的军队实力,而是担心赵国地方的民间势力。北燕处心积虑针对藏宝镇,看来是对藏兵镇志在必得。” 蒙尘的一番分析,在场的人听后,都连连点头。 第三十九章 只为义气 这一番结论,是蒙尘这段时间综合各方面的信息总结出来的,这是他当年在西楚神凤军虎须营做斥候时练就的本领。 “尽管如此,藏兵镇和谷城的地理位置不一样,谷城位于赵国的边境,便于北燕军队的乔装进入。而藏兵镇位于朔州腹地,在没有正式开战的情况下,北燕不可能派大军前来攻打藏兵镇。”蒙尘继续分析道。 “蒙少主,那你说北燕会怎么来对付咱们藏兵镇?”金刀帮的帮主陆一刀问道。 金刀帮是朔州小平城的江湖势力,帮主陆一刀正值壮年,是名有情有义的汉子。 金刀帮本是以走镖为生的,常年走镖中,颇受李元奎的照顾,这次听闻藏兵镇有难,他带着金刀帮的主要力量来到了藏兵镇助阵。 陆一刀问的这个问题,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关心的,商子锋也在看着蒙尘。 蒙尘嘴角微微一笑,说道:“依我看,北燕既然说了先战江湖,那么他们定会派武林高手前来,他们不是有什么幽云十魔吗?说不定这次会来几个。” 商子锋微微点了点,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 李元奎则是在低头沉思,那些江湖人士听了蒙尘的话,相互之间在议论着。 “蒙兄弟,你可有什么良策?”李元奎思索了一下,抬头看着蒙尘问道。 蒙尘摇了摇头,说道:“本来如是罗浮宫、太山剑派、宗天宫的那些人都在的话,那还可以一搏,但是现在,如果面临十大魔头的话,我们有多少胜算,想必大头领比我更清楚。” 北燕的“幽云十魔”,在江湖上是威名赫赫,曾经有好事之人,将武林中的高手评过“高手榜”,前十名中便有两人是十魔中的人物。 李元奎点了点头,此时的他,眼神陡然生出一股绝强的战意,作为一名武学高手,都有一种遇强则强的心境,这里的强,不一定是指修为,也可以是战斗的欲望。 “众位江湖朋友,此时此刻,你们还坐在这里,我李元奎十分的感激,你们的这份情义,只要我李元奎在世的一天,我都会记在心里。” 李元奎起身对所有人施了一礼。 然后他话锋一转:“可是这次我藏兵镇面临的是绝境,我李元奎不希望看到各位江湖朋友丢了性命,因此,请各位尽快离开藏兵镇。” 金刀帮陆一刀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大头领,你这话我老陆就不爱听了,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胆小怕死的人?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我陆一刀和金刀帮所有的兄弟与大头领您同进退。” 其他人也都大声附和道,蒙尘看到这些人明知道可能会把自己的性命丢在这儿,却也不退缩,他心里不禁生出一种感慨,也让他想起了死守江陵城的日子。 这些被山上修道门派看不起的江湖粗人,在蒙尘来说,更像是懂得大义之人。 李元奎看着众人,眼里竟然有些湿润,他感激地说道:“我替藏兵镇的父老乡亲谢谢各位了。” 藏兵镇的所有关隘都加强了防备,每个隘口除了之前的守卫以外,还都配备的江湖人士,李忠和李庆两位头领分别守卫东、南两个重要隘口,李元奎则在组织镇民们随时准备撤离。 藏兵镇军中的斥候都派出去了,蒙尘让商子锋把那些随从也派出去,时刻注意藏兵镇周边的情况。 整个藏兵镇都进入了紧张的防备状态,等着敌人的来袭,但这种滋味,让人很不好受,就如上了砧板的牛羊一般,在等着屠夫下刀。 商子锋脸上挂着深深的忧色,毕竟可能是他也无法面对的魔头,蒙尘的安全,他心里也没数,他也劝过蒙尘和青鸾离开,由他代表洛风城在藏兵镇助阵,不过蒙尘对此说了一句话:如果他此时离开了,还配不配做少主? 商子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点点头,郑重地对蒙尘抱拳施礼道:“商某愿与少主同进退。” 青鸾给蒙尘烧了一壶茶水后,便坐在他身边默默地擦拭苍龙剑。 “青鸾,你怕不怕?”蒙尘问身旁的青鸾。 青鸾摇了摇头,破天荒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如寒风中一朵盛开的鲜花,蒙尘有那么一瞬间看呆了。 “我这会儿如果有巫长老、左道长或是老师那样的本事就好了。”蒙尘喃喃地道。 青鸾停下了擦剑的活,抬头看着蒙尘。 蒙尘呆呆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院子里,站起了拳桩。 刚才那一会儿,他又想起了惜月,那个美丽的天月公主,想起了元知道那个实诚的小道士,也想起了虎须营的兄弟,想起了为了他失去一只右臂的严冲,想起了在江陵城上与他一同血战到死的野猫子昭华。 这些人他才刚刚认识,就都又失去了。 无声无息地,李元奎出现在院子中,在出现的那一刻,青鸾才感觉到,正准备拔剑,却看到是李元奎,就又停下了,坐回了原地。 “拳桩站得不错。”李元奎笑着说道。 蒙尘蓦地转头看,见是李元奎,脸上登时红了一下,然后收了拳桩,挠了挠头,说道:“大头领谬赞了。” 李元奎看了看四周,然后问道:“蒙兄弟想学拳?” 蒙尘点了点头,却不知道李元奎怎么突然来到这里。 “我有一种拳法,你想不想学?”李元奎开门见山地说道。 蒙尘眼神一亮,对着李元奎施了一礼,口中说道:“敢请大头领教我拳法。” 李元奎上下打量了一下蒙尘,然后点了点头,说道:“练拳一法,没有什么捷径,唯有苦练,如果我要你打拳一百万遍,你做得到吗?” 蒙尘先是一愣,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能做到。” 李元奎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蒙尘,像是在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好,这个给你。”李元奎点了点头,然后递给蒙尘一册书。 蒙尘疑惑地接过书册,看了一眼,只见书册封面上写着“戮神拳”三个古篆字。 李元奎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这本戮神拳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我也没有练成。” “啊?”蒙尘不由自主地惊叹了一声。 李元奎看着蒙尘的表情,笑了笑,说道:“当年我师父说,这本戮神拳是他年轻游历时,在一处上古时期的仙家洞府中所得,据那处仙家洞府所记载,这戮神拳可弑仙戮神。” “这么厉害?”蒙尘一脸不相信地说道。 李元奎哈哈大笑,说道:“这是我师父说的,我也不知道。” 蒙尘看着一脸欣慰的李元奎,心中一动,然后对李元奎再次施礼道:“感谢大头领赠我绝世拳法,蒙尘定当勤学苦练。” 李元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至于是否能练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第四十章 耍诡计的草原蛮子 已经是傍晚时分。 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院子里种植的一颗大枣树,此时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了,西边的晚霞,透过树枝洒在院子里。 “和尚,你这打的是什么拳?”蒙尘一屁股坐在庭前的台阶上。 好心和尚听到蒙尘的声音,便慢慢收了拳,然后对着蒙尘念了一声佛号。 “是小僧的师父的一位朋友教我的,他说这是一套能让普通人强身健体、安神养性的拳法。”好心和尚认真说道。 蒙尘拍了拍手掌,站了起来。 “和尚,能不能教教我?”蒙尘笑得着说道。 好心和尚摸了摸光头,说道:“蒙尘,你想练的话,我们一起练。” “现在咱们不忙着练拳,我们出去逛逛。”蒙尘拉着好心和尚往外走。 “阿弥陀佛,蒙尘咱们要去哪儿?”好心和尚被拉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去外面随便走走,在屋子里闷的慌,出去透透气。” “咱们还没吃晚饭呢!” 蒙尘回头看了好心和尚一眼,说道:“你一个和尚怎么老想着吃啊。” 好心和尚摸了摸光头,说道:“师父说我正在长身体,要多吃。” “什么样的徒弟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来的。”蒙尘边走边摇头。 随即他停下了脚步,伸手扶住要撞上来的好心和尚,笑着说道:“和尚,要不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什么好吃的?” “跟我走,去了就知道了。” 蒙尘搭着好心和尚的肩膀,一路哼着不知名的歌儿,朝镇子南边的小溪方向走去。 藏兵镇现在已经进入的了戒严状态,镇子上的居民们不准随意活动,日常做事都是统一去做,这样也是为了以防不测。 出了镇上的街道,上了去小溪方向的小路时,好心和尚给旁边的蒙尘使了使眼色。 蒙尘看着好心和尚一副严肃的模样,以为有什么情况,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他偷偷转头向后面瞟了一眼,绷紧的脸色顿时放松下来。 只见青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她双手抱着剑,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们。 蒙尘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道:“青鸾,你总是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青鸾白了他一眼是,说道:“是你们说话太投入了。” “我……那你叫我一声也行啊!”蒙尘无奈说道。 “记得了,公子。”青鸾依旧冷冷的模样。 蒙尘摇了摇头,拉着好心和尚往前走去,转过身去的那一刻,他忍不住笑了笑,刚才那表情都是他装的。 好心和尚摸了摸光头,弄不清楚蒙尘是怎么回事。 在一处深潭旁,蒙尘撅着屁股用嘴吹着火,看火势旺了一些后,便往火堆里添加一些干柴,然后他拿起已经用木棍串好的两条鲫鱼,放在火上烤起来。 青鸾坐在一旁,偶尔看看蒙尘的举动,好心和尚则端着一张苦瓜脸,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和尚,别念了,快来帮忙生火。”蒙尘喊到。 “蒙尘,小僧只吃素食的,不杀生。”好心和尚苦着脸说道。 蒙尘看了一眼好心和尚,被他那哭丧脸的表情给逗得哈哈大笑。 “我说和尚,你也太迂腐了,不就是吃条鱼吗?吃什么不是吃啊!” “小僧是佛门中人,有戒律的。”好心和尚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你不是说要红尘修行吗?连条鱼都不敢吃,那算哪门子红尘修行,还不如回百丈寺天天面壁念佛呢!”蒙尘不屑地说道。 好心和尚摸了摸光头,说道:“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蒙尘笑了笑,说道:“那过来吃一条?” 好心和尚忙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又念起阿弥陀佛来。 蒙尘伸长脖子闻了闻,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说道:“好香的鱼。” “青鸾,待会给你一条。”蒙尘看着青鸾笑着说道。 青鸾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随即脸色一变,手指一弹,蒙尘只觉得一股大力打在手中的树枝上,树枝被打得脱手,飞去了老远。 蒙尘还没回过神来,身子便被青鸾拉着移开了。 “青鸾,发生什么事了?”蒙尘惊魂不定地问道。 “蛊。” 好心和尚也站到蒙尘身边,低声说道:“是蛊。” “什么蛊?你们俩在说什么?”蒙尘一脸迷惑。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少主,刚才你烤的鱼里面有蛊虫,而且不是一般的蛊虫。”青鸾冷冷地说道。 蒙尘想了想,突然惊呼道:“我们赶紧回去告诉大头领。” 等他们走后,深潭中突然浮现出很多的鱼蟹虾,它们都顶着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 最后一抹霞辉落入到西边高山的后面,天空慢慢暗下来,镇子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 蒙尘三人一路上,一边走一边四处观看,倒没发现有什么异样,镇子里安排的巡逻队,也在正常的巡逻。 一阵带着寒意的风,在镇子里吹气,使得整个藏兵镇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你们说小溪中的鱼被人下了蛊?”李元奎一脸震惊。 “来人。” 李元奎立马叫人通知镇上所有人,不能再吃任何的鱼虾野味,镇中的每一口井都派人保护起来。 蒙尘对于李元奎的果断非常的佩服。 “青鸾姑娘,你是如何知道小溪的鱼被人下蛊的?”李元奎安排好一切后,又来向青鸾详细了解蛊的情况。 青鸾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出身南疆,从小接触过蛊,对蛊有一种敏感的联系。” 蒙尘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青鸾,他一直以为青鸾就是洛风城人士,后来被萧伯收养。 李元奎点了点头,如果对方明着冲杀进来,他倒是不怕,大不了决一死战,但是对方用这种阴招,让他感觉空有浑身气力,却无从应对。 “看来是幽云十魔中的释比到了藏兵镇了。”李元奎一双眼神冷若寒光。 “不错,想来这位释比大人已经在藏兵镇周边蛰伏很久了。”商子锋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元奎对商子锋抱拳见礼,问道:“商兄为何这样说?” 商子锋向蒙尘打了声招呼,然后说道:“大头领可有想过之前的瘟疫是如何来的?” “你说之前的瘟疫就是释比所为?”李元奎握紧了拳头,眼里充满着愤怒。 商子锋点了点头,说道:“这段时间,我安排人暗中调查,发现了很多可疑点,后来我和青鸾又去了一次上谷村,对那些身中瘟疫的村民做了检验,确定那也是一种蛊。” “阿弥陀佛。”好心和尚轻轻地念了一声佛号。 “那些人不但用蛊杀害了村民,还控制他们的尸身来伤人。” 蒙尘想起当日在上谷村,面对那些村民尸体变成的僵尸,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他当年参加过江陵城的血战,算是见识过血腥场面,但是面对那些杀不死的僵尸,他心里就发毛了。 “没想到这些草原蛮子,也耍这么下三烂的手段。”李元奎恨恨地说道。 第四十一章 幽云十魔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蒙尘问道。 李元奎看了一眼众人,说道:“一场血战是在所难免了,只是这镇中的百姓……” 李元奎也是在犹豫不决,毕竟是好几千条人命,那些战士战死了也不屈,可还有那些老弱妇孺怎么办? “大头领,你带领镇中的百姓离开此地吧?”好心和尚说道。 李元奎闻言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又有哪里比这藏兵镇安全呢?” “大头领,我们一起和那些北燕人渣血战一场便是,又有什么好怕的。”蒙尘说道。 江陵城上那样的血战他都没有害怕,这会儿又算什么。 “哈哈,好!蒙兄弟果然豪气,那咱们就和那些人干他一场,让他们知道我李元奎这个第一也不是白叫的。” 商子锋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青鸾一眼,青鸾点了点头。 “和尚,你怕不怕?”蒙尘转头问好心和尚。 “阿弥陀佛,降妖伏魔小僧义不容辞。”好心和尚坚定地说道。 蒙尘高兴地说道:“和尚,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你们百丈寺看看。” “阿弥陀佛,蒙尘你愿意去,小僧非常欢迎。” “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看能不能把我商盟的生意做到你们百丈寺去。” 好心和尚刚想答应一声,听到蒙尘的后半句话,忙把嘴闭上了,心里想着,佛祖保佑让蒙尘千万别去百丈寺。 藏兵镇的镇口,这里是进出藏兵镇的大路,如果是大队人马来的话,必须得从这里进。 是以二头领李忠率领五百人在这里日夜轮值驻守。 之前的木架结构的栏栅都已经改成了砖石砌墙,加强了防守功能。 三头领李庆也是带领五百人,分成十队,日夜在镇中巡逻。 这会儿,他正带着一队镇兵巡逻到镇口。 “二哥,你这里怎么样?”李庆老远看到站在寨楼上的李忠。 李忠对李庆点了点,说道:“三弟,这几天警醒一点。” “二哥,你放心吧,我盯的着呢!”李庆笑着说道。 “二哥,你看那是什么?” 李庆突然看到镇外的大路上有东西在移动,但黑乎乎的看不真切。 李忠从身旁的护卫手里拿过火把,伸手往外照了照,黑暗中,只见有许多模模糊糊的黑影在移动。 两人一下警惕起来,寨楼上的所有镇兵都警惕地看着外面。 终于,那些黑影都走到了光线里,李忠和李庆,都是上过战场,走过死人堆的,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幕,心头也不禁发麻。 只见镇外的大路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附近的村民,不过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正常人,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所有的动作都如木头人一般。 当他们走到镇口的寨楼下时,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上面,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叫声。 寨楼上的人,当看到下面那些人的脸后,彻底的炸锅了,只见那仰头向上看的,都是一张张骷髅脸。 这那是人群啊,这是一群僵尸啊! 李忠毕竟是见过阵仗的,他用力拔出腰间的佩剑,大声吼道:“所有人注意,决不能让这些怪物进入镇子。” “三弟,你赶快派人去通知大哥。”李忠吩咐道。 李庆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听到李忠的话,忙点头答应,再也不敢往下看。 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僵尸朝镇口过来,这些僵尸都是前一段时间周边村子得瘟疫而死的村民。 寨门坚苦,那些僵尸一时进不来,都在外面仰头大叫,如群兽嚎叫一般,声音远远的传开去。 李元奎和蒙尘众人正在李元奎的住处商议事情,听到外面的怪叫声,忙起身出来察看。 听声音是镇口方向,李元奎心里一急,顾不得了,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商子锋看着蒙尘,蒙尘忙说道:“我们也去看看。” 商子锋和好心和尚也在原地消失,蒙尘张了张口,看到青鸾还在身边,连忙说道:“你不准消失。” 青鸾点了点头。 “青鸾,快带上我一块去。”蒙尘看了看外面,又说道。 当蒙尘和青鸾赶到镇口时,寨楼前已经聚集了好几百僵尸了。 这些僵尸和他们当初在上谷村看到的一模一样。 蒙尘不怕死,也不怕死人,就怕这些半死不活的僵尸,看着下面黑麻麻的一片,他心里顿时发毛。 “和尚,你们佛门有什么神通降伏下面那些僵尸没?”蒙尘问身边的好心和尚。 “阿弥陀佛,下面这些村民都是被蛊控制的,并不是真正的鬼物。,好在他们一时进不来。”好心和尚摇了摇头说道。 蒙尘担忧地看着下面,说道:“就怕有那些歹人混在僵尸群里。” 李元奎听到蒙尘的话,眼神变得可怕,只见他纵身一跳,飞身下到寨门口,对着寨门口的僵尸群挥出一拳。 浑厚的拳罡使得周边的僵尸四分五裂,但是远处的僵尸又怪叫着扑上来。 李元奎随手挥拳,轻描淡写,挥洒如意,但产生的拳罡却是浑厚凛冽,尽管僵尸很多,但是怎么都进不到他身前的一丈内。 “桀桀桀……拳法第一的李元奎果然名不虚传。”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那个声音入耳,让蒙尘感到极不舒服,周边的那些藏兵镇的镇兵脸上也显出难受的表情。 青鸾左手举起苍龙剑,右手缓缓拔出苍龙剑身,一声浑厚的龙吟声响起,使人感觉有苍龙腾空,众人心里那种难受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藏兵镇果然不简单,竟然还有如此宝剑。”那个声音略显惊讶。 蒙尘有往青鸾身边靠了靠,然后轻声问道:“青鸾,除了这个怪人,你知道还有其他人吗?” 青鸾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黑暗中,嘴上说道:“那天我们遇到的那个拿大鼎的家伙也来了,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感觉到这两个人的气息。” 蒙尘转头看了看己方的人,青鸾、商大哥、好心和尚都是修道之人,身怀神通,那些江湖人士应该都是平常武夫,杀杀僵尸还行,藏兵镇的镇兵就更不用说了。 如果对方就只有这两个人,那还有胜算,可是对方既然一切的计划的这么圆满,又岂会只来这两个人。 连青鸾都感觉不到气息,要么是有特殊方法掩盖,要么就是修为比青鸾高,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时,下面的李元奎一击拳招使出,威力比之前大了很多,寨门口周边十丈之内的僵尸都被拳罡震的粉碎。 使完这一招后,李元奎提身而起,又上到寨楼上。 “大头领的撼岳拳果然气势雄伟,俺拓跋乌鼎一直想与大头领比比拳头。”一个粗壮的声音响起。 李元奎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大头领,你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吗?”蒙尘看着李元奎问道。 “五人。”李元奎心里有一丝担忧。 他感觉到,场中有一人的气息浩瀚无际,如深邃的大海一般,让他都感觉有些压力,其他四人的修为都在他之下。 第四十二章 大义所在,不后退 寨楼前的那些僵尸都停了下来,不知道对方又在耍什么诡计。 “没想到他们竟然以村民的尸身制成僵尸来攻打藏兵镇。”一旁的商子锋说道。 在之前,大家都认为北燕再怎么猖狂,毕竟还没有对赵国发动战争,因而不可能派大队人马来攻打藏兵镇,最多也就派几个高手过来。 “大头领,你一个人能打几个?”蒙尘小声问道。 身边的几个人都听到了蒙尘的问话。既为蒙尘问得直接而尴尬,但是蒙尘问的问题,又是大家想知道的。 李元奎被蒙尘的问题给逗笑了,虽然强敌环伺,藏兵镇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但李元奎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没有任何的慌乱。 “有一个人修为高深,和我在伯仲之间,待会我可能会被他缠住。”李元奎说道。 李元奎看了一眼众人,然后又继续说道:“二弟三弟,你们一人负责乡亲们的安全转移,一人带领兄弟们截杀那些僵尸,配合各位江湖朋友守住镇口。” 李忠、李庆两人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去准备了。 李元奎又对蒙尘一众前来助阵的人说道:“蒙兄弟、商兄,待会就劳烦你们负责统一调度。” 蒙尘和商子锋都点了点头。 蒙尘知道,李元奎主要是想请商子锋来负责统一的调度安排,带上他是因为他洛风城少主的身份。 李元奎看着下面那些暂时静止了的僵尸大军,沉声说道:“这些僵尸有我藏兵镇的兄弟加上金刀帮等江湖兄弟就可以应付,还有另外四位高手,就要劳烦商兄、青鸾姑娘和好心师父来抵挡了,就不知道来得是那五魔。” 一遇上神仙打架,蒙尘就只能干着急了,甚至还要别人守卫者才行。 青鸾看了一眼蒙尘,又转头看着商子锋。 商子锋微微点了点头。 青鸾的任务就是保护蒙尘的周全,对于其它,她是不放在心上的。 “青鸾,如果打起来了,你:用担心我,我会保护自己的,你使全力帮我打那帮兔崽子。”蒙尘笑着说道。 李元奎也看出了其中的关系,但自己又不好强迫,再说强迫也不一定有用,毕竟是他们少主的安危。 “这一战会很凶险,我只希望大家多注意安全,我替藏兵镇的百姓们感谢诸位了。” 李元奎说完后,郑重地给大家作了一个揖。 “大头领不用担心我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来助藏兵镇,那都是心甘情愿的。”金刀帮的帮主陆一刀说道。 “陆帮主说得对,这些北燕魔头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咱们又何必怕他们,人死卵大点事,怕什么。”蒙尘一激动,市井脏话都出来了。 金刀帮那些个江湖人士,听着倒是很顺耳。 寨楼上的众人情绪激愤,士气高昂。 “大哥,不好了!”李忠匆匆忙忙奔过来。 只见李总一脸惊恐,像是遇到什么恐怖的事情。 “怎么了,二弟?”李元奎问道。 李忠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说道:“大哥,镇内也有人变成了僵尸。” “啊,怎么会这样?” “这些人真够歹毒的。” “这是要断我们的后路啊!” 寨楼上的人一下炸了锅,七嘴八舌起来。 李元奎转头看了一眼镇外面。 “李忠,你去将那些中了蛊的乡亲隔离起来,然后把老弱妇孺都集中起来保护。”李元奎说道。 李忠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了。 “桀桀桀……李元奎,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交出藏兵镇的宝物吧,我们可以放所有人一条生路。”那个阴森森的声音又响起。 “宝物?”寨楼上的人面面相窥,都是满脸疑惑,特别是那些江湖人士。 蒙尘看了商子锋一眼,后者摇了摇头。 “北燕的蛮子,我说你们阴险过头了吧,这种下三滥的损招都用,是爷们就真刀真剑的干一架,别像个娘们似的叽叽歪歪。”蒙尘对着镇外方向大声喊到。 “乳臭未干的小子,待会儿爷爷要尝尝你鲜嫩的心肝。”又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大头领,干吧,先杀他一通再说。”蒙尘轻生说道。 李元奎转头看了一眼蒙尘,心里不禁对这位洛风城的少年城主高看几分。 身上明明没有任何气机,看着就是个普通人,但这份胆识和镇定却非常人所能比拟。 戮仙拳法交到他的手上,也许不会错。 李元奎点了点头,说道:“我去拖住他们,你们守住寨门。” 李元奎说完,便消失不见,只见镇外刮起了一道罡风,贴地而行,如一条青色的苍龙,那威势霸天绝地。 那些僵尸大军在这道罡风下,瞬间都化作了碾粉。 “蒙兄弟,好好感受戮仙拳的拳风。”李元奎的声音钻进蒙尘的耳朵里。 蒙尘听后,忙打起精神,瞪着双眼看着镇外。 就在李元奎冲向镇外,一拳消灭了僵尸大军后,一个三角大鼎,从镇外飞来,砸向寨楼,商子锋纵身而起,一拳挥向大鼎,将大鼎打了回去。 随即一个白衣人仗剑飞凌寨楼上空。 青鸾看了一眼蒙尘,蒙尘点了点头,说道:“小心。” 青鸾拔出苍龙剑,挺身向空中的白衣人刺去。 好心和尚走到蒙尘身边,警惕地看着周边。 蒙尘瞪大眼睛看着镇外,却是一片朦胧,只感觉罡风拂体,罡风中含有一股霸天绝地的气势,使人的心境顿时变得战意高昂。 商子锋和拓跋乌鼎战在一起,青鸾挡住了白衣剑客,那么李元奎是一人战三人。 感受着李元奎毁天灭地的拳罡,蒙尘身上的血在沸腾,对戮仙拳愈发渴望。 一队黑衣人穿过黑夜,出现在寨楼前,这些黑衣人身手不凡,很快就上了寨楼,寨楼上的镇兵射出的箭被他们轻易躲过。 寨楼上的那些江湖人士,都大喊着迎了上去。 好心和尚护着蒙尘,不让黑衣人近身。 眼前的一幕,让蒙尘又想起江陵城上的血战。 眼前的厮杀,规模小了很多,但是却更凶险,更加混乱,双方都是身怀武艺的人,杀人更干脆利落,也更加残忍。 蒙尘手中握着一把刀,只要是受伤落难的黑衣人,他也会上去补上一道,让他彻底不能再上人,有好心和尚的保护,他倒是没受伤。 不过他看到那些镇兵和江湖人士,一个个惨死在黑衣人的刀下,他恨得咬牙切齿,血脉偾张。 几次不顾一切的想冲上前去,都被好心和尚给拖住了。 寨楼上的镇兵和江湖人士死伤已经过半,蒙尘看到金刀帮的帮主陆一刀的身上也多处受伤,但是他尤自不后退,一把金刀左砍右劈和黑衣人战在一起。 有黑衣人发现了蒙尘被好心和尚保护着,像是一个重要人物,便相继杀过来。 好心和尚顿时压力大增,以蒙尘那点微末本领,根本挡不住黑衣人的一刀。 好在好心和尚佛门功夫修炼的勤,修为着实不弱,好几个冲上前的黑衣人都被他以佛门神通打的口喷鲜血。 见好心和尚武艺不弱,又有几名黑衣人腾出手来朝蒙尘和好心和尚二人冲过来。 好心和尚尽管修为高深,但是黑衣人中也有高手,形势瞬间变得万分危机。 “好心师父,你带着蒙少主先退吧。”陆一刀看形势危急,大声喊到。 “陆帮主,我绝不退缩,咱们死也要死在一起。”蒙尘大声喝道。 第四十三章 雒邑公主 面对袭来的黑衣人,蒙尘只是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刀,脑袋一片空白,来不及想什么。 好心和尚被两个身手不凡的黑衣人给缠住了,一时脱不开身。 一个修长的紫色身影突然出现在蒙尘面前,在黑暗中如鬼魅一般。 只见她右手一挥,一道剑光闪过,向蒙尘挺剑刺来的三个黑衣人顿时被剑光刺中,向后摔去。 蒙尘向后摔倒的身体被一只纤白的手轻轻搂住,一阵淡淡的幽香传入他鼻中。 “小弟弟,原来你不会武艺。” 这个紫衣人赫然是当日在青龙关上见到的女侠雒邑。 一张绝美的脸带着一丝笑容,皮肤白玉,丹凤眼桃花眸,含有一点妩媚,一身合身的紫衣衬出修长的身材,高贵而有英气。 蒙尘惊魂未定,看着尽在咫尺的绝世容颜,闻着醉人的淡香,一时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黑衣人忌惮雒邑的威势,一时不敢再靠近 “你就想这么一直躺在我怀里吗?” 雒邑冲蒙尘坏坏地笑了笑,然后松开了搂住蒙尘的那只手。 蒙尘毫无准备,屁股和后背重重地撞在地上,发出“哎呦”一声。 在蒙尘艰难爬起来的过程中,雒邑又解决了试图扑上来的黑衣人。 “姐姐,又见到你了,感谢你来救我。”蒙尘顾不得屁股上疼,脸上挂满了笑容。 “呸,油腔滑调的小鬼头。”雒邑笑着说道。 雒邑如一只紫色的蝴蝶,在人群中飞舞穿梭,姿态优美,她不是拿眼睛看蒙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蒙尘一直弄不清楚雒邑的态度,她总是以一副大姐姐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也以大姐姐对待小弟弟的姿态对待他。 雒邑在蒙尘的心里,从见第一面时就已经定格,流浪时,他幻想了很多女侠的相貌和神情,当他见到雒邑时,他心里顿时有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 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女侠,拥有绝世容颜,飒爽的风姿,高明的剑术。 雒邑无一不符合。 蒙尘呆呆地看着场中那个紫色的身影。 没一会儿的功夫,寨楼上的黑衣人便都倒在了地上,没有一个站着的了。 “小弟弟,我要去救你的那个小妞了,再不去她可就要死咯。”雒邑解决完黑衣后说道。 蒙尘心里一惊,担心地看着镇外的天空。 一阵微风吹过,雒邑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蒙尘心里祈祷了一下,然后看向身旁的好心和尚。 “和尚,你没事吧?” “阿弥陀佛,多谢这位女施主及时赶到,解了我们的危机。”好心和尚连念两句佛号。 守卫寨楼的藏兵镇镇兵已经死伤殆尽,那些江湖人士也死伤了大半,活下来的身上都挂了彩,有些人受了重伤。 此时镇外的世界,依然风起云涌,变换不定,那里的打斗还在继续。 这种层面的打斗,是蒙尘无法参与,甚至是无法想象的。 寨楼上还活着的人慢慢都聚集到一起,大家互相处理伤口,简单包扎。 金刀帮帮主陆一刀背上中了一刀,好在伤口虽长,却不深。 八卦门的崔门主失去了一条胳膊。 还有一些小门派和江湖散人也都死伤不一。 这时,藏兵镇的三头领李庆带了一队人来寨楼支援。 当他看到寨楼上的惨烈场景,心里也震撼不已。 “三头领,镇子里的百姓怎么样了?”蒙尘问道。 “已经安排妥当了,那些中了蛊的镇民也已经被封禁,现在有二哥在那里镇守着,我带人来这边支援。”李庆简略说了一下情况。 李庆安排了一下寨楼的防守,然后安排人将重伤的江湖人士抬回镇里医治。 陆一刀不肯回镇休息,金刀帮的人只剩下了十几人,有一半人都受了重伤,被抬回镇上休息。 他们站在寨楼上,看在镇外面,不知道哪里的战斗怎么样了。 那里的战斗才关乎藏兵镇的命运。 蒙尘心里有些担忧,刚才雒邑的话,好像是说青鸾的处境不好。 相处这么久,蒙尘心里已经有些习惯青鸾了。 “和尚,你能看到那边的战斗吗?” 好心和尚点了点头。 “刚才那位女施主回来了。” 好心和尚的话音刚落,雒邑和青鸾的身影出现在寨楼上。 蒙尘立马上前扶住青鸾,只见她胸口有一片血迹,嘴角也有血迹。 “青鸾,你怎样?伤的重不重?” 青鸾摇了摇头。 “放心吧,你的小妞本事不错,能在魔剑手下走这么多招而不死。”雒邑说道。 蒙尘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青鸾,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青鸾姑娘,这是我百丈寺的疗伤丹药,你服一粒,会好得快一些。” 好心和尚拿出一个紫色葫芦,倒出一粒紫色的丸药。 蒙尘拿起丸药,送到青鸾的嘴边,青鸾迟疑了一下,张开樱桃小嘴,让蒙尘将丸药送入嘴里。 雒邑负手而立,凝神看着镇外,那里还有两场战斗在进行。 等青鸾服下药丸后,蒙尘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雒邑姐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蒙尘小声问道。 “李元奎不妙。”雒邑一脸凝重。 随即雒邑又松开了紧锁的眉头,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不过那帮魔头以为李元奎就这么点本事,那他们也太小看这位侠魁了。” 蒙尘想起了《戮神拳谱》最后一页写着的一句话:弑仙戮神,天地清明。 他看不明白这就话,但想到李元奎修炼过戮神拳,雒邑刚才说李元奎不简单,他倒是可以想象。 终于,只见天空流光一闪,李元奎和商子锋两人都回到了寨楼上。 商子锋身上衣服有破损,还带着血迹,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李元奎身上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威压,他看着雒邑,打了一个稽首,说道:“多谢雒邑公主出手相助。” 雒邑依旧是面向镇外负手而立,对于李元奎的话,没有反应。 “大头领不愿屈服北燕,我赵国百姓也要感谢大头领。”雒邑冷冷地说道。 “雒邑公主?”蒙尘疑惑地看着雒邑。 李元奎对于雒邑的态度也不以为意,他转身看着众人说道:“感谢众位,大恩不言谢!” 众人看着李元奎,都默默的不做声。 一场血战过后,地上的尸体躺了一地,站着的人只有少半人了。 第四十四章 白虎七星宿 大战之后,众人再次面对李元奎时,眼神就不一样了。 李元奎的威名,都是道上盛传的,有关他的一切那都是道听途说,每个人看到他真人的面时,心里不免会产生疑虑,这相貌长得也太名不符实了。 这次幽云十魔中,有五魔来袭,拓跋乌鼎由商子锋接住,魔剑破阵子由青鸾和雒邑接住。 而李元奎独自一人迎战其他三魔而不落败,虽然旁人都不知道是哪三魔,但这份战绩已经足以傲世天下了。 特别是这些江湖底层的小帮派,现在看李元奎就是看到神仙一般。 “飞天遁地,早昆仑暮苍梧,挟泰山以赴北海,是为神仙”,说得可不就是李元奎这一类人吗? 事后连一向无欲无求的好心和尚都小声问商子锋,李元奎是否到达了传说中的天人玄境? 商子锋摇了摇头,他也不确定。 一入天人便是仙。 自从上古时期的神魔大战以后,人间便再难见到天人玄境。 当天夜里,李元奎亲自给受伤的人治疗伤势,并安排李忠李庆二位头领,带领藏兵镇的乡亲们清理镇口的战场。 他们先将所有死难者的尸体,停放在临时准备的停尸房,准备来日统一举行安葬,并请士林大家来为这些死难者书碑立传,寄托世人的感恩和怀念。 李元奎没有向大家详细说大战五魔的经过,只是说众魔头在战斗中受了伤,短时间不会再来攻打藏兵镇。 雒邑没有进藏兵镇,依旧是大战结束后便走了。 蒙尘本想和她聊上几句的,不过雒邑没给他机会,在场的人,除了蒙尘,雒邑就和李元奎说过几句话。 李元奎叫她雒邑公主,却又不知道她是哪国的公主?难道是赵国公主? 雒邑的两次出现,已经让蒙尘心动不已,但这不全关乎情爱,大多数人在少年时,心里都会装着一个完美女神的形象,并且对心里藏着的这位女神,有着诸多的幻想。 雒邑就是蒙尘少年时心里一直幻想的女神形象,拥有一副绝世姿容,武艺高强,而且特立独行,不屈服强权和世俗,世间的邪恶在她面前,唯有一剑。 为此,蒙尘诗兴大发,提笔就写下一首他颇为得意的诗,来赞美他心目中的女神雒邑。 只身行千里,十步剑杀人。 事了拂衣去,不留话与名。 蒙尘四人回到居住的院子时,已经过了三更天,蒙尘先陪着青鸾躺下后才出来,见商子锋还在院子中和随从交代,便也走了过去。 众人见他过来,都抱拳行礼,口称少主。 灯光映着每个人的脸,虽然刚刚经历生死大战,但每个人的眼神里所表露出来的,依然是冷静坚毅。 “商大哥,你的伤没事吧?” 商子锋笑了笑,说道:“一点小伤,少主不用担心。” 蒙尘看着眼前几张比较陌生的脸,心里有些感动,平时这些人很少出现在他眼前,但他遇险时却能及时出现。 寨楼上受到黑衣人攻击时,蒙尘遇险时,便有两人挺身而出,最后命丧黑衣人的刀下。 “众位兄弟,萧裕言感谢大家舍命相救。” 说完,蒙尘对着众人施了一礼。 众人忙回了一礼,脸上也露出一丝感动。 “少主,这是我们的职责,感谢你的体恤。”商子锋说道。 这位少主虽然本领稀松平常,但是有胆有识,而且为人谦虚坦诚,很是难得,本领可以练,但是一个人的心性,才决定他能否成大事。 “好,众位好好休息吧!” 蒙尘回到房间时,好心和尚正在打坐。蒙尘看了一眼,没有去打扰他,而是和衣躺下,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北方深秋的夜晚,寒风如刀,空中的空气也像是变得沉重些。 胜利的喜悦还没有滋生,失去亲人的悲痛便已经笼罩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藏兵镇的这个夜晚,注定会是异常的沉闷。 蒙尘迷迷糊糊中,感觉睡不安稳,心里总有一股什么东西压抑着心头,感觉很沉闷。 他干脆起身来到院子中,有些寒意的空气,让他脑袋变得清醒些。 天空中,稀疏的几颗星辰,不时的眨眨眼。 蒙尘抬头望向天空,深夜的天空,变得更加的深邃浩瀚,那里好似隐藏着无穷无尽的神秘力量,这种神秘力量,维持着天地万物的四季变化,生老病死。 正当蒙尘沉侵在这种玄妙的感觉之中时,一个感觉非常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伙子,在这里看天空,无异于坐井观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 还没等蒙尘开口回答,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离开地面,向空中飘去。 藏兵镇在脚下慢慢地变小,他的视野越来越宽广,随着他越升越高,脚下的土地变成一片巨大浩瀚的世界,他第一次看到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 蒙尘抬头向上看,天空中出现的星辰越来越多,五光十色,绚烂缤纷。 “小伙子,这样看世间,感觉如何?”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蒙尘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已经上升的足够高,感觉自己经置身在了一片星海之中,四周星河环绕,演化着宇宙奥秘。 蒙尘抬头张望,好奇地打量这片星海。 只见西方天空上的那一片星辰特别明亮。 那片明亮的星辰由几十个星座组成,共有几百了星辰,它们在缓缓流动,不停地变换,最后所有星辰组成一幅巨大的白虎图案,如一幅巨画挂在西方的天幕中。 蒙尘的双眼被这一幅白虎图案所吸引了,他紧紧的盯着白虎图案看。 突然,那幅白虎图案发出耀眼的白光,无数的白光在空中变成一只巨大的白虎,白虎仰头怒吼一声,然后张牙舞爪地朝着蒙尘飞奔而来,形象威武凶猛。 蒙尘心里顿时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想竭力躲避开来,但是身子却怎么也无法动弹。 那头巨大的白虎,在奔腾中慢慢变小,但是由白光组成的虎身却变得更加的凝聚耀眼。 最后,那头白虎扑上了蒙尘,虎身急剧变小,从蒙尘的头顶钻入他的身体中,和蒙尘融合一体。 一种炙热充盈的感觉,在蒙尘周身的奇经八脉中弥漫。 慢慢地,蒙尘感觉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形成。 脑海里生出一种卑窥天下、傲世万物的感觉。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可以掌控世间的一切。 “小伙子,如果想见我老头子的话,可以来北山无极崖下找我。” 蒙尘正想问他是谁,北山在哪里,却见周身的景物瞬间变化,他不在置身星海中,而是整个人在极速下降,向脚下的大地摔去。 他心里一惊,便睁开眼来,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只见自己还躺在床上,好心和尚已经不在了,一束阳光从窗户射进来。 原来是做了一个梦,不过这个梦太真实了,就像是真的发生了一样。 第四十五章 苍老的声音 好心和尚在院子里打着奇怪的拳法,青鸾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蒙尘走出房门,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脸上阳光灿烂。 “早啊!” 好心和尚抬头冲他笑了笑,手脚不停,依旧专心练他的怪拳。 上下有序,动静有节,行若流水,圆转如意。 青鸾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来走进中庭,端出一个木盘,里面有几个馒头,两样咸菜。 青鸾把木盘放在院子东北边角的石桌上,然后又去看和尚打拳,看来她对好心和尚的这套拳也感兴趣。 蒙尘跑到石桌边坐下,就伸手准备去拿馒头,却被一只芊芊细手给挡住了。 “先去洗漱。” “没事,我……” 蒙尘看到青鸾看过来的眼神,顿时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起身默默地走到厨房里简单洗漱了一番,然后再回来馒头就咸菜。 “青鸾,你伤势好点了没?”蒙尘嘴里嚼着馒头问道。 “没事了。” 蒙尘见青鸾两眼盯着好心和尚打拳,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精致的鼻子,小巧的嘴唇,头发被挽在头顶,露出白里透红脖子,晶莹剔透的。 蒙尘边嚼着馒头,边观赏着青鸾的容貌。 渐渐的,青鸾的脸颊上,泛起了两片淡淡的红晕,阳光映射下,冷漠中带有一丝娇艳,如大雪中盛开的梅花。 青鸾转过头来看着蒙尘,眼神中竟带有一点羞涩。 蒙尘像是做贼被抓了现行一样,顿时有点尴尬,好在他脸皮厚,咳嗽了一声,然后咧着嘴冲青鸾笑。 青鸾瞪他一眼,然后伸手拿过木盘,木盘中的三只碗里,馒头、咸菜已经被蒙尘一扫而光了。 看着青鸾的背影,蒙尘心里赞叹了一下,这丫头身材挺好的。 “和尚,教教我打拳呗。”蒙尘起身走到好心和尚身旁。 好心和尚收了拳,冲蒙尘点了点头,然后跟他说起了拳法要旨。 结果,蒙尘的悟性和学习力,让好心和尚目瞪口呆,招式和要旨他只说了一遍,蒙尘便已经记住,且能有模有样的演练起来。 好心和尚伸手摸了摸光头,开心地笑了。 在藏兵镇的北部山脚下,有一块很大的缓冲地,这里被作为这次战死英灵的安息地。 藏兵镇镇民在李元奎和李忠、李庆两位头领的率领下,在这里为死难的英灵举行了盛大的安葬仪式。 金刀帮、八卦门、洛英山等参加这次藏兵镇守卫战的江湖人士也都参加了安葬仪式。 但赴义气死,不为苟且生。 江湖中人却也不全是名利阴险之徒,也有为义气慷慨赴死的好汉,也有为国为民的英豪。 蒙尘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感慨万千。 “众位英雄,一路走好。” 李元奎大声喊到,一晚送行酒泼洒在众英灵的坟前。 “众位英雄,一路走好。” 群情悲愤的呼喊声,在藏兵镇上空久久不散。 “大头领,今后有什么打算?”蒙尘问道。 李元奎望着一排排新起的坟堆,久久没有说话。 “李忠、李庆,你们二人带众位朋友回庄上,准备酒宴。”李元奎说道。 当众人都离去以后,李元奎一个人依旧站在原地,望着那一排排新坟。 众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去打扰他。 接下来几天,一些江湖散人陆续离开藏兵镇,然后是一些江湖门派也离开了,最后只剩下蒙尘一行人和金刀帮没有走。 蒙尘留下来是想向李元奎请教拳法,金刀帮陆一刀留下来是想问出路,这次金刀帮损失严重,只有十几帮众活下来。 这一天清晨,蒙尘和好心和尚在院子中练完一边拳,他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的那个梦。 自从梦到白虎星宿上身以后,他隐约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什么,像是有什么被封藏在了体内。 “和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蒙尘对一旁的好心和尚说道。 “阿弥陀佛,蒙尘,你又要带我去吃野味?”蒙尘警惕的问道。 蒙尘鄙夷地看了一眼好心和尚,说道:“你应该叫好吃和尚,没见你好心,就光好吃了。” 好心和尚摸了摸光头,傻笑着。 “青鸾,我们出去一趟。”蒙尘冲屋里喊到。 然后拉着好心和尚出门了。 没走多远,蒙尘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定眼一看,不是青鸾是谁。 蒙尘嘴角露出笑容,除了拉屎睡觉,青鸾是形影不离。 蒙尘三人一路上了藏兵镇北面的高山,上了山顶,风光还真是不同。 只见山顶有一片悬崖,悬崖外云雾缭绕,悬崖边上,几颗老松苍翠如盖,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你们来了。” 李元奎的身影出现在悬崖边,三人都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 蒙尘定了定心神,对着李元奎打了个稽首,说道:“大头领知道我们会来?” 李元奎负手而立,望着眼前的云雾,说道:“藏兵镇确实有宝,不过,我也是那天大战后才知道的。” “幽云十魔中的修罗、洛天、独孤三人联手,我又岂能抵挡得住,关键时刻有人出手重创了三魔头,才使我藏兵镇得以保全。”李元奎幽幽地说道。 “是什么人出手帮忙?怎么那天没有看到?”蒙尘心里疑惑。 李元奎笑着看向蒙尘,说道:“便是你要去见的人。” 蒙尘心里一惊,诧异地说道:“你知道我们要去见谁?那个人他真的在这里?” 李元奎点了点头,说道:“他就在这无极崖下。” 好心和尚摸了摸光头,说道:“蒙尘,你们在说什么?” “不过,只能蒙兄弟一人下去。”李元奎说道。 青鸾听后,走上前一步,站到蒙尘身边,两眼紧紧地看着李元奎。 蒙尘发现了青鸾的异样,忙说道:“青鸾,没事。” “可是……”青鸾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元奎打断。 “青鸾姑娘,蒙兄弟不会有事的,这是他的一场机缘。” 蒙尘也朝青鸾点了点头。 青鸾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李元奎伸出右手,轻轻一挥,蒙尘便觉得被一股柔和的力道给托起,然后缓缓地朝崖下飘去。 云雾在眼前飘过,陡峭的崖壁上,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小树。 不知道下了多远,蒙尘感觉双脚踩上了实地。 他四周观察了一下,只见他身处一个一丈见方的平台上,平台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小伙子,你终于来了。” 那个梦里出现过的声音在蒙尘耳边响起,声音非常的苍老,像是来自远古。 第四十六章 留下来的理由 洛风城北固山萧府 后园的石亭里,两人正在对弈,坐在左边的人,身着布衣长袍,头发灰白,面容有些清瘦,却不显苍老,他神态悠闲,边品茶边看棋局。 与他对弈的是一位年轻后生,这两人都是和蒙尘有着很深瓜葛的人,一个是他师父嵇道元,一个是他在朔州城新结拜的兄弟李彦。 李彦比在朔州时黑瘦了些,精神面貌却好了很多,双眼里恢复了往日所有的自信和神采。 “先生,有一个问题,学生心里一直疑惑,可又怕唐突先生。” 李彦没有急着落子,而是对嵇道元拱手道。 嵇道元刚品完一口茶,微微一笑,说道:“这个问题怕也是你这位琅琊才子来洛风城的主要目的吧。” 李彦笑了笑,一副被看中心事后不自然的表情。 “还是瞒不过先生。学生这几年的差陀岁月,心里生出心灰意懒之感,听到蒙兄说您在此,学生特来寻求先生解我心中疑惑。” 李彦依然没有直接说出。 嵇道元也不以为意,右手捏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的西北角上。 “你知道我为何会来到这萧府?”嵇道元问道。 李彦被嵇道元不循常理的一招落子给吸引了,那里远离中原,根本无法左右整个棋局的大势走向。 “先生下的这一着棋,学生看不明白。”李彦想了想,不知道嵇道元的用意。 嵇道元起身走到亭子边上,看着那座弘义楼,说道:“当年赵王萧启邦经略西北,在洛风城留下这一路后手,是赵王的深谋远虑,还是天道驱使,?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嵇道元转过身来,看着李彦,说道:“时下神州大地,南安而北乱,四国纷争,你看好那一国。” 李彦心里还在琢磨嵇道元刚才下的那着棋,背后有什么深意。 他想了想,说道:“先生,时下的北方四国,其实应该分成两方,北燕一方,西楚、赵、汉一方,可西楚、赵、汉三国却没有看清楚这一时局,相互攻伐,才使得北燕有机可乘,长期下去,三国必定会被北燕所灭。” 嵇道元点了点头,说道:“这便是我为什么要来这里,而不去就它国的原因之一。” “那还有其它原因呢?”李彦看着嵇道元问道。 嵇道元看着眼神急切的李彦,心里清楚,这位琅琊才子也是在为自己找留下来的理由。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一个人。” “蒙尘?”李彦疑惑道。 嵇道元点点头,说道:“应该说是萧裕言。” 李彦低头沉思,没有做声。 “至于这第三个原因,就在刚才那着棋中,何去何从,你自己琢磨吧。” 嵇道元说完,也不理会李彦,转身离开了石亭,朝外庭走去。 塞北的寒风窜进萧府后园,从李彦身边吹过,李彦不以为意,只是呆呆的盯着桌上的棋局。 “先生,能否留下李彦?” 萧奕领着嵇道元上了萧府西边的一处高地,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洛风城。 嵇道元笑了笑,说道:“萧兄放心,这位琅琊才子能来到这里,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想好了,只是在试探我们而已。” 