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英雄联盟之他们的时代》 上架感言 上架了,总得写点感言什么的,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慢慢说吧。 先说个基本的问题吧,作者以前是在小网站写传统仙侠的,没想过出名,也没想过能火,只是为了满足写小说的爱好罢了,当然,能靠小说挣点零花钱肯定最好。在别的网站写了好几本仙侠文,文笔风格也就更贴合仙侠该有的样貌,作者从来没写过关于西方的故事,也不熟悉西方小说的风格。但这本书整体的风格其实是更偏向西方小说的形式,所以,作者也一直在努力地学习,而关于这本书的文笔风格方面,哪怕是自己从头再读一遍都能感觉到行文之间渐渐发生的变化。如果这让各位感到不适,或者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作者先行道歉,对不起。 再说这本书本身。 这本书的话,其实从S8夺冠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考虑了,更之前的时候也考虑过,只是一直没动笔,S8夺冠也算一个契机吧,总算让我决定写出一个完整的联盟故事。 其实这本书并不好写,也是我一直在犹豫的原因。众所周知的,拳头方面很喜欢吃书,背景故事里也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有很多一直没能填上的坑,这让整体的背景故事显得格外复杂,要尽可能地理解都很难。为了写好这本书,我把宇宙官网前前后后地翻了不知道多少遍,甚至很多内容都可以背的出来,大纲写了很多,也废了很多,到现在也就只剩下各种各样的设定和资料,还有很多灵光一闪的想法。但整体的故事情节的推动,却是完全依靠对主角的设定。 但要写好这本书,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为了整理故事,作者从开始搜集资料到真正动笔,中间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当然,其中也有工作比较忙的缘故,平日里时间比较少。)。除此之外,就是背景故事里的坑了。我是真的想把这本书写好,写完整,所以背景故事里的坑也就需要尽可能地填平。但说真的,坑太多了,而且很多内容的表述并不完整。拿最简单的问题举例,瑞兹一直在搜集的世界符文到底是什么,世界符文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其中蕴藏的魔法能量又是什么样的,如果全部释放出来,摧毁的是符文之地还是整个世界(宇宙),这些都没有提到过。另外,还有约得尔人的性别问题,其中最麻烦的就是小鱼人。再者,艾欧尼亚所说的精神领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关于精神能量的设定是什么;还有,既然战场上的德莱厄斯拿着的是黑切,那么复活的塞恩手里拿着的又是什么... 很多问题都没有答案,也或许是作者不够仔细,没有找到。但无论是什么原因,背景故事里的坑确实很多,而这些坑也都需要进行合情合理地设定,然后填上,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故事的完整性和合理性。 把大量的人物穿插起来,重新设定时间线,人物性格的揣度,未来可能的发展线... 一本书,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起伏,构思需要大量的时间和发展选择。 这本书并不是爽文,前期的节奏也很拖沓,这些作者都知道。当然,不是作者不能写得快,写得爽,而是不想写,这也是作者之前说过的犹豫的另一个原因。现在很少有人愿意看慢节奏的书,尤其是小说,毕竟看小说就图一乐,图个轻松,大家都不想看小说的时候还在浪费精力。可如果写得快了,写得爽了,那就不是我想象中的联盟了,原本有血有肉的英雄们也就全部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配角。 作者只是想让那些英雄尽可能地都成为自己故事里的主角。 借着主角的存在去参与到更多英雄的故事里,去看他们的故事,不仅仅只是背景故事里提到的内容,还有那些英雄们更多的故事发展,这才是作者的初衷,也是很多人都在说的,包括作者现实里的朋友在说的,主角存在感太弱的问题。 作者的笔力真的有限,没办法在强调出主角的同时强调出其他人的存在,二者选其一,我选了配角,至少前期甚至到中期都是这样的选择,哪怕没人看也认了。至少,这是我心里的联盟,是我心里的符文之地,作者写不出所有人都满意的故事,可哪怕只能满足自己也好,或许这有点自私,但,就这样。 降温了,记得添衣。别人的话不太清楚,但作者已经首当其冲的感冒了。嗯,浑身酸疼...╥╯^╰╥(抽鼻涕) 另:特别鸣谢“大水观”同鞋,毕竟是唯一的活跃粉,赏你个么么哒o( ̄ε ̄*) (鬼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反正我看小说的时候从来都不看什么上架感言,如果都不看的话就白写了这么多了,而且本来人就少,可能,我说的太多了?浪费这么多时间,还不如再去翻翻宇宙官网,搞个小半章存稿也不错的说...???) 第1章 老彼得酒吧 “菲奥娜·劳——伦特!” 拉足了长腔的呼唤响彻整个决斗场,掌声,尖叫,喧闹着热烈高昂。 灯光刺眼,汇聚而来,那决斗台上,鲜亮的红发飘扬妖冶的弧度,蓝黑的紧衣包裹傲人身姿,银白软铠镌刻金色纹络,高贵,典雅,华丽非常。只一步跃上,锋芒已经出鞘,冰冷如镜中倒映出那张稍显稚嫩而又绝美的面庞。 眉脚英挺如剑刃,双眸锐利泛冷芒。 琼鼻檀口,温润之余的傲慢,可以洞穿敌人的心脏。 欢呼声越发疯狂,气氛更热烈了许多。 却那丈高的决斗台上,剑刃轻挥,一长一短,倒映出自来如此的冰冷神情。她不曾受到分毫影响,只一双如剑锐利的眸子盯紧了眼前的身影,平静,坦然。 当那意味着开始的钟声清脆响起,锋芒,转瞬即至! 蓝钢刺剑仿若风暴般席卷,白驹过隙之时,清脆的金铁声击碎了热烈的欢呼。满场皆静,落针可闻,唯有那重叠的人影与交错的活寡,纠葛在所有看客的心头。 剑刃的碰撞犹如激电,脚步进退与时机把握,让所有人都无法转开目光。 刺眼的灯光下,菲奥娜,劳伦特家族的掌上明珠,锋芒毕露! 剑刃突刺,破空的呼啸将风岚都斩得粉碎,那冰冷的剑芒下,是对手满布冷汗的脸庞。匆促间,技巧与经验让他横剑格挡,毫无破绽。 菲奥娜来自劳伦特家族,决斗,从不陌生。 清脆的声响已经落定,火花四溅,长剑短剑两边绞杀! 踏步欺进,手腕翻转,就那灯光折射,映花了众人的视线,只铛啷一声落罢。再看去,已经彻底支离破碎的格挡再也无法阻拦剑刃的锋芒!就瞬息的恍惚,人影起落,菲奥娜纤细的腰肢扭过恰当的弧度,短剑上挑,长剑横扫,脚下旋踏如花火曼妙,直刺轻挽,交错重斩,跃起有银白的衣绫飘荡。 如鬼魅恍惚,一斩,一转,拿捏不清的身影在灯光下起舞。 阴影与灯光的交错,剑刃与旋律的交合。 落定,起身,离场。 只留下一道骄傲的背影,挥剑,入鞘,留血光一线! 待得人影消失在阴暗的回廊,那丈许的决斗台上,重重的落地声,方才惊醒了早该响起的欢呼。 “胜者,菲奥娜·劳——伦特!” 拉足了长腔的宣布终于高亢响起,同样宣布着将将开始的决斗已经落下帷幕。 不会有人认为这场决斗结束得太快,毕竟,那是劳伦特。 劳伦特家族的掌上明珠,菲奥娜! 尽管仍旧稚嫩,却她的高傲,她的技巧,她的一切,都是何等的出彩。那决斗台上倒下的身影,粗重的喘息,流淌的鲜血,深刻的伤痕,无一不在映衬着那已经离开的英姿。场中震耳欲聋的欢呼,在他而言,就是最大的讽刺。 死亡,是荣耀破碎后的归宿。 “好厉害...” 偌大的决斗场,无人关注的角落,那小小的身影微微起身,眼睛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劳伦特家族已经主宰了德玛西亚上流社会的决斗数十年,作为劳伦特家族的掌上明珠,菲奥娜,她应该拥有这样的实力。” 坐在一侧的肥胖人影笑着开口。 “自开始站上决斗场以来,这不过是第四次决斗,却每一次,每一次,菲奥娜都可以做到完美的取胜。而且作为她的对手,从来没有哪怕任何一个能够活着走下决斗台。以前没有,甚至我相信以后也不会出现,所有的对手都将倒在那高贵的利刃华尔兹下。” “可是...老彼得,你不觉得这很残忍吗?” “这就是决斗,菲奥娜已经给了那个家伙生路,但他不知道珍惜。你的眼力并不怎么样小苏木,所以没有看清,菲奥娜的最后一剑并没有斩下去,原本她可以直接削掉这个家伙的脑袋,但她没有出手。是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企图挑衅劳伦特家族的权威,失败后又不堪受辱,所以选择了再给自己一剑。” 老彼得挑起眉毛,哈得大笑一声,蒲扇般的手掌拍了拍小苏木的脑袋,将头发揉的一团糟。 “决斗已经结束,咱们也该回去了,还得做生意呢,不能因为女人耽搁了挣钱。还有,这已经是你第二次预支薪水来看菲奥娜的决斗了,不要忘记之前对我的许诺,明天外出购置酒水的事儿,你得自己去做。” “我讨厌你这么揉我的脑袋。” 苏木将搭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掌拨开,嘴里不断的嘟哝着那些个抱怨。 离开决斗场,或紧或慢的人群还在议论着先前的决斗,而夏日的阳光也颇为刺眼,就更多了几分炎热。尽管决斗结束,时候也已经到了垂暮,但空气的温度并没有丝毫凉爽之意,哪怕穿着如何的单薄,总会有黏糊糊的汗水让人很不舒服。 林荫街道上,一高一矮,高胖矮瘦,十分滑稽的组合。 老彼得身材非常魁梧,又高又大,哪怕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瞧见,尤其脸上的刀疤和茂密的络腮胡,看起来更多了些凶悍。而在他身旁的苏木就显得太小了些,勉强能到老彼得腰部往上一点,用瘦弱这个词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而且长相普普通通,只是勉强能称得上浓眉大眼,黑色短发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油腻,杂乱。 他穿着老旧的素白短衫和同样老旧的黑色长裤,鞋子也是老旧的布鞋,和老彼得的穿着很像。但相较于老彼得的凶悍,苏木整个人上上下下任何地方都没有出彩的表现,只是皮肤有些偏黑,看起来似乎很健康。 “你应该多吃点饭,德玛西亚的任何一个女孩都不会喜欢你这幅弱不禁风的身板。真的,小苏木,你应该听我的多吃一点,真是太弱了。” “如果你能饿上三个月,我相信你也会瘦下来的,和我一样!” 苏木抱着胳膊瞪了老彼得一眼,很不喜欢他这样的玩笑。 毕竟那三个月的经历是他如何都不愿意再回想的过往。 老彼得只是大笑一声,蒲扇般的手掌又按在苏木的脑袋上狠狠揉了几下,惹得苏木近乎跳脚时才终于松开。 日头渐渐落下,德玛西亚城的一条街巷角落,老彼得与小苏木的身影出现在这里。简单的围墙,简单的栅栏门,包括一些简单的盆栽装点,以及相当简单的门头。 “老彼得酒吧”。 就这么几个字,再没有其他的装点,老彼得向来不喜欢那些太过华贵的东西,看起来非常繁琐,和小苏木一样的喜好。 至少这样的门店看起来更加干净一些。 “嘿,老彼得,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开门?” 有熟悉而且固定的酒客已经等了许久,是一群很好接触的人。 “听说今天有菲奥娜的决斗,小苏木,你不会又预支薪水去看人家的决斗了吧?” “我乐意,你,还有你们,都给我闭嘴!” 苏木正在开门,听到身后一群人的哄堂大笑,有些恼羞成怒。 但苏木的样子真的没有任何威慑力,又瘦,又小,而且太过稚嫩,一群酒客笑得肆无忌惮,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懒得理你们,一群白痴!” 苏木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又回头冲着那些酒客做了个鬼脸。 老彼得酒吧并不是很大,四五张闲散的桌子,三两处幽静的卡座,包括吧台前也就那么几个位置,并不能容下很多人。这些个酒客互相早就熟悉,说说笑笑,也就将老彼得酒吧填满,而苏木则是酒吧的服务人员。 作为两个月前刚被捡来的流浪儿,有吃有喝,有份不错的工作,这已经很好,而苏木也很满足。 毕竟在两月前,也或更之前,苏木连个公民的身份都没有。 老彼得发现苏木时,是在城外的一条河边,已经彻底不省人事而且满身的伤痕,差点就要彻底断气,半个身子还在河水里不断起伏,整个人也都泡得浮肿。如果不是老彼得例行外出购置酒水又恰好经过,现在的小苏木该已经被野狼分食了。 “老彼得,两瓶大麦酒!” 苏木习惯了这么称呼,老彼得也不介意,就像反过来,老彼得喜欢叫他小苏木一样,因为苏木的个头实在太小了些,比起同龄的那些家伙都更小。 谁都不曾介意过。 嘈杂的声音是酒吧的主调,两个月的时间,苏木已经彻底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忙碌也或平淡,虽然枯燥,却至少不必担心自己的生活。如果不是那天偶然见到了走在街头的菲奥娜,兴许现在的苏木仍旧如过去般单调,毫无惊喜。 只是代价太大了些,而且连话都没有说过一次。 过了忙碌的时间,趴在吧台的苏木有些垂头丧气,毕竟决斗场的门票并不是那么便宜,以他每月两个银币的薪水,也就只能进去一次。 所以预支了下个月的薪水,也好在平日里花不到什么钱。 “再过几天就是菲奥娜的下一场决斗,怎么样,要不要预支下下个月的薪水?” 老彼得在旁边擦拭着高脚杯,忽的开口。 “作为你的老板,我可以很大方地给你预支薪水。当然,下下次外出购置酒水,你也得自己去,这样我可以省下很多的力气,也免得再捡来一个傻小子。” “可以考虑。” 苏木认真的想过之后点了点头,反而老彼得哑然失笑,只耸了耸肩就不再多说。 临近夜半,酒客已经散了不少,酒吧里也安静了许多,就三三两两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摇晃,显然喝了不少,也该到了结账走人的时候。 老彼得很有分寸,从不会允许有人在自己的酒吧喝多闹事,而且关门的时间也很固定。只瞧了瞧时候已经差不太多,老彼得丢下手里的活计就走出吧台开始撵人,苏木也起身准备收拾狼藉。 酒吧的木门推开时会有门铃响动,很清脆,哪怕人声嘈杂也能听到。 一群酒客习惯了老彼得的作风,象征性地抱怨几句,却也都配合着起身,可门铃忽的响了起来。 “抱歉,老彼得酒吧已经打烊,想喝酒的话请明天...” “崔斯特,你这个混蛋!” 第2章 崔斯特 苏木的声音打断了老彼得还没说完的话,也惊动了整个酒吧,原本嘈杂着准备离开的酒客都愣在原地。 这样的苏木还是第一次见到。 乐观,勤奋,知足,聪明,而且真诚,单纯。 苏木的脾性如何,作为已经互相十分熟悉的酒客再清楚不过,任何的玩笑都无伤大雅,只要不会过分,苏木就非常配合。所以,哪怕生气也都是互相取闹,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恼怒的模样。 就像刚才的动作,一巴掌拍在身边的桌子上,脚边的水桶也被抬脚踹开,地面也湿了大片。 显然这个小家伙是真的动怒了。 苏木的声音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回荡,倚靠门口的男人却丝毫不觉得局促也或尴尬。习惯性的黑色装束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神秘,金色坎肩,绅士样的帽子些许倾斜,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嘴角一成不变的带着随性的笑意,扑克牌在手中把弄出各种花样,红蓝黄三色流转,偶尔显露的魔法气息十分浓厚而神奇,带着高贵的魅力。 “好久不见啊小家伙,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从自己的牌堆里随意抽了张牌,手指弹下帽檐,露出一双流转着些许微光的眼睛。 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周围凝固的氛围,这个叫崔斯特的男人好像从来都不会感觉到紧张与压抑,漫不经心的轻蔑微笑就是他最独特的象征,只是此刻的微笑带上了些许的愧疚。 当他看过了手里的牌,他才终于皱起眉头,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不是什么好牌,幸运女神告诉我今天不太适合你我的重逢。” 尽管如此说着,崔斯特却仍旧来到吧台对面坐下,手里的牌也顺带着收了起来。 “一瓶朗姆酒,要最好的,我不缺钱。” “我知道你不缺钱,而且我可以肯定你消失的这段时间一定混迹在那些赌场里。凭你的手段,肯定赢了不少!不,是骗了不少!” 苏木咬着牙齿,眼神好像要将崔斯特生吞下去一般,然后气鼓鼓地回到吧台里面,在酒柜里翻找起来。 一瓶朗姆酒,砰的一声砸在吧台上面,险些就要碎掉。 “十金币,不还价!” 崔斯特挑了下英挺的眉毛,又吹了声口哨,将钱袋从自己的腰上解了下来。就那么提在手里,晃了晃,里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鼓胀的模样显然表明了他极为富有,并不缺钱。 十枚金币,一个不少的排在吧台上。 昏暗的灯光下,那些金币反射出晃眼的光芒,金灿灿的样子着实惹人喜欢,而如此随意地排出这些个数量,亦引来了不少惊呼。 苏木一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还是伸手将那些金币都扫到面前。 “你的老板难道不会怪你哄抬价格吗?” 崔斯特笑着打开酒塞,仰头饮了一口,轻轻咧嘴。 “这并不是什么好酒,又酸又涩,该是我喝过最差的朗姆酒了,我不喜欢。十个金币,真是不值。” “这很值!” 苏木冷哼一声,抱着胳膊坐在吧台后面,斜眯着那个嘴上说着不喜欢却仍旧一口接一口的男子。 “你来找我做什么?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来找我的吧,大!富!豪!” “我不是什么富豪,各位也别听他乱说。你们该了解他,嘴上总是不饶人,却谁也说不过。” 崔斯特吐出一口酒气,哈的笑了一声,生怕因为苏木这句话引来周围人的觊觎般,还要解释才行。却周围的酒客谁也不曾开口,不少人更是皱起眉头,将崔斯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而后与身边的朋友嘀嘀咕咕的说起什么,却眼神相当不善。 对于这些,崔斯特视而不见。 苏木忽的冷笑起来。 “你可是德玛西亚的名人,街上很多地方都能见到你的通缉令。五百枚金币,啧,你这脑袋还真是有够值钱的。当然,如果我能打得过你,肯定会把你扭送到军队那里去领赏!” “但你打不过我,你只是个矮子,而且很瘦。” 崔斯特摇着头笑了笑,将喝空的酒瓶丢在吧台上,斜躺下去,双脚交叉着搭在旁边的座位上,摆出一副慵懒的模样。 他一双锐利的眸子在帽檐下扫过周遭,丝毫不觉得压抑。 哪怕老彼得这样魁梧的家伙也在死死的盯着他。 “这里谁都打不过我,更抓不住我,你该明白才对,我的‘命运’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尤其不会让我失望。当然,上次只是意外,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所以今天特地来找你道歉。包括刚才的十枚金币,那可不是用来买你这里最差的朗姆酒的,而是送给你,当作医药费。” 崔斯特重新看向苏木,玩世不恭的笑意看起来非常欠打。 “我知道的,你受伤很重,如果不是那个大块头你就已经死了。但其实不会死,那个大块头刚刚带你离开的时候我就已经到了,而那次我也受到了魔法的反噬,很虚弱,所以只能躲在远处看着而已,你该明白我不能现身。好在你没事,幸运女神眷顾,感谢赞美,而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舍弃你,毕竟你救了我的命,从格雷福斯那个混蛋手下,所以我需要足够的解释让你明白。” “我当初真不该救你,如果知道你是个恶棍的话!” 苏木啐了口唾沫,面上满是懊恼。 但崔斯特并不在意,只耸了耸肩膀,将头转向缓步走来的老彼得,仰视的看着他。 “好大的个子,那么,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老彼得眯起眼睛。 “我只是很好奇,你这个恶名昭彰的骗子究竟对小苏木做过什么。” “我可没做什么坏事,他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我又怎么舍得做坏事。虽然我在德玛西亚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但那不代表我没有良心。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而已,我能做什么?” 崔斯特笑了一声,转过座位,将两只搭在旁边座位上的脚都搭在吧台上,十分惬意,就在苏木面前,还在轻轻摇晃,打着莫名的节奏,嘴里也哼起小调。 却周围的酒客已经尝试着靠近,面上都是凝重的模样,眼神不善。 苏木看得清楚,嘴角一咧,并未介意那摆在面前的脚掌,笑了起来。 “你有麻烦了。” 他很想看看崔斯特满脸惶恐的模样,毕竟这么多人,包括老彼得这个身材魁梧的家伙也在其中。哪怕崔斯特的魔法很厉害,苏木很清楚他究竟多厉害,兴许那些酒客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但老彼得却不一样。 在菲奥娜的决斗之前,老彼得对台上的选手作出过很恰当的评价,虽然苏木不懂决斗,但听起来却头头是道,应该很厉害。 而且老彼得可以直接扛起三个巨大的,灌满了酒的酒桶。 每个酒桶都能装下一个苏木,甚至两个。 大概老彼得能够一巴掌拍死一头饿狼,就像无畏先锋团的勇士盖伦一样,有着足够可怕的力量。 崔斯特的身板并不强壮,至少看起来如此,根本承受不住。 “如果你被打趴下了,我不介意做些落井下石的事情,毕竟对付恶人,就得用暴力才行。” 苏木哈的大笑起来,很得意的样子。 却崔斯特轻轻摇头。 已经有人趁着机会扑了上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酒瓶,装满了酒,威力不是空瓶子能比的,如果真的砸在脑袋上,恐怕得直接晕过去才行。至少在普通人来说是这样,而苏木也好像已经见到了崔斯特脑袋开花的场景。 皱了皱眉头,瞧着崔斯特仍旧玩世不恭的随意模样,苏木稍有些担心,毕竟他真的很清楚,那次的事情并非崔斯特所愿。 却那瓶子落下的时候,崔斯特忽的歪了下脑袋,又一脚踹在吧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仍旧坐在椅子上,更像是躺着,就一只椅子腿拄在地面,轻轻一转便躲了过去,面向扑过来的那人。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可不太礼貌。” 崔斯特吹了个口哨,将双手抱在脑袋后面,玩世不恭的笑容一成不变,趁着那人愣神的片刻便一脚踹了出去,正中他胸口,直接踹飞了出去,力量出奇得大。 却还没用那些莫名其妙的卡牌。 苏木清楚的见到崔斯特抱在脑袋后面的手已经捏住了一张泛着红光的卡牌,有魔法的气息在悄然弥漫,却只有苏木自己能够看到。 那些酒客都冲了上来。 “小苏木,你躲远点,可别误伤了你!” 人群的呼喝声里有人还算冷静,匆匆忙忙叫了一声,却手里的动作干净利落,已经将装满了酒的酒瓶丢过来。 崔斯特肯定能躲过去。 但他躲若是过去了,遭殃的就是苏木。 老彼得看得清楚,面上满是阴沉,猛地便冲了上来。 苏木自己也见到,一张小脸都变得煞白。 “还真是不客气的家伙。” 崔斯特从来都不讲义气,那个叫格雷福斯的家伙这么说过,也是因为崔斯特的缘故,才让他身陷牢狱,到前段时间才终于自己想办法逃了出来,而为了报仇,所以格雷福斯选择追杀崔斯特。 但这次,显然崔斯特讲了一回义气。 他伸手拉低了帽檐,像个厉害的家伙一样,有着自己的风范,同时另一只手轻描淡写的甩出那些泛着红光的卡牌,与迎面而来的酒瓶撞在一起。刺眼的光芒在触碰的瞬间炸开,可怕的风浪席卷出去,将那些扑上来的酒客都吹得倒飞,酒水泛起泡沫,洒了他们满身。 桌椅板凳,不知被那可怕的爆炸掀飞了多少。 老彼得沉重的脚步接连响起,也退了几步。 “嘿,你们不能这么打,得把他围起来,然后狠狠的揍他,酒瓶可不是有用的东西!” 苏木眨着眼睛,匆匆忙忙的躲到吧台下面,就只露出半个脑袋,又开始吆喝起来。 崔斯特有些头疼的敲了敲脑袋。 那些个酒客面面相觑,这才从大片的狼藉里爬起身子,嘴里骂骂咧咧的再次尝试靠近,却没有谁敢冒进。毕竟那张卡牌的威力太强了些,如果砸中的不是酒瓶而是人,恐怕已经出了命案。 “我可不是来打架的。” 崔斯特摇头叹了一声,扶着把手从椅子上下来,将自己的钱袋解开,丢在吧台上,发出哗啦一声。 “嘿,大个子,你得好好看着点,别让人抢了这些钱,那可是相当大的数目,还有整整一百枚金币呢,足够这小子去决斗场好些次。算是我给他的一点回报,毕竟救了我的命。虽然我的命根本无法估量价格,但我现在能拿出来的也就这些。” 他转头看向一言不发,也不再靠近的老彼得,理了理自己的帽子和有些褶皱的衣裳,而后又转身趴在吧台上,伸手抓住了躲避不及的苏木,将他从下面拉了出来。 这个家伙完全不去理会那些已经扑上来的酒客。 还是那种漫不经心又随意的笑容,看起来惹人厌烦。 就像苏木摆出的那张臭脸,而且在张牙舞爪地挣扎着。 “德玛西亚到处都是我的通缉令,赌场也混不下去了,谁都不肯跟我继续赌牌,显然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之后何时才能再见还不知道,但命运总会指引你我重逢,我也相信会有那样的一天。小家伙,自己保重,我欠你一条命,又输你一条命,可还没有还完呢。你该知道,我从不耍赖,而且,愿赌服输。” 第3章 苏木与魔法 “在你需要的时候,我肯定会出现,相信命运,它会指引一切。” 崔斯特将手里的卡牌塞回衣襟,屈指一弹帽檐,魔法的光芒笼罩,在那些个酒客提着板凳也或酒瓶冲上来的时候,就只扑了个空,险些将吧台都撞倒,反而苏木尖叫着被晃了下去,脑袋都磕在地上,鼓了个大包。 一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崔斯特究竟去了哪里,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黑魔法!” 苏木揉着脑袋从吧台的后面爬起来,杂乱的声音里多次提起过这三个字,却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苏木并不是很明白。 “够了,酒吧已经打烊,都给我赶紧滚蛋!” 老彼得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阴沉,开口打断了一群人莫名的咒骂也或议论。 就身材而言,老彼得的样子着实有些魁梧,只站在面前就仿佛一座小山,有着极大的压迫感。尤其那阴沉的样子,一众酒客面面相觑,噤声不再多说,个别自觉的熟客也老老实实地把板凳酒瓶放回它们原本该在的地方,然后乖乖推门离开。 终于清静下来,苏木也揉着脑袋从吧台后面探出头来,看着老彼得的样子有些害怕,又缩了缩肩膀,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把那家伙给你的钱收起来,然后打扫干净,我去后面给你找药。” 老彼得摆了半天的脸色终于是垮掉,颇为无奈的摇摇头,而后就推开旁边的房门去了酒吧后面的院子。 苏木拍着胸膛松了口气,又转而将那存满了金币的袋子拎在手中,嘿嘿笑着掂量几下。 “啧,金币的重量。” 心满意足地将袋子绑在腰上,苏木这才从吧台后面走出来,拿起扫帚开始清理那些酒客留下的垃圾,都是些果皮酒瓶之类的,包括那些翻倒的桌椅。 尽管有些麻烦,但苏木从来都不会抱怨这些,而且已经十分习惯。在老彼得酒吧工作的两月以来,许多酒客喝多之后都会控制不住自己闹点事情出来,每次都是老彼得出面,足够摆平,而苏木就负责善后,将整个酒吧都打扫干净。 酒吧的后面是一个简单的院子,摆着些平日里会用到的工具,包括几栋不算宽敞却也足够生活的房间,一排葡萄藤,地下的酒窖,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时间已经很晚,老彼得的房间仍旧通亮。 这个看起来又高又胖的家伙其实很细心,而且相当温柔,用苏木的话来讲就是嗅着蔷薇的猛虎,每次说起来都会惹得老彼得哈哈大笑。至于现在这个时间,一般都是已经睡下,但苏木的脑袋可摔得不轻,就顶着个又大又红的包,看起来颇为滑稽,而且今天晚上,包括后天,大后天,都不会睡得很舒服。 “啊疼疼疼,老彼得,你轻点行不行?!” 苏木的嚎叫响彻整个院子,而坐在一旁的老彼得则是直翻白眼。 “谁让你自己这么不小心,那群家伙喝多了你也不知道躲着点。尤其崔斯特的脑袋相当值钱,那可都是硌牙的金币,相当的硌牙。” “那些混蛋,牙口都让酒泡软了,这硌牙的金币他们可享受不起!” 苏木听得出老彼得话中的讽刺,笑嘻嘻地回了一句。 然后又开始叫疼。 擦过药,也包扎过之后,苏木还是赖在老彼得的房间不肯离开。 “老彼得,你说崔斯特的魔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之前听到他们说那是黑魔法,那又是什么?” “你对魔法感兴趣?” 老彼得正在收拾医疗箱,听到苏木的疑问,回头瞧他一眼。 “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些念头,德玛西亚是个崇尚正义、荣耀和职责的国家,不会允许魔法的存在,这是禁忌。简单来说,街上那些崔斯特的通缉令你知道吧,谁要是都抓到崔斯特就可以得到五百金币,但崔斯特所犯的罪行中,只有大概一百金币是因为他在行骗,而另外的四百金币...” 耸了耸肩,老彼得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会魔法?” 苏木眨着眼睛,有些无法相信。 “可他并没有用这些魔法来作恶,当然,我很清楚上次害我变成那个样子并不是这混蛋故意的,所以不算作恶。” “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德玛西亚,不允许魔法的存在,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而且有件事你该知道的,德玛西亚雄都的城墙,可都是由禁魔石加固的,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老彼得将手中的医疗箱摆在它应该在的位置,而后耸了耸肩,从床底下掏了一瓶酒出来。 “尝尝吗?我珍藏了许多年的好酒,而且你今年已经十六岁,虽然很小,尤其是个子,但已经成年了,可以喝上那么一小口。” “不好喝,不喝。” 苏木撇了撇嘴,着实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爱喝酒。 “这东西的味道比马尿也强不了多少!” “你这小子竟然喝过马尿?!” 老彼得哈得大笑起来,手掌拍在苏木的肩头,砰砰响。 苏木恨得咬牙切齿,也疼得咬牙切齿,却毕竟两人之间的差距摆在这里,就只得侧着身子躲开才行。 一巴掌拍在空处,老彼得愣了下,旋即耸肩,仰头便灌下大口的酒水,弄得满脸都是。 “符文之地饱受魔法的摧残,越来越脆弱,直到几十年前,大概有二三十年的样子,符文之地才从战乱中解脱。人们习惯用战争来解决纷争,而战争的工具,就是魔法。那些个军队呢,习惯用法术和符文来武装自己,而后彼此厮杀,但无节制的使用魔法却给这片大陆带来了可怕的灾难。剧烈的地震,土地化作荒漠,魔法风暴肆虐,等等等等...那些都是曾经,然后这片大陆终于安稳了一段时间,也恢复了不少,但现在又开始了,边疆的战争你应该听说过一些,诺克萨斯的那些混蛋可不怎么安分。” 抹了下嘴巴,老彼得将话题扯了回来,吐着酒气开口,面上满是说不出的叹息。 “要是你对魔法感兴趣,稍微了解一下理论知识就可以了,这些在德玛西亚的图书馆里都有,但千万不要尝试去使用,这在德玛西亚是严令禁止的,哪怕你是贵族也不行。明文条令究竟多么的严格,你应该清楚,要是被发现的话,谁都救不了你,毕竟那是魔法,不被承认的魔法。当然,那和黑魔法不同,崔斯特所拥有的也绝对不是黑魔法。至于什么才是黑魔法,你可以去图书馆里找一找,我相信你不会愿意去接触它的,更不要提学习。嗯...前提是你得拥有使用魔法的天赋,否则想学也没办法。” 老彼得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有些不舍,终究是重新盖上,然后藏回了床底下。 起身的时候,老彼得已经下了逐客令,准备休息了。 “记得明天早点起床,咱们得去宏伟广场,为那些即将应战诺克萨斯的战士们送行。” 说完之后,苏木就被老彼得拎着脖子丢了出去。 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夜晚的风要更加清凉一些,苏木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这才回去自己的房间。 夜色越浓,德玛西亚的月亮和当初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看起来好像更近了一些。 “魔法啊,有意思的东西,可惜德玛西亚的法律太过严明了些...” 空荡荡的床铺上,苏木还没有睡着,脑袋里始终想着崔斯特的魔法。 就丢出去一张泛着红光的卡牌,竟然会有那样可怕的爆炸,苏木怎么样都没办法想明白究竟是什么道理。魔法,符文,这些陌生又神秘的东西充斥着致命的诱惑,尽管对于符文之地的生命来说并非如此,但苏木却不是来自符文之地的任何一处。 他只是个在地球上流浪的孤儿,靠着救济读书上学,却生活在狼藉之中。某年,某月,某日,从垃圾堆里一觉睡醒之后,不知怎的就莫名其妙到了德玛西亚边界的一个村落的河边,这是苏木一直以来的困惑。 既来之,则安之,苏木不再去考虑这些,毕竟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回去,而且地球上也并没有什么能够让他牵挂的东西。 只是,那个地方的村民并不友好,他们太过谨慎了些,始终没有提供给可怜的苏木任何帮助,哪怕一块面包。所有人都在怀疑他的来历,尤其诺克萨斯最近又开始躁动起来,屡屡触犯之间的边界。而且,无论衣着也或出现的方式,苏木的表现都不是特别正常。 但这些都无所谓,在苏木而言是这样的,只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哪怕捡垃圾都没得吃,就饿了整整三个月。 好在那里的草木足够丰盛,尽管味道并不如何。 然后...诺克萨斯的侵略无法预料,而那些村民们也都被无情的铁骑践踏成灰。 鲜血,战火,以及沸腾的喊杀声,让拼命逃出来的苏木几天几夜都不能合眼。就在那个时候,苏木遇到了崔斯特,还有正在追杀崔斯特的格雷福斯。 这两人的恩怨情仇究竟如何,苏木并不知道多少,不过因为一场意外才救下了崔斯特。之后这个混蛋就用他的命运,一种传送的魔法,带着苏木一起到了德玛西亚雄都。但不幸的是,崔斯特太过虚弱,而命运这种魔法对他来说也并不是特别的完善,所以苏木,包括崔斯特,都受到了魔法的反噬,受伤很重,所以有了之后的故事。 “法律严明很不错,但有些时候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苏木早就忘掉了那些,如今令他辗转反侧的,是不能学习魔法。 “如果能够学习魔法就好了,我的身板太弱,就像老彼得说的那样,又瘦又小,皮肤也黑...明明菲奥娜也是十六岁,可我还没有她高,肯定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而且,我也不是贵族...” 翻了个身,苏木望着黑夜里的房顶,脑海里萦绕不休的,除却那些神秘的魔法,再有就是那红发的女孩。 困意渐渐席卷上来,可苏木还在喃喃不休。 “如果得玛西亚能够承认魔法多好,那只是一种力量,善或恶可不是力量本身决定的。如果德玛西亚能够承认魔法,我就可以去做一名法师,那样的话,菲奥娜,就,就不会,无视我了...” 无题 “嘿嘿...菲...菲奥娜...哇啊啊啊!老彼得,你干什么?!” 房间里,老彼得一手提着苏木一条腿,将他整个人都从被子里直接拎了出来。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院子,将附近的邻居都惊动,转头看来。 “昨天睡觉前就跟你说过了,咱们得早点起床去宏伟广场才行。你这小子,脑袋里装着的就只有菲奥娜,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瞧瞧,口水流得枕头上到处都是,也不知道究竟梦见了什么,能变成这个样子。” 老彼得无奈地摇着头,将苏木松开,直接摔在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给你十分钟,穿衣服起床收拾洗漱然后出门。” 不理会苏木的哀嚎,老彼得已经出了房门,只有声音传进来。 也许早就习惯了苏木的性子,在老彼得将将离开后,他便翻身坐了起来,揉着脑袋嘀嘀咕咕地抱怨两句,又嘿嘿傻笑了一会,这才想起今天还有事情得做,这才匆匆忙忙的穿上衣服,将床铺也都收拾整齐,简单洗漱之后就出门去找老彼得。 酒吧门口,老彼得正与住在旁边的邻居相互问候,见到苏木已经妥当,挥挥手便转身离开。 “诺克萨斯的号角已经越来越近了,这才刚消停了没几年,又要战火重燃。那些血腥而又野蛮的家伙欲壑难填,他们真的需要一场迎头痛击才行,否则真以为德玛西亚都怕了他!” 走在路上,周围总是能够听到这样的言论。 老彼得对于今天的事知道更多,瞧见苏木疑惑的样子,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德玛西亚与诺克萨斯是老对头了,一旦那些野蛮的家伙开始侵略扩张,德玛西亚总会站出来阻止他们的欲望,毕竟德玛西亚拥有着整个符文之地上最为强悍精锐、训练有素的军队。” “我不喜欢你揉我的脑袋!” 苏木抗议着,却老彼得根本不在乎。 “正义,荣耀,职责,这些是德玛西亚人民的自豪,但诺克萨斯的那些野蛮人只信奉力量,也便有了力量就可以拥有一切,并且那些混蛋对他们四处侵略的历史感到自豪。完全相悖的观点,注定了德玛西亚与诺克萨斯水火不容,就像现在一样。诺克萨斯又开始了他们的侵略步伐,而德玛西亚作为死对头,一方面为了阻止诺克萨斯的脚步,一方面也是保护德玛西亚的疆土,自然会派出最为精锐的军队。今天,不,一会儿你就可以见识到真正的无畏先锋团和龙禽骑士了。” “龙禽骑士?我只知道无畏先锋团,龙禽骑士是什么东西?” 苏木整理着自己被揉乱的头发,不忘多问两句。 但老彼得却没有回答的意思,只神秘地笑笑就再不多说,任凭苏木如何追问都无济于事。 “龙禽骑士?龙禽?龙?” 苏木古怪的瞧了眼老彼得,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满心的疑问也只能自己凭空猜测。 周围的人群都向着宏伟广场汇聚,当苏木与老彼得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只能见到大片大片的人头。好在老彼得个子很高,苏木也想要瞧瞧前面究竟什么模样,就被老彼得举了起来。 人很多,真的很多,乌泱泱的数不过来,像是蚂蚁,成群结队的那种。而在两边,白石建起的柱子环绕一圈,拱卫到最前方的位置形成一座大门,十分壮观。空地上摆放着禁魔石的祭台,中间的高台上屹立着嘉文一世的雕像。 苏木还是第一次来宏伟广场,距离太远了些,嘉文一世的长相也没办法看得清楚,大概就是所谓的英雄的模样。 雕像下,统治者们在人群浩荡的称颂声中接受任命,这是老彼得的说法。 “如果不是因为你起得太晚,现在就能瞧见皇子殿下的模样了。当然,包括真正的勇士,盖伦。” 老彼得带着苏木到了边缘的角落,在一根白石柱子的阴影下躲着。 “无畏先锋团是最勇猛的士兵,人们可以不知道团长是谁,但没有人不知道其中的勇士盖伦。他站在指挥的位置上,骁勇善战,坚毅强大,你早就已经听说了他的名号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嗯...稍等一会,当他们出发经过的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了。” “我听说过盖伦的事情,冕卫家族的人,他父亲皮特是功勋卓著的军官,而他的姑妈缇亚娜则是大元帅。” 苏木瞧了眼老彼得的脸色,以确认自己并没有说错。 “十二岁离开秘银城参军入伍,十八岁取得功绩,加入了无畏先锋团,并且在上一次的战斗中顶替了牺牲的剑士长阻拦强敌,以此成为剑士队伍的指挥。当然,他还是皇子殿下的挚交好友。” “你很聪明,比起你这瘦弱的身板来说,你的脑袋似乎更加出色。” 老彼得赞扬了一句,但之后究竟说了些什么,苏木确实没办法听清。 热烈的欢呼声震耳欲聋,狂躁的声浪将一切都淹没。人群的激昂已经达到了顶点,好像这宏伟广场都会被震得崩塌一般,让苏木承受了一次近乎失聪的感受。 而这样的欢呼,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苏木恨得咬牙切齿,大声怒骂,然而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直到前方的人群渐渐分开,那折射着阳光的钢铁洪流整齐踏过时,苏木才终于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群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像是喉咙都已经喊得破掉,却这些人仍旧不肯放松片刻,以自己最为热烈高昂的情绪迎接着,送行着,这钢铁的洪流。却那整齐划一的脚步,震动着地面,震动着人心,哪怕如何吵闹也能听得清楚。 他们每个人都是德玛西亚的战士,是英雄,刚毅的面庞有肃杀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又望而敬仰,那一道道热切的目光就是最好的说明。 “那个金色铠甲的,就是皇子殿下。” 老彼得在旁边拍了拍苏木的肩膀,领着他挤过人群,到了前方。 究竟说了什么,苏木根本不能听清,但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就足够瞧见所有一切,而钢铁的洪流中,那异样的存在也异常的醒目。 金色的铠甲铸满了倒刺,嶙峋犹若龙爪一般,显露威严。 大戟指天,锋芒毕露,冰冷的枪刃让人肝胆生寒。 他的样貌何等英武,那高高在上的威严刻在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仍旧年轻,却满含沧桑,眼神好比鹰隼,锐利难当! 这是一名合格而出色的战士! “皇子殿下!” 苏木的眼睛都在发光,早已经听说了战场上英勇杀敌的嘉文四世,却如今才第一次真正的见到。 军队行进,铠甲的碰撞铿锵而坚毅。 当另一个身材魁梧而壮硕的男人经过时,苏木的眼神再次被吸引住。 湛蓝的披风,金银两色的铠甲,以及那柄称之为暴风的大剑足有一人之高,像个门板一样提在他的手中。已经无需更多的解释,那可怕而沉重的大剑已经说明了一切,冕卫家族,盖伦! 这个男人拥有着璀璨夺目的荣耀,而他的出现,也引起了更为热烈的欢呼,因为上一次的战斗,这个男人凭借着一己之力挽回败势,独自扛起了指挥的大旗与责任,给德玛西亚带来了真正的辉光。 人群拥挤,老彼得都开始皱眉。 苏木的个子很小,身材也很瘦弱,穿着普通,只是最寻常的布衣。那些已经近乎疯狂的人群哪里还会在意这些,他们拼命的拥挤,推搡,却始终保持在军队的道路两旁。 但总会有人注意不到。 所以苏木被推了出去,狠狠摔在盖伦的面前,甚至阻碍了整个队伍的行进。 “停!” 盖伦雄厚的声音比起所有人的欢呼都更为响亮,训练有素的军队铿锵立定,并无任何杂乱,包括走在前面的队伍,同样如此。 没有得到命令,除了皇子殿下,谁都不曾回头。 “天呐...” 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他们也终于意识到了苏木的存在,却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抱怨与怒骂,因为这个不起眼的公民阻碍了德玛西亚荣耀的脚步,甚至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老彼得的脸色已经十分阴沉。 “发生了什么?” 皇子殿下折身返回,而盖伦正将苏木扶起,转而面向人群中一眼可见的老彼得。 他的身材太过巨大,又高又胖,只是扫过一眼就能见到。 “一些小小的意外,毕竟人们太过热情,不免会拥挤一些。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个酒吧的老板,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至于这个小家伙,是我店里的伙计,希望皇子殿下与阁下能够宽宏大量,给予饶恕,毕竟只是无意的过错,也并非他自己所愿。” 老彼得挤开人群,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伸手便将苏木从盖伦面前拉了过去,随意地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尘。 盖伦的脸色变了变,又瞧了眼身旁的皇子殿下。 “当然,您只是一位酒吧的老板,却也是可敬的老兵。不必否认,您脸上那道疤痕,应该源自黑色切割者,虽然只是很浅的伤痕,但那可怕的撕裂效果我可以认得出来。” 皇子殿下站得笔直,神情也过分的严肃。 就像他说的那样,老彼得脸上的疤痕非常狰狞,像是蜈蚣一样,裂开了许多触角一样的痕迹。苏木一直以为那是缝针之后留下的伤疤,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只是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间,他很自觉的没有说话,只是缩着脖子躲在了老彼得身后。 “尊敬的老兵,黑色切割者又一次出现在了战场上,我们也希望曾经的勇士能够回归,阻挡那可怕的利刃。” 皇子殿下盯着老彼得看了许久,但老彼得只是随意的笑着,听着。 也许是再没有任何可以继续说下去的余地,或者是老彼得耸肩的动作已经十分足够,皇子殿下叹了口气,转身便回去了队伍的前方。 一声令下,继续行进,好像不曾发生过任何意外,包括周围的欢呼。 只是个别人的眼神有些怪异,但他们很快就忽略了这些。 “咱们也该回去了,好好收拾一下,吃过饭就出发去购置酒水。当然,你得自己去,而我则是安安稳稳地补个回笼觉!” 老彼得拍了拍苏木的脑袋,大笑着挤出人群。 同样的,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的事情,他还是那副模样,郁闷的人就只有小苏木自己一个,正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可怜,也或...相当可怜。 “嘿,老彼得,我还没见到龙禽骑士呢!” 第5章 剧变 前线的战争捷报频传,皇子殿下显现出身为人主的真实才干,并且足以担当将军的重任,这样的消息让整个德玛西亚欢呼不已。但同样的,也有失利的消息传来,边关小镇的战斗如火如荼,尤其哀伤之门的陷落,让许多人都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距离那日整军出发,已经过去了两月时间。 战争究竟发展到了怎样的地步,与苏木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而他也从不关心,嘴里念叨的不过就是菲奥娜与她即将到来的决斗。 崔斯特留下的一百金币足够他挥霍许久。 决斗场的门票价值两枚银币,而一枚金币价值整整百枚银币。苏木早早地就拿出了一枚金币跟老彼得兑换了银币,当然,老彼得是个大方的家伙,并没有扣下先前那两枚银币的赊欠,任由苏木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去决斗场为菲奥娜加油助威,尽管那红发的姑娘从未注意到这个身材瘦小的男孩,但他仍旧乐此不疲。 只是最近的一段时间,苏木并不开心,就像此刻,正趴在吧台上耷拉着脑袋,出神地想着自己的事情,满脸复杂的表情。 老彼得酒吧里,昏暗的灯光一如过往,议论的声音很低,却仍旧让原本的安静荡然无存。而大多的酒客都能了解苏木的心情,所以没有刻意地打扰这个小家伙,尽量给他一些属于自己的空间。 但近乎所有人都在议论着同样的事情—— 劳伦特家族,摊上了大麻烦! 菲奥娜拥有着华丽而卓绝的决斗技巧,这点无可否认,而且她拥有着德玛西亚最高贵的品格,对于一切事物的追求完美,绝不允许自己的荣誉承受任何侮辱。但作为劳伦特家最小的女儿,菲奥娜注定了要成为政治的棋子,在执政家族之间的政治联姻过程中充当缔盟的工具。 这个姑娘的脾气注定了她不会同意,哪怕是父亲的命令,因为听任摆布就意味着莫大的羞辱。 “这很菲奥娜!” 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尽管苏木并不开心,但还是兴奋地欢呼起来。 但之后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尽如人意,菲奥娜极力的抗争没有带来任何效果,她仍旧被安排嫁给了某个冕卫家族的旁系血亲,婚期就在昨天。 苏木很沮丧,自从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就再没有笑出来过。 直到昨天。 菲奥娜从不习惯逆来顺受,就在昨天的典礼上,她选择了公然反抗。德玛西亚所有历史悠久的大家族全部指派代表,前往劳伦特家族观礼,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宁愿受死,也不愿被他人掌控命运而蒙羞! 这是菲奥娜当众说出的意愿。 而后果则是准新郎所在的家族提出了死亡决斗。 “那个冕卫家族的实力很强,据说他们的决斗代表是一名可怕而无力强横的战士,劳伦特公爵...啧,必败无疑!” 酒客们都在说着这样的事情。 而劳伦特家族落败的下场也将会十分凄惨,老彼得已经与苏木说得很清楚,劳伦特家族的没落无关紧要,至少在苏木而言是这样的,但菲奥娜,将会受到耻辱的放逐。 “菲奥娜...” 苏木咬紧了唇角,一丝丝的鲜血缓缓溢出,让旁边的老彼得连连皱眉,却无计可施。 月色清冷,犹如薄纱落地,老彼得酒吧一如既往地营业,却也到了临近打烊的时间。各个位置的酒客已经喝得满足,一个接一个地离去,而老彼得也走出吧台后面,准备收拾那些残留的狼藉。 当郎朗! 门铃的声音响彻整个酒吧,剧烈而又急促,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包括发呆的苏木。 站在门前的是一个经常光顾老彼得酒吧的客人,他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把手,接连吞了好几口唾沫,嘴角颤抖着,脸上说不出的复杂也不知究竟因为什么,包括先前的焦急。 “你可以跑得慢点,如果有急事,老彼得从来都不会迂腐地拒绝。” 老彼得开了个玩笑,苏木也终于回过神来,倒了杯水给这位熟悉的客人。 “我需要水,但那是在我说完之后。” 这位客人接过苏木递来的水杯,却面上变得更为复杂了许多。 “你知道吗,我刚刚经过那个冕卫家族,就是昨天的那个冕卫家族,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冕卫?!” 苏木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他很讨厌有人提起这个家族。 “是的,就是那个。” 渐渐理顺了气息,这位客人只是象征性地喝了口水,让自己不至于口干舌燥,而后又走进酒吧找了个空着的位置坐下来之后才继续开口。 “劳伦特公爵做出了一个...至少在我看来无法理解的决定。你们知道吗,他竟然跑到那个冕卫家族,而且是翻墙进去的,试图给明天的对手下毒!” 足够份量的消息! 所有的酒客,包括老彼得,包括苏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这位客人。阵阵的惊呼,质疑的喧哗,近乎将房顶都掀飞,如果不是老彼得有着足够的威慑,大概酒吧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安静下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最迟明天,你们就会听说这些!” 那位客人将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干。 “我见到了大量的军队,正扭送着劳伦特公爵去牢房,而周围的人都在说这件事。劳伦特公爵给明天的对手投毒,虽然并不致命,但这样做至少能够让劳伦特家族取得决斗的胜利。而且你们不要忘记,明天的决斗可是要分出生死的,这等同于直接害了人家的性命。” “如果不出意外,劳伦特公爵应该会被送上绞刑架吧。” 老彼得接过话茬,又看了眼仍旧呆滞在原地的苏木。 “而且...劳伦特家族的全体成员,包括菲奥娜,都将被逐出德玛西亚,这里再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更坏的是,流放等同于死刑,几乎没有任何活路可言...” 说完这句话,整个酒吧再度喧哗起来。 最沉默的,只有苏木自己一个,包括那位带来消息的酒客。 他可以清楚地见到苏木眼神中的痛苦与绝望。 “老彼得酒吧今天提前打烊,各位,请回吧。” 老彼得也很清楚苏木的心情,他的声音盖过了周围的喧哗,并且以蛮横的模样将所有酒客都驱逐出去。 当关上门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 苏木像是丢了魂魄,摇摇欲坠的模样,直到老彼得喊他的时候才终于惊醒,然后勉强地笑着打了个招呼,说是自己累了,要提前回去休息。就那样,一步,一步,回去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躺在床板上,用被子将脑袋蒙住,蜷缩成一团。 老彼得没有管他,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沉默着收拾客人留下的各种狼藉。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老彼得见到了满眼血丝的苏木,他的模样太过狼狈,眼睛也肿了起来,颓废无神,无论是杂乱的头发,还是拖沓的模样,都说明了这整整一夜对于苏木而言是痛苦的煎熬。 “我想不到任何办法能够拯救菲奥娜...” 见到老彼得,苏木近乎崩溃的情绪终于决堤,嘴角一撇就瘫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撕心裂肺一样的感觉,可老彼得也没有任何办法。 “我也想了整整一夜,但...” 老彼得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必多说,结果已经注定。 对于苏木而言,就像是天都塌下来一样,这整整一天的时间,他都像是丢掉了自己的魂魄,不吃不喝,形容枯槁,越发的憔悴,偶尔疯狂地去抓自己的头发。包括那单薄的床板上,都是苏木的头发。 直到消息彻底传开,昨天那个带来了消息的客人又一次登门,尽管老彼得没有开门,但他还是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德玛西亚的法律从来都是最为严明的,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劳伦特公爵违反了最基本的荣誉守则,明天中午,他将会被送上绞刑架处死,包括整个劳伦特家族,所有人都将在明天的绞刑之后被驱逐离开。” 这位客人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木的表情,包括老彼得,生怕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但苏木却异常的平静,只是听完之后就起身回去房间,收拾了些东西打成包裹,然后在老彼得与那位客人再明显不过的跟踪下,一路到了德玛西亚雄都最大的图书馆。 清冷的月色有些朦胧,却仍旧可以看得很清楚。 “他去那里做什么?” “大概是查阅法律书籍,小苏木很想挽回这一切,毕竟法律也存在着漏洞,或者一些可能的余地。但这些我并不了解...” 老彼得放下了始终提着的心,也笑了起来。 “万幸,他还有着足够的冷静,而没有去不计代价地发疯发狂,做出那些没有意义,甚至会将自己也搭进去的举动。” “小家伙,真是让人意外。” 这位客人笑着摇了摇头,与老彼得打了招呼就转身离开。他已经不需要担心苏木会出其他问题,至少老彼得在他离开的时候已经去了图书馆,就跟在苏木的身后。 他任何举动,任何决定,都将会在老彼得的控制之中。 老彼得也是这样认为的,而且有着绝对的自信,毕竟他是一名老兵,而苏木只是苏木,一个又瘦又弱的小家伙。 直到转过图书馆的拐角,老彼得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彻底的愣在原地。 第6章 深夜的尖叫 “疼...” 图书馆院墙下的花园里,苏木正咧着嘴趴在地上,半个脑袋都砸在泥土里,头发上挂满了草叶,却嘀咕一声之后就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尽管头顶的树丛足够茂密,但苏木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虽然不能抬头去看,可老彼得肯定将脑袋伸出窗户正四下里找他,毕竟要离开那条走廊,窗户是唯一的捷径。当然,走廊的两边都有窗户存在,但一边是柔软的草木,另一边却是坚硬的地板。如果没有足够的误导,老彼得应该已经在追了出来。 而苏木准备了绳索,并且挂在了地板那边的窗户。 夜色朦胧,并不能将一切都看得很清楚,而苏木安静地趴在草丛里,头顶还有树木枝叶的阻拦,理所当然地躲了过去。只是窗户合起的声音已经过去许久,却苏木始终不曾动弹分毫,直到旁边的小路响起了老彼得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渐渐远去,苏木才终于抬起头来。 这条路是去往劳伦特家族最近的一条路,苏木考虑的非常清楚。 “对不住了老彼得,我必须要带着菲奥娜逃离德玛西亚才行,否则她一定会死...” 吐掉了嘴里的草叶,苏木脸上露出了些许复杂的伤感。 老彼得待他不错,至少在苏木来说是这样认为的,而且老彼得救过他的命。但仔细的权衡之后,也或一时冲动,苏木仍旧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就像他的眼神一样,越发的坚定下来。 相较平淡而枯燥的生活,大概冲动才是年轻人最适合的选择。 “如果我还有回来的一天,肯定会报答你的,老彼得。” 随意抹了把脸上的泥土,苏木将抱在怀里的包裹重新背上,选择了另一条路向着劳伦特家族而去。 尽管有些绕远,但这样却足够妥善,哪怕老彼得死死守在劳伦特家族,也有其他的办法能够进入其中。 例如,翻墙! 苏木不知道菲奥娜会不会跟着自己一起离开,但他别无选择,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菲奥娜就会面临等同死刑的流放。无论如何,必须得说服菲奥娜跟着自己离开,哪怕用强,尽管苏木没有自信能够打得过菲奥娜,但总要试试才知道。 夜色越发的浓重,夏天总是多雨,就像此刻,原本还算是不错的天气很快就变得阴暗下来,哪怕月光都被厚重的乌云遮住,街道上一片漆黑。 德玛西亚正在深深地沉睡着,偶尔有些灯光,也总是零零散散。 苏木孤独地走在街道上,依照着脑海中的记忆寻找劳伦特家族的所在。但很快,他就迷失了原本的方向,错综复杂的街道走起来未免有些麻烦,而这条路对于苏木来说并不是非常熟悉。来到德玛西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走过的路屈指可数,毕竟每天只是呆在酒吧里,偶尔外出买些东西,相对地域庞大的雄都而言,苏木走过的范围只是冰山一角。 但周围的建筑越发显得尊贵,最差也是庄园,苏木可以肯定自己已经十分接近劳伦特家族的所在。 尽管没有来过这里,可贵族显然不会与平民住在同样的地方。 “应该不会有人能够认得我,毕竟能够住在这种地方的都是贵族,但认识我的只有平民而已...” 苏木瞧了眼阴郁的天空,很快就要下雨,心里也开始着急起来。 他决定去问路,尽管这样做有些冒失,而且很有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但天气却越来越糟糕,已经开始刮风,应该很快就会下雨。 如果下雨,他的身板太过脆弱,有些经受不起。 “至少在下雨前将菲奥娜带走。” 苏木下定了决心,然后敲响了附近唯一亮着灯的庄园的大门。 “肖娜?” 庄园的大门旁有名牌,代表着这座庄园的主人的姓氏。 并没有等待太长的时间,庄园里的房门已经缓缓打开,但站在大门前的苏木却忽的愣在原地。 “您...您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艰难地问候。 推开房门的是个女人,头上长角的绝色女人。充斥着诱惑的眉眼,琼鼻檀口,极为精致。 苏木从未见过这样美貌的女人,与菲奥娜有着不同的风情。但苏木却越发的恐慌,身子也渐渐开始颤抖。 这个女人微笑着走了过来,恐怖,而且充满了深深的欲望。 那是怎样的情感,苏木并不知道,但那双额头上的尖角却分明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至少她不该出现在德玛西亚。 随着这个女人的靠近,苏木在渐渐地后退。 “有什么是我能够帮你的,可怜的孩子?” 她轻轻开口,声音像是温柔的情人,但那可怕的笑容却让苏木不敢靠近,哪怕不断的后退有些失礼,甚至已经退到了街道的另一边。 “亲爱的...肖娜,肖娜女士,我只是想要问路。” 苏木吞了口唾沫,十分勉强地笑了笑。 “我想知道劳伦特家族在什么方向,应该怎么走。” “劳伦特家族?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什么来历,但我很高兴能够帮助你。前面第三个路口右拐,然后第四个路口左拐,大概五百米之后你就可以看到劳伦特家族的庄园。” 这个女人的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依然是那么可怕的笑容,还想在她而言这代表着善意。 尽管她很美。 “感谢您,肖娜女士。” 苏木很客气地点头,然后再也顾不得什么,没命一样的跑开。 至于这位肖娜女士究竟怎样的表情,是埋怨,也或恼怒,苏木不愿意去想,包括那堪称恐怖的笑容。她很美,肖娜女士绝对是苏木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最美的一位,之一,还有菲奥娜,她们并不是同样的类型。但无论如何,苏木都不想再见到这位肖娜女士,还有她的笑容。 以及那双长在额头的尖角。 “难道是什么奇怪的种族吗?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德玛西亚还有这样的种族存在...” 苏木跑了很久,直到拐过第三个路口才终于停下来。 他的体力从来都不是很好,毕竟这幅身板实在太过脆弱了些,只是这么短短的距离就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究竟是冷汗也或正常的汗水已经没办法分清。 就靠着墙壁休息了一会,苏木抹了把自己的脸庞,泥土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模样有些可笑。然后他偷偷地探出脑袋瞧向来时的街道,肖娜女士已经回去了房间,苏木也终于松了口气。 “万幸,她没有恼羞成怒地追上来...”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苏木这才转身准备继续赶路。 “奇怪的家伙...” 一位年龄看起来与苏木差不多大小的女孩正从旁边经过,她穿着华丽的衣裙,看起来像是某个贵族家庭的掌上明珠。皮肤雪白,身段婀娜,一举一动都带着优雅的气质。 也许苏木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这个经过的女孩嘀咕了一声,又抿着嘴偷笑,但并没有理会眼神古怪的苏木,提起裙子就转过了街角。 苏木皱了皱眉头,又抹了把脸庞,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掌咧了咧嘴。 但他并不是很在意,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就继续往前走。 “第四个路口,一,二...” 漆黑的夜色,幽静的街道,苏木正仔细地数着自己经过的路口,但一声忽然响起的尖叫声让他近乎跳了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苏木并不知道,只是回头看过去的时候仍旧是大片的漆黑,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很快,苏木想到了这个尖叫声的主人,那个刚刚经过的贵族女孩。 “大概是遇见了恰好在庭院里的肖娜女士吧...” 苏木惊慌地抚慰着自己的心跳,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却脑海中又不可避免地浮现出那恐怖的笑容。 激灵灵一个寒颤,苏木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忘掉先前见到的所有一切。至于这个尖叫声,也被苏木彻底地忽略过去,毕竟之前他也是怕的不行。如果换做一个习惯了养尊处优的贵族女孩,尖叫也是理所当然。 苏木找到了恰当的理由,然后就努力地将这一切都抛之脑后。 “如果真的出事了呢...” 前面就是第四个路口,苏木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他忧心忡忡地回头看着来时的方向,深幽的街道空空荡荡,有些庄园也许被惊动,重新亮起了灯光,更一些人影缓慢地出现在路口的位置,正在四处张望。 “那位姑娘应该没关系吧,哪怕出了什么问题,也会有人发现的。” 苏木停下了脚步,安慰着自己。 然后转身继续向着第四个路口走过去。 再回头的时候,周围的灯光又暗了下来,那些出门张望的人影已经重新回去熄灯睡觉。 “这些人...” 苏木一边走着一边瞧着,忍不住皱眉。 德玛西亚的人民非常团结,这是老彼得说的,但眼下所见到的可并非如此。大概被打扰了休息让他们有些恼怒,所以不愿意理会,或者是找不到尖叫声的来源。 “贵族家庭的女孩...大部分都是养尊处优的吧,像菲奥娜那样的女孩太少了,她们没办法自己一个人面对危险...但,这里可是德玛西亚雄都的中心,会有什么危险...” 苏木咬住了唇角,身形停在第四个路口犹豫不决。 “要不...回去看看?应该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第7章 小丑 在路口徘徊犹豫了许久,苏木终究是放心不下,毕竟先前那声尖叫实在太过凄厉,而且之后就再没有任何声音,这不免会让人联想许多。而那个恐怖的女人... 苏木很不愿意再见到那个恐怖的女人,但相较于再见她一面,那个女孩的安危似乎更加的重要。 如果运气好些,或许不会见到也说不定。 转过身子,走回来时的方向,这周围的灯光重新暗了下来,那些被打扰了休息的贵族们并没有太过理会先前的那声尖叫,都已经回去继续休息。也许是德玛西亚雄都的治安从来没有出过太大的意外,就算出现意外,也大多都在平民之间,而这些贵族早已经开始疏忽这些。 一个小姑娘的尖叫,大概是摔倒了,或者吓到了,何况就只有那么一声,之后就再没有任何动静,当他们出来的时候大概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所在。 苏木的喉结上下滚动,已经到了转弯的路口,脑海中不禁又一次浮现出那个女人的可怕笑容。 “不会见到,但愿不会见到,希望我的运气不会很差...” 碎碎念了许久,苏木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才转过路口,向着肖娜家族的庄园而去。 那里的灯光仍旧亮着,庄园的大门前正站着四五个人影,大概是比较靠近的邻居。但他们的脸色并不好看,借着灯光,苏木可以清楚地见到有个女人甚至趴在一旁正在干呕,另外的几个男人也是面容惨白,哆哆嗦嗦的模样不敢靠近。 “出事了...” 苏木心头猛地一颤,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靠近。 “天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怜的肖娜先生,还有他可怜的妻子...” “刚才的那个影子你们有没有人看了清楚?薇恩还在那里,如果那个凶手已经走了,咱们得尽快将薇恩送去治疗。天呐,但愿这个可爱的姑娘能够坚强...” 议论的声音窜入苏木的耳中,他很清楚地听见了这些人所说的一切。 有些好奇,却更多的是恐惧,但眼下的情况看来显然发生了大事,而这件事绝对非常麻烦,甚至可能涉及到人命。 肖娜? 这个庄园的主人? 那个头上长角的绝色美人? 苏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尽管他的双腿还在颤抖,却仍旧一步一步地上前,然后挤开了人群。但很快,苏木就再也看不下去,就像那个还在干呕的女人一样,猛地转身就趴在围墙下面,将内脏都要吐出来一样,脸色也变得惨白。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凄惨的死法。 就在房门里面的走廊,两具尸体尚且带着些许的余温,应该是带着的,毕竟之前那个长角的女人开门时,苏木见到了走廊的模样,并没有尸体,也没有洒了满地的鲜血。而在那两具尸体的旁边,之前与苏木擦肩而过的姑娘正躺在地上,沾了满身的血迹,生死不知。 大概是没死的,周围人都说这个叫薇恩的姑娘只是昏了过去,但谁都不敢上前,毕竟肖娜夫妇的死状真的太过凄惨了一些。 他们躺在血泊中,嘴巴大张着,脸上的惊恐而疑惑的表情已然凝固。 “那个女人...是的,没错了,就是那个女人!” 苏木吐了许久,终于恢复了一些,瞳孔不断的放大又收缩。 他想到了那个头上长角的女人。 但这件事显然不会如此简单,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杀害肖娜夫妇,为什么会饶过了薇恩的性命,如此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都是苏木心中的疑惑,只是他现在已经后悔不该回来,那个女人可怕的笑容就像在脑海中深深扎根一样,让他如何都再无法忘掉。 “黑魔法!” 苏木听到了这样的字眼,然后就逃了出去。 劳伦特家族,尽管赶去劳伦特家族,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人们疑惑地瞧着苏木逃走,议论间显然带着些疑惑。他们从苏木的自言自语中听到了“那个女人”,这已经足够令他们怀疑苏木知道些什么。所以有人快步跟了上来,还有些人终于下定决心,尝试着进入庄园,毕竟薇恩还没死,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得尽快送去治疗才行。 转过路口,经过路口,苏木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远,脑海中残留的些许冷静让他并没有走错方向。但很快,苏木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地靠近身后围墙的边缘,将身子藏在一颗大树的后面,小心翼翼地盯着周围,不断地颤抖。 太安静了... 这周围实在太安静了些。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没有一点灯光,没有一点声响,苏木很清楚自己的身后有人追了上来,无论是谁,速度都应该比自己更快,至少也会有脚步声跟上来才对。他们都是住在这里的贵族,对于街道很熟悉,不会追错了方向。 但很显然的,本该追在后面的人没了,整条街道,甚至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而已。 然后,一阵轻快的脚步忽然响起。 躲在树后的苏木吓得一个激灵,更是将呼吸也屏住,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 那轻快的脚步就在前面的路口,转过去,五百米左右就是劳伦特家族的庄园,但它不是在后面。所以,这个脚步声绝对不属于肖娜庄园门口的任何人,而是另一个人。 早就已经熄灭的路灯,又忽的亮了起来,闪闪烁烁,明暗不定,让这空旷的街道更多了些恐怖的氛围。 “难不成,德玛西亚雄都竟然在闹鬼?” 苏木心里不断的祈祷,祈祷这个脚步不要靠近。 但很快,前面的路口在灯光闪烁下出现了一个身影,正蹦蹦跳跳地走来。苏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着装相当怪异,头顶的帽子立起两个扭曲的尖角,看起来很大的样子,肩膀也披着古怪的东西,带着倒刺。 这个人究竟是谁,苏木没有丝毫兴趣,只期望自己不会被发现就好。 只是那轻快脚步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路灯闪烁,越发地靠近,苏木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而且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都很诡异,如果被发现,很有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苏木害怕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将双手合十,颤抖着祈祷。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苏木终于察觉时,却发现那脚步声已经没了踪影,再看向那个路口,闪烁的灯光下也没有任何影子存在。 “谢天谢地...” 苏木瞪大了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终于确定那个人没有靠近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却好像整个人都已经脱力,直接坐在地上。 昏暗的灯光还在闪烁,大概整条街道的路灯都出了故障。 一明一暗,苏木不断地擦着额头的冷汗,却刚刚抬头,准备再度动身的时候,就在树干的对面,一颗张可怕的脸探了出来,正对着他诡笑,然后整个人忽的跳了出来,高高举起双手洒下大把的彩纸,却将苏木吓得近乎丢了半条命。 缝补过的帽子,黑红两色,就像先前见到的那样,分成两边的尖角扭曲地耷拉下来,两边的布料将他整个脑袋都包裹起来。那张脸,带着非常夸张而诡异的笑容,像是金属的面具,却又随着表情蠕动仿佛真正的皮肉一样。他的肩头披着铠甲一样的东西,带有倒刺,黑红两边的衣裳,黑白方格的裤子,以及尖头的布靴。 “小...小丑?你是马戏团的?可我没听说过最近来了马戏团...” 苏木嘴角抽搐着,已经看清了这人的模样,也将自己尽可能的缩在围墙下面,然后勉强笑了起来。 他可不认为眼前这家伙真的是普通人,那种在普通马戏团里依靠化妆和滑稽来逗笑的普通小丑。 一般人的嘴巴可没办法咧开这么夸张的弧度,而且那金属一样的脸庞,绝对不是化妆可以做到,尤其在闪烁的灯光下折射出的明暗,包括那完全银白的眼睛。 “来次魔术戏法儿,怎么样?!” 这家伙的声音有些尖锐,带着高昂的兴致大呼小叫起来。 苏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也没有胆子回应,趁着这家伙在身上翻找彩纸也或什么东西的时候,苏木爬起来就尖叫着跑开。 但将将冲出去没有多远,原本空荡荡的街道上,忽的炸开一团烟雾,然后一个古怪的小丑盒子就出现在那里,发出刺耳的尖叫,让措手不及的苏木直接吓得仰面摔了下去。然后在他的眼前,那动作滑稽的小丑再度出现,俯身开来,夸张的笑容看起来更多了些恐怖与狰狞。 尤其那双完全银白的眼睛,没有瞳仁,只有森森的杀机。 “你...你...” 苏木开始颤抖起来,但手脚都已经吓得软掉,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个小丑的笑容越发显得可怕。 “恶作剧的对象...是你呦!” 他的声音仍旧尖锐,而且越发的阴沉,诡异,之后苏木就清楚地见到这家伙从自己的背后掏出了一个小丑盒子。与之前那个忽然出现的盒子非常相像,但不同的是,这个盒子上的小丑长大了嘴巴,黝黑的喉咙深处泛着点点寒光。 苏木并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匕首,或者要命的毒针? “你来猜猜,这个盒子又会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尖笑的声音诡异刺耳,但他的眼睛里却满是兴奋的光芒。 与苏木的恐惧截然不同。 “萨科,收起你那些无聊的把戏,然后尽快滚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有,躺在地上的那个小家伙,如果你敢伤他一根头发,我下一秒就会拧掉你的脑袋!不信的话可以试试,我保证会拧掉你的脑袋,然后拿去换赏钱,这可比任何一切都实在得多!” 第8章 接连的麻烦 那模样可怕的小丑身后,老彼得高大而肥胖的身影忽然出现。 他的脸上再没有往常的笑容与随意,十分阴沉,而且满布杀机。苏木并不能理解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只是看了一眼,就充斥在内心的冰冷与恐惧绝不会有错。 “老...老彼得...” 苏木的声音都在颤抖,而老彼得的出现也让他恢复了些胆气,尝试着蠕动,以便远离这可怕的家伙。 小丑那金属一样的脸庞彻底凝固,继而缓慢地僵硬下来,夸张的笑容也一点点地收敛,却变得阴沉,可怕。尤其那双完全银白的眼睛,更是泛着森冷的光芒,让可以清楚瞧见这一切的苏木阵阵发怵,再不敢动弹分毫,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 他将手里的盒子随意地丢开,站直了身子,也不在乎苏木究竟如何,转而看向老彼得。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死在塞恩的手下,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至少你的出现让我很惊讶,而且诺克萨斯的那些蠢蛋肯定不知道你还活着,否则他们就不会让我来杀肖娜夫妇,而是你。” 小丑,也便老彼得口中的萨科,他重新笑了起来。 尽管并没有之前那样的夸张,却显得十分阴森恐怖。 “肖娜?” 老彼得挑了下眉毛,一双凌厉的眼眸荡漾着森然杀机。 “你杀了肖娜夫妇?” “如果我已经杀了肖娜夫妇,那么你不会在这里见到我。” 萨科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尖锐又难听,然后耸了耸肩膀,金属一样的脸庞重新松懈下来,露出那夸张的笑容。 嘴巴咧到耳朵下面的夸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究竟是谁杀了肖娜夫妇,我也不知道。你应该听得明白,我来晚了,有人在我前面杀了肖娜夫妇,只留下了他们的女儿,肖娜·薇恩。” “这些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老彼得冷哼一声,对于萨科所说的这些并没有丝毫兴趣。 “但你不应该将任务失败的怒火宣泄在别人身上,尤其不应该找上这个小家伙,尽管他很蠢。” “只是凑巧罢了,我没有想到他会和你有关系。” 萨科说完后,他尖锐的笑声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十分突兀,至少在苏木听起来很不舒服,好像耳朵都在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他已经爬起了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躲在老彼得身后。那宽大而且肥胖的躯体像是墙壁一样拦在身前,也让经历了这些惊心动魄的苏木终于放松下来。至少有老彼得在,而且这个小丑,名叫萨科的小丑,他似乎知道很多关于老彼得的事,不会再对自己出手。 “别乱跑。” 老彼得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嘱咐了一声。 “这个混蛋喜欢摆弄那些无聊的把戏,尽管很无聊,但如果你乱跑的话,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能够救下你的性命。这条街道上,到处都摆满了那些盒子,指不定它们会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然后割下你的脑袋。” 闻言,苏木的身子颤了颤,又想起先前在萨科手中出现的那个盒子,然后连连点头,双手下意识地抓着老彼得的衣裳,警惕地看向四周,生怕会有那种莫名其妙的盒子忽然出现。 萨科歪了歪脑袋,瞧了眼苏木,然后又站直了身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夸张起来,看起来着实有些诡异。 “好吧,看来这个小家伙对你而言非常重要,如果我再得寸进尺的话,你真的会把我的脑袋都拧下来。” 他耸了耸肩膀,双手在身上胡乱地摸索,看起来颇为滑稽。 “嗯...今天的表演就到这里吧,我还有很多的魔术戏法没有表演。但可惜的是,那些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我也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嘿,找到了,它在这里,那么我就这样告辞了老彼得先生,希望以后再没有相见的时候,我很不希望再见到你。嗯,就这样。” 萨科的表情永远那么丰富,不只是夸张的笑容,还有各种各样搞笑的表现。尽管这些看起来并没有非常搞笑,而且苏木也笑不出来,但萨科的一举一动显然都符合小丑的身份。 然后,他掏出了一枚彩色的小球,在说完的同时砸在地上,伴随着刺耳的尖笑声与忽然炸开的烟雾,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彻底消失了。 老彼得皱起了眉头。 “又让他跑掉了...” “你想抓他?” 苏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还在到处张望着,生怕萨科去而复返。 “我是想抓他,但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 老彼得咂了下舌头,然后扭过脸来,看起来有些恼怒。 “最重要的是你,小苏木。你真的不应该欺骗我,这让我很伤心。而且,你也应该明白才对,劳伦特家族并不是你想进就能进去的,菲奥娜也不会跟你离开,德玛西亚的法律更不会允许你的自私。这么做,不过就是在祸害自己的性命,一旦被人发现你想要带着罪犯逃离法律的严惩,那么谁都救不了你!” 他弯下腰来,脸庞凑到近前,蒲扇大的巴掌狠狠蹂躏着苏木的头发。 “何况还遇到了这种事情,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苏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老彼得也不会允许他再多说。 狠狠地教训了一通,老彼得就带着苏木回到了酒吧,准确的说,应该是扭送到了酒吧。两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而苏木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被动的承受。 但回到酒吧之后,老彼得就将苏木绑了起来丢在房间里,之后自己一个人转身离开,任凭苏木如何大喊大叫也毫不理会。 直至第二天清晨,老彼得才终于红着眼睛回来。 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看起来非常疲倦,像是整整一夜未睡,又操劳了不少的麻烦。尽管如此,老彼得还是给苏木松绑,让他重新获得了自由,并且开始询问肖娜夫妇的事。 这一夜,他知道了很多东西。 “不要隐瞒,肖娜夫妇的邻居告诉我,他们在昨天夜里见到了你,而且你还说了‘那个女人’。老实点坦白出来,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老彼得拿来了面包和牛奶,但牛奶只是给陆尘的,他从自己的床底下翻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用来配着面包一起。 “那个女人...” 苏木知道自己瞒不下来,而老彼得的身份似乎也很不一般。 皇子殿下称他为老兵,萨科也知道他的名字,甚至那些贵族也愿意告诉他如此详细的经过,苏木不得不开始怀疑。但怀疑只是怀疑,老彼得不会多说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这一点根本无需多做思考。 至于那个女人... 苏木又想起了那恐怖的笑容,相比萨科的阴森而言,这个女人更加的可怕。而两人相见时,肖娜夫妇应该还没有被杀,至少那个女人的身上没有沾染鲜血,门后的走廊里也很正常。 阵阵的后怕,让苏木额头都开始冒汗。 “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无可奈何之下,苏木老老实实地将一切都招供。 听过这些详细的描述,老彼得仰头灌下大口的酒水,然后颇为烦闷地将酒瓶砸在旁边的桌子上。 “魔法生物?或者是掌握着黑魔法的人类...” 他自言自语了一会,都是些苏木听不懂的东西。 过了许久,当老彼得将那整整一瓶酒都了个干净时,忽的起身,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而苏木在旁边也只能默默地吃着面包,喝着牛奶,眼神随着老彼得不断转动,却不敢多说一句。 老彼得现在很烦躁,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在这里待着,睡觉也好,做什么都好,不要离开,大概中午的时候会有人过来找你询问昨天夜里事情的经过,包括那个头上长角的女人。你得聪明点,不要说出自己原本的意图,就说是要锻炼身体在夜跑,然后迷了路,所以才会找到仍旧亮着灯的肖娜庄园。至于其他的那些,老实交代就行了,而且那家伙只是恰好回来,应该不会过问太多,也不需要过问太多,在她而言,只知道那个女人的长相就已经完全足够。” 说完,老彼得就砰的一声关门离开。 刚刚吞下嘴里的面包,那扇饱受折磨的木门又砰的一声打开。 “还有,不要乱跑,也不要想着再去劳伦特家族。大概傍晚的时候我会回来带你去剑厅,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去问中午来的那个家伙,如果她愿意跟你多说的话。当然,就算她不说,到了傍晚你也会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在那之前,你最好祈祷菲奥娜有着足够的实力对付劳伦特伯爵,否则你会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老彼得瞪了苏木一眼,看起来有些可怕。 “记住,不许乱跑,如果再被我发现你敢乱跑,我一定会打烂你的屁股,一定!” 然后那扇木门又砰的一声关上,看起来摇摇欲坠。 但苏木却仍旧愣在原地,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云里雾里的根本听不明白。但满心的疑问也并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他找不到任何人询问。而且老彼得离开的时候把房门锁上了,苏木很清楚的听见了锁链碰撞的声响,至少他是真的没办法离开。 直到中午,大概到了吃饭的时候,苏木正喝着早餐剩下的牛奶,房门外忽的传来一阵锁链的声响。 砰! 又是这样,木门被很直接的一脚踹开。 苏木的嘴角抽了两下,甚至在担心这无辜的门板会不会直接碎掉。 “我叫奎因,它叫华洛。好了,自我介绍已经完毕,现在咱们来说说肖娜夫妇的事情,我希望能够长话短说,尽快结束。真的是太讨厌了,这城墙的内部有着太多死板的规矩,早点解决了肖娜夫妇的案子,我也能早点离开这里,去往更加自由的世界!” 第9章 荣誉,古老的规则 苍蓝锦衣,金钢铠甲,奎因叉腰抬脚站在门前,说完的时候才刚刚落下自己踹门的长腿。 二十岁上下的模样,长相算不上非常漂亮,只是相较于普通女孩而言更多了些俊秀,尤其是眉宇间的三分英气,在苏木见过的所有女孩当中,也就只有菲奥娜才能跟她相较一二。但真正让苏木目瞪口呆的,还是站在她肩头上的苍鹰,如果没有认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德玛西亚已经灭绝了很久的蓝岩猎鹰。 身躯雄壮,而且富有灵性,苏木在它的眼睛里见到了犹如人类一般的神光,偶尔叼啄自己仿佛蓝钢一般的羽毛,看起来颇为乖巧。 但蓝岩猎鹰是个相当可怕的存在,苏木很清楚这一点,就像书里曾经说过的那样,苏木读过很多关于蓝岩猎鹰的故事。 “华洛?它...叫华洛?” 苏木有些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应该关注的并不是华洛。” 奎因皱眉,毫不客气的大步走了进来,径直坐在老彼得的床板上。 “长话短说,我的时间有限,得尽快找到凶手然后回去继续享受属于我的自由,而不是待在城墙里被那些死板的规矩束缚着。” 她从自己的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了纸笔,两条腿搭在一起,然后瞧向还在发呆的苏木。 “至于你昨天为什么会跑到贵族们生活的区域,这一点我丝毫没有兴趣,而且也不在我的调查范围之内,所以不需要多说,我也不希望你多说那些废话浪费我的时间。根据昨天夜里调查的结果显示,肖娜夫妇的邻居们都表明你应该知道更多的事情,比如‘那个女人’。当然,你知道的事情肯定很有限,我也不会为难你,就说说那个女人的长相,如果能够详细一些最好,这样的话会很方便我的寻找。” “你...不应该先怀疑我吗?” 苏木张了张嘴,但问出的话却显然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他只是有些反应不及,这样简单平白而且太过直接的询问方式,毕竟还是第一次见到。 奎因皱起眉头,满脸古怪的瞧了苏木一眼。 这位年轻而且英气十足的女骑兵显然开始觉得苏木的脑袋有些问题,换做其他人肯定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而且,如果苏木的脑袋真的有问题,那这次询问大概会浪费很多时间。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还是说,你认为凭你这种瘦弱的身板,以及连参军经历都没有的普通公民,会有能力暗杀身为军官的肖娜夫妇?” “军官...” 苏木的嘴角颤了一颤,在这之前他可不知道肖娜夫妇的身份。 “好吧,我承认我没有能力暗杀肖娜夫妇,但你真的应该怀疑一下,毕竟我也有可能是诺克萨斯派来的奸细,负责暗杀肖娜夫妇,这并不是没有可能,我想你应该更加认真一点才对,而不是特别着急的离开这里。” “你的废话还真是有够多的!” 奎因的脸色阴了下来,看起来已经有些不耐烦。 “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就这么简单。至于你刚刚多说的这些废话,虽然它们显得你很有考虑,但同样也证明了你的无知。智者多疑,无可厚非,但那是在了解很多情况之下才会作出的合理的猜测,并不是像你这样,明明一无所知却还要自作聪明。” 华洛配合地张开翅膀,尖鸣一声,穿着金银两色盔甲的蓝岩巨鹰看起来异常的雄壮,而且它的眼神也凌厉得堪称可怕。 苏木缩了缩脑袋,只得连连点头。 “明白就好,现在可以说了,那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奎因的脸色看起来稍好一些,重新开始询问。 “很漂亮的女人,非常漂亮,而且眉眼间带着些妩媚的样子,身材也很好。对了,她的头上长着一对尖角,像山羊一样的角,至于其他的...” 苏木认真的回忆起来,但脑海中不免浮现出那个女人可怕的笑容,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笑起来很可怕。” “山羊一样的角?笑起来很可怕?” 奎因愣了一愣,然后皱起眉头,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关键的信息。 “怎么可怕?” “这...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非常可怕,只是感觉,说不清的感觉。” 苏木缩了缩脖子,面对着奎因凌厉的目光总觉得有些畏惧。 但那个女人的笑容究竟可怕在哪里,苏木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充斥着欲望的笑容,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尽管苏木已经无数次尝试忘掉它,但无论如何都做到,就像是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只是稍微想想就觉得脊背发寒,手脚冰凉。 奎因将目光收回,死死锁紧了眉头。 “和薇恩说的一样,但究竟可怕在哪里却说不出来...” “薇恩?那个贵族打扮的女孩?” 苏木好奇的问了一声。 奎因没有心思理会,只是随意道了声便收起纸笔。 “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之后随意就行,当然,如果再遇到那个女人,尽管没有太大的可能,但说不定就会遇到。一旦遇到了,千万不要多说多做,尽可能的逃跑就行了,没有人会怪罪你这种又瘦又小,而且还没有参军经历的小家伙临阵脱逃。还有,以后大半夜的就不要到处乱跑了,这次只是侥幸,如果那个女人对你有什么杀心,现在你就只是一具尸体了,还得麻烦老彼得给你花钱买副棺材。” 说完,奎因就已经出门离开,但她临走前却又把那扇木门死死地关了起来,而且伴随着锁链的声音,显然是不打算让苏木走出这个房间。 她对老彼得更加熟悉。 苏木撇了撇嘴,转身重新躺在床上,脑袋里面不断地思索着。 “老彼得究竟是什么身份?老兵?德玛西亚的公民一旦到了足够的年龄,都会去参军一段时间才对,应该不值一提。难道是老彼得当兵的时候立过军功?还是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对于老彼得的身份,苏木了解甚少,只知道他在这里开了间酒吧而已。往日里的相处也总是寻常平淡,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无非就是老彼得的力气很大,但他毕竟有过参军的经历,那些将士们的训练可不会那么简单,会有些力气再正常不过。 就像盖伦一样,有人说过他曾经一巴掌拍死过一头野狼,相对于老彼得的力气而言,并不过分。 “老彼得那家伙,还真是有够神秘的...” 苏木心中满是好奇,但他同样很清楚,无论自己怎么询问,老彼得都不会那么简单就说出来的,也就只能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而已。或许...可以尝试着去问奎因?但那个女人风风火火的样子可不像个正经女人,当然,并不是什么污蔑的意思,只是她的性情看起来未免太过急躁了一些。就像先前,苏木还没来得及询问关于菲奥娜的事,奎因就已经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的脾气确实相当急躁。 想了许久也没有个结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当老彼得处理了麻烦回来时,开门的锁链声才把苏木惊醒,抬头再看的时候,已经临近日落。 “走吧,咱们去剑厅,劳伦特家族的事情马上就会有个结果了。” 老彼得将手里那些碗口粗细的锁链丢在一旁,发出哗啦一声,看得苏木眼皮直跳,原本还未散去的困意当即消失不见。 “老彼得,你这锁链哪来的?” “以前拿来拴牲口用的。” 老彼得耸了耸肩膀,脸上带着些笑意。 “小家伙,你该在意的可不是这些锁链,而是菲奥娜的事。当然,我认为你是有权力知道这些的,毕竟你对菲奥娜相当不错,甚至不惜欺骗我这个救命恩人也要尝试去带上菲奥娜逃出德玛西亚。” 闻言,苏木忽的沉默下来。 自从老彼得走后,也或说他走之前留下的几句话让苏木一整天都无法真正安心。劳伦特家族的风波终于要出现个结果是好事,这一点苏木无法否认,但同样的,苏木也不希望见到这个结果。 无论结果如何,肯定不会很简单的一略而过就是。 “走吧,路上说,顺便买点吃的垫垫肚子。” 老彼得挥了挥手,带着苏木一起出门。 “在德玛西亚所制定的荣誉守则中,有一条规则因为过于古老而差不多被人遗忘了,包括我在内,如果不是听人说起的话也忘了。至于这条规则的内容,简单来说,就是家族中的一位成员可以付出血的代价,以洗刷耻辱的罪名,以此让其他家人逃过实际上等同于死刑的流放。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你也应该明白。” 走在路上,老彼得付了钱,接过摊贩递来的包子,又递给苏木一个,这才继续说下去。 “劳伦特伯爵和菲奥娜别无选择,当然,这也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至少可以避免其他家族成员的流放,毕竟那等同于死刑。而这样选择的代价,就是劳伦特伯爵和菲奥娜这对父女之间,必定会有一个人死在剑厅的决斗台上。荣誉守则不会留有任何情面,他们两个必须竭尽全力,而且会有相当公正的裁决在场,所以最终能够站着走出剑厅的,有且只有一个人——劳伦特伯爵,或者菲奥娜。” 老彼得一边说着,一边斜过眼睛看向沉默的苏木。 “牺牲少部分的性命以拯救大部分的家人,劳伦特伯爵和菲奥娜,必须有一个人倒下才行。而究竟会是谁倒在剑厅的决斗台上,就要看这对父女的实力如何了。” 苏木的嘴角轻轻一颤,艰难地吞下口中的食物。 他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抬头,眼神中的复杂,难以言书。 “牺牲少部分...” “实力...” 第10章 用鲜血洗礼的荣誉 剑厅的历史古老而悠久,就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满布着风霜岁月留下的刻痕,应证了德玛西亚一直以来的变化。 然而剑厅存在以来,从不会有人愿意来到在这个地方。 当剑厅的大门再度打开,就意味着必定分出生死的决斗,而且其中牵连着至关重要的荣誉与信念。 但如果作为看客,意义自然不太一样,尽管剑厅从来不会允许过多的观众存在,只是涉及到双方的部分存在,与一些权贵家族,却从来都不会出现平民。 苏木与老彼得算是头一个。 德玛西亚的法律固然严明,但在特殊的情况系也会法外开恩,例如老彼得的身份。如果这个身份足够进入剑厅,只是要求多带一个人作为随从的存在,就无关紧要,至少在法律而言能够说得过去。 尽管苏木自己并不了解,而且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去多想这些复杂的事情。 不同于决斗场那通过各种手段刻意营造的气氛,剑厅并非十分宽广,甚至可以说有些狭窄,了了的观众席并不能容下太多人存在,只限于固定的数量。四周的墙壁,二层的走廊下,矗立着高大的雕像,尽都面朝中央的决斗台,它们手持利斧长矛,庄重而威严,深深的压力让人不能喘息。 灿烂的灯光照耀着整个剑厅,三尺高的决斗台上,蓝钢长剑从未有过的明亮。 菲奥娜,与劳伦特伯爵。 苏木还是第一次见到劳伦特伯爵。 容貌与菲奥娜有着六分相似,尽管囚犯的衣服有些肮脏,佝偻的身躯颇为狼狈,那本该威严的面庞也只剩下颓废与黯然,但他的眼睛仍旧泛着凌厉的光泽,仿佛剑刃一般, 但苏木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劳伦特伯爵的身上,一双眼睛只是紧张地盯着菲奥娜。 红色的精干短发,一如过往,但原本那英气十足的面庞却更多了些忧郁与沧桑。疲惫,劳累,菲奥娜不再拥有过往的高傲与自信,反而可以在她的眼眸中见到深深的愧疚与自责,以及许多的不忍和痛苦。 从老彼得那里已经得知了许多,这场决斗,必定要竭尽全力,分出生死,哪怕父女之间的战斗也需得如此才行。而作为这场战斗的裁决者,那些来自统治阶级的家伙们可不会留有任何情面,任何违背规定的举动,都将会把劳伦特家族送上无法挽回的深渊。 “菲奥娜...” 苏木咬紧了牙关,不断地祈祷。 他并不希望见到这样的场景,菲奥娜与她的父亲站在决斗台上,但劳伦特伯爵一时糊涂的选择,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也许劳伦特伯爵早就想到了这一切。” 老彼得的声音很低,只有自己听得到。 他的目光在菲奥娜与劳伦特伯爵之间来回游弋,带着些许深思,又看向身边的苏木,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 “决斗的规则...” 站在二层的裁决者开始决斗前的例行公事,非常繁琐,但其中提到了至关重要的规则——没有规则。只有杀掉眼前的对手,只有用血才能洗刷耻辱,在决斗台的范围内,任何手段都算作有效。当然,卑鄙的手段不会出现,因为这是挽回荣耀与信念的决斗,仰仗卑鄙的手段取得胜利,固然可以存活下去,但那同样意味着劳伦特家族已经摇摇欲坠的荣耀将会彻底破碎。 当所有的公事进行完毕,意味着开始的铃声响起,决斗台上,蓝钢长剑立时碰撞出连串的火花! 菲奥娜抿住了红唇,尽管于心不忍,于心不甘,却仍旧选择了率先出手。她的眼神中包含了深深的痛苦,却更多的坚决缓缓将之取代,敏捷的身形游走在决斗台上,剑刃呼啸,泛起凌厉的锋芒,在刺眼的灯光下异常明亮。 “你的技巧,已经在我之上...” 横剑格挡,劳伦特伯爵连连后退,面上的认真不曾有过任何虚假,却眼神中更多是宽慰。 “足以担当得起...” 还未说完的话被剑刃碰撞的铛啷声取代,菲奥娜将唇角都咬得泛出血丝,手中利剑挽出耀眼的锋芒,直刺劳伦特伯爵的心脏。 但显然的,劳伦特伯爵作为劳伦特家族的族长,并不缺少实力,哪怕这几日的囚犯生活让他十分疲倦,却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落败。何况,这场决斗不容分毫懈怠,否则整个劳伦特家族都将会迎来等同死刑的流放。 一如菲奥娜手中的蓝钢长剑,劳伦特伯爵所拥有的剑与之一般。当那锋芒临近之时,劳伦特伯爵方才回手格挡,又斜过剑身将迎面而来的力道尽数卸开。剑刃与剑刃碰撞的火花一瞬即逝,劳伦特伯爵的眼神也变得凌厉非常。 当菲奥娜这一剑的力道尽数消散之时,劳伦特伯爵终于动了。 他只是微微躬身,沉腰弓步,不知何时脚下已经欺进菲奥娜的空当。斜手的剑势轻转上撩,凌厉的锋芒毫不留情! 苏木近乎尖叫出来,尽管周围的看客,包括那个冕卫家族,包括那些菲奥娜的兄长们,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的模样。 蓝钢长剑上映出菲奥娜满带疲倦的脸庞,只是微微后仰,剑刃擦着额前掠过,斩下了几缕红色的短发。而同样的,菲奥娜也抽身还击,脚下只是后撤一步便稳住身形,手腕转过,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悄然送出,一长一短两柄蓝钢剑已经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临至。 短剑与长剑交错,溅开大片的火花,菲奥娜的眼神越发决绝,欺身上前便挥舞长剑直刺而去,破空的声响清晰可闻。 剑刃碰撞,交错进退,菲奥娜与劳伦特伯爵的战斗越发激烈。 刺眼的灯光下,两人的身影交错更迭,让人眼花缭乱。 “快要结束了。” 老彼得忽然出声。 “最终的结果还不能断定,但劳伦特伯爵的输面更大一些。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她还没有施展属于自己的技巧,那犹如华尔兹一样的步伐与剑招。” 他转头看向苏木,但苏木却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全部的心神都在决斗台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战况激烈的两人再一次碰撞后分开,已经气喘吁吁,洒落的汗水让决斗台看起来有些脏乱。但不可否认的,他们都拥有着许多的决斗经验,而且太过熟悉对方的技巧。 破空一般的斩击,格挡回手的技巧,灵敏矫健的身形... 他们的身影令人眼花缭乱,短暂的休息后便是更为猛烈的碰撞。 菲奥娜的身形摇晃在决斗台这有限的空间中,腰肢轻转,脚腕挪动,手中的蓝钢长剑便以破空之势而去。作为菲奥娜的父亲,劳伦特伯爵同样拥有着他人难以企及的强大,当那剑刃临近身前时,方才后撤半步,斜身堪堪躲过,而后手中利刃便毫不留情地抹向菲奥娜的喉咙。 急冲的身影戛然而止,短小的蓝钢剑反握在手,格挡了那夺命的锋芒。同一时间,两人的目光相互触及,劳伦特伯爵的眼神一片漠然,而菲奥娜却已经咬破了唇瓣,噙着丝丝鲜血,眼角也含着泪光。这一瞬无比的短暂,哪怕那些公正严明的裁决者们也没有发现,而后菲奥娜便将身形与劳伦特伯爵错开,弓腰欺步,折身而跃,手腕挥动剑光流转,犹如真正的舞者。 剑光更迭,起落交错... 绽放在决斗台上的舞姿,倾国倾城,倾人性命。 “利刃的...华尔兹!” 老彼得将眯着的眼睛轻轻合起,而后长叹一声。 “已经,结束了...” 那飘荡的衣陵缓缓落定,菲奥娜手中的蓝钢短剑已经挑破了劳伦特伯爵横在身前的格挡,而后另一只手中的蓝钢长剑,恰到好处地,狠狠地刺穿了他的胸膛,他的心脏... 前后通透! 妖艳的鲜血,在灿烂的灯光下尤为绚丽! 透体而过的蓝钢长剑熠熠生辉,预示着这场决斗的胜利归属。 “胜者,菲奥娜。” 剑厅的二层又响起那些裁决者无情而冷漠的声音,在简单的宣布之后,便开始依着规则判定劳伦特家族最终的处决方式。当然,在鲜血的洗礼下,劳伦特家族的荣誉得到了保护,除却为此牺牲的劳伦特伯爵之外,其他人都可以得到最大的赦免。 稀稀拉拉的掌声,不屑的嘲笑声,应有尽有,冕卫家族的看客已经起身离去,劳伦特家族的几位神色各异。人间百态都在这一刻彰显得清楚,而老彼得也连连唏嘘,同样起身。 毕竟决斗的结果已经十分明显,包括二层的裁决者们也都收拾离开,他们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 “不走吗?” 老彼得看向仍旧坐在席位上的苏木,却并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他只是耸了耸肩膀,瞧向那些起身离开的,来自劳伦特家族的成员,然后不再理会苏木如何,缓步走出大门,在不远的地方等待。 这并非十分宽广的剑厅已经彻底空了下来,静谧之下,唯有那一滴又一滴鲜血滴落的声音异常清晰。 嫣红的模样在耀眼的灯光下缓缓流淌,菲奥娜,与劳伦特伯爵,就这么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而席位上的苏木也是如此,他只沉默地看着菲奥娜的身影,以及那透体而出的蓝钢长剑,染满了鲜血。 直到,利剑脱手,那当啷啷的声响打破了这一切。 菲奥娜的身躯颤抖着,拥着劳伦特伯爵的身形缓缓跪在决斗台上,滑落的泪水与鲜血混合在一起,痛苦的呜咽声回荡在这空旷的剑厅中。 孤独,无助,落寞,痛苦... 苏木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菲奥娜,他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呼吸也在颤抖,却无能为力,更无法挽回。尤其那痛苦的呜咽终于变作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模样,彻底崩溃的情绪...这历史悠久的剑厅再不是庄严与肃穆,有的,只是残忍与无情。 这个骄傲的女孩啊,她也会有自己脆弱的一面... 何等的不堪! 第11章 约得尔人与人造生命 劳伦特家族的荣誉得到了保全,尽管如此,但流言蜚语却无法轻易消除。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几天,也或几年,劳伦特家族都将成为人们的笑柄,这点根本无需质疑,而身在漩涡中的劳伦特家族已经空出了族长的位置,也同样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这些都摆在眼前,需要尽快处理。 但苏木显然不会考虑这些,他在意的只有菲奥娜。 一声声雷鸣响彻寰宇,伴随着豆大的雨滴,覆盖了整个德玛西亚。那空荡荡的剑厅里,灯光已经尽数熄灭,霎时间的雷霆划过苍穹,带来一瞬苍白,映彻着凄凉。 菲奥娜的呜咽声被淹没,她已经哭干了泪水,摇摇晃晃起身,将蓝钢长剑从劳伦特伯爵的胸口拔出,带起大蓬的鲜血。 没有人会在意已经死去的劳伦特伯爵,除了菲奥娜。而那些来自劳伦特家族的几位成员,也在决斗结束的时候早早离去。他们是菲奥娜的哥哥,为何会如此冷漠淡薄,这一点苏木无法想的清楚,但很显然的是,他们并不关心给家族带来了致命威胁的劳伦特伯爵,包括菲奥娜。 恐怕连个像样的葬礼都不会有。 苏木咬紧了唇角,溢出丝丝鲜血,从席位上起身,目光随着菲奥娜转动。 她将劳伦特伯爵的尸体抱起,一步一踉跄地走下决斗台。 在经过附近的时候,菲奥娜终于注意到了没有离开的苏木,但也只是稍有意外地瞧他一眼,而后便垂下头颅,缓慢地,艰难地,抱着劳伦特伯爵的尸体一步接一步离开。 软弱,孤独,悲伤,痛苦... 菲奥娜的内心究竟承受着怎样的煎熬,苏木可以看得出来,却也只是看着,没办法做到任何事情。 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苏木忽的捏紧了拳头,快步追了上去。 “我帮你...” 他伸出手来,想要接过劳伦特伯爵的尸体,却被菲奥娜拒绝。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是一个眼神,灰暗,毫无光彩,仿佛一潭死水的眼神。 苏木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而菲奥娜也不过稍稍驻足便继续离开。 滂沱的大雨倾盆而下,将菲奥娜与劳伦特伯爵都淋了个透彻,顺着雨水散开的血迹流淌在苏木的脚边。站在原地,只能如此眼睁睁瞧着菲奥娜狼狈地离开,而后缓缓消逝在雨夜的黑暗中。 老彼得撑着伞从一旁的屋檐下走了出来,为苏木挡雨。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而之后的所有麻烦,都属于劳伦特的家事,族长由谁来担任,流言蜚语该如何消除,这些都是劳伦特家族内部的事情。咱们是外人,插不上话的。” 他揉了揉苏木的脑袋。 “回去吧。” “...嗯。” 苏木在原地出神许久,才终于低下脑袋应了一声,跟在老彼得的伞下,回去酒吧。 这场大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 当阳光重新笼罩德玛西亚的时候,老彼得酒吧也终于开始营业。 “接连歇业两天,当然得早点开门才行,否则咱们都得喝西北风来果腹。当然,你有崔斯特留下的那些金币,但我还得维持老彼得酒吧的运营,每天的消耗都是一笔相当庞大的数字。” 老彼得擦拭着桌椅,抽出空来就催促苏木抓紧时间干活。 但自从菲奥娜的决斗结束之后,他就经常发愣,哪怕正在干活也是如此,这在以往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就像现在,苏木手里拿着抹布,却呆呆的站在桌子旁动也不动,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桌面,显然又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大概与菲奥娜有关。 或是说,一定与菲奥娜有关。 老彼得有些头疼地扶着脑袋,接连喊了几声才终于将苏木唤醒,而后又狠狠地教育一顿。但很显然的是,这样做并没有取得任何成果,苏木还是容易出神,干活的效率连过去的一半,甚至一半的一半都比不上。 “你这家伙...” 老彼得摇了摇头,彻底放弃。 当啷啷——! “欢迎光临老彼得酒吧!嗯...脏兮兮的约得尔人?” 听见门铃的声音,老彼得直起身子看向门口,但他的眼神很快就变得十分古怪。 “还有同样脏兮兮的魔法生物?” “我不是魔法生物,只是个傀儡,或者说,人造生物?” 那巨大的身影张开翅膀,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然后看向脚边的约得尔人。 “应该是吧,人造生物。” “嗯...好像是的,但我也不太清楚。” 那个双马尾,白头发的约得尔人咬着指尖,但显然没有那么肯定。 苏木也被这样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他用同样古怪的眼神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人,脑袋里满是疑惑。 巨大的身影相当丑陋,仿佛一头怪物,或者雕像,它的脑袋上,包括脖子上都生长着鳞角,青黑的皮肤看起来像是石头一样,而且背后有着一对同样巨大的翅膀,尽管它们收拢在背上,但确实相当的巨大。金色铠甲的手爪,金色铠甲的脚爪,以及胸膛与肩膀上镌刻的符文让它看起来着实有些狰狞和神秘。 而另一个... 苏木的目光缓缓下移,才终于见到了这个所谓的约得尔人。 她穿着金色的铠甲,背着金色的盾牌,双马尾,白头发,身躯娇小,包括尖尖的耳朵和紫色的眼睛,都让她看起来异常的可爱,而且正是这个约得尔人先前说话时清脆的声音才让苏木能够回神。但此时看去,却未免有些奇怪,因为这所谓的约得尔人实在太...小了一些,尤其她手中那柄与她本身形成了强烈对比的锤子。 如果把那个锤子立在地面上,大概比这个约得尔人要高出一倍,与苏木相比也更高一些。 但仅仅只是锤头的部分,就和这个约得尔人差不多大小。 “啊,对不起,我们不应该在这里自说自话才对。” 那个约得尔人注意到了苏木与老彼得古怪的眼神,但她脸红的模样看起来却更加可爱了许多。 “我叫波比,它是加里奥,我们刚刚来到德玛西亚雄都...” 波比紧了紧盾牌的背带,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木与老彼得。 “我们...我们身上没有钱,想要留在这里打工,但时间可能不会太长,我需要去寻找德玛西亚的绝世英雄。至于加里奥...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怎么办,只希望这里能够暂时收留我们,如果需要做什么杂活,我们都可以。” 说完,波比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但她的小脸却是一片通红。 加里奥,那个身材巨大的傀儡,或者说人造生命,它只是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然后很配合地点头。 “奇特的组合。” 老彼得忽的看向苏木,脸上满是笑意。 “你说呢小苏木,我要不要留下他们两个?尽管这样的组合看起来有些奇怪,但不得不说,人造生命是不知疲惫的忠诚守卫,而且使命必达,如果我能留下加里奥,就可以省掉很多麻烦。至于这位约得尔人的小姑娘,虽然我不太清楚她会做什么,但至少看起来她真的很有力量,那把锤子可不轻。” “你已经有决定了不是吗?” 苏木冲着老彼得翻了个白眼。 “他们似乎比我更适合这里的工作,毕竟那些笨重的酒桶,我自己一个人是完全扛不动的。” “而且我的酒吧也需要足够的帮手。” 老彼得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眼神意味深长。 “尤其在你辞职离开之后。” 苏木忽的沉默下来。 他考虑了整整一天一夜,至今也没有决定下来是不是应该离开,毕竟劳伦特家族如今已经空出了族长的位置。而无论新任族长是谁,菲奥娜都将会承受前所未有的针对,哪怕菲奥娜自己继承了族长的位置,同样会如此。 哪怕只能稍微帮上那么一点点也足够,对于苏木而言是这样的。 “他们来的很及时。” 老彼得哈的一声大笑起来。 “欢迎你们,波比,还有加里奥,你们可以在我这里安心的住下来,只需要做些简单的杂活就好了,而我也会付给你们足够的薪水。当然,可爱的波比,你需要去找德玛西亚的英雄,我曾听别人提起过,在德玛西亚有这么一位可爱的约得尔人正在辛辛苦苦地寻找那位英雄,如果你需要离开就可以直接离开,加里奥的问题完全不需要担心,它会在我这里过得很好,我向你保证!” “可是...” 波比抖了抖尖尖的耳朵,然后小心翼翼的看向苏木。 “是不是因为我们,所以他才需要离开这里?” “并不是这样。” 苏木轻轻摇头。 “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而且在你们来到这里之前,我就已经有了足够的打算,只是放心不下这间酒吧,所以才会犹豫着没有离开。你们能来真的太好了,至少,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安心地去做我的事情。” “真的吗?!” 波比眨了眨眼睛,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加里奥在旁边摸着脑袋,大概还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作为人造生命,它的智商并不会很高,只需要知道自己的职责就可以了,忠诚,而且不懂得什么叫疲倦。 老彼得拍了拍手,笑着迎接两位新朋友。 “正式的欢迎你们,波比,加里奥,希望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开心!” 第12章 麻烦不断 老彼得酒吧从来不缺客人,哪怕开门的时间早了一些也是如此。 刚刚加入老彼得酒吧的两位新成员在人群中穿梭,小巧可爱的波比很快就得到了大部分酒客的喜欢,尤其那紫色的眼睛与白色长发的双马尾,很快就让那些大叔一样年纪的家伙移不开目光。 “他们得换身衣裳才行,尤其是波比,尽管她的模样看起来很可爱,但铠甲并不适合这种用来消遣的地方。” 老彼得在吧台后面擦拭着酒杯,偶尔抬头看向忙碌的波比与站在门口尽忠职守的加里奥,嘴角总是带着笑意。 作为老人,苏木也终于闲了下来,在教会波比如何对待客人之后,基本上就不再需要他来出力。 尤其那些年纪偏大的家伙,嘴里嚷嚷着要波比送酒才行,他们不希望见到苏木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哪怕两者的服务相差甚大,但酒客们显然更喜欢波比。当然,这些只是玩笑,而苏木也从未计较,只是习惯性地反驳几句,而后就回到吧台彻底闲了下来。 “波比很聪明,教给她的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苏木笑着称赞一句,而老彼得显然也是这么认为。 但之后,苏木就垂下了脑袋。 “我很抱歉...” “你不必跟我说抱歉,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追求,各种各样,这点无可置疑。而且这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至少它证明着你并不是一个为了生活而奔波的行尸走肉。而且你需要足够的决心,尽管像这样将自己的退路彻底断绝的方式看起来有些过激,但你并没有做错。” 老彼得将手里的酒杯放下,一只手撑着桌面,而另一只手则探了过来,习惯性地揉着苏木的脑袋。 “哪怕波比和加里奥没有出现,如果你想离开,我也绝对不会拦你,最多就是回到过去的模样,自己一个人操劳那些琐事与杂活,当然,这并不影响什么。何况现在有了波比与加里奥,他们相当能干,你也看到了,波比是个勤快的姑娘,加里奥也很明白自己的任务,你离开之后带来的唯一影响都可以被他们补足,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是我...” 苏木难得的没有抗拒,只是垂着脑袋,脸上满是愧疚。 “你救了我的命,而我还没有给你足够的回报。” “如果你认为咱们两个的关系只是建立在这件事上...” 老彼得将手掌拿开,脸上也变得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无话可说。” “老彼得...” 苏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只是仰头看着,看着老彼得渐渐暗淡下来的眼神,尽管这家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之中隐藏的失落却瞒不过朝夕相处了许久的苏木。 