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重生之大圣传说》 第一章 通天彻地的棍子 花城仁和医院,精神科。 “没检查出什么大问题,回去少点胡思乱想,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医生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精神科也是很忙的,没时间倾听病人鸡毛蒜皮的小事。 “医生,真的不用开药吗?”齐乐天坐在椅子上,一双大眼睛里遍布血丝,肿胀的眼袋,深深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跟国宝有那么几分相似。 医生只是挥了挥手。下一个患者早已走进病房,等得心焦心燥,眼神中多有不善。 齐乐天站起来,道了声谢,转身出门。 虽说检查不出个结果,可知道自己并无问题,也算是安下心来。数日以来的噩梦,让他疲惫不堪,可一想起自己欠下的学费,他咬了咬牙,蹬上自行车,向着公司而去。 不过,在他看不到的背后,一根小小的绣花针,已经别在了书包上。 办公室内。 “小天,回来了?”看着多少有些形销骨立的齐乐天,杨烨皱了皱眉:“医生有说什么吗?” “医生说没问题,只是让我少点胡思乱想。”齐乐天伸了个懒腰,压低了声音:“开始干活吧,不然主管那夯货,又得碎碎念了。” 都说心宽体胖,可那肥头大耳的主管,偏生长了一副针尖般的小心眼。就是在平常,也没给过他们这些实习生好脸色,如今齐乐天精神不佳,请了个假,再搞出点什么幺蛾子,不得被骂的狗血淋头! “也是也是。”杨烨点了点头。 可当他偏过头时,齐乐天已经躺在了桌面上,一动不动了。 “这小子。”杨烨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文件堆起来,挡在他的左边。 至少这样,能挡一下那刻薄主管的视线。 困倦如同潮水,击垮了齐乐天的神智,却没能击垮那缠绕了整整一周的噩梦。一阵轻微的诵经声,出现在齐乐天的耳边。 “又来!”齐乐天虽然人在梦中,但对那诵经声,几乎是本能地厌恶起来。 这诵经声,初时极微小,细如蚊蚋,根本不会影响人的睡眠。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细小的诵经声,就开始变得浩大起来,如同一整座寺庙的僧人,围在你的身周,对你献上最虔诚的祈求。其声音之浩大,意境之悲凉,前所未见。 一开始,齐乐天醒来时,满脸都是冰凉的泪水。 这诵经之声,实在是太过悲伤,好似汇集了人生中所有的苦楚。 可这些,感动得一时,感不动一世。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承受了多大的悲伤,多深切的冤屈,找我没什么用!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一个自幼便没了父母的孤儿,就算是菩萨,那也是过河的泥菩萨!我自身难保,帮不了你,只是求求你…… “不要再来烦我!”几乎是嘶吼出声,齐乐天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根通天彻地的棒子。 他第一次看清了这个梦境。 这是一处庙宇,天顶破漏,梁柱倾颓,那威武不屈的护教金刚,法力无边的佛陀菩萨,不知为何全数破破烂烂,不是掉了脑袋,就是四肢残缺,只余下正中央一尊金身大佛尚保持了完整,双手合十。 只不过,金漆斑驳的它,看起来也不那么神圣。 那让齐乐天困扰了足足一周的诵经声,便从这尊掉漆的大佛身上传开,散在空旷的庙宇中,萦绕不绝。 “就是你,让我这一个星期以来,都睡不了一个好觉吗!”不知从何而来的胆气,齐乐天举起手中的棒子,指着那掉漆大佛的鼻子:“是你吗!” 对着佛像问问题,从来不会得到答案。 只是那传遍他脑海的诵经声,从悲凉化作愤怒。 即使听不清那经文的意义,齐乐天也可以清楚的感知到,那些诵经者对自己的愤怒。 佛陀掉了漆的微笑,依旧是那么的和蔼,那么的悲天悯人。 他不需要愤怒,因为他的信徒,会向这个世界,传播他的意志。 故他能永远慈悲。 可是,作为这些愤怒的承接者,齐乐天的额头上,登时冒出了无数的青筋。 我不过是问他个问题,你们这帮原本祈求我的诵经人,居然就要对我展现这般的愤怒? “你们是来祈求的,不是来当我家大爷的!” 手中的棍子,被他不自觉地抬起,向着眼前那只剩一双金手的大佛,重重地砸下去。 “管你是哪方世界哪尊大佛,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那也得锤爆你的佛头!” 泥塑木雕的塑像,毫无意外地破碎开来,只剩下一地的渣子。 诵经声戛然而止,寺庙也彻底倾颓。 齐乐天睁开双眼,前边是电脑,左边是文件,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那里原本抓着一根能把佛陀敲碎的棍子。 现在,那里只有一枚细小的绣花针。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着自己手上被绣花针刺出的血花,愣住了。 噩梦什么时候能照进现实了?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还是那熟悉的办公室,可却空无一人。 他又看了看时钟。 十一点三十五分。 “还没有下班啊。”他喃喃道,撑着疲惫的身躯,环视四周。 只有主管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莫非是开会了? 门虚掩着,他轻轻敲了敲,又打了个招呼:“主管在吗?” 除了一阵沉重的呼吸声,没人回答他的话。 “我进来了!”齐乐天推开了门,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原本就中年发福的主管,现在不知为何,肿胀起来,像是一头养膘过度的肥猪。 而在办公室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他的几个同事。 他们的脸上,有种难掩的虚弱感,最瘦弱的那位女生,此刻已经是面如金纸…… 但现在,他没时间关心地上的同事了。 一只粗得几乎分不开的胖手,捏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正是主管!虽然他此刻膨胀如气球,可那只手却快得有些诡异。齐乐天还来不及反应,脖子就已经被捏住了。 肥胖的主管张开嘴,满是烂牙的口腔里,渐渐升起一个漩涡。 他卖力地吞咽着,似乎要从齐乐天的身体里,吸取那代表着生机的阳气! 第二章 送外卖的土地公 主管那胖得快分不开的手掌,紧紧地掐住了齐乐天的脖子,如同变色龙黏住猎物的舌头,一旦沾上,就再也无法挣脱。 齐乐天就跟先前的几位同事一样,被这能与绿巨人一较粗细的手臂,提了起来。 那个致命的漩涡,已经开始吸取齐乐天的阳气。每一口阳气的入体,都让主管的身体愈发膨胀起来。 如果说原先的主管,只是一头肥猪,那么现在的主管,正向着气球的方向进发。 那张膨胀到极致的脸,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从嘴角处不断淌出的涎水,沾湿了他那件被撑烂的衬衣。 而他已经大张的嘴,开始逐渐向前,贴近了齐乐天。 尽管有些缺氧,但齐乐天依旧能闻到,主管那涎水中的腥臭味。 他不像先前那些同事,被主管这副模样吓住,而是用尽全力,踢在主管那膨胀的身躯上。 可这膨胀的肉身,不知究竟由何种力量加持,竟是比原先的肉体,更加耐打,任由齐乐天拳打脚踢,也没法造成一点伤害。 那张大嘴越伸越近,齐乐天脑海中的缺氧之感,越来越重。 眼前气球一般的主管,在他的眼中,逐渐化作那微笑的大佛。 一股不屈的力量,从他的腰际,一路上升,冲开他背部的各大玄关,破入头顶泥丸宫,给他近乎昏厥的大脑,带来一丝久违的清凉。 那根细小的绣花针,出现在他的手边,迎风就长,最终化作一条长棍。 “我可,透你娘嘞!”齐乐天无力垂下的右手,艰难地抬起棍子,向前砸下。 原本用尽全力踢腿,也没伤到分毫的主管,面对这一根轻轻落下的棍子,居然好似雪水遇上了骄阳。 他松开了那只胖手,向后倒下。 如玉柱倾颓。 齐乐天失去了支撑,整个人落到地面,重重地喘着粗气。那根显了神威的长棍,也重新缩回一枚绣花针大小,消失在他的掌心里。 随着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一位身披黄袍的外卖小哥,从窗外一跃而上,手中一张符纸,闪烁着大地的光芒,对准了齐乐天。 “你干嘛呀!”齐乐天一个翻身,避开了外卖小哥的手掌。 虽然不知道那符纸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本能的恐惧,让他迅速做出了反应。 “外道妖魔,若不速速束手就擒,我必让你形神俱灭!”外卖小哥手中的符纸,轻轻一转,依旧对准了齐乐天。 “我不是什么妖魔,要说妖魔,我背后这个才是!”齐乐天连忙指着身后倒下的主管:“他刚刚掐着我的脖子,差点要吃了我!” 外卖小哥的表情明显凝滞了一刻。 他鼻子轻嗅,发现所有的煞气,还真是来源于那倒下的胖子。 煞气之浓重,距离传说中的煞灵将,似乎也只差一步之遥。 “这胖子,是你打倒的?”确定了主管身上的煞气已散,外卖小哥散去手上符纸的光芒,询问齐乐天。 “是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轻轻一敲,他就倒下去了。”齐乐天无奈地摊手。 他最近水逆得很,各种邪门事情纷至沓来。 “你一个凡人,可战胜不了煞灵附体。”外卖小哥摇了摇头:“你看,他们先前也有反抗过,一点用处都没有。” 齐乐天看了看门上留下的印记,怔了怔。 先前自己全力踢腿,主管一动不动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 “除非,你也是神明转世。”外卖小哥晃了晃手上的符纸:“就跟我一样。” “神明……转世?”齐乐天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这个世界,不是没有什么神仙妖怪的吗? “十八年前,这方天地所有的神明仙佛,只要是修为到达地仙,全数都被莫名的力量,投放到六道轮回中,转世再生。”土地也坐到地上,拍了拍齐乐天的肩膀:“看你能打倒这样一位强大的煞灵,至少也是一方香火鼎盛的土地。” “就跟我一样。”外卖小哥补了一句,一脸骄傲。 “等等等等,就算我是神明转世,那这煞灵是什么东西?”齐乐天看着逐渐缩回原本体型的主管,心里的疑惑怎么也盖不住。 “人类世界的核设施,一旦一个星期无人看护,就会出现事故。”外卖小哥打了个比方:“当仙佛被打落凡间的时候,原本的天庭无人看管,镇压着人类世界煞气的大阵,在最近已经崩解了。” “红尘中被压抑了数千年的煞气,现在已经全数逃逸,在凡间附体为恶。” 齐乐天似懂非懂地点头。 什么天庭,什么煞灵,什么神明转世……这些事情,就像是一座迷宫,将他困在了里边。 “你的记忆恢复了吗?”外卖小哥问道。 “记忆?”齐乐天看了看外卖小哥:“什么记忆?” “那看来,你是中了胎中之谜。”外卖小哥一拍脑袋,眼神有些怜悯:“神仙临凡,一旦觉醒,就会找回自己过去的记忆和神通,但看你的样子,别说神通,就连记忆都还没回来吧。” “你的意思,是我前世的记忆?”齐乐天摇了摇头:“没有,一点记忆也没有。” “别急,既然你觉醒了,就先到我们花城的神仙集会所,登记一下吧。”外卖小哥掏出了一块牌子:“最近我也在寻找逐渐觉醒的神仙们,刚好碰上了你,你今天下午就去报道吧,说不定能找到你前世的记忆。” “集会所吗?”齐乐天接过牌子,却看到一阵光芒,在外卖小哥的背后闪烁:“小哥,你看你的手机,是不是响了。” 外卖小哥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大恐怖。 “糟!”他一跃而起,脑壳跟天花板来了一下亲密接触:“迟到了,完蛋,这几单外卖又收不到钱了!” “先告辞了!”他拱手的动作都没做完,整个人就已经从窗口一跃而出。 齐乐天急忙追出去:“那,那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怎么办?” 外卖小哥蹬着电动自行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飘荡:“被煞气侵袭的人,不会有什么记忆,你把他们放回原位就行了!” 齐乐天:“……” 堂堂一方土地,还这么紧张送外卖那几块钱。 齐乐天隐隐感觉,神仙这份工作,似乎不是那么值钱。 看着手上的牌子,以及掌心那枚绣花针的印记,他轻轻点了点头。 下午就去这集会所看看! 第三章 神仙们的集会所 花城金融中心九十九层。 拿着土地爷给的令牌,齐乐天穿过一道墙壁,来到这传说中的花城集会所。 中国神仙的创意,跟霍格沃茨也没什么区别。 能进来的,毫无疑问都是转世的神仙们,虽然高矮胖瘦各不同,但无一例外的,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这便是转世的神仙们吧。齐乐天暗想。 “欢迎。”吧台后边的酒仙,向这位新面孔致意。 “又有新人来了?”正在喝酒的河神抬起眼皮,眼神里透出沧桑:“没有灵力波动啊。” “胎中之谜吧。”酒仙笑了笑:“你好,我是原先的天庭酿酒师,你可以称呼我为酒仙。” “我是西江河神。”年轻人打了个酒嗝。 “酒仙、河神前辈你们好。”齐乐天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是来报道的。” “你拿着乐清的牌子,应该是他发现的你吧。”酒仙拿出了一张表格:“来,我们来登记一下,你的姓名还有原本的神职。” “都说喝酒误事,你一个酿酒的,怎么也误事?”那位醉醺醺的河神又抬起头:“都说了人家胎中之谜,你还问个毛线。” “这人老了,就是有点傻。”酒仙笑了笑,丝毫不以为忤:“来,先登记一下你的姓名吧。” 齐乐天有些茫然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所谓的神仙集会所,看起来跟寻常凡人的酒吧,也没什么区别,除了酒吧地方高级点,酒客身份特殊点,就没了。 “不过,既然能被发现,那应该是觉醒了才对。”酒仙看了看齐乐天:“你觉醒了什么。” “我没觉醒什么,我就是被煞灵袭击,然后提着根棍子,把他敲没了。”齐乐天摊手。 “那就是先觉醒了神通吗?”酒仙点了点头:“在场有很多道友,你可以展现一下你的神通,让他们看看,说不定有人是你的老朋友。” “你看他一点灵气没有,怎么用神通?”河神又开始抬杠了。 “别急嘛,大家刚刚觉醒的时候,都是懵的。”酒仙是个厚道人:“各位,来帮这位道友看看了!” 没人理睬他。 虽然酒仙明面上是这花城集会所的主理人,但各方土地,都是奉城隍为主,天兵天将,更是自峙武力超群,一点面子不给。 自从太白金星离开花城,去寻找其他省份的天庭同道之后,酒仙的话,也就没人听了。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河神忽然坐直了腰板,抓住了齐乐天的手臂。 齐乐天本能地缩手,却动弹不得。 面对已经觉醒的神仙,凡人的力量,就跟蝼蚁没什么区别。 “疾!”河神目露精光,一道灵力,从齐乐天的手臂,流入体内。 齐乐天只觉手臂一凉。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你的身体,有点古怪。”河神松开了齐乐天的手臂:“我给你渡入一道灵力,按理来说,你体内的神通印记,应该会被我这道灵力激活才对。” “我觉得吧。”远处一个声音传来:“他说不定,是个凡体。” “开什么玩笑。”酒仙一口否决:“一个神仙临凡,身体都会被自然改造,怎么可能还是不能修炼的凡体?” “原本到这个时候,该觉醒的神明,都已经觉醒得七七八八了,为什么至今还有人没出现?”这位天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来没人规定,神仙降世,必然能修炼的。” “按乐清的回复,他能打死煞灵,应该不是毫无能力的。”酒仙冷静地反驳。 天将一步步走过来,走到齐乐天的面前,一脸笑意:“说不定是前世留下的手段,保了他一命呢。” 齐乐天看着这个笑得跟狗头一样的天将,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厌弃。 仗着自己天将的身份,趾高气昂什么的,实在是令人不齿。 “怎么,看我不爽吗?”天将揽住一位仙子,挑衅般地看了他一眼:“知道怎样的人,才会经历胎中之谜吗?” 齐乐天压下心头的火气:“请指教。” “第一,就是心神不够干净的神明,在转世之后贪恋红尘的神仙。”天将那张粗糙的脸,几乎抵在了齐乐天的眼前:“你问问自己,心思纯净吗?” 齐乐天没说话,只是满脸的铁青。 “第二,就是前世犯了天条,提早转世的人。”看着齐乐天铁青的脸,天将似乎觉得很有趣:“你仔细回忆一下,说不定就能想起自己前世作奸犯科了呢。” 酒仙的眼角抽了抽。 这位爷,仗着自己曾经是天兵天将里的百夫长,在众仙中实力强大,说话毫无遮拦,不知惹得多少人生厌。 齐乐天的脸色倒是平复了不少:“还有什么可能吗?”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可能。”天将的脸上,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那就是你太弱了,实力不行。说不定你的前世,只是刚刚修炼成仙,运气不好,碰上仙界大乱,众仙临凡。你这种弱者,毫无意外地被打落尘埃,连保住自己的记忆,都成问题。” “也就是说,你的仙籍。已经在上一轮的落凡中,被削去了。” 河神坐在齐乐天的背后,轻轻拉了拉齐乐天,让他离天将远一些。 “别把唾沫吐在我脸上啊。”齐乐天轻声道。 天将昂起了头:“连胎中之谜都没破的人,我吐了也就吐了。” “你能怎么样?” 酒仙脸上已经满是不善的表情。 “我敬你是百夫长,可你也别做的太绝,好像弱势些,就不配为仙人一样。” 天将看着酒仙的眼睛,丝毫不惧。 “现在是煞灵乱世的阶段,我们这些天兵天将,可是每天都要出去拼命杀贼呢。”他看着酒仙手中摇晃的酒杯:“你一个执掌酒杯的小仙,若是没有我们这些战仙保护,能挡住一大波煞灵的袭击?” 酒仙默然无语。 在场的虽然都是仙人,可在这一世的凡尘中,不一定都是孤家寡人。 天兵天将们觉醒之后,确实在守护整座花城。 一旦他们某天“守护不力”,惹得自己身边的人,惨遭煞灵毒手…… 没人敢得罪他们。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很弱,或者触犯过天条,对不对?”齐乐天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天将。 “如果你觉醒不了,那么你甚至没资格来到这个地方。”天将摊开手,一脸的讥笑。 一根棍子,忽然出现在齐乐天的手中。 “我就是用这根东西,敲碎了煞灵的脑袋。” 天将的嘴巴,逐渐张开了。 换做别人,可能不知道这根棍子的来历,可他身为十万天兵天将的一员,怎么可能不清楚! 两头金箍,中间一段乌铁。 这分明就是那泼猴的……如意金箍棒! 第四章 南方的记忆线索 天将的原本坚挺的脊背,此刻似乎被这根忽然出现的棍子打折了。 他的表情从错愕,逐渐变得谦卑起来。 酒仙还没明白过来,看着前倨后恭的天将,有种荒诞喜剧的不明所以。 天将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个有些艰难的决定。 他重重的跪了下去,向着齐乐天,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末将翟三柏,拜见大圣。” 齐乐天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盯着这一处,一些潜藏了无数年的记忆片段,从他们的识海之底,泛着陈年的泡泡,缓缓浮了上来。 翟三柏先前搂着的仙子,此刻跟在他的身后,跪了下去。 原本她很奇怪,很不理解,为什么堂堂天将百夫长,居然要向一个胎中之谜的神仙下跪。 可当她听清“大圣”两字之时,整个人不由自主便叩拜下来。 “奴家蟠桃侍女,拜见大圣。” 河神原本耷拉的眼皮,此时抬得老高。 眼前这提着根棍子的少年,居然是那数千年前,打上南天门,惹得天界大乱的齐天大圣! 神仙们的耳朵,绝对比普通人要灵便。 这些看似闲散不羁的仙人们,见风使舵使得比谁都快。 一阵齐刷刷的声音,从他们口中传出。 “贫道(在下)某某,拜见大圣爷!” 一时间,整个集会所里,满是阿谀奉承之词。 齐乐天轻轻提起棍子,敲了敲地板。 “原来,我是齐天大圣转世吗?” 众人跪伏于地,连头也没人敢抬。 比法力,齐天大圣在天庭里,虽然强势,可还有老君压着他;比威严,独坐于凌霄殿上的那位天尊玉帝,同样强他一头;比武力,当年小圣二郎跟他大战三百回合,也尚未分出个胜负来。 可是,如果让眼前这些小神仙选择,他们宁可选择前边三人加在一起,也不愿意面对这大圣。 前边那三位,可都位高权重,自峙身份。 大圣爷即使证得佛陀果位,那天性中的顽劣,依旧消不去。万一惹得他不高兴,他一根哭丧棒来上两下,这里百来位小神仙,可吃不消。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站定的齐乐天身上。 有的神仙抬头,试图以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以及虔诚的祈求,换来大圣的怜悯。 可这也没阻止他拖着棍子,向前走去。 金箍棒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翟三柏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当年天兵天将绞杀花果山,他也有肆意地打杀过不少猴子猴孙。大圣爷对于那座花果山,可是珍视得很,万一当时偷偷记在小本本上,现在秋后算账,那自己这条小命…… 怕是大天尊当前,都保不住吧。 齐乐天停在他的身前,并不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天顶上投下的灯光。 一片阴影落在翟三柏的头上,也落在他的心里。 他原本就颤抖的身体,此刻更是同筛糠一样。 那根曾经给他带来无限恐惧的棍子,此刻柱在他的眼前,距离他不过一尺距离,只需要轻轻一提,就能要掉他的小命。 “怎么,天庭的百夫长,现在怎么跟奴才一样,趴在地上?”齐乐天蹲了下来,看着天将的后脑勺:“刚刚唾沫喷的不是挺欢快的吗?现在头也不敢抬了?” “末将,末将……”翟三柏的牙齿打着颤:“先前不知是大圣爷亲临,还请大圣爷,饶恕则个。” “抬起头来。”齐乐天说道:“还是要我帮你抬起来?” 翟三柏艰难地抬起头。 他这个跪姿要抬头,几乎是折断了自己的颈骨。 齐乐天长得虽然不算太帅,但也称得上清秀。 可此时此刻,在翟三柏的眼中,这张脸跟当初那毛脸雷公嘴的和尚,莫名重合。 齐乐天提起棒子,轻轻拍到了翟三柏的脸上。 冰冷而粗糙的铁棒,贴到脸上的触感,是那般的接近死亡,翟三柏只觉得,自己的魂魄,跟下一遭轮回,就差那么点! “都站起来!这都9012了,还学那套老规矩跪来跪去的,不像样子!”齐乐天站起来,没再看翟三柏。 众人纷纷道谢站起,只余翟三柏一个人木在地上。 “既然我是齐天大圣,那我问各位一件事情,应该没问题吧。”齐乐天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众仙。 他坐的位置与先前并无不同,可却成了众仙眼中的焦点。 “大圣爷请问。”众仙齐道。 “我想问问,如果一个神仙遇到了胎中之谜,那么应该如何找回记忆?”齐乐天看着众仙,眼神平和。 “这……”众仙原本跃跃欲试,此刻却都好像哽住了一般。 他们不过是一众小神仙,就算是菩萨佛陀,都有遇上胎中之谜的可能。 既然连佛陀菩萨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们这种在天庭也是下人的小神仙,怎么可能给得出解决办法? 看着众仙为难的脸色,齐乐天也并不意外。 如果自己真的是齐天大圣转世,那么前世的法力,无论是在天庭还是灵山,那都是最拔尖的那一批存在……就连自己的前身,都克服不了胎中之谜,那这帮小神仙,哪里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大圣!我倒是有个提议!”一个土地神忽然冒出来。 “哦?”齐乐天没料到这意外之喜:“你请说。” “大圣原先已经在灵山证得果位,跟观音大士,也是熟悉的很。”土地神娓娓道来:“说不定,去寻找观音大士,能找到您的记忆线索。” 齐乐天点了点头。 这一点自己倒是没有想到。 “那么,我先告辞了。”齐乐天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随着棍子的收回,他原本旺盛的精力,好像忽然被抽走了一般。仔细一想,自己似乎整整一周没睡过好觉了,现在当然是睡觉要紧。 “大圣慢走。”众仙目送齐乐天走出集会所门口,齐齐松了一口气。 终于把这尊大爷送走了,不用时刻担心自己的脑袋开花。 河神看着还在地上跪伏的天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翟三柏,还不站起来?” 翟三柏抚摸着自己的脸,忽然涕泗横流。 大圣爷这是大发慈悲啊!他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乐,回忆着金箍棒那温柔的触感。 那是他见过最棒的大圣了! …… 花城的城隍庙里,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正看着那尊威武的城隍像。 在他的身后,大批的信众,正赶着这十五的日子,前来祭拜,却对这神像下的年轻人视而不见。 一尊土地从地上冒出来,同样没有引发信众的注意。 “邢君,你有何事?”年轻人没有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禀报城主,花城集会所内,有一尊大人物降临了。”邢君单膝跪地:“是齐天大圣!” 年轻人推了推眼镜。 镜底遍是冷光。 第五章 附体煞灵闹花城 “齐天大圣这般的大人物,居然会在花城觉醒?”年轻人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那我们准备了那么久的计划,说不定要中止一段时间了。” “未必。”邢君的脸上,神色有些不甘:“那齐天大圣,据说中了胎中之谜,现在对于前世的记忆,还是一无所获。” “胎中之谜?”年轻人眼睛瞪大了:“他一个证得佛陀果位的……居然会遭上胎中之谜?” “斗战胜佛原本就不太受灵山待见。”邢君道:“说不定,是被世尊排挤。” “听你这么一说,事情似乎有些转机。”年轻人坐在城隍像前,随手抛起一颗蜜枣,丢进嘴里。 像这般随意糟践城隍的贡品,整个花城,也只有他敢做。 因为,他就是本城城隍。 花无邪。 …… 齐乐天躺在床上,裹着被子。 一只只细小的云团,围绕在他的身边,化作各种祥瑞之状,吞吐于他的呼吸之间。一时间,仙雾萦绕,整个宿舍里都是一片莹白。 自从集会所归来,他倒头就睡,直到天边蒙蒙一片红。 保安坐在执勤室里,昏昏欲睡,距离自己交班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他得找点事情做,才能支撑着自己不至于睡着。 揉了揉眼睛,他决定再去巡逻一番。 推开值班室的门口,他打开手电筒,却发现眼前的雾气,是这般的浓重,就连强力手电筒的光芒,都射不出几米远。 “难道地下的热水管道漏了?”保安扭了扭脖子,走进浓雾中,准备检查一下管道。 花城大学的宿舍楼年久失修,热水管道破裂,引起雾气弥漫,也是常有的事。 “嗯?奇怪了,没有漏水啊。”保安敲了敲管道:“那怎么会……” 他的疑惑还没念叨完,一缕从地下升起的灰气,直抵他下身海底轮,引得他整个人一激灵。灰气入体,经督脉往上,直接跨过了他的识海,占领了他的灵台。 肉眼可见的,保安精瘦的身体像是充了气一般,膨胀起来。 一阵呵气声,从他的口鼻中发出,好似饥饿的野兽。 这一切,都落在邢君的眼中。 离着花城大学宿舍不到百米,他手中牵着无数从虚空中引出的线条,将周遭稀薄的煞灵之气,全数汇集到花城大学这一处。 原本用来汇聚灵气的阵法,如今用来汇聚煞气,居然也是得心应手。 铃声响起。 “喂,城主吗?”邢君不用看,也知道来电的是谁:“准备好了。” “邢君你做事,永远是那么让人放心。”电话那头的年轻人轻笑了一声:“接下来,你就先退走吧,你的实力尚未恢复到地仙水平,在这煞灵之气汇聚的地方待久了,有损修为。” “是。”邢君点了点头,收起电话,手中搓着一把尘土,轻轻往天一扬。 一阵晨风吹过,地上再无人迹。 虽然邢君退走了,可聚气阵的建立,仍使得周遭的煞灵之气源源不断地汇集。原本还能隐约看到的楼宇轮廓,此刻也被浓郁的煞气所吞没。 花城大学宿舍区,整个都是一片朦胧。 齐乐天从睡梦中醒转,刚好吸走最后一丝灵气。 “嗯。”他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周遭的空气,尽是一阵腥臭味。 “怎么肥事?”他捏着鼻子,推开窗户。 隔着朦胧的灰雾,他连楼下的花花草草都看不清。 “有点熟悉啊,这个味道。”齐乐天放开鼻子,轻嗅了一下:“就像,就像……昨天主管口中的那涎水。” 他忽然一个激灵。 难不成,眼前这些灰雾,都是那位土地口中的煞灵之气! 他推开房门,使劲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看这栋宿舍楼的情况。 像是激发了某个开关,他的视线忽然就敏锐起来,即使隔着浓浓的灰雾,还是能看清对面楼上来来往往的人影。 被撑得有些发胀的躯体,那凌乱不堪的衣衫……显然是还在睡梦中的同学,身体被煞灵之气充满,变作了附体煞灵。 对面楼的同学,此刻已经丧失了灵智,可齐乐天那股生人气味,即使隔着二三十米,还是落到了他们强化的嗅觉之中。他们无意识地张开嘴,渴求着生人体内的阳气,一步一步向齐乐天的宿舍走来。 齐乐天倒吸一口凉气。 在他的耳中,无数脚步声,正在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杂乱,像是毫无规矩的鬣狗群,向着唯一的食物发起的冲锋。 保安拿着手电筒,第一个抵达齐乐天的宿舍。 他是所有附体煞灵中,最先成功的存在,先天快人一步。 齐乐天站在走廊上,右手一抖,一根乌铁棒,便落到手中。 “妖怪,你大圣爷我,还真没怕过谁!”齐乐天扛着棒子,轻轻向前一点。 明明这辈子从来没有联系过棍棒,可这乌铁棒入手之时,却有一种水乳交融的熟悉感。无数精妙的棍法,好似在脑海中解锁了一般,左拨右挑,甚至能做到滴水不漏。 不过,也没有给他滴水不漏的机会。 金箍棒上携带的神性,似乎对这些附体煞灵,有着强烈的克制作用,只是轻轻一点,那膨胀得不像样子的保安,好似泄了气一般,整个瘫软下去,重新变回凡人。 楼梯上,新一波附体煞灵已经出现,齐乐天把保安往身后一拉,开始挥棒点出。 点一个,拉一个,点一个,拉一个,过不了多久,齐乐天的身后,已经堆满了人。 说来也怪,齐乐天虽然算不上瘦弱,可手持一根实心铁棒,不停地挥舞,总免不了疲惫。可直到所有煞灵都被清除,他也依旧神清气爽,连汗都没出一滴。 只是,他看着身后这一堆人,犯了难。 虽然都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同学,可跟他们也算不上熟悉。 该怎么把他们送回宿舍呢? …… 开着玛莎拉蒂,花无邪穿过了重重的迷雾,抵达花城大学宿舍门口。 整了整衣领,带着自信的笑容,他把车泊在路边,走入花城大学宿舍。 如果齐天大圣恢复了记忆和神通,那即使给他花无邪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主意打在大圣爷头上。毕竟,这位爷当年可是众多巨妖中,翻了天还能潇洒自如的唯一存在,那暴脾气就算是上仙佛爷看了,也毫无办法。 可如今,虎落平阳,就怪不得他花无邪不出手了。 他一抬头,就看见齐乐天脸色苍白,半跪在地上,对着眼前的一堆人发呆。 嗯。他心里点了点头,即使是齐天转世,对付这一大堆煞灵,也累得不行了吧。 看我夺了你的造化! 第六章 金狗云的初登场 齐乐天半跪在地上,看着面前这一堆人,脸色苍白。 他实在是不知道,这帮人的宿舍,究竟是哪一间。如果没办法把这些人送回宿舍,回归原位,让这帮人发现不对,会不会有人去翻监控? 如果翻了监控,会不会发现自己其实是神仙? 发现了自己是神仙,会不会有人上报某个机关,把自己拖过去做各种……切片研究啥的? 一想到这些,他整个人就很是恐惧。 连脸都吓得煞白。 “大圣爷,您在这做什么呢?”一个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出现在他的身后。 齐乐天全身的汗毛倒竖。 他的听觉自从先前被解放,就强化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层次。楼下某只昆虫啃噬树叶的声音够细小了,可落在他的耳中,依旧是那么的清晰。 而自己身后这人,上楼时居然没有一点声音? “大圣爷怎么发抖了?莫不是受了风?”花无邪站在齐乐天的身后,负手而立。 靠的近了,他便更是放心。 虽然已经在觉醒的过程中,但眼前这齐乐天,体内的气息,只跟人间那金丹期的修士相仿,距离自己这地仙境的层次,足足相隔了五个层次。 如果不是他手上握着的那根哭丧棒,太过著名,花无邪甚至懒得跟他废话。 齐乐天没有回头,脑门上尽是冷汗。 他很清楚,像这种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背后,连声招呼都不打的存在,绝对来者不善。 如果真要来好好看看自己,何必要用这种诡异手段? 不如……齐乐天握着棍子的右手,微微一紧。 金箍棒似乎也感知到主人的意志,整根棒子开始滚热起来,带着曾经滔天的战意。 花无邪的境界登临地仙,像齐乐天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是一清二楚。 才恢复到金丹期,就妄想跟地仙相斗?花无邪心下哂笑一声,等着齐乐天出手。 齐乐天手腕一扭,那根曾经随他征战整个世界的金箍棒,瞬间就爆发出强烈的锐金之气,包裹住齐乐天的全身。对于自己的实力,齐乐天也清楚得很,如果自己能恢复到传说中的搬山之力,提着棒子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可现在,他不过就比普通人强壮些,自然是选择最有力的捅式。 别以为棍子没有头,就真捅不死人! “大圣爷,小神不过是前来见礼,何必如此暴躁?”花无邪咧嘴一笑,步履轻移,侧身避过那如长龙般刺杀而来的金箍棒,肉掌贴在金箍棒的边沿上,一路摩擦出刺眼的火花,直直印在齐乐天的胸前。 齐乐天只觉一阵莫可沛御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连同不锈钢护栏一起,整个飞出走廊,重重地砸在花坛的边沿上。 他仰躺在地,看着铁屑纷飞,一口鲜血喷出,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如果不是昨晚那一宿的修为,挨上这样一下重击,他就得转世重来了。 花无邪看着自己光芒暗淡的肉掌,皱了皱眉。 虽然齐乐天的修为未复,但那金箍棒可是实打实的天仙法器,曾经爆锤过无数仙佛大妖的真正凶器,仅仅是贴着它出掌,居然也磨灭了自己不少的仙元。 但很快,他的眉头就舒展开来。 自己这次出手,不就是为了夺舍这少年的肉身吗? 等到自己换了身躯壳,这金箍棒,还不是自己手中的利器! 他轻巧地跃下,看着败犬一般的齐乐天,轻轻抓住了他的脑袋,把他提了起来。 “你,究竟是谁?”齐乐天勉力睁开眼睛,想看清眼前这人。 先前花无邪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即使火眼金睛已经开启,可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持,齐乐天甚至连他的样貌都看不清。 “我过去是谁,并不重要,”花无邪捏着他的脑袋,一道道莹白色的丝线,从他的体内弹射而出,将两人裹住:“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了。” “夺舍?”齐乐天想到了这个词。 “宾果!”花无邪打了个响指:“你受了胎中之谜,这辈子注定不会出息,不如将这身皮囊让与我,让我成就大品天仙……我会挂念你的好的。” 无数的丝线,开始连接齐乐天与花无邪。 地仙境层次的法术,不是他这刚刚觉醒的初哥能抵挡的。 齐乐天的意识逐渐模糊,脑海中却想起了先前花无邪那重重的一掌。 那一掌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打翻在地。 可自己的前世,不是齐天大圣吗? 齐天大圣的筋斗云,不是一个筋斗,就能跨越十万八千里吗? 自己怎么会,这么慢呢? 花无邪看着眼神逐渐涣散的齐乐天,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 那根被齐乐天握在手中的金箍棒,发出不甘的嗡鸣,可主人被困丝线之中,他也没法主动出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无邪夺舍齐乐天。 “如果我足够快,是不是就能躲过你刚刚那一掌了?”齐乐天的眼神忽然重新凝聚起来。 这是回光返照的象征。 “当然,如果你足够快,你不仅能躲过我那一掌,甚至还能把我吊起来打。”感受到齐乐天的回光返照,花无邪很乐意跟将死之人多说几句话。 当年十万天兵天将都拿不下的大圣,今天落在自己手上,居然跟一只死狗没什么区别。 这种成就感,就连自己当年成为花城城隍,都比不过啊! 此刻,由于丝线的喷吐,两人已经被裹在洁白的丝球之中,看起来倒像是一只放大了几十倍的毛线球。 花无邪忽然抬头,他感觉,自己的头顶上似乎趴着个什么东西,有点沉重。 可在他的神识探测中,那里是一片虚无。 他忽然警惕起来,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齐乐天。 齐乐天已经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难道是我多心了?”花无邪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头顶的丝线。 撕拉一声响起,丝线被他的手指,戳出了一个大洞。 花无邪:“???” 自己这丝线,可是坚固无比的地仙境法术,自己的手指没怎么用力,怎么就戳出了一个大洞呢? 但下一刻,他的疑惑便得到了解释。 一只长着卷毛的大狗,咬住了他的手指,轻巧地一扯。 花无邪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花城大学宿舍。 大狗的爪子轻轻一挑,金箍棒就被抛上了高空,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随后,他咬住了花无邪的脑壳,四只爪子死死地抓住他的身躯,任由他如何动作,都解不开这大狗的束缚。 花无邪狂乱地喊叫着,各种法术像是雨点般祭出,打在大狗身上。 大狗岿然不动,死死地摁着花无邪,任由那些法术从自己的卷毛间漏走。 金箍棒从天而降,穿过大狗,砸在花无邪的脑壳上,发出山中古寺的钟声。 齐乐天躺在花坛里,喃喃念叨。 “金狗云……果然很强。” 第七章 勾魂使者的爆笑 大狗松开昏死过去的花无邪,跑到了齐乐天的身边,吭哧吭哧地吐着气。 金箍棒横躺在地上,震颤着,似乎是在为金狗这样粗暴的做法生气。 大狗不理他,继续围着齐乐天转了两圈,发现他似乎只是单纯的昏迷,狗脸上露出一抹无奈,抬起前爪,狠狠地拍了他两三巴掌。 齐乐天腾地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张帅脸来得不容易,可不能毁容了! 大狗看着坐起来的齐乐天,有些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叼起金箍棒,递给了齐乐天。 “你是……哪位神仙?”齐乐天看着躺在一旁的花无邪,又看了看地上欢快的金狗:“还是说,你是我的金狗云?” 大狗翻了翻白眼,实在是没想到齐乐天这么瞎。 金箍棒不满地颤了颤,似乎是责怪金狗的不敬。 齐乐天抬起头,叹了口气。 金狗以为他不开心,跑到他的腿旁,使劲地蹭了蹭,表示自己还是很听话的好狗。 “你倒是够听话了,可我现在就要被抓了。”齐乐天摸了摸金狗的脑袋:“刚刚是不是我爆发了小宇宙,把那躺在地上的人打死了?” 金狗看着他,狗脸上满是惊骇。 你这个转世身,怎么傻成这样?刚刚你都昏迷过去了,还以为自己能像电影里的男主角,忽然神明附体,直接吊打那地仙吗? 为了让齐乐天明白,金狗跑了出去,站在昏死的花无邪身前,猛然变成一人高矮,然后直立起身,在脖子上划了划,又用前爪拍了拍胸口。 齐乐天看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才明白过来。 “是你打死了他?” 金狗傲然地点了点头。 齐乐天得到了金狗的肯定,长叹一口气,瘫坐到了地上。 “完了,完了,我的人生,就栽在这里了。” 金狗的五官挤在了一起。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原来那勇猛精进的主子,在这辈子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憨批?不就是打死一个以下犯上的小破神仙嘛,以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还用得着为这样的小事烦恼? 齐乐天可不知道金狗想什么,他一把抱过金狗,向他哭诉:“如果我醒着,一定会叫你留手的!你打死了他,我一定会被抓去审问,问着问着,我神仙转世的身份,一定会暴露的!暴露之后,肯定就会被抓过去做切片研究的!” 金狗看了眼金箍棒,汪汪了两声。 齐乐天听不懂狗语,如果能听懂,那他一定会哭得更惨。 金狗汪汪那两声,翻译过来就是“你没救了” 金箍棒颤了颤,表示自己也是刚到主子身边,不是很理解他的思维方式。 “你想啊,虽然是你打死的他,可别人不知道世界上有神仙啊!”齐乐天开始一板一眼地分析起来:“他们会先把我抓走,然后查监控录像,发现我先是打趴了一批人,然后又放狗打死了一个……” 金狗被他抱着,有点生无可恋。 地底下,忽然有两道烟雾浮起。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齐乐天的前方。 齐乐天抱着狗,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这又是什么东西? 两位勾魂使者看了看齐乐天抱着的金狗和棒子,脸上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一齐单膝下跪。 “搞,搞什么?”齐乐天还是不习惯这架势:“求婚不成?” 两位勾魂使者脸色一滞:“参见大圣爷!” “啊,两位请起。”齐乐天急忙抬手。 看着手忙脚乱的齐乐天,两位勾魂使者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如果不是齐乐天手中的金狗和棒子,他们一定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当初那猴子打进地府的时候,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意气风发,哪像现在这个少年,一脸的拘谨。 “大圣爷,我等公务繁忙,先拘了此魂下地府,改日若是闲下些,再来向大圣请安。”白衣使者拱手道。 “能不能……不拘啊。”齐乐天看着他们从花无邪的身躯里,提出一道被打得七荤八素的灵魂,伸出了手。 “大圣何出此言?”黑衣使者愣住了:“不是您打死的他吗?” “额……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留住他的灵魂,你们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齐乐天咳了咳:“如果我打死了他,我会被官府抓去的。” 黑衣和白衣使者对视一眼,使劲憋笑。 一想到大圣爷愁眉苦脸的,给官府抓到大牢里去,他们就有种莫名的快感。 “那个,大圣爷。”白衣使者陪笑道:“您法力高强,武功盖世,凡间的人抓不到你的。”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齐乐天还是满脸纠结:“算了算了,做都做了,你们走吧,看你们也挺忙的。” 黑衣使者都快忍不住了:“大,大圣爷,神仙临凡,跟凡人用的是同一个身躯,但却有两个灵魂,你把那神魂打死了,人魂可还活着呢。” 齐乐天想起了那天,自己打倒的主管。 似乎有几分道理啊! “那么,大圣,我们就先告辞了。”黑白使者再度拱了拱手:“公务繁忙,莫怪莫怪。” 齐乐天有些放松地挥了挥手。 既然这人不会死,那就没人会来抓自己。 那就很轻松了! 黑白两位使者拘着花无邪被打散的神魂,沉入地下。 只留下一阵隐隐约约的笑声。 “金狗啊,那剩下那堆人,该怎么办?”齐乐天指了指三楼走廊上躺着的那批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他们放回去。” 金狗放下了捂着脸的前爪,默默地在地上写下了三个字。 看监控。 先前齐乐天与那两位使者的对话,让金狗感觉自己的狗脸,都被丢光了。 “有道理!”齐乐天拍了拍手,往保安室走去。 金箍棒轻轻送出一道锐金之气,把他脸上的血迹去了。现在的主人,胆子和脑子似乎都不咋地,金箍棒得贴心一点,以免齐乐天不小心看到镜子,被满脸血污的自己吓坏。 …… 邢君坐在城隍庙里,看着庙里旺盛的香火,一脸欣慰。 当初城主提了他这条灵魂,成为花城的土地,他便决心一辈子为城主做事。 知遇之恩,永生难报,只能以此躯献些绵薄之力。 一阵阴风忽然从门口入,吹灭了半数香火,也吹得前来上香的人们狼狈不堪。 风中,只有一道细小的残念,正落在邢君的身上。 霎时间,这城隍神像的样貌,模糊了一刹,便从花无邪的相貌,变作了邢君的模样。 邢君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城隍的位子传给了他,花无邪的性命,定然不保。 那残念里,是花无邪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道执念。 “杀了那猴子!” 第八章 荒山忽起大明咒 齐乐天趴在金狗背上,有些发抖。 此刻的他,距离地面足足有一百来米,看着下方的人群,就像是看着沙盘里的模型一般。花城乃是南方的经济中心之一,高楼林立,即使已经飞到了百来米的高度,齐乐天仍是在那折射着阳光的玻璃边晃荡。 金狗已经脱离人类世界不知多久,当初随着猴子闯荡世间时,高塔不过数十米,就已经称得上是手可摘星辰,今日重临凡间,可得多看几眼。 “金狗,你可千万别飞太快啊!”齐乐天诚恳地说:“万一我没抓住,掉下去,会死的。” 金狗鼻孔里,气流喷出几丈远。 当初不知道是谁,嫌弃自己的云不够快,硬生生把法术真灵给修炼了出来。 花城今天的天气不错,高空的风也不算太大,虽然战战兢兢,但齐乐天还是安全到达了花城金融中心的塔顶。 握着令牌,他穿过那道墙壁,再度走进花城集会所。 “参见大圣!”众仙一见他的身影,迅速行礼,整齐得好似演练过一般。 金狗整个缩成一团,化作一只淡黄色的背包,挂在齐乐天的肩上。 它是法术真灵凝形,本身就有对抗地仙境强者的实力,释放出来的威压,给集会所内的众仙,都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大圣觉醒不过两日,居然就恢复到地仙境的实力? “免礼。”齐乐天面对这帮见风使舵的神仙,可没有什么好感,自然也就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上次走得匆忙,忘记问了,观音大士目前在哪个位置,你们有人清楚吗?” “这个……”众仙再次沉默了。 他们不过是刚刚觉醒的神仙,收到的信息也局限于花城之内,怎么可能知道观音大士这种存在的位置? “大圣!”一个不大起眼的土地,忽然举起了手。 “你请说。”齐乐天对于花城的土地神,质量很满意。 每次自己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些执掌一方的土地神,总能有一两个人告诉自己答案。 “应该是在这个位置。”这位土地拿出手机,找到神仙群组,给齐乐天私发了一个定位。 齐乐天拿出手机,眼神有些闪烁。 在自己所了解的西游传说之中,观音大士的洞府,就在南海紫竹林。 而这位土地神给出的位置,恰好就在琼州岛上。 金狗趴在他的背上,汪汪了两声。 “不坐。”随着灵力的回归,齐乐天渐渐能听懂些金狗的话了。 开玩笑呢!刚刚在城际内坐着金狗,都已经吓得不轻,更别说直飞千里之外的琼州。 不过,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只好委屈一下自己的恐高症了。 “感谢各位。”齐乐天扬了扬手,跨上金狗,潇洒地飞出花城金融中心。 众仙再度行礼。 “诶,邢君,你怎么知道观音大士的位置?”跟邢君相熟的土地悄咪咪地凑上来:“没想到啊,像你这样的榆木脑袋,居然也能知道这种秘辛。” 邢君神秘地笑笑,不作回答。 他自然不知道,观音大士真正的位置,到底在哪。 不过他知道,海南的五指山,究竟位于何处。 “借着五指山上留下的符印,镇压你这个没有完全复苏的猴子……应该不成问题吧。”他喃呢着,右手紧握成拳,骨节噼啪作响。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那齐乐天落魄的模样。 …… 流火七月下琼州。 站在人潮涌动的火车站外,齐乐天扭动着身躯,拼命地挤出人群。 琼州是华夏最南端的岛屿,也是新兴的经济特区,无数追梦者把青春和汗水,挥洒在这华夏南端的明珠上。 金狗依旧挂在齐乐天的背上,不过偷偷分出一只前爪,捏住自己的鼻子。 仙人之所以不喜红尘,那是因为他们的五感极为发达,人间的各种污秽,落在他们的感官里,放大了不知几倍。 试想,把你丢在垃圾堆里,你会不会感到开心? “让我康康。”齐乐天拿出手机,按着邢君所给的位置,寻了个僻静之所,架起云。当然,恐高的他不忘叮嘱下金狗:“金狗,慢点啊!” 金狗熟练地翻了个白眼,慢慢悠悠地飞起来。 人群中,一个带着口罩的男子抬起头,看着那处空无一物的虚空,微微一笑,轻轻弯下腰,扬起一把沙子。 没人发觉他的消失。 …… “哇,这里可真的够荒凉的。”齐乐天停下慢悠悠的金狗云,落了下来:“观音大士居然生活在这个地方吗,就不怕生活用品采购艰难?” 金狗落在地上,给齐乐天探路。 邢君所给的地址,就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仅有的一条小路,不仅泥泞,还长满了杂草与荆棘。若非齐乐天已经觉醒,想在这种荒山野岭中找人,难度不亚于格里尔斯的荒野求生。 一个人影站在旁的山顶上,手中握着一张薄薄的纸。 上书六字大明咒。 “孙猴子,当年佛陀镇压你时,就在此地,看你那摇头晃脑的样子,想必是不记得了。”邢君拿着这张佛陀法帖,站在一旁:“再走近些,再走近些!” 他在等待齐乐天,走进五指山的封印范围。 齐乐天甩出金箍棒,披荆斩棘。 越是往里走,他便越是疑惑。 这一处深山老林,虽然是人迹罕至,但若是仙家洞府,此刻应该会有童子出来迎接才对,灵气浓度也应该比别处要高……可齐乐天都快爬到半山腰了,却硬是找不到洞府的影子。 以观音大士和齐天大圣的熟悉程度,她早就该感应到了才对。 “还差一点,怎么不走了?”隐没于树丛中的邢君,手心的汗珠微微渗出。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齐乐天停下脚步,不为别的,只因为一只猴子,忽然落在他的面前。 “你是我的猴子猴孙吗?”齐乐天原来对猴子没啥感觉,但一想到自己的前世,是个猴子大王,自然就对这些猢狲亲近起来。 猴子点了点头。它伸出手,牵住了齐乐天的衣角,拖着他往一旁走去。 邢君的脸色很难看。 原本差点成功的计划,怎么会被一只泼猢狲毁了? “罢了罢了,就算效果不好,现在也只能用了。”看着齐乐天的身影渐行渐远,邢君咬了咬牙,轻轻将手中的六字大明咒,印在了地上。 那郁郁葱葱的山上,隐隐露出一阵金光,向外释放着佛陀的封印之力。 齐乐天仿佛感觉到什么,扭头看着这座山。 一只老猴子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前。 “大王!”老猴子老泪纵横:“您终于回来了!” 第九章 一句话功败垂成 “你是?”看着眼泪汪汪的老猴子,齐乐天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大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水帘洞旁给你扇风的侯大啊!”噙着眼泪,老猴子的眼神灵动而闪烁,完全不似那些山间野惯了的猢狲,反而像是在家中守候多年的老仆人,终于盼到了旧主。 “这糟糕的台词。”齐乐天抹了抹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掩饰尴尬:“我忘了你是谁了。” 金狗从他背后跳下来,汪汪了几声。 “什么!”听完金狗的话,老猴子大惊失色:“大王神功盖世,怎么可能会得胎中之谜?” 金狗坐在地上,摊了摊手。 齐乐天看了看金狗,又看了看猴子。 虽然灵力恢复,有助于自己理解金狗的意思,但是像眼前这只老猴子这样,迅速而准确地听清楚金狗的话,想来还需要更长时间的锻炼。 邢君站在山上,看着地上的大明咒,缓缓燃烧殆尽。 他的眼神有些呆滞,像是某种东西被抽空了一般。 作为一个在花城待了不到三百年的土地,他的巅峰战斗力,至多只有地仙初期,跟同城的各个土地相比,不过是中游的水平,若非得了花无邪的信任,这一任的城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邢君。 花无邪在花城经营了七百多年,作为仙界常驻人间的城隍,战斗力巅峰,甚至能达到顶尖地战仙的层次,加上地利之便,也依旧陨落在那齐乐天的棍子底下。 他压抑着城隍继任的波动,就是为了拼这一把,抹杀尚未复原的齐乐天。 可是……地上这张大明咒,虽然引起了那荒山上剩余的佛陀封印,但封印之力却并没有镇压齐乐天的意思。 如果连这一手,也无法镇压齐乐天,那恐怕花城主的大仇,永生难报。 他仰面向天,数日以来的期盼,尽数顺着东流之水而去。三百年前,他不过是一道即将消散的冤魂,死前心神至诚,终于引来了城隍大人。 那个时候的花无邪,详细地询问了他的冤屈之后,利用神力,终于沉冤昭雪。 由于他是受不了刑罚之苦自杀,若是落入六道轮回,想要再度投胎转世为人,相当困难,花城当时地位逐渐提升,香火的位置有了个空缺,才让邢君重铸了神魂,成了这一方土地。 若非花无邪的帮助,今日的邢君,指不定是哪个角落里受难的猫狗。 望着齐乐天与猴子有说有笑着进山的背影,邢君的心越来越紧,仿佛有一根从心房里长出的荆棘,一寸寸搅烂了他的心肠。 花城城隍的印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背后,给他加持了一道威严。 “大明咒杀不了他,那就我上好了。”邢君反手抓过印符,握在手上。 他全身的法力,缓缓从紫府内逼出,全数灌入这城隍印符之中。 这枚印符,被花城庞大的信徒,用香火供奉了足足上千年之久,虽然本质上还是地仙法器,但是单论威力,绝对能摸到天仙境的门槛。 邢君三百多年修炼的精纯法力,此刻全数加持在印符上,引出无数道绚丽的红尘花火。 齐乐天在路上走着,正跟侯大聊着,完全无心注意背后。 而事实上,以他不过金丹境的灵力水平,想要察觉到一位地仙强者的偷袭……也实在是强人所难。 “给我死!”邢君抡圆了手臂,将印符向前砸出。 仿佛飞火流星。 齐乐天依旧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背后,有如此强劲的杀器。 邢君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的希望。 正面打你不过,那我偷袭,总归有成功的希望吧! 忽然,一条短短的法旨,在邢君的识海中响起。 “拘此处土地,速速现身。” 那印诀里的能量,在听闻法旨之后,迅速撤出了散着流光的印诀。 “不!”邢君的嘴角,流出一缕鲜血。 那是灵力急速回流,给他造成的伤害。 “拘此处土地,速速现身。”这条短短的法旨,在他的识海中再次响起。 “求你了,再给我一点时间!”邢君的身体,在空中渐渐散开,化作无数的浮土,他的手指,依旧执着地瞄准齐乐天的后心。 丧失了灵力的印符,已经丢失了初时的锐气,逐渐向下沉坠。 “拘此处土地,速速现身!”这道法旨第三次响起,声音中隐隐有些不耐。 邢君原本还勉强维持的上半身,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化作无数微尘。 那暗红色的印符彻底失去了指引,无力地落在一只麻雀地背上,惊得他叽叽喳喳。 齐乐天回头,看着那惊起的一树鸟儿,又想起刚刚那隐约间闪烁的山光,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总感觉这里不是什么洞天福地,更别说是观音洞府。”齐乐天扁了扁嘴。 “观音洞府?”侯大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随即释然。 大王这是中了胎中之谜,过去的记忆都被封存在识海深处,还找不回来。 既然这样,自己刚好给大王好好报告一下,这些年来,他的行宫究竟有多大的发展! “大王!”侯大说道:“此处并非观音洞府,乃是大王您的行宫。” “我的行宫?”齐乐天转过山腹,眼前顿时出现了一条匹练般的瀑布。再定睛一看,那瀑布的背后,隐约有人影闪烁。 怎么过去自己的品位,找到的洞府都跟水帘洞,一模一样的吗? “大王,这就是您的行宫,当年你寻到这处洞府,把我调来此处镇守,已经有两千多年。”老猴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这些年来,这里的猴子猴孙,已经繁衍了无数代,就等着大王您来临幸了。” 齐乐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金狗跳到他的怀里,轻声汪了两句。 这两声很简短,但蕴含的信息,却异常丰富。 齐乐天也不知道为何,一下子就能分辨出金狗所说。 “侯大是当年那批被吊销生死簿的猴子中,唯一的漏网之鱼,这两千多年来他为你镇守洞府,虽然寂寞如雪,但却恰好因此躲过了那场大劫,过去你还记得他,却从不来这里,就是为了不让他被天庭注意。” “虽然你被封印的地方,离这里只有两座山的距离。” 齐乐天怔住了。 虽然自己对这些事情毫无记忆,但是…… 泪水莫名满溢于眶。 第十章 显密圆通真妙诀 邢君的身子,迅速穿越了数条巨大的山脉。五指山脉那葱葱郁郁的绿色,从他的身旁掠过,带着生命的昂扬气息。 那道法旨的主人,气息之强大,修为之高,简直令人发指。 像这种存在,到了有需要的时候,随手就能召唤天庭的各种基层神祗……像是邢君这种熟悉地理的土地神,是大能们最喜欢拘起来问话的。 重新化归人形,邢君有些僵硬地跪下。 “花城的城隍,现在是煞灵之灾肆虐之时,为何擅离职守,来到琼州?”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刺破了邢君冰冷的心。 “回上仙,小的……是为求道而来。”邢君以头触地,以示谦卑。 在被拘来的路上,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 可邢君的思虑,却穿越了三百年。 当年,他差点要魂飞魄散之时,是花无邪出手救了他。 若是他现在死心了,放弃了,将一切都交给命运去处理,花无邪给他救回来这条命,就算是彻底报销。 如果仅仅是自己这条贱命,倒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花城主死前,托付自己的话…… “求道?”那尖锐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瞬,有些惊讶。 跨越千里,只为求道而来的土地神,他可从未见过。 “是的。”邢君暗运神力于目,双眼中残存的泪水,悄然蒸发:“我在花城,败于煞灵将之手,倍感屈辱……我想要在这条大道上攀爬得更远些,只有这样,我才能战胜那厮。” “为了一个面子,跑上千里远求道?”那尖锐的声音忽然笑了:“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邢君顺从地抬头。 出现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个不过五尺高的孩童。这孩童面如傅粉,唇若朱丹,挽一个青云鬓,一身红衣,却不耀眼。三只金灿灿的镯子,系在他的左右手上,静静地闪烁着毫光。 “为了战胜敌人,勇猛精进的人,我很欣赏。”这孩儿不过五尺高矮,即使邢君跪着,也能跟他平视。 “谢上仙谬赞。”邢君跪在地上,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眼前之人的相貌,在传说之中,实在是太过著名。且此处为琼州,正是那妖孽被收服之处。以一孩童之身,能拥有如此法力,整个天庭,也超不过五指之数。 真相昭然若揭。 此人乃是牛魔王的儿子,取经路上观音亲手收服的妖王。 圣婴红孩儿。 “我当年,也曾经输过,也因此带上了这几只金箍,至今未曾得下。”红孩儿回首当日在孙猴子和观音手下的失败,叹了口气:“如若我能更进一步,这几只金箍,非但不会成为我的掣肘,反而能成为我的至强法宝。” “上仙法力之高,小的生平仅见。”邢君整理着措辞,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求道是吧。”红孩儿眯起眼睛:“我正好缺一个打下手的。” “就你了。” …… 齐乐天坐在山中,周围全是热情的母猴。 回想起刚才侯大所说的“临幸”,他就一阵头大。虽然自己接受了前世乃是齐天大圣的事实,可对于猴子的审美,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大王,我已经吩咐他们备好宴席了!”侯大匆匆走来。 金狗汪了一声,跳到了侯大的头上。 修炼成法术真灵的它,已经拥有了生命与灵智,自然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作为一只跟着齐天大圣的好狗,他也继承了大圣大部分的喜好。 比如吃水果。 猴子们的宴席,虽然没有顶级厨师那满汉全席的水准,可靠山吃山,能自由攀山越野的他们,总能采到人类所不能及的新鲜水果,还有各种各样的山中奇珍。这里摆着的水果羹汤,齐乐天只能认出十来种,更多的,也都还是第一次见。 金狗浮在空中,抬起前爪,优雅地取食。一块块晶莹剔透的果肉,被它高高的抛起,丢进那云气弥漫的嘴里,瞬间就没了踪影。 母猴子们跟在它的身后,伸出石头所制的托盘,接住金狗挑剔扔出的水果。 齐乐天手中的金箍棒,被缩成了一根细细的牙签,只是这牙签的长度,有点超乎想象。侯大一番苦心准备的宴席,就算齐乐天再不喜欢,也不愿意拂了别人的好意。更何况,他这一路风尘仆仆,肚子早已鸣钟不止。 无数新鲜的,罕见的水果珍品,落到齐乐天的肚皮里,直到他和金狗用同一个姿势躺在石椅上,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肚皮。 自觉醒以来,他也就这一顿算是吃饱过。 “大王,您觉得怎么样?”侯大站在齐乐天身后,执意要给他扇风。 “很好吃,我以后得常来才行!”齐乐天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随手拿过一杯猴儿酒,递给侯大:“这杯酒你一定得喝,算是我提前感谢你的款待。” 侯大嘿嘿一笑,没有伸手去接:“大王说笑了,我们这帮族人,多亏了你,才能开启灵智,感受这天地间的美好,区区一道宴席,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言辞恳切,表情真挚,纯真如赤子。 齐乐天原本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回了喉咙里。 侯大虽然只是一只猴子,可有了人类一样的感情,自然也会有欢乐与悲哀。 若是将花果山几乎团灭的消息告诉他,说不定这侯大的心理,会受到严重的创伤。 齐乐天不愿意,让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老臣,蒙受如此苦难。 “大王,你当年来这里的时候,兴趣使然,还留下过一幅字呢!”侯大见齐乐天酒饱饭足,开始帮他想着恢复记忆的办法:“大王你不若跟我一起到后山去,看看你留下来的那幅墨宝,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 齐乐天点了点头,跟着侯大一路往前。 在这云雾缭绕的山中,各种羊肠小径从这洞口一路往下,延伸出去,直到被雾气掩盖。齐乐天与侯大脚程快,沿着上山的山道,一路向上,没过多久,就已经来到了那高耸的绝壁之间。 枯松与怪柏相掩映之处,便是所谓的“墨宝”留存之所。 齐乐天轻轻吹了一口气,将山石上堆积的尘埃吹散,让那些字迹看起来清晰一些。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 “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 “口诀记来多有益,摒除邪欲得清凉。” 很显然,这首诗并没有结束,可下边的字迹模糊而坑洼,似乎被酸液溶蚀了一般。 “下边的字,自从大王您离开之后,就莫名模糊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侯大说道:“大王您还记得,下边写了什么吗?” 齐乐天没有回答。 他不知何时已经盘腿坐下,五心向天。 在他的泥丸宫处,一道气息隐隐通向苍穹。 第十一章 今日我与你有缘 当夜是一场山雨。 齐乐天枯坐于这绝壁之上,已有六个时辰。他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好似一朵莲花,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金狗蹲在绝壁的枯松上,随手一招,就落下几颗松子,丢进狗嘴里,吧嗒吧嗒地嚼着。 “金狗大人,你不担心大王吗?”侯大的毛发被雨打湿,黏在身上,看起来颇为狼狈:“看他体内的气息,似乎不太稳定。” 金狗哼哼了两声,不像狗,倒像只被人喂食的小猪。 担心那货?开玩笑呢? “大王给我的感觉,跟过去很不一样。”侯大的眼神里,还是充满了担心。自从齐乐天盘坐在此,他就没离开过半步,一双眼睛连眨眼的次数都尽量节省,生怕齐乐天突发什么意外,自己来不及反应。 金狗汪汪了两声。 “大王可不傻,你天天这样说他傻,也不怕他破了胎中之谜,把你吊起来操练。”侯大笑笑,认真地说:“以前的大王,虽然为人谦虚,可内心深处的傲气,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一世的大王,完全没了那股逼人的感觉。” 金狗在松树叉上翻了个身。 那货在佛家修身养性了那么多年,转世之后,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佛家那平和的气息,还像以前那猢狲习性,西天灵山的脸都丢光了。 远空传来滚滚的闷雷,好似有武神当空吐纳。 齐乐天身上,亦是一阵微弱地抖动。 他的骨骼连接处,好似有万千蚂蚁在爬过,酥麻而绵软,雨水划过他的脸,似乎带下些不一样的东西。 “大王流血了?”侯大的眼睛尖,一眼就看出那水滴的颜色有异。 “汪汪!”金狗跳到侯大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废血吗?”侯大原本站起的身子,缓缓落了回来:“还是金狗大人见识广。” 金狗傲然点头。 闷雷散去之时,齐乐天睁开了双眼。他的眼波中,有点点滴滴的金光闪烁,好似夕阳西下时的黑龙潭,揉碎了温柔的光。 “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齐乐天吟诵出声。 金狗满意地点点头。 别的东西想不想的起来,那就算了,这修行的根本要是给丢了,可就当真完蛋。 “大王,您有想起什么吗?”侯大急忙上前。 齐乐天摇了摇头。 他看着那半截诗句,自然而然地运转起自己体内的灵气,仅仅是六个时辰,便冲破了自己体内的各大关窍,只等灵力到位,就自然而然地回归元婴境。先前那一声闷雷,在虚空中轰隆隆地震响,也给齐乐天不小的助力。 “我只想起了自己的修炼方法,大品天仙诀。”齐乐天看着侯大,眼神中有些抱歉:“那些过去的记忆,还是没捞起来。” 侯大笑了:“大王能想起自己的修炼方法,那就说明这石壁,还是有些用的。至于过去的记忆,迟早都会回来的。” “希望如此吧。”齐乐天也跟着侯大笑笑,掩饰着自己的失落。 自从三天前,他一头扎入了这转世的神仙圈子,整个人的生活甚至命运,都被完全打乱了。他想不明白,就连小土地那样的水平,都能避免胎中之谜,为何自己堂堂齐天大圣,斗战胜佛,居然还会惹上胎中之谜这样的怪事? 这不合常理! “侯大,我想问一下,你知道观音大士的洞府,究竟在哪里吗?”齐乐天看了看天色:“我趁早去拜访她一下。” “大王您不多留几天吗?”侯大的眼神中,满溢着失望。 “我总觉得,我没有记忆这件事情,有点不对,我想早一点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齐乐天面露歉意:“抱歉了,侯大。” “不敢。”侯大随手拉过一片树叶:“我给您画一道引导符,它能带你过去。不过话说回来,金狗大人不知道观音大士的位置吗?” 金狗汪了汪,表示自己已经有千余年未见观音大士。 “其实观音大士的道场,离我们这里并不远。”侯大将树叶交给齐乐天:“大致在东南方向,直接去便是了。” “非常感谢。”齐乐天向侯大鞠了一躬。 他是真心感谢侯大。 不仅是这一天一夜的接触。 还有那逝去的千年光阴。 侯大的脸上有些无措。他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尊敬的王,居然对自己如此感谢,不禁有些惶恐,脸上的毛又湿了。 齐乐天拍了拍侯大的肩膀:“时代变了,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高高在上的王者,来命令众人了。如果你以后想去哪里,随便去就好了,没必要死守着这一间洞府,只要你报上我的名号,外边的人,多半会给三分面子。” 金狗点头附和。 “后会有期,侯大。”金狗化作一团云雾,裹住了齐乐天:“再见!” “大王慢走!”侯大挥着手,眼中乘风而起的齐乐天越飘越远,逐渐化作一个小点:“我会守着这里的!” …… 来到山脚时,天已经蒙蒙亮,昨日西坠的金乌,此刻已经露出了半个脑袋。 今日是农历十五,不少乡民此刻正提着篮,挑着担,走上山来,向神明祈福,以求今年下半年的收成和好运。 齐乐天悄悄降下金狗,重新把他背在背上,随着乡民一道上山。随着境界的复苏,他的感知也越来越敏锐,比如这一处庙宇建筑群,在他的感知中,就如黑夜中明亮的篝火,散发着香火之气。 金狗好奇地看着乡民们,仿佛看到了十几个世纪前的场景。 明明花城已经完全现代化,高楼林立堪比仙宫,可这一处的人们,依旧保持着传统的习俗,或挑或扛,青色的扁担一如当年。 齐乐天随着大众一道上山,蜿蜒的山路被晨光勾勒出明媚的线条,蝉鸣渐起,一日之计便从此时始。 山道旁,一个胖大和尚忽然走出,站到了齐乐天的身前。 人群从两边分开,给这两位留出充裕的空间,不时还回头看看,目光里充满了好奇。 “您是?”齐乐天试探着问道。 “我是禅架寺的僧人,法号苦竹。”胖大僧人旋着佛珠,慈眉善目。 “今日,我与你有缘。” 第十二章 和尚也会哭丧脸 齐乐天看了看周围的人群。 他需要从他们的脸上,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 比如,从某位大婶揶揄而惋惜的脸色上,看出自己被诓骗的事实。 胖大和尚一直站在他面前,微笑保持得很好,端到供桌上去,说不定能以假乱真。 “施主放心,贫僧乃是禅架寺的僧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确实与我有缘。” 齐乐天收回目光。 从那些大爷大妈的眼中,他看到了好奇,看到了羡慕,硬是没看到一丝恶意。 那么至少说明,这个禅架寺的和尚,在这些乡民的心中,地位确实不低。 “怎么个有缘法?”齐乐天明知故问。 废话,我与佛门当然有缘。 你往佛经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得到,有哪一尊佛陀,是跟佛门无缘的? “施主不妨先随小僧进禅堂坐坐,我慢慢给解释一下。”胖大和尚见齐乐天没有抗拒,脸上的笑意更浓:“施主请这边走。” 齐乐天摸了摸口袋里的叶子,其上的灵力波动,已经完全褪去。 换句话说,侯大给他指的路,就到此为止了。 “好。”他点了点头,跟着苦竹和尚,从山道旁离开。 由于香火气的弥漫,这座山的灵气,远比寻常的山脉要充足,就连一旁鸣叫的黄鹂,声音都格外婉转。檀色的檐角上,一串风铃被晨风吹动,发出叮叮当当的乐声,沁人心扉。 苦竹和尚走在前头,光秃秃的脑袋上反射着晨光,平添了几分喜感。 “施主,禅堂到了。”苦竹和尚招呼一声:“沙宝,沙清,出来接待下这位施主。” 随着两声清脆的应答,沙宝沙清两位小沙弥,从禅堂里走出,引导着齐乐天,一路走进禅堂,奉上一杯清茶。 齐乐天端起杯,轻啜了一口。 淡雅的茶香,充满了他的口腔。 “施主,觉得此茶如何?”苦竹坐在他的身前,笑眯眯的。 “很好喝,很不错。”齐乐天一穷学生,哪里喝的出茶的品质? “如果你觉得这茶不错,不妨留下来,到本寺修行可好?”苦竹和尚眼神诚恳。 “噗。”齐乐天一下没忍住,差点把茶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小僧的意思是,施主不妨留下,在本寺修行可好?”苦竹和尚重复了自己的话。 齐乐天的眼神有些闪烁:“大和尚,给我个理由可好?” “施主既然问到了,那小僧也就献丑了。”苦竹和尚的眼中,忽然有一道辉光闪过。 齐乐天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施主的慧根,果然深种。”苦竹和尚感叹道:“非常适合修行啊。” “修什么行?”齐乐天感觉到那一刹的灵力波动。 “这施主就有所不知了。”苦竹和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的骄傲:“待我来给施主演示一番。” 齐乐天忽然笑了笑。 刚才那一刻感知的灵力,别说与当日那凶人相比,就算是比之自己,那也只能算得上萤火之光,如果他说的修行,就是所谓的灵力修炼,那可真是…… “献丑了。”苦竹和尚将笼在袖中的右手,缓缓提出。 