萧奕望着眼前的洛风城,城中的景象比以前更荒凉了。 “我萧府现在顶多算是一方豪强,相比一国来说,确实没有多少用武之地。”萧奕诚恳地说道。 嵇道元没有接萧奕的话,而是说道:“我们该准备启程南下了。” 萧奕蓦地转过身来看着嵇道元,眼里射出两道神采,说道:“时机到了吗?” 嵇道元抬头看了看天空,双手拢在袖子中,说道:“北燕把赵、汉两地的地方势力搅扰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便是大军南下的时候了。” 萧奕右手狠狠住了住拐杖,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在通往太洛城的官道上,一辆普通的马车慢慢地朝着太洛城的方向行驶着,马夫是一个普通的老汉,赶车的技术很是老道。 快要进入寒冬时节,路上除了奔波的商旅,以及来往公干的吏员随从外,没有多少行人。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只是在城门口被守军拦了下来,老汉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在守卫眼前晃了一下,守卫看清楚令牌后,立马行礼退后,让出了道路。 老汉赶着马车,沿着街道东走,一直朝皇宫方向驶去。 在皇宫的神武门前停车,老汉下了马车,垂手立在一旁候着。 一只纤细如玉般的手撩起车帘子,随即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走出马车,正是被人称作女侠的雒邑。 她抬头看了一眼城门上“神武门”三个威武大字,再见这三个字又是一年了,她嘴角动了动,眼里孕育出一丝笑意,然后举步朝皇宫重地走去。 守卫神武门的将军认得这一身紫衣,上来抱拳行礼,口称公主。 雒邑点了点头,然后径直朝单于台走去。 赵国皇宫单于台上,赵王石勒召集了赵国三品以上在京的文武众臣,正在议事。 议事的气氛很是凝重,北燕号称百万大军陈兵燕赵边境,巨大的压力,使得赵国朝堂被愁雾笼罩,百官束手无策。 左仆射傅畅、右仆射郭殷,侍中赵庶三位重臣垂手立于庭下,默默无言。 大将军张豹及一干将军都坚持整军备战。 内史张孟孙垂立一旁,冷眼看着文武大臣,他事先和赵王石勒有过长谈筹划,现在关键是要让众大臣形成一心,只有凝聚人心,才能放手与北燕一战。 有侍礼寺监低声和赵王说了一句话,赵王眼神一振,对庭下的大臣说道:“众位先回去思量,都退下吧!” 然后赵王叫了张孟孙和大王子石景阳,来到单于台的偏殿,一位紫衣女子在那里等候。 “雒邑,你终于回来了。”赵王石勒声音里透着喜悦。 “父王。”雒邑向赵王石勒行了一礼。 赵王石勒却上前一把抱住雒邑,脸上尽是欣喜的神色,眼里泛着泪花。 “雒邑,让你在外面受苦了。”赵王石勒说道。 雒邑离开赵王的怀抱,笑着摇了摇头,眼里也含着泪花。 “大哥。”雒邑向一旁的景阳打招呼。 “雒邑,你回来就好,父王天天念叨着你。”景阳笑道。 “见过公主。”张猛孙向雒邑行礼。 雒邑笑着点了点头。 “哈哈……来,跟父王说说你这一年的经历。”赵王拉着雒邑的手,让她坐下。 并吩咐寺监设家宴。 “父王,赵国将如何面对北燕的大军?”雒邑坐下以后便直接了当地问道。 赵王石勒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有些沉重,雒邑看到父王的表情,心里也沉重起来。 一直来,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父王在她眼里,永远都是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好似在他面前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是父王老了吗? 赵王石勒两鬓间,已经有一丝灰白的头发显现,脸上也有了一丝风霜之色。 “这次北燕大军南下,我赵国首当其冲,虽然形势有些严峻,但我石勒纵横沙场这些年,又怕过谁来,我赵国男儿又怕过谁来。”赵王说着,便豪气渐生。 “孟孙,咱们在这太洛城待得够久的了,该拿北燕人松松筋骨了。”赵王故作轻松地说道。 今日女儿雒邑回来,他不想气氛那么凝重。 “孟孙愿追随陛下再战沙场。”张孟孙也被赵王激起了心底的豪气。 当年那些戎马岁月,很是让人怀念。 “父王,到时就让儿臣做大军先锋。”石景阳说道。 赵王笑着点了点头,笑着对雒邑说道:“我接到密报,说我女儿可把北燕的那些探子收拾的挺惨啊!” 雒邑笑了一下,两朵红晕在脸上浮现,说道:“父王,北燕定下的先战江湖,再征沙场的计策,真正的目的是想乱我人心。” “公主说得不错,北燕动用江湖力量,暗地里向我赵国各地方势力渗透,一是想造成混乱,乱我民心,而是想培植势力,里应外合。”张孟孙说道。 赵王笑着说道:“可是北燕的如意算盘,却被我女儿一人给搅得七零八落的。” 雒邑笑了笑,没有做声。 “雒邑,回来吧,回到父王的身边来,你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父王也照顾不到你。”赵王动情地说道。 雒邑抿了抿嘴唇,眼神有那么一下变得迷离,瞬间又恢复了坚毅的神色。 “父王,雒邑想为父王看管住赵国的江湖势力。” 赵王看着雒邑,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好!我石勒的儿女个个不是平凡之人。” 赵王曾经和张猛孙商谈过,自大周南迁后,北方地方豪强势力崛起,虽然能保一方百姓安危,却也对朝廷产生了危险。 在战乱频频之中,如何解决或利用地方的豪强势力,一直是赵王石勒的心头重事。 一场家宴吃得喜乐融融,赵王石勒心头的烦恼一扫而光。 雒邑只在宫里待了一天,便又离开了。 王妃和景阳都问赵王为什么不把雒邑留下来,赵王只说了一句话。 雒邑不属于这深宫大内,她属于她的那个江湖。 第四十七章 西风紧 “青鸾,这条路是去武泉县的吗?怎么这地方越走越荒凉?”蒙尘坐在马上四处张望。 “之前问那位老人家,说的是沿着这条路走。”青鸾说道。 蒙尘摸了一把脸,这朔州就一点不好,风沙尘土喜欢遮面,在野外赶路,没一会儿准成一个灰头土脸的人。 “咱们不会又遇上劫道的马匪了吧?”蒙尘兴奋道。 青鸾诧异地看着蒙尘,遇到马匪有什么高兴的。 蒙尘看着前方,双手撸了一下袖子,说道:“小爷我刚学了拳法,正好拿马贼练练手。” 蒙尘用力拍了一下马背,嘴里吆喝一声,催着马跑起来。 青鸾赶忙跟上去。 白登山离武泉县只有二十来里的路程了,白登山山势不高,山体也很平常,但是在方圆几百里很有名气,据当地流传,曾有一位中原的皇帝被北方胡人围困在这白登山上,庆幸的是后来有位臣子出奇计,使得北方胡人撤围,这位皇帝才能全身而退。 一行十几人,在距离白登山三、四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帮主,前面就是白登山了,再有一个多时辰咱们就能回到武泉了。”一个年轻的汉子说道。 那位被称作帮主的人,身形高大结实,四方脸上透着一股坚毅的神色,手上拿着一把长刀,这人便是从藏兵镇出来的金刀帮帮主陆一刀。 藏兵镇事了之后,他本想着李元奎如果有新的打算的,他率领金刀帮身下的人,跟着李元奎干了。 但李元奎依旧只想守着藏兵镇,没有其它想法,陆一刀也只好带着活着的十几号人离开藏兵镇,先回金刀帮老巢武泉再做打算。 陆一刀望着远处的白登山,两个多月前,他不顾几位金刀帮元老的反对,带着帮中五十多位兄弟前往藏兵镇助阵,现在只剩下这十几人回来。 他也问过自己值不值得,这样做是否对得起那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最后他说服了自己,当年没有李元奎援手,他们金刀帮早就被别的势力给吞并了,现在还有没有他陆一刀都难说。 人生在世,必须得记得他人的恩情,就应当义字为先。 “兄弟们,咱们快到家了。”陆一刀高兴地说道。 他身后的十几人,脸上也都挂着欣慰的表情,自己能活着回来,真是大幸,毕竟几十号兄弟永远长眠在了藏兵镇。 当陆一刀他们走到白登山下的山道上时,一伙事先埋伏在这里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看着前面拦住去路的众人,陆一刀微微眯起眼睛,前面的人,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有他的长辈,有他的兄弟,有他的属下,金刀帮所有的重要人物全到场了。 不过,看这架势,不像是来迎接他这位金刀帮帮主回家的。 “二叔、各位叔伯,各位兄弟。”陆一刀抱拳对几位老者行了一礼,然后和其他帮众打了一声招呼。 对面那些人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众位叔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陆一刀平静地问道。 一位身材肥胖,年纪约莫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冷哼了一声,大声喝道:“陆一刀,你一意孤行致使我金刀帮弟子死伤惨重,你不配再做我金刀帮的帮主。” 陆一刀身后十几人闻言都拔出了手中的刀,陆一刀一挥手,说道:“先别动。” 身后的这十几号人都是陆一刀的亲信,且都是一起共过生死的。 “钱叔您这是何意?当年大头领救我金刀帮于危难之中,我金刀帮又岂能忘恩负义。”陆一刀义正言辞地说道。 “哼,你说得好听,但就是不能拿我金刀帮的前途当儿戏。”另外一个清瘦的老者说道。 陆一刀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说道:“二叔,你也是这个意思?” 被陆一刀唤作二叔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形已经有些佝偻,满脸的皱纹,唯有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他是陆一刀的亲叔叔陆承远。 “一刀,不是二叔不支持你,实在是我金刀帮的基业不能就此毁了。”陆承远说道。 陆一刀再次压下心中的怒火,平静地说道:“二叔,自我爹创立金刀帮以来,我金刀帮的宗旨便是侠义为先,如果丢掉这个义字,我金刀帮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你不提你爹还好,提起你爹我就来气,好好的一个金刀帮,诺大的基业,看到你手上变成什么样了,今天,你说什么都不能再做金刀帮的帮主。”先前那个肥胖老者说道。 陆一刀怒火攻心,仰天大笑起来,然后冷冷地道:“钱叔,我不当帮主,难道你来当?” “大哥,这个不劳你操心,我会带领好金刀帮的。”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笑着说道。 年轻人说话时,眉宇间透着一股得意之色。 “钱元。”陆一刀冷冷的叫了一声。 “大哥,对不住了,就算你不做金刀帮的帮主了,我也会当你是我的大哥的。” 钱元嘴角露着笑容,在陆一刀看来,他不但心里得意,而且还透着阴险,他相信钱元当了帮主还会当他是大哥,就看是怎么对待他这位大哥。 “看来你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等我往里钻了,那我也告诉你们,你们可以杀了我陆一刀,想让我屈服,没门!” 知道一切后,陆一刀心里反倒轻松了,今天如果死在这里,正好可以下去和兄弟们团聚。 陆一刀身后的十几人,都站到陆一刀的身边,之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轻声说道:“帮主,我们护着你杀出去。” 陆一刀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陆谦,如果今天咱们都死在这里,你后不后悔跟我。” 那个叫陆谦的年轻人哈哈一笑,说道:“跟着帮主活得坦坦荡荡,潇潇洒洒的,比整天做着阴险龌龊的事强多了。” 陆一刀听后也大笑起来,声音爽朗豪气。 “兄弟们,今天如果死在这里,正好可以和那些死难的兄弟地下团聚。” “不知死活。”钱元不屑地看着陆一刀那群人。 “青鸾,你说陆一刀那小子会不会大开中门迎接咱俩? 蒙尘刚才纵马奔了一程,这会儿信马由缰地走着。 “青鸾,我看陆一刀那小子不是小气的人,你说是吧?” 蒙尘回头看了一眼青鸾,见她跟在自己后面,一言不发。 蒙尘摇了摇头,他知道青鸾的脾性,一路上都是他在说,青鸾负责听,只是在蒙尘再三逼问下,青鸾才会回答个只字片语。 不过蒙尘后来总结出了一些经验,如何让青鸾开口的经验,当然也不是每次都灵,就像这次,青鸾一路只摇头、点头,硬是没有出声。 蒙尘还想坚持,却见青鸾做了一个嘘声动作,然后做倾听状。 “少主,前面有情况。”青鸾说道。 “奶奶的,真有马匪啊!”蒙尘嘴角露出一丝期待的笑容。 道上的风,一阵紧似一阵。 第四十八章 不入流武夫 看着钱元那得意的表情,陆一刀本来已经举起的刀又放下了,他刀尖插地,双手拄着刀把,然后举目环视了一圈。 “钱元,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陆一刀问道。 钱元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这柄折扇做工精细,扇面上画着“寒梅风雪图”,钱元人长得到有三分秀气,颇有些江南公子哥的风雅。 “也好,就让你输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钱元傲气凌人。 “自老帮主以自身的威望,强行将你扶上帮主的位置,那时我便开始谋划,这些年来,我对你毕恭毕敬,也算是给足你的面子了。让你威风了这么些年,也该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 钱元越说语气越厉,仿佛陆一刀夺走了他的心爱之物一般。 陆一刀笑了笑,说道:“金刀帮是大家的金刀帮,可不是你钱元的东西,既然如此,我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你得逞。” “拼命?哈哈……”钱元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你拿什么拼命?就你手中的刀和你身边的这几个人?陆一刀,你现在连和我争的资格都没有了。”钱元越说越得意。 陆一刀眼神凌然向前望去,右手举起长刀,指向钱元,大声喝道:“兄弟们,敢不敢与我一起死?” “敢!” 十几人的声音,汇成一股愤怒的气势,直冲云天。 陆承远看着眼前的十几人,眼睛变得迷离,想当年,陆氏兄弟凭着手中的两把刀,用生命在这武泉地界拉起了金刀帮,成为朔州数一数二的帮派。 依稀记得,当年兄弟俩也有这么一股不怕死的气势。 “等一下。” 一个少年男子的声音远远传来,随即便是马蹄声由远而近,像是奔跑得很急。 白登山下,本来已经准备刀剑相向的双方,又停了下来,这气氛就好使拉满了的弓,突然被一外物撞上了,箭还没射出去,弓却断了。 双方茫然地看着远处,只见有两匹马快速地朝着白登山奔来。 当先的一匹马在陆一刀等人跟前嘎然而止,马背上的人的骑术可见一斑。 陆一刀看着一前一后到达的两人,眼睛一亮,这两人他认识,便是在藏兵镇共同抗敌的洛风城蒙少主和他的护卫。 “陆一刀,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么到了你的地界了,还能碰上劫匪?” 蒙尘飞身下马,一脸疑惑的看着陆一刀。 陆一刀苦笑了一下,说道:“让蒙少主见笑了,这些人都是帮主的兄弟。” 蒙尘听后一愣,瞬间又大笑起来,用手指着陆一刀说道:“老陆,你这也太背了吧,刚从死战中出来,这自家窝里又开始斗起来了,我说你这帮主当得也太窝囊了点吧。” 陆一刀一脸窘迫,一个大男人,那表情却跟个大姑娘似的。 “这位兄弟,我金刀帮正在行驶帮规家法,请先到一旁,得罪之处还请多包涵。” 那位身材肥胖的老者冲蒙尘抱拳说道,他不知道来人的跟脚,礼节不能少,毕竟稳妥为上。 蒙尘拿眼瞄了一下,见那老者长得倒是很富态,不过那一声招呼,在他这老江湖面前,就显得有点假了。 “咱们认识吗?兄弟可不能乱喊,你都那么一把年纪了,我哪能是你兄弟。” 蒙尘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 只听见冷哼声和收折扇的声音传来,周围的氛围瞬间变得冷起来。 一旁的青鸾听到蒙尘的话,脸上冷漠的表情瞬间融化,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笑意。 “哪儿来的野小子,不知死活。”钱元冷冷地道。 蒙尘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呀,你不出声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带把的娘们呢。” 钱元眼神瞬间变得极阴冷,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给我拿下。” 两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帮众挺着明晃晃的刀,朝蒙尘奔来。 看着青鸾刚准备动,蒙尘伸手拦住,回头看了一眼青鸾,笑着说道:“这两个让我练练手。” 然后右脚斜跨一步,右手握拳,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的气力,对着冲过来的两人,狠狠地打出一拳。 只见那两名壮汉还未近蒙尘的身,边被一股强悍的拳风给撞上了,两个加起来得有近四百斤的身躯,离地而起,然后向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两人筋骨寸断,七窍流血,眼见着出气多进气少了。 蒙尘看了看自己的右拳,又看了看远远地躺在地上的壮汉,一时眼神有些恍惚。 青鸾眼里也露出诧异神情。 陆一刀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在藏兵镇时,这位蒙少主可没有显露出会丝毫武艺。 “我靠,这老头倒是没有骗我。”蒙尘喃喃地说道。 他心里一阵狂喜,眼神往上扬了扬,说道:“何必动手动脚呢,妄送了性命。” 那个胖老人见蒙尘手段不俗,立马大声下令:“将这些人给我拿下,钱帮主重重有赏。” 那些帮众迟疑了一下,都挺着刀朝蒙尘砍去。 蒙尘施展出新练的拳法,东一拳、西一拳的,拳劲凌厉,没有一个帮众能够承受得住他一拳,不一会儿地上便倒了一片。 杀人的手法,当年他在虎须营已经练得纯熟,现在练了戮神拳后,便是如虎添翼了。 钱元见蒙尘拳法厉害,他看了一眼肥胖老者和一旁的灰衣老人,他心里一横,便举手将手中的折扇弹向蒙尘。 青鸾发现了钱元的举动,苍龙剑出鞘,在空中截住了钱元弹出的折扇,折扇被苍龙剑崭成两段,一股黑烟从折扇断口处冒出,青鸾身影一闪,便搂住蒙尘,将他带离。 这一切发生在火光电石之间,众人都没看清楚青鸾的举动。 钱元和金刀帮的两位老人都呆在原地,刚才的一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那位年轻的女子居然会御剑术,那可是传说中的神仙才会的。 蒙尘拍了拍衣袖,正准备上前,却被青鸾拉住了,他回头疑惑地看了一眼。 “折扇里有蛊。”青鸾面无表情的说道。 蒙尘瞬间退回到青鸾身边,然后看着钱元,这小子不简单,居然懂蛊术。 蒙尘转头对身边的青鸾说道:“你先将那几个人制服了吧,免得节外生枝。” 只蒙尘的话还没说完,青鸾便快速地对钱元和三位老人每人递出一剑。 然后收剑站在蒙尘身旁。 “这就完了?”蒙尘疑惑地问道。 蒙尘的话刚落音,钱元和三位老人瘫倒在地上,其他的帮众见状,都慌忙地抛弃了手中的刀,跪在求饶,口称“神仙饶命”。 蒙尘见大局已定,便对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陆一刀说道:“老陆,接下来就交给你处理了,毕竟是你的家事。” 陆一刀回过神来,忙对蒙尘抱拳行礼,口称感谢。然后吩咐先将主谋的四人绑了,并当场宣布,其他帮众只是受这四人蛊惑,都免除惩罚,该不追究。 那些帮众都跪在地上感谢陆一刀的宽宏大量,并表态誓死追随陆帮主。 蒙尘在一旁看着,心里对陆一刀的胸襟和处事手段很是佩服。 陆一刀先简单处理完,然后邀请蒙尘和青鸾一同前往武泉的金刀帮总堂。 路上,蒙尘问青鸾他的身手怎么样。 青鸾想了想,说道:“算个不入流的武夫。” 蒙尘听后,瞬间满脑子冒着黑线。 第四十九章 说服陆一刀 陆一刀经过这次的危机事件后,心里更加相信两个道理,一个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另一个是吉人自有天相。 心里一高兴,淤积在心中的愤怒也就烟消云散了,是以对这次事件的主谋者,除了钱元父子以外,其他人都网开了一面。 陆承远和那位灰衣老者陈辛云都卸任了帮中的管理职务,不再插手帮中事物,这两人都是跟随陆一刀的父亲陆承风打江山的,陆承远更是陆一刀的亲叔叔,对于这样的结局,他们二人也是心服口服,也只能在心底暗叹自己真的老了。 青鸾说钱元折扇中的蛊跟藏兵镇遇到的蛊类似,蒙尘怀疑钱元已经成为了北燕的安插在赵国的奸细,因此建议陆一刀谨慎处理。 陆一刀听后,略微沉思了一下,便命令手下的人当中斩杀了钱元父子,并公布了钱元北燕奸细的身份,让所有的帮众对陆一刀心服口服。 蒙尘再次在心里赞叹陆一刀的果断,是一个可以担当大任的人。 以前他是不会往这方面想的,自从他与萧奕相认,成为洛风城的少主后,特别是他在嵇道元的指导下,在弘义楼上苦读了半年的书后,他感觉自己的眼界和认识,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以前的他,心里想的只有自己。现在,他心里除了自己以外,开始学会装下别人。 陆一刀特意在武泉最豪华的泉香楼设宴招待蒙尘,并且还请了武泉的县令和县尉一起作陪。 这倒是让蒙尘对金刀帮的实力重新做了评估。 宴席后,陆一刀本来为蒙尘准备了香艳的节目,谁知蒙尘顿时惊若寒蝉,不停地朝青鸾看,还不停地给陆一刀使眼色。 陆一刀顿时明白了,忙给蒙尘打圆场,好在青鸾也不懂这些,倒是让蒙尘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最后,陆一刀让人在府上的后院,设了茶宴,学着那些文人雅士们,请蒙尘品茶,蒙尘也欣然接受。 当年流浪于有人杰地灵之称琅琊郡时,每逢看到那些读书人品茶论诗的场景,蒙尘便羡慕不已,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那些读书士子一般,品茶论诗文,那该是顶好的一件事。 陆一刀巴结蒙尘,除了表示感谢蒙尘的相助以外,更多的是想寻找一条出路,藏兵镇之行,让他了解到了不少“天下大势”,如今北燕大军南下,那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到时燕、赵交战起来,这朔州便是首当其冲之地,北燕大军所到之处,他小小的金刀帮如何抵挡得住? 这位蒙少主的一个护卫,便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那他背后的洛风城萧府,该又是怎样的存在呢?这是他陆一刀无法想象的。 “蒙少主,这武泉的本地清茶感觉如何?” 陆一刀看着蒙尘有模有样地品了一口茶,便期盼地问道。 蒙尘认真地回味了一下,感觉这茶入口清香,略带一点点苦涩,回味一下,又是满口清香,倒是很有一番趣味。 “好茶。”蒙尘笑着点了点头。 “蒙少主喝得惯就好,这次陆谋能死里逃生,并能够保全金刀帮,多亏了蒙少主和青鸾姑娘。”陆一刀说道。 蒙尘看着陆一刀,见他表情真诚,说的这番话确实发自内心。 “老陆,咱们在藏兵镇也算是共过生死的人了,这些感谢的话咱就不说了。”蒙尘说道。 青鸾对他俩的谈话像是丝毫不感兴趣,一个人默默的喝着茶。 “当日我离开藏兵镇时,蒙少主还未离开,却没想到蒙少主来到我武泉了。”陆一刀一时找不到问话的话机,只能随便说着。 蒙尘一个鬼精的人,那还不知道陆一刀的心思,他在心里暗自发笑,嘴上却说:“当日本想和老陆你一同离开的,不想有事情耽搁了,等我来找你时,你们已经离开了。” “早知道蒙少主是这样想的,那当日我就应该等一等你了。”陆一刀听了蒙尘的话,心下暗喜。 一旁的侍女给他斟满一杯,蒙尘端起来又品了一杯,这茶的味道确实不错,他转头看了一眼那位那位帮他泡茶斟茶的侍女,虽然姿色一般,但这泡茶的手法却相当娴熟,陆一刀这么个粗人,府中肯定没有这些个妙人,定是从哪儿临时找来的。 看着案上的茶具,做工也是相当的精美,估摸着连这茶具都是临时找来的,蒙尘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老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这北燕大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南下了。”蒙尘问道。 见蒙尘问起,陆一刀顿时脸上浮现一片愁云,摇了摇头说道:“陆某也正为这个发愁,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北燕大军真的一来,我小小的金刀帮要么投降,要么就全帮覆没了。” “那陆帮主是想投降呢?还是带领金刀帮全帮为国赴难呢?”蒙尘盯着陆一刀问道。 陆一刀用力一拍案几,瞪着一双大眼说道:“我陆一刀岂是怕死偷生之辈,投降二字是想都不会想的,只是怎么样才能有一个万全之策呢?” 蒙尘点了点头,说道:“陆帮主铁骨铮铮的汉子,蒙尘佩服,我有一个建议,老陆你先听听,如果可行,咱们再商量,如果不可行,就当我随便说说。” 陆一刀立马坐直身体,冲蒙尘抱拳说道:“蒙少主客气了,你但说无妨,陆某正想听听蒙少主的建议。” 蒙尘又慢慢地品了一杯茶,这个过程中,他在思量权衡着,陆一刀瞪着眼睛看着蒙尘。 “时下天下大乱,神州陆沉,我洛风城虽然地处西北偏塞之地,但也不免被祸乱波及,为今之计,只有我们自己发愤图强,才能有一线生机。” 蒙尘说道这里停下来看着陆一刀,然后说道:“如果陆帮主愿意,可与我洛风城联合一起,在这乱世中寻找到一条出路。” 陆一刀听完蒙尘的话后,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像是在思量着。 蒙尘说完后,也没有急着等陆一刀答复,而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品起了茶。 一旁的青鸾对此,连看都不看一眼,丝毫不理会蒙尘和陆一刀说的事情。 终于,陆一刀心里像是做了决定,猛然抬头,一双眼睛看着蒙尘,眼睛里含着坚定的神采,说道:“蒙少主的为人,陆某很是佩服,但我想问一句,陆某率领金刀帮加入洛风城,蒙少主能否保证我们的平安。” 蒙尘放下茶杯,然后站起来,走到陆一刀的面前,然后抱拳对着陆一刀施了一礼。 陆一刀赶忙站起来回礼,口中说道:“蒙少主这是?” 蒙尘让陆一刀坐下,然后坦诚地说道:“老陆,感谢你对我蒙尘的信任,愿将金刀帮上百号人的姓名托付给我。但我实话对你说,我虽然是洛风城的少主,但到现在为止,虚名多过实权,以前的那些人在心里根本没有承认我这个少主,更多的只是给萧城主的面子,因此,我不能百分百给你保证。” 陆一刀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起身走过来一把抓住蒙尘的手,欣喜地说道:“蒙少主胸襟坦荡,为人真诚,让陆某佩服,我金刀帮这上上下下一百多条性命都是少主救的,今天我陆一刀在此立誓,愿意追随少主。” 陆一刀说完,便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对蒙尘行了属下之礼。 蒙尘心里大喜,忙伸手扶起陆一刀,说道:“老陆,咱们以后有酒同喝,有架一起打。” “好,有酒同喝,有架一起打。” 蒙尘和陆一刀两人执手哈哈大笑。 第五十章 前世今生 蒙尘和陆一刀商定,金刀帮暂时不搬离武泉,一边发展势力,一边等待时机。 金刀帮的事情,让蒙尘有了一个想法。 北燕大军一旦南下,北方便会陷入祸乱之中,四国之间,鹿死谁手还尚且不知道,但是他萧府的人要平安活下去,就必须要先做绸缪。 北方诸国,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各种帮派林立,其中不乏一些仁人志士,如能联合起来,必将是一股很大的力量。 他打算让商子锋在赵国先试着开展,如能多联合像金刀帮这样的实力,那商盟必定能在北方诸国间有大的作为。 因此,蒙尘在武泉只待了三天,便就和青鸾离开了,他要再去朔州城与商子锋商量一下。 临行前的一天晚上,蒙尘又和陆一刀做了一番长谈,向陆一刀说了他的想法,并征求陆一刀的建议。 陆一刀对蒙尘的推心置腹,心里颇为感动,这个比他小了好几岁,还尚未加冠的少年,确实不同寻常,他觉得他的这次押注一定不会错。 陆一刀很赞同蒙尘的想法,并权利支持。 蒙尘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关心起所谓的天下大势。 是从北胥狼山山顶对嵇道元的那一拜起吗?还是弘义楼半年的潜心读书后?又或是在无极崖下了悟了前世今生时? 当然,无极崖下所谓的了悟前世今生,只是他听了那个白胡子老头长长的一番话而已。 在去朔州的路上,蒙尘的话明显少了很多,大多时候静静地坐在马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鸾几次转头看他,似乎蒙尘安静了,她有些不习惯。 又翻过了一个山头,前面已经可以望见朔州城了。 蒙尘在马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变得轻松起来。 “青鸾,你身上带吃的了没?”蒙尘回头看着后面的青鸾问道。 青鸾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 蒙尘双手拍了拍肚皮,笑着说道:“走了大半天,肚子都饿了。” 从武泉出发,走了快三天的路,这一路上蒙尘都是沉默寡言的,这会儿看到蒙尘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青鸾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是风沙已经起来了,好在这点风沙对蒙尘和青鸾二人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那天蒙尘从无极崖上来后,青鸾感觉蒙尘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但变化在哪儿,具体又说不出来。 她和一般的修道人不同,她修炼的是上古时期练气士的功法,因而对这方天地间中的特殊气息很是敏感。 她感觉蒙尘的身上,也带有这种特殊气息。 那天在无极崖下发了什么呢? 蒙尘没说,大家也没问。 “青鸾,告诉你一个秘密。” 蒙尘一脸微笑地看着青鸾,但青鸾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狡黠。 知道他又没打什么好主意,但她还是看着蒙尘,等待他说。 “那天在无极崖下,我遇到一个老头,他说我的前世是一个老虎,说你是一只鸟。” 青鸾睁大眼睛看着蒙尘,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蒙尘端详了一下青鸾,然后说道:“青鸾,你前世如果是一只鸟的话,那也一定是一只不同寻常的鸟,要不然怎么会长得这么标志。” 青鸾越听越感觉不对,什么叫“不同寻常的鸟”,青鸾听后,脸上罕见地出现窘迫的表情。 蒙尘越说越起劲,说什么她前世肯定是一只青鸾,要不然怎么会叫青鸾呢?青鸾可是神鸟,那她这一世也肯定会不同凡响。 青鸾实在听不下去了,拍了一下马背,纵马朝前奔去。 “我还没说完呢,青鸾你等一下我。”蒙尘也赶忙催马跟了上去。 那天,李元奎把蒙尘送到无极崖下,让他落在了一处方圆一丈见宽的平台上,从那么高的悬崖飘飞下来,蒙尘的心都顶到嗓子眼了。 脚踩上实地后,蒙尘深吸了几口气,平定了一下紧张的心,然后抬头四周察看。 头顶和四周都被云雾遮盖着,瞧不清楚四周的情况。 这个平台应该是在这片悬崖上,他又移动脚步,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崖壁上有一个洞口。 这个洞口有半个人高,约两个人宽,蒙尘伸头往里面瞧了瞧,里面黑漆漆的,看起来很深。 蒙尘站在洞口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 突然,洞口深处一道白光射出,将蒙尘笼罩住,蒙尘只觉得头昏目眩,一个个陌生的画面在眼前闪现,像是一幅会流动的画卷一般。 他也看不真切,只觉得整个人在打转,让他晕头转向的。 好一会儿,眼前的画面终于定格不动了,他出现在了一座大殿之中。 眼前的画面,让蒙尘张开的嘴再也合不拢了,只见整个大殿内都是白玉造就,白玉铺地,白玉为柱,巨大的白玉柱上,雕刻着精美的奇禽异兽,栩栩如生。 极高的殿顶也是白玉铸就,那里绘着一方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图。 “这大概就是仙境吧!”蒙尘心里想着。 “到了自己家了,有什么好看的。”一个苍老的声音打了一个哈欠,像是刚从沉睡着醒来。 蒙尘对于这个声音很熟悉,就是那晚在梦中听到过的。 他转身四周寻找,见前面距离一丈处,站着一个头发胡子雪白、身穿白衣的老人,老人外貌看起来鹤发童颜、丰神俊朗的,标准的神仙样貌。 “老爷爷,这是哪里?”蒙尘问道。 “你家啊,才过多久就忘了。”老人没好气地说道。 蒙尘睁大眼睛看着老人,突然伸出右手在自己的左手上狠狠的拧了一下。 “哎呦!”蒙尘被自己拧得惊呼出声来。 老人看着蒙尘滑稽的举动,哈哈大笑起来,摇了摇头说道:“这次你没有做梦。” 蒙尘甩了甩左手,没好气地看着老人,说道:“你能说点我听得懂的话吗?这是我家,那我岂不是神仙?” 老人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蒙尘,像是看着什么宝贝一般,眼睛里发着亮。 “你以前算是。”老人说道。 蒙尘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盯着白衣老人,说道:“那你是谁?”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咯,我是你,你却不全是我。”老人背着手走到蒙尘跟前。 蒙尘学着好心和尚摸了摸头,一脸疑惑,完全听不懂这老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人拉着蒙尘的手,走到大殿的右边,那里有两个蒲团,两人一人坐一个。 “老人家,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蒙尘坐下后问道。 老人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蒙尘看,像是要把他从外到里都要看透似的。 蒙尘被盯得心里发毛,想动的时候,却发现浑身都不能动了。 过了一会儿,又像是过了一千年那么久,老人眼里露出笑容,开口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又叫蒙尘吗?” 蒙尘摇了摇头,他以前听母亲说过,他是什么“蒙尘之人”,但连她母亲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西方尊位谪入红尘,可不就是蒙尘吗?”老人幽幽地说道。 “西方尊位?那是什么?”蒙尘心里开始嘀咕了,没见过说话这么喜欢掉胃口的人。 老人像是知道蒙尘心里所想,眯着眼笑道:“我们的分开,也是为了一千年后的今天再次相遇,但是相遇也只能是相遇而已了。” “然后呢?”蒙尘又问道。 “然后?然后就是,从今往后,我还是以前的你,你却不是未来的我了。”老人说完叹了一口,变得很沮丧。 蒙尘彻底被眼前的老人给大败了,这老人除了只会说些玄之又玄的绕口令外,就不会其它了。 “也好吧,那我就说给你听吧。”老人苦笑了一下说道。 蒙尘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就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老人。 “我是你一千年前分出的一魂一魄,将我封闭在这无极殿中,然后又将无极殿坠入红尘隐藏,而你却转世入红尘修行,为的就是当千年一次的天道大劫再次来临时,我们再合二为一,躲过天劫。” 蒙尘听得一愣一愣的,乡间的村民都把晚上熄灯后说的话,叫做说瞎话,他觉得这老人没熄灯也能说瞎话。 老人继续说道:“还记得那个梦吗?那次我们本来是要合二为一的,但是却失败了,不曾想,你在红尘中历经千年,这么多次的转世中,早已经补齐了一魂一魄,我已经变成多余的了。” 蒙尘好像有些听懂,只是这太过离奇了。 “所以你说,你是过去的我,我却不再是未来的你?” 老人点了点头。 蒙尘用手撑地,然后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笑着看着老人。 “老人家,我呢从小混迹在江湖中,各种各样的场面都是见过的,我自诩我忽悠人的功力已经是炉火纯青的了,今天见到您,我觉得您这才叫做真正的炉火纯青,我甘拜下风。”蒙尘笑着说道。 老人本来是一脸笑容的,等蒙尘说完后,他的笑容就僵在脸上了,看来他是低估了眼前这个未来自己。 第五十一章 等候千年 蒙尘又开始四周打量起这座大殿,这里给人感觉玉洁冰清,仙雾渺渺,却似没有一点人间气息。 老人看着蒙尘背负着双手,在大殿中东瞧细看的,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嘴角又露出欣然的笑容。 只见老人在原地消失,瞬间又出现在蒙尘身旁,他伸手拍了一下正在摩搜白玉殿柱的蒙尘。 蒙尘没有回头,依旧仔细地看着白玉柱子。 “老人家,这是柱子是什么做的?我从来没见过。” 老人还以为蒙尘是在观赏柱子上的图案,愣了一下,说道:“这白玉石是取自浮玉山地底的玉精。” 蒙尘点了点头,油然叹曰:“果然不是凡物,要是能带一块回去,找工匠制成玉佩或是簪子什么的,以后见到惜月了,做礼物送给她,她肯定会很喜欢。” 老人听完蒙尘的话,把到嘴边的话又给憋回去了。 蒙尘试了几次,这大殿的白玉石都特别坚固,没办法弄下一块,只好放弃了。 他转身见那白衣老人垂手站在一旁,灵机一动,满脸瞬间堆满笑容,上前拉着老人的手。 “老人家,你刚才说的那些呢,确实太过匪夷所思了,不过呢,至于是不是真的呢,其实也没多大关系,您说是吧?” 老人点点头,等着蒙尘说下面的话。 “你说这次咱们相遇,就是为了再一次合在一起是吧?”蒙尘用两根手指比了比。 老人再次点了点头。 “不过,你刚才也说了,咱们现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哦,不对,你是神仙,我是人,也就是说,咱们合不到一块了是吧?” 老人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能不能给我一些像什么仙丹啊、宝物啊,帮我提升提升本事,你可不知道,现在这个世道,没本事可真不好混。”蒙尘说完,两眼期待地看着老人。 老人摊开双手,说道:“这个……你当年没有留啊!” 蒙尘一甩手,转身走到蒲团上坐下,嘴里嘀咕道:“一毛不拔,还想忽悠我。” 却见老人也走过来,手中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托盘,也是白玉雕制的,托盘里有一个精美的鹤嘴壶,两支白玉杯。 “这是当年喝剩下的甘露,还有一些。” 老人拿起鹤嘴壶,倒满两杯,顿时香气四溢,充盈着整个大殿,一缕幽香入鼻,蒙尘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他看了一眼老人,然后端起一杯放在嘴边,只觉得纷香扑鼻,让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一杯喝下去,除了感觉很香很香以外,没有觉到有其它味道。 老人又给他倒满一杯,蒙尘也不客气,就这样一连喝了三杯。 放下杯子后,蒙尘感觉通体舒泰,整个人似乎要离地飞升一般,双眼看周围的景色也渐渐模糊起来,终于,蒙尘往旁边一侧,倒地呼呼大睡起来。 老人看着伏在地上酣睡的蒙尘,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像是等了很久的事情,终于可以放下了。 他慢慢抬起右手,只见他右手掌中浮现出一束白光,白光在老人手掌中,摇曳闪动,如小团火焰一般。 老人看着手中的那一团白光,这是你当年留下的一簇本源之光,现在还给你了。 只见那簇白光离开老人的手掌,慢慢地飞向蒙尘,在蒙尘的心脏处,一闪而逝,蒙尘的身体里,顿时浮现两道光芒,一道白色,一道金色,两道光芒相互辉映,慢慢交融,最后慢慢地暗淡下去。 “你得了黄帝的七窍玲珑,加上杀伐之源,福兮祸兮,天道难测了。”老人看着睡熟蒙尘,喃喃地说道。 老人抬头看了看大殿,昔日这里是何等热闹,仙官朝贺,仙子曼舞,一尊巍峨高大、杀伐威严的大帝端坐王座上,卑窥着西方天地。 “等候千年,也该到散时了,已经有了全新的我,我这个千年古董就化作岁月长河中的一点甘露吧。” 老人的身影慢慢地化作一团白光,然后包裹着酣睡不醒的蒙尘,最后都消失了。 这座白玉大殿,也在老人和蒙尘消失的那一刻,开始坍塌,最后也归于了一片混沌。 蒙尘睁开眼来,入眼的便是天空中的太阳,太阳已经爬得老高,深秋的太阳照射在身上,只有一点点暖意。 蒙尘撑着坐起身来,他看看四周,发现自己还在那个平台上,他忙看向山壁那一边,只见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山洞,只是一片石壁。 周围的雾气已经散开了,可以看到头上的蓝天,可以眺望远方的山河大地。 蒙尘摇晃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 又是一个梦,不过在那白玉大殿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老人、甘露、白玉宫殿,老人对他诉说的前世今生,这些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 蒙尘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很疼,他是清醒的,可是记得在大殿里,他也拧过自己,那疼的感觉也是很真实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蒙尘用手使劲搓了一把脸,然后站起来,四周看了看,这个平台处在这座山的山腰,是一块突出的大岩石,往上看不到顶,往下看,悬崖峭壁,很是险峻。 蒙尘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整个身体充满了力量,他摆起架子,打了几拳,拳头带风,颇有气势,他感觉自己现在一拳能够打死一头牛。 心里刚开心了一下,又发起愁来,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他怎么离开这儿呢?他和青鸾、好心和尚三人在山顶碰上了李元奎,是李元奎送他下来的,过了这么久,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他抬头看了看,只见山体如刀削的一般,笔直的插向天空,想要靠自己爬上去,好像是不可能。 蒙尘深深地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然后朝上大声呼喊,声音远远的传开去。 正当蒙尘再准备喊的时候,一道流光闪过,青鸾的身影便出现在他面前,蒙尘擦了擦眼睛,睁大眼睛再看时,只见来人青衫飘飘,体态修长,貌美却不苟言笑,正是朝夕相伴的青鸾。 他走上前一把抱住青鸾,心里感觉特别踏实温暖,青鸾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手脚无措,还从来没有陌生男子这么抱过她,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呆呆的任由蒙尘抱着。 激动过后,蒙尘一下子意识到这么抱着一个姑娘家,好像不合适,忙放开双手,笑嘻嘻地说道:“青鸾,看到你太好了。” 青鸾回过神来,低着头不敢看蒙尘,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平常一向淡漠的眼睛里,带有一丝羞涩。 “那个……青鸾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其它人呢?”蒙尘一时脑袋也有些蒙。 青鸾定了定心神,抬头看着蒙尘,说道:“大头领已经离开了,就我和好心和尚在上面,你已经下来三天了,我们有些着急,可是下来几次却都找不到你,刚才我们看到周边的雾气都渐渐散了,正准备下来找你,就听见你的呼喊声。” “三天了?有这么久了吗?”蒙尘惊讶道。 他感觉在那大殿里,和老人也没聊多久啊,怎么就三天了呢?难道是后来老人给他喝的那什么甘露,让他睡了很久? “少主,你还好吧?”青鸾关切地问道。 应该就是这样,蒙尘心里想道,他看到一脸关切的青鸾,顿时开心地说道:“你家少主我吉人自有天相,这一番奇遇真是一言难尽啊。” 青鸾见蒙尘没事,放下心来,说道:“少主,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好心师父还在上面等着呢。” “好吧,先离开这里再说。”蒙尘点了点头。 青鸾祭出苍龙剑,然后伸手搂住蒙尘,一起乘着苍龙剑御剑而上。 好心和尚看到蒙尘的第一眼,也是非常好心,重重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当他好好端详蒙尘时,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眼前的蒙尘和之前有一些不一样了,眼前的蒙尘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脱的是凡胎,换的是仙骨。 “和尚,你不要以这种痴迷的眼神看我,我身上的起鸡皮疙瘩了。”蒙尘伸手在好心和尚的眼前晃了晃。 好心和尚回过神来,念了一句佛号,说道:“蒙尘,你这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其实,青鸾第一眼看到蒙尘时,也感觉到了蒙尘与以前的不一样。 “变化?什么变化?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蒙尘问道。 好心和尚伸手摸了摸光头,笑着说道:“当然是变好了。” 蒙尘走过去搂住好心和尚的肩膀,笑着说道:“是变好就好,和尚,我告诉你,这次哥们可是有天大的奇遇,跟你说了,保管你要惊得满地找牙。” 好心和尚忙挣脱蒙尘的手臂,站开了一步,说道:“蒙尘,你是要打得我满地找牙吗?” 蒙尘一愣,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我的这次奇遇非同凡响,以后慢慢跟你们说。” 青鸾在一旁也笑了笑,说道:“少主,我们先下山吧。” “好,咱们先下山,还别说,肚子有点饿了。”蒙尘摸了摸肚皮,眼睛转了转,然后看向青鸾。 “青鸾,我都三天没吃东西,现在全身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你背我下山了。”蒙尘一脸苦相地看着青鸾,装的比真的还真。 青鸾脸上一红,又想起了刚才在下面时,被蒙尘紧紧抱着的那一幕,一时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去背他。 一旁的好心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走到蒙尘跟前,说道:“蒙尘,小僧来背你吧。” 蒙尘看着好心和尚,这次的苦相不是装出来的,心里已经对好心和尚虐了几百遍了,无奈之下,只好趴在好心和尚的背上,由他背着。 青鸾的一颗心平静下来了,然后默默地走在前面。 第五十二章 一明一暗 蒙尘和青鸾、好心和尚三人去了无极崖,商子锋接到来自朔州城的消息,提前离开了藏兵镇,并留了话让李元奎代传给蒙尘,藏兵镇事情了了后,让他务必去一趟朔州城。 原来商子锋接到消息,占据雍州的秦国要对黑水城动手了,这个消息是他设在雍州城的暗子传来的,连洛风城的萧府都还不知道。 雍州本是当年大周所封同姓王秦王萧邦洛的封地,在大周王朝整个南迁之后,秦王便以雍州为根基,攻占了东边的梁州和北边的河州,建立了秦国,做起了真正的一国之主。 现在的秦国国主已是萧邦洛的大儿子萧裕丰,据说这位秦国的新国主,性格羸弱,没有遗传他父王的雄心伟略,一心守护秦国的三州之地,做一个安逸的秦主。 因此,萧府才有计划南下占据与秦国河州一山之隔的黑水平原,作为萧府的根基之地,赌的就是秦国不会插手黑水平原。 传来的消息称,秦国的大将军冯超说动了秦主,计划出兵黑水城,如果真被秦国抢先一步,那么萧府之前的所有准备那就都变成徒劳无功了。 商子锋一面将消息飞鸽传书给洛风城的萧府,一面等待蒙尘的到来。 蒙尘来到朔州城已经是十天之后了,他和青鸾离开藏兵镇后,先去了武泉,在金刀帮带了好几天,然后才一路往西南走,去朔州城。 能够取得陆一刀和金刀帮的支持,这是他拐道去武泉的最大收获。 让蒙尘心里一直闷闷不乐的是,好心和尚在藏兵镇外和他们分开了,蒙尘本来一力邀请他一起去朔州城,但好心和尚说藏兵镇的事他要回山向方丈汇报,独自一人往东去了。 分别时,蒙尘说等他去了朔州城以后,就和青鸾来百丈寺找他,好心和尚当场就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算是对蒙尘的回答。 洛风古寓的雅室中,商子锋将秦国要发兵攻占黑水城的消息告诉了他。 在萧府时,嵇道元给他介绍当今天下列国时,给他讲到占据雍州、梁州、河州的秦国时,蒙尘便对这个小国很感兴趣。 最主要的是,坐在秦国王座上的人也姓萧,如果按照辈分来叫的话,他还得叫堂哥。 “这个萧裕丰胆子一下变大了,还是一直在韬光养晦?”蒙尘玩味的笑了笑。 商子锋便煮着茶,便说道:“据消息说,是他的大将军冯超在一力劝说,他萧裕丰倒是没这个心思。” 蒙尘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冯超倒是有些眼光,这些天萧伯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商子锋摇了摇头。 蒙尘低头沉思着,手里的空杯被他在慢慢的拨弄着。 青鸾没在旁边,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少主,你有什么想法?”商子锋煮好了茶,给蒙尘又添了一杯新的。 “我想去黑水城看看。”蒙尘说道。 “商大哥,你这里有黑水城的相关资料吗?” 蒙尘坐直了身体,眼神变得明亮起来,像是做了决定。 “有,我这里保存了黑水城的档案。”商子锋说完,便起身走到书架旁,翻腾了一下,然后拿了一册书过来。 “这是我让人记录的黑水城的情况,包括郡府的情况,民生人口情况等。”商子锋把书册递给蒙尘。 蒙尘接过来,翻开看了一眼,便先合上了,说道:“我先看看,我计划这两天就走,要赶在秦国攻打黑水城前面。” 商子锋想了想,点头认同。 “少主,需要我做什么安排吗?” 蒙尘端起案几上的茶,品了一小口,摇了摇头。 “不过,商大哥,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蒙尘突然想起这次来朔州城的主要目的。 商子锋放下茶杯,看着蒙尘,说道:“什么事情,少主你吩咐。” 蒙尘想了想,说道:“我想在商盟之外,再建立一个机构,这个机构主要是来联合各地方豪强实力的,这样的话,商盟在暗,这个机构在明。” 商子锋听后,眼睛里的精光一闪而过,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说道:“少主能详细说一下吗?” 蒙尘喝完手中杯子里的茶,说道:“经过这次藏兵镇的事情,我发现北方诸国中,有很多地方势力是不受官府管制的,这些势力的存在,大多都是为了护佑一方百姓的平安,这是一个共同点,如果我们把这些势力联合起来,你说那是不是一股很大的力量?” 商子锋听后,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像是在思考蒙尘的话。 