说错话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些的。” 苏木挠了挠头发,有些勉强地笑了起来。 “你应该明白,我不是那样的意思,只是有些舍不得这里。毕竟,我在这里已经住了近三个月,忽然就要离开,总会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闻言,老彼得瞧了苏木一眼,轻轻摇头,将面前的酒杯挨个排列整齐,然后拍了拍苏木的脑袋,重新笑了起来。 “常回来看看就是,就像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的怀抱,这里就是你的另一个家,老彼得酒吧永远欢迎你。” “老彼得先生,两瓶朗姆酒!” 波比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个子还没有吧台高,看起来有些滑稽,也有些莫名的可爱。 “好!” ... 老彼得酒吧的喧哗仍在继续,大概要到深夜才能安静下来,而现在只不过刚刚临近黄昏罢了。 苏木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包裹,正呆呆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已经坐了整个下午。 无论老彼得也或波比,都在酒吧里忙碌着,他们没有时间来照顾苏木这个将要离开的人。而且对于老彼得来说,苏木的离开根本算不上离开,同样在德玛西亚雄都,尽管之间有些距离,但那并不代表日后就再也无法相见。 “走吧...”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已经住了将近三个月的房间,苏木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将包裹背了起来。他没有惊动老彼得,也没有惊动代替了自己的波比,从后门直接离开。 绕过街道,来到老彼得酒吧的正门,简单的小院里,加里奥那魁梧而高大的身影正一丝不苟地站在那里。 也许是瞧见了苏木的身影,加里奥忽的动了一动,似乎有些犹豫,但踌躇了片刻还是选择上前来。 “你要走了?” 它的声音相当浑厚。 “老彼得先生知道吗?” “或许知道,也或许...他总会知道的。” 苏木耸了耸肩膀,抬头瞧着那简单的门头。也许是前两天下雨的关系,木质的门头带着潮湿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古旧,尤其在黄昏的阳光下,像是经历了许多的风霜。 “三个月...好快啊...” “快?” 加里奥并不能明白苏木的意思,它歪着脑袋,依靠着并不出色的智慧尽力思考着,但显然不能得到任何答案。 看起来似乎相当僵硬的脸庞露出困惑的模样,有些憨态,惹得苏木禁不住笑了起来,然而这却让加里奥更为疑惑。 “你和波比在来这里之前,似乎遇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笑了许久,苏木终于停了下来,又上前几步,手掌抚摸着加里奥犹如岩石一般的手臂。 “这些伤痕...可以修复吗?如果需要钱的话,我这里还有不少。” “不需要钱,杜郎先生给了我恢复伤痕的能力,再过段时间,它们就会彻底消失。” 加里奥的回答让苏木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需要那些制作人造生物的工匠出手才行,想来费用不低,但既然加里奥这么说了,苏木也就放心下来。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以后会经常回来,虽然不太确定,但我希望是这样。” 苏木退后两步,又看了一眼老彼得酒吧的门头。 “我该走了,再耽搁的话就未免太晚了些,希望你和波比能够在这里过得开心。当然,那些酒客有时候喝多了就会闹事,老彼得会教你怎么应付他们,这对你很有好处。” 摆了摆手,苏木转过身去就再不回头。 加里奥的道别在身后响起,而苏木的眼眶也微微泛红,但他只是抽了抽鼻子就毅然决然地转过了街角,彻底消失在这条街道上。 然后,老彼得推门走了出来。 “老彼得先生。” 加里奥有些意外,如果不是听见声响,它不会察觉老彼得的存在。 “他走了?” 老彼得靠在门框上,一只手抚着脑袋,望向苏木离开的方向,有些郁闷的样子。 “这小子,连个招呼也不打...” “他很悲伤。” 加里奥歪了歪脑袋,僵硬的脸上带着思索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憨厚。 “我能感受到这样的情绪,就像之前,杜郎先生死的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但...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杜郎?” 老彼得有些意外地挑起眉脚,然后笑了出来。 他轻轻摇头,上前拍了拍加里奥的肩膀,已经听到了波比求救的呼唤与酒客喝多闹事的声响。 “当然不一样,但这些东西不适合用言语来表述,你应该用自己的一切去慢慢体会。感情的存在,真的很神奇,而你显然是杜郎先生最得意的杰作,我听说过他,所以我也相信有朝一日你会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感情与心灵。然后,整个世界都将变得不太一样。” 老彼得笑着回去酒吧处理麻烦,而加里奥显然不能明白这些话究竟什么意思,那僵硬而丑陋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夜色渐深,大雨过后的德玛西亚显得十分清爽,当然,月光也比之前更为明亮。 老彼得酒吧已经提前歇业,忙碌了整整一天的加里奥与波比早已在安排好的房间里沉沉睡去。老彼得是个很容易相处的家伙,他没有去过多地要求加里奥与波比,而是自己收拾着酒吧里残留的狼藉。 砰! 铛啷啷啷啷——! 酒吧的大门被粗暴地踹开,伴随着急促噪耳的门铃,老彼得有些无奈地直起腰来,看向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 “如果你下次来的时候能够更温柔一些的话,我会非常欢迎。” 他有些苦恼地看着已经摇摇欲坠的门板,对于奎因的做法并不是很喜欢。 “现在没时间多说这些,苏木呢?那个小家伙在哪里?” 奎因没有带来她的华洛,目光扫过周围之后,立刻皱起了眉头。 老彼得挑了挑眉脚,有些意外。 “你找他做什么?那个女人的事似乎和小苏木已经再没有任何关系,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不是那个女人,是肖娜夫妇。” 奎因的样子看起来相当烦躁。 “肖娜夫妇的尸体被人挖了出来,而且他们的腿骨也被残忍地剥了出来。我去的不算及时,但也见到了凶手,只是被他逃掉了,那个家伙的手段很多,如果准备不够充足,我没办法抓住他。当然,我不应该跟你多说这些事情,但你有资格知道,无论是曾经的身份也或作为苏木的长辈,都有资格。何况我来这里并不是只为了找苏木一个人,包括你,老彼得先生,你也在我要找的人之中。” 她捏紧了拳头,眸光满含阴沉。 “恶魔小丑,萨科...” 第13章 事不遂人愿 劳伦特家族经受了剧变的洗礼,尽管已经暂且的安定下来,但那只是表象而已,至少在劳伦特家族的内部而言,先前的那些风波不会这么快就彻底平息。 庄园的大门紧闭,一墙之隔,外界是安稳的德玛西亚,而围墙的里面却风波不断。 菲奥娜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这个事实无法改变,而劳伦特伯爵带着屈辱含恨而终也导致家主的位置空了出来。在劳伦特伯爵而言,是否屈辱,是否含恨而终,这点已经无关紧要,毕竟死人不会开口说话,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来自他人的猜测罢了。 外界对劳伦特家族的评论不会很快消除,尽管依照荣誉守则行事,但人们的主观见地不会轻易改变。但这些与劳伦特家族内部的麻烦比起来,不过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尤其在家主的选择面前,谁都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麻烦。 黄昏日落,天色渐暗,苏木来到劳伦特庄园的时候,大门紧闭,广阔而精致的庭院里空无一人,看起来有些荒凉的意味。 但那高大犹如城堡一样的建筑灯火通明,白漆红瓦,藤蔓攀附,带着些古老的气息迎面而来。它很雄伟,而这也同样意味着劳伦特家族传承的久远,至少苏木从未见过这样气势恢宏的建筑。 所以他在原地站了许久都没能上前按响门铃。 “天呐...” 一口唾沫艰难地吞下,苏木又一次将目光转向大门旁的名牌,以确定自己并没有走错地方。 而那名牌上清楚地写着“劳伦特”三个字,也确实证明了苏木没有走错地方。 “这看起来至少有一百公顷的范围...” 苏木咧了咧嘴角,深深的呼吸了几次,努力让自己更加冷静一些,而后才终于按响了眼前的门铃。 是不是真的响了,苏木并不清楚,因为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很快,那只能说是城堡一般的建筑里走出一道人影,是个看起来非常温柔的姑娘,要比苏木稍微高出些许,身材相当不错,尤其那女仆的服装,透露着别样的风情。 “您好,请问...” 女仆一路小跑来到门前,习惯性的口语却在看到苏木的样子时有些不确定地收了回去。 “请问...您是哪位?” 粗糙而又寻常的布衣,虽然洗得很干净却总会给人一种脏乱的感受,包括没有经过任何打理的头发与肩上背着的包裹,苏木的这幅模样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平民了一些。 贫民与贵族生活的区域有着不短的距离,在这种地方见到这样一个人,在谁看来都会有些突兀。 “我找菲奥娜,简单来说,就是想要跟着菲奥娜学习剑法!” 苏木露出一个自认为还算爽朗的笑容,至少在他看来,这样能够尽可能地博取女仆小姐的好感。 但显然他的打算失策了。 “不好意思,菲奥娜小姐很忙,没有时间考虑这些。” 女仆皱起眉来,脸上露出不悦的模样。 “而且劳伦特家族的名誉并未受到任何损失,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外界的人如何去说那是他们的自由,但劳伦特家族仍旧是劳伦特家族,它不是随随便便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视的,即便劳伦特伯爵败给了菲奥娜小姐也是如此!” “我没有任何轻视的意思...” 苏木张大了嘴巴,没有料到这位女仆小姐会是这样的态度。 但她显然误会了什么,可苏木也有些慌张,支支吾吾了许久都没能解释清楚,而且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来意,反而这位女仆小姐的脸色越发难看。 虽然没有直接将苏木撵走,但看起来,想要加入劳伦特家族并不是件轻松的事。 劳伦特家族一直以来都有着剑场的存在,对外招收来自各个阶层的学员进行指导,从而收取学费来作为家族的一部分收入。在往常而言,剑场的收入占据了劳伦特家族所有收入的大部分,然而在先前的风波之后,劳伦特家族的收入立时剧减,许多学员都退出了劳伦特剑场,乃至如今已经再没有任何一个学员而彻底关门。 尽管这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但劳伦特家族需要先解决家主的问题才行,其他的一切都要往后排。 “菲奥娜小姐还在为老家主守灵,不便见客,抱歉。” 僵持了许久,大门里面的女仆小姐终于没了任何耐心,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回去了城堡里面,丢下苏木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门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许久,苏木才终于回过神来,有些颓丧地靠着旁边的墙壁坐了下来。 离开老彼得酒吧时,苏木只带了两块面包而已,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换洗的衣物,包括崔斯特留下的钱袋。尽管那整整一百枚金币还有许多剩余,但今天事情让苏木明白,他并不能轻易地加入劳伦特家族,包括那已经丢失了所有学员的剑场。 “或许...我应该说是来应聘仆人的?” 苏木从自己的包裹里掏出面包,却只是拿在手里,没有一点食欲。 失落是难免的,毕竟遭到了如此直接的拒绝,尽管那位女仆小姐已经非常委婉,但他的误会很可能导致之后的尝试全部失败。 “这下连退路都没了,如果老彼得知道了这些,也会很失望吧...” 叹了口气,苏木起身抬头瞧了眼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至少得找个住的地方才行...” “找个住的地方很重要,但在那之前,你得跟我走一趟才行。” 刚刚转身走出不过两步,突如其来的声音便在背后响起,同时一只纤细却又粗糙的手掌按住了苏木的肩膀。 苏木猛地打了个激灵,回头看清楚来人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奎因?除了踹门和吓人之外,你就没有点别的事情可做吗?而且我记得现在你应该在追查肖娜夫妇案件的凶手才对,怎么还有闲工夫在这种地方乱转?” “按照年龄来说,你应该称呼我为姐姐,而不是直呼我的名字。” 奎因翻了个白眼,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而且我也不是在乱转,我确实没有那种闲工夫。跟我走一趟,咱们可以找个合适的地方聊聊,而不是在别的家门前碍眼。尤其蹲在墙角的模样,就像个乞丐一样...” 尽管最后一句的声音小了很多,但苏木仍旧听得非常清楚。 他嘴角抽了抽,懒得与奎因这个只能说是英俊,而且十分粗鲁的家伙争辩,那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可以吃。当然,苏木也无法抗拒奎因的要求,自己走,或是被扭着胳膊押送一样的离开,苏木很清楚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酒吧,并不是老彼得酒吧,而是贵族区域的一间酒吧,按照老板与奎因的熟络程度来看,应该是她经常来的地方。 角落的卡座比较安静,虽说这个时间怎么都不会安静,但相较于其他地方,这里已经算是最好的位置。而奎因也只是要了两瓶口感比较清爽偏甜的果酒,至少苏木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他在酒吧工作几个月,却从来都没有喝过任何酒水。 但价格未免有些太贵了,跟老彼得酒吧比起来,简直是天价。也好在掏钱的是奎因,否则苏木如何都是不愿意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 “肖娜夫妇的尸体被人挖出来了。” 刚刚坐下,奎因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苏木险些喷出了嘴里的果酒。 “事情发生在昨夜,接到消息之后,华洛就带着我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但很可惜的是,我仍旧晚了一步。肖娜夫妇在出事之后的第二天就已经入土为安,但昨天夜里,萨科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把肖娜夫妇的尸骨挖了出来,并且取走了他们的腿骨。” 奎因看起来更加冷静一些,一边说着,一边品尝着果酒。 但苏木却怎么都喝不下去,尽管这昂贵的果酒味道不错。 将尸骨挖出,然后取走了腿骨,那样的场面如何去想都不会很美妙,苏木也不知道奎因是如何做到这么冷静地喝酒,但如果换做是他,只这么凭空想想就觉得阵阵反胃。 萨科... “你说萨科?那个小丑?” 苏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表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我大概明白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但对于萨科我并没有很多的了解,而且在找我之前,你应该已经见过老彼得了,他知道的比我更多,而我知道的他都知道。” “走个形式而已,城墙里面就是这样的规矩,尽管我也不太愿意这样,但命令就是命令,何况你会知道更多的东西也说不定。” 奎因耸了耸肩膀。 “但现在看来我是对你寄予了太大的希望,你根本不了解萨科的任何事情。” “来找我之前你就应该已经猜到这些才对,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 苏木翻了个白眼,终于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而果酒的清爽也确实让他很喜欢,就低下头去只是喝酒,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其他的东西,毕竟那些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对于这样的回答,奎因不置可否,只是有些慵懒地撑着下巴看向苏木,嘴角忽的带起一丝戏谑的笑意。 “你喜欢菲奥娜?” 噗——! 第14章 与奎因的交易 苏木从来都不会介意自己熟悉的人开玩笑,只要不会太过分,在他而言都不过是关系好的证明。但如果并没有那么熟悉的交情,苏木也不会大度到任何人都可以随便跟自己开玩笑,当然,也并非完全不行,只是相较熟人而言,可以接受的程度会有所不同。 而一些比较隐私的事情用来开玩笑,苏木就不太能够承受。 例如先前奎因刚刚提起的这些... 而且真的说来,苏木跟奎因也并不是很熟悉,只是见过一次面,说过一些话,甚至那些都是因为公事,仅此而已。 “你...老彼得告诉你的?!” 苏木潦草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砰的一拍桌面就站了起来,一张小脸都憋得通红,尽管偏黑的皮肤不太能够看得出来,尤其酒吧的灯光从来都是比较昏暗的。 但奎因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也许先前说话的时机不对,苏木一整口果酒都喷在了她的脸上。所幸这次外出没有带上华洛,否则这样的冲撞,华洛是绝对不会纵容的,它肯定会在苏木的脸上留下几个冒血的窟窿。 “你这家伙,是真的欠打...” 奎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连的几次深呼吸之后才终于开口。 她扯了几张餐巾纸擦净了脸上的果酒,然后看向苏木,眼神中满带着威胁。 “如果再有下次,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得在轮椅上度过。” 语气很平静,但苏木却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然后悻悻地坐了下来,有些愧疚地低着头,不敢对上奎因那可怕的眼神。 这种躲躲闪闪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好笑,而奎因也并没有太过介意,毕竟如此突然地提起别人的私事,错的终归是她。 “确实是老彼得告诉我的,但你不应该怪他。” 奎因重新放松下来,撑着下巴看向苏木。 “突然离开老彼得酒吧又不知去向,而恰好出了这么一档子麻烦事,作为调查人员,对你离开的理由怎么也得问个清楚才行。当然,老彼得没有说的很详细,但猜也猜得出来,就凭你这么一点小心思,又能瞒得了谁?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几个人是傻子。” 苏木彻底沉默下来,无言以对。 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几个傻子,而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只需要稍微有些了解就能猜的出来。苏木很清楚自己先前那样是欠了些考虑,但情急之下没有想到这些,也是无可奈何。 好在奎因没有计较。 “看你先前的样子,应该是被拒绝了吧。” 奎因抿了口果酒,英俊的脸上带着些戏谑的笑意。 “劳伦特家族刚刚出了这些个麻烦的事,还没有彻底解决,尤其名誉受到了严重的损失,外界的流言蜚语断然少不了,而影响也自然很大。据我所知,劳伦特家族的境况并不是那么乐观,财政方面的损失尤其严重,许多一直保持着往来的家族都中断了联系,包括剑场也已经关门大吉。当然,这些不过其中的一部分,而另外的一部分你却不能理解,那些东西已经涉及到...” 说着,奎因指了指上面。 苏木有些疑惑,抬头也不过见到被阴影笼罩的屋顶罢了,再看向奎因,后者只是耸了耸肩膀,没有明说。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老彼得说你已经在他那里辞职了,如果只是短时间就能解决的话还好,如果长时间的话...你有那么多钱吗?” 奎因将双手抱在脑袋后面,靠着椅背,眼神满带着戏谑。 而这也是苏木正担心的问题。 钱,苏木当然还有,而且很多,崔斯特留下的一百枚金币足够他挥霍许久,尽管已经用掉了不少,但那些银币加起来也没有达到一枚金币的数量。可以说,现在的苏木相当富裕,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如果不能加入劳伦特家族,或者成为劳伦特家族剑场的学员,再多的钱也没有任何作用。 除非他能够富裕到能够与贵族比肩的程度,那样的话,大概劳伦特家族会很愿意与他合作些挣钱的项目。 “我帮你?” 瞧着苏木半天都没有答话,奎因挑了挑眉脚,忽的笑了出来。 “尽管劳伦特家族的情况很复杂,但如果只是作为仆人或者学员进入劳伦特庄园,那并不难。当然,前提是有个与劳伦特家族足够熟悉的人来带路,否则那扇大门就是你怎样都无法逾越的高山。恰好的是,我跟菲奥娜足够熟悉,而你的来历也很清白,尽管菲奥娜现在没有更多的心思操劳这些东西,毕竟她得为自己的父亲守灵,现在才只是第三天而已。” “你?” 苏木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向奎因。 她只是耸了耸肩,看起来很随意的样子。 “当然,我也并不是善心大发,不求回报的帮你,作为交换条件,你得帮我件事才行,算是交易。” 苏木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去。 他早该猜到奎因不会毫无目的地出手相助,毕竟并不是那么熟悉。 “这件事你可以做到,我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家伙。” 奎因将果酒推开,趴在桌子上,循循善诱。 “至少,你可以先听听我的要求是什么。” ...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灯光着实有些刺眼,这里的装潢显得无比豪华,包括头顶的水晶吊灯。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富丽堂皇,这是苏木从未见过的昂贵。 是的,昂贵。 这样一个宽阔的大厅,无论桌椅沙发也或壁炉地毯,造价都是相当不菲,但具体如何,苏木可估算不出来。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已经临近深夜,周围的庄园早已经熄灯,只有这里仍旧灯火通明。隔壁的房间,大概是偏厅,声音相当嘈杂,那些劳伦特家族的成员们刚刚离开这里,跑到那边进行激烈的讨论——究竟应该由谁来担任族长一职,他们只关心这些。 而苏木只是局促不安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要去分辨那些杂乱的声音。至于面前的茶水,女仆小姐已经换了两次,现在正换第三次。 “关于之前的事情...” 重新沏好了茶水,那位拒绝了苏木的女仆小姐并没有像前两次一样直接离开,毕竟大厅里终于空了下来,就抱着托盘站在一旁,也让苏木猛地绷紧了身子。 “我对您表示最真诚的歉意,很抱歉,我并不知道您是奎因小姐的朋友,所以言语上大概有些误会与冲撞,希望您能够谅解。” “没...没关系,之前也是我太过唐突了一些,毕竟劳伦特家族刚刚经历了这样的风波。您做的没错,至少在我看来没错,错的人应该是我,女仆小姐,您不需要跟我道歉...” 苏木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低着头,红着脸,腰杆挺得笔直,却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这幅模样反而让女仆小姐愣在原地。 “您真是有意思呢。” 女仆小姐愣了许久,忽的抿嘴笑了起来。 黑色短发,琼鼻檀口,看起来应该是个温柔的女孩,年龄与苏木相差不远,但应该更加年长一些。尤其那双漂亮的眼睛,笑得时候会弯成月牙一样,非常讨人喜欢。 “我叫米歇尔,米歇尔·劳伦特,您可以直接叫我米歇尔。” 她轻轻弯腰一礼,有些宽松的领口可以见到大片雪白的肌肤。 苏木只是眼角瞥见就没敢回头,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脸色比起先前更红了许多。 “那么...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米歇尔的动作始终保持着优雅,但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太多,前倾着身子,眼神带着些疑惑。 “苏...苏木...我叫苏木,您就直接叫我苏木好了。” 苏木的手心都在出汗,结结巴巴地回答。 但这样的答案显然让米歇尔有些为难。 “苏木...我只是劳伦特家族的女仆,不可以直呼客人的姓名。那么,就叫您苏木先生好了。” 米歇尔眨着眼睛,重新笑了起来。 “而且您也不需要对我使用敬语,就像先前说的,我只是劳伦特家族的女仆。当然,如果您之后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作为之前对您不敬的歉意,我一定会尽可能地满足。” “你不需要这样对他,这家伙可不是什么有身份的家伙。” 奎因适时的出现在大厅里,而她的出现也终于让苏木松了口气。 至少在奎因冲着米歇尔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之后,这位女仆小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但她的表现显然十分大方,并没有太过拘谨,只是笑着拢了拢领口的衣服之后就告退离开,她需要给奎因沏茶。 “大饱眼福了?” 奎因毫不客气地在苏木对面坐了下来,两只脚都翘在桌子上,看起来有些失礼。 但她的笑容显然不怀好意。 而苏木也只是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回答。 “菲奥娜得为劳伦特伯爵守灵,直到下葬为止,都不能离开灵堂,毕竟她的那些哥哥们没有一个...算了,劳伦特的家事我也不好多说,但这几天你都别想见她了。” 奎因并没有在意苏木的态度,只是随意地笑笑便略过。米歇尔也准备好了茶水回到这里,却之后并没有离开。 “至于你留在劳伦特家族的事,菲奥娜已经做主答应了。当然,你的身份并不是仆人,而是学员,就住在劳伦特家族,跟着菲奥娜学习剑术。米歇尔,还得麻烦你给他收拾个房间出来,最差的房间就可以了,毕竟这家伙连学费都不需要交的。” 简单地道谢之后,奎因也难得正经了一次,并没有避讳米歇尔的存在,反而有些事还得拜托这位温柔而且大方的女仆小姐。而后者的表现也只是稍有意外,并没有因为苏木的身份地位而作出无礼的模样,只是微微躬身便答应下来,看起来仍旧亲切而温柔。 但苏木却忽的皱起眉头,眼神也有些古怪。 未免太顺利了些,尽管这很让人惊喜,但确实太顺利了些。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一些东西不是现在应该说的,挑明的话只会带来更多麻烦,等之后你就明白了。另外,作为姐姐,而且是相交多年的姐姐,拜托妹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很正常,尽管她是贵族而我不是,看起来不该有很多交情才对。这些东西你不知道,我也懒得多说,之后有时间的话让米歇尔告诉你吧。” 奎因伸了个懒腰,已经起身,看起来并不打算久留。 “菲奥娜的守灵还有四天时间,足够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中午我会来接你一起出发。啧,接下来可有的忙了...对了,米歇尔,你跟我出来一下,有件事得麻烦你跑一趟。” 第15章 贵族与平民 奎因临走前的笑容,着实有些意味深长... 苏木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目送着奎因与米歇尔的离开,心里却莫名的有些后悔答应了这场交易。尽管奎因的实力有着足够的保障,而且看起来她与一般的骑兵也有些不同,但这并不能成为苏木安慰自己的理由,尤其这个家伙临走前的笑容。 直到米歇尔独自一人回来,苏木仍旧站在原地,脸色保持着古怪的模样。 “奎因小姐已经回去了,而且现在已经到了休息的时间,我带您去客房。” 米歇尔对于奎因找她的事情只字不提,见到苏木还在发呆,便伸手将他拉着离开了大厅。 就如先前奎因的要求一般,米歇尔很配合地给苏木准备了劳伦特家族最普通的客房。尽管如此,但刚刚回过神来的苏木却又一次愣在原地。 明亮如镜的地板,金色高贵的香桌,华丽的水晶吊灯,精致的象牙浮雕,圆形拱窗配合金色窗帘,雍容大气。三人也足够睡下的大床更显气派非凡,广阔的空间有着足够活动范围,包括墙壁上悬挂的交叉佩剑与角落里摆满了各种书籍的昂贵架子,眼前的一切都是苏木不曾接触过的精致与浪漫。 “苏木先生,这样的房间您还满意吗?” 米歇尔保持着优雅温柔的笑意,为苏木将床铺上唯一的褶皱也抚平。 而苏木终于回神,却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语言去描述此刻的心情,唯有呆呆的点头。 “满意就最好了,那么,希望您能够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米歇尔意有所指,之后便端庄一礼,恭敬地退下。 但苏木却没有更多的心思去考虑其他的东西,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才唇角颤抖着瘫坐在地。 出身贫贱的他,又何时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住在这样的房间。 而且,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可以住在这里。 “做...做梦吗...” 苏木狠狠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但明显的痛楚告诉他这并不是做梦。短暂的愣神之后,苏木也终于接受了这一切,反而很快地平静下来,转身便进了旁边的浴室。 对待这样干净的床铺,苏木莫名地有些庄重。 而浴室里的一切也都准备妥当,或许每天都会有米歇尔这样的女仆小姐前来打扫,包括浴缸都是一尘不染,挂在门后的浴袍同样整洁。 真正的,做梦一样的感觉。 难得仔细地将自己洗刷干净,苏木披着浴袍坐在床边,却怎么都不能安心下来。 他足够冷静,也有着许多怀疑。 菲奥娜做主将自己留了下来?身份并不是仆人而是学员?甚至被允许住在劳伦特家族,而且是这样的房间? 苏木对德玛西亚的贵族并没有太多了解,但简单地思考就能猜到其中定然有着不少的隐秘。菲奥娜与奎因之间的关系已经无足轻重,但她为什么能够做主定下这一切?尤其劳伦特家族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内部也并非十分和谐,通过先前在大厅中无意听到的那些就足以判断出,菲奥娜的几位哥哥似乎在争夺家主的位置。 偏偏这样的时候,菲奥娜做出这样的事情。 任由一个外人住在劳伦特家族?而且,似乎是可以随意出入的样子。就如今劳伦特家族的境况而言,这非但不会给菲奥娜带来任何帮助,反而可能出现相当的麻烦。 “劳伦特伯爵,菲奥娜...” 苏木想了许久,却终究不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而他对贵族这个体系也并没有丝毫了解。 任凭如何的苦思冥想也不能寻出答案,直到夜色彻底深了下来,苏木才终于胡乱地抓着头发,放弃了思考。包括奎因在内的事情,都被他抛之脑后,再无任何顾虑地上床睡觉。 既来之,则安之,丢掉一切烦恼的苏木至少睡得很香。 翌日,正午。 刚刚在房间里独自解决了午饭的苏木正躺在床上看着米歇尔送来的条例,毕竟苏木并不是劳伦特家族的成员,尤其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减少露脸的情况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那份厚重的条例,里面记载的都是属于劳伦特家族的规矩,包括一些贵族需要知道的常识理论。当然,劳伦特家族相较于其他的贵族有些区别,在家族条例中,有着关于决斗规则的记载,也是作为劳伦特家族成员需要掌握的东西。 “苏木先生并不是劳伦特家族的成员,但作为学员,而且以后都要生活在劳伦特家族,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熟记于心的。” 米歇尔正在一旁收拾着碗筷,相较于复杂而又仪式繁杂的刀叉,苏木更习惯平民们使用的东西,尽管大部分的贵族也都更加喜欢使用碗筷而并非刀叉。 简单地处理之后,米歇尔来到苏木的床边,温柔而优雅的笑容像是标致一样,说话也是同样的温柔,尽管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疲倦,大概昨夜的休息并不是很好。 “如果苏木先生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尽管来问我,菲奥娜小姐已经仔细认真地吩咐过,以后有关苏木先生的起居与日常生活,都是由我来负责。” “可我并不习惯别人的服侍...” 苏木将手里厚重的条例丢开,有些苦恼地坐起身来。 “我只是个平民,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做。而且这样的衣裳...” 床脚的位置,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身相当华贵的服侍,白底金边的模样,配合许多挂件,看起来相当的优雅大方,却穿起来也相当的繁琐。 尽管衣裳的料子相当昂贵,而且肯定很舒适,但这样的风格显然与苏木不太相符,而且太过束身,对于习惯了宽松的苏木而言着实难以接受。 “穿戴整齐是作为一个贵族最基本的修养,苏木先生。” 米歇尔也很清楚苏木抗拒的原因,但这些都需要改正。 如果要住在劳伦特家族的话,确实需要改正。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规矩都在这本条例里提到过,您需要仔细地多看几遍并将它记住。简单来说,例如餐桌上的礼仪,如果只是单独在房间里自己用餐的话,当然可以随意一些。但如果场合比较正式,礼仪自然必不可少,入座的方向,穿着不可太过随意,刀叉的使用方法,诸如此类。当然,您的背需要挺得更直一些,尤其不能大口地吞咽食物,这在正式的场合非常失礼...” 关于这些贵族的礼仪,苏木听起来只觉得头痛,不多时就彻底瘫倒在床上,眼神都渐渐没了焦距。 大概其他的贵族也曾经因此而烦恼,毕竟礼仪涉及到的方面着实太广了一些,但凡正式的场合,包括走路在内,都需要注重一些特有的规矩,这让苏木不免开始怀念起过去身为平民的生活。但米歇尔的嘱咐显然还没有结束,就像那太过厚实的条例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讲完。 直到奎因习惯性地踹开了房门,那可怕的声响终于将米歇尔的嘱咐打算。 “礼仪?那些繁琐的东西记住了又有什么用,陈旧而古老的思想只是没完没了的麻烦而已。况且菲奥娜也从来不会在意这些,除非在决斗场上拿着剑的时候,否则她根本不在乎。” 奎因毫不客气地坐在床上,挑着眉毛看向米歇尔。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些东西根本不需要,菲奥娜自己会处理好一切,那些家伙算不上麻烦,只是现在没有时间罢了。放心吧,她有那样的本事,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担心。” “什么意思?担心什么?” 苏木挣扎着坐起身来。 相较那些贵族的礼仪,苏木忽然发现自己更喜欢与奎因的交流,至少没有那些繁琐的东西。而且这样豪爽直接的性格,似乎更合他的胃口,尽管在之前没有这样的觉悟。 至于米歇尔,只是稍稍皱了下眉头,看起来仍旧有些担心,却也并没有开口反驳。 “什么意思和你没关系,我已经说过了,到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毕竟相比这瘦弱的身板,似乎你的脑袋还算好用,只是有些斤斤计较。” 奎因翻了个白眼,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而后她就拉着米歇尔出了房门,至于究竟说了些什么,苏木是完全没有听到。但之后重新回到房间的却只有米歇尔自己一个,奎因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她人呢?” 苏木仍旧穿着自己的衣裳,至于摆在床脚的那些,则是被他彻底地忽视过去。 “奎因小姐要自己去检查那些已经准备好的东西,就是昨天她临走前嘱咐的那些。当然,您可能还不知道,但奎因小姐不希望我跟您多说,不过想来用不了多久您就会见到了。” 米歇尔耸了耸肩膀,已经不再纠结于那些复杂的礼仪问题,而且看起来轻松了很多。 但她的笑容确实有些古怪,苏木也没由来地阵阵发怵。 “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木缩了缩肩膀,谨慎地盯着米歇尔。 “您很快就会见到了。” 一如既往的,米歇尔对于任何人的吩咐都不会出现任何疏忽。 守口如瓶,哪怕苏木如何询问,米歇尔也只是耸下肩膀,微笑如常,没有任何透露的打算。 无可奈何之下,苏木也就唯有放弃。 但奎因的速度显然比苏木预料中更慢,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回来,而房间里也只剩下苏木与默不作声的米歇尔。稍有些尴尬的气氛,如果没有意识到就罢了,却一旦意识到,就越发觉得有些拘谨不安,毕竟还没能来得及适应这突然改变的环境。 尤其米歇尔始终站在床边的位置,微笑着看向自己... “那个...奎因和菲奥娜是怎么认识的?” 苏木尝试着寻找话题,他还记得自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询问这件事。 “她们的关系,似乎很亲密的样子?” “对了,好像还没有跟您说过这些,您一直很好奇来着。” 米歇尔眨了眨眼睛,没再如先前一般敷衍了事。 “奎因小姐与菲奥娜小姐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具体说来,大概是在奎因小姐刚刚加入军队的时候。就想您见到的那样,奎因小姐的性情直来直往,而且并不喜欢收到约束,军队的命令体制对她而言是完全的格格不入,所以在起初的阶段,奎因小姐与军队的教官总会出现各种矛盾,如果不是乐斯塔拉·布维尔女士的帮助,大概奎因小姐真的要被驱逐出军队才行。但也正是因为乐斯塔拉女士,奎因小姐才会与菲奥娜小姐相识,并且成为了要好的姐妹。除此之外,两位小姐还通过乐斯塔拉女士结识了另一位非常漂亮,身材非常好的小姐,她...” 砰! 第16章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巨大的声响一如既往,奎因从来都是用脚开门,无论在老彼得酒吧也或劳伦特家族。 这很失礼,在任何地方,不止是贵族礼仪中,都很失礼。但对苏木而言,他已经非常习惯了奎因的开门方式,包括米歇尔,神色间看不到任何变化,更没有尝试着去纠正奎因这样的习惯。大概已经尝试过许多次,但都失败了。 当两人看向站在门口的奎因时,米歇尔的表现还算正常,只是微微俯身行礼,但苏木却张大了嘴巴。 “你这是要搬家?” 苏木艰难地回神,却仍旧有些接受不了。 奎因正托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像是一座小山,并且随着拖动不断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尽管苏木不能猜到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但看起来这似乎就是米歇尔准备的东西,大概要用在自己身上。 “当然不是搬家,而且这里是劳伦特家族,就算我要搬家也不至于把劳伦特家的东西搬走。” 奎因冲着苏木翻了个白眼,而后就托着那巨大的包裹走进屋里。 看起来相当沉重,从地毯上留下的痕迹可以看得出来,但奎因的样子显然没有那么吃力,只是步伐有些缓慢而已。但之后,奎因就托着这巨大的包裹到了拱窗下面。 “还有要收拾的吗?没有的话咱们就该出发了。” 她回头看向苏木,同时打开了窗户。 “大概...没有...” 苏木并不能明白奎因要做什么,包括米歇尔,眼神中同样带着疑惑。 但奎因显然不打算解释,微微点头之后就将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个嘹亮的唿哨。就在不远的地方,华洛那雄壮的身影猛地腾空而起,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径直向着拱窗的方向飞来。 而之后要做的事情,苏木也大概明白了。 就像猜测中的那样,身材雄壮的华洛稳稳落在窗台上,在奎因的嘱咐下,两只利爪勾起包裹就转身离开,究竟去了哪里却不能猜到。而那沉重巨大的包裹,似乎也无法影响到华洛分毫。 “行了,华洛会将那个包裹送到指定的地方,咱们也该出发了。” 奎因望着华洛的身影渐渐消失,而后便一跃上了窗台。 “我在下面等你,动作快点。对了,还有件事,米歇尔,今天晚上不必准备苏木的晚餐了,我们回不来的。当然,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也许明天就能回来,但也可能是后天,或者更久一些,前提是你准备的食物份量足够。” 说完,奎因就一跃而下。 苏木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毕竟这个房间有着三层楼的高度,这种距离直接从窗台跳下去,换做一般人应该不会这么去做。 但米歇尔却仍旧保持着平静的微笑,也许奎因并不是第一次这样。 “苏木先生,动作稍微快点吧,奎因小姐在下面等着您呢。您是了解奎因小姐的脾气的,如果让她等得太久,后果如何想来不必我再多说。” “...好。” 苏木忽然有些后悔,大概自己真的不应该接受奎因的交易。 ... 德玛西亚雄都以北有座名叫维罗斯的小镇,而小镇以东则是大片的丛林与起伏的山丘。这里是前往秘银城的必经之路,尽管并不好走,但除却这里之外也没有更好走的地方。 两匹战马,在黄昏日落的时候出现在地平线上。 这是奎因通过一些苏木并不知道的手段从军队里弄来的战马,看起来相当强壮,但从来没有学习过马术的苏木根本无法将其降服,尽管这些来自军队的战马相当温顺。 “穿过前面的林子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奎因有些无奈的回头看向坐在身后的苏木,连连摇头。 而此时的苏木显然有些狼狈,脑袋随着马背的起伏前后摇晃,灰头土脸,眼神呆滞,嘴角也不断地甩着口水。尽管奎因已经详细地指点过苏木应该如何骑马,但听得明白是一回事,真正上了马又是一回事,苏木在这方面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天赋。 直到他被旁边并驾齐驱的战马从背上颠下来之后,奎因就不得不让这家伙与自己共乘一匹,否则的话,恐怕天黑也没办法离开德玛西亚雄都的范围。 “还有,要我说多少遍才行,抱着我的手不要这么紧!” 回过头去,奎因微微皱眉,又是一巴掌打在苏木抱在她腰上的胳膊。 这条胳膊已经变得又红又肿。 也许是被颠下马的经历让苏木有些后怕,上马之后,他就死死地抱住了奎因的腰肢。而作为一个骑兵,奎因的身材如何自然无需多说,苏木的胳膊彻底将她的腰肢环绕起来,双手卡在两边腋下的盔甲缝隙,似乎这样可以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而那所谓的羞愧与男女之别,包括这样做给奎因带来的麻烦,早就被颠倒九霄云外去了。 战马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穿越了前面的树林。 而奎因也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行程。 她是个相当爽快的女孩,并不介意这种情况下被人抱着腰部,但苏木对于如何骑马一窍不通,颠簸的摇摆让她也经受了相当的折磨。 “真的,我应该换个交通工具才对,你这家伙真的太蠢了!” 将两匹战马拴在树林里,奎因看着正趴在一旁的树下不断干呕的苏木,无奈,又有些好笑。 “呕——!” 这就是苏木的回应。 事已至此,奎因也不打算计较这些东西,毕竟已经离开德玛夏亚雄都很远的距离,就算要回去也得等办好了事情才行。 也似察觉到奎因与苏木的到来,华洛的身形在不远的地方出现,同时将那巨大的包裹也带了过来,落地时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 “我劝你最好吃点东西,否则根本没有足够的体力去完成我给你的任务。” 奎因终于将那包裹解开,里面露出了一副完整的铠甲,泛着金属的光泽,厚重而又安全。尤其头盔,套在脑袋上完全不会露出任何破绽,包括眼睛的位置。 但它看起来并不像是头盔,反而更像个铁打的坛子。 苏木也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干呕,面色相当难看,尤其在见到那副铠甲的时候,更难看了许多,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包裹里会是这些东西。 “我只是答应要帮你抓住萨科而已,并不会有任何危险,这也是你答应我的,但这幅铠甲是什么意思?” “对啊,没有任何危险,足够厚实的盔甲绝对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来的。尤其这幅头盔,米歇尔一整夜都没怎么休息,就是为了找人赶工做好这幅头盔,带上试试?” 奎因将包裹里准备的食物丢开,转而便捡起那坛子一样的头盔,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兴致,回头看向苏木。 “我拒绝。” 苏木越发有些后悔,冲着奎因翻了个白眼。 但苏木的拒绝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奎因已经提着那坛子一样的头盔把苏木踹到在地,而后便骑在他的身上,强势地将苏木的脑袋塞了进去。 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确实相当的安全,只是有些气闷,有点紧,脑壳也有点痛。 “哈,我的眼力果然没有退步,只是目测就能确定你的尺寸!” 奎因笑着敲了敲这坛子一样的头盔,清脆的声响着实有些滑稽。 “看起来不错,很合适!不过现在还是摘下来最好,你得吃点东西才能保证足够的体力,毕竟那副盔甲相当笨重,否则穿上去之后恐怕走路都难。” “在那之前,我真诚地希望你能把这东西摘下来...” 苏木有些不好的预感,因为这坛子一样的头盔似乎越来越紧。 而奎因也终于从他身上离开,只是当她尝试着将那副头盔从苏木的脑袋上摘下来时却并没有如愿以偿,尤其在用力的时候更伴随着一阵闷住的惨嚎声。 “好像...真的摘不下来了...” 奎因适时的停手,微微皱眉之后就转身离开,将那些盔甲都带了回来,同样强势地给苏木全部套上,而后便不再理会。 “暂时就这样吧,等之后回去德玛西亚雄都,我再找人帮你把这东西拿下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这样的话就得尽快抓住萨科才行了,两天时间不吃不喝还可以,但三天的话,就应该会出问题了吧...” 苏木的表情如何,大概可以猜到,但这坛子一样的头盔没有任何破绽,奎因自然也就看不出来。 尽管这家伙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但她却仍旧心安理得地在一旁大吃大喝,而且在不断地调侃着苏木现在的模样。毕竟米歇尔是个细心的女仆小姐,在准备食物果腹的同时,也准备了不少的糕点与密封的淡水,包括烧水工具、点火工具,与相当份量的茶叶,这些东西足够两个人在三天之内都不愁吃喝。 但这些显然与苏木没有任何关系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你吊在树上狠狠地...” 独自躺在一旁的苏木恨得咬牙切齿,他清楚地听到奎因将原本属于自己的食物都给了华洛,同时伴随着华洛愉快的长鸣。 至于为什么躺在地上,只是因为苏木确实没办法坐起来,这幅盔甲的重量已经超出了他的极限。 但任何的抱怨也只能闷在坛子里而已,苏木并不认为自己是奎因的对手,尤其在这样的状态下。尽管这家伙看起来不太靠谱,但身手如何与靠谱程度并没有任何关系,毕竟她是一个可以无视军队纪律的骑士,哪怕这家伙相当的不靠谱,所以苏木将后面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可冷静下来后再仔细想想,他似乎还不知道奎因究竟打算做什么。 坛子里的苏木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的抱怨。 “这是第一次交易,也是最后一次交易,我保证!” 第17章 魔术戏法,戏耍 眼前的一切只有黑暗而已,时间过去了多少,自己又身处何方,苏木已经彻底没了探究的想法。 在这之前,奎因将他搬到了另一个地方。 准确的说,是华洛。 至少地面相当的平坦,而躺在这里也不会觉得非常难过,尽管这坛子一样的头盔有些限制呼吸的顺畅,但没有窒息已经算是谢天谢地。至于奎因的打算究竟是什么,苏木早就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面对一成不变的黑暗与过分的安静,心跳声好像成了唯一的存在。 直到骑马留下的后遗症彻底消失,又多了一份饥饿感。 而奎因和华洛将他丢在这里之后去了哪里,临走前又做了什么,苏木同样不知道。但有件事苏木不得不在意,就是他被丢在这里之后,周围不断地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直到奎因离开之后才终于安静下来。 “该死的匕首...” 苏木艰难地呻吟着。 来时的路上,奎因难得大方地说明了很多情况,例如抓捕萨科的真正原因。 薇恩的父母,也就是那早已经入土为安的肖娜夫妇,他们的尸体被萨科挖了出来,尽管这很残忍,但并不是奎因抓捕萨科的原因所在。而真正的原因,则是奎因见到坟墓旁边满身鲜血的萨科时,后者并没有直接离开,反而十分嚣张地宣布要用肖娜夫妇的腿骨来制作一对匕首,然后挑个吉利的日子送给嘉文三世。 这是他对自己任务失败之后的弥补,但奎因显然不会同意萨科如此触犯嘉文三世,否则将会给整个德玛西亚带来极大的惶恐。 至于这些消息中有着多少虚假的成分,例如萨科是不是真的那么嚣张,苏木并没有探究的打算。但很显然的,他已经被坑了,或许本来不会变成这幅模样,可当他离开老彼得酒吧之后,就注定了这样的情况发生。 “脑壳痛...” 苏木无力地叫喊着,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得到任何回应。 奎因和华洛像是已经回去了雄都一样,而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显然不会有人经过。 “所以,我是被当成了诱饵么?她就这么确定萨科会来杀我?” 苏木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挣扎的想法。 这幅盔甲的密封性相当不错,尽管并不是真的完全密封,至少苏木的呼吸没有问题,但在这坛子一样的头盔里,他并不能见到任何光芒。而且这周围太过安静了些,鸟兽也或昆虫都不存在,安静得过分,所以苏木对于时间的感觉也渐渐地丧失。 萨科始终没有出现,直到苏木一觉睡醒之后,准确的说应该是饿醒了,萨科同样没有出现。 而奎因与华洛也没了任何动静,这让苏木有些苦恼,甚至有些想要发疯。毕竟任何一个正常人被这样困在一副连活动都不能的盔甲里,而且是这么长的时间,都会渐渐地出现一些可怕的问题,手脚麻木都是无关紧要,而精神方面承受的压力才是致命的东西。 “但愿我还能活着回去,但愿以后的我还能正常...” 苏木真诚地祈祷着,但除了祈祷,他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做。 然后,又睡了一觉。 饥饿感消失又出现,口中的干渴程度也越发严重,一阵阵昏厥的冲动不断撞击着苏木的神经。这已经不只是身体的虚弱,包括精神层面的影响,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苏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正常地活着回去。 颓废,痛苦,不断地折磨着苏木。 “瞧瞧,可怜的小家伙,你是怎么被困在这种东西里面的?” 尖锐的声音伴随着诡异的声调,苏木原本已经近乎崩溃的精神猛地清醒过来。 他不能看到黑暗意外的任何存在,但这个声音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包括正在回荡的古怪的笑声,忽左忽右,仿佛鬼魅一般让人难以捉摸。 冷汗顺着苏木的脸庞不断滑落。 “真的来了...” 苏木并不清楚为什么萨科会知道这幅盔甲里面的人就是他,但眼前的情况显然有些不太正常。盔甲正在被人拖动着离开,萨科正在嘀咕着什么,并不能听得清楚,而奎因和华洛也没有任何动静,哪怕苏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也因为太久没有吃喝而导致声音异常的沙哑低沉,甚至不能让萨科听到。 连求饶都不行。 “上次是老彼得那个家伙打扰了咱们的游戏,但现在看起来应该没问题了。真是幸运,没想到刚刚甩开那只巨大的蓝岩巨鹰就在这里碰见了你,希望那个女人不要像老彼得一样打扰咱们的游戏。等等,我得先解开这些盔甲,你需要疯狂的逃跑才行,否则就太没意思了!” 萨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就在苏木面前。 而后便是一阵杂乱的,金属的声音。 “奇怪,这东西应该怎么解开?嗯...这样?然后再这样?错了啊,究竟是谁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奇怪的锁具,还是头一次见到...” 萨科不断地抱怨着,而盔甲里的苏木也终于松了口气。 至少目前看来这幅盔甲相当的安全可靠,比起奎因那家伙要可靠不知道多少倍! 随后,咔嚓一声,苏木清楚地见到了夕阳的光芒从脖子下面的位置照了进来。 “嘿,小家伙,你竟然真的在里面!” 萨科的声音有些惊喜。 “我还以为那张破纸是假的!” 破纸?假的? 苏木彻底慌了,艰难地嘶嚎着并且挣扎起来,尽管没办法看到任何东西,但他仍旧拼命地挪动着身子,希望能够尽量地远离萨科。 一整天,大概是一整天,或者更长的时间,苏木没有吃过喝过任何东西,身体的虚弱与这么久的折磨早就耗干了他所有的力气。而且太长时间没有活动,他的手脚早就已经麻木,根本没办法爬起来。 “等等,你脑袋上那奇怪的头盔还没有摘下来!” 萨科的语气很轻松,而且相当的尖锐。 兴奋感,苏木很清楚地听出了萨科的兴奋感。 但这并不是苏木想要的! 透过脖子与头盔的缝隙,苏木清楚地见到了萨科那双银白的眼睛,正透过这样的缝隙死死地盯着自己。而且那诡异夸张的笑容,嘴巴咧到了耳朵下面,森白的牙齿在黄昏日落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捉迷藏吗?我抓到你了!” 苏木的瞳孔不断地颤抖着,他甚至能够见到死亡的阴影笼罩而来。 咻! 破空的声响微不可察,但萨科探手的一瞬间,那冰冷的箭矢已经迅速地刺穿了他的手臂,鲜血四溅,巨大的力量带动着萨科的身体一同仰倒,而后深深的插进了草丛下的地面。 华洛刺耳的长啸同时响起。 苏木见到的阴影迅速放大,在萨科惨嚎的时候已经落了下来。 “狠狠地啄,华洛!” 奎因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气,而华洛的长啸很快就掩盖了一切。 “该死的,我早该猜到这是你的计谋!” 萨科紧紧咬着牙关,终于止住了自己的惨嚎,但当他见到那巨大的身影自半空中俯冲下来时,金属一样的脸庞似乎变得白了一些,开始了不顾疼痛的挣扎。 华洛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它是奎因的伙伴,但更是一只野兽。 那巨大的身影收敛了双翼,锋利的鸟喙比起刀剑更加可怕。而奎因的身影也终于出现在苏木的视野中,像是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敏捷而又灵巧,就在萨科身后不远的位置。她手里提着一把巨大的连弩,之上的箭矢已经瞄准了萨科不断挣扎的背影。 “我劝你最好少些反抗,否则我不介意在这里就把你宰掉!” 看起来,相当的靠谱。 但苏木刚刚生出这样的念头时,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清楚地见到了另一个萨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奎因的背后,带着狰狞而诡异的笑容,正缓缓地举起自己的匕首,一双银白的眼睛里泛着浓浓的戏谑与冰冷的杀机。 两个萨科? 苏木想要提醒奎因,但华洛的动作更快。 它没有扑向被钉在地面上的萨科,而是直接冲向了奎因的背后,发出刺耳的尖啸。 那巨大的身影迅速俯冲,一掠而过,伴随着狂风席卷。 奎因的脸色猛地变了变,及时地转身,火花迸溅! 金属的连弩格挡了萨科斩向她脖子的匕首,但那个被钉在地上的萨科也满脸狰狞地拔掉了插在手臂上的箭矢,猛地转身便刺向奎因的后心。 风暴席卷,华洛的身形已经转回而来,尖锐的鸟喙猛地啄在那仍旧带血的箭矢上,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其崩断。而奎因的反应也相当迅速,她只是身形一晃便躲过了华洛压下来的身躯,接着便腰杆一转,双脚狠狠地踹在面前被风暴吹得摇摇晃晃的萨科身上,借力翻到了华洛的背后。 “两个萨科?幻象?” 奎因的脸色并不好看,而且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两个萨科已经站在一起,受伤的和手持匕首的,看起来同样诡异,而且相当可怕。 “可惜,被你躲过去了,那只鹰看起来很聪明。” 手持匕首的萨科摊开双手,但那金属一样的脸上分明没有任何可惜的神色,反而满带着戏谑与诡笑。 “不过你的计划真烂,如果不是想要陪你玩玩的话,谁会踩中这种低级的陷阱?” 说着,那个萨科将手里的一张纸晃了晃,然后丢在苏木的胸口上。 在那张纸落下来的时候,苏木清楚地见到了两个字。 “苏木”。 而且画了个箭头,正指着苏木努力抬起的脑袋。 “低级...” 苏木的嘴角抽了抽,他也没有料到奎因竟然会用这样的手段。 但显然她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老彼得跟我说的很清楚,那个名叫萨科的家伙从来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猎物,任务目标也好,或者随便抓到的也好。肖娜夫妇是你的任务目标,小苏木则是你随便抓到的,这两个对你而言都是足够份量的诱饵。陷阱的高级也或低级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只要能让你留下来,停在这个地方,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说明这个陷阱很成功。” 奎因冷笑着,同时将那厚重的盔甲重新给苏木穿上并且锁了起来。 这件事已经与苏木再没有任何关系,只需要他足够安全就好。 而那个把弄着匕首的萨科也终于收敛了笑容,金属一样的脸上满是阴沉。 “我不否认你的说辞与计划,就结果而言,它真的很成功。” 说着,这个萨科又忽的笑了起来,诡异而危险。 “但你真的能抓到我吗?” 一阵狂风吹拂,伴随着华洛的尖啸,那巨大的身影已经冲天而起。奎因也不打算继续与萨科多说,身形敏捷的一跃而出,同时接连甩出了两支凌厉的箭矢,分别射向两个萨科的胸口,配合完美的华洛也猛地俯冲下来,利爪泛着冰冷的光泽。 诡异的笑声恍惚间变如鬼魅,忽左忽右,忽远忽近。 而原本站在那里的萨科突然没了踪影,两个萨科同时消失,哪怕华洛也没有见到萨科是怎样做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两支箭矢钉在空处,而奎因的身影也落地翻滚之后便匍匐下来,警惕地盯着四周。华洛重新回到天空,一双锐利的鹰眼俯瞰大地,却无论如何,谁都没办法找到那诡异的笑声究竟自何处而来。 “该死...” 奎因咬紧了牙关,忽的眼角一动,猛地折身冲向一旁。而在她原本待着的位置,一个古怪的小丑盒子忽的尖叫着出现,接连喷出十数枚泛着幽光的毒针。 其中一部分打在苏木的盔甲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火花四溅。 而奎因的身形也在不断挪动,接连响起的尖叫声让苏木也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附近,还不知有多少个小丑盒子。 “玩得开心吗?” 萨科的声音忽然出现,就在苏木的旁边。 躲在盔甲里面的苏木猛地一个激灵,但他并不能做到任何事情。 奎因的身形躲过毒针,这大片的草地里,不知道多少毒针埋在泥土里。而奎因的样子看起来并不非常的狼狈,她的眼神仍旧锐利,刚刚落地便抬手射出三支箭矢。 箭矢在半空碰撞,轨迹摇摆,角度刁钻,而萨科的眼睛显然不能追上这古怪的箭法,所以又一次消失在原地。 呼啸落定,箭矢射在空处,但奎因并没有沮丧,只是有些咬牙切齿。 “难缠的家伙...” 狠狠啐了一口,奎因站直了身形,而半空中的华洛却忽的尖啸一声,猛地自高空俯冲下来。 就在奎因的背后,那个手臂带伤的萨科忽然出现,正向着奎因的脖颈探出手来。但华洛的速度显然更快,只是转瞬间便已经冲到近前,两只可怕的利爪狠狠的撕裂了这个萨科。 啪! “华洛!” 奎因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在那奇怪的爆炸声响起的瞬间就已经一跃而起。华洛的身躯巨大,却异常灵活,落地与腾空在萨科爆炸的时候便尽数完成,两只利爪抓住奎因的肩膀就飞上了百米高空。 无数的毒针,自那炸开的萨科体内射出。 四面八方都是毒针,没有任何死角,而躺在不远处的苏木显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地从自己身上传来。 好在盔甲足够厚实,但如果苏木能够见到,大概脸色并不会很好看。 他已经变成了满身毒针的刺猬。 这些毒针并没有刺穿铠甲的防御,而半空中的奎因见到这些却不免有些担忧,可华洛却不会在意这些,它只是抓着奎因的肩膀越飞越高,以躲避那些可怕的毒针。 “可惜,她跑得好快。” 萨科的身影出现在距离苏木不远的位置,正仰头望着重新落下的奎因与华洛。 而奎因也显然见到了萨科。 她的脸色相当难看,而且再也没有了任何耐心,就像平日里见到的那样。 奎因从来都不具备太好的耐心。 华洛抓着奎因迅速俯冲,呼啸的飓风席卷落下,压迫着所有一切。身在半空中,奎因并没有做出任何瞄准的姿势,却华洛忽的将她松开,任凭奎因的身形从十数米的高空坠落。 萨科也有些意外,那完全银白的眼睛里带着疑惑。 “死吧...” 奎因的眼神异常锐利,带着森森杀机,她手腕扭动,身形还未落地,一支支呼啸的箭矢已经激射而出,成千上百的模样,铺天盖地的落下,将周围尽都笼罩在内,不留分毫余地。 华洛的尖啸刺耳无比,能够贯穿人的耳膜一般,跟随在箭矢之后,同样俯冲下来,锋利的鸟喙在夕阳的光芒下像是染了鲜血一般的可怕。 萨科的脸上布满了惊恐。 他也没有想到奎因还有这样的手段。 “你的尸体也足够用来完成我的任务!” 奎因冷笑着,身形还在半空中,却箭矢已经大片的落了下来,连同苏木在内,没有谁能躲得过去。 却原本满脸惊恐的萨科在见到那些箭矢终于落下时,却忽的咧嘴笑了起来,诡异而又阴冷。 “今天先到这里吧,逃杀游戏现在宣布结束,我玩得很开心,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还得回去吃饭呢。所以...拜拜~!” 大片的箭矢落下,方圆百米之内,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放眼望去尽都是插在地面的箭尾与大大小小的坑洞,包括苏木身上的盔甲,同样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凹坑。而奎因的身形也终于落地,只是双腿微微一顿便卸去了所有的冲力,华洛也尖啸着回到了半空。 却抬头看去,萨科终究是没了去向,哪怕她如何的不敢置信。 究竟如何消失,究竟如何离开,奎因仍旧想不明白,但她很明白另一件事——自己被耍了! 软铠下的胸脯轻轻起伏,奎因将满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无论如何,这样的事实都无法改变。 紧接着,周围那些看似平常的草丛里,不断地有陷阱被触发,吊网,捕兽夹,陷坑,尖木... 她的表情彻底僵住。 许久,奎因原本俊美的脸庞渐渐变得狰狞起来,忽的一拳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溅开大片的泥土。 手臂,身躯,都在因愤怒而颤抖。 “萨...科——!” 第18章 不幸的消息 夜色寂寥,月沉如水。 整个世界都已经睡下,却德玛西亚雄都以北的大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两匹战马,正缓慢地向着德玛西亚雄都前进。 苏木身上的盔甲已经脱掉,在萨科逃走之后,他就被奎因解放出来,又重新将那些盔甲塞进包裹,交给华洛将它带回德玛西亚雄都。但同样的,那坛子一样的头盔仍旧没办法拿下来,苏木也只有继续带着这东西,等待回去劳伦特家族,让米歇尔想办法将它切开。 但奎因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 精心计划了许久,却仍旧被萨科顺利逃走,所有的准备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尤其萨科离开时刻意触动的那些陷阱机关,更是让奎因恨得咬牙切齿。 这一路上,苏木都不敢多说话,就这么被横放在马背上,一言不发。 直到马蹄声停止,而前面也响起守备军尉的声音,苏木才终于松了口气。只是奎因的火气显然还没有消散下去,哪怕面对守备军尉也同样没有什么温和的态度。 也好在奎因的存在为大多数军士所知,毕竟如她一般不受军队条令管制的骑士从来没有。 而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可以无视军队纪律的骑士,奎因的名气并不小。 简单的盘问之后,奎因与苏木就顺利进城,但显然奎因仍旧余怒未消,这一路上都是不言不语,偶尔有牙齿咬得咔咔作响的声音,苏木也只是缩下脖子,不曾尝试过任何方式的劝说。 直到马蹄声再一次停下,而苏木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身形却忽的被奎因单手提起,而后直接丢了出去,伴随着苏木的惨嚎与落地时的铛啷一声。 那坛子一样的头盔撞在地上,苏木的惨嚎戛然而止,脑袋都被震得浑浑噩噩,耳朵也变得不是那么好用。 “啧,吓我一跳,作为一个姑娘还是温柔点最好,哪怕你是个骑士,奎因。” 老彼得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苏木很熟悉这个声音,尽管听得不是很清楚,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声音在回荡。但奎因却并没有回答,沉默着驱动战马转身离开。显然,她还在计较没能抓捕萨科的事。 面对奎因如此冷淡的态度,老彼得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将苏木提了起来,回去院子里。 “这个头盔...真是相当的麻烦啊...” 当苏木再一次被丢在地上时,老彼得的声音也再一次的响起,同时伴随着翻找东西时哗啦啦的声响,包括波比与加里奥在旁边嘀咕的声音。 苏木不知道老彼得要做什么,但至少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一些。 饥饿,劳累,疲倦,苏木并不想多说什么,只希望老彼得能够尽快将他脑袋上的头盔取下来,然后狠狠的大吃一顿。 毕竟一整天,甚至更长的时间水米未进,苏木早已经饿的两眼发黑。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大概老彼得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具,所以直接上手,准备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将苏木的头盔取下来。而老彼得魁梧的身形相对苏木瘦弱的身板而言,简直不要太轻松,就一手按住苏木的肩膀,一手直接拿住坛子一样的头盔,狠狠一拔。 “啊——!” 苏木的惨叫声颇为凄厉,在这个夜晚显得十分突兀。 但结果是好的,苏木并没有受伤,头盔也顺利地取下。 当眼前终于重见光明,苏木才清楚地见到自己正在老彼得酒吧后面的院子里,旁边则是偷笑的波比与挠头的加里奥,而老彼得则是掂量着那坛子一样的头盔,正戏谑地看向自己。 “面包,牛奶,如果没有的话我绝不原谅你!” 苏木呲牙咧嘴地抱着脑袋,尽管没有受伤,但那火辣辣的疼痛却不会这么简单就消失。 “放心吧,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老彼得耸了耸肩膀,将那坛子一样的头盔丢在一旁,而波比也一路小跑着去了店里,很快就拿来了足够份量的面包与牛奶。 苏木从来都不会跟老彼得客气,就直接坐在原地便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 “苏木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波比好奇的站在旁边看着苏木,紫色的眼睛中满是好奇。 “您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脑袋塞在那样一个坛子里呢?” “我...” 苏木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顿,嘴角也在抽搐,但波比那天真可爱的脸上分明没有任何取笑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自己的脑袋是被奎因塞进去的? 那显然不太可能。 “小波比,你和加里奥还是尽快去休息吧,时候已经很晚了,咱们明天还得去购置酒水呢。” 老彼得一阵大笑,上前拍了拍波比的脑袋,而后又看向苏木。 “你也是,小苏木,早点吃完东西早点回去,华洛很早之前就已经把那些盔甲送回了劳伦特庄园,米歇尔姑娘大概正在等你,毕竟那是个相当温柔而且细心的姑娘,她会提前准备好很多东西,比这些面包和牛奶要强得多。” 说着,老彼得已经挥手与苏木告别,带着波比与加里奥各自回去自己的房间。 嘴里塞满了面包的苏木显然不能回答,只是冲着老彼得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而后就起身离开,准备回去劳伦特庄园。老彼得知道的事情很多,但他为什么知道这些,苏木并不打算计较,包括这家伙的身份。当然,离开的时候,那些面包与牛奶也都被苏木一起带走,他的肚子还需要很多食物才能满足。 一路回到劳伦特家族,大部分的灯光已经熄灭,只有极少的一些房间仍旧明亮。 “如果奎因也能像米歇尔小姐一样温柔就好了...” 苏木抽了抽鼻子,将最后一点牛奶喝完,直接推门而入。 庄园的大门并没有锁死,也许是米歇尔刻意的照顾,也免得打扰了其他人的休息,所以苏木并没有被拦在大门前。 回到了房间,米歇尔正在忙碌着,准备了许多精致的糕点,足够苏木填饱自己的肚子。 “欢迎回来,但您看起来很累,苏木先生。” 米歇尔温柔的笑容像是春天的暖风一样,能够抚平人心的烦躁。 苏木也终于松了口气,与米歇尔打过招呼之后就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狼吞虎咽地继续吃了起来。尽管他的肚子里已经有不少的面包与牛奶,但这些糕点的美味,仍旧让苏木胃口大开。 米歇尔只是在一旁温柔地准备好茶水。 “这次与奎因小姐一起出去,有什么收获吗?” 闲聊之际,米歇尔也不免有些好奇。 大概是这两天的折磨相当痛苦,在老彼得那里也没能多说几句,面对米歇尔的询问,苏木就再不客气地尽都说了出来。当然,奎因也没有嘱咐不能与别人多说,否则就算再给苏木几个胆子也是不敢乱说的。 那家伙相当的粗暴,而且心情不好。 “大概就是这样,当然,事先我并不知道她的计划,但看起来似乎很成功,只是这家伙高估了自己的手段和本事,所以萨科还是逃掉了。” 苏木吞下最后一口糕点,终于满足地瘫在椅子上。 “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跟那家伙交易了,说真的,再也不要了!” “奎因小姐其实很强的。” 米歇尔轻轻笑着收拾桌面,却并没有发表更多的意见。 计划失败,没能抓捕萨科,并不是奎因高估了自己的本事,而是低估了萨科的手段。这点米歇尔很清楚,她同样很清楚奎因究竟有多强,只凭一把金属的连弩就可以肆无忌惮,而陆尘也没有见到那套已经被处理掉,而且满目疮痍的盔甲。 如此厚重的盔甲都会变成那副模样,再加上奎因的技巧与精准,也就只有手段非凡的萨科才能安然无恙地从她手中逃脱。 “大概很强吧,至少比我强...” 苏木撇了撇嘴巴,显然对奎因仍旧怀着些许芥蒂。 米歇尔并没有过多解释,微微一笑便就此略过。 “苏木先生,请尽早休息吧,毕竟这两天对您而言并不是那么愉快。对了,洗澡水也已经准备妥当,泡个热水澡可以缓解您的疲劳。当然,如果您需要我来帮您的话也可以直说,我有足够的时间,而且这是我份内的职责,菲奥娜小姐吩咐过要照顾好您的一切起居。”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米歇尔重新来到苏木身边,询问着意见。 但帮着洗澡之类的说法,让苏木闹了个大红脸。 “不...不必了,我自己洗就好,米歇尔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没问题的...” “好的,苏木先生,祝您有个好梦。” 米歇尔掩唇轻笑,眼神中带着些戏谑,显然对她而言,苏木这样的反应很有意思。 简单地冲洗过后,苏木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米歇尔并没有打扰苏木,毕竟这两天的折磨对苏木而言着实有些难以承受。而作为善解人意的女仆,米歇尔不会太过苛责苏木按时起床,更准备了足够的糕点让苏木起床后可以直接填饱肚子。 “明天就是守灵的最后一天吗?” 满足之后,苏木躺在房间的床上,盘算着菲奥娜还有多久才能离开劳伦特伯爵的灵堂。 “是的,而且老家主的葬礼安排在大后天,按照传统的礼仪,第九天下葬。另外,今天还有个不好的消息。” 米歇尔正在尽职尽责地收拾着桌上的杯盘,听到苏木的声音后轻轻点头。 “不好的消息?” 苏木猛地坐了起来,任何关系到菲奥娜的消息,他都非常在意。尤其让苏木在意的,这个消息并不是很好。 但米歇尔却只是别有深意地看着苏木,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戏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且唇角含着明显的笑意。 这让苏木有些承受不来,又僵硬地躺了下去,可他写在脸上的担心却是谁都能看的出来。 “这个消息与菲奥娜小姐并没有太多关系,是先前皇子殿下出征的队伍回来了。” 米歇尔轻轻摇头,继续收拾狼藉,不再拿苏木取乐。 “但不幸的是,皇子殿下没能跟着队伍一起回来。” 第19章 纠缠不休 前线的战争总会传来捷报,自从皇子殿下率军出征之后,除却哀伤之门的陷落,便再也没有任何一次的失败。这样的消息,让整个德玛西亚的人民为之欢呼,似乎取得战争的胜利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而作为诺克萨斯的老对头,德玛西亚会彻底粉碎那些野蛮人的侵略步伐,也将会重新站在人类国度的巅峰。 但这样的消息,却来得太过突兀。 “皇子殿下十分英勇,而且富有谋略,在面对诺克萨斯的时候总能够寻到他们的破绽,从而将之击溃,他有着身为人主真实才干。但可惜的是,皇子殿下连战连胜,也许是骄傲,也许是自满,具体因为什么并不是我能知道的,所以他们在击退诺克萨斯之后选择了追击,甚至踏入了诺克萨斯的领土。” 米歇尔的脸上带着叹息。 她不知道皇子殿下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是一个贵族家的女仆可以知道的事。 “盖伦殿下已经率领军队回到了雄都,损失惨重,而皇子殿下也了无踪迹。对于这些,陛下将会如何处置,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说法,而且与咱们并没有太多关系。您知道的,族长的位置还在空缺中,没有人可以代表劳伦特家族出现在王宫里。” “不幸的消息...” 苏木只是装出了一副哀伤的模样,并给予适当的回应。 对他而言,德玛西亚这四个字并没有任何意义,而对于这个国家,苏木也没有任何归属感。存在也或覆灭,胜利也或失败,苏木最为感叹的不过就是生命的消逝罢了,毕竟他曾亲眼见过一个村庄的性命都倒在致命的铁骑下。 每一个生命都是独立的个体,而存在也便有着它本身的意义,如此视性命如蝼蚁,苏木对诺克萨斯并没有太好的印象。 德玛西亚,也不过如此。 尽管在剑厅的那次之前,苏木对德玛西亚的印象不错,只是法律法规过于严格了些。但严格也有严格的好处,它给德玛西亚带来长久的安定与人民的和谐,可惜这些法律严格得过分,毫无人情可言。 物极必反的道理,也许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们并不能理解。 当然,对于这些苏木并没有任何的发言权,他只是一个平民。尽管现在的他住在劳伦特家族,但这改变不了他身为平民的本质。那些不可言述的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如果说出来,无论任何人,都会将他当作试图反抗统治的罪恶根源。 苏木很清楚这样的道理,就像各种书上写的一样。 “非常的不幸,但愿皇子殿下能够安然归来。” 米歇尔顺带着收拾好了整个房间,看起来一尘不染,之后便离开去做其他的工作。这段时间里,两人聊到了很多东西。 劳伦特庄园很大,而在剑厅的事情之后,许多的仆人都选择了离开,只是有限的几个还留在这里,所以显得十分空旷,而更多的工作也都落在了米歇尔的身上。 米歇尔的姓氏是劳伦特,已经传承了许多年,始终在劳伦特家族为奴为仆,甚至米歇尔的父亲,劳伦特家族的上一代管家,他在去世之前得到了劳伦特伯爵的赐姓,成为了劳伦特家族真正的成员,这也是米歇尔没有离开劳伦特家族的根本原因。当然,不可否定的是她对这个地方充满了眷恋,有着斩不断的羁绊,各种意义上都是如此。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积攒了两天的疲惫并不是一觉睡醒就能全部消失的,苏木眯着眼睛,又感觉到了阵阵的困意。 砰! 刚刚闭上眼睛,房门就被粗暴的踹开,甚至不需要去看,苏木也知道站在门口的是谁。 “你的生活看起来相当的惬意啊,小家伙。” 奎因毫不客气地坐在苏木的床上,而后转身便躺了下去,甚至没有脱鞋,就在苏木的旁边。 她的身上满是尘土,而且看起来十分疲倦,眼睛里都是血丝,大概昨晚并没有休息好,或者压根就没休息。 “当贵族的感觉是不是相当不错?我刚才遇到了米歇尔,她说你昨晚回来之后一觉睡到了今天下午才醒,啧,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 “纠缠不休的家伙...我不是个贵族,只是平民而已。至于你说的惬意...虽然很不想说,而且不太敢说,但米歇尔小姐真的相当温柔,和某个家伙比起来更像个真正的女人,细致又体贴!” 苏木有些头疼的起身,让开了床上的位置,大胆地嘀咕起来。 床铺很大,足够睡得下三个人,但奎因身上的铠甲不仅冰凉,而且有些刺人,占据了相当多的位置。而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苏木不愿意和这个家伙躺在同一张床上。 “啧,原来你喜欢温柔的姑娘。那真是太可惜了,菲奥娜也不是个温柔的姑娘,她不只是对待自己认真得过分,而且对于旁人,尤其是自己身边的那些剑道学员,也会相当的苛责。当然,这只是菲奥娜的一部分,平日里的她可不会善解人意,也不细致,更不体贴,与你所知道的贵族女孩有着天壤之别。当然,我说多少都没用,这些还得你自己去了解,希望你见到了真正的菲奥娜之后还能保持对她的爱慕,我诚心地祝福你。” 奎因耸了耸肩膀,又脱去了头盔,将两只手垫在脑袋下面,而且眼睛也闭了起来,看样子是准备在这里睡一觉。 “你说的已经够多了。” 苏木翻了个白眼,同时松了口气,至少奎因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尽管这些可能只是装模作样,毕竟昨天的事并不是那么愉快,尤其那嘶声的怒吼,苏木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人的吼声能够如此的愤怒可怕。但她并没有因为先前的那番话而恼怒也或直接出手,这让苏木始终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如果真的打起来,也许自己会被直接丢到窗户外面,毫无还手之力。 “那么,你来我这里是为了什么?睡觉?” 苏木问了一声,同时转身打开窗户。 夏天的风带着难以言喻的燥热,尤其天气不错的情况下,但这样至少可以减少他的困意,虽然效果并不明显。 “睡觉...也在我的打算之中,毕竟这个时间我的战友们都在训练,只有我一个人在睡觉并不合适。何况想睡也睡不着,军队的训练场所与休息的地方相隔不远,而训练的时候又不免声响太大。” 奎因睁开一只眼睛看向苏木,似乎有些困难。 “至于另一件事,我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肯定能抓住萨科那个混蛋,所以来找你帮个小忙。” “不干。” 苏木果断的拒绝了。 “咱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何况事先说的很明确,你帮我留在劳伦特庄园,我帮你抓捕萨科,无论失败也或成功,就那么一次,而且得保证我的安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的交易内容总结起来就是这样,你已经做到了你该做的事,我也已经帮过你抓捕萨科。但很可惜,你错失了这唯一的机会,无论失败也或成功,咱们的交易已经结束。” “你这家伙...简直不近人情!” 奎因这次睁开了两只眼睛,甚至直接坐了起来,颇为恼怒地瞪着苏木。 然而苏木的态度相当坚决,无论奎因说什么也只是摇头,不肯,拒绝。他是打心底里不愿再变成奎因手中的诱饵,鬼知道这家伙又想到了怎样的馊主意。何况苏木先前也暗自发誓过,再不会与奎因交易。 任何条件都不行! “讨厌的家伙,跟华洛在餐桌上的时候一样!” 奎因彻底无奈地放弃了劝说,重新躺在床上却并没有睡下去。 她睁着眼睛,满布着血丝,怔怔地看着房顶,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却渐渐出神。 而苏木也没有理她的打算,转身便从角落的架子上拿了本书下来,坐在沙发上消磨时间。 苏木很喜欢看书,各种各样的书,哪怕架子上的这些书只是用来作为装饰而已,五花八门,而且没有太多的营养,但苏木很快就投入进去。毕竟一直以来都没有很多机会和时间可以安静地看书,大概来说就是有时间没机会,有机会没时间。 来到德玛西亚之前,苏木有时间却没机会,他只是个睡在垃圾堆里的孤儿。来到德玛西亚之后,有机会却没时间,老彼得酒吧的工作相当繁忙,而雄都里最大的图书馆,阿尔巴斯德图书馆,苏木一直想去却没有什么机会。 真的说来,好像曾经去过一次,但不是为了看书。 “你在看什么东西?” 奎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过神来,瞧见苏木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声。 “书。” 苏木的回答相当简单。 “废话,我当然知道那是书!” 奎因的脸色阴沉下来,眼角也在抽出,看起来是暴怒的前奏。 “我问的是什么书。” “嗯...我看看,《诗篇合集》,作者叫桐,好奇怪的名字。” 苏木没有在意过这本书的来历,只是单纯地在看而已,用来消磨时间,免得自己睡过去之后被奎因带到什么危险的地方,被强迫着让他做计划的诱饵。这家伙未必做不出来这种事,至少在苏木而言是这样。 但奎因的眼神却明显地亮了起来。 “你喜欢这些东西?那咱们再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第20章 劳伦特家族 奎因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翻身趴在床尾,直勾勾地盯着苏木。 “就这一次,我保证给你一份满意的报酬!” “不干。” 苏木瞥了奎因一眼,只是瞥了一眼,果断的拒绝之后就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诗集上,对于奎因的任何请求都无动于衷。哪怕这家伙口口声声地说着可以将自己在阿尔巴斯德图书馆的借书资格作为报酬,苏木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那已经是最后一次交易,再也不会出现下次。 苏木的态度很坚决,无论奎因提出怎样的报酬都是同样的回答,而纠缠了许久之后,奎因也终于彻底放弃,她确实没有任何足以打动苏木的条件了。 张牙舞爪地在床上折腾了许久,奎因渐渐安静下来,叹了口气就倒在床头的位置不再说话。而苏木注意到这些的时候,奎因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毕竟整整一夜没睡,也许不止如此。尽管睡着的奎因看起来有些宁静温柔的模样,但苏木也不过抽了抽鼻子就推门离开。 临走前,苏木与米歇尔说明了情况,之后才去了阿尔巴斯德图书馆。 难得有时间,也有机会,虽然阿尔巴斯德图书馆并不是谁都能从里面借走藏书,但只是在图书馆内随意阅读却没有任何问题。 也就只有这两天而已,毕竟劳伦特伯爵的葬礼之后,菲奥娜就不必继续待在灵堂,而苏木也有着些许的猜测,大概有关劳伦特家族的族长之位的争夺,在葬礼后就可以落下帷幕。届时,剑场将会重新开门,也许最初的一段时间不会有太多学员,甚至除了苏木之外再无其他学员,但剑术的修炼绝不会让他再有这么多的空闲时间可以看书。 晃眼便是两天。 苏木只要有时间就会去阿尔巴斯德图书馆看书,他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在劳伦特庄园里随意走动,所以每天清晨便离开,深夜才回去。阿尔巴斯德图书馆的服务相当周全,可以提供给每位客人相当便宜而且可口的茶水点心,毕竟爱好读书的德玛西亚人并不在少数,只需要付出足够的银币就可以了。 但麻烦的是,奎因仍旧不打算放过他,除了今天。 哪怕在阿尔巴斯德图书馆里,奎因也总会丢下身上的任务跟在苏木旁边,尽管图书馆明文规定着不许大声喧哗,却避免不了小声的讨论。虽然苏木从没有答应过奎因的请求,可这家伙的毅力相当不错,一旦嘀咕起来就是整整一天,甚至让苏木晚上睡觉时都会梦到这些。 阿尔巴斯德图书馆最近两天的茶水销量相当不错。 “难得的清静...” 苏木将注意力从手中的藏书转到窗外,今天的阿尔巴斯德图书馆格外宁静。 一方面是没了奎因的纠缠,她需要去参加劳伦特伯爵的葬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葬礼,许多贵族碍于面子问题都得到场才行,而阿尔巴斯德图书馆的客人也大多都是贵族。 所以今天的图书馆相当空旷。 “也不知道葬礼进行得怎么样了...” 苏木有些担心葬礼的现场,毕竟菲奥娜的哥哥们一直在明里暗里地争夺家主之位,他通过米歇尔听到了许多不和谐的声音。 但劳伦特伯爵的葬礼,他是没资格参加的。 满座贵族的场所,对于仍旧不能接受贵族礼仪的苏木而言,是个可怕的地方,各种条条框框的拘束会让他无所适从。尽管担心,可苏木也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去了,只会给菲奥娜带来更多的麻烦,甚至可能引起他人的敌视,毕竟那些贵族们将礼仪问题看得非常重要。 黄昏日落,苏木才终于离开了阿尔巴斯德图书馆,今天他可以早点回去。 劳伦特庄园的大门上挂满了白色的长绫与鲜艳的花团,包括整个庄园,处处都透露着压抑与哀伤。大厅里灯火依旧,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仿佛往日一般。然而,当苏木靠近的时候,却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米歇尔正站在大厅的门前,忧心忡忡地看着里面的情况。 “菲奥娜,你只是个女人,并没有继承族长之位的资格。而且你应该明白,终有一天你会嫁人,按照德玛西亚的传统,妻子应当将权利尽数交给自己的丈夫!”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继承族长之位,除非你打算就这样毁掉劳伦特家族,让它不复存在!” 苏木听得很清楚,当即皱起眉头,快步上前。 米歇尔见到了赶回来的苏木,将他拉着与自己站在同样的位置,并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视野中,藏在门外的角落,可以看到里面的所有情况。 “发生什么了?” 苏木没有莽撞地冲进去,尽管菲奥娜正承受着来自她的几位兄长的质疑。 无论是他,或者米歇尔,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事情。 “菲奥娜小姐要继承族长的位置,和我期望的一样,可我担心的事情也同样发生了。” 米歇尔抿着唇角,偷偷地瞧着大厅里的情况。 “几位少爷一直都在争夺族长的位置,他们每个人都想继承劳伦特家族的一切。虽然这些话不该由我来说,而且我也不能说,可他们真的没有能力率领劳伦特家族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新强盛起来,除了菲奥娜小姐,大概以后的阿尔杰少爷也可以。但...几位少爷说的不错,按照传统,妻子会把自己所拥有的权力交付给丈夫,一旦菲奥娜小姐嫁给别人,劳伦特家族也将不再是劳伦特家族,而几位少爷也都死死地咬紧这个理由不肯松口,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菲奥娜小姐继承族长的位置。” “野心蓬勃,自私自利,而且迂腐。” 苏木咧了咧嘴,同样看向大厅里的情况。 出乎意料的,奎因也在其中,正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面上不动声色,也不知道她来的目的的究竟是什么。 除此之外,劳伦特伯爵膝下三子一女都在大厅里。 菲奥娜正抱着手臂站在壁炉的前方,背对着大门的方向,那红色的短发仍旧妖异夺目,尤其在灿烂的灯光下更为鲜艳。而其身后,则是苏木仅仅见过一次的两位劳伦特少爷,穿着得体,人高马大,而且俊秀非凡,但他们的身份苏木还没能分得很清楚。 另一个坐在沙发上,就在奎因对面的男子腰杆挺得笔直,同样不动声色,金黄的短发梳理整齐,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得体而略显奢华的刺绣服饰更能突显那高贵的气质,这是苏木望尘莫及的东西。 但有一点很确定,苏木认得出来,这个人是劳伦特伯爵膝下长子。 “阿尔杰少爷始终没有说话,自从他们来到大厅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没有帮着两位少爷说话,也没有参与的想法。包括之前的几天里,只有阿尔杰少爷不打算争夺族长的位置,但肯迪纳少爷和克莱恩少爷却险些因为这件事发生决斗。” 米歇尔叹了口气。 “如果他们也能够像阿尔杰少爷一样就好了...” 苏木挑了挑眉头,他先前并不知道这些。 坐在沙发上的阿尔杰看起来相当沉稳,手里正端着一本杂志随意地翻着,似乎今天的事情与他并没有太多关系。至于另外两位,肯迪纳与克莱恩则是站在菲奥娜的身后,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她的决定。 这两位太过急躁了些,似乎他们也能明白自己相较于菲奥娜的弱势。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你的年龄太小,而且还是个女人!如果你不想让劳伦特家族自此从德玛西亚彻底消失的话,最好让出这个位置,不要想着与我们争夺。” 肯迪纳的脸色相当难看。 米歇尔给苏木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我们无法否认你的剑术在我们之上,更超越了父亲这位剑术大家,但这不是你继承族长之位的理由。族长一职,担负重任,那不是你一个女人可以承受的。菲奥娜,我希望你仍旧是那个值得我们疼爱的小妹,而不是将劳伦特家族送往深渊的恶魔。” 克莱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阴森。 无论是肯迪纳还是克莱恩,都让苏木相当的厌恶,包括沙发上看似沉稳的阿尔杰。 莫名的不喜欢,苏木也说不出理由。 “阿尔杰大哥,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当肯迪纳和克莱恩还要继续劝阻的时候,菲奥娜终于开口。 她转过身来,无视了面前的两位兄长,径直来到沙发上坐下,靠着椅背,抱着手臂,修长的双腿搭在一起,目光凌厉而又平静地看向阿尔杰。 包括奎因,同样抬头看向阿尔杰,眼神中隐隐含着厌恶与不屑。 “我?” 阿尔杰似乎刚刚注意到这些,将目光从手中的杂志上挪开,对上菲奥娜的目光,却只是相当平静的笑容,带着些天真模样的疑惑。 菲奥娜轻轻应了一声,稍候片刻,又忽的笑了起来。 俯视一样的笑容,眼神越发地锐利,仿佛蓝钢长剑一般。 “作为嫡长子的阿尔杰大哥似乎才是最应该继承族长之位的存在,而一旦继承了族长之位,整个劳伦特家族都将掌握在你的手中。庞大的财产,可观的力量,虽然削弱了许多却仍旧坚挺的影响力,与高高在上的地位,这些是每个人都想得到的东西。而你,作为劳伦特家族的嫡长子,只需要继承族长之位,就可以信手拈来,难道你真的甘愿放弃而没有任何话说?” 咄咄逼人! 苏木眨着眼睛,同样笑了起来。 米歇尔有些无法相信,似乎不曾料到菲奥娜会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阿尔杰。 “可我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毕竟...遗嘱为大。” 阿尔杰并没有在意菲奥娜的语气和态度,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杂志上。 “你已经拿到了吧,遗嘱。就在决斗前一天的晚上,你去了父亲的牢房,而且在里面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父亲并不是个老糊涂,相反,他正是老当益壮的年纪,肯定能够猜到决斗的结果,从而立下遗嘱,选择自己的继承人来担负起整个劳伦特家族,哪怕只是为了以防不测。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下毒的事,决斗的事,包括利用那条古老的荣誉守则,都是父亲的主意,为了挽救家族的荣誉,也为了补救因为你的莽撞而犯下的错误。想来,父亲在计划了这所有一切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究竟谁才是下一任族长。” 说着,他抬头看向菲奥娜,微笑和煦,并没有理会愣在一旁,满脸不敢置信的肯迪纳和克莱恩。 他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意味,却在苏木看来,那是仿佛毒蛇一般的阴冷。 “那么,究竟谁才是下一任的族长呢?亲爱的...菲奥娜!” 第21章 菲奥娜的要求 阿尔杰的目光始终看向菲奥娜,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意味。 似乎他早就猜到了这一切,所以在劳伦特伯爵离开之后,从没有想过争夺家主之位。毕竟在德玛西亚的传统中,包括法律规定,长辈亡故则遗嘱最大,哪怕遗嘱吩咐并不尽如人意,却无论情理也或最终的裁决,都将按照遗嘱的吩咐行事。 如果劳伦特伯爵真的留下了遗嘱,而遗嘱中又明确地写到了族长之位由菲奥娜来继承,那么除非发生无法继承的重大变故,否则菲奥娜便是劳伦特家族的族长。 而这所谓的重大变故,就是菲奥娜的死亡。 继承家主之位的人已经不复存在,那么劳伦特伯爵留下的遗嘱也将彻底作废。届时,家主之位又该换做何人继承,在情理方面自然是内部推选,若是判决,则必定是身为长子的阿尔杰。 苏木刚刚得知这些。 米歇尔对于德玛西亚的法律法规与风土人情十分了解,所以苏木的各种疑惑也都能得到最直观的解答。而知晓了这些,苏木终于是松了口气,至少在他看来菲奥娜继承家主之位已经成了定局。 “劳伦特伯爵的魄力当真让人佩服!” 苏木小声地感叹着。 菲奥娜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没有否认阿尔杰的猜测,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当家族面临的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劳伦特伯爵显现出了他身为族长的能力与魄力。为了保全劳伦特家族的荣誉,在决斗领域中的荣誉,而且为了菲奥娜,劳伦特伯爵利用这样的手段来挽回了一切,甚至将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当然,如此的猜测早就已经在坊间流传了许久,阿尔杰只是当面提出罢了,包括老彼得,剑厅的决斗之后,他就已经想过这些。 这是一位族长,却更是一位父亲,尽管两边的心情究竟如何并不为他人所知,也许菲奥娜知道,但在他人的角度而言,劳伦特伯爵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菲奥娜小姐确实做得有些莽撞,但阿尔杰少爷不该这么说...” 米歇尔担忧地看着大厅里的情况,她咬紧了唇角,面上满是不忍。 菲奥娜的脸色相当难看。 毕竟劳伦特家族的危局就是因为她不顾后果的莽撞。 苏木没有开口,只是抬头瞧去,安静地看着。尽管菲奥娜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她似乎也因为这次的事情成长了许多,变得更加的稳重而且能够顾全大局,并没有因为阿尔杰言辞中的针芒做出任何回应。 她只是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那张藏了许久的遗嘱。 “父亲在牢房里确实立下了遗嘱,而其中具体的内容,你们可以随意查看。” 菲奥娜将那张遗嘱丢在桌面上,已经起身,面色也恢复了正常。 “当然,这并不是遗嘱的原件,如果你们感觉不满意的话请尽管将它撕掉,我不会阻拦你们。至于遗嘱的原件,我早就拜托奎因帮我送去了黎明城堡,在父亲亡故的第二天就已经送去了。” 说完,菲奥娜不再理会自己的三位兄长,转身便离开了大厅。 奎因也收起了看戏的模样,冲着神情各异的阿尔杰三兄弟耸了耸肩,方才起身跟上菲奥娜的脚步。 走出大厅时,她们见到了躲在门口的苏木与米歇尔。 “是你?” 菲奥娜显然认出了苏木,这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而苏木却表现得有些拘谨,讪讪地笑着退了几步,躲在米歇尔的身后不太敢直接面对菲奥娜,低着头,脸上也有些泛红。但菲奥娜的心情似乎并不好,只是微微皱眉,又看了眼米歇尔,而后便抬脚离开,并没有多说任何事情。 奎因咂了下舌头。 “你们之前见过?” 她看向苏木。 米歇尔同样有些疑惑,毕竟苏木出身平民,哪怕见过也不该给菲奥娜留下印象才对,就像大街上人来人往,也许见过,却谁都不会记住每个过路的人。 “见过。” 苏木挠了挠头发。 “算是见过吧...” 他也不太确定,但至少菲奥娜还记得。 剑厅的决斗之后,那个逗留了许久的少年试图给予脆弱的菲奥娜以帮助,却被冷漠的眼神拒绝。 奎因并不知道这些,米歇尔也第一次听说,毕竟菲奥娜从来没有提过这些。而苏木说完之后,奎因也只是满脸的好笑,轻轻摇头又拍了拍苏木的肩膀,而后便大笑着离开。 至于这些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苏木也只是满脸的疑惑。 当他将疑惑的目光转向米歇尔时,后者也就轻轻摇头而已。 “大概是在给你加油吧,奎因小姐为人很好的。” “她?好人?” 苏木翻了个白眼,眼角正瞥见大厅里的肯迪纳双手颤抖得拿着那张遗嘱,额头青筋暴起,满脸胀红,显然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但族长的事情已经决定下来,何况遗嘱的原件也送去了黎明城堡,除非他们丧心病狂地杀掉菲奥娜,否则这一切都将无法改变。 当苏木与米歇尔转身离开的时候,大厅里传来了肯迪纳可怕的嘶吼。 “二少爷还是这么的暴躁。” 米歇尔感叹一声,但她的心情却也算得上不错,毕竟劳伦特家族交到菲奥娜的手上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尽管先前的危机尽都源自菲奥娜,但相比肯迪纳和克莱恩,包括阿尔杰,都比不上菲奥娜的天赋。 无论是剑术方面,或者管理家族的方面。 一夜安眠,苏木难得的做了个好梦。 第二天清晨,距离早餐还有不短的时间,大概四五点钟,苏木的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砰! 巨大的声响让还在熟睡的苏木差点跳了起来,尽管没有这么夸张,却也吓得直接滚到了床底下。当他终于艰难地爬到床上时,灯光已经亮了起来,菲奥娜英挺的身姿正出现在门口的位置,后面跟着满脸戏谑的奎因。 “给你五分钟,穿衣服洗漱之后尽快下楼,我们在花园里等你。”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菲奥娜就和奎因一起转身离开。 苏木趴在床沿上,直到两人离开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有些不明所以,却也老老实实地按照吩咐穿衣洗漱,又匆匆忙忙的跑着去了花园。 “怎么这么慢?!” 菲奥娜穿着往日里经常见到的软铠,见到苏木的身影终于出现,当即皱起眉头。 一旁的奎因正在活动筋骨,见到苏木气喘吁吁的模样,禁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家伙在老彼得那里打工这么久也没有锻炼出个样子来,是不是老彼得不舍得让你干活?” “我干活从来都不偷懒!” 苏木翻了个白眼,忽的见到菲奥娜严肃的样子,连忙低下头去,乖巧地站在旁边,有些拘谨,又怎么都收敛不住地傻笑。 这幅模样惹得奎因乐出声来。 “行了,昨晚没提前跟你说一声是我的不对,会有些反应不及也是正常,毕竟你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 菲奥娜摇了摇头,又瞪了奎因一眼,脸色方才好转一些。 “从今天开始,每天清晨五点起床,绕着整个庄园慢跑两圈,然后负重慢跑一圈,统共三圈。不许疏忽大意偷懒,否则训练量加倍,做不完不能吃饭。” 苏木瞪起眼睛,而后又看了眼这庄园的大小,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但菲奥娜要说的东西显然还没有结束。 “吃过早餐之后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九点开始剑术的训练,十二点结束,然后是下午的两点到六点,晚上的八点到十一点,中间休息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但米歇尔会准时找到你并带你去剑场训练。前面几天我可以慢慢教你,但昨晚的事情你也听到了,只有这么几天而已,我需要把更多的时间放在管理家族的方面,到时候米歇尔会代替我来监视你的训练,而我也会随时检查你的进境。如果检查的结果不能让我满意...” 菲奥娜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她的眼神却变得异常严厉。 奎因只是在旁边偷笑。 苏木的眼角不停地抽搐着,却对上菲奥娜的眼神,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最终也只能咬牙答应下来。 但在苏木而言,反抗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罢了,毕竟为了来到菲奥娜身边,他可是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如果就这么便转身离开,可惜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再无任何去处,毕竟劳伦特酒吧已经有了波比和加里奥。 而更重要的一点,菲奥娜太过出色了些。 身份,地位,实力,荣誉,信念,诸如此类。在同龄人中,能够做到如她一般的,寥寥无几。 本就云泥之别,若再不付出足够的努力,后果便只有渐行渐远。 “眼神不错。” 菲奥娜的神色中带着些许的欣赏,对于苏木眼睛中透露的坚定表示了相当的赞可。 但苏木却忽的垂下脑袋,又挠着头发嘿嘿地傻笑起来。 这幅模样,让菲奥娜着实有些无奈。 她的心性远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尤其在剑厅之后。而苏木究竟想的什么,在菲奥娜而言并不值得揣度,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但这并不妨碍菲奥娜的严格与冷静,毕竟如今的苏木,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奎因的请求,她是断然不会让这样一个瘦瘦小小的家伙成为剑场学员的,更不会免费提供着吃喝与住宿。这并不涉及到出身问题,劳伦特家族的剑场从来都不缺少平民学员,甚至平民学员的学费更低。只是相对过去招收过的学员而言,苏木的身板只能称得上是弱不禁风。 “除了训练的要求之外,还有件事。” 菲奥娜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看向苏木。 “多吃点饭,那些东西不值几个钱的。” 第22章 晨练 劳伦特庄园占地之广,在德玛西亚雄都的众多贵族之中都称得上凤毛麟角,至少一百公顷的庄园,绝非寻常的贵族宅邸能够与之比及。但在苏木而言,庄园太大算不上什么好事,至少现在的苏木恨不得这座庄园能够小一些,再小一些。 绕跑一圈,至少四公里,这样的长度对于身板脆弱的苏木而言着实有些困难,哪怕只是慢跑。 一圈之后,苏木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也隐隐有些泛白。 两圈跑完,更是直接趴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条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 菲奥娜高估了苏木的体力。 “看样子他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体力活,老彼得太宠着他了。” 奎因瞥了一眼趴在庄园门口再也无力起身的苏木,轻轻摇头,而后便不再理会,与菲奥娜继续绕跑整个庄园,速度相较之前也快了许多。当然,苏木的体力自然不能跟奎因和菲奥娜相比,在正常而言,她们每天清晨的绕跑至少五圈,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锻炼,只是为了照顾苏木才会稍慢一些。 否则这个时间早已经结束了绕跑。 “老彼得?那个已经退伍的老兵?” 菲奥娜并不知道苏木的来历,包括他之前的一切。 而当初奎因找到菲奥娜,要求将苏木留在劳伦特家族学习剑术,也并没有太多的说明这些,毕竟这算不上什么大事,菲奥娜也就直接了当的答应下来。尽管今天见到苏木的情况后有些失望,但奎因的抱怨,显然让她生出了不少的兴趣。 “是他,不过小苏木还不知道老彼得的身份。” 奎因耸了耸肩膀,看起来仍旧很轻松。 至于苏木过去的经历,老彼得并没有要求奎因保密,奎因也就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菲奥娜。然而真的说来,不知道老彼得身份的人并没有多少,但苏木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老彼得先生太宠着他了。” 听过苏木的来历,菲奥娜轻轻皱眉。 “如果能早点让他做些体力活,现在的情况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大概是看他身体太弱了吧,老彼得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奎因随意地笑笑,倒是没有太过在意这些事情。 “我听那间酒吧里的客人说过,小苏木好像是老彼得在河边捡来的,当时的他遍体鳞伤,几乎丢掉自己的性命,被老彼得捡回去之后养了好多天的伤才终于恢复到能下床的程度。至于受伤的原因,好像和前段时间被满城通缉的崔斯特有关,但具体怎么回事就不知道了。” 又跑过一圈,奎因和菲奥娜清楚地瞧见原本还在休息的苏木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正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沙袋绑在腿上,看起来是很自觉地打算继续锻炼。 两人对视一眼,并没有停留,仍旧保持着原本的速度。 “毅力倒是不错,但他现在的身体应该吃不消这种程度的训练吧?” 奎因咂了下舌头,却并没有阻止的想法。 菲奥娜自幼便接触剑术的训练,哪怕从没有担任过剑场的导师,却什么样的体魄适合什么程度的锻炼,凭她多年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对了,关于小苏木的来历,老彼得也跟我说过一些。在这个小家伙来到雄都之前,他好像是德玛西亚外围的一个不知名的村子里的村民,但那个村子因为诺克萨斯的入侵已经彻底沦陷了,所有的村民,除了小苏木之外,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奎因将话题转了回去,但她脸上的轻松却尽都消失,变得相当阴沉。 “那个村子的位置并不好,偏僻,而且贫穷,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小苏木才是这幅又瘦又小的模样,跟个柴火棍似的。但无论如何,以前的他至少还有个去处,哪怕吃不好睡不暖,可那里毕竟是他家。不过真的说起来,崔斯特那个恶棍也算做了件好事,如果不是因为他,小苏木会落得什么下场,可真不好说...” 菲奥娜的唇角颤了颤,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开口。 她只是垂下眼帘,许久才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一声。 “诺克萨斯的那群野蛮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也希望是这样。” 奎因笑了笑,目光扫过前方,她们已经跑完了最后一圈,而苏木还在慢吞吞地挣扎着,已经接近极限的体力让他根本挪不开步子,却仍旧咬牙坚持。 两人并没有多说,也没有阻止,尤其菲奥娜,眼神中带着惊异与莫名的光芒,却只是任凭苏木凭着自己的本事去努力,而她们则回去花园的空地,开始了各自的锻炼。 日头越来越高,温度也越来越热。 距离早餐的时间越来越近,而菲奥娜和奎因也早就结束了各自的训练任务。劳伦特庄园重新热闹起来,阿尔杰兄弟三人并没有晨练的习惯,却也早早便起床,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米歇尔先前已经来过一次,并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开去准备早餐。 七点一刻,早餐已经准备妥当,肯迪纳和克莱恩的心情并不是很好,随意地拿了些面包就转身离开,只有菲奥娜奎因和阿尔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仍旧和谐愉快地相处。 当然,真正和谐的只有菲奥娜和奎因,包括在旁服侍的米歇尔。 至于阿尔杰,他不过习惯性地捧着晨报吃饭,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仍旧是那副散漫而慵懒的笑意,看起来是为温柔的男士。 尽管这很假,真的很假,在菲奥娜和奎因看来就是这样。 庄园外,苏木的负重慢跑还有半圈。 精疲力尽的苏木只能用挪来形容,尽管腿上的沙袋并不是很重,两边加起来也就三斤的样子,可这些对他而言,却好像难以翻越的高山,每一步迈出都需要极大的毅力。 当苏木终于托着近乎崩溃的身体回到庄园门前时,死死咬着的最后一口气也被他吐了出来,当即就扑在地上,脸色惨白,喘气的声音比起破烂的风箱也不差多少。 但早餐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菲奥娜与奎因正靠在门旁闲聊。 “结束了?” 听到那噗通的一声,两人都转头瞧去。 奎因笑着蹲下身来,又伸手戳了戳苏木的额头。 “还没死吧?” “死...死不了...” 苏木连瞪眼的力气都不剩,勉强回答一句,白眼一翻,彻底地晕死过去。 突然没了声音,奎因的手指都僵在半空。许久,她才抬头看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菲奥娜,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真的死不了?” “死不了。” 菲奥娜瞧她一眼,而后便叫了米歇尔把苏木抬回去。 奎因也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今天的晨练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他的体力极限,从表面上就能看的出来,至少在我的预计中,能跑完一圈半就很不错了,不带负重的那种。但我只是想看看他的体力极限究竟在哪,昨天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更主要的是想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程度,所以训练量大了一些,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体魄并不一样,这样也方便我来给他制定最合适的训练计划。” 回去房间的路上,菲奥娜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揉着眉心,看起来有些为难的样子。 “可他这种不要命的态度,反而打乱了我的想法,尽管毅力值得称赞,但关于他的训练计划,还得再另外想办法才行。” “你...” 奎因的身形愣在原地,嘴角也明显地抽了几下。 显然,她也是刚刚知晓菲奥娜的目的。 但奎因很快就回过神来,只是悻悻地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最多心里为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苏木祷告一番,而后就不再理会。 至少菲奥娜不是为了把苏木整死。 “那上午的训练呢?小苏木这幅模样是肯定不行了吧?” 奎因跟着菲奥娜去了她的房间,关门之后就再听不到任何声响。直到半个小时以后,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唿哨,劳伦特庄园外不远的地方猛然腾起一道巨大的身影。 华洛从来不会离开奎因太远的距离,它可以自己找地方休息,不会打扰他人。 而菲奥娜的房间外,准确的说是窗户的地方,奎因一如既往地翻身跃下,还在半空就就已经抬手抓住了华洛的鹰爪,而后回到窗前。 “我还有任务得出去一趟,晚上再来找你。对了,别把苏木那个小家伙练死了,否则老彼得肯定会把这整个庄园都拆了的!” 说完,奎因朗笑一声,伴随着华洛的长啸,很快便离开了视线。 而窗内的菲奥娜也只是摇头一笑便罢,而后便关紧了窗户,拉上窗帘。但窗帘后的菲奥娜却并没有离开,只是掀开一道并不明显的缝隙,冷冽目光望着下方——花园的小路尽头,一座爬满了绿藤的凉亭里,阿尔杰本该正享受着清晨的时光,喝着早茶,却此时的他正隐晦地斜着眼睛看向菲奥娜的房间。 玻璃折射着阳光,阿尔杰并不能看得清楚。 过了许久,似乎确认了菲奥娜不在,阿尔杰才终于起身,迈着缓慢的步伐离开凉亭。 但他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菲奥娜房间的窗户。 窗帘边缘那狭窄的缝隙,哪怕没有阳光阻拦也不能看得清楚。 直到进入大厅一侧的回廊,视线中再也不能见到阿尔杰的身影,菲奥娜才终于轻轻地放下了窗帘,离开窗前。 片刻后,三层。 米歇尔正在照顾刚刚醒来不久的苏木,细心地嘱咐着训练时应该注意的地方。毕竟是劳伦特家族的女仆,米歇尔从不曾学习过剑法,却看也看得明白,而且菲奥娜自幼便将她带在身边,哪怕在剑场单独训练的时候,所以米歇尔对于训练的方面十分精通。 “可今天毕竟是第一次,如果不跑完全程的话...” 苏木的脸色仍旧一片惨白,听过米歇尔的话后也只是苦笑着摇头。 “对了,还有吃的吗?我现在...好饿...” “当然有,准备早餐的时候,我特意留下了您的那份。今天只是训练的第一天,您肯定不能适应,尤其现在经历了超出极限的训练,您需要大量的食物来补充体力...” 米歇尔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也出现了片刻的凝滞,仿佛还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就此打住。 然而苏木并没有听出这些,只是满脸的庆幸,他原本还以为自己没得吃了,毕竟早餐已经结束了很长时间。而且菲奥娜也说得很清楚,如果没能完成训练,可是没有饭吃的。 “苏木先生,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帮您把早餐端来。” 米歇尔微笑起身,却转身开门之后,忽的惊叫一声,愣在原地。 正当苏木转头的时候,米歇尔也回过神来,弯腰行礼。 “早安,阿尔杰少爷。” 第23章 阿尔杰 米歇尔恭敬退去,不敢停留房中,依着劳伦特家族的惯例,主家人说话待客时,奴隶仆人是不许在旁逗留的,除非客人开口允许或是主人要求,例如添置茶水之类,否则规矩便是规矩,米歇尔也不能逾越。 