他的手掌,不知何时亮起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尤以食指顶端的骨节为甚。只听得他一掌击出,正向着齐乐天面门而来,似乎有意要展现那威严气势,一只手掌不断放大,直到齐乐天身前一尺,方才停下。 一阵巨大的风浪,从禅堂内生起,吹得一旁的长明灯都摇曳不止。 若是寻常的香客,遇上这样声势浩大的一掌,恐怕是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掌之中,不仅仅有着开碑裂石的巨力,更有着那不败金刚的佛门威严,属于肉体与精神的合击技,放在筑基期的修士里边,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可是…… 这种小手段,别说与过去的齐天大圣比肩,就是跟如今的齐乐天相比,那也是班门弄斧。 “很有力,吹出来的风也很不错。”齐乐天点评道:“只不过,按照修行的惯例来说,你这一掌,整的太涣散了。” 苦竹和尚眼皮一跳。 自从他这罗汉拳练成以来,自认为凡夫俗子一见此掌,必然惊骇欲绝。可眼前这慧根少年,似乎丝毫没有意外,一掌过去,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根本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 是对他苦竹和尚的不屑! 纵使是清心寡欲的和尚,他苦竹此时也有些失落。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好不容易叠好了一架炫酷的纸飞机,可没想到同行的孩子都不屑一顾。 “我自己就会修行,倒是不麻烦和尚你了。”齐乐天右手一抖,棍子便落到了他的手中。 “如果想要更进一步,你看这样,或许会好很多。”他抬起棍子,对准了苦竹和尚,手腕一拧一推。 苦竹和尚没听到什么劲风响动,也没感觉齐乐天的动作有什么奇异。 因为他的眼中,连天地之大,都再看不见,只剩下这一根裹着金箍的棒子。 “看到了吗?”齐乐天收回棒子,轻轻拍了拍和尚的肩:“不用搞那么大阵仗,出拳出掌,都是用来杀人的,四散开来的气劲,自然没有收于一处的好。” 苦竹和尚的表情依旧僵硬着。 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修士,怎会有如此法力? 莫非是……神明转世? 门口风铃轻吟,一位黄衣黄袍的和尚疾步进入。 “大圣爷,你可千万别在这挥棒子了!”他一脸苦意,好似哭丧一般。 “啊?”齐乐天把棍子放下:“这是怎么回事?” “大圣爷,有事情您好好说,千万别随便挥舞您那棒子。”黄袍和尚见那金箍棒落地,脸上又是一紧:“我们出来说。” 齐乐天将棍子收回手中,点了点头。 黄袍和尚伸手虚引,两人一同离开禅堂。 苦竹和尚坐在地上,瞠目结舌。 这少年,竟然是齐天大圣转世? 自己原先,还想收他当徒弟来着……会不会被记恨,然后一棍子打死? 他抱紧了胖胖的自己,很想大声地哭一场。 “大圣爷,你就别玩我了。”黄袍和尚摊手:“我已经改邪归正,现在皈依了佛宗,转了这一世修行呢。” “我中了胎中之谜,忘了你是谁了。”齐乐天坦言。 黄袍和尚沉默了。 他掏了掏耳朵,往衣袍上擦了擦。 “您再说一遍?刚刚我是不是听错了?” 第十三章 海面浮起一老龟 齐乐天点了点头:“你没听错,我确实得了胎中之谜。此番前来,是为了请观音大士,帮我看一看,我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这不是身体的问题,”黄袍和尚神色凝重:“这是神魂的问题。” “神魂?”齐乐天皱了皱眉。 他从小生长在无神论的世界,对于精神和灵魂这种东西的了解,基本为零。 “对。”黄袍和尚说道:“胎中之谜,是佛宗对于转世的大能,忘却前世记忆的一种说法。不过,这种情况,一般是出现在修为相对低微,意志相对薄弱的鬼仙身上,就连土地河神一类的神仙,也不至于如此。” 齐乐天想起那天翟三柏的话,互相印证,两人所言相差无几。 “那我应该怎么办?”他有些无奈。 没碰上观音,先碰上个自称改邪归正的故人,好歹也先问问。 “这个……”黄袍和尚犯了难:“我也没怎么了解过这事,只知道跟鬼仙尸解,还有罗汉菩萨们的转世,有些关系。” “观音大士,不是就在这座山上吗?”齐乐天看了看云遮雾绕的山巅,问道。 “那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黄袍和尚摇了摇头:“千年前我跟着大士修行,五百年之前,他忽然通知我,让我帮他接管这座庙宇,之后便一去不回。” 齐乐天沉默了。 “那你的身份是?” 黄袍和尚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掩饰过去:“大圣爷你这可算是贵人多忘事了,当年我与你在西行路上,也算是交过手。” 齐乐天挠了挠脑袋:“抱歉啊,真想不起来。” 黄袍和尚叹了口气:“我这一世的名字,叫做黄峰,大肚黄,山峰的峰,有没有联想起什么?” 黄峰?齐乐天回想起自己曾经读过的西游记。 是黄风怪! 望着齐乐天恍然的表情,黄峰的心中轻轻一叹。 一般的妖族,在佛宗即使跟随大能修行,也不过是坐骑或从者的位置,什么亲传嫡传,跟他们一点关系没有。 齐乐天前世得菩提祖师亲传,大品天仙诀直指长生大道,自然不用像他们这些凡间妖孽,每日提心吊胆五百年一遇的水火风劫。 但就是这种得证长生大道,位及佛陀正果的强人,居然也落得胎中之谜的下场。 对自己的未来,黄峰再一次产生了深切的担忧。 观音远走五百年,他的劫难也迫在眉睫,若是再得不到避劫之法,恐怕…… “那么,我也不便久留了。”齐乐天恍然之后,同样失望:“我来琼州,是为了寻找丢失的记忆,若是在这里寻不到线索,就得另想办法了。” “大圣爷先别急,前几日我听说师弟快回来了。”黄峰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师弟随侍大士已久,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你的师弟是?”齐乐天疑惑道。 “我这位师弟,跟你亦是故人。”黄峰卖了个关子:“说不定你见到了他,就能想起些事情来。” 齐乐天思来想去,脑海中忽然跳入一个人物的影子。 “是善财童子?” “然也。”黄峰双手合十。 …… 琼州岛的夜晚,是静谧而美丽的。 洁白的细沙在海浪经年冲刷之下,细腻得好似丝绒地毯一般,在月亮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银光。齐乐天赤脚踩在上面,大拇指轻轻一挑,一只小螃蟹便高高地抛起,落在不远处的地上,仰着肚皮装死。 金狗跟在他的身后,散发的威严,镇压着这片沙滩的小动物们,免得他们来打扰齐乐天的修行。 虽然十五已过,但这几天的月亮,依旧明亮,散发的太阴星力,很是精纯。 “金狗,你说这海里,究竟有多少大妖?”齐乐天坐下来,许久没剪的头发,看起来柔顺而亮泽。 金狗撇了撇嘴。 大妖?就算有大妖,那也都转世重生了,海里还能有什么? “这一次似乎全体的神仙,都转生到了这一世,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齐乐天叹了口气:“我如果没丢掉记忆,说不定还能知道些内幕,可我现在胎中之谜,就连你这个老伙计都记不住了,更别说这些东西了。” 金狗不满地汪了汪。 你个勇猛精进的性子,可别真被佛家那帮秃驴给磨去了吧,说话都叽叽歪歪的。 “我这不是没想起来嘛。”齐乐天揉了揉金狗的脑袋,帮金狗顺毛。 金狗的存在,在整个神仙界,那也是凤毛麟角。 要知道,法术真灵,可是一系法术修炼到极致,取天地间大道的规则之力,汇入真灵之中,才能创造出来的稀罕玩意。 金狗舒服地趴在地上,享受着齐乐天的服务。 这一世的主人,比上一辈子,就好在懂得体谅人。 远处的海面上,月光荡漾着,却忽然多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金狗揉了揉眼睛。 那是什么? 顺着金狗的视线,齐乐天也看向了海面。黑乎乎的大壳子,慢慢漂浮着,向海边游来。行至岸边,这只大壳子的全貌,才落在一人一狗的眼中。 这赫然是一只大海龟嘛。 “金狗,大圣爷,别来无恙。”大龟人立起身,幻化成人形。 他背着个巨大的龟壳,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就像是龙珠里的龟仙人年轻版。 “您好。”齐乐天礼貌地点点头:“请问您是?” “大圣爷这是把我忘了?”大龟有些错愕:“也对,这辈子我跟前世不同,大圣没认出来,也是正常。自我介绍一下,我前世是通天河畔的老龟,还曾经问过大圣爷仙缘之事。额,还没想起来吗?” 他看着齐乐天思索的脸,有些挫败。 虽然自己在西行路上,跟大圣爷没见过几面,可好歹也是八十一难的最后一难,没必要如此轻视自己吧。 总不至于,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吧。 “哦,我想起来了,你前世是一只老乌龟!”齐乐天把西游故事从头想到尾,终于想起了存在感奇低的老龟。 这不就是,把自己师徒四人丢进河里泡水的那只老龟吗! 第十四章 儒雅随和齐乐天 “老龟你后来成仙了啊。”齐乐天看着老龟。 “大圣你忘了吗?”老龟摊开手,表情无辜:“我最后成仙的时候,差点被人拿去当坐骑了,还好你给我说了一句,我才能恢复这闲人……闲龟的身份,不然我现在,说不定也没办法投回龟胎。” “是吗?我有说过这话吗?”齐乐天看了看金狗。 金狗摊开前爪。 它是法术真灵,平时都是散养在各处,到了需要的时候再叫出来,又不是秘书,怎么可能事无巨细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圣你气质比以前可好多了。”老龟看着风流少年似的齐乐天,啧啧称奇:“看来成佛,对于改善一个人的气质,是真有帮助。” 金狗皱起了眉头。 老龟说话,永远都是那么的直肠子,就这个性子,登上天庭时若不是大圣帮嘴,说不定已经成了哪个大神仙锅里的羹汤了。 毕竟,老龟无门无派,又没有背景,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某个贪嘴的大仙…… “简直可以算得上,儒雅随和啊。”老龟绕着齐乐天转了几圈,显然很满意齐乐天的现状。 “我没了记忆,很多人都说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我真不知道,我以前究竟是怎样的啊。”齐乐天也很无奈:“我现在就是来琼州找观音大士,希望他能给我点线索。” 老龟转悠的脚步一滞。 “大圣你说什么?” “每个人都这么问,我回答都答腻了。”齐乐天叹了口气:“我过去的记忆,没有了。” 老龟的五官挤在了一起,这个信息对他来说,有点难以消化。 “那个,大圣。”当他的五官终于松开,语气中带着些恐惧。 “怎么了?”齐乐天听出他话里的惧意。 “你有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老龟的嘴唇,微微颤抖。 “有啊,整个花城的土地,应该都知道我没了记忆,还有隔壁山上的黄风怪,嗯……应该还有不少吧,毕竟他们也有朋友。”齐乐天掰着手指。 老龟深呼吸了好几口空气。 他一跃而起,化归原形,把齐乐天的身子全数包在了壳里,往水底下一沉。 金狗汪了一声,赶紧跟上。 “金狗,你先留在这里,或者直接找个地方躲起来!”老龟的声音透过海水传来:“我觉得,这样下去很危险,你先走吧!” 金狗:“???” 你就给我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就叫我走? 以前是主人带我装13带我飞,现在当然是我来带这个没成长的大圣啊! “你要下来也行。”老龟的声音越来越远:“先把你所有的气息屏蔽掉!” 金狗不情不愿地将身上的卷毛捋了捋,化作顺滑的直发,盖在了身躯之上。原本镇压整座海域的地仙威压,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后,它一个水溅跃,以狗刨式沉入了大海之中。 …… 齐乐天整个人被裹在壳子里,动弹不得。 当入水的那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 虽然一直在滨海城市居住,但他实际上是个旱鸭子,就连小朋友们玩水的浅池子,也从来没有下水过。 这是他第一次与大海亲密接触。 “大圣不用担心。”老龟沉闷的声音从壳子外传来:“这是我平时备用的一个龟壳,现在把你包在里面,隔绝你的气息。” 齐乐天憋着气,脸越来越红。 他想说话,可是看着嘴角流出的泡泡,马上又合上了嘴巴。 快没气了! “大圣你没了记忆,我先把避水咒的咒语跟你说一下。”老龟念诵了一段咒文:“希望你还没有被水溺死。” 齐乐天伊伊呜呜地吐着泡泡,终于在昏迷的前一秒,将所有咒文,完整地念诵出来。 下一刻,他体内的真气开始转化,从体表的毛孔渗出无数的气体,在身周撑起一个巨大而不会上浮的泡泡。 “呼,呼。”他拼命地呼吸,好似这一辈子都没有如此畅快过。 金狗已经赶上了老龟,一把趴在齐乐天身处的龟壳上。 三人……一人一狗一龟的速度很快,片刻之后就来到了老龟的洞府。老龟伸出手掌,贴在自己的洞壁上,轻轻一推。厚重的石门缓缓向后,直接把三位神仙吸了进去。石门的前端,又是一块石板落下,将大海隔离开来。 一股吸力从他们的身底传来,将水抽走。 石门重新开启。 “老龟,下次带人下水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齐乐天躺在地上,吐着舌头,正迎着金狗鄙视的眼神。 “我这不是怕了嘛。”老龟有些不好意思。 都说千年王八万年龟,他们除了不好动以外,珍惜生命的性格也是长寿不可或缺的因素。 “怕什么?”齐乐天从地上爬起来,随便找了张石凳子坐了下来。 “大圣,我说出来你别笑我。”老龟坐在他的对面,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吗?” 齐乐天有些茫然。 突然问自己这些干嘛? “现在是所有神仙共同转世,天庭封妖阵破碎的时候。”老龟似乎有意要提醒齐乐天:“你看,天庭现在也还没有在各大片区,重新建立联络,不是吗?” “可这跟我危险有什么关系?”齐乐天歪着头。 他不是很理解。 “唉,你现在本事虽然没回来,可口气还是跟以前一样大。”老龟摇了摇头:“你想想,现在天下煞灵作乱,神仙还在凡间尚未觉醒,原本维持的秩序,是不是瞬间就崩塌了?” 齐乐天想着之前袭击自己的那人,点了点头。 各种神仙到处乱搞,还想夺舍自己,这世道确实不太平。 “你知道,你当年得罪了多少人不?”老龟痛心疾首:“当年大闹天宫,你锤了多少人的脑袋,害得多少天兵天将丢了官,坐了牢,被打到凡间历劫?西行路上,你又杀了多少妖精,给多少老神仙送了坐骑?” “这些人,该有多恨你啊。” “如果他们知道了你此刻神力未复,还丢了过去的记忆。” “你想想他们会怎么对付你啊!” 齐乐天听得一愣一愣的。 似乎有点道理啊。 “所以……”老龟还想说什么,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水声。 “老龟,你在吗?”一阵粗豪的声音远远就传了过来。 老龟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龟壳,低声道:“快带上这个,跑进里边房间躲一下!” 说完,他挤出了好客的微笑,来到门前:“是夜叉大将军啊,稀客啊,我这就去开门!” 齐乐天拿着龟壳,还没什么反应。 直到老龟整个人疯狂地使眼色,他才如梦初醒,将龟壳一穿,滚进了后边的房间里。 砸倒了一架子书。 第十五章 骄横跋扈夜叉将 洞府的门口缓缓开启,一尊巨大的身影,弯下腰,缓缓走了进来。 这人的身高,至少也有三米往上,不然以这通道的宽敞,绝不至于弯腰。齐乐天躺在房间里,整个人四脚朝天,只能偏过头,看看来人的长相。 来人的背后,两片巨大的膜翅已经收了起来,但仍能跨过肩膀,看到那狰狞的骨刺。淡紫色的皮肤,能在水底下自由来往的能力,还有老龟那不同寻常的表情,都让齐乐天确信,这人绝非善与之辈。 当然,也不排除是怕死的老龟神经过敏。 “龟老弟,”淡紫色的“高人”弓着腰,岔开双腿坐了下来:“好久不见啊。” “夜叉将军还是这么魁梧。”老龟至少也有一米九,算上龟壳,也勉强称得上大只,可在这夜叉将军面前,依旧只能抬着头说话。 “龟老弟客气了。”夜叉对于将军这个词很受用:“我这次来,是来发通知的。” “哦?龙宫方面,有什么差遣吗?”老龟接过夜叉手上的玉简,一道精神力缓缓渡入。 “大概就是希望龟老弟这边,能派出些门人弟子,或是随从小妖什么的,前去整修已经陈旧的龙宫。”夜叉语气轻松:“龟老弟你也是仙人,门下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不如先差遣几百个,过去给老哥充充面子?” “将军啊……”老龟面露难色:“我这辈子才投生海族,觉醒不过五六年,怎么可能收的了几百个门人弟子?不瞒你说,我现在还是孤家寡人,连只母龟都没找到。” 夜叉的脸原本是青紫色的,在齐乐天的眼里,忽然变黑了几度。 “龟老弟啊,在我这管辖范围,你算是修为最高的海族了。”夜叉的语气不善了几分:“你这等修为,说没有门人弟子,那是想诓骗我吗?” “不,将军听我解释啊。”老龟慌了神:“我真的没收门人弟子。” “这一次的龙宫整修,是考核我们这群夜叉校尉的时刻,谁的管辖范围出的力多,谁就能竞争那真正的将军之位。”夜叉眯起眼睛:“若是你真想称呼我一声将军,最好还是多抽调些人手出来。” 老龟心里那个气啊! 你以为你个紫脸男是什么东西!我尊敬你,称呼你一声将军,是给龙宫面子,关你个紫脸男什么事? 可是,怂惯了的人,总是下意识地心虚。 “没有门人弟子,其实没关系。”夜叉看老龟没说话,以为他在想办法:“你这附近,也有好几支大型的妖族,他们主动居住在你的身边,那便是生活在你的庇护之下,随便从那些家族里抽调出百来人,应该不算多难吧。” 老龟心地善良。 他清楚,这龙宫修整,就跟秦始皇修长城没什么区别,被抽调过去的壮丁,就算不死,也得掉上好一层皮。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龙宫的官吏们不往死里压榨才怪呢。 “我最近修行出了岔子,没办法亲自监督他们干活啊。”老龟找了个借口:“没了我在,他们肯定会怠懒的。” “你有什么师兄弟吗?”夜叉出了个主意:“叫他们给你代劳啊。” “这个……我真是孤家寡人。”老龟尽力拒绝。 “开什么玩笑!”夜叉指着房间里露出的一角龟壳:“那个是不是你兄弟!” 老龟的檐角露出一丝心虚:“那个是我……脱下来的龟壳!” “你脱下来的龟壳?”夜叉嘴角露出一丝玩味:“那为什么,你的龟壳在动?” 老龟的心一路凉到底。 原本把大圣爷带下来,是为了保住他。 这tm的,是把他往死里坑啊! “脱下的龟壳”摇了摇,站了起来。 齐乐天看着眼前的夜叉,打了个招呼:“你好。” “龟老弟。”夜叉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善的笑意:“你这人,不太厚道啊。” 老龟眼珠子一转。 他一只反应迟钝的老龟,为了救人,还得急中生智,真是难为他了。 “这是我弟弟,智力有点问题。”他把齐乐天拉过去,两个人套着龟壳站在一起:“你看,他的两只眼睛间距比我的宽,讲话也有点迟钝,修行也不怎么用心,显然是个低能儿啊。” “低能儿没关系。”夜叉哼了一声,显然不给老龟面子:“他跟你长得也差不多,对吧。” “不像啊,一点都不像!”老龟还想说什么,却被夜叉抽出的三叉戟,吓得缩了回去。 “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待在这洞府里修养。”夜叉的语气淡漠:“我会让手下的小夜叉们,去那些家族里抽调些人手,至于监工,就让你这个弟弟代劳了。” 老龟伸了伸手,可那柄三叉戟插在身前,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齐乐天背着龟壳,跟着夜叉走了出去。 他把手背到身后,比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叫“OK”。 “小子,你那老哥不太识趣啊。”夜叉看着齐乐天木木的脸,笑得有些玩味:“明明是搭伙赚钱的生意,你那老哥居然也不肯做。” “不回答?你不会真是个傻子吧。” “再不说话,我就回去把你哥打一顿了,毕竟他打不过我。” 齐乐天眉头跳了跳,决定继续扮演一个傻子。 金狗就贴在他的背后,微微的颤抖。 他知道,金狗这是生气。 堂堂齐天大圣,居然被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小夜叉,给百般折辱,实在是令狗暴躁。 “看来,真是个傻子。”夜叉摇了摇头,像是玩腻了这逗傻子的把戏:“就在这等着!” 齐乐天乐得不动。 没过多久,一个又一个千奇百怪的妖族,被押了过来。一人高的大海马,被小夜叉用绳子圈着,只能卑躬屈膝,蒲扇般的大海蚌,被小夜叉扛着,一路开合,几乎震掉了半扇贝壳。 最惨的还是一只大龙虾,前螯不知为何断了半截,两只眼睛里透着暗淡的光…… 齐乐天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他终于知道,老龟为什么拒绝让领地里的妖族去修整龙宫了。 这种待遇,跟奴隶又有什么分别? 金狗察觉到他的怒气,轻轻汪了两声。 “再等等。”齐乐天用只有金狗能听到的声音:“我要看看,是不是整个龙宫,都是这般模样。” 金狗想了想,点了点头。 “如果整个海域,都被这般无良的统治者掌管,那我们就让他换一个老大,好不好。”齐乐天看着骄横跋扈的夜叉校尉,捏了捏拳头。 金狗笑了,露出一口尖牙。 猴子还是老样子。 一点没变。 第十六章 棍子在手锤猪狗 夜叉很满意于手下的效率。 他当年还没成为校尉时,也是这样。龙宫每次派发下任务,他都恨不得把别人家里的地皮,也给刮下来三尺。 “上车!”他用力地挥舞着手臂,一只巨大的章鱼,便从水底浮了上来。 这世界上所有的神仙都转世完毕,但普通的修行者,可还是兢兢业业地修行。齐乐天看着那几大家族的族老,被夜叉们推推搡搡,却又不敢反抗的样子,心里的怒气值正拼命的+1+1。 他齐乐天从小就生长在冷眼里,被冷嘲热讽地对待,虽然算不上家常便饭,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如此大规模的搜刮和奴役,可是让他大开了眼界。 两只夜叉亲兵想是得了吩咐,把穿着龟壳的齐乐天押到了章鱼须上。 手法相当娴熟。齐乐天没有反抗,只是感慨于龙宫这些干部的素质。 欺男霸女,搜刮地皮,骄横跋扈……这些罪名,可都一五一十地对上了。 那几大家族的妖灵们,也被一同押到章鱼须上,偶有出现反抗的,便少不了一顿暴打。夜叉们体质远胜于寻常海族,哪怕修为参差不齐,可在强健的体魄,与龙宫的威严下,竟是没有一个海族,能够反抗成功。 他们有的被安排在齐乐天身旁,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那分明是对他,或者说对老龟的幽怨。 齐乐天可不这么觉得。 老龟确实生活在这片海域,可这并不代表,老龟对他们真负有什么义务。 弱小的人,确实值得被怜悯。 可这不代表,弱小的人总有求助的资格。 齐乐天很清楚,人的命运总是握在自己的手中,而非依赖他人的强权。 章鱼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已经深入了幽暗而深邃的大海之中。原先在浅海处依稀可见的珊瑚丛,现在已经找不到半点影子,只剩下无数被海流磨平的岩块,在章鱼自带的蓝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色彩。 齐乐天的耳膜渐渐感到了压迫。要知道,这里的水深,至少已经有四百多米。别说潜水员,就算是民用的潜水艇,到这一处也已经够呛。 夜叉们淡紫色的皮肤,也在海流的作用下,缓缓波动。 作为海族的一份子,龙族的忠实下属,大海就是他们力量的来源,暴戾的性格,使得夜叉一族在海族中风评极差。 这也是他们只能把命卖给龙族的原因。 大约到了一千米左右的深度时,一面透着冷光的水晶幕墙,出现在齐乐天的下方。 “这便是南海龙王水晶宫所在之处,你们这帮没见识的海族,进去之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去干活,自然会有人安排你们的工作。”夜叉校尉回到龙宫,那大嗓门也压抑了不少:“记住,我这个人很懒,你们可千万别给我找麻烦。” 被押送的海族们唯唯诺诺,皆低头不言。 至于他们脑子里正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夜叉校尉可是欺男霸女的一把好手,怎么可能放任他们的想法? “所以,我一般喜欢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他看着那群海族,两只倒三角形的眼睛里,透着名为残酷的光:“你们的家族,就是你们的源头。” “陆上人常说饮水思源。” “你们在做事情之前,也得好好想想,自己的源头才行啊。” 齐乐天看到不少海族抖了抖。 “真狠啊。”他低声叹道。 夜叉似乎听到了他的低语,转过头来。 “傻子,想要你和你哥平平安安,就老老实实帮我看住他们,懂了吗?” …… 没给海族们半点休息时间,夜叉校尉便把他们统统赶到了龙宫的偏殿。龙宫的位置,是千米之下的海底,虽然精致而堂皇,但要维护起来,便显得困难重重。当年神仙集体转世,龙宫里所有的下人,都被赶了出去,法阵和建筑都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自然多有破败。 “看住这个偏殿。”夜叉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龙宫整修,是一个相当漫长的工程,再加上各种问题,说不定得拖上整年。 他此刻离开,完全不耽误工程的进度。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校尉一走,他手下的夜叉小妖,便开始放浪起来。夜叉一族禀性暴戾,在修整龙宫这件事上,到处都要指手画脚,稍有不顺心意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那先前便断了一只大螯的龙虾,动作慢了些,又是一顿暴打。 齐乐天趴在长椅上,人虽然在此,可神魂已经分出体外,开始在这龙宫里转悠。 他修炼的是大品天仙诀,比海妖们的小道,不知高妙多少,即使有境界的差距,也无人察觉齐乐天游走的元婴。 龙宫的占地面积极大,几乎要赶上大半座紫禁城。 整一个海底平顶山,各种样式的宫殿和园林,在夜明珠与法阵双重光芒的照射下,显得美轮美奂。 只是,修整的海妖们,并不这么觉得。 在这座巍峨的龙宫内,海妖们迎来的是皮鞭,是剥削,甚至是惨无人道的采补。 齐乐天亲眼见着,一只已然成精的海蚌,被两只小夜叉撬开,挖出其中滚圆的珍珠。 对于一只成精的海蚌来说,那已经不仅仅是一颗珍珠,更是类似于内丹的存在。 两只小夜叉就这么随意地将珍珠取出来,把玩了几下。 “这颗珍珠不够大。”他们看着这半个小拳头大小的珍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觉得他不适合被安装在墙上,你觉得呢?” “我也这么觉得。”另一只小夜叉的手上,同样有一颗大小相仿的珍珠:“我们再去把那些蚌族的老人拉过来吧。” “没问题。”小夜叉欣然规往。 齐乐天的元婴掠过别处。 虾兵们正在赶着新来的海族,建设龙宫的新围墙。 蟹将坐在躺椅上,命令那些颇有姿色的海妖,给自己消除疲劳。 龟丞相数着账本,将供奉有加的家族,从本子上划掉,免去了他们的徭役。 金狗趴在他元神的背上,牙齿摩擦着,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齐乐天抚了抚狗头,瞬间回归本体。 夜叉校尉正从门口走进来。 刚走的时候,他忘了带灵石,赊酒又怕丢了面子,刚想从海妖们的身上盘剥一笔。 齐乐天不再趴着。 他站了起来,四肢一缩,从龟壳内脱出身来。 龟壳落在一旁,咔嗒一声,恰似从夜叉校尉手上落下的钱袋。 “你不是海龟?”夜叉校尉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金狗,把灵力借我。”齐乐天没理他,搭着金狗的狗爪子。 金狗咧了咧嘴,化作一片云气,汇入齐乐天的肉身里。 一股地仙巅峰的波动,从齐乐天的身体里渗出。 夜叉校尉看着齐乐天的装扮,牙齿禁不住地打颤。 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脚蹬藕丝步云履…… 手持如意金箍棒。 第十七章 龙宫也天翻地覆 提起被打晕的夜叉,齐乐天站到了龙宫的上空,手中的长棍不止地颤动,搅出一道又一道的水波。 龙王的寝宫内,一阵摇撼。 “怎么回事?”海葵尊者正禀报着修整进度,却看到顶上的明珠一阵摇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低血糖。 南海龙王敖明端坐在龙椅上,双手虚压,寝宫的震动便平复下来。 “莫不是又有凡人在做武器实验?”海葵尊者反应过来。 “不,这是灵力的波动。”龙王敖明站起身来:“是有敌袭!” “什么人敢袭击龙宫?”海葵尊者有些难以置信:“四方之海,以陛下的龙族为尊,在这大海之中,还有什么妖孽敢于在龙宫动手?” “话别说得太死。”敖明走下龙椅:“现在是煞灵大乱阶段,在天庭没有重整之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随我出去看看。”他大步走出宫门,抬头望天。 海葵尊者紧随着敖明的脚步,一同抬头。 他们头顶的水域里,一粒细小的光点立于其上,将整片海域搅得混乱不堪。 海葵尊者运足目力,眺望那粒光点。 “回禀陛下,那是两个人影,有一个似乎是我龙宫的夜叉将,另外一位身着锁子甲,头顶凤翅冠,看起来倒像是天庭的武官。” 敖明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天空。 “陛下?”海葵尊者见敖明沉默,有些不解。 这是南海龙王治下的水域,有恶徒在作乱,身为最高统治者,难道不应该出手镇压吗? 再不济,吩咐我等去镇压也行啊。 “葵儿,我有些乏了,先入寝宫休息。”敖明松开视线:“若是那人要找我,就说我正在闭关,此刻是要紧关头,不便打扰。” 这下轮到海葵尊者沉默了。 “好的,陛下。”她微微躬身。 齐乐天提着棍子,看着下方逐渐聚集的三支队伍。虾兵蟹将散开围捕,夜叉群魔从正中冲击,还有些海带海苔什么的,借着水流弥散开来,想要束缚住齐乐天的行动。 棍子上的锐金之气,直接裹住了齐乐天,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身。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花蟹将军第一个站出来,说着古往今来都毫无变化的叫阵语。 齐乐天瞥了他一眼,手中的棍子轻轻一点,便是极致的伸长。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传来,蟹将军只觉得身子有些凉爽。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腹部的蟹甲。 那里多出了一个血洞。 “不用多说了,我今天既然来了,你们便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齐乐天得了地仙之力,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就高峻起来。 那潜藏在骨子里多年不动的凶性,终于展露在他的脸上。 “冲啊!”随着蟹将军的沉坠,三支海妖部队,发起了疯狂的冲锋。 远远看去,齐乐天上上下下,都被海妖群包围,好似阵容庞大的食人鱼群,正围猎着一头巨鲸。海妖部队相当于龙宫的御林军,战斗力比之寻常的妖兽,强出不知凡几,这成千上万道攻击合在一起,就算是天仙境的强者,也不能掉以轻心。 十二位地仙境的统领,三十六位大乘期的妖将,还有上百位接近渡劫的校尉,正全力输出他们的真元。 一道贯穿整个水域的光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面撞向了齐乐天。 巨量的海水被蒸发,化作高温的水蒸气,折射着光炮的辉耀,仿似给龙宫的上空,挂上了一条绚烂的彩虹。而在光炮的中心,海水正疯狂的涌入,补充着先前被蒸发的海水,化作几个庞大的漩涡。 海葵尊者已经抵达了战团的下方,看着那高挂的彩虹。 作为龙宫近年最受宠的女官,她对于龙宫武力的了解,同样深入。要说制式的军队,除了天庭的天兵,王母的天河水军,冥界的阴兵,整个世间,就再没有如此大型的制式修行部队了。 而制式的修行部队,能够将所有修行者的力量都汇聚起来,集中于一点。 即使是修为远胜于统领们的大能,对上这种制式军队,也得礼让三分。 毕竟,没谁愿意被这帮修为低微的兵油子轰上一炮。 那可真是要命的! 随着漩涡的补足,海域也逐渐平静下来。 三支海妖部队齐齐定在原地,秩序井然。为首的妖鱼将轻轻刮了刮鼻子,以示对入侵者的轻蔑。 修为高,单打独斗强,又有什么用处? 面对成千上万海妖军团的一击,还不是只能身死道消? “可惜了,不知道他的名字。”海带师有些惋惜:“以他一棍重伤蟹武将的实力,至少也是地仙巅峰的水准,绝非无名之辈。” “这种没脑子的浑人,不问也罢。”妖鱼将高傲地抬起头。 这些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入了海葵尊者的耳朵里。 她有些不敢相信,陛下如此忌惮的人,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一炮轰死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那维持着龙宫法阵的水晶幕墙,轻轻发出了一阵碎裂声。 妖鱼将愣在原地,抬起了头。 一根粗长的棍子点在他的头上,一路下推,直接将他抵在了龙宫广场的中心。 “启动!启动!”海带师急忙召集部下们,准备再度释放光炮。 “光炮的味道不错。”齐乐天的身影从水晶幕墙之外,缓缓沉入龙宫:“刚好补足了我缺失的灵力。”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 当元婴内部的灵力蓄满,龟蛇盘结一处之时,元神之火便会自动亮起。 只等五行之气齐聚一身,便是渡劫之时。 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海葵尊者,还是不由自主地捂紧了嘴巴。 她的修为也摸到了地仙的门槛,自然能够看出天边之人的境界。 元婴巅峰,合体初境的修为,能扛住海妖军团堪比天仙的一炮? 即使他借助了外力,摸到了仙之门槛,也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毫发无伤啊! 齐乐天一棍砸倒海带师,金箍棒握在手中,舞出一阵棍花。 金箍棒本名定海神针,一旦摇撼起来,便是贯通天地的庞大漩涡。 无数虾兵蟹将被这逆水卷得四处纷飞,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进攻。 金箍棒在漩涡间穿插,来去如电。 海葵尊者紧紧地抓住龙宫的梁柱,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原本清澈的海水,被这一通大战,给搅得浑浊起来。虾兵蟹将们散了一地,有的脱了手臂,有的血流不止,比当年的四王大战,还要凄惨。 当然也有些只是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 “清算完毕。”齐乐天直接落在海葵尊者的身前。 神游时,凡是被他看到作恶的海妖,下场大都凄惨。 “带我去见龙王。”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第十八章 龙王得给个交代 “你究竟是谁?”海葵尊者定下心神问。 “我以前叫孙悟空,现在叫齐乐天。”齐乐天并不想介绍自己。 他只想去看看那敖明,究竟是个怎样的君主。 如果做得不怎么样……干脆就别做了。 换个人来。 “孙悟空?”海葵尊者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之间总想不起来。 “带我过去。”齐乐天提起棍子,对准了海葵尊者的天眼穴:“晚了你跟他们的下场,也差不多。” “这……”海葵尊者一脸为难:“大王正在闭关,目前到了紧要的关头。” “如果他不想出来,那你告诉他,他的龙宫现在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齐乐天随手把棒子插到龙宫的地基上,轻喝一声:“大!” 金箍棒依言行事,像是气球一般膨胀起来,很快就撑破了这处偏殿。 “长!”齐乐天不顾海葵尊者铁青的脸色,一手贴在膨胀的棍子上。 金箍棒抵在龙宫的地基法阵上,像是扎根大地的树根,开始崩解龙宫的法阵。 在海葵尊者心目中永远不会破败的龙宫法阵,被这根棒子顶着,居然开始摇撼起来。作为一座海底平顶山,龙宫的地基,被刻画了无数道强悍的符纹,跟大罗金仙手中的洞天法宝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可金箍棒就像一根钥匙,插入龙宫之后,无视了那极大的灵力差距,开始直接瓦解符纹。 一寸,两寸,平顶山的地基逐渐下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巍峨而堂皇的龙宫,就会变成大海深处的断壁残垣。 “你去叫他出来。”齐乐天靠在金箍棒上:“我相信他知道该怎么做。” “不必葵儿多劳。”一尊身着皇袍的身影:“我已经来了。” 齐乐天冷冷地看着敖明,脸上的表情仿似万年不化的寒冰。 “大圣爷,虽然你已经证得了佛陀的果位,修为也绝不亚于大罗金仙,比我这一小小的下界龙王,可要尊贵得多了。”敖明平视齐乐天的眼睛,神色平静:“莫不是大圣爷喜欢在小王家里打砸?” “我砸你龙宫,自然是有理由的。”齐乐天将手往身后一摆,仙元离体,直接将那昏迷中的夜叉扯了过来。 当着敖明的面,他收回了棍子,轻轻敲了敲夜叉校尉的脑袋。 金箍棒的锐金之气,划过了夜叉的额头,露出翻开的红肉。 剧烈的疼痛,让昏迷中的夜叉校尉骤然醒来。 敖明站在他的面前,黑金丝绣成的龙袍下摆,在水流中摇曳着。 “陛下!”夜叉校尉顾不得自己额头上的伤势,双膝一跪:“您终于来了。” “嗯。”敖明的声音里透着沉稳:“你做了什么?” “我……”夜叉校尉一时语塞。 他能说,自己得罪了一位强大的仙人吗? “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便是,我会替你做主的。”敖明微笑着,鼓励夜叉校尉。 “我……我带着劳工们过来之前,从一位大妖的家里,把他的弟弟带了过来……可我没想到,那人是个厉害的神仙,套上个龟壳,瞒过了我的眼睛。随后我把他带进了龙宫里,被他击倒了。” “你这个妖说话,真是又凌乱,又没有因果关系。”齐乐天感慨道:“我堂堂齐天大圣,怎么会毫无理由的出手呢?” “我给你个机会,把自己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夜叉校尉的背,一下子就浸满了冷汗。 那个杀神……居然还在自己背后。 “从实招来吧。”敖明叹了口气。 他向来崇尚无为之治,但现在看来,自己这些手下们,似乎并不买账啊。 夜叉伏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难道要说,自己欺男霸女,谩骂上仙,以致此时之辱吗? “算了,我给你看吧,龙王陛下。”齐乐天冷笑一声,手中招出四五面水镜。夜叉的骄横跋扈,虾兵蟹将的粗暴无礼,还有各种各样的乱象,都出现在这些水镜之上。 “作为一个统治者,不说让治下国泰民安,至少也应该束缚住手下的凶性。” “你扪心自问,你有在意这些子民吗?” 齐乐天的问话,犹如雨点般打在龙王的脸上,羞辱着龙宫的颜面。 “陛下不是这样的!”海葵尊者忍不住站出来:“陛下向来重视治下的平安,百年之内寻访四海,所过之处……” 她想说一片安乐,可眼神却瞥到了夜叉给海蚌开膛破肚的景象。 她说不下去了。 “龙宫的安居乐业,门槛可真是低下呢。”齐乐天笑得连腰都弯了:“龙王陛下,你可真是一位爱民如子,治国有方的明君啊!” “我记得你叫敖明,都说人如其名,可你怎么……”他一脸痛惜。 “这么昏庸呢。” 敖明的脸色始终没有变,只是沉默着。 齐乐天看着他的脸,企图从其中看出一丝愧疚,一丝不安。 可他只是古井不波。 “大圣教训的是。”等到齐乐天说完,敖明拱了拱手:“你今日在我龙宫大开杀戒,算是帮我清理门户,我可得好好感谢你才行。” “我可没有清理门户。”齐乐天手中的棍子嗡鸣着:“或者说,我还没有下定决心。” “我等你的解释,已经很久了。”他将棍子搭在肩上,一脸漠然:“如果你给不了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今天你的龙宫,我就拆掉了。” 海葵尊者正要出声,却被敖明伸手挡住。 他纵身而起,来到一众虾兵蟹将中间。 所有的海妖们都抬起头,看着他们最为崇敬的陛下。 敖明抬起了手,蓝光涌动,凝聚出一枚枚棱形的冰晶。 随后,他将手一扬。 夜叉校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那被划开的额头上,赫然多出了一枚淡蓝色的细小冰晶。 鲜血汨汨地留下,淌遍他的全身,似乎是有意洗净他的罪孽。 在场的海妖,有的如夜叉校尉一般,被洞穿了元神,有的被刺破了丹田,从此丧失修行的资格,还有些断手断腿,元气大伤。 “当年我成立这龙宫之时,欠下你们先辈的人情。”敖明立于高天上,向着众妖宣告。 “但今天,我要拿回分给各位的君权。” “剩余人等,埋葬死者,回去好好想想,我龙宫的法例。” 海葵尊者从未见过杀伐如此果决的敖明,檀口微张。 齐乐天的身影却已不见。 第十九章 时隔千年的会面 金狗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背上的齐乐天,汪汪两声。 自它来到齐乐天的身边,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低落的主人。 “我没事的,金狗。”齐乐天坐在金狗背上,一脸的意兴阑珊:“你觉得我今天的表现,是不是太差劲了?” 金狗不解。 在它的印象里,猴子一直是一个狂放不羁,目中无人的狂神。无论是面对玉皇大帝,还是灵山世尊,猴子一直都能平等视之。 而面对其他人……猴子向来都是看心情。 心情好了,赏你点仙桃。 心情不好,捶你一顿。 “我知道,我跟以前的我不一样了。”齐乐天仰躺在金狗的背上,看着天边逐渐浮起的白色:“我看过西游记,我知道齐天大圣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活得潇洒,活得随心所欲,也为了自己的信仰和梦想,跟天庭和灵山抗争过,也失败过,落魄过,被镇压在山下五百年。” “但我呢?”齐乐天有些迷茫地看着天上的残星:“我是一个孤儿,一个没有梦想的人。我不像齐天大圣那样,懂得去抗争,懂得去挑战,懂得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遭受过不公,遭受过冷眼,也曾经跟身旁的人们诉过苦。” “但是身旁的人告诉我,这是我必经的苦楚。因为我面对的,是我这个身份,难以反抗的力量。” “但是,就在几天前。”齐乐天抿着嘴唇:“我知道了我是个神仙,是个强的一批的神仙。” “所以我今天来到了龙宫,看到了不公。” “把他们统统锤了一遍。” 金狗静静地听着,似乎是在消化着主人的话。 “但是,我知道,我清楚得很。”齐乐天举起双手,看着掌心粗糙的纹路:“即使我血洗了一整座龙宫,将所有恶人全数杀死,也没有任何意义。” “当狼群死去的时候,原本相对温顺的野狗,就会变成更加凶残的捕食者。正是因为他们先前被狼群压迫得太惨,欺压起草食动物的时候,绝对会更加变本加厉。” “敖明今日的杀伐,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震慑了龙宫,收回了一波权力,也对我有了个交代。” “但这依旧是治标不治本。” 金狗叫了一声。 “这些事情跟我,确实没什么关系。”齐乐天点了点头:“一个人越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活得就越逍遥,越自在。” “可是我不愿意啊。” “我好不容易获得了足以撼天动地的力量,拥有了凡人难以比肩的寿命和精神。” “面对这种事情,你要我什么也不做。” “我做不到。” 金狗眼眉低垂。 他想起了当年,那个猴子站在南天门前,提着金箍棒,正面迎击那天兵天将的场景。那个时候,天门崩碎,天兵天将如猪狗一般被放倒在地,四大天王的风调雨顺全数被破,托塔天王甚至只能干瞪眼。 败退了万军,猴子的棍子,遥遥指着凌霄殿中端坐的大天尊。 那是猴子一生中,最为意气风发的日子。 它扭回头,看着齐乐天那张并不坚毅,甚至还有点稚嫩的脸庞,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时的齐天大圣。 强大而有为。 …… “黄大师。”齐乐天拱了拱手:“你师弟回来了吗?” “我此番前来,正是要跟你说这件事。”黄峰和尚身着那套似乎万年不换的袈裟,推开了齐乐天的房门:“我已经感应到我师弟的气息,出现在紫竹林处了。” “紫竹林?”齐乐天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提着吊篮的观音大士。 “没错,正是观音大士的道场。”黄峰点了点头:“你此番前去,只需从此向东直行五十里,遇到一片青青竹林,便可敲门而入。” “敲门而入?”齐乐天皱了皱眉。 难道要去知乎提问,如何对着一片竹林敲门? “我也就只去过一次紫竹林。”黄峰和尚叹了口气:“大士说我尚未摆脱身为妖魔的腥气,入了紫竹林有损福地的元气,所以只让我去过一次。” “那就是说,你这次不会跟着我一起去,对吗?”齐乐天问道。 “是的。”黄峰和尚口宣佛号:“大圣只要到了那一处,便自然知道该从哪里进去了。” 齐乐天谢过黄峰,走出了禅架寺。 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到来。 “黄峰大师。”来人恭敬地拱了拱手:“我是童子坐下一土地,前来向大师传讯。” “师兄座下的土地?”黄峰和尚抬了抬头:“可有信物?” 邢君点燃了一道真火,聚于指尖上:“这便是信物。” “哦?”黄峰见着这三昧真火,眼神微动。 善财童子在皈依之前,便是倚着这三昧真火横行西牛贺洲,声威最盛时人称圣婴大王,还曾经用这烟火挫败过齐天大圣。 能用出这三昧真火,想必是童子亲传了。 “我奉童子之命而来,是要跟黄峰大师商量一件事。”邢君收回手中的火焰,继续说道。 “什么事?”黄峰潜意识觉得,从这位土地口中说出的东西,绝不是什么小事。 “童子对我如是说……”邢君凑近了黄峰和尚,言语窃窃。 黄峰和尚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虽然有预料到不是什么小事…… 可邢君所说,未免也太恐怖了。 …… 齐乐天依言前行五十里。 琼州岛上,热带雨林遍布,一片青翠的竹林,在那老藤和参天巨木之间,还是相当显眼。 降下云头,齐乐天落到地上,看着眼前葱郁的一片绿意,轻轻伸手,在一排老竹上敲了敲。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黄峰所说的敲门,究竟是何意。 竹林之中,有一片竹子,并排地生长在一起,倒像是凭空筑起了一片墙壁,或是一扇没有院子的蓬门。 只有修行者才能看出来,这排翠竹的奇异之处。 “这竹子的硬度,少说也有五百年了吧。”齐乐天放下手,感受着先前从竹子上传来的澎湃生机,有些感慨。 “不,不止五百年。”一个有些尖锐的童声,从翠竹之后传出。 竹子排成的门,被一位小童推开。 时隔千年,童子与大圣,再一次见面了。 第二十章 空中的交通事故 “你好,善财童子。”齐乐天打了个招呼。 “你是……”善财童子冒出个头,扎在头上的辫子一晃一晃的。 “我是齐乐天,前世是孙悟空。”齐乐天已经被问的烦了,提前解释清楚。为了增加说服力,他握住了金箍棒:“不过现在没有记忆,此行主要的目的是来找观音大士,希望他能帮我找找记忆。以上。” 介绍自己的前世……他还是第一次。 善财童子沉默了半晌。 “进来坐坐吧。”他侧身打开了竹门。 “谢谢。”齐乐天点了点头,走进了观音大士的道场。 紫竹林,顾名思义,便是紫色竹子成了林。齐乐天放眼望去,除了中央一方池子,岸边几栋小草房,周边可都种满了竹子。竹子本色青翠,可这道场中的竹子,却长出无数紫色的斑纹点缀其间,显得美轮美奂。 “这是五百年前,大士离开前,你亲手栽下的竹林。”善财童子沉默了好一会,才想出了开场白:“你没了记忆,自然不清楚这件事,当年大士离开之前,还特意把你请了过来,彻夜相谈。” “这些竹子,是我种下来的?”齐乐天有些诧异。 “是的。”善财童子点了点头,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当年大士离开之后,整座山峰的竹子都开花结实,只剩下枯死的竹根,盘缠在山中。你重新栽下了紫斑竹,才把这座道场的生机挽救回来。” 齐乐天也沉默了。 “大士,还没回来吗?” “没有。”善财童子摇了摇头,走到一旁的池子边上,看着池里的游鱼。他手臂上的金箍,在行走时叮当作响,好似在身上挂了一串风铃。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齐乐天带着半分希冀问道。 善财童子捞起一条游鱼,捧在手心看了半晌。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知道大士究竟去了哪里。”他将游鱼放回水中,任由它潜入莲叶之间:“那么那个人,便是你孙悟空。” “孙悟空自然知道。”齐乐天摊开手:“可我不知道啊。” “你不是已经证道成佛了吗。”善财童子看着齐乐天的眼睛:“佛宗的彼岸,你也已经到过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蹈这趟红尘?” “这件事情,孙悟空同样知道,我同样不知道。”齐乐天摇了摇头。 “总而言之,我这里已经没有你要的东西了。”善财童子看着池子,有些发呆:“以后要是想打架的,可以来找我,别的事情就算了。” 齐乐天深呼吸一口气。 当善财童子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这次琼州之行,就注定要铩羽而归。 关于自己的记忆的线索,就在善财童子这个点上,彻底断了。 …… “G9047号动车组,已经到达花城北站,各位旅客提好自己的行李,有序地离开车厢,祝您旅途愉快。” 黄峰站在花城北站的月台上,目送那如同白色长龙般的列车,缓缓驶离。 直到今天,在看到人类科技成果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恍惚。 在他这种大妖的眼里,人类的个体实力,可以说不值一提。 可就这么不值一提的人类们,居然用那双无力的手,创造出了这样庞大的现代都市。 “师傅,我们该往哪里走?”自幼生长在琼州的妖精们,也是第一次随着黄峰出岛。这巨大的建筑物里各种弯绕,几乎绕晕了他们的脑袋。 “随我来吧。”黄峰倒是在现世周游过的人,带领着自己的手下,磕磕绊绊地离开了北站。 邢君早已在花城,给他安排好了住所。 只等执行任务。 …… 齐乐天驾着金狗,跨过了琼州海峡,重新回到了祖国大陆之上。他刻意放慢了飞行的速度,穿行在云朵之中,看着那浩瀚的大地。 金狗兴许也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低落,时常就变换个颜色,想逗齐乐天开心。 作为一朵云,一位强大的法术真灵,它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颜色。 齐乐天摸了摸金狗的头,微微一笑。 不论别的,自己的金狗,还是那样的独一无二。 “降低一下飞行高度。”他拍了拍金狗的头:“我们去看看下边的禾苗长得怎样。” 金狗欢快地叫了一声,俯冲而下,在天空留下一道金色的轨迹。 当然,在敛息符的作用下,肉体凡胎是看不到这两位的。 毕竟在管制的领空之内,没有飞行许可,可是不能随意在天上飞的。 他齐乐天,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 这一块已经接近了花城,远远望去,小蛮腰的塔顶已经依稀可见。从天上往下看,一条条细线般的道路,从远方延伸过来,汇入花城那庞大的城区之中。一粒粒更细小的车辆,如同细线上的蚂蚁,缓缓归巢。 “站在越高的地方,视野便越是广阔。”齐乐天让金狗化作了一张躺椅,舒服地躺在上边,看着花城的天际线,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 金狗的前爪化作云气,抱了抱齐乐天,顺便扯过一片云雾,写了几个字。 高空风冷,注意保暖。 齐乐天哈哈大笑,拉着金狗脖子上的卷毛。 “走吧,我们回家!” 金狗一纵身,直接往上窜去。 不过这一窜,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齐乐天的脑袋撞破了一块玻璃,插到了一个驾驶舱里。 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女看着齐乐天的脑袋,轻轻捏了捏拳头。 砰的一声,这个如玉般可爱的小拳头,便锤在了齐乐天的脸上,直接把他砸飞出数里远。 若非金狗真的很快,齐乐天就要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变成一块肉饼了。 “金狗……”齐乐天的声音有些虚弱,嘴角也渗出了鲜血:“你起飞,不看路的吗?” 金狗的狗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它不是不看路,只是在它的感知里边,这云里面根本什么也没有啊! 谁知道忽然间会冒出一个直升飞机来? 一阵螺旋桨的转动声传来,那被撞穿了挡风玻璃的直升机,就这么迫降在这片水田边上。 金狗闭上眼睛,再睁开。 这架直升机,不知道究竟施了什么法术,居然能瞒过他地仙境的感知! 一位身着红裙的少女,从驾驶舱内优雅地走出,一双小皮鞋踏在空中,根本不曾落地。 齐乐天眼神一凝。 离地三寸,不染尘埃…… 眼前这位高挑的少女,居然是仙境强者? 第二十一章 金狗被人盯上了 金狗警惕地站在一旁,龇牙咧嘴地恐吓这位少女。 只不过由于这萌萌的体态,卷曲的金毛,看起来就像是撒娇一般。 “你是谁?”齐乐天躺在水田里,只冒出了一个脑袋,剩余的身子都沉入水中,与新种下的秧苗一同泡着。 “我?”少女抱起金狗,转了一圈:“我是超能力者啊!” 齐乐天:“……” 这个世界有神仙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有超能力者? 看着少女青稚的面庞,齐乐天可以确定,这位少女,绝对不是什么装嫩的老东西,而是跟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年轻人。 这个时代,是众仙转世的时代,这位少女说不定就是跟自己一样,失去了记忆,只觉醒了神通的转世之人。 “这个世界,应该是没有超能力者的。”齐乐天看着在她手中不停变换着形状的金狗,一时间有点心疼。 “没有超能力者?”少女眉头一皱,鼻子上冒出了几道横纹:“你不就是一个吗?” 齐乐天心下一笑。 果然跟自己猜想的一般无二。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呢。”他叹了口气。 “知道什么?”少女一下子就警惕起来,抱着金狗的手也收紧了些。 金狗被紧紧地抱着,几乎缩成了一团。也亏得金狗是法术真灵,云雾所化的躯体,换做普通的妖兽,被这双看似细弱,但却有万钧之力的手臂一箍,脑壳都得爆浆。 “要不你先把我家金狗放下来?”看着金狗不停蠕动,但又挣脱不得的模样,齐乐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却把泥浆擦满了脑袋:“我看它快不行了。” “不行!”少女一口回绝:“你先告诉我,我才能把它还给你。” 齐乐天只好将神仙转世之事,一五一十地道来。 金狗似乎是放弃了挣扎,躺在少女的怀中,一动不动地装死。 “居然有这种事?”少女托着下巴,像电影里的侦探一般思索:“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有着无数超能力者在斗争呢……这几年来,我都不大敢把超能力暴露在外,害怕被人抓去做研究。” “所以,这就是你一拳把我锤出数里的缘故吗?”齐乐天苦笑。 “你都把我直升飞机撞坏了,我难道还给脸给你吗?”少女撇了撇嘴:“再说了,像你这样突然袭击,我还以为是什么邪恶势力,发现了我,准备把我抓走呢。” 齐乐天的眼光,盯住了金狗。 金狗咧开狗嘴,尴尬地笑笑。 “怪它!”齐乐天指着少女怀中的金狗:“都是它飞得太快了!” 少女盯住了怀里的金狗。 金狗动了动耳朵,尽量让自己显得可爱一些。 “我家的直升飞机很贵的。”少女微微一笑,像是小狐狸般狡黠:“要不我们来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 齐乐天的脸一下子就发苦了。 我就一穷学生,怎么可能赔得起一架直升飞机? “怎么,赔不起吗?”少女似乎早就料到了齐乐天的反应:“我也不差这修理费,若是赔不起,那就算了。” 齐乐天几乎是喜出望外。 虽然自己已经拥有了半神之力,可面对这巨额的债务,还是不由自主的心悸。 这也许就是穷怕了吧。 “还好遇到你这样通情达理的小姐姐,不然……”齐乐天话没说完,就被少女打断了。 “不过,你这只金狗这么可爱,拿来抵扣我的修理费,也不是不行。”少女嘻嘻一笑,提着金狗的脖子,就要爬上飞机离开。 齐乐天:“???” 刚才夸完你通情达理,现在你就想把我家金狗提走? 没必要吧! “等等。”齐乐天从田里爬起来:“等一下!” “怎么,你现在想给钱了吗?”少女回头微笑。 齐乐天身形一凝,但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以你这个年纪,能达到这样的高度,想必不是一般的神灵转世……而且你跟我一样,也丢失了自己前世的记忆。”他尽量让自己的措辞足够吸引人:“我正好最近在调查中国的古典神话,说不定能帮你找到你的前世。” “哦?”少女红唇微扬:“这倒是有点意思。” 齐乐天脸色一喜。 “只不过,你这身衣服,都脏的跟野人一样了。”少女皱了皱眉:“这样,你如何坐我的飞机回家?” “为什么要去你家?”齐乐天挠了挠头:“我们找个地方讲讲不好吗?” “你现在还欠我的钱嘞!”少女揶揄一笑:“你又不肯把这只金狗送我,那只好拿你自己先抵债啊!” 齐乐天再度沉默了。 这个少女的操作,实在是太出人意料。 “什么时候,你能找出我的身份,你就自由了。”少女小手一挥:“现在你先把自己搞干净点,我把你带回家去!” 金狗化作一片云雾,脱离少女的怀抱,把齐乐天裹在里边,转悠了一圈。 齐乐天再出现时,全身上下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发型都整齐了不少。 少女眼神一亮。 像金狗这样贴心的造型师,如果能养在身边,逛街的时候就连补妆的功夫都省了。 “得想办法把这只金狗要过来。”少女嘀咕着。 齐乐天的耳朵相当灵敏,自然听到了少女的话。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心中叹了口气。 金狗啊金狗,你可是给我招来了一个大麻烦啊! …… “你要回花城?”善财童子看着邢君,眉眼中闪烁着淡漠的光。 “是的。”邢君眼神平和:“这七日来,在童子这里,已经寻到了法诀,只差手刃那煞灵将即可。” “可笑!”善财童子言辞颇厉:“不过才练了几天,就想要一步登天,这等心性,你拿什么求道?” “童子,那煞灵将,已经成了我的心魔。”邢君回道:“这几日来,我每逢修炼之时,内心深处都会浮现出它那可憎的形象,调动起我的心魔。此魔不除,我的心性,就永远有一个无法填补的漏洞。” 善财童子看着邢君诚挚的双眼,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金箍。 观音大士是自己的恩师,可也是降服自己的仇人。 是的,他的心魔,是大士,以及猴子。 真羡慕这个小土地啊,有这样便于处理的心魔。他心中叹了口气,除去了那煞灵将之后,邢君的修为更进一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自己的心魔,究竟何年何月能够消解? 邢君等待了许久,终于等来了童子的肯定。 “你去吧。”童子背着手:“杀了那厮,就赶紧回来。” 邢君一点头。 “是!” 第二十二章 金乌西坠妖风起 带着破碎的挡风玻璃,直升飞机磕磕绊绊地回到了少女的庄园。 “我叫余清欢,你呢?”少女熟练地操作着机械,如是问道。 “我叫齐乐天。”齐乐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即使带着耳罩,也依旧被螺旋桨的强烈声响,弄得有些耳鸣。 “齐乐天?”余清欢笑了笑:“魔角侦探的主角?” “应该是重名吧。”齐乐天不在乎这些:“你不是花城人吗?怎么飞机倒往回开?” “花城可不只有城区。”余清欢神秘的笑笑:“若不是今天你被用来抵债,你也休想知道我家在哪。” “我可还没同意让你用来抵债呢。”齐乐天嘀咕着。 “你不抵债,那就用你的金狗抵债呗。”余清欢毫无压力:“反正我都没意见。” 齐乐天被迫静音。 经过了十来分钟的航程,两人回到了余清欢的家中。 “怎么样,大吗?”余清欢张开手臂,怀抱整座庄园:“是不是很震撼?” “还真是,有够大的。”齐乐天看着这西江上的小岛,少说也有几百亩的地块,居然就这么变成了私人的庄园? 这余清欢的家世,究竟有多恐怖? “嘛,虽然我家比较大,但家里就我一个人常驻在这里。”余清欢打了个响指,一台沙滩车就从旁开过来:“我今年刚刚准备升学,所以作为我的成年礼物,我把就把这处房产的所有权,转给了我。” 沙滩车的司机戴着白手套,训练有素,双眼直视前方,完全不在乎小姐带回来的是谁。 但齐乐天的感知何等敏锐,先前司机那不经意的一瞥,直接划过了他身上所有要害部位,宽松的衣袋里,也不知道藏着些什么武器。 若是有人要对这位大小姐图谋不轨,先不说她身上的灵力,就是这些保镖式的人物,就已经够来犯者喝一壶的。 “开动!”余清欢拉着齐乐天上车,拍了拍司机的肩膀。 沙滩车无声地启动,在这条盛开着鲜花的小路上,一路前行。 岛上的实际建筑面积很少,只有中心区域,才有几座小别墅,其余的地方,不是潺潺的小溪,就是嶙峋的怪石。在这些山水之间,齐乐天见过的,没见过的林木,像是给这原本就灵气十足的山水,增添了几分生机。 “好了,我们到了。”余清欢一跃而下,手掌贴在门框边上的掌纹所。 大门缓缓打开,古意十足的摆设映入齐乐天的眼帘。一道屏风蔽门,两边转进,是平行的两道旋梯,水晶吊灯从二楼的天顶垂下,自动亮起,闪烁着微黄色的贵气。 金狗撇了撇嘴。 除了新出现的现代科技,这种古意十足的摆设,他金狗都看腻了千年了。 “金狗喜不喜欢这里啊。”余清欢一把抱起金狗:“喜不喜欢?想不想在这里住?” 金狗汪了汪,示意自己不太喜欢。 “不太喜欢吗?”余清欢很有耐心地引诱金狗:“那你想要一个怎样的房子呢?” 金狗随手扯来一片水汽,凝结成一面水镜,上边画出高耸入云的大厦。 “你喜欢高楼大厦啊,”余清欢一边抱着金狗,一边给金狗的脑袋按摩:“我家在花城中心,就有一栋高楼大厦呢,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我就把那栋大厦送你了。” 送你了……齐乐天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人不如狗.jpg 金狗指了指齐乐天,化作一片云气,再次出现时,已经在齐乐天的怀里。 余清欢皱了皱眉,第一次感到挫败。 这只小狗,似乎软硬不吃啊。 “好了好了。”齐乐天打圆场:“你在这里方便使用自己的神通吗?我给你看看,说不定能猜出你的真实身份。” 余清欢的嘴角勾起一波魅惑的笑意。 “那我就在这里使用神通了。”她响指轻弹,一点细小的火光,便出现在指尖上。 齐乐天看着那点细小的火光。 “控火能力吗?” “接住了,齐乐天!”余清欢将手指搭在红唇前,双眼中精光一闪。 齐乐天有些手足无措。 接住? 余清欢可不管齐乐天有没有准备好,她绣口一吐,便是一阵清风过阵。那点细小的火光,就像是一条被拉长的橡皮筋,一路延伸到齐乐天的眼前。 金箍棒自动弹出护主,挡在了齐乐天的眼前,绚烂的锐金之气,给本就奢华的房间,增添了一层宝气。 明明只是萤火虫一般大的火光,可其中蕴含的怒焰,却好似金乌之火,在齐乐天的身前爆燃开来,化作一只巨大的火球,直接将他整个人的吞了进去。 “我去!”齐乐天的怒吼从中传来:“烫死了啊!” 屋顶上站着的雀鸟,被这惨叫震飞无数。 “怎么样?”余清欢饶有兴味地看着齐乐天:“堂堂神仙转世的大人物,有没有受伤啊?” 浓烟散去,齐乐天整个人暴露了出来。 金狗趴在他的头顶,四只手爪盖住他的脑袋,护住了他的头发。 金箍棒摇了摇,表示很舒服。 只有齐乐天口中吐出一团黑气,两眼直翻,好似要断气了一般。 “真菜啊。”余清欢嘟哝着。 “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别人菜啊。”得到金狗灌注的灵力,齐乐天才缓过气来:“你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就不要随便出手了。你能不架云不借助法器飞行,绝对已经到达了地仙境界,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焚山煮水。” “你不也是神仙转世吗?”余清欢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怎么就不到这个什么什么……地仙境呢?” “我才觉醒了不到一个星期。”齐乐天苦笑:“你这都好几年了,能比吗?” “行了。”余清欢小手一挥,颇有大小姐的风范:“刚刚你也感受到了,那你有线索了吗?” “就这样?”齐乐天眉头纠结在一起:“简简单单地控火,我感觉别说是神仙,就连江湖骗子都懂一手。这么简单的线索,怎么找得出来?” “我还能放大火,把一个小湖烤干。”余清欢补充道。 齐乐天就差在额头上画黑线了。 这不就是控火的放大版吗!跟原来所说的有什么区别? “算了算了,真叫人头疼,我来给你查一查。”他扶额:“有电脑吗?” “有。”余清欢点了点头:“来这边。” …… “好强大的妖气!”正在西江里泡澡的奔波儿灞抬起了头,看着远方的小岛:“这水平,就是跟黑蛟大人比起来,都相差无几了吧。” “呆子,都察觉到了,还不赶紧回去汇报黑蛟大人?”霸波儿奔拍了他脑袋一巴:“等着被别人抢先吗?” 奔波儿灞如梦初醒,潜入水中,迅速离去。 太阳缓缓沉入大地。 妖风渐起。 第二十三章 黑蛟上门找错人 “大致就找出这几个,比较符合的存在。”齐乐天放下鼠标,转过头来。 余清欢倚着床沿,已经开始打盹。闻得齐乐天的话,迷糊地问:“哪几个比较符合的?” “你的能力是控火,而且应该是比较强力的控火。”齐乐天娓娓道来:“所以我排除了大部分不太出名的神仙,给你找到了以下几位。” “第一,是火神祝融。”齐乐天说道:“当然他原来是男的。” 余清欢眼神不善:“我是女生!” “这就是个猜测,猜测嘛。”齐乐天打了个哈哈:“那我告诉你我第二个猜测,或者说,是一整套猜测。” “火祖隧人道君,火祖炎帝帝君,火正阏伯真官,火神祝融帝君,火神回禄神君,火炁郁攸神君,丙丁位司火大神,己午位司火帝君,南方赤精帝君,南方赤灵帝君……” “打住打住!”余清欢听得有些不对头:“你说的,几乎都是男性的神仙吧。” “我们这是转世……前世的性别又决定不了这一辈子。”齐乐天的声音渐小。 “我有一个直觉,我上辈子,跟我现在的性别,也是一致的。”余清欢摇了摇头:“既然是神仙转世,没什么必要的话,应该不会刻意去改变自己的性别。” 齐乐天一时语塞。 “去找一个女的出来。”余清欢一挥手:“我先睡一会。” 看着裹着被子的余清欢,齐乐天有些无语。 把一个陌生男子带回家里,还能这么优哉游哉地躺在一旁睡着,这个女子,不简单。 …… “你们说,有一道与我相仿的妖气,在西江上爆发了?”身着黑袍的肌肉男,看着化作人形的奔波儿灞两兄弟,如是问道。 “虽然那妖气还不如大人,但以我们浅薄的见识,估计是同一级别的存在。”霸波儿奔的口才显然优于自己的弟弟:“我们那时在西江里布阵,正赶上那处的妖气爆发,便快马加鞭跑回来报告大人了。” “我们妖协的花城分部,也是时候应该吸收些新鲜血液了。”黑蛟端坐于主位之上:“不过话说回来,让你们刻画的符阵,做得怎么样了?” “回禀大人,已经布置好了。”奔波儿灞道:“就等着祭司大人降临,便可以执行。” “很好。”黑蛟站起身来:“我去会会那妖气的主人。” “恭送大人!”两位小妖站在黑蛟的身后,目送他架云远去。 黑蛟大人很满意于自己这两位手下。 只是堂堂妖协,花城分部只有他一个天仙境的大妖,实在是太过掉价了。自从平天大圣复苏,将火焰山所属的妖灵,并入妖协之后,整个妖协的实力,就已经有了逐鹿中原的资格,作为粤府的最大分部,至少也得有两个天仙境的强者,才能挡住天庭那帮人。 “那爆发的妖气,在西江面上?”他沿着西江的流向,一路向前。 一只明珠般的小岛,出现在他的眼前。 齐乐天坐在电脑前,扭了扭头。 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著名的女性控火神仙,来应付这余清欢。 “唉。”他仰躺在大班椅上,舒缓着自己僵硬的脖颈:“我还自夸自己多了解古典神话,居然连一个女性火神都找不出来……她说的没错,我还真是很菜呢。” 金狗跳进齐乐天的怀里,蹭了蹭他,以示安慰。 一道浑厚的声音,却忽然流进了他的耳中。 “听闻此处有大妖降世,在下西海龙王座下,黑蛟是也,望阁下能现身一见。”黑蛟的见面词讲得磕磕巴巴的。 以他这文化水平,逼出这一段话,也是难为他了。 齐乐天抬起头。 西海龙王?这是南海龙王派来找场子的吗? 不对不对,南海龙王都打不过自己,西海龙王座下一个普通的下属,能找回什么场子? 余清欢还在梦中,只有自己上了。 于是,齐乐天开了窗户:“你找谁?” 黑蛟刚好悬浮在窗前,笑容一脸僵硬。 “我找的不是你,找的是一个大妖,至少是地仙境以上的大妖。”黑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地仙境的大妖,就是可以像我一样自由悬空的那种。” 金狗从齐乐天背后浮了起来,坐在齐乐天的头上。 “也不是这样,是那种可以自由幻化成人形的。”黑蛟比划了一下。 金狗融进了齐乐天的体内,让齐乐天拥有了地仙的灵力。 黑蛟:“……” “你这个品种的人类,很少见啊。”黑蛟沉默了片刻:“与法术真灵融合之后,居然直接突破了仙境壁垒,完全不合常理!” “我们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存在,不是吗?”齐乐天反唇相讥。 “好吧,你也是一位大妖。”黑蛟最终选择了信任:“只不过你的实力,不如我今天感受到的那道妖气。” “行了我知道我菜了,你等一下,我把她叫醒。”齐乐天沉默了片刻。 齐乐天把窗户关上,拍了拍余清欢的床沿:“起床了!” “怎么肥事?”余清欢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找到了?” “不,有人找你。”齐乐天推开了窗户。 黑蛟笑得像个煮熟的狗头一半,拼命释放着善意。 “你是什么人?”余清欢瞥了齐乐天一眼:“尽给我找事情。” “别看我,他是来找你的。”齐乐天耸了耸肩。 “在下黑蛟,是妖协的花城分部长,来这里是希望……” “邀请我加入那个什么妖协是吧。”余清欢掏了掏耳朵,揉着惺忪的睡眼:“不去不去,小说里这种协会,一般很危险,总是会被天庭之类的清缴。” 黑蛟的脸本来就黑,现在更黑了。 就算不想加入,也给我一个台阶下啊!黑蛟内心很烦,很苦涩。 他本来就是一个暴躁的肌肉男,被这样嘲讽,一时有些受不了。 “怎么,你个大肌肉块子,还想强行拉人入会吗?”余清欢的口气,可不像一个淑女:“是不是想打架?” 黑蛟沉默了片刻。 “你这样说,我不太好不打了啊。” 余清欢的黑发无风自动,逐渐化作鲜红的火焰。 “那我们来过两手?” 第二十四章 近战法师余清欢 血红色的长发向后自然的披散开来,余清欢的神情慵懒,双眼中却满是战意。 自从觉醒了这所谓的“异能”以来,她从来都隐藏在普通人之中,若非不小心碰到了齐乐天,她还不了解,自己的体质,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今天这黑不溜秋的肌肉男突然出现,不正是自己测试的一个好机会吗? “你的能力是控火。”黑蛟一步后退,到了西江面上:“真的要跟我斗吗?” “来吧。”余清欢优雅地一笑:“我余大小姐,还真没怕过谁。” “再说了,如果我真打不过你,把他拉上,二打一,总不至于会输啊!”余清欢拍了拍齐乐天的肩膀:“小天,你说是不是?” “这个时候,我还能说不是吗?”齐乐天笑了笑:“你尽管放心,打不过我们就跑。” “好没志气啊你这人。”余清欢白了他一眼。 黑蛟的额角,有青筋突起。 这对狗男女,是真不把我黑蛟大人放在眼里是吧。 “希望你不会为自己所说的话,而感到后悔。”黑蛟双手虚按,浩瀚的西江,似乎被压低了几丈。那凝实过的水,化作无数尖锐的冰晶,汇集到他的身上,居然铸成了一套嶙峋的铠甲。 “废话真多。”余清欢的瞳孔深处,好似有烈焰涌动。 从她的脚下开始,一道道阵纹莫名出现,好似传说中的八阵图,将这整座岛屿覆盖起来。 齐乐天站在她身后,身上的锐金之气不断闪烁,才堪堪抵御这强烈的热浪。 而这仅仅是余波。 黑蛟的甲胄上,无数纤长的线条伸入水中,吸收那传说中的壬水精华。 “即使你的妖气精纯程度远胜于我,那又怎么样?”看着那延伸出去的八阵图,黑蛟哂笑一声:“看你的样子,根本连自己的能力都不懂得怎样使用,更别说动用有效的攻击了。” 齐乐天的表情似笑非笑。 先前的他,也很看不起那点细小的火苗…… 只是,口吐黑烟之后的他,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余清欢似乎并不急着攻击。觉醒神通这几年来,她未曾将自己体内的灵力催动到极致,即使知道自己拥有恐怖的实力,也从未亲眼见识过。 她想亲眼看看,自己是不是,真如神话中的九天玄女一般,拥有凡人无可匹敌之力。 八阵图寸寸延伸,已经超过了小岛的范围,逐渐潜入那西江水之中。 明明是秋风已起的时节,清爽的夜晚中,这西江水面,居然诡异地升起了层层的雾气。 黑蛟敏锐的察觉到江水的异常。 “变得滚烫起来了?”他神色有异:“这女娃子看起来不过刚摸到天仙境界的门槛,居然能够将这浩瀚西江,都给煮沸?”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齐乐天的听觉异常敏锐:“我大姐头强的一批!” 余清欢满意地笑笑,拍了拍齐乐天的脑袋。 齐乐天只觉得脑袋上一阵发麻,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 “金狗,你帮我看一看。”