蒙尘拿起案几上的茶壶,给商子锋和自己分别倒满一杯,然后端起来自己的一杯,慢慢品尝着。 “少主果然高瞻远瞩,能想到这一层,只不过这件事情实行起来会有一定的难度,不知道少主对于如何着手,有思考过吗?” 蒙尘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后院里,一个高大的海棠树,树枝光秃秃的,几盆花草被下人精心照料过,可以看得出,商子锋外表粗豪,却也是一个内秀之人。 蒙尘转身看着商子锋,慢慢地说道:“这次我从藏兵镇来,转道先去了一趟武泉,本来是想去看看陆一刀,在藏兵镇时,觉得这人为人仗义,有胸怀有见识。不料正赶上了金刀帮内乱,正好救了陆一刀一命,我也把一部分的想法告诉了他,他已经答应率领金刀帮加入我们萧府了。” 商子锋听后,笑了起来,做了一个让蒙尘做的手势,然后又给蒙尘倒了一杯茶,说道:“如此看来,这个方案可行,只不过对外不能以萧府的名义来做,那样会树大招风。” 蒙尘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商子锋端起茶杯对蒙尘示意了一下,然后一口饮下,然后笑着说道:“少主,不是我推脱,做这件事,我做不来。必须要一位有胆识、有见识、有谋略的人来做。” 蒙尘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商大哥真是个心胸坦荡的人,你已经有重任在身了,这件事我也已经有人选了。” “哦?”商子锋一下来了兴趣。 “商大哥经商多年,而且对江湖也了解,我想商盟的事,由你来当头。”蒙尘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商子锋说道。 商子锋也把一双大眼盯着蒙尘,过了一会儿,商子锋起身站好,然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口中说道:“商子锋定全力以赴,不让少主失望。” 蒙尘赶忙走过去扶起商子锋,笑着说道:“商大哥客气,裕言还要感谢商大哥,你是第一个看得起我萧裕言的人。” 商子锋呵呵地笑着,说道:“起先也没当一回事,后来才发现,少主虽然年轻,却无论是见识胸襟,还是胆识魄力都是不凡,商某打心里敬佩少主。” 蒙尘紧紧握住商子锋的手,哈哈大笑起来,商子锋也跟着大笑起来,一时雅室里,笑声朗朗,豪气顿生。 两人再次坐下后,商子锋问起机构的事,他虽然不负责这块,倒是也挺有兴趣。 蒙尘想了想,说道:“我只是初步这么想,具体的还要等回萧府,大家一起商议后再做决定。” 商子锋想想也是,毕竟是关系萧府未来的大事。 过后,商子锋便出去着手安排蒙尘去黑水城的事,蒙尘则躲在雅室里翻看黑水城的资料。 第五十三章 独自上路 一大早起来,蒙尘便在洛风古寓的后院中站起了拳桩,拳桩是武夫的基础,在藏兵镇时,蒙尘私下底向李元奎请教拳法,李元奎笑着跟他说了一个最浅显的道理,说就是寻常的武夫打拳一百万遍,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拳师。 这个笨办法,对于蒙尘来说,有那么一点挑战,他是一个活脱惯了的人,那份毅力他是没有的。 在西楚军中的半年军旅生活,已经让他的那些坏习惯收敛了很多,有些也改掉了一些,但一个人多年养成的习性,那是那么容易改过来的。 圣人说:克己复礼为仁。嵇道元强制蒙尘在弘义楼上读一年书,也是想雕琢他的行为习惯,除了让他懂得思考,而且也要让他懂得进退。 李元奎传给他的《戮神拳》,只有简简单单的三式,越简单就越难练成,蒙尘反复研读了拳谱,每一招每一式,他都反复背的滚瓜烂熟,招式是会了,不过不悟得其中的真意,打出的拳式,也就如寻常武夫一般。 那次在白登山下,蒙尘第一次出拳便就打得金刀帮帮众人仰马翻,不过青鸾却说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武夫而已。 蒙尘打过三遍拳后,额头已经出汗,他收了拳式,擦了擦汉水,嘴角露出苦笑。 “难道还真得拳打一百万遍?”蒙尘自言自语地说道。 “少主要真得拳打一百万遍,那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得到的事情。”商子锋的声音传来。 蒙尘见是商子锋,心里一动,便笑着问道:“商大哥,你也是拳法大家,你说怎样才能让拳劲修为快速提升?” 商子锋想了想,说道:“少主,据我了解,但凡练武修道,无非两种途径,一种是循序渐进,修为自然而然地增长;一种是开悟,道家叫打通玄关一窍,佛家叫顿悟,也就是传说中所说的一步入四象。” 蒙尘挠了挠头,说道:“这顿悟啊开悟的,也是需要积累的话,不会每天吃完睡、睡醒了又吃,也能一步入四象吧?” 商子锋听后哈哈大笑,说道:“这世上倒是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都说道家有一梦千秋的法门,但那都是传说,谁也不知道真假。” 蒙尘心里想,看来也只能脚踏实地一步一拳的练了。 “不过呢,要快速提升拳法修为也不是不可以,历来的绝世高手也都不是循序渐进得来的。”商子锋又说道。 蒙尘一听有戏,心里顿时高兴起来,忙问道:“商大哥,是什么方法?” 商子锋看了看蒙尘,在犹豫要不要说,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于生死间顿悟。” 蒙尘听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是说通过实战历练,从生死大战中提升自身的修为?” 商子锋点了点头,却是有些后悔对蒙尘说这些,毕竟蒙尘可是萧府的希望,这般冒险不适宜。 商子锋的表情,蒙尘早看在了眼里,他轻松地笑了笑,说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一个人的成长,如果一直是顺风顺水的,那就如没有经历过风雨的花草一般,遇到点小风小雨便会夭折掉;一个人想要强大,就必须让自己进入到大风大浪中去历练,这样才能历练成强者。” 商子锋发现蒙尘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非常的平静,没有一丝激动,也没有一丝担忧。 “可是少主身份不一样,不能如此的去冒险。”商子锋说道。 蒙尘听到商子锋说自己身份不一样时,心里顿时泛起一阵苦涩,从小孩到少年的这七年多时间,他没有一天不体味到死亡的味道,要说这些年他练就了什么本事,那就是让自己活下来的本事。 “商大哥,如果咱们真的要在这乱世中做一番事业的话,不涉险你觉得可能吗?就算我从此以后受你们周到的保护,我又如何去成长?就算到时活下来,也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吧!”蒙尘看着院子中那棵树叶落尽的海棠树说道。 商子锋眼睛了精光闪现,紧紧地看着蒙尘,双手用力地抱拳,说道:“少主卓识不凡,属下敬佩。” 蒙尘走过去扶着商子锋的手,笑着说道:“商大哥,未来的困难,我们一起扛。” 商子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语气畅快豪迈,只听他说道:“感谢少主看得起商某,商某定当竭尽全力,跟着少主在这乱世中干一番大事,也不枉费了此生。” 蒙尘心里也是豪情顿生,从家里的变故,到流浪市井,在到萧府的这一年,这十六年的经历,酸甜苦辣,生死艰难,他都经历过了,这份成长经历,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就在这洛风古寓的后院中,在这棵海棠树下,蒙尘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或许有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或者说有些不自量力,但他心里就是这么想。 这个想法是:“他想把这天下的志士仁人都团结起来,一起在这乱世中做一番事业。” 出朔州城往西南,这个方向是去秦国梁州的,在秦关以东的官道上,有一人一骑在慢慢地走着,这人身穿灰色长衫,腰间插着一把短剑,马鞍上挂着一壶酒,他一手牵着马缰绳,另外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册,不时会低声念上几句,像是一个游学的士子。 这人便是蒙尘,五日前,他离开朔州城,一人一骑先是往南走,然后朝崤山边的秦关方向而去。 这次他没有带青鸾,一路有青鸾的保护是好,但是他得不到历练,这就违背了他出游的初衷,他写了一封长信,是关于建立商盟和联合地方势力的想法的,他让青鸾回洛风城亲自交给萧奕和嵇道元。 他在信中说道,这个联合地方势力的组织可以叫弘义楼,如果李彦愿意留在萧府的话,建议由他来负责。 青鸾是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蒙尘,说一定要一路保护蒙尘,蒙尘最后只好妥协,让她先送信回洛风城,然后再和他在黑水城会合,在商子锋答应保证蒙尘的周全下,青鸾才答应先回洛风城。 入了梁州地界,天气越发的冷了,终于有一天夜里,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一夜之间,山间原野都变成白皑皑的一片,整个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白雪皑皑的原野上,一个身着灰色衣服的少年,牵马踏雪前行,他边走边欣赏这老天爷赐下的美丽景色。 但见,旷野雪花如飘絮,片片吹落入凡尘。 饿了,他就吃几口随身带的大饼,渴了就抓一把路边树上的积雪放入口中,好在他这段时间来练拳不停,加之在无极崖见过那个自称是过去自己的老人后,他觉得身体也发生了一些不知道的变化。 反正这点寒冷倒是不怕了,他偶尔还解下腰间的酒壶,喝上一小口,刚开始,被烈酒呛得不行,后来就开始适应了,烈酒暖身,让蒙尘感觉更有力气。 一路山,他一个人都没有碰到,也是,大冬天的,何况又是大雪封路,谁愿意往外受这份罪,一家人围在炕上,吃着热腾腾的酒饭,聊着开心的事,一年忙到头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蒙尘一路向西,期间天空中的雪花时断时续的。他走过山野,路过村庄,后来身上的大饼吃完了,酒也喝完了,便只好进村找人家用银子换些食物,山里人好客,见他这么一个少年,灰头土脸的,大冬天的还一个人走在外面,甚是可怜他,给他烧了热水洗澡,又找了干净的衣服让他换上。 然后拉他到炕上取暖,热腾腾的饭菜已经端上了桌子,这家人就老两口,五十多岁了,本来有三个儿子,都被官府抓了丁,好几年都没有回来了,他们老两口的生活过的很是凄凉。 看到蒙尘这副模样,老两口心疼他,估计多半也是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儿子了吧。 蒙尘吃着热腾腾的饭菜,不知怎么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这么多年来,还是有人第一次这么对他,让他想起了爹娘。 坐在对面的老两口,见蒙尘哭了,老婆子忙说道:“孩子,怎么哭了?想家了?” 蒙尘含着眼泪点了点头,这几天,他一个人走在山野荒村中,心里有时也想着,天大地大,身边至亲的人却一个也没有了,爹娘走了,哥哥姐姐也走了,一家人就只剩下他独个儿还活着,要是爹娘哥哥姐姐还都在,他不要什么富贵,只求一家人这么生活在一起就行。 “孩子,多吃点。”老婆子笑着说道。 蒙尘点点头,嗯咽着应了一声,然后大口的吃饭。 看他吃了一碗饭了,对面抽着旱烟的老头子开口问他:“孩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你家人呢?” 蒙尘放下碗筷,用手擦了一下嘴,然后说道:“我是去找我......姐姐的,我没有其他家人了。”说完他低下了头。 “可怜的孩子,那你姐姐在哪里?”老婆子叹声道。 “她在黑水城。” 老两口对望了一眼,然后老婆子问道:“孩子,黑水城在哪里?” 蒙尘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在秦国的北边,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 “那就难找了。”老婆子摇了摇头。 “我一定要找到的。”蒙尘边吃饭边说道。 “孩子,你多吃点。” 老两口不再问了,只是怜爱地看着蒙尘。 两位老人本想留蒙尘多住几天,等天气好转了再让他走,但是蒙尘心里着急,只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打算离开。 两位老人没办法,只得让他走,老婆子为他烙了一些饼,又拿了一套她儿子的衣服给蒙尘,蒙尘拿出一些银两给两位老人,两位老人死活不收,最后都生气了,蒙尘只好收了起来,给两位老人行了一个大礼。 老婆子拉着蒙尘的手,千叮万嘱,要他路上注意安全,万一找不到他姐姐,那就再回到村里来,他们管他饭吃,老头子在一旁看着他。 蒙尘含着眼泪答应,然后转身朝村外走去,走了很远了,他回头看时,两位老人还在家门口看着他,他又朝两位老人用力挥了挥手,然后举步朝前走去。 转过头的那一刻,蒙尘眼里的泪水哗哗的直流。 第五十四章 雪地里有人 蒙尘强忍着入雍州城的想法,虽然那里的几位萧姓的人跟他有着血缘关系,可对于他这个在族谱中已经除名了的人,相认的结果就是多具尸体而已。 现在不去,不代表将来也不去,等他足够强大了,至少有能力自保了,很多地方他都是要去的,很多人他也是要去见的。 蒙尘绕过雍州城,向北翻越子午山,过了这座连绵的大山,便就进入黑水平原了。 子午山多崇山峻岭,方圆几百里山势绵绵,少有人迹,整体山川,南面多森林,北面多荒原。 自古出入子午山,北上黑水平原或是更远的西域,只有一条古道,便是这条古道也是崎岖难走,但是若要绕道朔州的话,那得要多走一两个月的路程。 蒙尘艺高人胆大,身背余粮心也不慌,那匹跟着自己的马,早已经卖掉了,接下来都是山路,有马也没有用,反而还有照顾,成了累赘。 已经入了寒冬腊月的季节,天气越发的寒冷,停了好多天的大雪,自蒙尘进了子午山后,又窸窸窣窣地下起来。 大雪天走山路,唯一的好处就是能看到绝美的雪后风景,好在地上的积雪还不是很深,对赶路没有造成困难。 蒙尘一路走,一路欣赏白雪压树的雪景,走烦了便练几遍拳法,或是喝几口酒,吟几句半通不通的诗句,颇有自我陶醉的感觉,倒把这段赶路,过得有滋有味。 蒙尘白天赶路,晚上便砍树搭个窝棚将就着睡,这些年来,这种生活他早已经习惯了。 行了几日,眼见得两边山间的树木越来越少,逐渐换成了荒草矮植的大山,估摸着再走几天便会出了这子午山了吧。 这天晌午过后,天空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蒙尘对着天空骂了一声“贼老天,有完没完”,原来这几天气温极低,只见下雪,没见雪融化,地上的雪越积越厚,已经漫过膝盖了,对赶路造成了很大困难。 蒙尘用短剑砍了一根树枝,做了一根棍子,支撑着走路,身上的干粮已经吃完了,好在他现在身手也算不错了,在雪地里偶尔也能打到一只雪鸡、兔子什么的,饿倒是没饿着。 蒙尘一边走,口里一边念着诗,算是让自己在一片白色世界,脑袋保持清醒,兴起时,便大声吟唱起来,反正山野间也没别人,不会有人说他是神经病。 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蒙尘被一东西绊着了,如果不是他拳脚利索的话,就摔了个狗吃屎了。 他回身扬起手中的棍子就准备往下砸去,想出出心中的鸟气,却见刚才绊他的那堆雪,被他踢开雪的地方,露出衣服来,蒙尘放下扬起的棍子,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衣服吗? 蒙尘再打量一下这个雪堆,长长的横在路旁,像是个人的模子,他先用树枝将雪都给挑开,只见衣服越露越多,还真就是个人,当蒙尘将覆盖在那人头上的雪撩开后,露出一个头来,脸被围巾给蒙住了,蒙尘心里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人是死是活的。 他想了想,还是伸手去将蒙着脸的围巾给取下来,围巾下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来,样貌却很是清秀,是个年轻的男子。 蒙尘用手指探了探那人的鼻孔,鼻孔里有一丝微弱的呼吸,不是用心感受还感受不到,蒙尘心里一喜,这人还有气。 他立马将那男子整个人从雪里刨出来,然后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裹在那人身上,将他的上半身抱在怀里。 蒙尘想了想,又拿出酒葫芦,倒出一点酒,然后敲开那人的嘴灌了一点进去,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咳嗽声,蒙尘用手探了探,只见他鼻孔间的呼吸强了一些。 蒙尘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他看了看四周,没个生火地方,也没个热水,只好又将酒壶倒出一点酒,放到那人的嘴边,那人又是一阵轻微的咳嗽,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周围的雪还在不停地下着,蒙尘抬头看了看天,心里又把这贼老天骂了一遍,得找个躲雪的地方才行,想着刚才走过的地方,有一个岩石坳,可以暂时避避风雪。 蒙尘将那人横抱了起来,然后高一步低一步地往回走,他看了看抱着的那男子,嘴里嘀咕道:“他妈的,你小子有福气,老子我连女人都没抱过,这平生的第一抱给了你,真是晦气。” 一路骂骂咧咧的来到那处岩石坳里,蒙尘将那人放下后,用衣服把他裹的严严实实的,他伸头看了外面,想着得找些干柴生点火,这样才暖和。 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啊,总算让蒙尘找到了一些枯草枯树枝,把火给生起来了。 那人又咳嗽了几声,这次的咳嗽声大了很多,他头动了动,紧闭的眼睛慢慢睁开来,当他的瞳孔再次聚焦时,看到的是一个长相俊俏,眉清目秀的大少年,依稀听那少年说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过来了。” 蒙尘见那人艰难地张开嘴,却又发不出声音,便试着问道:“你想喝水?” 那人眨了眨眼睛,蒙尘便将他扶起来靠着自己,然后打开酒葫芦,放到他嘴边,灌了一口给他,一口酒入嘴,却见那人眼睛一亮,轻声说道:“再要。” 于是蒙尘又连着给那人灌了好几口酒,烈酒下肚,那人的脸色慢慢有了血色,精神看着也好了一些。 蒙尘把那人靠在石壁上,然后又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枯树枝,把火烧得旺一些,随后又将身上剩着一些兔子肉拿出来,用树枝串好放在火上烤,一时间肉香飘散起来。 蒙尘剔出一些兔子肉喂给那人吃,期间又喂了他几口酒,到了天黑时,那人已经有些力气说话了。 蒙尘大大地出了一口气,折腾了一下午,把浑身的存货也都拿出去了,总算把那人给救回来了。 “小兄弟,多谢你救了我,请问恩公尊姓?”那人问道。 说话声音纯正,措词也文雅,不像是个平常的乡下人。 “我叫蒙尘,看你这幅模样,谢就免了。”蒙尘便往火堆加柴边说道。 “酒还有吗?”那人又问道。 蒙尘转过头去,两眼盯了那人一会儿,然后拿过酒壶递给那人,那人艰难地抬起手,居然拿住了酒壶,然后往嘴里灌了一口,脸上很是陶醉。 “你叫什么?怎么倒在这荒郊野岭的?”蒙尘问道。 那人笑了笑,说道:“在下独孤文成,至于为何倒在这山路边,一言难尽。” 蒙尘也没有再问,拿过酒壶也喝了一口酒。 天色慢慢暗淡下来,雪还一直在下。 蒙尘走到外面看了看天色,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传说上古时期,有位帝王西巡时,也在这子午山待过,如今我独孤文成葬身在这子午山中,也不屈了。”独孤文成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大爷的,我辛辛苦苦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还说这丧气话。”蒙尘转身走进岩石坳里,对着独孤文成骂道。 那人神情一愣,像是没想到蒙尘会说这么粗俗的话。 “我说兄弟,活着比什么都好,看你也是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寻死?你对得起你爹娘吗?”蒙尘没好气地说道。 蒙尘的话像是刺着独孤文成了,他两眼盯着火堆发直,一声不吭的。 看到独孤文成的神情,蒙尘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伸手在独孤文成的身上拍了拍,又说道:“大好年华的,好好活着吧,活着才有希望。” 独孤文成看了看蒙尘,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看你比我还小上几岁,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 蒙尘憋了一眼独孤文成,说道:“听你说话,也像是个读书人,胸怀也忒小了点吧,我还没见过年纪轻轻就不把生命当回事的。” 独孤文成看了看蒙尘,用自嘲的语气说道:“那是你没有我的经历,大丈夫如果不能有所作为,要这七尺之躯做什么。” 蒙尘看着独孤文成,不懈地笑道:“还大丈夫,遇到点挫折就寻死觅活的,算哪门子大丈夫,我想圣人们也不会认你这样的门人吧!” 独孤文成不做声了,闭上了眼睛。 蒙尘看着那张略带苍白的脸,摇了摇头,脑袋有问题的家伙,还有不把生命当回事的家伙,真是不能理解。 一夜无话,两个年轻人就这么在这片岩石坳里过了一夜。 蒙尘先醒过来,看着独孤文成还在呼呼大睡,便起身用雪搓了一把脸,清醒了一下。大雪已经停了,山野间,积雪覆盖,雪白的世界里,有点点苍翠点缀,好一副诗情画意的景色。 蒙尘找了一些干柴,将火又烧旺了一些,还剩下一些兔肉,蒙尘拿出来放在火堆上烤,肉香味让独孤文成醒来过来。 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独孤文成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醒了,给。”蒙尘将烤好的兔肉递给独孤文成。 独孤文成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去了。 简单吃过,蒙尘见独孤文成有了精神,便对他说道:“咱们走吧。” “去哪儿?”独孤文成一下没心理准备。 蒙尘微笑着盯着独孤文成,说道:“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你说是吧?” 独孤文成疑惑地看着蒙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走吧。”蒙尘站起身来。 “跟你走?去哪儿?”独孤文成问道。 “我说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这样?你的命都是我救的,现在我说什么,你跟着做就行了。”蒙尘斜着眼看着独孤文成说道。 “这……”独孤文成没想到蒙尘是这么蛮横的人,一时无语。 蒙尘看着独孤文成的神情,顿时大笑起来,说道:“得了,逗你的,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独孤文成看着善变的蒙尘,真不知道他说的话,哪句是真,那句是假。 看着发呆的独孤文成,蒙尘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他,说道:“鬼门关都走了一次了,你不会还要寻死吧?” 独孤文成笑了笑,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咱们先离开这里吧。”蒙尘拉着独孤文成往外走。 人迹罕见的子午山古道上,两个人影艰难地行走着。 第五十五章 雪景虽好,却难留 李芝川镇守黑水城,如果从大周时期算起,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六年了,大周朝廷南迁后,各方势力忙着争夺中原,对于地处西部边陲的黑水城,这块被贺阴山和子午山夹隔着的地方,都无暇顾及。 李芝川以一郡之长,趁着时局混乱,便把这一城三镇据为己有,虽然没有立国称王,但也算是黑水平原上的土皇帝。 黑水城是当年大周王朝连通西域诸国的要道,大周全盛时期,西域诸国的朝圣使臣、贸易商队都是经由黑水城这条道往东,再经过朔州到达昔日大周王都太洛城。 自李芝川独占黑水郡的一城三镇后,便分别在西边的敕勒镇和东边的天水镇,筑起了关隘要塞,隔绝了东、西方的贸易往来,把一块黑水平原与世隔绝起来。 随着北方各国的势力范围趋于稳定,黑水平原上的这一城三镇又被一些人惦记起来,特别是相邻的秦国和赵国。 年关已经临近了,黑水城里一片热闹喜庆的景象,城里的行人比往常多了许多,周边一些乡村的人们都赶着进城来置办年货。 一些关内的商人偶尔来到这黑水城,心里顿时会生出感慨,大周朝廷南迁后,北方就一直处在各方势力混战之中,人们很少能过一天安生的日子。 不曾想这小小的黑水城,却一副人们安居乐业的景象。 因此,这些年有不少外地的流民逃到这里,使得黑水郡的人口,比起当年差不多多出了三分之一。 李芝川把当年的郡守府改称了将军府,他自称是大周王朝黑水城将军,名义上还是大周王朝的臣民。 今年的李芝川,日子过得一直是担惊受怕的,北燕要南下的消息,秦国要来攻打黑水城的消息,不是传过来,虽然都已经快年关了,这两则消息都还没有成为事实,但李芝川总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他李芝川不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只想守着黑水城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大雪已经下了近二十天了,一直是时停时下的,整个黑水平原都被大雪覆盖,黑水河上也结了冰。 在往年的这个时节,李芝川都是要和同府中的一班文人干吏,携带美眷美酒外出赏雪的,今年却没了心情。 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自家的后园中,自酌自饮,借酒消愁。 李芝川本是中原人士,少读诗书,自有一股读书人的儒雅气质和心性,被他取名叫“雅苑”的府中后园,假山堆砌,池塘亭阁错落有致,百花异草恰到好处的装点,雅苑之名确实实至名归。 一个身穿着灰色厚棉衣的中年人,神色匆匆往雅苑赶来,一路进来,门房守卫也没有阻拦。 “将军,你怎么又在此借酒消愁!”中年人口气略带有些责备。 “元辅来了,坐吧!”李芝川微笑打招呼,亭中没有其他人,李芝川依旧是一个人在自酌自饮。 年近花甲的李芝川,除了两鬓有些花白头发以外,面色红润,没有多少皱纹,想是养颜有术。 来的中年人是将军府长史,李芝川的首席谋臣,名叫陈元辅。 “将军,如今我黑水城前景堪忧,我们应该早做筹谋啊!”陈元辅坐在对面,一脸忧虑地说道。 李芝川又满饮了一杯,然后两眼看着手中的酒杯,说道:“元辅,你刚才说借酒消愁,如果这酒真能消掉我心中的愁闷,那该多好啊!” “将军其实不用太过忧虑,如果我们筹划周到,早做准备的话,我黑水城一城三镇,依然可以牢牢据守的。”陈元辅极力规劝。 李芝川烈酒下肚,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略有了些醉意,他双眼迷离地看着园中雪景,幽幽地说道:“元辅,你觉得今年的雪景如何?” 陈元辅看了一眼亭外的大雪,没有作声。 “我黑水郡现下也如这雪景一般,现下好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就没了。”李芝川摇了摇头。 “将军……”陈元辅刚想说,却被李芝川挥手打断。 “元辅,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要再做徒劳的反抗了,这黑水郡谁要谁拿去吧,免去刀兵战火,也能保全这一城三镇百姓的性命,岂不是更好?”李芝川笑着说道。 陈元辅叹了一口气,不再劝阻,苦笑着说道:“所以将军赶走了独孤文成,没有采纳他的策略。” 李芝川站起来,走到亭子边上,伸手去抓空中的飘雪,说道:“文成是个人才,可我这里已经成了危卵,又何必让这么好的后生陪葬呢?” “文成是一个性情中人,就算离开这里,他也未必会好好活下去。”陈元辅叹道。 李芝川转过身来,看着陈元辅,问道:“元辅,你这话是何意?”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希望文成能看得开。”陈元辅说道。 李芝川又坐回石凳上,然后正色对陈元辅说道:“元辅,我叫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赵国和秦国,你属意于哪国?” 陈元辅迟疑了一下,然后也拿起酒壶斟满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回味了一下,说道:“屠苏酒,尽管是在这塞外,味道依然纯正。” “是啊,当年在太洛城时,老夫就一直喜欢喝这酒。”李芝川感慨道。 “是啊,我记得将军曾经说过,一直怀念当年在赵王府宴饮的日子。”陈元辅又给李芝川和自己斟满酒。 李芝川听到陈元辅说起赵王,眼神一阵迷离,呆呆地看着陈元辅。 好一会儿,李芝川回过神来,端起面前的酒杯又满饮了一杯,感慨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赵王府都已经不存在了。” “想当年,我来这黑水郡,也还是赵王推荐的。”李芝川又说道。 陈元辅喝一杯,却没有再去斟酒,而是双眼看着李芝川,说道:“将军可曾听说过洛风城萧府?” 李芝川一愣,随口说道:“有听说过,元辅为何提起这个?” “将军可有了解过这萧府的来历?”陈元辅又问道。 李芝川摇了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陈元辅,问道:“难道这萧府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陈元辅点了点头,说道:“我收到消息,说当年的国子祭酒嵇道元出山后,就去了洛风城萧府,我便着人打听这萧府的情况,让我打听到了这萧府家主的名字,您猜他叫什么?” 李芝川顿时来了兴趣,忙问道:“他叫什么?” “萧奕。”陈元辅说道。 “萧奕?”李芝川一脸疑惑地看着陈元辅。 陈元辅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将军可还记得当年赵王府的总管叫什么?” 李芝川浑身一震,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口中喃喃道:“萧奕?难道这洛风城的萧府与赵王有关?” 陈元辅又点了点头,这下李芝川整个人完全惊愕住了。 第五十六章 献城 入夜时,大雪终于停了,黑水城大街小巷已经亮起了灯火,虽然是大雪天,街上的行人却也不少,黑水城历年来又没有战乱,人们的日子还算过得下去,或许是年关将近了吧,人们的情致也高涨起来了,盼着过个好年。 一辆普通的马车从外大街,驶入西城的一条民巷中,这西城的一片,住着的都是黑水城的富足人家,有些大户的宅子也是在这一片,这里离城北的将军府也相当的便捷。 马车在一户中等人家的宅子大门前停了下来,车夫下来放好脚垫,马车的帘子掀起,一个身穿袍子的人走下来,头用风兜遮住了,看动作和身形像是个老者,手中拿着一根拐杖。 马夫先去敲了敲门,一个干练的青壮给他们开了门,马夫在那名青壮耳边说了一句话,那名青壮立马态度变得恭敬,然后把那名老者和马夫让了进去,他则去将马车赶到了后门。 这所宅子不大,过了滴水檐便是中庭,马夫领着老者径直走到中庭,中庭的正中生了一大盆炭火,靠窗边放着一张案几,放置有四个蒲团,此时已经有两人坐在那里喝着茶。 二人见老者和马夫进来,连忙站起来对老者行礼问好。 “萧兄,你来得好快。”年长一些的人笑着对老者说道。 老者将外面披着的袍子和风兜都脱下来交给马夫,然后也对先前的二人行礼。 这位老者便是洛风城萧府的总管萧奕,随行的马夫是司马长空,而提前在屋里迎候的赫然是嵇道元和李彦,萧府的几位重要人物全部在这里了。 大家重新落座后,李彦给每个人斟了一杯热茶,司马长空也坐在萧奕的身边。 “嵇先生,李芝川这边如何?”萧奕喝了一口热茶后,然后问道。 嵇道元笑着说道:“和咱们探查到的信息一样,这李芝川对黑水城的前途不抱什么希望,整日里借酒消愁,只等着赵国或是秦国来取城。” “这位黑水城的将军也太孬种吧,好歹这黑水城他也经营了几十年了。”司马长空轻蔑地说道。 嵇道元哈哈一笑,说道:“李芝川是孬种,对咱们不是更好吗!” 萧奕也笑了笑,然后说道:“李芝川算是被世道消磨尽了斗志吧,当年王爷力荐他来镇守这西北要道,本就是看中他的忠心和才干。” “司马智的兵马已经完全控制住流川镇了吗?”嵇道元问道。 正在把茶当酒喝的司马长空,忙放下杯子,说道:“嵇先生放下,我们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流川镇,并封锁了所有的消息,绝不会让李芝川知道流川镇的真实情况。” “江淮的一千兵也已经隐蔽在了天水镇外的一处村庄中,伺机夺取天水镇。”萧奕补充道。 嵇道元点了点,然后轻松地喝起茶来。 “陈元辅的态度如何?”萧奕又问道。 “我与陈元辅长谈过两次,此人已经表示与我们联手。”嵇道元说道。 司马长空哈哈笑道:“嵇先生出马,没有人不能折服的。” “长空也学会说恭维的话了。” 四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萧奕慢慢地品着手中的茶,想了想问道:“陈元辅的为人和才干如何?” “此人儒、法兼修,且颇有政才,黑水城的大多政务和治策都是出自他之手,这次有他的帮助,我们萧府拿下以及接下来治理好黑水城的一城三镇,相信会容易很多。” “如此甚好!那咱们就按既定的对策,争取和平夺取黑水城。”萧奕双眼精光闪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们的行动要快,东边的赵国虽然无暇估计,但南边的秦国肯定也会加快动作的。”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彦说道。 嵇道元点了点头,说道:“争取在年关前夺取黑水城。” 萧奕也点了点头,然后他看着李彦问道:“有少主的消息吗?” 李彦摇摇头,说道:“没有,我已经安排人手时刻关注进黑水城的各个要道,一有少主的消息立刻禀报。” “算着时间,少主也应该到黑水城了。”萧奕说道,脸上有些担忧。 嵇道元端起茶杯,笑着说道:“萧兄放心,少主吉人自有天相,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形成吧。” 司马长空默默地喝着茶,没有作声。 萧奕站起身来,四处看了看,然后问道:“这处地方是否安全?” 李彦站起身来,对萧奕施了一礼,然后说道:“萧老请放心,我已经做了安排,宅子四周都有咱们萧府的护卫,而且这里住的都是黑水城中的富贵人家,咱们住这里不会让人起疑的。” “李彦兄弟心思缜密,辛苦了。”萧奕笑着对李彦说道。 李彦也笑着说道:“这是在下分内之事。” 李彦当初听了嵇道元的一番话后,便下定决心留在了萧府,在夺取黑水城的行动中,李彦的几次建议和安排,都极为出奇和周密,一下赢得了萧府所有人的认可,李彦虽然年纪轻轻,却不管是见识谋略,还是手段,都是极为老辣。 将军府的书房中,李芝川背着双手来回走动,脸上眉头紧锁,眼神忧郁,一旁的案几边,陈元辅跪坐在蒲团上,悠然地喝着酒,偶尔看一下忧虑不安的李芝川。 火炉上的水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雾气,再就是李芝川来回的踱步声,整个书房便没有其它声音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芝川停下了脚步,来到案几前坐下,端起案几上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案几上。 “将军心里既然早有计较,又何必忧虑不安呢?”陈元辅说道。 李芝川叹了一口气说道:“并不是我举棋不定,而是一边是秦国,一边是萧府,这两边都是萧家的人,你说我该如何抉择?” 陈元辅已经沏上了一壶茶,倒了两杯,递给李芝川一杯,然后问道:“将军,你对这秦国和萧府有什么看法?” 李芝川喝了一口茶水,说道:“秦国自萧邦洛开始,便就没什么大作为,凭着山川险峻,苟安了几十年;至于这萧府,虽说是当年赵王府的属吏,但具体如何,我不清楚,不过,但就凭他一城之力又能有多大的作为?” “据说他们找到了当年赵王爷的小儿子萧裕言,并把他奉为了少主,而且当年的国子祭酒嵇道元也出山辅佐萧府。”陈元辅说道。 “你说什么?此事当真?”李芝川一脸惊愕。 陈元辅点了点头,说道:“确有此事。” “哈哈……”李芝川哈哈大笑起来。 陈元辅对李芝川突然大笑起来,一时不明所以。 李芝川停下笑声后,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然后一脸欣喜地对陈元辅说道:“真是天意啊!想当年赵王爷让我驻守这黑水城要道,虽然挡住了西域诸国东进,却不曾想北方诸胡大举南下,最后大周朝廷也南迁了。” 说完,李芝川端起酒杯喝了一杯,脸上顿时显露出一些红晕,他继续说道:“八年前,赵王爷遇难,赵王府被满门灭族,我当时就心灰意冷,想着此生再也没有机会报答王爷了。真是天意啊,不曾想小世子竟然还在人世,王爷有后了。” “将军,您这是?”对面的陈元辅见李芝川喜极而泣的样子,不解地问道。 “元辅,我心已定,咱们即刻与萧府取得联系,迎接小王爷来黑水城。”李芝川激动地说道。 “将军,你的意思是要将黑水城交给萧府?”陈元辅惊讶道。 李芝川倒了两杯酒,然后端起了,笑着说道:“元辅,来,我们先干一杯。” 陈元辅一脸疑惑地和李芝川干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后,看着脸上激动神情未消的李芝川。 “这黑水城本就是当年王爷让我镇守的,现在小王爷既然还在世,我当然要把这黑水城还给小王爷了。”李芝川说道。 “再说,元辅你之前也不是劝我与萧府合作吗?”李芝川又说道。 陈元辅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将军,既然你已经决定将黑水城献给萧府,那咱们也要周密的计划一下。” 李芝川点了点头,说道:“元辅,你看我们该如何做?” 陈元辅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有三点必须要注意。” “哦?那三点?”李芝川问道。 “这一是要和萧府商定如何交接,以及黑水城以后的发展;二是咱们将军府以后如何安排;这第三点便是时机问题了。” 陈元辅扼要地说了一下。 “还要注意秦国方面的情况。”陈元辅又补充道。 李芝川慢慢地站起来,又开始在书房里来回走动起来,这回眉头虽然依旧紧锁着,但脸上的激动神情却一直没有消失。 “元辅,我要尽快见一见小王爷,你可以给我安排吗?”李芝川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对陈元辅说道。 陈元辅想了想,说道:“我再约一下嵇道元,和他商谈一下这件事,再做安排,将军你看如何?” 李芝川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辛苦你了。” 然后,李芝川重新在案几边坐下,斟满两杯酒,递给陈元辅一杯,自己端起一杯,说道:“来,咱们再干一杯。” “干!” 第五十七章 雪地里画雄图 茫茫的荒原,一直延伸到远处的高山,这儿已经没有皑皑白雪,只有暗黄色的沙地,和迎面扑来的凛冽寒风,如果站到高一点的土堆上举目远眺,便会发现远方的天际有一幕淡青色,如画上的背景色一般,经过独孤文成解说,蒙尘才知道那一幕淡青色是远处的高山。 蒙尘和独孤文成翻越子午山后,没有直接去黑水城,而是沿着子午山的山脚一路向西走,这是独孤文成的主意。 那日在子午山的大山里,蒙尘硬拉强拽的把独孤文成拉得原路返回,当独孤文成知道蒙尘是要去黑水城时,他死活都不肯走了。 蒙尘也没跟他废话,知道对他这种人靠说是一时说不通的,便走过去一把将独孤文成扛在肩上,独孤文成刚从死亡边缘游了一趟回来,这会儿还虚弱着,如何是蒙尘的对手,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在嘴里大呼小叫。 蒙尘扛着独孤文成在大雪里走了一段,如今他每日练拳不停,算是有些小成,虽然扛着一个人在大雪地里走,也是如履平地。 独孤文成骂了一阵,像是骂累了,已经闭上了嘴,听天由命了。 期间蒙尘问了几句,独孤文成却闭口不言,对蒙尘的话来个听而不闻,到后来,蒙尘心里也来气了,撂下了一句狠话,说“等老子夺取了黑水城再和你理论”。 不想一直闭口不言的独孤文成却惊呼道:“你要夺取黑水城?你是秦国人?” 蒙尘哼了一声,说道:“老子才不是秦国人,诶……你不是不说话吗?” “快放我下来。”独孤文成大声说道。 “等出了这子午大山再说吧,老子可不想再陪你在这山中过夜。”蒙尘没好气地说道。 这下独孤文成也没有再挣扎,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就你一个人也想夺取黑水城?” 蒙尘笑了笑,说道:“你小子想知道什么就直接说,何必耍小心机套我话呢!” 独孤文成没想到蒙尘心思这么缜密,连这都听得出来,便又说道:“我本是黑水城将军府的参军。” 只听见“砰”的一声,独孤文成整个人被蒙尘扔在地上,好在地上雪厚,也摔不疼,不过独孤文成气愤得又破口大骂,一张脸气愤得变形。 蒙尘忙伸手去拉独孤文成起来,独孤文成用力打掉了蒙尘伸出去的手,自己艰难地爬起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雪。 “不好意思,心里一激动就失手了。”蒙尘一脸笑容的地说道。 独孤文成依然是一脸愤怒地看着蒙尘,这小子笑起来也是那么让人讨厌。 “好了,一个大男人心眼怎么这么小。”蒙尘依旧是满脸的笑容。 独孤文成没好气地说道:“那我摔下你试试,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行啊,我就站在这儿不动,你想怎么摔都行,我绝不还手。”蒙尘张开手臂做出任由独孤文成摔的样子。 独孤文成看了看蒙尘,嘴里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朝前走去,蒙尘见独孤文成走的是黑水城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忙跟了上去。 “文成兄弟,我向你道歉,别生气了,好歹我也辛辛苦苦的救了你不是。”蒙尘说道。 “如果你觉得我觉得我欠你的,那你把我这条命拿去就是。”独孤文成边走边说道。 山道崎岖不平,又很深的雪,独孤文成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蒙尘赶忙过去拉住他的手,将他扶起来。 独孤文成站起来后,一把甩开蒙尘的手,然后又朝前走去。 蒙尘看着艰难地往前走的独孤文成,又看了看前方的路,顿时计上心来,走快两步赶上去。 “独孤文成,你既然是黑水城将军府的参军,这大雪天的不在将军府里待着,却跑来这子午山,你不会是想去投那边的秦国吧?”蒙尘故意大声说道。 独孤文成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来,两眼的眼神锐利如箭,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蒙尘走上个几步,来到独孤文成面前,咧嘴笑道:“放心,别搞得那么紧张,我不是坏人,要不然也不会救你了。” 蒙尘说完往前面看了看,见前面路边的山上有一大块岩石突出来,下面没有积雪,便对独孤文成说道:“走,咱们去那里歇一会。” 见独孤文成依然盯着他没有动,便上前拉着他的手,朝那边走去。 “洛风城的萧府你听说过没?”蒙尘坐下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独孤文成听后睁大眼睛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说道:“你是萧府的人?” 蒙尘笑了笑,说道:“算是萧府的少主吧,我说独孤文成,从我遇到你,你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的,看来也不是个什么大人物嘛!” 独孤文成被蒙尘的话逗得笑了笑,说道:“那你觉得大人物是什么样的?” “喜怒不形于色。” “那我还真不是什么大人物。”独孤文成苦笑了一下。 蒙尘抬头看了看天色,口中说道:“你既然是黑水城将军府的参军,干嘛跑到这子午山来找死啊?” “你之前说对了一半,我本来是打算去秦国的。”独孤文成说道。 蒙尘转过头来看着独孤文成,却发现他一脸落寞的神情。 “如今的天下,列国纷争,战乱不断,弄得民不聊生,黑水城好不容易平静了几十年,如今这块世间最后的乐土也要失去了。”独孤文成说完叹了一口气。 蒙尘那眼睛观察了半晌,见独孤文成不似作伪,便说道:“人常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现在的世道却是挺惨的。” “对了,你说黑水城这块最后的乐土,就要失去了是什么意思?”蒙尘又问道。 独孤文成看了蒙尘一眼,说道:“北边的北燕就要大举南下,整个北方便都会陷入战乱之中,黑水城是通往西域诸国的一条要道,不管是那国,都会派兵来攻占的,到时黑水城便不会再保持安宁了。” 蒙尘哈哈一笑,说道:“也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独孤文成转头看着蒙尘,这个救命之人处处透着奇怪,他说自己是洛风城萧府的少主,可是身上一点少主形象都没有,倒是更像一个市井无赖,不过有时呢又能说些独到的见解,还有就是他的身手不错。 “那你说会怎么样?”独孤文成没好气地说道。 蒙尘捡起一块石子,用力地扔了出去,击中了远处的一棵树,那棵树从中而断,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这幅情形倒是吓了两人一跳,独孤文成是惊讶蒙尘怎么有这样的手段,随便丢颗石子就能击断一棵树,这已经接近传说中的那些修道人的本领了。 蒙尘惊讶的是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他看了自己的双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想了想,可能是自己辛勤练拳的结果吧。 蒙尘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不小心用过力了。” 独孤文成白了蒙尘一眼,这家伙就喜欢装。 “我了解过黑水城的情况,李芝川占据的这三十多年里,前面十年还算有所作为,后来就不行了,好好的一块战略要地,被他守成了一块封闭小城,他呢也只图个安逸,不思进取,这黑水城能保得住才怪。”蒙尘说道。 “那你认为该怎么做?”独孤文成盯着蒙尘问道。 蒙尘看了一眼独孤文成,笑着说道:“想考我啊?那我就说说。” 蒙尘咳嗽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正色道:“黑水城处在的这片狭长平原,土地肥沃,其实是可以养活很多人的,北方大战将起,如果将天水镇大门打开,便会有很多的逃难百姓进入,只要扼守住敕勒镇,防着西方诸国的入侵,再将逃入的百姓做好安置,用不了多久,黑水城的实力便会大增,届时,不管是南下攻占秦国的梁州,还是东出攻占赵国的朔州,都不是没有可能。” 独孤文成睁着大眼盯着蒙尘,一时没有说话,蒙尘正说得兴起,发现了独孤文成的异样,便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我说得不对?” 独孤文成收回了目光,神情又恢复了平静,说道:“这便是你们萧府的谋划?” “是啊,我们就是这么想的啊,要不然废那么大的劲儿做什么,你说我都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你了,我算是够意思了吧?”蒙尘嘻嘻地笑着说道。 独孤文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吐出,像是在平复心情。 然后他说道了一段原委。 独孤文成三年前游历到黑水城,因为机缘巧合与李芝川和陈元辅认识,并且受李芝川的邀请在将军府做了参军,参与黑水城的军事防务谋划。 独孤文成生于汉国的官宦人家,自幼在临江书院修学,因为见到汉国与西楚、赵国以及北燕的长年混战,使得世间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独孤文成有感于在这乱世,修习那些粉饰太平的学问毫无用处,便转而修习王霸之学,读纵横、习攻战,几年下来却也习得满腹韬略,于是便瞒着父母家人,私自外出游历。 从汉国一路向西,这一路上,独孤文成看到村庄毁坏,田野荒芜,路边不时会遇到饿死、冻死、被杀死的百姓尸体,看得他触目惊心,又义愤填膺,最后都化作一腔的无可奈何。 在黑水城,他看到一方乐土,因而当李芝川邀请他做将军府的参军时,他欣然同意了,并把满腔的热情都投在了如何保卫这一方乐土上。 自北燕大军要南下的消息传开以后,黑水城的土皇帝李芝川便日渐变得消极,整日里借酒消愁,独孤文成几次向李芝川献上了黑水城未来的规划之策,可却每次都被李芝川给晾在了一旁,最后连陈元辅都对他摇头,让他放弃。 终于,有一次李芝川再一次拒绝了他的献策,并且言语中有让他离开的意思,一个风雪之夜,独孤文成带着无限的失望,离开了黑水城,他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他不想再去面对那满目疮痍的景象了。 最后,他一个人进了子午大山,倒在了大雪里,要不是遇到蒙尘的话,他便成为一具子午山中的枯骨了。 蒙尘听完独孤文成的叙述,让他想起当日在朔州城遇到的李彦来,两人还蛮相似的。 蒙尘站起身来,冲独孤文成伸出右手,满脸笑容说道:“既然老天爷不让你死,怎么样,咱们一起干他一场?” 独孤文成抬头看着蒙尘,眼神里蕴藏着一股炙热的欲望,但又犹豫不定。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和李芝川,我不会动武的,相信我。”蒙尘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独孤文成用手撑着地,慢慢站起身来,冲蒙尘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我们先不去黑水城。” “不去黑水城,那去哪儿?”蒙尘疑惑道。 “敕勒镇。” 第五十八章 绑架 “独孤文成,你不是说没多远就到了吗?咱们这都过了多少个山头了!”蒙尘抱怨道。 “你不是说你已经是金刚境界了吗?不能飞,体力还这么差!”独孤文成一脸鄙夷地看了蒙尘一眼。 蒙尘一口内伤憋在胸口,说话的口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有气势了,自己这段时间吹牛确实有些吹过了。 每天练拳不停,看似打得虎虎生风,但是离那动则种一拳便能打碎一座山的绝顶高手境界差远了。 好在他脸皮这么多年也练出来了,独孤文成看他的眼神已经对他造成不了影响。 “你知道我练的是什么拳吗?《戮神拳》知道吗?听名字是不是就很给力?独孤文成你等着看吧,等我练成了,就是打杀个把神仙也不在话下。” 蒙尘双手叉腰,依旧是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 “前面有一片林子,咱们先去休息一下。”蒙尘看到前面有一片杨树林子,便率先朝林子走去。 独孤文成抬头看了看四周,忙跟了上去,嘴里说道:“我记得过了这片林子就到敕勒镇了。” 蒙尘嘴里嗯了一声,便没有反应了,这样的话独孤文成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蒙尘严重怀疑他是否真的到过敕勒镇。 