关上房门,阿尔杰来到窗前,本该在床上躺着的苏木想要起身,毕竟他只是劳伦特剑场的学员,身份低微,如米歇尔说过的那些贵族规矩,他需要亲自迎接主家少爷才行。 虽然身体乏力不适,但苏木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让阿尔杰钻了菲奥娜的空子。 “不必如此多礼,这是自己家,又哪来的那些规矩。” 阿尔杰笑起来平易近人,连忙上前扶着苏木的肩膀让他重新躺下。 “我只是听仆人说起今早的事,特意来看看你的情况如何。” 说着,阿尔杰已经找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菲奥娜自小便是如此,对自己要求严格,对身边人也是这样,尤其涉及到剑术训练的方面,更是严厉得让人害怕。说起来,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会对认真起来的菲奥娜避退三分,倒是你,以前不知道这些,无辜遭殃了。” “这...还好吧,而且我也坚持下来了。” 苏木对这个人并不喜欢,那副亲近的笑容很假。 尽管表面看来并没有什么破绽,只是源于心中最本能的直觉。 “虽说坚持下来了,但过犹不及,你的身子本就偏弱,还是循序渐进最好,菲奥娜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不过你也大可以放心,之后我便找个时间好好说说菲奥娜,剑术的修行绝非一朝一夕可成,她这种做法只会给你的身体带来相当严重的负荷,说不好还会留下暗伤。” 阿尔杰朗轻轻摇头,又忽的笑了起来。 “不过你能坚持下来,这份毅力值得赞扬!” “多谢阿尔杰少爷。” 苏木不愿意多说,却也保持着笑容。 他让自己靠在床头上,半躺着身子,尽管脸色看起来仍旧有些苍白,但表面的功夫却没有丝毫破绽。 也算是米歇尔的功劳了。 “对了,我听说苏木先生之前是在老彼得酒吧做工?不知道老彼得先生最近是否安好?” 阿尔杰十分善聊,尽管苏木的回应不冷不热,却也没办法让他就此罢休,念头一转便找到了其他话题。 “老彼得先生退下军队之后便再没有了踪迹,直到前些时候才有人又一次见到了老彼得先生。啧,说来也是可惜,老彼得先生可是战场上的一员大将,自从诺克萨斯发动的战争结束之后,他也就是真正的功成身退。可如今诺克萨斯再一次挑起争端,却没办法再见到老彼得先生的身影纵横沙场了。” “那确实有些可惜。” 苏木意外地瞧了阿尔杰一眼,仍旧是不冷不热的回答。 对于老彼得的事,苏木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以前的身份怎样,声名又怎样。他只知道如今的老彼得就一生意人,长得比普通人壮些,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老彼得酒吧附近的客人们还是很喜欢去那里消遣时间的,而且也从来都没有人在乎过老彼得以前的身份如何。他们互相开玩笑,嬉戏取闹,表现得十分随意,大概与老彼得的为人有些关系,想来他也不愿意仗着过去的身份压迫别人。 “但有一点让我很好奇,阿尔杰少爷。” 苏木斟酌了片刻,赶在阿尔杰前面开口。 他转头看过去,嘴角含着微笑,却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我不记得我曾经与别人说过我的来历,哪怕米歇尔也不知道老彼得的事。那么,阿尔杰少爷,您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这...” 阿尔杰脸上的笑容猛地凝固,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尽管苏木的眼神有些凌厉,可阿尔杰的心思却相当活络,眼神也没有任何躲闪。而且,大概他对于应付这样的场面很有经验。 “之前我偶然听到菲奥娜提起过,毕竟涉及到老彼得先生,那可是我毕生所崇拜的人物。而且,有些东西你不知道,我是自小便听着父亲讲述着那些战场上的故事长大的,尤其对于老彼得先生与诺克萨斯的战神塞恩在战场上最后的决斗,更是百听不厌,所以忽然听得菲奥娜提起老彼得先生,就忍不住偷听了一会。如果你觉得我忽然说起这些有些唐突,那我只能表示最真挚的歉意。” 说着,阿尔杰便起身对着苏木弯腰道歉。 “您不必这样,阿尔杰少爷,我并没有觉得唐突,只是有些疑惑。” 苏木配合着阿尔杰的表演,并没有让他真的弯下腰去。 免得被这家伙记恨,也免得生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阿尔杰当然不会真的弯腰,毕竟苏木只是个平民,而他是贵族,做做样子也就罢了,顺着苏木的意思就重新落座。 “我很抱歉忽然提起这些,尤其是今天的突然造访。但我对老彼得先生敬仰已久,尤其上次听到菲奥娜说起这些,所以早就想和你聊聊了。但可惜的是,之前的几天一直没有空闲,而且也找不到你,恰好我习惯清晨的早餐之后在花园里读书喝茶,又见到了米歇尔将昏倒的你带回房间,难得的机会,就冒犯地过来看看。” 没等苏木回答什么,房门忽然被人敲响,而苏木也只好对阿尔杰投去歉意的眼神,回应着让门外的人进来。 米歇尔已经带来了早餐,相当的丰盛,除了两块巨大的牛排之外,包括牛奶,水果,蔬菜,一应俱全,这是寻常贵族也难以享受到的豪华,份量也很大。很显然的,阿尔杰对于这份早餐也是表现出意外的模样,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回应米歇尔的招呼便罢。 但苏木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且因为过量的训练,哪怕已经休息了很久也没办法下床,就只好在床上解决早餐。 “苏木先生,菲奥娜小姐说让您尽快吃完早餐,然后去剑场继续训练。” 摆好了早餐,米歇尔对着阿尔杰弓腰一礼,之后又带来了菲奥娜的传话。 苏木不习惯别人的伺候,哪怕这幅模样也是自己用餐,尽管有些手抖。但米歇尔说出的这番话,却险些让他拿不住手里的碗筷。 阿尔杰也皱起眉来。 “菲奥娜有些过分了,苏木先生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更多的训练,这点她应该很清楚才对。” “阿尔杰少爷,我只是负责传话,却没有资格违抗小姐的意思。” 米歇尔报以苦笑,轻轻摇头,脸上也满是为难。 “我去跟她说。” 阿尔杰猛地站起身来,又看向苏木。 “苏木先生,你在这里慢慢享用就好,训练理当劳逸结合,否则过犹不及,这些事菲奥娜理当明白的才对,是她太不通人情了。关于之后的训练,你就暂且放宽心,我会想办法让菲奥娜暂缓的,毕竟你是在劳伦特家族里学习剑术,而我作为家主的长兄,自然不能让你经受这样的折磨,否则对老彼得先生也没办法交代。” 说完,阿尔杰就阴着脸走了出去。 而苏木也只是与米歇尔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许久,米歇尔轻轻摇头,苦笑一声便在阿尔杰之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接过苏木手里的碗筷。 “还是我来服侍您吧。” 这次苏木并没有拒绝,只是叹了口气。 “阿尔杰少爷对您很照顾呢。” 米歇尔温柔地服侍着苏木享用早餐,也在说着阿尔杰的事。 “但菲奥娜小姐一旦决定了什么,哪怕阿尔杰少爷都不能改变,还是尽快吃完早餐去剑场吧,小姐已经在等着了。” “我猜得到。” 苏木轻轻点头,却偶尔会有些出神,需要米歇尔提醒着才能想起来还在吃饭。 对于阿尔杰的来意,苏木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讨个脸熟,也或图个亲近?苏木不知道阿尔杰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但无论在任何角度而言,苏木始终认为自己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他的存在不能改变什么,那些人也不能通过他来得到什么。哪怕换位思考,苏木也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被无视才对,就像肯迪纳和克莱恩的做法一样,阿尔杰这种亲近的态度毫无意义,甚至有些浪费时间。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那些,对老彼得向往已久之类的话,苏木是肯定不会信的。 那家伙从来没有隐藏自己的打算,周围人都知道他叫老彼得,包括奎因这种常年不在雄都呆着的家伙都知道去哪能找到老彼得。很显然,阿尔杰并没有做好足够的功课,否则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但他的图谋,却让苏木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阿尔杰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木吞下嘴里的食物,忽然看着米歇尔问了一句。 “阿尔杰少爷?” 米歇尔愣了下,有些不太明白苏木的意思,但她仍旧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阿尔杰少爷为人很好啊,待人亲近友善,而且乐于诸人,喜欢读书看报,有着相当聪慧的心思,对于大部分的事情都很有自己的主见。当然,以前的他也非常贪玩,尤其抗拒剑术的学习,这点也是老家主最苦恼的事情。但上次的事情之后,阿尔杰少爷就做出了很大的改变,不再把弄以前的那些小玩意了。所以,如果阿尔杰少爷能够早些改变,恐怕家主的位置就不会落在菲奥娜小姐的身上了。” “这样啊...” 苏木轻轻点头,没有再问其他的事情,只是安静地吃完早餐之后,在米歇尔的搀扶下去了庄园角落的剑场。 剑场很大,红瓦白漆的模样精致简洁,宽阔的空间提供着足够的活动范围,木质地板整洁干净,尤其那些用于剑术训练的器材十分齐全,包括对练的人偶与木桩。 场地中央,菲奥娜身着金银两色的软铠,蓝钢长剑挥舞时呼啸有声。 “阿尔杰那家伙...不在啊...” 苏木忽的冷笑起来,眼神明亮。 第24章 黑刀 剑场的存在贯穿了整个劳伦特家族的历史,所以看起来显得有些老旧,但一次又一次的修缮却让它始终保持着稳固。对于这座剑场,无论已经亡故的劳伦特伯爵,或者正在修炼剑术的菲奥娜,都有着相当沉重的羁绊,尽管苏木并不了解这些。 “苏木先生,先脱鞋才能站上去。” 门口的位置,依着剑场的模样来说该是玄关,米歇尔阻止了苏木的莽撞,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菲奥娜,后者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而苏木的鞋底也没有碰到木质的地板,这让她不由的松了口气。 任何人都不能玷污这里,菲奥娜在某些方面有着如对待剑术一般的严格。 “脱鞋?” 苏木挠了挠头发,并没有给自己找麻烦,一只脚踩另一只脚就脱了下来,而后才光脚走上去。 米歇尔并没有跟随一起,只是将苏木的鞋子收拾到角落,而后便在那里呆着。就这里的规矩而言,奴隶仆人本是没有资格进入剑场的,但米歇尔的身份相较于普通的奴隶仆人又有着些许的不同,所以不会有人多管闲事。但如果没有必要,她也不会踩在木质地板上,一些很小的细节方面,米歇尔从来都是无可挑剔。 剑刃前刺,风声呼啸。 蓝钢长剑映出苏木踉跄的身影,先前的训练让他满身的肌肉又酸又疼,走路都有些费劲,脸色也并没有恢复多少。 大量的训练之后,如果能够采取妥当的措施,例如缓解性的回复运动,可以帮助肌肉更好的承受压力。但苏木经受过晨练之后,显然没有足够的余力继续活动,现下的情况尚且好些,大概今天晚上,最迟明天早上,酸痛的折磨才会更加厉害一些。 “来的倒是不晚。” 菲奥娜收剑而立,目光看向已经站在自己身旁的苏木。 “看起来状况还可以,早餐都吃完了?” “吃完了。” 苏木挠着头发,脸上露出憨笑。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早餐,很丰盛。虽然份量有点超出我的能力了,但我习惯把东西都吃完,所以还有点撑到了。” 对于这些,菲奥娜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发表更多的见解,哪怕苏木这样的习惯很不错,也省了她的口舌,但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蓝钢长剑出鞘,菲奥娜将双脚前后错开,凌空挥舞了一下。 “那边的墙上看见了吗,自己选吧,我给你足够的时间。” 顿了顿,菲奥娜难得将目光从蓝钢长剑上挪开,看向苏木。 “没必要强迫自己选择和我一样的兵刃,顺眼,或者感觉都行,哪怕是闭着眼随便挑出来的。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想要修行剑术,刀,枪,或者其他的那些,尽管在我而言并不是那么精通,但如果你想学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至少基础的方面不会相差太远,这就足够了。而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强迫自己,顺从心意,这比什么都强。” “这...有些太随便了吧?” 苏木皱着眉头,不太能理解菲奥娜的这番话。 但后者已经不再打算给出任何回答,右脚前踏一步,剑刃呼啸而出,光寒如雪,破开的风岚晃动着菲奥娜妖艳的红发,眉眼如画,英气十足。 手腕一转,剑花长转,菲奥娜的剑术已经炉火纯青。 苏木苦着张小脸,转身踉跄着走到墙下。 这面墙同样是铺着木质的板子,上面挂有各种各样的兵刃,长剑,短剑,巨剑,匕首,尽都是蓝钢所铸。除此之外,还有铜棍,大刀,阔斧,诸如此类,种类繁杂,玲琅满目,是带刃的,带勾的,带刺的,应有尽有,集天下兵刃之大全。 剑场命谓剑场,却包罗万象,是武道驳杂之所藏。 尽管兵刃种类繁多,但在劳伦特家族而言,大多还是选择剑类。诚如菲奥娜与已经亡故的劳伦特伯爵,使用的都是长剑,但米歇尔曾与苏木提起过,阿尔杰学的短剑,克莱恩研修长矛,甚至肯迪纳掌握的是战斧,那种像是门板一样大小的东西。 然而面对种类如此繁杂的兵刃,苏木也不知道如何选择。 “顺眼?感觉?” 苏木瞧着墙上五花八门的兵刃,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就呆呆地斩了不短的时间也没能决定自己要用什么。 毕竟真的说来,他对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包括其他的兵刃,都是如此。 如果没有菲奥娜的劝告,苏木就真的会选择挂在面前的蓝钢长剑,这是和菲奥娜手里的那把一样的款式,金色的剑柄华丽高贵,剑格做成莲花吐蕊的模样,吞口略显古怪,无穗无缰,银白的剑缑嵌入剑箍缝隙,配合首、格之间曲线圆滑的护手,更显出高贵的气质。尤其剑身通寒,泛着幽幽蓝光,可以映出清晰的光景,锋、脊、从、锷,尽都完美无瑕,隐隐透出的锋锐气息让人避退三分。 “好漂亮的剑...” 苏木抽了抽鼻子,却也只是觉得漂亮而已。 从未接触过这些的经历让他不免会有些惊艳,却相较于其他的兵刃,蓝钢长剑就不再显得十分突出。 每件兵刃都是相当的华美而且适用,包括那刻满了奇兽花草的铜棍。 “苏木先生,凭自己看到它们时的第一感觉就好了!” 米歇尔在玄关的位置打气。 苏木回过头来笑了笑,又重新将目光转到这面墙上,而后便顺着墙壁的方向一一看过。 各种样式的剑,各种样式的刀,包括斧,棍,矛,枪,应有尽有。 在决斗而言,并没有限定手中的兵刃必须是剑,但相较其他兵刃而言,剑本身就相当的灵巧,中正而能融,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手段多变足以应付各种局面。故而剑道大家在面对任何兵刃的时候都不会有所忌惮,所以决斗台上也更多的会出现剑,而并非刀枪之类。 少见不代表没有,只是单纯的少而已。 一路看过,苏木仍旧有些不知所措,就来来回回走了许多遍也只是叹了口气,为难地转头看向菲奥娜。但后者显然不打算帮他,只是专注地练剑,眼神都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那就...” 苏木抓了抓头发,而后便来到玄关的位置,正当米歇尔疑惑时,他又转过身去,闭上眼睛,伸直了右手,随意地摸索着前进。 菲奥娜也注意到了苏木的动作,微微皱眉,却并没有多说,只是轻轻摇头,无声一叹,而后便让开已经越走越偏的苏木,让他能够顺利向前。 直到重新回去那面墙壁下面,闭着眼睛的苏木终于摸到了一片森然的寒意。 “刀?” 睁开眼睛的苏木有些惊讶,他是期望自己能够摸到那把蓝钢长剑的。 但眼前这把刀的模样并非与周遭其他兵刃一般花哨,通体漆黑,相当的简洁大气,并无任何多余装饰,只纯澈的刀身上带有许多细密的纹痕,层层堆叠,怡然有序。 先前没有注意到,此时拿在手中,略显沉重,却也颇为符合苏木的喜好。 “刀名墨渊,刀身挺直,弧尖有反刃,形似雁翎,是极好的兵刃。” 阿尔杰的声音忽然从玄关的方向传来。 苏木回头时,米歇尔刚刚弯腰起身,菲奥娜也将蓝钢长剑收入鞘中。至于阿尔杰,正坐在木质地板上脱鞋,他不会像苏木一样左脚踩右脚,那与贵族的身份并不相符。 “这把刀并不是德玛西亚的工匠所铸,而是来自艾欧尼亚。原本它是一位往返于德玛西亚和艾欧尼亚的商人所有,毕竟路途遥远而艰辛,那位商人在艾欧尼亚得到了这把刀,它相当锋利,削铁如泥,所以就拿来保护自己和自己的货物,避免路途上遭遇的野兽和劫匪。但那个商人并不能认清楚这把刀的价值,所以在祖父见到它是,很果断地就把它买了下来,用了相当高昂的价格。但它的来历如何,那个商人也说不清楚。” 阿尔杰踩在木质地板上向着苏木走来,脸上仍旧是和煦的笑容。 “但劳伦特家族主要学习的是剑术,很少有人会另辟蹊径选择其他兵刃,尤其是刀。尽管这把刀相当的漂亮,而且锋利,但祖父将它买回来之后,也就只是用来观赏而已。直到后来,这把刀被祖父传给了父亲,而父亲又在我还小的时候又传给了我。很可惜,相对于刀,我更喜欢剑,虽然是短剑,但在我的眼中,短剑的魅力绝不是其他兵刃能够相比。” 说着,他从苏木的手里接过了这把黑刀。 出自艾欧尼亚的刀,在德玛西亚的工匠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种造型的兵刃出现,所以十分稀有。而这些根本不需要多说,苏木可以从阿尔杰的话里听得出这个意思。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做主把它送给你。” 阿尔杰随意地比划着手里的刀,又轻轻摇头,似乎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手感,转而便丢给了苏木。 “不过我需要找找它的刀鞘,小时候贪玩,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他大方的笑着,尽管眼神里有些不舍,毕竟这样的刀在德玛西亚找不出第二件。就像慷慨大义一般,苏木喜欢,想要,便割爱也会送出去。 这幅模样并没有什么隐晦,谁都能瞧得出来。 “可我不记得父亲什么时候将这把刀送给你了。” 菲奥娜缓步走来,面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如果我没记错,父亲生前的时候经常擦拭这把刀,一直将它视为珍宝,悬挂在这面墙上最中间的位置。别说是你,就算我想要拿着把玩一会都需要经过父亲的同意。” “父亲将刀继承给我的时候你还小,当然不记得,而且那时候我也很小,虽然只是口头上说说,但这件事却并无虚假,我也没必要骗你。” 阿尔杰耸了耸肩膀,并没有在意菲奥娜看似质问的疑惑,也没有理会她越发尖锐的眼神。 他转身向着苏木,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容。 “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操之过急最不可取,还是尽快回去休息的好。至于菲奥娜这边,我刚从她的房间过来,却没想到她已经到了这边,所以还没来得及说清楚。不过你放心,作为她的兄长,我说话还是有着一定份量的,你就安心休息,不必多想。对了,这把刀的刀鞘,等我找到后就会给你送过去,如果找不到,那就重新订做,费不了什么事。” 第25章 少年和少女 阿尔杰的话并没有给菲奥娜留下任何余地,而且搬出了自己作为兄长的身份,并不牵扯家主的问题。一番话,不留空隙,不有余地,菲奥娜纵然想要反驳也是无能为力,除非就此撕破脸皮,但那显然是最不可取的方式。 苏木皱着眉头,手里端着那把名叫墨渊的黑刀。 他可以听得出阿尔杰咄咄逼人,甚至真的说来,在很大程度上,阿尔杰无视了菲奥娜作为家主的身份,这让苏木心底里有些恼火。 如今的劳伦特家主是菲奥娜,并不是他阿尔杰,但以苏木的地位而言,任何冲撞主家的话都不可以多说,否则结果就是导致菲奥娜与阿尔杰的矛盾更为激烈,甚至摆在明面上。而那个率先撕破脸皮的人,注定会沦落下风,苏木不会这么莽撞,他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有些腿软,得在这里坐会才行。” 苏木刻意的松劲,险些将手里的刀都没拿住。 米歇尔配合的惊呼一声,大概是怕苏木伤到了自己,下意识地叫了出来。菲奥娜与阿尔杰也注意到了苏木的异样,这才见他干笑着坐了下去,刀也暂且丢在一边,又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似乎真的有些扛不住身体的疲软。 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那么,菲奥娜,让苏木先生回去休息这件事,没问题吧。” 阿尔杰只是轻轻点头,又细心地嘱咐一声,这才转过头看向菲奥娜。 不像询问,反而是命令传达一样。 在家族内的身份而言,阿尔杰的语气有些问题,却又不存在问题。一方面菲奥娜身为家主,阿尔杰应该保持敬重才对,但另一方面,阿尔杰又是菲奥娜的兄长,只在于说话时的看法如何。 阿尔杰以兄长的身份压着菲奥娜,但菲奥娜却也保持着家主的威严。 “训练不容懈怠,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走得更远,何况他的底子本就很差,更应该刻苦勤奋才行,否则一味的宠溺休息只会害了他。这一点,应该不需要我来多说,父亲自小便教导有方,汗水努力与最终取得的成就密不可分,尽管现下会比较痛苦艰难,却也只有这样才能成为人上之人。” 菲奥娜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尔杰,颇为冷漠。 “而且,奎因是将他交给我来负责的,并不是你,阿尔杰。怎么做,那是我的事,即便他不同意那也是他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菲奥娜,你这样就有些过分了,好歹我也是你的兄长。” 阿尔杰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悦,脸色也难看下来。 “况且循序渐进的道理你不会不懂,他的底子本就很差,这也是你说的,现在的阶段更应该让他...” “阿尔杰少爷。” 苏木忽然开口,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阿尔杰并没有因为被人打断而露出恼怒的情绪,反而见到苏木有些吃力,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变脸之快让苏木在心里尤为感叹。 作为贵族,阿尔杰表现得足够亲善而且细致。 “谢谢。” 苏木报以微笑,却不留痕迹地拂开了搀着自己的手掌。 “您大可不必为了我与菲奥娜小姐争吵,这不值得。训练事小,但如果你们的关系因我而变得僵硬,那我也会感到非常的自责。既然菲奥娜小姐说我应该继续训练,那就训练好了,何况我也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坚持下来,就像先前说的,汗水努力与最终的成就如何密不可分,菲奥娜小姐也是希望未来的我可以更加出色,所以才会严格要求。” 他笑了笑,将那把丢在地上的刀捡起。 刀身纯粹,乌光熠烁。 “至少,不可以辜负这把刀才对。” 阿尔杰沉默地看着苏木,许久,才终于摇头轻笑,又看了看那把刀,耸了耸肩膀。 “好吧,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了,如果再继续争论下去,反倒显得我太不识趣了。但剑场里的训练绝不会很轻松,你得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当然,若是需要帮助,你大可随时来找我,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会帮你。” 他拍了拍苏木的肩膀,朗笑一声,并没有理会身边的菲奥娜,转身便走出剑场。 但在阿尔杰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苏木像是变脸的戏法一样,笑容忽然消失不见,眼神中也满含着鄙夷与厌恶。 “虚伪!阴险!” 皱了皱鼻子,苏木冲着阿尔杰离开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小声地嘀咕一句。当菲奥娜转而看来时,却又见到了那副满脸天真的模样。 这个少年经历过的东西绝不是那么简单,至少城府心机绝不像表面见到的一般,就像那句话说的,人不可貌相。但菲奥娜只是当做不曾看到,不曾听到,转身就回去剑场中间的位置,重新抽出长剑摆好架势,准备继续训练。 “米歇尔,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记得关门。” 训练之前,菲奥娜吩咐了一声。 米歇尔福身一礼,乖巧退去。 “还有你,去那边的角落里坐着,今天的训练只是看而已。” “看?” 苏木有些摸不着头脑。 “步伐,重心,发力,你需要先熟悉这些东西才行,而且无论剑术或者刀法,最根本的仍旧是基础。‘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米歇尔说过你喜欢看书,这样的道理你不该不知道。” 菲奥娜看了苏木一眼。 也许是错觉,苏木忽然感觉到菲奥娜的眼神里多了些古怪与莫名的深意,但也只是当作错觉而已,转眼就彻底忘掉。 “阿尔杰的话并没有说错,凭你现在的状态训练,只会事倍功半,而且可能留下无法弥补的暗伤。所以,在你的身体恢复之前,简单的适应性训练就已经足够了,之后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基础训练,包括下盘的稳定性,重心的掌控与发力的方法。” 顿了片刻,菲奥娜收回目光,清冷如水。 “基础的训练会贯穿你的整个人生,至于刀法...在掌握那些之前,你不需要考虑这些。而且,劳伦特家族里也已经没有会用刀的人了。” “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苏木眨了眨眼睛,他确实是头一次听人说起这些。 但之后菲奥娜就再不多说,手中长剑破空突刺,呼啸刺耳,脚步挪转之间,寒光缭绕身周犹如风岚起舞。一举,一动,一挑,一刺,菲奥娜的动作行云流水,于剑道已然炉火纯青。 不大的方寸之地,菲奥娜不曾有过分毫逾越,左脚支柱撑起整个身躯的晃动,右脚进退之际带动腰背手臂,剑起寒光。 苏木听话地退到角落里坐下休息,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菲奥娜。 精彩之处,总会捏着拳头狠狠地挥舞一下,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只有那红发女孩起舞的身影。 手里端着那把造型朴素简洁的黑刀,苏木就呆呆地坐在角落里,整整一个上午。 当米歇尔带着午餐来到剑场时,菲奥娜才终于停止了自己的训练。 两份午餐,其中一份相当简单,荤素搭配倒是没问题,但相较于另一份,就略显有些寒酸。然而,让苏木有些意外的,菲奥娜并没有拿走那份豪华的午餐,反倒是将它推向自己面前。 呆呆地抬头,苏木有些意外菲奥娜的做法。 “我吩咐过米歇尔,这是给你特制的,包括早餐。” 菲奥娜只是低着头大口地吃喝,看起来无所顾忌,相当爽快。 “无论练刀还是练剑,你都需要拥有一副足够强壮的身板,但很显然,你现在的模样并不能达到要求。力量,速度,耐力,这些同样是基础,足够的营养加上合适的训练,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尽快强壮起来。” 说着,菲奥娜看了苏木一眼,眼角含着些戏谑的笑意。 “或许还能长高一点。” “可是,我吃不完这些...” 堆积仿佛一座小山的牛肉,满满一大杯的牛奶,屈指可数的菜叶配上仅仅只有两片的面包,苏木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牙根都在打颤。 虽说是豪华,但指代的方向似乎有些问题。 “不着急,你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慢慢吃。” 菲奥娜撩起额前的红发,笑意更浓。 这还是苏木第一次见到菲奥娜真正笑起来的样子。 尽管这幅笑容并不是那么的明显,但她却是实实在在的笑了,苏木忽的又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 “我吃!” 狠狠咬了下牙关,苏木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抓起那些烤好的牛肉就塞进嘴里,吃相着实不敢恭维,哪怕在平日生活里不拘小节的菲奥娜都有些发愣。 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菲奥娜的饭量并不是很大,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的午餐,盘腿坐在剑场中间的位置,进行着战斗冥想。简单来说,就是靠着想象出来的对手以丰富自身的战斗经验,这需要足够的自控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做到。 而苏木终于解决掉自己的午餐时,菲奥娜已经开始了下午的训练。 偌大的剑场,少女凭剑起舞,风姿绰约,英眉无双;少年横陈在地,眼神空洞,有气无力。 第26章 天上掉馅饼的机会 夏天的日落很晚,六七点钟,余晖正是最鲜明的时候。 劳伦特庄园从来不缺少客人,尤其奎因,偶尔回到城墙里面的世界,总会选择在这里落脚。当然,今天的客人不只是奎因,否则菲奥娜不会特意取消接下来的训练前去大厅亲自接待。 “喂,小家伙,还活着吗?” 剑场里,奎因笑嘻嘻地戳了戳躺在地上的苏木。 在他的旁边摆着许多餐盘,以及大量的食物残渣。当然,并不是苏木喜欢浪费食物,只是米歇尔为他准备的晚餐着实有些丰盛得过分,大概比得上菲奥娜三餐加在一起的份量。 微微隆起的腹部,在奎因看来相当有趣。 “你该不会是被菲奥娜侵犯了吧?这个肚子,啧,可怜的小家伙,贞洁不保啊!” 苏木翻了个白眼。 他没有更多的力气起身,也不想说话,既幸福,又苦恼。 毕竟过去的时候,他自己也数不清究竟多少次为了填饱肚子而艰难挣扎,甚至将垃圾堆里已经发霉的面包混着眼泪塞进嘴里。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想过,竟然会有一天因为吃不下太多的东西倒在地上,像个死人一样,爬都爬不起来。 连手指都不想动弹哪怕一下。 “得了,不跟你开玩笑,但你也别在这里继续装死了。今天的客人有些特殊,至少对我而言很特殊,你也该去见见,那会对你很有好处。当然,她也有事要拜托咱们,具体什么还不清楚,得先去看看才知道。” 奎因伸了个懒腰,完美的曲线越发诱人。 当如果她能改善一下自己暴躁的性格最好,那会给她带来相当多的追求者。 “对你而言也很特殊的客人?” 苏木咬着牙关,努力地撑起手臂,让自己靠在背后的墙壁下,至少这样可以暂时坐起来,尽管相当艰难。 “这样的客人又怎么会需要我的帮助。” 他满脸的痛苦,又带着些古怪,嘀嘀咕咕地看着奎因。 按照以往的做派,苏木不得不怀疑奎因是不是又在盘算什么幺蛾子,毕竟这不是一次两次,就像劳伦特伯爵葬礼前的那几天,各种各样的手段层出不穷,已经让苏木彻底怕了。 “我都说过了,不清楚,得去看看才知道。” 奎因弯下腰来,屈指弹在苏木的额头,声响清脆。 “而且这不是害你,如果你可以让这位女士欠你一个人情,那会对你很有帮助。” “女士...” 苏木撇了撇嘴角,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在奎因的搀扶下艰难起身。 尽管奎因做事不太靠谱,但苏木却能够信得过菲奥娜,而一位可以让菲奥娜放弃训练亲自接待的女士,想来不会太离谱才对。至于所谓的人情,苏木是想也不想,从奎因嘴里说出的话根本没有相信的必要,这家伙只会自己闷声闷气地动脑筋,把身边人也盘算到计划里。 并不是不好,只是太过自说自话了些。 当然,如果奎因能够保证自己的计划成功,苏木也不会多说多想,但萨科那次的事情充分说明了奎因并不是一个擅长制定计划的人。 劳伦特庄园大厅,灯火通明。 尽管日头还没有完全落下,但为了表示对贵客的敬意,这些礼貌性的细节总归要到位才是。 但走到这里,苏木又有些后悔了。 “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说实话,你是不是又在盘算什么?” 苏木忽的停下脚步,捧着肚子转头看向身边的奎因,眼神怀疑。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奎因有些慌乱,尽管只是一瞬间,但苏木却看得非常清楚。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我这是为了你好!” 奎因拢了拢耳边的长发,一副镇定的模样。 “如果可以让那位女士欠你一个人情,我可以保证,这对你以后的生活会有很大的帮助。简单来说,她是德玛西亚有名的贵妇,而且是我的贵人,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现在的我,所以你应该明白她在德玛西亚的份量究竟如何。能够得到这样一位女士的人情,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偏偏这样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可你还要怀疑,啧...” 她砸了下舌头,眼神中也带着相当的鄙夷。 然而这并不能打消苏木的怀疑,或者说,这样的奎因反而让苏木更多了几分戒心。 可奎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苏木也确实想不到。 “我还是不敢信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木拿着以前在书上读到过的东西拒绝奎因,同时停下脚步,将自己被搀住的手臂也抽出来。 眼神里满含着警惕。 “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让那位女士欠我一个人情?你想通过我来得到这个人情?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 “你这家伙,什么奸啊盗啊的,我又不会害你!” 奎因瞪着眼睛。 她两手叉腰,原本称得上是俊秀的脸庞也变得相当阴沉。 “我是为你考虑,毕竟那位女士的身份非同一般,如果能够得到她的人情,对你而言绝对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不识好人心的家伙,真亏得我还答应老彼得好好照顾你!” “老彼得?” 苏木古怪地瞧着奎因。 他是不知道奎因与老彼得有过什么承诺的,但这些似乎又和现在的话题不太相符,忽然就被她扯得有些远了。 可奎因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口口声声说着什么老彼得托她好好照顾苏木,不能吃亏,小心上当,谋划好未来,至少不必为了生计发愁。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就一个事,免得苏木走了歧途,饿死自己。 脑袋里的思路已经有些混乱了。 苏木眨着眼睛,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偏偏奎因像个话痨一样,唾沫星子都在乱飞。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明不明白?如果我不能照顾好你,那就是有愧于对老彼得的承诺,你也得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才是。这次可是难得的机会,当然,你要真习惯了苦哈哈的日子我也不拦着,爱来不来,但机会就这一次,过时不候!” 大概是说的口干,而且本就不多的耐心也被耗得一点不剩,奎因忽的就此打住,吞了口唾沫,又白了苏木一眼,有些气恼的样子,丢下一声冷哼转身便走。 但她的脚步显然比平时慢了许多。 苏木歪着脑袋,傻子一样,有些跟不上奎因的节奏,但仔细回想起来,似乎奎因先前说的那些,听起来还是有些道理的。 “来不来?!” 走到前方的路口,拐弯时,奎因瞥见苏木有些意动,便当即止住脚步,作出不耐烦的样子,又问一声。 愣在原地的苏木好像刚刚回神,抬头瞧了瞧奎因的脸色,嘴角忽的扯了扯,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走在后面的苏木显然有些魂不守舍,还没能理清混乱的大脑,但走在前面的奎因却抿着嘴偷偷笑了起来,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暗自捏着拳头,越发得意。 来到大厅时,似乎因为先前的耽搁已经有些晚了。 就在大厅门前,菲奥娜英姿飒爽,笑意爽朗,而其面前则是一位体态雍容,气质高贵的中年妇人。她一袭华美长裙,面容精致,比起年轻姑娘更多了成熟的味道,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族气息。 真正的贵族。 “乐斯塔拉女士,我又给你找来一个捧场的!” 还有不短的距离,奎因已经抬脚跑了过去,不等苏木靠近就与菲奥娜和那位乐斯塔拉女士嘀嘀咕咕地说了许多东西。当苏木赶到时,奎因又忽的住口不再多说,而乐斯塔拉女士的眼神却将苏木上上下下瞧了一遍,带着欣赏的意味。 只有菲奥娜的脸色有些古怪,但很快就收敛起来。 “那么到时候就拜托你们了,毕竟这是娑娜第一次登台表演,我也不希望场面太过冷清,到时候捧场加油的事就麻烦你们了。” 乐斯塔拉女士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转过之后,又落在苏木身上。 “就当是我欠你们一个人情,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来找我。我很喜欢提携后辈,尤其是出色的后辈。” “乐斯塔拉女士,您就放心吧,到时候我们一定不会客气的!” 奎因笑嘻嘻地挽住乐斯塔拉女士的手臂,颇为亲昵,又给苏木和菲奥娜眼神示意,而后两人便一起道别离开。 瞧着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菲奥娜也伸了个懒腰,短暂美好的雍容一瞬即逝,将将成型的身段称得上婀娜娉婷,而且贴身的软铠完美衬托出了她动人的曲线——前凸,后翘。 看起来心情不错。 “今晚的训练已经取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这些东西没必要急这一时半刻。对了,最好是稍微走走,就当恢复性的锻炼,否则明天你会起不来床的。” 说完,菲奥娜就转身背对着苏木挥手告别,自己一个人去了房间。 仍旧不明所以的苏木抓着头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连身边的动人风情都没有注意到。 但究竟哪里不太对劲,苏木又完全说不出来,只有唯一的一点可以肯定,奎因并不是不清楚乐斯塔拉女士的来意,但不对劲的地方却肯定不止这些。 然而,苏木愁眉苦脸地想了半天也没能猜到奎因的目的,同时也注意到自己还得回去剑场一趟。 来的时候太匆忙,那把刀还在剑场的地板上躺着。 “就当恢复性的锻炼了。” 苏木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回去剑场拿刀。 没有人搀扶,走得不免慢些。 而苏木终于拿上自己选择的那把刀离开剑场后,在庄园里又走了半个小时才回去房间。按照菲奥娜说的,如果不进行足够的恢复性锻炼,恐怕明天连床都起不来。 但打开房门时,苏木抬头瞧见屋里的光景后,忽的凝固在原地,像个雕塑一样,愣了许久又不动声色地把门重新关上,再打开。 终于,苏木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27章 血染蔷薇 华丽而高贵的房间一如既往,体贴的米歇尔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帮苏木把这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而作为这间客房临时的主人,如果苏木不允许他人进入的话,按照礼仪来说,哪怕菲奥娜都不能擅自推开房门。 但所谓的礼仪与规矩,显然不太适合奎因这家伙。 “你不是和那位乐斯塔拉女士一起离开了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木的嘴角连连抽搐,不情不愿的进去房间。 他将手里的刀悬挂在墙壁上,而原本该在这个地方的双剑则是被丢在一旁。之后要怎么处理这两把剑,苏木还没有任何打算,大概米歇尔明天来收拾房间的时候会很体贴地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奎因能有米歇尔的一半就好了。 苏木不免感叹着。 而作为不速之客的奎因则是抱着一本诗集在打发时间,从角落的书架上拿来的诗集。她似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房间,铠甲靴子都脱了下来,板板整整地摆在床头附近的柜子上,只穿着普通的睡衣。而其本人趴在床上,翘起两只白嫩的脚掌来回摇晃。 一个颇为俊秀的姑娘趴在床上,赏心悦目。当然,在苏木的角度而言,如果她的脚上没有那些老茧的话,也许会更让人喜欢。 “我不喜欢在军营住,那些脑袋里面灌满了泥水的教官总喜欢半夜吹哨,玩什么紧急集合之类的无聊把戏。在我看来,这不过就是打着训练备战意识的名头来剥夺战士们好好休息的机会。” 奎因撇着嘴巴,翻了个身,把书举起来。 “所以我每次回到雄都的时候,都会来菲奥娜这里住。但很无奈的是,菲奥娜并不喜欢别人打扰她看书的时间,而我也没地方可去,所以只能来你这里了。” 显然,奎因把苏木当成了一种消遣。 这家伙的性格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不受拘束,哪怕这样的做法在外人看来并不合适,甚至会引起相当的误会,但奎因并不在乎。她把自己当成了男人,或是把苏木当成了女人,虽然有些奇怪,可无论奎因也或苏木,谁都不会太过介意性别和造成的影响这种问题。 莫名其妙就成为了这种关系,尽管并不是那么的和谐。 “你要打发时间就去沙发上呆着,我累了,要睡觉!” 苏木一瘸一拐地来到床边,瞪着床上的奎因。 “而且你也得尽快回去休息,然后明天一早就出去执行任务,那个暗杀了肖娜夫妇的女人,还有萨科,你还一个都没抓到呢!” “嘁...” 奎因翻了个白眼,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苏木。 “线索已经查到了,这些不需要你来担心。另外,我只给你两天的休息时间,等你身体恢复之后,就配合我的计划去抓捕萨科。不许拒绝,别忘了我可是帮你得到了乐斯塔拉女士的人情,所以你欠我一个人情,很大的人情,需要帮我配合计划抓捕萨科才能还清。” 说着,奎因微微回头,眼神中满是得意的挑衅。 苏木的眼角抽了几下,沉着脸在床边坐下。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顿了顿,苏木忽的冷笑起来。 “但我还是拒绝,大不了那什么娑娜登台表演的时候我不去就是了,这样乐斯塔拉女士就不欠我的人情,而我也不欠你的人情。所以...” 苏木忽的转身上床,趁着奎因发愣的时候硬生生用脚把她推了下去。 噗通一声伴随着刺耳的尖叫,显然奎因没有料到苏木会这么做。 “所以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不会帮你的,更不会做你那些不靠谱的计划里的诱饵!” “你敢踹我?!” 奎因有些艰难地抓着床边爬起身来,咬牙切齿地瞪着床上的苏木。 “小兔崽子,胆子肥了是不是?!” 怒吼的声音,近乎惊动了整个劳伦特庄园。 一声刺耳的鹰唳在不远处响起,这次是真的惊动了整个劳伦特庄园里的所有人,包括周围的邻居们。 但苏木也是动了真怒,毕竟一次两次的纠缠也就罢了,但奎因显然是真的不打算放过他,非得拿他当诱饵才行。上次不明就里,冒着生命危险引诱萨科驻足,但凡计划的过程中出现丁点失误,现在的苏木就已经躺在棺材里,大概连个哭的人都没有。 所幸奎因和华洛的出现还算及时,而苏木也得到了最想要的报酬。 然而,苏木还没活够,至少他并不想死,所以这样的情况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你对我不客气,我对你还客气什么?” 苏木瞥了奎因一眼,脸色漠然。 “诱饵的事免谈,交易的事同样免谈,我还不想死,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交易,想也别想,绝不可能。” 越发平淡的语气,让原本还在气头上的奎因忽然冷静下来。 她意外的盯着苏木,不曾想过这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少年竟然会存在这样的一面——倔强,而且无所畏惧。那平淡的语气,冷漠的表情,像极了看淡生死,而奎因也终于明白,她确实不可能再要求这个少年成为自己计划里的诱饵,先前是太过乐观了。 沉默中,敲门声忽然响起。 最先赶来的是阿尔杰,一如之前,他总会对身边人表现出过分的温柔与体贴,尤其苏木。而后才是菲奥娜,至于肯迪纳和克莱恩,大概他们两个正在各自的房间里抱怨,也没有心情多管闲事。 “我们...闹着玩呢,对,就是闹着玩。” 奎因揉着自己的长发,脸上满是尴尬的笑容,看起来就像在说谎。 菲奥娜和阿尔杰的眼神相当古怪,他们当然看得出来奎因在说谎,尤其背对着房门方向躺在床上的苏木,一句话也不说,太安静了些。但奎因并不打算让他们继续待在这里,推脱着还有话说,就将两人强硬地推出门外。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却究竟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仍旧让奎因感到犯难。 “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斟酌许久,奎因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可能是我太自说自话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那就算了,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还有...抱歉。” 奎因低着头,有些失落,有些愧疚,表情复杂。她道歉的声音也很小,至于苏木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奎因自己也没有把握。 而后便默不作声地拿上盔甲离开房间。 当关门的声音落下,走廊里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苏木才终于从床上翻身下来,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朽木可雕”之类的废话,又冲着房门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这才迤迤然地从角落里拿了本书回去床上消磨时间。 至于奎因的去向,苏木并没有任何担心,哪怕真的想不开跑去外面闲逛,凭奎因自己的本事,也没有几个是她的对手。 月升月落,又是一天。 训练还得继续,菲奥娜也给苏木制定了相当完善的计划。 当然,昨天的过度训练给苏木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包括今天起床时,大概用挣扎一词来形容才是最恰当的。来到庄园门口时,苏木重新见到了已经恢复活力的奎因,好像昨天的一切从没有发生过,仍旧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痛快地打招呼,开玩笑。 苏木的表现一如既往,尽管菲奥娜的眼神仍旧带着些狐疑。 但这些并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事,而现在的苏木也显然不可能承受正常的训练。所以在他身体恢复之前,晨跑改成了慢走,剑场里的时间也大多在进行温和的活动,像是压腿、下腰、蹲马步此类。 菲奥娜有着足够的经验,她很清楚什么情况适合什么样的训练。 至于阿尔杰,他对苏木的事表现出了相当的关心,但墨渊的刀鞘早就已经没了踪影。所以今天一大早的时候,阿尔杰就将那将刀要了过去,外出寻找手艺顶尖的师傅打算重新定制一把新的刀鞘。 这样的做法让苏木嗤之以鼻,而且对他生出了许多警惕之心。 伪君子与真小人之间,无疑是伪君子更可怕,尤其是城府极深的伪君子,哪怕阿尔杰有所图谋在苏木来说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但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还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在图谋什么。 一天的训练结束,离开时,菲奥娜嘱咐过,娑娜的第一场登台表演一定要去。或许是她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会刻意地多说一句,而苏木也满口答应下来。 但晚上的时候,奎因并没有出现在劳伦特庄园。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也没有见到奎因的踪影,这让苏木不免有些担心。可菲奥娜也不知道奎因究竟去了哪里,只说那家伙离开时的脸色相当难看。 直到娑娜登台表演的前一天晚上,米歇尔出门前已经嘱咐过,明天的训练暂时取消,为了给娑娜捧场,更为了照顾乐斯塔拉女士的面子。而刚刚结束了一整天训练的苏木正躺在浴缸里缓解着疲劳,屋里却忽然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响,伴随着重重的落地声与凄厉的尖鸣。 受惊的苏木险些淹在浴池里,手忙脚乱地爬出来后,只来得及拿条浴巾绑在腰上就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 窗户下面,尖锐的玻璃碎片到处都是,华洛还在拼命地挣扎着,却每次起身都会重新摔倒,脱落的蓝色羽毛混杂着鲜血落下,一声接一声的哀鸣满含痛苦与急切。在它那宽大的翅膀下面,被鲜血浸满了全身的奎因脸色一片惨白,紧紧闭合的双眼还在不停地颤抖,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附着着黑色的气息,狰狞可怕。坚硬的盔甲也变得破破烂烂,尤其背部的伤口,深可露骨,黑气更甚! 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参杂着莫名的寒意,让人如坠冰渊。 苏木又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大喊出声,双腿一软就坐在地上,手脚满是冷汗,浑身颤抖着不知如何是好,丢了魂一样。 也许是剧烈的疼痛始终刺激着奎因的神经,她还保持着些许的清醒,努力许久才终于睁开眼睛,又艰难地挪开身子,露出了怀里同样满身鲜血的另一个女孩,却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彻底地昏了过去。 血流汩汩,鹰唳凄哀。 第28章 光照者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伴随着森然入骨的寒意。 “伤口倒是没什么问题,但...” 菲奥娜和阿尔杰最先赶到苏木的房间,对于这种血腥的场面,他们早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乱。但相比菲奥娜,阿尔杰的样子却更加紧张,亲力亲为地帮着把重伤昏迷的奎因抬到床上,又确定了她怀里的另一个女孩安然无恙,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米歇尔正在帮奎因清理血污,包扎伤口。 一道道狰狞的伤疤遍及前胸后背,菲奥娜和米歇尔不得不把奎因的铠甲和衣裳全部脱掉。 这对苏木而言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从未见过这般场景的苏木早已经承受不住,在菲奥娜和阿尔杰赶来之前,更是浑身颤抖着缩在角落里,什么都做不了。尽管这样的做法相当丢脸,但苏木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恐惧,毕竟上次见到的肖娜夫妇虽然死相狰狞,却毕竟不会如此的真实,比起奎因这幅遍体鳞伤的模样要强出太多太多,早些离开,就是早些解脱。 “黑魔法?” 躲在门外的苏木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尽管手脚仍旧有些冰凉,却也恢复了些许的气力。 肯迪纳和克莱恩刚刚离开,他们并不在乎奎因的生死,只是听到声响才过来问问情况。倒是阿尔杰,在房间里忙完之后,与苏木一起待在门外,并没有转身离开,脸上也写满了担心和疑惑。 “应该没错,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只有黑魔法才能做到。” 阿尔杰点了点头,手指捏着下巴,皱紧了眉头。 “而且那些黑气你也见到了,虽然我对魔法并没有任何研究,而且德玛西亚也绝对禁止魔法的存在,包括任何形式的魔法。但那种气息,绝对错不了,我在小的时候曾见过瑞兹先生,他是一位伟大的符文法师,精通强大的奥术魔法,正在做着一件伟大的壮举,父亲是这么描述的,可我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顿了片刻,阿尔杰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在瑞兹先生的身上,我感受到了相当可怕的魔法气息,澎湃汹涌,像是翻腾的海啸一样,那种感觉我到现在也记得很清楚。而奎因小姐身上的那些黑气,尽管有些不同,比起瑞兹先生身上纯正的魔法气息要阴冷邪恶无数倍。可能我的描述有些问题,但这绝对是黑魔法的气息没错了,尽管我没有见过真正的黑魔法。” “是那个女人...” 苏木的瞳孔收缩如针芒一般。 他仍旧记得那个女人可怕的笑容,深深的印在脑海里,一旦被触及,就会重新浮现。 奎因的重伤,黑魔法的气息,还有被奎因护在怀里的,安然无恙的肖娜·薇恩! 大概发生了什么,苏木已经能够猜得出来,但这却让他更加的恐惧。 奎因是德玛西亚有史以来第一个不受军队纪律管束的骑兵,这已经足够证明她所拥有的实力。布置陷阱的手段,精准到可怕的连弩,配合默契的华洛,这些只是苏木知道的,属于奎因的强大手段,不知道的也许会更多。但就是这样一位强大的骑兵,却仍旧败在那个女人手中,险死还生。 如果不是华洛拼着最后的力气将奎因和薇恩带回来,恐怕她们已经成了无人问津的尸骨。 “你怎么了?” 眼角瞥见苏木脸色的异样,阿尔杰问了一声。 将将回过神来的苏木愣了愣,只是摇头,并没有多说。尽管阿尔杰仍旧有些疑惑,但他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低下头继续思考自己的事情。 “进来吧。” 过了许久,房间里才终于传来菲奥娜的声音。 苏木有些发怵,却仍旧选择跟在阿尔杰身后进入房间。 米歇尔正在打扫地面上的血迹和玻璃,薇恩则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躺在沙发上还没有苏醒,而华洛的伤口也已经包扎完毕,正呆在床头旁边的柜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至于趴在床上的奎因,她全身都缠满了厚实的绷带,并没有穿衣服,也没必要穿衣服,那些绷带已经足够遮掩隐私。尽管如此,奎因的背部仍旧溢出了丝丝的血迹,缓缓蔓延,而且有淡淡的黑气渗透出来,可以看得很清楚。 “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但这样还不够。” 菲奥娜靠在床边,脸色相当难看,抱在胸前的双手捏紧了手臂。 “苏木,你把奎因的铠甲都拿上,这些东西或许有用。米歇尔,你去准备一辆马车,尽快,咱们得抓紧时间。” 说完,菲奥娜已经伸手将奎因拉了起来并且背在身上。 华洛的尖啸有气无力,带着些焦急。 “该去哪你自己清楚,别在这里耽搁时间,如果你不想她死的话!” 菲奥娜猛地转头盯住华洛,凌厉的眼神泛着道道寒光。 苏木被这样的菲奥娜吓到了。 但华洛却相当的聪明,而且并没有像苏木一样愣在原地,双翅一展就从窗户飞了出去,转眼便没了踪影,只留下几根飘落的蓝色翎羽。 “尽快!” 菲奥娜又催促一声,并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阿尔杰,已经背着奎因离开房间。 而苏木也终于清醒过来,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将那些破破烂烂又浸满了鲜血的盔甲都抱在怀里,跟在菲奥娜身后一起离开。 马车已经准备好,就停在庄园门口,米歇尔也等候在一旁。 将奎因放在马车之后,苏木也同样坐了上去。 “米歇尔,你回去照顾肖娜家的那个白痴,别让阿尔杰靠近她。” 急匆匆地丢下一句话,菲奥娜已经坐在马夫的位置上,马鞭接连抽打,风驰电掣地离开。 呆在马车里的苏木险些摔出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又匆忙地护住奎因以免撕裂伤口。虽然他已经在尽量地保持冷静,却仍旧感到阵阵的心慌,这辆马车的速度未免有些太快了,整个车厢都在哗啦啦地响动着,好像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 好在并没有发生那些让人恐惧的事。 但终于抵达目的地时,刚下车的苏木就忍不住在旁边吐了起来。 “一会你自己进去,会有人带你来找我,别耽搁太多时间。” 菲奥娜皱着眉头,并不打算在这里等待苏木吐完,说完就背着奎因迅速离开。 连马车都没来得及拴上。 而苏木还趴在一旁的树下,脸色惨白,眼泪鼻涕都一并着流了出来。 “奎因的情况很糟糕,尤其那些附着在伤口的黑魔法气息,如果不能尽快驱除,会给奎因的身体造成难以恢复的损伤。所以,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我希望你不要责怪菲奥娜,她只是担心奎因的伤势。” 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马蹄声和车轮声也一同传来。 苏木有些艰难地起身,随意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才转头看去。 正牵着马车的是一位金色齐耳短发的骑士,银底金纹的全身铠甲说明了她的身份。皮肤很白,蓝色眼睛,身材修长,前凸后翘,是个一等一的美人,正把手里的缰绳交给身旁的守卫骑兵。 “如果你已经没什么问题了,那就去找菲奥娜,我可以带你去。” 她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些许笑意,蔚蓝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琉璃的光芒。 “我叫卡辛娜,你呢?” “苏木。” 苏木仍旧有些难受,尤其喉咙里酸水的味道,已经窜到了鼻腔。 卡辛娜的笑意更浓,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奇怪的名字。” 她轻轻摇头,与身边的守卫低声说了两句,而后就挥手示意苏木跟上。 这是一片相当空旷的地方,已经离开了雄都的城墙,苏木刚刚注意到这些。放眼望去,这周遭并没有什么建筑,也没有树林,十分开阔,但菲奥娜却没了踪影,那两个守卫骑兵也只是站在空地上,却究竟守卫着什么,苏木却根本看不出来。 “光照者本部并不适合出现在大众的眼前,从这里离开后,我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 走在前面的卡辛娜忽然开口,然后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苏木。 她的样子稍有些严肃。 “既然是菲奥娜带你来的,就说明她对你有着足够的信任,至少她相信你不会将光照者的存在宣扬出去,所以发誓就不必了,但总得口头表示下才行。另外,无论你见到什么,都不必太过惊讶,更不要大呼小叫,否则一旦惊动了正在救治华洛和奎因的几位光照者,导致他们出现差错,这个责任你担当不起。” “哦,好...” 苏木有些懵懂,下意识地点头。 而卡辛娜似乎很满意苏木的回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她的个子比苏木更高一些,走到面前,好像俯视一样,却并不会让人感到厌烦。而苏木也没能来得及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卡辛娜葱白的手指已经点在他的眉心。 光景变换,视界扭曲,所有的一切都在苏木眼前忽然像是水波一般流动起来,让人眼花缭乱,如梦如幻。千万琉璃交错,只有卡辛娜的身影仍旧清晰,却被一团璀璨的光芒包裹着,像是神明。 短短片刻,当苏木终于可以看得清楚时,眼前原本空旷的地面却出现了一座巨大而宏伟的神殿,巨大的守卫雕像永恒向着远方。 尖塔矗立,石柱入云,白砖绵延,浮雕如生,珐琅彩窗,神乐空灵。 像是堕落人间的净土,带着威严与庄重。 “我们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宽容与理解,魔法,只是一种力量,它的存在本身并不是罪恶。” 卡辛娜收回手指,侧过脸庞望着夜色下的神殿。 明月清辉,如水轻柔。 那蔚蓝的眼睛带着深深的黯然与哀伤,却一幌就没了踪影,仿佛错觉一般。当苏木终于回过神来,卡辛娜已经重新恢复了笑容,爽朗而又英气,巾帼不让须眉。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不差这一点时间。” 卡辛娜搓着鼻子,咧嘴大笑。 “光明使者神殿欢迎你,新朋友!” 第29章 光明使者神殿 “光明使者神殿?” 苏木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 光明使者神殿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恰恰相反,依附于这座神殿的宗教团体在无数个岁月里永恒长存,早已经成为民众们普遍的信仰。光明,希望,善良,荣誉,这个宗教的教义绵延了无数个时代,但它的来历已经无法考据,也许只有皇室的图书馆里才会收藏着些许的记录。 雄都的城墙里,那座最高的高塔,就是光明使者神殿的钟楼。 苏木无法相信光明使者神殿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尤其那巨大的守卫雕像,威严,庄重,就像曾经远远见过的,一模一样。 是这些人把光明使者神殿搬到了城墙外,还是魔法的力量,就像崔斯特的命运,一阵恍惚就回去了雄都? 久久无法回神的苏木脑袋里一片空白。 “嘿,小苏木,别傻站着了,我知道你有些不太明白,但咱们最好还是尽快去找菲奥娜,免得让她等急了。” 卡辛娜的手掌在苏木面前晃了晃,又指了指他怀里抱着的盔甲。 “这些东西会有很大的作用,还是尽快送过去最好。至于你感到奇怪的那些,路上我会跟你简单说明的。” “啊?哦...” 苏木呆呆地应了一声,下意识跟在卡辛娜的身后向着神殿走去。 宽阔而空旷的回廊,两边矗立着巨大的雕像,它们手持战斧,也或长矛盾牌,一路守护经过的每个生灵。红色的地毯一尘不染,蓝金纹络复杂而又奇妙,当苏木终于踏上这条通往深处光明的大道,那一盏盏忽然亮起的魔法灯光才终于将他真正的唤醒。 “光照者的存在由来已久,这些东西说起来很麻烦,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服务于皇室的就好。当然,知道光照者的人寥寥无几,毕竟德玛西亚从来都严令禁止魔法的存在,所以我们并不适合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否则这会给皇室的统治带来相当巨大的影响。禁止也或允许魔法的存在,德玛西亚一直以来都有着这样的矛盾,光照者,其实是一个相当尴尬的存在。” 卡辛娜走在前面,美好的背影在魔法灯光下越发显得犹如神女一般。 金色短发灿灿生辉,本就白皙的皮肤恍若玉石一般,偶尔回头,湛蓝的眸子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存在。 苏木的一张小脸都变得通红。 然而情绪有些低落的卡辛娜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很快就重新变得活泼起来,自顾自地说着。 “至于你先前想不通的,应该就是这座神殿了,它和雄都里的那座光明使者神殿拥有着相同的名字和模样,所有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感到奇怪。但这并不值得奇怪,雄都里的那座光明使者神殿就是仿照这座神殿建造而成的,至于那个宗教,也只是光照者活跃在民众间的一个身份伪装而已,相当于联络点,也在负责给予民众足够的信仰。当然,最主要的是为了守护光照者存在的秘密,以免留下破绽,被人发现。” 空旷的回廊里只有卡辛娜自说自话的声音,而苏木却是再不敢抬头多看哪怕一眼。 这个背影似乎完美得有些过分,先前还没有注意到,但现在却越发的引人神往。玲珑有致的身材,款款扭动的腰肢,晶莹犹如玉石的肌肤,生辉流萤的金色短发,每一个存在都勾动着人的心魄与向往,仿佛整个世界就只留下这样的一道背影而已,再无其他。 魔法的气息... 苏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仍旧保持着自己的冷静,并没有冲动地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情。 这巨大的神殿里,每个角落都弥漫着浓郁的魔法气息,充斥着温暖与柔和,在感受到的同时,心中也就越发地满足,所见到的一切也都变得完美。尽管如此,苏木同样意识到了魔法的弊端,它会催动人性最本能的一面占据理智,不需要魔音贯耳,不需要海妖魅音,只是魔法的存在,就已经足够无声无息地做到这一切。 漫长的回廊,却像是通往地狱的深渊。 卡辛娜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旧在夸夸其谈,讲述着光照者存在的意义与各种各样的事情。但苏木已经再没办法听清楚卡辛娜究竟说了什么,他的双眼满布血丝,脸色也变得狰狞,狠狠地咬着唇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越是深入,魔法的气息也就越浓。 直到尽头,在一层淡金色的光幕背后,那宽阔的大厅里,已经苏醒的奎因正苦笑着坐在一张刻满了奇怪符号的石台上说着什么,旁边站着皱眉的菲奥娜和一些不曾见过的人,脸色都是相当难看。 魔法的气息在光幕后就消失不见,那人性最本能的一面也终于渐渐沉寂下去,苏木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猛地瘫倒下去,身上满是冷汗,怀里抱着的盔甲也都散落在地。 哗啦啦的声响惊动了整个大厅,所有人都望向入口,包括瞪大了眼睛的卡辛娜。 “卡辛娜!”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脸色不善。 “上次的禁闭还没有给你教训吗?!” 严厉的声音在大厅里不断地回荡,而卡辛娜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连忙低下头去,缩着肩膀,任凭老妇不断地指责也不敢还嘴。然而,低着头的卡辛娜却偷偷瞧着奎因和菲奥娜,两只手摆在下面合起指尖,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意。 对于卡辛娜,无论菲奥娜还是奎因,都已经非常了解,而且也知道她并非有意,只得苦笑着开口为其脱罪。尽管那老妇有些不依不饶,但菲奥娜和奎因没有深究的打算,而且苏木也渐渐恢复过来,在得知了缘由后也只是苦笑作罢,同样开口求情,这才为卡辛娜免了整整一月的禁闭。 光照者的团体中,许多人都拥有着魔法的天赋,更因皇室的支持而拥有着寻常难以企及的实力,那些蔓延在光明使者神殿每个角落的魔法气息就已经足够说明这些。 魔法绝非寻常。 它是大自然的力量物质化、集中化而成的存在,是这个世界本质的一切。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如果没有足够强健的体魄去抵抗那些负面的影响,人性就会在其中渐渐扭曲,显现出如同野兽一般的本能,任何一个不够强壮的人都会如此。就像每件事物的存在都拥有两面性,就像苏木见过的,崔斯特将魔法掌握在手中,恰当地运用着这份大自然赐予的伟力,并没有沉沦其中。然而,奎因身上残留的黑魔法气息,只是相当淡薄的气息,却让人如坠冰窟。 但普通的魔法气息并不能影响人的性情,哪怕黑魔法的气息,也只是让人感觉到阴冷入骨。然而,这里毕竟是光明使者神殿,它所拥有的魔法气息之浓郁,绝非别处可以比及。 “无妄之灾...” 卡辛娜得到了饶恕,已经乖乖离开去神殿门口继续负责守卫,而苏木却还在苦笑着抱怨。 他还以为自己真的被卡辛娜迷住了,走在那条回廊上,脑袋里全是那完美的身影,只差当场单膝跪地。 尽管苏木做不到这种事,卡辛娜一脚就可以把他踹飞至少三米远。 “小苏木,把那些盔甲留在这里,咱们已经可以回去了。” 奎因笑嘻嘻地坐在石台上看着苏木,她的脸色仍旧有些苍白。 缠满了全身的绷带像个木乃伊一样,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奎因也从来不会在乎自己的形象,双臂一撑就跳了下来。 “那么这件事的调查就拜托你们了,如果有什么消息就直接去劳伦特庄园吧,白天的时候,你们应该找不到我。” 奎因摆着手与众人告别,又招呼一声华洛,转身就走。 菲奥娜有些无奈,就像身边的光照者们,已经习惯了奎因的性格,躬身道谢后才带着苏木一起离开。 临走前,那拄拐的老妇在苏木的眉心用手指点了两下,究竟做了什么不太清楚,但重新走一趟回廊,那些魔法气息却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 “那层光幕见到了吗?这是一种禁制魔法,能够隔绝魔法气息的蔓延,就和你身上的一样,不同的是一个能看到,一个看不到。” 奎因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看起来相当轻松,不断地给苏木普及着魔法的知识,尽管她的了解也不多,但苏木也终于对魔法有了一些最基本的了解。 离开光明使者神殿,乘上马车,菲奥娜仍旧担任着马夫的职责,但相较来时,回去的路上要平稳许多。 经历了魔法气息的洗礼,而且训练后也没有足够的休息,苏木早已经达到极限,上车后没多久就彻底睡了过去。 “跟头死猪一样!” 奎因翻了个白眼,将华洛留在苏木身边,来到前面的位置掀起窗帘,与菲奥娜闲聊起来。 “刚刚上车前,卡辛娜找你说了什么?我只听到一点,好像和小苏木有关系,而且还有什么姑娘什么道歉之类的,究竟怎么回事?” “卡辛娜只是问我苏木有没有恋人。” 菲奥娜并没有隐瞒,而且她也瞥见了已经睡着的苏木,并不担心会被他听到这些。 奎因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满脸期待。 “我说没有。” 菲奥娜耸了耸肩膀,嘴角带着些玩味的笑意。 “他确实没有恋人,我可没说谎。” “你这家伙...” 奎因翻了个白眼,趴在窗口上,眼神戏谑。 “然后呢?卡辛娜看上小苏木了?不过也是,虽然小苏木的身板弱了些,但这些都是可以锻炼出来的,而且年龄也不大,说不定是发育晚,还可以再长高点,而且长相也不赖,就是有点黑而已,捂两天就白了,不影响什么。但神殿里的魔法气息,啧,如果没有那个禁制魔法的话我都扛不住,偏偏小苏木硬是咬着牙坚持过来了,这可是谁都比不了的。能抗住那些魔法气息的普通人,我记得苏木应该才是第三个而已。” “你想多了,卡辛娜可没有找恋人的打算。” 然而菲奥娜却轻轻摇头,又颇为好笑地瞧了奎因一眼。 “她说是过两天会带位姑娘一起登门道歉,就是你听到的那些。所以,如果你打算要下手的话就得尽快了,否则苏木一旦和人家看对眼了,可就没你什么事了!” 说完,菲奥娜难得爽快地大笑一次。 反观趴在窗口的奎因,正咧着嘴角,满脸的难看,吃了苍蝇一样。 “你这家伙,怕不是个傻子吧?!” 第30章 惊艳 劳伦特庄园灯火通明,阿尔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待着苏木几人的归来,脸色相当难看。 米歇尔还在细心地照料者昏迷不醒的薇恩。 就像菲奥娜临走前嘱咐的一样,米歇尔并没有允许阿尔杰待在薇恩的身边,只是亲力亲为的守候一旁。尽管米歇尔的身份只是仆人,但这毕竟是菲奥娜的命令,哪怕承受阿尔杰的怒火,米歇尔也会尽力做到这些。 阿尔杰确实有些恼怒,独自坐在大厅里,眼神阴晴不定。 直到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阿尔杰才终于收敛了自己的神情,脸上堆满了微笑出门迎接。 苏木揉着眼睛,只是经过大厅门口就转向一旁。劳累了整整一天,又在光明使者神殿里经受了魔法气息的洗礼,苏木确实没有更多的精力支撑下去,与菲奥娜和奎因说了一声就回去房间休息。 他并没有注意到大厅里走出来的阿尔杰。 “失算了?” 奎因的身上仍旧缠满了绷带,经过阿尔杰身边时刻意地停了一下,率先开口。 “小苏木可没什么精力在这里看你演戏,你那副虚伪的嘴脸也该收收了,大家都是知根知底,没必要这么客气。” 说完,奎因冷笑着拍了拍阿尔杰的肩膀,与沉默不言的菲奥娜一起转身离开。她们并不打算在这里与阿尔杰纠缠,没必要,浪费时间。就像奎因说的,已经相识许久的关系下,任何表演都显得那么虚伪,一眼就可以看穿。 “人是会变的,尤其在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 阿尔杰仍旧保持着微笑,似乎并没有介意奎因的针对。 然而奎因只是背对着挥了挥手,微微侧过脸庞,眼神中满含着戏谑与嘲讽。 当两人的身影转过回廊拐角,阿尔杰扬起的嘴角终于弯了下来。 他狠狠地捏着拳头,死死盯住了菲奥娜和奎因离开的方向,阴森,冰冷。阿尔杰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至少这与他平日里展现在苏木面前的模样截然相反,仿佛一条暗中窥探的毒蛇,尤其那狰狞的眼神,就像黑魔法的气息一样可怕。 许久,阿尔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回去自己的房间。 回廊上方,早先便悄悄落在这里的华洛晃了晃脑袋,满含灵性的双眼中带着些许的遗憾,而后才展翅离开。 没能得到任何收获。 菲奥娜和奎因并没有直接回去自己的房间,毕竟薇恩还在苏木那里。 至少需要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住处才行,先前有些着急,菲奥娜忘了吩咐这些,何况米歇尔需要时刻关注薇恩的状态,抽不开手去准备房间,其他人又未必可以信得过。 薇恩的存在对奎因而言很重要。 无论是那个可怕的女人,或者萨科。 “看她的状态,今天晚上应该是醒不过来了。” 奎因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双手搭着椅背。 “先给她收拾个房间出来好了,米歇尔就陪她一起睡吧,免得这家伙半夜醒了又悄悄逃走。啧,一个贵族家庭里长大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哪来的手段,连那些军队里的守卫都被她骗了过去,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头疼。 苏木昏昏欲睡地坐在床边,听到奎因的话后,这才终于来了点精神。 “你说的是她?薇恩?” “不然呢?还有谁?” 奎因翻了个白眼。 “平常的时候娇生惯养,却小心眼一点也不少。哪怕不说你们也该知道,自从肖娜庄园的那件事后,薇恩就被暗中保护起来了,住在另一个地方,而且安排了守卫,理由不用多说你也明白。萨科和那个女人都是潜在的威胁,这样做也是为了她的安全。偏偏这家伙有点缺心眼,整天哭着喊着要找那个女人报仇,不同意放她出去就乱砸东西。砸东西也就算了,前几天守卫忽然来报,说薇恩在房间里莫名其妙就消失了,检查的时候才发现,这混蛋不知道用的什么,竟然把衣柜后面的墙都给凿穿了。” 说着,奎因狠狠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苏木和靠在沙发一旁的菲奥娜瞪大了眼睛,又瞧了眼昏迷不醒的薇恩,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瘦弱的姑娘怎么才能做到这些。 “我本来是想让华洛看着薇恩的,但最近几天...” 奎因无力地瘫在沙发上,深深叹了口气。 连续消失了好几天,不必多说也能想得到奎因和华洛究竟耗费了多少精力,就算不是日夜兼程地寻找薇恩也差不太多。尤其,他们经历了一场大战。 但奎因并不是不知疲倦的石头,华洛也不是,他们现在需要好好地休息一番,而不是继续保持警惕,避免薇恩再次逃走。 回想起奎因那副遍体鳞伤的模样,苏木仍旧觉得不寒而栗。 包括那森然可怕的黑魔法气息。 苏木很想知道那个女人的事,好奇心只是很小的方面,而那副仍旧深深印在脑海里的可怕笑容,才是最大的缘由。毕竟黑魔法与普通的魔法并非相同,它可以腐蚀人性与理智,而作为使用黑魔法的邪恶法师,那个女人会做出怎样的事情都不值得惊讶——例如,偶然起意,想要回头处决一位时隔许久的问路人。 嗫嚅许久,苏木还是没有开口,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处理薇恩这个麻烦。 “我跟她睡吧。” 菲奥娜看向薇恩,同样有些无奈。 “如果有什么动静,凭她的本事,瞒不了我。” 说着,菲奥娜已经探手将薇恩抱了起来,米歇尔也收拾好房间回来禀报,而一向不懂什么叫客气的奎因也并没有反对。 “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奎因痛快地伸了个懒腰,跟在菲奥娜身后一起离开。 “其他的事明天早说,晚安,小苏木,你也早些休息吧。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天好像要去娑娜的音乐会来着。” “你果然知道这些!” 苏木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奎因挥手的动作猛地僵硬一瞬。但她从来都不会在这方面坦诚,或许在某种意义上也算相当坦诚,吐了吐舌头就匆匆离开,关门声响得过分。 苏木冲着房门翻了个白眼,懒得计较这些,倒头就睡。 一夜安眠,直到日上三竿。 娑娜的音乐会定在下午,昨天就已经有人送来了请柬,乐斯塔拉女士特意安排的,所以并不着急。 但终于意识到时间的苏木却有些疑惑,往日的时候,清晨四五点钟,米歇尔就该叫他起床了才对,这是菲奥娜吩咐的任务。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还是那身老旧的衣裳,这才出门。 苏木在花园里找到了正在打理园艺的米歇尔。 “如果您想找菲奥娜小姐的话,她已经和奎因小姐一起出门了,还有薇恩小姐,她们一起离开的,说是去帮乐斯塔拉女士准备今天的音乐会,很早的时候。” “薇恩?” 苏木听到米歇尔提起薇恩后稍微愣了一愣。 他是想到了薇恩已经苏醒过来,甚至想过奎因会把薇恩重新送回那个守卫看守的住处,却没有想过她们三个会一起去今天的音乐会。 “好像是因为前几天的时候,大家都在寻找薇恩小姐的去向,所以那个住处还没有修补好...修补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清楚,只是听到奎因小姐提了一句,但薇恩小姐要暂时住在这里,这是可以肯定的。” 米歇尔脸上带着些疑惑和思索。 昨天说起这些时,她已经去给薇恩收拾房间了。 但苏木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在苦恼劳伦特庄园里又多了个麻烦的家伙。甚至相较于奎因,也许薇恩会更麻烦。 “对了,菲奥娜小姐把请柬也一起带走了,但她出门前留下了音乐会的地址,说您到时间直接去就可以了,几位小姐会在门口等您一起进去的。” 米歇尔并没有在意苏木的忽视,笑了笑就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音乐会的地址。 苏木有气无力地接过,嘴里还在不断地嘀咕着,转身离开。 时间已经不早,两餐也就一次解决。 在房间里一直待到临近音乐会的时候,苏木才终于出门。或许是菲奥娜知道苏木对于周遭的环境并不熟悉,所以纸条上标注了简单的手绘地图,避免了迷路的可能。 尽管很简单,却清晰明了。 音乐会定在下午三点,距离开场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苏木已经赶到会场门口附近,看到了台阶上正在等他的三人。 菲奥娜难得换下了自己的软铠,穿着一身高贵典雅的黑色长裙礼服,香肩袒露,双峰挺拔,纤腰盈盈一握。浓妆淡抹遮掩了那锋芒般的英气,却也显现出她原本作为女性的一面——神秘,孤傲,夺人眼目。 哪怕惊鸿一瞥,也是惊艳了整个夏天。 当苏木见到第一眼时,便再挪不开自己的目光,脸红心跳,舍不得错过哪怕任何一个瞬间。 至于旁边同样穿着礼服,已经足够完美的奎因和薇恩,对于苏木而言就像不存在一般,遭到了彻底地无视。 “我就说小苏木肯定会看得呆住!” 奎因的眼力一向很好,指了指苏木的方向,眼神看向菲奥娜,满带着戏谑,阴阳怪气地开口打趣。 “美艳动人的菲奥娜啊,你可是彻底的虏获了一位小男人的心呢!” 第31章 不似人间 偌大的会场里并不拥挤,当苏木一行几人递交请柬进入会场时,阶梯排列的座椅仍旧有着不少的空处。显然,乐斯塔拉女士送出了很多请柬,但音乐会真正的主人却是娑娜这个不名一文的小姑娘,谁都不会太过在意,只是有些人碍于面子问题才会亲自到场,也或别有所求,其他则是随意派遣一两人前来捧场便罢。 “乐斯塔拉女士看到这幅场面后,恐怕不会很高兴。” 奎因咂着舌头,脸上满是戏谑。 “不知道那些没来的人在知道娑娜的技艺后是不是会后悔,这可是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再等下次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行。” 她穿着湛蓝的丝锻长裙,胸前别着一枚钻石胸针,和菲奥娜一样,略施淡妆,本就俊秀的模样看起来更多了些温婉。当然,那是在她不开口的前提下,一旦开始说话,那些依靠妆容掩饰下来的本质就会彻底地暴露无遗。 薇恩并没有开口,从苏木见到她时就没见过她说话。 这个姑娘穿着金白两色长裙,素静的脸庞写满了颓丧,眼神也带着些灰暗。大概是因为没有机会逃走的缘故,奎因和菲奥娜有意无意的站在两旁,不会出现疏忽大意的情况。 “娑娜的技艺很厉害吗?” 苏木站在菲奥娜身边,尽管眼神仍旧不由自主的瞥向身边,却仍旧装模作样,一派目不斜视的样子看着前方,尤其在菲奥娜注意到他的眼神时,尽管谁都能瞧得出来。 奎因耸了耸肩膀,并没有回答,抓着薇恩的手腕率先走了出去,在前排找个位置坐下。 菲奥娜和苏木也跟在一旁。 “娑娜的琴技你很快就能见识到了,我曾经听她演奏过一次,至今也忘不了那绝美的音色。不过很可惜,娑娜先天失声,否则我相信她应该会拥有这个世上最美妙的歌喉。” 菲奥娜端庄地坐在椅位上,比起平日里的随性,似乎这身晚礼服给她带来了相当的束缚。 一旁的奎因不置可否,脸上的笑容也带着得意。 苏木有些疑惑,却并没有太过多想,尽管菲奥娜和奎因对娑娜的夸赞不遗余力,可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些方面。而且,苏木自认为是没有什么音乐天赋的,对于琴瑟之类的东西更是一窍不通,这场音乐会在他而言只是打发时间,可能会有些无聊,但至少身边还有着足够惊艳的菲奥娜。 这已经值得他为此付出很多。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整个会场却仍旧显得有些吵闹。 那些来自各个贵族家庭的人物都在小声地议论着各自的话题,没有人会太过在意这场不知名的音乐会。娑娜?谁会在意这样一个渺小的人物,相较这些,生意、来往、人情,这些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一群白痴。” 奎因冷笑着看向周围那些三五成群的贵族,有些人甚至站在过道上肆意大笑。 菲奥娜不言不语,端坐如常;薇恩也垂着脑袋,恹恹欲睡。 苏木用胳膊撑着把手,抵在下巴上,眼神来来回回在前方灯光灰暗的舞台和身边的菲奥娜之间流转,偶尔偷笑,像个傻子一样。 音乐会很快开始,宽阔的大厅熄灭了所有灯光,原本嘈杂的声音也终于安静下来。尽管很多人都对这次的音乐会并不抱有幻想,但出于礼貌的问题,也都终止了正在进行的讨论。 唯一的灯光忽然亮起,集中在前方的舞台上。 金色的古琴典雅而高贵,犹如飞翼般的装饰雕刻栩栩如生,黑色琴盘象征着神秘,一根根流淌着绚烂色彩的琴弦悠然宁静。 这把古琴的出现谁都没有注意到,而灯光摇摆,那黑暗的深处,一抹亮眼的蓝色悄然走出,盈盈一礼,无声落座。 亮眼的蓝色长发雾鬓风鬟,姣好的身影空若幽兰。一条金边绫罗飘摇流转,衬托胸脯的伟岸,香肩如雪,脖颈颀长。好个胭脂脸,真个杏儿眸,红唇似樱桃,琼鼻若天工。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苏木瞧着舞台上翩翩一礼后开始翻阅琴谱的娑娜,惊叹一声。 只有菲奥娜听得清楚,惊咦一声,还是头次听到这样的诗句。 与那些知名的云游诗人截然不同的韵味,菲奥娜又瞧了苏木一眼,面上带着些意外,不曾想过这身板瘦弱的小家伙还有这样的才情。 盗来的而已。 苏木是又一次被惊艳到了,却也瞧了两眼便罢,而后便撑着下巴瞄向身边。见到菲奥娜正看着自己,苏木愣了一愣,脸上猛地通红,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躲闪过去,有些做贼心虚。 然而菲奥娜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一笑便罢。 舞台上,琴谱终究是被娑娜合了起来。 她不需要琴谱,那只是一种束缚,尽管在台下的看官而言不能理解,但娑娜有着属于自己的向往。 十指落定,轻拂如流水,无需一谱,不费一力,琴音袅袅如仙音,不似人间应有,只该天上无双。怎个高山流水,怎个如鸣佩环,怎个婉转连绵,怎个珠落玉盘...任何人都找不出足够的词汇来形容娑娜的琴声,唯有安静地,细心地感受,随之跌宕起伏。 包括苏木,他从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如此美妙的琴声。 也或铁马冰河,也或悠然入梦,在这样的琴声里,他看到了娑娜演奏的一切,用琴弦谱写江河壮丽,用心弦渲染色彩斑斓。 琴音之外,鸦雀无声。 大概生命的美好就是这样,贯彻心灵的洗涤。 那些没能重视这次音乐会的受邀贵客,会在之后痛心长叹吧。 当苏木意识到这样的想法时,娑娜的独奏音乐会已经宣告结束,空旷的舞台上也再没有她的身影,灯光重新亮起。然而,放眼望去时,整个大厅里仍旧落针可闻,没有哪怕任何一人舍得就此离去,他们仍旧沉浸在那绚丽的幻想中,以安抚被世俗风尘留下伤疤的内心。 “又被洗涤了一次啊!” 奎因的声音打破了会场的宁静。 她像是变了个人,手掌撑着下巴,声音异常的轻柔,那潜藏在眼眸深处的野性都被安抚,带着深深的眷恋与痴迷。 但很快,奎因就回到了自己本该有的模样。 “真期待那些接受了邀请却没来的家伙们会有什么反应...” 整个会场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哪怕是嘀咕,也能听得很清楚。 苏木清楚地见到许多人脸色变得古怪,而菲奥娜和刚刚清醒过来的薇恩眼神中同样含着怪异。 “之后的舞会就算了吧,我不太喜欢那种氛围。” 奎因像是没有注意到自己与周围迥异的表现,站起身来,痛快地伸了个懒腰。 “每次参加舞会,总有那么一群自以为是的白痴踹都踹不开,家里有点权势就嚣张得无法无天。嘿,真要丢开家里的关系,恐怕那些人连小苏木都比不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些自信让他们可以厚着脸皮...” “奎因,咱们应该去跟乐斯塔拉女士告别了。” 菲奥娜适时的开口打断。 周围许多人的脸色都已经相当难看,如果继续下去,恐怕他们真的会惹来众怒。 而奎因口中提到的苏木正缩在座位里头也不敢抬。 他可以很确定,如果被周围那些家伙知道自己就是奎因口中的小苏木,他的腿都会被打断。 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也许是为了报复苏木没有答应帮她抓捕萨科,或者...没有或者,只有这一个原因。总之苏木在奎因的脸上看到了计谋得逞的挑衅,这让他有些头疼。 菲奥娜也有些头疼。 她不喜欢周围人注意到她这幅打扮时的眼神,所以很快就拉着薇恩和苏木起身离开。而奎因也没有落下,她只是临走前又挑衅地扫视一圈,而后才追到苏木的身边,大声地说着与之前类似的话,就差把苏木的身份挑明。 顶着一众满含怨怒的注视,苏木几人从会场的侧面去了后台。 乐斯塔拉女士和娑娜正坐在角落里休息,其他则是忙碌着收拾的员工。这个会场一直以来都是用作类似音乐会的表演,所以不需要乐斯塔拉女士亲自指挥,如果她们愿意,现在就已经可以放心地离开。 “恭喜您,乐斯塔拉女士,音乐会很成功。” 菲奥娜笑着走过去,包括苏木和拉着薇恩的奎因,他们为娑娜的表演表示了充分的肯定,哪怕之前不言不语的薇恩同样如此,甚至在看到起身行礼的娑娜后,眼神都变得明亮了许多。 能够安抚心灵的琴声,大概谁都不会想到这么年轻的一位姑娘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我在后面看到了,都在意料之中。” 乐斯塔拉女士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她与菲奥娜和奎因聊了许多。 苏木并没有参与到讨论中,薇恩也是,而娑娜先天失声,只能在旁边听着,偶尔比划一些手语,笑容浅浅,看起来是位温柔的姑娘。 就像仙女一样的完美。 苏木偷偷瞧了眼刚刚放下手来的娑娜,葱白的手指没有任何瑕疵老茧,让人想不通她究竟是如何练习出这样完美纯粹的琴技。 似乎发现了苏木的小动作,娑娜眨着眼睛看过来。 她是一个绝对的美人,这点无可否认,身材更是完美到有些夸张,包括温婉的性格,这些可以从她的眼神和动作里看出来。而从来都不擅长与这种性格的人物打交道的苏木有些慌张,匆匆忙忙转过头去,满脸僵硬地看向摆在一旁的,那把名为叆华的古琴。 古朴,精致,典雅,而且高贵。 苏木很快被这把古琴吸引住了,他喜欢这种拥有时间沉淀韵味的存在。 “叆华说它很喜欢你,苏木先生。” 第32章 相互的人情 “叆华说它很喜欢你,苏木先生。” 空灵,轻柔,美妙。 这个声音直接在苏木的脑海中响起,仿佛回荡着难以辨别的余音,听起来更加特殊一些。 然而苏木并没有意识到这些,笑着就回应一声。 当他重新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无论菲奥娜也或奎因,包括薇恩和乐斯塔拉女士,她们正古怪地看着自己。尤其奎因,那种眼神好像在看白痴一样,满含着鄙视与讶异。 “你在跟谁说话?” 菲奥娜皱着眉头看向四周,然而她们先前讨论的话题与苏木并没有任何关系,谁都没有与他说过什么。 刚刚开始接触贵族生活的苏木没办法参与她们的话题,这是无法避免的,他需要足够的了解与沉淀之后才能明白更多事情,就像生为贵族的她们,自小便接触过许多培养气质的东西,例如音乐,诗歌,或者舞蹈之类。尽管菲奥娜算是贵族女孩中最特殊的存在,奎因也并非生在贵族家庭,但她们仍旧对这些了如指掌。 在进入劳伦特庄园前始终作为平民的苏木,很难接触到这些。 “跟...谁?” 苏木也有些呆愣,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能认得那个声音。 菲奥娜,奎因,薇恩,乐斯塔拉女士,她们每个人的声音都无法与之匹配,包括周围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因为他们都是男人。 “我...好像听错了,应该是。” 苏木挠着头发,仔细回想许久也没能确定究竟是谁在跟自己说话。 菲奥娜几人的眼神越发古怪。 “该不会是被练傻了吧?” 奎因扭头看向菲奥娜,而后者却只是轻轻摇头,毕竟这不太可能。 她们并没有继续纠结苏木的异样,毕竟自从开始训练以来,苏木就没有哪天能够轻松的。尤其他的训练情况很不错,菲奥娜也在适时地增加训练量,长时间的劳累之后,一旦放松下来,偶尔也会出现某些不能适应的情况,如果真的是幻听,那并非没有可能。 包括苏木,同样这样认为。 确定了心中的想法,苏木暗自摇头,只想着回去后要好好休息才行,却抬头时正对上娑娜看来的目光。 “你果然能够听到呢,苏木先生。” 娑娜的眼神很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苏木彻底呆住了。 他可以听得很清楚,那个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空灵,神秘,又带着浓重的喜悦与兴奋,就像娑娜的眼神一样。 “不必惊讶,苏木先生,我在用意念传达给你。” 娑娜笑了起来,眼睛仿佛夜晚的弦月一般。 “只有你可以听到我的话,是的,只有你。尽管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并没有出现幻听,甚至我可以听到你的内心一片空白。” 苏木彻底确定了这个声音的来源。 他的瞳孔收缩如针芒一般,手脚也变得僵硬,细密的冷汗早已经布满了整个后背。 “叆华很喜欢你,苏木先生。” 娑娜弯着眼睛,用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语气,就像她的眼神一样,带着些狡猾的意味。 “你不必把这件事说出来,除非你想被她们当成傻子。” 苏木的嘴角很明显地哆嗦一下,娑娜的劝告让他很快冷静下来,刚刚下意识抬起来的手也悄悄放下。 尽管已经很隐蔽,但奎因仍旧注意到了苏木的异样。 “你又听见有人跟你说话了?” 她扭头看来,眼神中满是戏谑。 “菲奥娜,我认为你有必要重新调整下小苏木的训练计划了,否则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他就会彻底变成一个白痴!” “这...” 菲奥娜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出什么,只是担忧的看向苏木。 包括乐斯塔拉女士和薇恩,她们把奎因的嘲笑当真了。 “我没事,而且也没幻听。” 苏木冲着奎因瞪了一眼,又转头看向摆在一旁的古琴叆华。 “只是这把琴好像有些古怪,但究竟古怪在哪又说不出来。” 蹩脚的理由。 说完之后,苏木暗自捏了下拳头,有些后悔。毕竟这样的理由确实有些蹩脚,就像菲奥娜和奎因,还有薇恩的眼神一样,谁都不会相信这样一把只是造型精致的古琴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叆华在冲你翻白眼呢,苏木先生。” 娑娜的声音偷偷响起,而苏木也瞥见躲在一旁的娑娜在偷笑。 她并不是一个淑女,和印象里第一次见到的娑娜完全不同! 苏木有些赌气,却没有任何办法,大概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奎因都会肆无忌惮地嘲笑他。 “这把琴确实有些古怪。” 出乎意料的,乐斯塔拉女士深深的看了苏木一眼,而后给出了肯定。 尽管菲奥娜几人很惊讶,但乐斯塔拉女士并没有帮苏木圆谎的意思,而且她毫无隐瞒地解释出来,包括娑娜的来历。 娑娜并不是德玛西亚人,而是来自艾欧尼亚的一家孤儿院,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送去,因而娑娜的父母是谁,连她自己都没有任何印象。对此,娑娜也给出了肯定,只有苏木自己听得到,而在乐斯塔拉女士的说法中,娑娜的襁褓就是叆华的琴匣。 而叆华的古怪也与娑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无论如何,这把古琴都不会离开娑娜,哪怕它被卖到很远的地方,也会莫名其妙地回到娑娜身边。孤儿院的护工曾经做过这样的事,因为娑娜的先天失声,没有人愿意领养她,而古琴也很适合卖给热衷于此的收藏家,期望能够以此为她建立一个信托基金,但叆华的古怪,却让这件事无疾而终。 “如果我没猜错,娑娜的父母,至少其中一位应该是很强大的法师,或者魔法工匠,而这把叆华就是娑娜的父母留给娑娜最后的礼物,谁都不能将它从娑娜的身边带走,除非是另一位足够强大的法师。” 乐斯塔拉女士的声音很小。 “这件事我从未与别人说过,你们应该明白这是为什么,所以我希望你们也能够保守这个秘密。” “只是利用魔法制造的工具而已,这似乎并不会触犯法律。” 奎因有些疑惑,并不能明白勒斯塔卡女士隐瞒这些的意义。 然而乐斯塔拉女士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些,反而转头看向苏木,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光彩。 “小苏木阁下,您的眼力真是让人惊讶。” “这...” 苏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而乐斯塔拉女士那别有深意的眼神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菲奥娜和奎因似乎发现了什么,相视一眼,却并没有多说,而薇恩也意外地看向苏木。 “这,只是巧合。” 苏木干笑着解释。 “我对音乐没有任何天赋,而且也不懂得欣赏这些东西,当然,这并不是否定娑娜小姐的琴技,只是我真的不适合音乐。所以,大概你们没有发现,娑娜小姐在演奏的时候,这把琴的琴弦上会有一些奇怪的光彩出现...” 磕磕巴巴的解释,并没有很顺利。 乐斯塔拉女士的眼神有些意外,显然没有料到苏木会是这样的回答。 她仔细地盯着苏木,而苏木的眼神也总会躲闪过去,看起来不像说谎,只是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 “苏木先生,你的表演很不错。” 娑娜给予了相当的肯定。 如果不是一直被盯着,苏木肯定会恶狠狠地冲着娑娜瞪眼,但他显然不能这么做。 “好吧,大概是我理解错了。” 许久,乐斯塔拉女士才终于放过苏木。 “时候已经很晚了,要一起进餐吗?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刚开业没多久的餐厅,味道很不错。” “当然。” 菲奥娜欣然应允,奎因和薇恩也没有意见。 终于放松下来的苏木偷偷瞧着娑娜,仍旧想不明白为什么先天失声的她却可以跟自己对话。 “我也不太明白这件事,苏木先生。” 娑娜并没有转头,但她的声音却仍旧回响在苏木的脑海中。 “而且这样偷偷盯着别人是很不礼貌的做法。” “我道歉。” 苏木暗中咧了咧嘴角,又确定一件事。 不需要开口的对话,这也是魔法吗? 如果真的是魔法,那这又意味着什么? “大概意味着我继承了父母的魔法力量,而你,似乎有着天生亲近魔法的体质。菲奥娜小姐和奎因小姐似乎已经发现了一些秘密,当然,只限于有关你的那部分。” 娑娜再一次回答。 她光明正大地说着违反法律的事情。 德玛西亚抗拒魔法的力量,拥有亲近魔法的体质在德玛西亚并不是什么好事,苏木很有可能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甚至连累菲奥娜。 但娑娜并没有继续多说,大概她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一场晚餐,或者说晚宴,苏木都在担心这件事。 临别前,娑娜才终于再一次开口。 “我会为你保密的,所以也希望你能守口如瓶。作为补偿,苏木先生,你欠我一个人情,而我也欠你一个人情。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可以尽管来找我,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但相对的,我也不会客气。” 对此,苏木没有任何回答,也没有任何想法。 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多想,尤其抱怨之类的,那会被娑娜清楚地听到。 完全没有任何隐私! 苏木干笑着与乐斯塔拉女士和娑娜挥手告别,直到走过街角,才终于沉下脸来,在心里不断地咆哮。 “这并不是我能控制的,很抱歉。而且,我还没有走远。你很失礼呢,苏木先生!” 娑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深深的幽怨。 第33章 拉克珊娜 当苏木一行回到劳伦特庄园时,夜色已经十分深沉。 大厅里灯火通明,相较于周围的黑暗,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菲奥娜也很意外。 他们和乐斯塔拉女士聊了很久,从餐厅离开后,那里就直接关门打烊,整个德玛西亚也都陷入了黑暗的宁静之中。劳伦特庄园里没有谁喜欢熬夜,包括阿尔杰三兄弟,更不会将大厅的灯亮着。 “来客人了吗?” 菲奥娜与奎因对视一眼,然而谁都不太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先去看看再说吧。” 轻轻摇头,菲奥娜打开了庄园大门。 来到大厅外面时,恰好遇到了正捧着餐盘走出来的米歇尔。 “菲奥娜小姐,奎因小姐,薇恩小姐,苏木先生。” 米歇尔乖巧地行礼,而后才抬头看向菲奥娜。 “很抱歉没能通知您家里来了客人,但卡辛娜小姐和拉克珊娜小姐并不希望我去打扰您的雅兴,所以就一直等到现在。我刚刚为两位小姐换了茶水,不过,听说她们好像是来找苏木先生和奎因小姐的,但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到了。” “苏木和奎因?” 菲奥娜有些意外,却只是点了点头就让米歇尔去休息。 时间已经很晚,没必要继续准备茶水。 大厅里,看似英姿飒爽却总会有些粗心大意不着调的卡辛娜正无聊地躺在沙发上,嘴里叼着块已经削好的水果,手里捧着不知道从哪拿来的杂志。另一边那位金色长发的姑娘看起来则是显得更为稳重,眼睛同样是湛蓝的颜色,却比起卡辛娜更加的透彻纯粹,仿佛藏着星辰大海一般。银白金边的铠甲束缚着娇小的身躯,青春靓丽的模样。 至于那根摆在她面前桌上的手杖,苏木不知道那是什么。 “卡辛娜?拉克珊娜?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菲奥娜似乎与沙发上的两位很熟识,并没有过多的客气,直接坐在主位上。 而菲奥娜的到来也终于让卡辛娜恢复了精神,一个翻身就坐直身子,笑眯眯的转头看向苏木。 “上次不是说了嘛,这几天我会来拜访一下的,主要是跟苏木先生道歉。毕竟因为我的疏忽,导致苏木先生有些不好的回忆,所以这次来是专门来请罪的,希望苏木先生能够原谅我的错误。当然,为了表示歉意,我带了足够的礼物,可不要拒绝才好!” 卡辛娜爽朗地笑着,将摆在沙发旁的大包小包都拎了起来,送到苏木面前。 奎因是从来都不会客气的,不等苏木说些什么就直接把包装都拆掉。 一些用来配合训练消耗的补品,还有不少的装饰摆件,没什么大用。 “你可以稍微含蓄点吗?!” 苏木黑着脸将奎因拉开,将那些礼物重新包了起来,又冲着卡辛娜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没关系,我跟奎因很熟悉,她什么性格我又不是不清楚。” 对于奎因的冒犯,卡辛娜并没有介意,反而上前将那些包裹都打开,一样一样地介绍着。 而奎因还在不停地抱怨这里面没有自己喜欢的,她对那些装饰摆件并没有什么兴趣,尽管它们都很精致。 “你们两个...” 菲奥娜有些无奈的扶着前额,对于卡辛娜和奎因的臭味相投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那么,你呢,拉克珊娜,有什么指示吗?” 她将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长发姑娘,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很随意。 “我希望你能叫我拉克丝,而不是拉克珊娜,这个名字不好听。” 拉克珊娜翻了个白眼,稍有些慵懒地靠在沙发里面,冲着奎因的方向努了努嘴巴。 “指示就算了,当然是来找那家伙的,只是恰好在门口遇到了卡辛娜而已。” “应该不是恰好吧。” 菲奥娜意有所指。 然而拉克珊娜似乎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精致的小脸上带着些许的疑惑,却很快就放弃了思考,没有在意这些小事。 “算了,反正没我什么事,你们聊吧,如果太晚的话可以直接在这里住下来,房间足够。” 菲奥娜不打算继续参与这里的事情,而且先前帮着乐斯塔拉女士准备音乐会的各种事情也积攒了不少的疲倦,挥手与众人告别之后就离开大厅,任由他们在这里随意闹腾。 苏木也想一起离开的,却刚刚起身就被奎因和卡辛娜一起伸手拉了回去。而站在一旁的薇恩却是没人理会,但每次想要悄悄离开时,奎因总会发现,并且抬头看去,眼神十分凌厉,这让薇恩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逃走。 当奎因和卡辛娜的劲头终于过去,苏木终于松了口气,本以为这就能回去休息,却仍旧被拉住没能离开。 “时间还早,干嘛这么着急回去睡觉?!” 卡辛娜笑眯眯地看着苏木,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揽着肩膀,丝毫没有在意彼此之间本该存在的距离问题。 “我听说你似乎还没有心仪的恋人?” “你听谁说的?” 和卡辛娜一样,苏木的声音也下意识的压低,皱着眉头满脸疑惑。 又禁不住瞧了旁边的奎因一眼。 然而卡辛娜很快就将苏木的脑袋掰正,靠近耳边悄悄开口。 “你不用管我听谁说的,反正今天来就是为了给你道歉,我可是带着足够的诚意。那些小礼物就算了,菲奥娜这里也不差这些东西,所以真正的礼物可是就坐在你的对面。” “对面?” 苏木愕然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些惊恐。 而坐在对面的拉克珊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闲着无聊正在看之前被卡辛娜丢在桌面上的杂志,小声地哼着流浪诗人创作的曲调。 “当然,拉克珊娜也没有恋人,而且无论出身也或长相,都是万里挑一的存在,你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心动?” 卡辛娜像只狐狸一样。 苏木终于回过神来,猛地转头看向一旁当作全然不知的奎因。 但后者却似乎意识不到苏木如针刺般的眼神,背对着盯住薇恩,眼神同样凌厉。 大概薇恩也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我不接受,抱歉,再见!” 苏木狠狠地瞪了下眼睛,尽管奎因看不到,而后便气冲冲地起身离去,丢下满脸惊愕的卡辛娜和一无所知的拉克珊娜,包括偷笑的奎因和茫然的薇恩。 至于奎因怎么跟卡辛娜和拉克珊娜解释,苏木并不关心,他只是在恼怒这家伙的恶趣味。 回去房间,躺在床上,苏木突然意识到似乎菲奥娜也知道这件事。 就像她跟拉克珊娜说的那句“应该不是恰好吧”,当时听起来还有些不能理解,但现在看来,这似乎是卡辛娜预谋已久。当然,之所以卡辛娜会有这样的预谋,肯定离不开奎因的原因,所以真正的罪魁祸首仍旧是那个恶趣味的家伙。 就在苏木恶狠狠地诅咒着奎因的时候,房门忽的被推开。 “卡辛娜和拉克珊娜已经在旁边的客房住下了,她们并没有对你的突然离开表示愤怒。” 奎因将房门关上,仍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而且我也猜得到你在诅咒我,但这件事我真的很冤枉,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隔壁问问卡辛娜,罪魁祸首是菲奥娜才对。” 躺在床上的苏木猛地坐了起来,却只是盯着奎因,并没有开口。 他不信菲奥娜会有这样的恶趣味。 尽管这很有可能,也许菲奥娜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但相较于此,苏木更不相信奎因的无辜。 “我说的是真的,而且你也可以去问菲奥娜。” 奎因耸了耸肩膀,毫不客气地坐在床边,两条修长圆润的大腿搭在一起。 “就是那天从光明使者神殿回来的时候,你上车就睡着了,所以不知道。当时卡辛娜特意叫住了菲奥娜,问的就是你有没有恋人,她有撮合别人相恋的喜好,所以在考虑到如何对你表达歉意时,很自然的就考虑了这个问题。” 说着,奎因满脸戏谑地看向苏木。 “你对菲奥娜的了解还不够,也许她就有这样的恶趣味呢?当然,她未必知道你喜欢她,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什么。比如,菲奥娜考虑到自己和你不太可能,所以...” “走!” 苏木一枕头就砸了过去。 这当然不能砸到奎因,当苏木将枕头丢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被她接住。 “啧,不听就算了,枕头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免得明天落枕了训练更难受。” 留下一声大笑,奎因将双手抱在脑袋后面大摇大摆地离开,似乎很开心看到苏木吃瘪的样子。 至于床上的苏木,正抱着枕头缩成一团,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但走出房间的奎因却很快收敛了笑声,脸色也变得严肃而阴沉。 正在走廊拐角处的菲奥娜叫住了经过的奎因。 “卡辛娜的来意就不用说了,我能猜到。” 她的神色同样严肃。 “说说拉克珊娜带来的情报吧,卡辛娜应该将调查的任务交给她了,否则她不会有空来我这里的。” “你总是这么聪明。” 奎因耸了耸肩膀,原本装模作样的轻松也变得凝重下来。 “找到那个女人了,确实是黑魔法的使用者,但很可惜,那个女人相当警觉,躲在曲光屏障里的拉克珊娜都没能跟踪成功。至于那个女人的去向,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雄都北边的山麓,也就是在那附近,拉克珊娜跟丢了那个家伙。” “所以?” 菲奥娜挑起眉脚,有些不太放心。 那个女人的实力如何她并不清楚,但奎因已经失败过一次。尽管当时有薇恩这个拖油瓶在阻碍了奎因的发挥,可菲奥娜仍旧不能放心。 然而奎因却忽的摇头笑了起来,很轻松的模样。 “那个位置已经离开了德玛西亚的疆域,而且临近弗雷尔卓德,虽然我很想去报仇,但现在并不是恰当的时机,我也不是她的对手。在那之前,萨科这个混蛋才是真正的麻烦,他最近一直游荡在雄都周围寻找合适的机会。没能杀掉小苏木,萨科不会罢休的,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当然,萨科的威胁并不大,他太狡猾了,又擅长逃走。所以,只是有些麻烦而已,但我已经想好解决的办法了。” 奎因露出了个神秘的笑意,而后便揽着菲奥娜的肩膀一起离开。 “我今天要睡你那里,久违的同床共枕,怎么样?” “可以,但你不许踢被子...” 第34章 再回老彼得酒吧 今天的训练仍旧如往常一般,大清早的时候就已经起床,绕着整个劳伦特庄园进行一整圈的慢跑。 苏木似乎很有这方面的天分,也或是因为菲奥娜提供的伙食足够份量,仅仅不到半月的时间,苏木的进步已经显而易见,肌肉也变得强壮起来,不再是之前那个跑两步就气喘吁吁的小苏木。 至于卡辛娜和拉克珊娜,她们大概还在睡觉。 难得不用呆在光明使者神殿,没有了条条框框的约束,这对卡辛娜和拉克珊娜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正好可以弥补下平日里漏掉的睡眠时间。对于她们两人,菲奥娜并没有太过苛刻,任由她们继续睡下去,毕竟平日里光照者的任务并没有那么轻松。 解决了早餐之后,也是一如往常的训练。 剑场里回荡着菲奥娜的呼喝,而苏木则是在一旁进行着基础的活动。走桩,举铁,训练臂力与下盘,这对于日后将会开展的学习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距离劳伦特家族的风波已经过去许久,剑场也早在几天前就重新开始对外招生,但效果并不理想。 至今也不过苏木一个学员而已。 卡辛娜和拉克珊娜在早餐之后就已经离开了,包括奎因,说是要去雄都东门接人,大概下午才能回来。 可以两人独处的训练时间,苏木并不希望被人打扰。 但这个愿望显然被打破了。 阿尔杰也是一大早就离开了庄园,究竟去做什么并没有与任何人说过,而苏木和菲奥娜也懒得过问。这家伙有着相当深沉的心机,尽管已经被识破,但阿尔杰却仍旧保持着自己虚伪的面孔,对待苏木也是如先前一般,过分的体贴温柔,无时无刻不在体现着自己的亲近与和善。 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无论苏木也或菲奥娜,至今也不能想得明白。毕竟苏木只是劳伦特剑场的学员,无足轻重,小人物,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能力。阿尔杰的体贴与照顾无非就是想要得到苏木的帮助,可如今的苏木,确实没有能力改变任何情况。 古怪,但这一切的背后却肯定存在着阴谋,而且极有可能涉及到家主的位置。 当阿尔杰重新回来时,径直奔着剑场而去,他知道这个时间的苏木肯定在剑场,和菲奥娜一起。 “苏木先生,瞧瞧我带来了什么!” 阿尔杰的声音中带着兴奋。 尽管苏木很讨厌被人打扰了与菲奥娜独处的时间,但对方毕竟是阿尔杰,菲奥娜的兄长,并且有所图谋,所以苏木不得不笑脸相迎。可真正的原因却并非他的身份问题,而是他的图谋,很有可能会对菲奥娜不利。 接近,然后寻找任何的蛛丝马迹来确定他的计划,并想法设法地将其破坏,以免伤害到菲奥娜。 “阿尔杰先生?” 苏木收起自己的动作,转头看向已经来到玄光的阿尔杰。 他将双手藏在背后,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和得意。 “你来猜一下!” 阿尔杰挑着眉脚。 “如果你可以猜中,今天中午我就带你去附近最好的酒吧!” 仓啷一声,菲奥娜手中的蓝钢长剑忽的收入剑鞘,凌厉的目光也转向阿尔杰,却很快便收敛下来,目光也转向别处。 她并没有在意阿尔杰的唐突到来,只是安静地走向休息区域,而后盘坐冥想,将阿尔杰的打扰与苏木的懈怠尽都忽略过去。 似乎是因为菲奥娜的打扰,阿尔杰也没有了让苏木继续猜下去的兴致,很快就将藏在背后的东西拿了出来——黑刀墨渊,还有终于完成的刀鞘。 刀鞘同样是漆黑的颜色,上面雕刻着并不明显的纹络,像是各种凶恶的异兽在张牙舞爪,狰狞可怕。刀鞘上下镶嵌着金色的装饰,古朴与华美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看得出来制作这柄刀鞘的工匠耗费了不少心力。但刀鞘的另一边却并非如先前见到的一样,当阿尔杰将它转过来时,苏木才见到背后的一面刻着层峦叠嶂图,美观大气。 “我让那个工匠模仿着艾欧尼亚的风格做的,你拿着试试,如果不合手的话我可以让那家伙返工重做!” 说着,阿尔杰便将墨渊丢给了苏木。 墨渊入手,感觉比之前更轻了许多,大概是这些天的训练已经初见成效,对于这些苏木是没有任何发现的,直到现在。 菲奥娜也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观察着苏木的情况。 墨渊出鞘,刀身漆黑,纹痕如故,却仍旧映出了苏木的脸庞,看起来比之前更为刚毅许多,尤其眉眼的变化。虽然并不明显,但眼神却最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内心究竟如何。 “没什么滞涩感,装饰和雕刻也很棒,不必重做了。” 苏木很满意这把刀鞘,重新将墨渊收入其中,脸上也露出些许笑容。 阿尔杰也很满意。 “为了表示庆祝,今天中午咱们去附近最好的酒吧,下午的训练就暂时取消!” 这家伙擅自决定下来。 苏木小心翼翼地看向菲奥娜,但后者已经重新闭上眼睛,没有任何表示。似乎她对这些并不是那么的看重,任由阿尔杰带着苏木消极训练也没关系。 “菲奥娜,没问题吧?” 阿尔杰注意到苏木的小动作,似乎刚刚意识到这应该得到菲奥娜的首肯才行。 “毕竟墨渊的刀鞘好不容易才做了出来,只是稍微庆祝下应该没关系的,不会影响你们的训练。” “随意。” 菲奥娜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淡淡回应一句。 阿尔杰等得就是这个,当即便上前拉着苏木一起离开,而且在口口声声说着上午的训练马上就要结束了,没必要在乎这点时间。 菲奥娜也没有阻止。 直到离开劳伦特庄园,苏木才终于挣脱了阿尔杰拉着自己的手。 “只是喝酒庆祝而已,咱们没必要花太多钱。对了,要不要去老彼得酒吧?虽然那边有点远,但我也挺长时间没回去了,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坐坐。” 苏木有些无奈地挠着头,可庄园的大门已经重新关上,他也没有钥匙,就只能顺着阿尔杰的心意去庆祝了。 “老彼得酒吧?” 阿尔杰脸上的得意凝滞了一瞬,却很快便露出为难的样子。 “虽然我很想见见老彼得先生,但今天毕竟是为了庆祝,真要去老彼得先生那里的话,恐怕我会很不自在。而且,像老彼得先生那样的人物,酒吧里应该没有陪酒的姑娘吧,我还打算咱们两个好好开心一下的。” 说到最后,阿尔杰脸上露出了些许古怪的笑意,又撞了下苏木的肩膀。 “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陪酒的姑娘很会玩酒桌上的游戏,保证你能喝得非常痛快!” “这就不必了,我不习惯。” 苏木很果断地摇头。 “而且我不太会喝酒,真要说起来,我只跟奎因喝过一次果酒。” “你...不会喝酒?” 阿尔杰彻底愣住了。 但苏木并没有说谎,他那副天真又无奈的表情也说明了很多。对于阿尔杰的失望,苏木也有些尴尬,却嘴上说着老彼得酒吧的饭菜味道不错,一边抬腿便走向去往老彼得酒吧的那条路。至于阿尔杰,无论他藏着怎样的想法,苏木都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主意,毕竟这家伙是不是真的为了庆祝还难说。 在老彼得酒吧里,至少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问题。 毕竟老彼得可不是好糊弄的。 一路经过熟悉的风景,重新来到老彼得酒吧,这个时间还没有开门营业,就像老彼得懒散的习惯一样,只有晚上才会营业,接待那些劳碌了一天的人们,并给予他们放松的机会。 阿尔杰跟着一起来了。 他不断地尝试着改变苏木的想法,但结果很显然让他失望了。尽管在见到老彼得酒吧还没有开门营业时,这家伙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但苏木上去砰砰砸门时,阿尔杰的脸色又重新颓丧下来。 这些苏木都没有看见,但他可以猜得到。 “砸砸砸,砸什么砸?上门催命的吗?!” 老彼得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而且相当粗暴,很不友好。 大概是在睡觉,这家伙被人吵醒时脾气很大。 “老彼得开门,是我,别在里面装死,我知道你醒了!” 苏木仍旧毫不客气。 在这里,他可以更加随意一些,但还是停止了砸门。 