他感觉,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场面发生了。 金狗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齐乐天的脑袋上,原本柔顺的黑色直发,被余清欢的小手一模…… 自然而然的变作了黑叔叔一样的卷发。 …… “究竟是哪方大神,在我西江面上开战?”河神沿着西江一路行来。 他的速度很快,不消半柱香时间,便从繁华的天海区,一路来到了西江的上游,正窥见那江面上的大战,拉开了序幕。 “不能再等了。”黑蛟身上的碎冰甲胄,在这水蒸气的弥漫之下,已经开始有破碎的趋势。 从气势上压不倒那女娃子,就用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却干翻她! 不管是什么女人,只要打翻在地的,也还不是只能臣服于自己! “大姐头,他来了!”隔着蒙蒙的雾气,齐乐天出言提醒。 他分明听到江面上的踏波声。 “好!”余清欢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附上了一层熔岩,好似一双精致的金手套,将她纤长的手指保护在内。 一枚细小的,近乎透明的冰针,毫无声息的透过雾气,直刺余清欢眉心。 余清欢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原地。 冰针的速度,已经接近子弹,只是面对余清欢身边的高温,还是显得脆弱了些。只见它的针体在高温壁障的作用下,一层一层地脱去外边的冰皮,露出内部脆弱的水蒸气。 只余下“刺啦”的蒸发声。 一声尖锐的音爆响起,齐乐天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天仙境妖族,还是以肉体著称的蛟龙一族,只需要轻轻的挥拳,便是无与伦比的巨力。如今这黑蛟不要脸面地偷袭,更是将身为妖族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那裹着冰晶甲胄的手臂,已经有一颗小树般粗,无数碎冰纷飞,更是蒙住了余清欢的双眼。 “喝!”余清欢不闪不避,手腕扭出。 作为一位富家女子,她也不是真个不学无术的大小姐。 身在粤省,她也曾经跟不少老拳师学过咏春。 这一手小巧的桥手,便是她对敌的体术。 西江河神已经逼近了小岛。作为河神,他能够操纵西江部分的水体,作为自己的眼睛。透过西江上弥漫的雾气,他分明看到,一只如玉般小巧的拳头,跟一根大叔般粗的手臂撞在一起。 完了!即使是年老成精,他也有些不忍。 这小巧的拳头,显然出自一位美丽的女子……美人如玉,却被这样一只大手无情摧折,实在是不可饶恕。 齐乐天也张大了嘴巴。 余清欢这一身恐怖的火焰,明显走的是远攻输出路线,可为什么要跟这黑蛟肉搏。 这是法师的战士梦吗? 不过,下一刻,他的嘴巴就张得更大了。 黑蛟的脸,已经随着出拳,透过了层层的雾气,出现在几人的眼前。 他那被冰霜甲胄包裹的手臂,此刻正诡异的扭曲着,好似被人扭成麻花的拐杖,无力地垂落下来。 “啊哈!”余清欢可没给他留面子,快如闪电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招呼上去。 数百下碎裂声规律地出现,几乎分不出谁先谁后。 黑蛟身上那厚重的甲胄,已经全数消失,只剩下一条贴身的袍子,以防走光。 余清欢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黑蛟,冷不丁地飞起一脚。 黑蛟整个人无力反抗,直接被踢飞出这小岛,化作天边的一粒流星。 “这就是神仙吗?”她回头,看着齐乐天:“似乎还没有你能打呢。” 齐乐天的嘴巴,能塞下一只鹅蛋。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没有调动金狗的灵力,所以打不过这少女…… 现在看来,就算自己动了真格,也未必是这少女的对手啊! 第二十五章 雪山之巅冷龙现 “改天跟你找块僻静些的地方,跟你过过招好了!”余清欢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地笑容。 齐乐天:“……” 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你想虐我可以直接说! “不过,我们旁边,似乎还有一位鬼鬼祟祟的人在潜伏着。”余清欢将自身的火焰仙元遍布整座小岛,此刻还没有收回来,耳目之灵敏,比之齐乐天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给姑奶奶出来!” 齐乐天耳朵一动。 那小岛的西北角处,一蓬火光骤然亮起,好似放烟花一般。 “别打别打!”河神高高地跳起,似乎是被余清欢的火焰灼得生疼:“上仙请听我一言,我是西江河神,只不过察觉到西江上有强烈的灵力波动,前来巡视一番而已!” “先别打,我认识他。”齐乐天伸手,拦住了准备继续防火的余清欢:“河神前辈!我是齐乐天!” 河神悬浮在空中,一脸复杂:“是……大圣?” “是我!”齐乐天向天挥了挥手:“还请下来一叙!” …… “原来如此。”河神一口喝光杯中的茶:“那些妖灵,显然是不甘屈居我等真神之下,想要出来搞事情了!” “虽然他长得跟你我差不多大,但总感觉跟我那些父辈的口气差不多。”余清欢嗤笑一声:“看起来有点搞笑。” “我觉醒这几天来,遇到的神仙可不算少。”齐乐天耸了耸肩:“可像我们一样只有神通,没有记忆的,一个都没有。” “还真复杂。”余清欢毫不在意。 她今日第一次感受自己的力量,此刻自信心没有爆棚,就已经是心态奇佳了。 “也别太激动,我之前听说,天庭在花城也觉醒了一位大人物,那便是太白金星。”齐乐天试图敲打她两下,以免她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太白金星那可是玉帝身边的红人,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红人?”河神插嘴了:“他现在可不红了。” “怎么说?”齐乐天很好奇:“我记得西游记里边,玉帝对他颇为信任啊。” 河神的表情复杂。 “事实上,他在你们西行之前,确实很受器重。”河神叹了口气:“不过就因为他两次保举了你,都酿成大祸,以至于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齐乐天一下子没话说了。 想想也是,像太白金星那样的神仙,三番五次地保举他,希望前世的他能够归顺天庭,就连齐天大圣这个名号,都帮他要了回来。 可他还是不管不顾地杀上了天庭…… 一时间,齐乐天开始怀疑,前世的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混蛋了。 “之后他接连下凡,过了几百年,轮回了好几世之后,似乎突然就想开了。”河神显然很了解这些神仙间的八卦,即使在那个时代,他还没有出生:“他又回到了天庭,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写书人。” 余清欢终于醒悟了些什么。 “等等,你不会就是,齐天大圣吧!”她满脸的惊讶,好似第一次看到猴子的小朋友。 “应该是吧。”齐乐天点了点头:“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 “不可能!”余清欢一口否认:“齐天大圣那么强,那么伟大,怎么可能没了记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齐乐天此时有些烦躁:“能不能别问了?自从我觉醒以来,每个人见着了都是这样问我。” “你们应该去问他,不是问我!” 余清欢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我前几天,就去了琼州,想要找到观音大士,看他那里有没有我的记忆线索。”齐乐天一脸苦闷:“可是别说找到线索,就连观音大士整个人,都已经不知哪去了。” “兴许是时候没到呢!”余清欢安慰齐乐天:“你想想,你前世是曾经大闹天宫的孙悟空诶!那么强大,那么传说的一个神仙,绝对不会被小小的记忆问题缠住。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回来找你的。” “只能说,承你吉言。”齐乐天挤出一丝苦笑。 …… “大人,你怎么了?”看着门口躺下,一动不动的黑蛟,奔波儿灞两兄弟慌了神。 其他的兄弟们还在花城刻画阵纹,没有回归,只剩下他们这两兄弟留守分部……若是黑蛟大人身后有什么追兵,他们这两个小妖,绝对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拉我进去,放出玉髓液。”黑蛟的声音虚弱而疲倦,好像仅仅是回到这分部,就已经耗尽了气力。 两位小妖不敢怠慢,用灵力裹住黑蛟全身,将他运了进去。 玉髓液的小瓶子直接打碎,倒入池中,弥漫出一股莫名的香氛。作为大地深处蕴藏的龙脉分支,玉髓的精华,即使对于天仙境界的妖族肉身,也有着强大的修复作用。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黑蛟那虚弱的脸色,就恢复了红润。 但与此同时,他的表情也变得异常的难看。 “奔波儿灞!”他低声呼唤,喉咙里的震动,仿佛要将这小妖吃了。 “大大大,大人有何吩咐?”奔波儿灞战战兢兢,背后的衬衫都被冷汗沾湿。 “去通知冷龙大人。”黑蛟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靠自己复仇的计划:“今天我去会了会那道妖气的主人,她对我们妖协,似乎并不是那么尊敬。我觉得,有必要让冷龙大人降临,去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奔波儿灞脸上的表情恭敬,以免被暴怒中的黑蛟迁怒:“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黑蛟看着离开的奔波儿灞:“再给我备些血食,我受伤颇重,若不及时补充能量,再面对那女人时,恐怕力有不逮。” “是的,属下这就去备。”奔波儿灞听闻再战,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对面那妖气的主人伤得怎样,但看黑蛟大人那虚弱的样子,对方绝不是什么善茬……即使对面也同样受了重伤,面对自己这种不过地仙境的小妖,还不是手到擒来! “喂,冷龙大人吗?”他拨通了冷龙尊者的电话。 “是我。”冷龙尊者站在雪山之巅,提着信号时断时续的电话。 “我们这边,求援!”奔波儿灞的声音催人泪落。 “黑蛟大人,被人打惨了!” “明天我就回到了,让那憨货先泡泡玉髓液,吊住自己的小命。”冷龙尊者声音淡漠。 他放下电话,双手一张。 拥风雪入怀。 第二十六章 博物馆的奇妙夜 “邢君,童子怎么没来?”黄峰看着邢君,一脸狐疑:“莫不是他想要临时变卦?” “孙猴子侮辱了童子的母亲,降服了他和他叔叔,还与他父亲反目成仇。”邢君平静的阐述着这些陈年往事:“你觉得,此仇不报,那还是人吗?” 黄峰一时语塞。 “姑且就相信你一次。”黄峰恢复了和蔼的笑容:“现在打算怎么做?” “你先派遣一个机灵点的小妖,潜入那猴子的身边。”邢君穿得像一个普通的公务员,眉眼之间尽是老实的意味:“那猴子刚刚复苏,对于灵力的感知,并不是那般敏感,只要不动用灵力,他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黄峰点了点头:“我回去便选一个人。” “其次,我们要抓住他的弱点。”邢君不知做了多少次分析:“童子说过,一个神仙刚刚复苏,没有重新经历天劫洗礼之前,他的肉身是最为脆弱的。只要我们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实际,偷袭他的肉身,将他的在这个世界上的凭依摧毁,我们就有很大机会战胜他。” “这话没错。”黄峰听着邢君头头是道的分析,很是赞同:“还有呢?” “童子到时候会亲自出手,但我们这边的进度要加快。”邢君说道:“最好还能布置一个阵法,带禁锢作用的那种……你也知道,那猴子是以快著称的。” “这话倒是没错。”黄峰想起当年,那猴子寻来的定风珠。 半盏茶时间来去如风,便是大圣的保命神通。 “没了先天石猴的身体,他最出色的武力,也得打上折扣。”邢君挥了挥手:“就这么先策划着,阵法的事情还请你尽快办好。” 听着邢君话语里,那份隐隐的高高在上,黄峰眯了眯眼睛。 若非他身后站着童子,敢这样对自己不敬,早抬手杀掉了。 …… “冷龙大人!”黑蛟跪在地上,涕泗横流:“我实在是对不起组织的栽培啊。” 看他的身上,无数冰霜挂起又落下,好似岭北之地的雾凇。 “你还知道组织栽培过你?”冷龙尊者一脸的冷漠:“自去领罚,薪水削去五成,日后立功,方可回归花城部长之职。” 黑蛟跪服于地:“是!大人之恩,小的莫不敢忘。” “只是,大人。”他抬起头,像个小孩一样,想说又不敢说:“那个大妖……”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多关心了。”冷龙尊者手中把玩着几片雪花:“你这次重伤,就算我让你上场,你又能打谁?” 黑蛟灰溜溜地走了。 “奔波儿灞!”冷龙坐了一会,招呼奔波儿灞。 “小的在!”奔波儿灞几乎是滑铲着奔来:“大人有何吩咐?” “花城分部,有没有境界低微,但行事机灵些的妖灵?” “这个……”奔波儿灞转了圈眼珠:“有倒是有,只是境界如此低微,平日里就只能做做文书工作,替我们收集情报,大人叫他们来又有何用?” “搜集情报,就是他们该做的工作。”冷龙斜倚在靠背上,一脸的慵懒:“叫过来就行了。” “是!”奔波儿灞腰身九十度鞠躬,缓缓退了出去。 看着空无一人的密室,冷龙随手将门带上,体内的风雪逸散出来。 即使已经走远,奔波儿灞也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冷龙大人的修为,恐怕比起黑蛟大人,还要高上不少了吧。”他颤抖着,急忙离开了。 …… “你说要帮我找身份,可过了这么久,都毫无进展……”余清欢站在齐乐天的身后,看着不断闪过的网页:“看来你是想赔钱了呢。” “我可不想赔钱。”齐乐天一脸郁闷:“只不过,你这身份还真是难找。” “很难找吗?”余清欢撸起袖子,比出个力士的姿势:“我把那神仙吊起来打,难道不应该是神仙中的大姐头吗?” “神仙里的大姐头,按理来说应该是西王母。”齐乐天耸了耸肩:“你先前锤的那些妖怪,我以前都是一棍子一个的。” “那你现在还这么菜?”余清欢不忘揶揄他。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齐乐天扁了扁嘴:“我都说了才觉醒了一个星期啊!” “你可别扁嘴了,再扁嘴,你就变成鸭子了。”余清欢半开玩笑:“猴子变成鸭子,那你还真是七十二变嘞。” 齐乐天叹了口气。 “七十二变……好像也还没找回来。” “不过,你提到七十二变,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忽然灵光一闪:“你知道花城博物馆的雅号是什么吗?” “雅号?”余清欢高中刚毕业,还真不清楚。 “花城博物馆的外号,是三十六馆。”齐乐天笑了笑:“作为粤府最大的博物馆,里边收藏了三十六件国家级的保护文物,所以被文物爱好者们称作三十六馆。” “我们家也有啊!”余清欢说道:“说不定比博物馆还多呢!” “……关键不是那些文物,”齐乐天被这大小姐的话噎住了:“关键是花城博物馆的数据。” “花城博物馆有什么数据?”余清欢像个好奇宝宝。 “我之前曾经在花城博物馆,当过一段时间的志愿者。”齐乐天说道:“我记得为了吸引游客参观,当时的花城博物馆,引进了一套从上古时期延续到今天的神话检索系统。” “这个系统,跟你找我的身份……”余清欢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的意思是,去那个数据库里边,寻找有关于我们的事迹?” “对。”齐乐天拍了拍手,关上了电脑:“古代人是相信有神仙的,所以在很多的文物之中,我们都能看到与仙佛妖鬼相关的故事。你擅长控火,我们只需要找个时间,去博物馆里边检索有关于火的故事,说不定就能找出点线索。” “靠晒你了!”余清欢拍了拍齐乐天的肩膀:“我的小弟!” 齐乐天:“……” 我什么时候就成了你的小弟? 余清欢的房门外,一个保姆正手持地拖,缓缓走过。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浇水的园丁。 听到“博物馆”三个字,两人的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金光。 当晚,妖协与黄峰方面,都收到了一个讯息。 “明天就出发吗?”黄峰听着小妖的回复,扭头看向邢君:“看来阵法的事情,我们要连夜赶工了呢。” “明天?”冷龙看着那位小妖发来的短信:“奔波儿灞!” “在的大人!”奔波儿灞跳了进来。 “拿这张阵图,去博物馆准备一个阵法。”冷龙手中,握着一卷羊皮纸:“西域的货色,有些运行方式跟我们不一样,带多两个机灵些的小妖,明天早上开馆之前,准备好阵法。” “是!”奔波儿灞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地出发了。 第二十七章 千年苦功一朝丧 月上中天,一干人从面包车上走下来。 对面便是前朝古楼,如今的花城博物馆。 “这卷羊皮纸上记载的阵法,与我们平时所用的中土阵法,是不一样的!”奔波儿灞细细叮咛:“千万要记住,玉石安置的位置,一定要隐蔽而精准,他们西方的这些东西,最讲究的就是一个精确!” “是!”小妖们齐齐应道,施个隐身法,便潜入博物馆中。 夜晚的博物馆里,红外线警报装置已经安设好了,好似无数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交织在一起,保卫着里边珍贵的文物。只是,今晚到来的这些不速之客,绝非寻常的江洋大盗可比。他们训练有素,身形在红外线中穿插而过,优美得好似芭蕾舞表演。 奔波儿灞驾着云,停在这博物馆的上空,观察全局。 一块又一块的玉石,以及黄铜法阵符,被安置在电箱的背后、灯管的内芯、消防栓的盖板下…… 一刻钟后。 “都完成了?”奔波儿灞问道。 “一共两百六十四块阵法组件,已经全部安装完毕。”带头的是黑鱼妖:“兄弟们已经将所有的组件,都安装在图纸标注的范围上了。” “不错,很不错。”奔波儿灞夸奖:“那么,大家可以回去睡觉了。” 一干人打着哈欠,坐上了路旁的面包车,缓缓离去。 只是,他们走后不到五分钟。 一辆形制相仿的面包车停在他们先前的位置上。 “这个阵法不难布置。”邢君亲自带队:“只需要各位在里边安置阵盘和玉石就好了。” “是!”黄峰手下的一众小妖纷纷应道,然后在身上使了个隐身法,潜入了博物馆。 今夜博物馆的红外线警报系统,迎来了第二波的羞辱。小妖们的身体素质相当过硬,什么鹞子翻身,滑铲地龙,都摆的有模有样,即使红外系统的线再密集,他们也是轻松越过,不染尘埃。 一块又一块的玉石,以及青铜法阵符,被安置在电箱的背后、灯管的内芯、消防栓的盖板下…… “不对啊!”一个小妖忽然说道:“这些地方,好像已经被人布置了阵法!” “怎么回事?”邢君落到小妖身前。 “邢大人你看,这里已经被人安放了玉石。”小妖指着盖板:“还有先前的灯芯,还有电箱的背后……” 邢君的心跳一下子慢了半拍。 莫非自己派到齐乐天旁边的那位小妖,已经被发现了,这提前布置的阵法,是齐乐天用来反制自己的? 若是这样……他心思开始迅速的转动起来。 “把那些玉石拆掉。”邢君的表情无异:“不用去管它。” “可是……”小妖一脸的犹豫。 “没事,拆了便是。”邢君一拂袖子,那玉石已经化为齑粉。 接着,他身形几次闪动,拆掉了几块关键位置的玉石。 “好了。”他回到小妖身前:“继续安装便是了。” 小妖不敢有言,只能带着一肚子疑云,继续安装阵法。 阵法安置完毕,邢君诡秘一笑,带着众妖离去。 “这个阵法,显然并非以精血为引,那猴子的法力就算再高,也不可能知道,我把他的阵法给拆了。”他的眼中,隐隐有疯狂的意味。 在他的想法里,那猴子的法力已经逐渐恢复。 若是被正面逮住了,那他一个普通的小土地,最好的下场,便是落得一道残魂转世。 运气不好的话,形神俱灭,挫骨扬灰,他也不会感到奇怪。 当他决定和大圣作对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自己的脑袋,别上了裤腰带。 “赌上一切,只要你死,便好了。” …… 日上三竿。 “北京时间,十一点整。”电台的报时,向来准确。 齐乐天腾地站起身,绕着旋梯走上了二楼。 一位身材娇小的保姆,有意无意地走到了余清欢的房门边上:“齐先生,有什么吩咐?” “我要叫她起床!”齐乐天理直气壮,就要敲响余清欢的房门:“博物馆是有参观人数限制的,她再不起床,今天我们哪里还能进馆?” “这个……”保姆一脸的抱歉:“小姐她吩咐过的,无论是谁,在她没起床之前,都不能来打扰她。” “开什么玩笑呢?”齐乐天几乎就想踹门:“她都多大了,还耍这小孩子脾气?” 房门咔哒一声开了。 “安啦!”余清欢身着一套印着小黄鸭的睡衣,领口的扣子少系了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她一手提着口盅,一手抓着牙刷,头发散乱,睡眼惺忪。衬着她的小黄鸭睡衣,看起来跟小女孩没什么差别。 除了大了点。 齐乐天撇过头,老脸一红:“赶紧赶紧!” “不用怕!”余清欢一挥牙刷:“我昨天晚上跟老爸要了张学术研究的票子,想什么时候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完全不用担心人数限制!” 齐乐天:“……” 在金钱的伟力下,他再次败退千里。 当然,或许还有些其他的因素。 …… 坐在博物馆顶楼的箭塔上,黄峰双目紧闭,与一老僧无异。 即使已经跟邢君约定好,得到了圣婴大王的支持,他的内心,也依旧忐忑。 当初在西牛贺洲,自己虽然算不上众妖之主,但也是一方大牛,一手黄风之力,让无数修行者将他的洞府视为禁地。 可当那猴子到来,他才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 那根重达一万三千六百斤的金箍棒从天上砸下来时,不仅砸断了他的兵器,还压垮了他的自信。 他身为妖王的尊严,在那一战之后,变成了一个笑话。 今时今日,他在这箭塔之中,昏黑不见光明,恍惚间又想起了当日那只嚣张的猴子。 一股无明业火,自丹田而起,灼烧着他的禅念。 “禅念?”想着久久不归的观音大士,又想着此刻自己正在进行的勾当,他自嘲一笑,一指点在眉心上。 那修炼了千年的禅念,在这一指精纯的妖气之下,化作片片金光,零落于地。 千年苦功,一朝尽丧。 那被禅念压抑,独属于妖灵一族的狂躁,终于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充斥着黄峰的内心。 他撕开了自己的袈裟,随手丢在地上。 等待着猴子的到来。 第二十八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冷龙坐在阁楼上,身边三尺之内,尽是冰霜。 手机轻轻颤动了一下。 “来了?”他掏出手机,看着上边小妖发来的信息。 小妖的信息赫然列在屏幕上。 “两人已于十分钟前出发,大约三点十分到达。” 他站起身来,将三尺之内的风雪全数吸入体内,开始屏息。 当所有的气息隐没于内,他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蓝光。 “猎杀要开始了。” …… “我还是第一次开这车。”齐乐天驾驶着血红色的玛莎拉蒂,掠过长长的街道。 花城博物馆的背后,便是一条古老的商业街,四十年间风云变幻,却没磨灭这老街的繁华。此时尚未立秋,湛蓝的天空上,挂着炽热的火球,直烧得人们恨不得身上的衣服能再短三寸。 一双双笔直如玻璃试管的长腿,从玛莎拉蒂的驾驶座旁匆匆而过。 “怎么,喜欢这车?”余清欢微微一笑:“还是喜欢外边小姐姐羡慕的眼光啊?” “她们没你好看。”齐乐天说着白烂话,别过了脸。 好歹自己也是这小妮子的师兄,脸皮上可不能输。 不少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少男少女,都把目光投向了这辆骚气十足的跑车。 午后的阳光相当刺眼,投射在车窗上,散射出片片毫光。 “还不下来?”余清欢已经跑了出来,倚在窗前:“还是要我请齐先生下车啊?” “不是……”齐乐天搞鼓了片刻,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不大懂这车怎么锁。” 余清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来!你把窗户摇下来!” “哦。”齐乐天依言行事,摇下车窗。 余清欢整个人从窗户塞了进来,挡住了齐乐天的视线。 事实上,这一刻他也顾不上什么关锁了。 少女的整个身体,贴在他的胸前,一阵好闻的香气从她的发端垂下,撩动着齐乐天的鼻端,也撩动着他的心弦。 这是齐乐天这辈子第一次,跟一个美少女如此亲密的接触。 “呐,搞定了!”余清欢重新退出车窗,把自己的头发撩起。 齐乐天几乎是狼狈地摇上车窗。 他的脸红得跟苹果似的,哪里敢让余清欢看见? “汪汪!”金狗不知什么时候翘起二郎腿,坐在后排上。见齐乐天把目光投向它,金狗一脸的揶揄,用前爪刮了刮鼻子。 齐乐天一把抱起金狗,把脸贴在上边,冰敷降温。 片刻之后,他推开车门,一脸神清气爽。 “终于肯出来了?齐先生?”余清欢已经把飘散的头发,扎成了马尾状。身着白衬衫,格子短裙的少女,在这一刻展露的风情,似乎并不逊色于那耀眼的阳光。 齐乐天眯了眯眼。 “好大……我说的是太阳。” “走了!”余清欢显然没在意他说什么,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博物馆。 …… 当齐乐天走进博物馆的那一刻,冷龙和黄峰,便同时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作为一个仅凭元神期的境界,就掌握了地仙境灵力的存在,齐乐天的身体,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大量的能量泄露。 这也就造成一个后果。 在高境界的修行者眼中,齐乐天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在拼命吸气的同时,也释放着巨量的能量。 邢君扮成的工作人员,已经走进了监控室。 “他来了。”邢君挥了挥手,不顾人们惊骇的目光,走到了主监控屏幕前:“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黄峰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战意。 “你是谁?”博物馆的员工们看着这不速之客,就要拉响墙壁上的警铃。 邢君侧过脑袋,手指轻弹。 一道细小的劲风,比那员工的手更快,直接弹在了他的脑袋上。 “各位先暂时睡一下,醒来之后,你们什么都不会记得的。”看着那倒在地上抽风的员工,邢君轻笑一声,敲碎了手上的瓶子。 一阵奇异的香气涌出,弥漫了整个监控大厅。 原本就被灵力所控的员工们,一个个全数倒在座位上,熟睡过去,鼾声大作,仿佛进了一个晚间的养猪场。 “干嘛弄得这么麻烦?”黄峰恢复了本性,言语间尽是残忍:“直接作了不是方便得多?” “黄大师,你可别忘了,我们今天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的。”邢君的声音里冷静而沉稳,就像是一位合格的白纸扇:“今日我们夺了他的造化,还得继续在这片天地混下去……那猴子虽然不受人待见,但好歹是一尊佛陀。” “你不想让那帮金刚追杀吧。”他抬高了自己的声调,好似在命令一般。 “嘿嘿。”黄峰也不恼,只是冷笑:“做了事情还不敢认,不愧是正道修行者。” “所以,我活的比你们这些妖族,惬意多了。”邢君捏着麦克风,看着那对男女的身影:“不用理会那个女子,我们务求一击必杀,做得到吗?” “没问题。”黄峰手中已经祭起了一根细小的狼牙棒,锋锐的边沿闪烁着青色的风刃,也不知祭炼了多少年,方能有如此威势:“我积攒千年的妖气,已经全数凝练在这一击之间……若是这还杀不死那猴子,你就等着为我收尸吧。” “未战不可言败。”邢君摇了摇头:“只要你一击必杀,我这里便有对付他魂魄的方法。” “什么时候出手?”黄峰的手在颤抖着:“我已经兴奋起来了!” “压抑你的本能,再等一会。”邢君的如冰雕般的侧脸,此刻已经绷紧。 阁楼上的冷龙,手中也祭起了一尊小鼎。 用五座圣山的冰雪祭炼而成的寒冰鼎,已经隐隐沾上了一寸天地间的极寒大道,拥有普通法宝难以企及的威能。 十二层阵法和印咒,全数加持着同一个法术。 暮雪千山。 “上一次动用这法器,还是跟皇兄争夺太子之位……”冷龙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陈年往事丢到脑后:“用它来冰封那小妖,实在是大材小用。” 齐乐天和余清欢已经走上了二楼。 冷龙摁下了手机里的键钮。 博物馆外的奔波儿灞得令,举起手中的羊皮卷。 邢君看着齐乐天的脚步落在二楼,一把捏碎了手上的印章。 两道截然不同,却又一般强大的灵力,从阵盘上涌起。 似乎要绞杀陷在其中的两人。 第二十九章 身外化身战双煞 两股强度相仿的力量,从各处玉石与阵盘上缓缓涌出。 冷龙手中的寒冰鼎,都快冻住了他的右手。 黄峰手中的狼牙棒,已经划破了他的左手。 两人的内心深处,都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这阵法,怎么没有启动? 齐乐天走过了长长的走廊,走进了电子借阅室。 一路上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甚至连电灯都好好的。 “这是怎么回事?”黄峰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邢君,给个解释?” 邢君的真话到了嘴角,又缩了回去。 要是告诉黄峰,猴子早有准备,那谁知道黄峰会不会骤然反水? “我估计是,那些保洁阿姨,把阵法的关键部分收走了。”邢君随口编出一个理由。 横竖黄峰已经骑虎难下。 “那,我可以出手了吗?”黄峰体内的妖气,已经快要冲破重重的经脉。 “上吧。”邢君点了点头:“他的位置在二楼……” “不用你多说了。”黄峰手中的狼牙棒,就如一枚对空火箭,脱离他破损的左手,向斜下方钻过去。原本就已经年久失修的楼板,遇上裹着风刃的狼牙棒,就像是薄纸丢进了碎纸机,完全没办法进行任何抵抗。 一串音爆云,从狼牙棒的前端炸开,像是盛开的天花。 冷龙手中的寒冰鼎,也在同一刻出手。 作为花城分部修为最高的妖灵,他的决断力也非常人能比。 不管阵法因为什么原因失灵了,他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目标。 “这是,属于我的猎杀。”他手中的鼎炉直接抛出,带着与液氦相仿的温度,沉入了身下的博物馆中。片片冰花从鼎炉的前端纷飞而出,像是切入猪油的白炽刀刃,直接剖开了整块楼板。 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黄峰与冷龙出手的时间,恰好就是那一刻。 当齐乐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头顶,已经清空了一片。 强大的元素乱流就像一场在室内爆发的龙卷风,摧毁了三楼以上所有的文物。不管是多么珍贵的文物,在这元素乱流的卷席之中,都只能化作寸寸齑粉,消失在风中,也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 金箍棒和金狗及时护主,直接营造出了一面巨大的护盾。 元素乱流在先前那场碰撞当中,直接横向爆发了所有的能量,到达二楼的,只有余波而已。 但就是这余波,齐乐天也被吹乱了发型。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一转头,扑向了余清欢。 自己有金狗和棒子护主,余清欢可什么都没有! 对于这突然袭击,齐乐天算是有经验了。先前在宿舍楼,自己就差点被人打到地府去,今日忽然出手的,说不定也跟老龟所猜想的一般,是自己招来的仇敌。 而自己…… 决不能让这样一位跟萍水相逢的少女,遭上这无妄之灾! 余清欢双眼紧闭,已经倚在了墙上。 两位天仙境强者驱动法宝的全力一击,爆发的力量,足以瞬间摧垮一座山头。而这种力量被集中于一点,即使中途破裂,也能给同等级的强者,造成巨大的伤害。 更不用说是偷袭。 “清欢!清欢!”齐乐天呼喊着余清欢的名字:“你还好吗?” 余清欢没有回应。 鲜血从她的脑后留下,殷红而滚烫。 齐乐天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先前还是青春洋溢的少女,那梳着马尾,欢快蹦跳着的余清欢,此时此刻,竟是那样的虚弱,那样的昏沉,即使不愿意相信,齐乐天也清楚,眼前这女孩的生机,正在渐渐地流逝,好似飘洒在风中的落叶。 逐渐枯黄。 “金狗,给清欢输送灵力。”齐乐天丢出金狗,化作一团云雾。 金狗整团云一拥而上,裹住了余清欢受伤的身躯。 “居然这都没死吗?”一个冷漠的声音,从废墟下传出。 “有法宝护体,果然不一样啊!”一只狰狞的手臂,从残垣下伸出。 齐乐天站在被灵力保护的楼板上,手中紧握着金箍棒。 那两个声音的主人,从废墟下爬出,衣衫褴褛。 “黄大师?”齐乐天看着狞笑的黄峰:“你是不是要给我个解释?” 冷龙瞥了黄峰一眼。 “别看着我啊。”黄峰的笑容狰狞,眼角被元素乱流刮破,鲜血汨汨流下:“你看,我们先前出手,已经伤到了那猴子的情人……啧啧,看来他要爆发了呢。” “他是跟那女人一起的?”冷龙问道。 “你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黄峰手中,那裹着风刃的狼牙棒,缓缓显现。 冷龙手中,寒冰鼎同样祭起。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年轻人,看起来很强的样子。”冷龙看着紧握金箍棒的齐乐天,手中的寒冰鼎率先出击:“而且,看我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吃掉一样。” “如果我今天不结果了你,说不定还走不了了吧。” 黄峰嘿嘿一笑,手中狼牙棒如仙剑般飞出:“正解!道友果然是同道中人。” 齐乐天提起手中的棍子,往上一撩。 前来掠阵的狼牙棒,被这棍子瞬间击飞,好似断线的纸鹞。 寒冰鼎不知何时来到了齐乐天的头顶,重重砸落。 “滚!”齐乐天抬头,如草原之王的怒吼。 寒冰鼎那般恐怖的重器,虽然先前经历了与狼牙棒的对撞,可面对一位地仙,居然连镇压都做不到,直接被这声怒吼击得偏转出去,好似小儿砸向池塘的石子。 “佛门金刚狮子吼。”黄峰的声音里,疯狂的意味渐长:“这位道友,不能再拖了。” “嗯。”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冷龙与黄峰的配合,几乎能称得上天衣无缝。只是简单的眼神交流,冷龙就已经明白了黄峰的想法。 寒冰鼎乃是重器,与传说中的神州九鼎,是同样的形制。 九鼎镇压江山龙脉,寒冰鼎的作用,也是一样。 而狼牙棒则是兵家杀伐之器,还附着了黄峰这千年以来一身的妖气修为。 齐乐天即使是铁打的人,被寒冰鼎限制,又被狼牙棒暴打,也只有一个字。 死。 看着那再度升起的寒冰鼎,齐乐天轻轻伸手,梳了梳自己的头发。 人有十万根头发,他这一梳,便落了上百根。 上百个齐乐天握着棍子,齐齐出现。 如浪如潮。 第三十章 万事皆休一念间 齐乐天振臂一挥,上百个齐乐天便如潮水般飞流直下,完全不顾什么狼牙棒寒冰鼎。 要知道,这两件法器可是实打实的天仙级,别说是凡人,便是大乘期的修真者,也是触之即溃。但这上百个齐乐天,似乎超越了这天仙法宝的限制,视若无睹地冲过了这两件法宝的领域。 黄峰的心猛地一沉。 先是佛门狮子吼,再到身外化身法……他重新握着狼牙棒,向高空跃起,心中的疑云和恐惧越发深重。 若是之前他的禅念不散,或许他还能分析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但现在,他全身上下只剩下那精纯的,天仙境界的妖气,或许战斗力上不会有所削弱,但分析和预测,肯定下降了不止一个等次。 但跟冷龙比起来,他至少还清楚,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冷龙手握寒冰鼎,一身极寒之气直接镇压而出,将那断壁残垣上的水汽,都凝结成了细小的冰针。 “不就是身外化身法吗?”他嘴角一勾,阴骘的脸上露出一抹怪笑:“要不来尝尝这个?” 似乎是受到了指令,空气中所有的冰针,全数爆发,像是一场与地面平行的秋雨。 “吃我一棒啦!”无数齐乐天高高跃起,穿过了重重的冰针,挥舞着他们手中重达一万三千六百斤的棍子,当头砸下。 冷龙一式霸王举鼎,将全身仙元灌注在手臂中,蓄势待发。 寒冰鼎是他的本命法器,蕴藏着他无数年来辛苦修炼的寒冰真气。鼎乃重器,移动速度上难免受限,但这无数个身外化身主动出击,不正好好是往枪口上撞吗? 在这一瞬间,几乎有八根棍子,同时砸在了这寒冰鼎上。 一阵洪钟大吕之声,震荡整座废墟。 冷龙口喷鲜血,寒冰鼎的鼎身,居然直接被打出了几道裂痕。 不待他反应过来,下一波身外化身也齐齐向前,一步踏出,当头一棒。 当! 冷龙再次喷血,腰身诡异的扭曲着,似乎不敌这万钧巨力。 当! 冷龙的鼎炉,已经失去了灵光,只剩下厚重的鼎身黏连在一起,苦苦支撑。再看冷龙本人,此刻已是油尽灯枯,连鲜血都喷不出来。 他举鼎的姿势,就像一座朽坏的雕像,枯立在废墟上,背负着血与罪孽。 黄峰此时已然到达天边。 “还同道中人,连那猴子的身外化身都敢碰,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他独立于高空之上,举起狼牙棒,像一位老农舂米一般,对着身下的白云,重重一舂。 金狗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裹住余清欢,一个瞬移,便落到了齐乐天的身旁。 下一刻,那唯一被保护的楼台瞬间倒塌,将最后一块完整的楼板也给碾碎。 齐乐天的身外身只用上了一次,便消失于无形。他一抬头,看着天边那只小点,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的绵长程度,甚至让人以为这里安了一台鼓风机。 他的肚子缓缓鼓起,却又出奇地瘪了下去。 金狗震惊地看了齐乐天一眼。 你居然连这一招都想起来了? “起!”齐乐天以神发声,聚气于内,整个身子缓缓涨大起来。他的衣服被撑破,露出里面精壮的肌肉,无数长毛从他的体内生长而出,裹住了他的全身。 不败金身,法天象地。 参上! 当黄峰的脑袋被巨猿的棍子锤下时,他仍然是一脸地难以置信。 说好的觉醒不到一个星期呢? 说好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当年的境界呢? “邢君!”他的身子在天空中急速下坠,脸皮被强烈的劲风吹过,像是一块被吹破的气球。摧毁他身体的,是齐乐天的法天象地和不败金身。摧毁他灵台的,则是那不灭的贪念,与炽盛的嗔怒。 还有无边的痴念。 他重重地砸在废墟中,便将那破碎的混凝土层,再度清扫了一遍。 烟尘冲天。 “不用再叫我了。”在他的身下,一只裹着火焰的手,穿过了他的胸膛。 黄峰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可全身上下所有的妖气,却被这一朵细小的火焰吸引着,全数流向了这只右手的主人。 “居然连你也杀不了这只猴子吗?”邢君的声音里充满着苦恼:“那我只能再隐藏一段时间了呢。” 黄峰的头软软地垂下。 他最后的生机,也被这一朵细小的火焰所断绝。 邢君的脑袋并没有浮出废墟,他保持着土遁的状态,看向了那被金狗裹住的女子。 一种强烈的复仇欲望,在他的心底灼烧着,侵蚀着他的神经。 再忍一忍!他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被心底深处的复仇之火,蒙蔽了双眼。如果此时此刻自己出手,将那女子杀死的话,自己的小命,绝对会当场断送在猴子的手上。 而花城主的遗愿,是把那臭猴子杀掉。 “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迟早会杀掉你。”他最后抬头望了眼天空。 原本多么美丽的天空啊,只因为有那个泼猴站在天上,也变得那般的丑陋。 他沉入地下,远遁而去。 齐乐天缓缓落在地上,散去了法天象地的效果。 他抬眼四顾,却是一片废墟。 那条繁华的商业街,此刻正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无数人举着手机,拍摄这突如其来的横祸。他蹲下来,翻开了一块石板。 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脖子已经被一块石头砸断,此刻没了声息。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看这地下。 被埋在废墟之中的,有数十个凡人。 凡人在神仙之间的战争中,比一只蚂蚁还不如。 至少在楼房倒塌的时候,蚂蚁缩在缝隙之间,还能优哉游哉地爬出去。 而凡人……就只剩下一个下场。 警笛声已经由远及近,热心的群众也已经来到了这博物馆旁,准备帮着救人。 但齐乐天知道,他们来晚了。 看着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黄蜂。齐乐天举手就是一棍。 毁尸灭迹。 那不远处枯站的冷龙,眉眼中露出求饶之色。 他被齐乐天一棍钉在地里,此刻已经再无移动能力。 齐乐天走到他的身边,轻轻耳语了两句。 随后,又是一棍。 冷龙,死。 第三十一章 巴蜀中揭棺而起 翻过一扇窗,齐乐天鬼鬼祟祟地跳进了余清欢的闺房。 金狗正站在床边,有些着急地向他招着手。 “怎么了?”齐乐天压低了声音,走到了床边。 金狗知道这是女生的闺房,不能随便乱叫,同样压低了声音:“汪汪。” 齐乐天一把拎起了金狗:“你开什么玩笑?她不是好好地睡在那里吗?怎么可能已经……” 金狗一脸委屈。 我给你做狗做了那么多年,被人打散也不是一次两次,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把我拎起来?太伤狗心了。 “别打岔。”齐乐天可不会被金狗这一脸可怜相骗住:“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狗:“汪汪。” “你说,她死了一遍,然后又活过来了?”齐乐天的表情异常的精彩:“什么叫做死了一遍又活过来,神仙就算能起死回生,也不是这个死法啊?” 金狗两手一摊。 这件事情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狗。 “好吧。”齐乐天姑且相信了金狗的话,只是眼前所见这一切,太过离奇。 先前他已经感知到,眼前这女孩如枯叶般凋零的生命。 可现在一看,床上这女孩呼吸舒缓,就跟睡着了一样。 死而复生……齐乐天回想着过去在西游记中看过的几次,那也是麻烦到极点的程序,什么跟地府交涉啦,重铸一个身体啦,各种各样的手段都有。 只是没见过死一死又活过来的。 “嗯呐。”余清欢翻了个身,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上,纯净如霜。 齐乐天猛一扭头:“你醒了?” “还没,我还想睡会。”余清欢似乎忘记了先前在做什么,一脸的疲倦:“我还想……再睡会。” 齐乐天看着她逐渐恢复的生机,脑海中好似忽然过电了一般。 那个年轻职员苍白的死人脸,在他脑海中猛然浮现,久久不去。 “起床了,清欢。”他的声音忽然就沉重起来:“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余清欢扭了扭身子,最终还是被叫了起来。 她此刻还穿着先前的衬衫,雪白的布帛上,还残留着斑斑的血迹。 “你还记得你先前经历了什么吗?”齐乐天指着她的衬衫:“你看到这血迹了吗?” “我的血?”余清欢摸了摸脑袋:“今天我做了什么?还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刚才死了。”齐乐天语出惊人。 “你才死了!”余清欢那双柳眉瞬间就挑起来:“有事没事咒我干嘛?” “不是,我说真的,你刚刚真的死了。”齐乐天安慰地说:“不过你又活过来了。” “我死了,又活了,怎么跟听神话故事一样?”余清欢皱起眉头:“你先前跟我究竟做了什么,去花城博物馆吗?” “没错。”齐乐天的语速有些迟缓,似乎不忍心说话:“不止是你,整座博物馆的人,除了我,全部都死了。” “发生了什么?”余清欢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丢失的这段记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跟你去博物馆,寻找你身份的资料。”齐乐天有些沉痛。 若是自己今天不曾到过博物馆,那群无辜的工作人员和游客,会不会就能幸免于难? 余清欢怔怔地望着齐乐天的脸。 她从中读到了沉痛和后悔。 “然后,有两个大妖,找上了我。”齐乐天看着空白的天花板,仿佛被抽走了什么:“他们一同出手,直接将整座博物馆都给炸了。” “除了你和我,其余所有的人,都被掩埋在破碎的楼板下。” “估计……无一能幸免。” 余清欢捉住了齐乐天的手。 他的手一片冰凉。 “我杀了那两个大妖,可是……我现在都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样做?”齐乐天的眼眶隐隐泛红:“为什么杀我的同时,要去毁灭这么多无辜的生命?” 余清欢的神情变得温柔。 “那不是你的错。”她看着齐乐天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那不是你的错。” 齐乐天握着她的手,拉着她走出窗户,掠过花城的天空。 以他们的速度,到达花城博物馆,只需要短短的十分钟。 崩塌的废墟上,大队的搜救人员,正在紧张地搜救之中。 一位记者站在旁边,看着一位又一位的伤者被抬出来,正激动地说着什么。 “生命的奇迹!”记者的脸上,写满了激动:“这是我从事记者生涯十五年来,见到最大的奇迹。” “一次堪称恐怖的事故之中,搜救出来的伤者,居然全部都只是受伤!” “这是生命的奇迹!” 齐乐天站在空中,一张嘴张得大大的,看着那记者唾沫横飞的播报,吞了口口水。 “这是怎么回事?”齐乐天看着那躺在担架上的年轻面孔。 他的呼吸虽然虚弱,但与这天地之间的生机,居然一直保持着奇异的联系。 换句话说,他的身体虽然严重受损,但硬是不死! 余清欢的脸有些红。 “你能不能,把我的手放开?” 齐乐天这才意识到,自己牵着余清欢的手,已经牵了一路。 “这是怎么回事?”他看了看余清欢,再看了看那群被送进救护车的职工们,整个人都懵了啊! …… 川府,古修者趋之若鹜的仙山上,一座又一座的悬棺,倒吊在山岩上,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云雾之间,几只乌鸦掠过,凄厉的呼喊声震荡在无人的空谷上方回荡,更增添了几分阴森的鬼气。 人间灵气枯竭,已经很多年了,原本祈求着升仙的修士们,早就已经沉默了好几个世纪,这悬棺也寂寥了百年。 但今天,藤蔓之间的悬棺,似乎正不停地摇撼着,赶走了崖壁上的乌鸦一家。 四根桃木钉有节奏地跳动着,动摇着整座悬棺。 在这口大棺旁,无数口悬棺随之而动,如同当红小花身旁的伴舞者。 天色渐渐黑了,无数蝙蝠在空中旋转着,化作一道龙卷,裹住了那即将破裂的大棺。 众棺齐鸣,似乎在为主棺的破裂而庆祝。 大棺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滴鲜血从遥远的天际飞来。 天知道这么一滴鲜血,是如何穿越了浩瀚的大地和天空,飞来这一处的。 大棺震鸣,似乎期待已久。 鲜血穿过了蝙蝠群,落入大棺。 四枚桃木钉轻轻一颤,化作四点火光,消失在风中。 一个身影推开了棺盖。 揭棺而起。 第三十二章 邢君的绝妙计划 “除了之前被我彻底打碎身躯的两位大妖,其余所有的普通人,全都没死。”齐乐天的眼睛都直了。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转头看向了金狗。 金狗继续摊手。 这个问题我没法跟你解释,因为我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狗.jpg “我那段时间的记忆,找也找不到。”余清欢使劲地摇了摇脑袋,也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你说我死而复生,那些人也同样不曾彻底死去……我怀疑,这件事情,跟我本身的能力有关。” “我记得没错的话,之前的那个什么妖协,称呼你为大妖。”齐乐天捧着腮帮,坐在金狗的背上:“我怀疑,你说不定是那种,类似于凤凰和朱雀的,拥有起死回生能力的神兽。” “去去去,你才是神兽。”余清欢看着路边已经被碾成碎片的玛莎拉蒂,有些心疼:“虽然人没事,可我的成人礼物,又没了啊。” 齐乐天:“……” 你家的财力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在乎一台跑车吗? “走吧,我们先去吃个饭,我现在有点饿。”余清欢见无人伤亡,也从沉郁之中脱出身来。 她先前死而复生,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影响,可实际上对于灵力的消耗,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从阎王爷手上抢人,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神仙能做到。 全盛时期的齐天大圣算一个,今日的余清欢也勉强算了。 “好。”齐乐天点头,随着余清欢落下商业街。 …… 黑蛟此刻正坐在静室中。玉髓液的龙脉灵气,从他的丹田一路流出,浸透了全身的经脉与筋骨。前天那惨痛的失败,让他的身心都遭受了重创,但冷龙大人的归来,凭空给他增添了一股信心。 作为冷龙大人曾经的陪练,他自然清楚,这位曾经的龙太子,究竟是多么惊才艳艳的一个人。龙宫中的诸般术法,他是九位龙子中掌握得最好的一人……若非当年卷入了妖协成立的风波之中,现在的西海龙王,说不定就是冷龙的了。 即使是到了妖协之中,冷龙的修行也没有落下,拜入九护法门下不久,他便领了花城分部的建设任务。 换句话说,冷龙就是一位外派的诸侯。 这等荣耀,整个妖协之中,只有三十六人。 冷龙以天仙的境界,就担当了如此重要的职务。可以想见,妖协高层对于冷龙的信任与重视。 静室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兴许是冷龙大人带着手下来看自己了?黑蛟如是想着,更加正襟危坐,认真地吸收起玉髓液中的元气。 毕竟,要赶紧恢复伤势,他才能帮到冷龙大人。 敲门的人显然相当急躁,咣咣咣地捶打着大门,不像是拜访,倒更像是拆门。 黑蛟打开了房门。 奔波儿灞两兄弟站在门外,面容如丧考妣。 “怎么回事?”黑蛟看着两人:“为什么一副哭丧脸?” 奔波儿灞的眼角,都渗出了两滴泪水。 “黑蛟大人……”他的话断断续续地:“冷龙大人他……” “什么?”黑蛟没听清楚:“冷龙大人怎么了?” “他的命灯,熄灭了。” 黑蛟腾地站起,不顾玉髓液还没有吸收完。他一脚踏出房门,掐住了奔波儿灞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黑蛟大人!”灞波儿奔同样满脸苦涩:“冷龙大人的命灯,熄灭了啊!” 黑蛟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 先前被余清欢踢伤的腰部,此刻更是隐隐作痛。一股血气从他督脉上涌入脑,激得他眼前一片通红。 他想起了当年,和冷龙一起出逃时,舍生忘死地杀出重重水兵。 和冷龙一起加入妖协时,外放至花城的风光。 重新转世时,两人相认的光景。 还有不久前,冷龙看似惩罚实则保护的举动。 无数的记忆碎片,充斥着他的灵台,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谁!”他双眸赤红,黑色的麟甲不由自主地覆盖全身:“是谁!” “是……当日黑蛟大人想要招揽的那位女子。”被他掐着脖子的奔波儿灞,艰难地说着。 黑蛟松开了手,有些无力地倚在墙上。 若是自己不主动去招惹那女子,冷龙大人是不是就不会为自己找场子,是不是也就…… 不用死了呢? 奔波儿灞被丢到地上,捂着喉管,黑色的掌痕留在他的脖子上。 若是再深一寸,恐怕他小命就难保了。 地仙境面对天仙……除了像齐乐天这种掌握了顶阶法宝和超绝功法的怪胎,那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比科罗拉多大峡谷还大的那种。 黑蛟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躺回了池子里。 “那……有没有人找上门来?”他忽然抬起头问道。 “现在还没有。”霸波儿奔看了兄长一眼,眼底流过不易察觉的嗔怒:“这事情,还是我兄长从旁感知,若是再靠的近些,恐怕也……” “对不起。”黑蛟忽然对奔波儿灞说道:“先前是我鲁莽了,险些伤到功臣。” “我算什么功臣。”奔波儿灞面如死灰:“我根本没帮上冷龙大人的忙。” 黑蛟抿了抿嘴:“我稍后便会向协会上报,事关妖协脸面,上边不会坐视不理。” 奔波儿灞两兄弟皆点头。 现在的情况,上边若是没有支援,别说给冷龙报仇,就是保住自己都成问题。 震动声响起。 “有人拨通了协会的联系电话。”奔波儿灞眉头一皱,抽出了手机。 来电显示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得到黑蛟的点头,奔波儿灞接通了电话:“请问您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分部长,似乎在先前死了啊。”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忽远忽近。 黑蛟敛容,接过了电话:“阁下可是来看笑话的?” “不不不,请不要误会。”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一声:“我跟你们同仇敌忾,怎么会笑话你们?” “跟我们同仇敌忾?”黑蛟疑惑了:“阁下莫非也是妖协中人?” “现在,还不是。不过未来,我们很有可能,成为同伴。”邢君站在一艘游船上,看着蔚蓝的天空:“想报仇吗?” “阁下既然非我妖协成员,报仇之事,就不劳您费心了。”黑蛟决定在支援到来之前先保稳:“我部会有上位者……” “先别急着拒绝。”游船上的风,吹过邢君的头发,披散在耳边:“我这里……” “有一个绝妙的提议。” 第三十三章 院长的最后故事 一通电话。 “喂?”齐乐天正从余清欢家里的客房爬起来。 他昨晚在医院里蹲了一晚,直到天色蒙蒙光,才回到余清欢的家里。 连夜的手术,至少是稳定了那些伤者的生命体征,据他探听的消息,没有出现任何伤势恶化的幸存者。 这让他的良心好过了些。 “是齐乐天吧。”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电话后传来:“我是董院长的儿子董宇,我父亲他,快不行了。” “什么?”齐乐天一把从床上弹起来:“怎么回事?” “肝癌晚期,发现的时候已经开始扩散了,所以……”很明显的,董宇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父亲现在已经从医院里回家了,想要最后再见见一些人。” “地址在哪?我马上到。”齐乐天几乎是鲤鱼打挺,迅速把身上的衣服穿好。 余清欢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 “你去哪?”她一脸软萌,似乎刚刚从梦中醒来。 “我以前,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齐乐天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是今天,一直抚养我们长大的院长,已经快不行了。”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余清欢道。 齐乐天怔了怔,看着她走进房间梳洗的背影,有些疑惑。 她为什么要跟自己一起去? 齐乐天的车速很快,不多时便来到了花城福利院。作为一院之长,董洋将毕生精力,都投入了这福利院的建设之中,从最开始的一栋小小的老房子,到现在完全现代化的福利院,之间少不了院长的努力。 而这位老人,也选择了将家安在这福利院旁,方便自己的工作。 齐乐天敲响了幸福路28号的房门。 门开了,迎面是一位泪痕未干的女子。 “是齐乐天吧。”她强颜欢笑:“快进来吧。” “打扰了。”齐乐天点了点头,换上了拖鞋,跟着这位女子走进房间。 余清欢跟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房间的摆设。 虽然她生活优渥,但并不代表她不识人间疾苦。这栋房子里的摆设与其说简洁,不如说是清贫。一座老式的彩电,摆在客厅的正中央,木质的沙发上,很明显能看出油漆的磨损,就连那张桌子,似乎都是有些年代的物件。 一院之长,居然也如此清贫吗? 似乎是注意到了余清欢的视线,齐乐天低声道:“老院长一生清贫,一辈子都在为这福利院里的孩子们工作,所有从福利院里出去的孩子们,都无比爱戴他。” 女子也听到了齐乐天的话。 “说什么爱戴不爱戴呢。”她叹了口气:“老爷子一辈子好事作尽,退下来本以为能好好颐养天年,没曾想又出了这一档事。” 说着,她便有些哽咽。 齐乐天吸了吸鼻子,随着女子走进院长的房间。 董洋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老人斑点缀其间,完全不符合他花甲的岁数,倒像是耄耋之年,油尽灯枯的老者。他的双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气息微弱,一缕生机与天地间的联系,已经是细若游丝。 “院长。”齐乐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我是乐天,我来看你了。” “乐天。”董洋侧过头,浑浊的双眼,想要尽量辨认出眼前的孩子。 齐乐天鼻子一酸。 明明去年考上大学去见院长时,院长的身体还是那么的硬朗,还能把一个七八岁的半大孩子背起来转圈。 可现在……他双眼有些模糊。 “没事,人这一辈子,到了最后,都是这样的。”院长虽然目光模糊,耳朵也不好使了,但人老成精,自然能猜出齐乐天此刻的想法:“我从医院回来,拔掉那些瓶瓶罐罐和管子,就是为了能在最后,过得体面些。” 齐乐天抓住了老人的手。 老人的手很大,却只剩下一层糙皮裹着骨头。 “不说这些,乐天,你知道为什么我单独把你叫过来吗?”老人的声音很慢,但却很平稳。 齐乐天摇了摇头。 “玉子,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乐天谈一谈。”老人转过身,向着门口的女子道。 董玉抽泣了一声,带上了门。 余清欢站在门口,看着那扇门的关闭,久久不语。 当这扇门闭合时,仿佛这个老人的一生,也就到此为止了。 老人浑浊的双眼,只能看清大块的物体。 “乐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创办这个孤儿院吗?”老人的声音越发的平稳,也微微响亮了些。 齐乐天再度摇头。 他只知道,自己有记忆以来,院长就一直在这孤儿院里勤勤恳恳的工作,从来不会抱怨孩子们什么,只是尽自己所能,给孩子们提供最好的生活。 虽然孩子们的物质上,未免还是匮乏,但该有的爱,却从来没少。 这也是齐乐天一个孤儿,还能成长为人格健全的大学生,最重要的童年教育。 “我以前其实,不是一个好人。”老人看着齐乐天,挤出一个微笑:“我年轻的时候,打架斗殴,寻衅滋事,什么事情都做过。” “直到有一次,我们闹出了件大事。” “我们杀了人。” 齐乐天手微微一紧。 若不是昨天情况有异……他的手上,也就间接多了几十条人命吧。 即使他跟名字一样,是个乐天派,一时半会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那时候,我们两帮之间火拼,我们搞了几支黑星。”老人回忆着自己的青春,冷笑一声:“可没想到,有一支走了火,直接打死了对面的一个头目。” “当时管理枪支的,是我和我兄弟。” “我兄弟比我小了两岁,一咬牙,帮我顶了锅,仗着自己年轻,能多坐两年号子。” “可没想到,当时正赶上高压,我兄弟……直接没了。” 齐乐天清楚地感觉到,老人的手,不住的颤抖。 相隔了将近五十年,这件事情,似乎是老人心中最大的刺。 “我很后悔,很后悔。”老人顿了顿:“然后我到处求神拜佛,希望他来世能投一个好胎,各种各样的神明都拜过,最后寻到了一位高人。” “那位高人告诉我,他有办法通冥,能让我那位朋友,来世再做人。” “只是,我兄弟的来世,必定命运多舛,因为前世作恶太多,能重投人胎,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老人看着齐乐天:“所以他让我开办了一个孤儿院,多做善事,一是为了行善积福,二是为了……” “能够帮助我那位兄弟,渡过难关。” 齐乐天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我这么多年经营,并非全无私心。”老人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齐乐天,就好像看着自己当年兄弟的脸:“我希望我的兄弟,能够好过。” “你跟他长得,最像了。” 第三十四章 断矛在头顶放光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中气越来越足。 他浑浊的双眼,已经能看清眼前少年泛红的眼眶。 齐乐天双眼泛红,咬着下嘴唇,心中是百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老人那位兄弟的转世……都是齐天大圣的转世了,怎么可能还兼容别的灵魂呢? “不用哭,至少,我为这个世界,为这个国家,已经做了不少的贡献。”老人打了个哈欠,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抹平了不少:“你们这些孩子们,也都逐渐长大成人,我也能放心的离开了。” 齐乐天忽然觉得周边的空气一凉。 “又见面了,大圣爷。”勾魂使者从地底下冒出来,提着一柄长长的镰刀,满脸谄媚。 老人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看着勾魂使者的降临,微有笑意。 这么多年,也到了自己该上路的时候了。 “白色的那位呢?”齐乐天看着勾魂使者,脸色不怎么好。 “白兄他今日有些事情,所以这座城的魂魄,暂时由我来拘。”黑魂使者恭敬道。 “留住他两天。”齐乐天的话很重,有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大圣……”勾魂使者一脸难色。 本来是为了在大圣爷面前刷个眼熟,才特意冒出来见面……没曾想大圣爷居然一开口,就是要留住一个当死之人的魂魄。 这不是给自己找事情做吗? “不难吧。”齐乐天嘴角挂起一抹冷笑:“我记得我以前,撕碎了我所有同族的生死簿。今天要留住一个人的魂魄,要不要跟你的什么上司商量一下?” “这……”黑魂使者脸上还是过不去。 要知道,阎王教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正好也要下地府一趟。”齐乐天没有试图给老人添上十年八年的阳寿,只是单纯的想要满足老人家最后一个愿望。 当年他的那位兄弟,如果按照正常的转世进度,现在年纪应该也不小了。 如果能在老人临终前,真正见上他兄弟一面……也是一件好事。 “清欢。”齐乐天喊了一句。 余清欢推开房门,正看到齐乐天与黑魂使者,还有床上奄奄一息的老爷子。 “要帮忙吗?”她的指尖上升起一朵火焰所勾勒的玫瑰,美轮美奂的形态之下,是能令灵魂永寂的死亡之火。 黑魂使者的身子颤了颤。 比起功力尚未全部恢复的齐乐天,他更恐惧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女。 那诡异的火光,简直就是他这种灵体的噩梦。 “你先回去吧,告诉你的上司,一会我会入冥。”齐乐天笑了笑,拍了拍黑魂使者的肩膀:“你都这么努力了,就算没成功阻止我,你的上司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惩罚你。” 黑魂使者叹了口气,拱了拱手,沉入地中。 “大圣爷,我会帮你把话转达的。” 齐乐天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 …… “你知道怎么入冥吗?”余清欢问。 “我知道啊。”齐乐天扭头:“我虽然没找回过去的记忆,但是修行上的手段,隔三差五就会在脑子里灵光一闪。” “入冥是怎么入啊?”余清欢眼睛扑闪扑闪。 “等一下,我先把符阵画出来。”齐乐天手中多出了一杆细长的烟管。 不过凑近一看,就能看出,这是金箍棒的缩小版。 然后,齐乐天绕着自己和余清欢,转了个圈。 “好了。”齐乐天用棍子在地上画了个圈:“你会不会灵魂出窍?” 余清欢:“???” 我怎么可能会灵魂出窍呢? “那你抓住我的手。”齐乐天伸出手,握住余清欢的手。 细腻而纤柔。 “走了。”他喃喃念道。 …… “回来了?”善财童子看着推开蓬门的邢君,淡淡地说。 “我已经杀掉那煞灵将,心里舒服了不少。”邢君点点头。 “但是,我感觉不到你内心的轻松。”善财童子虽然身形低矮,但面对七尺的邢君,目光却像是俯视一般:“你现在似乎还有些,压在心底的恶念。” “童子说笑了。”邢君表情淡然。 “要攀登大道,不可心存杂念。”善财童子手中握着个小网兜:“你既然入我门下,我便有教授你的义务。” “谢过童子了。”邢君躬身。 “你如今不方便说,无妨。”善财童子的网兜里兜着一片荷叶:“但是今天我要给你安排的试炼中,就有炼心这一关,若是你内心不够纯净,恐怕是走不出来的。” 邢君接过荷叶,不再说话。 善财童子嘿嘿一笑。 “跟我过去还真像。”他拍了拍手掌:“准备好了吗?” 邢君点了点头。 “那么,沉下去。”善财童子轻轻一招手,一只金毛犼突然抬起了头。 邢君整个人被金毛犼一拱,整个高高抛起,落入了莲花池中。 水花飞溅,邢君这么大的一个人,落进水里,居然整个消失不见。 “化须弥为芥子,于管中窥天地。”善财童子看着那逐渐清澈的池水:“只不过,若是心中杂念满布,说不定这辈子就废在这池子里了。” 金毛犼摇了摇头。 它觉得,这个新来紫竹林的中年男人,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土地,但从他的身上,总能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好了,没我们什么事了。”善财童子手上的金箍震颤,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响:“有没有感知到大士的气息?” 金毛犼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纯正的坐骑,它可不愿意大士这么快归来。 天天驮着个手掌四海之水的大士,就算它是神兽,也不愿受这个苦。 …… 把自己的棺材盖子盖好,原先躺着的这位,坐在棺材板上,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蝙蝠群围着他转来转去,却不敢靠近他三尺之内,敬而畏之。 “好像,要去找谁来着?”这个身影摸着脑袋上的矛尖,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东西。 “要去找谁呢?” “找谁呢?” 蝙蝠们发出尖锐的鸣声,声波在山谷间回荡,震得藤蔓左摇右摆。 “哦!我想起来了!”这个身影拨开了头上的长发,把它们盘到头顶的断矛上,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 只是再英俊的脸庞,被一根断矛穿刺,总觉得像是恐怖片。 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起了什么,一脚就跨过了这座山川。 长长的冷凝云出现在他背后。 一直延伸到天边。 第三十五章 黄泉路下的漩涡 地狱十八层,每层都有不一样的恐怖。 齐乐天画出一个圈子之后,拉着余清欢,整个沉入了这地狱之中。 地狱之所以得到“狱”之一号,与其本身的属性有脱不开的关系。寻常的灵魂,一旦晋入此界,就如同不会水的人掉入了瀑布中,只能被汹涌的水流所裹挟,一路下行。 勾魂使者的任务,就是施展神通,将无数滞留在人间的灵魂,引入那下行的瀑布之中。 “好冷。”余清欢哈了口气,在空中凝成了霜:“这就是传说中的幽冥地府吗?” “这里不是地狱,而是黄泉路。”齐乐天伸出棍子,指着远处岩石之间留下土黄色的水流:“这些便是黄泉水,对于灵魂有着强烈的催眠作用。寻常人类的灵魂若是来到此处,只能是昏昏沉沉。” “难怪。”余清欢点燃了一朵火花,给自己带来些许温暖。 沿着黄泉瀑布一路下行,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身边的黄泉水已经跟雷鸣一般。 “准备,跳出去。”齐乐天扭头道。 “跳出去?”余清欢疑惑:“不是要沿着这条河一路到底吗?” “到底?”齐乐天诡异一笑:“要是到底,我们就得被六道轮回吞噬,重新转世了。” 余清欢吓得脸色苍白,只抓住齐乐天的衣角不放。 “三,二,一,跳!”齐乐天看着黄泉外的天光颜色渐深,双腿在黄泉水上一蹬。巨大的黄泉瀑布,在这一蹬之下,撞出了一丛巨大的水花,绚烂而可怖。 但实际上,齐乐天这种入冥之法,也只有仙人方能如此。 如果说普通人的灵魂,顶多就是风中的劲草,那仙人的灵魂,便是通天彻地的金箍棒,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撞破黄泉路,齐乐天和余清欢齐齐落在地上。 暗红色的天幕,笼罩着这一片大地,一片荒凉。 齐乐天内心也没有底。 按照记忆中的指引,黄泉路靠近六道轮回之处,便是阴天子和十殿阎王的居所,可见这片荒芜的平原,别说高耸入云的宫殿和塔楼,就连几根荒草都见不到。 似乎除了阴沉的天光,这一处便只剩下浮土。 “向前走走看。”齐乐天架起云,带着余清欢一路前行。 荒芜的土地并非没有边沿。 远方的地平线上,三道气息直冲血红色的天际,如渊如狱。 齐乐天一抹双眼,开启了火眼金睛。 为首之人身着蟒袍,黑底金丝,雍容而华贵。 两侧之人身着黑白二色的袍子,整个人笼在里边,看不清人脸。 但单从气息而论,无论是现在的齐乐天,还是更高一筹的余清欢,都入萤火见月。 “大圣!”为首的蟒袍王爷拱了拱手:“多年不见,您威武不减当年啊!” 齐乐天干笑了两声。 这些冥府的人,还真给自己面子……他齐乐天又不是眼瞎,眼前这三人,分明就是十殿阎王之一,以及黑白无常。 冥府之中的鬼仙,多半是地仙层次,能远超自己和余清欢的,怎么说也是高层干部。 “大圣今日欲行之事,我等已知晓。”谢必安抬头,眨了眨眼睛。 这是在给我使眼色?齐乐天有些不解。 给我使眼色干什么? 范无救嘿嘿一笑:“大圣爷原本都是独来独往,怎地今日身边,竟多了一女子?” 齐乐天嘴角挂起一抹苦笑。 我总不能说,怕你们不肯通融,请人下来助拳吧。 “小王许久不见大圣,不若进来一叙?”蟒袍王爷笑吟吟道。 谢必安和范无救站在一旁,不停点头。 “额。”齐乐天总觉得来到这里之后,见到的人和事,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古怪的味道。 “来吧,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你入冥想必也是要来找事……”蟒袍王爷招了招手:“这幽冥地府的事情,我们最是熟悉,我们三个专程出来给你解决。” “这……VIP服务啊。”齐乐天挠了挠头,看着余清欢:“那我们过去吧。” 余清欢点了点头。 她人生地不熟,来到这只能全听齐乐天的。 齐乐天驾着云,穿过荒芜的土地。 余清欢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暗红色的天光落在上边,看起来有些妖艳。 谢必安三人站在虚空中,看着两人逐渐靠近的身影,微笑点头。 蟒袍王爷的背后,忽然有一尊法相升起,其威势之浩大,动作之迅速,完全超过了齐乐天的反应速度。一只巨大的手掌从法相上直接团起,弹射而来,如同九天之上的雷霆,转眼便落到了齐乐天的身前。 随后,这只大手用力一握,便将齐乐天整个抓在手上,缩回了蟒袍男子的背后。 齐乐天整个一翻滚,摔在地上像是狗啃泥一样。 他一个鹞子翻身,金箍棒就已经落在手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前几天听说你没了记忆,一开始我们是不信的。”蟒袍男子转过头,有些憨厚地看着他:“现在我信了。” 余清欢一个人站在天上,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杆火焰凝聚出的长弓。 “别怕,我来救你!”她大喝一声,弯弓搭箭,凝聚着寂灭之火的羽箭穿破长空,直冲蟒袍男子的人头。 蟒袍男子看都不看,任由飞箭直刺自己。 当飞箭破空而来时,一面看不见的空气墙,直接出现在了箭羽的前端。 飞箭上裹挟的寂灭之火,本应焚山煮海。 可遇上这层无形无质的墙壁,却好像遁入了异次元空间一般,掀不起一丝波澜。 “你在说什么?”齐乐天脸色并不好看:“给我个解释。” 谢必安和范无救一起看向他,表情有些怜悯。 “等五分钟,你就知道了。”还是蟒袍男子打破平静:“等五分钟,你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跟她有关系吗?”齐乐天指着余清欢。 蟒袍男子点了点头:“我们十殿阎王,已经阴天子已经全数出动,守卫东南西北四方,就是因为这女子的同族。” 齐乐天脸色阴沉:“她能进来吗?” “不行。”蟒袍男子摇了摇头:“我之所以把你带进来,是为了保护你。若是她进来了,那这幽冥地府,势必会迎来一场恐怖的灾难。” “那我出去好了。”齐乐天提起棒子,架在肩上。 “大圣!”范无救拉住他:“我们不是再跟你开玩笑,只是我们现在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运转大阵之中,实在是没精力跟你解释。” “我知道。”齐乐天转头:“我知道你们懂得东西很多,只是……我都忘了。” 范无救怔怔地看着他。 “我这辈子,跟过去的性格,还是一脉相承。”齐乐天向他微笑了一下:“谢谢你的关心,我去把她带走。” “没时间了。”