这片杨树林子很大,进来后看不到前面的边际,林子里的风沙小了很多,蒙尘看到一棵大一点的树,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 独孤文成也慢慢地走过来,坐在蒙尘的身边。 蒙尘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壶递给独孤文成,自己又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摸出半块饼,掰成两半后递给独孤文成一块。 独孤文成接过后,又趁蒙尘不注意,把另外一半也抢了过去。 “独孤文成,你什么意思,有你这样的吗?”蒙尘怒道。 独孤文成使劲往嘴里塞着饼,白了一眼蒙尘,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一路上你都偷偷吃了多少了。” 蒙尘一愣,瞬间脸上又挂上了笑容,拍了拍手掌,说道:“好吧,让你了,等到了敕勒镇你得好好请我吃一顿。” 独孤文成突然停下了吃饼,四周看了一下,又用鼻子嗅了几下,问道:“蒙尘,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什么香味?我说独孤文成,你是想女人了吧!”蒙尘也使劲的嗅了几口,开始没有感觉,慢慢的好像真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 蒙尘站起身来,四处观望了一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转头看向独孤文成,正准备挖苦他几句,却发现他两眼迷离,全身瘫软在地了,心里一惊,准备去拉他,突然感觉全身变得酸软起来,脑袋也有些晕眩,然后往旁边一倒,便人事不省了。 蒙尘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暗红的床架雕工精美,和他之前见过的床不一样,四周挂着淡黄色的慢帐。 蒙尘慢慢坐起身来,四周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很是雅致,有一些饰件他以前没见过。 他记得和独孤文成在树林里休息,后来好像闻到了一股香味,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难道是着了别人的道了?可自己怎么睡在这里?这里是哪儿?”蒙尘心里满是疑惑。 他揉了揉脑袋,脑袋感觉还有些沉重,他掀开被子,见身上穿的还是之前的。 蒙尘正准备下床,却听见一声吱呀的开门声,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衣物。 她看到床上的蒙尘已经坐了起来,忙快步走过来,口中说道:“公子你醒了。” 蒙尘打量了一下,见这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儿,年级和自己差不多大,长得小巧可爱,紧张防备的心里顿时放松了几分。 “这是哪里?”蒙尘问道。 “这里是虞府啊!”那个少女说道。 “鱼府?不是,姑娘,我是说这里是什么地方?”蒙尘又问道。 那个少女把手里的衣物放在床边,然后一件一件的展开,见蒙尘又问,她睁着一双大眼睛,说道:“这里就是虞府啊!” 蒙尘一阵无语,只好说道:“难道这里是在水里,你是鱼变的?” 那个少女一愣,瞬间又捂着嘴笑起来,说道:“是姓虞的虞,不是水里的鱼,公子你看我像鱼吗?” 少女口音像是中原一带的,她口齿伶俐,模样可爱,倒是很让人喜欢。 蒙尘知道自己理会错了,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问道:“姐姐,请问这里是敕勒镇吗?” “是啊,不过你别叫我姐姐,我就是个小丫头。”少女脸上微微一红,笑着说道。 “姐姐模样伶俐可爱,说话又是这样好听。” “公子,你的嘴才甜呢,模样也俊,肯定能讨某人的喜欢。” 蒙尘呵呵的笑着,心里在快速地计较着,从这丫头的态度来看,这什么虞家好像又没有什么恶意,可也说不准,也许是先来个小丫头稳住他,接下来才是什么歹毒的主意。 一时心里计较不定。 “公子可睡好了?” “睡好了。” “奴婢服侍公子更衣。” “哦,好,你把衣服放在这里,我自己来就行。” 那少女见蒙尘坐在被窝里不动,顿时明白了,笑了一下便准备退出去。 “那个,我换好衣服去哪儿?” 少女转过身来看着蒙尘笑了笑,说道:“公子换好衣服叫我,我就在外面候着。” “好,那个……你叫什么?” “公子叫我小香就可以了。”说完少女出了房间。 蒙尘再仔细看了看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然后拿起少女放在床边上的衣服,是一身中原读书人穿的士子服。 蒙尘脱下自己的衣服,快速换上,长短大小正合身。 蒙尘换好衣服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坐在床沿上,思索着对策。 这里不会是妖怪洞府吧,刚才那个少女是个小妖?鱼府?小香?蒙尘抬头看了看房门,门外不会是是一处山洞吧?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只听见门外传来少女小香的声音。 “公子,你换好衣服了吗?” “哦,已经换好了。”蒙尘随口应道。 门吱呀一声又开了,少女双手端着一个盆走了进来。 在少女关门的时候,蒙尘透过门缝看到外面好像是一个园子,只一瞬间,没看真切。 “公子,我帮你梳洗一下。” 少女递过来一条湿毛巾,蒙尘接过来后擦了一下脸,然后还给少女小香。 小香有拿了一把木梳子,来到蒙尘背后,把他的头发放下了,梳理整齐后,然后全部束起来。 一切都妥当后,小香拿过来一面铜镜给蒙尘照了照,只见一个样貌俊秀,精神饱满的少年出现在镜子中。 “公子长得可真俊。” 听到少女的称赞,蒙尘心里一动,便将铜镜偏了一下,镜子里出现一个少女的身影。 只见那少女抿嘴一笑,说道:“公子是怕我是妖怪吗?” 蒙尘被少女看破了心思,顿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是想看看镜子里的姐姐是不是更美丽些。” 少女被蒙尘的话逗得格格直笑。 “公子,老爷吩咐了,公子醒来后就去园子里见他。” “老爷?姐姐,你家老爷是谁?” 少女又笑了一下,说道:“我家老爷就是虞老爷。” 蒙尘想了想,虞老爷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他和独孤文成迷晕呢?对了,独孤文成去哪儿了?蒙尘顿时记起来。 “小香姐姐,你看到和我一起来的那位朋友吗?” 少女摇了摇头,说道:“小香不知道,老爷交代过,不让小香多嘴。” 蒙尘点了点头,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蒙尘站起来跟在少女的身后。 第五十九章 匪夷所思 蒙尘从屋子里出来,没有看到妖怪居住的洞府,而是一处小院子,出了院子的门,沿着走廊往前走,路上遇到了一些府中的下人,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来看,不像是强盗人家。 这让蒙尘心里更加疑惑了,这是哪儿?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在马上就能见到小香口中的虞老爷了,从他那里肯定可以得到答案,这么一想,蒙尘心里顿时轻松起来,他边走边观察着府中的景色,院子里随处可见沙土砌成的墙,也有像中原一样的宅子。 穿过走廊,蒙尘跟着小香来到一处大一点的园子,园子里种了一些花草,但是种得不多,还有一棵高大的杨树。 园子的东西两边建着两处台榭,分别连着两边的宅子。 西边的台榭里,一位老人背着手站在那里,身边的案几上放着一壶酒和几样点心,还有一卷书。 小香将蒙尘领道台榭里,对着那位老人行了行礼,说道:“老爷,公子到了。” 蒙尘看着那位老人的背影,头发花白,身体有些驼背,整个人看起却很硬朗,他一身中原人的打扮。 听到少女小香的声音,那位虞老爷慢慢转过身来,一双很有神的眼睛向蒙尘看来,蒙尘瞬间感到从对面的虞老爷身上,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蒙尘挺了挺胸,故作镇定地看着虞老爷,眼神一点也不退让。 虞老爷盯着蒙尘看了一会儿,然后挥了挥手,叫小香退下。 蒙尘想老人打了个稽首,正准备说话,却见虞老爷脸上露出笑容,只见他抢先说道:“小伙子,心里是不是有很多疑惑?” 蒙尘心里正紧张着,见这位虞老爷突然露出笑脸,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脸上也立马露出笑脸,说道:“虞老爷,我怎么会出现在您府上?” “当然是被我手下的人抓来的。”虞老爷依旧笑着说道。 “啊?抓来的?” 虞老爷对着蒙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自己也坐下了。 “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来,是吧?” 蒙尘在虞老爷的对面坐了下来,见这位虞老爷说话这么直接,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道:“虞老爷,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年轻人是否也在你府上?” 虞老爷给蒙尘和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来,看着蒙尘说道:“你的同伴也在我府上,你放心,他一切都好。” 蒙尘也不客气,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便仰头一口喝了。 “虞老爷,在下与您素不相识,不知道你绑我们来有何见教?” 虞老爷放下酒杯,看了一眼蒙尘,没有回答他,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小伙子,你相信命运吗?” 蒙尘疑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虞老爷,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随口说道:“相信,不过呢,却也不是很服从命运。” 虞老爷听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大声说道:“后生可畏啊!” “我这里有个故事,想说给你听听。” 蒙尘愣了愣,心里想刚才还挺直接的,这会儿又开始卖起关子来了。 “故事?跟我有关吗?” 虞老爷点了点头。 蒙尘放松下去的心,瞬间又警惕起来,一个从来不相识的人要说跟自己有关的故事,这倒是奇怪了。 “虞老爷您请讲,蒙尘洗耳恭听。”蒙尘倒是想听听到底是什么故事。 虞老爷又给蒙尘和自己倒满一杯酒,然后自己端起了喝了,放下酒杯后,抬头望着台榭外的园子,眼神显得有些迷离。 “我虞家本是中原的望族,祖上也曾在大周的朝廷做过宰相的官,后来中原大乱,为了躲避战乱,我们这一支便远迁到这塞外的敕勒城了,也是因为我们一直与西域诸国有商队来往。” 蒙尘听后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这里处处透着中原的风格。” 虞老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自先父传到我这一代,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去中原,毕竟我虞家的根在中原呐!” “虞老爷时刻想着回去中原,这份思乡之情让人感动,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干系吗?” 虞老爷看着一脸疑惑的蒙尘,笑了笑,说道:“有关系。” 蒙尘不解地瞪着眼睛看着虞老爷。 “半年前,我的女儿锦云得一种怪病,我把这方圆百里的医师郎中都请遍了,锦云的病也不见好转,可不曾想,祸不单行啊,锦云的病还没治好,我虞家又面临灭族之灾,车师国派来使者,要我虞家归顺车师,否则便会兵临敕勒。” 蒙尘静静地听着虞老爷说着,心里一直想着,这一切都和他有什么关系。 “两个月前,一位老道人来到府中,他自称是昆仑山上的修道人,说他能够治好我女儿的怪病,也能够救我虞家,昆仑山那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我当时看老道人仙风道骨,而且也不似作伪,便答应让他给锦云治病,结果锦云的病真的好转起来了,原来老道长真的没有骗我。” “那后来呢?”蒙尘问道。 “后来那位老道长对我说,要想完全治好锦云的病,以及救我虞家全家人的性命,必须要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蒙尘不禁问道。 虞老爷点了点头。 “什么样的人?”蒙尘隐隐约约有猜到,只不过这也太荒诞了。 虞老爷看了一眼蒙尘,然后继续说道:“老道长说,这个人和锦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被称为蒙尘之人,而且还说这个人在两个月内必定会出现在敕勒镇。” “什么?”蒙尘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老道长说的这个人,就是你。”虞老爷说道。 蒙尘之人他也只是听他母亲说起过,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个老道人怎么会知道? “那……那虞老爷,你怎么会知道我就是你要等的那个人?” 蒙尘两眼紧紧盯着虞老爷,他感觉这事太邪乎了。 “之前是不知道,所有我在敕勒镇周边要道布置了人手,凡是有青壮少年,都用迷香迷晕了,拿到府中来验证,之前有拿到过一些,但都对不上,唯独你完全符合老道长所说的。” 虞老爷说完,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像是终于看到希望一般。 “那……那个道长要你找到我做什么?”蒙尘心里一阵忐忑。 不会要拿他去做什么祭祀吧?他在一些野史趣闻中读到过,把什么特殊的人祭祀给神,然后神就保佑一族的平安。 “老道长说让锦云和这个人拜堂成亲,这样不但能完全根治锦云的病,而且也能够消除虞家的灭顶之灾。” 蒙尘尽管心里做好了一切准备,连最坏的情况都预想了,可也没想到这个神秘的老道长居然会是这么说的。他仔细端详了一下虞老爷,见他神情严肃,不像是随口说说。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蒙尘一时找不到词来表达此时心里的感受。 虞老爷两眼看着蒙尘,说道:“老夫也觉得这事太过离奇,但是老道长所说的话,句句都应验了。” “虞老爷,那个老道长现在在哪里,我要当面问问他,这到底什么怎么一回事。”蒙尘心里想着这老道长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要设怎么大一个局,不过也不对啊,他的情况没有多少人知道啊。 “老道长已经回昆仑山了。” 蒙尘在台榭里走来走去,不是看一眼虞老爷,这事情太突然了,以他这老江湖,心里都一时没了主意。 虞老爷挺着身端坐着,两眼期盼地看着来回走动的蒙尘。 蒙尘突然停下脚步,又坐回案几前,对虞老爷说道:“虞老爷,你就没怀疑过这是别人设的局吗?” 虞老爷笑了笑,说道:“老道长走后,老夫心里也一直心存疑惑,但毕竟事关女儿和家族的生死,也只好试试了,但是当遇到你们以后,老夫心里的疑惑反倒消除了。” “这是为什么?”蒙尘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的身世。”虞老爷说道。 蒙尘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世?蒙尘警惕地看着虞老爷。 虞老爷看着蒙尘的表情,微微一笑,说道:“你别紧张,你的身世都是你的同伴告诉我的。” “你是说是独孤文成告诉你我的身世的?” 虞老爷点了点头,说道:“洛风城的萧府,我也有听说过,是当年赵王爷镇守西北留下的势力,而你是赵王爷唯一的骨肉,就凭这一点,老夫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蒙尘放下心来,看着虞老爷笑了笑,说道:“就现在,我这身份也没什么用,弄不好还会带来灾祸。” “这一点老夫也想过,不过老夫还是相信老道长的。” 蒙尘一沉吟,然后看着虞老爷一脸为难地说道:“不过……真的要和你女儿拜堂成亲?” 虞老爷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拜堂行不行?” “不拜堂?那成亲也行。”虞老爷一脸笑容地看着蒙尘。 蒙尘一愣,瞬间又回过神来,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有意中人了,不能和锦云小姐拜堂成亲。” “有意中人?”虞老爷脸上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蒙尘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你们成亲了没有?”虞老爷又问道。 “这个……还没有,不过快了。” 虞老爷打了个哈哈,说道:“那就没关系了。” 虞老爷说完便站起身来,走到蒙尘身边,伸手拍了拍蒙尘的肩膀,说道:“贤侄,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便帮你和锦云举办婚礼。” 蒙尘猛地站起身来,惊讶道:“明天?” 虞老爷笑着说道:“我已经看过日子了,明天是吉日。” “不是……这也太快了吧!” “贤侄,事情紧急,一切从权了,还请贤侄见谅。”虞老爷诚恳地说道。 蒙尘一阵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无比的憋屈,他都还没见过那位锦云小姐,就把终身大事给定了。 第六十章 逼婚 今天的敕勒镇,很是热闹,不过说是热闹,其实说混乱更贴切一些。 这场混乱是因为一个人引起的。 三天前,即将成为敕勒镇第一大族虞府女婿的蒙尘,一夜之间却消失了,虞府找遍了整个敕勒镇,却连蒙尘的影子都没发现,他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这可把虞府上下急坏了。 原来那天虞老爷和蒙尘表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蒙尘回到房间,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 突然凭空出现这么一件事,把蒙尘给砸得晕头转向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蒙尘不是一个甘愿俯首认命的人,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心里急思着对策。 蒙尘觉得,他得先离开虞府再说。 干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事,他最拿手,何况他现在身手还不弱,这就如虎添翼了。 一个在院子里干活的下人,被蒙尘叫到房间,一会儿这个下人从房间里出来,一路低着头,朝宅院的后门走去。 运气也是极好,一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人盘问,出了后门,来到外面的小巷子,他迅速进入到外面的人流中去了。 这人便是乔装打扮的蒙尘。 他没有径直出敕勒镇,而是找了一处工地,做些活计,先看看虞府的情况。 大隐隐于市,这是他这些年混出来的经验。 果然,当天晚上,虞府便派人到处寻找溜走的蒙尘,开始还是私下底寻找。 到了第二天,敕勒镇的大街小巷,各处进出敕勒镇的要道,虞府都派了人寻找。 可他们如何知道,堂堂的萧府少主,当年的皇孙贵胄,怎么会去做泥瓦工的活计呢? 连着三天,虞府差不多把敕勒镇,还有敕勒镇周边五十里都找了个遍,却毫无收获。 蒙尘安心的在敕勒镇一处建房工地干着活,想着等虞府的寻找松懈下来后,再做打算。 第四天的时候,敕勒镇上恢复了往日平静,虞府中的人没有在到处寻找。 正当蒙尘松了一口气时,一条消息在敕勒镇上传开了,萧府要处死一名混入萧府的歹人,这人名叫独孤文成。 敕勒镇的安危,一向是虞府在维持着,虞府和虞老爷在敕勒镇有着很高的威望,听说有歹人进了萧府,瞬间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正在工地上干活的蒙尘,心里一咯噔,顿时明白虞府的用意了,这是在拿独孤文成的命来逼他出来。 难道虞府觉得他还在敕勒镇里? 他不知道虞府会不会真的杀独孤文成,但想着虞老爷连那么匪夷所思的事都做得出来,一个独孤文成的命,估计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一时左右为难了,是一走了之,不再管独孤文成,还是去救独孤文成,然后把自己搭进去呢? 这三天来,虞老爷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一项从容大度的他,整整三天都是在焦虑中度过,毕竟关系到整个虞府的生死存亡。 如果真的杀掉了独孤文成,蒙尘还是没有现身的话,他也只好认命了。 虞老爷也在心里期盼过,希望那个神秘老道长的话不准,不过随着事情一件一件的验证,他心里也越来越相信老道长的话。 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跑过来说,大门外有个自称蒙尘的人要见虞老爷。 正在苦思对策的虞老爷,一下蹦了起来,赶忙随着下人去大门外。 满脸尘土,一身泥污的蒙尘,站在虞府的大门外,几个身强力壮的虞府护卫,对他形成了包围形势,防止他逃跑。 虞老爷快速来到大门口,四周打量了一下,见护卫拦住了一个叫花子一样的人,心里顿时沉了下去。 这人是蒙尘? 蒙尘看到虞老爷匆匆忙忙的赶来,便打了个稽首,笑着说道:“蒙尘见过虞老爷。” 站在门口的虞老爷脸色一怔,是蒙尘的声音。 蒙尘见虞老爷没有做声,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便又说道:“我答应你的要求便是,你饶了独孤文成那小子吧。” 虞老爷冷哼一声,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生气。 蒙尘伸手摸了一把脸,走上前去,笑着对虞老爷说道:“是在下的错,我不应该不辞而别,还请虞老爷原谅。” 蒙尘说完,微笑地看着虞老爷。 “虞老爷,您这是?难道要我给您下跪,您才能原谅我?” 蒙尘见虞老爷只是盯着他,却不做声,于是伸过头去轻声说道。 虞老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说道:“那你小子倒是跪一个给我看啊!” 姜还是老的辣,这是蒙尘心里的感觉。 蒙尘看了看四周那些手持刀剑的虞府护卫,心里盘算着,看来今天自己必须要忍一忍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反正迟早都是要跪的,提前给您老请安,也是应该的。” 蒙尘笑嘻嘻地说,然后膝盖一曲,便跪在地上,双手聚在头顶,对着虞老爷行了一个大大的礼。 虞老爷见蒙尘服软了,也就放下了身段,脸带笑容地将地上的蒙尘扶了起来,口中说道:“贤侄多礼了。” “独孤文成,这可是你欠老子的。”蒙尘在心里暗暗地说道。 当天下午,虞府便张灯结彩,为蒙尘和锦云小姐举办婚礼。 以少女小香为首,领着四个小丫头帮着蒙尘沐浴更衣,梳妆打扮,蒙尘像个木偶一般,任由她们几个摆布。 在小香给他梳头时,蒙尘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小香姐,你们家小姐长什么样?” 小香还有其她几个小丫头对视着笑了笑,小香边帮蒙尘整理头发,边说道:“我们家小姐,那长得可美了,就如天上的仙子一般。” “是不是真的?”蒙尘嘀咕道。 “当然是真的了,我们家小姐,不但人长得好看,而且还是一位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香笑着说道。 “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一直藏着,也不让人见一见。” 那些小丫头又是一阵开心的笑。 “姑爷,今天晚上你就能见着小姐了。”小香低声说道。 整个拜堂的过程中,蒙尘如牵线木偶一般,被人拉着进行着一套繁琐的仪式。 当锦云小姐被搀扶出来时,蒙尘睁着大眼看着。 身材倒是很修长,一身大红礼服,看着非常喜气,就是不知道那块绣着喜鹊花纹金丝边的红盖头下面,藏着一张什么样的脸蛋? 奇丑无比?还是美如天仙? 蒙尘既好奇又担心,心里一直在纠结着这件事,整个拜堂的仪式结束后,他都还感觉云里雾里的。 由于事出突然,蒙尘和锦云小姐的婚礼,只是虞府上下自己热闹,外宾也只有敕勒镇里几位和虞府交好的人。 蒙尘给几位外宾敬完酒,又拿着一杯酒走到虞老爷面前。 “虞老爷,以后请多多关照。” 虞老爷伸手拍了拍蒙尘的肩膀,笑着说道:“贤婿,还叫我虞老爷?” “岳父大人,蒙尘敬您老人家一杯。”蒙尘忙改口说道。 喝完酒后,虞老爷拉住蒙尘的手,感慨地说道:“蒙尘,我就锦云一个女儿,我把她交给你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看着虞老爷那双深情期盼的眼睛,蒙尘心里瞬间也点酸酸的,他点了点头,说道:“岳父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锦云受委屈的。” 蒙尘喝酒一直喝到很晚。 第六十一章 新娘锦云 蒙尘一个人在院子里,又喝完了一坛酒。 身后的屋子,便是他和锦云的洞房,门上贴着两个大红喜字,门背后的屋子里,有一个新娘在等着他。 今天没有下雪,塞外的夜空,给人一种高爽空旷的感觉。 今天的酒席上,他没有看到独孤文成,虞老爷说已经安排好,都成一家人了,不会让他朋友受伤害的。 夜已经深了,前院里还有人声,大概是府中的还在闹腾吧。 他的这一方小天地,寂静无声,蒙尘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心里很少犹豫。 在没有一个亲人在场的情况下,他成亲了,没有举行成人礼,直接成亲了,从今以后,他是个大人了吧? 酒壶已经见底了,可是他觉得还没有喝够。 看着无尽的夜空,他心里想着一年的那个夜晚,在西楚的君山湖畔,有一个名叫惜月的少女。 时间仿佛已经相隔很遥远了,遥远得那个少女的样貌,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模糊。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他说过要去找她的,是他食言了。 背后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响动,打断了蒙尘的思绪,蒙尘笑了笑,他本就是一个市井小混混,承诺这东西比不了活命。 他本想再喝一口,可酒壶了一丁点酒都没有了。 蒙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吸入胸腔,让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站起身来,朝身后的屋子走去。 屋子里依然烛火通明,蒙尘上了台阶,走到门口,刚举起手准备敲门,想了想,手上一使劲,直接推开了房门。 正在门口候着的小香叫了一声“姑爷”,蒙尘见这丫头在,刚才还在紧张的心,顿时放松下里,他从小香笑了笑。 “姑爷,那您早点歇着。”小香大声说道,又冲里面努了努嘴,然后笑着带上房门出去了。 房间里,灯座上大红的蜡烛正燃烧着,红色的帐幔、帘子、桌布、地毯,到处都是红色的。 蒙尘晃了晃头,装着醉醺醺的样子朝床边走去,那里坐着一个身穿大红礼服的新娘。 刚才在外面坐着,蒙尘在心里想了好几种与新娘见面的方式,比来比去,最后还是觉得装醉比较好,就算遇到什么情况也不至于尴尬。 蒙尘摇摇晃晃地走到新娘面前施了一礼,口里含糊地说了一声:“蒙尘有礼了。” 不曾想装的有些过了,蒙尘今晚本来酒就喝得有点多,脚下一踉跄,整个人便朝新娘扑去。 只听见新娘惊呼一声,身体往旁边一偏,躲过了蒙尘的一扑,不过头上的红盖头却掉了下来。 蒙尘整个人扑在床上,右腿膝盖狠狠地装在床沿上,疼得他只咧嘴。 新娘已经站起来了,看着蒙尘狼狈的样子,噗嗤笑了,马上又用手捂住了嘴巴。 蒙尘整个人瘫坐在床边的地上,手捂住磕着的地方,正咬牙忍着剧痛,斜眼看到站在一旁的新娘。 却见她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蒙尘瞬间忘记了疼,也睁着一双“醉眼”看着新娘。 小香那丫头没说谎,她家小姐果然是仙女下凡,只不过这位仙女带有点西域胡女的容色。 蒙尘咬着牙,用力撑着想站起来,试了几次,全身感觉酸软无力,竟然没站起来。 一旁的新娘见状,红着脸伸手过来,拉着蒙尘的胳膊,把他扶起来。 一阵醉人的香味,传入蒙尘的鼻子,让他感觉真的有些醉了。 “对不住,喝得有点多了。”蒙尘不好意思说道。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轻声细语,不似青鸾的冷漠,不似惜月的清脆,不似月娘的妩媚,也不似雒邑的爽朗。 蒙尘此时的脑海里只有一个词:花容月貌。 蒙尘摇了摇头,不停地打量新娘,这长得也不差啊!那为什么还要这样用强的嫁给他,难道虞老爷说的都是真的? 一切都不合理,事情越来越邪乎了。 “你就是锦云小姐?”蒙尘问道。 新娘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这长得也不差啊!”蒙尘嘀咕道。 “你说什么?” 锦云两眼疑惑地看着他。 “哦,没什么,我是说你长得像天上的仙女一般。” 这都能听得见,蒙尘在心里又嘀咕道。 锦云微微一笑,顿时如百花绽放。 “你以前认为我长得很丑吗?” 漂亮的女人都很厉害,雒邑、月娘都是这类人。 看着眼睛乱转的蒙尘,锦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仿佛知道了蒙尘心里想的什么秘密。 蒙尘咳嗽了一声,清理了一下嗓子,说道:“你爹那么逼着我跟你成亲,我以为你要么是长得奇丑无比,要么……要么就是傻了,要不然也不用这样吧!” 锦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双妙目看了几眼蒙尘,然后走到一旁的案几边坐下。 案几上摆了几样点心,还有一壶酒。 锦云拿出两只杯子,倒满两杯酒,然后抬头朝蒙尘看来。 蒙尘一直看着锦云的一举一动,只见她体态轻盈,举止优雅,不由得看的目瞪口呆。 看着锦云抬头看向他,蒙尘立马收回目光,心里急思着对策。 见锦云一直看着他,蒙尘只好移步到案几前坐下。 “今晚喝多了,已经有些醉了,能不能不喝了?” “你刚才不一个人还在外面院子里喝吗?”锦云笑着说道。 蒙尘伸手挠了挠头,说道:“你看到了?” “刚才小香一直在注视外面,是他告诉我的。” “哦,那个……那咱们就喝吧。” 蒙尘端起案几上的酒杯,向锦云示意,锦云也端起酒杯和蒙尘碰了一下,然后先仰头喝了。 蒙尘暗自摇头,这个女人也不简单,他也仰头喝完一杯。 “你还是不相信我爹说的?”锦云放下酒杯问道。 蒙尘心里一惊,暗自骂了一句,刚才关顾着看她长得好看,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美丽的女人都很危险。 “我倒是愿意相信,只是这事也太离奇了,让我怎么相信,如果让我相信天上掉了一馅饼还差不多。” 蒙尘摇了摇头说道。 锦云看了对面的蒙尘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说道:“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蒙尘抬头看着锦云,想着该怎么休息。 “我睡床,你睡地上。” 锦云走到床边,把床上的被子拿起一套,铺在床前的地上。 蒙尘瞬间目瞪口呆,看着锦云把被子在地上铺好了,只好乖乖走过去。 锦云把头上的头饰拿下来,然后在床上和衣睡下了。 蒙尘坐在地铺上,想着要不要上床去睡,却听到锦云说道:“在我家危机没有解决之前,你都不能上床睡。” 这娘们会知道我心里想什么?蒙尘冲锦云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也和衣躺下了,拉过被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这样也好,在弄清楚事情之前,我才不敢娶你做媳妇,蒙尘在心里计划着。 累了一天了,加上喝了不少酒,而且这房间里的香味又很醉人,蒙尘躺下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第六十二章 新州 黑水城改称新州,这是原黑水城将军李芝川发布的公告,不过李芝川已经不再是黑水城的将军了,而是新州将军。 发生这一切的原因,是洛风城萧府入主了黑水城的一城三镇。 三天前的一个夜晚,李芝川的将军府突然闯进了一个人,当时,李芝川和陈元辅两人正在商讨如何确保将军府的未来。 这个突然闯入的人,李芝川和陈元辅都认识,正是前不久因为心灰意冷而离开黑水城的独孤文成。 李、陈二人看到独孤文成突然回来,都是一脸惊愕。 而且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独孤文成,已然不是当初带着满脸失望而离开的独孤文成,此时的独孤文成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和沉着。 对于独孤文成的回来,李、陈二人还是感到非常的高兴,毕竟这个年轻人,不但才华横溢,特别是在军事谋划方面总有独到的见解,而且一起共事的三年里,他们之间也形成了一种很默契的友谊。 独孤文成再次看到李、陈二人的那一刻,心里也是万分的感慨。 “文成,你回来就好。”李芝川上前握住独孤文成的手,这一刻,这位年迈的将军竟然眼里泛起了泪花。 “将军,说实话,我舍不得您,舍不得陈先生,也舍不得黑水城。” 这一刻,独孤文成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文成,来,咱们坐下说。” 李芝川拉着独孤文成的手,走到案几边坐下来,对面的陈元辅拿起酒壶倒满三杯酒,分别递给李芝川和独孤文成一杯,自己也端起一杯。 “咱们先干一杯。”李芝川高兴地说道。 三人喝完后,李芝川上下打量了一下独孤文成,笑着说道:“文成,当初我是真的舍不得你走。” “是啊,将军每天都要念叨你一番。”陈元辅也笑着说道。 独孤文成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愧疚,说道:“都怪我当时意气用事,文成心里感到惭愧。” “哈哈……文成你回来就好,其它的就让它过去吧。”李芝川高兴地说道。 “是啊,以前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咱们重新开始。”陈元辅也笑着说道。 独孤文成激动地点了点头,他沉吟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对着李芝川和陈元辅施了一礼。 李、陈二人对于独孤文成的举动,一时不明所以,都疑惑地看着他。 “文成,你这是?”陈元辅问道。 独孤文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李芝川说道:“将军、陈先生,独孤文成有一事想和你们商量。” 李芝川笑了笑,说道:“来文成,咱们坐下说。” 独孤文成点了点头,又重新坐在李芝川的身边。 “我在子午大山中遇到了一个人,后来我又和这个人一起去了敕勒镇,将军、陈先生,这个人对于我们黑水城来说,很重要。”独孤文成一脸郑重地说道。 李芝川和陈元辅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文成,是一个什么人?” 独孤文成想了想,说道:“将军,我以前听您说过大周赵王爷的事,这个人便是赵王爷萧邦启的世子萧裕言。” “什么?”李芝川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独孤文成也立马站了起来,看着一脸惊讶的李芝川,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李芝川紧紧地盯着独孤文成,瞬间,李芝川又大笑起来,独孤文成看着李芝川,又看了一眼陈元辅,一脸的疑惑,不知道李芝川为什么突然大笑起来。 “天意啊!”李芝川感慨道。 “将军,您这是?”独孤文成疑惑道。 李芝川冲陈元辅笑了笑,说道:“元辅,你来跟文成说吧。” 陈元辅点了点头,笑着对独孤文成说道:“是这样,我和将军正在和萧府接触,打算让洛风城萧府进入黑水城,将军本来就是当年赵王爷的部下,正想着迎接少主来黑水城。” 独孤文成听后,睁大眼睛看了看陈元辅,又看了看李芝川,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冥冥之中还真是有天意啊!”李芝川感慨道。 “文成,那你这次来的意思是?”陈元辅毕竟心思缜密,感到独孤文成回来黑水城必定是有事情的。 “是这样的,将军、陈先生,我这次回黑水城,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独孤文成说道。 原来那日在敕勒镇外的杨树林里,独孤文成和蒙尘被虞府的人用迷香迷晕,把他们带回虞府后,虞老爷见蒙尘的样貌和特征都和当日昆仑山老道长说道相吻合,便就把他们二人留了下来。 而且虞老爷本就认识独孤文成,蒙尘的身份也是独孤文成告诉虞老爷的,当听到虞老爷说起这桩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时,独孤文成便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他把和蒙尘来敕勒镇的目的也和虞老爷说了。 并且,独孤文成和虞老爷说,萧府入主黑水城的所有计划,都已经布置妥当,以萧府的实力和名望,黑水城迟早是萧府,而老道长之所以要虞府和萧府的少主喜结连理,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吧。 有了萧府入主的黑水城,必定能保虞府上下周全。 虞老爷和独孤文成筹划了一番,便由独孤文成回黑水城,说服李芝川和洛风城的萧府合作。 其实,蒙尘偷偷离开虞府的时候,独孤文成早已经在去往黑水城的路上了,虞府用杀独孤文成来逼迫蒙尘出来,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这么说来,敕勒镇的虞府真的招少主为女婿了?”李芝川问道。 独孤文成点了点头,说道:“以虞老爷的态度来看,哪怕是霸王硬上弓,也是要让少主和锦云小姐成亲的。” 陈元辅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样看来,敕勒镇便已经和萧府站在一边了。” 李芝川笑着说道:“我之前还在担心敕勒镇,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了。” “元辅,咱们明天就邀请萧老和嵇先生来将军府,商讨将军府和萧府合二为一的事。” “好,将军,那我马上将消息传递过去。”陈元辅点头答应。 李芝川满脸笑容地说道:“来,咱们再干一杯,预祝咱们顺利。” 萧府进入黑水城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李芝川依然是改了名的新州将军,掌管黑水城原来的所有军队,再加上萧府带来的军队,司马智和萧江淮作为李芝川的副将,李彦协助李芝川参机军事。 嵇道元、陈元辅两人,负责新州的一切事物处理,以及新州未来的发展规划,萧奕和司马长空则回洛风城,安排洛风城百姓南迁新州的事。 在黑水城改称新州的当天,独孤文成带着一队护卫,连夜赶回敕勒镇,一方面告诉虞老爷黑水城的情况,第二方面是迎接蒙尘回新州城。 蒙尘一觉睡到大天亮,还是锦云把他叫醒的。 当他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已经换回日常装扮的锦云,淡雅出尘,带有一些异域风情。 “赶紧起来吧,洗漱好,我们要去见我爹了。”锦云说道。 蒙尘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道:“这么早去见你爹做什么?” “这是礼仪,我们得去给爹敬茶,还要去拜祭我娘。” 看着容貌绝美,神情温柔的锦云,蒙尘答应道,翻身爬了起来。 锦云将地上的被子叠好,抱起来放在床上。 这时,丫头小香端着一盆热水进了房间,看到蒙尘起床了,便笑着说道:“姑爷,小姐让我帮你梳洗。” 蒙尘看了一眼锦云,锦云走过来,伸手拉着蒙尘走到梳妆台前。 小香帮着蒙尘洗脸,锦云则拿出一套绣着花纹的青色长衫,给蒙尘换上。 蒙尘还是第一次被两个女人伺候,心里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紧张之余,心里又有些感慨,这几天发生的事,完全想是做梦一样,就像是当初做梦进入云梦大山一般,他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脸颊,扯完左边,又去扯右边,入手很真实。 “姑爷,你扯自己干什么?”小香看着蒙尘奇怪的举动,不禁问道。 蒙尘笑了笑,说道:“我想确定一下,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啊?”小丫头惊讶了一声,随即又笑了起来,一旁的锦云听后,嘴角也露出笑容来。 这事搁在任何一人身上,都会觉得太天方夜谭了,让人难以置信。 蒙尘不禁想起在云梦大山遇到的那个灰衣老人来,当时他说要送自己富贵,要送自己女人,现在这两样都实现了,那灰衣老人的话居然灵验了。 虽然蒙尘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当时在云梦大山中的那段经历,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经历过,但是他发现,自从那以后,他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是遇到惜月和元知道,再就是莫名其妙地进入到西楚军中,做了一名斥候兵,还参加了在江陵城的生死血战,差点没死掉。 再然后就又莫名其妙地来到万里之外塞北的洛风城,还和失散多年的萧伯相遇了,又莫名其妙地当上了萧府的少主。 然后又是一系列经历,最后来到这敕勒镇,莫名其妙地成了亲,总之,这一切都如做梦一般。 第六十三章 车师国王子 在一道狭长的戈壁峡谷中,一队人马在快速向前奔跑。 坐下的马都是千里挑一的西域马,高大雄壮,奔跑起来气势如虹。 马背上的人,都是西域胡人打扮,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高高的鹰鼻,两边是一双深邃的眼睛。 他双眼盯着前方,表情严肃锐利。 “王子,我们在前方休息一下吧,这么一路狂奔,马儿会受不了的。” 年轻人身边的一位年级稍长一些的人喊到。和年轻人不一样,他们都是头巾遮面,挡住寒冷的风沙,坐下的马儿,都剧烈的喘气,在寒风中,形成一道长长的白雾。 “不行,必须要尽快感到敕勒镇,我一刻都等不了。”那个被称作王子的年轻人说道。 王子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人质疑,他身后的随从只好咬牙狠心地催着坐下的马儿。 蒙尘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在街上闲逛着,他是个待不住的人,那半年闭门读书的经历,倒是让他跳脱的性格收敛了一些。 后面跟着两个虞府的护卫,他本想说,亲也成了,他是绝对不会再跑的。 那名管家倒是先说了,这敕勒镇,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而且又没有官府管制,时常会有打架斗殴的事发生,他现在是虞府的姑爷,身份可是金贵着呢。 逛了一圈,也没什么好看的,蒙尘便回了虞府,虞老爷在陪客人,他不想去掺和,一个人往后院走,先去看看他的那位新娘子锦云小姐在做什么。 在回廊里,蒙尘碰到一个提着浇花水壶的丫头,便问她锦云小姐此时在哪里,丫头说在后园里。 蒙尘想起这几晚和锦云相处的情景,又憋屈有新鲜。 他心里有个疑惑,他心里想什么,锦云好似知道一般,每次他只是在心里想想,锦云便会一句话把他堵死。 园子中的台榭里,锦云坐在团蒲上拿着一卷书在看,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一个棋盘,棋盘上是一局没下完的棋局。 小香那丫头在一旁站着,远远看见蒙尘走过来,她马上向锦云说了一声。 锦云嗯了一声,却没有抬头看。 “姑爷。” 蒙尘朝小香笑了笑,便转头看正在用心看书的锦云,恰好锦云也放下书来看他。 “这是在下棋啊!”蒙尘双手背在后门,去看案几上的棋局。 “这是小姐摆的残局,姑爷,你会下棋吗?” 小香嘴快,还没等锦云开口,她已经说了,锦云看了她一眼,她马上嘟嘟嘴,然后站到一旁。 “我知道一点,锦云,你看的是什么书?” 蒙尘在锦云的对面坐下来,看到案几上有点心,便拿了一块放在嘴里。 “是一本棋谱,我正在按照书上写的做推演。” 锦云说着又看向棋盘中,开始计算着。 蒙尘百无聊奈,把胳膊搁在案几上,用撑着下巴,两眼看一会棋盘,又看一会儿锦云。 这时,一个下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到了跟前,边喘气边说道:“小姐姑爷,不好了,车师王子打过来了。” 锦云听到下人的禀报,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问道:“他现在在何处?带了多少人?” “他们有十几个人,已经进了大门了,虞总管已经叫了护卫拦住了他们。” 锦云听后皱了皱眉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 “锦云,这个车师王子是什么人?” 蒙尘从下人的慌张和锦云的表情里看出,这个车师王子来者不善。 “姑爷,这个车师王子一直纠缠小姐,还威胁老爷把小姐许配给他。” 一旁的小香着急道。 蒙尘听了后,咧嘴笑了笑,说道:“原来是想来抢我媳妇,那我得好好去会会他了。” “夫君,车师王子本身武艺不弱,而且他还是车师国的继承人,如果处理不好我们虞府便会有灭顶之灾。” 锦云看着蒙尘准备出去,担忧地说道。 蒙尘看了一眼锦云,见她一张绝美的脸上,挂着一片愁云,一双深邃的眼睛正担心地看着他。 “先不管他什么狗屁王子,敢打上门来,咱也不能让他白这么远跑一趟。” 蒙尘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 一旁的小香不明白蒙尘话的意思,心里着急,说道:“姑爷,你可不能让车师王子把小姐带走。” 蒙尘闻言用手敲了一下小丫头的头,说道:“想什么呢,我怎么会让别人抢走我媳妇。” 锦云被蒙尘的话和举动逗笑了,随即有担心地说道:“这次他只带了十几个人倒是不怕。” “你是怕他这次受了挫折,回去后会率大军来攻打敕勒镇?” 锦云一双妙目看着蒙尘,点了点头。 蒙尘突然一拍脑袋,看着锦云说道:“你说的虞家的危机,指的就是这个?” 锦云点了点头。 “车师国早就在谋划夺取敕勒镇,他们的国王有给我爹来过书信,要我虞家把敕勒镇献给车师国,还要我嫁给车师王子。” 蒙尘想了想,说道:“这车师国图谋还不小,咱先去会会这位王子殿下。” 蒙尘带着那位下人朝外面走去,锦云看着蒙尘的背影,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表情。 “小姐,你说姑爷能对付得了车师王子吗?” 锦云没有做声,而是转身朝她住的院子走去。 小香又看了一眼蒙尘去的方向,然后快速跟上锦云。 前院里,虞府的护卫已经和车师王子的随从动过手了,虞府的护卫有好几个人受了伤。 车师王子手了拿着马鞭,一双不同于中原人的眼睛,轻蔑地看着虞府众人。 “虞世季,你竟然不把我车师国的话放在眼里,看来你们虞府真是不想活了。” 虞老爷脸色铁青地看着车师王子,两眼像是要冒出火来。 “车师国的话干嘛要放在眼里,放在屁股上就已经很看得起你们了。”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个身穿青色衣服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正是蒙尘,他走到虞老爷跟前,行了一个礼,叫了一声爹。 虞老爷见了蒙尘,铁青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蒙尘的话引来车师王子身后那帮随从的一阵愤怒。 车师王子深邃眼睑里射出一道寒光,冷冷地说道:“你是什么人?” 蒙尘走前几步,来到车师王子的跟前,笑了笑:“我是什么人,说了你也不认识。” 蒙尘收起笑容,话锋一转:“不过呢,我可告诉,不管你是车师王子,还是马车王子,敢打我媳妇的主意,那我保证会让你变成马车王子。” “你就是锦云小姐嫁的人?”车师王子看着蒙尘,眼睛里的仇恨都要冒出火来。 已经来到虞老爷身旁的锦云,正准备上前,虞老爷却伸手拦住了。 “不错。”蒙尘背负着双手,老气横秋地看着车师王子。 “哈哈……”车师王子轻蔑地大笑起来。 “锦云小姐,你就找了这么个小孩来糊弄我这个车师王子?” 车师王子看到锦云出现在虞老爷身旁,眼睛里一亮,露出垂涎的表情。 虽然蒙尘是逼着跟锦云成亲的,但被人用这样的话来侮辱,搁在以前,他可能就笑一笑忍了,今天无论如何都忍不过去了。 “你一个马车王子有什么好糊弄得,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看你嘴硬,来人!” 车师王子眼神变得阴冷,眼前的这个少年,他越看越厌恶,越看心里的怒火越旺,他心目中的女神,竟然被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年给先下手了。 车师王子身后的两名随从,持刀砍向蒙尘,刀法凛冽,一看就是训练有数的高手。 不过蒙尘苦练《戮神拳》已经有半年多了,特别是他那次从无极崖上来后,出拳的拳力大增。 “虽然戮不了神,几个车师人老子还是能戮的吧!” 蒙尘心里想着,手上也不慢,还没等那两名随从的刀着身,他连出两拳,击在那两名随从的胸口,那两人来时凶凶,去的时候更快。 “碰!碰”两声后,那两名随从重重的摔在地上,口吐鲜血,半天都爬不起来。 小香见蒙尘两拳便把两名车师王子的随从打得到底吐血,高兴得拍手叫好。 虞老爷和锦云担忧的心却没有放下来,毕竟他们对蒙尘的底细还不是很了解,最主要的是,蒙尘身后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来敕勒镇。 独孤文成已经去了好几天了。 蒙尘拍了手,依然是一副笑脸看着车师王子。 “马车王子,你就带着这一样一群随从也敢来敕勒镇?倒是很佩服你的胆量。” 车师王子冷冷的笑了笑,眼里透着一副高傲的神情,说道:“如果我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那我车师国的大军一定会将敕勒镇所有的人都杀掉,一个不留。” 蒙尘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冷地看着车师王子,突然大声喊道:“青鸾,帮我把这什么狗屁王子打成马车王子。”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蒙尘莫名其妙地叫喊,都是一愣。 虞老爷和锦云也是疑惑地看着场中的蒙尘。 “是,少主。” 青鸾的声音响起,一个黑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车师王子面前,众人直觉得眼睛一花,才一瞬间的功夫,车师王子身后的随从都倒在了地上。 只有车师王子还站着,不过眼里已经没有一点嚣张,而是换成了恐惧,就像是突然遇到了鬼魅一般。 第六十四章 神仙之乡 青鸾的出现,让场面立时发生了变化。 