酒吧里很明显地安静了片刻,而后便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当老彼得酒吧的店门打开时,苏木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开门的人,而是低头才终于见到阔别已久的那个约得尔人。 波比。 “欢迎回来,苏木先生!” 波比昂着满是笑容的小脸,紫色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喜悦,而且她原本的那身盔甲也都换掉,穿着很朴素的白衣布鞋,却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娇俏可爱。 而酒吧后面的木门那里,老彼得正揉着杂乱的头发打着哈欠,脸上满是厌烦。尤其在见到苏木抬头看他时,直接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东西没换过位置,需要什么自己弄,或者让波比给你弄,她做的东西比你要强无数倍!” 砰! 木门被狠狠地关上。 苏木刚刚举起手准备打招呼来着,但现在却摆在不上不下位置,很难受,就像他的脸色一样。大概苏木心里是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然后给老彼得的屁股狠狠来上一脚。 “那个...” 波比小心翼翼地扯了下苏木的衣角。 “我正在做饭,你要尝尝吗?” 第35章 来自皮城的帮手 老彼得酒吧一切如故,昏暗的灯光与了了几张桌椅,再加上吧台与卡座,这就是整个老彼得酒吧所有东西了。 加里奥听从老彼得的命令外出采购酒水,大概得晚上开门营业前才能回来。作为人造生命,加里奥不知疲倦,无需吃喝,而且有着足够强壮的体魄,这让老彼得变得相当轻松。尤其外出采购酒水一类,渐渐懂得变通的加里奥拥有着更强的智慧,而这也是老彼得对加里奥的锻炼。 而波比作为老彼得酒吧专职的服务员,也是广受好评。 可爱的外表加上勤快利落的动作,老彼得酒吧的熟客都很喜欢这个约得尔人小姑娘,尤其她做饭的手艺相当不错。 简单的炒饭已经让苏木十分满足,与波比的闲聊也让他知道了更多有关自己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么您呢,苏木先生,在劳伦特家族过的好吗?” 波比将碗筷都收拾起来,重新回到卡座的椅子上,紫色的大眼睛看起来格外可爱。 “还不错,只是训练太累了些。” 苏木看了眼身边的阿尔杰。 自从来到老彼得酒吧,阿尔杰就显得过分沉默。 从始至终也不过在苏木介绍他的时候与波比打了个招呼而已,之后就沉默着吃饭,沉默着在一旁听两人闲谈,从没有不合时宜地开口,这让苏木有些意外。 作为贵族家庭长大的阿尔杰,应该更加擅长与陌生人的来往交际才对,但他现在的表现却有些不合常理。也许在阿尔杰的心里认为波比不值得他去深交,毕竟这个小姑娘只是平民,而并非什么贵族子弟;也或者因为这里是老彼得酒吧,阿尔杰对老彼得保持着足够的敬仰与尊重,所以会感到相当的拘束。 但无论如何,阿尔杰的沉默都显得有些不合常理。 至少在苏木看来是这样。 然而,无论这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苏木都不打算深究,他要做的只是让自己足够安全就好了,毕竟阿尔杰一直有所图谋。 “训练啊...说起这个,我忽然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 波比的眼神中满是怀念。 “那个人叫奥伦,是我的指挥官,也是我的导师,他交给我战斗的技巧,而且教我为人处世,我很爱戴他。但你应该知道,约得尔人的寿命很长,所以奥伦现在已经不在了,但那家伙给我留下了圣锤,就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手里拿着的那把锤子。” “圣锤的传说?” 阿尔杰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人的闲谈,第一次开口。 “我好像听人提到过这些。” “是的,圣锤的传说。” 波比有些腼腆的笑了笑。 “奥伦在离开前将圣锤交给了我,并且告诉我它是如何被创造、如何注定不是他的武器。我原本还以为这就是奥伦的武器,但他告诉我,这把圣锤是为了德玛西亚的绝世英雄而生,也只有这个人有能力守护德玛西亚的团结和统一,所以我一直都在寻找这把锤子的主人。” 苏木恍然。 自从第一次见面后,苏木心里就一直存在着疑惑,他无法想像波比怎么才能挥舞如此巨大的一柄锤子。 “对了,你说约得尔人的寿命很长,究竟有多长?” 苏木并不清楚这些。 “大概是以千年为单位的。” 阿尔杰解答了苏木的疑惑。 他始终小心翼翼的看着酒吧后面的那扇木门,但老彼得似乎真的在睡觉,一直没有露面的打算。也许正是这样,阿尔杰才终于渐渐放开了自己,变得愿意多说一些。 “约得尔人大多生活在班德尔城,据说任何约得尔人之外的种族进入其中,都会感到自己的全部感官得到了强化。有人说城中所见无不色彩斑斓,食物与水的味道让人经年沉醉,只要尝过一次,就终身难忘。也有人说那里日光溶溶,春水不休,每一株植物都会结出累累硕果。也许这些描述中有一部分属实,也许,全都是假的,因为没有任何两个讲述者能够对所见所闻达成一致。” 阿尔杰耸了耸肩膀。 “班德尔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存在,想要去往那里,必须得找到异界的门扉通路才行。但约得尔人的寿命很难确定,他们似乎本身就具有着某种超脱时间的属性,所以从班德尔城回来的普通人,几乎全部都像是一夜苍老了几十岁。也正是因为这样,约得尔人的寿命很难有一个准确的界定。” “真的吗?” 苏木眨着眼睛看向波比,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确切的解答。 然而波比却挠着头发,似乎不太清楚这些。 “我离开班德尔城已经很久了,而且,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似乎从来没人考虑过,也许是因为班德尔城存在于精神领域的魔力之地吧,所以我们的存在与普通人有些不太一样。但寿命问题...我忘掉了很多东西,时间太久了,但奥伦带我来到德玛西亚的时候,这里的国王似乎叫嘉文一世,应该是这个名字。” 苏木和阿尔杰瞪大了眼睛看向波比。 他们已经很清楚约得尔人的寿命之长近乎匪夷所思,却从来没有想过,波比竟然在嘉文一世的时代就来到了德玛西亚。然而继续思考下去,自从嘉文一世以来,波比就一直在托着那把巨大的圣锤寻找它的主人... 两人一同沉默下来。 “我说错了什么吗?” 忽然的安静让波比有些紧张,显得无所适从。 “你当然没说错什么。” 苏木轻轻摇头,忽的笑了起来。 “我只是在佩服你的毅力,真的,和你比起来,我先前抱怨训练辛苦的时候就像个白痴一样。” “您不要这么说,我没那么厉害的...” 波比低着头,两只手纠结在一起,小脸一片通红。 这是个相当腼腆的约得尔人姑娘。 但也很可爱。 苏木笑了笑,正打算起身结束今天的拜访,毕竟时候已经不早,再晚些,大概就到了开门营业的时间,波比还需要准备很多的东西,例如食材也或酒水。但突然响起的开门声,准确来说,是粗暴的开门声,让苏木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彼得?!老彼得!出来接客!” 紧随而来的大喊大叫,哪怕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奎因。 当苏木和阿尔杰回头看去时,门口的两道身影已经走了进来。 “自从奎因小姐知道老彼得先生在这里开了间酒吧后,经常可以见到她来呢。” 波比红着脸解释一声,然后一跃跳下座椅,迈着细碎的脚步匆匆忙忙迎上去。 “欢迎您,奎因小姐,如果两位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了,老彼得先生正在睡觉,如果被吵醒的话,他会很生气的。” “嘿,可爱的小波比,如果苏木那小子也像你一样可爱听话就好了!” 奎因爽快地打着招呼,伸手揉了揉波比的长发。 但卡座里的苏木却猛地黑了脸。 “那就先上两瓶大麦酒,顺便准备点吃的东西。对了,这是我给你带的糖果,上次老彼得说你很喜欢甜食,来的路上见到后就顺手买了点,不必客气!” “感谢您,奎因小姐!” 波比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欢快的收下那些糖果,蹦蹦跳跳地去了后厨。 当然,苏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小波比好可爱啊,如果我能有她的一半就好了。” “是啊,如果你能有...” 奎因正笑眯眯地看着波比离开,似乎很喜欢这个约得尔人小姑娘,听到声音后下意识地开口却又猛地愣住。 卡座的位置从来都是灯光最昏暗的地方,至少在老彼得酒吧这里是,所以奎因回头找了一圈也没能看见苏木。直到苏木自己离开卡座的位置,出现在灯光下,奎因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僵硬而尴尬的笑容也掩饰不了什么。 “真好啊,还给小波比买了糖果,这种听话乖巧又可爱的女孩子就是讨人喜欢啊!” 苏木笑眯眯的看着奎因,却说着说着就拉下脸来。 “所以我这么一个男人为什么要跟她比谁更可爱?!” “哈...哈哈,就是说嘛,你一个大男人,这点小事何必斤斤计较呢。” 奎因摆了摆手,又忽的将身后那人拉到面前。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特意从皮城请来的帮手,就是那个皮尔特沃夫,号称进步之城的地方。她叫凯特琳,是一位很厉害的警察!” “你好。” 相较于奎因,凯特琳更有礼貌,而且礼貌得多,冲着苏木伸出手来。 昏暗的灯光下,苏木能够清楚地见到这位名叫凯特琳的姑娘身材很好,胸脯饱满,腰肢纤细,穿着一身裸肩的蓝紫色低胸裙,头戴礼帽,上臂环着棕色皮扣,左右手带着不同的棕色皮质手套,同样棕色的皮靴也显得干练十足。 不同于奎因的俊秀,凯特琳的样貌更贴近大家闺秀一般,但两人的眼神深处却拥有着同样掩藏不住的凌厉。 尤其她背在身后的那杆步枪,也或是狙击步枪,因为枪杆上带着似乎很精密的准镜,格外地引人注目。 德玛西亚并没有类似的热武器。 “你好,凯特琳小姐。” 苏木很喜欢这样的打招呼方式,微笑着与她握手。 一触即分,凯特琳的举止相当优雅。 她将双手抱在胸前,看了眼奎因,又转向苏木,脸上的笑容忽然多了些戏谑。 “你就是奎因说的那个矮子吧,来的路上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当然,究竟说过什么,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是不是还要我具体地复述一遍,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第36章 奎因的阳谋 回到劳伦特庄园时,已经黄昏日落。 奎因和凯特琳并没有打算在老彼得酒吧待很长时间,不过舟车劳顿,需要暂时歇脚罢了。在简单的吃喝之后,两人就选择随着陆尘和阿尔杰一起回去。 当然,苏木还没有原谅奎因。 “我真的没有说你坏话,你得相信我才行!” 奎因抱着苏木的胳膊,脸上满带着讨好的意味。 “相较于第一次见面的凯特琳,你宁愿相信她也不肯相信我吗?真的,我只是说了句你的个子很矮而已,再没有说过其他的坏话。而且你自己也承认过,我也没有说谎对不对?” “当然,你肯定没说过其他坏话,只是顺带着发表了些意见,例如不够通情达理,也不体谅你的工作,除此之外好像就没有什么了。哦,对了,还要一个,胆大包天,我记得你说是因为他曾经踹过你一脚,还是在床上。” 凯特琳耸了耸肩膀,眼神中充满了暧昧的怀疑。 苏木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闭嘴!” 奎因狠狠地瞪了凯特琳一眼,转而又小心翼翼地解释起来。 至于一旁的阿尔杰,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尽管凯特琳所说的那些很有歧义,但他心中清楚奎因和苏木之间并没有任何的男女关系,只是比较随意的朋友罢了。在此之上,阿尔杰又在考虑什么,谁都无法猜到,这个人有着相当深沉的城府,苏木和奎因,包括第一次见面的凯特琳都能看的出来。 大概凯特琳也是有意为之。 当然,这些只是苏木的猜测,奎因很可能已经与她说明了许多情况,所以才会如此,借此来给阿尔杰产生误导。这大概是奎因的主意,也或是凯特琳自己的想法,但苏木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毕竟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 一路回到劳伦特庄园,与阿尔杰分别后,苏木就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 奎因带着凯特琳去了已经整理好的客房,这也更确定了苏木的想法。 菲奥娜是个聪明的女孩。 大概在他和阿尔杰一起离开劳伦特庄园后没多久,菲奥娜就已经出门离开,去城外寻找奎因,说明情况。也许在那之前,菲奥娜跟踪了自己和阿尔杰,直到进入老彼得酒吧,所以奎因才会带着凯特琳出现在那里。如果这一切的假设都成立,那么,无论凯特琳像是刻意挑起矛盾的言语,也或已经收拾好的房间,都可以很完美地解释清楚。 “明明是同一个家族的兄妹,却偏偏如此的勾心斗角...” 苏木躺在床上感慨一声,揉了揉有些发胀地额头两侧。 他当然更加偏向菲奥娜,而事实也是如此。 阿尔杰始终抱着不为人知的企图,很可能是篡夺家主之位,所以这一切麻烦的来源也都是因为阿尔杰。 “利欲熏心...” 深深一叹,苏木从床上翻身落地。 现在并没有很晚,他打算找些书来消磨时间。 在得知苏木喜欢看书之后,菲奥娜就让米歇尔准备了不少的书籍摆在角落的书架上,各种类型都有。对于历史悠久的劳伦特家族而言,书籍的存在算不得什么珍稀,角落的家族图书馆里更珍藏了不少的孤本,甚至在前几天,菲奥娜特意让米歇尔刻了一把图书馆的钥匙交给苏木。如果他在训练后还有足够的精力,完全可以随时进出外人不能靠近的家族图书馆。 菲奥娜很照顾苏木,在这些方面看来,甚至把他当作家人一样。 尽管平日里的菲奥娜仍旧对他保持着孤傲与疏远。 “所谓的似远实近吗?” 想到这些,苏木又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砰! 粗暴的开门声打破了苏木的妄想。 不需要转头也知道是谁,而奎因也毫不客气地直接翻身上床,手里拿着纸笔,似乎在写着什么。但她的靴子还没有脱掉,却仍旧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一只脚踩在苏木的被子上。 “你知道客气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苏木有些头疼地转过身来,眼睁睁瞧着一个又一个清晰的脚印随着奎因不断换腿出现在被子上,心里为辛苦处理这些事情的米歇尔感到不忿。 然而奎因似乎没有听到苏木的抱怨,直到又喊一声,这才恍然惊醒。 “你说这些?每天都要换洗的东西,米歇尔才不会在乎这几个脚印,何况在这里睡觉的是你,又不是我,也不是米歇尔。” 奎因翻了个白眼,仍旧我行我素。 “嗯,就让菲奥娜在这里当诱饵好了,地势绝佳,而且陷阱的分布也没问题,肯定能把萨科那个混蛋引出来。然后我和凯特琳就在...” “你说什么?” 苏木忽的瞪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奎因。 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你要让菲奥娜当诱饵?!” “对啊,菲奥娜已经答应我了,而且计划也很周全,这次肯定可以抓住萨科那个混蛋。” 奎因冲着苏木露出个明目张胆的阴险笑容。 所谓阳谋,大概就是这样了。 苏木死死地瞪着奎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很清楚奎因是故意告诉他这些,目的已经不言而喻,就是为了让他代替菲奥娜承担风险,充当计划中的诱饵。但真的说来,菲奥娜确实是个诱饵,引诱苏木不得不听从吩咐的诱饵。 明知道奎因的打算,可偏偏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改变。 “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奎因笑眯眯地看着苏木,她从床上翻身落地,来到苏木旁边,揽住他的肩膀。 “对了,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直接去找菲奥娜,她是亲口答应我可以接受诱饵任务的,尽管我也不是那么的情愿,毕竟任何计划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说不定运气太差就会出现无法预料的情况。啧,但愿不会出现意外吧,否则菲奥娜一旦受伤了,我也会心疼的!” 苏木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直接把奎因踹到窗外去。 阴谋尚且有着迂回的可能,偏偏阳谋是明知道前面有陷阱也不得不一脚踩下去。 再看奎因脸上的笑容,苏木两只手死死地捏着拳头,一腔怒火想要大骂出口却又不能,毕竟这个陷阱他是非得踩下去才行,也是为了保护菲奥娜,免得真会出现意外。如果这个时候选择过分地得罪奎因,那显然不太明智,否则说不好原本不该出现的意外也会出现。 一连几次深呼吸,苏木才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我给你当诱饵!” 说完,苏木又恶狠狠地瞪了奎因一眼,嘴角嗫嚅许久,终究还是将那些狠话都咽了回去。 这样的结果显然在预料之中。 “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时间很紧,毕竟凯特琳手里还有一大堆的麻烦需要处理呢,早点抓住萨科那个混蛋,凯特琳也好早点回去皮城解决自己的事情。” 奎因嘻嘻笑着,将手里的纸笔随意丢在一旁。 苏木看得很清楚,本以为应该写满了计划过程的纸上除了一个猪头之外就再没有任何东西,像是深深的讽刺。 他的脸色黑得像炭一样。 奎因得意地笑着,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走路都几乎跳起来,直到关门声响起,苏木才终于回过神来,猛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然而,还没等苏木发泄出声,房门忽的又被打开。 奎因只是探进来一个脑袋,眼神戏谑地瞧着脸色僵硬的苏木。 “你在干什么?” “我...” 苏木呆呆的看着门口的奎因,脑袋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然而奎因并不打算纠结这些,似乎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过分,所以就不再继续拿苏木寻乐子。 “对了,我来是要告诉你,所谓的明天一早,大概在凌晨的两三点钟,直接去庄园大门外就好了,米歇尔会告诉你应该做什么。所以呢,你最好现在就上床睡觉,否则可能会精力不够。那么,晚安,亲爱的!” 奎因送来一个飞吻,而后重新将脑袋缩了回去。 短短片刻后,门外的走廊里忽然开始回荡起放肆的大笑声,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早早上床的苏木却是一夜未眠。 凌晨三四点左右,肿着眼睛的苏木回应了敲门声后很快就洗漱完毕,提着收入刀鞘的墨渊来到庄园大门外。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见到奎因也或凯特琳,大门外的空地上也只有米歇尔和一辆简单的马车,以及穿着马夫衣裳,粘着胡子的菲奥娜。 那一头妖艳亮丽的红发都被破烂的帽子完全遮住。 “上车。” 菲奥娜的话语很简练。 尽管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苏木仍旧听话地推开车门,钻进车厢。与普通的车厢不太一样,苏木在里面见到了铺满上下左右每个方向的厚实铁皮,只需要把车门关上,整个车厢就会变得密不透风。 熟悉的感觉让原本还有些困顿的苏木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不等他问出什么,马车便风驰电掣地狂奔起来。 菲奥娜一言不发,驾驶着马车一路离开雄都的范围,但究竟去了什么方向,躲在车厢里的苏木却一无所知,满带着惊恐的喊叫也被马车轰隆隆的声响彻底淹没。 第37章 绿齿峰峡谷(上) 雄都以东,绿齿峰。 河流贯穿着富饶的大地,从此而去,再向远方就会十分接近前线的战场。而作为德玛西亚通往东方的主要干道,绿齿峰南北相望,中间的峡谷也早就人为地开辟出一条足够宽阔的大路,东西往来的商客无论是去往皮尔特沃夫,也或艾欧尼亚,都需要经过这里。 河流滚滚,草木葱茏,天色蒙蒙亮时,菲奥娜就已经驾着马车赶到了这条巨大的峡谷。 一路风驰电掣,难以想象的迅速。 而车厢里的苏木,早已经颠得近乎昏厥过去,尤其这一路的磕磕绊绊,偶尔坐不稳,脑袋撞在坚硬的铁壁上,一个又一个隆起的大包让他看起来相当滑稽。 但马车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菲奥娜似乎打算就这样穿过绿齿峰峡谷,一路前往皮尔特沃夫,也或直到东岸的海港,以求抵达艾欧尼亚。 苏木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天色渐亮,冲入绿齿峰峡谷的菲奥娜眼神焦急,一夜未眠对她而言并不能影响什么,手里的马鞭也是一刻不停,似乎真的很急。 咻! 轻微的破空声来得十分突兀。 菲奥娜耳廓轻动,眼角也瞥见了从不远处的乱石堆里射出的那枚钢针,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与点点绿意,径直刺入马的眉心。 挣扎都没有,立即丧命。 马车轰鸣,随着马匹的翻倒直接砸在地上,大量的木屑残渣四处乱溅,深深的沟壑蔓延到一旁的乱石附近,可怕的动静回荡在整个峡谷。车厢仍旧完整,却不知道滚了多少圈,躲在里面的苏木发出阵阵哀嚎,很快就没了声响。 菲奥娜也倒在马车的残骸之间,紧闭双眼,似乎已经昏了过去。 “嘿,抓到了!” 许久,萨科那尖锐的声音从河流一旁的乱石堆里响起。 似乎终于确定了苏木和作为马夫的菲奥娜已经彻底昏死过去,萨科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在头顶上的石头,一路蹦蹦跳跳地来到马车的残骸之间。 对于伪装成马夫的菲奥娜,萨科并没有任何兴趣,只是看了一眼就忽略过去,转而便跑到车厢附近。 “好坚固的车厢,不愧是用来护送重要文件的人,待遇真好!” 萨科不断地敲打着仍旧完整的车厢,那张诡异的脸上满是好奇。 “不过这个小家伙儿也真有本事,竟然能住进劳伦特庄园,那些家伙的眼界还真低!” 摇头晃脑地嘀咕了一阵,似乎萨科并没有那么着急。 他绕着车厢转了一圈又一圈,过许久才终于掏出了自己的匕首。 两把泛着黄光的古怪匕首,上面带着些细微的裂痕,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精致,但制作的材料似乎让人有些眼熟,像是骨头。 随意把玩了一会,萨科忽的一跃坐上车厢。已经翻倒的车厢对他而言并不是那么友善,唯一的出入口被压在下面,如果萨科想要抓住里面的苏木,要么把车厢破坏,要么把车厢翻回来。 两种选择,显然是破坏车厢更简单一些。 但萨科并不知道这里面铺满了厚实的铁皮。 木屑乱溅,萨科的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一道又一道诡异的光彩,随着那黄色的匕首不断切下,本就已经布满了裂痕的车厢很快就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这对萨科而言显得更不友好。 “我讨厌劳伦特家族,他们为什么不把这些铁块儿包在外面?!” 狠狠地骂了一声,萨科跳下车厢,有些愁眉苦脸。 车厢里面是铁皮,很厚的铁皮,萨科只需要敲两下就知道这东西究竟有多厚,所以才叫它铁块。而这种厚度的铁皮,如果铺满了整个车厢,萨科很确定自己没有足够的力气把它翻过来。 似乎时间拖得有点久,车厢里忽然响起阵阵哀嚎声。 “嘿,小家伙儿,你醒了?” 萨科眨着眼睛,猛地兴奋起来。 这特殊的尖利嗓音也就只属于萨科一个人,听过之后就不会轻易忘掉,尤其苏木,听过不止一次,所以车厢里很快就没了动静。 “喂,小家伙儿,我知道你在里面,别不出声儿啊,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萨科看起来相当有兴致,一跃跳上车厢,匕首不断敲着已经裸露出来的铁皮。 “咱们商量一下,我帮你把劳伦特家族交给你的重要文件送到皮城去,肯定可以送到那个警察署署长手里,你把你的脑袋给我,怎么样?这会是一场很公平很完美的交易,只需要你情我愿就好了!” “但,我,并不情愿...” 苏木有些发怵的声音透过铁皮传了出来,之后就不断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萨科看起来有些失望。 但失望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萨科嘴里嘀嘀咕咕地跳下车厢,绕着车厢转了两圈,忽的转身跑开,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麻绳,将倒在地上的车厢缠了一圈又一圈。 “我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萨科敲了敲车厢。 “说实话,我对劳伦特家族的重要文件很感兴趣,但我还是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就像先前说的那样,你自己从里面打开车门,然后咱俩一起把车厢掀起来。” “不干!” 苏木的回答相当果断,而且那些悉悉索索和金属碰撞的声音也都消失了。 “就算你把车厢翻过来也打不开车门的,我已经把车门抵住了,你别想碰到我!” “这很不友好。” 萨科又开始嘀咕起来。 他趴在地上像个虫子一样蠕动起来,身躯起伏,十分柔软。尽管这些动作很滑稽,但萨科的脑袋似乎和常人相比有些出入,就这样持续了很久,才终于爬起来跑到麻绳的另一头扯了几下。 然后拉着绳子跑到河边,将它绑在悬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重新扯了几下以确定绳子绑得足够结实,萨科才终于停止了嘀咕。他在旁边找来几块小的石头,一点一点塞进大石下面的缝隙里,直到整个石头都变得摇摇欲坠,这才终于罢手。 “应该可以,没问题...” 萨科又嘀咕了几句,这才转身来到石头的另一边,探着身子用匕首开始在石头下面挖起来。 泥土落入湍急的河流,浑浊顺水而去,本就摇摇欲坠的石头也变得更加危险。但萨科似乎并不在意这样的危险,他奋力地挖着,直到整块大石变得越发晃动,他才终于停手。 而后,萨科一脚便把这巨大的石头踹下河里。 绷紧的麻绳发出一股令人牙酸的声响,随时都会崩断一样,但另一端的车厢也终于被拉了起来,随着石头的彻底沉落,整个车厢甚至腾空起来,苏木惊恐的吼声响彻整个峡谷。 咻! 刺耳的破空声适时响起。 一支冷硬的箭矢从天而落,精准无误地截断了绷紧的麻绳,而后狠狠插在地面,暴露在外的箭尾还在不断晃动。 落地的车厢砸在地上,不断翻动,巨大的声音震耳欲聋,至于里面的苏木是否还能保持清醒,谁也无法肯定。 刺耳的长唳伴随着巨大的阴影一同落下,奎因的身影当空俯冲,眼神仿佛鹰隼一般锐利,抬起的精钢连弩大肆发威,漫天箭雨洒落,将整个河边的范围都囊括其中。 风暴席卷,华洛尖鸣,湛蓝的身影在半空回旋,锋利的爪子犹如钢钩,随同在箭矢之后,撕向萨科。 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萨科什么,但他并不高兴,沉着脸,手中匕首连连挥舞,将迎面而来的箭矢尽都斩落,又随手丢下许多暗藏杀机的小丑盒子。 “可笑的把戏!” 萨科刺耳的声音里带着可怕的阴森,似乎有些恼怒。 他抬头看向临近身前的华洛,那锋利的鹰爪泛着冰冷的寒光,当真犹如钢铁浇筑而成。 一枚彩蛋从萨科的袖口滑落,他的脸上忽然露出诡异而冰冷的笑容。 彩蛋砸在地上,当即炸开,蔓延出浓郁的彩雾,很快就将举起匕首格挡的萨科和奋力扑杀的华洛尽都淹没其中。 落在旁边一块大石上的奎因眼神一沉,举起的连弩并没有任何动作。 然而,烟雾里却忽的传来一阵华洛的哀鸣。 “凯特琳!” 奎因脸色大变,急冲上前。 得到呼唤的凯特琳也终于先生,就在峡谷上方,悬崖边缘。她将那把精良的步枪举起,不假思索的扣动扳机,只听见砰的一声,火舌吞吐,那浓郁到散不开的彩雾仿佛棉花一样忽然陷下,继而蔓延的狂风将彩雾吹得摇摇晃晃。 鲜血飘洒,落在十步开外。 换弹,上膛,凯特琳的动作行云流水,眼神冷若冰霜,凌厉如电,毫不犹豫地再度扣下扳机。 “我从来不会失手。” 冷静的呢喃落下,她手中步枪枪杆忽的响起一阵咔咔的声音,很快便消失,而后子弹带着明亮的火尾出膛,仿若流星一般笔直越过山崖与峡谷深处的距离,狠狠杀入烟雾中。 刺耳的呼啸一瞬即逝,地面的乱石轰然破碎,锋利的弹片在破裂的石缝里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啊——!” 又一抹鲜血,溅开十米之外。 刺耳的惨嚎声相当痛苦,但紧随而来的,却是华洛更加凄厉的哀鸣。 第38章 绿齿峰峡谷(中) 彩雾缭绕,看起来就像马戏团里那些小丑惯用的障眼法,尽管这些遮掩在凯特琳而言算不了什么,她的眼力绝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还有那把精良到无法想像的海克斯科技步枪。 雾气细微的晃动,不够清晰的明暗交错,足以分辨出许多东西。 “十环。” 凯特琳拉动枪栓,唇角含着轻蔑,口中缓缓吐出冰冷的字眼。 她有着足够的自信可以命中萨科,绝不会出现意外,而且那两声接连响起的惨叫也有着先后顺序,这已经足够说明凯特琳准确命中了萨科。 只是这连续的两发子弹并不致命。 华洛那凄厉的尖鸣可绝非幻听。 子弹掀起的狂风迟迟赶到,烟雾塌陷,仿佛棉花一样堆在一起,却也终归会有散开的时候。就像奎因急冲而至,手腕接连抖动,一支又一支冰冷的箭矢不断射出,她同样可以分辨并不是那么清楚的两个影子。 萨科的惨嚎声相当刺耳。 箭矢抖动,铮铮有声,破空的呼啸转瞬即逝! 奎因咬紧了牙关,脸色冰冷,瞳孔却在不断的颤抖。她当然无法放心彩雾中的华洛,但这样的境况下,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就像某些时候,也许以暴制暴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唳——!” 鹰啸刺耳,飓风呼啸。 接连几支箭矢射入彩雾后,华洛终于给出了足够的回应。它那庞大的身躯在烟雾中渐渐清晰起来,很快就破开束缚,艰难地挣脱缠绕在翅膀上每一缕雾丝,回到空中。 鲜血滴落,华洛的身上并不是没有穿着盔甲,相反,那些足够坚硬的盔甲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一枚又一枚冰冷的钢针穿透了它们的阻挡,只剩下少许的部分露在外面,鲜血染满了华洛的身躯。 飘落的蓝色翎羽下,是奎因森然冰冷的目光。 “看来是要就地正法了。” 站在山崖上的凯特琳眯起眼睛。 华洛的重伤不在意料之外,但真正看到它的惨状之后,哪怕心如磐石的凯特琳也感到阵阵寒意。 被扎得像是刺猬一样。 “华洛,你去凯特琳那边休息。” 奎因的身影落在河边的大石上,语气异常的冷静。 华洛尖啸,双翅展动,一飞冲天,听话地落在凯特琳身旁。尽管如此,但它的身上毕竟插满了冰冷的钢针,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废了极大的力气才终于腾上山崖。 虽然这样的伤势不足以致命,却仍旧让它无法合拢双翼。除此之外,华洛胸膛的那道伤痕才是最严重的,盔甲已经向着两边裂开,看起来似乎是利器所致,深可露骨的伤势险些将它开膛破肚。 “可怜的小家伙。” 凯特琳看了华洛一眼,而后目光便透过瞄准镜看向下方渐渐散开的彩雾。 华洛临走前用双翅吹起的飓风,扫净了那片被遮掩的范围。 当萨科的身影缓缓出现时,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狼狈,尽管看起来相当凄惨。 满身的鲜血自然不必多说,无论奎因也或凯特琳,都没有失手,一根根弩箭插在他的身上,胸膛,小腹,肩膀,手臂,伤势比起华洛更加严重。尤其肩膀的伤口,那是凯特琳的海克斯科技步枪所致,前后贯穿,肩胛骨都已经彻底碎掉,碗口大小的窟窿狰狞可怕。 但他还在笑。 染血的,夸张的笑容,嘴角都咧到耳朵下面,银白的眼睛里满是瘆人的冰冷。 “好疼啊...”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嘴角。 而后看了眼身上的伤口,又咂了下舌头。 “真疼!” “接下来还有更疼的!” 奎因并不打算继续在这里跟萨科纠缠下去,华洛的伤势很严重,它需要尽快得到应有的治疗才行。 双脚一踏,蓝色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前行。 她像是丛林里的猎豹,纵越在乱石之间,敏捷迅速。不过一幌的功夫,靴子与石头的摩擦声刺耳响起,奎因已经来到了萨科面前,翻手便拿住一支金属的箭矢,狠狠扎向萨科的喉咙。 尽管受伤严重,但萨科的伸手也是绝对不弱,只略微后仰撤步就躲了过去。在他的双手中,那泛着幽幽黄光的匕首猛地上撩,金属箭矢与刀刃擦出一连串的火花。然而奎因的动作却更加迅猛,而且杀机十足,忽的便丢开手里的箭矢蹲身横扫,被萨科躲过之后又折腰扭身,将双手撑住石头,双腿剪向萨科面门。 匕首格挡,奎因身形也终于落地。 没有丝毫喘息的空当,又是一个旋身,奎因抬手便接住了落下的箭矢,弓步欺进,架开萨科挡在面前的匕首,金属连弩狠狠砸在他的胸膛。 砰的一声,萨科吃痛后退,嘴角也溢出一缕血迹,却抬头时已经见不到奎因的身影。 在他背后,奎因仿佛扑食的猎鹰,手中箭矢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狠狠刺向萨科的脖颈。 萨科的视线中,一点寒光闪烁。 峭崖上,海克斯科技步枪已经瞄准就位,而凯特琳的手指也适时地扣动了扳机。 枪身里的精密零件迅速转动,穿甲弹带着绚丽的火尾直贯长虹,尚在半空就已经裂开双翼,旋转着杀向萨科的头颅。 当场击毙! 奎因已经再没有任何耐心,凯特琳也读懂了她的意思,子弹与箭矢的夹击,绝对致命! 然而,箭矢刺穿了萨科的喉咙,子弹射穿了萨科的头颅,本该相当恐怖的场面却变得异常古怪。无论喉咙也或头颅,没有任何血迹,哗啦啦的声响中,无数的碎片四处乱飞,包括眼球,大脑,舌头,鼻子,耳朵,各种各样的东西落在石头上,叮当乱响。 “奎因!” 凯特琳忽的尖叫一声。 然而,下意识的危机感不需要他人的提醒,当那些碎片飞过奎因眼前时,她的身体就已经有所动作——迅速地转身跳进河里。 那模样凄惨的萨科忽的原地炸开,无数的钢针与飞刀射向四面八方,一个又一个古怪的小丑盒子散落各处,似乎布满了整个绿齿峰峡谷,却很快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 而躲在水里的奎因却根本看不到踪影,只有大量的水花不断溅开,又被湍急的水流迅速抹平。 一抹嫣红,在水中渐渐蔓延开来。 凯特琳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她本以为这次的计划万无一失,抓捕萨科也是手到擒来。 海克斯科技步枪重新端起,精确的准镜四处寻找着萨科的身影。 河里,当一切都平静下来后,忽然响起哗啦一声。 奎因只将脑袋露出水面,却一只手捂着肩膀,鲜血顺着水流不断扩散蔓延。 她的脸色狰狞而恐怖。 一言不发,犹若鹰隼般的眸子扫过这片峡谷的每个角落,乱石,杂草,灌木,却无论哪个角落都没有萨科的踪影。 所有一切都平静下来。 然而这份平静却并没有维持多少时间,散乱的马车残骸下,伪装成马夫的菲奥娜忽然暴起。仿佛炸开一般,无数的木屑四处乱飞。然而,再看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了菲奥娜的身影。 就在不远的一旁,乱石破碎,轰鸣骤起,飓风掀起阵阵可怕的涟漪。 妖艳猩红的短发飘扬而起,菲奥娜已经露出真容,蓝钢长剑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猛地斩碎了嵌在泥土中的青石。一阵混乱落定,古怪尖锐的笑声突兀响起,那些隐藏的小丑盒子凭空出现,叮叮当当的声音伴随着刺眼的火花,无数钢针被长剑斩落。她折腰弓步,忽的抬手便抓起一道人影挡在面前,细密的寒光接连带起大蓬的血花。 “啊——!” 萨科的惨嚎声凄厉刺耳。 在他身后,死死捏着萨科脖颈的菲奥娜却分毫未伤,手中冰冷的蓝钢长剑正架在他的脖颈上,锋芒已经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血线。 然而,菲奥娜锐利的目光却在小丑盒子终于吐尽了钢针的一瞬间猛地转动。只冷哼出声,松手提膝便踹在萨科的膝弯,将他彻底制服,跪在身前。于此同时,菲奥娜的左手在身后一抹,那把并不是经常出现的蓝钢匕首便噌楞出鞘,回手便架在半空。 光景扭曲,另一个萨科同样被锋芒架住了喉咙。 一前一后,菲奥娜的果决与凌厉,绝不是萨科的这些小把戏可以骗到,毫无逃走的可能。 “萨...科!” 奎因死死咬着牙关,顾不得伤势如何,双手撑在水下的石头,一翻身便直接上岸。 一道接一道刺耳的笑声不断出现在奎因迅速经过的路上,一个又一个小丑盒子接连现身,一枚又一枚冰冷的钢针不断刺向奎因的身影。然而,无论那些古怪的笑声多么突兀刺耳,奎因却始终不为所动,那些致命的钢针也都被落在身后,无法追及那迅猛的蓝色轨迹。 两支箭矢分别从袖口抖落,反手握住,奎因已经打算在这里就要了萨科的性命。 “结束了。” 凯特琳勾起唇角,并没有阻止。 菲奥娜也只是将一长一短两把蓝钢剑架在两个萨科的脖颈上,无论真假。 萨科真的怕了,那金属一样的脸上满带着惊慌与恐惧。 “莱瑞拉,你还要躲在旁边看着吗?!” 他嘶声力竭地大吼。 站在高崖上的凯特琳忽然沉下眉头。 一抹漆黑的烟雾仿佛鬼魅般飘然而来,缓慢而又迅速的拂过菲奥娜的手掌与奎因面前,冰冷,罪恶,森然,只是短暂触碰的瞬间,无论菲奥娜也或奎因都面色急变,停下脚步也或踉跄后退。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包括奎因和菲奥娜。 萨科借机消失在原地,而另一个假的萨科则原地炸开。 无数的飞刀与钢针激射,但菲奥娜绝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她在萨科消失的瞬间就已经回过神来,一长一短两柄蓝钢剑交织汇聚出密集的风暴,火花四溅,没有哪怕一根钢针可以穿透剑网。 而那漆黑的烟雾缓缓飘荡,缓缓落向倒在一旁的车厢,蠕动,凝聚,最终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一个绝美的女人,头上长角的女人,像是恶魔一样。黑紫色皮衣并不能掩盖多少,尽管她披着一件足够宽大的风衣,却仍旧充斥着致命的诱惑,无论身材也或样貌,包括那满带着莫名欲望的笑容。 像是在渴望鲜血,仿佛在祈求死亡,那可怕的笑容,就像苏木和薇恩见过的一样。 她看起来很轻松,并没有任何紧张的感觉,圆润修长的双腿搭在一起,坐在车厢的边沿,一只手捏着发丝,一只手撑着下巴。 眼神中,除却欲望,就只有深深的玩味。 “你们...很不错,要成为我的信徒吗?” 第39章 绿齿峰峡谷(下) “要成为我的信徒吗?” 这个头上长角的女人勾起唇角,目光扫过三人,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黑骑士,贴身守护的黑骑士,这个名字怎么样?我刚刚想到的。”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轻松,真的很轻松,没有一丝紧张的感觉,哪怕面对三人凌厉的目光鄙视,也仍旧镇定自若,好像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什么强大的对手,而是一群蝼蚁。 莱瑞拉,这个女人的名字。 消失的萨科忽然出现在莱瑞拉的身后,他蹲在车厢上,猩红的舌头舔舐着手臂的伤口,血腥味的刺激让萨科眼睛都渐渐红了起来。 “我是让你来帮忙的,莱瑞拉,你需要认清自己该做什么。” 萨科看着莱瑞拉的侧脸。 “这些家伙不能活下去,我要让他们成为我的魔术道具!” “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也没有答应过要帮你杀人。” 莱瑞拉耸了耸肩膀,面对萨科的疯狂与狰狞毫不在意。 她并不在乎萨科的态度,就像对待菲奥娜几人一样。在她看来,无论萨科也或菲奥娜,都是相差不多的存在,不过如此。但是,很显然的,莱瑞拉似乎对菲奥娜青睐有加,眼神总会转到她的方向,上下审视,嘴角也含着满意的笑容。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奎因见过莱瑞拉,甚至差点死在她手里。 这样的场合下再次见到,奎因的眼神相当阴鸷。 “你的问题很愚蠢。” 莱瑞拉俯视一样的看向奎因,神色变得轻蔑。 “萨科已经识破了你的计划,尽管这个计划相当完美,但它并不是天衣无缝。利用劳伦特家族的变故来营造紧张的氛围,疏忽而又刻意的消息走漏,还有车厢里的这个小家伙。” 她用手指点了点身下的车厢。 包裹着车厢的木质已经损坏了大半,露出了里面厚重的铁皮。莱瑞拉的指甲很长,漆黑的颜色,每次点在车厢上都会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奎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包括菲奥娜和险崖上的凯特琳。 “你所做的这些太过刻意了。” 莱瑞拉笑了起来,那种充斥着欲望的恐怖笑容。 “计划相当不错,我承认这一点,无论是你通过住在劳伦特庄园所表现的紧张氛围,也或利用平民的舆论来推进风波所造成的矛盾发展,都很完美。还有阿尔杰那个傻子,他那些无意中的表演很契合你的计划,这可以让小苏木的身份看起来不太寻常。天然的环境被你完美的利用起来,并在恰当的时机进行最后的诱捕——重要文件由身份不太寻常的小苏木连夜送出。但这个计划却存在两个致命的问题...” 她刻意地停顿一下,欣赏着奎因咬牙切齿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更甚。 整个计划,莱瑞拉都了如指掌,就像她亲自制定的一样。 “第一个问题。” 莱瑞拉放下自己的发丝,竖起一根手指,眼神中满含嘲讽。 “阿尔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必我来多说你也该清楚,所以他的表现肯定另有图谋,并不是因为小苏木的身份存在什么特殊。也正是因为这样,你的整个计划根本经不起推敲,尤其戒备心很强的萨科。而这个计划的失败,也正是在你无意间泄露那份重要文件需要由小苏木连夜送出的时候。” 说完,莱瑞拉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个问题。你不该利用小苏木当诱饵,第二次。尽管在这个计划中别无他法,可如果换做是我,我根本不会采取这样的计划,或者干脆不要去进行第一次的尝试。同样的诱饵...” 莱瑞拉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摇头笑着,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奎因将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捏紧的拳头,指甲都嵌进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流淌。 她已经繁复完善过这个计划很多次,却从来都没想过这样一个精心制定的计划竟然如此失败。而莱瑞拉口中说的所谓完美,更像是一把锋利的钢刀刺进她的心脏。 接连起伏的胸脯下,掩藏着汹涌的怒火。 “如果你愿意听,我还可以帮你找出更多的问题,三个,五个,甚至十个。但,你想听吗?” 莱瑞拉重新捏起自己的发丝在手中把玩,眼神中满带着嘲讽的意味。 “我想杀了你!” 奎因的身子颤抖起来,眸中映出莱瑞拉的身影,要被其中掩藏的怒火吞噬。 然而,面对奎因的暴怒,莱瑞拉只是耸起肩膀。 “你打得过我吗?” 她笑靥如花,不见有什么动作,身后却忽然出现一片浓郁的黑雾,顺着车厢缓缓流淌,仿佛潮水一般蔓延,缓缓接近奎因的脚下。 曾经与她交过手的奎因很清楚这个女人究竟何等的可怕,她没有任何犹豫,抽身后跳离开,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而另一边的菲奥娜亦是如此,她并不了解黑魔法的可怕,但这浓稠的黑雾仿佛潮水一般,蔓延时甚至带着嗤嗤的声响。 毫无疑问,泥土都被腐蚀。 菲奥娜与奎因站在一起,眼睁睁瞧着那浓郁的黑雾覆盖了整个绿齿峰峡谷的地面,却不敢触碰分毫。 “苏木还在那里面。” 奎因咬紧了牙关,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菲奥娜转过目光,并没有开口。她很清楚苏木现在的境况,相当不利,尤其车厢表面的木质已经被腐蚀干净,铁皮也完全暴露。除了莱瑞拉,谁都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又能否会伤害到车厢里的苏木。 砰! 海克斯科技步枪忽然响起。 刺眼的火光伴随着子弹的出膛,在半空留下一道绚烂的痕迹,向着莱瑞拉的眉心而去。 黑潮汹涌,忽的涌动起来,仿佛触手一样的黑雾凶猛冲出,子弹射入其中,触手一样的黑雾轰然炸开,肉眼可见的气弧破裂,足以见到凯特琳手中这把步枪究竟有着怎样的威力。但一根触手破碎后,却有更多的触手接连出现,破碎的烟雾垂落黑潮之中,子弹也终于被拦了下来,而莱瑞拉的笑容不曾有过任何变化。 “来自进步之城的武器,威力不错。” 她抬头看向凯特琳,眯起眼睛。 但凯特琳却并没有开口,只是迅速地拉动枪栓,枪杆发出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又是一发可怕的子弹伴随着火舌凶猛出膛。 菲奥娜也动了。 她的速度很快,身形跳跃在浮出黑潮的石头上,不过转眼便到了莱瑞拉面前。手中蓝钢长剑掀起一片刺眼的寒光,然而黑潮翻腾,只是瞬间便化作无数的触手,仿佛茂密的丛林,疯狂扭动,将身形尚在半空的菲奥娜彻底淹没。 咻! 箭矢破空,奎因的身形跃上半空,脚下踏着崖壁上凸起的岩石,手腕扭动,一枚又一枚箭矢接连射出,而后腾空翻身,接连三支箭矢迅猛射出,在半空头尾相撞,扭曲的弧度穿越了无数触手,直射莱瑞拉面庞。 然而,莱瑞拉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萨科只是冷笑。 扭动的触手仿佛有着生命一般,挡下了可怕的子弹,抽断了致命的箭矢。而在车厢前方,莱瑞拉的面前,无数触手纠结在一起,仿佛即将绽放的花苞,但里面包裹的却是菲奥娜。 身形落地,奎因的脸色相当难看。 凯特琳的手指拂过大腿,抬起时已经捏住了一枚细长的铜色子弹。 “我会爆掉你的脑袋。” 她换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很快便重新瞄准了莱瑞拉的眉心。 “你可以尽管试试。” 相对于使用弩箭的奎因,莱瑞拉似乎更加忌惮凯特琳,她的目光始终看向险崖上方,虽然表情仍旧那么的随意。 触手扭曲在一起犹如花苞,被困锁其中的菲奥娜却忽然发力。 一抹森然的剑光卷地而起,协同着可怕的风暴,将所有触手都彻底破碎。她身形也腾空跃起,脚尖轻轻一点车厢边角,眸光凌厉,手腕毫不留情地翻转,一长一短两把蓝钢剑绞杀而去。 莱瑞拉猛地沉下脸来。 萨科忽的尖笑一声,黄色的匕首恰到好处地拦在剑锋交错之处。 然而菲奥娜的杀机还未停止,脚腕一转,腰肢扭过,身形已经错过萨科腋下,来到两人之间。她手中一长一短两把蓝钢剑划过完美的弧线,又一次斩向莱瑞拉的脖颈。 铛! 黄色匕首再次格挡。 萨科的本事不止是摆弄那些吓唬人的玩具。 身形交错,箭矢凌空射来,接连扭摆弧度,穿梭在密集的触手丛林。一连七射,奎因的眼睛已经出现血丝。 七星连珠,爆射如流火,迅雷之势破碎了拦在莱瑞拉身前的触手,余力不减地瞄准了她的眉心。 于此同时,海克斯科技步枪也响起子弹出膛的声音。 流光划过苍穹,携带着肉眼可见的火尾直射而来。 菲奥娜抽出身形,蓝钢断剑挑起一道完美的弧线,将萨科的匕首都击飞,同时反握长剑,旋身扫向莱瑞拉的脖颈,但求一击致命,不留后患。 “完美的配合。” 莱瑞拉忽的重新笑起来。 她终于不再托着下巴,而是挺直身形,也放下搭在一起的双腿。 手指虚空一点,漆黑的烟雾仿佛游蛇,勾勒出一座巴掌大小的复杂法阵。 黑雾席卷,黑潮蔓延,比七星连珠的箭矢更快,比爆裂出膛的子弹更快,比菲奥娜的蓝钢长剑更快,将她和萨科连同车厢一起吞没,转眼间便消失在绿齿峰峡谷,连同那淹没了整个峡谷地面的黑雾。 所有一切都忽然消失,化作一团黑影飘然离开。 奎因和凯特琳的脸色急变。 长剑折回,点在激射而来的箭矢上,差之毫厘便会丧命,却如此突然的情况下仍旧准确无误。剑身猛地扭曲成可怕的弧度,短短一瞬,菲奥娜便借力弹回,子弹凶猛地射入地面,掀起轰然的爆炸,泥土四溅,飓风呼嚎。 落地的菲奥娜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满是炸开的泥土,带着火药的气味。 “追!” 菲奥娜捏紧了蓝钢长剑,毫无停顿,紧随而去,目光也望向西北,眸光闪烁着森然狰狞。 “她带走了苏木!” 第40章 莱瑞拉 巍峨耸立的城堡并不是那么的尊贵,反而透露着可怕的阴森,黑色雾气游弋在城堡的每个角落,偶尔回荡的幽幽低吟,仿佛死亡的哀歌,轻轻拂动最本质的恐惧。 苏木醒来时,他已经到了这里。 整个城堡都找不到丝毫人迹,那些偶尔回荡的低吟浅唱,像是来自走廊两旁端坐的狰狞雕像。它们头上长角,身后也有尾巴,怒目圆睁,口中满是獠牙,手中持着地狱恶鬼的三头尖叉,就像书中描写的那样,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苏木走出宫殿大门,四周荒无人烟,只有漆黑的野草,冰冷的山风吹拂,背靠悬崖,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山里的夜晚很安静。 “见鬼...” 死死咬着牙关,苏木在心里不断地抱怨起来。 他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萨科动手将车厢翻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因为剧烈的撞击昏迷过去,对于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包括菲奥娜几人与萨科的激战,还有莱瑞拉的出现。 城堡的墙壁粉刷成漆黑的颜色,也或它们本就是这种颜色,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十分阴森。当苏木回头看去的时候,甚至能够见到城堡大门前,黑色地砖铺成的道路两旁点燃着忽明忽暗的幽冷鬼火,青色,一晃又变成了绿色,再变成红色,然后消失。 一团又一团鬼火飘在道路两旁的空中,上下起伏,透露着诡异。 “奎因究竟把我丢在了什么地方?菲奥娜呢?” 苏木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山风很冷,尤其是城堡背后的悬崖。 苏木已经去看过了,深不见底,如果从这里失足摔下去,肯定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又是一个寒颤。 原处有茂密的丛林,甚至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山峦起伏,雾瘴眯眼,他根本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也找不到自己应该去的方向。 “难道这里是萨科的...” 苏木皱紧了眉头。 他已经猜到奎因的计划又失败了,而且自己也被抓走了。 “很遗憾,这里和萨科并没有任何关系,虽然他不太愿意离开,但我还是把他撵走了。” 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苏木的脑袋里忽然出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场景,那是他一直都在努力遗忘的事情。然而,熟悉的声音又唤醒了这些,包括那副可怕的笑容,让他狠狠地颤了一下。 “你很怕我?” 莱瑞拉走到苏木面前,手里端着高脚杯,里面盛满了鲜红的液体。 “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叫莱瑞拉。” 她伸出手来。 白皙修长的手指,漆黑的指甲,苏木很不愿意见到这个女人,但终究还是见到了。 尽管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个女人抓来。 “你...你好...” 苏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惧,露出一副难看的笑容,两只手握在一起,尽管他的掌心已经满是冷汗。 莱瑞拉笑了起来,并没有在意这些,而且很快就松开。 “要来一杯吗?上百年的红酒,味道很不错。” 她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 “不必这么紧张,我对你没有什么恶意,酒也只是单纯的酒。你很聪明,不需要我继续多说,所以,要不要尝尝?” “我知道...” 苏木吞了口唾沫,尴尬地笑着,却也渐渐冷静下来。 “你要杀我很简单,也许连一根手指都不需要,可你并没有这么做...我想不通你要干什么,我只是一个平民,也许算半个贵族,但也只是劳伦特庄园里的一名学员,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 “你可以会。” 莱瑞拉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她神秘地笑着,转身向着城堡走去,尽管没有开口,但苏木很清楚自己应该跟上,而且最好打消逃走的念头。在这个地方,他没有任何能力可以逃走,尤其这种做法会触怒莱瑞拉,至于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重新回到城堡,在一间相当阴暗的房间中,苏木见到了墨渊。 房间里有一张圆桌,莱瑞拉正坐在主位上,在她身后则是一排酒柜,旁边挨着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黑色封皮的书籍。房间里有另一扇门,苏木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但充斥在这个房间的气味,很难闻的气味,像是混合着各种药材一样,还带着淡淡的腥气,血一样的腥气。 他有些拘谨的坐在莱瑞拉对面,墨渊就摆在面前。 “这把刀...” 莱瑞拉取了一只高脚杯,并且倒上那所谓的上百年份的红酒,而后推到苏木面前,重新坐下。 “我建议你最好把它丢掉,虽然不太可能,但我可以尝试着帮你。” “理由。” 苏木皱起眉头,已经彻底放松下来。 也或是破罐子破摔,来时的路上他已经考虑了很多。 没办法逃走,也没能力反抗,怕死是必然的,但这种境况下,恐惧与慌乱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接受,然后寻找机会。 他欣然接受了红酒,因为这东西闻起来并不像朗姆酒一样刺鼻。 “理由我有,但你不会想知道的。” 莱瑞拉的眼神中带着欣赏,她喜欢苏木的表现。 “这把刀的来历并不是那么乐观,劳伦特伯爵不知道,那个来往德玛西亚与艾欧尼亚的商人也不知道,也许在整个瓦洛兰,甚至整个符文之地,知道它来历的人都不超过五个。而很巧合的是,我恰好就知道它的来历。但我的能力是不是能帮你摆脱它...” 莱瑞拉摇了摇头,她也无法确定。 苏木将眉头皱得更紧。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把刀并不是在瓦洛兰出生的。” 莱瑞拉仍旧保持着笑容,她并没有说得很明白,指了指南方,又指了指上面。 这样的表达让苏木很困惑。 “你的决定呢?要不要尝试着摆脱它?” 莱瑞拉撑着下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 苏木也抿了一口,味道相当不错,尽管有些不太适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拒绝。” 放下杯子后,苏木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然后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死死盯住了眼前这个不像是正常人类女人。 “还是说说你找我究竟为了什么吧,而且,我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又为什么会被你抓到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你的问题真多。” 莱瑞拉耸了下肩膀,稍微思考片刻,然后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 在她面前,空气像是水波一般荡漾开来,仿佛一面镜子,有限的空间里走马灯似得晃动着许多画面,最终定格在绿齿峰峡谷。这幅场景让苏木感到陌生,但他并没有开口,眼睛死死盯着不断转换的画面。 绿齿峰峡谷的尽头,一辆马车正风驰电掣地冲来。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是那些苏木没有见到的事情,包括莱瑞拉将他连同车厢一起带走,经过德玛西亚雄都附近,一路向西北而去,来到了雄都北边的山麓,深入山林。画面终止在城堡出现的时候,而苏木也终于搞清楚了他昏迷后的经过。 菲奥娜,奎因,再加上凯特琳,三个人加起来也不是莱瑞拉的对手。而自始至终,这个女人不过是打了个响指,苏木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我的祭司们在这里建造了这样一座圣地,但他们平时不会出现在这里。圣地,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不会靠近,而你在这里也可以安静舒适地生活,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莱瑞拉又点了一下手指,画面消失。 她轻轻靠在座椅上,优雅的模样,脸上始终带着平静的笑意,甚至有些温柔。 “但我并不想要这些东西,我只想回去。” 苏木看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相当平静。 这样的回答对于莱瑞拉而言并不值得意外。 “我从没指望过你现在就答应我成为我的东西,尽管我很想要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但总有一天,你会自愿来我这里寻求帮助,成为我的东西,也或与我合作,这是既定的命运。” 莱瑞拉的微笑更加浓郁。 “不要否定,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能预料,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像我所说的那样,而且我也有着足够的诚意。不过在那之前,为了表达诚意,我可以为你解答很多困惑,虽然有些东西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能回答的那些,你肯定很想知道。” 她坐起身子,重新用手臂撑住下巴,笑意盈盈地看向苏木。 “比如...你为什么会来到符文之地,又为什么可以听到娑娜的声音。” 苏木刚刚端起的酒杯忽的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猩红的酒液流淌着,映出了那张不敢置信的脸庞。 “有人使用了召唤魔法,而且是很强的召唤魔法,这个魔法的气息在你身上还有着些许的残留。尽管只是很微弱的一些气息,但这个魔法的强大与复杂,却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企及的。” 莱瑞拉笑盈盈地看着苏木。 “至于为什么可以听到娑娜的声音,这也与那个召唤魔法有关,它太强了,强得不可思议,甚至对你的身体产生了影响,让你变得更加亲近魔法元素,尤其是精神领域,和我一样,甚至比我的身体更加亲近魔法的本质存在。”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所以我说,这个魔法的强大与复杂,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企及的,而使用了这个召唤魔法的人,或者说生灵,绝不会在瓦洛兰,所以你最好放弃寻找这位存在的想法,找不到的。” “你到底是谁?!” 苏木猛地拍桌而起,死死地盯住了眼前的莱瑞拉。 黑魔法师,也是魔法师,而同样作为魔法师的崔斯特却从没有怀疑过他的来历,完全相信他就是来自那个被诺克萨斯的铁骑践踏过的村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 魔法是一种奇怪的力量,使用它的人也有强弱之分,但崔斯特在德玛西亚雄都引起的影响,已经足够说明他的强大,甚至那段时间里,每天都会有钢铁洪流一般的军队四处巡逻,搜查他的去向。 菲奥娜,奎因,加上凯特琳,三个人也不是莱瑞拉的对手。 她看到了崔斯特也没能看到的魔法气息残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莱瑞拉晃了下杯子里的红酒,笑意更浓。 她将酒杯放在桌面上,手指撩起发梢,不知从哪里捏住了一支黑色的玫瑰在手里把弄。 “我已经活了上千年。崔斯特?他没资格和我比!” 第41章 困惑重重 人类的寿命至多百年,在苏木的认知中,无论哪个地方都是如此,包括瓦洛兰和整个符文之地。千年?那是人类不可企及的时间长河,任谁也无法活过上千年的时间,而那些出没于神话故事中的长生药,也不过是人们美好的奢望,仅此而已。 假如真的有人活了上千年,而且她就在面前,又会作何感想? 苏木不知道,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从莱瑞拉的神情中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并没有撒谎,她真的活了上千年的岁月,是普通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 “魔法?” 苏木瞪大了眼睛。 这是唯一的解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莱瑞拉不置可否,但她并没有更多的解释,反而将目光望向远方,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能够看穿这许多墙壁的阻隔一样。 “你的朋友来接你了。” 她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分别的时候到了,但在临别前,我得给你个忠告,小心萨科。他是个疯子,一旦盯上了某个目标,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弃,除非把他送进监狱并让他永世无法逃出,或者彻底解决这家伙,否则他的暗杀将永无止境。很不幸,你遇到了他,而且成了他的目标,尽管这只是个巧合。” 莱瑞拉耸了耸肩膀,没有什么动作,但四周的墙壁却忽然渗透出层层的黑雾,将她身影缓缓吞噬。不过一晃眼的时间,莱瑞拉就已经没了踪影,再看去,旁侧墙壁上的木门也同样消失不见,只有丢在地上的一朵黑色玫瑰,仅此而已。 苏木不能理解其中的奥妙,也没有在意那朵玫瑰。 但莱瑞拉的话却让他阵阵烦心。 召唤魔法将他带到了这个世界,究竟是谁,什么目的,这是莱瑞拉都不知道的事。但相较于这些,她口中所说的其他那些,例如墨渊,也或自己终有一天会心甘情愿成为她的东西,诸如此类... 这才是苏木最担心的问题,同样毫无头绪。 轰——! 巨大的响声忽然响起,回荡在整个城堡,苏木也猛地惊醒过来。 他犹豫了片刻,仍旧选择拿上黑刀墨渊,而后匆匆转身,却在开门时又止住脚步,回头看向这整个房间,眼神满含着复杂。 最终,苏木转身来到那排书架前,目光很快地扫过书脊上标注的古老文字。这些问题带着现在所使用的字体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困难,但并不影响什么。 《魔法基础》。 《魔法的进阶与理论》。 两本并不算那么厚重的书籍被苏木塞到背后,藏在裤腰的地方,确定了宽松的上衣并不会轻易暴露后,这才急匆匆地离开。 房间里残留的朦胧黑雾悄悄流转,随着门扉的关闭,终于消散。 ... 冲过宽阔的走廊,在两旁恶鬼雕塑的注视下,苏木见到了杀气腾腾的菲奥娜和满脸警惕的老彼得,但奎因和凯特琳却并没有出现。 透过已经破烂的大门,苏木见到了远处的山林间出现了许多晃动的火光。 “小苏木?!” 见到苏木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面前,菲奥娜和老彼得明显地愣了一下,大概他们已经做好了相当坏的打算。但苏木却毫发无伤地出现,无论菲奥娜也或老彼得,都表现出了相当的怀疑。 很快,老彼得就确定了苏木的身份,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是别人无法复制的,而这些也只有老彼得才能看得出来。 “莱瑞拉呢?” 菲奥娜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眼前这个是真正的苏木,而不是那个女人假扮的。 “不知道,她已经走了。” 苏木很诚实,他知道自己应该隐瞒什么,应该说些什么,而菲奥娜和老彼得的见识显然比他更多,也许一切无法想通的困惑可以在他们这里得到答案。 但老彼得制止了苏木。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奎因和凯特琳还在山下跟那些异端纠缠,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他有着绝对的话语权,菲奥娜也不能质疑。 苏木很聪明,一直都很聪明,简单的一句话就已经明白了眼前的形势,就像莱瑞拉之前说的,这里是圣地,那些投靠她的家伙没有资格靠近,更不要说住在这里。正因如此,山下才是最危险的地方,而奎因和凯特琳则是充当了诱饵的身份,帮助菲奥娜和老彼得冲到山上。 山路崎岖难走,苏木很辛苦地跟在菲奥娜和老彼得身后。 这两个人像是丛林里的猎豹,更像两只猴子,崎岖不平的山路对他们而言根本没有任何难度,一些苏木从未见过的潜藏危险,例如那些红艳好看的巨大花朵,它可以吞下一整头野狼,如果不是老彼得提醒,苏木现在已经成了它的肥料。 一路冲下山去,苏木早已经气喘吁吁,满身灰尘,狼狈不堪。 而菲奥娜和老彼得却游刃有余,他们拉着苏木藏身在一片灌木丛的后面,偷偷抬头,可以看到不远处有火把的光芒出没在丛林之间。嘈杂的脚步声,辱骂的怒喝声,都可以听到。 这些投靠在莱瑞拉麾下并成为崇尚黑魔法的异端的家伙四处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们大部分穿着宽大的黑袍,有些人则持着长矛也或刀剑,粗鲁地砍断那些碍事的藤蔓。火光映照下,地面上可以见到一些血迹,还有被不断践踏的尸体。 在这些尸体上,苏木看到了奎因留下的致命弩箭,也或被子弹洞穿的可怕伤口,惨不忍睹。 老彼得学了一声鸟叫。 短短片刻,华洛刺耳的唳啸忽然响起,那巨大的身影在月夜下从天而降,并引来了许多异端。 “华洛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不用担心我们,最迟明早咱们就会在劳伦特庄园见面!” 老彼得急匆匆道了一声,而后便从口袋里抽出麻绳,将不明就里的苏木吊在华洛的鹰爪上。 呼啸的狂风迎面而至,将苏木到了嘴边的话尽数灌回去。 失重,腾空,尽管华洛的身上绑着许多绷带,眼神看起来也没有过去的神采,但它仍旧拥有可怕的力量与速度,很快就带着苏木冲上天空,来到魔法也遥不可及的高度,向着德玛西亚雄都飞去。 回头看去,苏木终于适应了汹涌的风岚,他神色慌张,拼命地嘶喊着,挣扎着,却不能阻止这一切。 夜色下漆黑的丛林渐渐远去,游弋在黑暗中的星火也悄悄消失。 回到劳伦特庄园时,已经到了深夜的凌晨,华洛已经没办法坚持下去,伏在苏木房间的窗台上就睡着过去。但同样站在窗台旁的苏木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已经冷静下来,却忍不住担心。 他们是否能安然归来,仍旧无法确定,但有一件事苏木已经想得很清楚,也是老彼得没能说出口的那些。 留在那里,他只是个累赘。 苏木捏紧了挂在腰间的墨渊,又低头看向它。 “莱瑞拉说它不是在瓦洛兰出生的...” 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苏木想不明白。 他将墨渊从腰带上解开,丢在床头的柜子上,重新趴在窗台上,眼神始终看向庄园大门,整整一夜。 黎明的晨光撕裂黑暗,吞没了浩瀚星空,而苦苦等了一夜的苏木也终于见到了出现在庄园大门前的菲奥娜几人。 菲奥娜的身上染了不少血迹,而且手臂上的盔甲也出现了裂痕。奎因和凯特琳看起来更加狼狈一些,满身的血迹和伤痕,头发上也带着树叶,脸上满是泥土。相较她们三个,只有老彼得的模样毫无变化,并不狼狈,也没有受伤,甚至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血迹,手里还提着一瓶刚刚喝了几口的朗姆酒。 “终于回来了,谢天谢地!” 苏木的眼神亮了起来,急急忙忙冲出去迎接。 华洛也苏醒过来,并没有鸣叫,直接从窗台飞了过去。 “那些该死的异端,早晚把他们一锅端了!” 奎因不断地抱怨着,脸上满是恼怒。 她的伤势最多,尽管并不严重,但处理的时候却免不了龇牙咧嘴地倒吸凉气。而凯特琳的伤势更少一些,菲奥娜也只是左边的手臂挨了一刀,都不严重,简单的消毒包扎就好。 在苏木的房间里,大堆的纱布绷带和酒精已经摆在桌子上。 “你看起来真惨。” 苏木正给凯特琳的伤口包扎着,忽的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奎因,眼神中带着嘲笑。 菲奥娜在帮她消毒,而老彼得则是站在一旁,靠着墙壁,悠哉悠哉地喝酒。 已经彻底轻松下来,当然要报复几句,毕竟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家伙不靠谱的计划,负责也不会出现这些情况。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奎因的嘴角抽了两下,咬牙切齿地瞪起眼睛。 而苏木却只是耸了耸肩膀,回过头去继续帮凯特琳包扎伤口。 “我知道你对奎因有些不满,毕竟两次充当诱饵都冒着生命危险,而且计划都失败了,但这不怪奎因。” 菲奥娜抬头看向苏木,不由得苦笑出声。 “而且这次去救你,奎因也是自愿揽下了最危险的诱饵任务,如果没有她,我们不会这么轻易找到你。何况,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还要拖延时间,受伤在所难免。” “我知道...” 苏木悻悻地低下头去,菲奥娜已经开口,他自然不会反驳什么。 却正对上凯特琳戏谑的目光,她似乎看出了什么。但苏木并不打算解释,翻了个白眼就继续埋头清理伤口。 他的手法相较于菲奥娜而言太过生疏,奎因和凯特琳的包扎几乎在同一时间结束。 “我现在很好奇。” 凯特琳活动下手臂,似乎松了口气,而后抬头看向正在收拾药箱的苏木。 “那个女人把你带走了一整天的时间,但你身上却一点伤痕也没有。而且老彼得先生说他们找到你的时候是在一座古堡的走廊上,那个女人不在,萨科也不在,营救计划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我不明白她这么做的意义。” 顿了顿,凯特琳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仿佛那把海克斯科技步枪的枪口一样,指向苏木。 “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42章 黑色的玫瑰 凌厉的眼神仿佛枪口一般,死死盯住了正在收拾药箱的苏木。无论凯特琳也或菲奥娜,包括奎因和老彼得,他们的眼神中都带着深深的疑惑与警惕。 黑魔法师莱瑞拉,这个身上充满了谜团的家伙绝不是一个善人,她的存在足够让在场的几人感受到深深的威胁。而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家伙,她带走了苏木,整整一天一夜,偏偏苏木又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那座阴森的城堡里,菲奥娜和老彼得的营救计划也顺利得不可思议。 串通与阴谋的味道。 凯特琳眯着眼睛,不肯放过苏木脸上的任何变化。 “我...也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木早已经料到了这样的局面,换做是他,同样会产生这样的怀疑。 隐瞒并不是理智的决定,所以苏木很坦诚地说明了一切,只是忽略了其中某些不能告诉别人的东西,比如,他的来历。莱瑞拉知道他并不是瓦洛兰的原住民,更感受到了他身上残留的召唤魔法的气息,而这些都是不能被别人知晓的隐秘,为了保护自己,也避免他们为此遭遇牵连。 怎样的牵连,苏木已经可以想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苏木曾读到过这样一句话,可以很适合地用在他身上。一旦他的来历被人发现,后果将会如何,苏木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所以最明确的决定就是暂且隐瞒下来,最好就此烂在肚子里,天知地知,莱瑞拉知,那个召唤他来到瓦洛兰的人知,仅此而已。 “还有这把刀。” 苏木将自己在那座城堡所经历的一切都说了出来,目光又转向床头的柜子上。 墨渊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莱瑞拉说这把刀并不是在瓦洛兰出生的,但具体怎么回事,她告诉我的那些,我不太明白。” 苏木叹了口气,愁眉不展。 他将莱瑞拉的动作复述一遍,而后便不再开口。 “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东西可说了吗?” 老彼得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神情似乎有些凝重。 “任何细节都可以,对待一个活了上千年的黑魔法师,我们必须更加谨慎细心才行。” “细节...” 苏木挠了挠头发。 凯特琳仍旧盯着苏木,眼神中的警惕与怀疑更多了几分,因为苏木并没有隐瞒莱瑞拉说过的其他那些,就像总有一天他会自愿去找莱瑞拉之类,而这也是凯特琳怀疑的根本原因。 但菲奥娜和奎因已经挪开目光,她们与苏木已经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也相信他的一切,至于莱瑞拉所说的那些,根本不能改变什么。而更了解苏木的老彼得这样开口也是等同表态,他与苏木的相处时间最长,做出的判断也有着足够的说服力。 许久,苏木才终于开口。 “房门,那个房间的墙壁上有一扇房门,莱瑞拉离开后,那扇门也一起消失了,但房门后面究竟藏着什么,我根本没机会看到。除此之外...” 他轻轻摇头,却很快又想起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老彼得。 “对了,还有一朵黑色的玫瑰花,应该是玫瑰花。我问过莱瑞拉的身份,她没有明说,只是拿出了一朵黑色的玫瑰花。就是那个时候,她告诉我她已经活了上千年,还说崔斯特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黑色的...玫瑰花?你确定?” 老彼得猛地沉下脸来,眼神比起利剑更加可怕。 这种反应让苏木有些始料未及,愣在原地。而菲奥娜,奎因,包括凯特琳也同样不能理解,她们不明白老彼得为什么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玫瑰花,黑色的。” 苏木缩了下脑袋。 咔! 指节的声音清晰可闻。 老彼得的手臂都暴起一根根虬结的血管,看起来颇为狰狞。尽管他已经在控制自己的表情,却仍旧阴沉可怕,而苏木也挪了挪身子,离得远了一些,菲奥娜奎因也都扭头看来,表情意外。 “黑色的玫瑰花?这代表了什么吗?” 凯特琳看了眼苏木,豪不知趣地开口询问。 菲奥娜和奎因仍旧保持着沉默。 她们很清楚老彼得的身份,而这样一个能够让他露出如此表情的消息,已经不是她们能够接触的了。 整个房间里,只有苏木和凯特琳不太清楚老彼得的身份。 而苏木很了解老彼得,也从没有见过老彼得露出这种表情,所以他怕了。但凯特琳不怕,甚至很好奇,眼神偶尔瞥向苏木,仍旧保持着怀疑与警惕,却落在老彼得身上时,带着些许的凌厉。 就像审问一样。 “以后再遇到那个叫劳瑞拉的女人,你们只需要想办法躲开就好,其他的不要多问。” 老彼得看了凯特琳一眼,伸手捞回那瓶朗姆酒狠狠灌了一口,又看向苏木。 “至于她跟你说过的那些,什么总有一天你会自愿去找她,当成是放屁就行了,不要多想。但有关那把刀的事...这把刀你不能留在身边,暂时交给我来处理。还有,奎因,你去军营里借匹马来,我要出城一趟,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擅作主张,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老彼得就上前将摆在床头柜上的墨渊拿起,转身走向门外。 凯特琳的眼神已经相当阴沉。 开门后,老彼得忽然站住脚步。 “在这个房间里说过的一切,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来自皮城的小姑娘。” 他微微转头,但苏木和奎因菲奥娜并不能看到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凯特琳忽然瞪大了眼睛,瞳孔也剧烈收缩,身子都僵在原地,轻轻颤抖着,额头上也可以见到细密的冷汗。 而后,她艰难地,缓缓点头。 “忘掉这些。” 老彼得又道一声,开门离开。 奎因和菲奥娜似乎明白了什么,皱着眉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凯特琳,摇头叹息。只有苏木不太知道怎么回事,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脸上满是疑惑。 “老彼得不是你能质疑的,凯特琳。” 奎因苦笑着起身,走到近前。 “听他的,忘掉这些。” “...好。” 凯特琳僵硬点头,忽然丢掉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缓缓留下,浸湿了胸前的衣衫。 对于这些,奎因并没有多说什么,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房间,带着华洛一起。 她需要按照老彼得吩咐的那样,去军营里给他借匹马来。 “你先回去客房休息吧。” 顿了片刻,菲奥娜眼神平静,却不容置疑。 “你需要休息。” 闻言,凯特琳看她一眼,唇角颤了几下,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最终苦笑着点头,顺从地起身离开房间,将房门也带上。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苏木和菲奥娜。 这样的情况让苏木有些尴尬,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菲奥娜也始终平静地盯着苏木。 “那个...” 犹豫许久,苏木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抬头,试图缓解僵硬的气氛。 “把你藏在裤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吧。” 菲奥娜打断了苏木的话,不冷不热的语气略显生疏。 那古井无波的眼神,让苏木猛地一阵心慌。 “我们都看到了,你忘了把它藏起来。” 菲奥娜再次开口。 而苏木也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尤其刚才收拾药箱,他背对着奎因和菲奥娜弯腰时,藏在那里的两本书很容易就会暴露出来。 《魔法基础》,《魔法的进阶与理论》,两本书已经摆在桌面上。 菲奥娜始终保持着平静,但她看到这两本书时仍旧眯了下眼睛,而后上前翻阅起来。 苏木在旁边垂着脑袋,他有想过解释什么,但这些想法在看到菲奥娜专注的样子时,还是没能开口。 两本书并不是很厚,而菲奥娜看的速度也很快,当第二本书的最后一页被重重盖上时,菲奥娜忽然笑了下,一闪即逝,苏木也没有见到,但她看似平静的脸庞却悄悄放松许多。 “很普通的魔法理论知识。” 菲奥娜将两本书重新丢给苏木。 “德玛西亚抵制魔法的存在,而且有着相当完整的法律针对魔法,但有关书籍的方面却并没有那么严格,何况它们只涉及到最基础的理论知识,更没有牵扯到邪恶的黑魔法。” “我...可以留下它们吗?” 苏木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菲奥娜,而后者也给予了明确的肯定。 心情大起大落,苏木险些没控制住,兴奋地跳起来。 “留下吧,最好把它们藏起来,不要被别人看到,否则说不定会有人借题发挥,诬陷你想要学习魔法之类。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看,可以,学,不行。但也没必要太过担心,我相信你,而且就算被发现了这两本书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你可以通过它们来更多地了解魔法,这对你以后遇到使用魔法的敌人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菲奥娜耸了耸肩膀,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会被发现的可能。 “把桌子上没收拾干净的继续收拾干净,然后下去吃早餐,我去叫凯特琳。” 对于苏木的兴奋,菲奥娜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反应,转身离开。 “对了,今天的训练取消,你和我都需要好好休息,还有凯特琳,她需要更多的休息。” 留下这句话后,菲奥娜才终于推门走出去。 只剩下苏木的房间里很快响起一声压抑的欢呼,门外还没有走远的菲奥娜可以很清楚地听到,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但笑过之后,她的眼神却变得相当凝重。 “黑色的玫瑰...” “乐芙兰...” 第43章 墨渊 餐厅里,阿尔杰三兄弟早已经等候多时。 凯特琳还在房间里,敲门时只说自己没什么食欲,而后就再没有任何回答。菲奥娜知道她还在生闷气,也就放任随意,与苏木一起来到餐厅。 相较于往日的早餐,现在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桌面上干干净净,别说早餐,就连米歇尔也没有出现。 劳伦特三兄弟早早就已经入座,肯迪纳和克莱恩低声议论,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阿尔杰只是平静地看着早报,只在苏木落座时投去一个善意的微笑,而后便重新垂下头去,对于早餐的问题似乎并没有任何关注。 “米歇尔呢?” 菲奥娜微微皱眉。 自从劳伦特家族的风波之后,整个劳伦特庄园就变得空旷下来,除却菲奥娜与她的三位兄长,就只有苏木、米歇尔和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的仆人住在这里,奎因只能算是客人,薇恩也是暂住。换句话说,整个劳伦特庄园仅有的仆人寥寥无几。尽管菲奥娜已经对外招工,这占地辽阔的庄园需要足够的仆人打理,但收效甚微。 偶尔有人前来应聘,却总是别有用心。 这些事情苏木并不知道,只有些许的了解。 “不知道。” 阿尔杰目光不离早报。 “庄园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咱们就这么多人,但谁都没见到米歇尔去了哪里。我已经吩咐他们去找过,还没找到。” 菲奥娜的目光看向周围。 作为仆人,在主人用餐时需要在旁服侍,却比起之前少了几个,应该是去找米歇尔了。 “你们都没见到米歇尔吗?” 菲奥娜又问了一声,但得到的答案就像阿尔杰所说的那样。 “薇恩呢?” 苏木也察觉到不对。 阿尔杰终于抬头,他当然知道薇恩的情况,只是先前没有想到。 “去个人到我房间里看看...算了,我自己去。” 菲奥娜猛地沉下脸来,匆匆起身就离开了餐厅,苏木也急忙跟上,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阿尔杰看着两人一起离开,眉关轻蹙,却不过轻轻摇头便罢,重新将目光挪回到早报上。对他而言,薇恩的情况如何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在奎因而言比较重要罢了。 虽然薇恩暂住在劳伦特庄园,但阿尔杰没有看管她的必要。 一路来到菲奥娜的房间,这还是苏木第一次进入这里。 简约大气的布置,与他想象中的女性化风格相去甚远,无论床铺也或摆设,都是贵族中最普通的那类,和苏木的房间也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角落里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作为家主需要学习的书籍,涉及到交谈技巧、政治理论、为人处事学之类,林林总总不下百本。 但房间里却一片平静,打开的窗户吹来略带着燥热的夏风,窗帘轻晃,投下斑驳的光影。 “没人?” 苏木收回目光,看向菲奥娜。 但后者的脸色却更加阴沉。 她很清楚自己离开时将薇恩关在了自己的房间,而且吩咐过米歇尔要照顾好薇恩的起居饮食。但现在米歇尔不见了,薇恩也不见了,如果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任谁都不会相信。 打开的窗户,三层楼高度,并不是谁都能跳得下去。 何况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薇恩。 菲奥娜在门口看了许久,目光凌厉,带着阴沉,而后快步走到窗前,目光透过窗口转向下方,忽的一拳砸在窗台上,发出砰的一声,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救人!” 不由分说地,菲奥娜径直从窗口一跃而下。 苏木瞪大了眼睛,有些无法相信,但菲奥娜的表现已经足够让他猜到很多东西。然而,三层楼的高度,这绝不是苏木能够承受的,他很着急,却并没有慌乱,在相较他的房间而言同样的位置上找到了医药箱,拿上后才转身冲出房间,在花园里找到了房间窗户下面的菲奥娜。 米歇尔正躺在草地上昏迷不醒,她脸色惨白,衣衫凌乱,两只手臂都呈现着诡异的扭曲,显然已经严重骨折,包括其中一条腿,也是如此。但相对与米歇尔脑袋下大片的血迹,这些已经不算什么。 苏木猛地僵在原地。 “医药箱!” 菲奥娜将手从米歇尔的脖颈上收回,稍稍松了口气,却仍旧严肃。 苏木终于回神,匆忙将医药箱打开,推到菲奥娜的手边。 消毒,清理伤口,包扎,菲奥娜足够冷静,但苏木很清楚地看到她的手指在颤抖。 “你去找人帮忙把她抬去外面,米歇尔的情况很危险,快!” 丢下手里的绷带,菲奥娜并没有收拾的打算,迅速地吩咐一声,而后便冲向庄园里另一个方向。 苏木自然不敢大意,回去餐厅叫上所有仆人,将米歇尔小心翼翼地抬到庄园门外。而菲奥娜的动作更快,她已经牵来了马车,见到米歇尔终于送来,当即搭手帮着一起把她送进车厢,而后便不再理会其他,策马冲上街道。 雄都有专业的医疗机构,菲奥娜需要尽快把米歇尔送去才行。 所幸米歇尔还留了一口气在,但情况仍旧不容乐观。 “薇恩...” 苏木站在庄园门口,看着马车渐渐消失,猛地捏紧了拳头,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 一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却险些成了杀人的罪犯,苏木无法想象薇恩是怎么狠下心来将米歇尔推下十米高的窗口,但这件事根本没有其他可能。尽管无法相信,可除此之外,苏木想不到其他人,只有薇恩才能做到这些,也只有薇恩才具备足够的动机。 为了报仇,所以宁愿伤害一个无辜而温柔的女仆小姐? 苏木的脸色有些狰狞。 周围的仆人们噤若寒蝉,他们从没见过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苏木露出这种表情。 “米歇尔还好吗?” 阿尔杰从庄园里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担忧。 肯迪纳和克莱恩也跟在一旁,但他们也只是出来看看情况,并不在乎米歇尔的死活。 “不清楚。” 苏木看了三人一眼,并没有与他们多说的打算。 那片草丛里的血迹已经干涸变黑,米歇尔坠下窗台,至少在三个小时以前。而那段时间,苏木才刚刚回到庄园,却一直没有听到过任何声响。也就是说,米歇尔是在他回来之前就已经被推下窗台。 薇恩也不知去向。 一个人从十米的高度坠落砸在草地上,声响绝对会惊动住在附近的阿尔杰三人,但他们却根本没有探究的打算,也或早就已经知晓,却无动于衷,任由米歇尔躺在那里,生死由命。 苏木很烦。 他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在这里与阿尔杰三兄弟闹翻并不是明智的选择,而且真正的凶手也不会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毕竟无关任何利益纠葛。 只有可能是薇恩。 “可怜的姑娘。” 阿尔杰假惺惺地叹了口气,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苏木已经转身离开。 他生怕自己继续待在这里会忍不住心里的冲动。 至于阿尔杰三兄弟要做什么,苏木懒得理会,他只是不想再看到那些虚伪的嘴脸。 回到房间,苏木便关门上床。 却刚刚躺在床上,苏木就忽然愣了一下,而后受惊般猛地弹了起来,落在床边,又伸手将被子小心翼翼地扯开,额头上都渐渐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不...不可能...”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都变得僵硬冰冷,一点一点的将被子拉开。 直到那一抹熟悉的黑色出现在视野中,苏木浑身一颤,丢开手里的被子转身就跑,摔在地上也拼命地远离,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他面色惨白,躲在房门后的房间角落,缩如针芒的瞳孔中映出了床上的模样。 墨渊。 黑刀墨渊,本应该被老彼得带走,却此时的它正静悄悄地躺在床上。 苏木很确定老彼得已经把它带走了,他说过他会想办法处理掉这把刀,甚至为此让奎因去军营里借了匹马,要将它带出雄都。 虽然不知道老彼得为什么会选择相信莱瑞拉的话,但那家伙从来不会搞这种恶作剧。而黑刀墨渊也肯定已经被老彼得带着离开,这是不争的事实,可偏偏它就出现在苏木的床上,回到了苏木的身边。 就像乐斯塔拉女士口中所描述的叆华一样,总会回到娑娜的身边。 苏木的嘴角颤抖着,他悄悄起身,尝试着靠近,生怕惊动了什么的模样。 “你...会不会说话?” “喂?!说话!” 尝试了几次之后,苏木很快就选择了放弃,他确实在拿墨渊与叆华作比较,而娑娜也多次透露过,叆华跟她之间存在着真正的交流。但现在的情况看来,墨渊与叆华很像,只是那所谓的交流却并不存在。 魔法器具? 苏木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如果只是魔法器具,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莱瑞拉说是帮我摆脱它,难道...” 后面的东西,苏木不敢去想,也无法去想。 他已经接受了墨渊回来的情况,却仍旧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这并不是苏木想见到的,也不愿意与这种东西产生任何关系。 可偏偏像是被盯上了一样。 莫名的恐惧在心里不断滋生,恐惧无声蔓延,像是漆黑如墨的深渊。 “老彼得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我擅作主张,可是...可是...” 苏木的呼吸都在颤抖,他重新躲在门后的角落里,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床上的墨渊,闪烁着犹豫的光芒。 第44章 灵魂中的异物 乐斯塔拉女士的庄园位于贵族生活区的一个角落,相对于其他位置来说很不起眼,但就是这样一个并不起眼的位置,却坐落着整个德玛西亚最为豪华的庄园。 占地超过一百公顷,高山流水于其中,亭台水榭转回廊,宏伟的城堡坐落在白石山腰,景林花园搜罗天下奇珍。古色古香的优雅渗透在庄园的每个角落,大气之余又带着常人望而不及的华贵。这仅仅只是一座庄园,却足以见识到乐斯塔拉女士所拥有的实力以及财力,这是大半个德玛西亚贵族所拥有的资产加在一起也无法与之相比的厚重。 没有哪个贵族庄园里的人不知道乐斯塔拉女士,以及她的住处。 而苏木犹豫了很久,终究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没有更多的耐心等老彼得发现墨渊失踪再回来决定如何去做。 无论是莱瑞拉先前与他说过的那些,明里暗里的提示,也或老彼得对待墨渊的态度,都让苏木没办法做到安心。他对魔法并没有太多了解,而魔法衍生出的魔法器具更是一个陌生的领域,面对未知,谁也没办法保证自己可以做到坦然自若。 回想起莱瑞拉的说辞,苏木更多了些担忧。 他将魔渊用一块丝绸遮住,提在手里,按响了庄园的门铃。 很快,一辆马车就出现在苏木面前。 马匹神骏,车厢豪华,贵族大气显而易见。 “您好,苏木先生,乐斯塔拉女士吩咐我来带您去客厅。” 马车上的女仆小姐毕恭毕敬,而后便摆好了进入车厢的阶梯,服务周到,细致入微。 这让正在考虑说辞的苏木有些反应不及。 “乐斯塔拉女士...知道是我来了?” 他张了张嘴,有些发呆。 女仆小姐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却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回答更多,又做了个请的姿势。 苏木沉默下来,他不知道乐斯塔拉女士为什么会知道客人的身份,但这确实给他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麻烦。习惯性的衣着,仍旧是那身平民才会穿的素白短衫和黑色长裤。而曾经有过类似经历的苏木很清楚,哪怕这些人只是贵族庄园里的仆人,但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优越感却会让他们自认为比起平民更高一等。 尽管这位女仆小姐的表现并无瑕疵,但苏木仍旧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鄙夷和困惑。 坐在车厢里,苏木可以通过窗口看到外面的景色。 白砖铺成的小路两旁满是精致的园艺,以及各种或大或小的石雕、根雕,摆放在草丛也或搭配园艺,看起来相当优雅。但这些并不是苏木能够欣赏的,他也没有欣赏这些景色的水平,很快就收回目光。 小路绵延向上,马车的速度并不是很快,走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来到山腰的白石城堡。 就像在外面见到的一样,这座城堡不仅雄伟,而且洋溢着贵气。 寻常庄园里可不会建造城堡,也不会出现钟楼灯塔之类,但乐斯塔拉女士这里却应有尽有。而城堡的内部,客厅里,各种奢华的装饰早已经让苏木吃惊得合不拢嘴。 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平民小子,但劳伦特庄园里能够接触的那些,却仍旧无法与这里相比。 “欢迎你,苏木阁下。” 拉斯塔拉女士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品茶,得到通报后,这才起身相迎,面上满带着笑意。 娑娜也在一旁,柳眉轻蹙,死死盯着正走进来的苏木。 “请原谅我的冒昧,乐斯塔拉女士,我需要您的帮助。” 苏木很快回过神来,与面前的贵妇弯腰行礼,很直接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也没有在乎娑娜的不够礼貌。 “我曾经说过,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尽管来找我,这句话仍旧有效。” 乐斯塔拉女士很温柔,邀请苏木落座。 沙发上铺着珍贵的皮革,但苏木却没有心思注意这些,坐下后就将包裹着墨渊的丝绸摆在面前的茶几上,愁眉不展。 “与这里面的东西有关吗?” 拉斯塔拉女士似乎有些疑惑,但她却是看向身边的娑娜。 后者轻轻点头,并且用手语迅速地说了些什么,但苏木看不明白。 不明白是一回事,心中的震惊是另一回事。先前还在疑惑为什么乐斯塔拉女士会知道客人的身份,而如今想来,恐怕这些与娑娜脱不了干系。两人之间莫名的联系是苏木一直以来比较郁闷的事,其中的理由已经在莱瑞拉那里得到了解释,但自己心里的声音可以被娑娜听到,反过来却不行,可苏木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改变。 “和叆华的情况比较相似吗?” 拉斯塔拉女士看过娑娜的手语后陷入了沉思,眉关紧缩。 似乎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苏木先生,是直到今天才出现了这样的事吗?” 娑娜的声音忽然在苏木的脑海中响起,显然,她已经通过那莫名的联系了解了很多情况。 苏木无奈苦笑,在心里给予肯定。 “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直接开口说出来,乐斯塔拉女士已经知道了。” 娑娜的表情很严肃。 “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是为了找我,毕竟墨渊对于你,和叆华对于我,它们有着相同的特性。但我的建议是将一切都说出来,包括那位名叫莱瑞拉的黑魔法师。你对乐斯塔拉女士并不了解,简单来说,如果乐斯塔拉女士没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话,那我也绝对做不到。” 苏木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娑娜。 但后者却只是轻轻点头,再次重复最后一句,相当肯定。 “乐斯塔拉女士,您...” 苏木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开口。 正在沉思的乐斯塔拉女士轻轻抬头,冲着苏木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娑娜已经告诉我了,我和她亲如母女,相互之间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所以请您务必原谅娑娜的自作主张。” 说着,乐斯塔拉女士已经站起身来,似乎打算鞠躬致歉。 苏木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歉意,慌忙起身拦下了乐斯塔拉女士的动作。而后者也并没有太过强求,两人也很快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关于这把刀...” 苏木组织了下自己的语言,将很多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包括这把刀的来历,奎因的计划,莱瑞拉的事情,以及老彼得的所作所为。有些事情需要隐瞒,就像苏木对菲奥娜也选择了隐瞒一样,但其他的那些却说得相当仔细,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他需要帮助。 “黑色的玫瑰...” 乐斯塔拉女士呢喃一声,而苏木也很确定自己又一次听到别人重复这句话。 其中究竟代表了怎样的意义,苏木不知道,也没问。 这和墨渊没有太多的关系。 “既然那位名叫莱瑞拉的黑魔法师这样说过,那就证明这把刀确实不是什么好的东西。但有一点可以很确定,这把刀,一定有着属于自己的智慧,它绝不是单纯的魔法产物。相较于刀,我更偏向于将它形容为生灵。” 乐斯塔拉女士并没有纠结黑玫瑰的问题,简单的思考之后,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就像叆华一样,它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想法和智慧,甚至会和娑娜建立只属于他们两个的交流。这把刀和叆华出现过同样的情况,无论被带到那里,都会回到它认定的主人身旁。很显然,它已经把你当作主人,而且是强制性的那种,并不涉及到你自己本身的意愿。” 顿了片刻,乐斯塔拉女士的脸色相当严肃。 “如果没有那个活了上千年的黑魔法师,我也会认为这是件好事,毕竟类似的魔法产物非常稀有,而每一件类似的魔法产物,都拥有着绝对强大的力量。但那个黑魔法师却说她可以尝试着帮你摆脱这把刀,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在她的认知而言,这把刀将你当作主人并不是什么好事,它可能很危险,也可能会招来麻烦,而我更倾向于前者。” 拉斯塔拉女士的目光落在包裹着墨渊的丝绸上,凝重万分。 “出生在瓦洛兰之外的刀,也许,它比黑魔法更危险!” 苏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而娑娜的眼神也同样凝重,但她却是看向苏木。 “苏木先生,我在你的灵魂中看到了不属于你的东西,这是上次见面时没有的。” 她的声音紧接在乐斯塔拉女士之后响起。 “如果将你的灵魂比喻成劳伦特庄园,那么这个不属于你的东西就是一只外来的蚂蚁,但它很狂躁,而且不愿意安分,在缓慢地壮大。如果任由它继续成长下去,在未来的某天,它将成长为可以摧毁劳伦特庄园的庞然大物,甚至代替劳伦特庄园的存在。” “什...什么意思?” 苏木艰难地转过头去,呆滞地看着娑娜。 他已经无法思考,大脑一片空白。 比黑魔法更危险的刀,灵魂中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些都是苏木从没有想过的。 “吞噬你的灵魂,代替你,成为你。” 娑娜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同时在用手语告知身旁的贵妇她究竟说了什么。 “而那个不属于你的东西,就是来自这把刀,它们拥有相同的气息和本质。我可以看到,感受到,那是很可怕的气息,很混乱的本质!” “苏木阁下,先跟我去个地方吧,这件事不容疏忽。” 乐斯塔拉女士将目光从娑娜身上收回后,很快就做出了决断,神情严肃,眸光锐利,没有给苏木更多缓冲的时间。 就像她所说的那样,这件事不容疏忽。但苏木却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自己冲动下做出的决定了,因为乐斯塔拉女士的眼神好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一样,带着看不懂的寒光,让他承受不住,心生恐慌。 “光明使者神殿里的那个东西也许可以帮你驱逐灵魂中的异物,或是将这件不安分的魔法产物封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代替你,成为你,这很危险。无论是对你而言,也或对德玛西亚,甚至对整个瓦洛兰而言,都很危险!必须阻止它!” 第45章 暗裔的存在,贵族法师 乐斯塔拉女士的严肃让苏木有些无所适从。 他从没有想过墨渊的存在竟会危险到了这样的程度,不仅仅对他而言如此,对德玛西亚,对整个瓦洛兰,同样如此。 在乐斯塔拉女士去吩咐仆人准备马车时,苏木忽然想到了老彼得的嘱咐,在他回来之前不要擅作主张。但现在看来明显已经晚了,苏木擅作主张来寻求乐斯塔拉女士的帮助,却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一旦光明使者神殿里的那个东西不能帮他解决眼前的问题,之后,又将会面临什么? 苏木不敢去想,脸色也渐渐变得惨白。 至于乐斯塔拉女士和光明使者神殿之间又存在着怎样的关系,他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猜测。 “你听说过暗裔吗?” 娑娜转头看向苏木,她可以听到苏木心里的声音。 对于苏木的恐惧与猜疑,娑娜可以听得很清楚,但她并没有告诉乐斯塔拉女士,反而说到了其他东西。 “没有。” 苏木在心里给予回应。 娑娜的声音让他重新冷静下来,单纯的心里对话,建立两人之间的交流,而娑娜也没有比划手语,大概是不想让乐斯塔拉女士知道。 这很容易就可以猜到,就像娑娜看他一眼之后就收回目光,端坐在沙发上似乎在考虑什么。而这样的交流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乐斯塔拉女士眼皮子底下进行,只需要做到不动声色,谁都不会发现。 “暗裔一族,是古老的恕瑞玛帝国的飞升者。” 娑娜的声音过了很久才终于响起,而乐斯塔拉女士也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三人一起进入车厢。 去往光明使者神殿的路上,乐斯塔拉沉默不言,低头皱眉思考着自己的事情,而娑娜也在跟苏木解释暗裔的存在。 “恕瑞玛和艾卡西亚,我曾在乐斯塔拉女士收藏的书籍里看到过,它们都是相当古老的存在。但相较于艾卡西亚,恕瑞玛才是在那个时期真正的统治者,而作为曾经的飞升者的暗裔,更是恕瑞玛最杰出的战士,也是恕瑞玛最强的守护者,更是受万千子民敬仰的天神。书里是这么记载的,他们在那个时候还没有堕落为暗裔。” 顿了片刻,娑娜忽然叹了一声。 “至于为什么曾经的天神会堕落为暗裔...恕瑞玛的强大在那个时代无可抵挡,而艾卡西亚则是一个羸弱小国。在恕瑞玛的铁蹄入侵进来的时候,艾卡西亚的法师释放出了他们的秘密武器,打开了虚空裂痕,召唤出了虚空生物,然而虚空的强大力量瞬间就把艾卡西亚给吞噬了,包括现在,艾卡西亚的遗址中仍旧存在着虚空的力量,那是绝对的禁地。但艾卡西亚不得不这么做,哪怕整个国家陷入了一片虚空之中,而这个烂摊子却留给了恕瑞玛。作为恕瑞玛的飞升者,被人们称颂为天神,只有他们有力量与虚空对抗。那是一场可怕的战争,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后,飞升者们终于把虚空裂痕暂时的封印了,但这并不代表着结束。在与虚空对抗的过程中,许多飞升者们却都受到了虚空之力的污染,他们的心灵被扭曲,他们的意志被篡改,也正是因为他们,统治了一个时代的恕瑞玛被黄沙彻底掩埋。而这些被虚空扭曲了心灵的所谓天神,就是所谓的暗裔,也是堕落者。” “可我不明白这和墨渊有什么关系。” 苏木没有抬头,双眼无神地透过窗口看向外面。 他们已经离开了雄都的城墙,而苏木也终于意识到他们去的是光照者本部的光明使者神殿。 拉斯塔拉女士,与光照者之间也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关系。 “刚才说的那些,只是古老的暗裔。” 娑娜的伪装很好,表面上看不出分毫破绽。 “根据那本书的记载,堕落成暗裔一族的飞升者共有十人,但这十人却在一次会议上自相残杀,理由不明,但他们的结果却是全部被封印在武器里,就此遗传在世。而这些武器,就是现在的暗裔。” 苏木的手指猛地僵了一下。 他已经猜到了娑娜想要表达的意思。 “暗裔的出现曾给这片大陆带来了可怕的毁灭,它们掀动战争,涂炭生灵,性命如草芥般不值一提,整个大陆人人自危,而这,就是暗裔的可怕。” 娑娜的话已经然苏木彻底明白过来。 乐斯塔拉女士的凝重与严肃有着足够的理由,尽管苏木没办法想到那是一场怎样的浩劫,但波及到整个瓦洛兰的可怕战争,谁也无法得知会因为这样的灾难死掉多少人。 可怕的危机... “这个世界上已经被发掘出多少封印着暗裔的武器,我也不知道,那本书里并没有提起。但现在的情况与暗裔如出一辙,也许墨渊不是暗裔,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或是与暗裔相仿的存在。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你的灵魂中出现了本不属于你的东西,这也许是个信号,它有着可怕的气息,混乱的本质,但乐斯塔拉女士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否则的话,也许她能给出确定的答案。” 顿了片刻,娑娜的眼神有意无意瞥向苏木,视线交汇。 苏木看到了她的凝重。 “但我也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在我的理解中,暗裔的力量也没办法与它相比,至少在我对暗裔的理解来说,是这样。” 娑娜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不再开口,看向窗外的景色。 但苏木一颗心却坠到了谷底。 他的脸色有些泛白,手脚也变得冰凉,虽然在尽可能地控制自己不要露出异样,但乐斯塔拉女士却仍旧发现了这些,并转头看来。 “你在紧张吗?” 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不必紧张,也许情况没有之前说的那么严重,但不管怎样,我都会帮你解决墨渊的威胁。这是为你考虑,也是为德玛西亚和瓦洛兰考虑,哪怕我的力量不够也无妨,因为在这片大陆上,一定会有有足够强大的人可以做到。最不济,还有那位名叫莱瑞拉的黑魔法师,或许她真的会帮你也说不定。” 苏木艰难地笑了笑,微微点头,接连深呼吸几次,让自己看起来更正常一些。 但他不相信乐斯塔拉女士所说的这些。 “如果失败了,光明使者神殿里的那个东西也不能帮到我,乐斯塔拉女士会怎么做?” 苏木在心里想着娑娜询问。 “会杀掉我吗?” 他已经有了相当的危机感。 娑娜沉默了许久,似乎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也许...不会。” 她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杀掉你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不能封印墨渊,它还可以寻找其他主人,而后夺取他的身体,代替他,成为他,所以杀你也只能起到拖延的作用。在我看来,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威胁,比起暗中的威胁要更好对付,乐斯塔拉女士不可能想不到这个问题。所以你现在是安全的,但不是绝对。” 苏木没有继续开口。 他明白娑娜的意思,一旦自己死了,墨渊无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到新的主人。如果不能将它封印,就唯有时刻派人看守,但这并不保险,毕竟墨渊的取代只在无声无息中进行,而且它有着属于自己的智慧。 唯一的特殊,就是他自己。 与娑娜之间那莫名的联系,让他的灵魂在娑娜面前暴露无遗。 建立交流也就罢了,却出现这种情况,苏木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那个召唤魔法残留的气息改变了他的体质,但目前看来,这很有可能,就像莱瑞拉所说的一样。 “我不会让你死的。” 娑娜的声音忽然响起。 当苏木抬头时,正对上娑娜隐含着笑意的眼神。 “你的身份很有趣,召唤魔法吗?我并不擅长这类魔法,所以你的疑惑我没办法解答。但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听到我说话的人,而且我也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如果失去你,我将会非常寂寞。” 苏木在心里苦笑一下。 “我会帮你。” 娑娜又一次开口,而后便沉默下去。 透过车窗,苏木已经可以看到那些站在荒凉平原上的守卫士兵,卡辛娜也在其中。 一如上次来到这里,谁都没办法见到那座隐藏起来的光明使者神殿。 它像是存在于另一个空间,被一层薄雾笼罩,需要站在里面的人将它拨开,外面的人才能见到其中真正的模样。 卡辛娜的手指点在苏木眉心,也点在娑娜的眉心,却唯独没有对乐斯塔拉女士做什么。而苏木也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注意到,尽管卡辛娜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眼神里的尊敬与服从却绝不会骗人。 拉斯塔拉女士的身份,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可怕。 “光照者作为一个团体,它需要领导人才能正常运作。而作为领导人,她一定是这个团体中最强的存在。” 娑娜的声音在苏木脑海中响起。 已经进入光明使者神殿,三人走在那宽阔浩大的走廊上,周遭魔法气息充盈浓郁,已经化作肉眼可见的彩光四溢流转。即便如此,娑娜和苏木也不会担心他们之间的言语被其他人听到,这并不是魔法的作用,谁都不能截取。 “你的意思是...” 苏木的目光看向四周,装作无意的模样对上娑娜的眼神。 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光照者的领导人,乐斯塔拉女士。 意外,却也不太意外。 在乐斯塔拉女士说出光明使者神殿的时候,苏木就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但当时却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思考这些。而如今得知乐斯塔拉女士真正的身份,苏木只是感到有些怪异。 表面看似不过是个富有的贵妇,却谁也不会想到她竟会是光照者的领导人。 而且她是个魔法师,强大的贵族魔法师。 苏木在心中苦笑,抬头看向前方走廊的尽头。 那巨大的拱门已经缓缓打开,朦胧的薄雾弥漫在空气中,黑暗的大堂亮起一道道绚烂的魔法灯光,一位又一位强大的光照者已经准备就绪。 上次见过的,那黑色的石台,被那些光照者拥护在中间。 与上次不同的,苏木看到了石台上游弋的魔法能量,像是一道道彩色的电弧,肉眼可见。 “德玛西亚绝对禁止魔法的出现,为此甚至完善了相当复杂的法律条例。表面如此,暗中却建立了光照者的存在,直接为陛下服务,而且相当一部分的任务只有光照者才能完成...” 娑娜回头看向苏木,眼神复杂。 “这很讽刺,不是吗?” 第46章 封印与捏碎魔法的手掌 光照者的存在从来都是一个秘密,知道它的人寥寥无几。 毕竟这是一个由魔法师暗中组成的团体,在德玛西亚表面的大局势下,他们不能出现在光明的地方。就像娑娜说的那样,这很讽刺,光照者承担了相当一部分的任务,只有他们可以完成,而且这些人给这个国家带来了和谐与安定,却始终不能得到他们本该得到的荣耀与光辉,反而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生活在不为人知的黑暗里。 光照者,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讽刺。 也许这同样象征着他们所渴求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这些都跟苏木没什么关系。他不是真正的贵族,也不会任何魔法。而作为一个本质上的平民,政治也好,体系也罢,即便苏木想要改变这些,也是力有不及。 而眼前的麻烦才是苏木需要关注的。 漆黑的石台,上次来到这里时,奎因就坐在那个石台上。尽管没有见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苏木可以肯定这座石台解决了奎因身上沾染的黑魔法气息,并且是绝对的压制。 从神殿门外走到这里不需要太长时间,而上次来到这里,苏木也只是稍微耽搁了片刻。但见到奎因时,她已经安然无恙地坐在石台上面,甚至已经说明过自己遭遇的情况。苏木甚至在怀疑,上次治疗奎因所花费的时间是否有超过半分钟。 流光四溢的黑色石台,看起来如此的神秘。 “这里面藏着很强大的魔法产物。” 娑娜的声音在苏木的脑海中响起。 他们正等在大堂的角落,乐斯塔拉女士和其他的光照者们似乎还要准备更多的东西,一些古怪的宝石,古怪的金属,古怪的树枝,诸如此类。苏木并不知道它们都是什么些东西,但肯定和之后要施展的封印魔法有关。 他还听到了那些人的低声讨论,其中出现了封印魔法的字眼。 “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但它给我的感觉很可怕。” 娑娜自顾自地说着,尽管苏木并不了解魔法。 “如果这座石台里的力量全部释放出来,就算你手里那把墨渊也无法抗衡。我指的并不是封印,而是毁灭。这座石台里藏着相当可怕的东西,如果能够完美的利用起来,它将带来巨大的帮助。然而,一旦其中的力量出现任何问题,所带来的后果绝不是光照者能够承受的,德玛西亚也不能,那会是一场比灾难更可怕的浩劫。” “不懂。” 苏木很直接地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他对魔法抱有着相当的兴趣,却奈何所知甚少,毕竟那两本从莱瑞拉的书架上带回来的书还没来得及看,何况现在也并不适合考虑这些。 那些光照者们取来一样又一样古怪的东西,将它们摆在石台的上面也或旁边,而且在刻画着奇怪的符号,围绕着石台组成一个规则的圆形,之后又勾勒出复杂的痕迹,将那些符号串联起来。 当最后一笔落下,石台轻颤,甚至能够听到细微的声响。 一道又一道仿佛电弧一般的流光绚烂多彩,莫名的气息喷薄迸发,让整个大堂都沉入一片迷蒙的幻彩之中。 “准备好了。” 负责勾勒那些痕迹的光照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看起来很累。 乐斯塔拉女士轻轻点头,目光转向苏木。 “拿着你的刀躺在上面,什么都不要做,尽可能放松,我们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只是为了将这把刀封印起来。所以,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不要惊慌,也不要抗拒。”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温柔一些。 苏木将自己的十指捏紧又放松,深呼吸几次,这才终于上前,老老实实地按照吩咐躺了下去。他没有抵抗的资格,也没有那个能力,从乐斯塔拉女士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 黑刀墨渊被摆在苏木胸口的位置。 那些看起来相当年长的光照者们走了过来,围绕着石台站定自己的位置,包括乐斯塔拉女士也在其中。他们脸色凝重,眼神认真,不敢有分毫大意,将双手从两侧抬起,高高举过头顶,口中也开始颂唱莫名的音节,晦涩难懂。 苏木听不出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石台上跃动的光芒忽然强烈起来。 一瞬间,刺眼的炫彩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五光十色,绚烂多姿,苏木所看到的一切就只有那扭曲如极光般的光彩。它们相互交错,相互交葛,游弋在视线之内,渐渐汇聚成倒灌的漩涡,而中心就是他的胸口所在,黑刀墨渊。 嗡——! 墨渊忽的发出一声嘹亮而高亢的长吟,贯彻九霄之上,剧烈的震动仿佛要将苏木彻底撕裂一般,漆黑的雾丝从它的身上挣扎而出,疯狂,阴暗,带着毁灭的气息,冲击那些汇聚压下的光彩。 