蟒袍男子说道:“你看。” 那巨大的黄泉瀑布,挂在天边,好似天河之水倾泻而下。 水下,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是六道轮回。 第三十六章 漩涡之上的男人 巨大的漩涡吐着泡泡。 这泡泡不是别的东西,乃是魂灵转世之时,褪下的一身遗蜕。灵魂诞生于天地之间,有九百年寿数,凡人转世十余次后,便会蜕尽所有的灵魂之壳,天人五衰而死。 修仙者亦是如此,即使有让身体延寿的神药,灵魂到了天人五衰之期,也只能无奈死去。 除非勘破生死玄关,成就仙人之境,不然只能苦苦等待着天人五衰的降临,然后像断根老树一般死去。 凡间曾有惊才艳艳之辈希求以武入道,可却被传统的修真者视为“守尸鬼”。 守尸鬼,意即只修命,不修性。 此时,无数灵魂遗蜕从那漩涡之中,被缓缓喷吐出来,好似有一只巨大的海兽,在其中盘踞吐纳。 但所有人的清楚,那处巨大的漩涡,乃是幽冥地府最关键的地界,也是六道轮回之所,别说普普通通一只海兽,就是玄仙境的大妖,落进这六道轮回之中,也只能被迫转世,绝无幸理。 可此时此刻,里边分明有一物在蠕动。 齐乐天不顾范无救与谢必安的阻拦,一跃而出,却撞在那无形的墙壁上,眼冒金星。 虽然不知道漩涡底下究竟有什么,但他的内心,却莫名的悸动起来。 上次面对两个天仙的偷袭,他都不曾有如此深切的恐惧。 “快走!”他不顾跟阎王和无常们算账:“清欢!快走!” “我走到哪去?”余清欢收下手中的弓箭,实在是收箭四顾心茫然。 她同样没有前世的记忆,对于这幽冥地府可是一点都不熟悉。 “别管去哪!立刻走,离开黄泉路!”齐乐天声嘶力竭地大喊:“绕着这无形的墙壁,一直飞!” “嘿嘿。”一个有些痴傻的笑声,从漩涡里传出来:“找到你了!” 范无救与谢必安的手中,多出了一套手铐脚镣。 蟒袍男子背后的法相,显出一枚铭刻着天地法则的转轮。 他便是十殿阎王之一,转轮王。 仅仅是一道笑声,就能引起这些强者如此举动。齐乐天抓着手上的棒子,一脸的惊疑。 那个笑声的主人,想必就是所谓余清欢的同族,让整个阴间严防死守的大妖。 “嘿嘿,嘿嘿。”六道轮回之中,一道须发披散的大汉,一脚踩在六道轮回的黄泉水上,踏出一朵朵绚烂的水花。 黄泉路越往下,水流便越急,到了六道轮回旁,更是凝聚了整个华夏地界的灵魂之力……这大汉说上来就上来,还能在黄泉水上踩出花来,境界之深厚,道法之精妙,根本不是现阶段的齐乐天所能想象的。 “别走啊!”他看着远遁的余清欢,一步踏出,便是半座荒芜的大地。 一直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是谁?”余清欢已经彻底进入了战斗状态,手中一张长弓,几只羽箭,深红色的寂灭之火在其上燃烧,旺盛而肃杀。 “我是谁?”这须发怒张的大汉捏着下巴,梳了梳胡子,又拨开了遮着脸庞的长发。 一张有些英俊的脸庞,暴露在众人的眼光下。 转轮王身后的法相已经有千丈高下,堪比人间的巍峨山岳。 只是他的眼神,依旧是那般的凝重,似乎连一丝战而胜之的把握都没有。 范无救和谢必安手中的脚镣手铐相互撞击,散发着令所有灵体都心悸的气息,却依旧不敢踏出那无形墙壁之外,跟那被须发遮盖了颜值的大汉争斗。 只有齐乐天伸出手,触摸着那无形的墙壁。 他可不管什么打不打得过。 他只是不想让余清欢再因为他而受伤。 “没错,你是谁?”余清欢镇定了些。 她的智商并不低,一眼就看出,眼前这须发怒张的英俊汉子,神智似乎有些不正常,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 “我忘了。”汉子放下梳头的手。 他脑后飞扬的长发。已经被盘到了头上。 这个时候,余清欢才看清,他的脑袋上,有一根断矛穿刺而过,矛尖向后,虽已锈迹斑斑,但仍旧顽强地挂在他的脑袋上。 “你也看到我头上的矛尖了对不对?”那英俊汉子笑了笑:“别人都说脑袋有问题,我被这一根断矛刺破了脑子,没有问题才怪。” 齐乐天看着那汉子,手中暗暗蓄力。 虽然自己不能出去,但若是那汉子想有什么动作,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爆发所有的力量,去拯救余清欢。 这不仅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更是一个朋友的责任。 “我依稀记得,我当年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尤其是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英俊汉子微微一笑:“不过我对你有点印象,你跟我之间,似乎并非男女关系,我好像也不敢去对你做什么。” “那你还挡在我面前干什么?”余清欢有了些底气。 当年不敢招惹自己,现在变成这副凄惨模样,估计一时也不会起什么心思。 “我就是来找你的啊。”汉子有些无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我们的老大,但我忘记你的样子和气息了,刚刚就想到三途河边的三生石,找一下记忆,但没想到被那帮人下了圈套,把我丢进了六道轮回里。” “还好我们这一族的人,似乎永生永世都不可能轮回。”他嬉皮笑脸的:“怎么样,你想起我是谁了吗?” 下一刻,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你刚刚是不是问我是谁?”汉子一脸的忧伤:“你是不是也不记得我了?” “反射弧至于这么长吗?还是说脑子真的坏透了。”余清欢一脸无奈:“没错,我不记得你了。” “那我们去找别人吧。”汉子扭头,准备往黄泉路里走去。 余清欢站在天上,没有动作。 “走啊?”汉子回头:“他们知道我是谁,但又不肯告诉我,我们去找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好不好?” 余清欢看了看这脑子已经坏透的男人,又转头看了看齐乐天。 齐乐天摇了摇头。 转轮王与黑白无常依旧严阵以待。 那神经病虽然已经坏了脑子,可躯体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非但没有退化,反而变得更加强悍。 天知道这些年里,他究竟吸收了多少的天地元力。 “抱歉,乐天。”余清欢沉吟片刻,忽然抬起了头:“我好像,想起些什么了。” 齐乐天怔怔地看着她,感觉有些陌生。 虽然认识这位少女还没几天,可齐乐天已经摸清了她的脾气。 娇憨,活泼,智慧,懂事…… 他实在是没想到,在这一刻,她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第三十七章 神仙也要会数数 余清欢最终还是走了。 她轻盈地踏入了三途河,像一只翩翩的蝴蝶。 六道轮回的漩涡,如同舰船的螺旋桨,一刻不停地吸收着黄泉之水,却也没能留下她的脚步。 齐乐天有些颓然地坐下,却忽然有些感同身受。 当初他得知自己乃是大圣转世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是来到花城集会所,想要寻找自己的记忆线索,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琼州,虽然最后一无所获,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余清欢跟着他,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自然也会生出无限的好奇。 她同样也没有记忆,只是平日在自己的指引之下,好似对记忆没什么依赖的想法。 但是个人都清楚,失忆这件事情,究竟是多么痛苦而空虚的体验。 不管你原先有多么讨厌那段记忆,多么痛恨那时的经历,但当你真正忘却了那段记忆之后,你根本不会了解,那时的自己是个怎样的人,那时的自己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事情。 这便是执念的起点。 转轮王收了法相,走到了齐乐天的背后。 “大圣爷,小王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大圣多多包涵。” “我包涵个锤子。”齐乐天扭过头,一双眼睛尽是阴骘:“您是十殿阎王,掌控凡人的生死,掌握地府大量的资源,何苦跟我这样一个失忆的小破神仙计较?” 转轮王苦笑:“大圣说笑了,我等虽在仙途上小有成就,可比起同时证道大罗与佛陀的您来说,简直就是萤火之光。” “你别把我捧得那么高。”齐乐天叹了口气:“我证道佛陀不假,可是……” “我为什么会失忆了呢?” 转轮王一时语塞,扭头看了看黑白无常。 范谢二人把头一低。 开玩笑!胎中之谜可是与天人五衰相提并论的修行难题,他们虽然有玄仙境的修为,可想要解决这样的问题,还是嫩了些。 只有像镇元大仙这种老牌的大罗金仙,还有大天尊和佛陀这样的存在,才能对这个问题一探究竟。 “我知道,这是个无解的问题。”齐乐天站起身,把棍子挑在肩上,看着天边暗红的虚日,竟然直接穿过了那无形的墙壁:“你这无形之墙,是地藏王所建的法阵吧。” “大圣这不是想起来了吗。”转轮王安慰地笑笑:“照这样下去,不久就会破了这胎中之谜……” “不,不可能了。”齐乐天的身上,隐隐有佛光亮起,却很快又寂灭下去:“有些东西,一旦丢掉了,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大圣!”看着齐乐天晃晃悠悠的背影,转轮王吼了一嗓子:“你原来是想来这干嘛的?” “原本是想来找你们问个人,现在我已经问出来了。”齐乐天伸出手掌,露出万字的符印:“我暂时召回了宿命轮,不必再问了。” 转轮王伸出的手滞在空中。 大圣找回了宿命轮……那他的记忆,为何还回不来? ……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观音大士的莲花池下,自然并非淤泥,而是干净而细腻的沙砾。 莲叶下的根茎,在细沙下膨胀起来,变作莲藕。 哪吒剔肉还骨,便是以这莲藕为载体,再造身躯。 佛经中常用恒河沙数作为比喻,形容数量的多。 而观音大士这莲花池中的沙子,虽然远不如恒河沙数,可很显然,这淤泥里的沙砾,同样是天文数字。 一个小人站在沙堆之中,木木的,看起来有些沙雕。 “这座池子里,所有的沙子,都是当日星宿降临时,留下的天外星沙。”善财童子站在池子旁,跟细沙下的邢君道:“你的任务,就是数清楚整座荷花池中的沙子,究竟有多少颗,数清楚了,你就可以从这池子里走出来。” “嗯。”邢君点了点头。 他心想着,这荷花池,约莫是两丈见方,深度也不过六尺。 就算是细腻的沙子,被摆放在这池子里,至多也不会超过亿万之数。 而他作为一位地仙境的强者,前不久还得到了善财童子的三昧心法,修为已经贴近了地仙巅峰,心境更是在与齐乐天的博弈之中,变得更加圆润而深邃。 只不过是数数,还真能难得倒我邢君? “那我们走了。”善财童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莲花池里的池水,被穿林凤吹过,荡漾出一阵阵的波澜。 “一粒,两粒,三粒。”邢君将身子退到池底的边沿。池边的青砖冷冷的,贴在邢君的背上,让他的灵台更加清醒。 他的神识划过这一处的沙子,将沙子的模型在精神之海中建立起来。 沙子的数量被量化,出现在邢君的脑海中,像是电脑里股票的数值,一路向上。 他走在沙粒上,像是富家翁一般闲庭信步。 沙粒的数字在他脑海里逐渐显现。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一天,两天,三天。 他像是不知疲惫一般,走过一路又一路的沙砾,将整片荷花池里的沙砾划出无数层片区,然后统合起来,将数值加到一起。 “我算完了。”第三天的夜里,邢君抬起头,召唤善财童子。 “你说,这池子里究竟有多少沙子?”善财童子的口气似笑非笑。 邢君冷静而沉稳地报上了一个数字。 “你继续吧。”善财童子的脚步声远去,还打了个哈欠。 “不对吗?”邢君在池子里质问。 “沙子是会动的。”善财童子的声音传过重重竹林。 邢君张了张嘴,看着自己身下的沙砾。 虽然沙砾们似乎永远就那么沉在那,但仔细观察,仍不难看出,那底层的沙子,在上层的压力下,位置悄然转变。 它的速度很慢,但依旧坚定而沉稳地挪动。 “换句话说,我要在沙子的位置发生变化之前,数出所有沙子的数量?”邢君深呼吸了一口气。 即使是对于一位神仙来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数数,也过于枯燥。 他闭上眼睛,舒缓着这三日来平直不变的精神。 按照三昧心法,他必须要将心灵放到最舒缓的状态。 可是…… 齐乐天提着棍子的身影,像是一道尖锐的刺。 横亘在他的心房之间。 第三十八章 地府的封印之谜 一只细小的命轮,在齐乐天的手中旋转着,像是某个大公司出产的指尖陀螺。 “院长。”他从窗口翻进了董洋的房间:“让您久等了。” 董洋的灵魂在空中晾了两天,比起初时已经稀薄了不少。但齐乐天是何等样人物,既然宿命轮重新回到手中,那便拥有了难以思量的神通。 只是伸手一挥,董洋那稀薄的灵魂,便重新散发如玉一般的光泽。 “乐天?”老院长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之人:“我不是已经……” “不要问,就当这是一场梦好了。”齐乐天把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场遇见,对于你们两个人来说,都不过是一场幻梦而已,虽然真实的存在过,可不久之后自会被六道轮回所抹去。” 董洋似懂非懂地点头,跟着齐乐天飘出窗户,走过熟悉的街巷。 幸福路一共有九十九号住户,也是老院长一辈子住得最久的地方。每一盏街灯,每一根电线杆,甚至墙上贴着的小广告,对于老人来说,都是那般的亲切。 也许一个人只有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会体会到日常的美好。 “其实,你们不过相隔了半条街而已。”齐乐天牵着老院长的手,视房门如无物,直接穿过了那厚厚的防盗门。 一位中年男人躺在沙发上,睡意深沉。 他睡得很深沉,以至于电视机里转播球赛的欢呼声,都吵不醒他。 “虽然跟前世的模样有些区别,但他比我更像……不,他就是你的兄弟。”齐乐天牵着老院长的手,来到了这中年男人的身边。 老院长的视力,在灵魂状态下,得到了恢复。 他看清了沙发上躺着的男人。 四十岁上下,住在这阴冷而逼仄的出租屋里,手上还提着一瓶雪花…… 很奇怪的,他没有去怀疑齐乐天的话,而是真正把眼前之人,当做了自己那位兄弟。 他弯下腰,看着中年男人那不干净的胡茬,忽然笑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爱干净。”老院长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当年他不过十八岁出头,留着一头杂草,胡须也不去理会,看起来倒像是三十来岁的人。” 齐乐天微微一笑,手中的宿命轮开始旋转。 佛宗六大神通,神足通也称身通,能转瞬千里。 天眼通也称目通,见人间一切形形色色,无有阻碍。 天耳通能闻六道众生苦乐忧喜。 他心通能知众生之意。 宿命通…… “能知自身,及六道众生之百千万世宿命及所作之事,是为宿命通。”齐乐天吟诵着神通咒,手中宿命轮大放光芒,却不甚刺眼,如挂在天边的皎月,并不温暖,却依旧明亮。 他的脚下,有明黄色的泉水涌出,是为黄泉路通。 一道朦胧的光芒从六道轮回中升起,穿过汹涌的黄泉水,一直升起到齐乐天的手边。它像是一件衣服,软趴趴地搭在齐乐天的臂弯里,时隐时现。 “总算还是在最后关头,拿到了这灵魂的遗蜕。”齐乐天微微一笑,将这遗蜕撑开。 那男人的身上,似乎有一阵无形的吸力。齐乐天才刚把遗蜕撑开,这遗蜕便化作柔软的布帛,裹上了男人的身子。 老院长看着从睡梦中醒来的男人,眼中挂着一片希冀。 男人睁开双眼,却将眼前的老人,认成当年模样。 “洋哥,你回来了?” …… 转轮王隔着无形之墙,远远地看着那挂在天边的黄泉瀑布,轻轻摇了摇头。 “大圣找回了宿命轮,可转世之身的修为远远不足,用过这一次,也就复归平常。” 范无救笑了笑:“大王多虑了,那猴子原就不以佛宗功法著称,即使宿命轮是佛宗无上神通,可他本人兼通大品天仙诀,即使是接通无量星宿的二十八星宿使,当年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在凡间。” “天庭无人值守,以致煞气走脱,已经有一十八年,我地府也被地藏菩萨震封了一十八年。”转轮王有些忧虑:“他老人家当年忽然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为何忽然便出手禁锢了我们,连陛下都不明原因。” “地藏菩萨,是向着我地府这边的。”范无救叹了口气,手触在这无形的墙壁上:“我等当年皆受了菩萨的恩情,也留下了他的禅念,谁人能想到,这一丝一缕的禅念,就能困住我们一十八年。” “灵山这千年以来,是越来越古怪了。”转轮王看着六道轮回处升起的一道灵光:“自从世尊寂灭,整座灵山,就乱了套。” “世尊也不一定是寂灭。”谢八爷插嘴:“佛宗不一直在搞鼓所谓‘彼岸’,世尊指不定就到了那处。” “如果世尊真到了彼岸,佛宗那群神棍,早就把这事吹上天了。”范无救耸了耸肩,收起了手上的镣铐:“好了,大圣那宿命轮已经散去,我们也不用担心他祸乱地府秩序了,回去吧。” “然。”转轮王与谢必安一笑,三架纸马车便从地下升起。 阴森的鬼火点缀着纸马车的四角,绿油油的光芒非但不恐怖,反而有种莫名的温暖。 …… 川府,夔门。 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长江水底,将无数鱼儿卷入又流出,好似一块面包,被筷子戳出了一个大洞。 在这坑洞的顶上,一颗颗晶莹的气泡冒出来,好似有大水怪在此盘踞。 头上插着断矛的男人,正挥舞着铲子,用力地挖掘着水底的泥土。 湍急的水流从男人身边流过,很快便把男人的头发吹乱,像是水底飘舞的乱草。 余清欢坐在他不远处,身上撑起一只巨大的泡泡。 她是神仙转世不假,可既然今生是一位新时代的小仙女,自然不能让这搅和着泥浆的水流弄脏了自己。 “挖到了没。”看着男人所挖的大坑,余清欢撇了撇嘴:“都说了让我来,一炮不就轰开了?” “如果一炮能轰开,我有必要在这里用铲子挖?”头上插着断矛的男人没好气地说:“当年我曾经在此处埋下一块三生石,可没想到居然产生了灵性,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若是我贸然出手,那精灵定会跑得无影无踪。” “呵,拉倒吧。”余清欢伸出洁白的小脚,拍打着气泡的边沿,像是两条小船:“连阎王都不怕的男人,居然还害怕这石头走掉。” “我什么都不怕。”男人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只怕,不知道自己是谁。” 第三十九章 雷云里的白炽灯 齐乐天没有去找余清欢。 自从宿命轮短暂的归来之后,他便好像看透了些什么,又回归了原本的生活。 主管还是那般的臭屁,同事们也依旧怨声载道。 只是原本跟着一起抱怨的齐乐天,遇上这事时,只是微微一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沉默并不是为了安静地走向灭亡,而是为了积蓄一飞冲天的气魄。 邢君依旧在池子底下,偶尔安静,偶尔狂躁地数着沙子。 他算是看明白了,如果不能彻底参透三昧心法,突破天仙的境地,即使用尽了这一生,也只能在这两丈见方的池子底下,成为另外一颗沉默的沙子。 日子就这么寻常地过着,寻常的流逝。 就好像九月中旬,桃花心木上落下的黄叶。 坐在天台上,齐乐天望着流云,手诀不断变动。 一枚又一枚的窍穴,被他的仙元冲破。 “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也在今天全数打通。”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齐乐天站起来,把卫衣搭在肩上。夕阳的光芒穿过他的身子,在地上留下一道修长的剪影。 当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尽数打通,元神之火点燃之时…… 便是寻常修真者所说的渡劫期。 齐乐天身后的剪影渐渐淡去,天边的旭日,也被骤然升起的乌云挡住。 校园里拍打着篮球的少年们,手机忽然齐齐一动。 “气象局消息,未来三小时将会有暴雨黄色预警?”还没打尽兴的男孩站在场边,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狠狠地啐了一口。 豆大的雨滴,可一点都不给他们面子,稀稀拉拉地洒下。 再不走,可就不是洗洗脸那么简单了。 金狗跟在齐乐天的身后,汪汪了两声。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齐乐天笑着摸了摸它的狗头:“不会搞出什么大新闻的。” 金狗满意地点点头。 不管过了多少年,它总还是最喜欢齐乐天摸它的头。 再摸五百年,也不会腻的。 劫云的厚度,已经超越了寻常的积雨云,被旭日的光芒刺破,显得像一朵巨大的橙色卷心菜。细碎的电蛇在那云层之间闪烁,好似在积蓄着力量,准备给齐乐天来几下狠的。 齐乐天松开金狗,缓缓离地。 滂沱大雨已经洒落,像是天上有位洗碗的大妈,泼落一大盘水。 他白色的衬衫已经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裹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 “成仙者必有一劫,现在这些转世的神仙,怎么都妄想着躲过这一劫呢?”齐乐天迎着雨,踩着无形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走向雨云。 现在的仙人,几乎都用自体的仙灵印记,在灵力突破的一刻,拒绝了天劫的洗礼。 他们自以为躲过了天劫的责罚,却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怎样的机缘。 十八年来,这个世界的灵力,几乎已经被转世的神仙们吸干,那些普通的修行者,根本没办法从他们的手上虎口夺食。 可是,如此多的灵力被吸走,补充又从何而来呢? “啊!”女生们躲在屋檐下,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捂着耳朵,可还是被雷鸣吓了一跳。 如此剧烈的雷声,即使是炎夏时节,也极为少见。 怎么在这秋风渐起的日子里,还有如此震撼的雷鸣? 齐乐天站在空中,拨开自己粘在一块的头发,仰头看天。 一道道雷蛇在他的身上来回闪烁,更增添了他英武不凡的气息。 他的身影并不多高,只不过是离地数百尺……如果有人站在地上,抬头望天,视力还不错的话,势必能看见在空中挨劈的他。 可磅礴的大雨,挡住了这个可能。 齐乐天张开嘴,像是打了个哈欠。 那原本缠绕着肉身的电蛇,在这一吞一吐之间,全数落入了他的腹中,发出沉闷的鸣声。 人们常用牙好胃口好,来形容能吃的人。 那能吃闪电的人,这牙口和肠胃,究竟达到了怎样的层次? “十数载来,能像我一样吞噬雷电的修行者,估计是凤毛麟角了。”齐乐天已经不满足于挨劈。他伸出手,直接从厚重的云层中,扯下一道粗壮的雷蛇。 这原本是组成第二道天劫的雷蛇,原本还要半个时辰方才落下。 “金狗为狗谨慎,不想让我多出风头。”齐乐天抓着这扭动的雷蛇,像是在吃一根法棍面包:“没办法,只能尽量把时间缩短一点了。” 雷蛇扭动着,像是在挣扎。 就算它真的没有智商,也被天地间的法则赋予了生物的形态。 生物本能便是趋利避害……它也不想就这么被吃了。 只是,齐乐天牙口真的不错,即使它尽力放电,也没能把这恶人的牙齿震麻。 “感觉就跟吃胡椒粉一样。”齐乐天点评着雷蛇的味道,嘴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几口就吞掉了这条雷蛇。 腹中轰鸣了一阵,便再也没有声息。 齐乐天抬起头,开始物色新的雷电。 “诶金狗你看。”他忽然指着一道长得与金狗类似的雷电:“你看,它长得跟你很像啊!” 金狗有些颤抖地摇了摇头。 我给你当狗,你居然想吃我? 齐乐天哈哈大笑,大跨步地冲进云层。 一阵鸡飞狗跳之声,从云层里冒出,兼之以雷电轰鸣的炸响。 屋檐下等雨停的妹子们,一个比一个害怕,缩着脑袋,像是被挨揍的一排大鹅。 “你这只雷兽比较漂亮,先把你吃掉好了。”齐乐天的脚下,已经踩着一大堆被捕获的兽型雷电,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已经有一座小山包一样高。 “啊!”齐乐天张大了嘴巴。 一只又一只雷兽,化作闪烁的电芒,落进他的嘴里。 光辉的电芒,把他由内到外照得晶莹剔透。 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人形的白炽灯泡。 “呃。”他打了个嗝,从劫云的底部开始向上爬。 一道又一道的电芒落到他身上,却都化作了他光辉的一部分。 他步步上行,沐浴着雷光,就连原本漆黑如墨的头发,都化作了炽白的电光。 “金箍棒,长!”齐乐天右手一甩,金箍棒直接就捅穿了整片劫云。 无穷无尽的电光,从劫云里引下,引到他的身上。 他张开双臂。 拥抱满天的雷光。 第四十章 雨过天晴云破出 金狗抬头,仰望上苍。 在那厚重劫云之中,有大光明闪过。 “一次性全数吃掉所有的劫云?”一个戴着笠帽的男人乘着竹筏,沿江而下,远远地看着那朵橙红色的劫云,喃喃道:“半年没回花城,居然重生了这样恐怖的强者?单看气息,怕是已经接近太白的水准了吧。” 云层中,齐乐天的身体震颤着,幅度极大,好似被炼铁的大锤反复捶打。 雷电攒射在他身上,迸溅出绚丽的火花。 连发梢都化作炽白电光的齐乐天抬起头,瞳孔深处是赤金色的熔浆流动。 吸收了大量的劫雷能量,他的六识已经强化到地仙境界的顶点,直接开启了天眼通。 这可不是像宿命通那般短暂的归来,而是完完全全掌握在齐乐天手上的神通。 仅仅是地仙境界,就开启了六神通之一……整个佛宗,能做到齐乐天这个地步的,绝对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重重的劫云之上,是一座断桥。 齐乐天跨过重重的劫雷,直接无视了天劫的法则,在渡劫尚未完全的时候,便走到了断桥之上。 断桥中间的缺口平整,好似是被这世界上最锋利的剑,一剑斩去。 “原本通向天庭的升仙桥吗?”齐乐天看着那断桥,眼底赤金色的熔岩流动不止。 他一步步走上断桥,直至那断裂的边沿。 面前是一片空虚,只有空空荡荡的外层天空,以及肆虐的紫外线。 下方的劫云处,重重雷霆再次聚集完毕,已经化作了一条狰狞的雷龙,全身上下的电光比太阳还要绚烂。飘落的雨水打在它的身上,化作一道道浅薄的青烟,重新上升成云。 避雨女孩们忽然发现,那厚厚的云层,渐渐稀薄起来。 “你还是很漂亮的。”齐乐天搓着手手,不自主地舔了舔嘴角。 先前吃过的劫雷生物,口味最重的,也不过是几根青椒,不痛不痒。 眼前这头剩余劫雷凝聚的雷龙,电光之剧烈,完全不是先前那些小兽能比拟的……毕竟别人的身长,就已经有数十丈,头顶两根光芒刺眼的龙角,也昭示了它不平凡的身份。 说不定,这一根雷龙的味道,能让自己感到舒爽? 雷龙看着眼前这比自己眼睛还小的人类,双眸中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嘲讽。 原本在地仙层次的升仙,雷劫都是意思意思一下就好……毕竟天庭以破,天道无人掌管,到达仙人层次,已经不再需要天庭的册封,更不会有什么加强版的天罚。但齐乐天为了让暴雨如期过去,直接挑衅了整片劫云。 这便是对天道规则的直接嘲讽,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齐乐天扭了扭脖子,从耳朵里抽出金箍棒。 此时他全身都是炽白色的电光,配上这乌黑的铁棒,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再让你继续存在,这片乌云很快就给你烤干了。”齐乐天双手握着金箍棒,赤金色的瞳孔紧盯着龙角:“今天我可不想搞什么大新闻……” 话还没说完,一道龙息便直直吐出,像是传说中的激光炮,穿透了整片劫云。 银色的光柱直冲出五十公里,像是有一条巨大的鲸鱼,向天空喷吐着它的水柱。 “哦,我的乖乖!”齐乐天的上衣,在这银色的龙息下,直接化作飞灰:“挺辣的嘛。” 巨龙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整条龙躯直接团身而上,带着噼啪作响的雷光,挥起龙爪,便是一掌拍下。 过去齐乐天常听到,武侠小说里边的所谓“龙爪手”。 在华夏这地方,沾上“龙”字的东西,基本地位都不会低。 而今日,他齐乐天便直面真龙的龙爪。 砰! 剧烈的金铁交击声,比先前的雷鸣更洪亮,也更恐怖。 乌黑的铁棒跟龙爪相比,不过是一根细短的牙签,可却偏偏顶住了这庞然大物。 巨龙一击不成,便换了一只手。 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一爪,只不过这一次的力道,远比先前的要重。 饶是齐乐天金身已成,面对这巨龙粗暴的拍击,也被直接击飞到外层空间,像是电磁轨道炮里边填塞的弹药,速度奇快。他与稀薄的大气摩擦,热量迅速集聚,在背后刷出了一条绚丽的尾焰。 如火箭升空。 直到平流层上,他才堪堪停住身子,拄着金箍棒,大口地喘气。 可这高远的天空上,不管是空气还是天地元力,都稀薄到一定的程度,任他大口呼吸,也无法补充失去的能量。 他炽白色的身体,已经悄然转色,金白相间,煞是好看。 “看来……”他抬起头,看着西边即将坠入大地的太阳:“我还是不够强啊!” 话音尚未落下,丝丝缕缕的光芒,就好似飘舞的天蚕丝,被他召唤而来,汇入自己的体内。已经降落到金色的能量,吸收着太阳最后的光芒,逐渐回归炽热的白色,甚至还在逐渐加强,隐隐能看出极淡的青色。 齐乐天微微一笑,将御空之法散去。 他头朝下,大张着嘴,直挺挺地下落,吞噬着一路上的空气。 他的身躯也随着空气的灌注,而逐渐膨胀起来。 齐乐天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初时他还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再过片刻,他已经将全身的意志,集中在手中粗长的金箍棒中。 天蓝色的火焰包裹着金箍棒,像是给这闻名世间的钝器,加上了炫目的枪尖。 枪尖所指,便是地狱。 雷龙心有所动,抬头仰望天空。 一杆青蓝色的长枪,直直地捅穿了它的脖颈。 长枪穿过雷龙的脖颈,直直下落,却越缩越小,最终变作一块圆圆的铁饼,抵消了大部分下落的力量,轻轻砸进了水底,连水花都溅不起多少。 雷龙尚未反应过来,齐乐天巨大的双手,就已经捏住了它的身躯。 撕拉! 原本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雷龙,在齐乐天这双手的撕扯之下,直接断做两截。 “嗷!”齐乐天张开大口,将这长龙的半截尾巴,直接吞进了腹中。 垂死的龙头缓抬,看着他的眼神终于出现了恐惧。 能将这样恐怖的天劫当饭吃……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凶神! “嗯,这次的很够味道,我给你打十分。”齐乐天对着龙头,咧嘴一笑,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龙头来不及动作,就在下一刻落进了齐乐天的肚子里。 几下轰鸣之后,齐乐天的身躯,再度大放光明。 一阵天仙波动,直接从他身体里炸开,将数公里厚的云层,蒸发得无影无踪。 屋檐下的女孩们,终于等到了雨停。 而天台上那位红衣女子,轻轻拨开自己打湿的刘海,一双美眸远望晚晴天空。 雨过天青云破出,这般颜色做将来。 第四十一章 白茶清欢无别事 齐乐天缓步从天空中走下。 他的身上,一阵阵的水气蒸腾,好似在衣服里藏了碗泡面。 红衣女子松开放在金狗脑袋上的手,轻轻捏了捏金狗的脸:“乖,先去别的地方玩。” 金狗忙不迭地点头,有多远跑多远。 这少女虽然只是两个月不见,可体内的气息居然就变得深不可测起来。即使是金狗这样法术真灵,也不愿意轻易招惹。 况且……似乎她还要跟齐乐天说啥悄悄话来着。 齐乐天一步步走下天台,烟雾才散尽。 他赤着上身,肌肉线条像是最优秀的雕刻家所铸,清晰而明朗。 “回来了?”一个女声传来,唤醒了参悟中的齐乐天。 “清……欢?”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孩,齐乐天明显愣了愣。 “是我。”余清欢站起来,走到他身前:“怎么,不欢迎吗?” “没有的事。”齐乐天笑了笑:“只不过我刚刚跑去渡劫了,现在正在消化,没注意到你。” 余清欢盯着齐乐天的眼睛:“换身衣服,跟我去吃个饭。” 她的语气很轻,却没给齐乐天拒绝的机会。 齐乐天耸了耸肩:“好啊。” …… 两盏清茶摆上了桌子,月白色的茶杯看来是汝窑做法,衬着杯中清澈的茶汤,格外美丽。 暗红色的木桌雕刻着精致的花鸟,传来一阵鲜味,不用焚香,自有清香袭人。 齐乐天认出来,这是仙枝木,就算用来雕刻一尊尺余高的佛像,都能拍卖出上百万的高价……用如此大块而优质的仙枝木作桌子,在识货的人眼里,绝对是暴殄天物,以至于这餐厅里,曾经有考古专家气得跳脚。 如果用来雕刻,这仙枝木,过上一两百年,便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可在这,它只是一张桌子。 朦胧而虚幻的灯光,女子摇曳的旗袍,都象征着这处餐厅的极尽奢华。 齐乐天只穿了一件平凡的衬衫。出入这种高级餐厅的人,非富即贵,像齐乐天这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少年,在这种场合,就跟灭绝了差不多。 只是,他捧着茶杯的姿势,还是那么自然,丝毫没有被这奢华的气势所压倒。 似乎这里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高级餐厅,而是一处平常的苍蝇馆子。 余清欢坐在他的对面,只是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齐乐天一开始还正面迎着余清欢的视线,可是被盯久了,心里不由自主地就发虚:“趁着菜还没上,说就行了啊!” 余清欢低下头。 齐乐天:“???” 你这个妹子有点怪诶,让你说话你又不说,你这是想干嘛! “请慢用。”身着旗袍的女子将菜肴送上,躬身退去。 余清欢抬起头,却不再看齐乐天,直接夹菜。 齐乐天怔怔地看着她。 他感觉,眼前这个少女,似乎在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如果,我是说如果。”余清欢嘴里鼓鼓的,说话含糊不清:“如果我是一个邪恶的妖怪,你会不会把我收掉?”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齐乐天有些意外。 “因为,我真的就是一个,邪恶的妖怪。”余清欢囫囵一吞,放下筷子。 “你哪里邪恶了?”齐乐天夹起一块虾仁,吃得起劲。 “我找回自己的记忆了。”余清欢吸了吸鼻子,看向齐乐天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我知道自己前世是谁了。” “是谁啊?”齐乐天混不在乎。 “是旱魃!”余清欢张开手,画了个大圈:“你没有记忆,或者不清楚,我是那种能让青天变色,赤地千里的大妖怪,以前的人们一提起我,就会害怕,说我是僵尸王,是旱灾的主使者。” “然后呢?”齐乐天手上的筷子,伸向了第二块虾仁。 “你这个人怎么都不听人话呢!”余清欢气鼓鼓的:“我原来以为自己可能是朱雀啥的,漂亮的女神仙,没想到……” “我也是大妖怪啊!”齐乐天抬起头,一脸无辜:“我还是猴子妖怪嘞。” “哎呀你这个不一样啦!”余清欢跺了跺脚,丝毫不顾自己的淑女形象:“我可是那种最邪恶最邪恶的……” “那又怎样?”齐乐天放下筷子,看着余清欢的双眼。 余清欢到嘴边的话,被这眼神一盯,就忽然说不出来。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影子。 “可是……”余清欢的音量顿时就小了一个档次:“你前世都已经得证正果了。” “前世跟今生,本来就是两个分开的存在。”齐乐天忽然站起身来,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看,这辈子,我不叫孙悟空,我叫齐乐天。”齐乐天握住她的手,凝视着余清欢的美眸:“我这辈子,没有闹过天宫,没有取过真经,只是平凡地读书,平凡地长大。” “你这辈子,同样没有使用过什么赤地千里,焦土四方的邪术。” “不是吗?” 余清欢的脸忽然就有些绯红。 她获得了前世的记忆不假,可是从三生石里获得的记忆,与正常转世并不一样……就好像你看了一场第一人称的电影,也难以将自己完全代入那个角色。 “好了好了。”齐乐天摸了摸余清欢的头发,重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菜都凉了,快吃!” 余清欢噗嗤一笑。 …… 荷叶下,沙粒细细密密地,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不知其数凡几。 “一亿九千七百二十六万……”邢君面容呆滞着数数,好似中关村门口,那些四处找人分发哥德巴赫猜想的“数学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看他是不是傻了。”善财童子看着金毛犼,眉头都皱到了一处:“他不去修炼,去走正道,反而一直在这里跟数字较劲。” “是为什么呢?”他越说越奇怪。 金毛犼摇了摇头。 一直钻牛角尖,多半是废了。 “一亿九千七百二十七万……”邢君数数很快。 “你看,真的傻了。”善财童子站在竹稍,却没压弯这紫斑竹:“怎么办。” 金毛犼对此没有兴趣,低头去吃竹叶了。 “一亿九千七百二十八……”邢君的眼底已经交错着无数条血痕,看起来识海都快破碎了。 他终于还是扑倒在沙子上,嘴角冒出干涩的泡泡。 他真的不服。 真的。 那猴子在地仙境能硬抗天仙大能,他邢君虽然底子不好,可得了三昧传承,为什么不能在地仙境完成天仙境要做的事情? 他对自己说,一定要在地仙境,把这池沙子数完。 连这事都做不到……那报仇的事,就算了吧。 第四十二章 太阳已经下山了 黑蛟没有等到他期望之中的复仇。 鲜红的血从他的腹部流淌下来,蜿蜒如山溪,将他身上的锦袍尽数浸湿。 一粒金丹吞入腹,方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黑蛟的妖丹,被一根尖锐的长矛所破。 “咳咳。”黑蛟倚在墙上,瘫软到了地上。 血沫沾湿了他的胡须。 “这都守不住,总部要你们何用?”蛛王收回自己的本相,显化为人。 黑蛟的眼里,生命的光芒渐渐敛去。 但他的嘴角,依旧挂着惬意的微笑。 总部派来的这个使者,虽然到达的时间慢了些,可实力之强,完全凌驾于冷龙之上。 至少冷龙少主与自己相斗,绝无可能在一招之间,就取走自己的性命。 蛛丝从蛛王的手上落下,细细密密地洒满了黑蛟的尸体。 片刻之后,蛛网散开,黑蛟的身体,只剩下了黯淡无光的骨架。 “小的们,有谁熟悉这座城市的,赶紧上来多说两句。”蛛王手中握着两枚晶石:“谁说的好了,这两枚天仙境的源石,就送给他了。” 门外那些妖怪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得奖励,立刻就抢进来,想要在特使面前露脸。 但当他们看清那副骨架之后,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房间里坐着的,是黑蛟大人与特使…… 可现在,房间里只剩下特使一个大妖,黑蛟大人则只剩下一副骨架。 “怎么,你们花城作为粤府最大分部,居然连一个通晓风土人情的小妖,都找不出来吗?”蛛王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双手十指交错,相互摩擦时,透出一种诡异的摩擦声:“还是说,你们这个分部,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奔波儿灞从妖群外挤进来。 “大人,我知道这花城内的情况。”他俯身在地,神态谦卑。 “讲吧,还等什么?”蛛王的语气恬淡。 “据我们的情报所知,花城目前有四大势力。”奔波儿灞语气恭谨:“天庭的残部,已经公开打出了天庭的旗号,召集原属天庭的人马。” “我们妖协算是第二大势力,与天庭遥遥相望,分庭抗礼。” “分散在各处山川和城市的山神河神,虽然明面上属于天庭管理,可实际上统归花城城隍管辖,由于其人多势众,算是整个花城耳目最灵通的势力。” “第四,便是两位大妖。”说到这,奔波儿灞顿了顿:“这两位大妖,杀死了冷龙大人,也是我们分部求援的原因。” 蛛王微笑了一下:“这两位大妖的跟脚,你们可曾清楚?” “这两位大妖一男一女,目前并不归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但行事之嚣张,实在是罕见。”奔波儿灞整理着措辞:“那位女妖,我们尚且不清楚她的身份,只知道是个控火的高手,硬抗住黑蛟大人的全力一击,甚至没有怎么受伤。” “嗯。”蛛王打了个哈欠。 他很自信,黑蛟这个水平的人,即使全力出手,也休想给自己带来什么伤害。 那个女妖,充其量也就是掌握了天妖法门,所以对付黑蛟这种野路子出身的妖仙,就跟虐菜一样简单。 但他不一样。他是正统的玄仙传承,跟盘丝洞洞主乃是远亲关系,实力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再加上,他的传承与远古时期的截教,也有些许牵连,各路神仙相见,也会给他两分薄面。 这女妖再嚣张,遇上自己,也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另外一位大妖……其实严格起来,并不能算做一位妖怪。”奔波儿灞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他应该算是佛门中人。” “佛门中人?”蛛王皱起了眉头,脸色阴沉。 当年他那七个如花似玉的远房表妹,便是在西行路上,被那伙和尚所杀。 故此,一提起佛门中人,他总有种难掩的仇恨。 “是的。”奔波儿灞不敢抬头:“当日冷龙大人,与另外一位前来助阵的大妖,便是被这佛门中人所杀。” “他的跟脚,你们不会也不清楚吧。”蛛王盯着奔波儿灞,眼神无情。 若是一点消息都拿不到,那他便真要考虑一下,撤销花城分部的事情了。 “这,消息我们确实有,但不确定。”奔波儿灞迟疑了一下。 “这点小事都不确定吗?”蛛王叹了口气,伸指一点。 奔波儿灞的眉心处,有一点鲜血渗出。 以他地仙境的水准,竟然看不清那根手指,是什么时候穿过自己的脑袋,又是什么时候缩回去的。 他只知道,他的视线逐渐变暗。 而太阳不会再升起了。 “哥!”霸波儿奔终于不再跪着,一跃而出,搂着兄长的尸体。 奔波儿灞的死亡极其迅速,甚至来不及合上自己的双眼。 “哭什么哭。”蛛王的眼睛里,无数细密的复眼闪现:“一个地仙,居然连这点消息都确定不了,我都替他感到羞耻。” “你懂什么?”霸波儿奔猛然抬头,面上满是煞气:“你知道那个消息有多离奇吗?” “有多离奇?”蛛王的表情古井不波。 在古时,这粤府不过就是一片蛮荒之地,就算能出修行者,又能有多强? “好,我告诉你。”霸波儿奔完全豁出去了:“那个佛门中人,就是斗战胜佛转世!” “你有本事,就去跟他斗啊,欺负我们这些个小妖,算什么本事!” 蛛王的脸依旧跟面瘫似的,冷酷而无情。 但这并不是不屑,而是恐惧。 恐惧得脸肌都僵硬了。 对,他确实仇视佛门中人,可又不是傻子。 三界内谁不知道,那个猴子放荡不羁,毫无怜悯可言? 若是撞上他的枪口,别说保住性命,就连转世投生,都是运气。 毕竟他跟神仙们关系不错,随便一两个神仙跑出来,随便讲点“缘分”之类的话,就往家里收走了。 至于拿回去是当坐骑,还是炼丹…… 谁也不知道。 “你杀了他啊!”霸波儿奔泪水横流:“有本事,你去跟他对着干啊!” 多少年来,他和兄长在群妖环伺的险境中,顽强地生存。最终,他们突破了地仙境界,真正有希望不死不灭,永劫长存。 可是,这狗屁特使,只是轻轻伸出了一根手指,便毁掉了兄弟俩的未来。 天黑的,不止是奔波儿灞。 霸波儿奔的太阳,也同样下山了。 第四十三章 邢君的秘密行动 “没有记忆?”蛛王捏着一个短腿壮汉的=脖子,脸色有些诧异。 他的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香客。 “你……究竟是谁?”这槐花镇的土地,使劲地蹬着腿,却只能感受自己生命的流逝。 “我是谁并不重要。”蛛王的手上,无数蛛丝顺着小土地的脖子,一路延伸开去,直到将他裹成一块粽子。 随后,他伸出一根手指,捅穿了自己包好的蛛网兜,在里边搅拌了几下。 他舔舐着手指,微微一笑。 这些被香火熏了几百年的神仙,味道一如当年的好。 “没有记忆……那就好办多了。”蛛王阴冷一笑,轻轻倒吊在这土地庙的上空,任由风儿吹得自己在风中摇曳。 在他还是一只普通的小蜘蛛时,他就喜欢这么倒吊在空中。 当他成了大妖之后,他还是喜欢如此。 倒吊着身子,让血液在脑袋里充分循环,更能触发他的智慧。 那猴子,据说是没了记忆,满世界地找记忆,看起来还找不到的样子……以自己这千年的修为与智谋,悄咪咪地设下一个骗局,说不定,还真能打倒这不可一世的猴子。 风轻轻地吹,一阵风铃声忽然响起。 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马褂,像个刚从地里跑出来的农民一样。 一条蛛丝从上方袭来。 蛛王一向喜欢安静,最讨厌有人在自己思考时打岔。 滋滋的灼烧声过后,这土农民依旧站在原地,连笠帽都没动一下。 “阁下入了我花城的土地庙,还杀了我一个属下,就不给我点说法?”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民抬起头,笑容憨厚。 “杀了便杀了,你一个小小的城隍神,又能拿我怎样?”蛛王翻身落地,站在神像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邢君。 “不不不,我也不打算跟你计较什么。”邢君的笑容更加憨厚:“看你的境界,应该到了天仙巅峰吧。” “知道我是天仙巅峰,还敢来惹我?”蛛王手指轻点,几道劲气便破空而来。 邢君的手在空中轻弹,好似拨弄着琴弦。 交错之间,一团团细小的火花涌起,化劲气于无形。 蛛王的眼底,密密麻麻地复眼再度浮现。 这是他认真的体现。 “我无意与你为敌,毕竟我现在,跟你们有着同一个敌人。”邢君席地而坐,丝毫不在意地上满布的尘土:“你应该是妖协方面请过来,对付那猴子和女妖的吧。” “敢将齐天大圣称作猴子的人有不少,可你明显不在此列。”蛛王复眼轻闪:“你不过刚刚踏破天仙门槛,不过是大颗些的蝼蚁,也敢这般说话。” “那猴子现在的境界,不也只有地仙上下吗?”邢君席地而坐,面对蛛王的威势,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早在你们的分部长死去那天,我就曾经邀请过贵方的黑蛟,想跟他联手出击,一举击破那猴子,可惜他踌躇不前,我只能无功而返。” “好大的口气。”蛛王哈哈大笑,震得屋檐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我好几次都要杀死他了,只怪那猴子气运昌隆,隐隐中有命数加护。”邢君叹了口气:“道友若是软弱可欺,那我也没办法,只能另请高明。” 蛛王的复眼扫过邢君的全身。 这一位初境天仙,着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先是一手控火之术,击破了他得意的劈空劲气,随后又大放厥词,声称自己险些击杀大圣…… 邢君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向门外走去。 “你可以向我证明你的实力。”蛛王站在他的背后,忽然开口。 “只要你证明了,你有对付猴子的实力,我就愿意跟你合作。” 邢君停住了脚步:“你让我怎么证明?” “很简单,你用出你最强的手段,让我开开眼界。”蛛王半开玩笑地说:“那猴子是佛宗之人,金身之强悍,绝非寻常法术兵刃所能破。” “你若是没有强力的法术或神兵利器。” “那还是回去吧。” 邢君转过身来,手中握着一块印章。 “请多指教。”他微微躬身,那黄龙玉所铸的印章上,猛然有一股热浪散开,将这小庙里的温度,骤然抬升了十来度。 而他的手中,黄龙玉印章已然化作赤色。 蛛王几乎一瞬间就现出了原形。 在那枚赤色的印章上,他感受到了本源上的压迫。 同为天仙境,除了境界和灵力数量的差距,神仙之间的传承,也是极为重要。同等状况下,拥有天仙传承的修行者,完全不会是玄仙传承者的对手。玄仙级的传承,无论是功法的细腻程度,还是所配套的法术,都要凌驾于天仙境的功法之上。 而拥有玄仙传承的蛛王,居然会从本源上感受到压制…… “金仙级的传承?”蛛王化归本相后,声音如虫豸嗡鸣。 “我也不是很清楚。”邢君手握赤色印章,神情平静:“但是我知道,我的传承很强。” 蛛王八根长矛般的蛛腿,齐齐竖在一起,如同一面盾牌。 邢君手握印章,轻轻向着这八条蛛腿盾,按了下去。 就如同过去无数年,为花无邪的公文盖章。 年久失修的小庙,完全承受不住这神仙打架的威能,颤抖了几下之后,无力地散了架子。 邢君的脚下,升起土黄色的阵法,护住那些香客。 毕竟还是本城城隍,庇护子民,那是他的义务。 蛛王的八条蛛腿,在这印章的按压之下,已然焦黑一块。 这还是邢君留手,没真正祭出这印章,只是单纯地逼出三昧真火,虚空压制。 一蓬蛛丝从蛛王的尾端喷洒而出,将自己裹成一团。 片刻后,蛛网破碎,重新化作人形的蛛王从中爬出,脸色并不比先前的蛛腿要白。 “如何?”邢君收起印章,微微一笑。 “说说你的计划吧。”蛛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起计划。 邢君咧开嘴:“我们这次出手,不过是作陪衬而已。” “主角是谁?”蛛王神色凛然。 “我的师尊。”邢君憨厚一笑。 “圣婴大王。” …… “齐乐天同学,下课之后到行政东楼一趟吧。”班长走到齐乐天身边:“辅导员有事要找你。” 齐乐天合上手中的六朝异闻录,抬头一笑:“嗯。” 行政东楼,辅导员办公室。 蛛王倒吊起来,挂在天顶上。 静待着猎物的降临。 第四十四章 荒谬至极的指控 齐乐天走过文清楼,抬头往上看。 行政东楼的是各个学院辅导员,以及学会的所在地,层层叠叠的镂空设计,令这栋建筑物给人一种浓厚的现代感。 下了课,同学们都涌向饭堂,向着行政东楼这边过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正午的阳光照耀整个校园,谁能想到,中秋节已经近在眼前? 齐乐天手指轻屈,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能出来说吗?”齐乐天站在门口,隔着一块门板,微微一笑。 办公室里的声音沉默了一会。 “我完整地复刻了这个男人的声音……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齐乐天看了看手机里的留言,无声地笑了。 “这个,就无可奉告了。”他把手贴在门上,一缕银光闪过手掌:“你既然不想出来,那就在里边待着吧。” 蛛王的耳朵,敏锐地察觉到一阵细碎的电流声。 可他同样清楚,雷声永远比电光更慢。 带着绚烂的火花,他整个人瞬间完成化形,生受了齐乐天一手奔雷掌。 区区门板,自然承受不住齐乐天这一手天劫之力的洗礼,眨眼间就化作漫天的黑灰。原本铭刻在这辅导员室的各种符阵,也被这雷电一激,全数失效。 蛛王体表的软毛,此刻已经高高地竖起。 他前世从未正式与大圣见过一面,只是听闻诸天的传说。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大圣真人。 他希望,以后再也不要看见这个人。 “救命!”蛛王整个人抢出窗户,砸在地上,八条腿好似犯了癫痫,颤颤巍巍地向前奔走。 齐乐天缓步走向窗前,轻轻伸手,掰下了半片窗框。 一道道炽白色的电光,从他的指尖升起,一路炸开,全数轰击在蛛王的背上。 蛛王连连吐血,绿色的浆液沾得一地都是。 他原本只想演演戏,可没想到这大圣的实力,竟远超他的想象,每一道电光,都有着天仙境的杀伤力。 即使他已经到达了天仙巅峰,被这么个完全不在乎灵力消耗的变态攻击,同样生受不住。 尤其是在演戏的情况下,他更是只能一路逃跑。 早安排好的小妖们,从各处跳了出来,带着一股决然之意给蛛王断后。 可路旁读书的少年,从车上走下的中年大汉,于一旁打扫的清洁工人,忽然就抬起了头。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那便是蓝色的双眸。 “蓝眼僵尸!”蛛王感受着那嗜血气息的升起,复眼都惊得直了。 蓝眼僵尸在僵尸一族之中,是仅次于尸王与红眼僵尸的恐怖存在……一个完整的蓝眼僵尸,更是由于强悍至极的体魄,完全能与天龙相斗。 虽然这里出现的蓝眼僵尸,似乎没有与他们身份相配的实力,但是跟这些仙境都不到的小妖对上,那叫一个屠杀。 妖族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些蓝眼僵尸的面前,完全不够看。 “先抓住他们,然后打晕。”齐乐天飘然而下,告诫了这些僵尸几句,再度飞身而起。 “是。”众人齐齐点头,唯齐乐天马首是瞻。 …… 蛛王一路逃遁,恨不得再多长几条腿。 他的背上,一道又一道的天雷轰落,已然炸得他伤痕累累。 绿血挂在他的嘴边,已经有些干涸。 他头一次感觉,自己是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城隍,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心中那个恨,犹如山间奔涌的泥石流,浑浊而沉重。 大圣虽然已经证道佛陀,但毕竟原身是妖族,自己乃是妖协特使,就算招揽不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大圣在后边追着暴打。 他一偏头,看着身后的大圣。 好整以暇,白衣飘飘。 真是郁闷到吐血。 不过……他看着远处的常州岛,心中念头急转。 马上就到了。 到那时,蛛王心中杀机涌现,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不完整的大圣…… 究竟要怎么死! 齐乐天好整以暇地跟在身后。 他甚至没有架云,只是凭着本身的仙境御风之力,跟着蛛王。 蛛王的行为很是古怪,明明是天仙巅峰的存在,既没有架云,也没有御使法宝,加速遁逃,而是一路挨着自己的天雷轰顶,硬是要把自己拖过这岛上来。 要说其中没有使诈的成分,齐乐天是不信的。 只是……蛛王这么做,就等于挑衅他的尊严。 几乎是摆明了,我在这岛上有埋伏,有本事你就来啊! 蛛王八条腿再度扒拉了几下,终于爬上了常州岛。 他好似力竭一般,躺在原地,四仰八叉的样子格外痛苦。 “演技很烂。”齐乐天站在常州岛百米外,挂在天空上。 金狗云落在他的身下,把自己调成黄色,给齐乐天增加几分宝气。 蛛王没有说话,只是震颤着自己的八条蛛腿。 他是打定主意装死,等着圣婴大王出来救场了。 “好久不见。”常州岛上,一个尖锐的声音传了出来。 齐乐天怔了怔。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 善财童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蛛王的身后,轻轻一掌,三道金箍砸在它的头上,一把将他砸晕。 “原本我还不相信,大圣你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他的声音里透着惋惜:“过去的你,可是一个杀妖达人,现在修成正果,居然也学会庇护邪恶了。” “还请明鉴。”齐乐天正色道:“我何时庇护邪恶了?” “这货虽然是妖协之人,但也配合我的属下演了一波戏。”善财童子看着晕过去的蛛王,掌刀一动,便将其斩成两段。 连元神都没有留下。 “给你演戏?”齐乐天汗毛直竖。 刚刚那一下掌刀,给他的震撼,甚至远远超过了当日的天劫。 “花城的天庭势力,近来发现了一些怪事。”善财童子收起手掌:“明明城区内的煞灵已经基本清除完毕,可吸人精气的事件,居然还屡屡发生。”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齐乐天皱了皱眉:“你不会说是我干的吧。” “不是你干的,”善财童子摇了摇头:“是他们。” 齐乐天回头,四五位散发着地仙波动的天将,提着三四个人影。 正是先前听从齐乐天指示的三位蓝眼僵尸。 “跟远古尸王有染,放纵这些僵尸吸人精气。”善财童子叹了口气:“天庭方面直接请我出手,将你抓回紫竹林发落。” “抱歉。”不过五尺高的善财童子抬起头,金箍微动。 风中扬起好听的鸣声。 齐乐天定在空中,一脸的荒谬。 这是他听过的,最滑稽的指控。 第四十五章 荣耀耻辱一线间 距离取经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一千三百多年。 善财童子,依旧如当年一般高矮,甚至连眉毛都还是那般长。 只是,他手上三对金箍的碰撞声,比之当年的扭扭捏捏,多出了一种莫名的洒脱。明明是很随意的一式劈空掌,齐乐天的胸口却好似被按住一般,几乎要窒息。 作为一个仙人,即使没有空气,他也能运行自己体内的仙元。 可这一刻,他的仙元流动速度,却被降到了最低,像是锈迹斑斑的锁孔,再也插不进一根钥匙。 噗的一声,一口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吐出来,洒向江面。 仙人的血液,砸在江面上,燃起点点青烟。 …… “不错,很有前途。”戴着笠帽的青年看着邢君:“我自认在权谋中浸淫多年,经营这些阳谋,却远不如你。” “太白大人过誉了。”邢君躬了躬身:“我拜入善财童子,自然要尽量利用自己师门的资源……况且,若是没有太白大人的支持,我又如何能完成对那猴子的杀局?” 太白金星一阵大笑,畅快至极。 “不过,童子皈依佛门多年,而且只是单纯的认为大圣胎谜未解,想把他带回去修行。”邢君看向太白金星:“大人觉得这样够吗?” “不够,当然不够。”太白金星可不像邢君,明明躯体只有十八岁,人却老套得像个中年农民:“对这样恩将仇报的恶人,自然是斩草除根的好。” “如何才能斩草除根呢?”邢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是个农民,不搞虚头巴脑的东西。 “我给你这个,拿好了。”太白金星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枚细小的银针。 “这是何物?”邢君接过这枚银针,疑惑地问。 太白金星笑得有些猖狂:“此物名为化血神针,乃是当年一魔物的残片。” “化血神针……莫非是那口魔刀的残片?”邢君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在手上裹了一团灵气。 此物当年不知害了多少仙人陨落,他邢君不过小小天仙,若是肉身被此针破了,别说是区区肉身,便是连元神,也只能一并化作青烟。 太白金星虽然被贬多年,但毕竟是神仙中人…… 这魔器,他是从哪里得到的? “你就安心地用就好了,此物不拘泥于心法,以你天仙境的修为,只是偷袭,完全能够在一招之间,把那猢狲给杀了。”太白金星一拂袖子,像是戏台上的白面小生,大笑数声而去。 邢君捏着化血神针,久久不语。 …… 天将们守在四方,带着大批的天兵,直接筑起了白虎星杀阵。 天上的太阳,不知被何种力量所抵挡,光芒暗淡,只有白虎星宿那处星区,光芒大作。 只是,如此浩瀚的大阵,只为了困住两个人。 大圣与圣婴。 善财童子手中的金箍叮当作响,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赤金色的仙元从他的手中流出,化作一尊尊龙象,镇压齐乐天。 一尊龙象,便有担山之力,善财童子挥手之间,便是十八尊龙象出手,每一式拳脚,都带着开山断河之力。 西江河神完全不敢靠近这一处。 他只知道,那浩瀚的白虎星杀阵,透着闯者必死的凶煞星光。 齐乐天挥舞着金箍棒,锐金之气一出,便是一道龙象虚影的破碎。 只是,这虚影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一尊的倒下,便是另一尊的复原……一座山一样重的拳头砸下来,别说是肉体凡胎的齐乐天,就连当初金身大成的齐天大圣,也要七窍出血,口吐白沫。 齐乐天粗重地喘息着,手中的金箍棒几下连点,将积攒的最后一点锐金之气释放完毕。 龙象虚影被逼退数十丈远,便再度向前。 “原本还想着用来对付本体,没想到现在就要被逼出来,真是叫人心碎。”齐乐天叹了口气,双手在丹田处轻轻一拂。 一道细小的封印悄然开启。 肉眼可见的,齐乐天的身躯,开始燃烧起来,从暗红色,到血红色,再逐步演化成绚丽的赤金。 最终,停在了炽白色。 “雷罚金身?”善财童子看着连发梢都发白的齐乐天,语气微动。 “你都不肯听我讲讲道理。”齐乐天摊手,将金箍棒丢回耳朵里:“那我只好先打倒你这些龙象虚影了。” “那你试试?”善财童子有意试探齐乐天。 作为齐天大圣的转世,虽然齐乐天依旧没有找回自己的记忆,但那娴熟的战斗技巧,以及那不屈的意志,依旧令善财童子感到熟悉。 他很好奇,这觉醒了两个月的猴子,究竟到了那个境界。 星杀阵外。 “你看,那猴子今天究竟能不能战胜善财童子?”北录仙将问道。 “开玩笑,你还没看清场上的局势吗?”杜岩仙将一笑:“善财童子传承观音大士,并不比大圣的传承弱,再加上觉醒时间的加持,目前法力至少是玄仙级别……即使是大圣,也绝无可能在天仙境界,就抗衡玄仙。” “之所以迟迟没有拿下那猴子,还是因为善财童子乃是大圣同门,担心伤了他吧。” 翟三柏便混在这群人之中,维持着星杀阵的运行。 看着那化为雷罚金身的齐乐天,他的心中便是一阵狂喜。 当日那场羞辱之后,他追求了许久的蟠桃仙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进退失态,你不配为我道侣!”蟠桃仙子离开前看了他一眼,如是说道。 接着,他的故事,传遍了整座花城。 但凡是消息灵通的神仙,都听说了当日的花城集会所所发生的事。 天将翟三柏,进退失态,被转世而来的齐天大圣,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一个月里,翟三柏哪个神仙都不敢见。 他总觉得,这个世界,都在嘲笑着自己。 嘲笑着自己的狂妄,嘲笑着自己的无能。 但今日,一切都不同了。 那个少年,今日成了天庭的通缉犯,不久之后便会沦落为阶下囚。 庇护邪恶,纵容妖邪。 这两个罪名,足以让那放荡不羁的大圣,再度身败名裂。 而他翟三柏所承受的耻辱,便会反转过来。 他会成为第一个反抗邪恶的英雄,一个不畏强权的正义使者。 荣耀会加身,仙子会归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压抑不住勾起的嘴角,笑得像一朵盛放的菊花。 “我翟三柏的耻辱,终于能得到洗礼了吗?” 第四十六章 吃我的咸鱼突刺 炽白色的电光,从齐乐天的体内爆射而出,耀得阵外的天兵天将们一阵晕眩。即使是隔着一层阵法,这电光也能灼伤他们的双眼,可想而知,这电光的能量,究竟有多么恐怖。 大招清场,当光芒敛去之时,齐乐天复归原形。 那原本有搬山之力的龙象虚影,全数逸散在空中,再不复无上伟力。 “很好,很好。”善财童子连连鼓掌:“幸亏我来得早,若是再晚一些,等你的修为恢复上去,我或许还真抓不住你。” “真的不听我解释吗?”齐乐天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 “这个,你应该知道,我跟你是有宿怨的。”善财童子的脸上溢满了笑容:“我只是抓你回去,未必会对你怎样,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我看在同门的面子上,会给你留下几分面子的。” 他这段话用了逼音成线的神通,只有齐乐天能听清。 “抱歉。”齐乐天重新提起棍子:“我不接受这个提议。” “真是太好了。”善财童子笑得更开心了。 齐乐天不明所以。 “你知道的,当年被你和大士联手擒下,我其实根本不服气。”善财童子身上的气息,似乎打破了某种枷锁,如妖似魔的仙元,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三朵金色的真火,在他头顶上渐次亮起。 若是邢君在此,定能看出这三朵金花的奥妙。 善财童子取佛宗的平和禅念,道家的三花之法,以及本源的三昧真火,糅合到了一起。既中和了真火本身的霸道,又以佛道两家的玄妙法门,调匀其中的道则……可以说,这三朵金花一旦祭出,即使在玄仙之中,他也难觅对手。 齐乐天整个人的身子,越来越矮。 这三朵金花一出,一种莫名的力量,便占据了这大阵中所有的领空。 凡高于善财童子的存在,尽数被压落。 这便是玄仙的领域之威。 半截身子被压进水里,齐乐天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棍子。 在前世,他虽然精通七十二变,通晓道家玄妙,可与人相斗之时,最靠得住的,还是这手中的棒子。大禹定水之玄铁,天河池中铸神兵……这手中紧握的,已经不仅仅是一根棍子那么简单。 它是齐天大圣战意的化身,也是象征着宁折不弯的反抗。 “哈!”齐乐天踏着水,水花从他脚下绽开,好似一朵朵碧绿的莲花。他手中的棍子斜斜插在水中,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痕,混杂着棍身上的锐金之力,煞气尽显。 五行之中金生水,金箍棒本就是水中神兵,落入这西江之中,更是如虎添翼。 善财童子站在常州岛上,隔着上百米远,脸上就已经隐隐有痛感。 “去。”他伸手拨了拨自己右肩上那朵金花神炎,弹出一点火花。 齐乐天提棍上挑,一道水刃平平击出,足有丈许高下,声势只浩大,令阵外的天兵天将隐隐恐惧。 若是今日善财童子未曾到此,仅凭他们上百位天兵天将…… 还真不一定就能把大圣给收拾了。 在这水刃面前,善财童子的弹出的火星,还不如萤火明亮。 只是乍一触碰,高下立判。 庞大的水刃,直接被这一点火星,蒸发于无形。 善财童子伸手虚引,将这一点火星拉回面前。 “还要打吗?”他把玩着这一点火星,高昂起头。 回应他的,是已经贴近面前的铁棍。 “疾!”善财童子脸色一滞,把玩着的火星瞬间贴上了铁棍,轰然炸开。 天兵们的视线,一下子被挡住了。 明明只是萤火虫般大小的火星,跟大圣那根哭丧棒一接触,就像是黑索金碰上了打火石,瞬间就炸出一团巨大的火球。 一股热浪轰然炸开,惹得大阵都产生了些微扭曲。 北录仙将将阵旗一扬,迅速加强白虎星力的下引。 天边本来就大亮的白虎星区,直接大放光明,压过了本就暗淡下来的太阳。 “太恐怖了吧。”杜岩仙将咂舌:“我们维持的大阵虽然行动不便,但至少也有玄仙初境的防御力……大圣挨上这么一下,就算不死也重伤吧。” 翟三柏混在人群中,几乎就要跳起来庆祝。 当日那猴子,在人群之中用铁棍敲打他的脸颊。 今日的猴子,在善财童子的攻击下吐血三升。 “打,往死里打!”他内心深处的黑暗,随着齐乐天一步步地失败,而活络起来。 热浪散去。 金狗一脸萎靡地垂下头,浑身的金毛都被烤焦了。 它的强度不过地仙初境,凭借着法宝真灵的属性,以及自体储存的无数云气,硬生生接了善财童子这一缕三昧真火。 现在的它,温度奇高,整张狗脸都浮肿起来,好似被吹涨的气球。 “金狗!”齐乐天不顾他身上的高温,抱住了它。 金狗昂了昂头,示意自己还死不了,随后便沉入了江底。 它需要冷却一下。 “靠法术真灵挡住了这一下,算是你取巧过关。”善财童子那三团火焰,化作一道火轮,在他的身后旋转:“那这一下,你还能不能接住?” 齐乐天眼神一凝。 一道绚烂的真火,从善财童子伸出的掌心上喷吐而出。 巨大的撕裂声,出现在白虎星杀阵上。 在那真火柱的威力下,即使是玄仙级的防御,也好似纸糊一般。 天兵天将们下饺子一般,落进了水中。 杜岩身为主阵者,受到的伤害最重。 他仰面向天,看着那被打穿的云朵,急促地喘息着。 “太恐怖了。”北录飘在他的身旁,同样瞠目结舌。 他们是新一代成长起来的天兵天将,并没有经历过当年的诸界大战,最近一次和外神界的大战,都已经追溯到百年前。 只是那一次,只有高层的大佬们出手,他们这帮天兵天将,根本没有得到历练。 “玄仙……简直就是灭世杀器。”杜岩仙将神念一动,便通知所有的天兵天将,立刻撤退。 善财童子这样的大能动了真格,他们这帮天仙地仙在此,就是彻头彻尾的炮灰。 天将们得令,几乎全数撤退,只剩下翟三柏不愿走。 在他的心目中,玄仙对上天仙,那是碾压和屠杀的过程。 即使是齐天大圣,在善财童子这玄仙一击之下,也得灰飞烟灭了吧! 善财童子站在岸上,缓缓收回神通。 真火柱的突然袭击,即使是同为玄仙的对手遇上,也得饮恨当场。 他这神通融合了道佛妖三家,已经超越了玄仙的层次,有资格触摸金仙的门槛。 虽然没有灌注全满的灵力,但这一炮,绝对让齐乐天丧失全部的战斗力。 “终于收回去了。”一个疲惫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只听得狂风大作,善财童子化作一个小点,挂在一根棍子上,享受了直升机的服务。 就是有些粗暴。 第四十七章 化血银针残新主 齐乐天收回棍子,看着天边化作亮星的善财童子,半跪在地上。 为了瞒过同样拥有天眼通的善财童子,他先前将大半的天劫元力,储存在了身外化身的体内,借着金狗的掩护,沉入水中。 善财童子还是轻敌了。 他仗着自己玄仙境的法力,以及对法术的领悟,自以为能够完全碾压齐乐天。 但他忘了一件事情。 金箍棒,真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兵器……这是大禹治水所留下的神铁,在东海龙王的宫殿里躺了两千年,才落到孙悟空的手上。 这根棍子跟着齐天大圣,从天庭打到地府,从东土大唐打到西天灵山。 即使大圣失败过,这神铁金箍棒,可从未展现过疲态。 “何必呢?”善财童子的声音从天而降。 他后腰的甲胄,被金箍棒打穿了一个大洞,却被里边的火焰仙元所阻,未能建功。 齐乐天抬起头,一双眼睛里尽是冷意。 “完全没必要。”善财童子落到地面上:“你现在就算全力一击,也没办法打破我的防御。何苦继续支持?” 齐乐天撑着金箍棒,缓缓站起。 他的双腿有些颤抖,不是害怕,而是疲惫。 即使储存了大半个天劫的能量,一下子全数输出,也是对身体极大的负担。 雷罚金身和天劫洗礼,几乎耗尽了他大半的天劫仙元,如今支撑他的,只有周遭稀薄的天地元气,以及体内丹田中那浅浅的紫府。 “你都已经成佛了,就输一次,无所谓的。”善财童子一步步走上前,手中渡上一层火焰:“让我赢一次,很难吗?” “不是不想让你赢,而是你这个完全没有道理。”齐乐天拄着金箍棒,挺直了腰。 “完全没道理……我从来没有包庇邪恶这种事情,大是大非我一个新时代好人,还分不清楚吗?” “你完全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打我一顿,虽然没什么恶意,但是很烦。” “真的很烦。” “真想赢,我让你赢一次,也没什么的。” “只是,不要找这种这么恶心的借口。” 他低下头,俯视着善财童子的眼睛。 “我不服气。” “所以,再来。” 善财童子叹了口气。 “说这么多,没用的。”他手掌上的火焰,再度厚了一圈:“你知道的,天仙跟玄仙的差距,就是那么大,就跟你当年大闹天宫时,遇上了世尊一样。” “无论你说得再好听,飞得再快,也没有任何意义。” 说完这句话,善财童子扬起头,看着齐乐天那不屈的双眼:“对不起,我比你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巴掌对金箍棒,发出了清脆的鸣声。 齐乐天无力地仰倒在地上,看着被打穿了两个大洞的云朵。 善财童子这一掌,不仅带着无可匹敌的巨力和仙元,更阴狠地带上了柔劲。 靠着锐金之气和残存的仙元,齐乐天顽强地挡住了那怪力。 可绵绵无绝的后劲一上来,他的身体便再也支持不住,只能像现在这样躺倒在地,四仰八叉地岔开,摆出一个“大”字。 善财童子坐在他的边上,同样仰起头。 “今天的云朵不错。”他像是安慰一般地看了看齐乐天:“感受到了?当年我被你和菩萨吊起来打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那三枚金箍箍住我的时候,我真有些想死。” “我可是圣婴大王,在西牛贺洲也算是称霸一方的妖王,今后居然要给一个佛门的慈悲菩萨打工,那不是闷死我?” 齐乐天的脸上只写着四个大字。 生无可恋。 “我早说过了,我不是不能输。”他像是要证明些什么:“我没了记忆,自然不像前世那样,是个暴脾气的斗气鬼……但是,你这样做真的没道理。” “刚刚心魔上头了。”善财童子说道。 “鬼才信你说的话。”齐乐天侧过头:“现在肯听我的解释了吗?” “这你可别诬赖我。”善财童子看着他:“我是应了花城的城隍,以及天庭管理人的邀请,把你收回琼州的啊。” “为什么?不会真是那破烂理由吧。”齐乐天一脸不解:“我问过余……那谁,他们还根本没有学会吸血,有的人甚至因为想喝血的欲望,以为自己得了心理疾病去看医生。” “这我不知道,反正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善财童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不我把他们找来跟你对质?” “找来!一定要找!”齐乐天一拍手掌。 若不是他真的很累,早就拍烂这块土地了。 “那我叫来了。”善财童子掐了个诀:“召此方土地,速速降临。” “我来了。”邢君化作一阵青烟,出现在齐乐天身前。 齐乐天支撑着上半身,想要坐起来。 出现在眼前这小土地,总感觉那么眼熟的? “你说说。”没给齐乐天文化的机会,善财童子盘腿坐在齐乐天身旁问。 “事实上,是这位土地给我的消息。”邢君摊开一张卷轴。 卷轴缓缓转动,直到彻底展开。 一根颜色极淡的银针,从卷轴的末端,急速飞出。 善财童子何等修为,反应远比齐乐天迅速。 他一掌拍出,真火沸腾,料区区一根银针,生不起什么风浪。 齐乐天就这样看着善财童子的手,抓住了飞向自己的银针。 邢君一击不中,整个人直接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见。 善财童子没来得及拦住他,只是半跪在地上。 一阵诡异的红色,沿着他的右手向上延伸,不过片刻,就已经腐蚀了他整只手掌。原本潜藏在皮肤下的血管,一条条地坟起,好似长老的哈密瓜,裹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筋络。 “帮我!”善财童子看着齐乐天,眼里尽是果决:“砍了这只手。” 齐乐天没来得及犹豫。 他也已经踏入了仙人群中,自然知道神仙之间,什么诡异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更何况,先前这根银针,正射向自己的心脉。 若不是善财童子出手阻挡,这枚银针的命中对象,便是自己。 他抬起手,一阵锐金之气裹住了手掌边沿,重重斩下。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那三道金箍…… 挡住了他的手刀。 