虞老爷绷紧的脸,终于放松下来了,换上了轻松而欣慰的笑容。 萧府的人终于来了,那么独孤文成所做的事应该也已经成功了。 少女小香睁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场中的青鸾,她从来没有讲过这样的人,挥手间便将所有车师王子的随从给打到了,而且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还拥有不输于锦云小姐的容貌。 这个姑爷随便出来一个下属就那么的不同寻常,她偷偷看了看身边的锦云。 锦云的心里刚才也起了一点点涟漪,随即又笑了笑,笑自己怎么起了妒忌的心。 “少主,这个人怎么处置?” 蒙尘心里特别开心,看着青鸾说道:“青鸾,你是什么时候道敕勒镇的?” “少主,青鸾刚到敕勒,看到这帮人来虞府捣乱,便跟着来了。” 原来独孤文成到黑水城见了李、陈二人之后,第二天便和李、陈二人去见了萧府的一行人,他和萧奕讲了蒙尘在敕勒镇的情况,萧奕当即便叫来青鸾,让她速去敕勒镇保护蒙尘的安危。 蒙尘看了看那些躺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的随从,依旧是一副皮懒的表情对车师王子说道:“王子殿下,不用这么紧张,我们暂时还不会伤害你的。” 车师王子握紧了拳头,极力让自己紧张害怕的心平静下来,他偷偷地看了一眼站在虞老爷身边的锦云,胆气顿时壮了一点,对蒙尘说道:“你们要是敢伤害我一根寒毛,我父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蒙尘鄙夷地笑了笑,说道:“我对你那什么寒毛可不感兴趣,我之前说了,王子殿下这么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我们肯定得好好招待一番。” 蒙尘说完,又转身对青鸾说道:“青鸾,你让咱们这位尊贵的王子殿下也躺下吧,咱们得维护王子殿下有难同当的高大形象不是。” 车师王子身上倒是也不弱,听到蒙尘的话,顿时心里一发狠,便朝蒙尘扑过来,可是他再快也快不过青鸾,一个回合后,便也和一干随从有难同当了。 自从蒙尘出来后,虞老爷便没有再出面,而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直到此时,他才走过来,锦云跟在虞老爷的身后。 “岳父,咱们怎么处理这车师王子。”蒙尘看到虞老爷走了过来,也不好自己做主了。 “尘儿,你说该如何处置?” 虞老爷的语气比之前亲近了许多,除了青鸾的出现,让虞老爷见识到了萧府的实力,刚才蒙尘与车师王子争锋相对的胆气,以及处理手段的干净利落,都让虞老爷对这位抢来的女婿刮目相看,他越发相信那位老道人的指点是对的。 蒙尘看了看虞老爷身后的锦云,然后对虞老爷说道:“岳父,咱们先将他们押下去,分开关好,在商量下一步的对策,您看如何?” 虞老爷点了点头,说道:“好,就按你说得办。” 虞府的护卫把车师王子一行人押下去后,蒙尘见大家都在看着青鸾,忙笑着说道:“岳父,这位是青鸾,是我们萧府的……高手。” 虞老爷哈哈笑道:“青鸾姑娘的身手真是神鬼莫测啊!” “虞老爷过奖了,青鸾只是保护少主安危的一个护卫。”青鸾对虞老爷抱拳说道。 蒙尘看到虞老爷身后的锦云,只好又对青鸾说道:“青鸾,这位是锦云小姐。” 青鸾还是往常一样冷漠的神色,她走上前对锦云抱拳说道:“青鸾见过少夫人。” 蒙尘瞪大眼睛看了一眼青鸾,心想这丫头平时看着冷冷的,万事不关心,却还挺懂人情世故的。 锦云微微一笑,说道:“感谢青鸾姑娘及时来解围,你不但身上厉害,人长得也好看。” “保护少主是青鸾的职责所在。” 蒙尘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情景,怎么都有一种家里的夫人见到丈夫在外面认识的女性朋友的感觉。 虞老爷下令虞府的护卫兵,时刻关注敕勒镇个个关隘的动静,特别是西边的。 青鸾给蒙尘带来了一封萧奕写给他的信,信中简要说明一下萧府和李芝川达成合作的情况,并安排了洛风城所有的人搬迁到黑水郡,也就是现在的新州居住。 而新州的其它两镇,流民镇和天水镇萧府也已经重新做了布防,新州现在成为了萧府的根基之地。 信中还说,嵇道元和独孤文成、司马智三人,已经率领大军,赶往敕勒镇,以应对西边车师国的袭击,并且将对敕勒镇进行整顿治理,要把敕勒镇作为新州的西部屏障。 蒙尘想了想,信中所提及道的几件事,都得提前和他的岳父大人商量一下,看看他的想法。 在虞府的后园的台榭中,蒙尘把萧奕写给他的信给了虞老爷看,虞老爷看得很是仔细,不时皱皱眉头,然后又舒展开。 蒙尘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锦云,见她也是一脸关切地看着对面仔细看信的虞老爷,一身淡雅打扮的锦云,更显得美丽出尘,蒙尘一时看得有些呆。 锦云发现蒙尘在看她,她转过头来看着蒙尘,眼里有些疑惑,蒙尘以为被锦云看穿了心思,顿时慌乱的收回目光,心里砰砰直跳。 锦云笑了笑,便又转头去看她父亲。 站在蒙尘身后的青鸾,对此漠然,她不时抬头看看周围。 蒙尘见虞老爷看完了信,忙问道:“岳父,您对萧伯在信中所说之事,是怎么看的?” 虞老爷把信递还给蒙尘,紧着眉头在思考。蒙尘接过信,想了想又把信递给身边的锦云。 蒙尘虽然已经做了虞府的女婿,而且还名义上的,说实话,他在心里还是防备着这对父女的,他和虞府的关系来得太突然,而且也来得太蹊跷,一个人在市井里摸爬滚打混大的蒙尘,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虞府所有人。 就算是要相信,他会去相信那个单纯可爱的少女小香,也不会完全相信他的便宜媳妇锦云。 “尘儿,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也就不用去做两家人的打算,萧府既然已经全面接收了新州,那这敕勒镇自然也要受新州府的节制,而且李将军也已经归顺了萧府,我们虞府也都听你的。” 虞老爷权衡了一下,对蒙尘表表露了心迹。他之所以下定决心招蒙尘为自己的女婿,就是把整个虞府的未来拴在了萧府这家马车上了,以后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蒙尘盯着对面的虞老爷,见他不似作伪,便站起身来,抱拳对虞老爷说道:“岳父、锦云,蒙尘在此保证,绝对不辜负你们对我的信任。” 虞老爷和锦云都站起来,虞老爷看着蒙尘,笑着说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同心协力,共同面对。” 蒙尘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感动,虽然还没有完全明白虞府为什么要这么坚定地相信他蒙尘。 “来,我们坐下说。” 蒙尘坐下以后,端起案几上的茶喝了一口,说道:“岳父,你对昆仑山了解吗?” 身后的青鸾听到蒙尘说到昆仑山,浑身一震,低头看着蒙尘,眼里有些迷惑。 虞老爷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说道:“知道不多,只是听到些传说,说这昆仑山乃是神仙之乡,那里住着的都是神仙,偶尔会有神仙下山来到人间,斩妖除魔,锄强扶弱。” “那这昆仑山在何处,您知道吗?” 虞老爷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神仙居住的地方,我一介书生如何能得知,当日那位老道士说他来自昆仑山,我心里无比的震惊,老夫这一生居然有幸能见到昆仑山上的神仙,而且还得到神仙指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昆仑山,老道士,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蒙尘在心里想着,自从在藏兵镇看到太山剑派、宗天宫,还有罗浮宫这些修道门派的弟子后,他们的所作所为,真让他反感。 流浪的时候,在酒楼中,他听了很多有关大侠、神仙的故事,心里对于这些人特别敬仰,想着有一天,真能见到一位,那该多好。 后来还真见着了,不过这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修道人,他是一点都不喜欢。 现在蒙尘又听到了昆仑山,而且这昆仑山还被称为神仙之乡,可以说,他和虞府的结合,便是这昆仑山做的媒人。 既然这昆仑山上都是神仙,那么应该比那些自称神仙的修道人,好多了吧?蒙尘心里想道。 青鸾被安排在蒙尘的隔壁院子居住,这样也是防备就近保护。 蒙尘和锦云回到他们居住的院子,蒙尘突然想起来,他对锦云说道:“锦云,你看到我之前身上带着的那把短剑吗?” 锦云进屋后,去到里屋,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把短剑出来,真是惜月送给蒙尘的那把剑。 蒙尘看到剑后,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伸手去拿,不料锦云却躲开了。 蒙尘疑惑地看着锦云,不知道锦云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吗?”锦云问道。 蒙尘摇了摇头。 “这把剑是别人送给你的吗?” 蒙尘点了点头,还是不清楚锦云想做什么。 “青鸾姑娘送你的?” 蒙尘赶紧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那么是谁送你的?” 蒙尘犹豫了一下,这怎么跟锦云说呢,感觉锦云这么追问,像是知道了什么。 锦云一双妙目看着有些慌乱的蒙尘,笑了笑说道:“夫君,我知道这把剑是谁送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蒙尘惊讶道。 “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啊!”锦云开心地说道。 “什么……什么意思?”蒙尘看着锦云,不明所以。 锦云走上一步,在蒙尘的耳边说道:“夫君,锦云自小有一项特殊本领,会看到别人心里的想法。” 蒙尘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锦云,这世上还有这种本领,难怪之前锦云总是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的。 “所以呢,这把剑就归我了,正好我也用得着。” 蒙尘一下醒悟过来,忙扯开脸笑着说道:“锦云,这把剑送给你不合适,你还是还给我把,我保证以后找一把绝世好剑送给你。” 锦云笑了笑,有些俏皮地说道:“我就喜欢这把。” “这……”蒙尘无语了,这女人太难对付了。 “夫君,当着我的面想那个女人,可不好哦!”锦云嘟着嘴,装出有些嗔怒的表情。 “啊!没……怎么会呢!”蒙尘赶忙说道。 最后,在和锦云的交锋中,蒙尘败下阵来,那把短剑归了锦云所有。 第六十五章 真相 敕勒镇一处隐蔽的宅院里,车师王子和十几名随从被关押在这里,虞老爷下过命令,让看守的人要好生招待车师王子一行人,不能以囚犯对待。 此时,车师王子正躺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仰望着蔚蓝的天空,脸上看不出一点焦急担忧的表情。 “殿下,我们被关在这里好几天了,咱们得想办法逃离这儿。” 这些天,已经有好几名随从来跟他说过了,车师王子都是一笑了之,这让随从们很不解,最后车师王子笑着说了一句让大家半信半疑的话:“好戏在后头呢,咱们耐心等着看吧!” 蒙尘最终没有从锦云那儿要回惜月送给他的剑,他心里有些愧疚,以后如果还有机会见到惜月,该如何向她解释呢? 晚上,蒙尘依然睡地铺,锦云睡床上,这几天下来,蒙尘已经有些习惯了。 夜已经深了,可蒙尘怎么都睡不着,昔日在君山湖畔遇到惜月的情形,一幕幕都清晰地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这些画面本来都已经在他脑海里变得模糊了的。 他感觉他以往的人生分成了三段,这三段人生都是完全不同的,而且相连的部分都是以跳跃式的方式存在着。 第一段是他在家里的那段童年时光,那是他最幸福快乐的,可惜一场变故,彻底改变了,命运拿掉了除了他生命以外的一切,那是他还不清楚什么叫做残酷,但是他感觉要活下去,真的是很不容易; 第二段是他为了生存而挣扎的七年,这是不堪回首的七年,却也是对他影响最深的七年,很多的生存能力都是在这个时期练就的,很多的道理也是在这个时期懂得的。 那个奇怪的梦,引导他去了云梦大山,从而让他的人生开启了第三段,也就两年多的时间,以改头换面来形容他的变化也不为过。 正在蒙尘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在想着这些时,一个柔软纷香的人体来到他的身旁,倒是吓了他一大跳。 “锦云,你干嘛?” 黑暗中,只听见锦云甜美娇嫩的笑容。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 锦云卷着自己的被子,躺在蒙尘的身边,蒙尘问着锦云身上的幽香,想着她就这么躺在自己的身边,顿时心跳加快起来。 “我没有,已经都睡着了,被你这么突然过来,吓醒了。” 朦胧中,依稀能看到锦云的面容,娇容玉秀,一头青丝枕在头下,看到这一幕,蒙尘心里顿时胡思乱想起来。 “当面胡说,刚才是谁翻来覆去的!”锦云嗔道。 蒙尘嘿嘿地笑了笑,说道:“媳妇你这么关心我啊,连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都听着。” 锦云轻轻地“呸”了一声,说道:“我才不是因为你,我是在想这几天所发生的事。” “你是担心车师国?” 蒙尘侧卧着,用手撑着脑袋,笑着看着锦云。 “我一直在奇怪,车师王子这次来敕勒镇,怎么只带了十几名随从,以他王子之尊,这有些不合理。”锦云轻声说道。 “你干什么?”锦云突然怒道。 原来一直看着锦云的蒙尘,忍不住凑过去亲了锦云一口。 “哎呦。”蒙尘捂着脑袋,远了锦云用力给他一拳。 “干嘛打这么重,你的力气真大。” 锦云哼了一声,啐口说道:“谁让你耍流氓。” 蒙尘口里喊冤道:“亲自己媳妇一口也无礼了啊!” 锦云伸出手来,作势又要打,蒙尘赶忙用被子包裹着头,躲了起来。 锦云伸手用力拉扯了一下,不想蒙尘扯得紧,一时拉不开,便凑过去轻声说道:“别闹了,说正事要紧。” 蒙尘试着拉下被子,露出头来,问道:“那你不准再打我。” 锦云笑了笑,说道:“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我不打你。” 蒙尘将头完全伸出来,见锦云只是看着他,手已经放进被子里了,便发下心来。 “你刚才说不合理,是有什么不对吗?” 锦云点了点头,说道:“自从今年年初,车师国王子来到敕勒镇,在镇上遇到我之后,先是派人来虞府求亲,被我爹拒绝之后,又亲自来敕勒镇跟爹说,被爹拒绝后,便扬言如果我不嫁给他,便会率军前来攻打敕勒镇。” 锦云停了一下,又埋着头说道:“有一天,府上来了一位老道长,自称是自昆仑山来,路过敕勒镇,看见敕勒镇上空有一片黑气,显示敕勒镇近期有灭顶之灾,修道人怀不忍之心,便前来查看,希望能帮敕勒镇化解这一场血光之灾。” “这老道长你见过吗?”蒙尘问道。 “见过的,我当时感觉老道长看到我的第一眼,那双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之后他便给我爹指明了一条路。” “便是把你嫁给我?”蒙尘惊讶道。 锦云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蒙尘翻过身来平躺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这老道长挺邪门的,他跟你爹说这事的时候,我还在子午大山中吧,他怎么能料定我会来敕勒镇呢?难道他真的是神仙,能掐会算?” “嗯,开始我也怀疑,不过后来真的遇到了你,而且你的情况和老道长说的也基本吻合,这让爹和我开始相信那位老道长的话了,毕竟事关虞府和敕勒镇,爹便说服了我,让我答应这门亲事。” 蒙尘凑过头去,在锦云耳边说道:“难怪在洞房花烛夜,我便享受这样的待遇。” “又开始不正经了。”锦云详怒道。 蒙尘唆的一下,缩回了头,说道:“不瞒你说,这几天我心里一直纳闷着,虞府的千金小姐生得是花容月貌,才华出众,应该是属于媒婆踏破门槛的那种,怎么就非得把你强嫁给我这个不认识的人呢?真是奇了怪了。” 黑暗里,锦云听得蒙尘夸她,她竟然有些脸红起来。 “锦云,你在担心什么?” 蒙尘想了想,今晚锦云能主动下床来找他,肯定心里有了什么怀疑。 “我在想,这整件事情,是不是一开始就设计好了的,而且……而且针对的不是我们虞家,而是你。” 蒙尘心里一震,他可是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想这件事,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听锦云这么一说,也是有这种可能的。 “关键是设计这件事的人,怎么料定,我会来这敕勒镇呢?” 蒙尘一直把这点作为这件事的关键点。 “这个也不是很难,比如你们萧府有他们的暗子呢?那你的一举一动就在他们的掌握中了,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设计了几套方案,不管你去哪儿,都会有相类似的情况在等你。” 蒙尘没有作声,他把整件事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锦云说得有理,以他的了解,虞家在敕勒镇虽然很有权势,那也只是在敕勒镇这个小小的地方有些权势而已,不值当以这种方式来算计他们,反倒是他所代表的萧府,无论从身份来说,还是实力来说,都比虞府更有算计的价值,当然,可能还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锦云,你担心得有道理,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可以多留个心眼。” 锦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准备起身。 蒙尘伸手拦住了,笑着说道:“你能不能就在这儿睡,那个……天冷,动来动去怕着凉。” 看着锦云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蒙尘立马又说道:“你放心,我保证规规矩矩的。” “真的?那你转过去,不准看我。”锦云小声说道。 “啊?好吧。”蒙尘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身去平躺着。 锦云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蒙尘脑海里一直在想着锦云的话,加上身旁又睡了一位美娇娘,他更加睡不着了。 深夜中,房间里变得特别安静,锦云微弱的呼吸声传入他的耳朵。 敕勒镇西北部,穿过一片茫茫戈壁,便是车师国,自从北部草原的各方胡族被北燕统一后,北燕的关注力放在了中原,所有的军事力量也都放在了东部一线,因而西域诸小国,这些年过得还算平安。 此时,车师国王正和王后在王宫中商量着,消息已经传来,他们的儿子被敕勒镇的虞府扣下了。 “陛下,万一他们杀害了我儿怎么办?” 王后脸上一脸忧色,毕竟那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而且过去这么些天了。 车师国王心里其实也在担心,他看着王后,然后尽量轻松地说道:“王后,不要太担心,有国师的安排,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可是……陛下,这位国师来历神秘,臣妾心里有些恐惧。” 车师国王赶忙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四周查看了一下,生怕周围有人偷听一般。 “王后,以后千万不要这么说国师,切记!” 看到车师国王脸上郑重的表情,王后心里更加害怕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已经按照国师的筹划,集结了大军,不日就会率大军前往敕勒镇,到时一定会把我儿接回来,而且会把国师说的那位女子也会一并接来。” 王后依然点了点头。 第六十六章 风雪中行车 一场大雪又一次覆盖了新州,黑水平原上,又一次披上了银装素裹。 敕勒镇多戈壁沙地,下的雪易融化,没多久便都消失不见了。 自从车师王子一行人被虞府扣留之后,虞府便已经下令,对进出敕勒镇做了管制,城墙上的防守,也增派了兵力。 作为敕勒镇的实际控制者,虞府拥有府兵一千五百多人,虽然装备简陋,也缺乏训练,但一个小小的敕勒镇就拥有这样一支府兵,也是不简单,这也是虞府得以控制敕勒镇的原因。 这两天,虞老爷心里也开始担忧起来,这种担忧来自车师王子的有恃无恐。 自那晚锦云和蒙尘商谈后,锦云也将心里的疑虑和虞老爷说过,这也不得不让他对整件事情产生怀疑。 不过一切都已经在发生中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敕勒镇上的居民,生活依旧,除了城墙上的士兵多了一些,城门进出严了一些,但这些对敕勒镇的居民影响不大。 敕勒镇的情况,历来就鱼龙混杂,镇上戒严是常有的事。 处在漩涡的中心蒙尘,倒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每天依旧在敕勒镇闲逛,青鸾跟着他寸步不离的。 他有几次去看被虞府关押的车师王子一行人,他们的表现也让他感到疑惑。 那根本不想是被人拘禁了,反倒像是来做客的一般,最重要的是,蒙尘从车师王子的神情中,感觉出了一种信息。 车师王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坐以待毙不是蒙尘的行事风格,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干等事情的来临。 吃过早饭,他把锦云拉到一旁,说自己想去西边看看。 锦云看蒙尘的神情,便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说让他等等,然后转身回他们住的院子了。 蒙尘也把想法告诉了虞老爷,虞老爷本不同意他去冒险,毕竟待在敕勒镇,还是安全一些。 但蒙尘说有青鸾跟随着,不会有事,青鸾的是什么样的人,虞老爷那天是见识过的,于是便同意了。 蒙尘要虞老爷时刻关注敕勒镇的情况,加强敕勒镇各处要道的防卫。 正当蒙尘和青鸾走到虞府大门口时,身穿一身暗紫色衣服的锦云急忙跑了出来。 “不是让你等我吗?” 锦云朝蒙尘白了一眼。 “云儿,你这是?” 虞老爷见锦云的装扮和脸上的神色,已经知道锦云要做什么了。 “爹,我和蒙尘一起去,我熟悉那里。” 蒙尘偷偷看了青鸾一眼,见她也在看自己,忙把头转过去。 “锦云,你还是别去吧,可能会有危险的,有青鸾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锦云看了一眼青鸾,然后微笑地看着蒙尘。 蒙尘那还不知道锦云的意思,有青鸾跟着,她更要去了。 虞老爷看着三人的背影,他本想派府中的护卫跟着保护,可一想到青鸾的身手,就是府中所有护卫加起来,也抵不上人家一个人。 三人三马出了敕勒镇,朝西边而去。 从黑水城通往敕勒镇的官道上,路上的行人很少,厚厚的雪覆盖着路面。 雪已经不下了,这样的寒冬腊月,就连重利轻家的商人,也很少会行走在外。 此时,路上却有一辆普通的马车,轱辘轱辘地行走在路上,马车后面的路面上,留下了长长的车辙印,前路则是白茫茫一片,仿佛从来就没有人踏足过。 赶马车的车夫带着一顶厚棉帽子,遮住了脸和脖子,只留了两只眼睛在外面看路。 马车里的两人,一老一少,两人都把手笼在袖子里,靠着车壁。 年轻人脸上带有一点焦急色,年级大一些的则在闭目养神。 年轻人不是撩起帘子看看外面,几次三番之后,终于叹了一口,闭上眼睛靠着车壁,也学着那位年长者闭目养神起来。 这时,年长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伸了一个懒腰,睁开眼来。 年轻人听见动静,刷的一下睁开眼来。 “先生,您醒了!” 年轻人看着年长者,眼睛里充满期盼。 年长者打了一个哈欠,问道:“到哪儿了?” “先生,咱们刚刚过了上庙。”年轻人恭敬地回答。 年长者精神一振,说道:“你这小子,刚才也不叫叫我,上庙可是有名的地方,我们应该去拜谒一下的。” 年轻人白了白眼,刚才自己都叫了好几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算了吧,等咱们回来的时候再去拜谒,到时一定记得提醒我。”年长者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先生,学生记住了。” 马车里的这一老一少,一位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读书人”嵇道元,一位是年轻有为的独孤文成。 “先生,咱们这样是不是太慢了点,少主他一个在敕勒镇会不会有危险?” 独孤文成当日和虞府的虞老爷谈妥后,便立即启程赶往黑水城,一是想说服李芝川与萧府联手;二是要李芝川出兵救敕勒镇。 从离开敕勒镇到现在,二十几天过去了,不知道蒙尘在敕勒镇怎么样了,他倒真是有些担心,毕竟当时虞老爷说的的事情,确是很棘手。 “文成,不用担心,没有消息传来,证明敕勒镇目前为止还处于正常。” 嵇道元笑了笑,又继续说道:“还有,你也不要为少主担心,咱们这位少主,不管到哪儿,都是不会吃亏的。” 独孤文成想起在子午山中遇到蒙尘的情景,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这位少主还真不是会吃亏的主,自己还不是被他连蒙带拽的,拉进了萧府。 “先生,您对敕勒镇虞府的事怎么看?” 嵇道元没有回答独孤文成的问题,而是伸手撩起马车窗户上的帘布,伸头朝外瞧了瞧,见外面漫山遍野的雪白,天已经不下雪了。 “文成,咱们下车去走走吧,这么好的雪景不下去欣赏一下,真是可惜了。” 独孤文成愣了愣,面带难色地说道:“先生,外面很冷的。” 嵇道元看了一眼独孤文成,说道:“怎么?这么点冷也怕?” 说完他伸手掀起车帘子,对车夫说道:“老欧,停一下。” 被叫做老欧的车夫,也不问,只是轻轻拉了一下缰绳,让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嵇道元下来了马车,朝前面的雪地走起,边走边搓了搓手。 独孤文成见嵇道元都下去了,也不好再待在马车上,只好跟着下去了。 第六十七章 入局 嵇道元双手笼在袖子里面,缩着脖子,在雪地里慢慢行走,他走过的地方,只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 独孤文成下了马车后,加快脚步朝前追赶,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很是吃力,但却追不上嵇道元。 嵇道元看似走得悠闲,如在自家庭院中散步一般,可是独孤文成使上了吃奶的劲,也还是不能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最后老欧赶着马车上来了,他看了看在雪地里走得吃力的独孤文成,说了一声:“上车吧!” 独孤文成看到停在自己身边的马车,他叉着腰使劲喘了几口气,然后无奈地爬上了马车。 不过他撩起了车帘子,一直看着在前面走得嵇道元。 他终于知道,这位被誉“为天下第一读书人”的嵇先生,绝非平凡人,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 嵇道元当日为蒙尘洗毛伐髓,耗尽了真元,伤及根本,修养了半年才又所好转。 今日于这荒野中观雪景,感受到天地间的一股纯洁之意,身体里的气机油然而生,并逐渐扑捉到这方天地的气息,他身体里由气机形成的小宇宙与这方天地产生了某种共鸣,使得他进入了一种玄妙的感觉中。 嵇道元昔日于儒家济世安民的浩然胸怀中悟道,成就一代大儒。 后来在世道变乱中,他逐渐对大周王朝感到失望,对天下黎民陷入祸乱之中而感到无能为力,他选择了独善其身,成为一介寒士。 再次出山后,嵇道元感觉这神州演化出了一个大局,凡是进入到这个大局中来的人,都会受到气运加持,他今天能有所悟,未尝不是因为他进入到了这个大局中,而受到气运的加持。 凡是有利便会有弊,既然进入到这个局中,那也会受到这个局中规则的约束,等于是在他命运中上了一套枷锁。 被称作老欧的车夫,此时已经把帽子摘掉了,露出了样貌,他是个中年汉子,很普通的那种,普通到在人前,别人只会认为他是一个赶车的车夫。 “坐好了,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老欧的话刚出口,只见他扬鞭甩在马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那匹棕色的西域大马,开始迈开腿,由慢到快地跑起来。 独孤文成还没来得及准备,马车已经开始颠簸起来,在他身体向后倒的一瞬间,他赶忙伸手抓住马车厢的壁沿,才没有摔倒在马车里。 “老欧,下次加速时能不能早点告诉我。” 独孤文成大声喊道,他现在才感觉到文弱书生的无奈。 “好。”老欧只回了他一个字。 嵇道元看似依然在闲庭信步地朝前走着,但两边的草木却在快速地后退。 那匹棕色的西域大马已经开始跑起来了,四蹄翻起时,溅起了地上的积雪。 戈壁大漠中,寒风怒号,穿过戈壁滩时,如一把把锋利的寒刀。 锦云和青鸾已经用头巾将整个脸包裹了起来,只留着一双眼睛在外面。 开始蒙尘还硬撑着,到最后,他的那张厚脸,在与这戈壁滩中的寒风搏斗中,还是败下阵来。 锦云递给他一块红色的围巾,蒙尘心里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围在脸上。 围巾上带着淡淡的幽香,蒙尘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心神俱醉。 三人顶着寒风穿梭在戈壁滩里,除了青鸾看起来轻松一些,蒙尘和锦云都感觉有些吃力。 蒙尘看着身边两位容貌不俗的女子,总感觉让她们俩跟着自己来这儿吹风沙,心里有些不忍。 突然,青鸾勒住了坐下的马儿,双眼盯着右前方戈壁上。 蒙尘和锦云也跟着停下来。 一个白色的人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里。 他背上背着一把长剑,一身白衣被风沙吹起,在风中飘荡。 尽管风沙很大,但那个白色的身影却静静地站在风沙中,纹丝不动。 “少主,你们多加小心。” 青鸾的脸色变得凝重,如临大敌一般。 蒙尘冲青鸾点了点头,然后有对身旁的锦云说道:“锦云,你也要小心。” 只见锦云将惜月送给蒙尘的那把短剑拿在手中,对蒙尘笑了笑。 蒙尘心里一阵诧异,难道这丫头也身怀绝技? 风沙中,那个白色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而蒙尘身边的青鸾也跟着在马背上消失。 在青鸾消失的那一刻,蒙尘耳边响起青鸾的声音:“少主,一直往前,尽快离开这里。” 蒙尘对身边的锦云说了一声“快走”,便在马背上用力抽了一下,催着马朝前奔去。 锦云紧跟在蒙尘身后,满天的风沙,让人的眼睛难以睁开。 突然一束白光由远而近,速度极快,蒙尘觉得身体被人提起,躲过了那一束白光的袭击。 原来是锦云反应快,伸手拉着蒙尘的手臂,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落在一处土墩上。 蒙尘用手挡住迎面吹来的风沙,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到他们的前方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位白衣剑客。 他背剑而立,气质和之前的那位一样。 “夫君,让我来对付他。” 锦云走到蒙尘的前面,抬手用短剑指着那名剑客。 蒙尘看着锦云的背影,他的心里突然感觉一阵心酸,危险时刻,这个瘦弱的身影竟然挡在了的前面。 蒙尘握了握拳头,走上一步站到锦云身边,笑着说道:“那有让媳妇去犯险,自己却躲在后面的道理。” “他很强。” 锦云看着蒙尘说道,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 “就是要来个强的,来个弱的怎么够磨练我的拳头。” 蒙尘轻松地说道,他想起了商子锋的话,在生死大战中快速提升,他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期待。 在生死大战中提升自己,首先活得下来才行,不过此时的蒙尘没有想那么多。 锦云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蒙尘,见他脸上竟然没有一丝害怕,相反,还透露着一种狂热的期待。 她不知道蒙尘的修为如何,她对蒙尘的几次试探,都没有感觉到蒙尘体内气机如何强大,这也是刚才面临危险时,她挺身而出的原因。 “多加小心。” 第六十八章 消失了 戈壁中的风沙越来越大,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青鸾和之前的那个白衣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这越来越大的风沙,便是因为他们大战所引起的。 蒙尘对面的那个白衣人,一直站着不动,没有丝毫要动手的迹象。 奇怪的白衣人,像是提前等在这里,但是当蒙尘他们到来后,他们又没有立刻下杀手。 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 蒙尘四处张望了一下,漫天的风沙使得天空变得灰蒙蒙的,强劲的寒风裹携着沙尘吹过戈壁,发出凄厉的嚎叫。 周边没有其他人了,只有对面的白衣人,还站着一动不动。 蒙尘握紧了拳头,对锦云说了一声:“你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蒙尘用力一跺脚,整个人在风沙中形成一道快速变幻的身影,朝那个白衣人掠去。 他使上了月娘当初传给他的《飞影术》,不过他修炼的飞影术,相比月娘来说,只能算是修练了一点皮毛。 就在蒙尘靠近那个白衣人时,一直站里不动的白衣人,突然凭空消失了,一点征兆都没有,不知去了哪里,现场一点迹象都没有留下,就好似他没有存在过一样。 蒙尘四处张望,只见四周灰蒙蒙的,却没有发现白色身影。 锦云也发现了情况不对,只见她几个起落,在空中形成一道紫色的身影,速度比蒙尘更快。 “刚才我们是见到这里有个白色人影吧?” 看到锦云来到身边,蒙尘不确定地问道,他心里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花了眼。 “没错的,刚才这里是站着一个白衣人,只是当你冲过来时,便消失了。” 锦云握紧了手中的短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蒙尘,刚才青鸾离开时,是不是叫我们快速离开这里?” 锦云突然问道。 蒙尘想起青鸾刚才是跟他说过这么一句话,他看着锦云点了点头。 “咱们先离开这儿吧!这里太诡异了。” 锦云挨着蒙尘,四处张望。 蒙尘也看了看四周,那个白衣人就像是被风沙吹散了一般,一点踪影都没有了。 “蒙尘,我们的马不见了。” 锦云惊呼道。 “应该是在风沙中走散了,看来我们只能走出了。” 锦云看了一眼蒙尘,然后伸出左手拉住蒙尘的胳膊,右手往前伸,一条紫绫从她的衣袖中飞出,悬停在空中,强劲的风沙吹过,居然也纹丝不动。 锦云拉着蒙尘纵身一跃,便上了紫绫,蒙尘只觉得脚下柔软丝滑,有些站不稳,忙伸手抱住锦云的腰。 锦云低头看了一眼蒙尘环抱着自己腰身的手,脸上微微红了一下。 紫绫一阵摇晃,锦云忙收定心神,御起紫绫朝前飞去。 蒙尘还是第一次御空飞行,没想到一块柔软的紫绫竟然能载着他和锦云飞起来。 紫绫御空飞行的速度比他们骑马快多了,只听见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好在他们俩的脸都裹住了,感受不到沙尘的袭击。 蒙尘半睁着眼,他不敢看下面,抱着锦云细腰的双手又紧了紧,整个头贴紧锦云的脖子。 好在没多久,他们便从那片风沙漫天的戈壁滩中飞出来了。 他们落身的地方,是一处山顶,是贺阴山的西边。 蒙尘一直紧紧抱住锦云不放,刚才在空中,由于心里紧张,脑袋空白了。 这会儿落地后,蒙尘才感觉自己的神魂重新回到身体里,他突然觉得自己正抱着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鼻子闻到一阵阵的幽香,这会儿他是真正的心神俱醉了。 锦云挣扎了一下,见蒙尘还在紧紧抱着她,没有松开的意思,她又轻轻叫了一声,背后的蒙尘还是没反应。 锦云心里一紧,以为蒙尘发生了什么事情,忙伸手握住蒙尘的手,用力去掰开,刚掰开一些,只见蒙尘又用力抱了回来。 如此三番后,锦云突然明白过来,她咬了咬嘴唇,眼里露出愤怒的表情,伸手用力在蒙尘的手上拧了一下。 “哎呦!” 蒙尘嘴里呼痛,整个人如触电一般,松开了锦云,闪身退到三步以外。 蒙尘捂住被锦云拧的地方,脸上夸张地露着痛苦的表情。 “你想谋杀亲夫啊!” 锦云哼了一声,两眼如刀子般看着蒙尘,嗔怒道:“谁叫你耍流氓,欺负我。” 蒙尘想起刚才的行为,老脸也有些红了。 “我……那都也怪你,谁叫你那么美,那么香,是你先迷惑我的。” 说完蒙尘又露出猥亵的笑容,说道:“再说,你都是我媳妇了,我抱一下也是应该的。” 锦云听完后,顿时眉头一皱,嘟起了嘴,右手慢慢举起来。 蒙尘一看形势不妙,忙收起无奈的表情,双手抱拳,给锦云郑重地行了一个礼,口中说道:“是小的错了,小的甘愿受任何惩罚,还请夫人不要生气,不要因为生小的气而伤了身体。” 锦云见蒙尘突然有模有样的道起歉来,顿时愣了愣,她作为虞府的千金小姐,以前可没有和蒙尘这种市井无赖打过交道,分不清蒙尘道歉的真假。 蒙尘拿眼偷偷看了一眼锦云的表情,知道她已经被自己的举动给影响到了,于是赶忙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真的是……闻到你身上的香味,一时迷了心神,才发了呆的。” 锦云见蒙尘说得真诚,心里又缓和了几分,已经开始不生气了。 “你说的是真的?” 蒙尘立马站直身体,露出郑重的表情,说道:“绝对不敢欺骗夫人。” 锦云又疑惑地看了看蒙尘,嘴里说道:“好吧,就暂且相信你是无意的,如果下次再敢无礼,看我怎么收拾你。” “绝对不敢,以后一切都听夫人的。” 蒙尘立马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走上前去,准备伸手去拉锦云的手,抬头看到锦云的眼神又变得凛冽,赶忙收回双手,站在一旁呵呵傻笑。 锦云转过身去,嘴角微微咧开,眼睛里尽是得意的笑容。 “不知道青鸾去了哪里,和白衣人谁胜谁负。” 蒙尘叹了一口气说道。 锦云转过身来看着蒙尘,笑着说道:“担心青鸾了?刚才也没见你这么担心我啊!” 蒙尘尴尬地咳嗽了一下,一脸笑容地说道:“怎么会呢,刚才我一直担心你来着。” 女人真不好对付,特别是漂亮的女人,喜欢吃醋的漂亮女人更难对付。 第六十九章 诡异之地 独孤文成乘坐的马车,在敕勒镇的城门口被守卫拦住了。 当他掀开帘子准备下车解释时,那名守卫的头却对他笑脸相迎了。 “原来是独孤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独孤文成看着那么守卫,一脸疑惑地问道:“你认识我?” 那名守护笑着说道:“当然认识,当初您和咱们姑爷在树林里就是被我们绑了的。” 当他看到独孤文成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瞬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闭上了嘴,伸手使劲地摸头,脸上呵呵傻笑着。 “那我们可以进城了吗?”独孤文成问道。 那名守卫赶忙说道:“可以的!可以的!老爷已经吩咐过来。” 那么守卫边说着,边让人牵过一匹马,准备领着独孤文成去虞府。 “老欧,咱们跟着去虞府吧!” 车夫老欧应了一声,便赶着马车跟在那名守卫的后面。 虞老爷听闻独孤文成到了,赶忙放下手中的书卷,拄着拐杖朝外走去。 独孤文成在虞府门口下了马车,正准备进虞府,却看到虞老爷满脸笑容的出来迎接他。 “独孤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虞老爷走上来便伸出手来拉着独孤文成的手,脸上尽是殷切的期盼。 “劳烦虞老爷亲自出来迎接,文成受宠若惊了。” 独孤文成朝虞老爷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蒙尘的身影。 “虞老爷,我要马上见少主,有重要事情商量。” 虞老爷收起笑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独孤文成看着虞老爷的变化,心里顿时有些担忧起来,莫不是少主他出什么事了? “独孤先生,你们少主和小女还有青鸾姑娘,他们三人五天前去了西边。” 自从蒙尘三人冒险去西边车师国后,虞老爷也是时刻念着他们的安危,一直在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拦着他们。 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扣下车师王子一行人后,车师国随时都会派兵前来。 不过这些倒不是他最担心的,他所担心的是,如果锦云和他说的事情是真的话,那么他们去西边,无疑是送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独孤先生,咱们先进府再说。” 老欧将马车交给虞府的下人,也跟着独孤文成进了虞府。 独孤文成向虞老爷简要地说了一下萧府接受黑水郡的情况,然后拿出了萧府总管萧奕写给虞老爷的信。 信中除了一些寒暄的客套话以外,就是关于敕勒镇的事情,萧奕的意思是等这次事件了却之后,虞老爷去新州,当面商谈。 萧奕在信中还说,少主和锦云小姐的婚事,萧府要在新州再正式办一次。 虞老爷看完萧奕的信,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萧府没有以势压人,考虑到了虞府的利益,这让他放心了。 “独孤先生,对于车师国,萧府那边有什么安排?” 独孤文成说道:“虞老爷请放心,萧府已经派了嵇先生前来处理,并且已经让司马智将军领兵五千前来解围。” 虞老爷开心地站起来,说道:“那就好,虞某这些天一直担心着,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虞老爷感慨一声,然后又问道:“不知道嵇先生此刻身在何处?” 独孤文成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苦笑道:“嵇先生本是和在下坐同一辆马车来的,中途他先行一步,我以为他已经早到虞府了,此刻,嵇先生在哪里,在下也不清楚。” 原来嵇道元在雪地里越走越快,最后连独孤文成坐的马车也跟不上了。,最后不知道嵇道元去了哪儿。 不过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老欧对独孤文成说,嵇先生只是心有所悟,不会有事的,他们先去敕勒镇等嵇先生。 在独孤文成的帮助下,虞府对敕勒镇的防务又做了改进,并且开始着手进行对敕勒镇的各项治理。 蒙尘和锦云从那座山头下来,一直向西走去。 由于躲避风沙和白衣人的袭击,锦云驾御紫绫来到那座无名山头,已经偏离了西去车师国的路。 两人在荒原中行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别说遇到人,连动物都没有见到,四周是一片茫茫荒原。 蒙尘拉住了锦云,喘着气说道:“锦云,你发没发现?感觉好像不对劲。” 锦云看了一眼蒙尘拉着她的那只手,抬头看向蒙尘,见他一脸凝重地看着四周。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蒙尘拉着锦云走上一座小山头,然后举目朝四周望去。 “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世界变得非常安静,除了咱们俩,好像一切都是静止的。” 听蒙尘这么一说,锦云也认真看了看四周,只见四周的景物就像是描绘在图画中一样,静止不动。 她有低头看了看身边,有几株枯草,她拉了一下蒙尘,然后走过去。 他们蹲在那几株枯草旁,伸手捏了一下,那枯草在他们手里,是真真切切的,不是虚幻之物。 蒙尘和锦云俩人面面相窥,两人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蒙尘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远方,那里是如画幕一般的景物,如梦如幻。 突然,蒙尘又腾的站起来,然后笑着对锦云说:“锦云,把你刚才载着我们飞的那个拿出来,我们去上面看看。” 蒙尘边说边用手指了指上面。 锦云点了点头,随即又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说道:“在这里,法宝失灵了。” 蒙尘的笑容疆在脸上,看来他们还真是进入了诡异的地方。 第七十章 这很不对 蒙尘背着锦云已经走了一整天,也许是美人在背,鼻子里不时传来锦云身上的幽香,这一路,蒙尘不觉得如何辛苦,反倒觉得就这么背着锦云一直走下去,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这些年的生活历练,让蒙尘养成了一种性格,那就是当面临困难,甚至是绝境时,心里都会有一种盲目的乐观出来支撑着他活下去。 比如当有些天,他每天都只弄到一点食物时,他便会告诉自己,旁边和他一样流浪的人,有已经好几天都没找到吃的了,这样一对比,他心里便觉得自己很庆幸了。 又或者是自己有时晚上没有找到睡觉的地方,只能在墙角对付一晚,他也不会一直去抱怨,想着这里至少比荒郊野岭好多了。 或许这便是,为什么从灾难中走过来的人,生存能力要强的原因吧。 此时,蒙尘和锦云陷入了诡异之地,变成了两叶随时都可能消散在风中的飘絮,但这次不是他一个人面对,有锦云陪他一起。 因此,蒙尘很快从慌乱担忧的情绪中走出来了,往日那副自信、无赖、无所谓的神情又回到了脸上。 他觉得既然来到了这个鬼地方,那就应该到处看看,看看这个世界有什么神秘之处。 锦云看到蒙尘情绪的突然变化,还以为他有办法了,便跟着他走。 人在赶路时,最怕的就是没有方向和终点,漫无目的地赶路,最容易消耗体力和精神。 蒙尘一路走走看看,兴致颇高,锦云却是越走感觉腿越重,越发的没有气力。 蒙尘便停下来,等着锦云慢吞吞的赶上来后,便蹲在她面前,示意她到他背上来,他背着她走。 就在锦云错愕、犹豫的时候,蒙尘双手从背后抱住了锦云的上腿,把她抱向自己的背上,然后猛地站来,背着锦云往前走去。 锦云挣扎着,还用双手去捶打蒙尘的背,让蒙尘把她放下来。 可蒙尘却大笑着说道:“不行,绝对不行!” 他的双手反而越发抱紧了背上的锦云。 锦云挣扎了几下,见无济于事,便只好任由着蒙尘背着。 “锦云,我怎么感觉有种背媳妇回家的感觉。”蒙尘笑着说道。 “无赖。”背上的锦云就回了他两个字。 蒙尘哈哈大笑,双手和后背感受着锦云身体的温暖柔软,倒是让他心里有些心猿意马,蒙尘赶忙晃了晃脑袋,把那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到脑后。 “可是你爹强迫我非得取你的,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只好接受了……” 蒙尘的话还没说完,头上已经挨了锦云一下。 “我说得是事实嘛!” 蒙尘晃了晃头委屈地说道。 “让你再说。” 蒙尘的脑袋上又挨了锦云一下。 蒙尘嘴里马上讨饶了,他感觉锦云平时看着温柔体贴,知书达理,可发起怒来,比火山爆发还可怕,而且一点都不讲道理。 “怎么不做声了?” 锦云在蒙尘背上问道。 “我就说了两句话,就挨了你两下,我那还敢说话。” 蒙尘装作委屈的口气说道。 锦云在他背上,看不见蒙尘的表情,以为她刚才打他两下,让他真生气了,便改用温柔的声音说道:“生气了?刚才我动手打你是我不对,可你一个大男人气量也太小了吧!” 如果锦云此时看到蒙尘的脸的话,估计还得多打他几下,蒙尘嘴上说得委屈,脸上却是一直在偷笑。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偶尔还打闹一下,真像是小两口回家的景象。 蒙尘也不记得他们走了多远的路了,只记得他背着锦云翻过了好几座小山,就在蒙尘心里再次产生沮丧时,一座城镇出现在他们眼前。 锦云用自己的脸贴着蒙尘的脸,高兴地说道:“你看,那里有座城镇。” 蒙尘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突然高兴地大声说道:“媳妇,咱们回家喽!” 然后背着锦云朝那座城镇走去。 当他们走到城门口时,两人抬头看着城门上的大字,都张大了口,只见城门上写着三个大字:敕勒镇。 “蒙尘,你说咱们是真的回到敕勒镇了吗?”锦云抬头看着城门上的那三个大字,感觉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这还有假,那不是写着敕勒镇吗?” 锦云拍了拍蒙尘的肩膀,说道:“快放我下来。” 蒙尘屈膝蹲下,松开了锦云。 锦云拉起蒙尘往敕勒镇里走去。 只见敕勒镇里,街上人来人往,店铺商贩高声吆喝,好不热闹。 在奇怪的荒野里走了好几天,咋一见回到了敕勒镇,蒙尘和锦云心里别提有多激动。 两人没有在街上停留,直奔虞府而去。 虞府里的下人,在门口看到蒙尘和锦云回来了,都非常的高兴,赶忙着去禀告虞老爷。 蒙尘看到虞府还和他们离开时一样。 虞老爷看到他们平安归来,也是非常的开心,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并且安排蒙尘和锦云回院子好好洗漱一番。 躺在温暖舒适的澡盆子里,身体感受着热水的抚摸,看着热气蒸腾,舒适是舒适了,但是他心里却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 蒙尘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什么来,索性什么都不想了,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 锦云一开始,心里也是带着一丝疑惑,这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家,这里的一人一物她都太熟悉了,看来看去,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慢慢的心里的那一丝疑虑也就没有了。 蒙尘和锦云回到虞府后,又过起了平静开心的生活,蒙尘平时练练拳,看看书,在敕勒城里闲逛逛,要么就和锦云在后园的台榭里,一起研究棋谱。 至于其它的事情,蒙尘好似慢慢都淡忘了,不在想萧府,也不在想老师、元知道、惜月,那些新结识的朋友,也都被他贱贱地忘之脑后。 他和锦云做了真正的夫妻,锦云再也没有对他发火,变成了一位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好妻子。 每天的生活,都是重复不变,蒙尘虽然沉侵在温柔乡班的幸福生活里,只不过心里的那一丝担忧总是挥之不去,哪怕是他强让自己忘记,那一丝担忧还是会时不时在他的心底出现。 终于有一天,他突然毫无征兆的心口疼,疼得很厉害,一阵一阵的,疼得他全身变得无力,不过头脑却变得无比的清醒。 剧痛和清醒之间,蒙尘终于知道哪儿不对了。 他和锦云每天在虞府的生活,都是一成不变的,每天的生活都是昨天的重复。 这就很不对。 第七十一章 要好好招待 有消息传来,车师国的大军,已经进入戈壁滩,越过戈壁滩不日便能到达敕勒镇。 有消息还说,车师国这次的目标不止是敕勒镇,而是整个新州,也就是之前的黑水郡。 独孤文成对于车师国的大军倒不是很担心,有司马智率领的五千新州兵,作为一支奇兵,再配合敕勒镇的守兵,对付远道而来的车师国兵,没有太大的问题。 独孤文成心里担心的一是蒙尘,二是嵇道元,他到了敕勒镇已经好几天了,这两位重要的人物,他都没有见到。 独孤文成来到敕勒镇,只是以客人的身份居住在虞府,对于虞府管控下的敕勒镇,只是私下底进行各方面的了解,毕竟虞府和萧府还没有进行实质性的商定。 