魔法的力量在苏木上方激荡,黑色与彩色的交织,错乱的漩涡,掀起一阵阵可怕的魔法风暴。 席卷所致,犹如刀割! 苏木的身体忽然僵住,手指也无法动弹,好像被完全禁锢在石台上一样。他的脸色变得惨白,魔法风暴席卷蔓延,将他的衣衫尽数割裂,不过转眼就再无寸缕,一道道细密的伤痕不断浮现,带起大蓬的鲜血随着魔法风暴飘散。 剧烈的疼痛让他近乎昏厥过去,却偏偏动弹不得,没办法挣扎,没办法脱离,甚至大吼发泄也只是奢望而已。 彩色的风暴汹涌激荡,漆黑的雾丝狰狞凶恶。 仿佛神圣与黑暗的争斗,但那汇聚在一起的风暴却渐渐压迫下来,黑暗的力量终究无法与之抗衡,倒灌的漩涡也越发临近。 苏木眼睁睁地瞧着,剧烈的痛楚让他无法承受。 “还差一点!” 乐斯塔拉女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但苏木却没办法看到她的身影。 倒灌的漩涡渐渐压迫下来,风暴越发猛烈,鲜血飘洒,细密的伤痕遍及全身,剧烈的痛楚让苏木甚至在怀疑自己已经被开膛破肚,剔骨剥肉。 轰——! 仿佛万年之久,当苏木的大脑从空白中醒悟过来,眼前出现的却是娑娜满含着担忧的模样。他身上盖着一件白色的长袍,正躺在娑娜的腿上,躺在大堂的角落里,而石台旁边则是瘫坐在地的乐斯塔拉女士与其他那些负责封印魔法的光照者们。 “你醒了。” 娑娜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很高兴。 “封印很成功,而且你灵魂里的异样也彻底平静下来。虽然它还存在,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可能给你带来巨大的好处。不过,你得学会感应它,适应它,然后接受它所拥有的力量,那些都会成为你的东西!” “我...” 苏木有些听不清楚娑娜的声音。 他努力的晃了晃脑袋,只记得自己昏迷前听到了一声可怕的爆炸,那一瞬间,苏木甚至认为自己已经被激斗的魔法风暴彻底撕碎。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封印很成功,但脑袋里仍旧嗡嗡作响,满是杂乱的声音。 “你现在需要休息。” 娑娜能够听到苏木心里的声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敲了下苏木的脑袋。 “所以今天是特例,这样的机会没有下次。” 这次苏木已经可以听得很清楚。 他苦笑一下,知道娑娜说的是膝枕的优待不会再有下次,而他自己也不希望再有下次。 封印魔法,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回去之后让菲奥娜给你准备点补血的东西吃,虽然那座石台治好了你的外伤,但你的身体失血很严重。不过,这没办法,墨渊的反抗很激烈,它的力量与石台的力量相互碰撞,掀起的魔法风暴让我都没办法靠近,只能退到大堂外面才能免去波及。” 娑娜的话很多,看起来也很高兴。 “等乐斯塔拉女士休息过后咱们就可以离开了,但我得偷偷跟你说件事,你要做好准备。” 说到这里,娑娜忽然停了下来,也是给苏木足够的时间。 虽然想不到娑娜要说什么,但他很清楚这种吩咐所代表的意义。 “在你还没醒过来的时候,乐斯塔拉女士和其他几位光照者长老已经商量过了,墨渊还得交给你来拿着才行,因为你的身体里也留下了封印魔法的力量,一旦发生意外,可以随时将它唤醒,以备不测。除此之外,光照者还会对你进行观察监视,理由和前面的一样,他们还不能完全放心。” 娑娜仍旧保持着微笑,而且在温柔地按摩着苏木的脑袋,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苏木心里很烦闷,他闭着眼睛,深感无奈。 尽管在娑娜开口时就已经猜到了这种情况,但他并没有能力改变这种状况。光照者,也或说乐斯塔拉女士,她仍旧不能放心墨渊的封印,也肯定已经将这把刀,连同苏木自己一起列进了危险存在的清单。 除了无奈,就只有无奈。 哪怕他不愿意也好,反抗也罢,都不能改变这样的局面。 砰! 大堂拱门忽然被粗暴地踹开,声音惊动了正在休息的苏木,包括乐斯塔拉女士与其他的光照者长老,所有人都抬头看去。而其中一位光照者长老更是反应剧烈,当即沉下脸来,嘴里骂了句什么,也不看来人是谁,双手立时泛起明亮的光泽,两脚一踏,旋身猛冲而去。 “你们把小苏木怎么了?!” 老彼得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堂,苏木第一时间就听出了他的身份,但其他人并不知道,而且他已经来不及阻止将会发生的事情。 那位光照者长老形体枯朽,却速度极快,老彼得的声音落下时就已经冲到了拱门的人影前。他两掌接连拍出,绚烂的光芒化作长枪,带着致命的威胁狠狠砸下。 然而,一只大手却在光芒下忽然探了出来,只听到咔嚓一声,轻易便捏碎了长枪! 破碎的魔法犹如玻璃碎片散落,但那只蒲扇般的大手却安然无恙。也似乎这位光照者长老的行为将他触怒,那只大手忽然张开五指,高高抬起,而后在那位光照者长老满带着惊恐的目光中,轰然拍下。 “哪来的老不死,滚!” 第47章 梦非梦 老彼得的出现让整个光明使者神殿都安静下来。 一手捏碎了魔法长枪,而且毫发无伤,老彼得的实力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包括那深深陷在墙壁里的光照者长老。他遍体鳞伤,白色长袍很快就被鲜血染红,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响,眼睛拼命地睁大,瞳孔颤抖着,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 老彼得缓步走进大堂。 他的目光比起鹰隼更加凌厉,高大的身躯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哪怕乐斯塔拉女士的脸上也露出深深的凝重。 没有谁敢无视老彼得的愤怒。 “小苏木呢?” 他的目光并没有扫过角落,也没有见到苏木和娑娜,而是盯住了瘫坐石台一旁恢复体力的乐斯塔拉女士,声音低沉。 然而,乐斯塔拉女士并没有说话,她的眼神中带着愤怒,带着忌惮,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将目光转向大堂角落里的苏木和娑娜。很显然,乐斯塔拉女士在用这样的方式挽回自己的尊严,如果真的开口,那就是当着所有光照者的面认怂,这是乐斯塔拉女士不能忍受的。 老彼得顺着她的目光见到了苏木和娑娜。 “最好别有下次。” 他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缓步走了过去,径直探手抓住了苏木的肩膀,而后将其扛在肩头,又把墨渊也捡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光明使者神殿。 殿外,菲奥娜和奎因也在。 她们并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责怪地看着苏木。视线接触时,她们轻轻摇头,叹息一声,之后便充当起马夫的身份,任由老彼得将苏木丢进车厢,这才驱车离开。 这一路都显得过分沉默。 苏木自己知道理亏,而且身体也相当疲倦,和娑娜说的一样,尽管那座石台治好了他的伤势,但失血量很大,他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恢复。坐在对面的老彼得却是一言不发,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苏木偷偷看过他几眼,没有想象中的斥责怒骂,也没有想象中的语重心长,但这种沉默的氛围却让他压力更甚许多。 回到劳伦特庄园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包括菲奥娜和奎因,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苏木送回他自己的房间后就准备离开。 “老彼得...” 苏木躺在床上,终于叫了一声。 已经走到门口的三人都停下脚步,菲奥娜和奎因回头,又看向身前的老彼得,仍旧保持着沉默。 “明天再说。” 老彼得叹了口气,但这句话里根本听不出喜怒,苏木也只是缩了缩脑袋,轻轻应了一声。 房门紧闭,苏木翻身看向被老彼得丢在床头柜上的墨渊。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本以为它只是劳伦特伯爵随意收藏的一把刀,却没想到竟会牵扯出这些麻烦。无论菲奥娜也或阿尔杰,他们也没有丝毫预料,就像苏木一样,对于这把刀的真正来历一无所知。所幸墨渊的封印魔法很顺利,只是苏木自己吃了点苦头,但相较于被吞噬灵魂,被取代成为自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可麻烦还没有完全解决。 乐斯塔拉女士站在国家的角度去考虑,不会放任这样一个堪比暗裔的威胁完全自由,监视,跟踪,都是必要的手段。除此之外,墨渊的存在甚至会上报更高层的统治者,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那些更高层的统治者又会对此做出怎样的决定,苏木无法猜测。 他并不了解政治,也不了解那些掌权者的脑袋里都有些什么。 “如果那些人真的要对我做什么,恐怕老彼得也阻止不了吧...” 苏木苦笑一声,重新翻过身去。 他不太想看到墨渊,毕竟它是这一切麻烦的源头。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黑暗笼罩下的德玛西亚已经陷入沉睡,错综复杂的道路行人寥寥,偶尔一些醉鬼从酒吧里走出,摇摇晃晃,大吵大闹。灯红酒绿之下,放纵在无人之处,平民的生活自来如此。而这样的情况却不会出现在贵族们的生活区,他们享有着绝对的权利,享受着生活的美好,也许一些烦劳忧心让他们夜不能寐,却总比那些平民更加舒适。 也许他们同样会在深夜里放纵自己,却最后一盏路灯熄灭后,贵族庄园的附近,一般不会轻易见到人影出没。 劳伦特庄园也是如此。 家规严格的劳伦特家族不会允许有人在不必要的时候夜不归宿,菲奥娜,阿尔杰,包括肯迪纳和克莱恩,他们自小便接受这样的教育,哪怕深夜不眠,也绝不会出现放纵的情况。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 三楼的某个房间,菲奥娜还没有睡下,她已经是劳伦特家族的族长,需要进行更多的学习才能保证不会出现失误。政治,利害,家族稳定与社交之道,还有唇枪舌战的技巧,菲奥娜总会在安静的深夜里学习这些东西,她得为整个劳伦特家族负责。 坐在窗口的菲奥娜享受着夜晚的凉风,眼角瞥见那抹黑影的踪迹,却转头时没有任何发现。 “太累了吗?” 菲奥娜将手里捧着的那本书丢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 “看来是需要休息了...” 她苦笑一声,目光转向一旁的书桌,上面摆着许多杂乱的东西。尽管米歇尔每天都会收拾一次,但菲奥娜总会把它们弄乱,何况现在的米歇尔还在医疗机构的病房住着,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也需要更长的时间恢复。 伤筋动骨,得几个月才行。 “稍微收拾一下吧。” 菲奥娜叹了口气,将丢在一旁的书重新摆在书架上,自己动手将桌面上凌乱的纸笔墨水放在合适的位置。 另一边,苏木的房间。 经历了魔法风暴的摧残,苏木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极点,在老彼得几人离开后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还没有结束的麻烦固然不能放心,但失血过多也导致苏木没有更多的经历思考这些问题。 就如今而言,在老彼得的庇护下还算安稳。 但萨科还没有解决,莱瑞拉说过的那些话也成了解不开的谜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苏木梦到了自己躺在房间里的床上,夜色寂寥,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睡着,心里的烦躁与不安让他辗转反侧,但他自己并不知道。萨科的威胁也好,乐斯塔拉女士将会进行的动作也罢,还有莱瑞拉与墨渊,都让苏木感到无可奈何。 窗扇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一阵凉风吹过,窗帘摇曳,清冷的月光忽然在床上投下了一片阴森的黑影。 苏木愣了下,猛地转头看向窗台。 黑红两色的打扮各占一边,银白的脸庞与夸张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滑稽。但苏木却怎么都笑不起来,尽管这个蹲在窗台上的家伙将自己包成了木乃伊,可苏木仍旧将他认了出来。 萨科! “你...” 苏木的瞳孔极度收缩,匆忙翻身逃走,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房门,大喊大叫也好,拼命砸门也罢,无论菲奥娜也或奎因,谁都没有出现,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他和萨科两个人而已。 蹲在窗台的萨科静悄悄地跳了下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手里把弄着两只泛着幽幽黄光的匕首,咧开嘴巴冷笑,纯粹的银白眼睛里泛着森然寒光。 “你逃不掉的!” 萨科发出一阵阵尖利的冷笑,缓慢地逼近,而苏木却只有躲在房间的角落,瑟瑟发抖。 他亲眼看过绿齿峰峡谷里的激战,眼前这个恶魔,绝不是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够对付的。 一步,一步,当萨科终于来到苏木面前时,却并没有着急动手。 这家伙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两个小丑盒子,当着苏木的面摆在两旁,堵住了苏木能够逃走的方向。而后,缓缓蹲下身来,将匕首缓缓探来,贴在苏木的脸上,他能感受到那冰冷邪恶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腥味。 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唇角,萨科的样子看起来无比的可怕。 而苏木也尽可能地将自己缩起来,身子不断地颤抖,手脚也变得冰冷,尤其那把匕首贴在他脸上的时候,额头的冷汗很快就流了下来。 “你...你...” 苏木颤抖着,恐惧着,而萨科那双银白的眼睛里却满是兴奋,笑容也越发的夸张狰狞。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死吧——!” 萨科的连忽然靠近苏木,张大了嘴巴,尖叫着,疯狂地笑了起来,而他手里的那把匕首也高高举起,猛地斩了下去。 嗡——! 一抹黑光忽的掠过,拦在了苏木与萨科之间。 铛啷一声,火花四溅,苏木还没来得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那把黄色的匕首被高高弹飞,而萨科的身形也匆忙后退,翻身接住了落下的匕首,抬头时,眼睛里满是愕然。 墨渊横陈,带着贴附其上的黑色雾丝,黑光明暗闪烁,而后缓缓来到苏木手里,带着他的身形站起,刀锋直至萨科。 阵阵莫名的寒意,充斥着整个房间。 “暗裔?” 萨科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墨渊,似乎有些忌惮,脸色阴晴不定。 但苏木却并没有打算这么做,可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好像被人掌握一样,颤抖也好,惊慌也罢,哪怕如何地反抗也无济于事。墨渊为主,直指萨科,冰冷的刀锋吞吐着漆黑的雾丝,阵阵轻吟传递着属于这把刀的情绪。 毁灭,杀戮,鲜血... 苏木瞪大了眼睛,满是恐惧与慌乱,脑海里回荡着那沙哑的声音,来自黑刀墨渊。它不断地重复着那三个可怕的词汇,嘶声力竭地强迫着苏木举刀,让它得到淋血的满足。 反抗挣扎与鼓动威胁,苏木的脑袋已经彻底混乱。 “不是暗裔...” 萨科的脸上也露出些许疑惑。 他重新站直了身子,目光在苏木的脸上与墨渊之间来回摇摆。许久,这家伙似乎确定了什么,嘿的一声冷笑起来,把玩着匕首缓缓靠近。然而,直到萨科站在墨渊跟前,苏木也没有过任何动作,他还在试图反抗墨渊的诱惑与威胁。 但萨科不会等他,如果苏木占据了上风,那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如果这把刀占据了上风,后果则不堪设想。 “可怜的小家伙,怎么就惹上这种邪物了呢?!” 萨科夸张地笑着,而后举起匕首,狠狠扎向苏木的心窝。 眼睁睁地瞧着,可以看得清楚,却无法动弹分毫,无论是他也或墨渊,谁都不肯让步。 “啊——!” 恐慌的吼声惊动了整个劳伦特庄园,苏木猛地张开眼睛,满身的冷汗,终于意识到那些只是梦境。 然而,当他看得清楚时,眼前那把泛着黄光的匕首却如此真实。 死亡的召唤,近在咫尺... 第48章 萨科之死 幽冷的黄光匕首,萨科给它取名叫狂热。 意欲着他对死亡的推崇与狂热。 当苏木的意识彻底苏醒过来,那把名为狂热的匕首距离他的心脏已经不足一尺之遥,而面前便是萨科冰冷可怖的夸张笑容,银白的眼睛里,满含着见证死亡的兴奋。 墨渊还在手中,身体也回到了自己的掌控,然而苏木却没有任何把握能够躲开这致命的匕首。 铛! 火花四溅! 蛮横的力量牵扯着苏木的手臂,墨渊终究是自己动了,强行压制了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忽然回手,将狂热荡开。金铁交鸣中,苏木身形迅速后退,一跃便来到墙下,俯身佝偻在地,仿佛人形的野兽,双臂摇摆,双膝微曲,抬头时一双眼眸更是彻底的沦陷黑暗,仿佛无底深渊。 萨科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缓慢的扭了扭手腕。 “好大的力气。” 他眯着眼睛看向现在的苏木,带着莫名的意味。 苏木仍是苏木,却也不是苏木,大概萨科已经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如何,却并没有开口,也没有后退,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而苏木那双漆黑的眼睛也在看向萨科,嘴角缓缓咧开一道冷笑,口水滴落,身形越发佝偻,双手犹如鹰爪,按着墨渊的刀柄抓在地面。 一缕又一缕的黑色雾丝缓缓飘荡而出,附着在苏木的身上,整个房间都被莫名的寒意笼罩。黑霜蔓延,从苏木的脚下迅速扩散而去,空气都被冻结。 “不是暗裔...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萨科歪了下脑袋,尝试着与现在的苏木对话。 他将匕首高高抛起,接住,又抛起,接住,缓步走向苏木,并不在意脚下蔓延的冰冷黑霜,居高临下的俯视着。 “你像只野兽,更像黑魔法的产物,但很奇怪,这个气息并不属于魔法的范畴,我很好奇你藏在这把刀里的本体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萨科在苏木面前三步的位置停下,挑了挑眼角。 “那么,你现在想做什么?杀了我?为了保全你的主人,不,应该说为了保全你的奴隶,你应该杀了我,否则你将会失去这次难得的机会。我听莱瑞拉说过,你并不是出生在瓦洛兰,而过去的你也曾被许多人握在手中,可你偏偏选择了这家伙。” 他蹲下身来,就在苏木面前,脸上的笑容越发古怪。 “不是随便一个人的身体就可以满足你的条件,是吗?不必否认,你瞒不了我,更瞒不了莱瑞拉。这家伙和你一样,都不是出生在瓦洛兰,也许你更特殊一些,但他也不比你差什么。强大的召唤魔法,莱瑞拉也自认无法企及的存在将他带来了瓦洛兰,也许你所看中的就是这点。那么,我现在完全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知道那个使用召唤魔法的家伙是谁。” “你的废话真多。” 苏木忽的笑了起来,声音沙哑而厚重,这绝不是苏木的声音。 他将那副野兽般的模样收起,盘坐在地上,漆黑犹如深渊的眼睛看向面前的萨科,带着深深的傲慢与不屑。 然而,萨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他很清楚眼前的苏木并不是苏木,所以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我确实知道那个施展了召唤魔法的家伙是谁,但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苏木,也或说墨渊,他看着萨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就尽快滚蛋,顺便告诉那个名叫莱瑞拉的女人,不要试图跟我抢夺这幅身躯,否则等待她的将是惨烈的失败和真正的死亡,乐芙兰也救不了她。” “好可怕。” 萨科咂了下舌头,嘴里说着,神情上看起来却并不在意这样的威胁。 他同样坐在地上,面对着苏木身体里的墨渊,歪着脑袋。 “我有个问题,乐斯塔拉的封印失败了,这已经再明显不过,而你也故意隐藏起来,瞒过了那个叫娑娜的女孩,所以她们单纯地认为你已经被成功封印了。那么,你打算做什么,只是为了得到这个身体吗?可你现在已经成功了。” “你的废话真多。” 墨渊的脾气似乎不太好,苏木的脸上也满是阴沉。 “我给你三秒钟,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会斩下你的脑袋。”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凛冽的杀机。 漆黑的雾丝缓缓飘荡起来,显得躁动不安,可怕的黑霜覆盖着整个房间的地板,厚如坚冰。 然而,萨科却忽的笑了起来。 “我一定要杀掉自己的每个目标,谁都不能阻止。” 他用滑稽的动作站起身来,嘴里配合着古怪的声音,就像马戏团里的小丑以此博取观众的欢笑。 “那么,你现在还敢动吗?” 萨科退后两步,将一只小丑盒子明目张胆地丢在自己原本坐着的位置,而后凭空地消失不见。 意味已经十分明显,这周围,他已经丢下了许多那样的盒子。 步步杀机。 但墨渊却只是抬头看向萨科,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意。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这幅身躯,我并没有掌握,因为他现在太弱了,而我要的也并不是简单的夺取,否则在他拿到这把刀的时候,我完全可以直接吞掉他的灵魂。所以你说的成功并不存在,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行。” 墨渊同样站起身来,扭着手腕,看起来像是在做热身一样。 “至于现在这种情况,心情的波动太大,也或深度的睡眠,都是我的可趁之机。虽然机会很多,可我并不是每次都能做到,从远古时代就被封印在这把刀里,我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它无时不刻不想要将我彻底磨灭。如今的我太虚弱了,这也是我没有直接夺取这个身体的部分理由,我需要他来强大自己,帮我恢复,直到时机成熟。” “啧,那真是太可惜了。” 萨科摊开双手,神情古怪。 “我现在就要杀了他,没有谁在成为我的目标后还能活下去。如果他还活着,那我就不会停手。” 他并不在乎周围越发冰冷的空气,一步步后退,踩在寸许厚的黑霜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因为足够警惕,因为足够狡猾,所以谁都没办法抓到萨科。 而墨渊的表现也太过平静了。 “可笑的把戏。” 苏木的嘴角扯了一下,同时转了下脑袋,看向房门,这些是墨渊的表情。 门外的走廊里已经响起阵阵脚步声,正在迅速地接近。 “我的时间所剩不多,他的反抗也越来越激烈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苏木的身体忽然消失在原地。 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尖笑接连响起,但萨科却根本没有看到苏木的任何踪迹,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愣了一瞬。下一秒,萨科猛地转身,他死死咬着牙关,将两把匕首正握反握,交错斩杀向身后狂风袭来之处。然而,苏木,也或墨渊的动作却更快,后发先至,那把黑刀毫不留情地掀起一抹森然寒光,抹过他的脖颈,鲜血当即狂涌,撞在屋顶,洒下大片的血雨。 遍体淋血的苏木就站在转过身来的萨科面前,单手持刀,轻描淡写。 “浪费我力量的家伙,罪无可恕。” 砸门的声音忽然响起,菲奥娜,奎因,还有凯特琳,都在门外焦急地询问着情况,而门板也咔咔开裂,崩开大量的木渣。 然而,墨渊却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便不再理会,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苏木的身体倒下,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也似这细微的震动影响,或者终于被一脚踹烂的门板波及,萨科仍旧僵直站立的尸体也缓缓倒下,就在苏木身旁。 冲进房间的菲奥娜三人满脸呆滞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被鲜血淋了大片的房顶,满地漆黑如墨的冰霜,被鲜血淋了个通透的苏木,还有那已经死透的萨科和他的头颅,以及许多射完了钢针匕首的小丑盒子... “萨...萨科,死了?” 奎因的嘴角颤抖着,她艰难地扭头看向菲奥娜,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凯特琳的目光转向倒在一旁的苏木,微微皱眉,眼神中满是困惑。 菲奥娜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捏紧了蓝钢长剑,缓步上前。 整个房间里一片狼藉。 当菲奥娜将那些隐藏起来的小丑盒子全部清空之后,这个房间的墙壁上,地板上,已经扎满了无数的钢针与匕首,而萨科的尸体也是如此,惨不忍睹。只有苏木被华洛抓起,从半空飞过,带去了门外走廊,但他仍旧保持着昏迷不醒。 站在萨科的尸体与头颅前,菲奥娜三人的眼神相当古怪。 “这个房间的屋顶,有六米左右吧...” 奎因抬头看着那大片的血迹,却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些什么。 萨科死了,确实死了,尸体就摆在面前,有血有肉,而不是什么古怪的零件组装成的假人。 凯特琳也抬头看了一眼,而后轻轻点头。 “如果斩头的动作够快,动脉喷出的鲜血可以冲到十米的高度...虽然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寥寥无几,至少他的力量要保证可以顺利地斩断颈椎骨才行。” “不会是苏木做的。” 菲奥娜蹲下身来,仔细地看着萨科被斩断的脖颈,又看向丢在一旁的黑刀墨渊,它并没有被华洛带着一起离开,也没有沾染任何血迹。 哪怕溅落的血迹也没有,明明周围都是可以连上的血迹,却在墨渊的位置上,像被凭空斩断一般。 “伤口很平滑,包括骨头,是被一刀斩断的,苏木没有这样的力量,他的训练还差很远。可...” 菲奥娜轻轻摇头,脸色凝重。 “除了苏木,我想不到其他人,除非...不是人!” “不是人?” 凯特琳和奎因对视一眼,却没明白菲奥娜究竟什么意思。 然而,菲奥娜并没有继续解释,反而起身就走。 “我去找老彼得先生,你们在这里等着。还有,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不要乱动,尤其那把刀。” 第49章 菲奥娜的承诺 当苏木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另一个干净房间的床上,旁边就坐着奎因和菲奥娜,看起来昏昏欲睡的模样,毕竟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半夜未睡,困顿也是难免的。而凯特琳则是站在在不远的位置,正调试着那把海克斯科技步枪,偶尔抬起来试着瞄准,满脸认真。 角落里的书桌后面,老彼得正拿着黑刀墨渊研究着什么,神情专注。 “苏木先生,你还好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动了房间里的所有人,当苏木转头看去时,才见到床的另一边站着波比和加里奥。 他们也跟着老彼得一起来了。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而苏木也恍惚了许久才终于渐渐回神。 “我...头好疼...” 苏木挣扎着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阵阵撕裂般的痛楚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所有人都恢复了精神,转头看来,却谁都没有说过什么。 老彼得也丢下黑刀墨渊,来到近前。 “只是头疼?没有其他情况?” 他皱着眉头,站在波比让开的位置上,俯身看来,蒲扇大小的手掌捏着苏木的脑袋,又拨开眼睑细细查看,脸上满是凝重。 “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之前?” 苏木任由老彼得随意摆布着。 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确实没办法想起来,脑袋里浑浑噩噩,空白一片。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忽然出现的萨科,但具体怎么回事,苏木却说不出分毫。 “我只记得见到了萨科,但之后...” 对于这样的情况,老彼得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他拍了拍苏木的肩头,转身回去书桌后面,却并没有继续研究黑刀墨渊,而是抱着膀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发生了什么吗?” 苏木满脸疑惑,扭头看向一旁的菲奥娜和奎因。 但她们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苏木,未曾开口,包括凯特琳也是这样。 “你杀了那个叫萨科的家伙。” 加里奥歪着脑袋,似乎不能明白为什么对这件事了解更详细的菲奥娜几人没有开口。但他的想法从来都没有那么复杂,只是扭头看了眼老彼得,就出声解释起来。 “就在不远处的一个房间,我们之前都看过了,到处都是血迹,还有那个萨科的尸体和脑袋。你很厉害,请原谅我以前对你的误会,能够做到一刀斩首的强者,你是我见过年龄最小的。” “一刀...斩首?!” 苏木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然而,脸色的菲奥娜和奎因却都点头承认下来。 “我看过萨科的伤口,非常平滑,一刀就斩断了他的脖子,没有任何滞涩。如果不是屋顶的阻拦,恐怕那一刀下去,萨科脖颈里喷出来的血能达到十米的高度。” 菲奥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有些烦恼地揉了下头发。 她没有继续开口,但苏木却大概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 作为这段时间以来指点他修炼的,类似导师一样的存在,没有谁比菲奥娜更了解他的情况。一刀斩首?就如今的苏木而言,他根本没有这样的力量,更没有与萨科对抗的本事和手段。而且就算是菲奥娜,也做不到如此顺利的一刀斩首。 接触武道训练尚且不足一月,身板瘦弱,体力极差,这样的苏木怎么可能会是萨科的对手,却偏偏出现了这样的结果。菲奥娜没办法欺骗自己去相信这是苏木自己的本事,奎因,老彼得,还有凯特琳,他们也都清楚这样的现实,甚至波比的大眼睛里也满含担忧。 恐怕也就思想单纯的加里奥不太能够想得明白,它还在一旁歪着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封印...失败了?” 苏木沉默许久,终于抬头看向老彼得。 后者也看他一眼。 “乐斯塔拉是个很强的魔法师,这点我无法否认,但她的力量远远比不了已经活了千年的莱瑞拉。千年时光,莱瑞拉始终浸**法一道,她的本事早出超出了凡人的想象。尽管如此,莱瑞拉也没办法保证她一定可以帮你摆脱墨渊。” 老彼得叹了口气。 “这还需要解释什么吗?” 苏木咬着唇角,垂下脑袋。 他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答案。 显而易见的,墨渊欺骗了娑娜,让她以为封印魔法很成功,甚至乐斯塔拉女士也完全相信娑娜的能力,认为封印魔法没有失败。 太过乐观的想法,终究敌不过残酷的现实。 “那之后该怎么做?我需要去找莱瑞拉吗?” 苏木犹豫着看向老彼得,他是这里最能做主的那个。 无论见识也或经验,菲奥娜,奎因,凯特琳,甚至年岁吓人的波比都没办法跟他比。 “我没有见到当时的场面,但大概想象得到。萨科这个无论如何也不肯安分的家伙,终究是不打算放过自己的目标,所以趁着今天晚上,所有人都放松下来的时候,他找了过来,想要把你彻底解决。尽管之后的事情让我不太愿意相信,但墨渊确实保护了你。” 老彼得没有直接回答苏木的问题。 “这把刀有着自己的思维,也或说这把刀里的家伙有着自己的意志,它不希望你死,所以强行夺取了你这副身体的控制权,将萨科的脑袋砍了下来。但之后,萨科的脑袋刚刚落地时,菲奥娜她们就已经冲进了那个房间,也就是说,墨渊在杀掉萨科之后就直接将身体重新还给了你。” 顿了片刻,老彼得抬头看向苏木,眉关紧缩。 “两个可能,一,藏在这把刀里的家伙对你并无恶意,只是单纯地将你看作主人,所以在致命的威胁下,它选择现身帮你解决问题。但这个可能的存在微乎其微,那个房间里残留的气息证明了它绝不是善物。除此之外,就只有第二个可能,你的存在对它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哪怕承担着暴露自己没有被封印的风险,这把刀里的家伙也要出手帮你。至于为什么干掉萨科之后就把身体重新还给你,大概是它认为时机不对。” “时机?” 苏木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开口。 他也想到了这样的可能。但究竟什么时机才对,苏木却毫无头绪,更没有阻止或避免的办法,而老彼得脸上的神情同样说明了他的无奈。 连莱瑞拉这样一个活了千年的黑魔法师都没有把握可以帮助苏木摆脱墨渊,乐斯塔拉借助了光明使者神殿里的石台也没能将它成功封印,这整个德玛西亚,还有谁能做到? 老彼得想不出来,菲奥娜她们同样想不出来。 “先把这件事瞒下来吧,至少不能让乐斯塔拉那家伙知道,否则说不好她就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老彼得拍了拍脑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另外,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墨渊之前已经占据了小苏木的身体,却又将这幅身体还给他,就说明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什么危险。也许是墨渊本身的问题,或者它在等待合适的时机,这些还需要更多的验证才行。但我要说的是,在墨渊解决自己的问题之前,也或那个时机到来之前,它会成为小苏木的护身符,这么一把可怕的家伙,连我也不敢保证能在它面前伤害小苏木。” 他耸了下肩膀,装作轻松的样子,又将墨渊拿起来丢给苏木,而后起身。 “过几天我会出去一趟,找一位老朋友,如果能找到他的话,大概这把刀的事就可以解决了,我能想到的只有他,毕竟那家伙是个背负着传奇的奥术法师,而且手里还有不可思议的传奇卷轴。波比,加里奥,在我离开之后,你们两个负责看好酒吧,但我没办法保证多长时间能回来,如果顺利的话可能三五天,如果不顺利的话,三五年都未必能行。” 说完,老彼得忽的叹了口气,沉默许久又苦笑一声,而后独自推门离开。 所谓的老朋友究竟是谁,这里没人知道,但老彼得的模样看起来却并没有多少信心,强装的轻松任谁都能看破。也许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顺利的话三五天,不顺利却可能三五年。 几人都沉默下来,陆尘手里的墨渊,已经成了摆脱不开的麻烦。 “也许...我应该去找莱瑞拉。” 苏木咬着唇角,已经开始有些动摇。 奎因和凯特琳对视一眼,面色古怪,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莱瑞拉就是老彼得先生说的那个黑魔法师吗?” 波比看着加里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 加里奥歪了下脑袋。 “苏木先生,我不建议你去找那个名叫莱瑞拉的黑魔法师,因为据我了解,黑魔法师常年沉浸黑魔法中,性情和灵魂都被污染,古怪,好杀,残忍,这是我之前的主人告诉我的,而且他们很容易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如果你想要摆脱这把刀的纠缠,我建议还是等老彼得先生回来最好,尽管可能时间会长一些,但短时间内,这把刀并不会伤害你。” 说着,加里奥忽的张开嘴巴,像是在笑,却这幅模样看起来着实有些古怪。 “老彼得先生是这么说的。” “我...” 苏木捏着墨渊的手指紧了几下,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加里奥说的那些都是事实,苏木没办法反驳,而且他也很清楚去找莱瑞拉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如今还有老彼得的那位朋友,尽管希望渺茫,老彼得就是这个意思,但终归还有些盼头,没必要把自己送进虎口。 “暂时都回去休息吧,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菲奥娜忽然开口。 她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却仍旧坐在原地动也不动。 奎因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拿不定菲奥娜的意思。 凯特琳忽的苦笑摇头,偷偷拉了把奎因,递了个眼神,两人很快就离开。波比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菲奥娜,叫上加里奥转身出门。 房间里只剩下怔怔出神的苏木和一言不发的菲奥娜两人。 “我会尽力帮你解决这把刀的问题。” 许久,菲奥娜才终于起身,准备离去。 她看着苏木,也看着墨渊,没有任何表情。 “这里面有我的责任,所以,我不会置身事外。” 说完,菲奥娜转身就走,却开门时忽的停了一下。 “不用太担心,尽早休息吧。无论发生什么...还有我,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砰! 关门声将苏木惊醒过来,他转头看着菲奥娜离开的方向,唇角颤抖着,眼眶也渐渐泛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开口。 许久,他忽的咧嘴笑了起来。 第50章 不正经的监视者 萨科的尸体很快被处理掉,所有痕迹也都掩盖下去,一切都收拾得妥当,而且只是有限的几个人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彼得从来都不会为自己要做的事犹豫,在萨科死后的第三天,他就已经离开了德玛西亚雄都,前往未知的远方寻觅老友。至于正在营业的酒吧,老彼得理所当然地交给了波比和加里奥,他们一个机灵聪慧,一个尽忠职守,老彼得完全可以放心酒吧的一切问题。 但老彼得临走前没有再来过劳伦特庄园,而苏木知道这些时,已经在萨科死后的第五天。 波比和加里奥在那之后经常会来劳伦特庄园作客,白天不营业的时候,他们有着足够的时间。而菲奥娜也对波比和加里奥表示了认可,甚至允许他们进入剑场与苏木一起学习训练。 波比暂时将那把圣锤作为自己的武器,加里奥需要学习更多的知识,适应智慧生物应该拥有的思维能力。 凯特琳也很快就回去了皮尔特沃夫,她的到来,只是为了解决萨科这个麻烦。而如今萨科已经被斩掉了脑袋,也就意味着凯特琳的任务到此结束,她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和奎因一起消失在德玛西亚雄都。 薇恩逃走了,奎因需要追查她的下落,一方面是追查导致米歇尔重伤的凶手,尽管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薇恩所为,但德玛西亚所拥有的法律要求奎因必须要得到更多的证据,并将其绳之以法。另一方面,薇恩的情况涉及到莱瑞拉的事,这个黑魔法师为什么要杀害肖娜夫妇,仍旧是个未解之谜。 风波远去,难得的平静下,苏木也回到了往日的正常生活。 尤其在萨科死掉的那天夜里之后,他和菲奥娜的关系似乎更亲密了许多,偶尔休息也会聊些寻常的话题,也不再如过去一般沉默相对。 平日里总是那么严格的菲奥娜也变得更加善解人意,或是出于对墨渊这个麻烦的考虑,她取消了晚餐后的训练任务,让苏木可以更加轻松一些,避免了彻底累倒的情况。在这样的决定之后,苏木经常会和菲奥娜一起去劳伦特庄园角落里的图书馆,两人一起待到深夜,偶尔吃点夜宵,然后各自回去休息。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然而,原本在苏木认为已经不再关注自己的乐斯塔拉女士又忽然出现了。 并不是乐斯塔拉女士本人,而是曾经见过一面的拉克珊娜,还有娑娜,她们一起造访了劳伦特庄园。 作为光照者的真正掌权人,乐斯塔拉女士拥有着绝对的权力,所有光照者成员都需要听从她的指挥。而站在这样的位置上,乐斯塔拉女士也需要为整个德玛西亚负责,她不会任由墨渊这样可怕的威胁脱离自己的视线,哪怕这把刀已经被完全封印。 拉克珊娜是出色的魔法师,娑娜能够看到苏木的灵魂,由她们两人接受乐斯塔拉女士的任务,再合适不过。 “上面的命令说是让我们以守护者的身份呆在苏木先生身边,时刻防备一个名叫萨科的家伙,他想取走苏木先生的脑袋。” 大厅里,拉克珊娜放下手里的红茶,苦笑着耸肩。 “我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虽然给出的情报上说萨科是一个很麻烦的杀手,但这里可是劳伦特庄园。先不说别人,只需要你在苏木先生的身边,那个萨科就根本不可能伤害到苏木先生,又何必要多此一举。” “这样的恭维就算了,大概乐斯塔拉女士有着自己的考虑。” 菲奥娜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带着合适的笑容与拉克珊娜继续交谈。 两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菲奥娜要保护苏木,隐瞒关于墨渊的很多情况,同时制造虚假的信息迷惑拉克珊娜。相对的。拉克珊娜也很清楚自己的任务,但她却不能将这些说出来,而且要尽力隐瞒,想方设法地打探关于墨渊的所有情况,并监视苏木。 没有硝烟,没有火花,明里暗里的唇枪舌战,步步危机的勾心斗角。 但一旁的娑娜却没有参与的意思。 “我们是被派来监视你的。” 她很直接地跟苏木说明了情况。 “拉克珊娜的实力在光照者中可以排在很前面的位置,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也许乐斯塔拉女士就会让卡辛娜来监视你了。至于我,你应该知道她为什么会派我来这里,而现在我也已经完成了任务。” “你能看到什么?” 苏木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品着红茶,而后微微皱眉,重新放了回去。 “还是米歇尔泡的红茶更好喝,可惜现在的她还得继续躺在床上静养,至少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下床。” “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了。” 娑娜挑了下眉脚,眼神有些惊讶。 似乎察觉到自己这样的表情不太妥当,毕竟菲奥娜和拉克珊娜都不知道她和苏木之间的情况,所以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们一眼。但这两个人显然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娑娜和苏木的情况,她们需要全神贯注地回答对方的每个问题,避免暴露自己需要隐瞒的东西。 “她们真无聊。” 娑娜偷着笑了一下,却很快又严肃起来。 “那只虫子又开始动起来了,你打算怎么做?” 苏木知道娑娜口中的虫子指的是他灵魂中的异物,只有娑娜能看到这东西,连苏木自己都没办法察觉。 但这些并不是现在需要担心的,就像老彼得说过,墨渊里藏着的那家伙暂时不会对他做什么,所以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避免将它暴露出去。然而眼前的局面已经很清晰,娑娜能够看到,可她会帮着一起瞒下来,而拉克珊娜则是孤军奋战。 “它现在是什么模样?” 苏木并没有回答,仍旧小心谨慎地防备着。 娑娜幽怨地瞪了苏木一眼,她听得到苏木的所有想法。 “很安静,吞噬的速度也很慢,仍旧像只蚂蚁一样。如果是这样速度继续下去,它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取代你的灵魂,而那个时候,恐怕你已经老得进棺材里了!” 背对着菲奥娜和拉克珊娜,娑娜冲着苏木做了个鬼脸。 “那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苏木并没有在意,只是撇了下嘴巴。 “解决的办法自然会有,但不是现在,何况它也不会危及我的性命,所以现在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至于你和拉克珊娜,暂时住在这里就好,也不需要太过警惕什么,萨科已经死了,被那把刀砍掉了脑袋。” “所以你和菲奥娜都知道封印失败了吗?” 娑娜瞪了下眼睛,又气鼓鼓地盯着苏木。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害我这么担心!” “我道歉。” 苏木搓着鼻子,目光又转到菲奥娜和拉克珊娜身上。 她们刚刚结束了言语上的试探,安静地喝着红茶,但无论菲奥娜也或拉克珊娜,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菲奥娜很清楚拉克珊娜的来意是什么,所以占据了更主动的地位。但她需要面对的是拉克珊娜和娑娜,以及在她们背后的乐斯塔拉女士,这需要菲奥娜更加的小心谨慎才行。而拉克珊娜还不知道这些,她只是单纯地了解自己的任务而已,可任务的核心却在娑娜身上。 只有娑娜能够看到苏木的情况,从而判断出墨渊的威胁是否存在。 但麻烦不止如此,娑娜口不能言,无论她发现了什么,只有两人独处时才能相互交换情报,这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拉克珊娜的行动。抛开这些不谈,仅仅娑娜的背叛就已经足够出乎意料,对于苏木而言,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他也就更加轻松。 想到这些,苏木的嘴角扯了下,控制着没让自己笑出来。 “你不该偷笑的,苏木先生,这对拉克珊娜很不公平。” 娑娜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表面上看起来却不动声色,她很平静地在品尝着红茶的味道。 “而且我说过我会帮你,可你竟然把我当作威胁,这让我很生气。” “我再次道歉。” 苏木的眼神在菲奥娜和拉克珊娜之间来回挪动,又抽空看了眼娑娜,递过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不只是口头上的道歉,你应该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娑娜不依不饶,眼神转向苏木,忽的露出一个笑容。 “陪我去逛街,我要买新的衣服和首饰,还有化妆用的东西。前段时间街上开了一家来新的妆品店,里面的东西全部来自艾欧尼亚,而且还有艾欧尼亚特产的胭脂水粉。乐斯塔拉女士跟你说过的,我出生在艾欧尼亚,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可我只是个平民,很穷,没钱。” 苏木重新将红茶端了起来,内心一片平静,避免自己会露出什么破绽。 然而,娑娜却忽的轻哼一声,笑容越发古怪。 “没钱?你太小瞧光照者的情报能力了,他们已经把你来到雄都之后的所有资料都调查得清清楚楚,而且我也仔细地看过了。” 苏木没吭声,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多想。 娑娜眨了下眼睛,笑意更浓,看起来很友好的样子。 “崔斯特给了你很多钱,虽然没有查到具体的数目,但你可以放心,我会给你留下一部分的。至于菲奥娜和拉克珊娜这边,你只需要点头同意就行,我来负责说服她们!” “如果我不同意呢?” 苏木看她一眼,勉强回应着笑了下。 娑娜轻轻点头,已经转身冲着菲奥娜和拉克珊娜比划手语,但苏木仍旧听到了娑娜的回答,满带着威胁的味道。 “你猜!” 第51章 一贫如洗 娑娜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温婉可人,反而有些伶牙俐齿的味道,就像她自己说过的,淑女这两个字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尽管口不能言,手语相对来说也很麻烦,但菲奥娜和拉克珊娜最终还是没能争过擅于狡辩的娑娜,应允了她的要求。 而作为陪同的苏木,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终究得跟着娑娜一起才行,这是她在争辩中获胜的奖励。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娑娜,她竟然会这么执着地要求苏木跟着一起去逛街,有些不可思议。” 望着脚步轻快的娑娜和步伐沉重的苏木,菲奥娜忽的摇头失笑。 “只是简单地见过两次而已,但看起来她很喜欢苏木。” 一番话,不无试探的味道。 而拉克珊娜只是耸了耸肩膀,模棱两可的模样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先给你们安排客房吧,既然是乐斯塔拉女士的要求,我自然不会作出反对的意见。不过米歇尔前段时间受了重伤,这件事你们应该知道,所以还得稍等片刻,庄园里人手不够,得等他们空出手来,关于这点,我也表示很无奈。” 菲奥娜看了拉克珊娜一眼,带着些歉意的模样。 口口声声说着先行安排客房,却转而又说起人手不够,需要稍等片刻,这无疑是给了拉克珊娜一个下马威。 在言辞的方面,菲奥娜已经今非昔比。 “没关系,我可以去剑场里待会儿。你知道的,自从皇子殿下失踪之后,光照者中大部分人都在为了寻找他的下落四处奔波,我也是其中之一,不免就疏忽了魔法和战斗技巧的训练。难得空闲,正好可以趁着现在弥补一下。” 拉克珊娜是个聪明的姑娘,总能给自己找到合适的台阶。 她伸着懒腰,看起来并不在意的样子,星辰大海一样的湛蓝眸子里满是笑意。 滴水不漏。 菲奥娜已经在心里给出了恰当的评价,面对拉克珊娜这样的对手,不过待客的短短时间,已经明里暗里地交锋多次,却谁都没能抓到对方的破绽,各个方面也都平分秋色。 这让菲奥娜无可奈何,她更希望拉克珊娜不要这么认真。 “完全可以,我带你去。” 菲奥娜恢复了笑容,只得应承下来,现在可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她心里很清楚应该怎么应对拉克珊娜和娑娜这两位不速之客。 劳伦特庄园里重新平静下来,而苏木和娑娜也已经走出贵族庄园的区域,来到了城东的集市。 德玛西亚是一个富足而强大的国家,作为它的雄都,最大的集市自然是一派繁华的模样。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大大小小的商摊林林总总,汇聚各方特色,艾欧尼亚,皮尔特沃夫,弗雷尔卓德,甚至诺克萨斯才有的一些商品同样出现在这片集市的小摊上。 摊贩吆喝的声音仿佛一首独特的旋律,总能唤醒人们购物的欲望,但一个个商摊上明码标着的价格,却着实有些不可理喻,至少在苏木看来是这样的。 “娑娜小姐,请务必手下留情!” 见到这幅场景,苏木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无比。 他从没有来过这条街巷,一方面这片集市距离老彼得酒吧的位置太远,一方面也是这片集市中贩卖的东西更为昂贵一些。同样的水果,也许在城南的集市只需要两个银币就能买到一斤,但在这里却需要三个银币,甚至更多。 毕竟这片集市靠近东城门,是对外贸易的主要通道。 “我会尽量手下留情的,只是尽量。” 娑娜冲着苏木眨了下眼睛,脸上满是笑意。 “但你知道的,女人是天生的购物狂,她们很难控制自己购物的欲望,所以我只是尽量。” “可你不是一般的女人!” 苏木嘴角明显的抽了两下,仍旧抱有着些许的期望。 然而娑娜却并没有继续回答,只是递过来一个可爱的笑容,随后便迈着欢快的脚步扎进了商摊前的人群里。 口不能言似乎并不能影响娑娜的热情与购买力,甚至因为这个关系,她直接放弃了讲价的机会。当然,刚开始的时候娑娜曾试图与摊贩讲价,但手语的应用并不广泛,很少有人能够看得明白,接连几次之后,娑娜就彻底放弃了讲价,无论什么价格,要看中了就会直接买下来,甚至不允许苏木尝试着讲价。 一片集市,四五条街巷,各种商品玲琅满目,刚刚走过半条街,苏木就已经扔出去足足八枚金币。 “簪花,项链,手镯,手镯,手镯...你买这么多手镯干什么?!” 苏木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袋子,近乎快要哭出来。 八枚金币,其中六枚都用来买了手镯,而且这才只是半条街而已,如果真的整个集市全部逛遍,崔斯特留给他的那些金币大概也剩不了多少。 “我喜欢!” 娑娜的理由很简单,而且兴致很高。 就像她之前说过的,女人是天生的购物狂,这点已经很清晰的体现出来。 而苏木也就只有唉声叹气的命,毕竟娑娜的手里掌握着他的把柄,尽管只是开玩笑,她不会真的将墨渊没能封印成功的事告诉乐斯塔拉女士,但这却是娑娜能够提出无理要求的本钱,容不得苏木反抗。 “就是那家商店,我听庄园里的女仆小姐说过,这家店的店主来自艾欧尼亚,而且带来了很好看的裙子和那里特有的胭脂水粉!” 走走停停之间,娑娜的眼睛忽然一亮,欢呼声让苏木有些发懵。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娑娜拉着直接跑了过去。 店铺不大,但人很多,相当拥挤,都是些爱美的女人,主要集中在胭脂水粉的柜台前,似乎这种东西真的很受欢迎。店员也很热情,当然热情,毕竟能有资本在这片集市上采买的客人都有着足够的资本,每一位都可能是个财主,容不得他们不去热情接待。 而娑娜身上一眼就能看出价值昂贵的水蓝长裙,更吸引了那些有着足够眼力的店员。 “这些可是上好的胭脂,能拧出汁水来,是红蓝花瓣淘澄净了,配了花露蒸成的。只要细簪子挑上一点儿,抹在唇上就足够了,或是用一点水化开,抹在手心里,就够拍脸用的...” 听着那些店员推销,苏木是一窍不通,而娑娜却兴致勃勃地尝试着,如那店员说的抹了之后,确实好看了许多,鲜艳异常,甜香满颊。 也就是随便看了一眼,苏木就注意到了那明码标着的价钱,只感觉心里都在滴血。 “我把钱给你,自己在这里看吧。” 接连地深呼吸几次,苏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从钱袋里掏出了大把的金币,瞧了几眼,又塞回去一部分。 “二十个金币,够你买两盒了。” “六十个!” 娑娜一边试着那所谓的胭脂水粉,一边传来声音。 “我刚才看了,货柜上已经没剩几件,拉克珊娜小姐和菲奥娜小姐应该也会喜欢这些东西,我想给她们也各自买上一套。” 闻言,苏木拿着金币的手掌猛地抖了一下。 他满脸复杂,有些心疼,又有些心动,犹豫许久才终于尝试着讲价。 “要不,你和拉克珊娜小姐用一套?我看这一盒里面的红片片有不少张,应该够你俩用的了。” “六十个金币!” 娑娜回头瞪了苏木一眼,满含着威胁的意味。 苏木当即缩了缩脖子,恋恋不舍地把金币装回钱袋,递了过去。 “磨叽!” 娑娜冲着苏木做了鬼脸,回头时又变得笑容满面,兴致勃勃地开始尝试其他东西。 那些表明的价格,是真的有些触目惊心了。 苏木哭丧着脸,终于待不下去,转身自己一个人走出了商铺。 进去前还算有点余粮,但一进一出就重新变回了穷光蛋,却偏偏有恨不能言,甚至想也不敢想,娑娜可是听得到他心里的声音。如果表现好点,说不得还能留下几枚金币,如果表现不好,恐怕是一个子儿也留不下来。 乐斯塔拉女士家财万贯,娑娜花钱也大手大脚,苏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双手合十,还偏偏不能多想。 店铺门口,不少家里算不上那么殷实的男人同样在唉声叹气。 苏木也学着他们的模样蹲在店铺旁边,满脸惆怅。 “小伙子,看你年纪不大,这应该是在追求哪家的姑娘吧?” 旁边一位大叔递了根廉价雪茄过来,眼神里带着感同身受。 “尝尝吧,吸一口在嘴里含会儿就行。这玩意,消愁!” “这...谢谢。” 苏木有些犹豫,他对抽烟并不了解,却也听说过一些,尤其来到瓦洛兰之前,见过很多吞云吐雾的人。只是原本有心拒绝,可听到只需要在嘴里含一会那个烟,终于还是接了过来。 大部分人第一口都会有些不适应,但苏木似乎在这方面有些天赋,很快就恢复过来,三两下也就彻底习惯了这种味道。 “年纪轻轻的,别在姑娘身上花太多钱,门当户对和生活习惯可是相当重要。何况有些时候花了钱,牵了手,也未必就能走到一起去,自己留点钱也好过日子不是。” 又一位大叔在旁边苦口婆心地说道起来,甚至引起了不少共鸣。 似乎因为苏木,店铺门口这片充满了消极气氛的位置忽然变得热闹了许多。但他们显然有些误会,而苏木就算解释也没人相信,反而一个个说得更起劲,有些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富有的甚至红了眼眶,拿自己当作先例,又引起了许多相同的话题。 旁边还有许多并不在乎这种花费的男人聚在一起,嘴里说说笑笑,又对苏木这群人指指点点,打发时间。他们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光明正大,自然就会有人不忿,起身就要与他们理论,却最终还是被拉了回去。也好在没有发生什么矛盾,毕竟这附近总会有城卫军巡逻经过,他们可不是一群不干正事的瞎子。 娑娜还在里面挑选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而苏木也懒得继续解释,全当听故事打发时间了。 人来人往,店铺门口也走了一批又来一批,苏木手里的那支廉价雪茄也早就抽完,冲着身边怨声载道的一群男人点头应付。 天色渐渐偏向黄昏,娑娜也终于心满意足地买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不出意外的,钱袋里就剩了几枚银币,苏木差点哭了出来。 正当他小心翼翼地将钱袋重新绑在腰上时,不远处忽然变得有些喧闹,就连店铺门口的人群也放弃了之前的话题,满脸惊讶地看着那个方向,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那个人...好像是皇子殿下啊!” 第52章 龙与三月后 整条街道都在议论纷纷,包括店铺门口的一群男人,大家都满脸古怪地看着不远处渐渐走来的两人。 “真的是皇子殿下!” 有人惊呼出声,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 苏木和娑娜面面相觑,他们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距离上次出征的战士们归来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本该是大胜凯旋,却因为皇子殿下的失踪而变得不是那么圆满。当今的皇帝陛下,嘉文三世,甚至为此悲伤了许久,只是还没有找到皇子殿下的尸首,所以至今也没有为其举行葬礼,任谁都猜测皇子殿下已经遇害身亡。 光照者也在暗中寻觅皇子殿下的下落,他们走遍大江南北,寻觅千山万水,却奈何收效甚微,包括拉克珊娜,她也是负责寻找皇子殿下的其中一员。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皇子殿下却始终杳无音讯。 直到今天。 “真的是皇子殿下?” 苏木满心狐疑,原本还在计较着钱袋里余粮不多,却也因周围的一声声惊呼被吸引了注意。 娑娜耸了下肩膀,没有做出什么回答。他们的位置在人群最后方,抬头看去也只是许多后脑勺而已,根本见不到那是不是真正的皇子殿下。 “如果真是皇子殿下,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迎接他了吧。” 苏木对这些并不是那么关心,随意地嘀咕一句之后,又因为自己的钱袋变得满脸颓丧。毕竟之前的它还是鼓鼓囊囊的,现在却变得又干又瘪,再看娑娜手里拿着的,仅有的几个盒子,苏木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东西为什么这么贵。 “别哭丧着脸了,你看,真的是皇子殿下,但旁边那个是谁?” 娑娜戳了下苏木的脑袋。 人群已经渐渐分开,尽管只是出于礼仪规矩的让路,却也足够让苏木和娑娜看到街道中间的情景。 刚毅的脸庞,杂乱的胡须,尽管模样的变化很大,但他确实是当今的皇子殿下嘉文四世,只是比起那日率军出征的时候要更加沧桑许多,而且身上的盔甲也变了一副模样,并不是原本的那套。尽管它同样是高贵的金色,却搭配着并不合适的头盔与腿甲,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但周围并没有几人太过注意这些东西,在短暂的惊讶与惊喜之后,反而将目光转向皇子殿下身边的那个女人。 应该是个女人,至少身体的特征相当明显,盔甲下包括的胸脯异常伟岸,比起娑娜也不差多少。然而,大家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些方面,那一道道压抑着声音的议论,都集中在这个女人的肤色与样貌上。 眼角细长,金色眸子,这个女人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凶恶,尤其眼眸中的竖瞳,总是泛着冷冰冰的寒光,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像除了皇子殿下,无论是人谁都没办法靠近她。 还有那紫红的皮肤与看起来相当夸张的血红盔甲。 紫红皮肤像是魔法生物才有的模样,血红盔甲仿佛模样奇怪的甲壳。走在路上,那种迫人的气息无论如何也无法收敛。当她走过那些低声议论的旁人面前时,任谁都会下意识地低头退缩,噤若寒蝉。 包括苏木和娑娜。 “感觉要窒息了一样...” 当皇子殿下和那个模样古怪的女人走过之后,苏木才终于长长吐出一口闷气,感叹一声,却仍旧忍不住抚着胸口,心有余悸。 娑娜只是转头看向那个女人的背影,眼神古怪。 “她的身上,带着很强的魔法气息。” 顿了片刻,娑娜忽的抿着唇角,看向苏木。 “好像是...龙?” “龙?” 苏木愣了下,好半天没能回神,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他的见识很窄,仅限于曾经阅读过的书籍,根本没办法与娑娜相比。而龙这种生物,对于苏木而言更贴近于传说,他从没有想过这个拥有魔法的世界里还会有龙的存在。 是与不是,苏木无法给出答案,而娑娜也有些无法确定。 “但龙应该不会拥有人类的模样,它们性情高傲,藐视人类,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感觉出错了。当然,也许这个人曾经喝过龙血,吃过龙肉,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非常渺茫而已。龙是一种非常强大的魔法生物,寻常人类绝不可能是龙的对手,除非是像莱瑞拉那样活了千年的强大魔法师。” 娑娜轻轻摇头,却并没有继续关注这些东西。 他们已经可以看到,就在街道的尽头,大量的士兵已经出现,而且嘉文三世和他身边的总管大人赵信也亲自出来迎接。可以看得出来,他们非常激动。 皇子殿下与那个女人单膝跪地,行使着他们作为战士的礼仪来面见皇帝陛下。 究竟说了什么,苏木和娑娜所在的位置并不能听到,而皇子殿下与皇帝陛下也并没有在这里久留,很快就重新整军,回去了黎明城堡。至此,整个街道,乃至整个集市才终于恢复了它原本该有的喧哗,但人们议论的中心仍旧在皇子殿下和那个女人身上。 但无论苏木也或娑娜,他们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太多兴趣,很快就重新投入到逛街的乐趣中。 当然,真正能够体会到乐趣的只有娑娜而已。 直到日落西山近黄昏,娑娜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带着苏木打道回府。 至于苏木腰上的钱袋,早已经彻底地瘪了下来,除了仅有的几枚银币之外,所有金币都被娑娜花了个干干净净。而同样的,苏木手里也大包小包地提着不少东西,其中有娑娜给自己买的,也有送给菲奥娜和拉克珊娜的东西,林林总总十几个袋子,包括手镯项链小饰品之类的,杂七杂八。回到劳伦特庄园后就一脸颓废地回去了自己的房间,连晚餐都没有胃口。 而皇子殿下的归来也似乎只是平静生活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娑娜和拉克珊娜确实就这样住进了劳特伦庄园,她们的房间就安排在苏木房间的两侧,这是拉克珊娜刻意的要求。当然,这并不代表拉克珊娜是个心机叵测的女孩,她只是在严格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而已。 另一方面,这样的安排也让苏木的睡前时间变得不再那么孤独,仅仅一墙之隔,娑娜总会闲来无事找他聊天。尽管没有面对面,但这并不能影响什么,而娑娜也似乎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从天南海北聊到魔法理论,那两本从莱瑞拉的书架上带回来的书,解决了苏木过去的不少困惑,也因为娑娜的关系,让他对魔法有了更深的了解。 平日里的训练也在继续。 菲奥娜身为劳伦特家族的族长,身边总会有大大小小的事务需要处理,尤其在苏木的训练渐渐走上正轨之后,菲奥娜就彻底放任他自己在剑场里自行训练。 娑娜和拉克珊娜恰好接替了原本应该由米歇尔负责的任务——监视苏木的训练,不许偷懒。而这也恰好符合拉克珊娜的意愿,所以剑场里的身影很快就从菲奥娜变成了拉克珊娜,娑娜偶尔也会来看看,但她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钻研乐理与叆华的秘密,甚至有时候会离开庄园,外出表演。至于乐斯塔拉女士吩咐下来的任务,在娑娜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哪怕拉克珊娜满腹怨言,仍旧如此。 一月,两月... 转眼就是整整三月,炎炎夏日已经迈入清秋时节,花园里的常青木点缀着萧萧落叶,别有一番风情。 时间会悄无声息地抹去很多东西,劳伦特家族的风波已经过去许久,到如今为止,原本渐渐没落的势头在菲奥娜的努力下终于是扭转过来。对于贵族之间的生意往来,苏木并没有太多了解,但剑场里却慢慢多了一些愿意留下来的学员,拉克珊娜也莫名其妙地成了临时的导师。 虽然拉克珊娜实际上是一位强大的魔法师,但她表面上的身份却仍旧是德玛西亚军队里的战士,只是负责基础的东西,拉克珊娜作为导师游刃有余。 而这三个月以来,劳伦特家族也还算和平,至少表面上的相处没有任何问题。 但奎因在那次离开追查薇恩的下落后就再没有回来过,似乎这个任务进行得并不是那么顺利,但具体究竟如何,哪怕菲奥娜也无从得知。包括老彼得,同样是杳无音讯的状态,波比和加里奥几乎成了老彼得酒吧的老板一样,很多新的客人都这么以为。 午餐后,秋风微凉,花园里的凉亭下,苏木正跟经常来作客的波比加里奥闲聊,也在享受着米歇尔准备的餐后甜点与红茶。 丰盛的餐食,足够的锻炼,苏木的样子看起来比三个月前要更健康一些,原本瘦弱的身体也强壮起来,个子也长高了,大概与身量修长的菲奥娜差不多,而且肤色似乎变白了不少,看着更加俊秀许多。 无论样貌也或气质,在这三个月的时间,他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招兵通告?” 苏木听到波比提起这些,是她在来时的路上看到的。 “怎么会突然贴出这种告示?” “不是突然,那个通告已经贴出来很久了,只是我今天才注意到。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前线的战争。” 波比叹了口气,可爱的小脸上满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不喜欢战争。 “诺克萨斯的侵略从没有停止过,他们不断地向外扩张领土,尤其在烁银山脉南部的战场,据说自从开战到现在,两边损失的士兵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三十万。尽管战况已经很激烈,但诺克萨斯的那些人野心很强,甚至已经开始向着皮尔特沃夫与艾欧尼亚行进。不过,这只是酒吧里的那些酒客们自己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不太清楚。” “三十万...” 苏木皱了下眉头,他无法想像这是一幅怎样惨烈的局面。 “诺克萨斯的疆域很庞大,而且军备充足,他们的战士各个如狼似虎,哪怕损失惨重也毫不在意。所以为了抵抗诺克萨斯的入侵,军部肯定要贴出招兵通告的,但这只是现阶段的情况,如果前线吃紧,军部还会做出其他行动。” 波比扁着小嘴,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 “而且德玛西亚的法律规定,所有居民都需要服兵役至少三年,但这并不是强求,像是菲奥娜那样的贵族身份,只需要在军部挂个名字就可以了。但如果战火继续蔓延下去,情况肯定会有所改变,说不好咱们都得加入军队才行,虽然我曾在军部有过记录,但那是很久以前了...” 说着,波比将整张脸都埋在桌子上,不断地唉声叹气,念叨着什么还要寻找圣锤的主人之类,很不乐意的样子。 而苏木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些情况。 这三个月的生活太过平静了些,墨渊没有异动,与拉克珊娜的相处也很和谐,奎因与老彼得的消失,都让他渐渐变得有些疏忽,每天只是训练,读书,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别的事情。 “我记得在法律要求里,所有德玛西亚的公民都要服兵役至少三年才行,但具体的条例我没有仔细看过...” “条例要求满十六岁的成年男女,在成人礼后最多一年的宽限期内自行到军部报名,而后服兵役至少三年,不包括特殊情况。特殊情况视具体原因另行处理。另外,加入军队后可凭着自身意愿选择具体的部队,但在类似人员饱和的情况下,军部会做出合理的调度,一切根据实际情况,听从指挥。” 阿尔杰的声音忽然响起,而后很快就出现在凉亭里。 他满脸的苦笑与无奈,在苏木面前止步,眼神里带着些许同情与莫名的复杂,以及隐藏很深的兴奋,让人看不明白。 “我刚刚得到了最新消息,上面的命令已经准确下达,具体则是条例的内容发生了改动,特殊情况导致没能在宽限期内到军部报名的,限期十天内将资料上交军部,并无条件服从军部的调度与指挥。这是我在军部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大概明天就会出现在通告栏里。” 第53章 阿尔杰的企图 阿尔杰的忽然出现让苏木有些意外,毕竟这三月以来,他的表现平平淡淡,似乎真的已经放弃了对家主位置的觊觎,也从没有给菲奥娜任何难堪。尽管如此,苏木仍旧对阿尔杰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就像菲奥娜曾经无意间提起的,阿尔杰野心很大,他绝不会轻易放弃家主的位置。 就像阿尔杰此刻的眼神一样。 他将自己的兴奋隐藏得很好,但苏木仍旧可以看得出来,但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特殊情况导致没能在宽限期内到军部报名的,必须要在十天内把资料上交军部?” 苏木皱起眉头,将自己的心思很好地隐藏起来。 “这么说的话,我也要去军部报名才行?” “确实是这样的。” 阿尔杰点了点头,在苏木的一侧坐下。 他脸上满带着无奈。 “不仅是你,还有波比,加里奥,包括娑娜小姐,还有我的妹妹菲奥娜,都在特殊情况的名单上,也在此次进入军队的名单上。我那位朋友在军部有着不差的地位,可以接触到很多不为人知的情报,例如,菲奥娜做的那些事。波比之前说的没错,贵族家庭里的成员可以选择只在军部挂个名字,而不需要整天呆在军队里训练,甚至踏入战场与那些诺克萨斯的侵略者。菲奥娜就是这么做的,更何况她现在是劳伦特家族的族长。” 顿了片刻,阿尔杰忽的苦笑一声,又深深叹了口气。 “你的情况我也通过那位朋友知道了,菲奥娜曾经递交过你的资料,其中阐明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又通过一些其他的手段让你在军部挂了个名字,所以这件事可能连你自己都不太清楚。娑娜和你的情况类似,波比就不用多说了,她的参军经历还在军部的档案上,只是因为种族的关系,所以被视为特殊情况,同样不需要参军。所以你们本来都不需要去军队的,但现下边疆告急,战况越发的胶着,前线部队必须要补充足够的活力,可一旦还在训练的士兵上了战场,雄都就会变成一座空巢...” 阿尔杰耸了下肩膀,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苏木和波比都已经明白过来。 还在训练的士兵,这意味着训练还没有完成,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面对残酷的战争。但前线的战况却已经不允许他们继续训练下去,必须要这些人前去支援。 而原本被列为特殊情况对待的苏木等人,在军部的压力下,也不得不正视对待,没有了任何可以选择的蹊径,必须进入军队接受训练,填补部队的空缺。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那些没有训练完成的士兵一旦到了战场,唯一能做的就是成为炮灰,损失肯定会很快。如果前线再度告急,那么,刚刚进入部队的新一批人,就会踏上前者的后尘。 除非取得战争的胜利,也或阻止诺克萨斯的入侵,但这并不现实。 哪怕苏木从不关心这些东西,也很清楚诺克萨斯的军力绝对称得上是瓦洛兰霸主,哪怕德玛西亚拥有着号称最精锐部队的无畏先锋团,却也难以抵挡诺克萨斯的脚步。 “你们只有十天时间,趁着现在,你们还是好好准备下吧,我已经做到了我唯一能做的事。另外,进入军队之后,一定要服从命令行事,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去质疑教官说过的话,否则后果会非常严重,甚至可能会被判处死刑。” 阿尔杰唏嘘着拍了拍苏木的肩膀,苦笑连连。 “至于其他方面,我也没办法再帮你什么,如果真的有一天上了战场...努力活下去吧,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熬过这三年。一旦三年期满,你就可以要求回来。希望以后咱们还能再见,最好是带着军功回来,到时候,我请你去附近最好的酒吧!” “谢谢。” 苏木扯了下嘴角,露出个勉强的笑容。 阿尔杰也没有再多说其他,摇了摇头就起身离开,并未久留。 “又要上战场了...” 波比的小脸彻底垮了下来,趴在桌子上,撅起嘴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而加里奥似乎还没有搞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它歪着脑袋,红色的眼睛满带着疑惑看向苏木和波比,又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 “我也要上战场吗?” “大概...不用。” 苏木勉强笑着回应一声,随后便将目光转向阿尔杰离开的背影。 他考虑到的东西更多一些,不只是担心日后是否会上战场。 菲奥娜身为劳伦特家族的族长,按照道理而言,哪怕特殊时期也不该让她舍弃整个家族进入军队,这不合理,更不合利。毕竟菲奥娜的手里掌握着整个劳伦特家族的全部资源与关系,一旦让她舍弃整个家族进入军队,那么这些资源就等同冻结,辛苦建立起来的关系也会彻底破裂,这对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并不是一个好的消息,尤其劳伦特家族所涉及到的利益关系十分庞大。 但凡有点脑子的掌权者都不会同意菲奥娜抛弃家族,进入军队,这会触及他们能够得到的利益。何况菲奥娜只是无数人中的一个人,哪怕严查也不太可能查得到,就算查到,那些人也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才对。 可阿尔杰却说菲奥娜也在这次加入军队的人员名单上... “阿尔杰这混蛋...” 苏木忽的沉下脸来。 波比眨着眼睛,扭头看来,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苏木会突然开口骂人,而且这个人还是阿尔杰。 “波比,加里奥,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事需要去找菲奥娜说一下。还有,加入军队的事看样子是不能避免了,波比,你回去后就整理下自己的资料吧,过段时间咱们就得去军部报到,至于老彼得酒吧,只能交给加里奥了。趁着这几天还有时间,你帮着给它指导一下,否则老彼得回来后肯定会很生气。” 苏木抿了下唇角,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会太差,又拍了拍波比的脑袋,细心地嘱咐。 这个约得尔人小姑娘虽然性格容易害羞,却心思十分玲珑。她知道苏木应该是猜到了什么,从他之前的表现就能看的出来,而劳伦特家族里的事,波比也有过一些大概的了解,所以在苏木说完后就乖巧地点了点头,带着不明所以的加里奥很快就离开了劳伦特庄园。 而后,苏木在庄园角落里的图书馆中找到了菲奥娜,她正待在已经习惯了的房间里学习如何制定交易合约,这东西在交易的过程里很重要。 “有事?” 听到脚步声,菲奥娜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而后便重新低下头去,继续研究书里举出的例子,并且右手在旁边的纸上勾勾画画,罗列出许多应该注意的细节。 菲奥娜的模样很认真,而且眼眶发红,似乎休息并不足够,这是她性格要强所产生的弊端。 “招兵通告的事,你知道吗?” 苏木在对面坐了下来,整个图书馆就只有他们两个。 当然,不排除第三个,拉克珊娜从来都是尽忠职守,这个时间她应该就守在图书馆的大门前,或是已经走了进来,但无论苏木也或菲奥娜,谁都没有在乎过这件事。 只要不是被阿尔杰听到接下来的对话,在他们而言就无所谓。 “知道。” 菲奥安勾勾画画的动作忽然停了一下,而后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将手里的纸笔都丢下,畅快淋漓地伸了个懒腰,但她的神色看起来仍旧相当疲倦。 “我本来打算晚上去找你说这件事的,不过,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应该是阿尔杰告诉你的吧,包括法规条例改动的事。” “这个你也知道?” 苏木猛地愣了下。 然而,菲奥娜只是随意地耸了下肩膀,不置可否的样子。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嘴角也含着些笑意,难得让自己放松下来,而不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他有他的关系,我也有我的渠道,而且我知道得比阿尔杰更早。那么,你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菲奥娜的语气别有深意,似乎已经猜到了苏木想说的东西。 她又扭了下有些僵硬的脖颈,靠在椅背里,将眼睛也闭上,看起来真的很累。 “是这次需要加入军队的人员名单。” 苏木苦笑一下,他确定自己有些低估了菲奥娜。 “你的名字也出现在那上面,但我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毕竟这样做不符合上面那些人的利益,也不符合德玛西亚总体的利益。我想了很多可能,尽管最后得出的结论说起来有些勉强,但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可能之后,这是我唯一得到的答案。” “哦?” 菲奥娜重新张开眼睛,含着笑意看向苏木。 “说说看。” “应该是阿尔杰暗中接触了上面那些人。” 苏木抿着唇角,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开口。 他已经鼓足了勇气,毕竟这番话似乎存在着挑拨的嫌疑。 “阿尔杰想要取代你成为劳伦特家族的族长,但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机会,但他有着足够的耐心和城府,所以在你成为家主后始终表现得很沉稳,直到这次的变故。如果阿尔杰早就得到消息,或是预料到事态的衍生,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动作起来,毕竟这是一个能够让他一跃站上家主位置的机会。” 说着,苏木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先前的担忧。 他在不断地思考,不断地推算,但菲奥娜却始终不发一言,只是看着这个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少年侃侃而谈。 “通过游说,阿尔杰可以利用自己身为劳伦特伯爵嫡长子的身份来说服上面的人,毕竟一旦你离开了劳伦特家族,他就可以借机上位,而且名正言顺。许诺更多的利益,是阿尔杰可以选择的最好的方式,例如交易也或回扣之类,而他的要求则是让你的名字出现在这次的人员清单上,并在你进入军队后支持他成为新任家主。天时,地利,人和,大势所趋,肯迪纳和克莱恩根本没有与他争夺的能力,阿尔杰也就真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口气说完,苏木方才惊醒,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一副乖巧又心虚的模样偷偷瞧着沉默的菲奥娜,生怕惹她不快一样。 “那个...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是真的,你...” “是真的。” 菲奥娜开口打断了苏木的话。 她伸手挽了下额前的红发,扭头看向房门,忽然笑了起来。 “进来吧,亲爱的拉克珊娜,顺便给我个合适的建议怎么样?” 第54章 城府之深 “我已经纠正过很多次了,你应该叫我拉克丝,亲爱的菲奥娜!” 拉克珊娜推门而入,不再掩饰自己的存在。 自从苏木来到离开花园来到图书馆时,她就已经远远地跟在后面,就像苏木已经预料到的,拉克珊娜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姑娘,她严格得执行着自己的任务,不会出现丝毫疏忽。 尽管如此,但苏木和菲奥娜都没有避讳的想法。 拉克珊娜并不是一位坏姑娘,相反,她的性格相当开朗,而且十分善良,在劳伦特庄园的这三个月以来,她帮着菲奥娜和苏木解决了不少麻烦。只是因为立场不同,所以拉克沙娜的存在才会成为苏木的威胁,但这并不能影响什么,尤其在娑娜倒戈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出现意外,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墨渊的封印魔法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好吧,亲爱的拉克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名字。但既然你喜欢,那我就只好满足你了。” 菲奥娜看起来并不担心,还有足够的心情开玩笑。 三个月的相处以来,拉克珊娜与苏木和菲奥娜也已经足够熟悉,而且这两个女孩本来就很熟悉,只是日夜相处下变得更亲密了许多。当然,前提是抛开她们所处的立场。 “那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亲爱的拉克丝。” 菲奥娜整个人都陷在椅子里,相当放松的样子。 闻言,拉克珊娜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当即翻了个白眼。 “作为我的立场而言,完全不想给你任何建议,毕竟你已经有想法了不是吗?让我猜猜,大概你早就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且是在至少两个月以前。” 拉克珊娜毫不客气地拉了张椅子在苏木旁边坐下。 “这次的条例修改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出现端倪了,只是到现在才终于定下。所以,你应该比我知道得更早,毕竟现在的我根本懒得再回去光明使者神殿,消息也相对以往而言更闭塞一些。但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是在两个月以前,这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你早就想到了今天的局面,也肯定会做足了准备来应对这样的情况。” 听到这样的说法,苏木当即愣了一下,又扭头看向菲奥娜。 而后者只是耸了下肩膀,似笑非笑的表情,大概拉克珊娜真的说对了,她早有准备。 “情报的不对等么...” 苏木苦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 菲奥娜也坐直了身体,重新将目光放在面前的书页上。 “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就只等阿尔杰露出马脚,然后给他一个应有的教训。” 她看起来已经不太在乎所谓的兄妹情谊。 阿尔杰意图篡夺家主之位,这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无论苏木,也或拉克珊娜,包括娑娜,都能够看得出来。就像在过去的三个月里,他总会有意无意地靠近苏木,似乎打算借着苏木的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也或先解决掉苏木这个麻烦,但具体的谋划却没人猜得到。然而,因为条例改动的变故,阿尔杰似乎已经放弃了原本的想法,转而开始实行另一个方案,就像现在这样。 一个抛弃了亲情的家伙,一个将家族置于不顾的兄长,哪怕血脉相连又能怎样?已经没必要再予以仁慈! 但菲奥娜的语气并没有非常决绝,似乎仍旧存留了一丝念想。 大概她也在期盼着阿尔杰能够放弃自己那不该存在的野心,他没有足够的能力掌管劳伦特家族。 “等等,还有件事我刚才忘了说。” 正当苏木准备离开的时候,菲奥娜忽的抬头叫住了已经起身的两人。 她的表情看起来相当严肃。 “你们要小心肯迪纳这家伙,他似乎比阿尔杰更危险,不只是对于我,对于你们,尤其是你,苏木,同样很危险。” “肯迪纳?你那个脾气暴躁的二哥?” 拉克珊娜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她必须要注意苏木的安全问题。 “理由呢?” “我在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肯迪纳的异动,他从父亲死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触厨房,而且是在上餐之前。从那之后,我就开始让米歇尔留意肯迪纳的所有举动,包括房间里的异样。那个混蛋很狡猾,米歇尔也一直没有发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直到三天前,米歇尔在帮他收拾房间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些奇怪的粉尘,掉落在床脚的边缘。” 菲奥娜的样子看起来很平静。 “经过检验证明,那些东西是有着慢性致幻作用的药粉。” “让我猜猜,后来米歇尔就开始跟踪你那个脾气暴躁的二哥,又发现他偷偷摸摸地接触过你,或是阿尔杰的饭菜。当然,最大的可能是阿尔杰,因为苏木牵扯到的关系注定了让他不敢直接对你动手。所以你那个二哥其实并不是一个暴躁莽撞的家伙,相反,他有着相当深沉的城府,而且过分地早熟,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将自己伪装起来,就是为了等待劳伦特伯爵去世后夺得家主之位?但事态变化不可预料,从小就开始谋划一切的肯迪纳改变了目标,如今更是把阿尔杰玩弄于鼓掌之间,让他负责跟你明争暗斗的争夺家主之位,而自己则是做一个螳螂捕蝉之后的黄雀?” 拉克珊娜摇头笑了起来,并没有当真。 “菲奥娜,这并不是一个很棒的故事,如果将它写进故事书里,结局应该会相当悲惨。当然,如果是童话书,大概结局会非常美满,比如...男主角和女主角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别有深意地看向苏木,可眼神中却不无戏谑的意味。 但菲奥娜却并没有继续多说,只是脸色仍旧保持着严肃。 空气忽然变得有些凝固,沉默的氛围也让拉克珊娜渐渐收敛了笑容。 “她说的是真的?” 苏木有些不敢置信,也没有理会拉克珊娜之前隐晦的玩笑。 他已经在劳伦特庄园住了整整四个月还多,尽管平日里很少接触肯迪纳和克莱恩,但这两人的性格如何,苏木还是有着一定了解的。尤其阿尔杰,苏木跟他的接触最多,这个人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城府,也许就只有菲奥娜的了解更在苏木之上。 可偏偏这样的人却成了借刀杀人的刀而不自知? “大部分和我的推论一样,但肯迪纳确实是一个冲动易怒的家伙。” 菲奥娜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我很清楚肯迪纳的性格怎么样,他的冲动易怒并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他本身拥有的性情。但冲动易怒只是性格,这并不代表肯迪纳是个傻子。相反,他的智谋、城府,包括野心与实力,都在阿尔杰之上,尤其狠辣的程度,阿尔杰与他相比绝对是拍马也不及。毕竟,米歇尔也发现肯迪纳开始对苏木的饭菜动手脚,尽管在发现之后米歇尔就那些饭菜全部换掉了,但这只是个开始。” “我还是无法相信。” 拉克珊娜轻轻摇头,眉关紧缩,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而且我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阿尔杰也好,肯迪纳也罢,他们为什么要把苏木牵扯进来?如果只是为了篡夺家主的位置,苏木的死活应该没什么关系,而且他也改变不了任何局面。” “当然是因为老彼得先生。” 菲奥娜显然已经有过足够的考虑。 “阿尔杰想要利用苏木,本质是借着苏木扯上老毕的先生这杆大旗,换句话说,如果我忽然出了意外,各种意义上都不能继续担任劳伦特家族的族长,而他又得到了苏木的支持,也就相当于得到了老彼得先生的支持。你应该能够明白,我为什么会出意外,不能继续担任家主之位?当然是见不得光的手法,而一旦这些被调查出来,阿尔杰将会面临牢狱之灾,甚至可能会丢掉性命。可如果他得到了苏木与老彼得的支持,谁还会调查这些,老彼得先生的支持足够让那些心存怀疑的人放弃追查,另外,这也可以让苏木和老彼得先生不再追查。” 她轻轻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哪怕不说,拉克珊娜也能够明白。 “我...” 苏木张了张嘴,却被菲奥娜开口打断。 “我知道你从没有亲近过阿尔杰,平日里的相处也只是逢场作戏,这不需要多说,我相信你。” 菲奥娜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肯迪纳对他动手的理由与阿尔杰相似,但目的不同,主要为了避免这种事的发生。因为一旦阿尔杰得到了老彼得先生的支持,那么他作为家主的地位将不可动摇,肯迪纳的算计也就彻底变成了一场空。之所以肯迪纳会选择现在才动手...” 说着,菲奥娜轻轻摇头,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而理由不需要多说,苏木和拉克珊娜都能想得明白,毕竟老彼得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回到雄都了,像是彻底失踪一样,所以肯迪纳才终于敢真正动手。但哪怕老彼得没有离开雄都,这个城府深沉的家伙也必定有另一手准备,他不会允许阿尔杰成为不可动摇的家主。 “谢天谢地,父亲的身体还很健康!” 拉克珊娜嘴角嗫嚅着,许久才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而菲奥娜的苦笑却更甚许多。 如果劳伦特伯爵还活着,劳伦特家族应该就不会出现这种混乱的局面。兄妹相残,兄弟相杀,亲情犹若无物,也不知道如果劳伦特伯爵看到这幅场面会是怎样的感想。 “行了,该告诉你们的已经告诉你们了,最近几天一定要小心行事。尤其是你,苏木,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去那些偏僻的地方,毕竟到了军队之后,肯迪纳就再没有什么好的机会可以除掉你。还有,别以为最近训练的成果不错就过分自信,你和肯迪纳相比还差得很远,如果真的刀剑相向,死的绝对是你,而不是他。尤其这家伙城府深沉,手段狠辣,未必就会出现在你面前明刀明枪地分出胜负生死。所以,在离开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你必须牢记万事小心,否则谁都未必来得及救你!” 菲奥娜细心地叮嘱着,直到苏木点头,她才终于收回自己严厉的目光,重新看向摆在面前的书籍。 这已经等同于逐客令。 “走吧,这几天我会保护好你的。” 拉克珊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心情与身旁抿着唇角的苏木完全相反,糟透了。 尤其走出房间后,苏木甚至笑出声来,这让拉克珊娜的心情更糟。 “不省心的家伙,阿尔杰和肯迪纳都是!” 她恶狠狠地咬着牙齿,瞪了满脸白痴相的苏木一眼。 “你也是!” 第55章 奎因新的任务 雄都街道的通告栏上,在当天下午就已经贴出了最新的告示,内容就像阿尔杰说过的那样,所有因特殊情况没能执行服兵役义务的,全部需要上交申请到军部重新进行审核,但审核通过的标准已经有了明确的修改,相对以往来说更为严格了许多,而且不再允许挂名的情况发生。 包括贴在一旁的,数以万计的人员名单。 这些都是因特殊情况没能执行服兵役义务的人员,上到贵族阶级,下到平民家庭,涵盖了几乎整个雄都半数左右的家庭,相当庞大。而苏木,菲奥娜,波比,甚至娑娜的名字都出现在上面,几乎没人可以幸免于难。 类似菲奥娜这种情况的,能够涉及到上层统治者利益的存在,少之又少,几乎任何贵族家庭都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事情。尽管如此,菲奥娜的名字还是出现在上面,所以阿尔杰的计划很成功,甚至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宣布最终的胜利归属,如果菲奥娜没有任何准备的话。 “菲奥娜已经猜到了阿尔杰的计划,所以她应该可以避免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上面的,肯定有办法才对,但...” 苏木皱着眉头将目光从通告栏上收回,而后转身离开。 拉克珊娜和娑娜都跟在他身边,面色各异。 娑娜的情报来自乐斯塔拉女士,所以在这份最新通告贴出来之前,她就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而后便找到了苏木和拉克珊娜,一起来到通告栏前查看具体的情况。 周围已经人满为患,嘈杂的议论中充斥着不满与愤怒,同时包含着对前线局势的担忧。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 “菲奥娜和阿尔杰的争斗已经不仅仅只是劳伦特家族内部的事,尤其在阿尔杰开始这次的谋划时,他将许多的政治人物也牵扯进来。往小了说,争斗的双方代表着两个利益体系,只是为了各自而战;但如果往大了说,劳伦特家族族长的位置甚至关系到国家大势,利益的倾倒将会改变那些统治者所站派别的局面,从而引起更大的利益倾斜。不必怀疑,比如德玛西亚的蝴蝶在这里扇了几下翅膀,两周后艾欧尼亚就会掀起海啸,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完全可以带动整个系统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 拉克珊娜将双手抱在脑袋后面,脸上带着些许多的无奈与苦涩。 “你只是出身在平民家庭,而且还是边疆的村落,不了解这些政治的东西也情有可原,但菲奥娜却对这些东西非常清楚。她没有选择与阿尔杰硬碰硬,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些情况,毕竟政治这种东西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内里肮脏污秽,哪怕德玛西亚也不能避免。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有光照者的存在?它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体系。” 说着,拉克珊娜忽然叹了口气。 “菲奥娜不想进入政治这个泥潭,因为一旦陷入进去,哪怕只是一只脚,都很难在爬出来。所以她没有选择与阿尔杰硬碰硬,而是通过其他方面来击溃这场牵连了政治的阴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菲奥娜离开劳伦特庄园之前,她就会率先动手,把阿尔杰和肯迪纳全部清理掉,之后再将劳伦特家族交给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直到她从战场上回来。” “她会怎么做?” 苏木仍旧有些困惑,他确实不太明白政治方面的东西。 但拉克珊娜却只是耸了下肩膀,随意笑了笑。 “谁知道呢!” 苏木顿时哑然。 拉克珊娜笑过之后就开始有些走神,偶尔皱眉,偶尔点头,大概已经猜到了菲奥娜的打算,但她并没有跟苏木多说。尽管如此,苏木也大概能够明白,毕竟这次的事情牵扯太大,拉克珊娜也是担心隔墙有耳,她和菲奥娜的关系还是相当亲近的。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大概菲奥娜小姐会利用你来让阿尔杰和肯迪纳暴露。” 娑娜的声音忽然在苏木的脑海中响起。 转头看去时,两人的目光正巧对上。 娑娜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因为服兵役的事而影响到她的心情。 “阿尔杰和肯迪纳的首要目标一定会是你,苏木先生,这根本不值得怀疑,就像菲奥娜告诉你的,他们如果想要夺取劳伦特家族族长的位置,就必须要拥有足够的支持,还需要消除其他声音。而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你,苏木先生,尽管老彼得先生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但他的名字本身就是一个威慑,何况你是为了菲奥娜小姐才会进入劳伦特庄园,这点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有这么明显吗?” 苏木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而娑娜的眼神中也多了些戏谑。 “每个人对每个人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而这点通过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喜欢,爱慕,厌恶,也或反感,都有不同的眼神。还有一点,当三个人以上,包括三个人在一起时,一旦真的笑了起来,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认为更亲近的那个人。关于这点,苏木先生,你做得很好。” “我...” 苏木的眼角猛地抽了一下。 这种事应该很少有人知道才对。 “知道这件事的人当然很少。我先天失声,能够听到我的声音的人,有且只有你一个,苏木先生,所以我才会在其他方面研究得更多一些。但,像是我对于你的存在只是特例,哪怕不需要这些观察我也知道你早就爱上了菲奥娜小姐,可阿尔杰和肯迪纳却可以通过其他方式看出你的心意。所以,他们需要率先解决掉你这个几乎能够代表老彼得先生的麻烦,只是,阿尔杰选择的是拉拢,而肯迪纳选择了彻底肃清。” 娑娜的提示到此为止。 无论阿尔杰也或肯迪纳,如果他们想要夺取劳伦特家族族长的位置,苏木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尤其他是为了菲奥娜才进入的劳伦特庄园。 单单只是这样的一个原因,苏木就已经足够作为诱饵,引蛇出洞。 “所以...我需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并且配合菲奥娜的行动吗?” 苏木在心里不断地嘀咕着。 他还在考虑菲奥娜究竟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菲奥娜小姐的提点很隐晦,她知道你不喜欢被当成诱饵,所以才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你,配合或者不配合,全看你自己的考虑。不过,菲奥娜小姐聪慧过人,肯定会有两手考虑,只是如果你肯配合的话,她可以更轻松地解决掉阿尔杰和肯迪纳。” 娑娜转头看向苏木,眼神里带着意味深长。 “你会配合的吧,苏木先生?” 对于这种问题,苏木并没有再给出回答。 也没必要回答。 相对奎因的计划而言,苏木当然更相信菲奥娜,哪怕这样做有些盲目,但苏木确实很乐意帮助菲奥娜达成她的目的,何况这件事也将他本人牵扯进去,阿尔杰和肯迪纳都将他视作眼中钉。 怀柔也或肃清,他们选择了这样的手段,但苏木并不喜欢被动。 一路无言,直到回去了劳伦特庄园,三人在房间门前分别。 苏木一直都在考虑菲奥娜会怎么采取行动,而在那之前,他还需要想办法让菲奥娜知道自己愿意配合她。明说自然不行,这里可是劳伦特庄园,而不是庄园外,怕只怕隔墙有耳,除非他们两个一起离开劳伦特庄园,另外找个隐蔽的地方去说,但这又太过引人注目,尤其是阿尔杰和肯迪纳,他们肯定不会愿意让苏木与菲奥娜在庄园外独处,哪怕身边跟着拉克珊娜也或娑娜和米歇尔。 “出去看那张刚刚贴出来的告示去了?” 刚刚关门,突然响起的声音险些将苏木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当他终于缓过神来看清楚时,才发现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奎因正躺在他的床上,两条腿搭在一起,又没脱鞋,手里摆弄着那张金属连弩,脸上满带着嘲笑的意味。 华洛正蹲在窗台上吹着凉风,闭目养神。 “你这家伙,胆子也太小了,如果真的上了战场,恐怕也就是个逃兵。” “逃兵跟这一点关系也没有!” 苏木有些气恼地盯着奎因,一只手还抚着胸膛,大口大口地喘气。 然而,奎因却只是撇了下嘴角,转头便继续摆弄手里的金属连弩。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木渐渐冷静下来,心跳也恢复正常,只是背后仍旧带着些潮湿的感觉,那是之前被吓出来的冷汗。 他满脸狐疑地坐在床脚对面的椅子上。 “薇恩的下落找到了?” “找到了,但也没找到。” 奎因一翻身就坐了起来,丢开连弩,挠着头发,脸上满是无奈。 “那家伙去了弗雷尔卓德,我顺着她留下的痕迹找过去的,一个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大小姐可不懂什么叫跟踪与反跟踪。但她确实有点小聪明,好几次在我快要得手的时候都被她逃了,而且费雷尔卓德的情况非常复杂,也恰好这段时间风雪很大,要想在冰天雪地了追查一个人的踪迹,就算是我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说完,奎因一仰头又躺了下去,大字型,盯着天花板。 但苏木却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尽管这样做不太应该,但他确实忍不住。 “所以呢?你放弃这个任务了?” “不是放弃,是取消,我现在需要回去军队负责训练新兵。” 奎因忽然抬头看了苏木一眼,而后皱眉,翻身,抱着枕头就开始无力地呻吟起来,眼神里满是绝望。 “一想到那些全是跟你一样白痴的新兵我就脑袋疼!” 第56章 密信 奎因的任务被暂时取消,这是苏木没有料到的情况,毕竟薇恩所做一切已经等同叛逃,在德玛西亚的严格法律要求中,必须要对其进行抓捕,但具体如何判罪还得视情况而定。 毕竟薇恩的情况比较特殊,而导致肖娜夫妇遇害的凶手至今也没能抓捕成功,考虑到人性方面的问题,也许在判罪的时候会予以一定程度的理解与减轻。但究竟减轻到什么程度,这并不是奎因说了算的,还得通过法律途径的判定才行。 但新兵进入军队前的这些天,奎因却算是闲了下来,只需要每天去军部报到一次就可以了,所以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劳伦特庄园。 有关阿尔杰和肯迪纳的事,奎因也已经知晓。 “所以呢?你想让我一起配合菲奥娜,把那两个混蛋抓起来?” 苏木的房间里,奎因正老神在在地躺在那张不属于她的床上,也许是习惯使然,她从来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把床铺弄脏,每次都不会脱鞋。当然,这张床是属于苏木的,脏不脏确实和她没什么关系。 然而,原本还对此抱有不满的苏木却已经彻底习惯下来,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不是抓起来,是让他们暴露出来。” 苏木已经有了足够的考虑。 他从不喜欢被动,所以在忽略菲奥娜的考虑的情况下,他还有着自己的想法。 “一旦我去了军队,已经服过兵役的阿尔杰和肯迪纳就很难再对我动手,毕竟到时候再行动肯定会牵扯到更多人的利益问题。阿尔杰也许不会着急,但肯迪纳肯定已经有了计划。想要让他们两个暴露出来,我是不需要多做什么的,只需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你需要表现出足够的警惕,甚至可以暗中调查肯迪纳和阿尔杰,同时得被他们不小心察觉到你的调查才行。必须是不小心,要表演得很好才行,否则他们肯定会有所警惕,甚至就此按捺下来。” 顿了片刻,苏木将身体靠在椅子里,皱眉思索。 “进入军队前解决我,比进入军队后解决我要轻松很多,而且方便动手。尽管进入军队后就代表着我和菲奥娜离开了劳伦特家族,但菲奥娜只要还在,他们的危机就不会解除。所以,他们肯定要对菲奥娜动手,而菲奥娜的实力也注定了这两个家伙不会想着依靠战争来解决她,毕竟菲奥娜死在战场上的可能性很低,除非他们想要叛国通敌...” “你考虑的东西倒是挺多。” 奎因皱了下鼻子,乐得轻松,只是将双手抱在脑后,悠闲地听着苏木的分析。 “一旦菲奥娜出现意外,我肯定不会甘心就此结束,阿尔杰和肯迪纳很清楚这点,而他们最担心的也就是我将老彼得叫回来一起调查菲奥娜的死因,无论菲奥娜死在雄都也或战场,这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们在对菲奥娜动手之前,肯定会先对我动手,或者同时对我们两个动手。如果战场是因为变故太多,不好掌握,那么在我们进入军队之前,就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苏木有些头疼地揉着眉心,着实拿捏不定阿尔杰和肯迪纳会采取什么样的动作。 “法律,雄都...军部,战场...” “德玛西亚的法律非常严格,他们应该不会在你们进入军队前动手。” 奎因忽然开口,打断了苏木的思考。 她有些鄙视地瞧着苏木。 “你太低估了德玛西亚的法律了,就算给阿尔杰和肯迪纳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雄都里动手的,否则严格的法律绝对会将一切都查个水落石出,谁动手,谁偿命,这点根本无需质疑。所以,他们肯定不会在你们进入军队之前就动手,阿尔杰和肯迪纳都是,他们没这个胆量。” “我刚考虑到这个问题。” 苏木耸了下肩膀,脸上满是无奈。 “我所知道的东西还太少,所以考虑问题不会非常全面,但肯迪纳会怎么做,我大概已经有了些眉目。至于阿尔杰...” 苏木轻轻摇头。 “也许他会选择通敌叛国的途径让我和菲奥娜死在战场上,只要做的足够隐秘,谁也不会查到他的头上。除此之外,就是串通指挥官了,强迫我和菲奥娜冲锋陷阵,受困死地,也或在食物饮水中投下慢性毒药之类,就像肯迪纳做的那样,慢性致幻的毒药,在与敌人的厮杀中一旦出现走神的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呢?你想到了什么?” 奎因挑起眉头,似乎赞同了苏木的看法。 而苏木苦思许久后,也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 “按兵不动!” “嗯?” 奎因愕然,不解地看着苏木,但后者却只是学着奎因的样子挑了下眉毛,脸上的笑容让她恨不得踹上一脚。 而后的几天时间里,整个劳伦特家族都表现得十分平静。 趁着这段时间,苏木也跟奎因讨教了许多军队里的知识,甚至说得上是连夜恶补。 米歇尔已经帮苏木和菲奥娜将资料递交上去,同时进入了军部的记录,在规定的时间里,他们必须要到军队报到,作为新兵。而新兵的数量也相当庞大,当以万计,一百人规模的新兵连,足足整合了三百多,也就是说,新兵的数量在三万以上。 在这样庞大的基数下,苏木和菲奥娜仍旧排在了同一个连,同一个排,甚至同一个班。尽管这很不合规定,但事实就是如此,甚至两人的宿舍也被安排在一起,军部条令说是特殊时期,不分男女,然而这显然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尽管条令改动可能是真的。而负责训练包括苏木和菲奥娜所在新兵连的连长名叫马伦,这个人同时兼任着包括五个连队组成的新兵营营长与三个新兵营组成的新兵团团长,这是奎因带来的消息。 “所以,肯迪纳和阿尔杰中的一个与这个名叫马伦的家伙有关系?” 苏木意外地瞧着躺在自己床上的奎因。 明天就该去军队报到,直到今天,奎因才终于得到了这些情报。而苏木和奎因经常在房间里闲聊吵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而且还有足够警惕的华洛,没有谁能够做到偷听这种事,他们可以完全放心。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是这样。” 奎因耸了下肩膀。 “我曾经提出过要求把你们弄到我的队伍里,毕竟我也是个团长兼营长,但军部上层否决我的要求,说是一旦确定下来就不再改动,任何理由都是借口,不会被允许。” “马伦...” 苏木皱着眉头。 “你对这个人有没有什么了解?” “没有。” 奎因理所当然地摇头。 “我是游骑兵,他是先锋步兵,所属的部队完全不同,平时根本接触不到。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要了解那家伙的话,我可以给你个提议,你应该去找拉克珊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叫马伦的家伙应该是从盖伦的无畏先锋团出来的家伙,我听说过这个名字,虽然他只是无畏先锋团里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伙,但盖伦应该还记得他,拉克珊娜可以帮你从她哥哥那里弄到消息。” “先锋步兵?” 苏木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 整个房间都变得安静下来,奎因也很知趣地没有打扰苏木。自从她回来之后已经过了九天,劳伦特庄园非常平静,但苏木的思考却从来没有停止过。而奎因也终于发现这个原本身板瘦弱的小家伙似乎非常聪明,而且许多谋略的方面是她拍马也不及的,包括菲奥娜也不行。 自从有了这个发现之后,奎因就变得懒散下来,她已经不再试图去考虑阿尔杰和肯迪纳的计划如何,一切都交给苏木去做。 “冲锋陷阵的先锋步兵,看来阿尔杰和肯迪纳确实打算在战场上解决我和菲奥娜。” 苏木想了很久,似乎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将会面对的情况。 “如果是菲奥娜和马伦相比,你认为谁更厉害一些?” “当然是菲奥娜,我先前已经说过了,马伦只是无畏先锋团里一个很普通的家伙,菲奥娜的实力足以在无畏先锋团里担任营长,甚至可以挑战一下盖伦的地位。” 奎因忽的笑了起来,似乎很有兴趣。 “你打算做什么?”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肯迪纳曾经真的去过军队是吧?服兵役的其间,他在军队里接受过一整年的训练。” 苏木习惯性地搓着鼻子,抬眼看向奎因。 他在考虑事情的时候,偶尔会做出这样的动作,而这也代表着他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想法。 “当然,是不是真的服过兵役,军队里都有明确的记录,而肯迪纳也确实服过一年的兵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肯迪纳服兵役时,他的新兵团团长应该是个叫科里的家伙。” 奎因皱起眉头,有些不能明白苏木的打算。 但苏木却轻轻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随手拿了张纸到面前,而后就开始写写画画。而奎因在床上狐疑了许久,终于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上前。 直到一整张纸都被写满了内容,苏木才终于停了下来,又来来回回地检查一遍,而后满意点头,又将那张纸装进了信封里。这些东西每个房间都会有足够的储备,米歇尔非常细心,也避免了苏木外出采购会被怀疑的可能。 “华洛借我用一下?” 苏木扭头看向奎因。 两人对视着笑了起来。 “当然!” 无题 一封信,送了两个人。 华洛的智慧让人叹为观止,它看起来并不像是一只野兽,因为普通的野兽哪怕再如何训练,也绝对做不到如华洛一般能够见机行事。也许在智慧的方面,华洛已经与人造生命的加里奥相差不多,甚至可能更在加里奥之上。 阿尔杰和肯迪纳都没有发现华洛的动向。 随后,站在窗口的苏木和奎因就见到拉克珊娜从大厅一侧的楼梯走了出来,已经开始执行苏木的任务。直到离开庄园大门,拉克珊娜又忽的驻足,回头看向苏木房间的窗口,似乎有些犹豫自己是否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当然,这些只是苏木要求的表演,而这样的表演也只有拉克珊娜才能做到,因为她所掌握的魔法可以扭曲光芒,能够见到玻璃反光后面的菲奥娜的身影。 哪怕阿尔杰和肯迪纳没有注意到拉克珊娜的离开也需要这样的防备,万事具细才能掌握主动。 距离很远,但奎因的眼神很好。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拉克珊娜正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而后又挪动目光,看向一旁,维持了足足十秒之后才终于下定决心,迈步离开。 “菲奥娜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且她已经同意了这次的计划。” 奎因笑了起来。 苏木在华洛送出去的密信里说得很清楚,如果菲奥娜表示同意就站在窗口,目送拉克珊娜离开,像是在观察拉克珊娜的动向一样。这样做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被阿尔杰和肯迪纳怀疑,而拉克珊娜则是在见到菲奥娜的身影后要与之对视十秒,用以回应苏木和奎因,她们两人都已经同意了计划。 “但愿拉克珊娜不会把事情搞砸了。” 苏木耸了下肩膀,他在见到拉克珊娜离开庄园时就已经回到之前的位置,似乎有着充足的把握菲奥娜会答应一样。 但他相信菲奥娜,也相信拉克珊娜,毕竟三个月的接触下来,拉克珊娜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孩,苏木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 “她可是最关键的一环。” “拉克珊娜可是光照者的团体里最聪明的那个,这点是公认的,根本无需质疑,她肯定能办好你交给她的任务。” 奎因嘿的一声笑了起来,将两只手肘撑着窗台,面向房间里,一副悠哉的模样。 “不过和你比起来,拉克珊娜还差了点。我很好奇你的脑袋里究竟藏着些什么,竟然能够想到这样的计划。如果成功了,不仅可以解决掉那个接触了马伦的家伙,还能顺着这条线让另一个家伙也彻底地暴露出来。啧,完美,我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补足的方面,而且按照盖伦的性格,他绝对不会放过马伦,还有阿尔杰和肯迪纳他们。” 想到这些,奎因又好奇地瞧了苏木一眼,满脸唏嘘。 “不过,那个接触马伦的家伙,究竟会是谁?阿尔杰?还是肯迪纳?应该是肯迪纳吧?这个家伙心机叵测,而且算计了很久,何况阿尔杰也没有本事接触到军部里的掌权者才对,只有肯迪纳这种老谋深算的家伙才有可能谋划了许久,又为此做了很多准备。” “按照你所说的意思,接触马伦的人应该是阿尔杰,如果是另一个意思就是阿尔杰和肯迪纳,但不会只有肯迪纳一个。” 苏木满脸古怪地笑了下,连连咂舌。 “就像你说的,也许肯迪纳为此做了很多准备,早已经跟军部互相串通,但正是因为他的老谋深算,所以这家伙肯定不会直接出面。不要忘了,阿尔杰可是正被肯迪纳利用着,也许阿尔杰所接触到的军部就是肯迪纳暗中安排的,马伦也同样只是肯迪纳手里的棋子,他没必要直接接触马伦,这样做也更能保障自己的安全。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阿尔杰接触了马伦,但肯迪纳接触的却是军部的掌权者,就像菲奥娜说的,肯迪纳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有了异动。我和菲奥娜之所以会被安排到同一个新兵连,同一个新兵班,甚至同一个宿舍,都是因为肯迪纳。而肯迪纳所做的,就是让自己的两枚棋子在互相不知真相的情况下产生接触,从而达成他的目的。换句话说,阿尔杰的一切行动都是肯迪纳促成的。” 说着,苏木翘起双脚,搭在面前的桌子上,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这样的脑子以后就不要再制定什么计划了。啧,真替你那个新兵团的新兵们担心。” “你想死了是不是?!” 