第四十八章 尸魔出世转三生 如同藤蔓般生长的血痕,从善财童子的左手,一路向上蔓延。 一缕黑色的浊血,从他的嘴边缓缓滑下,面如金纸。 他瘫坐在地上,原本就矮小的身影,蜷缩在一团,跟闹了肚子的孩子,无甚区别。 “该死!”齐乐天举起棍子,重重地砸在了善财童子的手上。 那金箍上,浅浅的运起一道清光,却顽强地挡住了齐乐天的攻击。 金紧禁三大金箍,原本用作禁锢,可这些年来善财童子一心向佛,禅念与金箍融于一处,已经化禁锢为加持。 而在他神智不清的时候,这三道金箍自动护主…… 齐乐天一棍又一棍地砸下去。 他知道,善财童子一直对自己有意见。 甚至就在今天,还把自己吊起来打了一顿。 但是,这不是自己束手旁观的理由。 他是齐天大圣,亦是斗战胜佛。善财童子虽然原本生性顽劣,在取经路上和自己处处作对,可现在拜入了观音大士的门下,已经成为了佛宗的一份子。 再加上先前,他为自己挡住了这枚金针。 “坚持住!”齐乐天不顾超负荷的身体,一身的精气神沸腾起来,直接点燃了剩余所有的天劫雷元。 一寸又一寸的肌肤,直接化作天青的颜色。 金箍棒上,笼罩着他重生以来最强的锐金之气。 “斩!”他高高挥起金箍棒,砸在童子的肩头。 雷鸣般的声音瞬间炸开,荡漾在整个常州岛上。 不愿离去的翟三柏,靠得最近。 这一声雷鸣,就夺去了他的神智。 直接击沉。 一丛火花,从善财童子的肩头暴起,将齐乐天全力以赴的一棍,直接弹开。 善财童子,一直在藏拙。 他本身的实力,已经到达了玄仙巅峰,只差一丝,便能够突破阿罗汉果,直接到达菩提果位。原本今日破去这心魔,只要再回转紫竹林,凝聚菩提心,指日可待。 可是…… 善财童子无意识地摆成了五心向天的姿势。 他的肩头和眉心,浮起了三花。 化血神针的魔力,直接腐蚀了他整一具玄仙肉身。黑红色的纹路已经延伸到他的头部,像是被泼了红油漆的大门。 只剩下眉心一点,尚且有金红色的火光,苦苦支撑。 齐乐天提着棍子,手臂已然脱臼。 他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气又急,却毫无办法。 身为战仙战佛的他,对于医术一道,并无什么钻研。 若是在前世,说不定还能去找找观音大士,寻寻太上老君。若有仙丹在手,想来这化血神针,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现在,天庭崩塌,大士隐遁。 他能去找谁? 天将们重新围了上来。 “你把童子怎么了?”杜岩仙将拖着伤体,看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齐乐天,高声喝骂。 “我,不是我干的!”齐乐天提着棍子,一时间有些委屈。 他很想告诉眼前这些天兵天将,先前有一位土地突然跑出来,想要暗杀自己,却误伤了善财童子。 可北录仙将,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泼猴!”北录仙将持着长枪,枪尖雪亮,如怒龙出海般袭来:“若是你乖乖束手就擒,想来童子也不会对你如何,可你……” 他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齐乐天就这么看着枪尖刺来,伸手一握。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滑落,滴在地上,像是宝珠落地般清脆。 “我说,不是我,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不曾听人说话!”齐乐天握着枪尖,一步一步地踏出,将来势汹汹的北录仙将,直接给反过来钉在地上:“我再说一遍!” “这不是我干的!” 一股莫名的气势从他身上弥散开来,再加上被钉在地上的北录仙将,一时间惊得天兵天将们,再不敢上前捕杀。 可是,从他们的眼中,齐乐天看不到半点信任。 他们的眼中有愤怒,有仇恨,有恐惧……可就是没有半点信任可言。 对他们来说,齐乐天现在,不是什么齐天大圣,也不是什么斗战胜佛。 他只是一只做错了事的猴子,一个罪大恶极凶焰滔天大妖! 他松开手中的枪尖,耳边天兵天将们的盔甲碰撞声,北录仙将被钉死在地的喘息声,西江奔流不息的水声,好似有魔力一般,涌进他的脑海里。 血依旧在流,心依旧愤怒。 善财童子仰面在地,只有头上一点微弱的火光。 金狗沉在水里,依旧没有爬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好似铭刻了三个大字。 “不如意”。 他仰头看天。 正午时分,天却一片阴沉。 暗淡的阳光好似在嘲笑着他,嘲笑着他的无能,嘲笑着他的不堪。 黑色的气流,从他的身上涌现而起,化作三道狰狞的虚影,环绕在他的身边。 “那是……”杜岩仙将的眼睛都直了。 三尸魔。 黑色的三道虚影,带起齐乐天的身子,分开江水。 甲胄齐备的天兵天将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谁也没敢阻拦现在的齐乐天。 只能目送他远去。 江水渐合,再不见大圣踪影。 …… 一位少女坐在方桌旁,认真地念诵着佛经。 富态的佛像立在她的面前,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侍立在门外,只等得念经声歇,方才敲响房门。 “进来。”少女的声音很温和,不像是十八九岁人,倒像是被岁月打磨了棱角。 “大士。”太白金星跪倒在地,一脸的难过:“您交给我的事情,我没有办好。” 少女长着一副鹅蛋脸,面容祥和。 “这样都没能除掉他,倒当真是福大命大。” 太白金星不敢出声。 “不过,我感受到了三尸魔的气息。”少女戴上了白色的头巾,轻轻抚摸了小瓶子里边的柳枝:“是他吗?” “您料事如神。”太白金星道。 自从当年被贬,数世沉浮之后,在凌霄殿不知情的时候,太白金星就默默皈依了佛宗。 皈依大士。 他自信,以自己的才情,凌霄殿给不了他的东西,能收之于佛宗。 “那你先跟着他。”少女面容依旧祥和:“别让他走丢了。” “是。”太白金星的头压得更低了。 他的心中不以为然。 修习佛宗功法,染上三尸魔……几乎就跟废人这两个字,划上了等号。 不若追上他之后,把他杀了。 一了百了! 第四十九章 灰雾中老僧抚首 幽冥地府,一共有三条著名的河流。 环绕着六道轮回大漩涡的,是忘川。忘川之水,冰冷刺骨,有洗涤灵魂,助人为忘忧之效。别说是寻常的灵魂,即使是证得了仙道,在忘川河里呆久了,也会洗掉所有的记忆,成为空白的灵魂,落入六道轮回中。 从现世通往幽冥的,则是黄泉。凡间有人言,从黄泉路可入冥。但实际上,黄泉路根本就不是什么路,而是无数条从天而降的瀑布。不过,根据更加古老的传说,这黄泉水,并非先天存在,而是大神通者开辟出的灵魂通道。 与忘川相逆的,便是三途河。 六道轮回的漩涡里,一条灵魂遗蜕被吐了出来。 所有蜕下的灵魂遗蜕,原本都会成为六道轮回维持的能量,只是不知道这条遗蜕,为何能够躲过流到轮回的吞噬,破水而出。 一层蒙蒙的光芒,一直在这灵魂的眼前闪烁,指引着他的方向。 人嘛,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赤条条的来,归去时自然也带不走什么。但这条遗蜕显然非凡,除了眼中的明珠引路,身上还罩着一条法袍,保护着他免受忘川水的侵害。 他就像一条游鱼一般,沿着忘川河,一路逆行,直到三途河。 三途河畔,开满了不知名的花朵,一阵阴风吹过,无数紫色的花瓣洒落,落在三途河上,一路飘荡而去,好似上元节的人们放进河里的花灯。 河中的小洲处,许多不规则的石头,点缀其间。 在明珠的指引下,这条灵魂走上了小洲,捡起一块石头,放在眼前。 在他的手上,石头渐渐化开,化作一片朦胧的蒸汽,浮上空中。 雾气朦胧,可呈现在雾气上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一幕幕划过,就如同放映的电影一般。 三途河畔三生石,铭刻着人一生的记忆。 “原来我是这样一个人。”这裹着法袍的灵魂张开大嘴,将这三生石化作的雾气,缓缓吞入腹中。 所有的记忆,重新回到他的识海之中,再也不会离开。 阴风吹过,他裹紧了法袍,伸出两只手指,缓缓插进自己的眼眶里。 灵魂没有双眼这种东西,只有眼窝里点燃的两道火花。 而这火花之中,正镶嵌着两颗明亮的珠子。 “请明珠为我指引方向。”这条灵魂恭敬地将明珠祭出,鞠了一躬。 明珠仿佛有灵性一般,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化作两道明亮的流光,沿着三途河一路上行,飞上了一座小山。 灵魂紧紧地跟随着这两颗明珠,丝毫不敢落后。 除了地藏菩萨当初画出来的地界,以及冥界三河的河畔,这幽冥地府大部分的地界,都是当年后土娘娘他们开辟出来之后,就荒芜至今。 而冥府之中,堆积了灵魂转世之时,留下的全部情感。 这些情感有幸福的,有痛苦的,幸福的那部分,被六道轮回吸收,化作维持的能量,而痛苦的那部分,则被释放出来,化作灰雾,充斥着一整座幽冥地府。 即使是阴天子,平日里也不会轻易离开地府十国。 明珠的速度很快,穿过迷雾,跨过一座座不知名的山川,一路往灰雾中深入。 灵魂跟在明珠身后,看着越发荒芜的地界,以及山川之中隐隐传来的恐怖啸声,不禁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法袍。 到了这地界,灰雾已经浓郁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一颗颗人头从灰雾中冒出,展露着狰狞的表情,又很快恢复平静。 怨气到达了这种浓度,本应是随随便便,就能凝聚出天仙级的怨灵,如果有精通蛊术的人在,甚至能够通过这天仙级的怨灵,相互吞噬,培养出玄仙级的怨灵之王。 但奇怪的是,这里的怨气虽然浓郁,可至多就冒出几个小人头,就很快平复下去,掀不起什么波澜。 明珠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住。 灵魂跟着它们停下,眼中的灵魂之火炽盛起来,看穿了这片化不开的灰雾。 一栋矮小的房子,就孤零零地呆在这灰雾中,既没有什么放射的金光,也没有绚丽的颜色,只是刷上了白色的墙漆。 小庙中,叮叮咚咚的木鱼声传来,散在这灰雾中。 正是这清脆的木鱼声,镇压着周遭的怨气,不让他们化形。 “菩萨。”灵魂松开了身上的法袍,袒露左胸,以示尊敬:“我回来了。” 木鱼声歇。 一个有些枯瘦的老僧,从庙门处走出来,手持锡杖,轻轻在地上一磕。 这地上满是泥土,锡杖撞在上边,并没有发出多么响亮的声浪,只是一声轻微的闷响。 可就是这轻微的闷响,直接就将周遭的怨气,逐出了百丈之外。 “寻常灵魂,若是久居于怨气之内,会沾染上红尘三毒。”老僧的眼神,透露出一种大悲悯之色:“你尚未修成菩提心,故老僧为你驱逐怨气,保你一时安宁。” “谢过菩萨。”灵魂以头触地,表示自己的尊敬与诚服。 “城隍之位,已经丢弃了?”老僧看着他,问道。 “已经脱去了。”灵魂抬起头,灵魂之火虽然没了先前的庞大,却精纯了无数倍:“丢弃这些身外之物,我饿修为和心境,方能走向更远的地方。” “这是好事。”老僧盘腿坐下,也示意他坐起来:“那猴儿培养得如何了?” “回菩萨,我已经成功将那畜生,送回那猴儿身边。”灵魂语气诚恳:“为了引发我那属下的怨气,我也让那畜生杀死,重新落入这地府之中。” “你那属下,不是一般人,若是你重回凡间,可得注意一些,别让他发现你的身份。”老僧循循善诱:“当年我让你收下他,并非一时念起。” “菩萨算无遗策,我等只需配合便是了。”灵魂道。 “既然你回来了,我便跟你安排下一世的任务。”老僧把锡杖平放在腿上,轻轻将飞舞的明珠安了回去:“这一次,你要紧紧地盯着那猴儿,逐步引动他的邪念。” “引动邪念?”灵魂眼眶中的火焰跳了跳。 “他本就是秉恶念而生,一身法力,全靠恶念加持,方能有一丝胜机。”老僧摇了摇头:“如果只是单纯地回复法力,即使他成长到跟那人一模一样的境地,也绝无战胜的可能。” 灵魂低下头。 “引动恶念,倒是好办。”他轻轻一笑:“不过菩萨……” “我会把那些棋子,暂时借与你,好好使用。”老僧脸上有不忍之色。 “谢过菩萨。”灵魂以头触地,表示感谢。 “为了这地府的众生,委屈你了。”老僧伸出枯瘦的双手,摸了摸灵魂的头颅。 他的手掌并不饱满,但却自有一股激奋人心的热流。 在这热流的催发下,稀薄的灵魂逐渐充实起来,也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当他再度抬起头时,一张略带邪气的脸庞,重新出现在这个世上。 “去吧,花无邪。” “为了地府的众生。” “由我担负你的罪孽。” 第五十章 月光下鬼魅随身 一人一狗走在路上。 金狗撅着尾巴,一大丛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的竖在背后,看起来像是一柄小雨伞。 粤北山区的傍晚,秋风微凉,落叶混着雨水洒下,砸在枯叶铺就的路上,发出窸窸窣窣的震响。 齐乐天没有架云,只是拖着脚,在地上走着。 稀疏的雨滴打湿了他的衣衫,也打湿了他的头发,一绺一绺地搭在额头上。 雨水划过他的双眼,让他的眼前有些迷蒙。 金狗有些担心地汪了汪。 齐乐天没去理会,身上那三道黑色虚影,时隐时现,环绕着他的身躯,透出一种极不稳定的气息。即使是金狗,此刻也不敢贴得太近,只能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甚至都不能化作一朵小伞,帮他挡一挡头上的雨。 齐乐天忽然停下脚步,他轻轻松开了衬衫的扣子,一粒一粒全数打开。 “呼,呼。”他坐在地上,呼吸有些困难。 金狗终于还是靠了上来,贴着那时隐时现的黑色虚影,眼中满是担忧。 真元耗尽,三毒侵入心脉,齐乐天此刻的状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坏,可金狗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坐在一旁干看着。 它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齐乐天的背。 齐乐天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疲惫的双眼中恢复了些许神光。 “谢谢你,金狗。”看着金狗毛皮耷拉的样子,他有些心疼。 如果不是自己实力不够,过去的名声不好,怎么会落得今日这种下场? 今生,也得给前世好好还债啊。 金狗摇了摇头,汪了汪。 “我也不想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啊。”齐乐天轻轻摸了摸金狗的狗头:“只是,我不愿继续与那些天兵相争。” “我觉得,我前世最大的问题,就是一动不动,就先跟别人打一架。” “有一句古话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前世跟那么多人结怨,在他们的心中,我不仅不配当一个佛陀,甚至还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所以,他们不信任我,一旦有什么坏事,都会第一时间认为是我做的。” 金狗有些不解。 它跟了孙悟空千来年,一向是见人就打,先打一顿,再慢慢讲道理。 对于齐乐天这个逻辑,它实在有些理解不能。 “当然,谁的拳头大,谁讲话的声音就响。”齐乐天笑了笑,站起来,继续向前走:“我还不够强大,所以我说出来的话,即使是真的,他们也有理由不去相信。” “所以……”他提起头,看着苍青的山色。 温和的暮光,罩在这泛黄的树林里,透出一种难得的温和。 “还是不够强啊。”他叹了口气,迈开步子。 翻过这座山,便是韶州县城。 从这里,他能去到他想去的地方。 …… “阁下是什么人?”太白金星的化血银针,被一个笼着黑袍的人影用袖子罩住:“何故阻我行事?” “我不是人。”笼在黑袍里的人嘿嘿一笑:“就是看你不爽,想要拦着你,如何?” 太白金星眯起眼睛。 眼前这黑袍,鬼气森森,看起来不像是正道修行者,更像是那些满手染血的魔修。 不过,太白金星手中捏着三枚银针,诡笑一下。 魔修通常都是以功法诡异,法器歹毒取胜……可今时今日,他太白金星手上拿着的这玩意,才真正称得上歹毒。 化血魔刀碎片所铸的银针,金仙以下,只要挨着了,就免不了一时三刻化作脓血的下场。 “化血神针虽然歹毒,但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用。”黑袍里的人笑了:“不信你试试?” 太白金星怔了怔。 这黑袍,怎么知道自己手上有化血银针? “放弃吧,今天你就没办法从我这里走过去。”黑袍人就这么站在地上。 苍青的山色,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面对这黑袍人的时候,太白金星的心中,居然涌起了一种屈辱的无力感。 对方的气息飘忽不定,但单看表现出来的实力,跟自己这天仙也相差无几,对自己的法器也相当了解……而自己却丝毫不了解眼前的黑袍人。 “疾!”太白金星终于忍不住这死一般的压抑,手中三枚银针,一下散开。 “嘿嘿嘿。”黑袍人一挥袍袖,整个袍子好似充了气一般鼓起来,笼罩了他的全身。化血银针虽然锋锐,可毕竟不是专精于穿刺的法器,面对这诡异的黑袍,居然连穿透都做不到。 黑袍诡异一笑,右边袖子一卷,就将这三枚银针全数抓在了手上。 “现在,猎物跟猎手的位置,正式转换了。”黑袍人的衣角飞起,捏着三枚银针,在暮光的闪烁之下,透出一抹血色。 太白金星低头不言,忽然挥出一掌。 黑袍人衣角一扬,挡在自己身前。 想象之中的手掌没有降临,只是一股强烈的劲风,扑过脸颊。 他的兜帽被吹开,露出一张傩神面具。 夸张的色彩绘于其上,透露出古朴与诡异的味道。 “果然是不敢见人的鬼蜮小人。”太白金星的声音已经传到远处,整个人迅速倒退。 他知道,今天已经不可能去杀死那猴子了。 黑袍人也不追,转头看着山下。 …… 齐乐天捏着火车票,走上了通往川府的火车。汹涌的人潮从他身边流过,带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冲得他有点鼻塞。 除了年轻的背包客,以及体验生活的富二代们,搭乘绿皮火车的,基本都是前来务工的外地人员。 天色渐晚,通红的暮光也逐渐阴沉下来。 一轮圆月升起,挂在遥远的天边,金黄而妖异。 “原来,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吗?”齐乐天靠在床边,托着腮,脸上流露出一种缅怀的表情。 过去的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回到孤儿院去,跟着院长和那群孩子们,切开月饼,讲些嫦娥和吴刚的故事。 可是现在……他看着那与平日一般无二的圆月。 回不去了。 金狗挂在车顶上,看他不开心,垂了个脑袋下来,做个鬼脸想逗笑他。 齐乐天伸手,捏了捏狗脸,扯了扯。 金狗傻笑着,伸出舌头,任由齐乐天摆布。 汽笛声从火车头处传出,荡漾在韶州这个小县城里。 月台缓缓向后。 太阳终于落山。 黑袍人戴着傩神面具,看着那条钢铁长龙远去,发出阴沉的笑声。 他张开袍袖,像一只大蝙蝠一般,飞到空中。 圆月在他的身后,火车在他的身前。 “离开粤府也没有用啊,齐乐天。”黑袍人的傩神面具,永远带着可掬的微笑。 月光罩在上面,却透着一种阴森。 “我们会一直跟着你。” “跟到你走上神坛。” “或者死去。” (本卷完) 第一章 蜀中有女江湖行 齐乐天坐在车厢里,看着第二天的太阳升起。 金色的光辉洒在逼仄的车厢里,他拉开窗户,让憋闷了一夜的空气,得到净化。草木混着泥土的香气,从窗户外边流了进来,唤醒了还在打盹的人们。 火车已经开了一夜,此时逼近了川府地界。川府以潮湿著称,即使是秋风渐起的时节,一股水汽依旧扑面而来。 火车缓缓停在一个小车站里。 “火车就要开了,还没上车的乘客,赶紧上车!”在月台上,身着乘务服装的大妈,骂骂咧咧地赶着众人,像是赶着一群不愿归家的母鸡:“迟了我们不退票的!” 人群之中,难免夹杂着些别有用心之人。 在齐乐天的眼里,一个长得鬼鬼祟祟的青年,悄悄伸出了他的手。 目标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女士提包。 “现在的人啊。”齐乐天指尖隐隐有电光闪烁,却在片刻后消失。 一股淡淡的黑气从他的头顶弥漫出来,却又很快缩了回去。他一脸龇牙咧嘴的模样,深深地喘了两口气。 金狗的脑袋一下子垂下来。 它感受到了齐乐天的不对劲。 “没事,我只是忘了。”齐乐天扶着额头,面如金纸:“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掌握这股力量才不过两个月,居然就离不开它了。” 金狗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他,又把身子挂回了车顶。 齐乐天重新看向那个恶徒。 他的手已然落入那女士提包中,此刻正在往外提着些什么东西。 “金狗,帮个忙。”齐乐天敲了敲车窗。 金狗倒吊下来,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帮我……哦不用了。”齐乐天嘴巴微张,轻轻摸了摸金狗的脑袋:“回去吧。” 金狗沉默了一下,吐了吐舌头,又挂了回去。 这个齐乐天,还学会消遣自己了? “不愧是川府,都说这边修仙者多,可没想到在这火车上,也能遇到一个。”看着那英气勃勃的少年,以及躺在地上,握着右手痛苦哀嚎的小偷,齐乐天托起下巴,轻笑两声。 …… 走出车站,齐乐天的带上鸭舌帽,压了压帽檐。 作为一个刚刚得罪了天庭的通缉犯,他觉得,自己虽然窜逃到了别的省份,可决不能太过嚣张了。 谁见过天天抛头露面的通缉犯? “师傅,从这里到巴山,要走多远?”他走到一架出租车旁,敲了敲车窗。 “这里到巴山?”师傅皱起了眉头:“你去巴山干嘛?” “我有个亲戚住那。”齐乐天说谎完全不打草稿:“我想去巴山找他。” “他住大巴山,还是小巴山?”师傅追问。 “大巴山?小巴山?”齐乐天眼睛转了转:“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啊。” “小巴山是原始森林。”师傅叹了口气:“只有那些与世隔绝的自然村,才会安家在那,而大巴山……最近出了点事。” “什么事?”齐乐天好奇了。 莫不是她引起的天灾? “山火。”师傅表情有些凝重:“据说伤了好些人。” “那现在呢?”齐乐天的表情有些急切,看起来跟关心亲人的少年,没什么两样:“那大巴山上的人们,怎么样了?” “很奇怪,只是有人受伤,但没人死亡。”师傅皱了皱眉:“还真是离奇。” “带我去看看,师傅。”齐乐天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到大巴山多少钱?” 师傅竖起了两根手指。 “没问题。”齐乐天也懒得跟他讨价还价:“最好快点。” “系上安全带。”师傅温馨提示了一句,发动机隐隐发出轰鸣。 …… “呐,就是这里了,小伙子不错嘛,第一次来川府,居然没有吐出来。”师傅抓着手上的两张大红票子,轻轻弹了弹。 “师傅咱能别说吐这个字了吗?”齐乐天想起先前那无数次凶险的过弯,不由自主就联想起秋名山那五道发夹弯。 这师傅在川府九曲十八弯的路况上,居然能开到上百公里的时速。 就算放到秋名山,也能跟那豆腐店的86一较高下了吧。 “呐,穿过这个镇子,就能上大巴山了。”师傅好心提点了他两句:“最近那山上被火烧了,树木稀疏了不少,很容易引发山洪,若是碰上下雨,千万别上山。” 齐乐天道了声谢,转头离去。 大巴山下的小镇,就跟所有的小镇一般,楼房低矮,电线纵横,比之城市来说,布局凌乱许多。一架带着风声的摩托,从齐乐天的身边划过,带起了他的衣角。 “果真民风淳朴。”齐乐天自嘲一笑,走进了小镇里边。 金狗飘在天上,看着这小镇,总感觉有些熟悉。 一股轻微的怪味,随着齐乐天深入小镇,越发的浓郁起来。 他皱起眉头,向天上的金狗招了招手。 金狗飘然而下,带着点点金光。 “似乎,味道有点怪。”齐乐天吸了吸鼻子,问道。 金狗嗅了嗅,点了点头。 “是煞灵的味道吧。”齐乐天走进小巷里,循着那股味道向前。 虽然他暂时不能出手,但身边还跟着一个金狗,自然是不能放任着煞灵横行。他初初觉醒时,就被煞灵掐过脖子,记忆深刻。 若是放任煞灵在小镇里肆意吸收精气,说不定会酿成大祸。 “哈!”远远地,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喝声传来:“妖孽!受死!” 齐乐天挑了挑眉。 有人抢在了自己的前面? 他抢快了两步,窜出了小巷,只见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正被四个大汉围着,拳脚相加。四个大汉的出手虽然没什么章法,可胜在势大力沉,每一招每一式,都蕴藏着开碑裂石的力量。 寻常人莫说挨上一下,就是被掌风拍到了,也得往后打个跟斗。 那少年的武艺虽精,可本力不足,加之双拳难敌四手,毕竟是难以为继。 那大汉一拳砸下,少年的帽子斜飞出去,露出如瀑的秀发。 被头发遮盖了视线,少年,或者说少女,终于还是挨上了一拳。 啪的一声,她结结实实地贴在墙面上,透过柔软的发梢,一个巨大的拳头迎着自己的面门,放大开来。 她闭上了双眼,嘴角却带着微笑。 虽然没想到自己刚刚走进人间,就面临惨痛的败亡,但这几个月来,还是相当开心。学着小时候看过的传奇志怪一般,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今日对战煞灵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只是,死亡难道是没有感觉的吗?她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睁开眼睛,小姑娘。”她的耳畔,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毛茸茸的肉团,正趴在她身前。 第二章 三重劫接踵而至 少女睁开眼睛,只见怀里趴着一大只卷毛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必惊慌。”齐乐天轻咳了两声:“早前在车上就看到你见义勇为,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你跟煞灵拼斗,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前辈是……”少女有些惊怯。 “我是……”齐乐天话到嘴边,忽然就想起自己此刻的处境:“做好事不留名的修道人。” 少女的双眼灵动,左右瞥了瞥。 先前那四个被煞灵附体的大汉,现在正躺在地上,原本满满的煞灵气息,此刻好似遇上阳光的冰雪,悄然散开,向着天空飘去。 “谢过前辈。”少女一拱手,一股江湖气息就飘了出来:“小的名叫粟紫,承蒙前辈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齐乐天笑着摆了摆手:“小姑娘家家的,就出来走南闯北,你家的前辈,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 金狗重新缩回正常大小。 没人夸它,它有些失落。 明明煞灵是我摆平的! “我……”粟紫眼神闪烁了几下:“我是散修,没有师傅。” 齐乐天:“???” 是我听错了,还是这个世界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变异?这些煞灵的强度他很清楚,虽然不至于到达仙境,但观其气息,至少也到达了元神之火的境界。 粟紫这小姑娘看起来也不大,以一敌四,竟然只是落了下风…… 这种天赋,莫说寻常的修行者,就连刚刚转世的神仙,恐怕都比不上。 毕竟,像齐天大圣和旱魃这种战仙的转世,还是少之又少。 “前辈介不介意,收个徒弟啥的?”粟紫想了想,忽然问道。 齐乐天满头黑线。 “小姑娘,不是我不愿意收徒弟,只是你这拜师未免有点太草率了吧。”不知道为什么,齐乐天看到眼前这个姑娘,就有种说教的欲望。 兴许是小姑娘看起来太嫩,缺乏生活经验。 又或者是这小姑娘给他的印象不错。 毕竟凭借一身武艺,见义勇为这种事情,在华夏大地上,大家都是拍手称快的。 “万一我是什么魔修,或者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妖,你怎么办呢?” 粟紫调皮地笑笑:“前辈你能说出这种话,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坏人啦!坏人是不会跟猎物讲道理的……而且,我走南闯北这么久,察言观色这种事情,早就锻炼出来啦!” 齐乐天被她头头是道的话语,逼得连连点头,完全不知道,眼前这粟紫,从山上来到人间闯荡,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 “如果暂时没有收徒的打算,收个丫鬟如何?”粟紫用手抹了抹脸,拍掉脸上的灰尘:“你看,我长得还是很可爱的哦!” 齐乐天:“……” 拜托,就算是玩gal,你这个进度未免也太快了点。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对于这种天生的热诚,齐乐天有点接受不了,他拍了拍金狗,架起遁光,几乎是落荒而逃。 “喂!别走啊!我还没请你吃个饭感谢你啊”粟紫把手笼成喇叭状:“喂!” “行走江湖,还是要注意安全。”齐乐天遥遥回应,却被高空的风呛到了喉咙,咳嗽了几声。 过去提着棒子到处乱晃的他,身体竟像如今这般虚弱,也是真心可怜。 粟紫叉着腰,看着那逐渐缩成一点不见的齐乐天,气得哼了哼。 她行走江湖这几个月来,偶尔也有面对比自己强得多的对手,虽然凭借着天生的本领,几次躲过杀劫,可还是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像齐乐天这样忽然出现,还这么好说话的前辈,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本可以拜他为师的呢。”粟紫叹了口气:“这么好说话,看起来也蛮年轻的。” 不过,少女天生的热忱,让她不会长久的沉溺在忧伤中,很快她便抬起头,哼着小曲渐行渐远。 只不过,巷尾处传来的几声呻吟,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 大巴山上。 “能确定吗,金狗。”齐乐天看着金狗。 “汪汪!”金狗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曾经有跟善财童子一个等级的强者,在此地大战过,那骤然爆发的山火,可能并不是意外,而是旱魃亲手燃起的神通。 “她上次受伤,体内的精血也泄露了不少,不过误打误撞地给我送来了不少蓝眼僵尸。”齐乐天捏着下巴:“玄仙级别战力的大战……我们也插不进手。” 金狗深以为然地点头。 上次善财童子那一式火炮,几乎要了金狗大半条命。 至少一时半会,它金狗是绝对不愿意面对玄仙了。 让一个负责逃跑的狗,去给你正面当肉盾。它一想起这件事,狗脸就是一副忧郁的表情,整个修行界,也就他齐乐天能干的出这种事。 “能闻出清欢的气味吗?”齐乐天拍了拍金狗。 金狗努力地嗅了嗅,还是摇头。 “想来也是,清欢他们最多就两个人,哪怕是胜利了,也绝对不敢在这多做停留”齐乐天皱了皱眉:“抹去自己的信息然后先撤退,是他们面临这状况的最优解了。” 金狗深以为然。 “不过,她上次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了些很奇怪的东西。”齐乐天降下云头,坐在一棵逃过大火的松树上,听着耳边的松针摇动声:“金狗,你知道吗?” 金狗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你都不告诉我知道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 “关于三灾的事情。”齐乐天捏着一根松针,把他搅成各种模样,显然心里不大平静:“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金狗点了点头。 “她告诉我,由于天庭崩毁,这一世的三灾,会变得很不一样。”齐乐天指尖摩擦了两下,始终是没能召唤出灵力:“这三灾的降临过程,似乎会……加速?” 金狗哈了一口雾气,凝在空中。 狗爪子在空中扒拉着,开始写着些什么东西。 “天庭未立之前,雷火风三灾,对修行人来说,是接踵而至。”齐乐天顺着金狗所写的字,逐字逐句地读出来:“天庭怜悯修士,将三灾延长五百年。” “也就是说,我渡完雷劫,下一场灾难,就要到来了吗?” 第三章 神机妙算金狗云 “喂,你没事吧。”走尽了小巷,粟紫看着躺在地上,捧着腹部的金甲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金甲男子的脸上满是血污,听闻耳边有些许声音,他掉转过头。 吓了粟紫一跳。 “你你你……还活着吧。”粟紫靠在墙上,丝毫不顾白色的运动装上沾满泥土。 “活着?也许吧。”金甲男子无力地答道。 “那还好,还能说话,至少还没死。”粟紫松了口气:“你是天庭的天兵天将?被煞灵打成这样?” “不是煞灵。”金甲男子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是八景宫。” “八景宫?”粟紫眼珠子转了转。 这名字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我们天庭,想在这一方重新建立支点。”金甲男子的小腹里,不停有鲜血流出:“只是八景宫的那些人,太过霸道。” “比天庭还霸道的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小姑娘,你是哪家的修行者。”似乎是被粟紫逗笑,金甲男子无奈地笑笑:“帮我拿着这个,等我的弟兄们来了,顺便送你一场机缘。” “送我……机缘?”粟紫狐疑的看了手中的玉符一眼。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金甲男子抬起手,想拍一拍粟紫的脑袋,却被她躲开了。 那只手不仅沾满了鲜血,还混杂着沙土,看起来不太干净。 粟紫最爱干净,可不想被这只手摸到了。 “哈哈。”金甲男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个笑容:“就跟我女儿一样,一样爱干净。”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还是没了气息。 “喂!喂!”粟紫看他合上了双眼,扑了上去,也不顾什么脏了:“你怎么了,怎么真就……死了?” 金甲男子没有回答她。 也没有机会再回答她了。 一寸寸细碎的光沙,从粟紫的指尖流下,融入这大地里,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那些流出的鲜血,也好似水汽一般蒸发无踪。 只剩下一枚干净的玉符,安静地躺在粟紫手中。 “什么嘛,原来已经在交代遗愿了,也不早说……”粟紫抿了抿嘴,眼眶有些红:“早知道让你摸一摸脑袋好了,毕竟你也见不到你女儿了。” “算了算了,既然没满足你的遗愿,我就帮你把这东西送到你弟兄们手上吧。”粟紫对着那墙角,自言自语:“虽然实在不想接触你们天庭的人……但本姑娘这该死的正义感啊。” 她仰起头,哼着小曲,一步步走出小巷。 阳光正迎着她的脸。 像被天使的唇瓣吻过。 …… “找不到人,该怎么办呢?”躺在旅馆的床上,齐乐天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眠:“金狗,我还没想起来阴火的应付之法,会不会死在天灾里?” 金狗躺在地板上,哼哼两声。 “是是是,我是齐天大圣,可我又不是西方那种全知全能的大神,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昨天睡了一觉,只想起了七十二变的用法。”齐乐天索性爬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小镇里破旧的霓虹灯:“只是我现在被三尸魔困住,连灵力都用不出来……” 话还没说完,他的瞳孔忽然一缩,身形诡异地扭动,几乎把腰弯折下来。 一柄细小的飞剑,削过他的刘海,削落两根黑发。 金狗骤然警觉起来,一下子扑到齐乐天身上。 飞剑迅速回转,向着齐乐天的脑门刺过去。 隐隐哀鸣一声之后,飞剑迅速遁走,不敢继续待下去。 金狗放下金箍棒,有些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出去,观察了一下四周。 今时不同往日,它身边站着的,不是过去那个斗天斗地斗空气的斗战胜佛,而是一个被三尸魔困扰的病弱少年,自然不能再跟以往那样横着行事。 “是谁?”齐乐天把脑袋从金箍棒后边探出来,压落一鼻子的血。 先前那飞剑跟金箍棒交击一下,劲力奇大。若非金狗在身上给他缓冲了一下,他齐乐天的脸骨,都能给打得凹进去。 “走!”齐乐天当机立断:“这里不能呆了。” 金狗侧过头,忽然一脸诡笑。 “干嘛?”齐乐天被金狗的诡笑,吓得头皮发麻。 金狗狗爪子勾了勾,示意他把脑袋伸过来。 “汪,汪。”金狗悄咪咪地汪了两声,笑出一口大白牙。 齐乐天恨不得一棍子给金狗提个醒。 我现在可是个病人,你让我坐在这里当诱饵,把别人逼出来? 谁知道那人身后,是不是大把大把的天兵天将,你还不走,留在这准备29杀是不是? 金狗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 先前它看清楚了,在这破地方,只有一个金丹期的修行者。大概是把齐乐天身上泄露的尸魔气息当成妖怪,想要偷偷抹杀掉。 只是,谁能想到,还有一只地仙境的金狗,当成伏地魔趴着呢? 不顾齐乐天的反对,金狗吐出一道云气,化作齐乐天的模样,轻飘飘地飞出,装作是受伤的感觉。 咻的一声,那柄微微受损的飞剑,再度飞起,向着空中那团云气而去。 飞剑的速度很快,甚至于有些不顾暴露剑主的存在。 隐藏在屋檐下的剑主闭上眼睛,食指与中指并到一处,紧绷得甚至有些发抖。 他的飞剑是师尊所赐,据说能够贴近仙品……先前与那妖精的法器一碰,居然有些微的损伤。 换句话说,那气息微弱的妖灵手上,有着一件强悍的法器! “区区低微的妖灵,也配持有如此重宝?”剑主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飞剑,穿透了那遁走的妖灵:“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 想着那比仙阶更高的法器,他的心中就一阵摇曳。 这是主角的待遇吧!他心中暗喜……不,是狂喜! 在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自己居然能够遇上超仙阶的法器,这是不是说明了,自己身上那逆天的气运,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 等我拿到这法器,绝对不会再被宫里的师兄们欺负! 我也能走上人生巅峰,成圣做祖! 他狂喜着,一跃而出,将飞剑驭在脚下,向着那遁走的“妖灵”而去。 如果被金狗听到他这想法,必定会嗤之以鼻。 拿了金箍棒,居然只想着不被师兄欺负? 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搞他!”齐乐天趴在金狗后边,竖起大拇指。 他这才领会到金狗的神机妙算。 第四章 带恶人闪亮登场 金狗云飞扑而出,一跃而上中天,爆发了跟体型完全不配的灵活。 那剑主只是轻哼一声,整个人就被一团云气裹住,轻轻一绞。 敛去气息,金狗倒飞而回。 “怎么样?”看着鼓鼓囊囊的金狗,齐乐天搓着小手手。 他是第一次干这种背后敲闷棍的事情,还有些不熟练,心理也不够成熟,自然不如金狗这种惯犯来得熟手。张口一吐,一个面容清隽的少年,就被吐了出来。 齐乐天拍了拍这少年的脸:“嗯,挺坚韧的。” 金狗再扭了扭身子,吐出了一口飞剑。 “我去,这就是飞剑啊。”齐乐天伸手上前,还未触碰,就已经翻出了一道血痕。 “这么锋利啊。”齐乐天有些心疼地吮了吮指肚上留下的血。 金狗看乡巴佬一样看了他一眼。 都踏入修真界两个多月了,还不清楚别人的法器,有多恐怖吗? 齐乐天自然知晓金狗的想法,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虎过抽筋雁过拔毛,这规矩不能破。”齐乐天再次兴奋的搓了搓手:“让我来看看,他身上究竟藏了些什么好东西。” 金狗坐在旁边,伸出前爪拖着狗腮,看着齐乐天动作。 跟在齐天大圣身边,它见识到的宝物,都是诸天之中最顶尖的法器,对于这种甚至还没踏入仙境的弟子,它还真没什么看得上眼的。 只是,那柄飞剑的制作工艺,有些熟悉。 “嗯,这些是灵石吧。”齐乐天不同翻找着这少年的口袋,还真给他摸出了几颗莹润的,类似玉石一般的东西。 金狗汪了汪,表示同意。 过去天庭的神仙,拼命划分地盘,除了树立权威的意思以外,给自己的后人和弟子谋求福利,也是其中一个理由。 而这些莹润莹润的灵石,则是其中相当重要的资源。 要知道,不是每个修行者,都有齐乐天这样的天赋。像他那样,只是寻常的呼吸吐纳,就能摄取大片天地元气的能力,即使是寻常的地仙,也难以做到。 因此,古代的修行者们,想出了另辟蹊径的方法。 灵石。 将寻常的石头,放在宗门中心的聚灵阵处,就可以自动吸收天地之间的元力,把这些寻常的石头,变成满溢着天地元力的灵石。 灵石里蕴含的天地元气,浓度要远远高于周遭的天地,只要将其贴近自己的窍穴,涌动丹田里那微弱的吸引力,就能将天地元力吸引到体内,加速修行。 修行完毕之后,灵石便重新化归凡石,等待下一波的充能。 “我来试试,能不能用。”齐乐天将灵石握在手心,轻轻一捏。 一股精纯的天地元气,被他紫府中的气旋吸引出来,在他的指尖流转,凉润得好似春日雨后的微风。 三尸魔的气息,依旧牢牢地依附在他的体表,阻挡着灵气的进入。 “诶,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哦!”齐乐天眼睛一亮。 由于三尸魔气息在体表的阻隔,他的灵修天赋,被削弱了九成九,甚至已经失去了吸收天地元力的能力。 但是,但他握着灵石的时候,元力从灵石之中涌出,自然就贴在他的体表,即使不能进入体内,也能够给他带来些防身的能力。 一想到这里,他就激动起来,一巴掌盖在少年的脸上。 啪的脆响,响彻整个房间。 剑修的肉身,通常要比寻常的修行者要脆弱,齐乐天虽然已经没了元力,可整个人被强化过的身体,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不牵涉到内脏的运动,仅凭这四肢,他也能硬生生把金丹境的强者,给抽的七荤八素。 这少年不过元神期上下,自然也无法免疫他的巴掌,一下子给抽得醒了过来。 乍一睁开眼,他就看到齐乐天冒着绿光的双眼。 “妖孽受死!”他怒吼一声,唾沫星子飞得四处都是,意念一动,就要操纵飞剑。 只是,齐乐天那泛着绿光的眼睛,依然还闪烁着生命的光芒。 “怎么回事?”他这才有心思左右看看。 一只巨大的卷毛狗,此刻正蹲在墙角下,嘴里叼着一根薄薄的海苔…… “我的飞剑!”他不顾眼前的齐乐天,闪身一扑,就要夺回自己的飞剑。 金狗只是抬了抬眼皮,爪子一动,就把他的脸皮摁下,跟地面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你惹谁不好,怎么去惹金狗呢?”齐乐天摊了摊手,伸出手指,在少年周身几处大穴处轻轻一点,就断绝了少年体内涌动的真气。 金狗松开爪子,看着地上的少年,吐出了飞剑。 飞剑轻轻颤抖着,落在地上,想要去帮助处境凄凉的主人。 可是剑随人起,若是剑主受制,即使它是仙阶材料打造的飞剑,也只能乖乖地落在地上,跟旅馆的尘埃为伍。 “妖孽,你到底是谁?”软倒在地的少年,挪动着,靠在了墙上。 此刻的齐乐天,脸上笼罩着一层雾气,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这自然是先前提取的那些灵气所为。 “我嘛,是个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带恶人。”齐乐天的嘴角,挂起了诡异的微笑,在灵气层的组挡下,更是阴森可怖:“像你们这种修行者,我平常都是随手丢进油锅里,涮一涮就捞起来,吃个新鲜。” 少年抖了抖,整个人几乎紧贴在墙上。 他现在有些后悔,后悔没跟师傅好好学学些被他视为“旁枝末节”的法术。 若是早些学会“穿墙术”,现在他就能逃跑了! “别想着逃跑。”齐乐天轻轻捏了捏手上的骨节,发出嘎巴脆的响声:“一般逃跑的修行者,我都会抓回来,折断他的手臂,当着他的面丢进油锅里,烤的嘎巴脆了,再吃给他看。” 少年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从小就生活在山上,听着师傅说些妖怪的故事。 很久以前的妖怪,便是以人类为食的,就跟人吃鸡鸭一样,毫无心理负担。他的师傅告诫过他,一定不能轻易去招惹那些远古大妖,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前前前……前辈,我错了。”少年整个人瘫软下来,原本如剑锋一般笔直的腰,也弯了下来:“我无意冒犯。” 金狗坐在旁边,冷眼看着这被齐乐天忽悠瘸的少年。 就这水平,还想出来降妖除魔?这要是古代,别说除妖,就刚下了山,跑到一旁的黑店里,不得给人下了蒙汗药,做成人肉包子? “无意冒犯?可是我有点饿啊。”齐乐天摸了摸肚子,像是在思考。 少年再也忍不住了。师傅跟他说过,那些远古的大妖,思维方式原始得很,以本能行事,随心所欲……眼前这人虽然是人形生物,可整个人似乎总在纠结口腹之欲,当是远古大妖无疑。 当即,他整个人俯在地上,几乎是五体投地:“前辈,前辈,上天有好生之德,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给我找点,别的果腹之物。”齐乐天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这小子,终于上道了。 第五章 宽油竹鼠好吃否 “山门是不可能带你上山门的,就算是死,我也不可能带你上山。”少年郎举起手中的飞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可以死,但我绝对不会带你上师门!” 齐乐天给金狗使了个眼色。 金狗会意,闪烁了两下,便已经从隔壁饭馆的厨房里,弄来了一口大锅。 再次闪烁之后,它又拿来了几大桶花生油,以及一个燃气灶。 少年郎看得目瞪口呆。 “看什么看,老老实实坐在那,先别死那么快。”齐乐天把床抬起来,拖到边沿,随后点燃了炉灶,将巨大的油锅架了上去。 一阵打火声过后,如同行星发动机一样的大火,就从锅底下燃起。 “这口锅是不够大的了,不够把你整只丢进去炖汤。”齐乐天专注于火候,看着大铁锅上的水滴逐渐干涸,轻嗅那飘扬的辣子味:“只不过,川府这边的铁锅,总是会飘扬着红油与辣子的香气。” “你,你,你要干什么!”看着那旺盛的火苗,以及逐渐红热的大铁锅,少年郎的心中,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温暖。 “你既然没能给我找到别的替代品,那我只好把你给烤了吃呗。”齐乐天轻描淡写地打开一桶鲁花,滑过锅底:“我最近很喜欢看一个美食博主的视频,我觉得他的宽油竹鼠做的不错,现在自己也想学一学。” “看你细皮嫩肉的,做成宽油菜是再好不过了!” 少年的耳朵里,“宽油菜”三个字,仿佛开了3D环绕音效果,拼命地回环着。 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手中的飞剑也不自觉地掉在地上。 “当然,我这锅还没烧好,你还有机会把你的灵石交出来。”齐乐天不知从哪里,又拿来了一个铲子,捞着锅里已经烧得五成热的香油:“已经五成热了哦!” 少年猛然抬头:“我把我自己的灵石全给你!只要你不到我师门,什么都好说!” 香油的味道混着辣子,涌进齐乐天的鼻子里,惹得他鼻子微酸。 “行啊,可你的小金库,居然不在师门里吗?”他捏了捏鼻子:“我记得,之前吃过的几个小修士,他们的灵石,可都是藏在老窝里呢。” 少年郎彻底崩溃了,蹲在地上爆哭。 他上山这么多年来,被师兄欺负,小金库都不敢放在山上,好不容易以为抢到了一个逆袭的机会,结果面对着他的,居然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妖怪! “我太难了。”他抬起头,却发现铁锅炉灶,都消失不见。 齐乐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比起吃你这种没什么灵气含量的小修士,我更喜欢吃灵石多一点。” …… “这就是你全部的灵石?”齐乐天看着那一行李箱的灵石,微微皱眉。 “我真就只剩下这么多了!”方新宇几乎又要哭了:“我我我……我在宗门里不受待见,还是最小的师弟,俗务都是我的活,能捞多少油水?” “勉勉强强了。”齐乐天掂了掂手上的灵石,里边的灵力就无声无息地附到他的体外。 对于方新宇,他没有丝毫的怜悯。 开玩笑呢?主动用飞剑袭击自己,放在现实世界,也得赔钱吧! 修行界中,灵石就是钱嘛。齐乐天又掂了掂下一块灵石,又是一道灵力被抽走。 方新宇看着齐乐天,心中的肉痛感尤其强烈。 这些东西,本来都是我的! “好了。”齐乐天“掂量”了几块灵石,满意地把箱子提起来:“下次可别乱来,再搞出什么事情,我再来敲你竹杠。” 方新宇:“???” 原来你开始的时候,就是想敲我竹杠? “那么,再……”齐乐天话还没说完,这小院子里就传来一声巨响。 他脖子一缩:“怎么回事?” 方新宇神色一喜。 莫非是有师兄师姐刚好来看我,发现我被敲诈了? “里边的人听着。”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吾乃天庭神将,刘宝才!里面八景宫的道友,速速束手就擒,听候发落!” “听候发落!”在他身后,阵阵声浪袭来,如虎啸龙吟。 方新宇的脸色瞬间就拔凉拔凉的。 “这些天庭的余孽!”他恨恨地说:“我真的……” 他今日是真心水逆,先被这大妖敲了一笔,然后又被天庭余孽围了自家的庭院……若是此次大难不死,回到山门,必定要好好参拜祖师像,老老实实磕多几个头。 “再不出降,我等就要动用武力了。”刘宝才的声音洪亮。 方新宇瞥了他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大门。 “诸位天庭的同道,为何在小道门口喧哗?”方新宇拱了拱手。 刘宝才的脸上,一抹怒意浮现。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何喧哗?”他脸上须发大张,好似三国演义中的张飞一般,一把就提起了方新宇的衣领:“你再问一遍!” “贫道不过是门中的小道,实在是不清楚其中缘由。”方新宇虽然在齐乐天面前崩溃,可面对天庭,居然能够侃侃而谈:“我辈修行者,向来彬彬有礼,莫非你们天庭,都是些不知礼仪之辈?” “你?”刘宝才当兵的遇上秀才,偏偏还真就讲不出个理来。 “不过,你们可以动用武力,对里面那个大妖。”被吊在空中的方新宇整理下自己的衣领:“我还得感谢你们,把我救出苦海呢。” 刘宝才眯了眯眼。 “勾结大妖?”他看着方新宇的脸,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押下去!” 方新宇一脸惊诧,刚想解释两句,就被刘宝才一肘子轰在脑袋上,昏了过去。 兵油子遇上秀才,讲道理是讲不过的。 只不过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对于兵油子来说…… 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听说,这里面还有一个大妖?”收拾了方新宇,刘宝才绕着小院里的房子,转了个圈:“是你自己出来受死,还是我等送你上路?” 一片沉默。 “不说话?”刘宝才手镯一闪,一道光芒亮起。 随性而来的天兵天将,手边的手镯,同样点亮了绚丽的光芒。 看起来,这伙天兵天将,显然是要“强拆”了这套房子。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三!” 刘宝才竖起三根手指。 “二!” 他的手指屈成两根。 “一!” 一道光炮洞穿了整座房子。 第六章 非正常婚礼现场 天兵天将们的训练,从来不像天河水兵那般划水。 毕竟,李靖和四大天王,可比某个只会划水的元帅,要称职多了。 这一式光炮,直接将这两层土木结构的小楼,生生轰成无数碎片,纷飞在小院里,只余下一股浓烈的焦糊味。 “有没有遁术的气息?”刘宝才看着此刻空无一物的院子,皱了皱眉。 “报告将军,我等先前已经架起了玄龟叹息阵,专门检查各种气息……”副官走上来,欲言又止:“只是,我们不曾发现任何的道术痕迹。” 刘宝才看了看地上躺着,头上肿了个大包的方新宇,沉默了一阵。 “这八景宫的小牛鼻子,莫不是在诓老子?” 副官连忙进言:“这个可说不好,那小牛鼻子的神情不似作伪,只是……” “只是什么?”刘宝才问道。 “若是那妖怪早在先前就跑了,我们抓不到妖怪,没办法定这小子的罪啊。”副官考虑得细致些。 “玉祁,这件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刘宝才嘿嘿一笑。 像他们这种兵油子,当场跟人辩论,确实是嘴笨。 可这并不代表他蠢。 “各位都记住了,我们轰破这屋子之后,有一个大妖逃了出来,冲破了玄龟叹息阵。”刘宝才笑得有些开心:“他是从东方逃的,跟我对了一掌,功力相当,似乎有羽翼,速度很快,看不清行迹。” “记住了!”已经跟随刘宝才多年的天兵们大声应道,语气斩钉截铁,就好像先前当真发生了这样一幕。 刘宝才拉过轩玉祁,凑到了他的耳旁:“老弟不必介怀,天庭如今跟八景宫势如水火,先前已经有同僚死于八景宫的仙剑下……而现在,我们无论是如何编排罪名,天庭方面都不会真的追究,只会鼓励。” 轩玉祁倒吸一口冷气。 他原本出身凌霄殿,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发落到天兵天将之中,像今天这种栽桩陷害的把戏,他不是没见过。 只是像这样粗暴地从上而下,毫不遮掩的命令,倒让他大开了眼界。 小镇并不大,从头到尾,也不过两里长……而当天兵天将释放法术的时候,同在这镇子里的粟紫,也同样察觉到了。 “这种堂堂正正,中正平和的攻击,应该就是天庭属下的没错了。”她看着手中的玉符,眼珠一转:“不然就趁现在,把这玉符还给他们。” 说干就干,她轻轻一跃,跳到屋顶上,身形几次闪动,就逼近了这小院。 “玄龟叹息阵监测到,有修行者的气息靠近。”轩玉祁的手镯上,红光忽然闪烁起来。 “哦?”刘宝才眼神一瞥,向着粟紫的方向看去。 粟紫虽然藏在一根大烟囱后边,可神识之探测,无孔不入。 刘宝才虽说不算太过强悍,可也是个以战入道的地仙,神识轻轻一动,就已经发现了她。 “去,把她擒下。”刘宝才轻轻挥了挥手。 两个如虎似狼的天兵,猛然就冲了上去。 粟紫虽然天赋不错,可毕竟历练还少,境界也不如人,哪里挡得住这两个地仙初境的天兵?只不过一个招架,她便跌落了尘埃。 “这味道……”刘宝才轻轻一嗅:“看来,勾结妖怪的罪名,得改改了。” 粟紫被两个天兵摁住手臂,死死地押在地上。听闻此语,她猛然抬头。 “我不是妖怪!”她双眼灵动,拼命想挣脱,却被两个铁箍一般的手掌押住,动弹不得。 “不是妖怪?”刘宝才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我曾经参加对妖协的剿灭,对于你们这些妖怪的味道,熟悉得很。” “不可能!”粟紫矢口否认:“我明明封印了自己的妖元……” 说到这,她忽然就闭嘴了。 “哦,原来真是妖怪啊。”刘宝才抬起头,满意地拍拍手:“那看来不用造假了。” 轩玉祁皱了皱眉头:“将军,你想干什么?” “原本嘛,我是想让这小姑娘,跟那小牛鼻子凑成一对,然后好好羞辱那八景宫一遍。”刘宝才嘿嘿一笑:“给那小姑娘喂些妖灵石,不就能伪装成妖人了吗?不过,她既然自己都招了,我们也省却一道功夫。” 轩玉祁暗暗心惊。 当年凌霄殿不满妖协作大,派出天兵天将围剿,战报卓然,据说是歼灭近二十万的妖邪,只留下少数妖怪逃走…… 只是据他近来得到的消息,妖协再度出世,意图染指华夏。 看他们那样子,完全就不是元气大伤的模样,简直像是韬光养晦了无数年,终于一朝逢乱世,揭竿为旌旗。 看刘宝才这熟门熟路的模样,当年恐怕就没少做这种事情。 “你想怎么样!”粟紫抬起头,小脸上写满了倔强。 若是这些兵油子要强迫她,做一些她不愿意的事情……她绝不会屈服。 “干什么?不干什么,只不过在送你上路之前,送你一桩婚事。”刘宝才拍了拍手掌:“把那小牛鼻子抬上来!” 两个天兵当即就把昏迷中的方新宇拖了上来。 “今天,我来给你们两个小年轻,主持一场婚事。”刘宝才扭了扭脑袋:“现在,一拜天地!” 四个天兵,押着方新宇和粟紫,摁下他们的脑袋。 粟紫脸憋得通红,却挡不住两个天兵的手劲,硬是被压弯了脑袋。 “等等,将军你这,究竟是在干什么?”轩玉祁已经看不明白了。 “你不懂,这些凡尘之间成婚的礼仪,是很有讲究的。”刘宝才嘿嘿一笑:“若是让他们完成了仪式,尤其在双方都是修士的情况下,这天地就会留下些印记。” “一个道门弟子,和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妖,作了一处!” “这是对八景宫,绝对的羞辱!” 轩玉祁听得目瞪口呆。 这些天兵天将的路子,未免也太野了。 “好了好了,别磨磨蹭蹭的。”刘宝才扬了扬头:“二拜高堂!” 四个天兵齐齐抬头,有些不知所措。 先前喊“一拜天地”,他们还能随便找块天地,拜了下去。 可现在,这两方的家长都不在这,从哪变出个“高堂”来? “直接拜玉祁就行了。”刘宝才一下就挪开脚步:“我在当主持,不太方便,就让玉祁受这一礼吧。” 轩玉祁还在震惊时,两个小辈的脑袋,就已经强行压到了他的身前。 “夫妻对拜!”刘宝才没什么耐心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语气都透着不耐烦。 四个天兵伸出手,死命摁压。 就在此时,粟紫的身上,爆出一股极不稳定的气息。 “承受这般羞辱,不如死了算了!”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酷,强行催动体内妖元,摇撼着丹田中的内丹。 几个天兵一下撒开了手。 开玩笑!粟紫的实力,虽然不到仙境,可也臻至元神之境,大天尊尚未出现,天兵天将的们的神魂本身就有缺,实力有损,更不愿意挨上这样一记自爆。 只有刘宝才一步向前。 他伸出大手,一掌落下,一股柔劲便送进了粟紫的督脉之内。 即使是元神境的修士,要引动体内的妖丹爆炸,也必须以奇经八脉的妖元为引。 如今刘宝才一掌落下,阻断了粟紫督脉的妖元流动,别说是自爆,就连动手的力量都欠奉。 “磨叽。”刘宝才淬了一口,直接一手提起一个,就要压落他们的脑袋。 只要这最后一步走完,这天地,自然就会认证两人的夫妻身份。 可他的手,不知为何就压不下去了。 他的脑后,有一根短针透出,白色的浆液混着鲜血淌下,缓慢而浑浊。 “垃圾,早就该死了。”短针飞回,落在一个少年手上。 他的脸一片苍白,但不掩愤怒之色。 第七章 粟紫的软语相求 轩玉祁惊呆了。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空空荡荡的小院子里,居然还藏了一个如此恐怖的人物。 刘宝才这个人虽然人品不行,但确是实打实的地战仙巅峰,只差一点点,就能够摸到天仙的门槛。别说是一击必杀,就是与他持平,那都算高手了。 眼前这个一脸苍白的少年,居然只是丢出了一口银针,就要了他的小命? 天兵天将们一阵慌乱,最终还是轩玉祁举起了手,稳住了他们。 主帅新死,只有他这个副官,能够镇住场面了。 “阁下可是八景宫的前辈?”轩玉祁的声音,尽量放低了些:“我等先前……” “我不是八景宫的人。”少年咳嗽了两声,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 轩玉祁心中了然。 这少年虽然实力非凡,一击便杀死了刘宝才,但消耗绝不会小,甚至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说仙人,就是寻常的修行者,哪个不是气息绵长,面色红润?眼前这少年的脸色,苍白中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潮红,明显是消耗巨大,甚至受了暗伤。 如果,我现在突然出手,有多少机会能杀了他?轩玉祁这个想法刚刚兴起,便立刻被他自己掐灭。 开玩笑!能够秒杀刘宝才的人物,同样能够秒杀自己。就算眼前这少年看起来病恹恹的,可谁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一战之力? 就算只剩下一击的力量,那死的人,也必然是自己这个当头的人。 “我等先前,多有得罪。”心念只是电转,放到现实中,也只过了不到一秒的时间。虽然此刻他言语谦卑,但他安慰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能屈能伸者,方为大丈夫! “得罪?”齐乐天伸手,把手上的粟紫拉到自己身边:“我的后辈,就是这样给你们欺负的?” 轩玉祁的头压得更低,甚至比先前所谓“一拜天地”还要低。 “前辈,我等实在是大错特错。”他谦恭得就像觐见大天尊一般:“刘宝才那混蛋,实在是个烂到根子的废物,先前前辈也杀了他,不若消消气。” “怎么,口头道歉两句,就以为这事可以这样揭过去?”齐乐天手上,绣花针一样的金箍棒弹跳不止:“我看你们天兵天将,是没死过啊。” 轩玉祁心头狂跳:“大人,上天有好生之德。” 齐乐天一脚踹在了轩玉祁的脸上,将他踹翻在地。 这一脚他用上仅剩的三成灵力,绝对有地仙的功力,直接把轩玉祁的半边脸都踹肿了。 轩玉祁捂住红肿如猪的脸,心头暗恨,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只是哀吟。 “你他妈是不是走火入魔,把识海走到屁股上了!”齐乐天踩在他的胸口上:“就是在人间,伤了人也得赔钱了事,你们是不是,该把小命陪了?” 轩玉祁头上汗如雨下。 “大人,大人。”他抓住齐乐天的脚:“求您,求求您,放过我。” “放开你的手!”齐乐天一把挣脱,当然轩玉祁也没敢拦着。 看着躺在地上的轩玉祁,齐乐天伸出手:“看在大天尊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们,把所有的法器,灵石,统统交出来!” 天兵们一阵哀嚎,却被齐乐天的声音压了下去。 “快点!”齐乐天的脸色阴骘,嘴唇勾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 最重要的是,他手上跳动的那枚银针,散发着令所有天兵都为之颤抖的气息。 很麻利地,天兵天将们脱去了自己的甲胄,将所有私人所属的法器和灵石,全数抖了出来。 齐乐天抬手一吸,借着金狗的力量,将一地的珍宝,全数金狗的肚子里。 他倒也不是全为了自己,只是粟紫背后的督脉被阻断,若是没有足够的灵力疏通,恐怕会留下些不可修复的暗伤。 “再让我看见你们这帮天兵胡来,今天掉在地上的,就不是这一地珍宝。”齐乐天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露出一个阴森的微笑:“我会亲手,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一个,摘到这地上,帮大天尊清理门户。” 即使是百战之徒,看到齐乐天此刻的微笑,也不由得一颤。 三尸魔的气息浮在他的体表,此时张牙舞爪,好似冥河深渊中永世不得超生的恶鬼,对着他们这些生人,喷吐着幽冥的寒流。 金狗化作一片云雾,裹着齐乐天与粟紫,一下子消失不见。 作为筋斗云的法术真灵,只要有足够的灵力加持,先前那种程度的光炮,在它面前不过是老龟游泳的速度,不仅能躲掉,还能一边跳着芭蕾舞,一边躲掉。 被它罩着的齐乐天,如果不是非要跟人决斗到底,大部分时间都能跑掉。 这就是齐乐天,最大的王牌。 …… 抽出了半箱灵石的灵力,齐乐天将所有的灵力凝在手上,轻轻拂过粟紫督脉的玉枕穴。 玉枕穴已经贴近了天地玄关,齐乐天此刻用极精纯的灵力,为粟紫破开经脉中的淤血与阻塞,不仅可以为她疗伤,还为她突破境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只有最高明的法诀,才有如此精微的操纵……寻常的修士即使空有一身灵力,也没办法像齐乐天这样如臂使指,潇洒自如。 粟紫的身子摇曳几下,倒在床上。 一头如瀑黑发,披散在白床单上,倒是惹人眼球。 齐乐天从酒店的房间里掏出纸币,刷刷刷地写了好几行字。 此地距离先前那小镇,足有六七十里,别说那些杂鱼天兵追不上,就是天仙亲至,也只能跟在金狗云后边吃灰。因此,这里算是相当安全的地方。 “多年的沉寂,让这些天兵天将,已经堕落到了这个地步。”齐乐天摇了摇头,就要离开酒店。 他还得去寻找余清欢,救下粟紫不过是顺手为之。 就算是个小妖怪,又怎么样呢? 他齐乐天前世,难道不是凶焰滔天的大妖吗? “不要走。”粟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伸出小手,一下子拉住了他。伤势未愈,她的手上根本没什么劲,但却异常地坚定,即使已经微微颤抖,也绝不放开:“我刚才听到了,你说我是你的后辈,没错吧。” 她的声音本来就稚嫩,此刻重伤之下,更是多添了几分绵软。软语相求之下,就是铁人的心肠,也得颤上一颤。 “所以,作为我的前辈,你还不能走。”粟紫趴在床上,声音越来越细。 即使是为了拜师,把一个陌生的男人留在房间里,还是太羞人了啊! 第八章 名字很长的男人 “放心吧,这里很安全。”齐乐天以为她是怕天兵们追上来:“我一路隐藏了气息,那些杂鱼天兵追不上来的。” “不是。”粟紫翻过身来,抓住雪白的被子,只露出一个头:“我想拜你为师。” “你知道我是谁吗?”齐乐天反问道。 粟紫愣了愣。 她确实不知道眼前这少年,究竟是修行界里的哪位前辈。 她只知道,齐乐天的实力强劲,心地还善良。 “我现在是天庭的通缉犯……以及,一个废人。”齐乐天摊手:“我体内三毒肆虐,现在完全没有治愈的把握。” “那你,为什么这么强?”粟紫看着齐乐天身上升起的尸魔气息,有些呆滞。 “因为它。”齐乐天拍了拍背后的金狗:“要是没了金狗,我不仅救不了你,自己也得赔上一条命。” “那我可以给你想办法!”粟紫抬高了些声音:“你救了我一命,我不可能看着你消沉下去!” “这不是消不消沉的问题。”齐乐天轻笑一声。 先前他曾经短暂地找回宿命轮,往自己的命运长河看去…… 那里朦朦胧胧,毫无痕迹。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毫无记忆的重生,绝对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转世。 “贪嗔痴三毒,已经深种在你心里。”粟紫勉强爬起来,靠着床:“你现在这种状态,不恰巧是痴毒发作的症状吗?” “你这么说也没错。”齐乐天想了想。 自己原先传承了大圣一往无前的意志,不管遇上怎样的艰难险阻,都没有想过失败和退缩。 而当这三毒入体,勾动尸魔的时候,意志便悄然发生了改变。 “三毒,并不是不可逆的。”粟紫的双眼明亮:“我学过的修行法里说过,即使是走火入魔,只要有人能够在身边时时监督,还有拨乱反正的机会!” 看着粟紫那重新充满斗志的眼睛,齐乐天笑了笑。 “受教了。”他拍了拍金狗的脑袋:“你这个方法,我原先当真没想过。” “不过在我身边监督我的,有金狗啊。”他摸了摸金狗的脑袋,微微一笑。 粟紫为之一滞:“额……” 齐乐天这话实在是将军,逼得她毫无办法。 “而且,我初来乍到,甚至不了解这边修行者的势力。”齐乐天轻轻揉了揉粟紫的脑袋:“你是个好姑娘,天赋不错,前途无量……没必要跟我这种被定性为反贼的人物混在一起。” “可我其实是妖灵啊!”粟紫扑闪着大眼睛:“我在正统神仙的眼里,就是邪恶的象征。” “妖灵也有妖灵的路子走。”齐乐天想了想:“我记得,之前听过一个叫做妖协的组织,就是专门收留妖灵们的组织……不过据我接触过的妖协人员来说,他们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 “那不就是了!”粟紫一拍手:“我现在得罪了天兵天将,这个妖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跟着你,我还有哪里可去?” 齐乐天有些无奈。 说来说去,这小妖灵,还是想跟着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像她这种一身正气的妖灵,跑到妖协里去,就算没在那大染缸里染上恶习,也绝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头疼啊!齐乐天敲了敲脑袋,好心把这小妖灵带回来,现在好像得好人当到底啊。 “拜不拜师这个,先不说那么快。”齐乐天揉了揉眉心:“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跟着我吗?” “因为你很善良,而且很强。”粟紫看着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下山半年多来,见过不少强者……可愿意跟我接触的,只有你一个人。” “以你的天赋,再加上现在的天地环境,成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齐乐天反问道:“你要知道,拥有强大的力量,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他齐乐天若不是因为大品天仙诀,以及这身转世皮囊,也不会被那么多人盯上。 或许更早地说,齐天大圣若是没有这身力量,也招惹不到那么多的仇人。 “我见识过天灾。”粟紫眼眉低垂:“那个时候,我还是灵智初开的小妖,一直住在峨眉山旁,快乐无忧地生活。” “直到有一天,地震了。” “天降暴雨,整座山的沟壑,也成为了泥石流的泄洪通道。” “跟我玩得很好的小妖们,在这场大雨中,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保护自己的亲人,直接被这浩荡的天威,给掩埋在泥石流下,化作一座座雕像。” 粟紫抬起头,直视齐乐天的双眼。 “我意外找到了一份远古大妖的传承,修炼的是功德法,在这世间行侠仗义,行善积德,做的好事,比那些什么天兵天将多得多了。” “可我遇上他们的时候,依旧被随意鱼肉。” “他们乃是天人,自然能看出我身负功德,是一个大好人。” “我觉得,原因不在于我的功德不够,身份低微。”她一字一句,清晰而镇定:“我唯一的错,就是实力不够。” “如果我有通天彻地的神通,区区天兵天将,又如何能阻挡我的大义!” 粟紫的眼睛里,荡漾着一种名为理想和正义的光芒。 她青春,她努力,她上进,甚至比失去记忆的齐乐天,更加理想主义。 在她的身上,齐乐天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乘桴浮于海,终日觅长生的猴子。 那个时候的美猴王,同样是怀抱着长生的夙愿,怀着为整个猴族的兴盛而努力的信念,投入菩提祖师的门下。 一如此时的粟紫。 “好,那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他最终点了点头。 …… “收了一只妖吗?”身着黑袍的花无邪,坐在酒店下的路灯柱上。他的速度不如金狗,可自有寻找齐乐天的法子:“菩萨说要让他加速成长,抢在那人的封印破碎之前……可他现在被三尸魔困扰,如何能加速成长?” “哎呀,真的头疼。”他拍了拍脑袋,从兜里翻出一本花名册。 上面密密麻麻地,用金色的细线绣出无数个名字。 “把谁找过来,能够突破现在这个局面?”他一页一页地翻,最终在一个名字上停住了视线。 暗金色的细线,绣出五个小字。 “嘶,菩萨究竟做了多少准备?”花无邪看着那独占了一整页的名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他能找到,最适合此刻场景的破局者了。 第九章 龙与独角兽之战 在川府的各大名山大川上,一个个莫名的结界悄然出现。 “各位师弟,这次我们布下结界,不是为了挑起战端,而是为了守护我们自己的宗门。”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御剑在空,青色的道袍随风飘扬,玉佩在空中轻轻碰撞,发出叮当的鸣声。 “谨遵师兄教诲。”天空中,大批御使着飞剑的修士齐齐点头,足有千百人众。 即使是拍摄仙侠剧的大导演,也绝不会派遣如此庞大的群演阵容。 但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千百味剑仙。 “起!”大师兄一声令下,抛出一卷黑白相间的画卷。 画卷在空中迅速放大,像是一点精纯的墨汁,落在一缸清水中,迅速荡漾开来。每一位剑仙的手上,都持着一枚玉符,当画卷扩大到他们的身边时,便将玉符捏碎,化作一道碧绿的灵液,倒在黑白画卷上。 画卷得了灵气滋养,扩张得更快了。 就在十里外,太白金星的脸色很难看。 “你们……”他回过头,看着那一群叫不出名字的天兵天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就是这样跟八景宫的道友们和谈的?” “我天庭为诸界首领,大天尊为九五之尊,这些方外的道人即使高高在上,也得听奉我天庭的旨意。”增长天王手持宝剑,一身青色的甲胄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当年太上老君对大天尊,亦是尊敬无比,不曾想这些徒儿顽劣至此。” “大天尊只是意识复苏,连封神榜都没能重新祭出。”太白金星摇了摇头:“只怕你们这些不完整的天兵天将,还不是人家八景宫道人的对手!” “太白,你虽是监军,但论起行军打仗,你又知道多少?”增长天王一脸的鄙夷:“大天尊让你重新担任监军,就是对你既往不咎,你要是再坏了事,别以为还能在这下界游山玩水,吟诗作对!” “你!”太白金星面色一怒,却又沉寂下去。 天兵天将们此刻脸色都不太好,看他的眼神,似乎也不太友善。 “不用我我我了。”增长天王冷笑一声:“你这人一辈子,最喜欢就是和稀泥,当年的教训,还吃得不够吗?” “是不是要我跟你好好提提,那只猴子反了又反的故事?” 太白金星一拂袖子,直接踢开军帐。 “今日之事,我会禀报天尊。”他放下一句不大不小的狠话:“捅出篓子,也别算我的!” “哼。”增长天王看着太白金星纤弱的背影,鼻子冷哼一声。 对于太白这种妄图插手军政的文职人员,他增长天王向来是最反感的。 他行军打仗多年,对于战术战略与战机,早已把握得炉火纯青,若是有多一个文职人员在一旁叽叽歪歪,不光影响气氛,还贻误战机。 “弟兄们。”增长天王回头,看着背后一群天兵天将:“就依过去那样,布青龙掠天阵,让那帮自峙法宝威力,道法精深的混蛋们知道。” “什么是真正的战争!” …… “打起来了啊。”齐乐天带着粟紫,坐在金狗云上,沿着川府的各个山头,飘来飘去。 “师傅,你究竟要找谁啊。”粟紫坐在金狗云上,感受着身边的流云,有些兴奋。 “找一个很能打的小姐姐。”齐乐天打趣道:“只有找到她,我们才能决定下一步去哪。” “哇!师傅你们是反贼集团吗?”粟紫一路胡言乱语:“准备反上天庭去吗?” 