这一天,虞老爷邀请独孤文成在虞府的正厅喝茶闲聊,虞府正厅的摆设,有着中原世家的气派,风格古朴典雅,独孤文成第一天来到这里,便对这里感到特别的亲近。 这时,老欧突然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他走到二人面前,打了一个稽首,说道:“独孤先生、虞老爷,车师国大军已经越过了戈壁滩,很快就要到敕勒镇了。” “什么?” 虞老爷手中的茶杯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独孤文成慢慢地站起来,看着面前的老欧,问道:“车师的军队,大约有多少人?最快什么时候到达敕勒镇?” 虞老爷也连忙转头看着老欧,眼神有些惊慌。 “大约有一万人,最快明天就会到达敕勒镇外。” “一万人!”虞老爷惊呼道,敕勒镇的守城兵力总共不到一千五百人,而且战斗力也只能算作三流。 虞老爷看着一旁的独孤文成,着急说道:“独孤先生,形势危急,你看如何是好?” 独孤文成看着虞老爷,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虞老爷,不用太担心,有司马智将军率领的五千兵马,敕勒镇不会有失的。” 一旁的老欧嘴角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独孤文成把老欧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老欧,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老欧又看了一眼虞老爷,然后说道:“司马智将军率领的五千兵马并没有按时到达敕勒镇,不清楚他们遇到了什么情况,现在已经和他们失去了联系。” 听到这个消息,独孤文成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没有了独孤文成的五千兵马,根本无法阻挡车师国的大军。 虞老爷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脸上布满了沮丧的表情。 “为什么我虞府的探子没有消息传来?”虞老爷突然醒悟过来。 “车师国派了高手,敕勒镇外围的虞府探子都已经被他们杀害了。” 虞老爷两眼看着老欧,又转头看了看独孤文成,眼里有一些疑惑,他以为跟随独孤文成来的这位车夫老欧,只是一名普通的车夫,其实他的形象也很符合。 现在看来,却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一个普通的车夫如何能知道这些,而且,刚才老欧在说道车师国高手的时候,身上分明有一种气势散发。 独孤文成前后思索一番,便当机立断地说道:“虞老爷,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放手一搏了,我相信嵇先生和司马智将军会来救援的。” 虞老爷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从容,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惊慌的神色,他一手拄着拐杖,缓慢地来回走动起来。 独孤文成突然发现,从慌张中冷静下来的虞老爷,随着他来回走动的步伐,逐渐散发出一种沉稳的气势,毕竟是中原大世家出生,在敕勒镇盘踞多年的世家家主。 “独孤先生,你说的不错,我们把城中的百姓组织起来,加上我府中护卫,也能够凑成近五千人,再凭借敕勒镇的城墙,我们放手一搏,未必不能阻挡住车师军队的进攻。” 虞老爷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独孤文成说道。 敕勒镇的居民,有很多都是从内地逃难来的,中原战乱,流民四起,为了活命,很多百姓拖家带口,向关外的迁移,只求能有一个安稳的生存地。 历来流民心易散,当车师国军队要来攻打敕勒镇的消息在敕勒镇传开之后,城里的百姓就开始慌乱起来了。 结果当车师国军队到达敕勒时,城里的百姓已经逃亡了大半了。 没了百姓的相助,凭着虞府的护卫和虞府组建的那一千多人的敕勒镇兵,根本无法抵挡一万多人的车师国军队。 危机时刻,独孤文成建议虞老爷放弃敕勒镇,去往新州成,暂避车师国的兵锋。 尽管虞老爷不愿放弃经营多年的敕勒镇,但是面临虞府的生死存亡,他最后还是艰难的下了决定。 虞府的精干护卫,先互送虞老爷及虞府家眷去往新州城。 由独孤文成和敕勒镇兵统领虞世宏率领敕勒镇兵,留下来阻挡车师国军队,然后也伺机往东退往新州城。 车师国王子和他的随从都被留了下来,暂时派军士看管着。 独孤文成本来是要老欧同虞老爷一起先退走,可他没有同意,说萧总管与他交代过,要他寸步不离独孤先生 独孤文成一阵错愕,这时连他这个文弱书生都感觉到老欧的不一样。 “老欧,虞老爷他们更需要保护,我这里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的,我们不是和车师国军队死战,只是阻挡一下他们的追击。” 老欧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小心。” 等老欧走后,独孤文成和虞世宏开始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独孤先生,接下来我们如何应对车师国的大军?” 虞世宏是虞家子弟,对于虞老爷的命令,那是不打折扣的执行,只是见独孤文成年级轻轻,又是一个文弱书生,心里还真有些轻视之心。 独孤文成年级虽轻,却也是一个人精,如何不知道虞世宏的心思。 他微微一笑,说道:“虞将军,车师国大军远道而来,穿越茫茫戈壁,也是挺辛苦的,咱们不好好招待一下他们,说不过去。” 虞世宏一愣,不解地看着独孤文成。 “敕勒镇已经是一座空城了,咱们在城中布置一番,届时车师国军队进城后,肯定会到处搜索,你说会怎么样?” 独孤文成说完,笑着看着虞世宏。 虞世宏一点就透,高兴得哈哈大笑。 “好主意,独孤文成,我这就让人去安排,咱们好好地招待一下这帮该死强盗。” 独孤文成点了点头,抬头看向远方的茫茫戈壁,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第七十二章 云梦天泽 蒙尘的心,一天比一天疼的厉害,也越来越频繁,这把锦云给担心坏了,每天她都坐在蒙尘的床榻前以泪洗面。 虞老爷更是请来了远近所以的郎中名医,但那些医师对蒙尘的病症却都束手无策。 到后来,蒙尘每次都会因为心口的剧痛,而痛的昏厥过去。 终于有一次,蒙尘痛晕过去后,一直都没醒过来。 蒙尘感觉自己又像是进入到了一个奇怪的梦境中,他又一次来到了云梦泽。 这里一切依旧,蒙尘站在一处湖泊边上,举目望去,远处是群山含黛,云霞出岫;近地是翠绿满山,繁花似景,更有那烟波浩渺,万顷碧波的湖水,在暖暖的阳光下,显得宁静而安祥,妩媚而生动。 鹭鸟、群鹜自由自在地浮在水面上,此起彼落,泽鹿三五成群地在草地上啃着草根,悠闲不怕生人。 真是好一个人间仙境,蒙尘心里感慨道。 “望天上,不识仙殿琼楼何处。看人间,只见山川秀水满怀。” 蒙尘正在欣赏青山绿水,泽鹿群鹜,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急忙转头寻找,只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灰衣老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头,是你!”蒙尘惊讶道。 出现在他面前的老人,正是当日他在云梦大山里遇到的那位老人,当时老人家还一直觊觎他手中的噬月剑。 灰衣老人本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闻言马上变脸怒道:“你小子还是这么不懂礼貌,一点没长进。” 蒙尘嘻嘻一笑,学着读书人给老人打了一个稽首,说道:“突然见到前辈,心里一下惊喜过度,还请您老人家不要见怪。” “这还差不多,孺子可教也!”灰衣老人边伸手捋着胡须边点头。 蒙尘上下打量了一下灰衣老人,心里充满了疑惑,他不是在敕勒镇吗?怎么又到了这云梦泽呢? “小子,想不明白吧?”灰衣老人斜了蒙尘一眼说道。 蒙尘眼珠子转了转,忙恭敬地向灰衣老人行了一礼,口中说道:“请老前辈解惑。” 灰衣老人受了蒙尘一礼,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 “走,老夫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灰衣老人说完,拉着蒙尘的胳膊立地飞升而去,草地上的泽鹿依旧埋头啃着青草,对二人的到来和离去,都没有注意。 蒙尘感觉自己像是腾云驾雾一般,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他睁开眼睛左顾右盼,一朵朵纯白雪净的云朵,在身边飘过。 往上是蔚蓝浩瀚的天空,往下是层层白云。 过了一会儿,灰衣老人带着蒙尘按下云头,来到一处山顶绝壁,蒙尘刚还沉侵在腾云驾雾的刺激中,一下又置身于飞檐绝壁、楼台亭阁中了。 灰衣老人微笑地看着一脸惊叹的蒙尘,像是对于蒙尘的反应很满意。 “小子,这里的景色如何?” 蒙尘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以无比赞叹的语气说道:“我到了神仙住的地方了。” “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蒙尘问道。 灰衣老人甩了甩衣袖,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他走到亭子边上,看着外面巍峨群山,说道:“这里是云梦天泽天剑峰。” 蒙尘听后眼神一亮,喜道:“前辈,你说这里是云梦天泽?那不是传说中神仙住的地方吗?” “我……” 蒙尘刚想对外面大喊一声,以表达自己此刻激动的心情,却被眼疾手快的灰衣老人给捂住了嘴。 “你小子大喊什么,这里是天剑峰,严禁喧哗。”灰衣老人一脸急切地道。 蒙尘疑惑地看了一眼灰衣老人,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是神仙住的地方,清修之地确是不宜大声喧哗。 灰衣老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什么异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老头,你不会是偷偷带我来这儿的吧?” 灰衣老人瞪了蒙尘一眼,说道:“哼,我来这里就是回家一样。” “真的?” 灰衣老人伸手敲了一下蒙尘的头,怒道:“你小子怀疑我?” 蒙尘还想说什么,只见灰衣老人伸了伸手,说道:“小子,废话少说,办正事要紧。” 蒙尘见灰衣老人说得郑重,便也没有再嬉闹了,小声问道:“前辈,咱们办什么正事?” 这时,一声悠悠的钟声传来,钟声回荡在群山间,清脆绵长,仿佛能把人带入冥想寂静的世界。 灰衣老人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让蒙尘在亭子中央盘腿坐下。 蒙尘依言坐下,但是心里却是充满了疑惑,不知道灰衣老人要做什么。 “蒙小子,你闭上眼睛,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睁开眼睛,你只要全身放松就行了。” 灰衣老人也在蒙尘的对面盘腿坐下,双手捏了一个法诀放在膝盖上。 “老头,你要对我做什么?”蒙尘警惕地问道。 灰衣老人微微一笑,说道:“蒙小子,不要紧张,我再帮你拿回你原来的东西。” 蒙尘还想问是什么东西,灰衣老人却伸手在蒙尘面前拂过,蒙尘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仿佛离开了山顶的亭子,来到了一片漆黑的天空中。 他抬头四下张望,慢慢发现,一条浩大的星河出现在头顶,四周也有星辰开始闪烁,蒙尘脑海里想起了当日在藏兵镇做的那个梦,同样也是在星空中,只是星空的景色不一样。 蒙尘抬头看着那一挂浩大的星河,渐渐地整个人都被星河给吸引住了,在蒙尘的眼里,那一挂浩大的星河,逐渐变成一把剑,一把横贯星空的剑。 这把剑太大了,大到蒙尘感觉无法形容出它的大。星河变化的剑,是由无数颗星辰组成,那些星辰在星河变化成一把剑之后,都迸发出耀眼的光,使得这把星河之剑变成了一把耀眼的光剑。 浩大的光剑悬在蒙尘的头顶,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蚂蚁一般。 那把星辰之剑和他遥相辉映,让他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有些亲近的感觉,像是和他有着某种联系。 蒙尘站立起来,一股力量自脚底生出,载着他朝那把星辰之剑飞去,耀眼的星光映着蒙尘的脸,他伸出手准备去触那把星辰之剑。 这时,星空中异象横生,从暗黑的天空中传来几股神秘的力量,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冲向星辰之剑。 星辰之剑在那几股神秘力量的轰击下,又逐渐暗淡下去,慢慢地化作星河,有几束星光化作小号的剑冲向蒙尘,从蒙尘的头顶百会穴进入他的身体,蒙尘的身体散发出一阵星光,一闪而逝。 “蒙小子,咱们要走了。”蒙尘被灰衣老人叫醒过来,他们依旧还在天剑峰的山顶。 蒙尘在一脸懵懂下,被灰衣老人拉着,几下变幻便出了天剑峰。 第七十三章 白衣剑客与灰衣汉子 躺在榻上的蒙尘,心脏部位有金光透出,渐渐地,金光变得炙热耀眼。 紧接着,所有的金光又缩回蒙尘的体内,接着便是一次爆发,像是开天辟地一般,金光所到之处,一切都变得虚无。 蒙尘睡着的床榻没有了,屋子也在金光中消散,接着是整个院子,虞府也在金光中消失,天地间又恢复了清明。 蒙尘睁开眼睛,入眼的是蔚蓝的天空,他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慢慢适应亮光,又闭着眼睛想了想,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他感觉脑袋也清醒过来了。 蒙尘撑起身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见自己是躺在一块大岩石上,这里是一座山顶,便是他们刚从戈壁滩中出来落脚的那座山顶。 锦云躺在他的身边,此时也清醒过来,蒙尘伸手扶起锦云,锦云用手揉了揉脑袋,看了蒙尘一眼,脸上浮现出一片红晕,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里,带着一丝羞涩。 蒙尘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看着锦云,关切地问道:“锦云,你感觉怎么样?” 锦云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撑着站了起来,举目四望,东南边是茫茫戈壁,西边和北边是茫茫荒原,正东边隐隐有青山浮现。 “锦云,我感觉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蒙尘捧着脑袋回味着,他好像做了一个长长地蒙,然后在这个梦里好像又做了一个梦,在这个梦里,他和锦云过了一段很幸福的生活,在这个梦里,他好像觉醒了一些埋藏在深处的记忆。 锦云听见蒙尘说起蒙,脑海里又回想起梦里和蒙尘那些生活的画面,脸蛋不觉又红了红。 “你做了什么梦?”锦云小声问道。 蒙尘转过头看着锦云,突然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我梦到和你回到了敕勒镇,然后做起了真正的夫妻,并且生活得很幸福。” 锦云听后脸上一呆,后面蒙尘讲什么就没有听进去了。 蒙尘说着说着,发现锦云一直在发呆,然后伸手推了推锦云,锦云一个机灵,茫然地看着蒙尘,口中问道:“怎么?” “锦云你怎么了?”蒙尘一脸疑惑。 锦云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刚才听蒙尘说梦里的情况,和她在梦里经历的是一样的。 “蒙尘,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锦云说道。 “哎呀!”蒙尘一拍手掌,惊呼道。 倒把一旁的锦云下了一跳,忙问他怎么了。 蒙尘一脸着急地说道:“刚才光顾着说了,咱们赶紧赶回敕勒镇,敕勒镇有危险。” “敕勒镇有危险?你怎么知道?”锦云也一下着急起来。 蒙尘一脸着急地说道:“你先祭起紫绫,咱们赶快去,路上我再你说。” 锦云点了点头,默念了一下,只见一条紫绫从她袖子里飞出,盘舞几圈后便停在了空中,锦云拉起蒙尘,飞身上了紫绫。 锦云站在前面御控着紫绫向敕勒镇方向飞去,蒙尘站在锦云身后,双手抱着锦云的腰身。 锦云的秀发不时飘打着蒙尘的脸,让他心里痒痒的。 “蒙尘,你刚才说敕勒镇有危险,是怎么回事?”前面的锦云一边操控着紫绫,一边大声问道。 蒙尘晃了晃脑袋,把那些旖旎的想法都甩散了,大声说道:“是一位老前辈在梦里跟我说的。” 蒙尘说后只感觉紫绫晃动了一下,吓得他赶紧抱紧了锦云,他可不会御空飞行的本事,也没有像锦云一样有御空飞行的法宝。 “你说是梦里说的?”锦云的声音带有一些嗔怒。 “是啊,是老前辈在梦里跟我说的,而且催促我要赶快。” 锦云见蒙尘还一本正经地说,想动手打他的心思都有了。 “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呢!”锦云大声喊道。 蒙尘感觉抱着的锦云一下变得很激动,终于发现锦云的情绪了,忙解释道:“锦云,这位老前辈经常在我梦里出现,他说的事都是真的,千真万确,你一定要相信。” 蒙尘没有给锦云插话的机会,又继续说道:“如果老前辈说的不是真的,那更好不是?反正咱们也是要回敕勒镇的。” 锦云嘴里哼了一声,嘀咕道:“暂且相信你,如果是你胡闹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蒙尘在背后,顺着风,锦云的这句嘀咕话,清晰地传到了他耳朵里。 “长着一副仙女的样貌,却住着一颗母老虎的心。”蒙尘摇了摇头,心里暗自叹气。 紫绫载着锦云和蒙尘二人,在空中划过一道紫白相间的虚影,如一朵云彩在快速飞行一般。 不知道飞行了多久,锦云在一座山头降落下来,四处张望了一下,眉头深皱着。 “咱们是不是飞过头了?”蒙尘也举目四处张望。 锦云点了点头说道:“此处已经是敕勒关了,东边便是黑水城的地界了。” 蒙尘是沿着子午山角往西进入敕勒镇的,没有经过这敕勒关。 锦云再次祭出紫绫,准备往西去,蒙尘却突然一招手,凝神听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锦云,那边好像有打斗声。” 蒙尘的声音刚落,只听见轰隆一声惊天响,南边的群山中升起一片烟尘,好像是一座山倒了一般。 蒙尘张了张口,一脸的惊讶,神仙打架他是见识过的,这跟神仙打架差不多吧? “咱们去看看。”锦云说道。 蒙尘看了锦云一眼,犹豫道:“确定要去看看?” 锦云转过头来看着蒙尘,一双妙目透着笑意。 蒙尘忙改口说道:“去看看。” 锦云祭起紫绫载着蒙尘朝飘起烟尘的方向飞去,在离烟尘飘起的地方还有一个山头时,锦云收起来紫绫,与蒙尘两人在林子里快速纵跃,朝出事的地方奔去。 拳剑罡气相撞碰出的声音,在锦云蒙尘两人耳边响起,他们藏在一颗大树上,拨开树叶朝外看去,外面的景象让蒙尘目瞪口呆。 只见远处,一个白衣人使剑与一个赤手空拳的灰衣汉子战斗在一起。 白衣人的身影在两座山间飞舞变幻,飘逸灵动的剑术挥洒自如,而那名赤手空拳的灰衣汉子出手却没有多少花俏。 不管白衣人的百变剑术,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拳化解,每一拳打的轻若鸿毛,却又重于泰山。 白衣人的剑气和灰衣汉子拳罡,不断地击打在周边的山体上,山上的树木、岩石,甚至是整个山体都在不断地被毁灭。 蒙尘咽了一口口水,这种场面他是第一次直接面对,以前虽然也见过巫长老、谢观、李元奎这些高人,但是他们出手的场面他都没有见识到,这次见到的,是实实在在的打斗场面。 他转头看了看锦云,见她一脸平静,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蒙尘苦笑一下,就凭这份定力,自己就不如身边的这位姑娘。 第七十四章 昆仑剑仙 白衣人的身法轻灵之极,每一次的进攻,如白鹤凌空,飘逸出尘,又如电光闪击,快如雷电。 虽然白衣人的每一击都被灰衣汉子以笨实直接的铁拳给挡下,而且还以雄浑的拳罡还击,但是白衣人在进攻中,进退自如,挥洒有度,身姿飘飘如灵虚剑仙,看得蒙尘两眼发直,心里艳羡不已。 反观灰衣汉子,如一个赶车的马夫,憨厚笨实,练拳法都打的一板一眼的,没有一点潇洒的感觉。 “你看那白衣人和咱们在戈壁滩中见到的是不是一样?” 蒙尘正看得出神,锦云的声音传入耳朵里,让他一阵机灵,脑袋清醒过来,脸上顿时有些尴尬。 不过也就一瞬间,蒙尘举目望去,认真看了看白衣人,自从几次奇遇之后,蒙尘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神秘的变化,灵觉也变得灵敏很多。 和灰衣汉子对决的白衣人,无论从服饰还是形象打扮,都和在戈壁中遇到的白衣人一样。 蒙尘在心里思量着,这些白衣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明里他已经遇到两次,一次是在戈壁滩里,青鸾为了阻挡他们,至今下落不明;一次便是在这里。 “蒙尘,那个身穿灰衣人是你们萧府的人吗?” 蒙尘凝神愿望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见过。” 那边的两人又一次交锋后分开,那个灰衣汉子站在山顶的一块岩石上,负手而立,双眼看着对面的白衣人。 白衣人倒持宝剑,站在一课大树的树顶,蒙尘仔细看了看,心里很是惊讶,那个白衣人竟然是单脚轻点着一片树叶,站立得稳稳当当的,凌虚御风啊! “锦云,你看那个白衣人,不像是凡人。”蒙尘轻松说道。 锦云睁着一双美目看着,蒙尘的话她像是没有听见似的。 蒙尘努了一下嘴,又转头去看白衣人,只见他缓缓地举起手中的剑,他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他右手握着剑在身前缓缓地画了一个圈,顿时一个白色的剑圈在他面前形成,这个剑圈中像是有一股吸力,可以吸收散落在天地间的灵力。 白衣人左手捏了一个法诀,右手中的剑竖立在身前,随着那个剑圈吸收的灵力越多,以白衣人为中心,顿时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 对面的灰衣汉子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衣人,他对于周边的变化好不动情。 “上清剑诀!”锦云轻呼道,语气中有些震惊。 此时的蒙尘心里也是惊讶不已,那个白衣人使的剑招他见过,那是遇到拓跋乌鼎时,青鸾也使过这一剑招。 难道青鸾和白衣人同出一门? 蒙尘晃了晃头,摒弃脑海里的杂念,专注地看对面的打斗。 那个剑圈像是吸纳了足够的灵力,散发的威势开始变得内敛,这时,白衣人猛地睁开眼睛,右手握剑往前一指,那个剑圈顿时幻化成一条由剑气组成的狂龙,咆哮着直奔灰衣汉子,那剑气狂龙的威势顿时让天地失色。 灰衣汉子依旧是笨实直接的一拳,迎上狂奔而来的剑气狂龙,但是这一拳,在蒙尘眼里,感觉确是能做星拿月的一拳,而灰衣汉子在出拳的那一刻有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拳意,这就是拳意。”蒙尘轻轻地说道。 “什么拳意?”身旁的锦云不解地问道。 蒙尘此时已经被灰衣汉子的那一拳完全给吸引住了,对锦云的话听而不闻。 锦云见蒙尘呆呆的看着对面山上那两人的打斗,嘴唇翘了翘,也转头去观看。 锦云没有像蒙尘修炼过戮神拳,当然看不出灰衣汉子那平凡直接的一拳中所蕴含的滔天拳意。 蒙尘自练拳戮神拳以来,一直只得到其形而不解其神,今天看到灰衣汉子的出拳后,他心里突然明悟了一点,他现在的戮神拳,只有拳招而没有拳意。 想到这里,蒙尘不禁喜不自胜,开心地笑了起来。 锦云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蒙尘,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 见锦云一双美目疑惑地看着自己,蒙尘伸过手去握着锦云的手,激动地说道:“我懂了。” 锦云扯了扯被蒙尘握着的手,见蒙尘没有松开,反倒握得更紧了些,便只好任由他握着,心跳却有些加速。 “你懂什么?”锦云轻声问道,神色有些腼腆。 “拳意。”蒙尘依然是一脸激动。 只听见一声惊天巨响,剑气狂龙和灰衣汉子的那一拳狠狠地撞在一起,剑气狂龙被灰衣汉子的那一拳给打得寸寸碎断,一阵力量的涟漪在空中四散开来。 灰衣汉子那一道惊天的拳势,在击碎了剑气狂龙之后,又携带着狂暴的力量,击向白衣人,在树顶凌虚而立的白衣人,这一次没来得及躲闪,被那一拳狠狠地击中,如一道白色闪电,砸向另一边的山体,只听见轰隆一声,如一颗陨石撞击山体一般,山体中升起一片烟尘。 “欧阳赞,你逆天而行,考虑过后果吗?”山间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逆天而行?这天可不是你们昆仑山的。”灰衣汉子冷笑道。 “就算你突破了四象境又如何?对我昆仑山来说,算不了什么!” 那个白衣人不知去了何处,但说话的语气分明带着怒意,跟他之前那凌虚御风的剑仙形象一点也不相符。 “昆仑山,果然是他们。”蒙尘砸了树干一拳,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灰衣汉子哈哈大笑起来,声音爽朗豪迈,倒是和他粗豪直接的形象很相符。 “我能打到你吃屎就行了。” “你!欧阳赞,咱们走着瞧。”白衣人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然后就彻底的消失了。 蒙尘和锦云两人面面相窥,双方的眼里都有一种对事情明了后的释然,又带有明了后的愤怒。 蒙尘正想说话,却和锦云同时转头看向身后,灰衣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后,他正一脸平静地看着坐在树干上的蒙尘和锦云二人。 蒙尘紧紧握住锦云的手,警惕地看着灰衣汉子,身上的气势在缓慢地攀升。 灰衣汉子微微对蒙尘点了点头,然后飘然而下。 蒙尘看了一眼锦云,见锦云眼里也是一片茫然,他深吸了一口气,对锦云点了点头,然后拉着锦云跃下树干,轻轻地落到地上。 灰衣汉子本是负手而立,见蒙尘和锦云下来后,便双手抱拳,身体向前拜,口中说道:“欧阳赞见过少主。” 蒙尘愣了愣,脸上一片茫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第七十五章 虞家劫难 欧阳赞将蒙尘和锦云两人带到虞老爷一行人隐蔽的地方,那是一处废弃的山神庙,这里离欧阳赞与白衣人大战之地大约十里左右。 见到虞老爷的那一刻,锦云眼神一呆,然后急忙奔跑过去。 蒙尘看到这一幕,心情也瞬间变得沉重起来,虞老爷一行人的景象,给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破败的山神庙里,生了一堆火,围着火堆坐着的、躺着的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十人。 “爹,这是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锦云一脸着急担忧地看着虞老爷,嘴里连串地问了好几个问题。 虞老爷急忙伸手拉住锦云的手,脸色露出关切欣喜的表情,这一刻,虞老爷那苍老布满皱纹的脸上,挂上了两条泪河。 “云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虞老爷反复地说着这句话。 “岳父,你还好吧?” 蒙尘也蹲下来,关切地看着虞老爷。 虞老爷伸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挤出一点笑容说道:“我没什么大事,只要你和云没事就好。” “爹,你伤的重吗?”锦云一双眼睛上下观察虞老爷,生怕虞老爷身上受了重伤。 虞老爷勉强地笑了笑,两只手分别握着蒙尘和锦云的手,说道:“爹没事,只是……哎,虞家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了。” 锦云使劲地咬着嘴唇,眼睛里的泪水终于止不住了。 蒙尘暗自叹了一口,还是没有躲过这场劫难,他起身来到欧阳赞身边,问起事情的经过。 当日虞老爷带来虞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离开敕勒镇,一路往东行,虞府的护卫全部安排在队伍里保护虞老爷及家人安全。 虞老爷一行人当时只考虑到躲避车师国大军的追击,在心里根本没有想到,半路上居然有高手截杀。 起先是一队黑衣人从半路杀出,这些黑夜人里,虽然没有一品四境中的高手,但也都达到了二三流高手的境界,虞老爷有些身手,勉强还能应付着,那些护卫就不行了,在护卫家人的战斗中,差不多都死了。 那些黑衣人也不分什么人,都是提刀就杀,要不是危机关头欧阳赞赶到了,虞老爷一行人便全军覆没了。 “敕勒镇的守军呢?”蒙尘见虞老爷一行只带了府中的护卫,那么敕勒镇那一千多的守军为什么不带上。 “独孤先生和虞世宏将军率领敕勒守军一千多人,在后面抵挡车师国的大军。” 欧阳赞说完,转头看向虞老爷,要不是独孤文成心思缜密,看到了危急,吩咐他来保护虞老爷一行人,那么虞老爷就凶多吉少了。 “那些截杀的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蒙尘问道。 欧阳赞没有做声,而是从身边摸出一个东西,递给蒙尘。 蒙尘接过来后,上下翻看,这是一个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制作的乌鸦,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的。 “乌鸦?这是从哪些黑衣人身上得来的?” 欧阳赞点了点头,说道:“少主,这乌鸦是北边乌衣巷的标志。” “乌衣巷?”蒙尘闻言一振,他在朔州时便听说过乌衣巷,他们的首领是被称作“幽云十魔”释比魔头,看来他们的图谋很大,手都伸到西域来了。 “少主,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快上路吧!”欧阳赞说道。 蒙尘转身回到虞老爷和锦云的身边,锦云已经给虞老爷身上的伤口做了重新包扎,因为有护卫的拼死抵抗,虞老爷只是左手臂上挨了一刀,没有受重伤。 余下的八名护卫却都受伤不轻,有受外伤的,也有受内伤的,锦云也都为他们的伤口重新做了处理。 蒙尘见锦云的眼睛到现在都还是红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憔悴很多,蒙尘伸手握住锦云的手,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她,最后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先离开这儿吧,一切到了新州城再说。” 锦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欧阳赞修好了一辆马车,锦云和虞老爷都坐在马车里,另外还有四匹马,都让给了那几名护卫乘骑,蒙尘和欧阳赞两人坐在马车头。 路上,蒙尘向欧阳赞问起了拳意,昨天他看到欧阳赞与白衣人大战时,简简单单的几拳却蕴含了浩大的拳意,就是因为蕴含的拳意,那简单的几拳才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少主也练拳?”欧阳赞只有说起拳时,才让人感觉到他的热情。 蒙尘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头,说道:“胡乱练了一下,倒是练了几招,却只练得拳形,没有拳意。” “老欧,你那么厉害的拳招是怎么练成的?”蒙尘又笑着问道。 老欧想了想,认真地说道:“练拳千万遍,拳意自显现。” 蒙尘闻言一口气不顺憋在了胸口,一下咳嗽起来。 怎么跟李元奎的话一样,练拳千万遍,还是这笨办法,蒙尘都开始怀疑,练拳的人是不是越练会越傻,这些拳法高手,都只会笨办法。 欧阳赞看了一眼蒙尘,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练拳有三层境界,拳意、拳神、拳道。” “拳意、拳神、拳道?”蒙尘口中喃喃地念叨,却一时不明其中的意思。 “拳意开碑裂石,拳神摧山倒海,拳道弑仙戮神。”欧阳赞傲然地说道。 蒙尘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之前李元奎传他戮神拳时,也说过戮神拳练到极致,便可以戮神。 蒙尘看着前方,道路两旁枯草丛生,远处的高山隐隐有些青色,就算是被称作塞外江南的黑水平原,此刻也是满目枯黄。 过了一会儿,蒙尘忍不住问道:“老欧,你现在练到什么境界了?” “拳神。” 蒙尘转过头来看着欧阳赞,艳羡地说道:“拳神,可以啊,看到你轻描淡写的随便出几拳,便打的那白衣人去吃了屎,高手。” 说完蒙尘冲欧阳赞竖起一个大拇指。 “对了,你先前说白衣人是昆仑山的弟子,这昆仑山被称作神仙之乡,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蒙尘突然想起了这事,忙问欧阳赞。 欧阳赞见蒙尘问起这个,脸上的神色马上变得凝重起来。 第七十六章 回家喽 敕勒镇的守军在敕勒城里布置了一系列招待车师国军队的“大餐”。 而最大的“盛宴”便是车师国王子一行人。 一切妥当后,除了安排几名精干的士兵留守启动外,独孤文成和虞世宏带领敕勒守军全部退到敕勒镇的东南部的子午山里。 当初他和蒙尘便是从这里进入敕勒镇的,既然敌人有着周密的计划,那么对于敕勒镇的这一支上千人的守军,必定也已经安排了详细的计划来对付。 兵家行事,最讲究的便是出其不意,独孤文成选择这一条路撤退,用意也是为了让车师国人猜不透。 一千多人蛰伏在大山里,虽然没有下雪,但是低温、寒风也冻得大家直哆嗦,但是所有人都没有生火,以防被发现。 独孤文成选择的这个位置,可以远远地望着敕勒镇。 在独孤文成和虞世宏率领敕勒守军离开敕勒镇的那天下午,车师国大将军莫乐率领的一万车师国军队到达敕勒城外。 前面是骑兵,后面是步兵,骑兵是清一色的高大西域战马,马上的骑兵,全幅的头盔铠甲,腰间佩带着特制的弯刀;后面的步兵又分为盾牌兵和冲锋兵,弯刀长矛,军容确实不凡。 一个小小的车师国,能拥有这样的一支军队,不能不让人惊叹。 车师国军队到达敕勒城外时,见到的是大开的城门,空的城楼,别说人声,连畜生的叫声都没有,昔日热闹的敕勒城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 端坐在一匹汗血宝马背上的莫乐,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他抽出腰间的宝刀,向前一挥,首先是前面的骑兵冲进敕勒城去,步兵都待在原地。 敕勒城里迎接他们的是空旷的街道。 隔着老远,独孤文成静静地看着车师国军队的举动。 “这帮老毛子还挺谨慎的,只让骑兵进城,步兵都守在了城外。” “莫乐虽然高傲自大,却也有些真材实料,这些年他带着车师国的军队,打得周边的一些小国小邦跪地求饶,都纷纷向车师国称臣。”一旁的虞世宏说道。 独孤文成冷笑一声,说道:“先让他们嚣张,这笔账,咱们迟早要找他算回来。” “独孤先生,你看!” 独孤文成顺着虞世宏指的方向,那是敕勒城北的位置,一股股浓烟冒起,城中的房屋也开始毫无征兆的倒塌,熊熊的大火受到风力的助长,很快蔓延起来…… “先让他们好好享受一番,我们走吧,去黑水城。”独孤文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独孤文成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问道:“虞将军,接应的人安排好了吗?” “独孤先生,已经安排妥当了,他们接应到启动城中机关的兄弟后,会直接去新州城外五十里处的藏青山,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然后一同回新州城。”虞世宏说道。 独孤文成点了点头,说道:“那咱们走吧。” 从敕勒城里快马跑出来一骑,径直来到莫乐跟前,马上的车师国士兵神色慌张,头盔已经掉了,脸上都是烟尘。 “禀告大将军,敕勒城里有埋伏,到处都是陷阱,我们……” 莫乐脸色一寒,冷喝道:“伤亡如何?” “大将军,我们伤亡惨重,进去的骑军兄弟已经死伤大半了。” 那名出来禀报的士兵,脸上还是一脸的惊恐,他们进城之后,毫无征兆的便有冷箭射来,走着走着便掉入了深坑了,深坑全是削得锋利的树枝,有些士兵闯进民房,那房子一碰就倒,进去的士兵一个都没出来。 特别是闯入虞府的士兵,简直是进到了人间地狱,接着城中便是漫天的大火燃烧起来,很多车师国士兵都被烧的漆黑焦炭,惨不忍睹。 “这群狡猾卑鄙的周人。”莫乐骂道,大周王朝虽然已经南迁几十年了,但是西域的人依然管以前大周王朝管辖的人都叫周人。 “命令城里的士兵全力撤出城来,城外的士兵前去救援,留下五千士兵就地防守警戒。”莫乐略一想,便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莫乐心里憋屈,狠狠往一边吐了一口吐沫,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神看着敕勒城,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这次秘密出征,穿越了三百多里的戈壁大漠,来到敕勒城,却一个人都没见着,便损失了好几百士兵,这是他当大将军以来,最窝囊的一次。 敕勒城里,一声声凄惨绝望的声音传来,听得城外的车师国士兵血脉偾张,却又无可奈何。 由于敕勒城的守军事先在很多民宅里堆放了干柴,猛火油等易燃物品,大火一起,经过大风一吹,很快便蔓延至整个敕勒城,一场滔天的大火,把这个西域边镇付之一炬。 独孤文成给车师国准备的一次“大餐”,虽然让车师国损失了几百名士兵,打了不可一世的莫乐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整座敕勒城也因此毁坏了。 蒙尘一行人在路上行走了近半个月,终于到达了黑水城,蒙尘是第一次来黑水城,他仰头望着高大的城墙,这座城还真是名副其实,高大的城墙都是用黑色的石头砌城的。 城门上面,三个古篆大字,显示着这座城市的悠久岁月。 锦云掀起车帘往外看,此时已是薄暮时分,城门口有很多人都在陆续进城,凌冽的寒风吹过,城门口那些赶着进城的人冻得只哆嗦,使劲地搓着手取暖。 “蒙尘,咱们进城去哪?”锦云轻轻地问道。 蒙尘转过头看着锦,笑着说道:“当然是去我家。” “那个……”锦云欲言又止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蒙尘一下明白了锦云的心里,在敕勒镇,是虞府说了算,一切都还好说,蒙尘也被她压得死死的。 可是对于蒙尘之前的事,她是一无所知,作为萧府的少主,现在新州的主人,府上的规矩如何?出了她是否还有其她夫人? 这一路上,锦云默默地坐在马车里,一个人在仔细地思量着,可是思量来思量去,心里的担心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紧张。 蒙尘知道这时不能再开玩笑,他伸出手去握住锦云的手,露出自己最真诚最灿烂的微笑说道:“锦云,咱们是夫妻,而且我也只有你一个夫人,别担心,一切有我。” 锦云听完蒙尘的话后,突然脸红起来,忙低着头,轻声细语地嗯了一声。 蒙尘哈哈大笑,高声喊道:“走,回家喽!” 第七十七章 弘毅楼 李芝川之前的将军府,在萧府入主新州后,他便把府邸让给了萧府,作为新州的刺史府邸和将军府邸,仍叫做将军府。 李芝川一家则搬到了将军府旁边一处稍微小一点的宅院居住,门牌上也改成了李府。 萧奕为了感谢李芝川对赵王府的一片赤诚忠心,特许了李芝川为新州副将。 李芝川归顺萧府后,之前新州的一干府吏,以及三镇的官吏、守将,萧府仍旧量才而用,一些年级大的,也按照他们的意愿,或回黑水城养老,或给与丰厚的安抚金,回三镇乡间安度养老。 总之,萧府对待新州旧的统治者,就两条原则,能用的依旧按照才能重新任用,不能用的也给与优待,先不论之前的功绩。 对于这样的安排,李芝川很满意,萧府的仁义之举也赢得了新州除敕勒镇以外两镇一城百姓的拥戴。 一辆有些破烂的马车停在新州将军府的大门口,后面跟随着八名随从,还有四匹战马。 萧奕领着李芝川、陈元辅、司马长空、李彦等一干新州要员候在大门口,看到马车停下来,萧奕率先走上前来。 “萧奕恭迎将军回府!”萧奕率先跪下行礼。 “属下恭迎将军回府!” 蒙尘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慌乱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众人,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萧伯,你先起来,大家快先起来吧!” 锦云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也有些慌乱。 “谢将军!”萧奕等一干人站了起来。 蒙尘高兴地走上前,一把拉住萧奕的手,开心地说道:“萧伯,许久不见您了,可想死我了。” 萧奕也是满脸笑容,一张老脸上布满了皱纹,他看着比之前更加硬朗成熟的蒙尘,心里是着实高兴。 “言儿,可别让客人等着,快让他们进府。” 萧奕低声说道,锦云掀开帘子看外面时,他也看到了,之前独孤文成说起敕勒镇虞府要和蒙尘结亲时,他还在担心,但是为了蒙尘的安危,以及以后萧府的大业,也勉强同意了,毕竟在他心里,蒙尘以后是不止一位夫人的。 刚才看到锦云时,萧奕心里顿时安心了一半,这位虞小姐容貌倒是不俗。 蒙尘一下醒悟过来,忙转身走到马车旁,笑着说道:“岳父、锦云,我们到家了。” 欧阳赞掀起车帘,锦云先下来,然后又伸手去扶虞老爷下车。 “岳父、锦云,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萧伯。”蒙尘带着虞老爷父女来到萧奕跟前。 萧奕忙对虞老爷见了一礼,然后上前握住虞老爷的手,亲切地说道:“欢迎虞兄前来黑水城。” 虞老爷想着自己堂堂的一大世家,现在却变得如此落魄,心里有苦难言啊!礼数却不能少,忙笑着说道:“多谢萧兄,常听蒙尘提起你,一直想见你呢。” “萧伯,这是锦云。” 蒙尘握着锦云的手来到萧奕面前。 “锦云见过萧伯。”锦云以晚辈的身份给萧奕施了一礼。 萧奕见锦云不但样貌不凡,而且也懂得礼数,心里顿时对锦云又高看几分。 “折煞老夫了。” 萧奕又笑着对虞老爷说道:“虞兄生得好闺女。” 虞老爷闻言笑了起来,蒙尘看着锦云,眨了眨眼睛,锦云轻轻地在蒙尘握着她的那只手上掐了一下,脸上却一直保持着微笑。 与虞老爷父女见过之后,萧奕拉着蒙尘来到李芝川面前,然后给蒙尘介绍: “这位便是李芝川李将军,现在是新州副将。” “李某见过将军。”李芝川对蒙尘抱拳行礼。 “裕言初来新州,以后还请李将军多多指点裕言。” 蒙尘也对李芝川回了一礼,见李芝川两鬓斑白,脸上爬满了细细的皱纹,嘴唇上留着花白的胡须,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的李芝川,看起来却精神矍铄,很有一股军人威严。 不愧是在黑水郡盘踞了三十年之久的人物。 李芝川也是第一次见蒙尘,见他年级虽小,行为举止却老成从容,谦虚周到,心里不免也对蒙尘多生出几分好感。 陈元辅也上前见礼,蒙尘依旧谦虚回礼,他对眼前的这位前黑水郡将军府的长史,倒是感觉很亲切,陈元辅身上有着一股和嵇道元相似的气质。 在门口迎候的人,就李芝川和陈元辅两人蒙尘没有见过,其他几位都是老相识了。 李彦是他在朔州城忽悠来的结拜兄弟,司马长空则是萧府的老人了。 新州将军府举行了自萧府入主新州以来最盛大的宴会,除了府中所有的要员参与了,还邀请了黑水城中的大户乡绅。 一来是庆祝萧裕言就任新州将军,二来也是让萧裕言在众人面前露个脸,让他这个新州将军当得名正言顺。 整个新州,除了敕勒镇因为车师国军队入侵,被毁坏以外,新州其它一城二镇已经姓萧了。 虞老爷及剩下的几名随从,先在将军府里安置,蒙尘入主的是将军府后园正院,萧奕安排了当初服侍蒙尘的春草秋叶来服侍锦云。 晚宴后,蒙尘先让锦云回去歇息,他自己则拉上了李彦,提了两壶酒来到府中西边的湖心亭。李芝川在新州三十多年,这将军府邸倒是花了不少心思营造,除了有处理政务的正厅建筑,以及家属居住的宅院,还建造了颇有诗情画意的后园。 湖心亭的石桌上,一盏马灯发出昏黄的光,照亮了湖心亭。 “大将军,宴会上还没喝够?” 李彦靠着亭柱子坐着,看着坐在另外一边的蒙尘说道。 蒙尘白了李彦一眼,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说道:“人生的机遇真是玄妙,昨天还是一个为着吃饭发愁的小叫花,今天就成了别人口中的将军,你说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你这纯属得了便宜还卖乖,这黑水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你。” 李彦最讨厌这家伙这副乱发感慨的样子,明明年级轻轻,偏偏喜欢装得老气横秋的,像是经历了多少人世百态,看透了人生一般。 蒙尘哈哈大笑,恢复了往日皮懒的样子,拿着酒壶来到李彦的对面坐下。 “李大才子来了萧府以后,过得可还顺心?” “不顺心,虚度光阴而已。” “得了啊,没一句真心话,还是不是兄弟?”蒙尘埋怨道。 李彦听了蒙尘的牢骚,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 “你小子把我忽悠到萧府,自己大半年不露面,我随便说几句不行啊!” 蒙尘忙靠近李彦,伸手拍了拍李彦的肩膀,笑着说道:“当然行,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李彦转头看着漆黑的湖面,口中说道:“蒙尘,谢谢你。” 蒙尘也转过身来,面向湖面坐定,酒壶被他放在一边,他两只手撑在亭子的座登上,也看着漆黑的湖面,晚上湖面上有些风,迎面吹来,有些刮脸,蒙尘还好,李彦则缩着脖子。 “这话说得有点煽情,不过听着很受用。” 李彦笑了笑,自顾着去喝酒。 “李大哥,我有件事想让你帮忙。”蒙尘收起了先前皮懒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什么事?” 蒙尘捋了捋思路,说道:“想让你去做暗子的头,怎么样?” 李彦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怔怔地看着蒙尘。 “你想怎么做?” “我想成弘毅楼,作为将军府的耳目,我想你知道它的重要性。” 李彦点了点头,说道:“那商盟呢?” 蒙尘笑了笑,拿起酒壶和李彦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吐了一口气,说道:“李大哥,你之前做过汉国的官,想必你对北方的形势也有所了解,北方各州,因为常年战乱,除了占山为王的贼匪,还有很多地方豪强聚众组建乌堡,以护佑一方的平安,这些势力都不受官府节制。” “你想把这些势力聚合起来?” 蒙尘看着李彦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让商大哥凭借商盟的力量去做了。” 李彦睁大眼睛看了蒙尘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我觉得你做这个将军已经合格了。” 蒙尘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来对着李彦施了一礼,说道:“多谢李大才子的认可,蒙尘荣幸之至。” 李彦摇摇头,笑骂了一句,然后正色说道:“这事和其他人商量过吗?” “放心,我之前给萧伯写过书信,和他提到过,计划明天正式商量一下。” 蒙尘知道李彦心里得顾虑,他蒙尘现在虽然是新州将军,萧府的少主,但更多是名义上的,这将军府的实权还是掌握在以萧奕为首的萧府老一班人的手里。 “我筹划一下。”李彦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始喝酒。 蒙尘四处张望了一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说道:“好了,酒也喝够了,咱们回去歇息吧,这天也怪冷的。” 李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会儿想起冷了,我都快冻僵了。” 蒙尘脸上嬉笑着,张开双手准备去抱李彦,被李彦快速躲开了。 “你干嘛!”李彦警惕地说道。 蒙尘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是冻僵了嘛,我给你暖暖。” “去你的,我可不要一个大男人来暖身。” 李彦一脸嫌弃地看着蒙尘。 蒙尘盯着李彦,双眼泛着狡黠光芒,盯得李彦心里发毛。 “李大才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一个人呢?” 李彦后退一步靠在亭柱子上,没好气地说道:“要你管。” “改明儿我带你去春风楼逛逛,你这么独守空房也寂寞得很不是?”蒙尘上前一步,对着李彦轻声说道。 “好啊,要不要先和将军夫人说一声?”李彦笑眯眯地看着蒙尘。 蒙尘脸色一怔,忙说道:“怪冷的,我先回去歇息了。” 然后也不看李彦,转身便走了。 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锦云还让不让他进房间,锦云要是不让他进房间了,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个将军可丢脸到家了。 上架感言 既然上架得有感言,那我也来走一下这个程序,写几句心里话吧。 首先说《卧龙图》这本书,这算是我花了心思的第一本网文,也不是为了写着玩,就是心里有这么一个想法,想写上这么一本。 从开始有想法,然后构思啊,准备啊,来来回回倒腾了两个多月,终于在8月25日上传了第一章。 从上传到现在又快两个月了,都是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码字,现在想起来,这近两个月来,还真是过得蛮有意思的,业余时间,心思全部花在这儿了。 从一开始,我在心里为这本书定的目标是:只要签约就行(真的没敢又太多的想法),没想到写到快十万字的时候,真收到签约的信息了,那一刻,我的心里就已经满足了。 当时就想,这几个月的努力算是没白费,心里也就没什么压力了,就这么按照大纲写下去吧,以后所取得的成绩,那都是意外之喜。 当然,另外还有一个目标,就是想给蒙尘、元知道,以及围绕着他们的所有人物,给他们一个完整的人生,怎么也要把《卧龙图》这个世界描绘全了。 今天这个日子,说来也挺巧的,我离开服务了五年的公司(有想过全职来码字,但是还没下定决心,呵呵),算是双层感慨吧! 其他的不想过多的说,或许在本书完本的时候,再详细说说心里的故事和感慨吧! 第七十八章 李府小女儿 新州将军府的正厅中,一场议事会议正在进行。 正座上端坐着新上任的新州将军萧裕言,左右两边,为首的分别是萧奕和李芝川,依次往后,坐着的都是将军府的核心干员。 蒙尘回到黑水城之后,以赵王萧启邦嫡子萧裕言的身份,就任新州刺史和新州将军,成为新州地区的最高长官。 这几天,将军府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对新州的各级官员做了正式任命。 李芝川作为新州副将,在之前的谈判中,萧、李两家就商议好了的,没有变化。 萧奕依然做着将军府的总管,除了掌管将军府里的大小事务,另外还掌控着萧府名义下的商盟。 陈元辅做了新州的别驾,负责处理新州的各项政务。 对于这项任命,无论是从资历身份,还是才干来说,这都是最合适的安排。 李彦还有刚从敕勒镇赶回来的独孤文成,被任命为将军府的左右长史,参与将军府的军政谋划。 