奎因猛地转头盯住苏木,又一巴掌拍在窗台上,咬牙切齿的模样,满脸阴沉,相当可怕。 而苏木也很知趣地选择了认怂,转身就跑去了浴室解决生理问题,直到奎因气消了才终于露头。 日落月升,月落黎明,又是一天。 苏木和菲奥娜一大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娑娜也在其中,包括奎因和昨天夜里才终于回来的拉克珊娜,他们都需要在今天去军部报到,而后安排住宿的事宜,同时进行第一天的相互了解。 新兵的训练固然紧张,但真正的训练却是从第二天才开始。 阿尔杰,肯迪纳,克莱恩,包括米歇尔与许多仆人都在门外送行,直到苏木几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他们才恋恋不舍的回去庄园。但真正不舍的有谁,装作不舍的又有谁,可不是轻易就能看出来的。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又不是那么和谐。 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然而,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这些对于苏木而言却并不是那么的重要,他第一次来到德玛西亚的军部,总归会有些好奇,忍不住四处张望。毕竟还是新兵,担任着接待任务的老兵并没有对此提出过分苛刻的要求,而是帮着处理好了所有手续,然后带着他们前去宿舍。 奎因和拉克珊娜在离开军部后就与苏木几人分别。 她们两个并不是新兵,作为游骑兵的奎因和作为侦察兵的拉克珊娜各自有着不同的任务,在今天这样的大环境下,她们不能过分地任性。 军队的宿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算是中规中矩,排排林立的楼房没有过多的装饰,一切都表现得相当简单。一个又一个房间紧密相连,每个房间的面积也不是很大,五个上下铺统共十个人入住,除了一名担任班长的老兵之外,其他全是新兵。 而苏木和菲奥娜的宿舍就在三栋三层第三个房间,宿舍门牌号333。 来到这个宿舍的时候,除了那位皮肤黝黑,身材精壮的班长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而这位班长名叫汉娜,是个黑色短发的姑娘,她的眼神并没有那么亲切,尤其在看向苏木的时候,总会带着无声的威严与凌厉。 “姓名?” “苏木。” “菲奥娜。” 听到第二个回答,汉娜的眼神里明显露出了些意外。 很显然,她知道菲奥娜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却有些不敢相信,大概在新兵到达之前,作为班长的汉娜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宿舍里会有谁出现。 “是我。” 菲奥娜将自己的包裹丢在一旁,表现得像个刺儿头兵一样,随意地瞧了汉娜一眼,而后便找了个自己喜欢的床铺位置坐了下来,两条腿搭在一起,一只手撑着下巴。 这是苏木计划中的一环,菲奥娜需要表现得像个刺儿头兵,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计划顺利进行下去。 就像,让被挑衅了威严与地位的马伦自己犯错,这就是制造机会。 “什么时候去领被褥?” 她眼帘微垂,却莫名的气场强大。 这是苏木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所以计划里的刺儿头兵,也就只有菲奥娜可以担任。 “等新兵全部到齐之后。” 汉娜应该是个相当出色的战士,但她的眼神却有些不敢与菲奥娜对视,哪怕回答得仍旧中气十足。 可真正的主动权却已经掌握在菲奥娜手里。 “那就先休息会。” 菲奥娜撇了下嘴角,一翻身就躺在了坚硬的床板上,将两只手枕在脑袋下面,已经合上了双眼。 汉娜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尴尬,原本强撑起来的气势也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平时在自己的庄园里习惯了。” 苏木有些尴尬地解释一句,尽管这些只是装出来的。 “你也坐吧,咱们应该没必要站在这里等其他人,毕竟今天还没有正式训练。” “这...” 汉娜似乎有些犹豫。 但苏木却适时地递了个眼神过去,小动作表现得有些夸张。而汉娜也并不是一个被训练变成了傻子的姑娘,她很明白苏木这是在给她足够的台阶,就顺势应了一声,就近坐下。 十个床位,其中一个已经铺好了被褥,尽管看起来相当的干净整齐,但那却是最角落里的上铺,一个没人喜欢的位置。 而苏木则是将自己和菲奥娜的包裹都摆放妥当,他选择了菲奥娜的上铺。 似乎因为菲奥娜的关系,汉娜表现得相当紧张,坐姿有些太过端正了一些,目不斜视,而且没多久额头上就开始冒汗。这个皮肤黝黑的姑娘并不是一个擅于交际的人,大概出身也很普通,否则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苏木一直都在观察着汉娜,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偏偏遇到个老实本分的女孩当班长,这样做似乎有点对不起她。” “之后再道歉就好啦!” 娑娜的声音忽然在苏木的脑海中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时,苏木愣了一下,而后便见到门口的娑娜探了个脑袋进来,正冲着苏木做鬼脸,而后直接跳了进来,相当活泼。 似乎是因为娑娜的到来打破了之前压抑的氛围,汉娜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却当她准备起身迎接的时候又猛地呆在原地。 “我在那边闲着无聊,就过来找你们玩!” 娑娜笑嘻嘻地比划着手语,尽管苏木看不懂,却可以听到她的声音。 而汉娜显然能够看懂娑娜的意思,她整个人都彻底僵住,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些惊恐的样子。 说完,娑娜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得意,继续比划着手语。 “那个班长不敢管我!” 又一个刺儿头兵! 第58章 下马威 军队自有军队的规定,而触犯规定的后果也相当严重,这在整个德玛西亚的所有公民而言都是常识。 但现在,这个常识似乎被颠覆了。 也许并不是被颠覆,只是因为过去的军队里不会出现真正的贵族人物,除非这个人所在的贵族家庭就是军队出身,例如盖伦和拉克珊娜。但包括名义上已经服过兵役的阿尔杰三兄弟在内,他们也只是在军队里挂了三年的名字,而后在退下军队的时候露个面,极少会有贵族真的愿意呆在军队里接受训练。 贵族所牵扯到的东西太多,权势,利益,身份地位,这些东西哪怕在军队里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无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如今条例改动,军队里出现了真正的贵族,反而有些难以处理,因为作为班长的战士们没有什么太好的出身,也不会是什么身份高贵的人物,所以宿舍里一旦出现真正的贵族,他们根本没能力去施加任何管束。 汉娜就是这样。 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床铺上,腰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看起来相当紧张,而且眼神里也满含着隐藏不住的担忧。 一个菲奥娜就已经让她很难处理了,偏偏现在又跑来了一个别的宿舍的娑娜。 她们一个是劳伦特家族的现任族长,一个拥有着与乐斯塔拉女士亲如母女的关系,无论哪个,都是汉娜得罪不起的。而作为这个宿舍的班长,汉娜出身平民,身份也好,地位也罢,根本无法与菲奥娜和娑娜相比,如果强加管束,得罪了眼前的两人,甚至可能在之后会被革除现有的军职。 这是汉娜不能接受的。 “你还是尽快回去吧,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苏木将偷偷注意着汉娜的目光收回,有些无奈地看向娑娜。 “刺儿头兵有菲奥娜一个就足够了,你又何必来再来欺负她。” “我可没打算欺负她。” 娑娜冲着苏木做了个鬼脸,也偷偷地瞧了汉娜一眼。 没有哪个姑娘不爱美,尤其汉娜这样的年纪,她似乎比起苏木也大不了几岁,十八九的模样。而这个年龄段的女孩都是最爱美的时候,可偏偏汉娜的脸上瞧不见任何妆容的痕迹,更是把皮肤晒得黝黑,这已经足够证明许多东西,也赢得了苏木和娑娜的尊重。 “她叫汉娜是吧?要不要我去找乐斯塔拉帮你一下?” 娑娜将目光收回,忽然笑得有些古怪。 “只是一个临时班长而已,我去跟军部里的人说一声就行了,你可以直接把她带回劳伦特庄园给你当贴身女仆。这姑娘虽然皮肤黑了些,但五官还不错,好好保养一下的话应该可以变得相当漂亮!” “我没开玩笑!” 苏木瞪了娑娜一眼,却也没有继续跟她交流下去,只是抱着手臂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闭目养神。 表面看起来高贵典雅的娑娜一直都说自己跟淑女没有任何关系,而苏木也显然已经非常了解她的性情。就眼前的情况来看,娑娜是铁了心不愿意再回去的,无论怎么劝说都没用,这个能言善辩的哑巴姑娘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对付过去的。 时间慢慢推移,这个宿舍里其他的新兵也终于到齐。 算上苏木菲奥娜和汉娜在内,统共五男五女,相当平均。而除却苏木和菲奥娜住在同一个上下铺之外,其他的几位都是按照性别选择的床位。毕竟互相之间还是第一次见面,不熟悉的情况下大多更亲近同性一些,而且女孩们的床位也都在汉娜的指示下选择了宿舍更里面的位置,除了菲奥娜之外,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那些女孩,对同一个宿舍里的其他男孩抱有着相当的敌意。 “事急从权,尽管男女混住会给之后的生活带来许多麻烦,但现在也只能将就一下。之后我会在中间拉个帘子,如果需要换衣服的话,就在帘子后面换好了。” 自从其他人来到之后,汉娜就表现得更轻松了许多。 但她始终没敢对躺在床板上的菲奥娜提出任何意见。 “先把行李都放下,我带你们去领被褥。那个...娑娜小姐,也请你尽快回去自己的宿舍吧,你的舍友们应该快要到齐了...” 面对娑娜的时候,汉娜又表现得有些拘谨。 包括宿舍里的其他人,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小了许多。 娑娜的名字在德玛西亚雄都可是如雷贯耳,鸣奏天音的琴瑟仙女,人们这么称呼她。大概在整个雄都里,无论男女老少,也或贵族平民,没有谁不知道琴瑟仙女娑娜的名字,而她的样貌更是人人赞颂,尤其那水天之色的长发与优雅高贵的举止,就像真正的仙女一样。 “你们在干什么?!” 娑娜并没有打算继续为难汉娜,但她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宿舍房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同时响起一阵可怕的吼声。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短发大汉,满身虬结的肌肉困锁在坚硬的盔甲中,威武雄壮,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够让人感受到压迫性的气息。尤其那凌厉仿佛鹰隼般的眼神,不曾经历过这些的新兵们都在瑟瑟发抖,包括汉娜也是,尽管没有那么不堪,却同样收敛了表情,啪的一声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但苏木和娑娜只是看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而菲奥娜更是眼睛都没有睁开过,仍旧躺在床板上。 “为什么宿舍里会有十一个人?!汉娜!” “到!” 汉娜同样大吼着回答。 “告诉我,为什么这里会有十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人在床上坐着?!甚至还有人在睡觉!告诉我理由!” 短发大汉来到近前,死死地盯着汉娜,眼神凶恶。 “报告...” 汉娜嘴角颤了一下,却并没有能够给出回答。 她的眼眶都渐渐红了起来,可嘴里却一个字都没办法再说出来。 而这个短发大汉的眼神也变得越发阴沉。 “你就是马伦?” 苏木忽然起身来到两人之间,仰头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确实只能仰头,这家伙的身材相当魁梧,也许比起盖伦也不差多少。当然,他根本没办法跟盖伦比,这两个人,一个是靠着盔甲撑起来的威严,一个是真正训练出来的强壮,苏木一眼就能看穿。 盔甲下面的缝隙太大了。 “个子挺高啊!” 苏木忽的笑了起来,拍了拍面前属于对方的胸甲。 “这幅盔甲也不太合身,最好换一下,否则训练的时候会给你增加相当的负担。” “你是谁?” 马伦默认了自己的身份,拍开了苏木的手,低着头看来,脸色黝黑。 他肯定知道苏木的名字和样貌,却仍旧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苏木和终于睁开一只眼看过来的菲奥娜都有些莫名的想笑。 “我?我是个新兵,因为看不惯你针对我们的班长所以出来问你点事。” 苏木退后两步,将汉娜逼开。 而后者确实无可奈何地退了几步,之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马伦,见到他没有任何理会的意思,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但汉娜再看向苏木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古怪。 “现在这个时间,新兵的资料应该还没有递交完毕,而你也应该待在军部那边检查资料的审核情况才对。这些暂且不说,只说这个宿舍。三栋,三层,第三个房间...啧,如果我们是在一栋一层第一个房间的话,我就懒得问了,但你巡查宿舍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苏木歪着脑袋,流里流气的模样,双手插兜,两条腿一短一长,像个街头的痞子。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应该知道,做任何事都得讲究效率和速度。但你现在这个时间就开始检查宿舍,前前后后巡视一遍,再来一拨人还得再巡视一遍,既没有效率,也没有速度。团长兼营长?啧...” “新兵,你在质疑我?” 马伦的眼睛里开始闪烁凶光。 他的目的究竟如何,苏木早就已经猜了出来,无非就是给个下马威而已,但显然这家伙的脑袋并不是那么好用,时机的选择完全错误。 所以,谁给谁下马威? 苏木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耸着肩膀撇着嘴。 娑娜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菲奥娜的嘴角也噙着些古怪的笑意。如果不是早就认识了苏木,大概她们也会像眼神古怪的汉娜和其他新兵一样,认为苏木就是个混迹街头的痞子流氓。 “在军队里,长官的话,不容置疑。” 马伦的声音压抑而阴沉。 他忽然冷笑起来,粗糙的大手忽然探了过来,将苏木的衣领擒住,更将他整个人都提到半空。 但苏木根本没有躲的打算,反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马伦,眼神漠然而又平静,甚至带着些奚落与嘲讽的味道。 “这是我作为长官教给你的第一课!” 马伦将苏木举得更高,一双手臂肌肉虬结,眼神凶狠,笑容狰狞。 然而,一抹泛着蓝意的雪光忽然掀起风暴,仿佛平地一道惊雷,带着噌楞出鞘的呼啸之声,在马伦将苏木丢出之前就已经插进两人之间,肆意席卷着森然的寒意。 菲奥娜当然不会允许马伦伤害苏木,而那把蓝钢长剑也一直都佩戴在她的腰间。但现在,那把蓝钢长剑却架在马伦的脖子上,只需要轻轻一动,就可以让他命丧黄泉。 马伦显然没能来得及躲闪,手臂也彻底僵在半空。 他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向身旁,表情仍旧保持着凶狠,但额头已经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 菲奥娜的身体很放松,但红发垂帘下,她微微侧过来的眼神中,带着森然刺骨的寒光。 “滚出去。” 第59章 食堂里的斩立决 菲奥娜的实力不容置疑。 游走在决斗场上的无双剑姬之名,早已响彻整个德玛西亚。蓝钢长剑掀起的冰冷风暴,婀娜身姿摇曳出的华丽舞步,致命死亡所绽放的红艳花朵,决斗场上,决斗场下,菲奥娜都有着慑人心魄的能力。 身躯魁梧的马伦也无能应对,何况那把沾染了无数鲜血的蓝钢长剑已经架在他的脖颈上。 “滚!” 菲奥娜又重复了一声。 马伦艰难地吞着唾沫,露出一个尴尬而僵硬的笑容,缓缓将苏木放在地上,又替他理平了衣襟的褶皱。 当死亡的危机来临时,面子也或尊严在这个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包括军队里的纪律,这些都可以选择性的无视掉,毕竟菲奥娜的眼神中真的透露着冰冷的杀意。 如果需要杀人,菲奥娜绝不会出现任何犹豫。 “我滚,我滚...” 马伦小心翼翼地后退,低头哈腰的模样,狼狈不堪。 汉娜和那些新兵们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这个两分钟前还张牙舞爪的新兵团团长,在短短两分钟后,却变成了败家之犬。 一柄蓝钢长剑横在之间,一边是满脸赔笑的马伦,而另一边则是眼神戏谑的苏木。 直到退出宿舍门外,马伦脸上的笑容才终于渐渐收敛。他已经可以确定里面的菲奥娜不能见到他的表情,所以脸色变得相当阴沉,而且眼神中也满含怨毒与恼恨。 “对了,还有件事。” 苏木忽然从宿舍里走了出来。 而马伦的反应也相当迅速,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就已经恢复了之前卑躬屈膝的模样,赔着笑容。 “汉娜是个合格的战士,她没有任何过错,我不希望在之后听到有人为难汉娜,包括违反纪律接受惩罚之类的事。当然,你也可以装作没有听到,我没办法违抗整个军部的意思。” 苏木耸了下肩膀,靠在门框上,挑着眉毛。 “你可以走了,我们还得去领被褥。” “好,好...” 马伦的整张脸都变得僵硬无比,有怒不能发,毕竟菲奥娜就站在苏木的身后,在马伦的位置可以看得很清楚,她正在擦拭着自己的蓝钢长剑。那冰冷的锋芒倒映着森森寒光,有意无意地照在马伦的眼睛上,威胁意味十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马伦很清楚。 他知道苏木和菲奥娜的关系,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敢明目张胆地以下犯上。然而,纵然是以下犯上也好,马伦没有与菲奥娜抗衡的实力,至少现在这个下马威的苦果需要他自己吞下去。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后退,马伦的眼神中藏着深深的怨毒与冰冷,直到苏木回过身去,他才终于快步离开。 但马伦的表现都落在苏木的眼里,他一直都在刺激马伦的情绪,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眼神,表情,语言。 “接下来怎么办?” 菲奥娜将蓝钢长剑重新入鞘,佩戴腰间,并没有回避其他人的意思,当面问了出来。 “我知道你在反击马伦,但麻烦似乎提前了。” “所以我得去奎因那里一趟。” 苏木习惯性地搓着鼻子,将眼睛也眯了起来。 “其实早点解决也好,马伦来找麻烦,这原本就在我的预料之中。所以,我也做好了足够应对的准备。如果顺利的话,也许今天就能全部了结。” 说完,苏木嘿的一声笑了起来,却并没有继续跟菲奥娜多说,转身就离开了宿舍。 娑娜当然听得到苏木心里在想些什么,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而什么也不知道的菲奥娜也只是满脸狐疑地瞧了娑娜一眼,未曾多问,但她的眼神却并没有就此挪开。毕竟关于苏木和娑娜之间存在交流能力的问题,有且只有乐斯塔拉一个外人知道,就连菲奥娜也从没有想到过这些。 “我也回去了。”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娑娜速度很快地比划了一番手语后,匆忙离开。 而菲奥娜连开口都不能。 “跑得倒是挺快...” 菲奥娜无奈摇头,很显然,她的打算落空了。 但这并不是什么很大的麻烦,毕竟这个宿舍的房间里还有不少人,他们都可以帮苏木把被褥领回来。所以,菲奥娜的目光很快就挪到了其他人身上,脸色漠然,眼神危险。 “走吧,去领被褥。” 作为一个刺儿头兵,她真的很成功。 ... 离开了宿舍范围,苏木很直接的奔着校场的一个角落而去,在之前下楼时他已经在走廊里看得很清楚,华洛就停在那个角落附近的一棵树上,这是之前与奎因约定好的。 来到附近,苏木很快就找到了奎因。 “没被人跟上吧?” 奎因藏在附近的草丛里,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样躲避,整个人都趴在里面,如果不是她忽然出声,也许苏木根本就不会察觉这里有人。 作为游骑兵,这些都是必备的技能。 “应该不会,我绕了路过来的。” 苏木笑了笑,声音很小,又冲着奎因比了个手势,背对着校场的方向,而后便四处张望了片刻,又跑去旁边的草丛里开始装模作样地脱裤子小解。 奎因在另一片草丛里咧了下嘴角,报复似得冲着苏木丢了颗石子。 但她从来都不会耽搁自己的任务,当苏木重新经过这片草丛时,奎因已经没了踪影,包括一旁树上的华洛,同样消失不见。 “什么时候走的?” 苏木暗自嘀咕了一句,抬头便看到不远处正有个士兵沉着脸走过来。而更远处,马伦的身影悄然出没在人群里,偷偷地瞧着这边,苏木看得很清楚。 “你是哪个班的?!谁允许你在这里撒尿的?!” 还没靠近,那人就开始严厉地大叫起来。 但苏木只是翻了个白眼。 “回去问马伦,他自己就知道。” 说完,苏木转身就走,留下那个奉命来找麻烦的士兵呆在原处。 回到宿舍时,被褥已经领了回来,而其中一个新兵正帮苏木铺床。至于菲奥娜,她的床铺早就已经铺好,正躺在上面闭目养神,只是听到开门的声音时才睁了下眼睛,随后又重新闭上。 “床铺还是我自己来吧。” 苏木有些无语,苦笑着制止了那个胆颤心惊的新兵,自己动手将床铺整理好。 大概菲奥娜的床铺也是某个新兵帮着铺的。 无论汉娜也或那些新兵,他们对菲奥娜的印象应该已经差到了极点,毕竟这家伙的表现就像那些喜欢恃强凌弱的贵族恶棍一样,永远不会受人待见。 但菲奥娜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回到宿舍之后,苏木和菲奥娜并没有更多的交流,而汉娜也没有尝试让苏木和菲奥娜听从指挥。这个满心委屈的小姑娘对苏木和菲奥娜毫无办法,只能要求其他新兵按照规矩来,收拾床铺,打扫卫生,并学习背诵军队条例,以严格执行。 无所事事的苏木和菲奥娜似乎真的睡着了。 一直熬到中午,汉娜才小心翼翼地叫醒了苏木和菲奥娜,午餐的时间到了。 “午餐?时间还挺快。” 苏木伸着懒腰,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汉娜。 “马伦没再来过吗?” “你说团长?他没来过。” 汉娜摇着小脑袋,似乎她才是新兵一样。 对于这种情况,苏木也无可奈何,菲奥娜的表现太过强势了些,她的威严与凶相已经吓破了这些人的胆。然而,不得不说菲奥安的表现很成功,也只有这样才能满足苏木的计划。 可马伦似乎有些不太配合。 “我还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报仇呢。” 苏木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从上铺一跃而下,很快就穿好了鞋子,而后看向菲奥娜。 “我这还是第一次吃军队的食堂,也不知道这里的师傅手艺怎么样。” “我也是第一次。” 菲奥娜有些慵懒地盘腿靠在墙上,又打了个哈欠。 “走吧,先去看看再说,如果不合口味的话,以后就让米歇尔送饭过来好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汉娜的眼神明显有些古怪。 然而,无论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就汉娜对自己的认知而言,少说话,多办事,这才是应该做的,哪怕她才是班长,而苏木和菲奥娜只是新兵。 一路走去,苏木始终注意着周围,却并没有见到马伦的影子,只是曾与奎因擦肩而过。 随后,在食堂里,他们看到了正在用餐的拉克珊娜和盖伦。 这兄妹两人面对面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而且并没有穿戴自己的铠甲,如果不注意看的话只会把他们当作普通的士兵。也正是因此,他们的存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可以很安静地享用食堂里的饭菜。 那些食物似乎相当不错。 “看起来还行,不过你得多吃点,跟之前差不多的量。” 菲奥娜将目光从拉克珊娜兄妹两人身上收回,又转而看向苏木。 “你的身体还不够强壮,下午如果有时间的话也得继续训练,不能懈怠。” “他只是劳伦特家族的仆人而已,要那么强壮的身体的做什么?满足你在深夜里寂寞的渴求吗?” 一个轻佻的声音忽然在旁边接过话茬。 苏木和菲奥娜并不认识这个留着络腮胡的家伙,包括跟在他后面的那些满脸贱笑的士兵,只有一旁的汉娜忽然皱起眉头。 来到近前,这个大胡子仍旧带着满脸轻佻的表情,舌头舔着嘴角,看起来相当恶心。 而这边的动静,也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 “这小子的身板看起来确实不够壮,但咱们兄弟绝对足够强壮。亲爱的菲奥娜小姐,要不要来试试...” 噗哧! 蓝钢长剑忽然带起一片凛冽的寒光,拔地而起,大蓬的血花当即溅开五步之外。噗通一声,那满脸络腮胡的家伙立时倒地,稍微挣扎了片刻便气绝身亡,再无任何多余的废话。 而他没说完的话,也再没办法说出。 直到蓝钢长剑收回剑鞘,整个食堂,仍旧落针可闻。 除却少许的几人之外,其他人都像是彻底凝固了一般。 而菲奥娜似乎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转身便走。 “当众侮辱贵族者,斩立决!” 第60章 狡诈 落针可闻的食堂里,只有菲奥娜的脚步声轻轻回荡。 军队自有军队里的规矩,在这个地方,一切都得按照军队里的规矩来办,而杀人,就是军队里的规矩决不允许的,哪怕斗殴都会受到相当严重的惩罚。 在军队里闹出人命,这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了。 但菲奥娜却像是什么都不曾做过一样,坦然自若地来到打饭队伍的末尾安静等候,面上也看不出分毫波澜。 “杀...杀人了...” 之前跟在那络腮胡后面的人终于回过神来。 轰然喧哗再也压制不住。 而苏木就站在原地不曾动过,他稍稍皱眉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杀人的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的场面,可这种事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能习惯,也好在菲奥娜的动作干净利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尽管这已经很可怕。 许久,苏木终于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周遭,终于找到了藏在人群里的马伦。 他正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络腮胡的尸体。 大概这家伙也没有想到菲奥娜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而且口口声声地宣明了自己的理由,好像根本没有做错一样。尤其菲奥娜动手的一瞬间,任谁都没能看到那把蓝钢长剑究竟是如何出鞘,又如何抹过络腮胡的脖子,当一切都尘埃落定时,这条人命已经丧生在她的剑下。 尽管这种结果正是马伦想要的,甚至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期,但菲奥娜的实力所产生的威慑,却不带有分毫虚假。 “被吓到了吗?” 苏木挑了下眉头,不再去看络腮胡的尸体。 “应该是被吓到了。” 娑娜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转头看去时,娑娜和她同一个宿舍的新兵们正站在食堂门口的位置。显然,他们也见到了刚才的一幕。 “菲奥娜的动作真干净,没有任何力量花费在多余的动作,简直完美!” 见到苏木瞧来,娑娜眨了眨眼睛,脸上满带着不安分的笑意。 “那个马伦出来了。” 闻言,苏木这才回头。 马伦终于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是这个新兵团的团长,也是苏木和菲奥娜所在新兵营的营长,有着绝对的权利来处理这场事故。当然,这同样意味着有关菲奥娜这次行为的判决权就在他的手里,而最终的结论如何,也是马伦一个人说了算。 如果盖伦不在这里的话。 苏木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盖伦和拉克珊娜,前者并没有注意到苏木的眼神,而拉克珊娜则是偷偷竖起了拇指。 “一切顺利!” 拉克珊娜的口型就是这个意思。 但苏木并没有给予回应,而是仍旧默不作声地看向菲奥娜,和已经来到菲奥娜近前的马伦。 “你的午餐取消,现在就跟我去审讯室!” 马伦的表情很严肃,但眼神里的阴狠和得意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然而,菲奥娜只是瞥他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一步不动,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我说,你的午餐取消,现在就跟我去审讯室,立刻!马上!” 马伦沉着脸,却不敢动手。 “敢在军队里杀人,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做?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跟我去审讯室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如果可能的话,我会给你争取到一个宽大处理。但如果你执意抗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哦。” 菲奥娜的回应仍旧平淡,甚至眼神都没有动过一下。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马伦的脸色已经比起猪肝也差不了多少,而且越发狰狞起来。 “我承认我可能打不过你,也没办法强行把你带去审讯室,但你最好想清楚,这里可是军队,不是劳伦特庄园,而你现在也只是个新兵,不是劳伦特家族族长!菲奥娜,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继续抗拒,不肯去审讯室把情况交代清楚,那我就只好将我所看到的一切如实上报!到时候,等待你的就绝不会是交代情况这么简单,而是斩首极刑!” 马伦声声怒吼,脖颈的青筋都已经暴起。 他瞪着眼睛,模样着实有些可怕,周围的新兵们都胆颤心惊地远远退开,包括那些先前还在排队打饭的人,没有谁不怕眼前这个新兵团的团长。无论职位也或身份,新兵里极少有人敢无视他的暴怒。 但菲奥娜却只是掏了掏耳朵,脸上也露出些厌烦。却转头看去时,她的眼神中已经满是鄙夷。 “如实上报?你敢吗?” 菲奥娜忽的冷笑一声。 “事发前我就已经见到你躲在附近的人群里,事发时你也在附近的人群里,之前为什么没看到你出面?呵,许诺他人利益,并唆使他人以污言秽语冒犯贵族,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是因为宿舍里的那件事想要报仇?还是因为...阿尔杰!” 那凌厉的眼神,一瞬间便化作万载寒冰。 厉声喝问,突如其来。 马伦脸色猛地一变,不敢置信地看着菲奥娜,却又很快挪开了目光。 “你...你说什么阿尔杰,我,不知道...” “不知道?” 菲奥娜冷笑摇头,转身便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将双腿搭在一起,居下临上却如俯视一般,看着马伦,威严的气场莫名纵横,整个食堂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沉默,凝重,压抑的氛围笼罩下来,菲奥娜的目光何其凌厉。 但马伦也终于冷静下来,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这家伙不是什么权胄甲贵,计谋,城府,这些可不是他擅长的东西。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所有经过尽数招来,我个人可以不再追究你的责任。否则,今天的一切都将会如实出现在军部高层的办公室里!” 菲奥娜忽然拍案而起,眸光之锐利犹如实质。 巨大的声响,让还在沉思的马伦猛地惊出了一身冷汗,包括周围人都是,谁也没有想到菲奥娜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而那张菲奥娜手底下的桌子,上面甚至留下了一个明显的掌印。 “新兵团团长马伦,原无畏先锋团战士,现许诺他人利益,并唆使他人以污言秽语冒犯贵族,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因此,新兵团团长马伦,违反军队条例,如何处罚,当以条例为准。另,参考贵族法律权责,冒犯贵族者,贵族有权予以当场处置,斩立决!” 一言断,菲奥娜目光陡然转向先前跟在络腮胡后面的那些人,蓝钢长剑噌楞出鞘,冰冷的剑锋仍旧带着嫣红的鲜血,直指而去,泛着森然杀机。 噗通! 沉闷的声响让整个食堂所有看客都愕然,那一队七八人在菲奥娜眼神转来时当即下跪在地,一个个脸面惨白,毫无人色,更有甚者直接磕头求饶,嘴里已经和盘托出,更哭着喊着祈求饶命。 菲奥娜之前又哪是威胁马伦,她可没有直接的证据。 但现在,这个证据已经再直接不过,而且马伦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一切,至少这场食堂里的阴谋,已经大白于天下。这整个食堂千余平的面积,到处都挤满了前来用餐的新兵与带队的老兵,他们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纵然距离远些不能听到那些跪地求饶的声音,却也听得到别人究竟在议论什么。 整个食堂像是炸了锅一样。 针对劳伦特家族族长的阴谋,让马伦已经再没有任何回转的可能。 “听清楚了?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所有事情全部交代出来,否则后果如何,你自己应该明白。” 菲奥娜冷哼一声,重新看向马伦,眸光如剑刃般锋利。 而一直在旁边观望的苏木也适时上前,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纸笔,摆在一旁的餐桌上,又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着看向马伦。 “麻烦这位新兵团团长的速度尽可能快点,稍后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一下。” “我...我...” 马伦嘴角颤抖着,看了眼菲奥娜,又看了眼苏木,大概是终于明白过来,像是丢掉所有力气一样忽然瘫坐在地,眼神灰暗,满带着绝望。 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有任何可以狡辩的余地,尤其那些躲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出卖者,他们的存在对于马伦而言,就像是手里的刀锋,但这把刀现在却插在他自己的心口上。 苏木与菲奥娜对视一眼后,缓步上前,贴在马伦的耳边开口。 “我可以跟你保证,只需要你把一切都写出来,菲奥娜就绝对不会再计较你的责任。你应该很清楚,我和菲奥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针对阿尔杰那个企图篡夺族长之位的家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闻言,马伦猛地抬头。 他那灰暗的眼神又重新亮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以人格像你保证,而且菲奥娜也可以立下字据,绝不会再计较你的责任。至于你在这边犯的错误,我也可以帮你说情,所以,说不定你只需要接受象征性的处罚就可以了,就像禁闭之类的。” 苏木微笑着肯定了马伦的希望,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犹豫,犹豫不决,动摇,而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马伦颤颤巍巍地起身,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菲奥娜一眼,而后才慢吞吞地来到餐桌前,拿起了纸笔,将所有一切都写出来。 “别忘了那个军部的上层,他也是个很重要的家伙。” 苏木又出现在马伦身边,笑眯眯地开口。 马伦执笔的手掌忽的一僵,当他抬头时,对上的却是菲奥娜锋芒毕露的眸光。震慑,威胁,马伦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重新低下头去,咬着牙关重新写了起来。 众人沉默,不敢上前,而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也没有哪怕任何一个多余的人知道。 当菲奥娜接过那张写满了内容的信纸后,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就收起来,而后便像苏木之前说的那样,立下不再追究责任的字据,紧接着转身离开。 至于已经成为败家之犬的马伦,他正趴在餐桌上,仍旧止不住地颤抖,庆幸也或心有余悸,只他自己知道。 “对了,亲爱的马伦先生,我想您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只是代表个人帮您求情,但是不是有用可就说不定了,而且,我从来都没说过求情一定有用,毕竟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那么,盖伦先生,我仅代表个人,请您务必对马伦先生所犯过错从轻处理。” 苏木在食堂门口停住脚步,脸上满带着笑容,摆手告别。 “请原谅我是个狡诈之人,马伦先生,祝您日后生活愉快,再见!” 马伦的身子忽然僵住,又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空荡荡的食堂门口,却已经找不到苏木的去向。 而那道魁梧的身影也终于出现在这张餐桌的一旁,更准确的说,是出现在马伦的身旁。 “现在,是你自己去无畏先锋团的审讯室,还是我带你去?” 第61章 天雨虽宽 马伦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这已经不是苏木想要继续关心的了,毕竟这家伙只是无畏先锋团里的一位普通战士而已,因为人手不够,而他又在无畏先锋团的表现也足够出色,所以才被认命来到新兵团担任暂时的团长,并负责统帅新兵训练。 但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马伦这个新兵团团长肯定会被免职检查,自此之后的马伦,也就回到了原本的身份,仍旧是无畏先锋团里的一名普通战士。 没有军衔,没有军职,一名普普通通的战士,一个别人手里曾经的棋子。 对于苏木而言,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警惕,他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而现在最重要的则是菲奥娜手里的那份笔供,以及接下来需要做的事。 离开军队校场,苏木和菲奥娜很快就和早已等候多时的奎因汇合,而在奎因的身后,更是跟着许多士兵。他们属于司法机构直接掌控,类似于监管与缉拿系统的执行者,对于任何一个触犯法律的家伙,这些人都可以当场捉拿,并带回系统部门严查审讯。 “那家伙招了?” 奎因抱着手臂站在那里,脸上满带着笑意。 而菲奥娜也收敛了之前严肃的表情,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又晃了晃手里那张属于马伦的笔供,看起来比之前轻松了很多,但这只是暂时。 “所有经过都和苏木预计的一样,而这上面也只提到了阿尔杰和一个叫科里的家伙。但马伦确实被吓破了胆,他把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写了个清楚,包括科里怎么找到的他,阿尔杰又给了他怎么样的许诺。毫不客气地说,这上面的内容已经绝对足够给他们判刑的,无论是马伦,也或阿尔杰和科里。” “我看看。” 奎因意外地挑了下眉毛,将那张笔供接了过去。 同时她身后两排列队的士兵中也走出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站在奎因身旁同样看着那张笔供。 “事情我已经听奎因具体说过了,如果这真是在盖伦团长面前完成的笔供,那么它完全可以成为绝对性的证据。” 不消片刻,那个八字胡的男人微微皱眉,抬头看向菲奥娜,脸色严肃,同时也在观察菲奥娜的反应。 “我现在可以暂时相信你们,不过其中涉及到科里上校,我需要在缉拿阿尔杰先生之后,亲自去一趟盖伦团长那里求证。当然,如果这份笔供是真的,我们将很快缉拿科里上校,这已经违背了军令条例,等待他的将会是永无出头之日的监禁。” 对于这些说辞,菲奥娜并没有太过在意,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值得八字胡观察的,但两人却谁都不肯退却,沉默地对视着。 笔供确实是真的,而菲奥娜也自信马伦绝不敢在那种情况下撒谎,何况盖伦就在一旁,虽然他没有在马伦书写笔供的时候出现,但具体的情况和过程,盖伦都是看在眼里的。是真是假,盖伦自会给出一个公道,无论谁去都是一样的结果。 曾经无畏先锋团的一名战士,后来的指挥官,如今的团长,盖伦有着足够令人信服的能力,而他本人也始终保持着公正的作风。 也许盖伦为了保持公正会承受许多来自军部的压力,但出身冕卫家族的他却并不惧怕这些,毕竟冕卫家族里还有个担任大元帅的缇亚娜,她可是盖伦的姑妈。 “行了,既然手里已经有了这份笔供,那就赶紧去抓人吧!” 奎因在旁边瞧了半天,忽然开口打破了有些凝重的氛围,又笑嘻嘻地按住苏木的脑袋,看起来相当兴奋。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挺能干,所有东西都跟你之前的猜测一模一样!要不干脆我去申请一下把你调到我的部队里来,以后就当我的左右手怎么样?!” “不干。” 苏木咧着嘴角从奎因的手底下逃出来,站在菲奥娜的身边,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八字胡的男人。 “笔供的真假不需要质疑,你也大可以在之后去找盖伦团长问个清楚。但有一点需要注意,我希望你能够让我相信你们的审讯能力,在这一切阴谋的背后,不只是阿尔杰一个人在试图篡夺菲奥娜的家主之位,还有一个叫肯迪纳的人。当然,如果想要找到肯迪纳的证据,你们并不需要审讯阿尔杰,他的罪名已经落实,而是应该审讯那个叫科里的家伙。” “什么意思?” 八字胡将目光转向苏木,又瞥了一眼沉默的菲奥娜和奎因,微微皱眉,再度看向苏木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 他能感觉到,似乎主导着这一切的人并不是奎因也或菲奥娜,而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少年。 “我希望你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当然可以,不过咱们最好是在路上说。” 苏木挑了下眉脚。 “我可不希望被谁得到消息而后跑路,那样会凭空增添很多麻烦。” “可以。” 八字胡并没有过多的思索,很快就答应下来,转身便整队出发,而苏木和菲奥娜奎因也跟在他的身边,一起向着劳伦特庄园而去。 整齐的钢铁洪流,冰冷与威严开道。 “现在可以说了。” 八字胡目不斜视,神情严肃,似乎在给苏木施加压力。 但后者却完全当作没有看到一样,仍旧将双手插在裤兜里,无论姿势也或气质,就一普通的平民。 “笔供上已经有的我就不说了,是不是真的,你之后自然可以去盖伦团长那里求证。至于刚才说的,企图篡夺劳伦特家族族长之位的,还有另一个人,他叫肯迪纳。这家伙藏得很深,无论做什么都是借他人之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像笔供上已经写明的,阿尔杰在科里的介绍下见到了马伦,并许诺给马伦足够的利益来帮他解决我和菲奥娜这两个威胁。但这些只是马伦自己知道的,而这样的计划究竟是阿尔杰想到的,或者是科里给出的建议,马伦并不清楚,所以也没有写出来,他只是被人当成棋子来利用而已。” 说到这里,苏木顿了片刻,他需要整理自己的思路。 而八字胡也没有开口打扰,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古怪。 “在我的猜测中,这个计划应该是科里的建议,也或些许的提示让阿尔杰能够自己想到并提出。当然,这些无关紧要,但阿尔杰从没有真正的去过军队,他在服兵役的期间也只是在军队挂了个名字,所以阿尔杰能够认识科里,这件事本身就值得怀疑。至于肯迪纳,他在过去服兵役的时候曾真的去过军队,而且根据奎因的调查显示,当时的新兵团团长就是这个叫科里的家伙,所以肯迪纳和科里存在关系才是最正确的思路。” 苏木眯着眼睛,又看向八字胡。 “另外,菲奥娜曾在庄园里发现过肯迪纳针对阿尔杰的异动,所以我不得不怀疑真正和科里串通的其实是肯迪纳,并不是阿尔杰。按照这样的思路继续推测下去,一切就会变得非常清楚,肯迪纳利用自己和科里的关系,制造了阿尔杰和科里相识的机会,并通过科里来帮助阿尔杰实现自己篡夺家主之位的野心。但这所有阴谋的背后,其实都是肯迪纳在暗中推动,而他本身则是螳螂捕蝉之后的黄雀,就是等待阿尔杰成功之后,再通过科里将他出卖,以达成自己最终的目的,成为劳伦特家族的族长。” 说完,苏木忽的笑了起来。 “如果需要定罪的话,肯迪纳和阿尔杰应该是同样的罪名,行贿和意图破坏贵族安定,而科里则是两头受贿与违反军纪军规。当然,这只是我所提出来的参考,具体还得等他们都招供之后才能确定。” “所以呢,你跟我说得这么明白,是为了什么?” 八字胡直直的看着苏木,眼神中带着别样的深意。 然而苏木只是耸了下肩膀。 “当然是顺道把肯迪纳一起抓走,否则只是抓走阿尔杰的话,肯定会打草惊蛇。到时候那个脾气暴躁又心机叵测的凶狠家伙会做出什么来,可就说不准了。” 苏木忽的咧嘴一笑。 “我可是怕死得很呢!” 八字胡瞧着苏木,沉默了许久,终究是无奈摇头。 “但我没证据。” 顿了片刻,又苦笑出声。 “不过,我知道你肯定已经想到办法了,阴险的小家伙!也许你能让证据自己出现。” “我不否认你的评价,但所谓的阴险也要看对手是谁。” 苏木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双手从裤兜里抽了出来,抱在脑袋后面,转头看了眼身旁沉默不语的菲奥娜。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嗫嚅了半天,终究是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 尽管没有开口,但菲奥娜又怎么会不知道苏木想要说的究竟是什么。 劳伦特家族三兄弟,阿尔杰,肯迪纳,克莱恩,一个个都是心怀叵测,也就只有克莱恩敢想不敢做而已,但另外的两个,却早就已经付出了实际的行动,如今更是把自己也彻底搭了进去。 大概今天之后,真正的劳伦特家族成员就只有克莱恩和菲奥娜了,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手足情薄,大义灭亲,这也许就是世界上最值得悲哀的事。 如此,又能怎样? 特许她还想着是不是能够稍微挽回些许... 然而,菲奥娜能做的也就只有苦涩地笑上一笑。 终归心里还念着血脉之情,却又无可奈何。 奎因也见到了菲奥娜落寞的样子,想过开口安慰,却不知如何去说,就这样踌躇了许久,旁边的苏木忽然念念有词: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门广大,难渡...不善之人!” 第62章 抓捕 劳伦特庄园,一如往常的平静。 苏木和菲奥娜的离开似乎并没有产生任何影响,无论仆人也或主人,整个劳伦特庄园的一切仍旧井井有条,打扫庄园也或享受生活,所有人都是如此。 但随后出现在附近的身影却注定会打破这一切。 庄园大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但他们并没有进去。 苏木和菲奥娜早上的时候才刚刚离开,本应该在军队宿舍里学习军队条例的他们却又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并且带来了许多不速之客。 “菲奥娜小姐?” 正在打扫花园的米歇尔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他们,眼神中带着些惊讶,却也并没有那么意外。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这位温柔而聪慧的女仆小姐早就已经有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但苏木和菲奥娜的出现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包括那些不速之客们,一个个气势汹汹,面目威严。 “阿尔杰少爷在里面的凉亭,肯迪纳少爷在自己的房间。” 米歇尔很快就冷静下来,微微躬首,而后便带着其他仆人一起离开。 菲奥娜并没有任何回答,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奎因,你带菲奥娜去休息吧,之后的事情我来负责。另外,我会跟汉娜请假的,至少这样的情况下,军队那边应该可以允许菲奥娜晚去几天。” 苏木叹了口气。 他已经尝试过劝慰,但收效甚微,毕竟这是血浓于水的手足亲情,哪怕之前表现得如何凌厉果断,可一旦到了这样的关头,任何人都免不了心里的痛苦。 人有七情六欲,而非真正的铁石心肠。 “我同意他的想法,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八字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目光看向花园的深处,那里能够见到凉亭的飞檐。 按照米歇尔说的,阿尔杰就在那里。 但菲奥娜始终没有回答,她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胸脯深深起伏,终究是轻轻点头,留下了马伦的笔供,而后便在奎因的陪伴下去了自己的房间。 “我可以下令吗?” 直到菲奥娜的身影彻底消失,苏木才终于开口。 八字胡有些意外地瞧了苏木一眼,稍作犹豫,而后点了点头。 “仅限于这座庄园里。” “好。” 这样的权力已经完全足够。 苏木转过身去,目光扫过大门前两列整齐的士兵,眼神也渐渐变得凌厉起来。 “三十个人现在退出去,从庄园外翻墙进入,其中十个人注意隐蔽,而后躲在三层第六个房间的窗口下,那是肯迪纳的房间,一旦发现肯迪纳跳窗逃走,立刻实行抓捕。至于翻墙进入的另外二十个人,分别隐藏在主楼的每个出口,注意露出些痕迹来,不能完全隐藏,一旦听到动静,立刻前去帮助抓捕。” 顿了片刻,苏木将目光转向另外的一些人。 “剩下的十个,跟我们一起去抓捕阿尔杰。” 尽管这样的命令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八字胡也只是疑惑了片刻,而后便不再过问,立刻开始吩咐细则,迅速行动。 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消失不见,这些士兵们有着过硬的军事素质。 而苏木和八字胡则直接带领剩下的十人向着凉亭而去。 “我不太明白你的想法。” 八字胡看了苏木一眼,趁着还有时间问了出来。 “我想知道这么做的理由。” “肯迪纳曾经在军队接受过训练,整整一年。” 苏木的目光始终望着凉亭的方向,却仍旧开口解释。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手下的士兵,但肯迪纳可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而且有着强大的武力。为了避免你手下的这些士兵受伤,也或出现损失,这样的行动是绝对必要的。而作为他们的长官,你也应该提前考虑到损失的问题,只有这样才能带好自己的部队。” 八字胡皱了下眉头,似乎想要反驳,却终究没能开口。 他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就像苏木说的,作为这些士兵的长官,他应该提前考虑到损失的问题,尽管这样做可能会麻烦一些,但在形式的逼迫下,肯迪纳只有跳窗这一条路可以走。但三层楼的高度,哪怕肯迪纳曾经在军队接受过训练,落地时也一定没有任何反抗之力,那些隐藏在房间窗下的士兵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突袭成功,抓捕肯迪纳。 “但阿尔杰这边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强制性地抓捕。” 苏木忽然补充一句。 这是在给八字胡一个台阶。 “咱们才刚刚见面,可你已经给了我好几次惊喜!” 八字胡摇着头笑了一下,又深深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多说什么,而且眼前也已经来到了凉亭。 阿尔杰正躺在一张特意搬过来的藤椅上看书,旁边摆着种类繁杂的糕点,还有浓香四溢的红茶,这是苏木和菲奥娜离开前他从不曾拥有过的享受,毕竟菲奥娜从来都反对铺张浪费,但阿尔杰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 听到声响,阿尔杰当即扭头看来,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慌张,却很快就冷静下来。 “苏木先生?你和菲奥娜不是已经去军队了吗,为什么会回来?菲奥娜呢?还有这位先生是?” 阿尔杰的问题很多,他故作镇定地起身,脸上带着困惑。 然而苏木只是轻轻摇头,并没有开口,八字胡更是脸色严肃,沉默着一挥手。 身后那些士兵当即涌了上去。 “你们干什么?!” 阿尔杰惊慌大叫,脚下连连后退,摆手便挣脱了一名士兵的抓捕,而后迅速躲在角落。 他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突如其来的抓捕让阿尔杰有些不敢置信,但其中的理由是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然而,现在还不是坦诚的时候,至少阿尔杰不打算就这样认命,他死死地盯着苏木和八字胡,脸色相当难看。 “谁给你们的权力抓我?就算要抓我,至少也得有个理由才行!” “理由?” 苏木忽的冷笑一声。 他上前几步,眼神中满是嘲讽。 “为什么抓你,理由又是什么,应该没有谁比你更清楚,这还需要我来多说吗?” 面对着阿尔杰渐渐凶狠阴冷下来的眼神,苏木没有退却,反而拨开挡在面前的士兵,又从怀里掏出了那份马伦亲手书写的笔供,狠狠拍在桌面上,就在阿尔杰面前。 字迹,内容,阿尔杰都能看的很清楚,这是不容置疑的证据。 “放弃反抗吧,阿尔杰,马伦已经全部都招了!” 苏木的声音比之前大了许多,近乎吼出来一般。 “无论是你,还是马伦,包括那个叫科里的家伙,你们一个都逃不掉,如果胆敢继续反抗,罪加一等!” 阿尔杰的脸色当即变得惨白。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份摆在面前的笔供,可这份笔供上,无论字迹也或内容,都是他最熟悉的样子。尤其计划中的部分细节问题,虽然并没有那么详细,却已经足够证明这份笔供出自马伦之手,而不会是他人仿造出来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阿尔杰,这是我给你最后的劝告!马伦和科里已经在审讯室等你了,如果你还是选择执迷不悟,最终的后果如何,你自己清楚!” 苏木又是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大吼出声,脸红脖子粗的模样。 他的声音之大,足以惊动整个劳伦特庄园。 站在后面的八字胡有些狐疑,不明白为什么苏木会如此的激动,但现在并不是多说这些的时候。 巨大的声响让阿尔杰惊慌回神,他怔怔地看了苏木片刻,又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目光扫过周围蠢蠢欲动的士兵和那个始终不动声色却满脸严肃的八字胡,眼神中渐渐露出绝望,整个人也都瘫软下来,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勉强站稳。 “抓起来。” 八字胡很有经验,他知道现在已经可以动手了。 但阿尔杰显然没有听从苏木的劝告,就在那些士兵准备动手的时候,他忽然满怀怨恨地瞪了苏木一眼,咬着牙关转身就跳了出去。 执迷不悟者,古来有之。 苏木并不意外,八字胡也不意外,包括那些施行抓捕的士兵们,他们已经见过太多这些喜欢装模作样却心怀鬼胎的家伙。 就在阿尔杰刚刚跳出凉亭落地时,后面的士兵已经扑了上去,将刚刚落地的阿尔杰按倒在地,甚至将他整张脸都按在草地里,而后便熟练的扭过双手,死死绑在一起。 被重新带回凉亭的阿尔杰满脸的泥土草叶,狼狈不堪。他已经放弃了挣扎,也知道挣扎不过是无用之功,但他的眼神却仍旧带着狠毒与怨憎,死死盯着苏木,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其扒皮拆骨。 “是你...” “是我!” 苏木坦然点头,却仍旧瞪着眼睛,情绪激动。 “从诱捕马伦到抓捕科里和你,所有这些都是我的计划!而看穿了你们的计划我,还是我!阿尔杰,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是菲奥娜的兄长就可以为所欲为,菲奥娜念在手足之情于心不忍,那是属于她的仁慈,但并不属于我!无论是谁,你,马伦,科里,还有肯迪纳,谁都跑不了!胆敢企图暗害菲奥娜,篡夺劳伦特家族族长之位,牢狱之灾就是你们应得的下场!” 砰! 苏木又是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不再理会阿尔杰脸上露出的狠毒和疑惑,转身便气势汹汹的走出凉亭。 “四个人在这里看着阿尔杰,剩下的人跟我走,准备抓捕肯迪纳!” “是!” 气势恢宏的吼声如雷震耳,包括满脸古怪八字胡在内,除了留下看守阿尔杰的四人之外,其余所有人都跟在苏木身后,一起离开了凉亭。 然而,刚刚走出没多远,苏木忽的停住脚步,微微转头。 “忘了告诉你了,那个叫科里的家伙坦白了些让我比较意外的事,我觉得你应该很有兴趣知道,但不是现在。如果你想知道得详细一些,等之后可以在路上问问肯迪纳。” 留下一声冷笑后,苏木又顿了片刻,而后才迈步离开。 却还没能来得及走到大厅两侧的楼梯口,不远处的花园里忽然闯出一名士兵,脸上满带喜色地来到苏木和八字胡面前立正敬礼,后面跟着其余的士兵和不断挣扎,又大吼大叫的肯迪纳。 “报告,嫌犯肯迪纳试图跳窗逃亡,现已将其截获,抓捕成功!” 第63章 你有梦想吗 悉悉索索的声音接连响起,隐藏在周遭的士兵们尽都出现在主楼大厅的门前空地,两列站开,整齐划一,最前方则是被负手绑着跪在地上的肯迪纳和被押送过来的阿尔杰。 阿尔杰早已经冷静下来,尽管他的眼神仍旧阴毒险恶,却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苏木而已,相较于肯迪纳满口的污言秽语,已经算是很好。 肯迪纳不像个贵族,反而像是骂街的泼妇。 菲奥娜说的很对,肯迪纳城府深沉,但他的性格表现却从来没有任何虚假,冲动易怒,并且毫无礼节,哪怕被士兵压迫着跪在地上,也在不断地抗争着,试图挣脱捆绑,并对苏木大打出手。 无论阿尔杰也或肯迪纳,都已经明白他们再无回天之力,而这些也只是徒劳的挣扎罢了。 “满口胡言乱语。” 八字胡在远处摇头唏嘘,又满脸嫌弃。 “这种人嘴里说出的话就不要理会了,胡言乱语也只能证明他的无能为力而已,不值得你去为此恼怒。不过,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无论阿尔杰也或肯迪纳,他们的罪名应当属实,否则也不会存在这种表现。” 说着,八字胡转头看向身旁的苏木,眼神复杂。 带着些许赞叹,又带着些古怪。 “我现在才明白你之前为什么会有那些表现,原来只是装作恼怒不堪,所以才大声吼叫,就是为了让肯迪纳听到你所编造的情况,逼得他只能选择跳窗逃走。不过,这样做确实让我省了很多麻烦,抓捕科里的行动之后就会进行,而且现在已经不太需要更多的证据了。那么,你要去吗?” “我去做什么?帮忙审问吗?这应该不需要我,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如何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比如,把科里和他们分开关押审问,利用情报误差来得到你们需要的东西。” 苏木耸了下肩膀。 “这些东西很简单,我想你们也不会是第一次用到这种办法。我能做的已经全部都做了,剩下的事应该由你们来负责。至于阿尔杰和肯迪纳,我只想要知道他们的结果,仅此而已。” 顿了片刻,苏木将目光从肯迪纳的身上收回,看向八字胡。 “至于这次行动的功劳,全部算在你身上好了,具体应该怎么做你自己应该知道,我不希望以后再出现有关肯迪纳和阿尔杰的事来打扰菲奥娜,最好听都不要让她听到。你明白的,菲奥娜和他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手足相杀,这很悲哀。” 然而,八字胡并没有直接回答。 他定定地看着苏木,似乎打算从苏木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但最终的结果显然是不行。 苏木一直很冷静,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与平淡,像是一个深谋远虑的智者,无喜无悲,不嗔不怒。但事实上,他就是一个智者,这点由不得八字胡不承认。 “我明白。” 八字胡摇头笑了。 “功劳,奖赏,也或例行的调查询问,都不会再打扰菲奥娜,还有你,苏木先生,你们可以安心在军队里接受训练,正常生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进门时的那位女仆小姐似乎就知道很多事,我有办法能把之后需要做的都揽下来,但我也希望那位女仆小姐能够配合。” “当然。” 苏木轻轻点头,同样笑了起来。 “她叫米歇尔,如果阁下有任何需要了解的事情都可以找她,我会保证米歇尔小姐会全力配合。” 说着,苏木做了个请的动作。 “慢走,不送,我需要去看看菲奥娜的情况。” “这是你应该做的,至于他们最终的结果,我想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 客套话总要说得足够,八字胡显然也很擅长这些方面,他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后,便转身去到阿尔杰和肯迪纳面前,脸色也变得严肃下来,像是无情的冷面判官一样。 “押走。” 不必过多废话,八字胡有着足够的经验,一挥手便带着士兵押解着阿尔杰和肯迪纳离开。 经过苏木身边时,阿尔杰阴毒森然的目光,肯迪纳恶毒不堪的咒骂,都被他彻底地无视。所谓成王败寇,不过如此,哪怕城府再深,算计再远,也终究要看结果定论。显然,成王是苏木,败寇是阿尔杰和肯迪纳,这样的结果已经无法改变,德玛西亚的法律会给出最公正的判决,而得知这一切的人们也最多将其当作谈资,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湮于无形。 很少有人会在意之间的过程。 但不是没有。 苏木在原地站了很久,他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那个八字胡,也或盖伦和拉克珊娜,他们中肯定会有人将这一切都原原本本地上报。至于上报给谁,苏木想不到,也猜不到,他对政治体系并不关心,谁是掌权者,谁有大能力,这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怕有人想要跟他产生关系。 “到时候再说吧...” 苏木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他还得去看看菲奥娜的情况,尤其是情绪,苏木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毕竟发生了这种事。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克莱恩却忽然从大厅一侧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木,胆战心惊的模样。 大概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克莱恩究竟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苏木并不知道,而那个八字胡手下的士兵也没有报告,大概是因为这个人的身份问题,也或是不在任务目标中,所以谁都没有太过在意。但现在所有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这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而苏木也很清楚,克莱恩没有那样的能力。 在苏木的评价里,克莱恩是个城府尚可,野心尚可的家伙,但总体而言太过中庸。城府是城府,敢想不敢做,野心是野心,敢有不敢为。更何况,他没有阿尔杰那样的阴险虚伪,也比不了肯迪纳的城府深沉,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家伙,仅此而已。 “有事?” 苏木从没有担心过克莱恩,何况他已经知道了很多。 克莱恩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仍旧有些谨慎,也或害怕。 “去菲奥娜的房间吧。” 苏木有些无奈地挠着头发,没再多说什么。 胆小怕事,无力无能,苏木在心里又给了克莱恩两个新的评价。然而,这样的人也最容易掌握在自己手中,苏木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毕竟他和菲奥娜都要服兵役三年的事同样无法改变,这是军部已经做出的决定,纵然能够改变,代价也会相当昂贵,甚至这可能会让菲奥娜就此陷入她从不愿涉足的政治,又无法自拔。 没必要,不值得。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如果在这服兵役的三年中,劳伦特家族能够稳步发展,不求进步,但求不退,就已经非常足够。 如果在这之前,苏木和菲奥娜也许都会为此苦恼,甚至如此的局势可能会逼得菲奥娜做出不应该的选择。然而,克莱恩的出现却解了苏木的燃眉之急,如果能够把他彻底掌握在手中,那么这一切的难题就全部都可以迎刃而解。 但怎么才能把克莱恩彻底控制在手里,仍旧需要仔细的考虑。 一路来到菲奥娜的房间,克莱恩始终跟在苏木身后一步的距离,小心翼翼,胆颤心惊,大概是之前发生的那些真的把他吓到了。当苏木驻足在菲奥娜房间的门前时,克莱恩更是当即止步,哈着腰,缩着肩膀,一声不吭。 “你也想当劳伦特家族的族长吧?” 苏木沉默了许久才忽然回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克莱恩。 然而,克莱恩却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话,他脸色当即变得惨白,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砰砰直响。 “不想!我真的不想!苏木先生,求求你饶了我,也许我曾经有过那样的想法,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苏木先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放我这一次,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啊!” 瞧着克莱恩这幅声泪俱下的模样,苏木也愣在当场。 走廊的声音惊动了房间里的菲奥娜和奎因,两人开门出来时,见到这幅场景,同样愣了一愣。 “你对他做什么了?” 奎因呆呆的看向苏木,脸色越发古怪起来,也不知她究竟想到了些什么。 而菲奥娜只是面有不解,却并未开口。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苏木白了奎因一眼,又沉吟片刻,而后便推着房间门口的两人一起进去,丢下克莱恩一个人跪在走廊里。 有关自己的想法和对劳伦特家族的考虑,苏木需要跟菲奥娜商议确定才行,毕竟如今的劳伦特家族族长是菲奥娜,而不是他的一言堂。 是不是要采用他的方法,还得菲奥娜亲自决定才行。 十分钟。 仅仅只用了十分钟,菲奥娜就已经彻底平静了自己的情绪,并恢复了往日的睿智与果断。而对于苏木的提议与想法,菲奥娜更是给予了相当的肯定。 当苏木再次出现时,已经彻底换了张面孔。 他缓缓弓腰,伸出双手扶起了仍旧跪在地上的克莱恩,而且脸上的微笑,温柔到足以融化冰雪。 “你有梦想吗?” 第64章 牌面与权力 劳伦特家族历史悠久,所涉及到的利益体系之庞大,绝非寻常人可以想象,哪怕菲奥娜已经接受劳伦特家族族长之位许久,也没能将这些利益体系完全整理明白。尽管如此,菲奥娜的聪慧与机智却让她足以承担起劳伦特家族族长之位的重任,强大的学习能力让她可以在任何场面都不会屈居他人之下。 无论谈判桌上的唇枪舌战,也或对整个家族的掌控,言辞中的犀利,词句中的深意,菲奥娜现在就展现出了这样的能力。 克莱恩别无选择,尤其在苏木的温柔劝解与菲奥娜的冷面审视下,克莱恩的心里早就已经近乎崩溃,而且他没有足够的胆量,也没有足够的资格做出其他的选择。暂时接替菲奥娜的位置,成为劳伦特家族的代理族长,也同时成为菲奥娜手中的棋子,是他有且只有的唯一选择。 苏木和菲奥娜的配合相当完美。 奎因在旁边看得连连咂舌。 当克莱恩终于屈服之后,苏木的任务就已经算是完成。 “出去走走?” 奎因偷偷拉了苏木一下。 在经历了这许多的变故之后,菲奥娜的表现似乎越来越严格,而且冰冷无情。眼神,也或语气,哪怕她面对的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兄长,菲奥娜也始终保持着冷漠的模样。 说得再多,情绪都没有过任何起伏,表情也没有过任何变化。 她在指导克莱恩应该怎样管理劳伦特家族。 在苏木和奎因看来,这似乎有些太着急了,他们始终认为现在的菲奥娜需要足够的休息来缓和自己的情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压迫着自己心里的悲哀与凄凉,故作坚强。然而,菲奥娜并没有采取他们的建议,而是将一摞又一摞书籍从自己的书架上,床底下搬出来,摆在桌子上,椅子上,堆积成山。 这些都是菲奥娜在接任族长之后看过的书,她经常整夜整夜的不睡,就是为了学习如何管理劳伦特家族。 而现在,菲奥娜将之前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全部转移到了克莱恩身上。 甚至一刻都等不了,现在就开始了指导。 “走吧,做了这么多事,我也累了。” 苏木将目光从菲奥娜身上收回,苦笑一声,跟在奎因身后小心翼翼地离开房间。 落木萧萧,秋风微凉。 整个庄园都染上了清秋时节的颜色,带上了些许的凄凉与悲怆。 行走在这片庄园里,心境也能渐渐地开阔起来。 “菲奥娜太着急了。” 奎因踩着林荫小道上的落叶,将双手背在身后,忽然出声。 “不过我也明白,她是为了让自己的注意力可以放在别的地方,而不是一直去想那些过分悲哀的事。血亲兄妹,手足残杀...菲奥娜心里肯定很难过才对,哪怕她是被逼无奈,只是为了自保,也为了保护整个劳伦特家族。可我还是担心,担心她没办法忘掉这些,然后一直压迫着自己的情绪。如果真是那样,这些情绪总有一天会全部爆发出来,到时候,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之后话,奎因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垂着脑袋,死死咬紧了自己的唇角,甚至溢出了些许的血迹却依然没有察觉,脸上写满了担忧。 然而,苏木也只是苦笑着摇头。 “人非草木,不比金石。菲奥娜做不到铁石心肠,所以七情六欲,自有其苦。但,这些事,也就只有菲奥娜自己才能帮到自己,如果她真的将自己所有的感情和情绪都就此封死,那么,无论咱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毫无意义。” “你这家伙,嘴里面总是一套一套的。” 奎因瞧了苏木一眼,轻哼转头。 她在前面的凉亭里停下。 一张藤椅,茶点许多,除了那些本就摆在这里的石桌石凳,其他这些都是阿尔杰留下来的东西。而奎因也没有客气,翻身就躺在藤椅上前后摇晃起来,又将那些糕点全部拉到自己近前,一口接一口地吃喝起来,又渐渐出神。 苏木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在亭外站着,看向花园里渐渐露出枯黄的样子。 就像劳伦特家族一样。 这个庄园,和这个家族,都变得清冷了许多。 一场接一场的变故,让整个劳伦特家族已经破落不堪,再难承受。劳伦特伯爵亡故,阿尔杰和肯迪纳不甘人后,这原本生机勃勃的劳伦特家族,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然而,上天却好像是故意降下了这许多的考验一样,让原本身为劳伦特家族掌上明珠的菲奥娜不得不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一切。 以后,还会有什么? 苏木不知道,也猜不到,而劳伦特家族的前路也似乎就这样开始变得渺茫起来,谁都不能预料到它的未来会是什么模样,尤其在未来的三年里,劳伦特家族将会掌握在克莱恩手里。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而且菲奥娜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克莱恩在她离开时生出异心,又同时能够带领劳伦特家族重新崛起,那么就算是让出家主的位置,也绝非不可。 所以她才会把之前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全部放在克莱恩身上... 一场大风吹起整个凉秋。 乌云聚拢,电闪雷鸣。 大雨滂沱,倾盆而下。 哗啦啦的雨声惊醒了出神的奎因,她转头时,才终于见到仍旧站在雨里的苏木,当即愣住。 “喂,你干什么?!” 回过神来时,奎因忽然尖叫一声,连忙上前把雨里的苏木捞了回来。 “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闲着没事淋雨玩?明明身板这么弱,也就只有脑袋好用点,万一淋坏了落下病根,以后再出事,谁来帮菲奥娜解决问题?!” 奎因恼怒地大吼着。 然而苏木却只是呆呆的看着奎因,任凭她说了什么,骂了什么都毫无反应。 一阵凉风吹来,苏木猛地抖了个寒颤,又打了个喷嚏。 “好像是感冒了,身子还是弱啊...” 他抽了抽鼻子,苦笑着摇头,却并没有理会奎因咬牙切齿的模样,只是转过身去,又呆呆的抬头看向主楼的方向,看着菲奥娜的房间,抿住唇角,怔怔出神。 奎因也忽然安静下来。 苏木在担心什么,奎因当然能够明白,然而这样的情况却根本没有办法解决。他们都在想着共同的问题,却也同时在为这个问题而烦恼,担忧,郁郁不安。 一阵踏水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苏木和奎因都转头看过去,才见到是米歇尔急匆匆地拿着雨伞赶了过来。她之前就在庄园大厅附近收拾庄园,知道苏木和奎因还在花园里闲逛,这个温柔体贴的姑娘非常细心,很快就送来了挡雨的东西。 “苏木先生,奎因小姐,现在天气凉了,还是尽快回去吧。” 米歇尔将手里的雨伞递了过去。 “谢谢。” 奎因无奈摇头,不再针对苏木,只是一阵阵的苦笑。 “这家伙已经感冒了,米歇尔,麻烦你去给他冲点药,他的身板并没有那么强壮,你知道的。” “好的,奎因小姐。” 米歇尔瞧了眼有些无精打采的苏木,抿嘴一笑,而后便提着裙子转身离开。 而奎因重新回头准备叫上苏木一起离开时,却见到他正盯着米歇尔的背影一眨不眨,似乎有些出神的模样。 “喂,别看了,你这家伙该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奎因的眼神有些古怪,拍了苏木一下。 “走了,你得赶紧换身衣裳,否则说不好还会发烧。” “我想到了...” 苏木怔怔回头,看向奎因,眼神却越发的亮了起来。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为什么劳伦特家族的代理族长一定要是劳伦特家族的人?为什么这个代理族长一定要是克莱恩?!我和菲奥娜之所以考虑让克莱恩来当这个代理族长,就是因为他本身属于劳伦特家族的直系血脉,有着足够的身份和体面的样子,但归根结底,克莱恩只是一个牌面而已!” 苏木忽的大叫一声,拉着愕然的奎因就跳了起来。 奎因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木,显然有些被吓到了。 而苏木也很快就冷静下来,松开奎因,又原地开始嘀咕起来。 “是了,菲奥娜要的只是牌面,毕竟劳伦特家族不能交到别人手上,否则这会留下很大的弊端,但克莱恩本身就存在着不确定性。如果要把这个不确定性彻底抹杀,就不能将劳伦特家族族长的权力交到他的手上。牌面,权力,分开来让两个人负责就好了,克莱恩只需要充当牌面,作为表面上的代理族长,但真正掌握劳伦特家族所有权力的代理族长,应该由另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来暗中负责才对!” “你...” 奎因张了张嘴巴,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已经走远的米歇尔。 “你打算把代理族长的权利交给米歇尔?!” “对,米歇尔...米歇尔对劳伦特家族,对菲奥娜都保持着足够的忠诚,她肯定不会试图篡夺家主之位。如果可以让米歇尔在暗中控制住克莱恩,将所有权力都捏在自己手里,等菲奥娜回来后,这些权力就还是菲奥娜的,而不会再出现任何意外。剩下需要做的,就是另外想个办法让米歇尔和菲奥娜能够保持联络,但这很简单,只需要将联络方式瞒过克莱恩就行了,并且随时更换联络方式!可这还需要更细节的计划...” 苏木嘀咕了半天,又忽然咬住唇角,眉关紧缩。 而奎因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眼睛同样亮了起来。 但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什么,苏木已经抬脚冲了出去,连奎因递过来的雨伞都没看到。 “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要去找菲奥娜!” 第65章 菲奥娜的眼泪 奎因忽然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苏木。 当他冒雨回到菲奥娜的房间时,克莱恩仍旧趴在桌子上研读着那些厚重而复杂的书籍,其中所罗列出的各种条理让他整个脑袋都大了不止一圈,但慑于菲奥娜的威严,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研究下去,遇到不懂的地方还得开口问上一声。 这是菲奥娜的要求,而且容不得他不问,因为这些东西在之后还需要经过足够的考验才行。就像正坐在桌子另一边的菲奥娜,她早已经将这些书全部读过一遍,正给克莱恩之后的检测出题。 原本很安静的房间,被苏木的莽撞彻底打破。 奎因落后了许多,她顺道去找了一趟米歇尔,之后才跟过来。 见到苏木的样子,菲奥娜有些愕然,却还没等她开口问出什么,苏木已经上前抓着克莱恩把他丢了出去。尽管相对克莱恩的身板而言,苏木只能称得上瘦弱,但克莱恩却根本不敢反抗,也或他早就已经想着离开,至少要离开这些堆积成山的书籍,所以才会顺势而为。 “你...做什么?” 菲奥娜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木将房门重新关上,这才终于回神。 然而,苏木刚要开口就打了个喷嚏,看起来感冒似乎更严重了些。 “你应该让米歇尔给你冲点药喝。” 菲奥娜皱起眉来,倒是并没有责怪苏木的莽撞,反而看向奎因,意思不言而喻。 但奎因却只是耸了下肩膀,并没有离开。 “米歇尔会把药送过来的,正好,这家伙有事跟你说,米歇尔也应该听一下。至于最终怎么决定,当然还是在你。” 闻言,菲奥娜面有狐疑,不解地看着奎因和苏木。 但两人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等待米歇尔把药送过来。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而苏木却并没有特别安分,他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皱着眉关在思索什么。奎因则是毫不客气地躺在床上,这家伙从来不把自己当成客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然,奎因的态度还是有些差别的,她在上菲奥娜的床之前会把鞋子脱掉,但苏木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在乎这些。 菲奥娜也暂时放弃了出题的想法,满脸古怪地瞧着悠哉的奎因和偶尔打个喷嚏的苏木。 直到米歇尔把药送来,苏木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甚至提出了菲奥娜与米歇尔保持联络的种种方式。 但他自己否决了随时保持两人联络的计划细节。 “战场上的种种不可预料,一旦发生紧急事件,无论时间也或身份,都不会再允许菲奥娜再处理劳伦特家族的事务。所以,联络需要保持,但不是随时,这方面完全可以借助通讯兵回城传递战况来维持你们之间的联系,并不是很难。” 苏木将米歇尔送来的药一口气喝完,而后才继续开口。 “所以,米歇尔需要学习如何管理家族的大小事务,当然,如果事件所涉及到的利益关系太过重要,可以暂且推后,通过家仆来传递消息,让菲奥娜来做决定。而这个家仆一定要掌控好,尤其是忠诚和身手,都要有所保证才行,这还需要相当的时间。但我们不会很快就离开雄都,时间当然不成问题,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咱们甚至可以在军队里挖墙脚,通过拉克珊娜,或是娑娜,她们都可以帮忙。” 说着,苏木的目光扫过满脸沉思的菲奥娜与久久不能平静的米歇尔,忽的笑了起来。 “米歇尔的衷心绝对不成问题,而我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意见。如果是我的话,相较于克莱恩这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水的家伙,我肯定会更愿意相信米歇尔小姐。当然,学习如何管理家族的知识肯定会很累,这点无可避免,但我之前也说了,战场距离我们还有很远,时间相当足够。在那之前,菲奥娜仍旧可以随时帮忙处理劳伦特家族的各项事务,而这,也正是最好的实践观摩。” “可...我...” 米歇尔张大了嘴巴,终于回过神来,也终于明白了苏木的意思。 她满脸的不可思议,连连摆手,连连摇头,下意识地后退着。 在米歇尔来说,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负责管理整个劳伦特家族,哪怕这个家族已经变得七零八落。 她自小便接触到的就是身为女仆的职责,与听从主人的吩咐,不能逾越身份地位是身为女仆最根本的根本。尤其米歇尔的父亲也是服务于劳伦特家族的仆人,哪怕如今的他们已经得到了劳伦特这个姓氏,但仆人的身份和应尽的义务却早已经刻在了他们的灵魂。 米歇尔的惊讶,惊恐,让她无法承受这样的责任。 “我,我不行,我只是庄园里的女仆,怎么能负责掌管整个家族的事物。苏木先生,您太看得起我了,这件事还需要重新考虑,我真的没办法担当起这样的责任...” “你可以!” 菲奥娜忽然开口打断了米歇尔的话。 她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而苏木的眼神也从不敢与她对视。这样的决定与想法并不是那么地合乎常理,苏木可以接受,但菲奥娜却未必能够接受,所以他始终都在担心。 直到现在,才终于松了口气。 “米歇尔,你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尽管彼此之间存在着主仆之分,但对你,我始终保持着绝对的信任。阿尔杰也好,肯迪纳也罢,包括克莱恩,他们都曾经企图篡夺家主之位,血脉至亲不过一触即碎。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你却仍旧对劳伦特家族,对我,保持着绝对的真挚与忠诚,如果我连你都不能相信,那我还能相信谁?” 菲奥娜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苏木,包括躺在床上惊叹于苏木缜密思维的奎因,都有些意外。 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菲奥娜。 “可我...” 米歇尔张了张嘴,双手捏着衣摆,又忽的低头咬住了唇角,仍旧不敢,不愿。 她的想法究竟如何,这个房间里,谁都能猜得出来。 “米歇尔。” 菲奥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些许的伤感。 “你想让我从战场上回来后,看到劳伦特家族已经彻底落入克莱恩手里吗?他没有身为家主的自觉,也没有身为家主的担当,更没有身为家主的能力。如果劳伦特家族真的被克莱恩彻底掌握,那么这个家族,距离毁灭也就再没有多远了,你希望这样吗?” “菲奥娜小姐,不是的,我...我...” 米歇尔猛地抬头,神色慌张地连连摇头。 可对上菲奥娜的目光后,她又重新垂下了脑袋,声若蚊蝇。 “我担心...我担心我会把很多事情搞砸,因为我从来学习的都是茶艺,厨艺,打扫房间,服侍别人,却从来没有学过怎样经营一个家族。如果我真的做出了什么错误的决定,我...我...米歇尔,万死难辞!” 噗通一声,米歇尔忽的跪了下去,脑袋重重地砸在地毯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菲奥娜轻轻叹了口气,又忽的摇头苦笑一声。 “米歇尔,其实你应该更自信一点,因为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你的能力,而我也相信你可以做到,尽管这会很累。但我真的不希望劳伦特家族因为这样的方式走向毁灭,米歇尔,你应该帮我一次。” 她缓缓起身,绕过桌子来到近前,将跪在地上的米歇尔轻轻扶起。 目光相接,米歇尔又一次低下头去。 良久的沉默,菲奥娜咬着唇角,安静地看着眼前还在试图抗拒的米歇尔,那一声声低腩,一字字否定,像是无形的钢针一样。 从来都是坚强果决的菲奥娜,眼眶里却不知何时渐渐泛起泪光,甚至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她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帮我一次,米歇尔,求求你,帮我一次,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不想让劳伦特家族彻底毁在我的手上,就这一次,求求你...” “菲奥娜小姐,您...” 米歇尔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菲奥娜。 但菲奥娜却垂着脑袋,妖艳的红发遮掩了她的脸颊,却一颗又一颗泪珠不断地落下,砸在地毯上,很快就洇湿了大片。 微微的抽泣声,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如此清晰。 苏木看得心酸,想要出声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转过目光,不在多看。而奎因也在一旁别过脑袋,抽着鼻子,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菲奥娜的眼泪,落地有声。 这个坚强的女孩,终究还是有着自己脆弱的一面。 “菲奥娜小姐,我...答应您...” 许久,米歇尔微弱的回答才终于响起。 “但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所以...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菲奥娜小姐,又要让您受累了。请您尽管指点米歇尔,米歇尔,一定会尽力做好!” 她的声音何等的温柔。 当苏木回头时才见到那两个女孩跪在地上,抱在一起。 菲奥娜早已经红了眼眶,米歇尔也变得泣不成声。 也许米歇尔还需要足够的空间来释放自己刚刚担负重任的压力,也许菲奥娜还需要足够的空间来释放自己压抑了许久的情绪,而现在,就是她们最好的机会。当这一切都过去,再见时,米歇尔就不再是过去的米歇尔,菲奥娜,或许也不再是以前的菲奥娜。 所以苏木很知趣地拉上奎因一起悄悄出门。 “你也哭了?” 走廊里,苏木笑着看向奎因,她的眼睛微微肿了起来。 尽管又红又肿,但奎因还是一如往常地冲着苏木翻了个白眼。 “滚!” 第66章 风情 劳伦特家族终于稳定下来,所有过去都将在这场大雨中洗净一空。 这个拥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家族,起起又伏伏。它行走在破灭的边缘,险些坠入深渊,而后在曙光中迎来真正的新生,所有人都坚信它一定可以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 这也是苏木和奎因发自内心的期盼。 一场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的黎明。 菲奥娜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当然,她还需要回去军队接受训练,但不是现在,而奎因也可以为菲奥娜争取到足够的假期。所以,离开庄园,重新回去军队的,就只有苏木和奎因而已。 庄园大门前,一如昨日的送行,克莱恩和其他仆人也都在这里。 菲奥娜和米歇尔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尤其菲奥娜,莫名的能够感觉到她轻松了很多,但究竟是种怎样的感觉,任谁也说不出来,大概是因为眼神的缘故,清朗而又明亮,便连那一头鲜艳的红发都变得活泼起来,在清晨的凉风中摇曳起舞。 “别看了,咱们得赶在晨练前过去才行。” 奎因笑嘻嘻地拍了下有些发呆苏木,脸上的笑容满是暧昧。 “等菲奥娜回去军队的时候,你们俩可就住在一个宿舍里,到时候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差这几分钟!” “我...没有...” 苏木一张小脸当即变得通红,别过脑袋,却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我只是觉得,觉得...嗯,菲奥娜昨天应该休息得不错,前几天她的眼睛一直红红的。是了,我最近休息得也不好,就是在犹豫要不要问一下怎么才能睡得更踏实一点,就这样。” “你拿我当傻子?!” 奎因当即翻了个白眼,满脸的古怪和嫌弃。 大概是最近一段时间苏木的表现太过亮眼了些,无论是针对阴谋的猜测也或计划的缜密,包括应对变故的能力,哪怕是菲奥娜与之相比也弱了许多,这让奎因不得不改变了对苏木的看法。但他现在的狡辩却未免太假了些,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尤其那副言不由心的模样,大概只有傻子才会把他说的那些当真。 米歇尔也在一旁抿嘴笑了起来,看向菲奥娜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揶揄。 昨天夜里,她和菲奥娜在同一个房间里休息,也许正因如此,她们之间原本存在的主仆之别也变得更加微妙了许多,至少以前的米歇尔是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向菲奥娜的。 “好了,你们早点动身吧,新的新兵团团长应该会出席今天的晨练,还是不要给人家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菲奥娜摇头一笑,又上前几步,来到苏木和奎因面前。 她的眼神变得比过去更加柔和了许多,苏木可以感受到其中的变化。 “还有,替我跟汉娜说声抱歉,过段时间等我回去军队后,我也会再亲自给她道歉的。” “要道歉也应该是我,毕竟是我让你那么做的。” 苏木挠着头发,脸上带着些愧疚。 “而且我本来也有打算给她道歉的,汉娜是个不错的战士,她应该得到足够的尊重。” “她确实是个不错的战士。” 菲奥娜轻轻点头,却之后便沉默下来。 苏木也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脚有些无处安放。 戛然而止的话题与过分的寂静似乎让他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谁都没办法继续找到别的话题。 奎因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弋了片刻,之后便悄悄跑去了米歇尔那里,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很快两人就偷笑起来,眼神都是看向苏木和菲奥娜,就像看戏一样。 她们似乎是在打赌,这两人究竟谁会先开口表白。 包括和克莱恩站在一起的那些仆人,他们也在小心翼翼地交头接耳,就连克莱恩都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了过来。 苏木听到了一些他们嘴里说的东西,刚刚恢复的脸色又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转过头去不敢再看菲奥娜,两只手起起落落,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才好。但菲奥娜却好像没有听见似得,仍旧安静地站在那里,直到苏木按捺不住偷偷瞧了一眼,才见到菲奥娜的脸上罕见地带着些尴尬,也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的菲奥娜,还是第一次见到。 苏木的心跳忽然有些加快,他嘴角颤了颤,正鼓起勇气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菲奥娜的声音。 “去了军队之后,训练,认真点。” 菲奥娜的眼神看着别的地方。 “不要偷懒,当然,我知道你不会偷懒,但...嗯,加油!” 说着,菲奥娜有些僵硬地比了个加油的动作,很生疏,而后便留下一群瞠目结舌的看客,匆匆回去了庄园里。 迈过大门门槛的时候,她甚至差点被自己绊倒。 苏木也彻底呆在原地。 那个英姿飒爽,雷厉风行的菲奥娜,今天似乎格外地女孩。 “我,大概是看错了?” 奎因不敢置信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询问性地看向米歇尔。但米歇尔的表情却和她如出一辙,同样的不敢置信。就像其他人一样,谁都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是菲奥娜,而不是另外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女孩。 但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苏木身上,戏谑,古怪,暧昧,嫉妒,也或赞叹。 苏木当即缩了下脖子。 “臭小子,有你的!” 奎因忽的冲了过来,一把勒住了苏木的脖子,兴奋得大呼小叫。 “赶紧走,把今天的训练任务做完之后,你得请我去喝酒,我要去校场对面最好的那家酒吧!还有,别跟我说没钱,我不管,你必须请我!” “要,要死了...” 苏木痛苦地挣扎着,整张脸都憋得通红,拼命地试图求救。 但不远处的米歇尔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只是笑着开口道别,又端正一礼,而后便带着其他仆人一起回去劳伦特庄园。 ...... 当苏木和奎因终于来到军队校场时,晨练才刚刚开始。 大批大批的士兵穿着制式铠甲,正在校场中央集合,嘈杂的声响与催命一样的哨声让人没由来地一阵紧张。但奎因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一路走来,她根本没有丝毫慌乱的模样,反而有说有笑地跟苏木讨论着自己今晚究竟要点些什么酒才合适。 当然,奎因口中说出来的那些酒的名字,被迫答应下来的苏木一个都没听过,但他也确实不想知道,也不想见到,尤其今晚去酒吧的时候。 杂乱的场面用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渐渐安静下来,而奎因也带着苏木找到了他所在的队伍。但新兵的制式盔甲是昨天下午才统一领取的,而那个时候的苏木已经和菲奥娜一起回去了劳伦特庄园。尽管盔甲已经领回来了,就在宿舍里的床铺上放着,但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再去把盔甲换上。 整个校场,苏木是唯一一个没穿盔甲的。 大概用鸡立鹤群来形容更合适。 “你就在这里待着,训练任务会有班长在晨练开始前负责通知。” 奎因很快就找到了苏木的队伍,并将他留在那里,有意无意的,就在汉娜旁边。 而奎因还得回去负责自己手下的新兵团。 作为游骑兵新兵团的团长,奎因大概是有史以来最不负责的一个。 但她刚刚走出几步,又忽的停了下来,转身冲着苏木立起拳头,声音中满是柔媚。 “加油!” 说完,奎因大笑着转身离开。 苏木嘴角抽搐着将目光收回,脑袋里又想起了先前菲奥娜的模样。毫无疑问,那样的菲奥娜有着另一种让人心动的魅力,比起往日的英气蓬勃与雷厉风行截然不同。 尤其那一抹娇艳的酒红随风而动的时候,苏木仍旧记得那时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校场上忽然安静了下来。 苏木从自己的回忆里清醒过来,他有些意外地看向四周,才发现只是自己所在的新兵团忽然安静下来而已。至于安静的原因,则是因为不远处正缓步走来的高大身影——盖伦。 无畏先锋团的团长盖伦,他是一个得到了无数人仰慕的英雄。 包括这些原本懒懒散散,没有条理的新兵们。 在见到盖伦的时候,这些家伙都挺直了腰板,高昂着头颅,原本满带困意的脸上也都布满了兴奋与激动。 但苏木却在看着另一个人。 他跟在盖伦的身边正一起走来,身上同样穿着属于无畏先锋团的铠甲,壮硕,高大,皮肤白腻,方正的脸庞上,五官意外的柔和,无论那细腻的眼神,也或唇角温柔的笑意,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好像这并不是一位强壮的战士,而是一位专注于艺术的画家,也或诗人。 尤其那顺滑柔亮的长发,这更坚定了苏木的想法。 远处走来的两人,他们的目光审视着这个新兵团,而且在低声交流着什么。 “他叫塔里克,是咱们这个新兵团的新任团长。” 汉娜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 苏木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但汉娜却并没有转头,她身形站得笔直,跟之前一样,目不斜视,甚至没有去看盖伦和那个长发男人一眼。 “无畏先锋团里除盖伦团长之外最优秀的战士,同时也是德玛西亚军事层级结构中地位很高的存在。我对塔里克团长没有太多了解,但听说他对任何战斗技巧都可以信手拈来,而盖伦团长也曾对他有过评价,说他是一个真正有潜力成为德玛西亚最伟大的英雄的人。” 第67章 塔里克 汉娜对塔里克了解甚多,这有些出乎苏木的预料,而更让他意外的是,汉娜似乎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 例如,昨天他和菲奥娜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娑娜小姐已经跟我说过了,她昨天晚上睡觉前特意来找过我,而且曾代表您和菲奥娜小姐道歉。” 大概是猜到了苏木心里的想法,汉娜忽然转过目光看来,眼神中带着敬佩与感叹。 “苏木先生,您是一位绝对的智者,我不得不对您表示最诚挚的赞叹。您应该了解,我们这些人作为军队里的战士,只是德玛西亚的守卫者,除了武力之外就再没有任何长处,而智谋与计划更是我们最欠缺的东西。但在战场上,武力并不是绝对,而足够的智谋与完美的计划不仅能够让我们的战士损失更少,甚至做到以弱胜强。一位深谋远虑的智者,是每个部队,每位战士都想得到的指挥者,而您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并没有那么厉害。” 苏木暗中咧了下嘴角,他从没想过这些。 但汉娜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眼神相当明亮。 “我很期待您的未来,苏木先生,但我没办法猜到您究竟可以走到哪一步。” 顿了片刻,汉娜忽的轻叹一声。 “劳伦特家族最近一直风波不断,尤其在劳伦特伯爵离世之后,我真心希望菲奥娜小姐能够扛起身为家主的重担。劳伦特是一个拥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家族,强大,值得尊敬,而且它代表了德玛西亚贵族决斗的荣耀,但愿以后的它能够重新恢复以前的辉煌。” 苏木嘴角嗫嚅,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汉娜却忽然转过头来,黝黑却又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意,朝气蓬勃的样子。 “菲奥娜小姐有这样的能力,对吧?” “...是。” 苏木张了张嘴,又看了眼正缓步走来的盖伦和塔里克,忽然苦笑一声,同样转头看向汉娜。 “我得代表我和菲奥娜跟你道歉...” “您不用这样,苏木先生。” 汉娜眨了下眼睛,又重新笑了起来。 这个模样的她似乎有着特别的魅力,让人心生亲近。 “还有菲奥娜小姐,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但无论是您还是菲奥娜小姐,都没必要跟我道歉,我可以理解你们的苦衷。而且,如果只是让我受点委屈就可以挽回代表着荣誉的劳伦特家族,那么我愿意自己承受一千次的委屈,这很值得!” 看着眼前的汉娜,苏木忽然有些哑口无言。 这真的是个很棒的姑娘,善解人意,宽容大度,而且将自己最美好,最青春的年华都交给了国家,更因为训练把自己晒得皮肤黝黑,这是很多姑娘不能接受的代价。 但汉娜却义无反顾。 “您是位伟大的英雄!” 苏木摇头笑了起来,对汉娜涌上了敬语。 她值得苏木这样称呼。 “列队期间不许交头接耳,这是最基本的规定,你们不懂吗?” 沉闷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而苏木和汉娜也刚刚意识到他们似乎聊的时间太长了,盖伦和塔里克已经走了过来。 这两个魁梧强壮的男人截然不同,盖伦脸上满是严肃,甚至有些愤怒,而塔里克却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我记得你应该是叫汉娜,是一位从军多年的战士。像你一样服兵役三年后还肯留在军队里的姑娘少之又少,我对此表示敬佩和由衷的感谢,但违反军队纪律,你们也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盖伦在苏木和汉娜面前站定,目光审视着汉娜,却并没有看向苏木。 “俯卧撑二十,立刻!” “是!” 汉娜啪得一声站得笔直,而后当即卧倒,开始执行命令。 苏木慢了一步,却也无可奈何地趴了下去。 二十个俯卧撑并没有那么困难,而盖伦也没有继续刁难的意思,尽管他的眼神相当凶恶,但在两人起身时,他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但塔里克却并没有跟着盖伦一起转身离开,而是停在了苏木面前。 “年轻人,你的铠甲呢?为什么没有穿上你的铠甲来参加晨练?” 他的身材高大而魁梧,站在苏木面前,就像大人和小孩的区别。尽管如此,但这对苏木而言并没有什么压力,他已经非常习惯这种场面,而且塔里克并没有那么严肃,嘴角的笑意,还有脸上的线条,包括那无形的气质,都莫名的让人可以轻松下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面对塔里克,苏木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紧张与压力。 “我...” “报告长官,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汉娜忽的打断了苏木的话。 而塔里克的目光也转向了汉娜,有些意外,又看了眼苏木。 他并没有因此而恼怒,只是顿了片刻后便微笑着点头。 “你来说。” “报告长官,有关于昨天苏木先生和菲奥娜小姐的事长官肯定已经得知了更具体的内容,属下不敢过多评判,但昨天食堂事发之后,苏木先生和菲奥娜小姐就离开了校场,回去劳伦特庄园处理家族事务,直到今天才回来,并没有接受新兵指导,也没有时间回去取铠甲,所以今天才会穿着普通的衣服参加训练。报告完毕!” 汉娜身板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苏木眨着眼睛看向汉娜,又看向塔里克。 这个新任的团长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苛刻严责,而是相当的亲善。 他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汉娜的解释,而后又看向苏木,目光上下审视,带着赞许与钦佩。 “昨天的事我确实知道,劳伦特家族最近几个月确实不大和平,倒是苦了菲奥娜那个小姑娘,她确实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不过你做的也很好,能够将一切都计划得那么完美,我很期待日后你在战场上会有什么表现。当然,你可以在军队安心训练,奎因已经找过我,我也已经批准了菲奥娜的假期,允许她处理好了家族事务再回来军队训练。” 塔里克笑意更甚。 “何况菲奥娜的实力并不需要军队的训练来加强,她只是缺少与战友的配合与熟悉而已。菲奥娜我很了解,她的性格有些要强,也过分地高傲,而你来军队的时间更早,我希望等菲奥娜归队之后,你能在与人相处的方面多帮帮她。强大的武力,绝对的智慧,你和菲奥娜将会是我们这个新兵团最锋利的尖刀。” “谢长官!” 苏木也笑了起来,他很喜欢塔里克这样亲善的家伙。 至少在出现什么麻烦的时候,塔里克也许能够给他们最大的宽容。 “行了,我给你时间,赶紧回去宿舍把盔甲穿上,然后回来接受训练。你的身板看起来有些瘦小,而盔甲的重量则是训练时必不可少的,记得多吃点饭,只有脑袋好用可不行,一力降十会,在计谋无用的时候,你还得拥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才行。” 塔里克拍了拍苏木的肩膀,声音清朗。 “赶紧去吧,我要开始布置新兵的训练任务了。” “是,长官!” 苏木啪的一声站直了身形,而后便在塔里克点头之后跑步离开。 新兵盔甲有着各种各样的型号,可以适配每个人的需求,而苏木的这身盔甲也相当合适,尽管他没有跟汉娜报过自己的身高体重,但总会有人能够在这方面帮他,娑娜,也或拉克珊娜。 穿上盔甲之后,苏木很快就回到了队伍中。 晨练的内容很简单,并没有那么复杂,就像苏木以前在劳伦特庄园做的,相差并没有很多,只是盔甲的重量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而在晨练的过程中,盖伦在巡逻过整个校场之后,又来到这附近,他跟塔里克似乎是很要好的朋友,在旁边负责监督这个新兵团的训练,并低声聊天。但之后没过多久,拉克珊娜也找了过来,她笑意盈盈地站在一旁,看起来和塔里克也很熟悉的样子,只是盖伦却变得沉默下来。 看起来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亲近,跟昨天在食堂里的模样截然相反。 苏木看到了这些,心里当然意外,却并没有多问。 结束了晨练之后,苏木的状态算是这个班里最好的一个,当然,要除开汉娜才行。 汉娜已经在军队里待了不止三年,她的身体在各个方面都要强于所有人,而苏木则是仅在汉娜之下。先前在劳伦特庄园接受的训练让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脆弱不堪,相比其他新兵而言,苏木只是出了一脑门的汗,比起那些气喘如牛的家伙要好得太多。 “苏木先生,您真是让我意外。” 食堂里,汉娜端着餐盘来到了苏木对面,从椅子的右边坐下,而且刻意地拢了拢裙甲,礼仪方面很周到。 “我还以为您会和其他新兵一样适应不了军队的训练,但现在看来,菲奥娜小姐并没有太过疏忽对您的管理。不过,您还需要更严格地要求自己才行,后续的训练会更累。” “对他就没必要用敬语了,而且也不必太过小心,他和那些贵族不一样,尤其在礼仪方面,这家伙很讨厌那些。” 拉克珊娜忽然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在苏木身边坐下之后才继续开口。 “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你已经坐下了。” 苏木耸了耸肩膀,无奈苦笑。 而后目光又看向已经走到近前的塔里克和盖伦,他们还站在旁边。 “两位长官请坐吧,在食堂里,应该没那么多规矩才是。” “当然。” 塔里克爽朗大笑,挨着汉娜做了下来,这让汉娜猛地绷紧了身子。 但盖伦却并没有坐在拉克珊娜旁边,而是在塔里克的另一边坐下,之后便一言不发地吃着早餐,与拉克珊娜形同陌路,甚至比起形同陌路更加陌生。 第68章 接踵而至的麻烦 盖伦和拉克珊娜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苏木并没有打算过多地了解,因为那是属于盖伦和拉克珊娜之间的家事,而苏木终究是个外人。 一顿早餐下来,让苏木比较意外的应该是塔里克。 这家伙不是什么坏人,而且他没有大多数长官面对下属时的严肃,反而相当的亲善可亲,看起来就像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一样。当然,那得提前忽略掉塔里克魁梧的身材才行,他的身材看起来和书生可相去甚远,毕竟他拥有着比起盖伦也不差分毫的肌肉与体魄。 早餐结束,塔里克还得去熟悉这个新兵团总体的信息,他是今早才刚刚接到通知,要来接手这个原本属于马伦的新兵团。通知得太晚,时间太过仓促,所以现在的他对这个新兵团仍旧一无所知。 盖伦也有事要做,但他并没有对此多做说明,只是简单的道别之后就起身离开。包括拉克珊娜也是,跟在盖伦身后一起离开,却很快就分道扬镳。 “盖伦团长和拉克珊娜小姐的关系真奇怪。” 汉娜帮着把餐桌稍微打扫了一下,又抬头看向端着餐盘站在一旁的苏木,脸上满是疑惑。 “据我所知,盖伦团长应该非常宠爱他的妹妹才对,但刚才他们在旁边的时候,我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苏木先生,你应该能够看得出来,我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很紧张,但塔里克团长的亲切让我又放松下来,可我注意到盖伦团长和拉克珊娜小姐的时候...” 她苦着一张小脸,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但苏木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两个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回去休息吧,新兵的训练并没有那么紧张,咱们还有很多时间,不能总浪费在食堂里。” 苏木耸了下肩膀。 “至于盖伦团长和拉克珊娜,这不是咱们应该关心的。” “你说得对,苏木先生,我确实有点太操心了。” 汉娜眨了下眼睛,重新露出笑容。 她从苏木的手里夺过了餐盘,和自己的一起送到餐具回收区,而后才带着苏木一起回去宿舍。 九个人的宿舍显然有些过分的独特,而这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另一个方面,另一个原因的影响。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像汉娜一样的宽容与理解,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汉娜一样的大方与轻松。关于昨天在食堂里,以及在食堂之后的那些事,早就已经被人传开,尽管说法各异,毕竟没有人知道劳伦特庄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些流言蜚语却让苏木遭受了无声的排挤。 没有人跟他打招呼,没有人跟他说话,甚至那些作为室友的新兵们,眼神也总是充满了古怪的意味。 他们在猜测苏木的身份,也在猜测他和菲奥娜的关系。 但这些并不是苏木遭受排挤的根本原因。 “能力越强的人越会遭受排挤,苏木先生,你得理解他们,因为这些人没有你那样的能力,也不会拥有和你一样的话题与想法。强者总是独来独往,也许我应该跟你道喜?” 娑娜的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带着莹莹的笑意。 正躺在床上出神的苏木抬头瞧她一眼,无奈摇头。 他并没有在意那些已经互相熟悉的室友们在低声议论什么,这无关紧要,因为类似的事再正常不过——他们在嫉妒。 能力,关系,或者特权? 人性七宗罪,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嫉妒之重,七罪之次,相较于傲慢之重,嫉妒更为常见。既为七罪之一,嫉妒自然是罪恶之源,为此所产生的种种情绪以及很多后果,都让人无法承受。而苏木能够做到的,就只有将他们的嫉妒完全无视,何况凭他们的能力,翻不起什么风浪。 “七宗罪?很有趣的归纳,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娑娜冲着汉娜笑了笑,挥挥手就算打了招呼,而后便扒着苏木床边的护栏盯住他,眼神里满是好奇。 “我现在越来越想了解你以前所在的那个世界了,那里所拥有的文明与哲理让我很感兴趣。” “然而我回不去,你也去不了。” 苏木咧了下嘴角,并没有想过回去的事。 他本身就是一个孤儿,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去到哪里都是一样。 可如果真的考虑到这件事,即便能回去,苏木也不打算回去。 “因为菲奥娜吗?” 娑娜眨着眼睛,又忽的鼓起嘴巴。 “没有我吗?” “当然没有!” 苏木的回答很直接,很果断。 娑娜愣了一下,又忽然冲着苏木做了个鬼脸,一翻身便躺在菲奥娜的床上,似乎有些赌气的样子。 而旁边一直注意着苏木和娑娜的汉娜则是有些不明所以,眼神古怪地瞧着他们两个。尤其是娑娜,她突然做出的这些举动让人很不能理解。 但苏木和娑娜都不打算解释什么。 “能跟我说说七宗罪的事吗,我指的是应该怎么处罚犯下这些罪过的人,你应该知道吧?” 娑娜又开始问了起来。 “你来找我就是打算问这些?” 苏木无奈地翻了个身,尽管这样做并没有任何用处。 但娑娜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苏木。 “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要说的事你应该很有兴趣。不,这件事本身就和你有些关系,而且原因就是你。” 娑娜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戏谑。 苏木甚至可以想象到下铺的娑娜就是一副摇晃着狐狸尾巴的模样。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也没做什么。” “当然和你有关系,如果不是因为你,拉克珊娜和盖伦也不会吵架,更不会...不对,你先告诉我我想知道的那些,然后我再告诉你拉克珊娜和盖伦究竟怎么回事!” 娑娜鼓着嘴巴,在下铺抬脚踹了上铺的床板一下。 在别人看来,大概是娑娜余怒未消而施行的报复,但她生气的理由仍旧是个谜。 “拉克珊娜和盖伦?” 苏木皱起眉来,翻身趴在床边,看向下铺满脸挑衅的娑娜。 “他们怎么回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娑娜并没有回答,只是别过头去对着床铺里面的方向,而苏木也听到了她的冷哼。 总是喜欢把淑女这个词挂在嘴边的娑娜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根本就不是个淑女!当然,也许在别人看来娑娜真的是个淑女,但现在的她显然已经打破了这个形象,在整个宿舍的九个人面前。 “傲慢,戒之在骄,负重罚之。嫉妒,戒之在妒,缝眼罚之。暴怒,戒之在怒,黑烟罚之。懒惰。戒之在惰,奔跑罚之。贪婪,戒之在贪,伏卧罚之。暴食,戒之在馐,饥饿罚之。色欲,戒之在色,火焰罚之。” 苏木无奈地在心里说了一遍。 “我知道的就是这样,然后呢,你该实现你的诺言了,拉克珊娜和盖伦究竟怎么回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应该被绑在十字架上烧一次,也应该趴在针板上一天一夜!贪恋菲奥娜美色的家伙!见色忘义!恬不知耻!” 娑娜气鼓鼓地瞪了苏木一眼,在他脑袋里的声音破口大骂,而后又做了个鬼脸,一翻身就跳下床去,不等苏木反应过来便没了踪影。 宿舍里其他人都在满脸古怪地瞧着苏木。 “盖伦之前并不知道拉克珊娜是个魔法师,也不知道她已经加入了光照者。但你的计划让她暴露了,现在盖伦已经把所有一切都问了出来。” 宿舍门口,娑娜的脑袋忽然又探了进来。 女人的想法总会非常古怪,尤其是这家伙。 “究竟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但原因肯定是你,现在你得想办法恢复他们的关系,而且也得阻止盖伦去光明使者神殿那里大闹。