齐乐天压低了金狗云的高度,细细地寻找着,随口回道。 “以前反过,现在暂时没这打算。” 粟紫:“???” 什么叫做反过? 难道师傅曾经是那种,著名的反贼? “对了,师傅你刚刚说什么打起来了?”粟紫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他:“这里不是空空如也吗?” “你要想去,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齐乐天皱了皱眉。 沿着大巴山和小巴山周围,他已经转了不止四五圈,也放出了不少身外化身,分散在各处寻找,可依旧一无所获。 茫茫大山之中,要找到两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能去吗?”粟紫还是有些期待。 能被师傅在超越视距范围内感知到的战斗,究竟有多精彩? “当然。”齐乐天调转了云头。 “我可是著名的反贼啊!” …… 巨大的太极图,遮住了苍茫的长空,笼盖四野,仿佛真正的天幕。 天兵天将们结成青龙掠天阵,正位于这黑白天幕之下,张牙舞爪,云气四溢,仿佛一条正在渡天劫的夭矫巨龙。 “结剑阵!”秦叶站在天上,掐着剑诀,号令诸位师弟。 虽说在场的八景宫弟子,都未曾到达仙境,可在太极图的加持下,他们不是神仙,胜似神仙。当年阐截二教的战场之上,这张太极图收拢过的妖魔不知凡几,今日让这些小辈祭出,不免有耀武扬威之意。 而增长天王这一边,由于大天尊尚未出世,神魂不全,战斗力未免下降。 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不服气的神情,仿佛所有的不利条件,都只是一个笑话。 看着天上年少得志的秦叶,他嘴角挂起一抹微笑。 “我很小那年开始,就已经为殷商镇守边关,直到我败于子牙之手的那天,都未曾失败过一场。” “我不是败给子牙,而是败给天命,败给了原始天尊。” 太白金星被他强行拉在军中,一脸地晦气。 整日吹嘘这些有用吗?当年打猴子的时候,十万天兵天将尽数出动,不也被人家一人一棍,打成乱窜的蝗虫? “太白,我不知道大天尊重新启用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增长天王带上头盔,站在这青龙掠天阵的龙头上,长剑出鞘:“但你要记住,我不在此处领军的时候,这个责任就在你的头上了。” “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太白不咸不淡地说:“想秀一把操作,尽管秀,我看着呢。” “那么,献丑了,监军大人。”增长天王将长剑一挥,御使着夭矫的巨龙,蜿蜒的身躯直冲天际。 秦叶伸手一点,指尖正对青龙的头颅。 成千柄仙阶飞剑,化作独角兽的模样,呼啸而下,带着切割空气的爆鸣声。 金狗云一个漂移,停在了空中。 粟紫把手放在眼眉上,看着天空。 在那黑白的天幕下,龙与独角兽刚好相交在一起。 爆发出绚丽的光华。 第十章 黑白天幕外的红 青龙掠天阵,乃是增长天王手下四战阵中,强攻第一。 独角兽剑阵,亦是秦叶这帮剑仙最强横的手段。 粟紫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过去她常常畅想江湖之快,轻车瘦马,杨柳依依,可就连在梦中,也未曾见得如此浩大的场面。 十万天兵天将,是天庭镇压整个华夏修真界,最大的倚仗之一。凭借着封神榜的伟力,他们寄托部分神魂于封神榜中,就算战死,也能够在十八年后,转世重生,并且重新获得原先的战力。 而一个普通的宗门,想要培养出与天兵们等阶相仿的地仙,至少需要三五百年。 再加上三灾劫,人五衰,还有各种资源的匮乏,一个普通的宗门,完全供养不起一支修士军团。 而剑仙,是战仙之中最倚重攻击的仙人。若是单打独斗,即使是境界更高的战仙,也免不了被那锋锐无比的仙剑,逼得丑态频出。 “单体攻击力第一,对上团战第一,人数相当的情况下,究竟是谁输谁赢呢?”齐乐天眯起眼睛。 那龙与独角兽爆发的光辉,实在是太过耀眼,即使对于他来说,也有些难以承受。 “师傅,他们究竟是什么境界?”粟紫看着那被随意撕碎的云朵,黑白相间的天幕,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一千左右的地仙天仙境不等的天兵天将,加上一个强横的主帅。”齐乐天托着下巴:“全力一击的话,应该能达到玄仙境的巅峰。” “玄仙境……巅峰?”粟紫本就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更是瞪圆了。 玄仙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三灾劫,人五衰,已经全数渡过,这方天地已经完全认可你的存在,无论你要做什么,去哪里,都绝不会有任何阻拦,冥冥中甚至有气运加持,算是真正的长生。 借助天地的伟力,他们能展现出的神通,已经抵达了人力的极限。 移山填海,就是这个境界的实力写照。 天空中,由于黑白天幕的笼罩,无论是锋锐无比的独角剑阵,还是云气飘摇的青龙大阵,都被锁在了里边。一时间,只听得剑气飒飒,喊杀震天,却根本看不清天幕下的战斗。 增长天王的脸上,已经多出了三道血痕,青色的甲胄上,更是不知被纵横的剑气,斩破了多少道口子。 太白此刻就蹲在他的身边,尽力缩小身体与剑阵的接触面积,口中不住的咒骂着。 天王恍若未觉,只是将一双手在空中弹拨着,操纵着掠天阵的走向。 青龙原先是垂直向上,但此刻的却盘旋在空中,被飞剑们团团围住,莫说是进攻,就连守住自身,都费劲至极,无数道飞剑从阵外斩入阵内,带出一簇血花,又消失不见,回归那黑白天幕上,伺机而动。 如此看来,青龙便像是一条待宰的死蛇烂鳝,只能苟延残喘。 “好像快结束了呢。”粟紫虽然看不见那黑白天幕之内的情形,但却能分辨出气势的高低:“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现在就是最凶险的时刻。”齐乐天点了点头:“你也看到了,这种生死搏杀的恐怖,以后跟我多学点养生之道,就少去接触这些打打杀杀的玩意了。” “为什么?”粟紫抬头。 “女孩子家家的,长得细皮嫩肉的,跑去打杀,别人不笑话死我。”齐乐天摸了摸脸:“我堂堂著名反贼,居然要一个女弟子出手助拳,那实在是……” “那不行。”粟紫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忘记我先前被那些天兵们欺负吗?” “傻徒弟。”齐乐天哈哈一笑:“先前那是没有我在……现在你都拜我为师了,他们再想做什么,也得给我一个面子。” “著名反贼,还有什么面子可言?”粟紫单纯地问。 “反贼的面子,当然不太值钱。”面对这个正义感爆棚的徒弟,齐乐天没有把话说破。 反贼的面子确实不值钱,可站在反贼对面的战仙们,也总得想想自己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亲朋好友们。 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大可视死如归。 但要是全家的脑袋都挂在一双手上,这双手总不免会沉重些。 粟紫天性正义,还是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决定偷偷学。 …… “天兵天将,不过土鸡瓦狗。”站在秦叶身后的二师兄,面带讥笑:“我们尚未成仙,不过依仗法宝之力,就能打得这些天兵天将们如此吃力,可见天庭这些年来的腐朽。” “话不能这么说。”秦叶侧过头,敲打这师弟几句:“你也得看看,我们手上究竟拿着怎样的法宝。” 一张太极图,演化十二万六千界,可不是什么简单法宝。 “但说到底,他们还是输了。”老二嘿嘿一笑:“我们的剑阵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剑气和鲜血,可以开始了。” “嗯。”秦叶点一点头,举起了右手。 所有的剑仙都一同举手,好似一群抢着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 但下一刻,上千只手齐齐斩下,五指并拢为掌,以一只肉掌,生生斩出了剑意。 这些虚无缥缈的意志透过黑白天幕,落到下方的仙剑上,像是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笼住了所有的仙剑。 前所未有的锋芒,从这些仙剑上炸开,像是冰天雪地中的水汽,尚未升起,便凝结成薄霜,落在半空中。 增长天王手持长剑,血水从虎口留下,浸湿了整个剑柄。 一滴又一滴的血水滴落在空中,很快就被纵横的剑气绞碎。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太白双手盖在太阳穴上,大口喘气,衣衫褴褛,伤口像是给厨师切了花刀一般:“你丫的自己找死,为什么要拖上我啊!” 他并非天兵天将的一员,若是在这剑阵中死去,那就是真的死了。 他的梦还没有完成。 他还不想死。 “闭嘴,蠢货。”增长天王持剑抬头,看着那如蛛网般密布的剑意,一直紧握的长剑松开,坠入剑阵之中。 上千柄飞剑直指盘旋中的青龙,破空声声声入耳,震得人耳鸣不断。 坠落的长剑穿过重重剑气,插在地上。 而上千柄飞剑全数插在青龙的龙躯上。 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 直到剑仙们吐出的鲜血,染红了天空。 第十一章 七阳道人的选择 失去灵力支撑的太极图,重新化为一张小小的画卷,缓缓飘走。 千余名剑仙坠落在地,好似掉落在汤锅里的饺子,血污满面,狼狈如丧家之犬。 太白有些茫然地松开手,被划了一剑的眼睛里,透着无限的惊讶。 千余柄仙剑联结在一起,瞄准了所有天兵天将的致命处,直接发动的制胜一击,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破掉了? “我真不能算是疯子。”增长天王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感受着那许久不见的腥甜气味:“一个久经战场的将官,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疯子。” “因为疯子早就死了,绝对活不到现在。” 秦叶是剑仙中修为最高的一位,此刻还能勉强保持着站姿。 他身前竖着一柄青色的长剑,锋芒酷烈。 “输了就是输了,不管你们如何取巧,我们终是犯了轻敌的错。”秦叶叹了口气,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表情:“但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你问。”增长天王的身上,灵雾蒸腾,正修复着各处的伤势。 “你最后,是怎么破掉我们的剑网的?”秦叶的脸上,最终还是流露出一丝不甘心的倦容:“你们明明已经被逼到剑阵的死角了。” “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你们这些剑仙,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当一个剑客,不要试图去参和什么大型战争。”增长天王面目朦胧:“战争是绞肉机,是个体服从于整体,为着一个战略目标付出一切的军队,才能真正参与的东西。”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秦叶摇了摇头:“我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破去剑网的。” “哦,你问这个啊。”增长天王右手一握,那柄青色的长剑遥遥飞起,落在他的手中:“这个完全不难啊。” “大放厥词!”老二此刻也清醒过来,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摇摆的青龙:“如果你们真能破去我们的剑阵,哪里至于如此狼狈?”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增长天王语气平和,却说着无比嚣张的话:“你们那个剑阵不仅是从运行轨迹,还是从袭击角度,在我这里都跟垃圾差不多。我征战诸天多年,你们这里的剑阵,是我见过最差的。” 秦叶脸色阴沉。 “用鬼蜮手段赢了,还故弄玄虚,这就是天兵天将的手段吗?”他厉声喝问:“我秦某人算是见识了。” “没见识就是没见识。”增长天王摇了摇头:“我自始至终,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我忌惮的,是那张太极图。”他看着那缓缓飞行,却还没有飞离战场的太极图:“包括我现在没有把你们全部俘虏,都是因为老君的面子。” “不过是一群尚未成仙的剑修,还真以为自己是纵横四海而不败的剑仙了?”他散去身上的灵雾,整了整衣冠,看向齐乐天的方向:“八景宫的道友,你在旁边也守候多时了,不如出来见见?” 齐乐天坐在金狗云上,挨着山边的云雾,没有说话。 粟紫有些紧张,小手紧握着齐乐天的衣角,微微出汗。 她也曾历经艰险,但像这样直面大胜之余的天兵天将们,还是不免惊慌。 “放心,我这个人习惯先兵后礼。”增长天王拱了拱手:“道友现身即可,不必担心我们出尔反尔。” 粟紫扯了扯齐乐天的衣角。 “师傅,我们要出去吗?” 齐乐天轻笑一声。 “我们又不是八景宫的道人,出去干什么?” “可是,”粟紫有些害怕:“万一他们动武,我们怎么办?” 她可还没忘记,齐乐天现在的身体状况。 “跑啊。”齐乐天说得理直气壮:“如果没有必须动手的理由,逃跑不就行了?” “可是,这样不会影响道心吗?”粟紫想起道经里,关于修道之心一往无前的形容,有些担心。 “道心坚固与否,从来都取决于自己。”齐乐天坚持不动:“我个人认为,要是有胜利的机会,放手一搏并无不可,但十死无生的局面还不保存力量,就是典型的傻X。” 粟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身子缩了缩,藏在了齐乐天的身后。 “既然天王如此诚恳,那我便现身一见。”一个随和的声音,从齐乐天不远处的云雾中浮现。 齐乐天的身子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这人是什么时候停在这里的?是在自己到来之前,还是到来之后? 完全隐藏在云雾中,没有流露出丝毫气息,即使是跟自己的敛息法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莫非是八景宫中的玄仙道人出手了? 云雾中,一位灰袍道人缓缓走出,正了正自己的道冠,施了一礼。 “无量天尊,小道有礼了。” “道友是?”增长天王回剑入鞘。 “我是玄都大法师座下,七阳道人。”七阳道人稽首:“师尊正处于闭关之中,尚未出关,山门内外的事物,目前正是小道在打理。” “七阳道友,你知道的,我是个粗人。”增长天王正色道:“不会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客套话。” “天王请讲。”七阳道人微微颔首。 “为何八景宫,不愿意让我们天庭,在此重立大阵?”增长天王表情严肃:“如今天庭阵破,煞气窜逃于人世间,不说天下大乱,至少荼毒一方……我天庭重立大阵,镇压煞气,乃是无量功德之举,你们因何阻拦?” “这个决定,不是我做的,甚至也不是师傅做的。”七阳道人眉目低垂:“是师祖传下法旨,我等不过执行而已。” “我们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太白此刻也站上前来:“拿自己的师祖开玩笑,就是你们八景宫道人的德性吗?” 增长天王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个太白虽然脑子不太行,但毕竟是在体制内混过的,大义凛然的说辞在他口中,那是一套一套的。 “和尚们不打诳语,我们也不会妄言。”七阳道人面无表情:“这确实是师祖的法旨。” 增长天王眉头一挑。 “老君的法旨是吧。”他拍了拍太白金星的肩膀:“在这一元会,大天尊才是诸天万界的至尊……给他看看。” 太白适时拿出大天尊法旨。 “天庭阵破,煞灵流毒世间,诏天下仙人,协助十万天兵天将,共同修复天庭大阵,重新镇压煞气,钦此。” 上千位天兵天将,齐齐看着七阳道人。 就连齐乐天,也同样好奇。 七阳道人,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第十二章 指着脑袋的斧头 “不好意思。”七阳道人甩了甩袖子,将散落一地的剑修们,统统兜进了袖子里:“我们乃方外之人,暂时不便听旨。” “好一手袖里乾坤。”增长天王拍着手:“道友的修为,怕不是已经到了玄仙境界。” “是的。”千余名剑修笼进袖子,七阳道人的衣袖,依旧如常:“天王也不用急着启阵,师祖的法旨,还有另外一截没有说完。” “你说。”增长天王暗暗捏紧的法诀松开。 “只要天庭先助我等抓捕四大尸王,或者将他们赶出八景宫的地界,我等就不会阻拦天庭大阵的建立。”七阳道人说道:“这是师祖唯一的要求。” “四大尸王?”增长天王眉头紧皱,划出了几道深沟。 要知道,这四位尸王的历史,甚至比道门建立的时间更长。在那个神明遍地的时代,道门这些相对平和的成仙术,还没有发明出来。 “没错,就是四大尸王。”七阳道人手中,提出了一个瓶子:“这个瓶子里,有着旱魃之血,你们可以凭借这个,找到旱魃大概的位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四大尸王,应该都聚集在同一个地方。” “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我要先请求增援。”增长天王摊手:“毕竟四大尸王,都是金仙境界,而且生命力之顽强,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的仙人。” “如果仅仅是这样,师祖恐怕不会亲自颁下法旨。”七阳道人微笑一下:“我给你们提个醒,这次四大尸王的觉醒,恐怕与神魔时代的气运复苏,不无关系。” 增长天王瞳孔一缩。 今天听到的消息,真是令人惊讶啊。 “将复苏的神魔,从中原大地上赶出去,是我们现在最紧急的任务。”七阳道人拂尘一挥,一片云气就出现在身下:“比煞灵的事情,还要急切。” 说完,他转身拂袖,卷起不远处的太极图,飘然而去。 太白看了增长天王一眼。 “这些道人,当真是虚伪至极。”他看着那远走的云气,眼神阴骘:“明明是想试探我们天庭的实力,却忽然抛出这么个消息,引得我们奔波不断……” “其心可诛啊。” 增长天王却笑了起来。 “走了。”他扬了扬手,散去青龙掠天阵,一大片云雾裹上所有天兵天将,远远离去。 “疯子,你笑什么?”太白跟在他身后,出言嘲讽。 “我们出世的时候,神魔皆寂,除了那些乐于内斗的外神,我们哪里还有对手?”增长天王看着天空,负手于后,铁血之气展露无遗:“如果没有神魔出世,我们又哪里会有真正值得重视的对手?” 太白翻了个白眼。 这种战争疯子,真应该送去军事法庭。 …… “道友不回去,却来找我,是几个意思?”齐乐天看着眼前的七阳道人,眼神微动。 “道友不回去,却在等我,又是几个意思?”七阳道人一笑,看起来平易近人。 “我跟你们这些牛鼻子可不熟悉。”齐乐天摇了摇头:“何况我也没有在等你。” “是吗?”七阳道人的手中,有一点云雾散开。 那是一座五指山的形状。 齐乐天眼睛微眯。 “你是谁?” “我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七阳道人散去手中的云雾,嘴角似笑非笑:“我是八景宫七阳道人,初次见面……” 他话还没说完,齐乐天的身影就已经急退出去。 “走!”齐乐天挥出一道圆弧,笼住了粟紫:“你感受到了吗?” “那人虽然面目和善,但好似跟师傅你有仇……”粟紫被灵气笼着,才说得出话来。 七阳道人看着那消失在天边的金星,已经捏紧的拂尘无奈松开。 “真是谨慎啊。”他深呼吸一口气:“本来以为,能从我这一环,就把他擒下呢。” 一面水幕,出现在他面前。 “阵法布好了吗?”他看也没看水幕,随意问道。 “已经备好了。”一个樵夫一般的男人站在那头:“毕竟是抓那只猴子,得多费点功夫。” “嗯。”七阳道人点了点头:“师弟,你现在不用怕他,据可靠消息,他身中三毒,此刻修为十不存一,只是借着筋斗云的速度,四处逃窜……” “明白了。”樵夫挠了挠头,表情憨厚:“能弄死吗?” 七阳道人沉默片刻。 最终点了点头。 …… 一道金光破空而过,留下一道绚丽的光焰。 “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粟紫瑟缩着呆在他身后。 这种速度对于她的身体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暂时离开川府。”齐乐天眼神凝重:“我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被三尸魔种下之后,他的感知已经被削弱到了极限,故而先前甚至没能发觉那潜伏在旁的七阳道人,险些被他阴了一道。 若非增长天王误打误撞之下,骗出了七阳道人,恐怕迎接他齐乐天的,绝对是一个永生难忘的偷袭。 “师傅,你听说过八景宫吗?”粟紫问道。 “怎么可能没听过。”齐乐天极速飞行,面色凝重:“仔细算来,我跟他们还有不小的仇怨呢。” 偷吃金丹,打碎丹炉……就这两条,也够老君门人恨他一辈子的。 远处的云层中,忽然有一座山岩耸起。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猿猴与翠鸟点缀其间,仿似一座美丽的仙山。 齐乐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那是什么?”粟紫问道。 齐乐天没答话。 此处是平流层,距离地面足足有两万多米,即使是把两座世界第一高峰叠起来,也摸不到这片天空。 一座忽然出现的山岩,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八景宫的门人,早已布下了一个大大的圈套,只等着自己上钩。 “你害怕吗,粟紫。”他看着粟紫,有些歉意地问道。 粟紫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师傅,我已经死在那群天兵手下。”她说道:“多活两天,算是我赚到的。” “如果你连死都不怕,那你害怕成为废人吗?”齐乐天继续问道。 粟紫有些不懂。 “我待会让金狗带你走。”齐乐天帮她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因为会很快很快,所以你可能会身受重伤……这里是我留下的几块纯度较高的灵石,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吃掉它们,先把小命保住。” “师傅,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粟紫抬头道。 “我要是能走,早就走掉了。”齐乐天没去看她,只是看着远处山崖上,扛着斧头的樵夫:“你觉得,以我们的速度,为什么这里还能提前候着一座山岩?” “大圣分析得不错。”山岩逐渐靠近,那手持斧头的樵夫坐在树上,,嚼着个桃子,表情慵懒。 他丢开手上的桃核,一跃而下,一柄大斧头落在手中,直指齐乐天的头颅:“你身上有三尸魔的气息,早已被我师兄以窥天之术锁住,即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我们师兄弟的视线。”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齐乐天有些无奈,从耳朵里拿出了那根绣花针。 绣花针轻甩,一根乌铁棍落在手上,两头各套一道金箍。 金狗不再等候,化作一团云球,裹住粟紫,急速下坠。 粟紫只来得及看了齐乐天一眼。 他高高地跃起,手中的金箍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十三章 三尸魔气通苍穹 “不错嘛,居然一个人留下来。”樵夫提起斧子,轻轻一格。 一股巨力从他那双粗壮的手臂上爆出,直接将从天而降的齐乐天击飞,落在数百米外,堪堪站定。 高空气流很急,好似一条永不停歇的大河,将两人的战场,逐渐带离原地。 “大圣爷,时代变了。”樵夫提起斧子,扛在肩上,笑得有些嚣张,却又不失一个老农的厚实:“你这根棍子确实不错,可是提着棍子的手,怎么好像没什么力气一样?” 齐乐天紧了紧手上的棍子。 他的虎口已然裂开,滴滴鲜血滑落,散在风中。 “沾染了三尸魔,这辈子就算完了啊。”樵夫一脚踏在那座仙山上,将山岩踩出一个大坑,斧子斩开长空,留下青黑色的残影:“连本命佛国都觉醒不了,你拿什么跟我斗?” 齐乐天只来得及抬起手,将棍子挡在自己的头顶。 像是陨星坠入地球,一股强音从这空中氤氲开来,足以将大象的耳膜震碎。 但比这声音更快的,是坠落尘埃的齐乐天。 他的身体横遭打击,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像是火箭升空一般,提升到一个恐怖的速度。 关键是,火箭真的是在升空。 而他在坠地。 他的身体与空气之间,产生剧烈的摩擦,直接将他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球,砸落在地。 G653号道路上,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尖啸的声浪。 一颗陨星夹杂着火光,拖着长长的尾焰,直接砸在了横断山脉的原始森林中。 参天的巨木横遭断折,畅流的小溪惨被阻断,无数生活在其间的生灵,全数毁在这一颗坠落的陨星上。 一个直径宽达百米的大坑里,齐乐天躺成一个大字型,整个化作了血人。 两三个月来,他也参加了不下十余场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可从未经历如此的屈辱。 这甚至称不上是战斗。 而是单方面的碾压。 樵夫的身影,只比他慢了半步。 “哟!让我看看,这躺在血泊里的尸体,究竟是谁?”他扛着斧子,绕着齐乐天转了一圈:“啊!这不是大圣爷吗?” “大圣爷,你怎么受了如此重伤?”他弯下腰,抓着齐乐天的头发,一把提了起来:“当年您在师祖的丹炉里,可是经受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熬练呢。” “四十九天都熬不死你,怎么现在,这么不经打呢?” 齐乐天低垂着头,双眼处并无神采,仿佛死人一般。 若不是他的鼻端还有气儿进出,恐怕没人会认为他还活着。 见齐乐天没有回话,樵夫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石柱般粗壮的右腿瞬间抬起,带着刺耳的音爆声,砸在齐乐天的胸口上。 齐乐天平直飞出,砸在岩壁上,落下无数细碎的石子,掩埋了他。 原本就承受了重击的肋骨,此刻更是全数断折,发出令人心碎的爆裂声。 “真是美妙的声音。”樵夫一步步地走进齐乐天,伸手一拂,将那些掩埋了齐乐天的石子,全数炸开:“就跟你当年咀嚼师祖的金丹时,一样清脆。” 石子在他的伤口上滚动,更带出了无数鲜血。 “啧啧啧,金刚不坏之身,居然能被几块破石子,就划破了?”樵夫捡起一块石子,细细地划过齐乐天胸膛上的道道伤痕。 他的手很重,左右乱划的时候,更是将原本就断裂的肋骨,压进了内脏里。 齐乐天只闷哼一声,双眼终于被痛苦唤回了一些神采。 “大圣爷,你醒了?”一张粗犷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痛不痛啊?” 齐乐天根本没在意他的话,只是伸出右手,想要摸起身边的铁棍。 “你想抓什么?”一只厚底皮鞋,一脚踩在他的右手上,轻轻碾压着,好似在踩灭落下的烟头。 齐乐天的手,落在这只皮鞋底下,只听得骨节劈啪作响。 他的筋络抽搐着,显然承受着无比的疼痛。 “孙猴子!”樵夫松开脚,把脸凑近了齐乐天:“你知不知道,当年你吃掉的那些金丹,原是为了什么而练的!” 齐乐天的脸不住地抽搐着,青筋坟起又落下,完全没在听他的话。 “当年,我为师门立下功劳,只为了求得一枚延寿金丹,为我那病入膏肓的老母,再续上百年寿命……她为我空活了一世,养出了一个只懂得寻仙问道的废物儿子,挨尽了四里八乡的白眼,却依旧为着我的梦想努力。” “到最后,我访仙归来,终于得道之时,我母亲已经快不行了。” “我用十年功力,强续她一年性命,带着她返回师门,只等着那枚金丹交到我的手上,圆我心愿,得道成仙。” “可是,你把那金丹吃掉了!”樵夫的脸,远比痛苦的齐乐天狰狞:“你吐出来啊!” 光是说,根本不够解气。他挥起醋钵大的拳头,一拳一拳地砸在齐乐天的小腹上。 “你给我,吐出来啊!”他死命地挥拳,好似疯子一般,全然不顾眼前的齐乐天,究竟是死是活。 他闭着双眼,泪水却不住地流。 愤怒和悲伤,蒙蔽了他的双眼。 他看不到,齐乐天那棉花一般的身体,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一拳一拳又一拳……樵夫也不知到底挥舞了多少次手臂。 他就好似盾构机一般,将齐乐天打进了山腹之中,开辟了一条数百米长的隧道。山石虽坚,但面对仙人的拳头,依然如纸张般脆弱。 两人一路深入,幽凉的风从洞里吹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但那撞钟一般的拳击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一只沾着鲜血和尘土的手掌,捏住了樵夫的拳头。 “你是谁!”樵夫睁开被泪水迷蒙的双眼,直视着眼前的身影。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的身影,气息已经完全变了。 阴冷,暴戾,邪恶,迟钝……一切负面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站在樵夫面前的这个身影。 就是这道身影,伸出手掌,硬接了他的拳头。 那道身影稍稍往前一步,将握在手中的拳头轻轻一扭, 骨节的断裂声很清脆,很响亮,回荡在这悠长的隧道里,萦绕不绝。 冷汗从樵夫的额头上留下。 无论他怎么用力,这只手掌都紧紧地锁住他的拳头,像是被鳄鱼咬住一般。 紧接着,一阵纸张撕裂的声音,荡漾开来。 一块块新鲜的血肉被丢在地上,透着一股腥甜的气味。 当一切尘埃落定,一个摇晃的身影出现在隧道口,轰然倒下。 齐乐天接着走出,伸出血红色的双手,插进自己的胸膛,将断裂的肋骨扶正,像是剥豆子一般震响。 随后,他抬起头,看着空中目瞪口呆的七阳道人。 背后黑色的气流直通苍穹。 第十四章 铁棍比脑袋要硬 三尸魔,代表着贪、嗔、痴三毒。 在修行一途上,无论是修道,还是修佛,都是对于心性的磨练,明心见性,般若性空,是修行者行至终点之前,必经的磨练。 而齐乐天现在,与这种状态,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双眼虽是睁开的,但其中却是全无神采,灰蒙蒙的,像是得了白内障一般。 “孙猴子!”七阳道人站在天上:“你这是入魔了吗?”、 齐乐天被他的话所吸引,如针一般的瞳孔,对准了他的眼眸。 那是一片永恒的死寂……比三毒更恐怖的灭却之意。 “你,究竟变成什么东西了?”七阳道人手中拂尘一挥,万千银须仿似烦恼丝一般,延伸出无数灵力枝条,弱柳随风,却坚韧无比。 这拂尘是七阳道人的本命法器,以天蚕丝为根本,融汇三千四百余种仙兽精华,方才炼制出这样一柄飘逸的拂尘。 即使是单持一根拂尘丝,也足以抽碎硕大的山石。 更何况,现在是万千条丝线笼在一处,只为了限制齐乐天的行动。 齐乐天没说话,只是伸出了手。 金箍棒不知从何处飞起,落在了他的手中,随即就被青黑色的魔气彻底笼罩,化作一条阴沉的黑龙,迎上万千雪白的拂尘丝。 “绞!”七阳道人口中念念有词,元神真火从眉心逼出,混入雪白的拂尘丝中,直欲烧死面前的齐乐天。 那种青黑色的魔气,就连他也看不懂是什么东西。 人总是恐惧未知,他一出手,必然就是最强恒的手段。 “呵呵。”齐乐天挥动着手中那黑龙般的棍子,一式横扫千军,便扫入那万千丝线之中。 混杂着元神真火的拂尘丝,遇上黑气纵横的金箍棒,竟然起不到丝毫的阻拦作用,只轻易地一扫,就有数百条拂尘丝当场断裂,像是被顽皮孩子捅破的蜘蛛网,无力地飘落到地面上,成为垃圾。 一口鲜血,从七阳道人的口中喷出。 本命法器与修士神魂相连,一旦受损,便会影响到修士本身。就这么一棍子下去,他的拂尘就已经受到不轻的损伤……他有些迷茫,现在的齐乐天,究竟到达了怎样的境界,竟拥有如此的杀伤力? 再看着一旁沐浴在血泊中的樵夫,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他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似乎是感受到师兄的视线,樵夫从血泊中抬起头。 他的身上,满布着撕裂的伤口,其中黑气纵横,显然不止是皮肉伤这么简单。被撕裂的皮肉,凹陷下去的头骨……无一处不显示着痛苦。 “快走,师兄!”樵夫用尽全力,牵扯着身上的伤势,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先前那数百米的隧道里,他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的数百米。 那双如同魔神一般的双手,撕裂了他的皮肉,抽打着他的筋骨……此刻的他,除了紫府一点气息保命,全身上下的灵力,全数倾泻一空。 那黑色的三尸魔气,有着一种莫名的吞噬属性,不仅如跗骨之疸般盘桓在修士身上,还会无止息地吸取着修士体内的灵力。 樵夫拼尽全力,也只积攒了最后一句警示的力气。 他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孙狗!”七阳道人悲愤莫名。 他们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得知此刻的齐乐天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才敢于报复当年的仇怨……可谁能想到,这齐乐天非但没有成为废人,还有如此恐怖的后手? 樵夫那痛苦的表情,依旧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作为经历了无数苦难的修行者,樵夫的意志应当是坚如磐石。 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一阵恐怖的风声,在他脑后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齐乐天已经突破了他的护身罡气,一条黑龙般的棍子直接从脑后砸下,带着厉鬼尖啸般的风声,提醒着七阳道人。 在那棍子周围,音爆云团团炸开,彰显着这棍稍的速度。 七阳道人左肩一塌,堪堪避过这黑龙的噬咬,却依旧被三尸魔气擦过。一阵外冷内热的气息,直接冲入了他的肩井穴,像是用注射器给他的肩膀,注射了无数活生生的红蚂蚁,开始了无情的啃啮。 “啊!”他捂着自己的肩头,看着站在远处的齐乐天,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 如果此刻面对的,是那个暴戾而凶狠的大圣,他还能稳住心神。 可此时此刻的齐乐天,毫无身为神仙的自觉,缠绕在身上的魔气,完全不分敌我,只是一昧地吞噬着近前的人。 他已经不是大圣了!七阳道人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那是一个魔鬼! 再看了看倒在地上,毫无动作的樵夫,七阳道人猛一抬头,袖子一笼,便将樵夫笼在袖里乾坤的世界中,一步急退。 山岩被他直接砸出了一个大洞,直接穿进了山腹中,快如闪电。 他的双手没命地挥拳,砸开那坚硬的岩壁,为自己开辟出一条逃生之路。 肩井穴里的黑气,已经开始影响经脉的仙元运行……可七阳道人管不了那么多,只是一昧地加速,加速! 只要回到山门,祭出太极图,任你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得镇压在下! 轰隆一声,足足有千米宽的山腹,直接被七阳道人的拂尘打穿,投入一缕澄澈的阳光。 先前的天空,被齐乐天的魔气笼盖,阴沉而朦胧,令人战栗,此刻的一缕阳光,就像是冬日里的一壶热酒,暖了他七阳道人的道心。 他身边云气一笼,就要开启遁法,重回山门。 但在那之前,他想先看一眼那温暖的太阳。 这会给他信心和力量。 但那轮圆圆的红日中,似乎有一粒小黑点。 他瞳孔微缩,凝视那一枚黑点。 “不好!”他身形一抖,想要避开那从天而降的神罚。 那不是什么黑点。 而是一根从天而降的棍子。 “长!”齐乐天握着棍子,向下一捅。 一蓬血花,从七阳道人的左肩穿过,将他串在了金箍棒上。 随后,金箍棒继续变长,稳稳地扎在了这座大山中。 一个黑气腾腾的身影,顺着棍子滑下,一只大脚丫直接放大,将七阳道人一路踩到地面上,镇出一个大坑。 金箍棒两头猛然缩短,落在齐乐天的手中,化作一根棒球棍的大小。 七阳道人被他踩在脚下,双眼中透着乞怜的光。 “大圣爷,您……”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棍子就放大起来。 齐乐天挥起棒子,砸在七阳道人的太阳穴上。 一下又一下。 山中只回响着铁棍与骨骼的碰撞声。 惊起一树飞鸟。 第十五章 来源不明的灵力 当人们来到山中时,只发现了一个大坑。 无论是躺在血泊中的七阳道人,还是笼着黑气的齐乐天,都已经消失在这一处。 凌霄殿的史官们,日后记录下了这一天。 史称,丧乱之日。 …… “怎么样?”当齐乐天找到金狗的时候,粟紫蜷缩成一团,躺在被窝里。 金狗摇了摇头。 “看来情况,不是很好啊。”齐乐天伸出手去,摸了摸粟紫的额头。 热乎乎的。 “有没有让她吃掉那几颗灵石?”齐乐天看着金狗,眼神之中却没有过去那般的温和。 金狗有些瑟缩地点了点头。 从齐乐天的身上,它感受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即使对齐天大圣有着绝对的信心,它依旧没有明白,齐乐天是如何以天仙的实力,突破两位玄仙的围捕。 “有点难搞啊。”齐乐天脱下身上那件抢来的衣服,随手从酒店的衣柜中,拿出一条浴巾披在身上。 姿势写意而随性。 金狗更沉默了,整个身子趴到了地上。 过去的齐乐天,虽然生性随和,可遇上别人的东西,还是蛮尊重的。 这家酒店,还是金狗偷偷找进来的,根本连房费都没付。 齐乐天自然清楚这件事情,可他从衣柜里拿出浴巾的手势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不假思索……这很让金狗怀疑,这个齐乐天,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不能变啊,齐乐天。金狗的眉毛皱起来,心情有些沉重。 “看来,还是得先温养她的经脉和丹田。”齐乐天撤去天眼通,双手往兜里一掏,两枚灵石就掉落出来,化作齑粉。 一道精纯的灵力,缠绕在齐乐天的食指上,顺着粟紫的腕脉,一路流入四肢百骸。 金狗有些担心地汪了汪。 “不必担心,我齐乐天的徒弟,吉人自有天相。”齐乐天瞥了瞥金狗:“就算是破而后立,我也有把握保住她的性命。” 金狗缩回了头,继续趴在床脚下。 房门咔哒一声响起,齐乐天一步踏出,伸出两根手指,在房门外敲击了两下。 一对男女扑通一声倒在门外,很快便被金狗拖了进来。 “丢到床底下。”齐乐天很自然地发号施令:“横竖都是睡一晚,地上也有地毯,冻不坏他们。” 金狗老实照做,心里却更发毛了。 “唔……”粟紫的体内,灵力和淤血之间发生着反应,破损的经脉承受不住这种强度地折磨,一下子裂开了不少。 “忍着点。”齐乐天看着粟紫,眼中露出了少许的温柔:“乖。” 梦中的粟紫,似乎是听到了齐乐天的话,眉头略微舒展开一些,但很快便再度紧皱。 齐乐天扶着粟紫坐正,双手如乱花拂柳一般,快速地点过无数个紧要穴位。 一道又一道的灵气,如同针灸时所用的银针一般,渗入粟紫的体内,修补着破损的肉体与经脉。 “差不多了。”齐乐天松开手,任由粟紫躺回床上,踱步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渐凉,正如齐乐天此时面无表情的脸庞。 金狗直起身子,轻轻地帮粟紫把被子盖好些,不至于被风邪入体。 它再次看向齐乐天,眼神中满是质疑。 在过去,这些事情,齐乐天绝对不会忘记。他是个细心的大男孩。 可今天……金狗看着齐乐天的后脑勺,一双爪子欲出不出。 “很奇怪,是吗?”齐乐天没有回头,却仿佛感知到了金狗的动作:“我知道,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能从三尸魔的魔气中,汲取一种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 金狗下意识地退了退。 从齐乐天转过的脸上,它看到了一种令它恐惧的冷酷。 “放心吧,金狗,我不会对你动手的。”齐乐天扬起下巴,圆月映在他的背后,不仅没有照亮他的脸庞,反而将他的脸部线条衬得更加阴森:“你是我最信任的伙伴,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你不起什么小心思,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金狗心下微凉。 就连我在想什么,他都能知道吗? “另外,提醒一下,我在昨天的战斗中,觉醒了他心通。”齐乐天伸出手,一团幽冥地火一般的朦胧灰气,出现在他的左手上:“你看,你的恐惧映在心火上,是灰色的。” “你在害怕什么?”他走近两步,蹲了下来,微笑地看着金狗。 金狗已经完全退到了床边,身上的卷毛都被吓得直了。 “抱歉,金狗,我好像真吓着你了。”齐乐天忽然站起来,狠狠地敲了自己一巴掌,像是精神分裂一般:“我知道,借用三尸魔的魔气,一定会产生一些恶果……” 他没能说完,身体就缓缓软倒下来。 金狗连忙扑上来,探了探他的鼻息。 “不用试了,金狗,我不会害他的。”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窗口传进来。 金狗坐起身来,一脸的喜出望外。 这个声音是…… “先前这一处,魔焰滔天,黑气都把太阴星的星光给蒙住了。”一位红衣少女从窗外翻进来,好似古代书生窗外的狐妖:“要是没看到他身上氤氲的魔气,我还以为是过去被镇压的大妖魔出世了。” 金狗拿爪子挠了挠头。 您也有资格说这种话? “他这人还真傻啊。”余清欢把齐乐天翻了个面,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在借用三尸魔的魔气时,居然没有让魔气停止对灵气的侵蚀。” 金狗不太明白她的话。 毕竟它只是一个法术真灵,对于魔气这种东西,接触得少。 “嗯……就是说,他已经准备好,在自己完全失控的时候,昏死过去。”余清欢解释道:“被三尸魔气笼罩之后,魔气会不断吞噬体内的灵力。” “若是不动用魔气,仅仅依靠每天的饮食消化,产生的灵力,就已经足够魔气的消耗。”余清欢解释道:“可若是动用魔气的同时,并不管束魔气在体内的运行,魔气便会彻底吞噬他体内的灵力。” 金狗汪了汪。 “你问他会怎样?”余清欢托着腮帮。 “灵台会蒙尘,泥丸宫会失去运转能力……换句话说,就是会陷入深沉的昏迷,直到有人把灵力送进他的体内。” 金狗眯起了眼睛。 他先前呆在齐乐天的身边,自然清楚齐乐天灵力的剩余储量。 如果按照催动玄仙级的魔气来算……齐乐天体内剩余的灵力,只足够他消耗小半个时辰。 可现在是午夜时分,距离他与七阳道人和樵夫交战,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 齐乐天能从兜里掏出灵石,证明他根本没有动用带在身上的灵石。 那……金狗的心里,难免笼上了一层阴霾。 究竟是谁,给齐乐天续了一波灵力? 第十六章 诸事起于一念间 “这两师徒,还真是一个德行。”看着并排躺着的齐乐天与粟紫,余清欢叹了口气。 在他身后,三位神态各异的尸王负手而立,却都不敢逾越她的脚步。 金狗坐在齐乐天的身旁,眼巴巴地看着他。 “旱魃,你直接让他们变成僵尸,不就好了吗?”头顶插了根断矛的将臣一笑:“次代种的力量,可不是什么足以小觑的力量。” “那位小姑娘可以考虑一下,这位可就算了。”余清欢微微一笑:“恐怕你们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是谁?”三位尸王齐齐问道。 “齐天大圣,孙悟空!”余清欢一脸认真。 一阵沉默之后。 “是谁啊。”头顶插着断矛的尸王先摇了摇头:“我一直躺在棺材里,没什么印象。” “我比你躺进去还早。”身着月白色长袍的赢勾摇了摇头。 “我比你们都早,哈哈,哈哈。”后卿尴尬地笑了笑。 他们都知道,能让旱魃以这种语气说出来的存在,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但他们在阐截之战前,就已经躺进了那口大棺材里,一直躺到现在,就连转世重生这个步骤,都直接被跳过了…… 很难迎合旱魃这句话啊。 “嗯,怎么形容呢?”余清欢眼珠子转了转:“我们躺进去之前,应该是现在人们所说的金仙级。” 三位尸王点了点头。 “而他在两千年前,就已经达到了比金仙级,更高一步的太乙。”旱魃摊了摊手:“只是修炼了三百多年,比我们快得多吧。” 三位尸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像是蛮强的。”将臣点了点头。 作为舔狗,无论主子说了什么,都要先好好地舔上一番。 赢勾没说话。 虽然旱魃口中所说的等级,听起来蛮高的样子,但实在是没法子令人信服。 无他,第一次见这所谓“齐天大圣”,就看着他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谁能想象出一个绝世高手的模样呢? 只有后卿一个人比较老实。 “可你说的这位齐天大圣,气息比我们还弱,现在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总感觉没你说的那么强啊。” 余清欢叹了口气。 “如果他醒着,肯定会这样告诉你们。”她模仿着齐乐天的口气:“我觉醒刚刚两个月,记忆没找到,还中了三尸魔的魔气,现在跟一个废人也没什么区别。” “卧槽老大你也太了解他了吧。”将臣有些小嫉妒:“当年我跟你呆在一起那么久,你都没观察得那么仔细。” “他是我的偶像嘛。”余清欢不好意思的笑笑,俏脸绯红。 金狗坐在一旁,咧开了嘴。 齐乐天转世之后,虽然法力不行,但是这把妹的功力,还是跟当年一样…… 水平不错嘛! 一缕青黑色的烟雾,从齐乐天的口中吐出。 “怎么肥四!”余清欢察觉到异状,立马跑到了齐乐天身旁。 “嗯,清欢?”齐乐天睁开眼睛,看着那张绝色倾城的脸,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嗯!”余清欢重重地点了点头:“是我。” “那就真的,太好了。”齐乐天支撑着坐起来:“粟紫呢?” 余清欢指了指一旁的草堆:“呐,你收的好学生在那呢。” 齐乐天扭头,看着脸色渐趋红润的粟紫,耳旁传来那稳定的呼吸声,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没出事。”他拍了拍胸口,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昨天跟那樵夫的打斗,他硬是将断裂的肋骨掰正,内脏受到的二次伤害,实在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复原的。 “既然你都被本姑奶奶找到了,你那学生还会出事?”余清欢自信一笑。 “我可是,不死的代表人呢!” …… “这就是传说中的太极图吗?”看着被摆放在茶桌上的黑白图纸,花无邪一时间还有些不相信,这就是那张横压天地的法宝。 “这确实是师尊留下的太极图。”玄都大法师端起杯子:“请用茶。” “不敢不敢。”花无邪忙端起杯。 面对这位太上老君的关门弟子,修为已臻太乙之数的玄都大法师,他花无邪即使城府再深,背景再厚,也绝对不敢造次。 只是,身前之人的修为与地位越是强大,他心中的疑惑和恐惧,便越深。 即使菩萨乃是最接近那个位置的人,面对道家这一位万圣先师,至多也只能算是平起平坐……可为何这位存在,居然甘愿付出这样的代价,去帮助菩萨呢? “您那两位弟子,我已经替您带了回来。”花无邪道。 “那真是感谢。”玄都大法师一张宽厚的方脸上,露出了感谢的表情:“我看你可是有事情要问?” “没,没什么。”花无邪甚至都不敢再继续想。 像这种等级的强者,即使没有刻意去修行,他心通的掌握,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绝对不愿意触怒这样一位大人物。 小命要紧。 “我知道你会很好奇。”玄都大法师放下茶,双手交叉,叠在下巴上:“为什么我会与你身后的那位合作。” “不敢。”花无邪的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这方天地,就我所见的诸多强者之中,都有自己的念想。”玄都大法师身体微微前倾:“道门讲明心见性,见的是本心,本性。” “我的本性中,尚有些欲念未泯,亦属正常。” “莫说是我,就连师尊本人,恐怕都有未竟之心愿。” 花无邪完全不敢说话。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他现在只盼着玄都大法师,赶紧结束这个话题,现在听到的东西,就当做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便是。 把那么多不该听的东西放在耳朵里,那是给自己套上枷锁。 “这么多年以来,我见过心念最重的,便是你背后那位。”玄都大法师感慨道:“你看他,常年佝偻着腰,靠着一根锡杖才能站得直些,便可知他所背负的宏愿,究竟有多么沉重,以至于到了不成佛,便难以解脱的境地。” “我呢,欲念已经很少很少了,每每了结一道因果,就向着大罗之位,更进一步。” “他让你们四处奔走,而我则静待喜鹊降临。” “很巧,很妙。”他抚掌大笑。 声音洪亮,涤荡整座八景宫。 直到走出宫门,花无邪都没有再流露出半点表情。 现在,他要去动另一枚棋子。 一枚决计不能被八景宫发现的棋子。 第十七章 不会后悔的交易 “所以,你们其实,都是从远古传承下来的大能?”齐乐天看着四位尸王,神色一愣。 自从吸收了大量的灵气之后,他的灵台渐渐稳定下来,魔气也没办法一直控制他的神智……毕竟是转世之身,即使是三尸魔气这种等级的劫难,也不是说废就能废掉的。 “嘛,没错。”余清欢嘴角一勾:“不过我们没有直接的传承,只有部分的血脉,留存到现世……像那些在博物馆被我的鲜血洗礼的伤员,就可以算是我的直属后裔。” “这样啊。”齐乐天恍然大悟。 “不过,在这神仙转世的大环境里,我们并不占优。”余清欢叹了口气:“除了寿命比较长,也没有明显的杀劫,单论境界,我们甚至比不上重生之前的你。” 齐乐天挠了挠头。 比不上我很正常嘛,就算再怎么水,我也是一尊佛陀诶。 “不过,我们胜在生命力顽强。”余清欢捏了捏拳头:“即使是太乙散数的神仙,也没办法消灭我们这种尸王……我们的存在印记,实在是太过古老,甚至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就像前世的我。” “肉身损毁,神魂破碎。”她摊了摊手:“但我还是赶在这一波劫难之前,重新归来。” “对哦,你找回记忆了哦。”齐乐天才想起来,高兴的同时又有些落寞。 就连余清欢这种被人打得灰飞烟灭的尸王,都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别灰心,”余清欢坐到了草堆上,跟他肩并肩:“你可是比我们都要强的存在,找回自己的记忆和法力,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话是这么说,但我看未必。”齐乐天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宿命通?” “不是很了解。”余清欢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上辈子出现的时候,佛宗还没出现在这片大地上,仅有的一些了解,还是之前上度娘搜的。” “宿命通,就是通晓自己的生世轮回。”齐乐天道:“上一次在地府,我沾了黄泉水,跟六道轮回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反应。” “然后呢?”余清欢等着他的下文。 “然后?”齐乐天张开了自己的左手。 一只精致的转轮符印,在他的手心里显现出来,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可见,线条比他的掌纹也更加细腻。 “这就是我上次觉醒的宿命轮。”齐乐天握紧拳头,轻轻锤了一下地面:“拥有了他,我可以看见众生诸菩萨的前世今生,甚至是未来的演化。” “听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余清欢点点头。 “不,你不理解。”齐乐天摇了摇头:“这在佛宗六大神通中,已经是第五大神通,距离最终的漏尽通,也只有一步之遥,甚至只有佛陀,才能够证得如此大神通。” “可是在这种程度的神通加持下……”齐乐天捏紧了拳头,有些发抖。 余清欢听出了他的沮丧。 虽然不了解佛宗的修行法门,但就连这位大圣转世,都如此看重的法门,显然不是什么大路货。 连这种神通都帮不了他,那显然是有更强大的阻力,在拦截着他的记忆。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齐乐天抬起头,满脸的平静,好似刚刚沮丧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一般:“我甚至知道通晓了,我从小到大所认识的亲朋长辈,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与未来。” “可当我向我过去望去的时候。” “只有一片朦胧。” 将臣举起了手:“我原先也跟你一样,直到今天,我的记忆里依旧有些断片。旱魃她至少知道杀死自己前世的人是谁,我连是谁封印的我都不清楚,跟你倒是难兄难弟。” “唉。”齐乐天苦着脸:“若是要重新证得那个果位,又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个量劫,苦等多少个机缘。” “关键是,我总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金狗咬着一根干草,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模样。 有些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让齐乐天知道的好。它嚼着干草,嗅着那股苦涩之后的余甘。 可昨天那诡异的灵力补充,实在是令它放不下心来。 除了自己,究竟还有谁,知道齐乐天这次转世背后的秘密? …… “你说你要加入我们?”守山的熊罴手持钢叉,站得笔直,即使化作人形,身板也依旧宽厚:“开什么玩笑呢?” 他的眼睛左摇右摆,显然已经起了疑心,就差喊人了。 “我就是来找份工作的。”一个风尘仆仆,长得跟地里农民没差多少的男人,正站在这熊罴精的身前,看起来有些谦卑:“我亦有妖族血统。” “妖族血统?”熊罴精鼻孔里长出了一口气:“你有什么妖族血统?” “我不知道,但多年前一位老神仙看过,说我确实并非纯正的人类出身。”憨厚的男人面露难色:“不然,你让我进去之后,再检测也行。” “不行!”熊罴精严词拒绝。 最近妖协正策划一桩大事情,上上下下的气氛都紧张起来,就连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几位妖王,都时常出现在这一处商谈……若是他熊罴今天把这个可疑的人物放进了山里,引发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说不定连熊皮都得给人剥了。 男人低下了头。 “若是平日里,放你进去跟那些大人们谈谈交易,并无不可。”熊罴精以为他要放弃了,气息也缓和下来:“妖协并非完全不欢迎修士,但现在……” “不行”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一只带着火焰的手掌,就敲在了熊罴的脖子上。 一阵青烟冒起,皮肉的焦糊味扬在风中,久久不散。 “对不起了。”男人松开手掌:“今天我一定要进去,而且要找到那个人。” 他松开捏着熊罴脖子的手,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虽然可能只是我的幻梦,但……”他迎着晨光,大步上山。 带着滚滚的风尘。 “使者先生,为什么不让我动手呢?”一位英俊的青年,正坐在主位上,叼着雪茄,烟气四溢。 “他是我的一位故人。”笼在黑袍里的花无邪微微一笑:“所以我不想看到他死,这个理由足够吗?” “当然没问题。”英俊的青年将散在脑后的头发一笼,露出了两根尖锐的牛角:“您代表着那位存在,我当然不会忤逆你的意志。” “可别这么说,我刻意放出这点气息,让他进入妖协,对于你们的壮大,也有好处。”黑袍人笑了笑:“你可知他的血脉?” “哦?”牛角青年有些讶异:“莫非他还是个妖族中人?” “随便让一位妖王将他收入麾下吧。”花无邪接过牛角青年递来的雪茄,用剪子轻轻一剪,开始烘烤起来。 “日后,你会感谢我的。” 第十八章 预言来自大法师 “兄长,好久不见。”增长天王拱手相迎。 “不必多礼。”东方持国天王从空中降临。 在他的身后,是排列整齐的天兵们,齐齐立在空中,像是秦始皇陵里那千年不变的雕像。 “这次带来了多少人?”增长天王往后边一看。 “一万三千九百多。”持国天王点了点头:“大天尊震怒,命我亲自前来,再传旨意。” “这次的旨意是?”增长天王眼神疑惑。 “剿灭四位尸王。”持国天王开口道。 增长天王有些迟疑。 “剿灭?”他手中的利剑,颤抖了一下:“我们怎么做得到?” “不,我们可以。”持国天王的手插进腰间,轻轻推了推腰带中间的扣子。 增长天王:“……” 您这是要干什么?宽衣解带? 一道黑红色的纹身,出现在持国天王的腰间。 张牙舞爪,鳞如破片…… “这是……”增长天王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 …… “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齐乐天坐到草堆上,嚼着山果。 这是他齐乐天来到川府的第十天,也是他百无聊赖的第十天。 “别急,身为大圣,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吗?”余清欢转头微笑。 她正刻画着阵文,在这宽阔而凉爽的山洞里,一笔一划。 尸王们站在各处的角落里,同样忙碌着。 “你们这都画了快十天了。”粟紫拢了拢头发,跟师傅一同坐在草堆上,看起来格外的和谐。 “可别这么说。”余清欢笑了笑:“我们可是在造一个大计划。” “大计划?”这下连齐乐天都好奇了:“你们一直不说,吊着我们是什么意思嘛。” “这个计划,说出来,你们可别吓到。”余清欢竖起一根手指:“可现在不能说,一定要等到计划完成。”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粟紫有些好奇。 “如果是牵涉到某些法则的话,确实不能说。”齐乐天给自己的小徒弟,普及修行界的常识:“如果是牵涉到佛陀,或者大罗级别的强者,是决计不能在现实中提到他的名字的,干涉天地法则的情况,同样如此。” “如果说了会怎样?”粟紫歪着头,问道。 “说了的话,你这条线路,就会被彻底堵上。”齐乐天笑笑:“甚至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这方天地的道则,会自动锁死这一个未来的可能性。” “好深奥哦。”粟紫才元神境,就连渡劫期都没到,要她去理解这些最顶尖的事情,确实是有些勉强了。 “看吧。”齐乐天坐回草堆上,掏出一个阵盘。 这是他给自己刻画的一个小型聚灵阵,每天能够生产出一块低品的灵石……只要不去参加过于剧烈的打斗,仅靠着这一小枚的低品灵石,就能够维持灵台的清明。 只是想要再提升境界,需要的灵石,绝对不止这些。 “差不多了。”余清欢停下手中的动作。 用火焰为墨,手指为笔,她硬生生在这一面山壁上,刻画出了无数卷折而扭曲的阵文,看起来倒像是象形文字。 将臣三人也停下手上的动作。 青蓝色的文字在北方。 苍绿色的文字在东方。 银白色的文字在西方。 火红色的文字,在余清欢的身前。 “阵启!”将臣挥舞着手臂,全身律动起来,像是在跳舞一般。 齐乐天抬起头。 这些蝌蚪一般的文字,透着一阵古朴而澄澈的灵力。雪花,艳阳,清风,流水,同时出现在这小小的山洞里。 四季流转,仿佛就在一瞬间。 “界现!”余清欢有些欢快。 这阵法,时隔五千年后,终于再现这世间。 四季轮转,便是这小世界开启的前兆。天雷滚滚,大地动荡,皆因此时此刻的天地元气,正在急速的抽动着,仿佛要将这一处抽成死地。 玄都大法师站在八景宫的摘星楼上,倚着栏杆,看着这连绵不绝的横断山脉,长出一口气:“多久没见到了?人间启界,四季轮转。” “师尊!”七阳道人此刻扶着楼梯,一步步走上楼顶,一下跪在他的身后。 “为什么要跪下呢?”玄都大法师转头,看着面露愧色的七阳道人,表情平和。 “我愧对师尊的教导,私自出宫,还受了如此重伤。”七阳道人有些丢脸,有些委屈:“我实在是……有辱师门。” “还好吧。”玄都大法师重新转头,看着那苍蓝的天空。 七阳道人五体投地,不敢出一言以复。 “起来吧。”不知过了多久,七阳道人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甚至牵扯到了左肩的伤势,痛得脸都抽搐起来。 “你以为,如果没有我的准许,那个消息,能传进你的耳朵里?”玄都大法师看着天空,恰有一群大雁飞过。 此时中秋已过,大雁南飞,此时正翻越着远处巍峨的雪山。 七阳道人背后,冷汗涔涔流下。 “是,是您的意思?” “确实是我的意思。”大法师没回头,却给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受:“我本以为,你们不会输得那么惨的。” “我轻敌了。”七阳道人眉目悲戚:“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他中了三尸魔气,居然还能爆发出这样的战力,是吗?”大法师伸出手,托起了那数里开外的雁群。 今日的高空气流情况不好,扰动剧烈。 若不是大法师隔着数里远这一托,这雁群必定会撞在那高耸的雪山上,化作万年不朽的冰雕。 看着大法师这一手控鹤擒龙,七阳道人嘴巴微张。 他已经到达了玄仙的层次,想要隔着数里的距离,托起一群飞鸟,绝非什么难事。 可大法师出手之间,就像是寻常的富家子弟,托起自己饲养的小鸟。 自然,随性,不留痕迹。 他可以肯定,师尊这一次出手,绝对没有动用半点灵力。 仅仅是抬抬手,这方天地的法则,就随他心意而动。 “本门心法,重在顺心意。”大法师扭头,露出一个肯定的微笑:“我并不反感你去寻仇,因为心魔不除,你再难进步。” “我只是有点遗憾,教了你那么多年,你居然还是没能在那刚刚觉醒的猴子手下,撑过五招。” 七阳道人有些羞愧难当。 若是他人说出这话,他大概率就是一笑而过。 可师尊不同。 师尊对自己有传道授业之恩,更把未来的希望与衣钵,交托给自己。 自己愧对了师尊…… “不用太心灰意冷。”大法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教你这个,下次你再去,可别输得太难看。” 一方窄小的砚台,被送进七阳道人的手中。 “这凤首砚,便交予你。” “两月后,你们再战,莫要输得太难看了。” 七阳道人捧着砚台,有些怔然。 师尊是如何得知,两个月后必有一战的? 第十九章 半株参天的大树 “这就像是,在这个世界,打开了天窗。”齐乐天看着那缓缓扭曲的山壁,由衷地赞叹道。 轮转的异象结束之后,这小小的山腹上,无数雷霆暴击而下,像是要轰碎这个小小的世界一般,但有四位尸王的神通加持,这漫天的紫电,就像是给这锻造小世界的炉灶,再增添了一把火。 “小粟紫,要是我之前就把这事情告诉你,你猜会怎么找?” 粟紫摇了摇头:“不清楚诶。” “会五雷轰顶。”齐乐天笑了笑,丢出一根干草。 柔韧的小草被他抛到了这山壁上,并没有立刻化为齑粉,而是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扭曲。 “空间的力量,当真玄奇。”齐乐天看着那根看似扭曲,实际上仍旧好端端的小草:“不过等它掉出这个范围,就会……” 一阵电击的声音,代替了他的话。 仅仅是露出了一根尖端,这坚韧的干草,便落到了紫电的攻击范围里,瞬间化为一缕青烟,飘散在岩壁之间,成为了它在这世间的最后一道印记。 “接下来,就是搬迁的时候了。”余清欢伸出手,接住了一枚从天而降的小珠子。 “这是什么?好漂亮!”女生们总喜欢闪光的小玩意,就连粟紫也不例外。 一看到这散发着毫光的小珠子,她的耳朵便竖了竖。 “这是界符。”余清欢把它捧在手中,神情间颇有些小心翼翼:“这是一个小世界的能量核心,里边蕴含着先前的天劫,还有从这片山脉中抽取的灵力……现在它的状态还不稳定,要是不小心触怒了它,一炸开来,又得躺上好几十年。” 将臣深以为然地点头。 他脑袋上给人捅了这一竿子,到今天都还是懵懵懂懂的。 “不过,你这根断矛,我倒是有点熟悉。”齐乐天走上前去:“总感觉,这东西跟我有点缘分。” “佛爷说话都这么玄乎吗?”将臣想挠头,却被那断矛的锋锐所触,手指裂开个口子。 齐乐天瞳孔一缩。 尸王的传说,他是有所耳闻的。凭借着极其强悍的肉体,以及远古时就留存下来的生命印记,即使在历史上几次遭逢大变,他们也依旧顽强地存活下来,甚至还流传下来不少恐怖的传说。 就这根锈迹斑斑的断矛,还没碰上,就能割裂他的手指…… 是得有多锋利? “你这东西,一直放在这,真的没问题吗?”齐乐天看着将臣,有些疑惑:“要是战斗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怎么办?” “不会怎么办的。”将臣轻轻推了推自己的头发。 就这一小会,他的手指就已经长回原形,连一条痕迹都没留下。 “万一,被人摁进脑袋里,会怎样?”粟紫提了个有些惊悚味道的问题。 “不会怎样。”将臣伸出手,抓住了断矛,往里用力一推。 他这一手推拉,是真的用力,就连手臂上的青筋都依稀可见。 赢勾看着他,嘴角不住地抽了抽。 过去的将臣,可不是这种鬼样子……心机深沉几乎就是他的代名词。 可现在,他心中叹了口气。 这脑子,恐怕是被捅坏了吧。 …… “你真要入我妖协?”看着一脸风尘的邢君,蝎帅的眼神有些狐疑。 最近协会里正在筹办一个大事件,本来就是紧要关头,你一个普普通通,没有半点妖族特色的人类,居然想加入我妖协? “我无处可去,只好来这里。”邢君面露难色。 “哦,你是说你把我们妖协,当做垃圾桶了是吗?”蝎帅绕着他转了一圈:“没人要的垃圾,就往我们这里塞?” 熊罴精躺在一旁,脖子上的毛都秃了一圈。 他心中欲哭无泪……如果这都算是垃圾,那我这被垃圾碾压的妖精,该算什么? 不可回收垃圾? 邢君任由他在一旁转圈圈,心中默念三昧真咒,不看不听不理。 先前他一路追着那个熟悉的气味,来到了这妖协的山门前,却发现那道气息,已经深入了妖协内部,最深最险的几座山峰。 若真是你,那我就算找到天涯海角,也必然要闯。 “嘿,也罢。”蝎帅看着邢君如此表情,又想起了上边的吩咐,嗤笑一声:“那从今往后,你便跟着熊罴精,一起给我们月历峰,干守山的活!” 熊罴精闻言,浑身的肥肉抖了抖。 完了完了,跟这样一个绝世凶人待在一起,要是不小心惹了他,那恐怕这一身的毛皮,都得给他剥下来吧。 原本,还想像老大讨个惩罚,好好地处理他一顿。 可没想到…… 邢君猛然抬头。 他加入妖协,只是一时兴起,只为了找到那深入山门内部的气息,可没曾想这误打误撞地,居然真给收了进来? “现在,你带着老熊赶紧滚,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重新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蝎帅身上的甲胄铿锵作响:“现在开始倒计时,三……” 邢君的手,一下子抓住了熊罴精的脖子,双脚一点,一串火花便出现在他的脚下。 像是喷气式战斗机一般,他一跃而下,冲向了先前的山口。 蝎帅自然没有真的去数数,只是单纯想看看这新来者的实力。 以前的妖协,固然是组织松散了些,可到了现世,学习了这些现代人类的知识之后,自然也懂得去考察一下,新来者的背景来历。不说别的,新来者至少也得报报家里的前三代工作情况,修为高低,高矮胖瘦,才能得到进一步的考察。 像今天这样,随意地安排岗位,也只有熊罴精这憨货,才没一点异样的反应。 “上头有人罩着?切,说不定又是什么四处留种的大人物,播撒在人类世界的私生子吧。”蝎帅哼了哼,就把这件事情放到脑后。 毕竟,ddl快到了,他也得完成妖协的任务,才有心思去搞八卦。 他走进里屋,双手轻点廊柱,一块木砖便自动打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一路直下,初时狭小不堪,而后才通畅起来。 这一路下行,足足有两百余丈,两边俱是山石,却修整得光滑平坦……端的是鬼斧神工。 两百余丈后,一个空旷的地下空间,出现在蝎帅的眼前。 “赶紧去工作。”板着脸的穿山猛士来回巡逻,见了蝎帅,便是一阵笑骂:“要是完不成任务,恐怕你这妖帅的职位,可得一撸到底!” “你个穿山甲,怎么还长了副乌鸦嘴?”蝎帅笑骂道,转过头,向前望去。 一个细小的径窗,连通两个世界。 而那个世界内,只有一样东西。 “无论是第几次来,我也还是会感慨一下。”蝎帅看着那径窗内的景象,微微一叹:“你说这一棵树,它怎么能长到……” “那么大呢?” 第二十章 我还想要的更多 “现在建立了这个小世界,我们就有了据点。”余清欢将这小珠子,摆在了齐乐天的聚灵阵上:“现在,我们选择一个依附的世界。” “选择依附的世界?”粟紫疑惑道:“这个还能选的吗?” “可以的。”齐乐天拨弄着那枚细小的珠子,在三个方向之间滚动。 仙界崩塌的事实,在渡劫的时候,已经被齐乐天确定了。 那一条断桥后,空空如也,甚至连界域之门,都已经消失于无形。 “只剩下两个选择了。”齐乐天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是人间界,一个是幽冥界……当然我听说还有外神的界域,但是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 “所以,是二选一?”余清欢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无所谓的!”将臣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我们四个人在,即使是八景宫后边那位大能出现,也没办法直接碾压我们,至多就是战个平手罢了。” “你可别乱来。”齐乐天知道八景宫的跟脚,自然不敢妄动:“你们跟八景宫的人,已经交过手了?” “嗯。”余清欢点了点头:“在找到你之前的那几天,我们一直在跟八景宫那帮人玩躲猫猫……他们带着相当强悍的法器,即使是恢复到金仙的水平,我们也不愿意跟他们硬扛,因为伤不起。” “为什么,你们这么执着于这两年。”齐乐天皱起眉头:“总感觉这段时间,无论是煞灵还是神仙们,动作都逐渐大了起来。” “今年是天庭崩塌的第十八年。”余清欢在这小世界里,终于不再拘束,大大方方地讲出了她所知的秘辛:“而据我们所知,这第十九年,是我们必须要争取的一个年份。” “争取什么?”粟紫坐在草堆上,晃着脚。 “气运。”余清欢挺直了腰,双眸中自有火光闪烁:“由于镇压这方天地的天庭,在十八年前崩毁,气运四散,所以我们这些在远古时期就已经败亡的人们,才得以借着这股气运,再度归来。” “距今五千年前,是一个神话的时代。”余清欢解释道:“我们现在所熟知的道家,佛家,在我们那个时代,根本还没有出现。” “那是一个洪荒乱世,一个凶灵遍地的时代。” 赢勾举起了手:“另外要提醒一点,我们原来都是人类,只不过由于在战斗中身陨,陛下将我们的尸身用特殊的手法,炼制成半人半尸的状态,然后将我们的灵魂,重新封装在这个躯体之中。” “而清欢,则是我们的公主。”后卿抬起头,看着余清欢,眼中透露着倾慕与尊敬的光。 齐乐天噗嗤一笑:“难怪你这辈子投生了一个巨富家庭……原来你是公主啊!” “怎么样,意不意外?”余清欢扬起头,一脸骄傲:“我说了,我可不是什么一般人。” 齐乐天挠了挠头。 早在我拿到宿命轮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啊,呆子! “还是挂靠人间界吧。”齐乐天想了想:“幽冥界毕竟不熟悉,而且从人间界跨界,需要的能量又太大,就算此地距离八景宫比较近,也只能先暂时把这小世界停泊了。” 余清欢点头,剩余三位尸王便没有意见。 粟紫这边,更是不会反对自己的师傅。 “说起来,你要怎么办。”将界符的定准,贴紧人间界后,余清欢问道。 “我已经想好办法了。”齐乐天摸了摸自己的脸,一下子便换了副面孔:“怎么样,能认得出我来吗?” “隔绝气息的面具?”粟紫伸出手,扯了扯齐乐天的脸庞。 纹丝不动。 “这是七十二变。”齐乐天温和地笑笑。 “我要学!”粟紫高举起手:“我要变好看!” “粟紫啊,你已经够好看了。”余清欢笑道:“你还小,等到抽条之后,绝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不嘛,我现在就要!”粟紫看着齐乐天那大变的面容,心中痒痒的。 要是能够随意把自己的面孔千变万化……那可真是行走江湖的一大利器。 毕竟,粟紫小女侠,可是要行走江湖,救人于危难之中的功德修士。 “好了,先别闹。”余清欢把粟紫抱起来,放到一旁:“你说你想到办法了,什么办法?” “我现在身上沾染了三尸魔气,修行已经趋于停滞。”齐乐天说道:“但我本身的状况比较特殊,能够直接通过剖析三尸魔气,来获得战力。” 大家都静静的听着,毕竟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人。 “但是,如果我要深入剖析三尸魔气,并且化解其中的副作用,需要大量的灵力来维持我灵台的平稳。”齐乐天抚摸着界符,轻笑一声:“但我本人现在无法从天地间吸取灵气,所以我需要一些辅助的法子。” “灵石?”余清欢一点就通。 “没错,就是灵石。”齐乐天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大家都知道,在修行界中,要培养一些低阶的修行者,需要大量的灵石,因为普通的修行者在入门之时,根本没有从天地间抽取灵力的境界,所以要吸取灵石中的灵气。” “你的意思是……”余清欢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你要去那些人间的修真门派里偷灵石?” 虽然她并不反感这种事情,但这件事由齐乐天来做的话,总觉得…… 有点掉价。 对于普通的修行者来说,像齐乐天这种信仰级别的仙人,已经是他们连做梦都触及不到的存在。 