现在的将军府,只拥有新州一州之地,庙宇太小,没有什么官可封,李彦和独孤文成这两位被萧裕言“忽悠”来的年轻奇才,暂时只能就个虚职。 而军队的将领方面,萧裕言自领大将军,掌管新州所以兵马大权。 由原来萧府的司马长空为步军统领,司马智作为司马长空的副手,兼任黑水城城防校尉。 三千骑兵则交给萧江淮统领,萧裕言与这名新任的骑军统领,还是第一次见面,当初在洛风城时,他在弘义楼上读书半年,而萧江淮一直在外训练兵马,两人错过了见面。 萧江淮和司马智一样,也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但不同的是,司马智生得高大壮实,样貌粗豪,很有几分燕赵豪侠的风范; 而萧江淮却像是一个江南文士,有几分儒雅之风。 敕勒镇的虞世宏则做了流川镇的校尉,镇守新州的北边。 目前新州的军队主要由三部分构成,一部分是由萧府的私兵,一部分是原来黑水郡的府兵,还有虞家剩下的一千多敕勒兵,总计一万三千人,分为一万步兵,三千骑兵。 这是目前将军府的全部家底。 嵇道元、虞老爷等人,都没有在将军府担任具体的官职。 今天的将军府会议,主要商议一件事情,就是有关敕勒镇的重建以及如何应对车师国的问题,因此,虞老爷也参与了这次的议事。 当然,这也是萧裕言做为新州刺史、新州将军,第一次主持的将军府议事,也存在着一点正名的用意,在萧奕看来,这一点也非常的重要。 这次会议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主要是因为虞老爷干脆明了的提出了放弃敕勒镇的建议。 他的理由是,因为敕勒镇地处荒漠和戈壁之间,在这里建镇,对于新州来说,没有多大的意义,倒不如将原敕勒镇居民全部迁入黑水平原。 敕勒镇的居民本就大多是流民和商人,以及一些流犯的后代,如果能给他们一块安居乐业的地方,更能安定人心。 关于新州西边的防务,虞老爷建议在敕勒镇以东五十里处的林泉关建立关隘,派兵驻守。 对于虞老爷提出的这份建议,大多人都表示赞同。 这项计划由别驾陈元辅负责实施,右长史独孤文成协助。 会后,萧奕拉着萧裕言来到偏厅,坐下之后,萧奕挥退了下人,自己动手泡茶。 萧奕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一直只顾着泡茶而没有开口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重。 以萧裕言对萧奕的了解,萧奕是很少有这么犹豫的时候的,说明这件事肯定比较棘手。 “萧伯,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最后还是萧裕言打破了沉默。 萧奕泡好了茶,给萧裕言倒了一杯,然后坐直了身体,看着他,踌躇道:“有一件事情,萧伯自做主张,替少主答应下来了,只是……” 萧裕言喝了一口茶,笑着看着对面的萧奕,故作轻松地说道:“萧伯,你吓着我了,看到你一脸担忧的样子,我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只是这事……”萧奕欲言又止。 “萧伯,您就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吩咐就是。” 可接下来萧奕的话,却着实让萧裕言瞠目结舌,张开的嘴巴半天都没有合上。 “你说你替我和李芝川的女儿订下了亲事?” 萧裕言半天才回过神来。 “是李芝川的小女儿。”萧奕纠正道。 萧裕言一时哭笑不得:“萧伯,可是我连李芝川的小女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啊!” 萧奕又给萧裕言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正色地说道: “少主,和李家结亲,主要是为了让李芝川彻底安心,他经营新州三十几年了,如果没有他的支持,我们是没办法在这里立足的,就更别提以后的发展了。” 萧裕言听了萧奕的话后,变得沉默了,他清楚萧奕的用意,李芝川愿意迎接萧府入主新州,一是念着当年赵王爷的情分,他心里也一直存着这份忠心。 二来也是因为形势所迫,东边的赵国和南边的秦国都对新州表露出了侵占的意图,李芝川不得不做出抉择,在得到萧府提前占据了流川镇的消息后,他最终做出了和萧府合作的决定。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萧奕居然主动提出了一个建议,让萧府的少主萧裕言迎娶他的小女儿,这让他喜出望外。 有了这份姻亲关系,萧、李两家的关系就牢固了。 这桩亲事,无论是对萧家,还是对李家,都是顶好的事。 “可是我已经成亲了。”萧裕言苦笑道。 萧奕想了想,说道:“少主,要不这样,不管是虞小姐,还是李小姐,不分大小,地位一样,你看如何?” 这已经是热锅里的米,都成熟饭了,萧裕言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接受了。 只是该如何去跟锦云还有虞老爷说这事呢?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嘴里却没感觉到一点味道。 “少主,你不用担心,虞老爷和虞小姐那边,我去说。” 看到萧裕言的神情,萧奕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这么多年来,这个画面时常在他脑海里出现。 当年他带着八岁的萧裕言,在混乱中通过密道逃离赵王府,在进入密道的那一刻,他回头看时,正好看到了王妃那依依不舍的眼神,从此,王妃那双饱含不舍的眼睛,便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上。 “少主……” 萧裕言摇了摇头,打断了萧奕的话,他说道: “萧伯,你做得对,为了我们萧、李两家的未来,这是最好的办法。” 萧裕言苦笑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心里只是在嘲笑这弄人的造化,两名我不认识的女子,却都阴差阳错地成了我的妻子,而我相识相知的女子,却都离我而去了。” 萧裕言说完,一种落寞无奈的感觉,在心里油然而生。 第七十九章 半路遭遇 惊蛰过后,地处西北的黑水城,依然处在寒风呼啸之中,城外的荒原里,还是一片枯黄,没有苏醒的迹象,远处的高山山顶白雪皑皑,与灰白的天连成了一片。 清晨,在将军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欧阳赞在前头牵着马缰绳,让马儿安静地等待着主人上车。 萧奕一个人送萧裕言到门外,像是老子送儿子出远门一般,事无巨细地唠叨着。 走在一旁的萧裕言微笑地点头,答应着萧奕的嘱咐。 最后,萧裕言冲萧奕挥挥手,然后转身钻进了马车。 欧阳赞也跳上马车,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萧奕,然后手上轻轻地抖了抖缰绳,前面的马儿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迈开马腿慢慢走动起来。 清晨的大街上,响起“格拉”“格拉”的车轮声,以及清脆的马蹄声。 马车里,出现的画面颇为滑稽,萧裕言被一根紫绫给捆绑着,嘴巴被一只纤嫩的手给捂住了。 坐在车夫位置上的欧阳赞,嘴角露出一丝罕见的微笑。 马车出了黑水城的北门,行驶了半个时辰后,捂住萧裕言嘴巴的手松开了。 萧裕言大口大口地呼吸几下,然后愤怒地看着出现在他对面的那人,眼睛睁得大大的,开始是愤怒,接着是惊讶,然后又变成了愤怒。 对面的那人白了他一眼,说道:“萧裕言,你那是什么表情。” “锦云,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对他恶作剧的,正是他的结发夫人锦云,此时的锦云一身文士服饰打扮,头发梳成了书生头,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完全是一个女扮男装的读书人形象。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不让我跟着你,我就偏要跟着。” 锦云晃着手中的折扇,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原来前些天,萧裕言和她说,要去新州各地去看看,了解一下新州的民生情况。 锦云当场表示要跟他一起去,却被萧裕言拒绝了,说这一趟出去,既辛苦又危险,让她还是待在黑水城的好。 不管锦云怎么说,萧裕言就是不松口,不同意带上她。 于是,锦云便想出了这样一个计策,她私下底说通了欧阳赞,让她提前躲到了马车里。 为了不让萧裕言赶她下车,等萧裕言一上车,锦云便使出紫绫把他绑得结结实实的,本来是没想着要封他嘴的,见他要呼叫,情急之中便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萧裕言一边活动胳膊一边怒道:“那你也不用这样用强吧。” 锦云见他生气了,便收起了得意的表情,换上了一脸笑容,挨过来帮着萧裕言揉胳膊。 “生气啦?我不这样早被你赶下马车了。” 萧裕言见锦云有了认错的态度,也不好再发脾气了,怏怏的说道:“你非得跟着做什么,说过了会有危险的。” 锦云另一只手放下了折扇,两只手来帮萧裕言拿捏胳膊,讪讪地说道:“就是怕你有危险,我才要跟着。” 萧裕言转头看着一脸羞涩的锦云,又生气又感动,说道:“我能有什么危险。” “还说没有危险,才几天的时间,就又多出了一位夫人,我不跟着,谁知道又会多出什么来。”锦云轻声嘀咕道。 蒙尘顿时一脸尴尬,讪讪的说道:“这又怪不得我。” 一时间,马车里的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暧昧时,只听得马车外的欧阳赞一声怒喝:“什么人?” 随即便听到“唆”“唆”“唆”的声音,马车外顿时弩箭声大响。 危急之中,锦云伸手抱住萧裕言的腰,向上一纵,两人破顶而出,锦云祭出紫绫载着两人飞出弩箭的范围。 就在萧裕言和锦云两人破出马车之后,一方巨石砸中马车,“砰”的一声巨响,马车顿时被巨石砸得四分五裂。 这时,欧阳赞也解决了先前向他出手的两名高手,只见他大袖猛挥,那些激射过来的弩箭,像是被一股巨力搅动牵引,在空中形成一道箭流,然后这道箭流又飞回两边的射出之地。 两边山头的林子里,一声声惨呼声响起。 “留下活口。”远处萧裕言大声喊道。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场突其而来的刺杀归于了平静,以刺杀方完败而告终。 萧裕言冷冷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两具黑衣人的尸体,眼睛里寒光一闪而过。 “少主,这两名江湖高手是乌衣巷的。”欧阳赞说道。 萧裕言没有做声,只是冷冷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又转身去看一旁地上跪着的三人。 这三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都使劲的低着头,口中不停地喊着“饶命”。 “饶命可以,但你们要说实话。” 萧裕言拔出手中的短剑,在三人面前晃了晃,这把短剑是他刚才从锦云那儿拿来的,正是当初惜月送给他的那一把。 那三人的头捣鼓得如小鸡啄米,拼命说:“我们说实话,是李将军派我们来的。” 刚才欧阳赞的拿一手空中“箭流”,已经让他们吓破了胆,而且平日里他们眼中的高手,居然被这位中年汉子轻而易举就解决了,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哪个李将军?说清楚点!”萧裕言喝道。 “是李纯李将军。”三人中的一人急忙说道。 萧裕言抬头看了一眼锦云,见她也在看自己,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老欧,这三人麻烦你代为处置一下。”萧裕言对欧阳赞说道。 欧阳赞点了点头。 然后,萧裕言拉着锦云走出了林子,来到大路上,他举目四望,怔怔地看着四周,这里是一处山坳,非常适合埋伏。 锦云见萧裕言怔怔的出神,便上前拉住他的一只胳膊,轻声问道:“我们是否返回黑水城?” 萧裕言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锦云,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去流川镇。” “为什么?”锦云一脸不解地看着萧裕言。 萧裕言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脸上又爬上了往日那种皮懒的笑容,说道:“现在还不清楚这次刺杀是不是李纯安排,又或是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为了以绝后患,必须要弄清楚。” 萧裕言转头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马车,冲锦云嬉笑道:“接下来要走路了,要不我背你吧!” 锦云听了萧裕言的话,脸上顿时飘起了两朵红云,她想到了萧裕言在戈壁大漠背着她走的那一路,只是不知道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只是在做梦。 第八十章 羊汤和老板娘 从梁州入新州,有一条官道,这还是在大周王朝统治时期由官府修建的,那时大周与西域诸国通商往来频繁,大周王朝对于西北边塞的安危也颇为重视。 为了保障西部屏障的安全,大周王朝特意派出了年轻的赵王萧启邦坐镇朔州,经略西北各州,这条联通西域的官道也就是那时候修建的。 天水镇是这条官道的上一个重镇,是中原联通西域的重要关隘,历来设有重兵把守。李芝川独守新州之后,便就是派他最得力的将领李纯率领近两千精兵镇守天水镇。 在出天水镇往西,一处叫十里亭的地方,设有几处茶馆酒馆,是专门接待来往行商旅客歇脚的。 常人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又说:近乡情切。 那些由中原内地出天水西去的商客,往往都会被亲人朋友送出十里地,才依依不舍地回头。 而那些从西域千里回乡的人,也会在这里先喝碗家乡的水,收拾一下离乱的心情。 做小本买卖的生意人便看到了商机,在这里设立茶馆酒馆,接待西去或是东来的商客。 官道的右边,有几间土屋,大门前挑出一个幌子,上面写着:望乡茶馆。 现在已是开春时节,道路上往来的行人商客,也渐渐多了起来,加之近些年战乱频繁,离家的流民也不少。 临近晌午时分,这里的几家茶馆酒馆里,陆陆续续的走进了一些客人。 也许是这“望乡茶馆”名字取得有贴切,让人一看便起思乡之情,茶馆里的客人总是比较多。 一位年轻的公子哥,领着两个随从,麻溜的走进望乡茶馆,他抬头看了看那写着“望乡茶馆”的幌子,眼里一阵出神。 “姑娘,你们来得可巧了,鲜嫩的羊汤刚够火候,要不给你们一人来一碗?” 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和随从刚找地坐下,一位生得膀大腰圆的女人来到他们跟前,由于脸上肉多,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都挤成了一道细缝。 那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皱了皱眉头,随即又露出笑脸,说道:“老板娘,你怎么知道我是女扮男装?” 老板娘大笑起来,那笑声像是锣鼓乱响一般,很有威势。人都说西北的女人生得彪悍,这茶馆的老板娘算得上是其中的翘楚。 “那能不知道呢,小姑娘,我告诉你,你大姐我在这条道上开茶馆,没有十年也有八年,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少女见这老板娘粗是粗,却是相当的爽快,便笑着说道:“老板娘,这天怪冷的,你先给我们来几碗羊汤呗。” “好勒,你们等着。” 那老板娘笑着应道,然后抬头望了望外面,又说道:“都开春这么久了,这还跟个寒冬腊月似的,今年怕是又不太平了。” 说完冲少女笑了笑,然后转身去厨房了。 “小姐,我们还是小心点好。”其中一名随从低声说道。 那少女瞪了他一眼,说道:“说了别叫我小姐,这里是李纯哥的地盘,不会有事的。” “小姐,你忘了我们在道上听到的消息了吗?”另外一名随从低声说道。 少女瞬间拉下了脸,脸上的眉头也紧锁着,他们前些天在道上遇到一群黑衣人,无意之中听到了他们的说话,从黑衣人的话里,他们听到一个消息: 李纯勾结了一群不知名的人,要刺杀新上任的新州将军萧裕言。 虽然她心里很讨厌这个没见过面的家伙,但是关系到新州的存亡,也关系到她李家的安危,因此就上了心,准备来天水镇看看。 这个女扮男装的少女,便是李芝川的小女儿李梦琴,也就是萧裕言未过门的媳妇。 不一会儿,那个肥壮的老板娘端来了三碗羊汤,还搭了一碗咸菜,好几个肉饼。 “这是俺自家腌制的咸菜,就着饼吃,可爽利了,这道上的客人都爱这口,你们也尝尝。” 两名随从像是饿了,已经动手吃起来了。 李梦琴喝了一口热羊汤,感觉入口鲜嫩热乎,让人浑身舒坦,她赞了一声,笑着说道:“老板娘,这样冷的怪天气,这道上来往的人也这么多。” 那老板娘像是喜欢这个长相秀气美丽的少女,见李梦琴主动唠嗑,便也不去招呼其他人,扯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那可不,咱们这天水镇虽说是镇,那可是比一般的城都大呢,就是跟黑水城也有的一比,住的人老多了。” 李梦琴边小口地喝着羊汤,边说道:“听说这都是咱们这位校尉李大人治理有方啊。” 那老板娘坐在桌子边,就像是桌子边杵着一堆肉山,在这到处闹饥荒的年头,她能蓄养出这么一身肉也是不容易。 两名随从只顾着吃喝,她们二人的对话,两人只听不说。 只见老板娘笑着说道:“姑娘知道得还不少呢,要说这位李将军可真是位能人,诺大一个天水镇硬是被他管理得好,其他人都不敢来犯事。” 老板娘说完拿眼瞄了瞄四周,然后把头往李梦琴跟前伸了伸,低声说道:“不过我听道上有消息说,自从那个什么萧府的公子哥当了新州的主之后,这位李大人便不服气了,说是要……” 老板娘伸出肥大的手,做了一个刀割的手势。 李梦琴假装惊讶,把两只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道:“这是真的?” 老板娘忙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对李梦琴埋怨道:“小声点,被人知道了可是不得了。” 李梦琴忙点了点头,埋头去喝羊汤。 老板娘两手在凳子上一撑,肥大的身躯便站立起来,双手在胸前搓了搓,笑着道:“你们先吃,不够叫我。” 李梦琴笑着回应,两名随从也都点了点头。 一名随从刚想说话,却被李梦琴拦了回去。 “赶紧吃完,我们进城去。” 刚才李梦琴和茶馆老板娘对话的这一幕,一字不差地都落入了另外一桌人的眼里和耳朵里。 这一桌是两名年轻人,穿着普通,像是两名做小买卖的商贩。 不过仔细看得话,就会发现这两人的面相长得不俗,其中一人眉宇间有一股勃勃英气,一双丹凤眸子,很招人喜爱,只是他嘴角挂着的一丝皮懒的笑容,会让人联想到市井无赖。 另外一个人生得一双水灵的大眼,瓜子脸蛋,虽然是男子打扮,但仔细看的话,便能认出这是一名女子,而且样貌不俗。 这两人是从黑水城赶来的萧裕言和虞锦云。 按照萧裕言的意思,是要按原计划先去流川镇的,萧裕言一行三人,还没到流川镇,便接到了李彦派人传来的消息,说天水城可能有变。 萧裕言当机立断,转道向东,直奔天水城。 对于李彦这么快就启动了弘毅楼,倒是让他没有想到的。 第八十一章 天水风云起 一辆普通的马车在天水校尉李府的大门口停了下来,从马车上下来三个黑衣人,兜帽将他们的脸遮住了,看不出长相。 三名黑衣人,一名领头,两名随从,三人一声不响地朝李府中走去,门口的护卫刚想询问阻拦,被两名随从以极快的手法制服了。 三名黑衣人进入李府后,如入无人之境,一路走到李府的正厅。 正厅中,天水校尉李纯正在书案前看着什么,府上的管家在一旁侍立。 “李将军真是好清闲啊!” 李纯闻言一惊,抬头看着径直走进来的三名黑衣人。 “你们怎么到我府上来了?” 李纯从案几后面站了起来,有些责怪地问道。 三名黑衣人的脸都被帽兜遮住了,隐藏在黑暗中,李纯挥了挥手,站在一旁的管家躬身退下了。 待那名管家退出正厅后,三名黑衣人拿下帽兜,露出了隐藏的面目,领头的是一名中年人,生着鼠眼鹰鼻,嘴上有两撇二八胡子,脸色的表情有些阴鹫,另外两名都是年轻人,长着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良民。 “我来看看李将军接下来怎么打算。”那名领头的黑衣人四周打量着,一边随口说道。 李纯冷哼了一声,愤愤地说道:“你们乌衣巷也不过如此,连个小娃娃都解决不了,还打草惊蛇了。” 两名黑衣人随从听到李纯出口讽刺,便要作势上前,被那名头领挥手拦住了。 他怪笑了一声,阴阴的说道:“这也怪不得我们,没想到萧裕言这小子出门都还带着绝顶高手。” 李纯嘴里又哼了一声,讥笑道:“你不是说你们乌衣巷里高手如云吗?怎么,是不舍得派出呢?还是打不过人家?” 领头的黑衣人嘴角动了动,一双鼠眼阴冷地注视着李纯,下一刻,脸上又挂上了笑容,说道:“李将军,大事要紧,咱们没必要在这儿相互挖苦浪费时间。” 李纯盯了三名黑衣人一会儿,堆满愤怒的脸也慢慢舒展开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到如今,形势已经不利于我,我也是无能为力了。” 那名领头的黑衣人仰起头哈哈大笑,声音犹如深山老林里半夜鸣叫的夜枭。 “李将军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这可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凭一人之力护卫了黑水郡半壁江山的李将军。” 李纯却不受黑衣人的激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如今萧府入主了黑水郡,不但拥有了一万精兵,而且萧府高手如云,除非你们释比大人能出马,否则我们只能束手就擒了。” 黑衣人眼里闪过一阵寒光,又极力忍住了,脸上依然是一副轻松的笑容:“李将军放下,我这次来李府,就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李纯听黑衣人说完后,低着头来回走着,心里在快速权衡着,黑衣人也没有去催他,只是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心里正在交战的李纯。 “好,开弓没有回头见,我李纯就豁出一把,不成功便成仁。” 李纯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黑衣人,脸上的表情和一个不顾一切的赌徒的表情一样。 “哈哈……,好!我就欣赏李将军的果断。”黑衣人大笑着称赞李纯。 李纯把目光转移到外面,外面院落的树枝,依旧是光秃秃的。 在天水镇的一处民宅里,萧裕言坐在榻上喝着热茶,锦云坐在他的对面,一旁立着欧阳赞,正在给他讲天水镇里的情况。 “老欧,这弘毅楼怎么一下就得到了这么多天水镇的消息?李彦这小子也太厉害了吧!”萧裕言一脸不解地问道。 “少主,萧府在还没进入新州时,便已经派人渗入到新州的一城二镇了。” 经老欧一说,萧裕言恍然大悟,嘴里说道:“原来是这样,李彦这小子是捡了现成的。” 锦云见萧裕言是不是流露出几分对李彦的妒忌,心里好笑。 萧裕言见对的面锦云笑话他,嘴里哼了一声,转头笑着对欧阳赞说道:“老欧,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李小姐的行踪,她可是我未过门的夫人,可不能有闪失。” “少主放心,属下已经做了安排了。”欧阳赞在一旁说道。 锦云明知道萧裕言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看了萧裕言一眼,然后低头喝茶 萧裕言见达到了效果,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用手一撑,从榻上下来,对老欧说道:“老欧,天也怪冷的,咱们找地去喝一杯如何?” 欧阳赞知道萧裕言喝酒是假,其实是想去了解一下天水城里的情况。 不过欧阳赞这么想,还真是会错了萧裕言的意思,这会儿他还真是想邀请欧阳赞去喝酒。 自从青鸾消失后,萧奕便派欧阳赞在他身边保护,萧裕言对这位样貌壮实憨厚的车夫,可是打心眼里敬佩,那些传说中风姿卓越的昆仑剑仙,对老欧来说,也就是几拳搞定的事。 萧裕言在心底想,如果自己也有欧阳赞这身上,那以后要是遇上那些眼睛鼻子长在头顶的修道人,也先送上一顿老拳头再说。 想想心里就无比的解气,比大夏天里和冰镇的冰糖雪梨水还爽快。 来天水镇的路上,萧裕言也问过自己要练多久才能达到他那样的境界。 让萧裕言惊讶的是,欧阳赞竟非常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全身上下,最后说道:“少主身体里隐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只是被封印得很深,暂时使不出来而已。” “那要怎样才能使出那股能量呢?”萧裕言当时就一脸急切地问道。 谁知道欧阳赞却摇了摇头,说道:“或许少主打一百万遍拳以上,可以悟到解开封印的方法也未可知。” “仙人板板的,又是这一句。”萧裕言听后不禁在心里暴粗口。 怎么这些高手都是这么一句话,言外之意好像他很懒似的,他是个需要勤能补拙的人吗? 就在萧裕言邀请欧阳赞去喝酒的时候,一场决定新州未来归属的较量,在开始酝酿。 这场较量的双方,是新入主新州的萧府和原来黑水郡的旧势力之间的较量,也是萧府和北燕势力的较量。 李纯在乌衣巷势力的帮助下,开始了一系列的布置。 而黑水城的将军府里,萧奕、李芝川、李彦、司马长空、司马智也围坐一堂,开始商量针对天水镇,启动了一个又一个的布局。 第八十二章 望乡楼风波 萧裕言几杯酒下肚,浑身觉得很是舒坦,他每日练拳不卒,感觉酒量也有长进。 欧阳赞喝酒的功夫也如他的拳法一般,喝起来直来直往,但两壶酒下肚也只是轻描淡写,面色一点也没有变化。 锦云在一旁以茶代酒,陪着他们俩喝。 萧裕言挑的这处酒楼,是天水城里有名的酒楼,两层楼的台面,布置相当奢华,而且上桌的也都是名酒、名茶、名菜,价格不菲。 因此,出入酒楼的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人,萧裕言之所以选这里,也是想看看天水城的富人情况。 “公子,咱们还喝不喝?” 欧阳赞喝完了两壶酒,见萧裕言在四处张望,便问道。 “啊,都喝完了?那再叫两壶!”萧裕言真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喝酒跟喝水一样。 “少喝点吧!”一旁的锦云劝道。 萧裕言冲锦云笑了笑,说道:“没事,老欧是我见过最海量的人了。” “不过,老欧,咱们能不能喝慢点,别一壶两口就干完了。” 萧裕言又转头对欧阳赞说道。 欧阳赞呵呵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平时习惯了大口地喝。”欧阳赞说道。 等小二哥上酒后,萧裕言拿起酒壶站起来,给欧阳赞倒满一大碗,笑着说道:“咱们男人喝酒就应该用大碗,这样才爽快。” 锦云在桌子下伸过脚去,踢了萧裕言一下,脸上却给了他一个笑容。 萧裕言那还不懂她笑容里的意思,忙坐下来,笑着说道:“老欧、锦云,咱们慢慢喝。” 萧裕言心里寻思着,自从告诉锦云自己和李芝川的小女儿也订了婚约后,他的这位夫人管他是管得越来越严了。 想着想着,萧裕言不禁叹起气来,端起来杯来猛喝了一口。 这时,楼下传来哐当一声,接着便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你说谁吃霸王餐?我像是吃霸王餐的人吗?” 接着楼下又传来一阵嘈杂声。 萧裕言心里一下乐了,在这儿居然碰到同道中人了,一定得认识一下。 他站起来准备朝一楼走去。 “公子!”锦云和欧阳赞同时叫住他。 萧裕言冲他们两人笑了笑,说道:“没事,我就是去看看。” “公子,这里是是非之地,咱们还是小心为是。”欧阳赞说道。 锦云也在一旁点头,一脸关心地看着他。 这时,一楼的动静更大了,酒楼像是叫了看护的过来,准备对那名吃霸王餐的人下手。 萧裕言伸手拍了拍锦云的肩膀,笑着说道:“咱们来这儿不就是来看热闹的吗?走,去看看。” 当他们走下楼看时,萧裕言和锦云两人都是一脸的惊讶,萧裕言惊讶后随即又露出微笑,而锦云惊讶后随即又换上愤怒的表情,如见到仇人一般。 原来和店家在争执的女子正是他们在城外茶馆遇到的那名少女,也就是天水副将李芝川的小女儿李梦琴。 却不知道她怎么在这里吃起了霸王餐了。 萧裕言没有立即走过去,而是在一旁看着,看李梦琴接下来怎么应对。 她的两名随从都已经被打倒在地,两人脸上都是满脸的血污。 李梦琴是女孩子,店家的看护没有对她动手,不过她见酒楼的人身上不弱,既害怕又气愤。 “姑娘,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您把刚才的酒饭钱付了,我们也向您陪个不是,咱们就一了百了,如何?” 酒楼的掌柜语气平静地说道,生意人还是要以和气生财的。 “我……我身上没带钱。”李梦琴脸上又尴尬又愤怒。 她本是带了钱的,却不知道在哪儿丢了,如果刚才那小二不说难听的话,她是准备让人去通知李纯来帮她结账的。 可是那小二见她没钱付,张口就说她吃霸王餐,说的话太难听刺耳了,从小到大,何曾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大小姐脾气上来了,也跟酒楼的人顶起来了。 “姑娘,我这望乡楼是开门做生意的,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那可就坏了规矩了。”酒楼掌柜的脸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李梦琴见周围那么多人在看着她,还评头论足的,心里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堂堂的李府大小姐,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样羞辱。 她心里想着,既然你们这样对我,今儿我还就不付钱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心里这么想,她的眼神也变得蛮横起来。 酒楼掌管把李梦琴的表情看在眼里,眼光一寒,冷冷地说道:“来人,把这些捣乱的人先给我扣起来。” 望乡楼在天水城里,也是一方势力,周围的人虽然也有可怜李梦琴的,但是也不敢惹祸上身,只能摇摇头。 “诸位且慢!” 萧裕言见再不出手,李梦琴就真要被酒楼给关押起来了,这李梦琴怎么也算是他的未婚夫人,这要被人关押了,真有个什么闪失,那他也要跟着损失了。 “大掌柜,不知道这位姑娘吃饭花了多少银子?都算在在下的账上如何?”萧裕言一脸笑容地对掌柜说道。 那掌柜拿眼看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上下打量着,一时没有表示。 这种场面,萧裕言可是见多了,知道这位掌柜是要台阶下,在他们的心里,酒楼的声誉最是重要。 “掌柜的,您就大人有大量,我看这位姑娘也不是存心来捣乱的,您看这样,这位姑娘的饭钱,以及这些损坏的物品都算在在下的账上,您看如何?” 那掌柜见萧裕言给足了他面子,也不好再继续,便顺着萧裕言给的台阶下了。 “既然这位公子愿意承担,那咱们望乡楼也不能一味的纠缠,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以和为贵。” 萧裕言忙打了个稽首,笑着说道:“大掌柜说得是,以和为贵。”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掌柜也客气地问道。 “在下姓蒙。”萧裕言抱了抱拳。 欧阳赞去柜台会了账,连李梦琴那桌的也一并结了。 萧裕言看了一眼气鼓鼓地站在一旁的李梦琴,笑了笑转身朝外面走去,锦云和欧阳赞跟在后面。 李梦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名随从,说了一声:“你们去李府等我。” 然后快速追上萧裕言三人。 “喂,你等一下。” 萧裕言见李梦琴追上来了,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锦云见李梦琴追上来,冷冷地看着她,嘴里轻轻哼了一声。 “我说姑娘,我刚才可是帮了你,你不说声谢谢也算了,还这么没礼貌。” 萧裕用一副无赖的表情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李梦琴。 “那个……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小女子干谢您刚才的帮助,刚才的钱我一定会还给公子的。” 看着眼前这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无赖表情,李梦琴心里就讨厌,但刚才确实多亏了他帮忙。 “还我?我看还是算了吧,你现在有钱吗?要不要我再借点给你?”萧裕言伸过头去说道,戏弄地看着李梦琴,趁此机会逗逗她,他觉得挺好玩的。 “不用,你放心,你的钱我会还你的。” 李梦琴声音一下变得冷淡了,她看着萧裕言那副油腔滑调的嘴脸,心里顿时就来气,又不好发作,只能极力地克制着。 萧裕言笑了笑,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梦琴,眼睛里露出一丝别有用心的目光,看得李梦琴赶忙后退一步,生出一副戒备的模样。 “要不这样,那钱不用你还了,你跟我走吧。”萧裕言说道。 “你……不行!”李梦琴斩钉截铁地说道。 萧裕言刚想说话,锦云在身后咳嗽了一声,他把嘴里的话忙咽了回去,耸了耸肩,说道:“那好吧,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便转身走了,锦云瞪了一眼李梦琴,然后跟随了萧裕言。 留下李梦琴在原地怔怔地发呆。 “刚才是不是很有意思?”锦云在一旁笑着问道。 萧裕言一个激灵,问道:“什么?” 锦云一只手搭在萧裕言的肩膀上,说道:“调戏你的未婚夫人啊!” “哦……那个,我只是逗逗玩而已。”萧裕言尴尬地说道。 锦云哼了一声,然后伸手在萧裕言的腰间用力地拧了一下。 萧裕言猛吸了一口凉气,疼得直哆嗦,因为欧阳赞在一旁,又不敢作声,只能忍着。 李梦琴气鼓鼓的回到李府,刚刚商议完事情的李纯,见到她这幅模样,心里好笑。 “吃霸王餐的大小姐回来了!” 李梦琴听到李纯挖苦她,心里更堵得慌了,一双眼睛瞪着走过来的李纯。 “好了我的大小姐,消消气,赶明儿我让望乡楼的人给你道歉!”李纯走过来拍拍李梦琴的肩膀,安慰道。 李纯跟李梦琴是堂兄妹关系,对于这个娇惯的妹妹,李纯打心眼儿喜爱的。 “哥,是你说的,一定要那群王八蛋给我道歉,气死我了。” 看着李梦琴要吃人的样子,李纯又哈哈大笑起来。 “哥,不准笑,我都丢死人了。”李梦琴想起在望乡楼的情景,脸上就尴尬得发烫。 这会儿,正厅里就只有李纯和李梦琴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李纯有意安排。 “哥,你借我点钱吧!”李梦琴把手伸到李纯面前。 李纯看着那只纤嫩的手,还有李梦琴嘟着嘴的表情,不禁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那时候,这位小妹妹时常来找他玩,可他呢要忙着练武读书。 “哥,你想什么?借我点钱也要考虑这么久了。”李梦琴不满地说道。 李纯回过神来,忙说道:“我的宝贝妹妹还用借吗?说得这么难听。” 李梦琴哼了一声,嘀咕道:“我要把钱还给那讨厌的家伙,看着他我就来气。” 李纯心里一动,看着嘟嘴生气的李梦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妹子,你知道帮你付钱的是什么人吗?” 李梦琴哼了一声,狠狠地说道:“就是个讨厌的家伙。” 李纯笑了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说道:“这个人跟你还有关系呢。” “跟我有关系?”李梦琴不解地问道。 李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他叫萧裕言。” 李梦琴长大了嘴巴,没有比这个消息更让人惊讶的了。 “哥,你说那个家伙就是萧裕言?” “千真万确。” 第八十三章 袭杀 李梦琴回到房间后,一个人坐在窗前生闷气。 窗前有一棵盘槐,已经抽出了新的嫩芽,李梦琴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 她晚饭也没去吃,李府的侍女将一些糕点送到了她住的房间。 望乡楼的事,真是越想越气越羞越尴尬。 被冤枉吃霸王餐已经够倒霉的了,最后居然还是那家伙帮忙解的围。 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不知道那家伙知不知自己的身份? 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好,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以后可还怎么见面? 对,以后不要见面了,可是订下的婚约怎么办? 李梦琴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胡思乱想着。 月亮已经爬上梢头,李府里的廊灯也点起来了,一个侍女进来将灯点上,见桌上的糕点一点都没动,她看了看坐在窗前的李梦琴,张口准备询问一下,最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站到一旁候着。 李梦琴刁蛮的小姐脾气,下面的人可都是知道的,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在李纯的书房里,一名黑衣人与他对案而坐。 黑衣人生得鹰鼻鼠眼,眼睛里总含着那么一股阴沉气息。 李纯对于这位乌衣巷的堂主,心里一直不喜,但是要借助乌衣巷的势力,又不得不对他曲意奉承。 “李将军,时下机会来了,咱们这次只要一举除掉了萧裕言,新州肯定会乱,到时那就是李将军的机会了。”黑夜人说道。 李纯听后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激动的表情,反而眉头紧锁着。 李纯的反应,黑衣人都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的喝着茶。 “李将军有何顾虑?” 李纯慢慢地品着手中的茶,紧锁着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 “我在想,如果我们除掉了萧裕言,黑水城的萧府会怎样?毕竟他们在洛风城没有萧裕言时,也依然经营得很好。” 李纯也依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到现在还摸不清乌衣巷到底在天水城乃至整个新州有多大的势力。 黑衣人笑了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李将军,咱们都开门见山地说吧,如果除掉了萧裕言,我便会安排人在整个新州进行一系列的行动,把新州搅乱,给李将军你制造机会。” 李纯哈哈一笑,说道:“乌堂主,冒昧的问一句,你们在新州有多少人马?” 黑衣人低头品着茶,听到李纯的话,鼠眼一般的眼睛转了转,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色说道:“我北燕大军即将南下,届时赵国的朔州、秦国的梁州都会陷入我北燕铁蹄之下,区区一个萧府又算得了什么。” 李纯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微微点了一下头,他所看中的也是所担心的,正是北燕的百万铁骑南下,北燕的兵锋,目前的中原,还没有哪国可以缨其兵峰。 这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以帮他夺取新州,用得不好,他李纯这么多年的努力都将会付诸东流,甚至还会落下一个骂名。 “好,我已经定下计策,还请乌堂主施以援手。”李纯下定决心,既然已经没有退路了,就赌一把。 “哈哈……”黑衣人大笑起来,只是笑声很是刺耳。 “李将军客气了,咱们既然联手,那么我乌衣巷就义不容辞,来,预祝我们一切顺利!” 李纯伸出手去,手中的茶杯和黑衣人手中的茶杯碰了一下。 一个针对萧裕言的阴谋就这样定下了。 李梦琴在李纯府中待了两天都没有出门,她是怕再次遇到萧裕言。 不过话又说回来,受了那家伙的恩惠,总觉得欠着那家伙的,心里实在是不舒服。 于是,她在吃早饭时,开口问李纯要钱。 李纯满口答应,以往常李纯对这位小妹妹的溺爱,这也算不了什么。 看着低头喝汤的李梦琴,李纯露出一丝不一察觉的笑容。 随即他朝一旁的管家使了一个眼色,那名管家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妹子,今天还待在府里不出门?你一下变得这么乖,我都不适应了。”李纯笑着说道。 李梦琴嘟了嘟嘴,说道:“我要出去一趟。” “哦,好,这才正常了,要不要我派护卫跟着你?” 李梦琴瞪了李纯一眼,嗔道:“哥,我不就是喜欢出去玩嘛,瞧你说的。” 李梦琴说完又低头去喝汤,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抬头对李纯说道:“哥,你派两个高手跟着我吧,要高手哦!” 李纯边笑边说道:“好,妹子发话了,哥肯定派高手。” 萧裕言来天水镇已经有好几天了,每天带着锦云在天水城里闲逛,对城里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 城防情况,城里的格局,百姓的生活情况,还有天水城里的百姓对李纯的态度等等这些,他都做了调查。 让他奇怪的是,这些天李纯府一切正常,李纯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他相信,以李纯在新州布下的情报网,应该是知道他来了天水城的。 这些天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倒是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欧阳赞那儿也没有收到新的消息,萧裕言只好干等着。 他在天水城落脚的这户人家,是处普通的宅院,位于城西,算是比较隐蔽的。 一大早,锦云发话了,今天他那儿都不许去,就待在住处。 被禁足了,萧裕言待着也是百无聊奈,只好拿着一卷书看了起来。 临近晌午时分,外面响起来敲门声,而且还很急促。 萧裕言扔下手中的书,立马跑出去开门,却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欧阳赞拦住了。 欧阳赞倾听了一会儿,然后向萧裕言点点头。 大门打开后,萧裕言一愣,瞬间又笑起来,他拿眼上下打量来人。 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对襟衣裙,束着腰,一双绣花白靴子,那张脸萧裕言却认识,只不过今天穿了女装,清秀的眉宇间带了一丝温柔。 “呦,吃霸王餐的来了,不过我这儿可没霸王餐可吃啊!”萧裕言笑着说道。 李梦琴一路上酝酿的和气瞬间没了,看到萧裕言一副嬉皮的模样,心里的无名火直冒。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李梦琴努力压制着自己心里的气愤。 这时,锦云也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一身女装的李梦琴,脸上顿时阴沉起来。 萧裕言见锦云来了,忙收起了那幅无赖的神情,正色道:“李姑娘,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你……你认识我?”李梦琴心里一惊,说话都结巴起来。 “鼎鼎大名的新州副将的女儿,怎么能不认识,何况还是新州第一刁蛮小姐。” 李梦琴气得嘴嘟得老长,要不是今天是来道谢的,真要动手好好揍他一顿。 萧裕言还想逗她几句,却见欧阳赞一招手,走到萧裕言身边,四处倾听着。 欧阳赞越听脸色越凝重,慢慢的转变成阴沉,两只眼睛里冒出寒光。 萧裕言和锦云也都发现了异样,都露出了如临大敌的神情。 突然,一阵短箭雨,毫无征兆地从四周朝萧裕言三人射过来。 欧阳赞一提气,带着萧裕言和锦云躲过了箭雨。 李梦琴也慌做一团,看到萧裕言用愤怒的眼神瞪着自己,忙摇手说道:“不是我带来的,我也不知道。” 第八十四章 不可挽回的误会 李梦琴前脚刚到,袭击就随之而来,这既成的事实,她就算用千张嘴来再辩解,都无法让人相信。 事实胜于雄辩。 李梦琴见小院周围的墙上、屋顶都有黑衣人,门外还有手持手弩的黑衣人,萧裕言住的小院已经被包围了,她瞬间想到了什么,狠狠地咬了咬牙,心里一股愤怒直冲头顶。 她看了看四周,然后朝萧裕言那边跑去,却被李纯派来的护卫给拦住了。 那些黑衣人已经跃入小院中,明晃晃的刀剑朝萧裕言三人刺去。 这一次,对方像是对萧裕言的底细了解的很清楚,对于欧阳赞这位高手,安排了特别的对手,那两名黑衣人已出现便针对欧阳赞设置了一种特殊的场域,让他无暇顾及萧裕言的安危。 萧裕言凭着飞影术的身法躲避着黑衣人的刀剑,而他那苦练的拳法,虽然威力不大,但是对付一般的黑衣人还是够了。 锦云手持短剑,守在萧裕言的身边,只要有黑衣人靠近,都会被她轻灵的剑刺中,她的剑在于轻灵和快,如一条神出鬼没的电蛇一般。 萧裕言有好几次问起锦云的师承,她说是一位路过敕勒镇的老道人教她的,那位老道人只教了她一年的剑术就走了,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 三名黑衣人同时攻向萧裕言和锦云两人,其中两名黑衣人被锦云的短剑拦了下来,有一名黑衣人避过了锦云的短剑,挺剑刺向萧裕言。 萧裕言想都没想,出手便是戮神拳中的第一式戮仙,虽然没有出现李元奎所说的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势,但是萧裕言的这一拳胜在狠辣,黑衣人的剑没有刺中萧裕言,却被他狠辣的一拳击在胸前,黑衣人硬扛着一步都没有后退。 萧裕言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心里顿时如扎破了的皮球,气息狂泻,自己用尽全力的一拳,被人家硬抗了下来,一步的都没有后退,太失败了。 就在他气馁的时候,被他一拳击中胸前的黑衣人慢慢地倒下了,到死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疑惑自己为什么会丢到性命。 萧裕言一时也愣住了。 “发什么愣!” 锦云用力推了一把萧裕言,把他推出了一步远,堪堪躲过一名黑衣人劈过来的一刀。 萧裕言立马清醒过来,又加入了战斗中。 李梦琴被两名护卫死死的拦住了,她看到场中的萧裕言几次都差点被黑衣人刺中,都是他身边的那名女子从旁救了他。 她心里着急如烈火焚烧,虽然她平时很讨厌这个家伙,听说过这家伙很多“不良习惯”,可是也不希望他就这么丢掉性命。 这次宅院本来就偏,加上被人做了特别的安排,是以这里打斗声激烈,却没有人赶来围观。 欧阳赞被困在那神秘的场域中,一时出不来,那两名黑衣人与他战在一起,在欧阳赞威力强大的拳法下,也慢慢显得有些不支,在咬牙苦撑着。 只要撑到萧裕言被杀,就够了,这是他们收到的死命令。 又有两名黑衣人赶来,加入到刺杀萧裕言的战斗中,这两名的身手修为明显厉害了很多,萧裕言和锦云顿时险象环生。 锦云左臂上挨了一剑,萧裕言背上挨了一刀。 大门口的李梦琴嘴唇都咬出了血,她本是来感谢萧裕言的,没想到却把他带入了死地。 “我不能让你死。”李梦琴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猛地推开两名护卫,闪身加入到战团之中,就在一名黑衣人挺剑刺向萧裕言时,她恰好来到萧裕言的身前,那名黑衣人明显一惊,忙将手中的剑刺向一边,萧裕言也因此躲过了致命的一剑。 “你怎么来了?”萧裕言冷喝道。 “我说了,这些人不是我叫来的,跟我没关系。”李梦琴大声说道。 “那你赶紧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萧裕言一直看都没看李梦琴。 李梦琴嘟了嘟嘴,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不想看到你就这么死了。” 自李梦琴加入进来之后,那两名黑衣人就暂时停止了进攻,其他的黑衣人见状也都停止了进攻。 两名黑衣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感到欧阳赞马上就要脱出场域了,形势已经不容在等,其中一名身材高大一点的黑衣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另外一名黑衣人慢慢地举起手中的剑,然后快速地纵横四划,四道剑气成一个井字形逼向场中萧裕言三人,这次看了连李梦琴的安危也不顾了。 这四道井字形剑气凌烈至极,院子里的花草瞬间被这四道剑气粉碎了,然后像是助长了剑气的威势,使得剑气越来越威猛凌烈。 锦云见状立马推了一把萧裕言,把他推向李梦琴身边,她独自仗剑去面对这四道剑气。 李梦琴见状也上前一步站到萧裕言前面。 另外一名黑衣人,这是也纵身一跃,挥掌拍向萧裕言的面门,萧裕言右拳猛地紧握,一拳迎上了黑衣人拍来的一掌,在他的拳头还没有贴上黑衣人的手掌时,他就感到一股威猛的掌风扑面而来,让他顿时感觉有些气闷。 萧裕言平生第一次与高手过招,他被这一掌拍得口中鲜血狂喷,狠狠地摔向一边的地上。 李梦琴忙跑过去,伸手扶起萧裕言,只见他口中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看样子,已然受伤不轻。 那么黑衣人见李梦琴上前去扶萧裕言,就没有再乘胜追击。 锦云咬牙迎上那四道威猛的剑气,全身的气机都汇聚到手中的短剑中,想以一点去点破那四道剑气组成的井字。 当她和那四道剑气相撞时,还是被零碎的剑气刺伤了。 突然,就在锦云以为当下那四道剑气时,又有一道剑气紧随那四道剑气之后,闪电般地刺入锦云的心口,锦云脸上的表情一呆,然后低头看了看心口,最后转头看向萧裕言,一双眼睛里有不舍、不甘、还有一丝愤怒。 锦云冲萧裕言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倒下了。 第八十五章 没有人愿意管我了 一声震天价的巨响,随即一股狂暴的力量向四处肆掠,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石凳都在这股狂暴的力量下,化为了碎片。 欧阳赞终于**了两名黑衣人设下的神秘场域,灰尘散尽时,欧阳赞站在萧裕言身边,身后的地上躺着两名黑夜人的尸体。 萧裕言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将锦云抱在怀里。 他感觉锦云身上的热量在一点一点的流逝,美丽的脸上,最后一点红晕消失了。 锦云最后留给他的是一个笑容。 突然而来,骤然而去,这边是锦云进入他生活的方式。 那名划出四道剑气的黑衣人,在欧阳赞突出场域时,便双手一挥,所有的黑衣人将萧裕言等人围在中间。 门外那些手持手弩的黑衣人也进到了院里、墙上,所有的手弩都对准了萧裕言。 萧裕言将锦云抱起来,走到李梦琴跟前,将锦云交到她手里。 李梦琴木然地接过来,心里一阵发愣。 欧阳赞看到萧裕言眼里一阵白光显现,走上前去想阻拦他,却被萧裕言推开了。 发出四道剑气的那名黑衣人,在萧裕言正面他的时候,心里突然一惊,对面的萧裕言给他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尊伟岸的大帝,在用一种卑窥的眼神看着他这个蝼蚁。 其他的黑衣人在同一时间都有了这种感觉,握着剑的手,不禁瑟瑟发抖。 天地昏暗,日月失色。 院子里出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萧裕言缓缓地举起双拳,满院子的花草木屑碎石都离地浮空,静止在空中。 