你应该明白,盖伦的军衔还不足以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光明使者神殿里大闹,当然,如果是平常的时候没什么问题,最多就是给他一个象征性的惩罚,关禁闭之类的。但最近一段时间里,乐斯塔拉的心情很不好,如果盖伦在乐斯塔拉的心情恢复之前就去大闹,后果不堪设想。当然,其中还涉及到卡辛娜,因为拉克珊娜第一个认识的光照者就是卡辛娜,也是卡辛娜带着拉克珊娜加入的光照者,她可是盖伦的首要目标!” 顿了片刻,娑娜忽然又冲着苏木做了个鬼脸,一副气冲冲的模样。 “把你绑在十字架上的事等之后再说,但我已经记下了,而且还要告诉奎因,还有波比,加里奥,拉克珊娜!就知道贪恋菲奥娜的美色,还想回去,想都别想!不对不对,是必须回去!肯定回去!” 说完,娑娜就把脑袋收了回去,而后便是一阵脚步声响起,很快就远离了苏木所在的宿舍。 愣了半天的苏木渐渐回神,这才终于明白娑娜生气的理由,还有拉克珊娜和盖伦之间那异样气氛的原因。 他原本还以为盖伦知道拉克珊娜的事,但现在看来,似乎这件事相当麻烦。 而且乐斯塔拉女士的心情很不好? 苏木不知道这其中的理由,但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个,苏木先生...” 汉娜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偷偷看了眼门口的方向,随后又重新看向苏木,脸上写满了担忧,而且有着些害怕。 “你和娑娜小姐...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去找医疗兵!” 第69章 光照者的任务 苏木当然不需要医疗兵,娑娜也不需要,他们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拉克珊娜和盖伦。但这两个家伙需要的也并不是医疗兵,而是一个能够从中劝解的人。 应该怎么做,苏木毫无头绪。 “我不太能看得懂手语,所以,我和娑娜有着你们不太能够明白的交流方式,也许这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我们很正常。” 苏木僵硬地笑了笑,而后便重新躺在床上,愁眉苦脸地思考着对策。 尽管这样的解释有些牵强,但汉娜并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姑娘,她只是有些狐疑地瞧了苏木一眼,而后便轻轻摇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其他地方。 “苏木先生,你的生活用品也已经领回来了,都放在你的柜子里,在第二层的最右边,菲奥娜小姐是第一层的最右边...” 她没有注意到苏木有些走神,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大体都是些军队条令与各种需要注意的地方,而苏木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在他而言,盖伦和拉克珊娜的事才是当务之急,毕竟拉克珊娜的暴露跟他的计划有关,如果不是需要拉克珊娜去找盖伦来帮忙,也许就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当然,拉克珊娜的暴露迟早难免,但苏木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也确实是他自己的疏忽。 德玛西亚从来都有着禁魔的主张,并且为此设立了足够严苛的法律,但光照者的存在不可避免,因为许多的任务都需要依靠魔法师才能完成。除此之外,整个瓦洛兰的趋势也在强迫着德玛西亚不能成为一个完全没有魔法师的国家,尽管表面上需要继续进行禁魔的主张,但这不过是为了维护德玛西亚所伸张的正义,以保障国民的安定与和谐。 至少苏木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盖伦一直都不太清楚光照者的存在? 这不可能,盖伦一定知道光照者的存在,以他的身份地位而言,不可能不知道。但如果他是一个禁魔主张的绝对拥护者,并对魔法有着深入内心的厌恶与排斥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就会显得更加合理。 盖伦从来都反对光照者的存在,并拒绝与光照者的沟通,交流,甚至接触,所以他对光照者的情况所知不多。然而,如今的拉克珊娜却已经加入了光照者,得知这些,或许盖伦的心里会非常复杂,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这样的事实,去光明使者神殿大闹一场也许就是他最适合选择的宣泄方式。 而且盖伦已经得知是卡辛娜引领拉克珊娜加入的光照者。 但苏木对盖伦所知不多,也从没有听拉克珊娜说起过盖伦的其他事,这些只是推测而已。 “或许现在最应该解决的是来自乐斯塔拉女士的威胁...” 苏木在床上翻了个身,有些苦恼。 他并不知道乐斯塔拉女士为什么心情不好,也许是因为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或者任务。 “我应该去找乐斯塔拉女士聊聊...” 苏木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枕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墨渊。 他来军队时并没有带上这把刀,然而,今早晨练之后,墨渊就已经出现在这里,谁都没有注意到,除了苏木。 但这种事已经不值得意外。 看着墨渊出神了好半天,直到敲门声响起,苏木才终于回过神来。 按照新兵进入军队后的习惯,作为团长的塔里克应该例行检查宿舍,并确定新兵的状态。当然,不只是刚进入军队的前几天,包括以后,塔里克都会成为这些新兵们宿舍里的常客,但具体是不是这样还得看塔里克怎样去做,而先前说到的那些不过普遍的情况罢了。 “长官好!” 汉娜第一个反应过来,啪的一声站得笔直,端端正正敬了个军礼。 而其他的新兵也终于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改之前懒懒散散,也或三五成群的模样,急急忙忙立正站好,在宿舍里的空地上一字列开。 只有苏木的动作最慢,但他也规规矩矩地站在队伍里面。 “反应有点慢,不过在新兵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塔里克并没有那么严肃,相较于其他略显紧张的室友们,苏木的表现最为轻松。 他甚至笑了起来。 “在检查宿舍内务的时候严肃点,你也没有特权!” 塔里克无奈地板着脸瞪了苏木一眼,然而这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汉娜的眼神有些自责,也有些愧疚,好像这是她的原因一样。 “这和你没关系,汉娜,你是个很棒的战士,也是个很好的班长,只是这小子有点难管,我已经看出来了,他不是个能够安分的家伙。” 塔里克苦笑着收敛了自己的严肃。 而苏木也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可不是什么刺儿头兵,只是你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威严,你应该更严肃点才行。也或许,你根本就不适合严肃。” “得了,军队有军队的规矩,下不为例。” 塔里克轻轻摇头,而后又刻意地整理了下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能够具备更多的威严。 宿舍里的内务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在汉娜的统领下,所有人都做得很好。当然,苏木除外,他并没有做过任何打扫,但柜子没什么问题,只是床铺乱了些,毕竟他刚从床上爬下来。 “现在还是休息的时间,我也就不跟你要求太多,可这些事以后得多加注意才行,这是训练你们的自律能力。你们得清楚,既然你们已经成为一名战士,就要服从军队里的条令,严格遵守所有准则。” 塔里克将目光从苏木的床铺上挪开,看向列队站好的新兵们,尤其是苏木。 “德玛西亚的军队从来都是整个瓦洛兰中最精良的,无畏先锋团也好,你们这些新兵也罢,足够精良的装备也得有足够配得上这些装备的实力与能力。军队里的各种条令和准则并不是随意制定的,哪怕是对内务的严格要求,这些都在潜移默化地训练你们的能力。服从,自律,还有强大的意志,这些是作为德玛西亚战士必不可少的东西,而你们现在最欠缺的也是这些。” “是,长官!” 汉娜永远是第一个回答的,铿锵有力。 而后才是苏木一群人的回应。 “以后的回答大声点。” 塔里克强装起来的威严又一次垮掉,他着实有些无奈。 “战场上相当混乱,各种信息的传递也非常重要,如果你们只是三两声就变成了哑巴,不能及时正确地传递信息,那就会对局势产生很重要的影响。就像我之前说的,所有条令都不是随意制定的,而且那些东西就挂在门后的墙上,汉娜也应该跟你们说过...” 顿了片刻,塔里克又是摇头一叹。 “算了,这些还是交给你吧,汉娜,我知道你应该有能力训练他们成为一群合格的战士。” 说完,塔里克摆了摆手,摇着头转身离开。 这位团长似乎有些不负责任。 苏木暗中咧嘴,目光扫了一眼脸色古怪的汉娜之后,抬脚便追了出去,他对塔里克确实没有什么惧怕的感觉,尤其是吃过早餐之后。 这家伙很擅长与人的交流,在早餐的餐桌上,塔里克谈笑风生,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话题,而且他似乎有着一种别样的处世哲学,就像对简单事实的深层理解,对仁爱、美感和生命的理解。这家伙似乎并希望成为这些美好事物的化身代表。 当然,苏木无法否定这些食物的美好,但这很奇怪,塔里克的想法让他不像一名战士,而是更像一位思考真谛的哲学家。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苏木并不打算深入探究塔里克的处世哲学。 “塔里克团长!” 苏木追上了正准备进入另一间宿舍的塔里克。 “我有事找你!” “你应该对我用敬语,小家伙。” 塔里克收回了敲门的手指,并转头看来。 “不过我也不指望你会对我用敬语。说说吧,你有什么事,我之前就已经看出来了,你一直在刻意地表现自己。” “不愧是被认命为团长的人,我的心思根本瞒不了你!” 苏木干笑两声,嘴里又咂吧两下,还在斟酌自己的言辞。 但塔里克却只是挑了下眉毛,笑得意味深长。 “你不用拍我的马屁,而且我也大概猜得出来你找我什么事,请假?因为盖伦和他妹妹的事?我建议你最好去找乐斯塔拉女士,相较于阻止盖伦去光明使者神殿大闹,让乐斯塔拉女士开心起来应该更容易一点,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些建议,因为讨好女人太简单了,那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突然被点破了心思,苏木有些发呆。 他没料到塔里克竟然会知道这么多。 然而这也并不值得意外,毕竟盖伦和塔里克是很要好的朋友,苏木从汉娜嘴里听说过这些,而且塔里克还在军部里拥有着相当之高的地位,所以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很正常。 “讨好女人?” 苏木回过神来,脸色古怪,带着些为难。 “我不擅长这个,而且乐斯塔拉女士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能恢复心情才对...” “那是当然,你连菲奥娜都搞不定,更别提乐斯塔拉女士那种级别的家伙了。” 塔里克耸了下肩膀。 “但,好吧,其实把那些东西告诉你也没什么问题,或许你还能帮着做点什么。我已经打听过了,正困扰着乐斯塔拉女士的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由最上面那位直接下达给整个光照者的任务——他们需要找到潜入雄都的一个黑暗生物并把她解决掉,名字好像叫伊芙琳,这家伙的存在是非常可怕的潜在威胁。但相较于伊芙琳,更麻烦的应该是卢锡安那混蛋才对。” 他有些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长发,而后又抱着手臂叹了口气。 稍稍思索一会,塔里克忽然叫了苏木一声,并转身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去把盔甲换掉,然后跟我来,咱们可以去校场对面的酒吧里说说详细的内容,这些消息你应该很需要。而且,我也不希望盖伦那家伙因为这件事把自己弄成阶下囚,你已经知道了,如果盖伦真的把自己变成那样...简直蠢透了!” 顿了片刻,塔里克忽然笑了一声。 “还有,差点忘了,执法部的乔克来找过你。” 第70章 塔里克的目的 德玛西亚雄都的军队校场位于北城城墙之下,待在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因而这周围并不会十分繁华,简单的酒吧,简单的餐馆,所有一切都显得格外朴实。当然,也并非完全如此,因军部需要,校场对过也设有一条相对而言较为繁华的街道,其中分布着各式各样的商铺以提供军队战士们平日里的需求,相较其他店面而言,仅仅装饰就可以看出其中的差距。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为高档的酒吧和餐厅,但这些地方却并不是普通战士能够消费的,尽管它们相对于其他地方只能排得上中档评价。 塔里克就带着苏木来到了这样的一家酒吧。 在酒吧最深处的卡座里,苏木点了杯果酒,默默地看着刚刚跟熟人打过招呼回来的塔里克。 来时的路上,塔里克根本没有说话,一直在沉思着什么,直到现在。 “现在可以说了?” 苏木看着塔里克一口灌下了整杯的大麦酒后,这才终于开口。 “你之前提到的乔克,是不是那个留着八字胡的家伙?” “不然呢?你应该早就猜到了才对。” 塔里克耸了下肩膀,又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大麦酒。 他很喜欢大麦酒的味道。 “乔克是执法部的队长,但之后很可能就是部长了,因为现任的部长已经到了隐退的年纪,他的体力和精力都没办法再胜任执法部部长的位置,而乔克现在又解决了这样一个牵扯极大的案件。好吧,也许这件事你并不关心,还是说说他们的处罚好了。军部团长科里两面受贿,他的罪行已经确定下来,判处十五年监禁,并被终身免职,再不任用。而肯迪纳和阿尔杰行贿的同时又企图破坏贵族安定,这两个家伙在一周后就会被放逐。” 塔里克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接过自己要来的大麦酒,微笑着点头道谢后,这才看向苏木。 “乔克说你想知道他们三个的下场,所以特地来告诉你一声,但军队有军队的规矩,所以我没让他进来,只是帮他带话。但除此之外,那家伙还托我给你带了另一句话,说是菲奥娜那边他不会再去了,是不是要把这些判处决定告诉她,由你自己来选择。” “菲奥娜有知道这些的权利,但不是现在。” 苏木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毕竟德玛西亚的法律从来都很严格。 尤其阿尔杰和肯迪纳所做的那些已经触犯了贵族利益,甚至威胁到了贵族安定,所以等同死亡的放逐并不过分。 至于科里那家伙,苏木根本没打算多问。 科里的处决结果如何,这无关紧要,毕竟他只是肯迪纳手里的一颗棋子,但他自己却不太清楚,也许这家伙现在都没能想个明白。 “得了,劳伦特家族的这点事算是彻底过去了,肯迪纳和阿尔杰绝对回不来的,而科里...十五年之后,他大概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根本没必要担心他的报复,何况以你的能力,十五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说不好。” 塔里克摩挲着手里的酒杯,眼神明亮的看着苏木。 “现在该说说另一件事了,我希望你能帮盖伦一次,而我也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当然,如果需要用武力才能解决问题的话,你完全可以来找我,我不希望我的老朋友变成一个阶下囚,就像之前说的,那简直蠢透了!” “伊芙琳,还有...卢锡安?” 苏木挑了下眉毛。 他并没有拒绝的打算,毕竟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就是他的计划,无论出于帮助拉克珊娜的角度,还是出于愧疚的感觉,苏木都认为自己应该竭尽全力才行。 “是的,伊芙琳和卢锡安。” 塔里克点了点头。 “我对伊芙琳所知不多,仅限于消息里提到的,她是一个无论样貌还是身材都绝对完美的女人,但这家伙确实是一个黑暗生物,她在利用自己塑造出的完美身躯来制造痛苦以供自己享受,黑暗生物都喜欢这些。至于卢锡安,他和他的妻子赛娜原本都是光明哨兵中的一员,并且装备着双生遗物武器,那是两把光明圣枪。而他们两个共同在符文大陆战斗多年,并将圣光带向黑暗,净化那些被腐败夺走的人们。他们是正义的风向标:赛娜对事业的奉献从未迟疑,卢锡安的友善与热心则感动了许多被他们拯救的生命。他们是一个整体的两个部分,彼此携手,不可分离。” 顿了片刻,塔里克忽然叹了口气。 “但我后来听说赛娜死了,具体的原因我不太清楚,似乎和暗影岛有些关系。你不需要知道暗影岛是什么,也不会想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现在的卢锡安是一个可怕的死灵猎人,他拥有着强大的黑暗决心,更变成了一个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的,要净化符文大陆所有亡灵生物的人。” “所以你说卢锡安才是最麻烦的那个人?” 苏木皱起眉头。 他不太能理解塔里克所说的黑暗决心是什么,但这听起来就不像一个好的词汇,还有死灵猎人。 死灵,亡灵,暗影岛,苏木从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 “他当然是最麻烦的那个,比起伊芙琳更麻烦。黑暗生物向来喜欢拥抱痛苦,因为人们的痛苦可以让那些黑暗生物感受到至高的愉悦,这是出生于黑暗的本能。所以黑暗生物会制造痛苦,杀戮,折磨,这一切都有迹可循,而且可以通过暴力和计谋来解决问题。但卢锡安不行,他比伊芙琳更危险,或者说更麻烦。一个拥有着可怕意志的人会很难处理,何况他是为了追杀伊芙琳才回到这里,军队,光照者,谁都没有足够的理由阻止卢锡安,在他进行毫无节制的追杀前。” 塔里克的样子看起来很苦恼。 “卢锡安不是个坏家伙,他只是变得有些偏执,而且疯狂,阴暗,但他同样具备着一个猎人最棒的有点——耐心十足。赛娜的死应该给了他很大的打击,所以卢锡安为了猎杀死灵和那些黑暗生物,已经开始不计后果。在任何立场而言,谁都不应该阻止这个混蛋,因为他的目的是好的,但在某些立场而言,我们又该阻止他,因为他所使用的手段太过...” 塔里克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 犹豫了半天,他也就只能叹口气而已。 “所以你打算让我想办法阻止卢锡安,并解决掉那个名叫伊芙琳的黑暗生物?” 苏木将自己陷进沙发里,愁眉苦脸的模样。 “如果可以做到,乐斯塔拉女士的任务就算是完成,而且完成这个任务的同时也代表着很大的功劳,她的心情自然会重新好起来。到时候,哪怕盖伦去光明使者神殿大闹一场,乐斯塔拉女士也会原谅他,是吗?” “不,我需要你直接去帮乐斯塔拉女士,以原谅盖伦作为交换,帮她完成任务。” 塔里克轻轻摇头,郑重其事。 “我能得到的消息和资料并不完整,可这些却是你最需要的。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和乐斯塔拉女士公平交易,帮她完成这项困难的任务,以此来换取她对盖伦的最大宽恕。我想不到其他办法。” “可我们确实有其他办法。” 苏木挑了下眉毛。 然而,塔里克的眼神却让他说不出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你在考虑阻止盖伦的事,但这不可能,我比你更了解盖伦那混蛋,他是一个绝对偏执的家伙,而且对魔法相当痛恨。也许你不太清楚,盖伦的叔叔就是被魔法害死的,他将魔法视为禁忌,所以拉克珊娜拥有操控魔法的力量这件事对他而言根本无法接受。” 塔里克趴在桌子上,满脸苦恼地盯着苏木。 “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我打不过盖伦,哪怕再加上菲奥娜,奎因,还有你,身板瘦小的苏木先生,我们几个加在一起也不是盖伦的对手。相对而言,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伊芙琳的对手,但要打败卢锡安很简单,我确定只需要一拳就能把他揍飞,可我需要的是理由,是借口!可以把他揍飞的借口!” “所以要阻止卢锡安其实并不难。” 苏木眨了下眼睛。 “而且,如果我们能够和乐斯塔拉女士达成交易,那么在面对伊芙琳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借助光照者的力量来行动,以确保万无一失,并解决所有麻烦。” 他忽然笑了起来。 “塔里克团长,您的考虑真是相当周全。” “但前提是你得帮我,我没有你那样的计谋,而且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乐斯塔拉女士进行交易谈判。” 塔里克也笑了起来。 “你的能力必不可少!” “但我听别人说起过,你对任何战斗技巧都能信手拈来。” 苏木坐起身子,用手臂撑着下巴趴在桌面上,笑盈盈地对着塔里克。 “那么,为什么你打不过盖伦呢?何况我还能找到更多的帮手,就像你之前说的,菲奥娜,奎因,她们都有很强的实力。除此之外,我还能寻求另外两个家伙的帮助,他们叫加里奥和波比,一个是不知疼痛的人造生命,一个是拿着圣锤当武器的约得尔人,实力都不差。尤其是波比,菲奥娜可是亲口承认过她的,就在劳伦特庄园的剑场里,不止一次。” 说完,苏木便不再开口,只是这么笑着看向塔里克,但后者却似乎有些哑口无言,而且神色也带着些许的怪异。 他在撒谎! 苏木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判断。 塔里克的目的是什么,苏木已经确定自己猜到了。而且在今早检查内务后,苏木找到他时,这家伙就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引导着苏木思考的方向,直到现在也是。 他终归是德玛西亚的军人,而且他有着守护一切的处世哲学。所以,阻止卢锡安的暴力追捕并解决伊芙琳,顺便处理掉盖伦的麻烦,一箭双雕,甚至三雕,这才是塔里克真正的目的。 第71章 交易谈判,当场破裂 离开酒吧,苏木并没有着急回宿舍,而是在校场对面的街道上闲逛。 在塔里克的允许下,苏木已经得到了足够的特权,可以不必参加训练。当然,这些还得提前跟塔里克报备才行,军队自有军队的规矩。塔里克固然能够提供最大的方便,但他也需要提前做好准备以应对军部的检查,有备无患才能高枕无忧。 三天假期,这是苏木现在得到的方便,而且军部那边也会有塔里克去负责上报,不必担心会出现什么莫须有的处罚。 时辰尚早,这条街道的商铺大多没有正式地开门营业,毕竟这才只是刚刚吃过早餐而已,许多商人都在忙碌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他们需要将那些水果,生活用品,也或其他一些林林总总的东西摆出来,这样才能更好的吸引顾客。 为军队里的战士们提供方便,但这些商人也要赚钱,而战士们大多性情直率,所以这样的方式可以带来更多的利润。 苏木将双手插进兜里,目光扫过街道上渐渐多起来的各种商品,面无表情。 他插在兜里的手正抓着几枚金币,这是塔里克给他的。 离开军队,苏木在很多方面都需要用钱才行,吃喝,住宿,包括其他的一些生活需要。在塔里克上报的请假信息中,苏木在最近的三天内不会回去军队,他得外出执行一项由塔里克亲自吩咐的任务才行。 当然,这些只是借口,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苏木的假期更容易得到批准。塔里克刚刚接手这个新兵团,各种方面的交接工作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这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所以,在最近的三天之内,苏木不仅不能出现在军队里,甚至不能出现在军队校场附近,包括劳伦特庄园,这些都是苏木需要避开的地方。而且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苏木出门的时候都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行,否则一旦被人发现,后果很难说。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认识苏木的人并不多,但谨慎起见,苏木需要这么做。 至于其他方面,如果在行动过程中出现需要联系的人,他只能自己想办法,或者寻求塔里克的帮助,或许乐斯塔拉女士也会帮他。 “真不该答应他的,果然还是阻止盖伦更简单些...” 苏木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金币丢开,又从兜里抽了出来。 “得先找个住的地方才行。”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抽了下鼻子,将双手抱在脑袋后面,转身离开了这条街道。 分别前,两人已经约定好,等军队新兵的训练开始后,大概九点钟左右,在乐斯塔拉女士的庄园门口汇合。 时间还很充足,现在才七点多点。 离开了校场附近,苏木有些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雄都的某些角落。 身上就只有不到十枚金币,连续三天的住宿,吃喝,以及生活用品,包括其他方面可能产生的消费,这对苏木而言并不是非常足够。当然,如果节省着用的话甚至会剩下很多,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毕竟这是塔里克的钱,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再要。 就当是象征性的报复了。 “也许我可以住在这里。” 苏木的脚步停在城东一家相当豪华的旅店门口。 这地方看起来真的非常豪华,白石堆砌的建筑,恢宏大气的店门,透过玻璃可以见到的昂贵饰品与奢华陈列,大红的地毯从店门前的阶梯一路蔓延进去,只是瞧上一眼就能知道这玩意得花不少钱才行。 “但愿这些金币不会太少。” 苏木嘿的笑了起来,抬脚走了进去。 办理住宿手续的过程还算顺利,当然,前提是苏木得忽略那些女服务员轻蔑的眼神,毕竟他的穿着相当朴素,而这家旅店里也都是女服务员,一些眼高手低,自命不凡的女服务员,尽管她们的样貌身材都很出色。 苏木也确实这么做了,这种情况他经历过很多次。 一天的住宿费是六个金币,这已经可以说是天价,但这样的价格同样意味着旅店可以提供更好的服务,包括早中晚三餐,生活用品,以及客人所需要的其他东西,这些属于免费赠送的项目。 苏木并没有觉得心疼,反而很痛快,他从来没有这么奢侈过,这是头一回。 而旅店的房间也让他非常满意,或者应该说是套间,奢华的布置,舒适的床铺,所有生活里可能用到的东西一应俱全,比起他在劳伦特庄园的坊间还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除此之外,房间的角落里还配有来自皮城的冰箱,里面冰镇着各种各样的水果和酒品,茶几上也摆放着精致美味的糕点,床铺一旁甚至设有书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书籍,这是最让苏木满意的地方。 “还不错。” 苏木轻轻点头,脸上也露出些许笑意。 旁边负责引导的女服务员一改之前的轻蔑,毕恭毕敬。 “如果先生还需要其他服务,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就在走廊拐角的房间,那里是我们的休息室。另外,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您都可以免费使用,包括我,但如果您真的需要,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小费。” 这个服务员风情万种的样子。 但显然这些招数在苏木面前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他很直接地拒绝了服务员的暗示,并把她请了出去,而后便待在床上读书消磨时间。 旅店距离乐斯塔拉女士的庄园并没有很远,当时钟的指针临近,苏木才终于动身前往。而他来到庄园门口的时候,塔里克的身影也恰好出现在附近,两人一起按响了庄园门铃。 前来迎接苏木和塔里克的还是上次那个女仆,她显然还记得苏木的样子,而且也知道塔里克的身份,所以毕恭毕敬地将两人请到客厅,并将来客的消息告知给乐斯塔拉女士。 不消多时,乐斯塔拉女士就已经出现在客厅。 “是你?” 再次见到苏木,乐斯塔拉女士有些意外,尤其苏木和塔里克一起出现,这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乐斯塔拉女士保持着端庄的笑容,吩咐过旁边的女仆去准备茶水点心,而后才在两人对面坐下。 而苏木和塔里克也端直了腰板。 “并不是我们遇到什么麻烦了,乐斯塔拉女士。” 苏木苦笑着开口。 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身边的塔里克。毕竟这次的事他只负责在旁出谋划策,而真正希望能够同时解决两个麻烦的也是塔里克,所以苏木并不打算让自己来负责和乐斯塔拉女士的谈判。 塔里克也显然明白了苏木的意思。 “乐斯塔拉女士,我们想...跟您进行一场交易。” 这家伙有些为难的样子,却还是应承下来,并暗中捅了苏木一下。 尽管苏木表面上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乐斯塔拉还是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她轻轻挑起眉脚,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脸上的微笑也渐渐敛去,好像忽然生疏了许多。 “交易?光照者和军部是两个各自独立的体系,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除了难以完成任务之外。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要提出的交易是什么,但塔里克,我看得出来这次的交易是以你为主导,而且,这个交易的内容应该也是你想出来的吧。” 乐斯塔拉女士将目光锁定在塔里克身上,别有深意。 “和拉克珊娜有关?或者说,和盖伦有关?” “您的聪慧让我叹服,乐斯塔拉女士。” 塔里克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显然,他很确定乐斯塔拉女士有着足够的手段掌握每一个光照者的所有行动与近况。 而且,盖伦和拉克珊娜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什么秘密。 “你不必奉承我,塔里克。” 乐斯塔拉女士忽然冷笑一声,目光又转向苏木。 “关于劳伦特家族发生的事我很抱歉,当然,我没有必要跟你道歉,年轻人,因为那和我无关,但没有提供足够的帮助确实是我的过错,因为你身陷那个漩涡,所以我应该提供帮助,但我没有。可是,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没能提供帮助,伊芙琳和卢锡安的事让我很苦恼,他们一个肆意行凶,一个行为无度,一旦发生碰撞就无可避免会伤及旁人,甚至威胁到周围人的性命,我不得不倾尽所有力量去暂且阻止他们任何可能的接触,却还是步步危机。我对劳伦特家族的事无能为力,但你做得相当不错,年轻人,我很敬佩你的智谋和果决,还有能力,可伊芙琳和卢锡安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年轻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 苏木轻轻点头,而后便不再多说。 乐斯塔拉女士的称呼变得生疏了许多,就像她的眼神一样,生疏,冰冷,而且带着警告的意味。 苏木不得不重视她的警告,因为墨渊的事一旦捅了出去,他所面临的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菲奥娜?奎因?甚至塔里克和盖伦,谁都没办法救他。 “我的决定已经非常明显,而这次的交易谈判也已经可以宣告破裂,塔里克先生。哦,不,应该是塔里克团长。” 乐斯塔拉女士将目光收回,拢着裙子起身。 她脸上满含漠然,俯视一样地看着塔里克。 “我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你的性格,所以我可以明白你的想法,但你的身份并不适合跟我交易,尤其是这样的交易。另外,如果盖伦敢来光明使者神殿大闹,或者针对我手下的某一位光照者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我绝对会直接把他送进大牢,这件事没得商量,而且我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耗费什么心力。相比于和我进行这样的交易,你们应该选择的是阻止盖伦的胡闹,这对你而言并不费力,而且你身边那位年轻人的朋友也可以提供相当的帮助。” 说着,乐斯塔拉女士转身便走,再没有任何停留。 “言尽于此,送客!” 第72章 人有两面孔 交易谈判的破裂并不在塔里克的意料之中,他从没有想过这种情况的发生,毕竟这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德玛西亚雄都的安宁与和谐,偏偏乐斯塔拉女士拒绝了这样的交易。 在塔里克而言,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结果。 如果交易成功,一方面可以解决盖伦与拉克珊娜之间的矛盾,另一方面也可以解决伊芙琳和卢锡安带来的威胁,本应该是两全其美的合作,却偏偏变成了这幅模样。 一路回去旅店,塔里克的表现始终带着颓丧。 “你住在这种地方?” 进到房间,塔里克才终于恢复了些气力。 他满脸呆滞地看着这堪称奢华的旅店房间,嘴角都在抽搐。而塔里克也很清楚另一件事,那就是苏木这几天所有的花费都会由他来承担,这是两人达成的交易内容,塔里克需要为苏木提供一定的帮助才行。 “当然,很不错吧!” 苏木得意地笑着。 “不是自己的钱就是不用心疼,舒服!” 看着苏木贱兮兮的模样,塔里克心里都在滴血。 虽然身为军官,但塔里克的俸禄并没有很多,而先前他给苏木的几个金币已经相当于半个月的工作都白干,偏偏这些钱在苏木手里连一天都没待住。 或许,这些钱只够苏木一天的花费。 钱没了,交易还被拒绝,塔里克恨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只是一些金币而已,没必要这个样子,又不会让你白花。” 苏木翻了个白眼。 “跟乐斯塔拉女士的交易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能达成的,我知道你想不明白,因为你的脑袋里没有这些理念。当然,在某些方面而言这也很值得敬佩,但你应该考虑的是乐斯塔拉女士的想法,而不是你自以为的。” 说着,苏木已经关上房门,他已经看见那个女服务员正探着脑袋,眼巴巴地瞧着自己。 苏木不会让这个女人进来房间的。 “什么意思?” 塔里克渐渐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些已经无法挽回,也就不再客气,当即坐在沙发上拿起点心开始大吃大喝。 这家伙的心里很不舒服,吃相也着实有些难看。 但苏木并没有在意这些。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着崇高而美好的处世哲学,哪怕有些人表面上体贴为民,但伪君子一词却不是空穴来风。” 他在塔里克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笑容有些苦涩。 “我也是刚刚才明白过来,乐斯塔拉女士并没有她平时表现出的那么伟大亲善,而是有着非常严重的权欲心。当然,我无法否认她为德玛西亚做出过很多贡献,但这些贡献的背后却都是为了自己。拿最简单的例子来说,乐斯塔拉女士的庄园堪称整个雄都之最,犹如宫殿一般,建造这样一座庄园的钱是从何而来?” “她有自己的家族生意。” 塔里克艰难地吞下嘴里的糕点,满脸古怪地瞧着苏木。 “也许你不太清楚,乐斯塔拉女士的生意做得很大,很多德玛西亚的高层与贵族都跟她在生意的方面有所往来。除此之外,包括皮尔特沃夫,艾欧尼亚,甚至弗雷尔卓德,都有她的生意伙伴,所以她有钱建造那样一座庄园并不值得意外。” “你说的很对,但任何生意想要做强做大都需要足够的关系才行。” 苏木耸了下肩膀。 “你敢说乐斯塔拉女士从来都没有利用自己的职位方便给自己带来利润吗?你不敢!换句话说,乐斯塔拉女士对利益看得很重,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伊芙琳和卢锡安给德玛西亚带来了巨大的威胁,无论是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魔,也或不择手段的猎人,都是如此。虽然我对这件事了解不多,但光照者团体的强大却毋庸置疑,而且光明使者神殿里还有一座黑色石头的祭台。我不清楚那是什么,可我知道那玩意很厉害。” 塔里克的眼神越发地古怪。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乐斯塔拉女士一直在竭尽全力地阻止卢锡安和伊芙琳可能的接触,但她却从没有设法解决掉卢锡安和伊芙琳的威胁,这已经很大程度的说明了问题。” 苏木将手臂抱在胸前,游刃有余的模样。 “这个女人在无形地增加卢锡安和伊芙琳的威胁,如果我的猜测不错,她应该早就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伊芙琳的威胁如何我不知道,但卢锡安无疑是个冲动易怒的家伙,否则他不会变得不择手段,而这样的家伙也是最容易犯错,最容易解决的。” “你是说...乐斯塔拉一直在刻意地延缓任务进程?可这是为了什么?” 塔里克仍旧没能完全明白。 他已经不再吃喝,满脑袋都是乐斯塔拉,伊芙琳和卢锡安这三个名字。 “功劳!” 苏木打了个响指。 “威胁越大,任务越难,功劳越高。光照者直接面对国王陛下执行任务,而解决伊芙琳和卢锡安的任务直接交给光照者来执行,那就意味着这并不是普通士兵能够解决的麻烦,但这同样意味着其本身的威胁和功劳已经很大。可乐斯塔拉女士并不满足,她想要得到更大的功劳,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直接对国王陛下负责的特殊权利也让她能够更好的执行自己的计划。你应该没见过哪位最高掌权者亲自参与到这种任务里吧?所以想要瞒过国王陛下,实在太简单了。” 凝重的沉默,渐渐扩散在整个房间。 塔里克死死盯着苏木,双手十指不停地捏紧又松开,许久,他才狠狠地咬紧牙关,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十分狂躁,完全没有了往日让人如沐春风的样子。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非得离开之后才肯告诉我?!” 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但苏木仍旧能够听到其中的沙哑。 这家伙现在就像一头愤怒的雄狮,已经处在爆发的临界点。 “乐斯塔拉女士手里有我的把柄,但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更不能泄露出去,否则谁都救不了我。无论是你,还是菲奥娜,奎因,包括盖伦以及你所有拥有的任何关系,谁都不行。所以,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我也不想死,如果这件事真的泄露出去,我不能保证到时候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苏木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锐利,而且带着讥讽和嘲笑。 像是从来都温顺的幼猫亮出了利爪和獠牙,尽管这些武器仍旧弱小,但它仍旧带着足够见血的威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和另一面,我也不例外,就像乐斯塔拉女士一样。如果我不告诉你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功劳,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个表面亲善的光照者首领竟会是这样一个混蛋家伙?还有,别告诉我你没有自己的隐私,也没有自己的另一面,我不信。而你也可以设想一下,如果你的隐私和另一面完全暴露出来,后果,又会如何?” 塔里克嘴角嗫嚅着,脸色渐渐胀红,似乎想要发怒,却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他没有再出声,只是看着苏木,死死地盯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凶狠如狼,却又无比的复杂。 “咱们应该继续之前的话题才对。” 苏木没有停下过自己的思考,但他过了很久才再次开口。 “你的身份不适合跟她交易,乐斯塔拉女士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因为你的参与会把她的功劳抢走,但她现在所面临的局势应该不会很乐观。黑暗生物伊芙琳,死灵猎人卢锡安,这两个家伙不会那么简单就被解决,否则乐斯塔拉女士应该做的不是阻止他们的接触,而是暗中促成他们的接触,并制造更大的混乱。我相信乐斯塔拉女士在这方面没有说谎,她也没必要说谎,因为你的职位方便,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接触到这些内容,而且这样的行动对她来说危险性太大。综上,我们现在需要关注的,并不是乐斯塔拉女士,而是其他人。” 他转头看向塔里克,无视了那可怕的目光。 “另外,我需要跟拉克珊娜谈一下,你能做到吧?” “可以。” 塔里克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他没有询问苏木要找拉克珊娜谈什么,只是简单的思索后就点头应承下来,脸色也恢复正常。 “你就在这里待着,下午我会带拉克珊娜过来。” 顿了片刻,塔里克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你,和乐斯塔拉,还有拉克珊娜,不,应该说你和光照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苏木愣了下,不太明白塔里克的意思。 后者轻轻点头,眉关轻锁。 “我在早餐后就收到了军部的通知,负责你所在的那个新兵连连队的队长似乎得到了某项特殊任务,今天就要离开雄都,前往外地执行。但我很清楚那家伙并没有哪个方面非常出色,尽管这样说有些不太尊重,可事实就是这样,他的能力我已经从个人信息中了解过,作为团长,在得到认命后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这个,所以...我不太明白,这样一个并不出色的战士能够胜任连长已经到了极限,他不应该得到特殊任务才对,可他偏偏得到了,而接替他职位的,就是拉克珊娜。” 塔里克始终盯着苏木,言词也尽可能的婉转一些。 他在怀疑着什么。 当然,塔里克有资格怀疑什么,毕竟他才刚被乐斯塔拉女士拒绝。 “我和光照者没有任何关系。” 苏木很清楚塔里克的想法,但他相当坦然。 “至于你在怀疑什么,但那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而我也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拉克珊娜之所以会接替那个连长,是因为她要帮助乐斯塔拉女士监视我。你应该已经明白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能违抗乐斯塔拉女士的原因,她手里有我的把柄。” “这个把柄究竟是什么?” 塔里克的眉头越皱越深,语气也尽可能平缓。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而我也绝不会出卖你。当然,如果我有能力的话,我也会尽可能帮你。” “但你帮不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苏木耸了下肩膀,而后便起身去将房门打开。 他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塔里克,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但眼神里却充满了戒备,没有任何掩饰。 “你可以走了,塔里克团长,我会在这里等你带着拉克珊娜过来的。当然,我希望你尽可能地把奎因也带来,或者华洛,我需要另外的帮助,如果你想咱们的交易继续进行下去的话。” 顿了一顿,苏木眼神里的戒备忽然消失,转而变得像个无赖一样。 他笑得很贱,也很得意。 “另外,你还应该带上足够的金币,因为接下来的两天我要继续住在这里,可我没钱。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至少二十枚金币!” 第73章 两手计划 结束了与塔里克的对话,苏木独自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出神。 他还需要考虑整场交易中可能发生的意外,包括这些意外的应对措施。然而,作为一个平民,苏木并不适合跟乐斯塔拉女士直接对话,何况那个女人的手里还有他的把柄,而塔里克的身份同样如此。 苏木,塔里克,各有各的难处,无论是谁都不适合与乐斯塔拉女士进行直接的交易,否则在谈判的过程中他们无疑会处在下风。如果勉强如此,纵然最后的交易能够达成,利益的划分也会十分偏颇,例如苏木和塔里克原本的打算无法完成。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就是在做无用之功,这非但救不了盖伦,而且没办法调和盖伦跟拉克珊娜之间的矛盾,更平白无故地送给乐斯塔拉一份大礼。 所以,苏木需要更细节地去考虑问题。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当塔里克带着奎因和拉克珊娜再次拜访时,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左右。 “稍微有些晚了,我知道现在时间很紧,交易也必须尽快达成,否则想要解决伊芙琳和卢锡安就会变得很困难。但我确实没办法,你应该能够明白,作为新兵团的团长,我需要为那些新兵们负责。” 塔里克无奈的苦笑着。 “至少也得等训练能够正常进行后才能离开。” “我理解。” 苏木瞥他一眼,并没有什么太好的脸色。 “但我原本也应该在训练。” 闻言,塔里克的脸色当即变得有些尴尬。 他当然明白苏木的心里仍旧有着许多怨言,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在利用苏木来完成自己的期盼。 拉克珊娜和盖伦的矛盾是因苏木而起,苏木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但他原本可以有更简单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偏偏因为塔里克的横插一脚,让他现在需要耗费更多的心力才行。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颇有怨言,所以塔里克没有怪罪苏木的理由。 “先坐下吧,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免费提供的,你们可以随意。另外,我的金币呢?” 苏木当先在沙发上坐下,目光转向一旁有些憔悴的拉克珊娜,却很快就再次看向塔里克。 “我那里,只剩这么多了...” 塔里克的脸色当即垮了下来,在身上掏了许久才终于拿出五枚金币。 不是很多,但已经够了,而苏木也毫不客气地收了下来,准确的说,是抢,而且无视了塔里克满脸肉疼的模样。 随后又将目光重新专心拉克珊娜。 她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有些憔悴。 这个精明聪慧的姑娘原本应该是青春动人的样子,可现在却眼眶泛黑,面无血色,就连那亮丽的金色长发都变得暗淡无光,苏木大概能够想象到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折磨。 “所以,拉克珊娜和盖伦的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苏木垂下脑袋嘀咕了一声。 “当然很好。” 先前一直在看戏的奎因听到了苏木的嘀咕,一转身就在他身边坐下,手里还拿着刚刚咬了一口的苹果。 “拉克珊娜从小就是跟在盖伦屁股后面长大的,她一直都在享受着盖伦的保护和宠溺,所以拉克珊娜一直都很崇拜盖伦。直到盖伦离开秘银城,来到雄都,加入军队,并成为了无畏先锋团的一员,在拉克珊娜眼里,她的哥哥盖伦就像一个英雄一样。当然,这样的崇拜之情在盖伦接任无畏先锋团团长的时候更达到了顶峰。但塔里克应该跟你说过了,他们的叔叔就是因魔法而死,所以盖伦对魔法有着很严重的偏见,甚至可以说是极度的厌恶,那家伙已经把所有使用魔法的人都当成死敌。” 说着,奎因又咬了一口苹果,目光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一旁双目无神的拉克珊娜,继续压着声音说下去。 “你应该已经明白了,盖伦对魔法的偏见就是拉克珊娜无论如何都不敢告诉盖伦事实的原因,但他已经知道了,而现在这种情况也正是拉克珊娜最担心的。无论拉克珊娜还是盖伦,他们心里都很复杂,当然,拉克珊娜应该是自责和愧疚才对,而盖伦所承受的折磨更甚。” 奎因又看了拉克珊娜一眼,但后者显然没有听到这些。 她总是这样心不在焉,自从事情发生之后。 “我上午的时候刚刚见过盖伦,那家伙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而且情绪相当狂躁,他手底下的新兵...” 奎因咂了下舌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苏木大概知道那是一副怎样的情景,而盖伦也需要一定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狂躁与愤怒,当然,更多的是无法面对的复杂心情。 “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和我之前想到的差不多。” 苏木轻轻点头,目光转向拉克珊娜。 “拉克珊娜小姐,哦,不,拉克丝小姐,现在可不是你垂头丧气的时候,你应该很想挽回你们之间的感情,对吧?” 听到声音,拉克珊娜才终于缓缓抬头。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苏木,过了很久才终于轻轻点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很无力的回应。 “塔里克跟你说过他的计划吗?” 苏木继续询问。 而拉克珊娜又一次过了很久之后才轻轻点头,同样没有声音的回应。 “那就好办了,这可以给我省掉很多麻烦。” 苏木搓着下巴,这是他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的动作。 “要缓和你跟盖伦之间的关系并不难,只需要正式地交谈一下就行了,我也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可以说服盖伦。当然,前提是你们得把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盖伦需要的是宣泄,就像他现在最想做的那样。如果他能去光明使者神殿大闹一场并且不会产生任何后果,那么这家伙的情绪就可以渐渐稳定下来,这还需要你的帮助。但在那之前,你得先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出去走走,也或大吃一顿,只要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不再去想这件事,你得情绪也可以渐渐平静下来,这应该很简单。” “可这并不简单。” 塔里克皱起眉头。 他正坐在拉克珊娜的旁边,目光也偶尔会转过去,带着担忧。 “你知道的才对,乐斯塔拉女士不会允许盖伦去光明使者神殿大闹,她...” 塔里克忽然停了下来。 一旁的拉克珊娜正垂着脑袋,眼泪一颗接一颗地砸在地毯上,娇小的身躯也在轻轻地颤抖。 “如果你肯和盖伦狠狠地干上一架,这件事就会变得更简单。” 苏木撇着嘴嘀咕一声。 奎因翻了个白眼,她很清楚地听到了苏木的嘀咕声。 “小心你的眼睛再也翻不过来!” 苏木冲着奎因咧了下嘴巴,不等她发怒,又继续开口。 “你让华洛去一趟劳伦特庄园,我需要菲奥娜的帮助。当然,如果华洛没空的话也可以你去,只是替我跑一趟而已,谁都可以。”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奎因嘴角抽了一下,她很好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但那可怕的眼神却仿佛要吃人一样。 “你知不知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跑腿的事你找谁不行?!” “对啊,找谁都行,但这种事肯定越快越好,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苏木耸了下肩膀,而后便转过头不再理会,哪怕奎因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苏木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你这混蛋...” 奎因将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但她在来的路上确实听塔里克说过具体的情况,也知道现在的苏木不适合出现在劳伦特庄园。所以,奎因没有选择继续发怒,而是一拳头砸在苏木的脑袋上,发出咚的一声,而后便气鼓鼓地叫上华洛一起出门离开。 苏木的脑袋上很快就肿起一个大包,眼睛里也不受控制地泛着水光。 “奎!因!” 当苏木重新爬起来的时候,回应他的只有关门声。 这一幕看得塔里克瞠目结舌,就连拉克珊娜也彻底愣住。 “这混蛋,早晚要她好看!” 苏木咬着牙坐回去,却仍旧捂着脑袋不停地倒吸凉气,动作表情相当的夸张。 一旁的拉克珊娜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对冤家!” 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也或是没来得及收回这些眼泪,正轻轻擦拭着,心情恢复了很多。 塔里克有些意外地看向苏木,而苏木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做作,但脑袋上的疼痛却绝不是假的。 “不用理她,疯婆子!” 苏木咬着牙关骂了一句,而后才继续之前的话题。 “如果想解决乐斯塔拉女士那边的问题,咱们就需要一个谈判的高手。当然,我不是谈判的高手,也不适合跟乐斯塔拉女士谈判,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刚刚离开的奎因,谁都不适合跟她谈判,理由我已经懒得再说。所以菲奥娜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不过,我不会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仅有的可能上,因为菲奥娜也未必是乐斯塔拉女士的对手,所以我已经想好了两手的准备。” 顿了片刻,苏木抬头看向渐渐平静下来的拉克珊娜。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无精打采,虽然脸色看起来仍旧不是很好,但起码不再走神,只是眼眶有些发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拉克珊娜都能听得进去,看得明白,而任务是否能够完成,现在的她也已经可以很认真地想过之后再给出明确的回答。 “我需要乐斯塔拉女士手里的资料和消息,有关伊芙琳跟卢锡安的。而作为光照者之一,尤其是作为魔法师的拉克丝小姐,你应该有着足够的能力得到这些东西。” 苏木的表情相当严肃。 但拉克珊娜却微微皱眉。 “我没有理由去找乐斯塔拉女士,而且,如果真的要得到这些资料,娑娜才应该是更好的人选,不是吗?” 得到这样的回应后,苏木笑了起来。 拉克珊娜的情况确实已经不再需要担心。 “理由当然有,比如,回去跟她汇报情况,我知道你和娑娜的任务是什么,所以你也没必要否定,但这所谓的理由其实并没有特别需要。至于娑娜,她当然也很合适,可你认为她盗取资料和消息的能力比得上你吗?” 苏木的笑容渐渐变得别有深意。 “隐藏在扭曲的光芒下的...拉克珊娜小姐!” 第74章 比鹰隼更可怕的眼睛 “隐藏在扭曲的光芒下的...拉克珊娜小姐!” 苏木的笑容颇有深意。 但拉克珊娜的表情却变得僵硬无比,她的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 “你不用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当然,并不是娑娜告诉我的,而且她比划的手语我也看不明白。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可以把自己扭曲在光芒下,甚至就那么堂堂正正地站在我面前,我都没办法发现你...其实这很简单,而且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苏木将眼神挪开,重新躺在沙发里,整个人都陷进去。 “只有一个人比我更了解我的房间,在劳伦特庄园的那个房间,就是米歇尔。她是个非常细心的姑娘,会在打扫房间之后把所有东西都恢复原位,除了那些被我弄乱的东西之外。但米歇尔真的很清楚我的习惯,任何东西的摆放,包括一张白纸,一根羽毛笔,它们应该摆在什么位置,米歇尔都会做得毫无瑕疵,让我不需要刻意地寻找就能随手拿到,但你做不到这种程度。” “我...” 拉克珊娜的嘴角颤了一颤,似乎想要狡辩什么,可当她注意到苏木的眼神后,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重新咽了回去。 她没办法狡辩,尤其是在苏木的注视下。 “你不止一次去过我的房间。” 苏木的语气非常肯定。 “第一次,也许不是第一次,但那是我发现的第一次,你动了我的羽毛笔,也许是不小心,但你却把它放在了笔筒里,可我并不习惯把那东西放在笔筒里,而是架在上面。最让人奇怪的是,那次的我只是在床上小憩了片刻,却偏偏发生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而且窗户和房门都关着,这难道不够奇怪吗?但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这些,直到我准备离开房间,开门的时候,我听到了很微弱,又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就跟在我身后。也许你没能看得出来,可我确实被吓坏了。” 说着,苏木忽然摇头笑了一下。 带着些无奈,带着些自嘲。 “在我离开房间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你。除此之外,你还分别动过我的被子,厕所里的洗漱用品,而且每次的情况都很类似。尽管这对我来说有些天方夜谭的感觉,但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后,唯一的答案就是你所掌握的魔法能够扭曲光线,从而做到等同隐身的效果,这很不可思议!” “扭曲屏障。” 拉克珊娜抿着唇角,许久才终于给出了答案。 “我这么称呼它,这是我所掌握的几种魔法之一,就像你说的那样,可以扭曲我身边的光芒并遮掩我的存在,同时它还像个盾牌一样保护在我的身边。” “所以,你没有理由拒绝我之前给你的任务了。” 苏木挑了下眉脚,而后便横过身子彻底躺在沙发上。 拉克珊娜也没有继续多说,很显然,她已经接受了苏木给她的任务,毕竟最后一个拒绝的理由也被彻底否决,而且她确实希望能够缓和自己跟兄长之间的关系。所以,接受这个任务已经成了拉克珊娜唯一的选择。 塔里克自始至终都再没有插过一句话。 他看向苏木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惊异,还有不敢置信。 一个人的智慧究竟可以达到怎样的程度,这点谁都没办法说个明白,但智慧绝不是单纯的脑子好用,它还需要综合各种细节一起考量才行,而塔里克似乎已经从苏木身上看到了对于智慧最完美的解释。 整个房间的氛围都变得沉默下来,苏木在小憩养神,拉克珊娜在出神地考虑着什么,只有塔里克无所事事。 直到敲门声终于响起。 不只是菲奥娜跟着奎因回来,而且她还带上米歇尔,大概是希望这次的谈判能够让米歇尔学到什么,毕竟这位女仆小姐以后可是要掌控整个劳伦特家族的人物。 但苏木却无意间发现了些不太一样的地方,菲奥娜的手腕上佩戴者一只翡翠手镯。 这枚手镯苏木当然认得,是上次娑娜用他的钱买下来的,除此之外还有那些胭脂水粉,苏木记得很清楚。当时只说会送给菲奥娜和拉克珊娜,但在那之后,苏木并没有见过她们两人佩戴手镯也使用那些胭脂水粉,所以渐渐就忘了,如果不是这次忽然瞥见,大概苏木永远也不会想起来。 毕竟那并不是什么太好的回忆。 似乎是见到苏木的眼神注意着自己的手镯,菲奥娜的脸上忽然飞上一抹红霞,却很快就消失,而两人的视线也只是简单交错,并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氛围有些尴尬,也有些沉默。 “怎么都不说话了?” 奎因的眼神在苏木和菲奥娜之间流转,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 “明明昨天才分开,今天就这么生疏了?” “懒得理你!” 苏木翻了个白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就像菲奥娜一样,两人都变得平静自若。而苏木也很清楚奎因应该已经跟菲奥娜说明了很多问题,就先前跟拉克珊娜说过的东西,只需要再简单地复述一遍就好了,但具体的计划究竟是什么,苏木却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就只负责谈判?” 菲奥娜似乎有些意外,她以为自己还有除此之外的其他任务。 但苏木却只是颇为神秘地笑了笑,没有解释。 任务已经确定下来,一行几人很快就各自离开了房间。 最先离开的是拉克珊娜和奎因,当然,肉眼看去的话就只能见到奎因和华洛而已,拉克珊娜已经将自己隐藏在曲光屏障下,不是谁都有能力察觉到她的存在。 直到一个小时后,菲奥娜和米歇尔才终于出发,而后隔了大约十分钟,苏木和塔里克也离开了房间。 但这个房间里并不是没人,本应该已经消失的拉克珊娜小姐,正眼神复杂地躺在沙发上休息,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离开旅店,苏木和塔里克直接去往城东的方向。 他们已经从拉克珊娜的嘴里得到了最新的消息,或许可以说他们真的很幸运,因为拉克珊娜在乐斯塔拉女士的庄园并没有找到什么文件,但她却听到了任务汇报的内容,其中包含了卢锡安和伊芙琳最近的动向。就跟苏木猜测的一样,乐斯塔拉女士一直都在监视那两个家伙,近乎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有人前来汇报一次,因为伊芙琳这个黑暗生物确实没有什么固定的动向,她非常地不安分,而卢锡安则是顺带的。 “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路上,塔里克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声。 而苏木还在捏着下巴思索着什么。 “嘿,小家伙,你这样很不礼貌!” 塔里克皱起眉头。 但他并没有因此恼怒,只是见到苏木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便不再开口。 两人一起来到了城东街巷角落里的一家冒险者酒吧。 这间酒吧非常破落,大体的布置跟老彼得酒吧很像,同样昏暗的灯光,同样零散的桌椅,木质底板墙壁的褐色与灯光照不到的黑影交织在视野中。但不同的是老彼得酒吧这个时间还没有开门,因为开门也不会有多少客人,就像这间冒险者酒吧,林林总总加起来不超过五个人,还都是各自坐在一个角落,相互之间并没有任何交集。 轻缓的音乐回荡在酒吧里,却让整个酒吧显得更为安静。 “一瓶大麦酒,你要什么?” 塔里克坐在吧台的椅子上,要了自己最喜欢的酒。 “果酒。” 苏木瞥他一眼,而后便将目光注意在某个角落。 那里的灯光非常昏暗,只能依稀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那里,双手正把弄着两件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手枪,偶尔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们的大麦酒和果酒。” 酒吧老板很快就准备好了他们需要的酒水,摆在吧台上。 塔里克还没来得及伸手,可苏木已经将两瓶酒都拿走,而且转身就离开了吧台,向着他先前注意到的那个角落而去。 他愣在原地,悬在半空的手掌愣了许久才终于尴尬地收回。 “再来一瓶大麦酒。” 塔里克的笑容很僵硬,但他的眼神却偷偷转了过去。 似乎是因为苏木的动向,酒吧里零零散散的客人都有意无意地看去,而苏木也始终注意着周围,出乎意料的,这些个人里还有一张他很熟悉的面孔——卡辛娜。 见到苏木和塔里克,卡辛娜显然也有些意外,眼神中满带着惊愕,尤其是见到苏木走向卢锡安时,卡辛娜的脸上更表现出了明显的警惕,还有淡淡的警告。 但苏木并没有理她。 “所以,这些人都是光照者的成员?” 他暗中收回目光,随后便自然而然地在那个男人对面坐下,并将手里的大麦酒推了过去。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酒,但这里的大麦酒应该不会太差,你可以尝尝。” 对面的男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而苏木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是两把通体漆黑的手枪,应该是手枪,但它们连扳机都没有,黄铜颜色的金属箍着几块像是刻石似的东西,造型看起来并没有非常精致,反而带着些古朴的味道。 其中一把要相对精致一些,也更小巧一些。 但只是相对另一把而言。 就像塔里克之前说的,双生遗物武器,作为遗物的它们确实不应该非常精致。 而这个男人的模样也终于变得清楚了很多。 但苏木抬头看向他时,身子却猛地僵了一下。 那是一双比起鹰隼还要可怕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毫无人性,没有感情。 凛冽的杀机,带着透骨的寒意,直逼而来! 咔嚓! 第75章 变故? 昏暗的灯光轻轻摇曳,整个酒吧都显得过分安静。 错落无序的木桌看起来相当破旧,跟那些摆在周围的板凳椅子一样,已经有了相当的年头。酒吧老板仍旧呆在吧台后面安静地擦拭着手里的高脚杯,目光很快就从角落里收回。 这种情况,对他而言已经屡见不鲜。 “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你也不需要拿枪指着我的脑袋,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苏木的额头上已经可以见到细密的冷汗,但他仍旧作出轻松的模样。 至少,不能让眼前这个过分警惕的男人感受到任何威胁。 他的发型很奇怪,只留下从前到后的几缕头发扎成了简短的辫子,这在德玛西亚根本不可能见到类似的发型。小麦色皮肤,银黑色皮衣,身段修长而健硕。手臂,胸膛,双腿,肌肉虬结却又并不是那么的魁梧,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相当干练,又带着些神秘的味道。 衣摆轻轻落下,卢锡安,这个男人正站在那里,一只脚踩在桌面上,一支枪抵在苏木的脑袋上。 那双比起鹰隼更可怕的眼睛,泛着凛冽的寒光。 “你是谁。” 他的声音相当低沉,明明是在询问,却不容分毫置疑,否则那把抵在苏木脑袋上的枪就会喷吐出明亮的火光。 冷汗一滴接一滴地划过苏木的脸庞。 “我叫苏木,只是一个刚刚应招加入军队的新兵,仅此而已。” 苏木勉强撑起一个难看的笑容。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设想过与卢锡安见面后的种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种情况。毕竟在所有得到的消息中都显示卢锡安只对亡灵怀有强烈的杀意,而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滥杀无辜的。在某种方面来说,这家伙其实是一个相当正义的存在,所以眼前的局面反而让苏木有些无从应对。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而且也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需要修改计划。 “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只是想请你喝瓶酒罢了,那家伙请客。” 苏木指了指坐在吧台方向的塔里克,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轻松很多,至少不再那么僵硬。 “他叫塔里克,也许你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如果你真的听说过,那么他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塔里克。当然,可能你没听说过...” “我知道他。” 咔嚓一声,卢锡安收回了抵在苏木脑袋上的手枪,而且重新坐了下去,拿起面前的大麦酒便仰头全部灌了下去,任凭酒水从嘴角溢出,洒了满身,也毫不在乎。 “但我不相信你只是一个新兵,否则那家伙没道理请你喝酒。或许可以换句话说,谁都不是傻瓜,你和塔里克特意从城北的军队校场来到这间酒吧,应该就是为了找我,而且你们也知道我在这里。” 顿了片刻,卢锡安忽然冷笑一声。 “我并不怀疑你们知道我的很多信息,所以,我建议你最好能够坦诚一些。我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且,我是看在塔里克的面子上才会给你这个机会,如果你能做到,那咱们还可以聊得下去,如果不...” 卢锡安的眼神重新变得危险起来。 任谁都不敢轻易忽略这个眼神中藏有的威胁。 若有若无的杀机,游弋在整个酒吧,莫名的森然也让周围变得更冷了一些。 尽管已经到了深秋时节,但酒吧里的温度其实很舒服,至少原本应该很舒服。 那些零散地坐在周围的光照者们也都紧张起来。 “当然,比起勾心斗角的言语陷阱,我更喜欢坦诚布公。” 苏木也笑了一下。 但他注意到卢锡安的眼神正盯着周围的光照者们。 这个亡灵猎人像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但他却拥有着狼的野性和老虎的爪牙,任何一个胆敢触犯他的敌人,都将会受到最可怕的制裁! “危险的家伙!” 苏木在心里暗自嘀咕。 塔里克手里提着四瓶大麦酒走了过来,在一旁坐下。 “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请你的。” 他将两瓶酒推到卢锡安面前,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但苏木在他脸上看到了没能完全擦干净的汗水。 所以,卢锡安刚才的举动把他也吓到了吗... 苏木重新看向眼前这个男人,而对方的目光也刚刚从塔里克脸上收回。他并没有推脱,只是低低的道谢一声,将手边的空酒瓶推开,又拿起一瓶酒仰头喝了起来。 “你的酒量不错!” 塔里克由衷地赞叹一声。 他从没有这样喝过酒,而且在军部里的职务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喝酒,所以塔里克对现在的卢锡安有些羡慕。 而周围紧张的氛围也似乎悄然放松了许多,但那些光照者们却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下自己的戒备。尤其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卡辛娜,苏木的眼角已经瞥见她起身换了个位置,可以很好地同时观察他们三个。 “我不希望再听到你们废话。” 一瓶酒喝完,卢锡安的眼神中见不到分毫醉意。 他将空酒瓶丢开,两条腿也搭在桌面上,目中无人的样子。 “当然,我也不喜欢废话。” 苏木笑了一下,目光从卡辛娜的方向收回,重新看向卢锡安。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我和塔里克的来意你也应该已经猜到了一部分。当然,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我们对你没有任何企图,只是想要跟你进行一场公平公正的交易,仅此而已。” “交易?” 卢锡安眯起眼睛。 锐利,冰冷,锋芒毕露。 “我对交易没什么兴趣,而且我也并不是商人。” 答非所问就已经等同拒绝。 卢锡安连听一下的打算都没有。 “周围的这些人,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苏木并没有离开,反而搓着下巴悠哉悠哉地开口,脸上满带着笑意。 昏暗的灯光下,一道道人影悄然晃动在每一个角落,他们各自占据一方,好像没有任何瓜葛,但卢锡安很清楚这些人绝不是普通的酒客,因为其中的几张脸,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他们正在跟踪自己。 “你知道?” 卢锡安似乎有了一些兴趣。 “我当然知道。” 苏木笑着点头,却之后便不再多说,只是安静地品尝着这个酒吧的果酒。 很甜腻的味道,苏木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放下。这并不是什么好酒,跟他上次喝过的那种有着很大的差距,所以苏木已经没有品尝第二口的打算,同时也在好奇这里的大麦酒究竟如何,又是否与其他地方的大麦酒存在差距。 如果是那样的话,卢锡安又怎么做到连续灌下两瓶的? “酒的味道怎么样?” 苏木忽然转头问了一句。 正在揣摩苏木打算的塔里克愣了一愣,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但还是拿起酒瓶喝了一口,而后才终于摇头,脸上也满是嫌弃的表情。 “很差的酒,用价钱来衡量的话,普通的大麦酒值十枚银币,但这瓶我只会给两枚银币。”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苏木便不再多问,重新看向卢锡安。 这家伙,真的很穷。 塔里克是个很好相处的家伙,而且足够宽容,大度。但这里的酒连塔里克都没办法接受,只是喝了一口就不再打算喝第二口,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卢锡安很穷,也很能喝酒,但他只能喝到这种最劣质的酒。 苏木的嘴角忽然勾了一下,眼神也出现了些许的变化。 这种笑容和眼神让卢锡安很不舒服,就像高高在上的俯视一样,也像是已经彻底看穿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他微微皱眉,眸中渐渐泛起道道冰冷的光泽,却又很快收敛下来,相当复杂。 “说吧,这些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塔里克很意外,但苏木却好像已经掌控了整个局面。 “这里并不是聊天的地方。” 苏木站起身来,挑着眉脚,眼神有意无意地瞥了下身边的方向,同时顺手整理着身上衣服褶皱的地方。 “去你那里?” 砰! 卢锡安忽的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杀机凛然。伴随着清脆的上膛声,那两把黝黑的手枪已经抵在苏木的脑门上,只需要非常轻巧的一个念头,他的脑袋就会瞬间炸成粉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木有些措手不及,他仍旧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想干什么?!” 塔里克猛地掀翻了桌子,一掌切向卢锡安的手腕。但后者的本事同样不可小觑,猛地收手旋身便躲过了塔里克后续的猛扑,随即一脚踏在沙发椅背上,单手撑住墙面,整个人都好像飞了起来,却落地时已经来到苏木身后。 那黑洞洞的枪口,仍旧指着苏木的脑袋。 “如果你再敢动一下,我保证他的脑袋马上就会被轰成碎片!” 卢锡安沙哑沉闷的声音响起,而塔里克刚刚抬起的拳头也僵在半空。 他不能忽略苏木正在承受的威胁。 而周围的光照者们也都悄然动了起来,无声地游弋在灯光下的阴影中,向着卢锡安逼近。 “你们也全部滚回去!” 卢锡安手臂困着苏木的脖颈,猛地转身,那比起鹰隼更可怕的眼睛扫视过已经非常靠近的光照者们,杀机更甚先前。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不要设法触动我的底线,蛆虫们,你们得知道,死亡是一种仁慈,而我,有足够的仁慈可以赐给你们!” 卢锡安冷笑着,挟持着苏木缓缓后退。但他的冷笑并没有笑容,只有单纯的冰冷而已。 那把黝黑的遗物手枪始终顶着苏木的脑袋,随时都有可能开枪。 没有谁敢擅自妄动,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苏木命丧当场。 塔里克当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光照者们也很清楚苏木的身份,所以,苏木的性命成了他们最大的制约。 直到卢锡安带着苏木退到酒吧门口。 “我可没有友善与仁慈,它们早已经被带走赛娜的那些家伙一起带走了。所以,我劝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或者趴在那里,谁都不许动,否则我会立刻要了他的命!” 推开门,卢锡安冷哼一声,带着苏木彻底消失在冒险者酒吧。 而整个过程中,苏木始终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话。 第76章 男人和男孩 “你住在什么地方?” 走在人迹罕至的街道上,苏木抬头看着身边的卢锡安。 从冒险者酒吧出来之后,两人就不再是之前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反而变得相安无事,也许塔里克和那些光照者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竟会是这样。 卢锡安是个聪明的家伙,在冒险者酒吧的时候,他刚一抬手,苏木就已经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因为苏木之前的暗示并没有那么明显,但塔里克也是能够看到的,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明白苏木的意思,反而卢锡安很直接的出手顺着苏木的意思行动,就是先前的劫持,他的表演很棒。当然,原本苏木是希望塔里克能够追出来的,而且他和卢锡安还在酒吧附近刻意地等了一会,但塔里克的身影并没有出现,这家伙也并没有那么聪明。 所以,现在只有苏木和卢锡安两个人。 “桥下面。” 卢锡安瞥了苏木一眼,并没有任何回避问题的打算。 他很坦然自己的境况。 “塔里克在军部担任着很重要的职位,所以你应该已经从他那里知道了很多关于我的事。当然,那些都是过去,它们已经随着赛娜的离开一起离开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追杀亡灵的猎手而已。” 顿了片刻,卢锡安忽然叹了口气。 “我的收入很微薄,几乎等同于没有,因为被通缉的亡灵实在太少了,就算偶尔可以见到,赏金也是少得可怜。我没钱住旅店,也没钱喝酒,你应该看得出来,那种在塔里克来说不愿意再喝第二口的酒,却是我难得能够品尝的美味。” “所以我把它带出来了!” 苏木嘿的笑出声来,从自己的背后摸出了一瓶大麦酒。 这是之前卢锡安剩下的那瓶酒,被苏木悄悄地藏了起来。当然,苏木不会去做没意义的事,何况这样做还会伴随着很大的风险,因为那很可能会被光照者们察觉。但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家伙并没有察觉,至少他们没有追出来,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而且塔里克还把桌子也掀翻了,被彻底摔碎的酒瓶不会再引起别人的注意,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 卢锡安有些意外地瞧了苏木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从苏木手里接过了那瓶大麦酒。 他很珍惜地把酒挂在腰带上,却连个谢字都没有。 “去我那里吧,你住的地方不太保险。” 苏木将双手插进裤兜,已经开始思索起来。 “之前在酒吧里的那些家伙是光照者,一个直接面对国王陛下的魔法师团体,而他们的统领则是乐斯塔拉女士。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乐斯塔拉女士和光照者,但这些人并不好惹,而且解决你和伊芙琳带来的麻烦,就是那些家伙现在的任务。” “我知道。” 卢锡安的样子很平静。 “而且我还知道那个叫乐斯塔拉的家伙早就已经可以把我抓起来,但她没有,只是在阻止我和伊芙琳的接触而已。如果我的猜测不错,那个女人应该是为了更大的功劳,虽然这很冒险,但我想不到其他原因。毕竟凭借光照者的能力,想要把我制服是再轻松不过的一件事,可她并没有这么做。” 他知道的东西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多。 苏木有些意外,却也并没有那么意外,随意笑了笑就不再多说这些话题。 “你住的地方肯定已经被他们找到了,所以那里并不适合咱们接下来的交谈。” 顿了片刻,苏木的神情忽然严肃下来。 “你可以确定没有谁在跟踪咱们吧?” “可以。” 卢锡安轻轻点头,却仍旧平静得过分。 “我的经验比起那些人加起来都多,包括塔里克,如果有谁正跟在后面,我绝对可以发现。” “那就好。” 苏木点了点头,而后便走快几步,在前面的岔路口拐了一个方向。 德玛西亚的街道错综复杂,尤其是这样的平民区,高低起伏也或阴错阳乱,日光照耀下,光明与阴影交织之处,苏木和卢锡安的身影总会悄然经过,不留分毫痕迹。 直到半个小时后,两人才终于来到苏木落脚的旅店。 塔里克还没回来,菲奥娜和米歇尔也是,只有拉克珊娜正躺在沙发上,她已经睡着了。 这个平日里开朗活泼的小姑娘真的很累,自从事发之后,大概她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包括现在。当苏木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拉克珊娜就被惊醒过来,她很意外跟在苏木身边的人不是塔里克,却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 “你如果累了的话就去里面的床上休息吧,我们需要说点事。” 苏木揉了揉头发。 “当然,如果你想听的话也可以留在这里,但...” “好。” 拉克珊娜又看了卢锡安一眼,而后便答应下来,她能够猜到这个人的身份,也能猜到他们之后将会说起什么,所以并没有抗拒,只是简单地整理了下杂乱的沙发就起身去了卧室。 对于拉克珊娜的身份,卢锡安也有些怀疑。 “她叫拉克珊娜,是盖伦的妹妹。” 苏木看着卧室的房门已经关上,这才开口。 “本来我不打算参与这件事的,但...具体的经过很麻烦,可你应该会有一定的兴趣想要知道。” 事情的起因,拉克珊娜和盖伦的矛盾,塔里克崇高的处世哲学,包括之前已经失败的谈判,苏木全部都如实道来。虽然其中的过程已经非常简略,但苏木说完时,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而卢锡安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苏木这样一个普通的新兵竟然可以跟塔里克这样的家伙走在一起。 “你自己也并没有之前说的那么简单,新兵?呵...” 他摇头哂笑一声。 “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卢锡安没有追问的打算。 聪明人说话从来都很奇怪,有时候七拐八绕,有时候又直来直去。 而同样作为聪明人的苏木也笑了起来,他知道卢锡安已经接受了之前说过的交易,所以现在才会直接询问具体的计划。 至于交易的内容... 苏木负责帮卢锡安解决伊芙琳,而卢锡安则是配合苏木逼迫乐斯塔拉女士接受更早之前的那个交易,就这么简单。 一晃半个小时,苏木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但塔里克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也许是被什么麻烦绊住了腿脚,没办法脱身,可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一个小时,凭塔里克的本事怎么也该回来了才对,除非是跟那些光照者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 菲奥娜和米歇尔也没有消息。 交易谈判的时间一定会很长,苏木并不意外,因为这是菲奥娜的任务,她需要拖住乐斯塔拉女士,哪怕交易谈判最终破裂,也要阻止将乐斯塔拉女士的反应推后。 可现在这种情况,由不得苏木不去担心。 他很怕出现什么无法掌握的变故,毕竟乐斯塔拉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她有着足够的城府与心机,还有能力与手段,这些都是可能改变局面的东西。 送走了卢锡安,苏木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街道,愁眉不展。 吱呀—— 卧室的房门忽然打开,拉克珊娜面容憔悴地站在那里。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当然,毕竟我已经答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我不是什么君子,但我至少是个男人。” 苏木没有回头,他知道是拉克珊娜,而这个房间里也不可能再出现第三个人。 “按照塔里克的想法,或者说期望,要同时解决卢锡安和伊芙琳带来的麻烦,还有你跟你哥哥之间的矛盾,就只有这一种方法可行,尽管这很冒险,毕竟乐斯塔拉女士的手段绝对还在我的想象之上。但,我已经尽可能地高看乐斯塔拉女士了,如果这样都不能保证计划的绝对可行性,那我也确实再无能为力。” 拉克珊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着站在卧室门口,望着苏木的背影怔怔出神。 她的眼神相当复杂。 当初是为了帮助苏木才会找上自己的哥哥,但拉克珊娜从来没有后悔的想法,因为她会出现在劳伦特庄园的原因本身就不是那么的光明正大。帮助,算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内心的愧疚,而拉克珊娜就是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所以,她从没有想过让苏木为此竭尽全力。 但这家伙还是做了,尽管其中有着塔里克的原因,可如果他不愿意的话,谁都没办法强迫。 苏木绝对有能力让自己置身事外。 “我一直在里面偷偷听着。” 许久,拉克珊娜才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脸上也露出些许笑容。 “你太高看乐斯塔拉女士了,她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至少,光照者这个团体并没有表面见到的那么和谐,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服从乐斯塔拉女士的。就像卢锡安之前跟你透露的消息,那些光照者,还是靠他才能找到擅于隐藏自己的伊芙琳,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嗯?” 苏木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拉克珊娜。 她耸了下肩膀,看起来似乎放下了很多心里的重担。 “还有,你并不是男人,而是男孩!” 拉克珊娜意有所指,眼神往下面瞄了一瞬,笑得有些古怪,却很快就收回,而后便不等苏木想个明白就挥着手转身离开。 “放心好了,乐斯塔拉女士不敢把菲奥娜怎么样的,你安心在这里等着就是。还有,我出去一趟,晚上的时候会回来,别忘了准备我的那份晚餐。” 声音落下,房门紧闭,可苏木还是愣在原地。 “男人?男孩?有什么具体的区别吗?” 第77章 无人可解 当菲奥娜和米歇尔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了下午五点,交易谈判费时费力,她们两个的样子看起来都有些疲惫。尤其菲奥娜,她才是谈判的主力,而且对手是乐斯塔拉女士这种狡猾老道的存在。 不出意外的,谈判确实破裂了,交易没能达成。 简单的交流之后,房间里就重新恢复了先前的安静,苏木和菲奥娜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谁都没有多说计划之外的事。 一场勾心斗角的交易谈判,绝不亚于一次龙争虎斗的激战,菲奥娜确实已经不堪重负,沉默了片刻后便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米歇尔在一旁细心地给她按摩。 塔里克也终于出现,氛围悄然间放松了许多。 “我就知道你小子没事!”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 “你和卢锡安串通好了的吧,丢下我一个人在那里收拾烂摊子!” “他们把你怎么了?” 苏木有些想笑,却也很好地整理了自己的表情。 毕竟当时苏木也有给塔里克暗示,让他在后面追出来,但这家伙的脑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灵光,所以收拾烂摊子这种事对他而言只能算得上咎由自取。 明明之前还在各种算计,却偏偏遇到正事就不太行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那些光照者的家伙就把我堵在酒吧里,说什么都不让我走,非得问清楚咱们究竟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打草惊蛇。我能怎么说?你的计划是什么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含糊了半天才终于蒙混过去,但我得提前跟你说一声,乐斯塔拉那家伙现在肯定已经知道咱们接触过卢锡安了。” 塔里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水果就啃了起来。 他心里还有着不少怨气,可提起乐斯塔拉女士,这家伙又变得正色起来。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苏木耸了下肩膀,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尽管塔里克的脑袋没有想象中那么灵光,但这并不妨碍什么,只是拖住了那些光照者传递信息的时间,让乐斯塔拉女士没能尽早得知这些。想要瞒住乐斯塔拉女士根本不可能,而塔里克这边的意外也不过是让苏木的计划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变故。可所有事情都有两面性,苏木的计划延后,却也让菲奥娜和米歇尔更安全,因为乐斯塔拉女士一旦得知他们接触过卢锡安后是否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这点谁也没办法保证。 哪怕拉克珊娜说过,乐斯塔拉女士不敢把菲奥娜怎么样,但旁边毕竟还有一个米歇尔,这很可能会产生冲突。 任何多余的变故都要尽可能避免。 “想要瞒过乐斯塔拉女士根本不可能,那些光照者也肯定会把咱们跟卢锡安接触的事告诉她,所以,这并不能影响我的计划,只是让我的计划稍微延后一些。当然,乐斯塔拉女士那边我也只是推测而已,毕竟我不是那么了解她的为人和性格,而且基于身份地位所猜到的所有一切都不能保证准确无误。” 苏木起身来到窗前,目光看向外面的街道。 他眯着眼睛,没有继续说下去,手指也习惯性地摩挲着下巴,还在思考什么。 “一个站在顶层的贵族女性,而且手里掌握着极大的权势,那么这个人肯定功于心计,城府深沉。但同样的,长时间高高在上的地位很容易就会让她的脾气秉性变得浅显,易怒,猜疑,多虑,而且对于任何违抗她原本意图的举动没有丝毫包容之心。当这些东西全部加起来的时候,她就成了一个很容易被猜到下一步动作的对手。” “你想逼迫乐斯塔拉女士主动来找你进行交易?” 菲奥娜正靠在沙发上休息,听到苏木的话后,这才睁开眼睛看来。 这样的分析让她很惊讶,但仔细想过,又确实是这样。 而足够的聪慧也让菲奥娜猜到了苏木的打算,所以她开始认真思考苏木之前所做的每一步举动,同时也在跟身边的米歇尔进行细致的解释。这其中不无指点的意味,但认真倾听学习的,似乎不只有米歇尔一个。 塔里克也瞪着眼睛,脸上满是不解。 从一开始的交易失败,到之后说服拉克珊娜为他窃取消息,而后又在光照者的眼皮子底下接触卢锡安... “如果乐斯塔拉女士的脾气秉性就像苏木之前推测的那样,那么她在得知这些消息后肯定会坐立不安,毕竟苏木曾经的战绩就摆在眼前,乐斯塔拉女士绝对不敢怀有任何小觑的想法。但这些东西都是基于猜测成功才能行的,如果猜测不对,而乐斯塔拉女士也有着更好的耐心等待事情发展,那么出现在乐斯塔拉女士手里的资料和信息,我们同样可以通过卢锡安得到,随后再开始进一步的抓捕行动...” 说着,菲奥娜忽然就此打住,转头看向仍旧站在窗前的苏木。 她想不到之后的计划应该如何。 米歇尔和塔里克早已经在旁边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显然没有想到苏木竟然会选择如此冒险的方式。 乐斯塔拉女士手里掌握着足够强大的能量,一旦计划出现任何意外,后果都绝对不堪设想。就像,最可能的结果,自此之后便与乐斯塔拉女士彻底成为敌人。 这绝不是他们想要见到的局面。 所以,唯一的方式就是逼迫乐斯塔拉女士主动要求合作交易。 但这并不轻松。 可苏木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他始终望着外面的街道。 不远处,卢锡安的身影正匆匆而来,腋下夹着一个档案信封。而就在他身后拐角的地方,另有一道身影正悄悄地尾随而来,行动相当隐蔽,却还是没能逃过苏木的眼睛。 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来了。” 苏木忽然冷笑一声。 紧跟着,他找米歇尔要了纸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后就折起来塞到塔里克手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苏木究竟在做什么打算,但现在人已经走了,就算想问也没办法,就只得呆在房间里等着。 而那张纸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是告诉塔里克一定要去外面找到拉克珊娜,并把这张纸悄悄交给她,动作一定要尽可能的隐蔽。还有就是让拉克珊娜今晚住在这,而且要穿着衣服睡在客厅里,又嘱咐一声让她看过后暗中销毁,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东西。 塔里克有些不解,但他根本想不通苏木的打算,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把那张纸贴身收起后跑去窗口瞧了一眼。 “卢锡安?” 他一搭眼就瞧见了那熟悉的身影,正向着这家旅店走来。 “这家伙应该已经回去了才对,怎么...” 塔里克确实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已经一片浆糊了。 苏木和卢锡安绝对没有发生任何冲突,相反,两人之间的交易或许已经达成了,至少在塔里克认为是这样的,毕竟从他回来之后所见到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说明着情况,但已经离开的卢锡安却偏偏又回来了。 随后,塔里克注意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跟在卢锡安身后也进了这家旅店。 “光照者?” 塔里克转头看向菲奥娜,这里似乎只有她的脑袋好用一点。 但菲奥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直到敲门声响起。 当房门打开后,卢锡安只是淡淡的瞧了塔里克一眼,而后便默不作声地走进房间,将手里的档案信封也丢在桌面上。 这家伙像个闷葫芦一样,没有多说哪怕一个字,只是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无论塔里克询问什么,卢锡安都没有任何回答,直到十分钟后,他才终于抬头看了眼时间,而后便起身默不作声地离开,却并没有带走那个档案信封,仍旧把它留在桌面上。 “这家伙到底来做什么的?” 重新关上房门,塔里克仍旧一副呆呆的样子。 菲奥娜只是耸了下肩膀,并没有去动那个信封,尽管她很好奇,却仍旧选择继续休息。 而后没过多久,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当塔里克打开门后,却忽然愣在原地。 眼前的人是苏木没错,但他整个人却都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风衣里,竖起的衣领把他整张脸都掩盖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脑袋上也顶着个宽大帽子。 “东西送来了?” 苏木看了一眼开门的塔里克,压着嗓子问了一句。 “东西?那个信封?在桌子上。” 塔里克满脸狐疑。 “卢锡安那家伙来送东西,又为什么非得在这里坐一阵子才走?” 然而,苏木并没有回答塔里克,只是走进房间拿上信封,又把它塞进衣服里,随后便转身再度离开。 菲奥娜也睁开眼睛,满脸古怪地瞧着苏木离开的方向。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起身来到窗前。 下面的街道上,苏木正顶着那宽大的帽子缓步离开,但这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毕竟这里是城东,附近的街道上经常可以见到外乡人出没,打扮怪异对他们而言已经习以为常。 苏木不会去做毫无意义的事。 “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塔里克来到近前,又问一声。 “不知道。” 菲奥娜的语气相当平淡,她也猜不出苏木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她足够相信苏木的能力和智慧,而且类似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就像之前对付阿尔杰和肯迪纳的时候,苏木的很多计划就只有他自己知道,或是需要配合他的人知道,保密性很高。 因为这样可以保证不会因为意外泄露出去,从而干扰他的计划。 这种情况很普遍,包括菲奥娜自己,在进行什么计划的时候也会这样,所以她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收回目光后就转身离开了窗前。 “米歇尔,收拾东西,咱们该回去了。” 第78章 跟踪者 离开旅店,塔里克的脸上仍旧带着一些古怪和狐疑。 对于苏木的计划,无论是谁都没办法猜到一丝一毫,哪怕菲奥娜也一样,尽管塔里克能够明白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却仍旧免不了会有些好奇,但他也知道苏木根本不可能告诉他。 而另一方面,那张苏木交给他的纸条也似乎饱含深意。 隐蔽地交给拉克珊娜,并让她看过后直接销毁...塔里克想不通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还有就是让拉克珊娜今晚住在旅店,而且要穿着衣服睡在客厅里。 “这小子的脑袋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塔里克微微摇头,终究是叹了口气,不再去想。 一路回到军队校场,拉克珊娜现在最有可能就在军队校场,因为她还需要接任苏木所在连队的连长,有关事务交接的工作必须得亲自到场才行。然而,让塔里克意外的是,他走过军部办公区域,也去过校场训练区域,却始终没能见到拉克珊娜的身影。 “你,过来一下。” 站在校场门口的塔里克见到不远处负责守卫的士兵,微微皱眉,叫了一声。 那人当即领命而来。 “拉克珊娜认识吗?她有没有来过?” “拉克珊娜小姐?她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士兵显然认得拉克珊娜的模样,但他并没有多问,如实回答。 “离开了?” 塔里克一愣,心里一阵古怪,却只是轻轻点头,随后就让士兵回去了自己的岗位,转身离开。 苏木之前提起过,拉克珊娜是受乐斯塔拉女士之命来到他身边负责监视的,塔里克还记得这些。然而,就在几个小时前,塔里克才刚从乐斯塔拉女士的庄园离开,而且交易谈判还彻底破裂,现在的他根本不适合再出现在乐斯塔拉女士面前,哪怕庄园都不行。 否则这很可能会给苏木的计划带来变故,何况乐斯塔拉女士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他们接触过卢锡安的事。 “拉克珊娜那家伙...她不会是泄密去了吧?” 塔里克正迈出去的脚步忽然僵在原地,额头上也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但转念一想,塔里克又渐渐冷静下来。 谁都不知道苏木的计划,哪怕菲奥娜也是,拉克珊娜没理由会知道苏木的下一步行动。所以,就算拉克珊娜真的跑去乐斯塔拉女士那里告密,也不过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且该做的已经做了,根本无需担心。 何况,如果拉克珊娜当真不值得信任,与之相处了几个月的苏木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些。 “如果她没去告密,还能去哪?” 塔里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自嘲一笑,只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的杞人忧天,却又想不出拉克珊娜究竟还能跑去哪里。 整个德玛西亚雄都,拉克珊娜能去的地方不多。 军部是一个,光明使者神殿是一个,盖伦那里是一个,再有就是乐斯塔拉女士的庄园和劳伦特庄园,但这些地方都已经可以排除。 塔里克刚从军队校场出来,而拉克珊娜显然已经办好了工作的交接手续,不会无缘无故地再回去校场。除此之外,光明使者神殿那里,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除非发生紧急事件,否则在外的光照者肯定不会回去。盖伦那里更不可能,乐斯塔拉女士的庄园暂且不论,劳伦特庄园也不可能。 “还能去哪?” 塔里克咧着嘴,着实有些苦恼。 黄昏日落,天色渐暗,街道上人来人往已经渐渐不再如先前般喧闹。 而塔里克正坐在校场大门附近,这是他能够想到的,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也许拉克珊娜会因为军队里的工作或训练重新回来一趟,除此之外就是旅店了,但相较而言,旅店那边的可能性要更小一些。 等候许久,直到太阳彻底落山,校场大门前的街道附近,拉克珊娜终于从拐角的地方走了出来。 一直都在四处张望的塔里克很快就发现了拉克珊娜的踪影,拍拍屁股就追了上去。尽管他很疑惑拉克珊娜为什么会从监狱的方向过来,因为那个拐角的另一边就是通往监狱大牢的方向,但等候许久的塔里克已经懒得多想,他只希望尽快完成苏木交代下来的任务。 如果完不成的话,就很可能会影响之后的计划进行,而苏木一旦赌气不干,那他肯定没办法自己一个人解决这些麻烦的。 默不作声地快步经过,不留痕迹地把纸条塞给拉克珊娜,塔里克只是笑着转头打了个招呼,而后便转身离开,回去军队校场。 大概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表现究竟有多蠢。 一身风衣,戴着高帽的苏木正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满脸古怪地看着这一幕。 “倒是真没辜负我对他的评价...” 暗自一叹,苏木并没有失望的样子,反而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正是苏木想要的。 拉克珊娜正站在原地翻看那张纸条,而且脸色相当难看,嘴里也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大概是在恼怒塔里克的举动太过明显。但拉克珊娜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将手里的纸条不留痕迹地丢了出去,而后便抬脚离开。 苏木看得很清楚,那张纸条还没落地就莫名地扭曲起来,很快变成了一堆碎屑,随风而散。 “魔法的气息...” 苏木眯起眼睛,还是第一次见到拉克珊娜的魔法。 扭曲的光芒,不只是能够掩盖身形。 但苏木并没有停留很久,等拉克珊娜渐渐走远后,他却仍旧留在原地。直到一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普通男子从某个店铺里走了出来,又跟街道上的某个女人进行了短暂的接触,而后才抬脚向着拉克珊娜离开的方向追去。 苏木把一切都瞧得很清楚,他只冷哼一声,等到距离差不多时才抬脚跟了上去。 两个跟踪者,互换了跟踪目标。 这家伙的动作很快,而且行动基本和苏木之前的猜测一样,塔里克的举动让他产生了怀疑,所以他现在的跟踪目标已经不再是塔里克,而是拉克珊娜。 一路尾随,当这家伙终于可以确定拉克珊娜的目的之后,就如苏木预料的一样,不等拉克珊娜走进旅店,他就已经率先走了进去,但之后会怎样却不是苏木能够见到的。 旅店对过不远的地方,苏木另外找了一家旅店暂且落脚,而且无论楼层也或房间的位置,都很适合观察之前的房间。 当然,开房钱用的是之前从塔里克那儿拿来的金币。 苏木很快就出现在窗前,远远瞧着之前那个房间里的所有情况。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但进来的人却并不是拉克珊娜,而是手里捏着一根铁丝的跟踪者。他的动作很熟练,而且相当小心,重新关上房门后清理了自己留下的痕迹,又把自己藏在窗帘后面。尽管这种地方非常隐蔽,可苏木却偏偏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能够见到窗户里面正藏起来的半个人影。 之后才是拉克珊娜。 “时间比我预计的要更早一些。” 苏木看了眼天色,咧嘴一笑,而后便不再理会那个房间里的一切。 那个房间里没什么东西,拉克珊娜也只是按照他的吩咐睡在客厅里,仅此而已。 约莫半个小时后,苏木现在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卢锡安和菲奥娜一道而来。 “跟踪的已经甩掉了?” “甩掉了。” 卢锡安的回答很直接,而且很自信,当然,他有着与这份自信相匹配的实力,菲奥娜也是,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碰上苏木的眼神时很快就挪开。 进到房间里,三人落座,但氛围却有些尴尬。 卢锡安沉默寡言,不喜多说,性情也颇为冷酷,很少会率先开口挑起什么话题。而苏木和菲奥娜之间更是无话可说,也或因为某些原因让他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让整个房间都显得过分安静。 “计划...已经知道了吧?” 苏木悄悄看了眼面无表情看着别处的菲奥娜,总觉得有些尴尬,犹豫许久才终于露出一副僵硬的笑容,开口打破了沉默,但脑袋里却不时会浮现那天劳伦特庄园门口送行的一幕。 菲奥娜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太自在,只是微微点头。 “那就好。” 苏木松了口气。 至少菲奥娜给予了足够的回应。 “那个伊芙琳的实力究竟怎么样我不清楚,但,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哪怕已经有了足够的计划,也千万不要大意。除此之外,抓捕行动的最后一环才是关键,一定要装作不小心被她跑掉的样子,或者可能会有些其他变故,比如乐斯塔拉女士忽然出手救下伊芙琳,主要还是随机应变,否则前面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当然,如果打不过的话...” “那不可能!” 卢锡安当即开口打断了苏木的话,带着斩钉截铁的味道。 他黝黑的脸上满是冰冷。 “遗物圣枪的子弹是黑暗生物和亡灵生物最大的克星,或者说,那根本算不上子弹,只是圣光。所以,哪怕是伊芙琳那种怪物也绝不敢忽视遗物圣枪的威力,而且她早就已经见识过我的遗物圣枪有多么的可怕。如果不是为了配合你的计划,今天晚上,我就会让她彻底化成灰烬!” 看着卢锡安脸上泛起的阵阵杀机,苏木只觉得阵阵无奈。 他可不是在担心这家伙的安危。 “得了,老哥,我谢谢你!” 苏木无奈地白了卢锡安一眼,但后者显然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收起杀机后的脸上满带疑惑。 菲奥娜只是有意无意地瞥了苏木一下,精致的俏脸上微微泛红,却很快就恢复过来,开口打破了渐渐变得有些沉默的氛围。 “你之前那个房间呢?” 她转身看来,语气中带着些疑惑,但声音很轻。 “为什么要换到这边?” “为了避免乐斯塔拉女士过早的知道情况,发生变故。” 苏木将脸色一正。 “光照者应该经常会执行类似跟踪调查的任务,所以她们的手段并不会特别粗糙,可我却不知道你是不是了解之类的情况。而卢锡安显然已经带着我甩掉过一次跟踪者。所以...一方面是为了让你来当个帮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卢锡安确实可以甩掉跟在屁股后面的那些人。” 顿了顿,苏木又忽的低下头去,有些愧疚的样子。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不知道你...” “我明白,而且我也确实不擅长这些。” 菲奥娜打断了苏木的解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并没有在意这些小问题。 “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换地方。” “拉克珊娜的屁股后面也有跟踪者。” 苏木张了张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菲奥娜,确定她没有因此恼怒后才终于放松下来,继续解释其中的原因。 “她很擅长跟踪调查,这点毋庸置疑,但反跟踪和跟踪却不太一样,我也不清楚拉克珊娜是不是能够甩掉她屁股后面的跟踪者。所以,之前那个房间就被我用来困住那个负责跟踪拉克珊娜的家伙了,塔里克也没任务,他们两个需要做的就是拖住可能会跟上来的光照者,避免乐斯塔拉女士过早地发现。你们可以去窗口看一眼,那家伙现在就在之前的房间里,而且,我还让拉克珊娜今晚睡在客厅里,就是免得那家伙有机会逃出去,拉克珊娜的警觉性应该是相当不错的。” 闻言,菲奥娜和卢锡安的眼神都是有些意外,很快便各自去窗口走了一趟。那个负责跟踪拉克珊娜的家伙确实就在之前的房间里,而且还在窗帘后面,很容易就能找到那个身影。 回到位置上,两人的眼神多少有些古怪。 “你...让她住在客厅里?但那个窗帘后面的家伙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这...” 菲奥娜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开口。 “是不是不太好?” “我说过让她穿着衣服睡了。” 苏木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但菲奥娜却没有注意到苏木的表情有什么问题,只是点着头松了口气,毕竟她们的关系并不差,而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也完全可以足够安心。 卢锡安还在盯着苏木,眼神仍旧古怪。 许久,苏木才终于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继续开口。 “但她睡觉前是不是会换身宽松点的衣服就不太清楚了...穿得宽松点,睡觉舒服...” 无题 作为一个亡灵猎人,掌握猎物的行动是再基础不过的东西,而卢锡安不只是一个普通的亡灵猎人,更是一个足够出色的亡灵猎人。 深夜的街道上,悄无声息,昏暗的路灯下,身影颀长。 城东街巷一角,破落的酒吧,乱糟糟的吵闹声混杂着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灯红酒绿之下,人性的堕落暴露无遗。那交错在人影纷杂之间的兔耳女郎,各个身姿妖娆,手持托盘穿行其中,偶尔换来一阵浪荡的笑声,还有金币碰撞时发出的铛啷一声。 这里是整个德玛西亚雄都最为肮脏污秽的地方。 那些个王孙贵胄,一身衣着人模狗样,都是穿金戴银,表面上兴许都是谦和有礼,却到了这个地方,都变得放浪形骸。所谓纸醉金迷,不过如此。 先前还在劳伦特庄园跟着菲奥娜在剑场修习时,阿尔杰曾带着苏木来过这里见识一次,却并没有停留太久便早早离开。那次还是黄昏日落之时,这家酒吧里的模样已经说得上是乌烟瘴气,却与此刻也无法相比,便刚走进门来,不远处的角落里,那些个不堪入目的场景简直让人恶心作呕。 走在一旁的菲奥娜微微皱眉。 “你确定伊芙琳就在这里?” 她转头看向苏木另一边的卢锡安,带着怀疑,眼神又很快扫过周围的模样,眼神中满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手指轻动,杀机隐现。 菲奥娜是看不惯这幅场景的。 而卢锡安却当即点头。 “伊芙琳生于黑暗的裂缝,起初也只是某种原生的生命,没有形态,只有最模糊的自我意识,这种生物只是简单蒙昧地存在着,哪怕经历数百年间也始终麻木无觉,对任何外部刺激都毫无反应。所有黑暗生物都有着这样的特点,但能够刺激它们苏醒的东西却各有不同,而刺激伊芙琳终于苏醒的,就是人们的痛苦与狂躁。” 他缓缓抬脚,走进酒吧里,在吧台坐了下来。 这里算是整个酒吧最平静的地方,有灯光汇聚,至少不会见到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苏木和菲奥娜也坐了下来。 “要点什么?” 柜台后的老板抬头瞧了三人一眼,但他的目光最终却饱含深意地落在了菲奥娜身上。 这家酒吧的背后有着贵族支持,否则它的存在绝对不出三天就会被彻底抹杀。整个德玛西亚的贵族上层,酒吧老板都能认得清楚,哪怕有些人极少造访,也或从没来过,但只需要看上一眼,酒吧老板就能判断出这人的身份。 而这种眼神,让菲奥娜相当厌恶。 她轻轻抬起头来,寒光犹如实质般迸发,杀机汹涌,便整个酒吧的温度都变得冷了几分。 酒吧老板激灵灵一个寒颤,陪着笑意,不敢再看。 “大麦酒。” 卢锡安只是淡淡开口,得到回应后又重新看向苏木和菲奥娜。但他们两人都轻轻摇头,不打算在行动前让自己的大脑被酒精麻木。 对于这些,卢锡安并不打算多管,他喜欢在行动前喝点酒。 “出生于黑暗的生物,原本不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形态,混沌,朦胧,任何一种不确定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他们的模样,但那只是开始。当伊芙琳终于发现可以触动自己的东西是人们的痛苦与狂躁后,她就变成了一个猎人,并且不断地进化着,甚至给自己塑造了一副绝对完美的女性身躯,因为这样可以让她更好地吸引自己的猎物,而不是把猎物吓跑。” 卢锡安的声音很低,而酒吧老板也似乎不太敢靠近,稍微远离了一些。当然,他怕的是菲奥娜,而不是卢锡安。 菲奥娜真的敢杀人,如果有人不敬的话。 “这种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的生物不会一直顺利,尤其在起初的阶段,它只会依照本能去构建自己的血肉之躯,但那不需要多说,一次比一次狰狞。但任何黑暗生物都不会是个蠢货,它们可以学习,可以改进,然后变得和人类一模一样。毫不客气地去说,我在第一次见到伊芙琳的时候,甚至差点被这家伙骗过去,如果我没发现她身上有着很淡的邪恶气息的话,也许现在的我已经变成了骷髅。” 说起这些,卢锡安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把手里的大麦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丢开空瓶,又留下几枚银币,这已经是他身上仅有的几枚银币,而后便起身抬脚走向酒吧大堂角落里一扇不起眼的木门。 “跟我来吧,伊芙琳就在这后面的某个房间,我已经感受到她身上蔓延出来的寒意了。” 苏木和菲奥娜对视一眼,无话可说,只得跟上。 当然,只有菲奥娜自己跟了上去。 苏木的本事更多体现在智慧上,而武力却可以完全忽略不计,尤其是在菲奥娜和卢锡安这样的强者面前,苏木就算去了也只是累赘而已。他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个情况,所以根本没有追上去的打算。他抬手叫了酒吧老板,要了瓶果酒,之后就无所事事地等在那里。 如果黑刀墨渊在的话,说不定还能去凑个热闹,但苏木离开校场时并没有把它带上。这家伙的性格有点奇怪,和娑娜的叆华不太一样,如果是古琴叆华,现在它应该已经跑到主人身边了才对,偏偏墨渊一点动静也没有。 当然,苏木也不希望它出现什么动静。 