堂堂证得佛陀正果的齐天大圣,居然去干那下三滥的小偷小摸? “不是偷,不是抢。”齐乐天笑了笑:“我们会各取所需的。” 余清欢皱了皱眉。 齐乐天这个笑容,看起来有点邪恶,总感觉他在想的不是什么好事。 “安啦。”齐乐天看着趴在草堆上生闷气的粟紫:“粟紫啊,就算你现在想学这七十二变,也还不够层次,等我偷……不是,等我把灵石这件事情解决了,估摸着你的境界,也差不多到了仙人,那时候我会教你的。” 粟紫侧过头去,不想理他。 “别生闷气嘛。”齐乐天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要知道,不够等级强行去学习七十二变,别说变成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说不定下一刻,就变成个大马猴了。” 粟紫憋不住,给他逗笑了。 “好了,你就呆在这里,跟着清欢他们修行。”齐乐天把界符递还给余清欢:“我身上还剩着不少高阶灵石,能够撑住大概半个小时……不用担心我,你们先在这避避风头。” “不用我陪你去吗?”余清欢叫住了他,眉眼间还是有些淡淡的情绪。 “不用了。”齐乐天洒脱一笑,一步踏出小世界的大门,身后跟着个卷毛金狗:“我可是赫赫有名的齐天大圣啊!” 余清欢轻笑一声,看着齐乐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小世界里。 这些臭男人啊,就真看不出来吗? 姑奶奶我可不只是想保护你啊! 我还想,还想…… 还想很多。 第二十一章 莫听穿林打叶声 川府,乃是修行者心目中的圣地之一。 那无数的悬棺,还有当年在山上闭死关的修行者们,都显示出这天府之国,究竟有多受修行者们的欢迎。 “所以……”走在大街上的齐乐天,抬起头:“这川府的修行门派,都藏在哪里呢?” 此时此刻的碧城山下,游人如织……毕竟赶上了黄金周,全国各地被迫996的上班族们,都趁着这难得的欢乐时光,来到这清净的道家圣地,享受他们平日里难得的宗教气氛。 “小哥,要算一卦吗?”一位留着两撇胡子的墨镜中年男,看着有些迷茫的齐乐天:“算天算地算人生,不准不要钱哦!” “多少钱?”齐乐天微笑着坐到了他面前。 入了修行界以来,齐乐天很多时候,都想听听卦师的意见。 “先算算,要是不准,我也不好意思收你的钱。”墨镜男捻了捻两撇胡子:“你想算些什么呢?” “你就算算我,接下来想到哪去吧。”齐乐天双手交叠,搭在下巴上。 “让我看看。”胡子叔装模作样地算了算:“你正准备上翠城山,对不对?” “宾果。”齐乐天打了个响指:“那么,你猜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胡子叔这次用的时间长了些。 他在此地摆摊,已经有些时间了,若是没点眼力劲,早就已经被人掀了摊子。对于客户的心理,他也曾经做过很完整的揣测,单纯从来人的表情和动作,他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毕竟,这座翠城山的景点,一共就那么多。 只是,坐在他面前的齐乐天,身材虽不高大,气势却隐而不发,像是一座埋在大地里的山岳。 这在《易经》之中,为“谦”卦,乃是极优异的卦象。 隐藏在大地中的山岳,不会被侵蚀,安稳而伟大。 “这位先生……”胡子叔思考了许久,依旧没能从他的衣着和表情上,猜出他的去处。他甚至都怀疑,这是不是同行们,请来打压自己的人。 “你尽管说便是。”齐乐天笑了笑:“不必介意对错。” 胡子叔心下有些奇怪。 哪有算卦的人,不在乎卦象的对错的? “您是准备上山吗?”胡子叔揣摩了许久:“到道宫去?” 齐乐天从兜里排出两张红票子。 这是他带在身上,最后的两百块钱。 当这两百块人间的钱币交出去后,他身上便再也没了世俗之物。 “您这是……”胡子叔有点奇怪。 “既然你说我准备上山,那我便上山吧。”齐乐天拿起桌面的一枚铜钱,压住那两张红票子:“本来就是来问个前程。” “这……”胡子叔刚想说,用不着这么多钱。 可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齐乐天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滚滚的人流里。 此时是下午三点,太阳已经西垂,金色的阳光映在翠城山郁郁葱葱的林木中,反射出油绿的光华。道士们坐在大殿中,念诵着《洞玄灵宝经》。 经文声回荡在大殿里,庄严肃穆。 一个身着白衬衫的少年,悄然走过这一处,越过大殿,一直往里走。 道士们常年锻炼,静功修炼得极好,居然没能注意到这白衬衫少年的动作。 大殿背后,是练功广场。若是早些时候到,便能看到无数着灰袍白袍的道士们,在这一处练功。 闭上眼睛,齐乐天仿佛感受到,无数代人在此留下的武道印记。 “但这些不是我要找的。”他感悟片刻,摇了摇头,继续往里边走。 练功广场,实际上只是半山腰。翠城山的道宫,就坐落在这半山平原上,再往里走,就是茫茫的荒山,除了道士们用来养药的药田,就是连绵的群峰。 齐乐天一路往山峰上走,虽然身着白衬衫,但整个人自有一股飘摇气质,不少洒扫的道童见了他,只当是某位公干归来的师长,恭敬施礼便退了开来。齐乐天也一一回礼,一路深入道宫的后院。 他此刻没有感知天地元气的能力,别人却也再感知不到他的气息。余清欢帮他暂时施了一道禁锢,防止他身上三尸魔气的泄露,引发八景宫道人的追击。 他很清楚,四位尸王此刻一旦出现,迎接他们的,必定是有备而来的八景宫人们。 而粟紫的实力,在真正的仙人面前,实在是不够看,就算带着出来,也只是一个累赘罢了,还不如让他们呆在小世界里,以逸待劳,等待那所谓的气运之争。 “气运之争,听起来就是个蛮重要的东西。”他背起手,缓缓走过药田。 像这种有着山门的道宫,若是真有修行者,背后的群峰中,必然有一道不小的灵脉。而寻常的修行者,只能坐在灵脉上,吸收那逸散的灵气。 齐乐天不同。 他本就是神仙中人,对于灵力的理解和使用,完全不是这些凡间的修行人可比。虽说他此刻被三尸魔气屏蔽了对灵气的感知,但空虚的紫府,依旧能够隔着魔气,将灵石里的灵气,吸收到手中。 只要以自己为阵眼,布置一道聚灵阵法,就能够在自己的身边,聚集无数的高阶灵石。他看着连绵的群峰,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 当然,他得先找到灵脉。 而找到灵脉,他必须得找到……那些在山中隐世的“高人”。 …… “今天,你们两个可以休息了。”蝎帅入小世界后,由啸泉狼暂领月历峰峰主。 此刻,他正在山口处遛弯,正好碰上兢兢业业的熊罴和邢君两人。 “谢峰主。”邢君躬身,带着熊罴一同道谢。 啸泉狼只是单纯地挥了挥手,继续遛弯。 他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狼,也没什么权力欲望,自然不会贪恋这些下属的阿谀奉承。 “你还真有一手啊。”熊罴精虽然当日被邢君一掌下来,连脖子上的熊毛都烧秃了,可这几日以来,与他共事,倒是改观不少。 邢君这个人,怎么说也是在体制内,当了两三百年的秘书,行事自然有一套。 即使熊罴一开始对他颇有成见,但毕竟就是个脑袋里都装满了肌肉疙瘩的角色,几番手段下来,居然也熟悉起来。 “这两天打算怎么办?”他撇过头,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要不,我们去月女峰……嘿嘿嘿?” “这个,最近身体有点不适。”邢君的脸上,露出一种颇为疲惫的表情:“可能是这两天,修炼上出了点小问题。” “可得多注意点啊,老邢。”熊罴面色一敛。 “没事,小问题。”邢君转过身子,向着自己的居所走去:“老熊玩得开心点。” 熊罴嘿嘿一笑,扭头向月女峰而去。 他熊哥,今儿可得玩个痛快! 邢君步步走上山道,像是不经意间回头。 熊罴已经架起云团,远上月女峰。 啸泉狼不见踪影,估计也不在这居所旁。 “应该,差不多了。”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图纸。 这几天来,他沿着那道气息消失的方向,看了个大概,花了几个晚上去测绘,终于画出了相对精确的布阵图。 “只要绕过这些阵法,就能够接近那中心区域。”他再次看了一眼这测绘图,忽然想起当日在荷花池底的沙砾。 还有躺在地上,被黑火所焚烧的善财童子。 想到这,他跃跃欲试的动作,忽然就停滞了下来。 “真对不起。”他抬起头,脚尖轻点,带起片片云雾。 也不知道他是跟谁说了这话。 啸泉狼从树后走出,面无表情地看着邢君的背影。 眼神中,尽是阴森鬼气。 第二十二章 山路上继续前进 川府地处亚热带,即使是秋天,山上的常绿阔叶林依旧葱郁,将翠城山脉整个包裹起来,像是裹着粽子的粽叶。 而那盘曲的山路,便是粽子身上绑着的草绳。 沿着草绳一路往上,齐乐天看到了一个个“绳结”。 那便是伫立在“粽子山”上的道观。 “都说川府多修行者,也不知道这些道观里,究竟有没有真正的道人。”齐乐天没了神通,除了比平常人的耐力好些,也没法子升天入地,飘然而上。 只是沿着这草绳走着,也有不小的乐趣。 毕竟在粤府,可没这么多壮丽而不失精致的山景。 第一间道观,伫立在第一座后山的高处。望山跑死马,即使齐乐天已经远比寻常人走得快,也足足过了一刻钟。 道观并不大,伫立在山间,若非坐落在这后山,齐乐天绝对会把他当做一间小茅房。茅草铺就的屋顶,加上几条木枝,别说是抵挡粤府那边的台风,就连稍微猛烈些的风儿,怕是连人带家给吹走。 “你好。”齐乐天敲了敲门。 这门破破烂烂的,同样是由几根木条钉起来,风能进雨能进,更别说小偷小摸的贼人。 只是……看这房子的破烂模样,别说是小偷小摸的贼人,就连专业的登山客,恐怕也不会正视这房间一眼。 “能进来,你便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莫不是还有机关?”齐乐天笑了笑,伸手推门。 破旧的门栓上,吱呀声不绝于耳,却自有千钧之力,坐落其上。 不过……齐乐天手腕一动,这点重量,可还难不倒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没了一身仙元法力,他齐乐天这经历过天劫洗礼的道体,也绝不是一道千斤重的木门,就能拦下来的。 推开门,一位形容枯槁的老者,坐在蒲团上,眼神平和。 “来道宫踢馆的?”老道搓了搓手,一阵金光笼上双掌:“老道我怕是也有五六十年,未曾有机会跟人动手了,看你身手不错,身子骨有些麻痒起来。” “别别别。”齐乐天急忙摆手:“我是来谈合作的。” “我们川府人。讲话都比较直肠子。”老道站起身来,拉着齐乐天走出小道观;“看你的样子,估计修道也有所成就,我就这么说,先打一架,再聊别的,可以吗?” 齐乐天被拉出来,有些无奈。 这川府的修行者,还真是特立独行。 是常年吃辣椒,把脾气也给吃得火辣起来? “来吧。”老道摆出经典的起手式,一手前伸,身形前倾,一双眼睛如天上的神雕,紧盯着齐乐天的动作。 齐乐天没问什么“真要来吗”之类的蠢话。 他前脚在地上画了个半圆,以左脚为支撑脚站定:“您是前辈,那我就先上了。” 老道手指勾了勾,示意他大胆向前。 被勾勒出半圆线条的地面,猛然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像是在眼眶里,画出了一枚眼珠子。借着这股力道,齐乐天以手代棍,像是子弹般弹射出去,指掌间夹杂着风雷之声。 借天劫之力,领悟出的小巧战技。 明雷掌! “真怀念我过去那段岁月。”老道将手一伸,如毒蛇吐信,握住了齐乐天的拳头,中指的指甲猛然伸缩,不似人类,倒像是某些凶狠的猫科动物,一指划过。 齐乐天骤然收拳,空着的掌心一震,爆发出雷鸣般震响。 两人同时退开,都没占上什么便宜。 “前辈你感慨这个真的没意思。”齐乐天摊了摊手:“您看您这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别说是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您那个时代,像您这样的存在,也算是凤毛麟角了吧。” “年轻人就是会说话。”老道嘿嘿一笑:“可别想着说两句好话,我就会随便放你过去。” “那是自然。”齐乐天眯起眼睛,双手插进了裤兜里,整一个迎风而立的美少年。 “当真是岁月不饶人。”老道看着齐乐天被风撩动的头发:“当年我也是这副模样,不知迷倒了四里八乡多少大姑娘。” 齐乐天把手伸出。 一团蒙蒙的清光,笼住了他的双手。 “看您的修为,估摸着也到了元婴期。”齐乐天的双眼中,几片闪烁的金色耀光,在暮光之中,格外地显眼。 老道的心中,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 眼前这只凭借蛮力出手的少年,忽然有了一种大宗师的宁静。 “不好意思,我想快点解决,所以……”齐乐天双手同时伸出,缓缓合十。 老道只觉得,身边的空气好似忽然结成了冰,化作两面墙壁,将自己禁锢起来。警兆一现,他便清楚,这两面合十的墙壁,绝对有着难以想象的强度。 他是个明智的老人,几乎不用思考,就采用了最优解。 只要打倒眼前这位年轻人,无论那两面合十的墙壁,究竟有多高的强度,都只能停下。 “抱歉……你走上前来,更不行啊,前辈。”齐乐天合十的双手前,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墙壁,直接挡住了元婴强者的全力一击。 老道就这么被钉在了墙里,动弹不得。 片刻之后,齐乐天松开手掌。 “如何?现在能跟我谈谈,合作的事情了吗?”齐乐天看着不顾形象,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邋遢老道,微笑问道。 “我就是个被拍死在长江上的前浪。”老道喘了几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我在道宫里,不过是一个后辈。想要跟高层相谈,你还得往里边走。” 顺着他的手指,齐乐天看到了,另一座山头上的“绳结”。 “还真远啊。”齐乐天叹了口气。 他身上携带的灵石不多,还得用来以备不时之需……再加上身上没带干粮,身体里能量的消耗,也是极快。 再走这么远的山路,说不得就得像没水的夸父那样,倒在路上,活活饿死。 “前辈,你这里有没有吃的?”他听着自己不过稍稍战斗,就已经咕咕直叫的肚子,腆着脸问道。 “有的。”老道走进茅房里,给齐乐天拿出了一个小袋子:“辟谷丹,用来代替凡俗的食物,我看你不过一身怪力,身体消耗应该蛮大的,就把这个给你吧。” “哦对了。”他像是不经意间提醒:“我的师兄和长辈们,都有些暴躁,看你打赢了我,估计还得跟你讨教讨教,你可得担待着点。” 齐乐天握着袋子,嘴角抽了抽。 老道看起来,还跟小孩一样,不大服气啊。 只是……他打开袋子,拿出一颗丹药,吞进嘴里。 一阵暖融融的气息,从他的腹中逸散开来,不仅缓解了他的饥饿,甚至还有些饱腹感。 “谢了,前辈!”他展颜一笑,小腿肌肉一绷,高高跃起。 向着下一座道观,进发! 第二十三章 气运金莲的降世 “唔。”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弓着腰,嘴边尽是淌下的鲜血。 “您都是第八个了,我晓得,还有一个在最里边。”月色下,一个身着白衬衫的少年,缓缓把印在他小腹上的拳头收回:“您这都快渡劫的水平了,居然还跟我这种小辈一般见识,实在是没意思啊。”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老者缓了好一会,擦干了嘴边的鲜血,才直起身子:“看你的修为,恐怕是转世重修的仙人吧……我派的老祖宗,正好也在最后一峰,我已经将你到来的事情禀报了上去。” “道宫的老祖宗吗?”齐乐天若有所思。 “没错,现在处在第九峰的,正是我派的开派祖师,六阴真人。”老者看着那遥远的第九峰,慨叹道:“若是再早几十年,我们这修为放在人间,不说登临绝顶,至少窥见了人间至上的风景……” 齐乐天清楚他的慨叹。 过去像他们这样苦修数百年,终于得见仙境风景的道人,在人间界可以说是呼风唤雨,莫可沛御。 任谁都会怀念那种风光的岁月。 “从你进山开始,祖师就已经跟我们吩咐过了。”老者重新坐回蒲团上,缓缓运气:“若是你有击败我们这三代人的实力,那么便有资格成为我道宫的客人,反之,我们也不用跟你多客气。” 齐乐天这才恍然大悟。 我就说为什么,这些川府的道人,一反常理,见了自己就要上前来过两招,原来背后早有吩咐! “去吧,前辈。”老人看似平淡地说出这话。 可齐乐天分明看到他眼角抽搐。 就算活了几百年,眼睫毛都是空的,可被这看似年轻的对手,轻松打败之时……难免还是会有所落寞。 “不碍事的。”齐乐天掏出袋子里的辟谷丹,将剩余五六颗一并丢进嘴里:“我看你的修为,过不了多久,也得迎来一场雷劫。届时,你也是新鲜出炉的仙人了。” “新鲜出炉吗?”看着齐乐天踏入风中的背影,老者喃喃着。 这少年虽说承认自己转世仙人的身份,可行事和气质,却完完全全不似一个转世的老狐狸,倒更像是真正的翩翩少年。 “真叫人迷糊啊。”他抬头望月。 仍不免叹息。 …… 高空落下一滚石。 “这就是第九峰吗?”舒展开身体,齐乐天看着这纯粹把山镂空,从而铸成的道宫,也不由得讶异了起来。 这年头,高楼大厦在人类世界,已经是在普遍不过的事物了,倒是这挖空山体,建筑一座大宫殿的工程,还有些新意。 不过,从那笼罩山体的大雾来看,估计没少设置掩人耳目的隐蔽阵法。翠城山脉距离川府的机场并不远,若是不好好收拾收拾,过不久就得登上新闻台了。 “前辈您好。”守着门口的两位小道童,老早就听得了山前的声音,迎了上来:“祖师爷吩咐过我们,若是您过来了,直接就把您带进内堂。” “谢谢两位。”齐乐天拱了拱手,跟着两位小道童,走进那灯火通明的大殿中。 虽说是小道童,但这一男一女的动作之间,隐合自然之道,呼吸之间,自有凡人所不能比拟之气度,即使修为尚浅,但未来无可限量。 天赋这么好,居然不被雪藏起来修炼,反而就这么大喇喇地放在前厅里,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道童?齐乐天越发的警惕。 能有这种气度,让天才作道童的“祖师爷”,绝非什么简单人物。 “前辈,我们只能送到这了。”两位小道童回过头,唇红齿白的脸上满是笑意:“我们只是小道童,没有进内堂的资格,所以只能送到这。” “感谢二位。”齐乐天摸了摸口袋,却发觉自己身上的灵石所剩无几。 有点丢脸啊。他心下暗叹,堂堂转世的大前辈,居然没有礼物送给这些小辈。 小道童们倒天真烂漫,原不指意向他讨点什么,转身便走了。 摇了摇脑袋,齐乐天无可奈何地越过最后一道门槛,走入内堂。 一步踏出,便是天旋地转,若非齐乐天道体坚固,就这一下,整个身子骨不得拆个稀巴烂? “我去!”他凭空落在地上:“怎么没人通知一下,这是个传送门?” 几道灼灼的目光早已探来,看着落地姿势并不雅观的齐乐天,纷纷转过了视线。 非礼勿视,这倒是道门的优良传统了。 “道友不远千里前来,我倒是有失远迎了。”一个温婉的声音,从内堂的中心传来:“也是我考虑不周,原应嘱咐小道童们,算是我们失礼了。” 齐乐天抬起头。 内堂并不大,一眼望去,只有约莫十丈方圆,几张方桌上,正摆满了玉盘珍馐,像是准备开饭的模样。 坐在主位上的,并不是齐乐天想象中须发皆白的道宫祖师,而是一个女人。 一个温婉知性,身着黄色道袍的女人。 “道长说得什么话。”齐乐天站起来,系好领子上脱落的纽扣:“我学艺不精,且身上有些不便,才闹了个大笑话……诸位见笑,见笑啊!” “随便寻个位置坐便是了。”主人家没说话,坐在她身边的魁梧大汉,倒是爽朗得很:“道友的有些面生,莫非原先并非我这川府道门中人?” “我自粤府来。”齐乐天笑了笑,也依言而行,坐到了尚有空位的桌子旁。 七张桌子,二十三位神仙,虽然齐乐天此刻看不出他们的修为深浅,但单看气势,都不是善与之辈,尤其是先前那位豪爽的大汉,更是有种久居高位的发号施令感…… 黄袍女子看了看不远处的沙漏。 上端的沙砾只剩些许。 “那么,就不等了。”她展颜一笑,有种成熟的水蜜桃味:“一个月前,我商清韵向川府的各个道门,都发送了一张请帖,想必各位都是收到请帖,才来到我这山门处。” 众人纷纷点头,举杯示意。 “我川府内有八景宫这般庞然大物在侧,若是能够依靠,本不需要我们这些门派之间,再自组联盟,可我前些日子想要上山拜见,也被拒之门外。” 齐乐天观众人颜色,发现他们都深表同感。 感情这是被八景宫拒绝上山的众仙,自组的小型联盟。 “相信各位都知道,两个月之后,气运金莲将会降世。”商清韵站起来:“今日我请各位来此,便是希望过两个月之后的争夺,彼此之间有个照应。” 齐乐天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气运金莲? 这玩意,可是跟一年之后的气运之争,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四章 莫名出现的异宝 这场小会议,给齐乐天解答了疑惑。 “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商清韵端起琼浆,轻啜一口。 没人搭话。 这里坐着的仙人们,虽然面貌极其年轻,但修炼的年份,说不定比他们这具身躯的太爷爷,还要长久……商清韵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若是还听不懂,那只能说是他们的智商问题。 但修炼成仙的人,有哪个智商真有问题?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便不送各位了。”商清韵笑了笑,礼貌地送客。 众仙纷纷告辞离去,除了那魁梧的大汉,以及齐乐天,几张方桌之间,已经空空如也。 “这位粤府的道友,既然能收到请帖,那想必在这川府之中,亦有不小的势力。”商清韵待得众仙都离开了,才转头看着齐乐天。 众仙在时,她成熟而温婉,明明只是十八九岁的面容,可却别有大家风范。 但现在,这位成熟的女子,莫名地有些冰冷。 “清韵,你也别吓着这位道友了。”魁梧男子坐在她身旁,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远来是客,态度要好点才行。” “无妨。”齐乐天倒是嬉皮笑脸:“说实话,我留下来,是想跟你们谈个合作。” “合作?”商清韵美眸闪过一丝莫名的光线:“什么合作?” “我先前说过,我的身体有些小毛病。”齐乐天摊开双手:“我相信,你们现在应该探查不到我的气息吧。” “确实。”商清韵颔首,修长而雪白的脖颈颇为吸引视线。 “这就跟我受的伤有关。”齐乐天叹了口气:“我跟一个邪派妖人相斗,虽然最后侥幸解决了他,但身体里也留下了他的诅咒。” 说这话时,他脸不红气不喘,还有些许慨叹。 即使是两位神仙当面,也没能拆穿他的谎言。 只是,他的内心有些恍惚。 都说仙人有赤子之心,可他齐乐天进了修行界以来,几乎就是在勾心斗角之间度过,哪来的赤子之心,坦诚相待? 不过就是些掌握了权力的人物,互相篡取利益罢了。 “道友可是要从我翠城道宫,购买些药材?”商清韵试探道:“我翠城道宫的药材,即使在整个川府,也能排得上号。” “不不不,我不需要那些东西。”齐乐天摇了摇头,笑得有些神秘。 “那道友究竟需要什么?”魁梧大汉皱了皱眉头。 齐乐天低下头,嘴角一勾:“很简单。” “由于我修炼的功法缘故,我对于灵力的亲和度,是极高的。”他双手插兜:“如果你们把我摆在聚灵阵法的中心,我大约可以给你们山门的聚灵阵法,增加一倍的聚灵效率。” “一倍?”商清韵掩着嘴唇:“道友,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齐乐天抬头直视她的眼睛:“我是认真的,姐姐。” 魁梧男子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那你要什么?”商清韵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 翠城道宫的后山,用的是玄仙级的聚灵阵法,如果能够再翻一倍,她有把握在气运金莲的争夺之战中,夺得更大的份额。 目前翠城道宫,有玄仙级的灵石,二十八块。 她本身就是玄仙初境的强者,再加上翠城道宫的本身储存的几件法宝……在这场气运金莲的争夺之中,她有把握夺得符合道宫体量的金莲。 但是,人的欲望,就如同高山滚石。 若是有机会夺得更大的机缘,她六阴真人绝不会手软。 身为修行者,就应在大道上攀登不止,绝不会放过任何进步的机会。 只要有足够的灵石,她就能够催动更多的法宝,夺得更多的气运金莲……并且能够守住。 “你要什么?”商清韵思绪如电光火石。 “我要灵石。”齐乐天没有废话:“一倍的效率,我要三成。”、 商清韵撇过头,看了看魁梧男子。 男子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成交。”商清韵看着齐乐天:“那么……” “现在就可以开始,我可是个敬业的合作伙伴。”齐乐天右手放在胸口上,行了个绅士礼仪。 …… “玄仙级的聚灵法阵,还真是强悍。”将原本那只千年的玳瑁壳移开,齐乐天像是一只老王八一般,坐了上去。 体内紫府气旋疯狂转动,他将整个身体,彻底贴在了聚灵阵的阵盘上。 只要身体与聚灵阵盘接触面积够大,他能够祭炼的元气就越多。 灵石的生产速度,也就越快。 坐在山顶上,商清韵没有闲情逸致看那皎白的月光,只是盯着山谷中的聚灵法阵。 “还真就,提高了足足一倍的聚灵效率。”魁梧的男子站在商清韵的身旁:“你看出他修炼的究竟是哪一派的功法了吗?” “就连你这个天河水军的统领都看不出来,我一个小小的道人,又如何得知?”商清韵扭过头,眉眼间的风情,却是先前无人得见的。 魁梧男子搂过商清韵的腰,贴近了她的耳朵。 “若是能够永远将他留下来,你就相当于占据了一个福地级别的灵脉啊。”魁梧男子看着下方的聚灵阵,赞叹道:“他这个功法,实在是太过恐怖。” “揠苗助长罢了,要是真把他长留在这里,别说把这一处化作洞天福地,怕是过不了多久,这根细小的灵脉,能给他吸干。”商清韵白了男人一眼,眼波却如丝流转:“只是,泷统领不觉得他拿的,有点多吗?” 泷在天河水军,也当了两三百年的统领之位。 一听到商清韵这句话,他便清楚这女子的想法。 “等到两个月之后再说吧。”他摇了摇头:“这时候,可不能被他知道。” “这不消说。”商清韵笑着抚上了泷的脸。 月光映在这两人的脸上,投射出长而淡的剪影。 …… “有古怪。”七阳道人坐在山巅,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峰。 那处是翠城山脉,一个小宗门的所在地,除了灵力比外界更为充沛,便再无什么神妙之处。 “似乎,那一处的灵力,变得更加浓郁了?”他摸着拂尘,眼神微动。 师尊说过,再过两个月,他跟齐乐天之间,必有一战。 两个月后的大事,只有气运金莲。 “堂堂齐天大圣,还要跟那些小修士们抢气运金莲?我呸。”他恨恨地摸着拂尘,像是要把拂尘撸秃:“只是,还是没有把握啊。” 面对那种状态的齐乐天,他都赢不了,这次让齐乐天走脱了,想必再回来的时候,只会更强。 而短短两个月,根本没有让他进步的时间。 他必须要想些别的办法。 在这个思路之下,他忽然看到了远山那处忽然提升的灵气浓度。 “莫不是,有异宝出世?”他这么一想,眼睛微眯。 忽然就有些蠢蠢欲动。 第二十五章 真正的气息源头 邢君整个人化作一片灰色的雾气,逐渐深入了这一片深山。 作为妖协的湘府分部,这一处的防御水平,比粤府那边的大猫小猫,要高得多了。即使是天仙境,且拥有三昧传承,他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触及了什么陷阱的开关。 松柏立于山岩之间,不时有翠鸟啼鸣。 “全部开放?”一条巨大的蜈蚣,正盘绕在山巅的水池中,骤然接到命令,几十条小短腿都被吓傻了:“老大,你是不是发烧了?” “少贫嘴,赶紧打开,万一误了事,有你好看的。”传讯玉符的另一端,一个森寒的声音传来,仿佛毒蛇吐信。 “遵命!”即使同属五毒一属,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吴功功也不敢乱来,赶紧把自己掌管的五毒阵,全数撤去。 一时间,山间的云雾,都散去了几分。 最核心的山峰上,那位顶着牛角的青年,嗅着杯中的美酒,远眺山间。 湘府多山,但这蜿蜒的山峰,未免也有些太过浩瀚了些。 “演化已经在各个地区的洞天福地,缓缓开启了。”牛角青年的身后,走出了一位笼在紫袍中的妖灵。 只听得他口中说话时,窸窸窣窣,身份便也呼之欲出。 “万蛇府的尊者到来,我倒是有失远迎了。”牛角青年回头,看着那紫袍中的翼火尊者,微微一笑:“美酒在此,已经给您备好了。” “不愧是平天大圣,行事果然缜密。”翼火尊者大喇喇地坐下,提起酒壶:“居然连我喜欢喝什么酒,都给摸了个一清二楚,你这个朋友,值得交。” “我老牛的性格,你们都是知道的。”牛魔王举杯致意:“对待朋友,我会给他准备上好的美酒,而对待敌人,我会给他准备甘甜的鲜血。” “啊,不愧是平天大圣。”翼火尊者不以为意:“万蛇府同意并入妖协,只是,老蛇我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牛魔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豪迈之气尽显。 “我希望,万蛇府能够进驻第三峰。”翼火尊者转了转酒杯:“湘府之中,苗人与我万蛇府结盟,即使称作第一本土势力,也不为过。” 牛魔王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第一峰,自然是交给你们妖协自己人。”翼火尊者掐着手指头算计:“第二峰,我隐约察觉到有几道法力高强的气息先占了,自然也不便去抢夺。” “但是这第三峰,我们想要。”他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牛魔王转了转杯子。 “本来嘛,这第三峰,给你们也无妨。”他眼神中,多有玩味:“如果你们来早了两天,说不定我就直接划给你们了。” “今天,有什么不对的吗?”翼火尊者的信子弹吐,似乎是在感应些什么。 “今天,会有一场大戏上演。”牛魔王邀手,示意翼火尊者跟着他出来。 翼火尊者依言走出,随着牛魔王走到了山后。 群峰连绵蜿蜒,足足有百来座山峰,住人的却只有二十五座。 第一峰虽名号第一峰,但却并非群峰的最终点,阵法的边沿。 在第一峰的峰后,是一片沼泽。 从峰顶望去,这片沼泽极宽阔,甚至望不到边沿。往近前看,一片厚重的雾气,笼盖在这沼泽上,水草点缀,不时有细小的泡泡浮起,看着便有些恶心。 “如何?”牛魔王看着翼火尊者。 翼火尊者:“???” 我从来没来过这里,你跟我说什么“如何如何”……我怎么知道如何如何? “这是云梦泽的一条分支。”牛魔王看着那宽阔的沼泽:“你想到什么了吗?” “不知道。”翼火尊者诚实地摇头:“但我想不出来,这跟第三峰的归属,究竟有什么关系。” “既然看不出来,那便算了。”牛魔王有些惋惜地摇头:“我们先回去,喝两杯叙叙旧啥的吧……第三峰的事情,也不好说就这么敲定了。” “估计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我能给你一个答案。” …… 邢君一路深入,依旧小心翼翼。 这一路上,除了蒙蒙的雾气,他再没有遇上别的机关法阵。 “顺利得令人怀疑啊。”他感知着那道隐约的气息,一路前行。 为首的三座山峰,足足有上千米高,他此刻走的路,正是那三座山峰下的山谷。在这种林木茂密的情况下,即使有巡视的人员,也难以穿过层层的林木,发现化作一道灰烟的他。 那道气息在远处若隐若现,吸引着邢君的注意力。 “城主的气息……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眯起眼睛,缓缓加速。 若是不快点找到那道气息,他的心口,就仿佛有只小猫一直在挠。 牛魔王站在他的行宫窗前,端着酒杯,望向山谷。 在那林木中悄然前行的邢君,正落在他的眼眸中。 “若是你真能成就,那么我妖协未来,必然也多出了一员大将,我也不用继续守在这湿漉漉的地方。”他看着那向沼泽而去的邢君,忽然就想起了当日,那笼在黑袍里的使者。 “希望那个货色,能说话算话。”他冷哼一声,收回了视线。 而邢君已经到达了沼泽的边沿。 一串串混杂着淤泥与杂物的气泡,从沼泽底下浮起来,带着腐殖质的腥臭味。 “为何城主的气息,会出现在这般腌臜之处?”邢君返回原形,捏了捏鼻子。 这沼泽的气味,简直就像开了味道博物馆一般,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都混在里边,比人类世界的垃圾场,还要难闻上百倍。 “算了,先找要紧。”他扭了扭头,将无用的思绪排开,沉入沼泽中。 茫茫沼泽,居然远比他想象的要深,那道熟悉的气息,正沉在沼泽更远更深的地方。 邢君如鱼儿般游了过去,双眼却被深厚的淤泥裹住。 为了避免引动这处的阵法,他选择了最原始的游泳,而不是什么避水咒。 撑开眼皮,他忍者水压的疼痛,看向那气息的来源。 一个仅能容纳一人的洞口,正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沼泽中的淤泥。 气息便自其中来。 “罢了!”邢君心中暗骂一声,闭上双眼,随着那淤泥一同没入洞中。 不见踪影。 第二十六章 各怀心思三人行 七阳道人的身影,如同一只巨大的白色天鹅,掠过了重重的山峦。 若是那处山脉中,真有异宝存在的话……他的内心中有种灼热的感觉。 以往在八景宫,师尊总让自己依靠自己的力量,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未来……可他同样清楚,若是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单就齐乐天那根棍子,他就应付不了。 这已经不是修为境界能解决的问题。 “若是真有一件异宝。”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身形,直接落到了翠城道宫的第九峰上:“那便是我的幸运了。” 泷与商清韵正坐在山巅,双手对顶,借着太阴星力来修炼,可头顶处忽然刮起的大风,唤回了他们的神智。 “两位道友晚上好啊。”七阳道人走到两人面前:“我观此地有光华闪烁,原不想是你们二位的地界。” “道友是?”泷统领站起来,挡在商清韵的身前。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七阳道人。”七阳道人摆了摆手:“此次前来,只为了问问此地的异状。” “我是泷,天河水军先锋军二统领。”泷指了指商清韵:“这位是翠城道宫的六阴真人,商清韵。” “见过七阳道友。”商清韵点了点头。 七阳道人常年在八景宫中修行,转世之后的这几年,方才出关处理事务,这两人不认识他,也属正常。 “道友这次前来,想必是感知到,此地逐步加强的灵气浓度吧。”泷统领侃侃而谈:“但这并不是异宝出世,而是一位新加盟的道友所为。” “新加盟的道友?”七阳道人眯起眼睛:“方便说来听听吗?” “这是一位受了伤的道友。”泷统领笑道:“他修炼的功法特殊,能够辅助吸收灵力,创造出更多的灵石,此次借我翠城道宫的聚灵阵,只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灵石。” “灵石吗?”七阳道人颔首:“可否带我去见见这位道友?” “这……”泷和商清韵对视一眼。 一个宗门的聚灵阵,几乎可以说是宗门的重中之重,若是不慎被毁,不知需要多少材料,才能恢复过来。 “放心吧,我以道树担保,我绝不会有任何的不轨之心。”七阳道人起了一誓。 若是原先以为的异宝,他还有心想要得到。 可现在知道,不过是一个修炼特殊功法,用以辅助灵力吸收的仙人,兴致就淡了不少。 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另一个计划。 两人再对视一眼,才堪堪放下心来。 一个外人忽然想要参观你家最机密的地方,若不是发了如此毒誓,恐怕没人敢于引狼入室。修真界里,虽然崇尚赤子之心,可若是人人都仙风道骨,自然也没了现在这么多腌臜的争斗。 “还请随我来。”商清韵一稽首,转身带路。 翠城山脉距离灵脉最近的地方,便是这座山谷。三座山峰将这处包住,好似三条巨龙,口中衔住的珠子,乃是最具灵性的地界。 而这龙珠的中心,便是翠城道宫的聚灵阵眼。 齐乐天心有所感,抬起了头,顺手将玳瑁壳拉了过来,穿在身上。 他先前已然觉醒了他心通,不过由于三尸魔气的笼罩,使得这一神通的力量难以发挥。 只是,在某些时刻,心中的预感,仍然能悄然浮现。 比如现在。 “这便是翠城道宫的聚灵阵吗?”七阳道人看着那六十四卦的造型,心中微微摇头。 要是采用八景宫内部那变爻阵法,这处山脉的灵力,不仅能够加速灵气的聚集速度,甚至还能反哺这一处灵脉,使得这地脉更加生生不息。 当然,这都是大法师和师祖的功夫,跟他七阳道人,倒是没什么关系了。 “没错。”商清韵略一颔首,美目中多有自豪。 当年她师从一位普通的道人为师,若非本身天纵之才,哪里能登临青云之上,看到更高的风景? 至于之后的创派升仙,那更是一个壮阔而不失柔情的故事。 单凭一介女流之身,在川府这种修行者云集之地,自占山头开派作祖…… 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那中央趴着的那位背着玳瑁壳的道友,想必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位异人了。”七阳道人浮在空中,看着呈龟状趴在地上的齐乐天,如是说道。 “额……那玳瑁壳是我派原先的阵眼,想必是他用来增幅自己的功法。”商清韵也没料想到,齐乐天居然把自己的龟壳,给戴了上身。 齐乐天心有所感,抬起了头。 只见三人站在不远处的天空上,聊着些什么,便举起了手,微微一笑。 他视力不错,即使在这月色朦胧的夜晚,也能隔着百米开外,看清楚七阳道人的脸。 但他相信,即使走到近前,七阳道人也决计认不出自己。 先是用七十二变掩盖了相貌和身形,再让清欢给自己加了一道封印……别说是七阳道人这种玄仙级别的人物,就算是更高一级的金仙近前,恐怕也看不透他齐乐天的跟脚。 “这位道友还真是口味独特。”七阳道人笑了:“莫不是在人间重生时,爱上了某部扶桑的动漫不成?” 齐乐天听到了他的话。 真没想到,就连这种老古董的玩意,重生之后也能跟上潮流啊。 只可惜,自己不是什么龟仙人。 而是孙悟空啊! …… 草草的看了几眼齐乐天,七阳道人顿感没趣,便回到了那峰峦之上。 夜风潇潇,吹动山间的叶子,像是吹响了某种古朴的乐器,如碧海潮生。 “你们招了这么一位道友,想必是在为两个月后的气运金莲之争做准备吧。”七阳道人手捧清茶,看着对面的两人:“我乃是川府一散修,目前无依无靠地,也想在那片金莲中,争上一争。” 泷一听这话,立刻就心知肚明。 今日这道人来此,原是误以为有异宝出世,却没曾想猜测失误。但碰上自己两人之后,却又想出了结盟的路子,亦是为了之后那场金莲之争。 虽然看不出眼前这道人的深浅……商清韵低头品茶,心中同样算计着,但能在自己两人面前掩藏实力,至少也同是玄仙一级。 想着想着,商清韵与泷不经意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们都是玄仙,即使那道人有什么异心,恐怕也翻不起什么波澜。 “那好,承蒙道友不弃,我们今日便正式成为盟友了。”泷伸出手,与七阳道人击掌为誓:“气运金莲之争,还得仰仗道友的力量。” 七阳道人伸出手,与泷轻轻一交,发出清脆的掌声。 他的心思,可不像商清韵两人,纠结在那气运金莲的事情上。 他只想掩藏在争夺金莲的群修中。 抓住机会,给那臭猴子,整上一手…… 致命一击! 第二十七章 金莲现时诸界动 齐乐天趴在龟壳上,心里也大致猜到了七阳道人的想法。 看到这一处忽然暴涨的灵气,怀疑是什么异宝出世,前来查看,完全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这所谓的异宝,就是自己罢了。 而能够提升灵力聚集速度的阵法,大宗门里不知道有多少,只不过翠城道宫这种小宗派,接触不到罢了。 “要是解析完毕就好了。”齐乐天伸手,捅了捅地上的泥土。 原本松软的泥土,在这灵气的富集之下,变得坚硬起来,凝成了一块一块的灵石土。 再过不久,这些灵石就会彻底凝固,并且将原本的泥土排斥掉,只余下一块坚硬无比的灵石。 “不过,用不了多久了。”齐乐天抚摸着这些亮晶晶的灵土,眼中也晶亮晶亮的。 …… 沼泽很大,也很深。 跳进坑洞的邢君,正忍受着恶臭与黏糊糊的淤泥,越发深入。 “该死!”他下落的速度越来越慢,淤泥也越发的沉重。 随着深度的加大,这淤泥给予邢君的压力,越发的强悍。 “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沼泽?”他不敢动用灵力,仅凭身体,潜入到这个深度,已经相当勉强……即使是久经锻炼的肉体,在这大自然的威力之下,也是有极限的。 按照他的估测,这一处估摸着已经深入地表两千多米。 一种荒谬感出现在他的心头。 莫不是,被人算计了? “只是,城主的气息还在下边。”他已经睁不开眼睛,只能凭借神识中那微弱的感应,一路下潜。 不管是怎么回事,他都得弄个清楚! 再往下潜,不到半刻钟,他终于触及了这沼泽的底部。 他把脚插在水底,双手抓着底部的巨石,缓缓爬动。 花无邪的气息,已经越发的强烈起来,估摸着已经不远。 一串串的泡泡,从邢君的嘴角冒出。 巨大的水压,压迫他肺里所剩无几的空气,即使是仙躯,也有些吃力。 他一伸手,终于抓住了那气息来源。 一根长长的棍子,正插在那水底,只是轻轻一扯,便好像拉动了什么机关一般。 什么叫做光芒灿烂! 什么叫做侵略如火! 像是被压抑了无数年,当这根棍子被挪开之后,一个窄小的隙缝,从这沼泽之底裂开,一直延伸出去十余里。 一道大门,就此打开。 金红色的岩浆从沼泽之底,不断地冒出,将三十余里的沼泽,逐渐煮沸。初时的岩浆被沼泽中的泥水冷却,化作玄武岩,却又被新一轮的喷发所打破。一串串巨大的气泡,从水底快速地涌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传遍整片水域。 翼火尊者掏出了小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怎么有点热?”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用小手帕扇了扇风。 能让翼火尊者这种存在感到炽热的温度…… 牛角青年坐在一旁:“一个时辰之后,你要等的答案就到了。” “那我再等等。”翼火尊者吐着蛇信。 倒更像是一只狗。 …… 那一瞬间,邢君以为自己死了。 红热的岩浆,在他身边凝结又散开,被瞬间蒸发的水汽直接笼罩了他的全身,相当于给你来了个高温蒸汽浴。 若是一个普通人被丢在这,别说是活命,就连留个全尸,都绝无可能。 毕竟,被上千度的水蒸气淋了一遍,全身上下的皮肉,绝对没办法留在身上……而剩余的骨骼,在那融化又凝结的岩浆流中,用不了多久,也会变成父母家中煮汤时,高压锅里破碎的碎片。 毫无防御的情况下,即使是天仙,给来上这么一下…… 即使是身负三昧传承的邢君,也难以存活下来。 他的耳边,传来震荡九天的锁链碰撞声。 “是勾魂使者的锁链声吗?”他喃喃道,整个人躺在岩浆的深处,被业火所洗礼。 “勾魂使者?什么垃圾玩意。”一个声音借着铁链的震荡声,透了出来:“一个点燃了神火的小辈,居然这么弱?” 邢君的心中,忽然一片空明。 他不顾此时的高温岩浆,强行睁开了双眼。 岩浆之中,一片通明,四根如同通天柱一般的铁链,从远处的虚空中延伸出来,锁住了一位身高足有五里高的巨人。 “我傻了。”邢君虽然早有准备,但也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位巨人。 法天象地的功法,在各大修行门派之中,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即使是邢君这种野路子出身的修行者,也能调动体内的灵力,凝聚出百尺高的法相。 但像这巨人一般,仅凭肉身,便有五里高下,却是前所未见。 单凭这身躯,这巨人就能够手撕号称妖族肉身第一的龙族。 最最关键的是,这身高五里的巨人…… 没有头颅! “肚脐的位置是嘴,胸口上是眼睛。”邢君的脑海里,忽然闪回过一个远古的传说。 “你是刑天!” …… 七阳道人正坐在第九峰的厢房里,五心向天。 无数的天地元气,被他从清风和大地中拖拽出来,全数送入自己的体内。 玄仙级强者调动天地元气这个能力,被他发挥到极致,第九峰越发充沛的灵气,成了他最好的养料。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坐在这第九峰上,跟在八景宫中,也不差多少。 “一个多月来,从来没有懈怠。”七阳道人行遍周天后,缓缓收功:“那个身怀特殊功法的道友,也是够勤奋的。” “七阳道友。”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正是天河水军的泷统领。 “泷道友,早啊。”七阳从蒲团上站起,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灰尘:“有何见教?” “距离金莲之争,只剩下三天了。”泷统领的手中,一柄细小的飞剑,正在祭炼之中。 四枚玄仙级的灵石,在他的飞剑旁浮动,仿佛给飞剑装上了一层旋转的护栏。 “看来,泷统领是早有准备啊。”七阳道人笑了笑。 “早啊,两位。”脱下玳瑁壳的齐乐天,终于在昨天离开了聚灵阵。 他挥了挥手,向两位打招呼。 看着拿走三成灵石的齐乐天,泷统领的头,就隐隐有些发痛。 足足三十六颗玄仙级的灵石,落到了他的口袋里。 这可是……一个普通玄仙三倍的法力。 七阳道人活得相当通透,一眼就看出两人间貌合神离。 可他只在乎三天之后可能的大战。 所以,他忽略了这位“修炼特殊道法”的少年。 与其他人不同,对于气运金莲,他并没有多看重。 只有这些无甚背景的小门小派,以及散修们,才会在这种预热之中,付出如此大的努力。 真正的豪门,永远盯着十个月后,那真正的气运之争。 除此之外,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道友们,准备出发!”一艘仙舟停泊在第九峰旁。 一位位仙人依序上船,跟凡人登基,也无甚区别。 齐乐天最后一位走上仙舟。 他一回头,看着那群峰,咧嘴一笑。 像这艘仙舟一样的,在这川府还有无数艘。 他们有着同一个目的地。 “龙渊池吗?”齐乐天念叨着这个地名,走上仙舟。 舷梯收起,他的背影消失在第九峰上。 像是要赶赴君王的晚宴。 第二十八章 天空之镜龙渊池 仙舟破开虚空,将两边的云雾抛在身后。 七阳道人三人站在船头上,气息张扬,长发被罡风吹动,像是魏晋时期那些沉迷玄学,狂放不羁的文士。 “还有十分钟,就能够穿过原先的世界壁障,进入龙渊池。”泷统领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十点十五,am。 齐乐天坐在船舱里,看着那逐渐扭曲的空间。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 “穿越世界壁障吗?”看着舷窗处逐渐变得细长的光线,他闭上了双眼。 眼睛在这种场景下,给予人的信息,已经不再真实。 只有用心,用道树去感受到的,才是外界真实的情况。 一阵剧烈的抖动,传遍整个船体。 “到了。”泷的身影从憧憧的状态回复原形。 舷梯放下。 “龙渊池……居然是这样一副模样吗?”一位仙人低声道。 一片平坦的水面,从齐乐天的脚下,一直延伸出去,直到世界的尽头。蔚蓝的天空倒映在水面上,折射出水蓝的天光。 这里没有游鱼,没有杂质。 只有被倒映在这如镜般水面的,光滑而明亮的天光,以及点缀在蔚蓝之中的白云。 “你们原先没到过这里吗?”齐乐天扭过头,看着那位仙人。 “我还算年轻啊。”这位头戴方巾的仙人一笑:“上一次的气运金莲降世,还是三千年前……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呢。” “三千年前……你说的是阐截之战吧。”齐乐天略一思忖。 “正是。”这位看起来更像儒家教书先生的仙人,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时可是前所未见的乱世,截教这样一大教派陨落,才空出了无数的气运……以至于能够酝酿出一场气运金莲雨。” “当今天庭陨落,当然也是这次气运金莲的气运来源。”齐乐天抬起头。 在这浩瀚的小世界中,放眼望去,每一个方向,都有几艘体型巨大的仙舟,或是代步的坐骑。 东方那条应龙,背上坐着三位仙人。 西北方的那艘超级豪华版的仙舟,更是有上百道仙人的气息腾出。 “很多人嘛。”七阳道人左右巡视一番,微微一笑。 泷与商清韵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骇。 原先发下请帖之时,前来赴宴的足有十数人,原以为在此次的气运金莲之争中,定然能夺得大头……可没曾想,在他们百般思虑的时候,无数潜伏在暗中的仙人们,已经聚集成多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看来,会很艰难啊。”泷轻声道。 商清韵挽住了他的手。 “没事的。”她看着他的眼睛:“我们这里,最大的倚仗,就是三位玄仙,以及一张来自远古时期的法阵图……我们召集了这么多位同道,让他们作为备用的能量供应源,至少也能够支撑一天一夜的水平。” “只是……”泷的眼睛里出现了迟疑。 当年他便是天河水军的统领,与妖协或是外神之间,时常有摩擦,自然不是什么养得白白胖胖的大头兵。 只是,那张阵图上记载的法门,就连他这样的玄门正宗,都感到心慌。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功成万骨枯。”商清韵作为一个女人,心肠居然比他还要硬:“只要我们在这次的气运金莲之争中,夺得那真正的大头,别说是这点小损失,就连那看不见的金仙壁垒,我们都能找到机会!” “金仙”两个字,就好像古寺钟声,在泷的脑海里炸开。 他成就玄仙,已有近六百年,可却死死的卡在入道境上边,不得寸进。 当年的意气风发,也在这天河水军无聊的摩擦之中,被消磨殆尽。只有在这次转世重生,认识了六阴真人之后,他那颗枯槁的心,才恢复了些许的青春。 要说美女,这些年来他见得多了,甚至在更早的年头,有位金仙的女儿,曾经隐约地对他表示过爱慕之情,但都被他委婉拒绝。 只有在这辈子认识的商清韵,才真正走进了他的心。 她是一朵开在枝头的木芙蓉,常年经受着风霜和雨雪的洗礼,可却从来没有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永远在修道之途上高歌奋进。 她的功法并不高明,但凭借着这并不高明的功法,她顽强地渡过天劫,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师。 她升仙之后,并没有满足于仙人之间的悠闲茶话,而是终日闭关,在那云雾缭绕的山间,独自忍受着道则的孤清。 相比起商清韵,泷就是一个自怨自艾的失败者。 他时常抱怨着天河水军的腐朽,痛恨着上官克扣的资源,还被入道境这关卡阻拦在玄仙境真正的风景之外。 商清韵的到来,就像一柄锋利的长剑,刺破了他虚伪的内心。 他爱她,所以愿意跟着她,继续攀登大道。 “好!”他握住了她的手。 好似握住了火热的未来。 齐乐天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把戏。 “清欢说,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得到更多的气运。”齐乐天看着那天空之镜,攥紧了拳头:“道兄,你可知这气运金莲,究竟会从哪个方向出现。” 带着方巾的儒生抬起头,笑得很和蔼:“据说,气运金莲,跟佛宗的天女散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我想,这些气运金莲,应该就从天空中落下吧。” “从天空中落下?”齐乐天把手放到下巴上,眯起了眼睛。 一只毛茸茸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啊,暂时还不用你登场,你太显眼了。”齐乐天没有回头,继续思考着对策:“从天空上落下的金莲……” 他的脑中,忽然闪回了一个场面。 一条数十丈长的雷龙,正盘绕在天空之中,疯狂地噬咬着。 “似乎,可行。”他看着那没有一丝杂质的蔚蓝天空,嘴角微扬。 方巾儒生站在齐乐天的身后,没有如同其他的仙人一般,去欣赏那绝美的天空之镜。 他只是看着来回踱步的齐乐天。 “真累人啊。”他忽然低下头,嘴唇蠕动,说些只有自己听到的话:“老子无儿无女,整天跟着这猴子,就像是他的奶妈一般。” 金狗挂在齐乐天的背后,忽然心有所感,回头看着那方巾儒生。 可那个位置,已经没有半个人影。 第二十九章 十九颗灵石手套 这场等待,并不漫长。 在场的神仙们,少说也活了三五百年。 三天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眨眼就过去了。 “齐道友,你要去哪?”众人被召集起来,齐乐天却依旧呆在原位上,没有起身。 “我就不跟你们抢金莲了。”齐乐天笑了笑:“不太好意思。” “大家都是一个联盟,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我们更加不好意思。”泷统领眼神中,透着些不同寻常的光:“这两个月来,你也帮了我们不少,不能这么亏待你。” “真不用了。”齐乐天实诚地说:“我跟你们合作,还是为了灵石……在这气运金莲的争夺之上,我还是独来独往好了。” 泷的眼眸中,一道冷光划过。 玄仙级别的灵石,即使是同为玄仙境的强者,看着也相当眼红……要知道,除非灵力见底,不然单纯用来修炼,一颗玄仙级别的灵石,能够辅助一个普通的玄仙级强者,修炼三个月左右。 玄仙级的灵石,用途可不止回复灵力这么简单。 这种级别的灵石,已经称得上是天材地宝。 齐乐天足足拿走了三十六颗,由不得他不心疼。 因此,为了拿回这些灵石,他堂堂天河水军的统领,也不得不产生一些,不怎么友好的心思……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齐乐天留下的基础上,若是他中途便走掉了,或是被人半路截胡,这三十六颗灵石,可就落入了他人之手。 齐乐天可管不了这么多。 他深知翠城道宫那条灵脉的灵气储量。这两个月的高强度输出,已经算是掏空了这条灵脉的家底,就算气运之争结束之后,恐怕也得养上几十年,才能恢复当初的模样。 既然没了利用价值,他也懒得再跟商清韵那两人纠缠。 商清韵还想说什么,却被七阳道人的哈欠堵住了。 “多一个少一个,没多大差别。”他打了个哈欠:“再有半个时辰,气运金莲就要正式落下了,现在还不赶紧整队,到时候恐怕连花瓣都赶不上热乎的。” 这一句话,倒是给泷和商清韵两人敲响了警钟。 他们付出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一次的金莲争夺吗? 算那小子走运。泷在心中暗骂,表面上却一脸严肃。 “道友们,到了我们行动的时刻了!”他振臂一呼,一张古朴的阵图,便好似当日横空的太极图一般,延展开来,覆盖了近处的水面。 每一位仙人,都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 一种来自远古的神秘力量,在阵图上不断流转,穿过每一个作为阵图枢纽的仙人,将他们勾连在一处,化作一个系统。 所有人的仙元,都缓缓流淌而出,汇聚成一个粗犷的狼型头像。 即使隔着一层世界壁障,但两个世界,拥有同样的星空。 “引动二十八宿的星力?”七阳道人喃喃道:“还是单一的星将?” 不过,他也没时间细细思考了。 一团又一团细长的根须,从天顶上垂落下来。 只听得咔嚓几声。 第一朵金莲,已然从天而降。 …… 齐乐天趴在水里,吐着泡泡。 龙渊池的水源极为清澈,即使隔着一层荡漾的水波,也能够将空中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 金狗拍了拍他的后辈,似乎是在好奇他为什么不冲上前去。 “不用冲,金狗。”齐乐天老神在在:“这第一株气运金莲,就跟那些寺院里的新年头柱香,是一个道理,无非就是抢一个好意头。” 金狗:“???” 气运这种东西,你不抢个好意头,还有什么意思? “而且,我打心底里感觉,它太小了。”齐乐天看了看天空上那株气运金莲,摇了摇头:“这种层次的气运金莲,别说是增幅现在的我,就连增幅一个普通的天仙,感觉都够呛。” 金狗仔细想了想,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但别人可不这么想。 龙渊池就是一片镜子,忠实的反射着上空所有的场景。天空之上,此刻至少有三拨人马,对那落下的金莲虎视眈眈。 先前齐乐天所看见的那头应龙,此刻正翱翔在天空上,双翼如同遮天蔽日的伞盖,挡住了一大片的阳光,给澄静的龙渊池上,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黑影。 而站在它面前的,则是一位剑客。 修行界里,人们通常都是祭炼飞剑——御剑飞行,千里之外斩落敌人的狗头,总是比较令人向往的神仙事迹。 但这站在天上的剑仙,似乎走了一条跟寻常仙人,截然相反的道路。 他的手中,只有一柄普通的精钢长剑。 斗笠遮住了他的脸庞,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到他半张脸孔。刀刻斧凿的线条,就跟他手中的长剑一般刚硬。 “是……太白金星的徒弟!”终于有一位识货之人认了出来:“师承太白剑仙,却另辟蹊径,融凡间武道于仙境,据说曾经一剑当空,斩灭妖协五位天仙。” 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自周遭而起。 一剑,就斩灭了五位天仙? 齐乐天躺在水里,看着这一龙一人的对峙,有些无趣。 “就为了这样一朵小小的气运金莲,抢的头破血流的,就很没意思。”齐乐天的手中,已经捏碎了十余颗灵石。 全是玄仙级的,不参杂低品灵石,质量有保障。 就连金狗,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这两个月来,它一直被齐乐天丢在山外,随意游荡,直到此时才召回身边。 “好了,差不多了。”齐乐天一直捏碎了十九颗玄仙灵石,才停下手。 灵石中的粉末,全数被他的手掌吸住,像是给他戴上了晶莹剔透的手套,在天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差不多这样,应该就能顶过去了。”齐乐天满意地拍了拍手,引得水波荡漾。 金狗:“???” 你这是在干嘛?糟蹋自己辛苦获得灵石吗? “现在就等着好了。”齐乐天双手搭在脑后,躺在水里,活像死海上那些躺着看书的大爷一般:“在最大的金莲出现之后,你就开始待命。” “等我去摘了他,我们就马上跑!” 第三十章 飞剑跳丸蜀山仙 金狗还是有些郁闷。 文艺些的说法,应该叫做“意难平”。 当年跟着齐天大圣,纵横诸天,即使偶尔会栽在坑里,可哪次出场不是霸气凛然,横压一地诸多妖灵? 什么一地妖王,神仙关系户……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可如今,它居然要跟着齐乐天,藏在水里,暗搓搓地准备着偷袭跑路。 它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水里化作无数个泡泡。 齐乐天可没时间管它。 十九颗灵石所化的灵力,已经全数凝聚在手上,像是一层厚得脱不掉的粘胶。 半空中。 自第一朵金莲降世以来,其余的金莲,也纷纷出现在这龙渊池的上空。 无数绚烂的金色莲花,从天空飘落之时,还真应了当初那方巾儒生的话——气运金莲的降世,就如同天女散花。 一般的绚烂。 泷统领带着那巨狼阵图,立在半空中,双手抱胸,站在狼眼的位置上。 商清韵衣衫轻摇,如风中柳絮,稳坐在狼耳之上。 七阳道人手持拂尘,却像是握着一柄利剑,微笑着站在狼牙上,不露锋芒。 半空中乱糟糟地,各色法术的光芒左冲右突,像是除夕夜晚上绚烂的烟火,倒映在龙渊池这面天空之镜上,两相辉映,更是欲迷人眼。 天空上,还没有动手的势力,只剩下三家。 “为了争抢最后一朵气运金莲,这些人都下了血本啊。”齐乐天躺在水中,看着天上那从未移动的三股势力。 商清韵与泷统领的巨狼阵图。 透着股锋锐气息的剑宗弟子。 两位头上光可鉴人的大和尚。 三股势力都站在原地,看着天空上那一朵朵坠落的金莲,好似那些睡得朦朦胧胧的游客,被导游从大巴上扯下来,站在那高峰之上。 但大家也都清楚。 虽然现在,彼此和和气气地站在一起观景,像是来自不同城市的旅游团,共赏同一片天空……但最终的战争,仍旧会不可避免的降临。 因为对于这些修士来说,未来五百年的气运,究竟能否得到增幅,就毕其功于此役了。 “都没人愿意退后吗?”头上光可鉴人的大和尚轻宣佛号,有些遗憾。 “大和尚,你还是赶紧去动手吧。”为首的剑仙,直接将飞剑祭起,遥遥地对准了泷统领与两位大和尚的方向:“你们那群乌合之众也是,再不动手,怕是连一片莲叶都拿不到手上。” “剑宗的同道,未免也太自信了些。”泷统领的脸上,隐有怒色:“一十三名剑宗弟子,即使修为都在天仙之上,也未必是我们两方联手的对手吧。” 听他的话,想来是要先拉拢两位大和尚,共同对敌。 剑仙哈哈大笑:“我既然敢于说出这句话,自然就敢于面对你们两边的联手。” 七阳道人看着那剑仙的气息,不由得笑了。 “草长得越茂盛,割起来就越快。”剑仙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腰间的葫芦里,也隐隐有锐金之气释放:“你们联手,倒是省得我左右奔波了。” 泷统领没说话,只是看向了两位玄仙境的大和尚。 “原本,我们是不想全力出手的。”胖和尚叹了口气:“因为我们师兄弟修炼了一门法术,还没达到圆满的境地,收放之间未能自如。” 瘦和尚跟着师兄点头,双手合十,面色和善。 泷的眼皮跳了跳。 怎么这些人的口气,一个比一个大? 这是不把我天河水军统领当盘菜了是吧。 当最后一株小金莲坠落,并落到那太白弟子手中之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退了开去。 晚宴的正菜,终于要上场了。 “没办法了,你们没机会了。”剑仙的葫芦里,一道飞剑如同跳跃的麻雀,落到他的手中……仔细看去,那甚至并不是一柄真正的飞剑。 而是一枚丹丸。 在他的身后,十二位剑宗弟子,也打开葫芦塞子。 十二枚丹丸落在空中,化作一个疏漏百出的阵法,笼在他们的身边。 “我说你们的口气怎么这么大。”七阳道人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蜀山的弟子。” “还有人记得蜀山?”当头的剑仙眉头一挑:“蜀山避世,已有千年,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识货的人。” “蜀山的飞剑跳丸,可是一绝。”七阳道人的拂尘轻点:“我们这些自幼成长在川府的道士,自然也清楚。” “既然清楚,那你还留在这?”剑仙眼神睥睨,霸气侧漏。 “蜀山是不错,但我也不差就是了。”七阳道人手中拂尘轻扬,但身上的气息,跟当日追击齐乐天时,完全不同,好似换了一个人。 齐乐天躺在水中,笑得有点诡异。 若不是当日自己引动灵力,让这七阳道人以为异宝出世,升起抢夺之心,来到这翠城道宫,总是是自己当面,也认不出这七阳道人来吧。 如果认不出他,自己贸然出手,没做好准备的话……说不准在这种身体状况之下,还真着了他的道。 贪婪,总是会引发一些意料之外的灾祸。 道家的守身为正,便是从此而出。 一饮一啄,岂非天定? 一片青翠的莲叶,从高天垂下,还沾着云雾中的水珠。细细的鳞毛上,水珠滚来滚去,好不可爱。 “那才是真正的气运金莲。”在人群中,有老者叹气:“先前我们所争抢的那些小金莲,不过都是这片大金莲的气息泄露,引动天女散花异象罢了。” “只有这一片,才真正凝聚了这方小世界的气运,以及当年天庭的那丝道韵。” 众仙站在不远处,听了他这话,叹气声是连绵不绝。 只是,苦于实力不足的他们,就连守住自己手上的小金莲,也得耗费好一番功夫,更别说是去争夺那天空中垂下的大金莲。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不少仙人已经悄然后退,穿过这承载龙渊池的小世界,回归自己的宗门,或是寻得一处静谧之地,将这天授的宝物炼化。 当中还有多少凶险的追袭,多少次恩怨的清算…… 不过都付与风中罢了。 “这就是,各凭本事的时候了。”蜀山剑仙的眼中,流光动作起来。 不过一寸大小的剑丸,悄然延展,化作一柄近乎无形的小剑。 他的师兄弟们依样画葫芦,将跳丸化作飞剑。 十三柄小剑汇聚在空中,凝练出一枚无柄的飞剑。 剑为凶器。 气运金莲最凶险,也最血腥的斗法,自这枚无柄飞剑的出现之时。 正式开始。 第三十一章 枯荣双僧陨于池 十三枚飞剑跳丸,不到一刹就已经融合起来,好似原本就是一体。 一股狂放的煞气,从这跳丸中,压抑不住地迸溅开来,引动周遭的天象。无辜的白云被无情地撕开,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无聊地逗弄着云朵。 小世界的天空同样没有真正的穹顶,但有着与外层空间的接洽之处。 这飞剑跳丸一出,整片世界的壁障,就已经扭曲起来,好似一卷拧巴的塑料袋,给人扯得变了形。 大部分的仙人都还没走。 他们站在小世界的边沿上,如痴如醉地看着那飞剑跳丸。 这才是仙人的英姿!他们的心中,洋溢着已经冷却了数百年的热血。 这般风采,方能称得上翩翩仙人! “我蜀山剑修,从来都是主修杀伐之道。”剑仙一笑,头顶的飞剑渐趋无形:“就算我告诉你们,我在什么时候出剑,你们也没有接住的可能。” 泷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太白弟子距离战场,是最近的。 他修炼的是剑道,与那蜀山剑修,同出一源。即使并非同宗同派,观看蜀山的剑道,对于他未来的进步,也有着极大的裨益。 “真是强大的剑意。”他看着那无形的三尺青锋,有些感慨。 什么时候,能将剑道修到那般层次,方才算是入门吧。 泷的眼眶有些红热。 那自然不是因为被感动的缘故……那无形青锋,散发的剑气实在是太过炽盛,甚至影响到了他的双眼。 反观七阳道人,双眼仍旧灼灼的看着那三尺青锋,似乎饶有兴味。 他入门的时间,是东汉之年。那个乱糟糟的年头,各种各样的妖孽现世,比现在的煞灵乱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作为一个采药少年,最终能拜入玄都大法师的门下,靠的自然是极高的天赋。 修道三载,他已经点燃了元神之火,在人间界,只在寥寥几人之下,什么国师大妖,遇上他的道术,也只能轰然倒毙。 这等天赋,即使比之最顶尖的天才,也只差半步。 那柄飞剑虽然有些强横,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只是好奇,这些闭关千年的剑修们,究竟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有点无聊,怎么哔哔那么多话。”齐乐天仰躺在水中,看着那不过小点大小的青锋:“你们不赶紧开始打,我怎么能够浑水摸鱼?” “哎呀,剑都提在手上了,你怎么不砍下去呢?”他抱怨着,紧盯着天上的战况。 真正的气运金莲,已经降临了三片莲叶,还有半个花蕾。 等到金莲的本体完全现世,他齐乐天就要开始操作了。 两个和尚站在旁边,盯着这无形长剑看了很久。 十三柄长剑合二为一,化作这无形飞剑,确实强悍无比。即使两位大和尚修炼了金身法诀,面对这样一柄品阶极高的飞剑,在正面也难撄其锋。 但是,两位和尚对视一眼,却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笃定。 飞剑确实强悍,但蜀山那十三位剑仙,却迟迟未有出剑,总不会是因为他们心慈手软。 “你这剑,不是只能动用一次吧。”胖和尚笑容满面:“那你到底是砍我们,还是砍他们?” 剑仙双眼一勾,那柄飞剑直指胖和尚。 “在我这飞剑之下,你们不过是稍微肥厚些的人肉罢了。”他看着胖和尚:“你们不会觉得,以你们的金身神通,就能抵挡我们的剑锋吧。” 胖和尚还想说什么,背后却搭上了有些丝状的东西。 他紧盯着飞剑,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脊背。 湿漉漉的。 他收回手,看着手上溢满的鲜血,眼神中透出一种不可置信的光芒。 “师兄……”瘦和尚的声音干瘪,好似两块铁疙瘩在摩擦。 他不再去管什么飞剑,猛一扭头。 师弟的身上,正缠绕着一根根由虚空中伸出的丝线,好似蜘蛛网一般,黏住了他。 昆虫困于网,则动弹不得。 “是谁干的!”他猛地将手伸到背上,狠狠地一拔。 无数的丝线,带着他的血肉,被撕扯到空中,像是面包里夹裹的肉松。 他的双手被丝线割裂,好似露出雪白的骨骼,却再流不出一点鲜血。 泷依旧立在阵图的狼眼上,神情有些紧张。 但这不过是伪装罢了。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在这张狼型的阵图上,一阵莫名的力量,正不住地流转着,滋润着狼眼和狼耳上的两人。 七阳道人没有出手解救。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那两位和尚的跟脚。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正应合了枯荣两字。 当年取人心肺作法,修炼枯荣两道的枯蝉寺,便最擅长这一道的功法。 此等恶人,千刀万剐尚不为过,七阳道人就当什么也没看到。 倘若将他们两人留下,以他们先前的笃定,动用枯蝉寺那些个诡异的法门,指不定会捅出什么大篓子。 不过……他微不可查地扭了扭头。 泷和商清韵这两个人,已经被他标上了旁门左道的标签。 用这种虚空锁魂的阵图,去屠杀跟自己毫无仇怨的竞争者。 “真是卑鄙啊。”蜀山剑仙看着泷,嘴角处满是嘲讽:“我还没出手,你就先把自己的盟友给解决掉了?你是怕死得不够快吗?” “逐鹿中原之前,人们也没想着黄帝必胜。”泷统领看着那两道逐渐枯瘦的身影,冷哼一声:“你这飞剑,莫非真能吃定我?” “吃定,不好说。”剑仙的指间,隐隐有腾龙鸣凤之声:“我们一般不吃人。” “我们只杀人。” 正是当年蜀山的龙凤呈祥剑诀。 七阳道人紧盯着他的右手。 飞剑跳丸,不似寻常的武人长剑,要握在手中,但始终还是脱离不了身心意三者合一的掌控……剑永远掌握在人的手中,这话不仅是哲理,还是事实。 有了指剑诀掌控,飞剑的准头和威力,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泷的面色有些寒冷。 “不够吗?”他感受着那道锁定自己的剑气,双眼紧闭。 无论在脑海中做出多少遍的演练,那道飞剑,最后都会穿过自己身体,洞穿这张远古流传的阵图。 哪怕自己已经吸收了那两个诡异和尚的血肉和神魂。 “这样就输了啊。”他表情有些痛苦。 “泷!”一个坚定而清朗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那是商清韵。 “妇人之仁,是成不了大事的。”她看着他,眼神中满是肃杀。 她的手正横在脖子上。 轻轻一抹。 第三十二章 眉心之中一点雷 泷的手腕轻颤。 若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他这天河水军统领的职位,也别想继续干下去了。即使这件事情暂时没有传到上司的嘴里,但自始至终就是一根尖刺,横亘在他与更高职位之间。 一旦下手,他将会失去所有的退路。 商清韵看着他,缓缓收回手。 仅凭她一个人,是绝无调动整座阵法的能力的。 她只能选择信任泷。 信任他,相信他最终会战胜自己的权利欲,转向那灭情绝性的无情道。 飞剑已经对准了泷的头颅,剑气疯狂迸溅,就好似家里的煮粥时,高压锅里冒出的米汤。 七阳道人站在狼牙的位置上,猛然感受到一股瞬间加强的力量,向自己的体内涌来。 下意识地,他拒绝了这股力量。 阴冷,带着丝丝的血腥气息……这张狼牙阵图的来历,相当神秘,就连出身八景宫的他,也没法子盘根问底,只能依稀察觉到,这是一张与星宿之力有关的阵图。 他一跃而起,离开了狼牙的位置,选择了逃避锋芒。 在这阵图上的仙人们,却好像蜡像一般,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在他们的脚底下,一根根随风飘动的丝线,正接驳在上面,将他们体内的血气,灵力,乃至神魂都撕扯下来,成为这张阵图的一部分。 “果然只有生死之间,最锻炼人。”泷抬头,看着高飞而起的七阳道人:“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可没想到竟这么不经用。” “他的选择很明智,你才是真正的傻子。”飞剑的速度不快,但却牢牢的锁定了泷的头颅:“现在逃跑,他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而你……身上总得留下点零件吧。” 泷笑了。 他的手臂,此刻被无数血红色的灵力包围,已经看不见那修长的手指。 一尊硕大的狼头,代替他的手掌,出现在那个位置上。 齐乐天忽然呛了口水。 “这尼玛……狗头保命?”他躺在水中,喝了好几口龙渊池水。 巨狼头颅逐渐化形,出现在他的手上。血红色的狼毛迎风飘动,一口尖锐的白牙列在空中,透着一股锋锐的玉芒。 谁也不会怀疑,这口牙齿的锋利程度。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狼头彻底成型的一刻,飞剑终于抵达了他的身前。 它咬住了飞剑的尖端,不像是狼,倒像是一只乖顺的土狗,正叼着主人抛出去的棒球。 所有仙人的目光都盯住了这一处。 是那只桀骜不驯的狼头强悍,还是蜀山的飞剑更胜一筹? 太白弟子闭上双眼,仔细地感受和揣摩。蜀山检修的御剑法门虽然千年不见,但相对比他们的剑道来说,依旧高妙。 这千年以来,蜀山内部不断精修,虽然未曾与外界交流,但凭借着内部无数老牌强者的钻研,以及新生血液的诞生,将原本就是仙界一绝的御剑之道,推向了新的高峰。 作为战仙中单体战斗力第一,剑仙这个修炼体系,近乎无敌。 “你先前说过,草长得越茂盛,就越好割,是吧。”泷统领手上的狼头,与飞剑相格,一时间难分胜负:“我们这些土鸡瓦狗,还不是挡住了你的飞剑?” “挡住了一柄有什么用。”剑仙从葫芦倒出了一颗金丹。 “疾!”他食指与中指捏住这颗金丹,向着泷统领的方向轻轻一扔。 那合为一体的飞剑,好似受到了感召,隐隐有分散的趋势。 以金丹为引,起蜀山仙剑阵。 但是,在它们即将散开之时,异变陡生。 一根根细小的丝线,像是从狼口中生长出来,紧紧地缠上了那柄被固定的飞剑。 金丹在空中不住地震颤,引得飞剑同步运动。 可那细丝不知是何物所练,坚韧程度竟然大大超乎了众仙的想象。能斩破青冥的三尺青锋,在这无数细丝地包裹下,居然只能发出无助的震颤声。 “怎么可能?”剑仙尚未说话,太白弟子的双眼却陡然睁开。 在他的心中,蜀山剑仙不过是在跟泷统领耀武扬威,随时都可以取下他的项上人头……可真就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剑仙单挑,天下无敌手的神话,就这样破灭了? 无数细丝从天空洒落,好似有一只大蜘蛛,在天上不停地释播撒着,比田里的农民伯伯还要勤奋。 细丝一圈一圈,一团一团地落到蜀山剑仙们的护身罡气上,割出一道道口子。 如果说,剑仙们是靠剑气破体,剑意伤魂,那这一圈一圈的细丝,就像是被勒紧的钢丝锯,落到哪,就在哪割出一道大口子。 这么一大串落下,剑仙们的护身罡气,就跟乞丐一样,四处漏风。 