欧阳赞站到李梦琴身前,静静地看着陷入诡异状态的萧裕言。 两名领头的黑衣人双眼里显露出恐惧,不知道平凡的萧裕言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更让所有黑衣人心里恐惧的是,他们发现自己的两只脚像被粘住了一般,竟然无法移动。 戮神拳的第三式诛仙,萧裕言双拳猛地砸向两边,浮空的所有碎石木屑花草等,随着一股狂暴猛烈的力量,以萧裕言为中心,极速地旋转起来。 四周所有的黑衣人都被这股旋风给吞吃了,连那两名黑衣人的首领都没有逃过。 院子里再次回归平静,站在原地的萧裕言,眼睛已经恢复清明。 当他看到满地狼籍的院子时,眼睛里有些失神,然后转身接过李梦琴怀里的锦云。 希望和失的转换,只在一瞬间,如果说这个世上他最亲密的人,那便是怀中的人了。 萧裕言抱着锦云朝大门走去,欧阳赞默默地跟在后面。 李梦琴呆呆的站在原地,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似梦一般。 如今梦醒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截抽了绿芽的树枝,被风吹到李梦琴的脚下,她伸手捡起来拿在手上,茫然地看着。 三日后,天水镇校尉府公布了一则消息,原天水校尉李纯被北燕刺客刺杀身亡,天水校尉一职由独孤文成接任。 又三日后,黑水城将军府挂起了一片缟素,新州将军夫人在阻挡北燕刺客的刺杀中,不幸身亡,以将军府为首,举州为将军夫人哀悼。 春去夏来,冬来秋尽,黑水城外又下起了漫天大雪。 城河原野,山川大河,都被一片银妆覆盖。 新州的人们都收拾起心情,准备开始窝冬。 将军府后园中的湖心亭中,一个身穿狐裘的富公子迎湖而立,举目望着起冰的湖面。 在他身后的院落廊中,一个少女静静地望着湖心亭中的贵公子。少女一身粉梅色雪狐棉衣,芙蓉祥云百花褶裙,站立在雕花的廊里,廊外是几株盛开的梅花。 她双眼含着幽幽碧水,红唇秀靥,人比花娇。 “唉……”少女发出一阵叹息。 “李小姐,天冷,咱们回房吗?” 站在一旁的春草说道。 “春草,回去暖上一壶屠苏酒,送到弘毅楼书房。”少女说道。 春草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跟着少女朝园外走去。 自从锦云去世后,李梦琴一反常态,以未婚夫人的身份搬进了将军府,负责照顾萧裕言。 萧裕言这半年多来,一直住在后园中,大多时候在弘毅楼的书房里,偶尔会来湖心亭中走走。 在湖心亭站了一会儿,萧裕言走回弘毅楼的书房中。 他在案几前坐下,案几上放着一份李彦让人送来的消息,是有关北燕举动的消息。 正当他拿起来看时,春草和秋叶走了进来,春草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壶酒,用绵袋包着,两只酒杯。 “公子,是李小姐吩咐我们拿过来的。” 春草秋叶俩丫头眼巴巴地看着萧裕言。 萧裕言抬头看了她们一会儿,最后说道:“放这里吧!” 俩丫头松了一口气,两人把把酒壶和酒杯放在案几上。 “春草,你去叫一下李小姐。”萧裕言说道。 “现在?” “嗯。” “好的,公子稍等。” 春草和秋叶两人走后,萧裕言放下手中那张写着消息的纸,看着两壶酒发呆。 “将军,你叫我?” 萧裕言抬起头看着李梦琴,眼里还是一片茫然。 李梦琴心跳有些加快,她低着头,不敢直视萧裕言。 这是半年来萧裕言第一次主动叫她。 从她搬进将军府起,萧裕言的起居生活,都是她领着春草秋叶两人做的,但是萧裕言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话。 “什么?” 萧裕言茫然的眼光渐渐恢复清明,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李梦琴。 “春草说你叫我?”李梦琴低着头轻声道。 “哦是,你坐吧。” 李梦琴心里砰砰直跳,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坐下后,动手将包酒壶的棉袋打开,拿出酒壶,然后将两只酒杯倒满。 萧裕言拿起一只,仰头喝了。 李梦琴犹豫了一下,也拿起另外一只,一口喝掉,一杯热酒下肚,脸上开始有些发烫,心里却一下平复了下来。 她又倒满两杯,将一杯放在萧裕言面前,这次萧裕言没有动手来拿,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她拿眼睛快速瞟过萧裕言,依稀看到一双清澈带有深情地眼睛看着自己,她已经平复的心里又紧张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正当李梦琴准备抬头去看萧裕言时,听到他说道:“再也没有人愿意管我了。” 李梦琴听后,猛地一抬头,睁大双眼看着萧裕言,眼睛里满是坚定的温柔。 “我愿意管你。” 第一章 知州三策 第一章知州三策 将军府西北边有一处宅院,院子不大,却是很雅致,之前是一户富贵人家的别院,自锦云去世后,虞老爷便一直住在这里。 将军府安排了一应仆人打理上下,侍奉虞虞老爷的起居。 虞老爷住进这栋院子后,就很少出门,整天喜欢在院子里呆坐,大冬天里也不例外。 这天又是一个雪天,如棉絮的雪花漫天飞舞,屋顶、树梢、地上都是雪白的积雪。 虞老爷坐在院子里廊檐下,双手拢在厚厚的棉衣袖里,抱在胸前,一双沧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积雪。 “老爷,天冷,咱回屋吧。”一旁的管家轻声说道。 虞老爷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一丝反应,眼睛眨也不眨,管家没法,只好静静地陪在一旁。 “老爷,大将军来了。”一名门子匆匆走过来。 虞老爷呆滞的眼睛里有了些生气,他转头看着旁边的管家,管家立马过来伸手扶他。 萧裕言进了大门之后,朝中庭走来,虞老爷站在中庭的屋檐下,静静地看着走过来的萧裕言。 “岳父。”萧裕言在阶下抱拳行礼。 “大雪天冷,进来坐吧。”虞老爷说道。 萧裕言应了一声,上前扶住虞老爷,一起走进中庭,里面已经生了一大盆火,屋里的地板上铺上了厚厚的地衣,踏进来之后,感觉和外面是两个世界。 坐下之后,下人泡了一壶热茶端过来。 萧裕言看着对面的虞老爷,只见他头发已经白到了头顶,脸上看起来瘦了一圈,以至于形成了更多更深的皱纹,眼神有些浑浊,没有光彩,整个人看起来带着浓厚的暮气。 和在敕勒镇看到的虞老爷,已经判若两人。 萧裕言的心里一阵悲痛,本来想好的话,这时一句都说不出口。 “岳父,对不起!”萧裕言最后只说出了这句话。 虞老爷慢慢地伸手拿起案几上的茶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闭着眼睛回味着,良久,他才睁开眼睛,说道:“你无须自责,这都是云儿的命。” 萧裕言双眼一红,心里更加的悲伤。 虞老爷长长地叹了一口,像是把这半年来淤积在胸中的悲苦都统统释放出去,神色看起来也好了一些,眼睛里有了神采。 “言儿,你千万莫要儿女情长,你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我也听说了,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切莫要消沉。” 萧裕言点了点头,抱拳说道:“岳父说得是,言儿记住了。” 虞老爷默默地喝着茶,半晌后又说道:“我曾想过咱们虞家的结局,却未曾想是这样。” 说完,虞老爷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虞老爷一副落寞的神情,萧裕言出口道:“岳父,锦云不在了,您还有言儿,您要多保重身体。” 虞老爷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萧裕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是他半年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岳父,您平时多到府里走走,和大家说说话,也帮我多出出主意。”萧裕言笑着说道。 虞老爷笑着点了点头。 弘义楼二楼书房中,陈元辅手中拿着一个书卷,对正在埋头翻看的萧裕言施了一礼,然后不等萧裕言说话,径直走到对面坐下。 “陈大人,你来了。” 萧裕言抬头看了一眼,又埋头去盯着案上的一页纸。 “听说将军你出来理事了,我就过来看看。”陈元辅一本正经地说道。 萧裕言抬头笑了起来,然后大声喊道:“春草,弄壶热茶来。” 陈元辅点了点头,说道:“少主果然不是一般人。” 萧裕言闻言来了兴致,问道:“哦?陈大人这是何意?” 陈元辅摔了一下衣袖,坐直了身体,然后说道:“我本以为少主听了我的话,脸上应该会有些难为情,却没想到如此坦然。” 萧裕言脸上愣了愣,却没想到陈元辅会这样说,顿时忍不住大笑起来,陈元辅也跟着笑了起来。 春草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壶热茶两个茶杯,她跪坐在一旁,给萧、陈二人分别倒了两杯,然后在坐在一旁侍候着。 “咱不比陈大人阅尽人间沧桑,亲人去世了,消沉一下该属正常吧?”萧裕言边喝茶边说道。 “请少主恕罪,是我言语过了。”陈元辅郑重地抱拳道歉。 萧裕言却一点不介意,等春草斟完茶后,问陈元辅:“陈大人,你今天不会就是为了这几句话来的吧?” 陈元辅眼神一振,忙把放在地上的一个卷轴递给萧裕言。 萧裕言疑惑地看了一眼陈元辅,伸手接过卷轴,慢慢展开来看,只见卷首写着四个大字:知州三策。 萧裕言看到这四个字,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慢慢地展开卷轴认真地往下看。 当全部看完之后,萧裕言凝重的脸色没有放松下来,呆呆的思索了一阵,然后站起来对着陈元辅施了一礼。 陈元辅忙站起来,口中说道:“少主,你这是做什么?” “陈先生的知州三策,是治理新州的济世良方,我替新州百姓感谢陈先生。”萧裕言正色道。 陈元辅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和赞赏,口中却说道:“这是陈某分内之事,感谢少主的赞誉。” “陈大人,这份知州三策可有和其他人商议过?” 萧裕言示意陈元辅坐下,然后看着手中的卷轴问道。 “陈某筹划完便拿来与少主过目,还未来得及与其他人商议。”陈元辅说道。 萧裕言边看边点头,说道:“陈大人,你召集一下大家,咱们一起来议议此事。” 陈元辅应了一声,然后起身退出弘义楼。 等陈元辅走后,李彦在秋叶的迎领下走了进来。 “咱们的将军大人终于出山了。”李彦一边走一边说道。 萧裕言苦笑一声,举手示意李彦坐下。 “公子,还添茶吗?”春草问道。 “不,上酒,咱们李大人喜欢喝酒。”萧裕言看着对面的李彦说道。 李彦转头对春草说道:“春草妹子,记得把你家公子珍藏的好酒拿出来。” 春草笑着点了点头。 “呦,李大哥,你看上我们家春草了?要不要我帮你们撮合撮合?”萧裕言斜着眼睛笑道。 春草闻言啐了一口,满脸通红的走了。 李彦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李某人此生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萧裕言伸过手去拍了拍李彦的肩膀,笑着道:“改明儿我一定给你找一位绝世美人做媳妇。” 李彦脸色一振,指着萧裕言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裕言笑着说道。 李彦盯了一眼萧裕言,脸色露出怀疑,问道:“你这小子答应得这么快,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萧裕言哈哈大笑,说道:“哪能呢,我萧裕言对兄弟一向是光明磊落的。” 李彦半信半疑地坐下来,从怀里拿出几张纸递给萧裕言,说道:“这是北燕、赵国、秦国最近的一些动静。” 萧语言见李彦脸色瞬间变得严肃,知道这几则消息不同寻常,接过后认真地看起来。 第二章 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窗外,绵绵的大雪正在不断地下着,树枝上、屋顶、墙头、地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 萧裕言凭窗而立,凝视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 李彦坐在案几前,自顾自地喝着茶,春草跪坐在一旁侍候着。 “少主,你的茶冷了,要不要给你换杯热的?”李彦说道。 在这将军府里,能和萧裕言无所顾忌的说话的,也就只有李彦了,其他人都是持之以礼,说话有度。 独孤文成本来也算是一个的,只是他去了天水镇了,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见面了。 李彦的话将萧裕言的思绪拉回来了现实,他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李彦,不明白他话的意思。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李彦边喝茶边说道,脸上已经没有了吊儿郎当的神态。 萧裕言慢慢踱步回到座位上坐下,春草给他重新倒上一杯热茶。 “李大哥,你知道我刚才想起什么吗?” 没等李彦回答,萧裕言又继续说道:“我想起了那年西楚和汉国的江陵之战。” 李彦右手上的茶杯停在了嘴边,抬眼看着萧裕言。 萧裕言笑了笑,说道:“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你当时是呼延赞的行军司马,听说那次汉军攻打江陵城的攻城计策就是出自你手。你知道吗?我当时就在江陵城的城墙上,一直血战到最后一刻。” 李彦的眼里渐渐显露出惊讶,没想到他们两人还有这样的机缘。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血腥和残酷,那一战,我有几个很好的兄弟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萧裕言越说激情越高涨,他把茶杯里的茶倒在一边,然后示意春草给他倒上酒,一口饮尽后,又说道:“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兄弟意味着什么,同时我也感觉到我身体里的血被点燃了,不再是冷冷冰冰、浑浑噩噩。” 李彦一边听着萧裕言的叙说,一边让春草给他把酒也倒上。 萧裕言和李彦碰了一杯后,继续说道:“这两年来的游历,我认识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我突然有些明悟到当年我父王的心境,那是一种想改变,却又无能为力,势单力薄的无奈。” 这是李彦第一次听到萧裕言透露心生,心里也颇为感慨,也颇为欣慰,作为了一州之主,有器具,有手段,关键是依然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他要找的人也就是这样的人吧。 “赵王爷当年没有做成的事情,我们可以继续做下去。”李彦坚定地看着萧裕言,这是他第一次向萧裕言说出发自肺腑的话。 一旁的春草睁大眼睛看着两人,虽然不明白两人说的是什么,但也被两人的情绪给感染了,这一刻,她觉得她的公子特别的伟岸,特别的男人。 萧裕言点了点头,眼睛里变得有些湿润。 “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萧裕言举起杯子,激情盎然地看着李彦。 李彦举起杯子和萧裕言的杯子碰在一起,眼里充满了期待。 瞬间两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肆无忌惮。 一旁的春草也跟着露出微笑。 萧裕言和李彦弘义楼喝酒畅聊的第二天,新州将军府的要员齐聚议事厅,连半年多未露面的独孤文成都赶回来了。 今天议事的主题,便是陈元辅的知州三策。 大厅的当中放着两个火盆,炭火烧得旺旺的,外面大雪封路,大厅里却温暖如春,一旁侍立的下人,除了给火盆里添木炭,未经叫唤不会随意走动。 萧裕言看着围坐在一起的众人,嘴角微笑着说道:“以前在洛风城时,我们萧府有一个围炉议事,今天咱们新州的所有要员齐聚在这里,围着这两大盆炭火,也算是咱们新州的围炉议事了。” 萧裕言的话刚落音,众人都笑了起来,特别是萧奕、司马长空等萧府的老人。 “今天咱们要商议的事情,便是关于我新州未来的出路。陈大人提出的知州三策,对于咱们新州的未来,究竟如何,今天我们一起来好好商讨一下。” 萧裕言说完后,微笑地看着大家。 萧奕是萧府的元老,李芝川是原黑水郡的元老,两人的话都有着很重的分量,是以都没有在最开始出声。 司马长空、司马智、萧江淮都是武将,也没有先发言,陈元辅是知州三策的始作俑者,他在等着众人的建议。 最后只剩下虞老爷、独孤文成和李彦三人了,虞老爷算是萧裕言的至亲之人,而后两人都是萧裕言的心腹。 对于新州的未来,在还是李芝川坐镇的时候,独孤文成便提出过,只是没有被一心守成的李芝川采纳。 后来他协助陈元辅安置敕勒镇百姓和在新州西边建立关隘,从那时起,他便和陈元辅开始谋划新州的未来之路,可以说,知州三策其实是他们两人共同完成的。 独孤文成环视了一下众人,然后又看了一眼萧裕言,见对方冲他点了点头,便理了理衣袖,坐直了腰,开口说道:“少主,众位大人,容我先说几句。” “文成你说吧,不用客气。”萧裕言笑着说道。 独孤文成冲众人抱了一下拳,说道:“时下北燕大军即将南下,这已是众所周知,而西楚、汉、赵三国又一直战乱不断,偏居西边的秦国和蜀国也有被卷入的趋势,在这样的形势下,我新州只有一州之地,十万百姓,如果一味守成最后只能被他人吞并,唯一的出路便是未雨绸缪,以发展图存。” 独孤文成的这番话,以前对李芝川说过,他看了一眼李芝川,见他也在认真听,便继续说道:“陈大人提出的知州三策,便是给新州开的发展良药,新州地广,至少能养活二三十万人口,时下中原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我们应该趁此机会,引导那些流浪百姓进入新州,给他们分田分地,让他们在新州安家,垦田令的用意便在此。” “人口是根本,如果垦田令能够增加新州的人口,那说明可行,至于这一条如何落到实处,咱们一起商讨一下。”萧裕言接过独孤文成的话。 陈元辅将知州三策给到他后,他便仔细的思量过,还和萧奕、李芝川商议过,都表示赞同。 今天之所以还要让大家一起来商议,一是为了团结,现在新州的官员主要是来自萧府和原黑水郡,之间会有些隔阂,这样公开的征求意见就是为了形成统一。 二来主要是为了商讨落实的细节,就如李彦和萧裕言说的,留给新州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得以最有效、最高效的方式方法来落实这些政策。 第三章 真正的新州人 对于垦田令之策,众人没有什么异议,出乎意料的统一。 不管从新州的发展来看,还是当下的形势的利弊来说,垦田令不但有必要,而且也容易执行。 乱世之中,实力为上,没有绝对的实力,别说发展,生存都难,除了富足也还要军强。 因此,治军也是势在必行。 陈元辅知州三策中的第二条便是治军,他在治军一项中提出了两点,一点是军制,一点是军规。 他还在治军一项中强调,当前的新州治军的要点不在于扩军,而在于精练,在于提高军队的战力,以及发展强大骑兵。 在治军一策上,众人也没有过多的讨论,当场便落实了由司马长空负责练兵一事,萧江淮、司马智、虞世宏三人辅佐。 虞世宏自归入新州后,接替了萧江淮担任流川镇守卫,这次也把他调了回来参与到新军的练兵中,一是考虑他是虞府子弟,而来他确实有将兵之才。 争议比较大的是兴学办书院一策,天下有四大书院,那是读书人的圣地,由此也吸引了天下读书人,陈元辅提出这一策,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新州乃至以后所得疆土的治理,还是得靠读书人的。 但同样这也是极为费钱的一件事,加之新州小小一地,也拿不出像样的老师来。 先前嵇道元在的时候,那还好说,自从他和独孤文成西去敕勒镇,半途离去后,就一直杳无音信了。 这一件事本来也应该由嵇道元来做的,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嵇道元更能称为读书人了。 关于兴学一事,焦点不在于做还是不做,而在于什么时候做,大部分人都认为现在钱粮紧张,兴学一事可以缓一缓。 最后,大家商量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先办私学在办书院,而办私学的事情由虞老爷负责。 虞家本是中原大族,是书香门第,虞老爷也算是饱读诗书之人,让他来负责办学一事,也是出于萧裕言的私心。 让他有些事情做,可以冲淡对锦云的思念,还有老年人的孤独感。 议事后,萧裕言、李彦、独孤文成三人来到弘义楼的书房,春草秋叶在一旁侍候煮茶。 三人刚坐下,李梦琴一个人从外走进来,秋叶走过去接过她脱下来的披风斗笠,李梦琴穿的是一身粉红色的对襟厚棉衣裙,头上梳着燕尾发式,显得异常慧美。 李梦琴看起来少了几分刁蛮劲儿,多了几分温柔。锦云的去世,李纯的阴谋利用,对她的影响很大。 “李小姐。”李彦和独孤文成都起来见礼,因为李梦琴不但是萧裕言的未婚夫人,同时也是李芝川的女儿。 对于李芝川,众人一项都很尊敬,这也是萧府对于所有人的要求。 “我看见两位大人来了,怕春草秋叶俩丫头伺候不好,所以来看看。”李梦琴笑着说道。 李彦和独孤文成两人面面相窥,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一起看向萧裕言。 那意思很明显:你是怎么把一个刁蛮的大小姐驯服成温柔的贤夫人的。 萧裕言赶忙向二人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对李梦琴说道:“天这么冷,快过来烤烤火暖和一下吧。” 李梦琴转头对春草和秋叶说道:“你们下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说完,李梦琴跪坐在案几前,接过春草煮茶的事。 三人心里一阵唏嘘,低头喝着茶。 “二位大哥,你们硬拉着我来这里,不会就是想蹭我的茶和我的书吧?”萧裕言说道。 李彦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的大将军,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吧,文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没见你设宴款待,喝你杯茶也有意见?” 独孤文成知道李彦和萧裕言说笑惯了,也不以为意。 “文成,还是你说吧,李彦他是人嘴里吐不出象牙。”萧裕言转对独孤文成说道。 李梦琴跪在一旁专心煮茶,听到三人的对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独孤文成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衣袖,正色说道:“少主,你知道人如何才能在一方土地上立足吗?” 旁边的三人听了独孤文成的问题,都抬头看着他,这个问题看起来既是说个人,又是在说军政大事。 萧裕言摇了摇头,说道:“愿闻其详。” 独孤文成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人要在一方立稳脚跟,必须要接这一方土地的地气,唯有接上地气,方能生养繁荣。” 李彦在一旁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独孤文成的话。 萧裕言也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么个理,那要如何做能?” 独孤文成笑了笑,说道:“其实说难也不难,就一句话,如要在新州立稳脚跟,我们这些人,首先要让自己都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新州人。” “真正意义上的新州人?”萧裕言嘴里喃喃的说道,他在思索着这句话内在的含义。 “圣人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这是圣人教我们的接地气的做法。”独孤文成说道。 “时下的我们,不但要与新州百姓融为一体,更要凝聚出新的地气,这样新州才是真正的新州。”一旁的李彦正色说道。 萧裕言点了点头,说道:“我大致明白了,知州三策,任何一策都不能少,而且还要制定一系列的法令保障实施。” “李大小姐,劳烦你给我们上酒。”萧裕言又对一旁的李梦琴说道。 李梦琴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稍等,我这就去拿酒。” 李彦夸张地出了一口气,对独孤文成说道:“文成,看来你这关是过了。” 独孤文成想起在子午山中和萧裕言初次见面的情景,不禁也笑了笑,说道:“让我们少主大方一回确实不容易。” 萧裕言闻言瞪了二人一眼,说道:“我有这么吝啬吗?” 对面二人齐口同声地说道:“有!” 萧裕言翻了一阵白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梦琴亲自拿来了酒,给三人温上,李梦琴拿来的酒,却不是往常喝的屠苏酒,而是新州本地的烈酒,一杯酒下肚,三人脸上顿时浮现红晕。 “啧啧,这酒怎么这么烈!”李彦说道。 萧裕言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还是李大小姐懂我们的心思,不喝烈酒如何做一个真正的新州人!” 独孤文成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说道:“对,喝烈酒,骑快马,这才是塞外新州男儿。” 李梦琴正准备给三人倒酒,却被萧裕言挥手拦住了,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这第二杯酒先不忙着喝,咱们李大人还没有说明来意呢!” 三人听了萧裕言的话,都是一愣,李彦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说道:“我就说咱们萧大将军的茶酒不是那么轻易能喝上的吧!” 李梦琴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多说无益,李大人,快把你心里想的说出来吧。”萧裕言一脸正色地说道,但眼睛里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 李彦整理了一下衣服,坐直了身体,然后伸手拿起案几上的热茶,放在嘴边茗了一口,抬头说道:“咱们新州下一步是谋求南边的秦国,还是东边的朔州?” 李彦惊人的一言,让众人的神色一呆,都愣住了。 第四章 物是人非 李彦的话让萧裕言一愣,随即又陷入了沉思,对于目下的新州来说,这无疑是两个天方夜谈的神话。 “我也赞同,这是我们新州唯一的两条路,非东即南,非南即东。”独孤文成回过神来后也想了想。 李梦琴两只水灵的眼睛看着萧裕言,想看他是什么反应,却见他咧嘴笑了笑,说道:“对于这些开疆拓土、争霸诸侯的谋划,我是一窍不通,全靠你们俩了。” 李彦和独孤文成对视了一下,然后都看着萧裕言。 萧裕言感受着两双灼灼目光,突然无奈道:“我说两位老兄,茶也喝了,酒也喝了,那这操心的事,也得担起来吧?” 李彦和独孤文成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都无奈地笑了笑,李彦对李梦琴说道:“夫人,劳烦你给我们多准备些酒,还有那个上好的茶也给我们带一些。” “好,我给你们备着。”李梦琴爽朗地答应了。 萧裕言哈哈大笑起来,静下来后,他突然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听说过昆仑山吗?” 众人见萧裕言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也都收拾起嬉笑的心情,正色地看着他。 “我也只是听说过,故老相传,昆仑山是神仙之乡。”独孤文成说道。 “神仙,你们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吗?”萧裕言手里摩挲这酒杯,怔怔地说道。 李彦摇了摇头,伸手去拿酒杯,边说道:“神仙之事,虚无缥缈,我是管不到,我只对人间事感兴趣。” 独孤文成见过嵇道元“悟道”的情景,因此比李彦有更深的感受。 “在敕勒镇的遭遇,青鸾和老师的失踪,似乎都和神秘的昆仑山有关。”萧裕言说道。 青鸾和嵇道元的失踪,一直是萧裕言的一块心病,这两位也算是他心里比较重要的两个人,大半年过去了,却一点音讯都没有。 “有传说称,人间的王朝更迭、战争祸乱,是天上神仙在历劫,也不知道真假。”独孤文成幽幽地说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李彦问萧裕言。 “我想去找一找老师和青鸾。”萧裕言转头看着窗外,大雪已经停了,府里的人在清理过道里的积雪。 众人都没有作声,独孤文成想了想,说道:“少主,时下新州处于关键时刻,你不宜离开。” 一直没有作声的李梦琴,这是开口说道:“将军,我觉得独孤先生说得对,你现下不宜离开新州,再说昆仑山之事渺无踪迹,一时也很难找到。” 萧裕言站起来,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府中的管事指挥下人清扫积雪。 过了一会儿,才转身说道:“好,听你们的。” 然后他走到案几前坐下,对李彦说道:“李大哥,你帮我多搜集一些秦国和蜀国的消息。” 李彦拱手答应。 萧裕言想了想又问道:“你是否有派人前往南边的大周?” “大周?”李彦的眼里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 萧裕言点了点头,说道:“多帮我留意建业城里的情况,对了,也帮我留意一下罗浮宫。” “是,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李彦笑着说道。 一个冬天,萧裕言又在弘义楼里度过,没有过多在众人面前露面。 除夕夜那天,萧裕言和李梦琴两人,冒着风雪,来到城外,锦云的墓就在黑水城西边的山坡上,这里可以遥望着黑水城的将军府。 李梦琴已经摆好一应祭品,点燃了香递给萧裕言,然后又拿出一刀纸钱,在碑前点燃。 烟雾很快被寒风吹散,萧裕言上完香,蹲在碑前看着碑上的名字。 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锦云匆匆地走进他的生活,又匆匆地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如果硬说留下什么的话,便是眼前的这一块石碑和心里无尽亏欠。 李梦琴站在锦云的墓前,心里的那份愧疚依然无法释怀,锦云的死因严格来说,她也有责任,尽管她是被人利用,但是她自己心里过不去。 “锦云姐,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裕言的。”李梦琴在心里默默地念道。 萧裕言在锦云碑前蹲了很久,却一句话都没有说,最后,他站起来说了一声:“回吧。” 天空已经没有再飘雪,地上的积雪却很厚,大冬天里,原野静寂无声,加之皑皑白雪的覆盖,使得原野显得空旷开阔。 萧裕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牵住李梦琴的手,朝山下走去。 他们的背后,留下了一长串混乱的脚印。 开春后,李彦的弘义楼暗子传来一则消息,秦国要北上攻打天水镇。 那位冯超大将军终于安奈不住了,并且把时间选择在开春这个关键眼上,这可是农耕的紧要时刻。 司马长空作为新军统率,第一时间去了天水镇,萧裕言让李芝川坐镇黑水城,自己带着欧阳赞也秘密赶往天水镇。 李梦琴本来也要去的,被萧裕言拦下了,失去锦云他已经对不起虞家了,他不想再让李梦琴跟着他去涉险。 冯超率军北进是秘密进行的,除了被暗子探道消息,天水镇甚至新州的百姓都还不知道,加之春天发生战事的情况相对较少,是以通往天水镇官道上依旧有商客往来。 萧裕言和欧阳赞扮成了普通商客,一路沿着官道朝天水镇而去,依旧是那俩普通的马车,依旧是那么憨厚壮实的车夫。 到了天水镇外的十里亭,萧裕言让欧阳赞停下来,萧裕言下了马车,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望乡茶馆。 “老欧,咱们去吃点东西。” 萧裕言说完举步朝望乡茶馆走去。 肥胖热情的老板娘首先迎了过来。 “客官,你们可来得真巧,鲜嫩滚烫的羊汤刚刚好,来两碗?” 萧裕言微笑地点了点头,应道:“来两碗,再来点吃的,饱肚子的就行。”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像是迎风绽放的花,高兴地答应着,待萧裕言二人坐下后,扭着水桶腰朝厨房走去。 萧裕言看着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去年来天水镇时,他和锦云便是坐在那里。 如今,茶馆依旧,佳人却已经逝去。 第五章 天水镇之战(一) 天水镇城里一切如常,春节的喜庆气氛,还洋溢在大街小巷,最无忧无虑的,是奔跑嘻戏的小孩,永远有玩不尽的欢乐。 春风渐起,大地萌动,天水镇城外除了准备春耕的农人,还有许多怀春的少男少女,也趁着明媚天色外出踏青,借助大自然的力量去寻找自己的缘分。 整个天水镇,似乎没有人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独孤文成没有公布秦国军队来犯的消息。 军中将领和天水镇的官吏齐聚在独孤文成的校尉府,众人以司马长空为首,独孤文成和李彦两位青年才俊也候在一旁。 他们收到的消息是,冯超率领三万大军经由梁州北上,再沿着朔州西边边境往西北,直插天水镇。 司马长空带来的新军再加上原天水镇的守军总共只有八千之众,这已经是新州能动用的全部军力了。 八千对三万,兵力的悬殊让在座的大多人都心里没底。 校尉府中的人,除了李彦参与过当年西楚和汉国的凌州之战,其他人都没有参与过这样的大战,连新军统帅司马长空,也没有过如此大战的经验。 司马长空毕竟是一军统帅,当年在洛风城时,也是在与马贼的血战中过来的,大战没有打过,小战却是经历不少,而且有很多仗都是生死之战。 此时的司马长空,站在一张地图面前,背对着众人。 几位上阵的将领,唯有萧江淮安静地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马智最待不住,在厅内走来走去,虞世宏一剑拄地,一脸焦急的神色,李风是李芝川的侄子,也是一脸焦急的样子。 厅内最引人注目的,是独孤文成和李彦,此时两人的面前,一张纵横十九道,黑白两子正杀得难解难分。 两人的行为,引得那些武将的白眼,冷哼声不断。 大厅内充斥着一股令人窒息焦虑。 司马智越走步子越快,越走脸上的焦急色越浓,终于大声喊道:“老子上城门去了。” 说完便朝外面走去,到了门口却突然停了下来,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走进来的两人。 司马长空蓦地转过身来,看着门口,厅内的其他人都感到了两人的异样,都抬起头看着门口。 “大家都在啊!”萧裕言一脸笑容的走进来,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欧阳赞。 司马长空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上前迎了几步,然后抱拳,口称少主,其他人也跟着上前行礼。 “哟,大战来临,还有对弈的闲情,看来大家胸有成竹啊!” 萧裕言站在李彦和独孤文成对战的棋盘前,饶有兴致地看着棋盘上的残局,其实他也不怎么看得懂。 “将军,你可算来了,我们大伙都急死了。”司马智大声嚷嚷道。 萧裕言看了司马长空一眼,这位新军统帅昔日萧府旧将,一直和他没有什么交集,在人前司马长空一直安守臣道,人后却没有一点交情。 司马长空神情凝重,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萧裕言还是从他眼睛里发现了一丝忧色。 “如今的形势如何?冯超到哪儿了?”萧裕言不动声色地问道。 “将军,冯超率领的大军,最多还有两天的路程便能赶到天水镇外。”李彦说道。 “我军已经做好死守天水镇的准备。”司马长空只有一句话。 萧裕言点了点头,走到地图前,认真地看了起来。 司马智看了一眼地图前的萧裕言,又看了看众人,一脸茫然。 其他人则静静地站在原地,两眼看着地图前的萧裕言。 “八千对三万,力量确实很悬殊,这仗该怎么打,咱们才不吃亏呢?”萧裕言自言自语道。 “还能怎么打?干他娘的呗。”虞世宏说道。 “对,干他娘的。”司马智和李风附和道。 独孤文成摇了摇头,说道:“硬拼肯定不行,咱们就这么一点家底,拼光了也不一定能抵挡得住。” 萧江淮听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司马长空抱拳说道:“少主,咱们该如何应对?” 萧裕言慢慢地转过头来,快速地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心里有了底,笑了笑说道:“我其实也还没有应对之策。” 顿时有人泄了一口气,只有了解萧裕言的独孤文成和李彦没有反应,还有一人也没有反应,这个人是萧江淮。 大厅内的炉火烧得很旺,把早春的寒气都抵挡在了外面。 这座府邸是原来李纯的府邸,自从李纯覆灭以后,这里被重新做了整理,独孤文成把这里做了校尉府邸。 “大家都坐吧。”萧裕言自己坐在了主帅的位置。 “江淮,你是不是有什么对策?”大家落座后,萧裕言突然对坐在最后面的萧江淮说道。 萧江淮眼光一怔,随即变得清澈有神,对萧裕言抱拳说道:“大将军,司马将军,末将有一一些想法,说出来供你们参考。” 萧裕言看了一眼司马长空,然后对萧江淮说道:“江淮,你说吧,不要拘束。” 萧江淮打起精神来,说道:“依末将看,冯超敢冒险率大军长途奔袭我天水镇,主要是以为我天水镇刚经历过叛乱,想趁我根基未稳一举夺取天水镇,因此,便给了我们可趁之机,我们可以凭借天水镇城墙据城死守,然后再提前在城外埋伏一直奇兵,伺机断了秦军的辎重,如此秦军必乱。” 李彦听后微微点了点头,独孤文成想了想说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必须防备秦军沿子午古道进入新州。” 萧裕言见司马长空沉默不语,便问道:“长空大哥,你觉得如何?” 司马长空脸上一怔,显然不习惯“长空大哥”这个称呼,他想了想,说道:“少主,属下觉得江淮分析的有道理,如此可行。” “其他人呢?”萧裕言又问道。 萧裕言环视了一周,然后站起身来,众人顿时感觉到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心里不禁一颤,连站在一旁的欧阳赞眼睛都亮了。 “时不待我,形势已经十分危险,我们必须冒一次险。” 萧裕言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慢慢地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李彦,你密切关注秦军及一切相关的军情信息,随时汇报。” “是。”李彦抱拳领命,他感觉自己身上的血,就在此刻,又燃烧起来了。 “司马长空,你统领五千新军并一千天水守军,布守城墙,据城死守。” “末将领命。” “独孤文成,你负责安抚城里的百姓,并组织城里青壮协助守城。” “独孤文成领命。” 萧裕言的眼光又转到萧江淮身上,萧江淮精神一振,抱拳说道:“将军,末将愿率军出城,断秦军辎重。” 萧裕言微笑着说道:“这可是此次胜负的关键,如果未能完成任务,那么我天水镇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萧江淮没有丝毫犹豫,郑重地说道:“末将拼死也要让秦军的辎重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好,萧江淮,你率领两千新军秘密出城,提前做好埋伏,伺机断了秦军的辎重粮草。” “末将领命,誓死完成任务。” 萧裕言的脸上激动万分,自江陵城上死战一场后,他便意识到兵法征战的重要性,弘义楼上一载苦读,江湖中一载游历,兵戈之事一直都放在了首位。 如今天水镇一战,事关他萧裕言的生死,也事关新州的存亡。 “众位兄弟,咱们齐心协力,打败秦军。” “齐心协力,打败秦军。” 第六章 天水镇之战(二) 一支军队自西楚的荆州丹水边出发,一路向西,秘密攻占梁州褒城后,又沿着褒水北上,往梁州城方向进发。 这支军队人数约三万人,一律着轻甲,偃旗息鼓,沿途严密封锁消息,以至于攻占褒城后,都没有被秦国朝野知道。 这支军队是西楚的右军骁龙军,领兵的是赫赫有名的青年将领项燕,副将很特别,竟是一位少女,便是西楚大司马镇南王景松的女儿景兰。 这支军队的目的,便是趁秦军北上,夺取梁州。 于此同时,沿着子午大山东边山脚,一支秦军也在秘密北上,目标是天水镇。 冯超是一位身材矮小敦实的汉子,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这次带领的三万秦军,都是秦国的精锐之师,也是他一手训练起来的亲卫之师。 两员副将,一位是冯氏子弟冯克敌,一位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吕聪。 这两人为冯超之命是从,而不知秦王为谁。 大军晓宿夜行,尽量避开了一切耳目,尽管如此,如此大军长途行军,一路上还是留下了诸多痕迹,让有心人了解到一些信息。 李彦掌管后的弘义楼暗子,便一直关注着这支军队的行踪。 冯超的大军是从梁州出发的,为了谋取新州,他苦心经营了一年多时间,萧府的突然进入,彻底大乱了他的计划,退而求其次,冯超率领三万亲卫军先到了梁州,短暂准备后,再由梁州北上然后再西进至天水镇。 他的战略目标是,只要占据天水镇,那就扼守住了新州的咽喉,在西进占领整个新州就轻而易举。 其实他的战略想法,一年前北燕也计划过,但是北燕没有自己出兵,而是想借助镇守天水的李纯,结果意外失败。 冯超的三万大军在天水镇南边六十里处的舅爷山边扎下营寨,营寨背山面北,左右分扎一万大军,冯超的中军大帐位于舅爷山的半山腰,这里有通达两边的路,山势隐蔽,视野却很宽阔。 安顿好营务守卫后,冯超将两员亲信副将叫到了中军大帐。 冯超是战场出身,崇尚武力,而轻文士,所以他的麾下,文士只有行军主薄之类的书记官,只负责文书拽写等文书工作,筹策谋划等智囊之士,他从来讨厌,认为他们只凭口舌指画之虚,不涉沙场征战之实。 冯克敌和吕聪行礼坐下之后,便都看着站在行军地图前的冯超,大帐中只有他们三人。 “克敌,你的斥候摸清楚天水镇里面的守军情况没有?”冯超依旧双眼盯着地图看。 冯克敌抱拳说道:“大将军,斥候已经有消息传来,城内的布防是这两天才开始的,天水镇百姓也是这两天才知道我们来攻打的消息,现在城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有多少守军,谁人领军?”冯超继续问道。 “据斥候禀报,天水镇城内只有六千守军,一个叫司马长空的人领军。” “司马长空?”冯超转过身来看着两人,脸上露出疑惑,显然没有听说这号人物。 “据说是以前萧府的人,没有什么领军的经验。” 吕聪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新州无大将,无名小卒也来充数,李芝川看来完全是被架空了。” 冯超挥了挥手,说道:“不管如何,我们不能有轻敌之心,务必要做到知己知彼。” 看到冯克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冯超说道:“克敌,一路上就看你心里憋着情绪,有什么你就说吧。” 冯克敌见冯超主动问,精神一振,说道:“叔,有一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咱们为何要舍近求远,辛苦地来攻打这塞外的荒凉之地,直接夺了雍州城,咱们自己做秦王,不是更省事。” 冯超眼里精光暴涨,瞪着冯克敌,顿时让冯克敌感觉如被一头猛兽盯上一般,右手不禁握紧了佩剑。 一会儿冯超的眼神恢复平静,冷冷地说道:“萧家在三秦之地已经历两代,身边聚集了一大帮死忠之臣,已有根基,非是一场兵变就能夺权的。” 说道这里,冯超的眼神又变得凌然起来,他继续说道:“克敌,你要知道,我们放弃雍州、梁州不占,偏偏要舍近求远来占新州,便是因为新州的特殊位置,我们冯家有了新州这块地盘,日后卧龙腾飞也并不是不可能。” 冯克敌和吕聪两人的精神都是一振,对冯超抱拳说道:“誓死追随大将军。” 冯超的脸上也露出激动的神色,大声说道:“你们回去做好一切准备,明日我们一举攻破天水镇。” “是。” 到了这个时候,一切的行动都很难再隐蔽进行了,据暗子探报,冯超的大军已经到达天水镇外。 独孤文成指挥各级官吏加紧疏散安抚城内百姓,组织青壮训练守城。 司马长空连同司马智、虞世宏等加紧布置城防。 此时的天水镇,已经呈现出大战一触即发的状态。 萧裕言在各个城楼上巡视,查看临时修建的防务,对于经历过江陵血战的他,对于如何守城,他心里多少有些计数。 这次欧阳赞跟在他后面,寸步不离。 对于欧阳赞这样的高手,为什么会屈尊在萧府做一名护卫,他心里实在疑惑,先前他问过萧奕,萧奕说都是他父王留下保护他的。 司马长空把防守的重点放在南门和西门,城北靠山,不利于攻城,东边临水,同样不利于攻城。 远远地看着萧裕言走过来,司马长空领着司马智走过来行礼。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特别是萧裕言表现出的临危不乱,应对秦军的进攻,在防守中,居然还有进攻,而且还是在八千对三万的劣势下,且先不论战果如何,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就已经很不错了。 “准备得怎么样?咱们能否守住三天?”萧裕言双眼看着城外,仿佛喊杀满天的秦军已经开始进攻。 “少主,我们誓死都会守住三天,绝不让一个秦军进入城内。”司马长空平静地说道。 萧裕言点了点头,在这样的形势下,主帅还这么沉得住气,那他心里也就有底了。 火红的太阳已经挂到了西边,把西边的天空渲染成了血红色,一阵东南风吹来,漫过天水镇城后,朝西北吹去。 “今晚注意各个防守点,防止秦军偷袭。”萧裕言说道。 “是。” 萧裕言看着染成血色的天空,口中喃喃道:“明天的这里,怕也要被血染红了吧!” 第七章 天水镇之战(三) 秦军分从南边和西边两个城门同时进攻,一开始是试探性攻城,秦军这次长途奔袭,本来是想袭取天水镇的,让冯超始料未及的是,天水镇竟然做了充足的准备,这给这支长途奔袭而来的秦军,造成了不小的隐患。 冯超亲自来到了阵前,遥望着天水镇,只见城高墙厚,城墙上人影密集,像是防范得很严密,城墙外是一条护城河,西北干旱,护城河水不深,但是两丈宽的护城河,对攻城的秦军会造成不小的困难。 第一波的试探性进攻,便迎来城上的一波密集箭雨,那些秦军还未靠近护城河,便已经死伤大半。 马上的冯超皱了皱眉头,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轻敌了,新州已经不是李芝川时期的新州了。 此次率军前来,由于过于轻敌,天水镇的很多情况都没有弄清楚,这还是他第一次打这么草率的仗。 冯超毕竟是武夫出身,二十多年来沙场征战无数,不管眼前的形势如何,既然箭已在弦,那就不得不发了。 再怎么说,他手握三万大军,而且都是他亲自带出来的精锐,天水城上最多也就六千人马,他就不信,这区区的六千人,能抵挡得住他三万人的进攻。 “传令南门和西门,全力攻城,务必一举攻破城门。”冯超下大了攻城的命令。 天水镇城墙上的新州兵,一开始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当看到城外密密麻麻、杀气腾腾的秦军越来越近时,大多数兵卒的脸上,都露出一丝惊恐,握着弓箭或是刀剑的手,都开始发抖。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没有经历过如此的大战,这样的场面更是第一次见到。 就在这时,萧裕言一身甲胄、手握长剑的身影出现在南城墙的城楼上。 只见他剑指城外秦军,口中大声喊道:“兄弟们,誓死保卫天水镇。” 这一声,他胸中运足了气,声音远远地传开去。 顿时,天水镇的城墙上,响起了震天的呼喊声:“誓死保卫天水镇。” 秦军的第一波攻击,是侵染了猛火油的弓箭,几轮远射之后,天水镇城墙上燃起了大火。 一名兵卒被火箭射中了左肩,箭镞上的猛火油燃烧的火,又引燃了他的衣服和头发,不会儿他便变成了一个火人,剧痛之下不辨方向,失去轻重,整个人摔向了城墙外,入一个火球重重地砸向地面。 滚滚的浓烟中,那些被烧着了的士兵满地打滚,大声哀嚎着。 一时间,城墙上的甬道中,出现了一些混乱,那些没有被火箭射中的兵卒,也跟着慌乱起来。 秦军趁着这一波火箭给天水镇守军造成的慌乱,后面的攻城梯队,在三声号角响过后,开始攻城。 一队秦军在密集的滕盾护挡下,推着撞车直奔城门而去。 其余的梯队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抬着攻城梯,迅速向城墙靠近。 萧裕言亲自走上了城墙上的甬道,组织未受伤的兵卒守城。 看到他们的大将军都亲自上了甬道,置身于满天的火箭中,一时间,不管是兵首还是兵卒,都咬牙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城上慌乱的局面得以恢复。 火与血的残酷景象,已经出现在天水镇的城墙上和城墙下。 萧裕言亲自带领一队兵卒,来到城门上面,组织人用事先备好的滚木石头,往下砸,逼退那些推着撞车企图来撞开城门的秦军。 他又让人将一些扎成一把一把的枯柴草,浇上猛火油,点燃后城下秦军的撞车上丢。 顿时,以滕盾护头的秦军都着了火,丢开撞车后,纷纷跳向护城河里,有些又被城上丢下来的石头砸中毙命。 秦军在西门的进攻同样猛烈,城上的新州兵,在抵抗秦军的第一波攻击中,便死伤了三分之一,气得负责西门守卫的司马智骂声连连。 秦军的进攻间隙,萧裕言来到西门巡视,看着被火烧得焦黑的城墙,还有死伤兵卒的残像,萧裕言的心里也是一阵悸动。 虽然与当年在江陵城墙上的血战相比,这里已经好了很多,但不一样的是,在江陵城是替别人守城,而在这里是为自己守城,这城上的每一名兵卒,这天水镇城里的每一名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他要为他们的生死负责。 从一早到晌午,秦军进行了两轮进攻,这两轮进攻,秦军都是毫无保留,天水镇里的守军,已经伤亡两千多人。 虞世宏递过来一个大饼,萧裕言接过来后,又递给身后的欧阳赞,虞世宏见状,又拿出一个给萧裕言。 “有酒吗?”萧裕言接过饼后问道。 司马智咧嘴一笑,大声说道:“将军,你这可问对人了,每逢打仗,咱身边必定得有酒。” 萧裕言接过司马智递过来的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是塞外的那种烈酒,一口下去,烈酒穿喉似火。 萧裕言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大声喊道:“好酒!” 司马智接过萧裕言递回来的酒壶,呵呵地笑着。 “兄弟们的情绪怎么样?”萧裕言问道。 “情绪还好,见过血后,都成老兵了。”司马智自己也灌了一口酒。 “有城中的百姓帮忙安抚伤员,让我们没有了后顾之忧。” 萧裕言举目望着城外,秦军也在做修整,或许接下来是更惨了的大战。 “萧江淮,就看你小子的了。”萧裕言喃喃说道。 司马智用力拍打了一下墙垛,狠狠地道:“这帮秦军,发了疯似的。” “说明这帮秦军的处境也不妙,所以要拼命了。”萧裕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虞世宏也狠狠地一跺脚,说道:“娘的,这帮王八蛋,看谁能笑道最后。” 萧裕言转过身来,看着司马智和虞世宏两人,冷冷地说道:“接下来会是更惨烈的大战,你们给我守住了。” “是,将军。” 萧裕言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笑着对二人说道:“记住,都别死了,咱们还要去中原看看。” 司马智哈哈大笑,大声说道:“将军,我记下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