鲜血迸溅,一如先前的剑气。 泷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嗜血。 狼型阵图不仅仅给他带来了力量,还有一阵精神上的负面影响。 不过,与这些力量相比,精神上的负面影响不过小事。 修行者之所以要求个问心无愧,就是因为要对得起自己的道心,在修炼和战斗时不会行岔了气,出现一些致命差错。 蜀山剑仙一改先前的话痨属性,即使身上被丝线剥落了大片大片的护体罡气,甚至血花四溅,也依旧没有出声。 蜀山的门人就是这样,该嚣张的时候,绝对不会落下半点。 但在该忍受的时候,也绝不会多吱一声。 剑乃百兵之王,既有寻常兵器所不能及之勇武,亦有寻常人所不能及之大忍。 若是学不会忍耐,那么双面都是刃牙的长剑,将会成为修行者自身和他人的噩梦。 金丹的震颤越来越强烈,一如剑仙们的伤势。 十三条心,汇于一处。 十三柄飞剑,同出一源。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仰起头,满面鲜血,不显狰狞,只添勇武。 “死人就少废话了。”狼口中的飞剑,已经被裹成了一大团毛线球。 原先几根丝线都撕扯不出,如今这样一大捆,又如何能破! “草长得越茂盛,割起来就越畅快。”剑仙哈哈一笑,似乎等到了苦尽甘来的一刻。 “这是一个蛮族之人所言。” 泷冷哼一声,有些不屑。 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重复些无意义的空话。 你们的剑,都在我手上了,难不成还能翻起花来? “金狗,准备一下。”齐乐天在水下看着上方的能量波动愈发剧烈:“他们的争斗,应该到了关键时刻。” 金狗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那么。”齐乐天将一双裹着灵石浆液的手,伸出水面。 胖瘦两位和尚的尸体,正在半空中悬浮,挂在那晶莹的丝线上。 “两位妖僧的尸体,正好可以作为引子。”他笑了笑,将体内残存的天劫之力,轻轻引到手上的灵液上。 一指点出。 带着天劫之气的灵液,飞出一滴,落到那金莲叶旁边。 直直滴在胖和尚的眉心。 一时间,天色暗了下来。 雷云开始酝酿。 第三十三章 老七阳无能狂怒 (感觉这两章的效果很差,很水,以后不会这么写了,尽量拉主线,不扯这些有的没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另外,今天只有二合一的大章,舟车劳顿实在是有点难受。) 雷蛇在云中闪动。 仙人们嘈杂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还是先前那位有见识的老者率先出声:“为什么这龙渊池的小世界中,竟然会有天劫?” “天劫!”接下来的,便是人群中的惊骇声音。 一时间,仙人们竟乱作一团,一下子退得很远。 要知道,这些转世重生的仙人,为了不耽误境界,不给自己的仙人果位增加风险,大部分都选择用仙元印记,去抵消了这一世成仙时的天劫。 而这小世界中的天劫,是不认可大世界法则的。 换句话说,即使仙元印记能在外界,抵消自己应有的天劫,而在这一处,起不到这么个作用。 金莲周边,已经被雷云团团围住。那妖僧修炼的本就是枯荣寺的妖法,是雷霆正气势必要轰杀的对象,故此大半的雷劫,还是被他的尸体引来的。 齐乐天的身影已经离开了水面。 当所有人都在远离劫云的时候,他冲了上去。 有了那十九枚玄仙级灵石的灵力加持,他甚至可以短时间地借用那三尸魔气的力量,即使面对小世界的雷劫,他也丝毫无惧,甚至还能够吃几根雷龙,当做辣条。 泷与蜀山剑仙的战斗,还在继续。 狼型头颅中,忽然好似被注了水的猪肉,鼓胀起来。 “怎么回事?”泷看着自己的右手。 狼头与他的右手,已经化作一体,在提供给他强大力量的同时,也会影响到他的感知……他清楚地察觉到,那柄三尺青锋,已经斩断了不少的细丝。 “很简单。”蜀山剑仙抬起头,虚空一捏,直接将那葫芦里飞出去的金丹捏碎。 三尺青锋猛地一抖,终于完全突破了狼头的束缚,一举钉入泷的右胸。 天空中散播的丝线猛地一滞,就被他们满身的剑气破开。 “你的那些丝线,原本并没有触及到我的飞剑。”他伤痕累累,脸上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我承认,你的丝线道法很强,甚至在丝线的外表,裹上了一层阴森的星宿之力,用以抵挡我的剑气。” “但是,当你将我的飞剑包裹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你的失败。” “我的飞剑,以地心玄铁精所炼,本身就是锋锐无比的杀器,再经过了我们师兄弟数百年的祭炼,刃口已经不是普通的法宝能比。” “而当你的丝线触碰到飞剑时,我就有把握,破开你的包裹,把你钉在这,明白吗?”他走进了狼型阵图,身上的剑气汇聚在指尖上,轻轻一点。 那柄青锋迅速飞出,带着一蓬血花。 …… “没想到,居然会是你。”七阳道人站在金莲旁,伸出手抚摸着那朵硕大的莲花,看着易容后的齐乐天:“七十二变的功夫,居然也回来了?” “你在说什么?”齐乐天挠了挠头:“我不过是个散修罢了。” “若是我没得到师傅的提示,或许真以为你就是个散修。”七阳道人的低下头,露出一抹睿智的微笑:“师尊说过,我与你在这两月之内,必有一战……而这两个月之内的大事,便只有这气运金莲的出世。” “如果不是你,那还有谁?” 齐乐天面色如常。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是前辈,想要用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把我吓走,但是对不起,今天这朵金莲,我是要定了。” 七阳道人抬起头,凝视着齐乐天的双眼。 “我乃八景宫的七阳道人,当今掌教的弟子,排行第七。”他紧紧地盯着齐乐天的双眼,想要从中获取些信息佐证自己的猜想:“而你,是那个无恶不作,搅得诸天仙佛都不得安宁的猴子,对吗?” 齐乐天的眉头皱起,看着有些拧巴。 “你在开什么玩笑?”他手中祭起一团雷霆之力:“站在这金连旁边这么久,也没有夺取他,想来你是真的对这朵金莲没意思……不爱别伤害,你不要我要,就算您是八景宫的道人,也不至于这般埋汰人啊!” 七阳道人终于有些懵了。 他从齐乐天的双眼中,只看到了对自己的不满,以及对金莲的渴求……被三尸魔气附体的人,大概率隐藏不住情绪,即使还能有战力,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还能发点小牢骚。 莫非,眼前之人,真不是那猴子? “行了道长,我知道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齐乐天的手,带着一片雷霆之光,拍到了金脸上:“不过我就是个散修,师承大汉时的川府修仙者。” “不,你就是他!”七阳道人忽然抬起了头。 一柄拂尘瞬间落到手上,像是飞剑一般横过来,一剑划开。 齐乐天将身一扭,灵巧得像个猿猴,堪堪躲过七阳道人的拂尘横扫。 那尖锐如剑的素色丝线,在空中流动,气息竟不比那蜀山剑仙的飞剑要差……一根青丝就有飞剑跳丸的气息,要知道,这可是一柄有上万条丝线的拂尘! “从你说出大汉两个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他。”七阳道人没等齐乐天问,便自爆谜底:“大汉之时,巴蜀之地,根本没有你这种气息纯正的玄门修士……那可得等到天师出马之后,才普及的道门。” 齐乐天叹了口气。 “我就该花点时间,好好补习一下历史。”齐乐天把手掌放到脸上。 血肉如同流水一般动作几下之后,他放下手。 这才是属于齐乐天的脸。 “孽畜,你还有什么遗言吗?”七阳道人看着他,瞳孔中尽是冷光:“今日,我定要将你斩于此地,哪怕搭上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当我没长脚是吧,不会跑的吗?”齐乐天耸了耸肩,右手撑着莲叶。 金狗已经随时待命,就等着他叫一声逃跑了。 “你逃得掉吗?”七阳道人诡秘一笑,用手轻轻敲了敲身边的空域。 仙人的肉身极其强悍,即使是普普通通一根手指,也能够扛住穿越世界的割裂……可在这里,他指节上的声音,就跟寻常人打铁一般。 瓮声瓮气。 “哎呀,真不巧。”齐乐天的左手伸起,敲了敲自己的身后。 同样是一片实体。 “周围三丈开外,已经完全被我的法宝所笼罩了。”七阳道人笑了笑:“这是我八景宫的金刚镯,仿制了师祖的金刚琢,虽然威力不及,但防御力却不逊色多少。” “有多高的防御力?”齐乐天眯起眼睛。 “大概,能够抵挡金仙级的全力一击吧。”七阳道人开始绕着金莲行走:“好了,乖乖束手就擒吧,放心,不会太痛苦的,我们出家人有分寸,不会折磨你,一定让你痛痛快快地离去。” “若是我不想走,你要怎么办?”齐乐天的右手依旧没有离开金莲,却开始跟七阳道人绕圈圈:“你又能怎么办?” “你不过是天仙修为,还被三尸魔气压制了境界。”七阳道人哈哈一笑,有种多年大仇终得报的快感:“除非你化身尸魔,不然又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我看,没有那么简单吧。”齐乐天跟着七阳道人绕圈:“我怎么说也是齐天大圣转世,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地送上门来呢?” 一声冷哼自七阳道人口中吐出。 “这里一共就三丈,任你武功盖世,还能飞走吗?”七阳道人手中拂尘一横,无数丝线像是长鞭一般挥舞起来,向着齐乐天的方向抽打。 齐乐天挥起铁棍,左支右拙。 上一次,他化身尸魔,占了气势的便宜,更挟着战胜樵夫的威势,一举击破了七阳道人的道心,直接引得七阳道人仓皇逃窜。 但这一次不同。 七阳道人早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身上还有隐隐克制三尸魔气的法宝…… “难搞啊。”他提着棍子,舞成一道道残影。 棍风纵横,白丝飞舞。 七阳道人敏锐地注意到,齐乐天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过金莲。 他忽然冷哼一声,一掌击出,直直拍在气运金莲上。 金莲本身乃是天授之物,但自体的防御力,可并不咋地,被这含怒一掌击出,整个摇曳起来,甚至还落下了几片花瓣。 齐乐天的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 “想要金莲?”七阳道人一眼便看出了齐乐天的不悦,一手持着拂尘,一手不断挥掌。 掌风一道接一道地击出,恰似外界满布的雷光。 泷统领和蜀山剑仙,皆沐浴在雷光中,身上血迹斑斑,但从未停止过交战。 无数透明的根须,在空中与飞剑交缠,互有战果,但始终未能取得突破性的战果。 “七阳道友!”泷忽然抬头:“快一点!” 蜀山剑仙的脸色一黑。 那位不知深浅的道人,居然已经开始篡取金莲的控制权了? “金莲没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金莲处传出。 那处被法宝裹住,原本传不出半点声音,可齐乐天此刻竟好像突破了那法宝的限制,大喇喇地说话。 商清韵从阵图上站起来,抬起头。 一位沐浴着雷光的少年,嘴上正提着一根莲叶梗,大口咬下去。 看不清的,还以为他在啃大葱。 那位看不出深浅的道人,此刻正暴怒地从封禁法宝里冲出。 “臭猢狲,我七阳若是不把你挫骨扬灰,势不为人!” 少年转头,把最后一根莲叶梗吞进肚子里。 雷光从他的身上炸开。 “你能挫谁的骨灰,心里难道没有13数吗?” 第三十四章 龙渊池界灭在即 “你究竟是如何突破囚地笼的?”七阳道人面沉如水。 “很简单啊。”齐乐天手中灵力一动,化作先前那朵气运金莲的模样:“这里是龙渊池小世界,又不是外边的现实世界,某些法则跟外界,是完全不同的。” “你的法宝,没办法完全禁锢一整株的金莲,不是吗?”齐乐天一脸无辜:“那我自然就能从那根须里逃出来啊。” 七阳道人没再说话,只是单纯地挥动了他的拂尘。 万千拂尘丝没有半点留手,如同传说中白发魔女的那头魔发,全数向着齐乐天奔袭而来。 此刻的半空中,还有泷统领留下的白丝,以及蜀山剑仙的剑气。 但这些没能对七阳的拂尘造成半点阻碍。 “嘻嘻嘻。”齐乐天伸手一抓:“恼羞成怒了吗?” 他竟然徒手,便将那随意就打破了剑气和白丝的拂尘,抓在了手中。 “死!”七阳道人玄仙级的气机,已经全数外放,就好似被挑衅了尊严的狮王。 泷统领和蜀山剑仙识趣地退开。 “七阳道友,那气运金莲呢?”在退开的时候,泷统领还没忘了询问一句。 七阳没有回他,只是将空中无数的拂尘丝,搅在一处,化作一根尖锐的软剑。 “啊,你问气运金莲啊。”齐乐天徒手战拂尘,居然还有闲工夫来回应他:“你刚刚也看到,我手里抓着什么了?” “这个声音……”泷统领一边退,一边回忆:“你是齐道友?” “是我是我。”齐乐天手上那晶莹的手套,绚丽无比:“你想要的金莲,已经被七阳道友拧断吃掉了。” “什么!”泷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虽然他没想明白齐乐天为何忽然拥有这般恐怖的实力,但下意识还是把它当做了更可靠的盟友。 在他心中,这个相对弱小些的道友,比起独身前往金莲的七阳,更值得信任。 “我只抢到了一根莲花杆子,其余的莲叶莲花,全数都落到了这狗贼的手里。”齐乐天撕扯着七阳道人的拂尘,左摇右摆,像是要给他的拂尘打上几个死结。 七阳道人终于抬头。 “大家不要都看着我。”他站在空中,收回了万千拂尘丝:“我乃八景宫七阳道人,自然不屑于去跟你们抢这一次的气运金莲。” “我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擒拿妖猴。”他向四方拱了拱手:“若是各位想知道金莲的下落,那么很不巧,这金莲正落进了这妖猴的肚子里。” “我相信,只要把妖猴擒下,剖开他的肚子,就能够拿回各位想要的东西。” “或者能得到更多!” 八景宫三个字,在巴蜀之地,分量不小。 原本对七阳道人蠢蠢欲动的众人,就像是心里被浇了一盘凉水一样。 毕竟,人家宗门里,可是有不止一个老祖宗。 “他说自己是八景宫的,你们就相信了?”齐乐天也站定了:“要知道,八景宫里的道人,都是彬彬有礼,节制欲望的,会像我们这些小修士一样,为了生计苦苦奔波?” “他就是想借着这个名头,把金莲带走!” 众人一下子又炸开了锅。 每一个人都有欲望,就连已经臻至圣人之境的三清祖师,同样不会例外。 反正天空中的金莲,已经悄然消失。 不是落在那少年的手中,就是落在那道人的兜里。 只要等这两个人分出个胜败,说不定还能分一杯羹! 泷和蜀山剑仙可不这么想。 作为场上为数不多的玄仙之一,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 同样都是玄仙境界,七阳道人表现出来的战力,比他们两边,可要高的太多了。他们凭借着剑阵和法阵,聚集了十余位同道的力量,方才能够展现出入道境的力量,震慑在场的诸多仙人。 但看七阳道人,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牌面,但至少他的力量,是实打实的入道境。 干涉法则,扭曲空间,那拂尘飞舞之间,甚至还带着一丝大道的自然意境。 他们相信,若是自己对上七阳道人,此刻定然是险之又险,甚至于还有陨落的风险。 但是……他们心有所感,同时看向了齐乐天。 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修士,居然能在七阳道人这般暴怒的攻击下,支撑这么久。 这不科学,也不修真! “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齐乐天抬起头,盯住了七阳道人的眼睛:“你现在大摇大摆地代表八景宫出战,难道就不怕失败之后,丢了你八景宫的面子吗?” “首先,我想输的人大概是你。”七阳道人的站位,一直比齐乐天要高。 “其次,我觉得输给齐天大圣,实在不算是八景宫的耻辱。”他神情有些萧索:“充其量就是我无能为力罢了。” “我真不知道我与你究竟有什么仇怨。”齐乐天看着他:“我知道我吃了樵夫的金丹,那你呢?你跟我又有什么仇,什么怨?” “我现在不想说,我想在你败亡的那一刻,再告诉你。”七阳道人忽然摇了摇头。 “祖师在上,弟子今日,要破杀戒。” 齐乐天叹了口气。 “今天到底是谁能杀谁,你心里是真的没数。” “九息服气,导出元阳,降龙伏虎,补天浴日!”七阳道人全然不顾齐乐天的话,口中念诵着口诀。 “是天罡三十六术!”一位老者腾地站起,便要往后退走。 “老丈,给说说呗。”一位嬉皮赖脸的年轻人,扯住了老者衣袖:“这天罡三十六术,究竟有怎样的神通?” 老者想必是真的老,老得甚至不愿以少年真面目示人。 “你问有怎样的神通?”他一把挣脱年轻人的手,一步踏出:“那你就留在这里试试看啊!” “看看你的身体,是不是比这个世界还要硬朗!” 即使是泷统领和蜀山剑仙,此刻也是毫不犹豫地回头,一步踏出,便是千丈。 天罡三十六术,乃是道门内部最精妙的道法之一。当年三清祖师尚未成道之时,共同探讨道法,集三人之力,共同创造了天罡三十六术,与地煞七十二变,正好凑足了一百零八星宿之数。 九息服气,使得七阳道人体内的灵力,无限逼近了金仙的门槛。 导出元阳,直接就是玉石俱焚的神魂之斗。 降龙伏虎,乃加持肉身无限巨力。 补天浴日…… “你居然要毁了这么美好的一个小世界。”齐乐天摇了摇头,手中掣出那根凶名昭著的长棍:“当真是不可原谅。” 龙渊池底冒出的岩浆,还有扭曲的空间,将齐乐天所处的位置,紧紧地包裹起来。 恰似一张王座。 第三十五章 隔着心与你相望 “你能突破囚地笼,我也认了。”七阳道人看着王座上的齐乐天,握紧了手中的拂尘:“但现在,我以百年的修为,以及一座小世界的毁灭为代价,困住你,够不够?” “你说呢?”齐乐天右手一抬,一道炽盛的岩流,便落到了他的身上。 铸成一套战甲。 乌黑的铁棍被岩流烧红,泛出的不是晶莹的红光。 而是血光。 …… “小子,该醒过来了。”邢君的耳边,有一道声音在低语。 他一下就醒了过来。 “这小子就是你说的,要跟我分享第三峰的人?”翼火尊者的声音很刺耳:“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啊老牛……就这小小的人类,别说是我,就连我手下那群小蛇,也能把他吃干抹净,再丢进池子里喂鱼!” “不要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迷惑。”一个清朗的声音,从牛角青年的口中发出:“他醒了,你故意说这话,算不算同时挑衅我和他?” “大圣你武功盖世,我当然是不敢轻辱。”翼火尊者看着躺在榻上的邢君,一根分叉的蛇头摇摆了几下:“但是你说这小子,就能跟我们万蛇府共享第三峰,我是不信的。” “如果你不服的话,可以跟他练一手。”牛角青年全然不顾邢君刚刚醒来,只是看着他,眼神玩味:“好久不见,大前辈。” 邢君刚想说话,一股莫名的冰冷气息,就占据了他的身体。 “小牛犊子,想不到你还能认出我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邢君的口中吐出:“看来当日我没有看错人。” “怎么会看错人呢?”牛魔王笑了笑:“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执行当年的决议吗?” “妖协?”阴冷气息的主人笑了笑:“倒是我们当年设想出来的好东西,不过主事人是谁?” “现在的主事人嘛,是梼杌尊者。”牛魔王有问必答:“正在妖协的总部。” “不错,不错。”阴冷气息操纵着邢君的身体:“那么,是你这条小蛇,要跟我过过招吗?” 一股来自远古洪荒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流出,好似一条潺潺的小溪。 只不过溪水之中的波浪,似乎比海啸还要狂暴。 翼火尊者的脸色有些难看。 如果仅仅只是一个传承,他大可以万蛇府的势力为邀,给自己挣得更多的利益。 但看这道气息……分明这传承的正主,尚未死绝。 他咽了口气,正了正色。 “前辈说笑了,我等服气。” 阴冷气息悄然收回。 “还是你们妖族好说话,不像那帮烂人那样多嘴多舌。”扭头看着牛魔王,刑天笑了笑:“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初我出身并非人族,而是妖族,我这肉身神通,究竟能够开发到怎样的程度?” “就是现在,您的神通也比我强多了。”牛魔王笑了笑:“我已经把前辈安排在第三峰的聚灵池,整个湘府,再没有一个地方的灵力,比这里聚集得更快了。” “你这头小牛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快。”刑天哈哈大笑:“我先带我这徒弟,去了却一个心愿,再回来拿这第三峰。” “没问题。”牛魔王拱手,看着化作流光的邢君。 翼火尊者长出一口气。 那道阴冷气息,虽说并不炽盛,但始终在暗处隐隐地针对着他。 这邢君一走,他整个人都舒缓了下来。 “他,究竟是谁?” 牛魔王笑笑。 “刑天,认识吗?”他说话一如既往地直白。 “原来是他!”翼火尊者庆幸于自己先前没有乱动。 不然,此刻不仅是他,怕是整个万蛇府,都给平掉了吧。 …… “徒弟,我这几天已经把你的记忆看完了。”任由这身体在飞驰,刑天与邢君在识海里相对而坐:“你想杀那只猴子,对吗?” “是的,前辈。”邢君的脸上,有种不加掩饰的真诚杀意:“我要杀了他,替我的旧主报仇。” “我已经替你,用神通锁定了他的气息。”刑天的肚脐,笑得有些张开:“你想他怎么死?是千刀万剐,还是一刀两断?赶紧点说,不然我们就到了。” 湘府与川府,足足有千里之遥,但在刑天这样的强者看来,不过是眨眼之间的距离。 “只要他死就好了。”邢君点了点头。 在这据说与自己有血脉相连的前辈面前,他邢君一举一动,都无比地真诚。 跟在善财童子面前不同,面对这位前辈,他不需要有任何隐瞒。 他只需要,真诚地说出自己的愿望,继承他的意志,就能够换来满意的报酬。 …… 七阳道人的身躯,沐浴着无尽天光。 天光者,便是所谓的世界之力。 以玄仙之力,硬生生去承受着足以创造和毁灭世界的法则之力,七阳道人身上的血脉,已经开始破碎,点点玄仙血混在天光中,看起来异常的妖艳。 此时此刻,龙渊池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漫天的水汽。 笼罩在两人之间。 “今天,你必死无疑。”七阳道人举起了手中的拂尘。 那万千细丝,寸寸断裂,裹在他的手指上,像是春蚕吐丝。 “如果你能够承受着世界的压力,说不定你有机会赢我。”齐乐天就站在他对面,提着那根乌铁棒。 七阳之所以要兵行险着,并不是他嘴上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不过是因为,他的拂尘被铁棍打烂,灵力也饱受压制罢了。 “我现在处于魔气加持的状态,耐心有限。”齐乐天眯起眼睛:“若是你没什么新招,那我就把你打死了。” “镇压!”七阳道人忽然就大吼出声。 一尊不大的祖师像,从他的背后飞出,是玉石所制,晶莹剔透。 “你输了。”齐乐天叹了口气:“没走出自己的路之前,你的境界再高,也不是我的对手……不要不把我当佛陀看啊。” 老君像上,无尽毫光炸开,甚至将扭曲的空间,都静止下来。 齐乐天的身形已然凝滞,可掌心之中,莫名有金光闪烁。 那是一枚万字佛印。 这是一场道与佛的比拼。 “魔气,怎么可能与佛印相连?”七阳道人的身躯再也承受不住世界之力的反噬,胸腔上直直裂开一道大口子。 心脏还在其中跳动不止。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道理就摆在这,你们这帮愚夫,却总是视而不见。”齐乐天摇了摇头,伸出了手。 他摘掉了那跳动的心脏,随手丢进岩浆里。 天边忽有寸芒亮起,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一个血洞出现在齐乐天的胸前,鲜血混杂着内脏的碎片喷涌而出,被岩浆映成金色。 他摘了七阳道人的心,却不想报应来得这么快。 低下头,他隔着洞口,向另外一边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他也在看着他。 第三十六章 邢君的拳头当面 那个男人的形象,在齐乐天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你是……那个土地?”他唇边染血。 “你终于想起来了。”邢君看着齐乐天那狼狈的模样,内心深处却没有半点的安乐。 就算把眼前这个泼猴杀了,花城主的生命,也决计回不来了。 “上一次,你用化血神针,偷袭了善财童子,这一次又是用的什么鬼蜮法宝?”齐乐天看着站在空中的邢君,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不用捂了,今天你一定死。”邢君忽然笑了。 笑得很苦,很累。 一如这两个月来,他每日所承受的炼狱之苦。 “又是一桩仇家。”齐乐天摇了摇头,将铁棍插在空中,倚着它站定:“你又是我什么时候惹上的仇家?” “在花城大学,你杀了一个神明,还记得吗?”邢君看着他,双眼平静得好像破坏之前的龙渊池:“记得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齐乐天同样苦笑:“重生之后,第一个找我麻烦的神明。” “我就是他的属下,今日是来替他报仇的。”邢君如是说。 “如果是我前世不省事,惹下的仇家,那也就罢了。”齐乐天叹了口气,胸口处又有血浆涌出:“可你这个,最不应该来找我报仇。” “我知道。”邢君点了点头:“是我们先惹了你。” “你知道,你知道你妈了个*!”齐乐天怒吼出声,全然不顾胸口撕裂的伤势:“你们自己造的孽,来找我要债?这尼玛的算什么事?” “那你愿意老老实实地给那位道人还债吗?”邢君目光幽幽,看着悬浮在空中的七阳道人:“你的前世,似乎也欠了他的债呢。” “你见过死人还债吗?”齐乐天啐了一口血唾沫。 “所以,你也没打算就这样给他打死,对吧。”邢君的手中,有蒙蒙的银光,凝聚在拳头上,一如锋锐异常的沙场剑戈。 “我想,我懂你意思了。”齐乐天叹了口气。 修行界中,可不像人类世界那般有规矩。即使当初有天庭镇压,还是不时有类似于齐天大圣,还有妖协这样的势力冒出头来,想要作乱犯上。 而修士与修士之间,更是尔虞我诈,争斗不断。 争斗,本来就没有什么正邪之分,只不过以人类粗浅的意识,强份对错罢了。 “懂了,死了就好。”邢君手中的拳头,再度重重挥出。 没有什么凤鸣龙吟,只有金戈铁马之声。 齐乐天的胸口破洞,再度被轰开,原本止住的鲜血,再度汨汨流出。 他没有跌落尘埃,却是将七阳道人扯了过来。 “七阳,我问你,一个人没了心,能不能活?” 七阳道人正处在昏迷之中,哪里能回答他的问题? 见七阳道人一动不动,齐乐天伸出手。 他强行摁下了七阳道人的脑袋,点了点头。 “人无心,能活。”齐乐天转过头,看着正在蓄力的邢君,点了点头。 邢君愣在当场。 “小子,快追!”刑天盘桓在邢君的脑海之中,催促道:“他这是施了因果道法,强行逆转了自己的生死,现在留在当场的,不过是一个残影罢了!” 邢君一点头,在岩浆海上一脚点出。 整座龙渊池,直接被他踏碎了一角。 坐在金狗上的齐乐天猛然回头,看着那塌陷下去的岩浆海,眼角微微一跳。 这绝不是玄仙境界,就能拥有的神通! “快走,金狗!”齐乐天拍着身下的金狗,化作一道金光,瞬间就消失在龙渊池的边沿,直接以残破的躯体,强行出入世界壁障。 “走得掉吗?”邢君的声音,下一刻就出现在他的身前。 金狗猛地刹车,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圆弧,掉头而去。 “白费力气而已。”邢君的声音,转瞬之间,又出现在另一方。 正堵在齐乐天的前头。 “空间道法……”齐乐天抚摸着金狗的脑袋:“停下吧,金狗。” 金狗可没有放弃,继续左冲右突。 可以金狗的急速,不过多久,前方依旧会出现那跗骨之疸般的声音。 不,声音已经追不上金狗的速度。 那是一种,从神魂上爆发的信号。 …… “徒儿,做得不错。”太白来到了秦衣身边,拍了拍他的脑袋:“这么多年不见,居然已经摸到玄仙的边沿了。” “距离老师,还是差得远了。”秦衣鞠了一躬。 作为一个混血儿,他的言行举止,却跟中原的古人一般无二。 “三百年修成玄仙,作为第一次修真,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太白哈哈一笑:“在那龙渊池中,收获不小吧。” “四株气运小金莲,应该可以帮助我参透玄仙的关窍。”秦衣点头。 “不错……那你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物,在其中出没?”太白问道:“比如那种,气息不显,但却能够与玄仙斗得有来有回的?” 秦衣瞪大了眼睛。 师尊的神通,难道已经到达这种层次了吗? 不见而知,这可是太乙之数的大能,才有资格修炼的神通。 “师尊真是境界日隆。”秦衣压下心中的惊讶:“确有此人。” “哦?那他现在在哪里?”太白的语气有些急切。 “原先是在龙渊池中,跟那八景宫的大能在斗法。”秦衣回忆着:“但龙渊池这个小世界,忽然就展现出要毁灭的迹象,我们便全出来了,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龙渊池界灭……八成又是那猢狲搞出来的事情。”太白喃喃道:“不过,这也正好是个机会。” “老师,你说什么?”秦衣没听清太白的话。 “没什么。”太白摇了摇头:“秦衣,你现在这里驻留两三天,如果发现那天那人,就立刻给我来个电话。” 说着,他扭头就走。 “喂,师尊?”秦衣看着太白匆匆的背影:“我……我还不大会用那玩意!” 太白似乎在空中跌了一跤,但很快就站了起来。 他实在是被自己这徒弟雷到了。 开玩笑呢,都在现实世界活了这么久,居然还不会用手机? …… “乖乖受死吧。”邢君踏着稳重的步伐,直直走到齐乐天和金狗的身前。 挥起了拳头。 第三十七章 幸好我还有你在 一张玉符,从小世界外掉了进来。 正好砸在了粟紫的脑袋上。 “什么东西?”粟紫伸手,从脑袋上把那块玉符拿了下来:“清欢姐姐,清欢姐姐!” “什么事?”余清欢轻轻将气运回丹田,缓缓抬头。 她的瞳孔深处,隐隐有火光闪烁。 “小世界会下雨吗?”粟紫问道。 余清欢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为粟紫的智商感到担忧 “不会。” “那小世界会下玉石吗?” “不会。” “那这个,是什么?”粟紫把脑袋上掉下来的玉符,递了出去。 “嗯?”余清欢接过玉符,轻轻渡了一道灵力。 一个充满了迷幻色彩的声音,从玉符里流出。 “如果你们想要救回齐乐天,那么请尽快出手,赶到这个坐标。”这个声音的主人,语气有些揶揄:“不然,斗战胜佛,也得死在刑天的拳头下。” “刑天?”余清欢腾地站起:“坏了!” 三位尸王早在听闻“刑天”名号时,便抬起了头。 “我原以为,他已经死了。”赢勾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玉符:“是谁把这玩意丢进来的?” “不清楚。”粟紫的眼光有些急切:“他不是说了吗,师傅好像有危险!” “是,遇上刑天,就算是我当面,也没有战胜他的把握。”余清欢重重地点了点头:“粟紫,你和后卿留在这里,我带着将臣和赢勾,出去把齐乐天接回来!” 她一扭头,小世界的边沿便虚化起来,一步踏出。 “一定不要出事啊!”粟紫双手握拳。 她只恨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 帮不到师傅。 …… “你还真是顽强啊。”邢君的拳头,好似机关枪的子弹一般,从头到尾就没有停过:“即使身上的骨头都断得七七八八了,居然还能够站着跟我对拳……还真不愧是斗战胜佛的转世。” 齐乐天没说话,但脸色却异常的狰狞。 他也不是天生的受虐狂,挨了打也会痛,骨头断了战斗力也会削弱。 但现在,他不能痛,也不能被削弱。 因为他的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也没有继承他的意志和记忆,居然还这么能撑?”邢君说话之间,拳头的速度越发快起来,挥舞之间如同二战时期的战机螺旋桨:“还是说你们这一脉,都长了一副打不烂的骨头?” 齐乐天依旧沉默。 他手脚之间已经青肿起来,不少地方甚至凹凸不平。 那是一根根嵌入了肌肉里的骨碴。 若非他经历了天劫洗礼,体内又有三尸魔气的加持,使得那股子痴劲不退……此时此刻的他,便已经化作拳下的齑粉了。 “真是畅快啊。”邢君忽然收拳入腰,在不到一刹那之间蓄力,直接将齐乐天高高地击飞,落到那云朵之上。 他一跃而起,将空气当成地面一般践踏。 “斗战胜佛,跟战神刑天相比,虽然不知道谁优谁劣……”邢君已经踩到了云端上:“但是你我之间,胜负已分。” 他一拳砸下,直接将齐乐天砸到了泥泞的沙地上。 齐乐天仰躺在地,双手并到胸前。 一只巨大的脚板,正砸在他的胸口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他最坚硬的两根骨骼,终于还是在这重压之下断裂。 “你身上现在只剩下一根骨头没断,知道吗?”邢君踩着他的双臂,一跃而起,在空中打了个后空翻:“那就是你那根讨厌的脊骨。” “不过是个泼猢狲,却学着像人那样站起来,还站得笔直……”他呸地一声,吐出一口唾沫:“真是沐猴而冠。” “你那根骨头,我就打断他好了。” 齐乐天缓缓坐起来。 他背后的那根脊骨,确实没断。 “我以前,或许真是一只无知无觉的猴子。”齐乐天拖着断腿,踩在这泥泞的滩涂中,站了起来。 当初这一处,曾经被川府的大地震,压塌了三座山峰,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堰塞湖。 不然,以这处的山地,绝无可能出现这样大一片湖泊。 “水帘洞里的水,差不多应该也是这种温度。”齐乐天捧起脚下的湖水,洗了洗脸。 被风沙和血水黏在脸上,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当他洗干净脸的时候,有些消瘦的脸颊,线条冷硬,却比当初在花城时,多出了一份成熟的英俊。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喜好美男的女修,而是一个憨厚农民样的邢君。 “冥河的水,会比这里冷,所以,我不想放干你的热血。”邢君拳头上的银光,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炽盛:“毕竟,在这个世界,你就是一个孤魂野鬼。” “你的师父,隐藏在方寸山,至今不敢出山。” “你的朋友,都被你亲手打败,恩断义绝。” “你的父母亲人……一块石头能有什么父母亲人。” “你看看,这个世界,都没人希望你活下去,你苦苦支撑,不过是在通往冥河的路上,增添更多的苦难罢了。” “当真是杀人诛心。”齐乐天叹了口气:“我前世的人缘,还真是差到极点。” “可不是吗?”邢君摇了摇头,一拳击出。 这一次,齐乐天没有抬手。 三尸魔气能够增幅他的力量,但对于油尽灯枯的他,不太适用。 但反噬已经来了。 他枯竭的灵台,已经无力抵御三尸魔气的侵蚀。 只是简简单单的劝降,他的意志,就已经被悄然瓦解。 他的灵魂在咆哮,在怒号,可却被重重的魔影,阻隔了它向肉身发动的命令。 那跨越千年的业障,在他的心头,不住地滋生。 这是他的报应,也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他的眼前,那泛着银光的拳头,越发的放大,直至占据了他整个视线。 但在这银色光芒的边沿,却忽然多出了一抹红色。 太热了。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半跪在地上。 原本清凉的湖水,忽然就沸腾起来。 在他的身前,一道窈窕的身影,挡住了择人而噬的银光。 “我没来晚吧。”余清欢转过头,一头红发飘扬,好似那象征着生命的烛火。 齐乐天半跪在地上,整个人却忽然放松下来。 “真好啊。”他看向正在甩手的邢君,咧嘴一笑。 “你看,我不是孤家寡人。” “我还有她。” 第三十八章 你妈喊你回家了 玄都大法师站在八景宫的塔楼上,微微叹了口气。 “还是输了啊。”他看着龙渊池的方向,颇有些感怀。 “你收徒的技术,本来就不怎么样。”一位背着书包的少女,从他身后站出来,虽说眉眼间的成熟掩饰不掉,但单看造型,不过是个还在读初中的小女孩罢了。 “菩萨你好。”玄都大法师转头:“驾临蔽处,有何见教?”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单纯地想来联络感情……毕竟你我当年,也曾经是师兄弟相称。”少女老气横秋地说道:“另外,就是想跟你聊聊,那只猴子的事情。” “猴子?这天下世间的猴子,可有数百万只。”玄都大法师很显然不想聊这个话题:“你问哪一只?” “我问的,就是你们现在正培养的这一只。”少女把披散的头发一梳,扎了起来:“这女孩的身体,还真是麻烦。” “菩萨不着我相,不着人相,不着众生相,不着寿者相。”玄都大法师道士打扮,却跟着少女讨论起佛法来:“你这样嫌弃自己的色身,难道不是着相了?” “我现在又不是以佛宗弟子的身份,来这里找你。”少女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说了嘛,我是以过去师弟的身份来找你的。” “那么,师弟。”玄都大法师的脸色不错:“我今天,身体似乎有点不便。或许是因为我昨天静坐太久,腰板有点痛,想要静养一下。” “师兄!”少女看着他故作姿态的背影:“不要逃避我的问题啊。” “八景宫这地方风大,你要是刚好在那几天,就更不要吹久了。”玄都大法师挥了挥手:“我先下去躺躺,你过两天再来吧。” 少女站在这露台上,任由罡风吹动着自己的发梢。 玄都大法师的刺激之语,她完全就当做是耳旁风。 “到底是多大的愿力,才会让这无欲无求的大法师去帮助他?”她托着下巴,开始思索着:“莫非,他们两个之间,曾经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一阵叮铃声响起。 “闺女啊,该回家吃饭了!又去哪个旮沓里跟男孩子们玩泥巴了?”一个慈和的妇女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你爸都回来了,还不赶紧……” 少女摁掉了电话。 “让师兄见笑了。”她依依施了一礼,抽出净瓶中的杨柳枝,将三光之水轻轻一划,便化作一道穿越川府与粤府的遁光。 竟是在一瞬之间,就离开的川府地界。 玄都大法师此刻已经躺到床上,躺的姿势很是安详。 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是找个借口,也不能太过随便,不然就像是故意拂了对方面子似的…… “没想到啊,这假笑菩萨,居然也有这么一天。”他躺在床上,啧啧称奇。 “居然还挂着家里的二老?” “倒是稀奇了。” …… 太白在空中转悠着,四处找寻着齐乐天的踪迹。 不用猜,他也能够想出来,那没了气息,战力却非凡的人就是齐乐天。 当初只是太乙之数的齐乐天,单凭那一口气,一根棍子,就能够硬生生突破同为太乙之数的二十八星宿,生生打穿了十万天兵天将的围堵,就差没把南天门捅破。 若非最后气力稍衰,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地就被堵在凌霄殿前。 “这猴子,究竟在做些什么。”太白摇着头,身后的云气不断逸散着,速度却快得非常:“以他的果位和身价,还去跟这些散修们,抢夺那一朵小小的气运金莲?” “完全没必要啊?”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在这龙渊池的小世界旁,环绕不止。 三分钟后,他终于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人。 无他,那一处的眩光,实在是太过强大。虽然双方都有刻意地避免影响到普通人,但法术无眼,尤其是这种玄仙之上的拼斗,散逸的一点火星,甚至能点燃整座山林。 这般强大的能量波动,只要是个修行者,几乎都能感受到。 “那不是猴子的气息。”太白站定在空中,身边疾驰的云气瞬间中止,倒像是一柄猛然回鞘的云气长剑。 场中。 闪烁着银光的拳头,和闪烁着红光的拳头,像是流星雨一般,不断地闪烁着。 只不过,这两片流星雨,是面对面的轰炸。 赢勾和将臣守在齐乐天的身旁,背后的骨翼张开,时时刻刻注意着隔壁的变动。 不用怀疑,一旦有丝毫的风吹草动,他们的攻击,就会如同潮水一般,淹没整片堰塞湖。 三座山体塌陷而成的堰塞湖中,此刻已经产生了无数的缺漏。 湖边的水流,如同瀑布一般,灌注在山林之中,冲得葱葱郁郁的林木,东倒西歪,更剐走了无数的浮土,混着枯枝败叶,成了一道飞卷的泥石流。 而在山下,就有数条村子。 村子前倒是有不少排洪口,只是相比起那百米宽的泥石流,看起来有些寒酸。 而寒酸的结果就是毁灭。 太白站在天上,像是见鬼一般。 只见那穿着白袍的青面男人,轻轻伸出手指,往山下一点。 那汹涌的泥石流,就像是遇上了寒潮的雾气,瞬间化作了寒霜。 足足有百米宽的泥石流,轻轻一碰,就化作了定格的雕像。 “这尼玛的,究竟是谁?”太白的心,跟着那定格的泥石流颤了颤。 若非他身上有着菩萨赐予的护身宝物,能够隔绝神识的探测……说不定此时此刻的他,就跟那泥石流一般,化作一尊冰雕。 什么时候,那猴子身边居然拥有了这样的力量。 银光忽然退后站定,将手一横。 雨点般的红光,尽数落在这横过的手臂上,尽数被挡住。 邢君抬起头,眼中却透着更阴暗冷光。 “好久不见,魃女。”这双冷冷的眼中,透出一股怀念的感觉:“有多少年,没跟你们这些洪荒之中的老人见过了?” “我倒是一点也不想见你。”余清欢也收拳站定,站在了齐乐天的身前,与赢勾和将臣呈三角之势。 齐乐天此刻盘腿坐在地上,阵阵黑气冲天而起。 “如果那小子,能把他身上的魔气,全数爆发开来,甚至要比现在的我们更强,甚至能够接近当初的我。”刑天指着那小子:“我想跟他过过招。” “不好意思。”余清欢站到了齐乐天身旁:“他是我的朋友,此刻正受了重伤。” “朋友?”刑天的眼中,露出玩味的眼神:“真就只是朋友?” 余清欢微微一滞,一个泛着银光的拳头,已经到了脸前。 将臣和赢勾同时动作,左右踏出一步,一拳击出。 两人合力,与刑天硬拼一记。 竟是平分秋色! 剧烈的冲击波,两边荡漾开去,卷起数十丈高的浪花,砸在那堰塞的湖面上。三座倾颓的山崖,终于破碎开来,再也承受不住这数十万吨的湖水,全数倾泻而下。 “这次,就先放过你们。”刑天操纵着邢君的身体,一跃而起。 “这烂摊子,就留给你们来处理了。” “你们这些阴物,可要注意天罚啊!” 带着嚣张的笑声,刑天一拳轰在空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满山的洪水,以及倾颓的山峰。 第三十九章 天人五衰终是现 余清欢好看的鼻子皱了皱,无奈地伸出手,贴在湖面上。 一尊浩瀚的法相,从她背后展现开来,足足有一里高下。 “没想到我这辈子第一次动用神通,居然会是用来拯救凡人们的生命。”她叹了口气,一掌击出。 背后那尊巨大无比的法相,妖艳而庄严,也随着她的动作,一同出掌。 一阵难以想象的热浪,从这法相的手掌上砸落,重重地轰击在这堰塞湖上,瞬间就将大半片湖面蒸发干净。 太白的眼皮跳了跳。 若是那足有百尺大小的手掌,砸在自己的身上…… 怕不是当场就要化作飞灰。 原本流淌不定的湖水,也没能挨住区区两掌。 数十万吨的湖水,在这两道神通掌力的拍击下,居然全数化作了水蒸气,向上飘荡而去。 “赢勾!”余清欢转头,催促道。 “来了老大。”赢勾有些肉痛,同样祭起了法相。 一尊仿似冰雕一般的法相,从他的背后浮现。法相那硕大的手掌,在这半空中轻轻一旋,将那正在逸散的水蒸气,全数抓到了手上。 无形无质的水蒸气,在他的手上,化作了一片片尖锐的冰针,笼盖整片山地。 “将臣!”赢勾喝道。 “早就准备好了。”将臣痴痴一笑,背后一尊狰狞法相浮现,一拳砸下。 一道十丈粗细,看不清深浅的洞口,在将臣的拳头下,直接出现在这矮山的山顶上。 “去!”赢勾的法相,伸手一砸。 满山遍野的冰针,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全数灌注到那个洞口之中。 当所有的冰针,全数落入这巨大的洞口中时,洞口依旧幽深。 谁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深。 “搞定,收工。”余清欢满意地扛起齐乐天,化作一道遁光。 白色和金色的遁光紧随其后,甚至都没给太白反应的时间。 “得赶紧跟菩萨报告才行。”太白没有试图去追寻那三道遁光,直接向着粤府的方向飞去:“有那三尊杀神在,即使我动用秘宝,也镇杀不了那猴子。” “得想点别的办法才行。” …… “菩萨。”花无邪穿过三道冥河,径直来到了冥雾的中央地带。 一小庙,一老僧,正在这等着他。 “你做得不错。”老僧不住地转动着手中的经轮:“他现在已经被喂得半饱了。” “但是,或许有些地方做得还不够好。”花无邪谦卑地说:“在我昏迷那段时间,他似乎认识了不少的伙伴。” “那么,我想你需要这个。”老僧从背后,拿出了几张唐卡。 “这是?”花无邪接过这些炫彩斑斓的画,满脸的疑惑。 “这是四张封印阵图。”老僧重新握住经轮:“他们的内部,曾经都封印着一只恶鬼。” “这,我要怎么做?”花无邪看着阵图,犯了难。 “很简单。”老僧说道:“只要你在他们集体行动的时候,释放这四张阵图,他们就能解决掉那几个伙伴。” “遵命。”花无邪长跪到底。 …… “菩萨。”太白从窗口探进个头,看着书桌前正摆着五三的少女。 “别烦我,我正在做题。”少女头也没抬。 太白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等得少女打哈欠的声音响起,才再爬到窗口上。 “菩萨……”他一脸的苦涩:“我……” “我都知道了。”少女把练习册放好,整齐地码到一旁:“呐,这玩意给你。” “这是……”太白看着这一只鹅蛋大小的石块,有些疑惑。 “如你所见,这是一颗蛋。”少女的声音清脆:“暂时不要拿出来,先等到他陷入了危险之中,再丢出这颗蛋。” “丢出去,之后呢?”太白歪了歪头。 “之后嘛,就不用你管了。”少女挥了挥手。 在房门外,一个慈祥的声音传来。 “闺女,别太累着自己了,妈给你泡了一杯牛奶啊!” “来了妈!”少女嗲嗲地应道,反身出门。 太白挂在窗户上,看着这灯火阑珊的城市,戴上了笠帽,一跃而下。 化作夜空里的一道流光。 …… “没想到啊。”刑天看着邢君:“居然会碰上那四个守尸鬼。” “前辈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份恩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邢君脸上是诚挚的感谢:“面对一位佛陀,四位金仙,您还选择正面刚,我是没想到。” “这群乌合之众,有什么强悍的?”刑天右手食指摇了摇:“若不是你的身体,在这两个月里只吸收了一道地下火脉,还来不及去极北冰原吸收寒脉,我能把那四个守尸鬼吊起来打,还能花式爆锤。” 邢君对此毫不怀疑。 刑天今日表现出来的战力,已经超越了他的想象。 原先,他以为仙人中最强的,不过就是能颠山倒海,屠城斩仙……可今日所见,实在是超越了他的想象。 一拳击穿小世界的壁障,再取了小世界核心,挂在拳头上打穿那猴子的胸口,不过只花了一弹指的时间。 那猴子错愕的表情,至今还残存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再后来,和那旱魃相斗,用小世界核心作为后备能源催动肉身,居然直接就把自己拔到了金仙的高度…… “我们这一脉的修行之法,就是开辟自己的肉身神通。”刑天笑了笑,胸口上的双眼格外明亮:“你现在已经修成地火金身,可以尝试去开启六大腑藏。” “当然,会有点痛。”刑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趁我们出发到极北冰原这段日子,我先教你怎么开辟。” “等到你吸收完寒脉,再去跟那四个守尸鬼斗,我能帮你直接碾压他们。” “顺便再断那猴子的骨头一次。” “那么硬的骨头,打起来是真的舒服。” “真的。” …… 齐乐天沉浸在黑色的魔气之中,仅存的意识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光。 灵台早早就被魔气所淹没,原先有灵力在旁,故而能够保证那一点意识不灭,保证自己的清醒。 而当灵气耗尽之后,他昏迷了很久。 直到这一刻,他才重新醒来。 “好多污垢。”粟紫看着齐乐天变脏的脸,惊呼出声。 仙人无垢。 当污垢频生的时候。 即是天人五衰。 第四十章 方寸灵台化甘泉 齐乐天艰难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三尸魔气如同一潭污浊的死水,将他紧紧地包裹在其中,逃也逃不掉。他的灵体仿佛被人注射了松弛药剂,甚至连伸手划水都做不到。 黑暗和压抑,充斥在他的灵魂上,像是要击垮他的精神。 一张窄小的桌子,正处于这潭黑水的正下方。 那是……齐乐天低垂的头颅,正看着那张桌子。 一道道繁复而绚丽的花纹,正铭刻在这张八角方桌上,在这潭黑水之中,隐隐闪烁着玉色的光泽,成为了照亮视野唯一的光源。 齐乐天知道,这是自己的灵台。 人有灵台三寸,位于眉心后方的泥丸宫中,所有的道法乾坤,都逃不过这小小的三寸八角桌。当年阐截之战,黄龙真人被赵公明抓住,也就是拿了张符纸,往泥丸宫上一钉,任你天大的法力,也就挂在了旗杆上,动弹不得。 堂堂十二金仙如此,他齐乐天也脱不开身去。 弥漫整片泥丸宫的三尸魔气,可要比那区区一张符纸,难搞得多。 “当今之计,是要想办法落到那灵台之上才行。”齐乐天的口中,喷吐出一大口灵气。 三尸魔气渐趋厚重,给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现在的苏醒……恐怕已经是外人看来的回光返照。 “若是在这口灵气消耗结束之前,我到不了那灵台之上……”他心中一片明了:“老子这辈子,恐怕就交代在这了。” …… 一片片灰褐色的老人斑,出现在齐乐天的脑袋上。 腥臭的涎水,从他的唇边留下,好似老人家弥留之际时,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清欢姐姐!”粟紫急得都快哭了。 这几天来,余清欢和将臣他们四处在小宗派里搜刮灵石,甚至已经搬空了大半个川府修行门派的家底,天品灵石足有万余,玄品过五百,甚至还有十余颗珍贵无比的金仙级灵石。 小世界的核心,正在全速运转,将这些灵力化作绵绵不绝的灵气,导入齐乐天的体内。 也就是经历了这些步骤,齐乐天才得以在最后关头,吸收到那一丝灵气醒来。 不然,再多过两个时辰,恐怕他也安详地死在了睡梦之中。 “安静。”余清欢的脸上,满是冷素:“我有办法保证他不死,但是不到最后关头,那是我绝不想动用的办法。” “究竟是……怎么做?”粟紫被余清欢的表情吓到,微微缩了缩脑袋。 “很简单,杀了他就行了。”余清欢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了……师傅?”粟紫看着余清欢的脸,有些陌生。 “对,杀死现在这个他,让他从另一个生命意义上被唤醒。”余清欢叹了口气:“但是这样做,找回来的那个齐乐天,很有可能会不受控制……而且他与过去的所有因缘,也会因为这一次的复苏,全部斩断。” “类似于我这种状态。”将臣站了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就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过去,甚至看了那三生石中的记忆,也好像是在看电影一般……或许我跟过去的自己,已经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灵魂。” “只继承记忆,却不继承自己本身的感情和想法。”余清欢面色有些枯槁:“这种形态的复活,甚至根本不能算是复活。” “充其量只算是一个传承罢了。” 粟紫垂下了头。 “如果,如果师傅真要到了那一步……”她咬了咬下嘴唇:“说不定用我的妖丹,可以救活师傅。” “我大概猜到,你应该是百草成精。”余清欢看着粟紫,眼神莫名的柔和:“但是,就算你破碎了自己的妖丹,也没有用。” “三尸魔气,直接作用在修士的灵魂上,只有同样归属于灵魂的丹药,或是像我们这样的存在,才有可能救活他。” “你看他现在,已经跟凡俗中即将老死的人们,没什么差别了。” “现在我们只能祈祷。” “祈祷他能够渡过这一关。” …… 三尸魔气虽然像是一潭黑水,但本质却是一团无形无质的波纹。 这种波纹的直接来源,不是别的,正是灵台之下,那宽阔无边的苦海。 苦海无边,唯有灵台三寸,得一方清净。 “苦海之水,已经浸没了整座泥丸宫。”齐乐天用尽全力,去挪动自己的右手。 只要能稍微动弹一下,他就能够将体内仅剩的灵力,化作一道喷涌而出的泉水,将自己反推向灵台。 原本应该是光华璀璨的灵台,此刻被三尸魔气侵蚀得黯淡无光。 只要让这灵台,重新绽放出“道”的光芒,说不定有机会将这浩瀚的魔气,给生生压制下去。 “大品天仙诀记载……”齐乐天虽然想不起前世的记忆,但是前世修炼的典籍,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回到自己的脑海之中:“灵台与苦海,是一体两面之物,若是苦海生甘泉,灵台便能够落地。” 他看向自己的灵台。 灵台虽然摇摇欲坠,但仍然高悬在苦海之上,仿似一座远离尘世烦恼的云顶天宫。 齐乐天清楚,这是自己修行不到家的缘故。 普通的天仙,在识海中点燃神魂之火,就像是在灵台里边,点燃了一朵氢气球,将深陷在苦海淤泥中的灵台,缓缓拔出。 随着境界的提升,灵台逐渐剥离出苦海的范围,便是凡俗修行者的大乘期。 大乘期接受天劫洗礼,将凡俗的躯壳脱去,灵台便彻底成了空明之物,从此远离苦海,在未经劫难之时,再不入六道轮回之中。 天仙境,便是灵台升入十二重楼。 玄仙境,灵台已经高悬于十二重楼之上,成就诸天王相,能以内天地影响外天地,正式得到天地的认可,得以初步调动天地法则,为自己所用。 在玄仙境之前,各门各派的修行法虽然多有不同,但都是以打熬自身,明心见性的修行为主…… 但在玄仙境之上,便是真正的入道时间。 在这道门槛上,道佛两门走出的修行路,是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佛宗讲求,将代表着自我的灵台,彻底化去,融入苦海之中,最终重新祭起一道通往“彼岸”的桥梁。 道家这边,是将灵台继续高悬,引动灵台之上的灵光,化作甘泉,引入苦海之中,将苦海变作逍遥。 而融汇道佛两家的修行法,更是五花八门。 “苦海生甘泉,神桥通彼岸……”齐乐天念诵着这佛道两家的入道总纲,体内的灵力化作一道稀薄的风帆,在他的身后散开。 他像是挂在灵台上的风筝。 沉入苦海之中。 第四十一章 绝对完美的豁口 苦海的水,自如其名,带着一股浓浓的苦意。 恍一接触,齐乐天的意识,瞬间就被无穷无尽的苦意所吞没。从小时候跌了一跤,产生的小小痛苦,到被天劫加身的雷劈感,再到这几个月来的战斗所受的伤…… 这里边有些痛苦,甚至只是被同学,低看了一眼。 可这十来年的人生,所有的苦楚叠加起来,也绝不是轻易可以克服的。一个人,每顿可以吃二两饭,那么他一天,能够吃大约半斤。 一年加起来,约莫就能吃上一百来斤的米饭。 可你让他一顿,把这一年的米饭吃完……即使是对于神仙来说,也是有些勉为其难。 “甘泉……灵台。”齐乐天的意识中,还残存着这一个执念。 无穷无尽的痛苦,压垮了他的神经,可没有把他最后的执念破坏。 他背后展开的灵力,像一只风帆,拖着厚厚的三尸魔气,将他带到了灵台之上。 他盘腿坐下,五心向天,将海底轮对准了灵台中央。 神·海底轮,对准了身·泥丸宫。 一个奇妙的循环,出现在齐乐天的灵魂,与身体之间。 …… “怎么样,没有让您失望吧。”黑袍人站在第一峰的峰顶上,看着那化作一片草原的沼泽,嘿嘿一笑。 “确实没有让我失望。”牛魔王手中,似乎常年都不会断酒:“没想到,那小子的血脉纯度,居然能够唤醒那一尊远古魔神。”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也活不到今天。”黑袍人转过头:“不说这个,我给你带来一个新的任务。” “新的任务?”牛魔王的脸色入场:“您请说。” “去抓一个人。”黑袍人提出一张照片:“龙门集团的总裁,目前应该在沪上,跟贸易对象在谈生意。” “这个人本身似乎也不简单,直接派遣你最得力的属下,一击必中。” “不要节外生枝。” 牛魔王应下了。 “不过,我还有个事情要问。”他抬起头,看着黑袍人笼在黑袍下的脸:“你们答应我,将那孩子救出来,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兑现这个诺言?” “等到这一个计划完成,我背后那位,保证你能见到你的孩子。”黑袍人没有动作:“只是,要确保这个计划成功才行。” “能给个准确的时间吗?”牛魔王眼神闪烁。 “如果快的话,明年入秋这段时间,我们就能完成这项计划。”黑袍人转头:“最晚的话,大概要等到两年之后的,大天尊降生。” “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他的名字,你不怕他感应到吗?”牛魔王身边的气流,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三界法力第一,历经无数量劫,才坐到玉帝宝座的男人。 在黑袍人的口中,居然是个想提就提的对象? “我背后那位,也不弱于他多少。”黑袍人笑了笑:“再加上,我自有我的办法,就不劳魔王您费心了。” “只要你们能兑现承诺,我这边完全没有问题。”牛魔王叹了口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自己去跑上这一趟。” “魔王出手,自然万无一失。”黑袍人一扬袍袖,整个消失在原地。 “要快点抓到啊。”他留下这么句话。 沪上。 高耸入云的国际金融中心内部,一场商业会议,正如火如荼地开展着。两边的商业代表你方唱罢我登场,唇枪舌剑恍若诸葛亮舌战群儒,场面一度火爆。 而作为主办的龙门集团,此刻只有一个人坐着。 他就坐在主位上,看着众人列数据,举例子,有来有回,却没有半句别的话。 可没人敢忽视他,无论在作哪种报告,都不会将余光离开他的位置。 无他,这一次龙门集团的投资,最终的拍板人,就是坐在主位这个男人。无论你舌灿莲花,说得多么好听,多么诱人,只要这个男人不认同…… 那就是废话。 男人坐在那,靠在大班椅上,左手倚着扶手,托着脸,一副颇为无聊的模样。 这些所谓的商业对答,他听了也不知道多少遍,反正自己出场只是来这里镇场子,最后的决定,自然会有下边的幕僚给分析出来。 真没投对,那也没什么。 反正自家的鸡蛋,也没全投在一个篮子里。 但就在这一刻,一切都静止了。 一声清脆的颤响,从那宽阔的落地玻璃窗处传来,好似某种鸟类振翅的声音。 这声音很细,很小,在人们唇枪舌剑的响声下,完全是可以忽略的存在。 但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不对了。 原先坐在主位上的那个男人,在他们全神贯注之下,竟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保镖们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 纵使他们走南闯北,曾经跟随过无数大人物,也从未见过今日之诡异场面。 所有人都在一本正经的开会,中间坐着那么大一个活人,居然能够凭空消失? 保镖头子抬起手表。 一点三十三分,距离他上一次看表,只过了不到二十秒。 即使有人用药物迷晕了他们,也绝无可能在这二十秒内,无声无息地将人接走。 “把监控调过来。”他是场上唯一一个保持了冷静的人:“让我看看高速摄像机!” “好的。”监控那头,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段极为缓慢的视频,从监控那头传送过来。 保镖头子轻轻一划,挪到二十秒前。 探头对着主位,已经拍了很久,可那一处坐着的老板,却好似被人剪掉了一帧。 在那一帧之后,老板消失无踪。 “确定没有人入侵过监控系统吗?”保镖头子顿了顿。 “没有。”监控那头的安保人员肯定的说:“发生了什么?” “没事。”保镖头子放下传呼机。 他看向了窗口。 所有人都在看那里。 一个光滑得好似被激光切割的洞口,出现在那处。 先前那细小的声音,应该就是由此发出。 没人说话,只有人不住地咽着唾沫。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个洞口的形状。 一个肌肉健硕的男子,完整地烙印在玻璃上,大致就是这么个形状。 可用这个形状,在一瞬间出入的…… 一定不是人吧。 第四十二章 人面并非总桃花 “很好,不愧是太乙之数的老牌强者。”黑袍人竖了个大拇指:“居然这么快就把人扯进来了。” “一个凡人,就算武力值再高,在我们眼里,也不过是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蚁罢了。”牛魔王摇了摇头:“但这个人的气运,确实有些古怪,人我交给你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跟我没什么关系。” “当然。”黑袍人嘿嘿一笑:“这本来就是我出的主意,你负责执行罢了。” “不送。”牛魔王拱了拱手,完全不想让这男人在此多待半分钟。 一阵青烟掠过,黑袍人与那昏迷不醒的西装男子,整个消失不见。 牛魔王坐回沙发上,打开桌上摆着的酒瓶,给自己狠狠地倒满了一杯。 “这人的气运,太诡异了。”他一仰头,直接将杯中的高度烈酒一饮而尽,竟是在给自己压惊:“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气运加持?” 若是有个人站在他旁边,一定能看到,他那惨遭灼伤的双手。 为了掩盖自己的气息,他来往于沪上与湘府,全程都只动用了自己的肉身之力,一点仙元都未曾使用……可没曾想,只是那短短的十余分钟,那男人身上的气运便自动护主,降下了无数道雷劫。 若不是他牛魔王也是走肉身成圣这条道路,早就被劈成青烟了。 “这种气运,完全不是正常人能够拥有的。”牛魔王眼珠一转,便把湘府妖协的二把手叫上来。 “蝎王,好久不见。”他朝着第二峰,扬了扬手。 一只浑身泛着血光的蝎子,在空中化作人形,蝎甲覆盖全身,甚是威武。 “老牛,有何见教?”蝎王的气息流转不定,正在金仙突破的边沿,此刻见了牛魔王,也没了那种恭谨。 牛魔王是个粗人,不怎么在意这种礼节。 “我有些事情要做,所以最近可能不会留在湘府。”牛魔王眯起眼睛:“所以这段日子,我想湘府妖协的所有事物,就由你来打理,如何?” “没问题。”蝎王几乎没笑出声。 他此刻正在突破的边沿,牛魔王若是继续呆在这,不说气运上的压制,就连灵气都要给他分走大半……若是牛魔王此刻离开,他蝎王在这,能够分享到的气运和灵气,便是最大的大头,突破太乙之数,把握也更大一些。 牛魔王拍了拍蝎王的肩膀,直接提起杯中的烈酒,一口便见了底。 “不用送了。”他一抹嘴唇,化作一道赤光,就消失在天边。 “这么急躁,莫不是他老窝发生了什么大事?”蝎王嘀咕着,大摇大摆地坐到了第一峰的蒲团上。 一股灵泉,从他的身下冒出,灌注他全身上下。 “真是通体舒泰。”蝎王哈哈大笑,却没看到牛魔王亲手割下的几片血肉,正挂在山边,引来了几只样貌奇怪的鸟儿。 这几只鸟儿翅膀扑棱间,竟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单纯地悬浮在空中,仿佛没有实体一般。 它们的行动迅速而有纪律,不像是空中觅食的秃鹰,而是专门奔着牛魔王留下的血肉而去。 当鸟儿落近之时,它们的脸才暴露出来。 一张张冷漠的人脸,代替了那鸟儿的脑袋,啃啮着树上挂着的血肉,寂静而迅速。 妖协的大阵,此刻正处于完全运转的状态,这几只诡异的鸟儿,不知是从什么旮沓里冒出来,居然悄无声息地,便穿越了整片大阵。 为首的那只鸟抬起了脸,直勾勾地盯着第一峰。 在它们的感知里,那一处有着更浓烈的血肉味。 振翅一飞,十余只人面怪鸟,便从这林木之间,高高地飞起,向着第一峰峰顶的那座行宫而去。 坐在蒲团上的蝎王,身体没由来地一抖。 他骤然睁开双眼,金色的瞳孔喷吐着光芒,足足有三尺来长。 这代表着他的灵魂,已经到达了内蕴神光的境界,极为深刻。 “什么宵小之辈,也敢入侵我妖协重地?”他冷哼一声,站起身来。 人面怪鸟的面目冷漠而空洞,仿似是戴在鸟脸上的一块人皮,既没有流露出人性化的表情,也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愤怒和暴戾。 它们就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向着行宫扑了过去。 玄木制成的墙壁,在这些怪鸟看来,不过是一张薄薄的纸,轻易就穿了过去。在这布局古雅的会客室内,十余只人面怪鸟飘在空中,十余双冷漠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蝎王,明明没有表情,却好像在注视着必死无疑的猎物。 蝎王的背后,莫名地流出了些许冷汗。 他这一生,纵横四海,也是有名的一地妖王,如今苦苦修行,到达了金仙的境界,自认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这一刻,他是真的有种怪异的恐惧。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他堂堂南瞻部洲的大妖王,这一辈子也不知害了多少人命,成了多少百姓的噩梦来源,如今居然被十余只看不清跟脚的鸟儿,吓得冷汗湿身。 “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蝎王下意识问道。 这是把这十余只鸟儿,摆到跟他平等的位置上。 那几张人脸仿佛木雕一般,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做表情。 它们只是单纯地漂浮在空中,拍打着翅膀,向着蝎王一寸寸地逼近。 蝎王那身晶亮的蝎甲上,此刻已经露出了无数的倒刺。 这是他保命的底牌,如今居然被这些怪鸟,直接逼了出来。 得不到回应的他,只能祭起了强悍的护身罡气,整个人化作一团大球,喷射出无数的倒刺。 每一枚倒勾,都蕴藏着他爆炸性的仙元,以及剧毒无比的蝎尾毒液。 若是寻常金仙沾上一枚,也得立刻败走,回去想想办法……当年佛祖遭了那蝎子精的道,也被破了丈六金身,疼痛难忍,可知它这一脉的毒性之烈。 他就这样缩成了一个大黑球,拼命地释放着倒刺。 足足上千枚的倒勾,将他的气息,都消耗一空,只剩下外边那防御极强的蝎甲,保住性命。 外界依旧无声无息。 他心里虽然仍旧被恐惧笼罩,可更加承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 这十余只人面怪鸟,仿佛本身就有着勾引人内心恐惧的力量。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蝎王咬了咬牙,探出头去。 说不定,那些怪鸟,已经被自己的释放的倒刺,给毒死了呢! 抱着这种心态,他探出了头。 眼前,是片片紧致的羽翼,以及那张空洞的人脸。 “啊!”他扭头四顾。 十三只怪鸟,依旧盘旋在他的身边,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只是那张毫无表情的人脸,离他已经极近。 他后退,背后是柔软的羽毛。 他附身,身下是空洞的人脸。 他已经无路可逃。 “啊!”他无力地嘶吼着,却吸引了怪鸟的注意力。 这十余只怪鸟,猛然俯冲,全数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只来得及挥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良久,他松开了手。 面前没有羽毛,也没有人脸,只有一片狼藉的行宫,以及四散的倒刺。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如果不是那一片狼藉的景象,那些所谓的羽毛和人脸,不过是一场幻梦。 只是,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总感觉有些干涩。 触手之感,像是在抚摸一块嶙峋的铜片。 他扭过头,看着行宫里悬挂的铜镜。 他的蝎甲,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裂开,渗出无数的羽毛。 那张脸也不再是桀骜不驯的蝎王。 而是一成不变的,空洞的,皱巴巴的人皮! 第四十三章 绝望之下的生机 “牛魔王居然逃掉了?”黑袍人看着那振翅而起的人面怪鸟:“他还真是滑不留手……原以为这一下能把他也顺手解决掉的。” 看着手上沉甸甸的男人,他背后的黑袍如同蝙蝠的翅膀一般,轻轻一摇,便远遁而去,周围的虚空荡漾出一圈圈的波纹,像是一颗石子砸在了池塘中。 人面怪鸟飞入空中,跟着黑袍人的身形,追击过来,速度竟是丝毫不慢。 “嘻嘻嘻,正等着你过来呢。”黑袍人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缀着这样一个小尾巴。他身形轻扭,转换为另一个方向,速度也丝毫不慢。 人面怪鸟的飞行方式极其诡异,明明每一次振翅,都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可当他闪烁那一瞬之后,便能够出现在黑袍人的身后。 若非那件黑袍的动作过于诡异,这人面怪鸟用不了多久,就能直接骑在黑袍人的脸上。 这样一追一逃,不多时便跨越了大半个湘府,直接变落入了川府的境内。 “把你送到那帮人那里,好好乐乐。”黑袍人一个振翅,直接就破开了空间,直接落到齐乐天的小世界旁。 那裹着手掌的黑色布帛,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伸入小世界的壁障里,居然没有被当中的空间乱流所阻断……就这么一伸一缩,那人面怪鸟的飞行轨迹,就被他生生拨转,一头扎进了小世界里。 至于那个昏迷的男人,也一并落入小世界中。 “好了,打完收工。”黑袍人毫不留恋地离去。 好似一朵飘落枝头的花。 …… 重物坠地有声。 正守在齐乐天身旁的人们,纷纷抬起了头。 “这是什么?”粟紫的眼眶红红地,看到那一大坨东西掉下来,一时还看不真切。 “那是……我父亲?”余清欢一下就看清楚了。 但是,此时此刻,她没有立刻冲上前去,查看父亲的情况。 因为,一只巨大的怪鸟,立在这男人的肩膀之上,高昂着头,无神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在场的数人。 那张皱巴巴的人皮,好像戴在鸟头上的面具。 “这是……”赢勾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九天玄女的那群怪鸟?” “没错。”后卿也站了起来:“这玩意难缠得很,怎么今天出现在这地方了?” “前两天不是正有人丢了块玉牌吗?”余清欢冷笑一声:“这一次,说不定又是那人搞的鬼。” “我没感觉到。”将臣摇了摇头:“自从上次有人丢了玉符进来,我就在这旁边布置了探测阵法……但是没反应。” “这,到底是谁?”粟紫的小脸上有些惊慌。 师尊正处于生死关头,尚未醒来,外边居然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丢了这么大一个人进来……若是他想要丢一些别的道法,说不定在场的几人,也不一定注意得到。 高来高去,神出鬼没。 “总而言之,那人对我们暂时没有太大的恶意。”余清欢慢慢上前:“以他的境界实力,明明可以轻松偷袭我们,可只是把我父亲丢了进来,显然另有别的想法。” “不,这只怪鸟看起来就很恐怖。”粟紫缩了缩脑袋,又看了看齐乐天。 齐乐天依旧昏迷不醒。 “恐怖吗?”余清欢一步一步,已经挪到了怪鸟的身旁:“过去,它们跟我可是亲昵得很,只是不知道现在它们还记不记得我。” “亲昵?”粟紫瞪大了眼睛:“这么恐怖的怪鸟,你跟它亲昵?” “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余清欢安慰地看了粟紫一眼:“当年,它是西方玄女,派来跟我们王朝相来往的使者,也有几个精致的鸟儿,留在我的身边……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女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只鸟儿的脸,似乎有点古怪。”余清欢看着那苍白而皱巴巴的脸皮,还是不住地皱起了眉头。 过去这些鸟儿虽然面无表情,可这脸皮也不至于这么渗人。 一声尖锐地鸣叫,忽然从怪鸟的口中发出,它身上的羽毛好似豪猪一般,瞬间炸开了花。 余清欢所处的位置最前,只听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出,砸在岩壁上。 粟紫刚好在她的背后,幸免于难。 其余的几位尸王瞬间调动体内的气息,分别化作冰墙金盾,挡住这来势汹汹的羽毛飞镖。 这怪鸟的羽毛四散炸开,分别轰在各处的岩壁上,爆发出金仙级的恐怖张力,好似要生生毁灭这小世界一般。 “清欢姐姐!”粟紫一把冲上去,想要扶她起来。 “别碰我!”余清欢一个扭身,躲开了粟紫的手。她身上的衣饰,好像被某种酸液腐蚀了一般,化作青黑色的浊水,流淌下来。 一碰火焰从她身上燃起,化作一袭长裙,防止走光。 “还好我是僵尸之身。”她长舒一口气:“这羽毛上的毒素,实在是太过浓烈……若是有血有肉的身躯,说不定就给当场毒死!” “不对!”粟紫忽然开口了:“清欢姐姐,你看你身上的火焰!” 余清欢低头,看着那精致的火焰长裙。 一缕淡淡的黑气,从火焰的深处涌现出来,仿似生长在火焰中心的莲子,正在这高温之下,准备生长起来。 “怎……怎么办?”粟紫慌乱起来。 因为她发现,除了自己之外,那三位尸王的罡气之上,也都出现了这种怪异的景象。 跗骨之疸一般的黑气,如同藤蔓一般生长起来,长到了四位尸王的罡气之上。 粟紫的脑中,无由来地想起了,西游记中的一个场景。 佛陀想要降服蝎子精,却没能降服,反倒被蝎子的尾钩,扎了一针。 不久,佛即涅槃。 虽然那是世尊本就定好的计划,但其中蝎子那一尾钩,想来也是催化剂。 钉破了丈六金身的尾钩,究竟有多么恐怖的毒性? 没人知道。 粟紫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想起这个故事。 她过去就是一枚无知无觉的小草,机缘巧合之下能开启灵智,化作人形。 但现在,她真的很绝望。 四位尸王这等强者,连残喘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陷入了昏迷,就连拥有炽盛之火的余清欢,也只是坚持了片刻。 他们甚至来不及,去告诉粟紫,任何的解决办法。 齐乐天昏迷不醒,即将天人五衰。 “师傅……”粟紫看着那破碎成无数碎块的怪鸟,脸上忽然浮现一抹殷红。 她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放到了齐乐天的唇边。 “师傅,你一定能解决这个局面……”她任由鲜血流进齐乐天的口中,双眼紧闭,不去看自己的右手:“你一定行。” “粟紫,相信你!” “快醒过来!”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