灯红酒绿,人影驳杂,吵闹喧哗,肮脏污秽,人性堕落的扭曲与丑陋在这里毕露无遗,让人作呕。 当苏木的那瓶果酒终于喝完时,一声可怕的轰鸣骤然响起,强迫着那些身在堕落深渊与即将堕落的人们回过神来。整个酒吧瞬间被灰尘所充斥,恐惧的尖叫声高亢不歇。 整个屋顶都被掀翻了! 月华如水,暗影遮天! 一根又一根可怕的尖刺,看起来像是黑暗的触手,指天而立,密集如林,巨大,尖锐,两层楼高,轰然而起。那充斥着魅惑的身影正立身一根最高的黑暗尖刺上,月光下,白色长发随风飘曳,柔嫩的肌肤泛着点点紫莹莹的光彩却又如坠黑暗一般,身姿婀娜,就像卢锡安先前说过的一样,她有着绝对完美的女性身躯,而且穿着暴露,引人无限遐想。 过分完美的脸庞同样诱人犯罪,唇角勾起的妖冶弧度,泛着淡淡金光的眼瞳,魔鬼一样的身材和另一种意义上的,魔鬼一样的脸庞,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拒绝她所带来的诱惑。 那身后猛烈张开的黑紫色的,尖锐无比的恶魔之翼,挥动着魔法气息的光泽。 犹如利爪一样的手指上,一滴又一滴鲜血悄然滴落,落在她猩红的舌头上,肆意品尝着那只属于恶魔的美味。 那些个见到伊芙琳的家伙们,似乎已经忘掉了之前所经历的恐惧,各个目瞪口呆,而且眼神贪婪地盯着这个来自黑暗的生物,更有不堪者正没出息地吞着口水,着实丑陋。 一阵充斥着妩媚的诡笑,忽然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砰! 刺眼的火光,随着猛烈的枪声一道响起。 苏木呆呆的看着那刺眼的白光一闪即逝,卢锡安的身影也很快便纵跃着来到尖刺之上。他一双眼眸满带着凛冽森然,手中两把遗物圣枪各自发出咔嚓一声,随后在黑暗中开始猛烈地喷吐火光。 一阵狂轰乱炸! 充斥着诱惑的媚笑声回荡着,伊芙琳的身形化入暗影,一根又一根尖刺拔地而起,和那些从圣枪的枪口里喷吐的圣光不断地碰撞着,激荡出一连串的火花。 身形游弋,追逐与杀戮,在半空中展开。 刺耳的尖叫声与惊恐的吼声过了许久才终于响起,而那些个可怕的尖刺也都尽数倒塌,又凭空消失,仿佛烈火焚烧殆尽一般,却又弥漫着悄然无踪的紫色流萤。 寒光乍现,菲奥娜的身影游走在尖刺密林之间,眼神凌厉,手腕一动便是一抹可怕的冷芒席卷着风暴而去。 轰隆隆的声响落下,那可怕的尖刺将整个酒吧都变成了一堆废墟,不知道多少来不及逃走的家伙被压在下面,一阵鬼哭狼嚎。而本该呆在吧台的苏木,此时却悄无声息地躲在不远处的拐角后面,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看过去。 尖刺尽灭,身影落地,卢锡安和菲奥娜立身伊芙琳的两边,封堵了她逃离的方向。 “你已经可以束手就擒了,伊芙琳!我不想再跟你废话,停止反抗,或许我可以赐予你足够的仁慈!” 卢锡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神冷酷无比,手中两把圣枪已经重新上膛。 银白的光芒一闪而逝,黑黢黢的枪口直指伊芙琳。 菲奥娜一甩蓝钢长剑,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呵呵呵...” 伊芙琳的脸上缓缓露出一阵古怪的笑容,她轻轻舔舐着锐利的手爪,可那副妩媚的样子,却并不能打动卢锡安和菲奥娜,反而周围躲在角落里也或废墟里的家伙们一个个不知死活地探出了脑袋。 见到这幅场景,伊芙琳的笑容更加妖冶了许多。 “暗影,正指示着我...” 伊芙琳悄然眯起了眼睛,但她的笑容和表情却仍旧充斥着置人于死地的魅惑。 卢锡安和菲奥娜自然听不懂这家伙在说什么,包括苏木和那些拼命咽着口水的家伙。 不得不说,无论是身材也或样貌,伊芙琳都足以胜过绝大多数的女人,哪怕这幅身躯并不是她原本该有的模样。 “杀光他们!” 妩媚的笑声忽然变得尖锐,伊芙琳张开双手,背后的恶魔之翼也泛起幽冷紫光,一阵可怕的魔法气息轰然席卷,哪怕如卢锡安和菲奥娜也来不及多想,脸色微变之时已经高高跃起,躲向别处。 轰隆隆的声响连绵不绝,一根又一根尖刺像是刺穿了大地而生,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嚎,密集如林的尖刺再度出现于清冷的月光下。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些个密集的尖刺上,每一根尖刺都刺穿了一道人影的胸膛,他们哭着,喊着,没有立刻死去,拼命挣扎着,任凭鲜血流淌,染红了废墟,染红了街道。 刺耳的尖笑声,如疯如魔! 将将躲过尖刺,落在不远处的菲奥娜和伊芙琳瞧见这幅场景,眼神中满带骇然与惊恐,再度看向伊芙琳时,谁也不敢轻心大意。 那一瞬间爆发的可怕魔法气息之强,菲奥娜只在乐斯塔拉女士身上见到过,而卢锡安似乎想到了某个家伙,表情越发狰狞起来,带着深深的痛恨与杀机。 沉默的对峙,立身尖刺上的伊芙琳用手指把弄着自己的长发,口中偶尔响起的笑声越发动人,却莫名带着别样的森然,越发妩媚诱惑的眼神,那眼底对鲜血的渴望,是恶魔,也或真正的红粉骷髅! 但菲奥娜和卢锡安仍旧保持着冷静,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菲奥娜脸色一白,猛地转头看向苏木先前躲藏的角落,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蓝钢长剑轻轻颤抖着,一声又一声低沉的颤鸣震荡着冰冷的寒光。 那里,只有一根巨大的尖刺,和破落的围墙废墟。 一抹嫣红的鲜血,正顺着尖刺,悄然流淌... 第80章 痛苦之拥 清冷月光下的街道上,静谧无声。 尖刺如林,废墟间烟尘满布。 所有的哭嚎声都被那一抹凉风吹散,来自黑暗的罪恶,源于死亡的阴影,吞噬着,笼罩了一切。 菲奥娜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已经变作一片废墟的街巷角落,茫然失措,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她的身子已经变得僵硬,手脚也变得冰冷,瘦弱犹如针芒的瞳孔中正映出缓缓流淌的鲜血,蓝钢长剑轻轻颤抖,一声又一声悲凉的低吟卷动着凛冽的寒光。 “呵呵呵...” 伊芙琳冰冷的笑声忽然响起。 她立身街道中央,穿着暴露,脸上带着还未消退的潮红。 像是经历了至高的愉悦洗礼,伊芙琳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手指点在唇角,眉眼间满带着妩媚诱人,却又冰冷残忍。 来自生灵的痛苦,是她最爱的食物。 “多么美味恐惧和痛苦,我喜欢它们...” 伊芙琳放浪地笑着。 咔嚓! 上膛的声音打破了伊芙琳的独白,卢锡安目光冰冷,手中两把遗物圣枪已经高高举起,黑黢黢的枪口直指面前的伊芙琳。他从来都不会为了那些必要的牺牲流露伤感,就像这家伙自己说过的,他的仁慈和友善,早已经随着赛娜的离去一起消失。 哪怕他也注意到了街巷角落里的血迹。 “看样子,我已经指望不上你了。” 卢锡安的目光从菲奥娜身上扫过,又看了一眼那可怕的尖刺,不曾有过分毫波澜,冷漠无情。 “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么...” 他忽的冷笑一声。 再没有过多的言语,卢锡安缓步上前,漆黑的衣摆骤然而起,冲锋之际晃动着猎猎之声,不过短短瞬息便已经到了那可怕的恶魔面前。然而,伊芙琳又岂是那般好相与的角色,她仍旧享受着痛苦带来的至高愉悦,却眼波轻转,媚笑更甚许多,身形悄然间便消失在卢锡安面前。 然而,遗物圣枪却仍旧喷吐出刺眼的火光。 这家伙像个疯子,从来都不会在乎自己的举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那两把遗物圣枪上流转着道道光芒,枪口扫向四周,一阵可怕的狂轰乱炸,这原本就已经狼藉不堪的街道顿时变得满目疮痍。 一阵混乱的轰鸣之后,烟尘满布,卢锡安立于其中,眼神仿若鹰隼般可怕。 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黑影下的一团混沌。 “你逃不掉的,伊芙琳。” 卢锡安从来都无比的冷漠,遗物圣枪的枪口也再度指向那片混沌。 然而,混沌蠕动,伊芙琳却不再躲避,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就在菲奥娜的身后。她尖锐犹如刀锋般的爪子已经靠近菲奥娜的脖颈,残忍的微笑下,满带着冰冷的杀机。 但菲奥娜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街巷的角落。 “逃?为什么?” 伊芙琳歪着脑袋看向卢锡安,身体周围游弋着黑暗的魔法气息,紫光莹莹,汇聚在尖锐的手指下悄然流转。 “你想拿她当威胁?” 卢锡安冷哼一声,遗物圣枪仍旧直指伊芙琳。 包括菲奥娜。 “我不在乎任何威胁,她的死活,也与我无关。” 卢锡安的冷漠让伊芙琳有些意外,她挑起眉脚,却只是短短片刻后便重新笑了起来,放肆,浪荡。 咔嚓! 遗物圣枪忽的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一道道充斥着洁净光芒的魔法气息在枪口中缓缓流转,蕴藏着可怕的威能。 “我可以选择把你们一起轰成碎片!” 卢锡安的眼睛里泛着冰冷的寒光,而后便毫不犹豫地抬起枪口。 “接受圣光的洗礼吧!” 一阵刺眼的光芒自枪口中肆意喷吐,照亮了整条街道,铺天盖地一般的笼罩而去。枪林弹雨之下,伊芙琳的脸色猛地难看下来,她狠狠的咬了下牙齿,一抹黑影悄然笼罩,将她的身形渐渐隐没其中。 然而,伊芙琳的身形还没能完全消失,那冰冷的寒光却骤然而至! 菲奥娜一双眼睛变得猩红可怕,森然的杀机瞬间席卷开来,犹如风暴般转瞬即至,蓝钢长剑骤然斩出大片寒光,生生撕裂了笼罩伊芙琳的暗影。 猝不及防之下,伊芙琳胸前骤然飘起大片的血花。 “死!” 菲奥娜的吼声仿佛野兽一般可怕,对上那猩红的双眼,伊芙琳也莫名的一阵心寒。 她可以感受到那彻心透骨的痛苦,也可以感受到那凛冽无比的杀机。冰冷,森然,一瞬间卷起的寒光风暴将她整个人都掩盖其中,而菲奥娜也完全不曾理会过身后铺天盖地而来的圣光子弹。 “疯子!” 伊芙琳彻底变了颜色,她身形连连后退,脚下的高跟鞋踏出清脆的声响。 然而,菲奥娜却犹如跗骨之蛆般迅速跟进,手腕一转便将蓝钢长剑再度送出,一抬一斩之间掀动的狂澜让人心胆皆颤,哪怕如伊芙琳也不敢存有分毫大意。 剑刃临近,伊芙琳身形扭动,后跃翻身,也不过堪堪躲开。却随后,不待她身形落地,菲奥娜手中蓝钢长剑带起的冰冷已经再度斩来。一切都不过转瞬,伊芙琳心头骇然,目光扫过,正见到那铺天盖地的圣光已经汹涌而来,无处可躲,连同菲奥娜也在其中。 “该死的垃圾!” 伊芙琳狠狠啐了一口,周身席卷出浩荡的魔法能量,倾泻而出! 轰! 尖刺犹如密林,再度拔地而起。 当啷啷一阵乱响之下,风啸声刺耳无比。 菲奥娜的身形晃动在尖刺密林之间,一双眼眸仍旧猩红可怕,任凭那些尖刺接连而至,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触碰到她的一分一毫。只手腕轻转,脚下踏定,寒光一掠而过,尖刺轰然落地,可怕的神圣枪火在身后犹如狂风骤雨般落下,无数的尖刺都被瞬间轰成渣滓倒塌。 烟尘满布之间,伊芙琳紧咬着牙关,接连后退,一掌落地便有黑紫的光芒弥漫,尖刺轰然。 “我从来都不喜欢捉迷藏。” 卢锡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伊芙琳身形一僵,却不待转身便已经听到了圣光出膛的激烈声响。 她将腰肢扭转,刺眼璀璨的圣光跟她擦肩而过,发出嗞啦一声,仍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烧灼的痕迹。 旋身落地,伊芙琳如扑食的恶虎一般,不顾急冲临近的菲奥娜,身躯一矮一送,已经扑到了绕过尖刺来到身后的卢锡安面前。她一双手爪犹如刀锋,狠狠刺向卢锡安的脸庞,泛着凛冽的黑紫色光芒。 罪恶的魔法气息,迎面而至。 卢锡安看得清楚,只冷哼一声,脚下一转便滑步躲过,却身后的地面当即炸开一个可怕的深坑,而伊芙琳的身形就在其中。 转身落地,卢锡安黝黑的脸庞上满带凝重,他一瞬不待,双脚连踏,高高跃起,颀长的身形灵活而又满含着致命的威胁,只双臂展开,手中遗物圣枪当即喷吐出猛烈的火光。 密集如雨的圣光下,伊芙琳身形摇摆,堪堪躲过,却还没能来得及喘息便眼角一跳,清晰地见到那抹冰冷的寒光再度临近,面色急变。 菲奥娜的身影在月光下游弋,眸光凛冽,杀机森然,满布的血丝之下是如恶魔一般的疯狂。剑刃接连送出,手腕轻摆,菲奥娜欺身而去,一瞬便斩出无数的剑影更迭,欲要将伊芙琳困杀其中。然而,寒光落定,伊芙琳迅速后退,密集的攻势下,她身上也只是多出些许细密的伤痕,本就暴露的衣着破破烂烂,只有淡淡的血迹流淌,可那张原本妩媚诱人的脸庞却变得满布狰狞。 她死死地盯着菲奥娜,胸脯深深起伏着,咬牙切齿的模样,再没有先前的冷静。 汹涌的黑魔法气息忽然动荡起来。 像是烟雾一般悄然蔓延,黑暗的影子缓慢流转,又忽然间猛烈地升腾而起,遮天蔽日般将整条街道都掩盖。 一层又一层黑霜凝成,犹如坚冰落地。 “胆敢...你竟然胆敢...” 伊芙琳的声音沙哑无比,她微微抬头,一双眸子泛着冰冷的光泽,獠牙险恶,面目狰狞,又哪还有先前那副姣好的模样。 然而,无论卢锡安也或菲奥娜,谁都不曾理会过伊芙琳的愤怒与恐怖,在她刚刚开口时便已经急冲而去,蓝钢长剑席卷寒光凛冽,遗物双枪喷吐透体圣光。 黑暗流转,阴影交葛。 伊芙琳忽然狰狞诡异地笑了起来。 “你们...都该死!” 一声刺耳的尖啸,黑影澎湃,魔法动荡,整个天穹都瞬间变得阴暗起来,那可怕的黑雾流转而过,将整条街道都囊括其中。 “感受,痛苦的拥抱吧!哈哈哈哈!” 疯狂,凄厉,刺耳,伊芙琳的尖笑声,瞬间就被更可怕的恐惧掩盖下去。 轰隆隆的声响伴随着可怕的震动,无数尖刺破土而出,骤然而起,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黑暗魔法的动荡像是要毁灭万物一般。 黑暗的魔法能量,同样凝聚出一根又一根致命的尖刺,撕杀而去。 菲奥娜犹如野兽,不管不顾,脚下踏转,剑刃所过之处,尖刺轰然倒塌,转瞬即灭。然而,另一边的卢锡安却没能如菲奥娜一样轻松,他满脸的凝重与惊恐,不断地闪躲,却仍旧挡不住无数的尖刺袭来,一条手臂都被彻底刺穿,遗物圣枪也铛啷落地。 可怕的轰鸣不绝于耳,密密麻麻的尖刺,铺天盖地! 黑暗气息弥漫之间,死亡的阴影笼罩而来,那汹涌无尽的魔法气息像是惊涛骇浪般扑打翻腾。天穹,大地,都被黑暗吞噬,被憎恨与痛苦的尖刺掩盖! 嗤! 一声轻响,菲奥娜也终究无法抵抗那好似没有穷尽的尖刺,肋下,手臂,腰腹,都留下了一道又一道鲜红的痕迹,弥漫着罪恶的黑魔法气息。 但她却仿佛不知疼痛,身形转过便一长一短两把蓝钢剑落入手中,两边绞杀,将那些个涌动而至的魔法气息尽都斩碎,然而,眼前却仍旧是密密麻麻的尖刺,脚下只将将踏定便有凶险转瞬即至。身形摇曳之间,菲奥娜像是惊涛骇浪下的帆船,随时都有可能就此颠覆。 而另一边的卢锡安更是狼狈不堪,他将将躲过袭来的尖刺,就地翻滚方才捡起落地的遗物圣枪,却连还手之力都欠,只得狠狠咬着牙关不断闪躲。 “啊——!” 伊芙琳刺耳的尖啸声,仍旧回荡在这片可怕的黑暗之中。 月光清冷,乌云笼罩下,街巷角落里,苏木正护着肩头的伤口,脸色惨白地躲在哪里,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那可怕黑烟流转。 它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沸腾着,蔓延着冰冷森然的气息,团团围绕,涌动不休。 可怕的轰鸣,刺耳的尖啸,苏木都可以听得很清楚。 “菲奥娜...” 第81章 利刃华尔兹 一声又一声的轰鸣回荡在整个街道,一根又一根锋锐的尖刺弥漫血腥,这条街道周围并没有很多人家住户,却也绝非荒无人烟。 尖叫声,哭喊声,弥漫的烟尘,罪恶的恐慌。 守卫军早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却迟迟无人出现,这和苏木之前的猜测一模一样。 黑魔法的威胁,绝非普通的士兵能够对抗,最多不过选择以填命方式逼迫黑魔法师直到力竭妥协。然而,在拥有着可怕力量的黑魔法师面前,多少性命也填不满这罪恶的深坑,就像微不足道的蚂蚁面对口吐烈炎的巨龙一样,任何一个掌权者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何况乐斯塔拉女士也不会允许有人插手这可怕的战斗。 一道道人影悄然出现,他们来的时间比起苏木之前的预料要更早一些,但这并不妨碍什么。 他扭头看了眼躺在身旁的黑刀。 黑刀墨渊,就在那可怕的尖刺破开地面时,这把刀带着一抹古怪的乌光,莫名地就出现在苏木面前,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击,甚至因为碰撞的关系,那根可怕的尖刺都被崩出许多细密的裂痕。 但菲奥娜并没有发现这些,她只看到了地上流淌的血迹。 “可别再出现什么意外...” 苏木把黑刀收起,整个人都躲在角落里,不露分毫痕迹,紧张着看着那团不断沸腾的黑雾。 伊芙琳的实力比起想象中的更强,哪怕菲奥娜和卢锡安联手也不能很快将她解决,这跟之前卢锡安说的不太一样。而苏木也终于明白,卢锡安确实有些狂妄自大,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强大的自信,苏木绝对不会只叫来菲奥娜当帮手。 塔里克,奎因,甚至加里奥和波比,谁都行,他们的实力都不弱。 但现在却只有听天由命,或者把希望寄托在黑雾里的菲奥娜和卢锡安身上。 可怕的轰鸣不停不休,大地的震颤也没有一刻能够平息。 龟裂的痕迹,仿佛深渊,又如蛛网,迅速地蔓延着,一排又一排围墙倒塌,一座又一座房屋崩溃,弥漫的烟尘阻碍着视线,深秋的凉风也没办法将它吹散。 黑雾里,抬眼瞧去,满目疮痍! 狰狞的尖刺充斥着眼前的黑暗世界,那翻腾的黑雾肆意流转,化出致命的威胁从四面八方而来。已经红了眼的菲奥娜遍体鳞伤,连同身上的软铠都变得破破烂烂。尽管如此,她却仍旧不管不顾,蓝钢剑一长一短,拼命地绞杀着袭来的危机,口中嘶吼犹如野兽一般。 铛啷声不绝于耳,就眼前一抹黑影激射而来,菲奥娜只弓腰伏地,又短短一瞬便弹地而起,身形在半空中翻转,剑锋扫荡,将那些个狰狞尖刺尽都斩碎。 落地,菲奥娜的手腕已经开始颤抖。 圣光闪耀,卢锡安的模样更是凄惨无比,遍体淋血,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死死咬着牙关,手中遗物双枪猛烈地喷吐着刺眼的圣光,铺天盖地而去,犹如狂风骤雨一般,却身形仍旧不停地晃动,躲避来自脚下的威胁。 一分钟,十分钟... 对于菲奥娜和卢锡安而言,已经没办法再清晰地思考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当周遭的黑雾终于不再凝实,那些个尖刺也终于停下了疯狂。 恍惚之际,轰然破灭的黑暗中出现了清冷的月光。 大地一片狼藉,废墟之间,烟尘弥漫,伊芙琳就站在眼前不远的地方。她原本满带着妩媚妖艳的脸庞已经彻底皱了起来,狰狞可怖,肤色惨白,尤其那一道道流转之上的黑色痕迹,看起来像是无数交错的刀疤。不仅如此,伊芙琳那双原本诱惑好看的眸子也变得黯然无光,手爪更是犹如钢刀尖刺一般,上面泛着迷蒙的黑紫光芒,却比起之前要虚弱很多。 菲奥娜在她身上留下的伤痕已经结疤,却那流淌下来,已经凝固的痕迹,让这家伙看起来更加可怕。 这幅模样的伊芙琳根本不像资料里提到的魅魔,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恶魔! 所在角落里的苏木禁不住颤了一颤,从怀里掏出了之前卢锡安给他带来的资料,而上面确确实实的写着,这家伙就是一只来自黑暗的魅魔,能够利用人性最本能的欲望进行猎杀,并施予痛苦,让自己满足。 “所以,无论什么恶魔,其实都是这种吓人的模样吗?” 苏木战战兢兢地嘀咕一声,却在安静的夜晚太过突兀。 正满眼猩红的菲奥娜忽然愣在原地,而后整个身子都开始莫名地颤抖起来。 卢锡安看了苏木的方向一眼,只见到某个狭窄的缝隙后面藏着一双满带骇然的眼睛。 “还活着?” 他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头,却并没有太过在意。 “还得执行之前的计划啊...” 卢锡安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双手交错,熟练地上膛,而后咔嚓一声,那黑黢黢的枪口已经指向了狰狞难看的伊芙琳。 但菲奥娜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肩膀悄悄地放松了很多。 苏木不知道之前究竟怎么回事,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想那些,毕竟尖刺从脚下出现的时候,这家伙确实吓坏了,哪怕凭他的身手本应该可以躲得过去,也彻底忘了那些,就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实战经验还是差得太多。 “回去之后,得让塔里克给你加强训练才行。” 许久,菲奥娜忽的回头看了过来,带着些许笑意。 她透过那道缝隙看了很长时间,直到卢锡安再也没有耐心,抬起枪口的时候,菲奥娜才终于转身。 蓝钢长剑轻甩,刺耳尖锐的啸声破风而过。 枪口喷吐着明亮的火焰,卢锡安滑步上前,毫无顾忌地狂轰滥炸! 他一个人就钩织了一片枪林弹雨。 而在细密的弹痕之下,菲奥娜脚步一顿,而后身形便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贴地疾行而去,手中蓝钢长剑轻摆摇曳,席卷出可怕的狂风呼啸。只叮当乱响之间,伊芙琳脸色狰狞,口中嘶厉有声,一双手爪比起金铁还要坚硬,将那些个圣光尽数撕碎,铿锵声不绝,又正面迎上袭杀而来的菲奥娜。 两人将一碰撞,便是一阵可怕的风暴! 大地开裂,废墟轰然,烟尘四起之间,蓝钢长剑掀起的寒光与那黑紫的痕迹不断碰撞。 伊芙琳是个恶魔,不能以常理度量,双手十指锋利可比钢刀,尖锐好似针芒。就个手臂挥舞之间,蓝钢长剑的攻势全都拦截下来,又一声嘶厉刺耳的尖啸,身形高高跃起,五指如勾抓向菲奥娜肩头。 然而,菲奥娜又岂是苏木那种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角色。 她只身形贴地,弓伏躲过,双腿一曲一展之间,身形已经扭过,手中蓝钢长剑当即呼啸而去,直至落地的伊芙琳后心。 黑魔法的气息游弋流转,一根尖刺陡然破地而出! 铛! 火花四溅! 菲奥娜抬手便斩碎了那阻拦的尖刺,却将将抬眼,便见到伊芙琳已经转身,手爪五指凌空拿下,要刺穿她的心脏。只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菲奥娜冷哼一声,当即蹲身伏地,一腿扫向伊芙琳下盘。却后者也是反应极快,一爪拿空便连踏跃起,身形翻过菲奥娜上方,两手十指交错,头下脚上地撕杀而来。 火光喷吐,卢锡安身形滑步而至,就听见嗤的一声,已经临到近前。 遗物双枪咔嚓上膛,卢锡安面目冰冷,一身伤口血流如注,却依然咬着牙关抬手,将双枪指向身在半空的伊芙琳。黑黢黢的枪口就在眼前,而卢锡安也毫不犹豫地将她瞄准,立时有刺眼的圣光猛烈喷吐! 伊芙琳脸色急变,模样越发可怕,眼睁睁瞧着那圣光临近,只得转手挡在面前。 然而,遗物双枪喷吐圣光,本就是黑暗生物与亡灵生物的克星,伊芙琳用手去挡,尽管生生将那透体的圣光两边撕裂,却仍旧禁不住惨嚎一声,落地时双手已经冒起浓烟,锋利的手爪一片焦黑。 “该死!该死!该死!” 伊芙琳刺耳的尖叫起来,痛苦,愤怒,一双眼眸中都渐渐蒙上一层黑紫色的荧光。 黑魔法的气息,化出摇曳的黑雾,渐渐笼罩上来。 但菲奥娜又怎么会让伊芙琳再次兴风作浪,就伏地姿势一顿,身形已经猛冲而去,不过转瞬便到了近前。伊芙琳狰狞的脸色当即难看无比,等不到黑雾成型,只得抬手将那些个黑魔法气息尽数拍出。 却蓝钢长剑一转,菲奥娜已经将那没能凝聚的黑雾尽数斩破。 她脚步摇曳,眸光清冷,于月光下悄然踏定,剑刃一送,一转,只伊芙琳将将抬手将那剑光拍碎,菲奥娜身形已经飘然而过,落在其身后。 原本的凌厉与英气尽都收敛,原本的飒爽与干练尽都消散,此时的菲奥娜,一双清冷的眼眸比起月光更加温柔,眼底的光芒比起湖水更加澄澈。身形飘然而落,妖艳的红发拂过人心最深初的悸动,一转身,一腾挪,都似翩翩舞动,却又蕴藏着凛冽杀机。 寒光乍起而落,剑锋飘逸圆转。 卢锡安在远处看得呆住,却又很快激灵灵一颤,眸中满是骇然。 大蓬的鲜血,伴随着凄厉的惨嚎,刺破了夜空的宁静。 躲在角落里的苏木眼眸明亮。 “自从劳特伦伯爵出事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吧...” 说着,他又转而瞧向更远处的方向,皱起眉来。 那里,一道道黑影潜藏得并不是那么完美,月光下仍旧可以瞧得清清楚楚。而在这些身影之外,乐斯塔拉女士,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站在一间商铺的房顶,尽管旁侧高楼的阴影将她彻底掩盖进去,可苏木仍旧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身形。 但那冰冷的眼神,漠然的神色,怎么看也不像开心的样子。 “菲奥娜的利刃华尔兹,这家伙不会没听说过吧?怎么还不动手?” 第82章 终于到来的碰撞 月冷清辉,如寒霜落地。 这满目疮痍的街道上,静谧无声,只那滴答滴答的声音悄然响起。 伊芙琳半跪在地,原本姣好妖媚的脸庞都变得狰狞扭曲,满布皱纹,又染了淋漓的鲜血,越显可怕。她一双金色的眸子更是闪烁着冰冷的杀机与深深的痛恨,嘴角涎水与血迹混杂在一起,污秽了整个脸庞。死死咬紧的牙关,獠牙都已经崩坏出裂痕,诚如那恶魔的本质,像极了那传说中最丑陋的污秽。 肩头,脊背,腰胯,肋下,四道深可露骨的伤痕不断地流淌着鲜血,浓烈的腥气在这片死寂的街道上悄然蔓延着,让空气中本就难闻的气味更令人厌恶了许多。 她就这么跪在地上,一口又一口地喘着粗气,伟岸的胸脯深深起伏着,偶尔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那个女人——妖异猩红的短发,像是染了血液一般的纯粹无暇,还有那冰冷的剑锋,倒映出的,是一张冷漠而淡然的面孔。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伊芙琳!” 卢锡安出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再度举起手里的遗物双枪,黑黢黢的枪口直指伊芙琳的脑袋,而后迈着一瘸一拐的脚步缓缓上前,眼神在菲奥娜和伊芙琳之间来回转动,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冷笑。 “她本来是我的猎物,但我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会死在这里,所以,现在这家伙是你的了。当然,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就杀了她,黑暗生物的报复心很强,而且这种生物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更不配得到救赎。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杀了她,这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任何心慈手软都可能给你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 顿了顿,卢锡安的眼神中忽然杀机毕露,黑黢黢的枪口抵住了伊芙琳的脑袋。 “如果你不想动手,我也可以代劳!” “你?杀我?” 伊芙琳将目光转向卢锡安,顶着遗物双枪的威胁狠狠啐了一口,狰狞可怕的脸上带着深深的不屑。 如果没有菲奥娜,她一定可以宰了卢锡安,这个所谓的亡灵猎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伊芙琳也很清楚自己已经沦落到了怎样的境地,可她仍旧肆无忌惮,那古怪的笑容刺激着卢锡安的愤怒。 菲奥娜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冷漠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伊芙琳,偶尔眉关轻皱,目光轻转,看向远处的黑暗,却也很快就收回,不动声色。 她可不是卢锡安那种视亡灵生物与黑暗生物为死敌的人,大概这个玩枪的家伙已经忘了苏木的计划,满脑子都是把伊芙琳轰成碎片。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菲奥娜的眼眸中,再度射出精光。 “已经决定了吗?我可以代劳!” 卢锡安手指微紧,表情也变得越发阴沉狠辣。 他看不惯伊芙琳脸上的轻蔑,更没办法容忍那不屑的笑声。 “我自己动手。” 菲奥娜瞥了卢锡安一眼,冷哼一声,抬起脚步走向面前的伊芙琳,手中的蓝钢长剑很快就架在这个黑暗生物的脖颈上。 只需要抬手一挥,立刻人头落地! 伊芙琳收敛了笑声,死死盯着菲奥娜,金色的眼眸中满是恨意与杀机,还有深深的不甘。 “我只想满足心底最根本的欲望而已,就像你们这些人类一样,尽管方式不同,可归根结底,你和我,或者你们,和我,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要否认这些,也许我很坏,但我感觉很爽,和你,和你们,一模一样!哈哈哈哈...” 她忽然咧嘴大笑,刺耳又疯狂的笑声让人没由来地一阵阵心悸。 卢锡安皱起眉头,他在恼怒菲奥娜为什么还没动手。 但菲奥娜却只是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濒临疯狂的黑暗生物。 而苏木也终于离开那个被废墟乱石包围的角落,出现在伊芙琳的眼前,步伐缓慢,眼神偶尔瞥向别处,参观一样,手里还提着那把黑刀。 对于苏木的出现,伊芙琳似乎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这附近所有人都已经死了个干净,却偏偏现在又走出来一个,而且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瘦弱不堪。 近乎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这个黑暗生物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木走到近前,走到菲奥娜和卢锡安身后停下,又猛地发现了什么,死死盯住他提在手里的那把黑刀,却很快便挪开。 而后,伊芙琳忽然看向菲奥娜和卢锡安,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就像苏木预料的一样,哪怕是黑暗生物也有着求生的本能。 她的面容一阵扭曲,恢复了原本那个好看的样子,再度转向苏木,又缓缓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唇角,脸上满是妖媚。 “你可以救我,我看出来了,至少这个红发的女人肯定会听从你的吩咐。你只需要开口为我说句话就行,让她放了我,我可以成为你的仆人,虽然我不会那些仆人应该会的东西,但我会的东西,绝对比那些仆人要强得多!我可以给你我拥有的一切,所有一切!” 伊芙琳的眼睛中带着越发明亮的光芒。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菲奥娜并没有阻止她。而那些个深可露骨的伤口中,鲜血一滴又一滴滚出,砸在地上,猩红刺目。可伊芙琳根本不予理会,只是尽可能温柔地笑着,眼神妩媚,身姿婀娜,拼命地展示着她口中说的,所拥有的一切。 魅魔,从来都是这个样子。 卢锡安在旁边欲言又止,但这家伙似乎已经清醒过来,不再只想着怎么宰了这个黑暗生物,而是眼神冰冷地看向苏木,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却总会偷偷转到另一个方向,又不留丝毫痕迹地收回。 就和苏木之前现身走过来的时候一样。 “如果只是这些的话...那很抱歉,这救不了你,不行。” 苏木皱了下眉头,悄然后退两步,与试图靠近的伊芙琳保持着距离。 这并不是苏木想要的答案,他注意到了这个黑暗生物之前看向墨渊时古怪的眼神。 从来没有失手过的伊芙琳忽然愣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硬,许久才有些不能相信地蠕动着嘴角。 “你...你说,不行?是,对,也许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但这只是暂时的!这些伤口,这些伤口不会留疤,我知道你们人类受伤后,身上都会留下难看的疤痕,但我不会,真的不会!你看着我,看着我,我会让你满意的,或者你喜欢我什么模样,我就可以做到什么模样!” 伊芙琳在拼命地求生。 对于黑暗生物而言,所有行动都依赖于本能,就像卢锡安送来的资料里提到过的一样,哪怕是如伊芙琳这样强大的家伙。 但普通人也会依赖于本能去拼命地求生,这并不值得意外。 她胡乱地抹着脸上的血迹,一丝一缕的魔法气息游弋而出,飘荡在那大半都暴露在空气中的身躯上。深可露骨的伤口,淋漓肮脏的血迹,随着那黑紫色的迷蒙笼罩过,尽都消失不见。 但伊芙琳的脸色却更加苍白了许多,可她仍旧在努力地笑着。 尽管现在的伊芙琳看起来很棒,在任何一个男人看起来都很棒,但苏木却仍旧不屑一顾。 “如果你只有这种借口,那就不需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又退后一步,将黑刀抱在胸前,随时警惕着伊芙琳的突然发难。 这个黑暗生物的瞳孔猛地缩了一缩,而菲奥娜的手腕也轻轻一抖,蓝钢长剑冰冷的锋芒已经再度刺破了她的皮肤。 白皙的脖颈上,一抹鲜红刺痛着伊芙琳的神经。 “还有!等等,还有!” 伊芙琳瞪大了眼睛,她并不怀疑只要苏木开口,菲奥娜就会立刻砍掉她的脑袋。 她艰难地喘息着,似乎已经接近极限,就连指向黑刀墨渊的手指都在颤抖。 “我见过它,在艾欧尼亚的时候,我见过这把刀,它里面藏着一个远古的神灵,似乎是被封印在里面。你最好把它丢掉,对,你应该把它丢掉,我可以帮你,这把刀里封印的神灵并不是什么善类,它有着很可怕的毁灭力量,而且我亲眼见过它是怎么控制着一个普通人,把一个很快就可以成神的家伙灭杀的,连渣滓都没有剩下!你必须把它丢掉!我可以帮你!真的可以帮你!” “帮我?” 苏木皱了皱眉头,又忽然不屑地撇了撇嘴巴。 他已经确确实实见过了伊芙琳的力量,哪怕没有卢锡安的帮助,这家伙也不是菲奥娜的对手。而另一个更强的家伙都不敢保证自己肯定可以帮他丢掉这把黑刀——莱瑞拉,那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黑魔法师。包括菲奥娜在内,连同奎因和凯特琳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杀了吧,然后咱们去找塔里克。” 苏木深深一叹,原本还以为会有些意外的收获,但他显然失望了。 伊芙琳不敢置信地看着转身离开的苏木,脸上的神色都呆滞,变得恐惧,又变得狰狞。但她还没能来得及多说什么,耳边已经响起剑刃呼啸的声响,那冰冷的锋芒折射着清冷的月光,凌厉斩杀,没有丝毫迟疑。 凛冽的杀机,森然入骨! 菲奥娜不知道苏木有什么打算,但她从来都不会多事。在这个计划里,苏木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要杀,那就杀! 剑芒转瞬而至,却在触碰到伊芙琳脖颈的刹那,一阵呼啸的风声骤然袭来,黑影险而又险地砸中蓝钢长剑,发出铛啷一声,将剑势阻拦下来。 落地才见到,那黑影就是一块指甲大小,再普通不过的石子。 短短瞬间,险死还生的变故让伊芙琳和菲奥娜都愣在原地。 包括卢锡安和苏木。 只是,谁真谁假,不言而喻,这可是苏木已经等了很久的碰撞,也是菲奥娜和卢锡安唯一能够猜到的,计划中的一环。 最先回神的伊芙琳惊喜地笑了起来,她没去理会过暗中出手的究竟是谁,拼尽全力催起一道又一道稀薄的黑紫色光芒流转,很快就将自己的身形笼罩在黑暗之中,不留分毫痕迹,彻底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含怨毒的笑声回荡在这条满目疮痍的街道上,经久不散。 直到此刻,苏木几人才终于醒悟过来,他们猛地转头盯住了远处一间店铺的房顶。 那片黑影笼罩下,乐斯塔拉女士正低头看来,眸光森寒。 第83章 主动,被动,相互的局面 伊芙琳已经不知去向,黑暗笼罩中的她,从来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哪怕经验丰富的卢锡安也不行。 或许,卢锡安根本就知道伊芙琳究竟去了哪里。 但没有谁会去在意那家伙。 乐斯塔拉女士就站在远处的阴影中,月光清冷,却没办法照在她的身上。隐藏在黑暗中的目光迎来,那其中的冰冷与压抑,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发寒。那一个又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已经悄然走动起来,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中,包括乐斯塔拉女士,她也很快就转身离开,哪怕苏木他们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甚至猜到刚才那块石子究竟从何而来,但这个女人仍旧有着很好的耐心继续等下去。 这条满目疮痍的街道,自会有人打扫。 苏木也没有打算继续在这里停留,很快就和菲奥娜卢锡安一起回去旅店。与伊芙琳的战斗相当激烈,无论是菲奥娜也或卢锡安,他们都需要尽快处理身上的伤口。 一夜匆匆。 菲奥娜昨晚在包扎过伤口之后就回去了劳伦特家族,她并不担心乐斯塔拉女士会暗中作祟。身为贵族,自然有着贵族的规矩,那些个不成文的约定与国家制定的法律条例同样束缚着乐斯塔拉女士,谁都不能避免。而且,企图破坏贵族和平的罪名,判处的结果也会非常严重,阿尔杰和肯迪纳就是很好的例子,乐斯塔拉女士绝对不会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做出毫无意义的举动。 而卢锡安就留在苏木这里。 到第二天,塔里克和拉克珊娜才终于知道了苏木先前的安排,奎因也给自己请了假,好奇地参与进来。 尽管有些怨言,当然,拉克珊娜的怨言最多,但他们并没有多说,只是听着苏木后续的安排。 也没什么太多的安排,经历了昨晚的准备,现在就等着乐斯塔拉女士主动上门就好。 “你这么确定乐斯塔拉女士会主动来找你?” 对过的沙发上,塔里克皱着眉关,面带疑惑。 “我没听得很明白究竟怎么回事,放走伊芙琳是故意的?为什么?而且你们早就已经发现乐斯塔拉女士藏在不远的地方,为什么之前还要装作不知道?又为什么一定要在她出手后才做出发现她的样子?” “你的脑袋里大概就只有酒和女人!当然,鉴于你崇高的处世哲学,或许里面还有些生命的真谛之类的东西,但有和没有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奎因耸了下肩膀,也只有她敢这么跟塔里克说话。 前提是排除苏木,这家伙也敢。 或许还要算上菲奥娜和卢锡安,但他们都是懒懒散散的模样,根本不打算解释。 “听不明白吗?苏木的计划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他就是在逼着乐斯塔拉那个女人不得不选择主动上门求和。至于你的那些问题,放走伊芙琳是为了给乐斯塔拉那家伙主动交易的机会,装作不知道她在附近是为了给她出手的机会,乐斯塔拉不会允许自己的功劳被别人抢走,所以她肯定会出手。而最后那个问题,我觉得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否则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奎因翻了个白眼,但她很确定自己看到了塔里克脸上的疑惑。 很显然,这家伙并不擅长制定计划之类的东西,如果由他去率兵打仗,也许会死得很惨,尤其最近一段时间传回来的战报,诺克萨斯那边好像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智将,如果塔里克那个智将对上,这家伙绝对会输得一败涂地。 “乐斯塔拉的任务是解决黑暗生物伊芙琳,卢锡安的麻烦只不过是顺带的而已,但这个任务的功劳却差点就被菲奥娜抢走,而为了避免功劳被抢,乐斯塔拉那个女人肯定会想方设法地让伊芙琳找机会逃走。但当时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而这也是他们刻意营造出来的局面,所以乐斯塔拉的选择只有在紧要关头出手救走伊芙琳这一个而已,除非她打算放弃这个任务的功劳。但关于这个任务,已经经营了这么久的声势,功劳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任谁也不会轻易放弃,哪怕这个选择很冒险。至于为什么又做出发现的样子,身为一个贵族,而且还是光照者的统领,可她却出手帮着黑暗生物逃走,这已经足够给乐斯塔拉定罪的了,何况菲奥娜和卢锡安还差点就把伊芙琳解决掉。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对乐斯塔拉那家伙来说,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这个任务的功劳拱手让人。所以,现在的局面已经彻底扭转了,真正站在主动地位的,是我们,而不是她!” “主动?” 塔里克愣了下,显然还不太明白。 奎因的一整段长篇大论彻底把他搞糊涂了。 周围人都是一副看见白痴的表情,也没人再打算跟他继续解释,各自在旁边坐着自己的事。 闭目养神,把弄物件,也或小声闲聊,就像奎因之前说的,现在占据着主动地位的是他们,而不是乐斯塔拉女士,正迫切需要进行交易谈判的也不是他们,还是乐斯塔拉女士。一个晚上,一场激斗,彻底扭转的局面,真正决断一切的智慧。 苏木就只是靠在沙发上休息,他的手臂上绑着厚重的纱布,昨天晚上的那根尖刺险些就带走他的性命。虽然最终被黑刀墨渊救了,可苏木的胳膊上仍旧留下了一道深可露骨的伤口。 但这并不影响什么,作为智将,苏木并不需要亲自上阵。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 时间悄悄溜走,日头偏西,房间里的众人都渐渐有些沉不住气,尤其塔里克,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乐斯塔拉女士已经处在最被动的局面。困惑,猜疑,这家伙已经变得相当狂躁。 包括卢锡安,拉克珊娜,还有奎因,尽管原因各种各样,但他们都不喜欢这种脱离了掌握的感觉。 只有苏木和菲奥娜能够沉住气。 乐斯塔拉女士的耐心超乎想象,但现在比的就是耐心,谁先上门开口,谁就会丧失主动权。 一分,一秒,悄然而过。 华灯初上。 “不着急,苏木之前的战绩就摆在眼前,而且昨天晚上的情况也很清楚。伊芙琳确实很强,但她毕竟强的有限,终归不是我的对手,所以真正应该着急的是乐斯塔拉女士才对。” 菲奥娜看了眼窗外的夜景,冲着再也无法平静下来的几人开口。 “这种情况并不算出乎意料,能够坐到光照者统领的位置上,就已经足够证明她不是一个没脑子的女人。相反,无论城府也或心机,谋略,乐斯塔拉女士都在我们之上,而且她肯定已经猜到了苏木的全部计划。所以,现在的局面究竟如何,她很清楚,谁先坐不住谁就输了,先开口的那个就是败者。然而,乐斯塔拉女士手里掌握的资源和能量,也促使我们不能跟她硬拼。” “但咱们的时间非常有限!” 塔里克不太清楚状况,但这些话他听明白了,而且越发地急躁起来。 “我只给苏木请了三天假,就三天,而且还是以外出执行任务为由。就像之前说的,乐斯塔拉女士出手帮着伊芙琳逃走,这已经足够给她定罪,但上报虚假任务的事一旦被揭露出来,我和苏木也会承受很大的代价!她并不是没有咱们的把柄!” 闻言,奎因几人默然对视,同样见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而菲奥娜只是耸了下肩膀。 “所以我才说,谁先开口谁就输了。在互相掌握着对方把柄的情况下,率先开口的那个人肯定会落入下风,更会在之后的交易谈判中丢掉最基本的优势。而这也是咱们必须等下去的理由,因为互相掌握着对方的把柄,所以任何逼迫都会变成威胁,甚至是关系彻底破裂的导火索。” “可这样下去的话...” 拉克珊娜有些担忧地看向还在闭目养神的苏木。 “苏木先生只有三天的假期,一旦这三天假期结束,他就必须回去军队继续训练,奎因和塔里克也没什么太好的理由离开军队,而且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如果乐斯塔拉女士选择那个时候动手抓捕伊芙琳...”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到时候,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扭转的余地,时间太过仓促。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包括菲奥娜,没有谁知道该怎么办。 “她抓不到伊芙琳。” 苏木忽然开口。 他已经睡了整整一天,确实睡着了,毕竟无所事事,直到现在才终于醒了过来,而且很自在地伸了个懒腰,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担心。 “光照者并不是完全听从乐斯塔拉女士的吩咐,这点毋庸置疑,任何一个组织都不是完美无缺的,至少它的内部肯定会存在一些或多或少的矛盾,这就让乐斯塔拉女士表面上展现出的力量被砍掉了很大一部分。而且咱们昨天找到伊芙琳的时候,那周围并没有光照者出没。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们,只凭她和她手底下的那些人,根本找不到伊芙琳的去向,这个可怕的黑暗生物有着自己独特的隐藏手段,而这种隐藏手段也只有专业的亡灵猎人才能发现其中遗漏的痕迹。” 说着,苏木转头看向卢锡安。 “能找到伊芙琳吗?” “当然。” 卢锡安面无表情地点头,除此之外就不再多说任何废话。 塔里克几人的面色相当古怪,只有菲奥娜仍旧保持着平静。 “去找吧,所有人都去,如果找到了,就地斩杀,我已经懒得再玩这种勾心斗角的游戏,而且我也确实不想继续等下去了。” 苏木站起身来,随意地扭着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把伊芙琳解决掉,然后用最简单的方式帮盖伦发泄他的情绪,这同样可以达到咱们的目的不是吗?这个游戏我已经腻了,而且还那么危险,要知道我昨天晚上可是差点就没命了。” 看着塔里克几人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苏木嘿的笑了一声。 他耸起肩膀,尽管这些话说来有些突兀,但他的样子确实有些不想继续下去了。 “解决伊芙琳,再陪盖伦打一架,很简单就能解决的问题,干嘛要这么复杂?” 苏木啧啧轻叹,微微摇头,转身便去开门,已经打算离开了。 “趁着难得的休息,倒不如出去随便逛逛,雄都这么大,我还真没去过几个地方,可惜了...” 塔里克几人面面相觑,疑惑不解,包括菲奥娜和卢锡安,谁都不能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现在苏木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这场危险的游戏到此为止,要强行画上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抢夺乐斯塔拉女士的功劳,与乐斯塔拉女士正面为敌,所以这个句号绝对不会圆满。 当塔里克和奎因这两个按捺不住的家伙脸上终于布满怒火的时候,苏木已经打开了房门,笑盈盈地看着站在门口正抬手准备敲门的身影。 “好久不见,还有,抱歉让你久等了。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乐斯塔拉女士庄园里的女仆小姐,这个称呼怎么样?嗯,好像有点拗口,但也不影响什么,对吧?” 第83章 主动,被动,相互的局面 伊芙琳已经不知去向,黑暗笼罩中的她,从来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哪怕经验丰富的卢锡安也不行。 或许,卢锡安根本就知道伊芙琳究竟去了哪里。 但没有谁会去在意那家伙。 乐斯塔拉女士就站在远处的阴影中,月光清冷,却没办法照在她的身上。隐藏在黑暗中的目光迎来,那其中的冰冷与压抑,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发寒。那一个又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已经悄然走动起来,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中,包括乐斯塔拉女士,她也很快就转身离开,哪怕苏木他们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甚至猜到刚才那块石子究竟从何而来,但这个女人仍旧有着很好的耐心继续等下去。 这条满目疮痍的街道,自会有人打扫。 苏木也没有打算继续在这里停留,很快就和菲奥娜卢锡安一起回去旅店。与伊芙琳的战斗相当激烈,无论是菲奥娜也或卢锡安,他们都需要尽快处理身上的伤口。 一夜匆匆。 菲奥娜昨晚在包扎过伤口之后就回去了劳伦特家族,她并不担心乐斯塔拉女士会暗中作祟。身为贵族,自然有着贵族的规矩,那些个不成文的约定与国家制定的法律条例同样束缚着乐斯塔拉女士,谁都不能避免。而且,企图破坏贵族和平的罪名,判处的结果也会非常严重,阿尔杰和肯迪纳就是很好的例子,乐斯塔拉女士绝对不会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做出毫无意义的举动。 而卢锡安就留在苏木这里。 到第二天,塔里克和拉克珊娜才终于知道了苏木先前的安排,奎因也给自己请了假,好奇地参与进来。 尽管有些怨言,当然,拉克珊娜的怨言最多,但他们并没有多说,只是听着苏木后续的安排。 也没什么太多的安排,经历了昨晚的准备,现在就等着乐斯塔拉女士主动上门就好。 “你这么确定乐斯塔拉女士会主动来找你?” 对过的沙发上,塔里克皱着眉关,面带疑惑。 “我没听得很明白究竟怎么回事,放走伊芙琳是故意的?为什么?而且你们早就已经发现乐斯塔拉女士藏在不远的地方,为什么之前还要装作不知道?又为什么一定要在她出手后才做出发现她的样子?” “你的脑袋里大概就只有酒和女人!当然,鉴于你崇高的处世哲学,或许里面还有些生命的真谛之类的东西,但有和没有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奎因耸了下肩膀,也只有她敢这么跟塔里克说话。 前提是排除苏木,这家伙也敢。 或许还要算上菲奥娜和卢锡安,但他们都是懒懒散散的模样,根本不打算解释。 “听不明白吗?苏木的计划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他就是在逼着乐斯塔拉那个女人不得不选择主动上门求和。至于你的那些问题,放走伊芙琳是为了给乐斯塔拉那家伙主动交易的机会,装作不知道她在附近是为了给她出手的机会,乐斯塔拉不会允许自己的功劳被别人抢走,所以她肯定会出手。而最后那个问题,我觉得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否则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奎因翻了个白眼,但她很确定自己看到了塔里克脸上的疑惑。 很显然,这家伙并不擅长制定计划之类的东西,如果由他去率兵打仗,也许会死得很惨,尤其最近一段时间传回来的战报,诺克萨斯那边好像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智将,如果塔里克那个智将对上,这家伙绝对会输得一败涂地。 “乐斯塔拉的任务是解决黑暗生物伊芙琳,卢锡安的麻烦只不过是顺带的而已,但这个任务的功劳却差点就被菲奥娜抢走,而为了避免功劳被抢,乐斯塔拉那个女人肯定会想方设法地让伊芙琳找机会逃走。但当时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而这也是他们刻意营造出来的局面,所以乐斯塔拉的选择只有在紧要关头出手救走伊芙琳这一个而已,除非她打算放弃这个任务的功劳。但关于这个任务,已经经营了这么久的声势,功劳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任谁也不会轻易放弃,哪怕这个选择很冒险。至于为什么又做出发现的样子,身为一个贵族,而且还是光照者的统领,可她却出手帮着黑暗生物逃走,这已经足够给乐斯塔拉定罪的了,何况菲奥娜和卢锡安还差点就把伊芙琳解决掉。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对乐斯塔拉那家伙来说,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这个任务的功劳拱手让人。所以,现在的局面已经彻底扭转了,真正站在主动地位的,是我们,而不是她!” “主动?” 塔里克愣了下,显然还不太明白。 奎因的一整段长篇大论彻底把他搞糊涂了。 周围人都是一副看见白痴的表情,也没人再打算跟他继续解释,各自在旁边坐着自己的事。 闭目养神,把弄物件,也或小声闲聊,就像奎因之前说的,现在占据着主动地位的是他们,而不是乐斯塔拉女士,正迫切需要进行交易谈判的也不是他们,还是乐斯塔拉女士。一个晚上,一场激斗,彻底扭转的局面,真正决断一切的智慧。 苏木就只是靠在沙发上休息,他的手臂上绑着厚重的纱布,昨天晚上的那根尖刺险些就带走他的性命。虽然最终被黑刀墨渊救了,可苏木的胳膊上仍旧留下了一道深可露骨的伤口。 但这并不影响什么,作为智将,苏木并不需要亲自上阵。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 时间悄悄溜走,日头偏西,房间里的众人都渐渐有些沉不住气,尤其塔里克,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乐斯塔拉女士已经处在最被动的局面。困惑,猜疑,这家伙已经变得相当狂躁。 包括卢锡安,拉克珊娜,还有奎因,尽管原因各种各样,但他们都不喜欢这种脱离了掌握的感觉。 只有苏木和菲奥娜能够沉住气。 乐斯塔拉女士的耐心超乎想象,但现在比的就是耐心,谁先上门开口,谁就会丧失主动权。 一分,一秒,悄然而过。 华灯初上。 “不着急,苏木之前的战绩就摆在眼前,而且昨天晚上的情况也很清楚。伊芙琳确实很强,但她毕竟强的有限,终归不是我的对手,所以真正应该着急的是乐斯塔拉女士才对。” 菲奥娜看了眼窗外的夜景,冲着再也无法平静下来的几人开口。 “这种情况并不算出乎意料,能够坐到光照者统领的位置上,就已经足够证明她不是一个没脑子的女人。相反,无论城府也或心机,谋略,乐斯塔拉女士都在我们之上,而且她肯定已经猜到了苏木的全部计划。所以,现在的局面究竟如何,她很清楚,谁先坐不住谁就输了,先开口的那个就是败者。然而,乐斯塔拉女士手里掌握的资源和能量,也促使我们不能跟她硬拼。” “但咱们的时间非常有限!” 塔里克不太清楚状况,但这些话他听明白了,而且越发地急躁起来。 “我只给苏木请了三天假,就三天,而且还是以外出执行任务为由。就像之前说的,乐斯塔拉女士出手帮着伊芙琳逃走,这已经足够给她定罪,但上报虚假任务的事一旦被揭露出来,我和苏木也会承受很大的代价!她并不是没有咱们的把柄!” 闻言,奎因几人默然对视,同样见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而菲奥娜只是耸了下肩膀。 “所以我才说,谁先开口谁就输了。在互相掌握着对方把柄的情况下,率先开口的那个人肯定会落入下风,更会在之后的交易谈判中丢掉最基本的优势。而这也是咱们必须等下去的理由,因为互相掌握着对方的把柄,所以任何逼迫都会变成威胁,甚至是关系彻底破裂的导火索。” “可这样下去的话...” 拉克珊娜有些担忧地看向还在闭目养神的苏木。 “苏木先生只有三天的假期,一旦这三天假期结束,他就必须回去军队继续训练,奎因和塔里克也没什么太好的理由离开军队,而且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如果乐斯塔拉女士选择那个时候动手抓捕伊芙琳...”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到时候,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扭转的余地,时间太过仓促。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包括菲奥娜,没有谁知道该怎么办。 “她抓不到伊芙琳。” 苏木忽然开口。 他已经睡了整整一天,确实睡着了,毕竟无所事事,直到现在才终于醒了过来,而且很自在地伸了个懒腰,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担心。 “光照者并不是完全听从乐斯塔拉女士的吩咐,这点毋庸置疑,任何一个组织都不是完美无缺的,至少它的内部肯定会存在一些或多或少的矛盾,这就让乐斯塔拉女士表面上展现出的力量被砍掉了很大一部分。而且咱们昨天找到伊芙琳的时候,那周围并没有光照者出没。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们,只凭她和她手底下的那些人,根本找不到伊芙琳的去向,这个可怕的黑暗生物有着自己独特的隐藏手段,而这种隐藏手段也只有专业的亡灵猎人才能发现其中遗漏的痕迹。” 说着,苏木转头看向卢锡安。 “能找到伊芙琳吗?” “当然。” 卢锡安面无表情地点头,除此之外就不再多说任何废话。 塔里克几人的面色相当古怪,只有菲奥娜仍旧保持着平静。 “去找吧,所有人都去,如果找到了,就地斩杀,我已经懒得再玩这种勾心斗角的游戏,而且我也确实不想继续等下去了。” 苏木站起身来,随意地扭着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把伊芙琳解决掉,然后用最简单的方式帮盖伦发泄他的情绪,这同样可以达到咱们的目的不是吗?这个游戏我已经腻了,而且还那么危险,要知道我昨天晚上可是差点就没命了。” 看着塔里克几人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苏木嘿的笑了一声。 他耸起肩膀,尽管这些话说来有些突兀,但他的样子确实有些不想继续下去了。 “解决伊芙琳,再陪盖伦打一架,很简单就能解决的问题,干嘛要这么复杂?” 苏木啧啧轻叹,微微摇头,转身便去开门,已经打算离开了。 “趁着难得的休息,倒不如出去随便逛逛,雄都这么大,我还真没去过几个地方,可惜了...” 塔里克几人面面相觑,疑惑不解,包括菲奥娜和卢锡安,谁都不能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现在苏木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这场危险的游戏到此为止,要强行画上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抢夺乐斯塔拉女士的功劳,与乐斯塔拉女士正面为敌,所以这个句号绝对不会圆满。 当塔里克和奎因这两个按捺不住的家伙脸上终于布满怒火的时候,苏木已经打开了房门,笑盈盈地看着站在门口正抬手准备敲门的身影。 “好久不见,还有,抱歉让你久等了。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乐斯塔拉女士庄园里的女仆小姐,这个称呼怎么样?” 第84章 勾心斗角的谈判 乐斯塔拉女士的庄园一如既往的气派,哪怕已经来过许多次,苏木,也或塔里克,菲奥娜,奎因,谁都会忍不住感慨一声。当然,向来不苟言笑的卢锡安例外,他对眼前这座堪称豪华到极致的庄园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最多不过刚刚见到时出现了一瞬间的波澜,仅此而已。 “苏木先生,还有几位贵客,请上车吧,乐斯塔拉女士已经等候很久了。” 已经见过两次的女仆小姐一如既往的平静,而面前的马车也是曾经做过的那辆马车。 比起其他地方,这座庄园的秋意更浓一些。 四处凋零的草木弥散着枯黄的浪漫,萧瑟也变得更有了几分别致的韵味,比起劳伦特庄园也或不堪入目的军队校场,无论是谁都会喜欢这座庄园的别致与优雅。 卢锡安这个特殊的家伙除外。 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猎杀亡灵与黑暗生物之外的喜好,更不会欣赏这些所谓的景色。 “你之前说的那些...” 塔里克满脸复杂的看向苏木,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开口。 “你早就知道那位女仆小姐在房间外面偷听?那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这家伙的语气,有些不太确定。 苏木只是回了一记白眼,毕竟这件事已经再明显不过。 “在耐心的比拼中,乐斯塔拉女士毕竟处在被动的局面,她当然没办法做到波澜不惊,尤其在得知了很多消息的情况下。三天时限,卢锡安的帮助,还有我之前在劳伦特家族搞出的动静,以及昨天夜里对伊芙琳的袭杀,乐斯塔拉女士已经丢掉了所有先机,所以她根本没可能赢过我。” 这些问题真的很白痴,而且苏木原本也不打算解释的,毕竟马车的车厢并不隔音,在这里说了什么,坐在前面的那位女仆小姐都能听得很清楚,所以她很快就会告诉乐斯塔拉女士。 但简单的思考之后,苏木还是选择了具体的解释,因为这可以起到示威的作用,也可以让乐斯塔拉女士了解到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能力。 “而且作为一名真正的掌权者,常年高高在上的地位很容易就会培养出多疑的性格,何况在这之前发生了很多不如意的事,包括我所做的那些,还有光照者内部的问题,所以乐斯塔拉女士一定会暗中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三天时间,这是对我而言最大的限制,比起上报虚假任务请假的事要更麻烦,所以在乐斯塔拉女士的想法来说,我必须要在三天内完成所有计划,其中包括对伊芙琳的抓捕。今天已经是第二天,如果想要在这三天内解决伊芙琳的事,明早之前,我就必须付出行动,所以她不得不派人来监视我,甚至监听我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并且这个负责监视监听我一切行动的人有着一定的决定权,可以根据情况来判断应该怎么做。” 苏木忽然耸了下肩膀。 “我原本还以为会是某个光照者,但现在看来,这位女仆小姐的地位似乎并不简单。” “我还是不太明白。” 塔里克仍旧摇头,他的脑袋确实不太灵光。 “虽然那些光照者没办法找到伊芙琳,但如果乐斯塔拉女士真的想把这个任务的功劳抢回去的话,那她完全可以派出足够强大的光照者跟在咱们后面,然后在找到伊芙琳的时候抢先一步动手,或者在最后关头出手把伊芙琳解决掉,这都可以把功劳算在她身上才对,她为什么不选择这样的方式?” “你以为现在的伊芙琳还跟之前一样吗?” 苏木像是看着白痴一样的看着塔里克。 包括奎因,卢锡安,甚至菲奥娜的眼神都带着些古怪。 “你看看菲奥娜和卢锡安现在的样子,他们身上已经缠满了绷带和纱布,就算这样,菲奥娜也差点就把伊芙琳的脑袋砍掉!他们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难道差点被砍掉脑袋的伊芙琳就一点事都没有吗?好好动动你的脑子,伊芙琳现在的伤势肯定非常严重!你,奎因,菲奥娜,再加上卢锡安,勉强算我一个,如果真的下定决心要杀了伊芙琳,难道她还有挣扎的余地?” 说完,苏木无奈摇了摇头,再不打算开口。 这种谁都能想明白的东西,偏偏塔里克就不行,苏木甚至在怀疑昨天的时候自己怎么就被这种蠢货坑了进去,答应这些麻烦事。 如果真的传出去,苏木可以肯定自己一定会被取笑的。 尤其奎因,她绝对笑得最大声! “好像是这样...” 塔里克还在认真的揣摩着整个情况。 但苏木已经不打算继续跟他解释下去了,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已经做了,之后又会发展成什么情况,苏木心里也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来到庄园城堡,会客厅里并没有见到乐斯塔拉女士的身影。 这些也在苏木的意料之中。 大概那位女仆小姐正在跟乐斯塔拉女士阐述之前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精致的糕点,珍贵的红茶,苏木很坦然地大吃大喝着,比起其他人都要更加从容,直到乐斯塔拉女士终于现身,在对面落座,苏木也仍旧没有一丝紧张的情绪,甚至笑着邀请菲奥娜几人一起享用这些美味。 但乐斯塔拉女士的脸色很难看,她死死地盯着苏木,尽管在努力地掩饰着,可那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分明是想把眼前这个毫无礼节的家伙彻底撕碎。 “你赢了。” 许久,乐斯塔拉女士才终于叹了口气,率先开口。 她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一片灰暗。 “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只要不算非常过分,我都会尽可能地答应下来。” “我从来都没有过分过,亲爱的乐斯塔拉女士,您应该知道的,我只是为了掌握主动而已,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苏木扭头看向乐斯塔拉女士,脸上带着足够坦诚的微笑。 “而我的要求您也知道。” “为了盖伦?” 乐斯塔拉女士的目光忽然转向一旁始终沉默不言的拉克珊娜,相当复杂。 拉克珊娜本就是光照者中的一员,而且还是她手下的得力干将,这点无论是谁都不能否认。隐藏在扭曲的光芒下的拉克珊娜小姐,比起任何侦察兵都更加地擅长获取信息,没有谁能在这方面比得上她,她是一位值得珍惜的好部下。 而拉克珊娜和盖伦之间可能发生的矛盾,乐斯塔拉女士也肯定早就猜到了,这一天始终无法避免,不过早或晚而已。 但很不凑巧的,这个矛盾爆发的时间正好敢在乐斯塔拉女士心情不好的时候,毕竟伊芙琳是个很大的麻烦,而光照者内部的矛盾也让她没办法更好的掌控这个庞大的力量,甚至怎么解决伊芙琳都变成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那可不是随便几个光照者联手就能对付的家伙。 至于光照者内部的矛盾究竟怎么回事,苏木不打算探究,他能猜出这是最近才发生的问题,可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需要做到原本答应塔里克的那些就足够了。 “当然,否则我还能为了什么呢?亲爱的乐斯塔拉女士。” 苏木带着足够诚意的微笑。 “我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里,光照者的内部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问题,所以您现在没办法动用整个光照者的力量对伊芙琳施行抓捕。当然,我现在能够坐在这里,很大程度上是利用了这件事,因为这些不太好的问题对您而言应该不在意料之中,所以原本把握十足的行动彻底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说着,苏木向前探了下身子,笑容满面,却像只狡猾的狐狸一样,让人不敢大意。 “塔里克,奎因,菲奥娜,卢锡安,甚至拉克珊娜,他们都有很强的实力,如果您觉得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找些人过来,人造生命加里奥,约得尔人波比,甚至来自皮城的凯特琳小姐,他们都可以来帮忙,而这不也正是您现在所需要的吗?” “我确实需要。” 乐斯塔拉女士死死盯着苏木,尽管眼神不再如之前一般凶恶,却仍旧带着淡淡的寒光。 她没有否认自己所面临的情况。 “我好像看到了你的狐狸尾巴!” 乐斯塔拉女士冷笑起来。 但苏木只是耸了下肩膀,并没有在意乐斯塔拉女士这样的讽刺。 “光照者的内部出现了不可预料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似乎正在愈演愈烈,否则您也不会这么着急地派人去监视我。” 闻言,乐斯塔拉女士的脸色猛地一沉。 她刚刚意识到自己似乎又中了另一个圈套,苏木应该是现在,也或更傲一些的时候才知道光照者内部的矛盾很严重。 “赌徒!” 乐斯塔拉女士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可苏木却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并不是赌徒,只是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那位女仆小姐没有去监视我的话,我也可以用其他行动来达成我的目的。比如,堂而皇之地追踪伊芙琳的去向,而且还要从您这座庄园的门口经过...”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乐斯塔拉女士的胸脯深深起伏,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尽管她作为贵族的涵养已经非常完美,不会太过表现自己的情绪如何,但那双闪烁着冰冷寒光的眼眸,仍旧显得狰狞可怕。 “好吧,那就不说这些。” 苏木撇了下嘴巴,却很快又笑了起来。 “您需要足够的力量来解决伊芙琳这个麻烦,而我可以帮您提供您所需要的力量,条件依然不变。作为一场公平公正的交易,您得到了自己需要的力量,而且很快就可以解决伊芙琳这个麻烦,再之后就全心全意地着手光照者内部矛盾的问题,而我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让盖伦能够放肆宣泄的机会,公平,公正!” 说着,苏木架起腿来,眸光明亮。 “交易,就应该双赢,不是吗?” 循循善诱,就像乐斯塔拉女士之前说的,苏木一直在摇晃着他的狐狸尾巴,而且他的样子也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狡猾狐狸! 塔里克,奎因,菲奥娜,包括拉克珊娜,脸上都是不敢相信的模样,毕竟能够在交易谈判中稳压乐斯塔拉女士的情况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哪怕卢锡安的眼神也略显古怪。 乐斯塔拉女士脸色复杂地盯着苏木,眼神也在不断的晃动着,偶尔狰狞,偶尔痛苦,偶尔杀机毕露,偶尔黯然无光,似乎现在的她依然不能咽下这口处处败于下风的恶气。 良久的沉默,压抑的氛围,就连卢锡安也悄悄皱起眉头,有些莫名的紧张。 大概只有苏木是最轻松的一个。 “呼...” 许久,乐斯塔拉女士终于收回目光,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无奈而又不甘地吐出一口气来,仰面靠在沙发的椅背上。 “好吧,你赢了...” 第85章 感知魔法的力量 一场秋雨一场寒,古人们总结出来的智慧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很适用。 从乐斯塔拉女士的庄园出来时,淅淅沥沥的小雨洋洋洒洒地染湿了地面,阵阵秋风吹拂,冷意来得如此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苏木禁不住激灵灵的一个寒颤。 他们的衣物都很单薄,尤其苏木,就穿着那件破旧的素白单衣,自然有些扛不住这冷清清的凉意。 突如其来的秋雨确实让人猝不及防。 “明明之前的天气还算不错的。” 苏木抽了抽鼻子,把肩膀也缩了起来。 比起从小就开始接触各种训练的其他人而言,苏木的身板算是最弱的一个,秋风夹着秋雨,寒意透入骨髓,这对苏木来说算是相当的折磨,毕竟他并没有很强的体魄。 在来到符文大陆之前的那个世界里,古人们总会提到血气一说,经常强身健体的人就会血气旺盛,不惧严寒,哪怕隆冬腊月也只身着单衣即可。但这些毕竟是传说,虽然有些道理,就像苏木曾经见过的,有些人确实不太怕冷,可隆冬腊月里只着单衣的说法却未免有些尺水丈波。 可现在见着菲奥娜,塔里克,奎因,还有卢锡安他们无动于衷的模样,苏木才终于确定那些话却非夸夸其谈。转头看去,就连走在最后面的拉克珊娜和乐斯塔拉女士都不过微微皱眉而已,像他一样忍不住缩起脖子的根本没有。 转过头来时,苏木又打了个喷嚏。 “回去军队后你应该加强下平时的训练。” 菲奥娜看他一眼,微微皱眉,三两下就把自己身上的软铠脱了下来,又丢了过去。 “先穿着,如果还不行就让华洛去找米歇尔带件衣服回来,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不了,我没事。” 苏木端着菲奥娜的软铠有些无所适从,嗫嚅了许久才慢慢递回去,脸色泛红。 “尽快出发吧,我真的没事,就刚出来有点不习惯而已,而且我平常训练的时候也从来都没偷懒过,这点小事不用这么紧张,还是你自己穿着就好了。” 他挠着头发傻笑一声,丝毫看不出之前谈判时的自信与镇定。 前后比较,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奎因在旁边看得暗中咧嘴不屑,又见着菲奥娜犹豫不决的样子,这才上前打断了两人来回的推脱。那身软铠终究还是穿在菲奥娜身上,毕竟她身上还带着伤口,又下着雨,沾了水难免会发炎,软铠穿在她身上多多少少还是可以起到一些作用的。 一路而去,卢锡安始终走在前面。他似乎有着常人不能相比的可怕嗅觉,伊芙琳身上带有的邪恶气息总是逃不过这家伙的鼻子。 或者是其他什么感觉,苏木不懂这些,也没有丝毫头绪。 从乐斯塔拉女士的庄园离开,辗转几度,卢锡安最终是在一条破落的小巷附近停下了脚步。 “伊芙琳就在里面。” 这家伙眯着眼睛,杀机凛然。 “我能闻到一股很臭的血腥味,就是伊芙琳那家伙身上的血,还有黑暗生物独有的寒意。她就在里面,但我不确定究竟是哪个门,伊芙琳能把自己藏进暗影,哪怕就在眼前,一般人也没办法看到她。” 闻言,苏木几人皱着眉头看向这条小巷。 附近的住户都是最底层的平民,就像在任何一个世界,任何一个国都的任何一个城市,都会有繁华与破落共存。而这里,就是整个德玛西亚雄都最破落的地方,住在这里的平民只能说是挣扎于求生的边缘,每天为了一日三餐辛苦奔劳,或许还没办法满足一日三餐。 苏木抽了抽鼻子,他很不喜欢这个地方,感觉就像回到了过去。 但同样的,他心里也有些难言的复杂。 “你去。” 乐斯塔拉女士看了拉克珊娜一眼。 “如果有了发现就尽快回来,不要打草惊蛇,这种任务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我希望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 “...好。” 拉克珊娜的眼神有些躲闪,但她还是接受了这个任务,相比于其他人,能够掌控光芒的魔法师比起任何人都更有优势,所以拉克珊娜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另一方面,乐斯塔拉女士毕竟是她的长官,任务就是任务,德玛西亚的任何国属势力都传承着最根本的一条规定,那就是无条件执行长官的命令。 魔法的气息悄然流转,拉克珊娜只是深吸一口凉气,身形就那么悄然消失在几人眼前。 这种手段在苏木看来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尽管他早就已经猜到过这些,但真正见到还是第一次。 “跟莱瑞拉的那两本书里提到的效果很相似...” 苏木皱了下眉头,眼神稍显古怪,直到不远处的某户人家门前的水洼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个脚印,苏木才终于收回目光,又悄悄挪了两步,来到菲奥娜旁边。 “很奇怪,现在就跟之前她去我房间里查看情况的时候一模一样,这和我在那两本书上看过的完全不同,我能感受到拉克珊娜身上带有的魔法气息,甚至可以察觉到她现在具体的位置和动作。而且,到了这附近我才发现,伊芙琳身上的魔法气息我也可以...” “闭嘴!” 苏木的声音很小,菲奥娜的声音同样很小。 但她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甚至可以说是惶恐,而且恶狠狠地瞪了苏木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乐斯塔拉女士。在见到乐斯塔拉女士并没有发现苏木的小动作时,菲奥娜才终于松了口气,可她的表情却仍旧非常严肃。 “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再说这件事,包括奎因,否则一旦被人察觉到你可以感知魔法,后果就会变得非常严重!” “我...” 菲奥娜的表情相当可怕,甚至让苏木有些恐惧。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样子有些过分,菲奥娜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但她的眼神却仍旧满带着警告的意味。 “你对这些事不太了解,但我曾经听父亲说起过,就在十五年前,德玛西亚境内曾经出现过一个和你一样拥有着感知魔法能力的人,他叫塞拉斯,现在就被关在监狱里,被判处为终身监禁,谁都没办法救他。当然,这还是因为十五年前的塞拉斯没有成年,而现在的你一旦被发现,要么成为搜魔人手里的工具,要么就被判处死刑!” 菲奥娜始终盯着乐斯塔拉女士,包括身边的塔里克和奎因,她不敢在这种事上相信任何人。 而苏木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上一次提起时,他们还在劳伦特家族的庄园里,而那时的菲奥娜只有震惊而已,却也相当严肃地告诫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但具体的理由也或可能的后果,菲奥娜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所以在那之后,苏木也就忘了这点事。 直到现在。 “你们在说什么?” 塔里克忽然扭过头来,满脸狐疑地看向苏木和菲奥娜。 这把他们两个都吓到了,菲奥娜的脸色甚至变得有些发白。 “你的脸色很不好,菲奥娜小姐。” 塔里克抬脚走了过来,很认真地看着菲奥娜。 冰冷的秋雨淅淅沥沥,菲奥娜脸色苍白之余,冷汗混杂着雨水,任谁也没办法辨别出来,只是让她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虚弱感。 “感冒了吗?或者发烧了?也是,毕竟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这身软铠也不太能帮到你。如果你需要的话就尽快回去休息吧,只是对付一个黑暗生物而已,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把她解决!” 塔里克的脸上带着很自信的笑容。 苏木忽然有些庆幸这家伙的脑袋并没有那么灵光。 奎因和乐斯塔拉女士也都看了过来。 “确实有些不太舒服,但这并不能影响什么,而且我从小都不是一个娇贵的大小姐,你应该很清楚这点。” 菲奥娜回过神来,庆幸的同时也很快就掩饰下去。 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高傲。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当然,在解决了伊芙琳之后,或者咱们可以比比究竟谁能砍下伊芙琳的脑袋。” “这个提议不错,但咱们应该再加点难度,比如,活捉!” 塔里克哈的一声大笑起来。 奎因沉着脸瞪他一眼,乐斯塔拉女士的眼神也变得很不友好。似乎是察觉到两人的情绪不太对劲,塔里克笑了两声就收敛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应该小声一点。但犯错就是犯错,他只得缩着肩膀点头道歉,脸上满是尴尬。 伊芙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塔里克的笑声,她还没有任何动静。 而乐斯塔拉女士也懒得跟塔里克这家伙计较,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菲奥娜。 这个女人并没有塔里克那么好对付。 菲奥娜和苏木都有些紧张。 但乐斯塔拉女士的目光很快就挪开,看向了苏木。 “在行动之前,我想最后再确认一遍,你确定不需要我来提供光照者的帮助?” “不需要。” 听到只是这件事,苏木的心里也悄然放松下来,脸上重新挂满了自信与镇定。 “交易的内容已经非常明确,我们帮您解决伊芙琳这个麻烦,抓捕也或当场击杀都可以,而您只需要在旁边看着,并在之后配合着演一场戏就可以了。至于您刚才的问题,人多未必就是件好事,滥竽充数和浑水摸鱼这两个词可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苏木嘿的笑了一声,眸光锐利,眼神明亮。 “充分发挥少数强者的力量,干脆利落,这绝对要比囫囵混乱强得多!” 说着,苏木忽然转头看向乐斯塔拉女士身旁不远处。 积水四溅,脚步落定,拉克珊娜的身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凭空出现。 “找到了。” 第86章 地下赌场 “找到了。” 拉克珊娜的目光扫过苏木,并没有生出任何怀疑的想法,继而落在卢锡安和菲奥娜身上,毕竟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主力。 “右边第四个房门,但里面并不是普通公民的家庭,而是一座地下赌场。” “赌场?!” 乐斯塔拉女士的眼神立刻变得凌厉无比。 似乎有些过激的反应让苏木几人有些惊讶,他们不太明白为什么乐斯塔拉女士会对这样一座地下赌场做出这样的反应。在整个德玛西亚雄都而言,赌场并不稀有,就像苏木所知道的,崔斯特就喜欢混迹在赌场这种地方,如果没有足够的赌场让他用以消遣,这家伙绝对不会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但苏木刚来到德玛西亚雄都的时候,崔斯特那个混蛋却消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任谁也不会相信他可以忍住三个月不去赌场。 “在光照者搜集到的情报里,并没有这家赌场的存在,所以按道理来说,这家赌场应该算是违法营业。而且我刚才已经进去看过了,里面的人大多是附近的平民,赌注也并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说很小,想来应该是附近好赌的人自发组建起来的不正规赌场。” 拉克珊娜开口解释着,但她的目光却忽然转向乐斯塔拉女士。 “里面的情况...很混乱,比起城东的那家酒吧更乱。” “等之后有时间,我会让人来解决这家赌场的。” 乐斯塔拉女士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样子,相反,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大概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两次。 赌场很难能够躲得了大额消费,而德玛西亚雄都里那些个正规营业的赌场更是专属于贵族也或有钱人的娱乐场所,无论什么玩法,无论怎样的对手,赌注永远都是天价。一枚金币,足够普通平民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开销,可在那些个正规赌场里,却至少也是十枚金币打底。 苏木不知道这家赌场里是个什么模样,但以平民为基础的赌场,赌注应该不会超过十枚银币。 这就是差距。 但也正是这样的原因,所以才会出现类似的不正规赌场来满足那些好赌的平民。 “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苏木暗中咧嘴,他从来没接触过赌博,也不太明白。 但塔里克却忽然嘿的一声笑了起来,包括菲奥娜和奎因,看向苏木的眼神都有些古怪,但更多的却是意外。 “这个赌啊,虽然不是什么好的习惯,但...” “闭嘴!” 塔里克还没说完,菲奥娜的蓝钢长剑就已经噌楞出鞘,凭空卷起一抹森然的寒光。 落定时,已经架在塔里克的脖颈上。 菲奥娜的眼神有些过分的锐利。 “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 塔里克吞了口唾沫,然后很果断地点头,眼神看起来相当坚定。 他就算再怎么傻也已经明白菲奥娜究竟是什么意思,尤其在蓝钢长剑终于离开自己的脖颈之后,塔里克看向菲奥娜和苏木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些暧昧的深意。 “我记得你应该和崔斯特认识才对,怎么,他没教你玩牌?” 奎因来到苏木身边,脸上满带着些狐疑的诡笑。 其他几人已经动身去抓捕伊芙琳,只有奎因和拉克珊娜还留在原地陪着苏木。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商量过了,无论如何都得有人保护苏木才行,这是菲奥娜最为坚持的一件事,她不希望再发生像昨天晚上一样的情况。 昨天的变故,是黑刀墨渊救了苏木,这件事谁都不知道,除了菲奥娜,即便不说她也猜得出来。但回去旅店之后,苏木很快就把墨渊藏了起来,并没有带在身边。而救了苏木一次或许是巧合,也或是其他的某些可能,但菲奥娜并不打算把希望放在墨渊身上,相较而言,奎因和拉克珊娜跟在身边,或者其他任何人都行,哪怕是乐斯塔拉女士,都更能让她放心。 所以现在还留在原地的不只是苏木一个。 “崔斯特?那个臭名昭彰的赌徒,他好像还是一个骗子!” 拉克珊娜也听说过崔斯特的恶名,脸色当即变得古怪起来。 “你和崔斯特...” “仅限于认识而已。” 苏木耸了下肩膀,他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而且我确实不会玩牌,更没接触过赌博,难道你们以为老彼得会允许崔斯特教我?那根本不可能!” “也是。” 奎因耸了下肩膀,她注意到苏木始终盯着菲奥娜几人消失的方向,就没在多问。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奎因和拉克珊娜也渐渐紧张起来,她们的任务就是保护苏木不会出现意外,所以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哪怕现在的伊芙琳已经是只拔了牙的老虎,但她还有一双可怕的利爪能够撕碎自己的猎物。 赌场里,一片乌烟瘴气。 拉克珊娜之前对这里的形容似乎有些太过温柔了些,类似这种的平民赌场,里面的环境只能说是不堪入目。 贵族一旦放肆起来,定然是招人厌恶,毕竟高高在上的地位与绝对不平等的权利让他们可以变得相当恐怖,尤其在面对触犯了贵族的平民时,他们甚至可以随意决定那些平民的命运。而在类似的场所中,大部分贵族至少还保持着基本的涵养礼数,但眼前所见,却让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的菲奥娜和塔里克彻底开了眼界。 昏暗的灯光下,烟雾缭绕间,呛鼻的劣质雪茄明暗闪烁,汗水的味道,潮湿的味道,食物腐烂的味道,以及某些莫名的味道尽都混杂在一起,甚至其中隐藏着鲜血的腥气,简直让人恶心作呕。 宽阔的地下空间里,桌椅板凳破破烂烂,角落的地方满布青苔,那些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林林总总不下百人。他们或是赤着肩膀吆五喝六,或是在金钱驱使下做着的不堪勾当,坑蒙拐骗之类。酒精与雪茄迷醉着人心,视觉感官刺激着情绪,污言秽语充斥在耳边。初次见到这些的菲奥娜和塔里克几乎忍不住暴怒出手,恨不得将这些人杀个干干净净! 人性丑恶,暴露无遗! 平静怡然的生活下,总会隐藏着黑暗的一面。 “这些东西上不得台面,不好由军队出面镇压,所以大部分都是由光照者来解决的。” 乐斯塔拉女士的表情很平静,她对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了一样。 “这个地方不会彻底消失,而会纳入光照者的管理,毕竟每个人都需要宣泄情绪的地方,贵族,也或平民,都需要,它必不可少,也不可能彻底铲除。我们能做到的,就只有尽可能让它变得正规起来,否则完全查封,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乐斯塔拉女士镇定后退,她只是跟着来看一下这家赌场里的情况,同时也预料到了菲奥娜和塔里克见到这幅场景后的反应,以免他们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目的已经达到,他们两人也已经冷静下来,乐斯塔拉女士还是其他事要做。 苏木所处的地位有限,所以注定了他的眼界有限。 赌场里的这些人再怎么不堪,那也是德玛西亚的公民,乐斯塔拉女士有义务保证这些人的安全。之后的抓捕行动并没有非常安全,尤其对这些人来说,黑暗生物伊芙琳,还有不计后果的卢锡安,他们两个一旦出手,肯定会危及旁人,而乐斯塔拉女士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疏导这些人赶快离开,还有周围的居民们。 赌场大门外,负责守卫的一对中年夫妇正小心翼翼地抱着脑袋蹲在房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地偷看着退出来的乐斯塔拉女士。 “赌场暂停营业,你们知道应该怎么做。” 乐斯塔拉女士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眸光森寒。 这对中年夫妇只得满脸苦涩地点头,当然更多的是恐惧,犹豫了片刻后,终究还是痛苦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躲过乐斯塔拉女士身边,进去赌场里面把所有赌客都驱逐离开。 而赌场里的菲奥娜三人也已经发现了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伊芙琳,杀气腾腾。 她正坐在一个肥胖男人的身上,锋利如刀的双手十指缓慢地撕裂着他的胸膛,将一块又一块内脏生生掏出,场面恐怖而又令人作呕。造就了这一切的伊芙琳脸上满带着愉悦的表情,但那个男人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只是僵硬地躺在那里,没有丝毫反应,已经气息奄奄,分明是活不成了。 黑暗生物的能力似乎有些古怪,周围人也都是瞧不见的样子。 刚刚进入赌场的中年夫妇瞧见菲奥娜几人难看的脸色,双腿一颤,差点跪在地上,他们可承受不住这种凛冽的杀气。但无论是菲奥娜也或塔里克,卢锡安,谁都没有理会过这两个家伙,径直奔着似乎还没发现他们的伊芙琳而去。 蓝钢长剑出鞘,遗物双枪上膛,塔里克也捏紧了拳头,杀机腾腾。 这片地下空间略显有些拥挤,但任何挡在面前的垃圾都会被他们无情地推开。冰冷的剑刃,黑黢黢的枪口,以及塔里克魁梧的身材,当那些个赌客终于发现这家赌场出了变故的时候,一阵吵闹的喧哗再也无法避免。 关于赌徒,疯狂这样的形容词可并非空穴来风。 但卢锡安却从来都不懂什么叫手下留情,枪声接连响起,他的脚下很快就出现了几具不太完整的尸体。 混乱,甚至于暴动,在短暂的寂静后骤然而至,所有人都没命一样地逃了出去。 很快,这片拥挤的空间就变得空了下来,只有那么了了的几道身影遥遥对峙,还要一些趴在地上的身影,毫无声息。 不止卢锡安的脚下,伊芙琳脚下的尸体,更多! 第87章 假身?真身?致命的变故 各种味道混杂的地下空间里,血腥味开始变得浓烈起来。 卢锡安脚下的尸体仍旧带着滚烫的温度,嫣红的鲜血悄然流淌。遗物双枪的威力不容置疑,七零八碎的模样看起来恶心而又可怕。但这些东西跟伊芙琳身边的场景比起来,却也不过小巫见大巫罢了,那些个被掏空了内脏的尸体零散地丢在那里,分不清究竟什么是什么,唯有一个个完整的脑袋死不瞑目,瞪着眼睛的模样无比狰狞,带着分明的怨毒与懊悔。 一块破烂的床板上,伊芙琳还坐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她将锋利如刀的手指缓缓从血肉中抽出,带起大蓬的鲜血,而那个男人也仿佛将将发现这些,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伊芙琳。也许他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之所以会丢掉性命,根本原因终究在他自己身上——人性丑陋的一面,毫无止境的贪婪。 “废物!” 伊芙琳甩了甩手上的血迹,脸上满是嫌弃。 一声声呜咽从那个男人的喉咙里传出,他已经清醒过来了,而且意识到了真正的痛苦。但很快,他就再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脑袋一歪便没了丝毫生息。尽管如此,这个男人仍旧睁着眼睛,就像他身边的那些家伙一样,至死不能瞑目。 鲜血,碎肉,内脏,伊芙琳就坐在那一片狼藉的破烂床板上,修长的双腿搭在一起,完美地诠释了所谓恶魔的可怕! “你们比我想象中来得要更晚一些。” 这个恶魔并没有紧张的样子,反而将沾满了鲜血的手指送进嘴里贪婪地舔舐着,享受着血液的腥气。 塔里克看得脸色发白,几乎就要吐了出来。 包括菲奥娜也没办法完全无视这种可怕的场景,尽管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死人,甚至亲手杀过不少人,但那根本不是同一种感觉。眼前所见到的这些,更多的是让人感到恶心。 但恶魔不都喜欢这样吗? 卢锡安眯着眼睛,冰冷的杀机丝毫不加以掩饰,他将遗物双枪重新上膛,咔嚓声让菲奥娜和塔里克稍微恢复了些许,至少不会再去注意那些碎尸烂肉。 “束手就擒吧,伊芙琳,你给自己选了一个牢笼。” 他抬脚走去,一双眼眸比起鹰隼还要锐利。 “我不会再让你像上次一样逃走,这地方,你也没法逃走。” “你?笑话!” 伊芙琳挑起细眉,脸上的妩媚顿时变成了耻笑。 “我可不记得有哪次输给你了,包括昨天。我承认我败了,甚至模样难看,为了活命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可我是败给了你身后的那个女人,而不是你。” 她一跃从床板上挑了下来,高跟鞋踩在鲜血和烂肉之间。 恶魔和地狱的绝配! “卢锡安,在我看来,你只是个废物,仅此而已!” 伊芙琳的笑意更浓,满带着嘲讽与不屑。 而下一秒,遗物双枪已经开始喷吐猛烈的火光! 卢锡安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无数的圣光从枪口激射而去,铺天盖地的狂轰滥炸,整个地下空间都回荡着那震耳的枪声。烟尘,木屑,那些个桌椅板凳瞬间就被轰成粉碎,一道道明显的痕迹烙印在地面上,墙壁上,却再看去的时候,伊芙琳早已经不在原地。 “你太着急了。” 铛! 刺耳的铿锵声在卢锡安身后响起,菲奥娜的声音同时传来。 蓝钢长剑摇曳着冰冷的光泽,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而后映出菲奥娜冰冷锐利的眼眸。就在对面,伊芙琳身形停在半空,一双锐利的手爪正狠狠地扯动着蓝钢长剑。 如果没有菲奥娜,大概现在的卢锡安已经被开膛破肚。 “别忘了之前的赌约,菲奥娜小姐!” 塔里克在一旁擦着嘴角,他刚才真的吐了,到现在才终于好受一些。 但菲奥娜并没有理他,只是手腕一抖就把僵持不下的伊芙琳震开,而后长剑一甩,身形贴地疾行,在伊芙琳将将落地的时候就已经来到近前,蓝钢长剑骤然掀起一片冰冷的寒光! 身后,卢锡安也终于回过神来,他咬牙切齿地转过枪口,再度射出猛烈的圣光! 塔里克在旁边狠狠地啐了一口,正要上前,却见到伊芙琳骤然抽身后退,一跃之间,双手十指犹如刀锋一般旋杀而来。 “来的好!” 这家伙嘿的大笑出声,一双沙包大的拳头猛然迎上。 盔甲手套与刀锋利爪碰撞,火花四溅,刺耳的声响着实让人牙酸。塔里克的力量大得出奇,伊芙琳当即色变,惨叫一声,整个人都被轰飞出去,落地也不免踉跄几步。再看时,她一双手爪已经变得扭曲,血迹惨然。 而塔里克的盔甲手套上也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痕迹。 “可怕的家伙...” 塔里克看着那些痕迹一阵唏嘘,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抬脚便再度冲了上去。 黑魔法的能量悄然流转,伊芙琳面目狰狞,手爪却诡异地恢复原样,只待塔里克冲近的瞬间,侧身躲过那可怕的拳头,旋腰矮身便抬手抓向他的后心。 蓝钢长剑骤然而至,却不待菲奥娜身形临近,塔里克已经弓腰躲过,而伊芙琳也不得已仰面退后。只矮身,这个恶魔挥舞着尖锐的双翼,再度斩向身躯魁梧的塔里克,似乎在她看来,这家伙才是威胁最大的一个。然而,从没有过配合的菲奥娜和塔里克似乎有着天然的默契,也或强者都能猜到对方的行动。 那魁梧的身形比起想象中更加灵活,蹲身扫腿,只旋身便攻向伊芙琳下盘,而菲奥娜的蓝钢长剑也席卷着冰冷的寒光,抹向伊芙琳的脖颈。 危机重重之下,伊芙琳口中发出一声嘶厉的呼啸,一双尖锐的恶魔之翼上下交错,同时挡下了菲奥娜的剑刃和塔里克的扫腿。铛啷脆响,闷声回荡,三道人影来回交错,偶尔迸溅火花四射,席卷风暴纵横,错落之间,杀机与凶险并存,却久久僵持不下。 伊芙琳的本事比想象中更强,无论菲奥娜也或塔里克都很意外。 而始终没办法插手的卢锡安只得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 他低估了伊芙琳,或者,就像伊芙琳之前说过的,他的本事根本不足为道,甚至没办法加入这种等级的战斗。 “该死...” 卢锡安狠狠地咬了下牙齿,眸中寒光凛冽,猛地抬起双枪,再不理会菲奥娜和塔里克的安危,骤然喷吐出猛烈的圣光! 滑步临近,卢锡安颀长的身形贴地而过,双枪抬起,一个人就是枪林弹雨! “你疯了?!” 塔里克骇然大叫,不得已只得后跃躲开。 包括菲奥娜和伊芙琳,谁也不敢无视这些要命的圣光,都是选择暂且罢手,躲开那些被圣光笼罩的范围。 胶着的状况终于分开,落地后,菲奥娜和塔里克的脸色并不好看,但伊芙琳却只是喘着粗气,满脸戏谑地看着卢锡安。 “废物!” 她甩了甩满带伤痕的手爪,又理了下同样满待伤痕的双翼,脸色比起之前更白了许多,而且身上也多出了一些细密的伤口,都是源自菲奥娜,但她却仍旧镇定自若。 菲奥娜的状态同样不是很好,毕竟昨天受伤的不止伊芙琳自己,还有她和卢锡安。剧烈的碰撞之后,菲奥娜额头上已经见汗,一些伤口更是再度开裂,嫣红的血迹渗出纱布,看起来有些狼狈。 相比之下,卢锡安却是状态最好的一个。 这很讽刺。 “伊芙琳,你真的该死!” 卢锡安的双眸欲要喷出怒火一般,他猛地抬起遗物双枪,黑黢黢的枪口直指伊芙琳。 “我会用圣光将你洗礼成灰烬!” “圣光?一些加持了神圣魔法的子弹而已,而且这个魔法还是来自那两把遗物圣枪。你太高看你自己了,还是说,凭你这种废物也敢小瞧我?子弹而已,我不认为你的子弹可以命中我,但我,却可以命中你。” 声音落下,伊芙琳的眸中忽然闪过一道黑紫色的荧光。 轰然而起的尖刺骤然穿透了卢锡安脚下的土地,将他到了嘴边的话一起压回去,弥漫的烟尘当即充斥了整个地下空间,一片混乱。但这一声之后,却另有一枚尖刺同样破土而出,将出口的位置彻底堵住。 菲奥娜和塔里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躲开了致命尖刺,一脸狼狈相的卢锡安勉强爬起身来,昏暗的灯光不断闪烁着,只有他注意到了了不远处第二根尖刺的所在。 随后,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忽然回荡起来,但它并不属于伊芙琳。 挥散了烟尘,塔里克脸上满是凝重。 “伊芙琳有帮手?” 他转头看向菲奥娜,却见到后者正僵在原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布满了震惊。 “菲奥娜?菲奥娜!” 塔里克大声地叫了两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直到他发现了菲奥娜额头上渐渐渗出的冷汗,才终于意识到什么。 弥漫的烟尘中,伊芙琳的身形仍旧婀娜多姿,但她的身边却另外多出了一道人影,宽大的裤子,古怪的服装,还有两只隆起的尖包的帽子和一对跳跃的匕首。 “假身?” 烟尘散去,灯光依旧在不断地闪烁着,黑暗与昏黄交错。 就在那深邃黑暗中,偶尔亮起的昏黄下,伊芙琳正抱着手臂站在原地,不满地看着身边那个打扮奇怪的家伙,脸色有些难堪。 但后者却并不在意,只是一双银白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森然冰冷。他的笑容相当夸张,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朵下面。 “放心吧,我的魔术戏法儿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假身根本无关紧要。何况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我帮你解决这些麻烦的家伙,只需要做到就行了,而我的真身还得去杀掉另一个讨厌的家伙,他早就应该死掉的才对。当然,那也可能不是我的真身,就和上次一样,一个假到逼真的假身!” 他歪着脑袋,夸张的笑容变得越发阴险。 闻言,菲奥娜一双瞳孔猛地缩紧,周身轰然席卷出沸腾的杀机。 “萨科!” 第88章 本该已死之人 这场秋雨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云层背后悄然露出月光清浅。 平静之下,暗流激涌。 可怕的尖刺坡地而出,汹涌的黑魔法能量犹如滔滔江水一般倾斜,迷蒙的黑紫色光芒遮天蔽日,映彻月光也变得森然邪恶。烟尘满布,乱石迸溅,剧烈的震动遥遥席卷了半个雄都,近乎整个德玛西亚雄都的居民都在骇然地望着那可怕的一幕。 尖刺指天,烟雾笼罩,苏木正瘫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可怕的存在。 奎因和拉克珊娜也不过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包括乐斯塔拉女士和那些个先前还在放肆堕落的人们。他们一个个模样狼狈,满脸不堪,尽都摔倒在地,脸色惨白地抬头望着被黑魔法能量笼罩的天空。 “恶...恶魔...那是恶魔的力量!” 不知是谁颤抖着喊了一声,恐慌像是瘟疫一样,瞬间蔓延开来。 尖叫声,嘶吼声,原本摄于乐斯塔拉女士身份不敢妄动的人们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爬起身来就没命地飞奔逃走。 他们又何曾见过这幅场景。 哪怕苏木也被吓得双腿发软,直到周围那些人都跑了个干干净净也没能重新站起身来。 本应该重伤的伊芙琳,又怎么会保留着这样的实力? 苏木想不明白,而他更担心的是还在那个地下赌场里的菲奥娜。 阴谋的味道! “这似乎是个不小的意外。” 乐斯塔拉女士眼神冰冷地看向苏木,她没有理会那些已经远远逃离的家伙,而是转过身来,唇角带着讥讽的笑意。 “我还以为你真的算无遗策,但现在看来很可惜,你的能力也不过如此。” “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奎因性情火爆,她才不会在意乐斯塔拉女士有着怎样的身份。 走上前来,奎因的身形很快就拦在两人中间。她眼神冰冷,手中已经把住了金属连弩,似乎只需要乐斯塔拉女士再多说一句,金属连弩上的钢箭就会毫不客气地刺进她的脑袋。 乐斯塔拉女士从奎因的眼睛里看到了格外的认真,她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继续挑动这家伙的怒火。 “我很抱歉。” 她耸了下肩膀,而后便将双手抱在胸前,又退后几步,显然不打算参与进来,更不会打算伸出援手。 奎因一双森然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乐斯塔拉女士,许久才终于缓缓挪开,一伸手便将瘫坐在地的苏木拉了起来。这家伙是个合格的战士,而且在面对这种意外时也有着苏木完全比不了的冷静。 “你在这里待着,我去帮忙!” 说完,奎因猛地冲出两步,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她扭头看向站在一旁有些无所适从的拉克珊娜,眼神中满是威胁。 “如果我回来的时候见到他少了一根头发,你,还有你,你们知道后果的!” 奎因将目光挪向乐斯塔拉女士,直到后者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这才打了个唿哨,将待在不远处的华洛叫了过来,而后才转身继续离开。 地下赌场的入口已经被堵住了,奎因也没办法将那堪比山岳一般的尖刺斩断,只得借助箭矢的锋利,尝试着将墙壁破开。 但这并不能很快解决问题,而且箭矢也承受不住太大的力量,奎因还得慢慢尝试才行,例如,打孔。不需要完全打透,只要墙壁变得足够脆弱了就可以一脚踹开。 重新恢复寂静的小巷里只剩下大片的废墟和狼藉,而苏木也终于回过神来。他很担心菲奥娜现在的情况,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就算他真的前去帮忙,到头来也不过就是个累赘而已,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可能会连累所有人。 苏木站在原地,咬紧了牙关,额头上都暴起青筋。 死死捏紧的拳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牙齿也近乎咬碎,可他终究无能为力。 地下赌场的空间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声音。 直到奎因终于破开了墙壁,乱石倒塌的声响之后又是一阵弥漫的烟尘。地下空间有限,华洛在里面的作用并不大,当奎因终于冲进去的时候,华洛也骤然腾空而起,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长唳,好像传遍了整个德玛西亚一样。 还在紧张地盯着那片废墟的苏木并没有在意这些,拉克珊娜也站在他身边,就像之前奎因说过的,等她回来时,苏木绝不能少了一根头发,否则这个性情火爆的家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乐斯塔拉女士也偶尔看向周围,保持着警惕。 任何变故,尤其是重大的变故,都意味着之前的预想不再可靠。 无论是地下空间里的菲奥娜几人,也或呆在地面上的他们几个,谁都无法保证是不是还会出现其他不可预料的变故。 直到华洛的长唳再一次响起! 身处高空的华洛有着绝非常人能够企及的眼力,而拉克珊娜,甚至乐斯塔拉女士都没能注意到的时候,华洛那巨大的身影已经从天空中骤然俯冲下来。那犹如钢铁浇筑的双翼掀动风暴席卷,钢刀一般的羽毛从半空洒落,仿佛一片密集的剑雨一般,笼罩了方圆十米之内的范围。 “孽畜!” 乐斯塔拉女士听到破空的声响,抬头时脸色猛地一变,而且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她猛地抬手,一片炫目的光芒猛然凝聚,蕴藏着堪称可怕的能量。 然而,就在那仿佛蕴藏着毁灭一般的能量即将倾斜而出时,乐斯塔拉女士的脸色又是一变,只双脚一错便转身将那刺眼的光芒拍向苏木身后不远处的空地。 苏木和拉克珊娜还没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却紧跟着响起。 就在那空无一物的地面上,一个打扮古怪的人影在光芒下扭曲着浮现出来。他像马戏团里的小丑,但手里却拿着一对荧光浑黄的匕首,道道死气蔓延,罪恶而又森冷,只高高跃起便躲过了汹涌的魔法能量,又旋身挥舞匕首斩落了无数钢羽。 落地时,那犹如金属一般的脸上满是恼恨与狰狞。 “你怎么可能发现我?!不,该死的女人,你毁了我的计划!还有你,该死的鸟!” 这家伙蹲在地上,银白的眼睛里满是森然杀机。 拉克珊娜将将回神,脸色猛地一变,连忙拉着仍旧僵在原地的苏木匆匆后退。 “你...” 当乐斯塔拉女士挡在面前,华洛也凌空而至时,拉克珊娜才终于发觉苏木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抬头看去时,这家伙正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在颤抖。 “萨...” “什么?” 拉克珊娜没能挺清楚苏木究竟说了什么。 一口唾沫艰难地吞下,苏木的声音已经变得非常沙哑。他脸上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越发的恐惧,越发地狰狞,眼睛里也渐渐充满了血丝。 苏木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那个站起身来,正舔舐着唇角的人影,还在不断地颤抖着。 “萨...萨科!是...是萨科!他...” 除了有限的几人,谁都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小丑打扮的家伙,本该早已经身首异处了才对,不可能,也没理由会再度出现。 但这个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家伙,苏木不可能认错。 一次又一次,掏空了心思想要杀掉自己的家伙,苏木又怎么可能会认错?! “恶魔小丑萨科,同样身为黑暗生物,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值得意外。而且,这家伙似乎已经跟伊芙琳联手了。” 乐斯塔拉女士也不知道那些。 她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冷静,尽管这很值得意外,但她却找到了恰当的理由,而且也没能注意到身后护在苏木一旁的华洛同样表现怪异。 蓝岩巨鹰拥有着其他野兽不能相比的智慧,尤其华洛,它像人类一样懂得思考,拥有更为丰富的情绪。所以,哪怕身为野兽禽鸟,华洛仍旧带有恐惧的情绪,恐惧这个本应该已经死掉的家伙再次站在面前。 那天,那个房间,染满了房顶的鲜血,如今想起来就仿佛一场梦。 虚假的,不存在的... “不,不可能!他骗不了老彼得!绝对不可能!更骗不了...” 苏木忽然失控地大叫起来,却说了一半又猛地想起什么,脸色巨变,当即闭嘴。 墨渊两个字,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乐斯塔拉女士的眼神中带着狐疑,她扭头看了苏木一眼,却很快又重新看向眼前这个满脸诡笑的家伙。 恶魔小丑萨科,这个名字在乐斯塔拉女士而言可是如雷贯耳。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话的时候。” 乐斯塔拉女士将披在身上的毛皮领子取了下来,并且毫不在意地丢在地上,又扭了两下脖子,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 她的表现不像一位高贵的妇人,反而像是粗鄙蛮横的战士。 但随后抬起的手掌,那缓缓拖起的掌心,渐渐汇聚而来的可怕能量凝聚成刺眼的光芒,只是将一显现便席卷出可怕的风暴汹涌蔓延,仿佛尖刀凛冽,又像烈炎炽盛,逐渐壮大。 “德玛西亚雄都都城里竟然会同时存在两个黑暗生物,这是光照者的失职,更是我的失职,所以我没理由不帮你一把,尽管我很不情愿。至于其他的,等我抓住这家伙再说。” 乐斯塔拉女士瞄了苏木一眼。 魔法能量带来的压力犹如山岳一般厚重,炽盛,灼热的气息肆意席卷,让人喘不过气来。没有谁敢无视这样可怕的力量,包括萨科,他也脸色凝重地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警惕着。 当那刺眼神圣的光芒渐渐化开,将乐斯塔拉女士彻底笼罩起来时,一声冷笑忽然响起,伴随着更加可怕的风暴轰然席卷。 她重新转头看向对面的黑暗生物,圣光流转下的眼睛里带着森然的寒光,杀机澎湃! “拉克珊娜,你的任务是保护好这个年轻人!还有那只蓝岩猎鹰,我记得你好像叫华洛,应该是这个名字。你能听懂我说的话,我知道这些,所以你也要务必保护好他。这不是因为奎因那家伙的缘故,而是我有很多话想问他。比如,萨科究竟对他做过什么,他和萨科又发生了什么,还有...骗不了谁?!” 第89章 神圣烈火的审判 震动,波澜,狂风席卷。 乐斯塔拉女士出乎意料的强大,一抬手,一顿足,汹涌的魔法能量汇聚成耀眼的光芒,能够洞穿万物,便那已经彻底坍塌的废墟也不能承受哪怕些许的接触。光芒所致,一切都将化成飞灰消散,石块,钢铁,不外如此。 萨科只有仓皇逃窜的余地。 “该死的女人!该死!该死!” 他咬牙喝骂着,将将狼狈地翻身躲了过去,却抬头又瞧见脸色漠然的乐斯塔拉女士再度抬手。那神圣光芒笼罩之下,像是降临凡尘的神明一般,乐斯塔拉女士的脚步从来都没有动过,就轻轻一指点出,光芒凝聚犹如长枪,燃烧沸腾的烈炎,汹涌的魔法能量堪比汪洋,轰然所过之处,就连空气都彻底扭曲。 谁敢说光照者的统领只会城府谋略? 小丑盒子?魔术戏法儿? 不过是一些可笑的把戏而已,它们已经毫无用处。 “你应该早点放弃受死才对,萨科。” 乐斯塔拉女士相当的平静,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再度趴了下去,吃了满嘴灰尘的萨科。 这周围已经满目疮痍,到处都是焦黑的坑洞,那是乐斯塔拉女士留下的痕迹,深不见底,哪怕瞧上一眼就会觉得脊背生寒,心底发颤。 苏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只觉得迎面而来的气息无比炽烈。 “或许,我猜错了一件事...” 他将目光挪开,有些无法直视现在的乐斯塔拉女士。 而且,奎因不在,眼前只有不能完全相信的光照者和萨科。 “要解决伊芙琳,对乐斯塔拉女士而言并不困难,我太小瞧光照者的首领了。” 苏木苦笑一声,越发地警惕起来,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几步。 他已经接受了萨科还活着的现实。不然呢?眼前看到的就是事实。 刺耳的尖笑声突然响起,炸开的彩雾就在苏木身后,无数泛着冰冷寒光的钢针匕首带起凛冽的呼啸声,凶险而且致命。但苏木不只是自己站在这里,拉克珊娜的反应也出乎意料地迅速。 魔法能量的气息紧随而至,空气,或者应该说是光芒的扭曲凭空而至,带起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所有钢针和匕首尽都被拉克珊娜轻易阻拦。她那双湛蓝的眸子里泛着明亮的光芒,手掌凭空一握,扭曲的光芒越发剧烈,随后响起的爆炸声像是电流一样,她将光芒都扭曲到彻底破碎! 彩雾消湮,连同躲在里面的小丑盒子也一起变成了破破烂烂的零件。 “谢...谢谢...” 苏木险些瘫坐在地上,哪怕已经安全下来也是心有余悸,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冷汗,说话都变得不太利索。 但拉克珊娜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确定了再没有危险之后就重新看向前方。 尽管她的表现有些冷漠,而且不太礼貌,但苏木并没有在意过这些,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站直身体,再不会随便乱走,哪怕他依然没办法完全相信眼前的两位光照者。 战况就像完全倾倒的天平一样,结局已经不言而喻。 看了很久,拉克珊娜才忽然开口。 “你之前的猜测没错,对乐斯塔拉女士而言,伊芙琳确实很棘手。” “嗯?” 苏木刚刚冷静下来,忽然听到拉克珊娜说起这些,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有些意外地看向站在身前的拉克珊娜,又转而看向乐斯塔拉,眼神中满是不解。 他当然无法理解。 对魔法能量异常敏感的苏木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此刻的乐斯塔拉女士究竟强大到了一种怎样的程度,那是比起莱瑞拉也丝毫不弱的可怕气息,或许要稍微弱上一些,但绝不会很多。 如果将拉克珊娜所拥有的魔法能量比喻成溪流,那么,乐斯塔拉女士所拥有的魔法能量就像奔腾不休的滔滔大江,无穷无尽,汹涌可怕。一个实力不过等同帆船的家伙想要在其中乘风破浪并不现实,就像眼前的萨科一样,他早晚会被那翻腾的滔天大浪彻底掀翻。 “也许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你对魔法并不了解,只是看到这些才觉得乐斯塔拉女士很强。” 拉克珊娜的声音很小,只有苏木可以听到。而且,她还顺手在自己的腰上抓了一下,那根曾经见过的,模样古怪的手杖就这么凭空出现。 她一直带着,只是没人能看见而已。 “当然,乐斯塔拉女士很强,这点无需怀疑,可魔法师的强弱要考虑很多因素。你现在所看到的乐斯塔拉女士无疑是最强的,因为她已经把所需要的魔法能量完全调动起来了,但真正的乐斯塔拉女士并不是完全的无懈可击。调动魔法能量需要时间,就像你之前看到的那样,她需要将这些魔法能量完全覆盖自己的身体才能做到应用自如,而完成这些所需要的时间也很长。” “调动魔法能量?” 苏木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头。 “所以她之前的那些举动...” “虚张声势。” 拉克珊娜眯着眼睛,她身前的场景已经开始扭曲。 强烈而刺眼的光芒让任何人都无法直视,席卷蔓延的波澜犹如重锤猛击,拉克珊娜不得不利用魔法去操控光芒凝聚屏障,以抵挡那绝非常人能够承受的能量。而这也证明着乐斯塔拉女士所拥有的魔法能量究竟强到了一种怎样可怕的地步。 苏木从没有见过这样凝实澎湃的魔法能量。 “只有法师才能感觉到魔法能量的流动,也只有法师才能察觉她之前凝聚那些魔法能量的意图。很不幸,萨科并不是法师,所以他完全不知道乐斯塔拉女士之前的举动到底为了什么,哪怕现在已经察觉也彻底晚了。如果这家伙可以早点出手,制止乐斯塔拉女士调动身体里的魔法能量,也许局面就会完全逆转,毕竟大部分的法师都不擅长近身肉搏,而乐斯塔拉女士瞬发的魔法也并没有很强,比我强不了多少。” 拉克珊娜退了两步,声音依然很小。 “这些话就算是你帮我的回报了。如果哪天,我说的是如果,你和乐斯塔拉女士之间真的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这至少可以让你不会那么辛苦,甚至保住性命。可我并不想看到你和乐斯塔拉女士变成敌人...” “我也不想,但能够决定这些的并不是我,而是她。” 苏木心领神会,却仍旧摇头苦笑。 他没办法决定以后的局面会变成什么样,只有乐斯塔拉女士可以决定,一切都得看她是如何选择,所以苏木没办法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更没办法给出一个足够的承诺。 但拉克珊娜所说的这些,确实可以让他在那种情况下保住性命。 “谢谢。” 苏木由衷地笑了起来。 拉克珊娜再没有任何回应,她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一边倒的战况,而且咬紧了唇角。 再聪明的人也没办法猜到其他人全部的想法,尤其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相比于思考拉克珊娜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苏木更担心的是菲奥娜的情况,毕竟很多事情都和之前的预料有着很大的出入。 伊芙琳并没有那么脆弱,是因为黑暗生物的与众不同让她可以很快恢复,也或昨天的伊芙琳根本就是装模作样,这一切都犹未可知,但现在的境况看来苏木是更偏向后者的。两个黑暗生物的联手,一个早已经计算好的陷阱... 但无论是苏木也或萨科,都遇到了意外。 在苏木而言,意外的是萨科的出现;在萨科而言,意外的是乐斯塔拉女士。 圣光浮动,笼罩着全身,现在的乐斯塔拉女士就像传说中的神明来到了人世间,降下惩罚。刺眼的光芒汇聚着澎湃汹涌的魔法能量,仿佛惊涛骇浪的气息不断席卷蔓延,她脚下的地面都已经渐渐崩坏,一道道狰狞的裂痕犹如蛛网密布。大量的碎石被魔法能量的气息带动着,腾空,湮灭,化为灰烬,而魔法圣枪下的萨科也只有仓皇逃窜的份,仅此而已。 削骨而成的匕首? 神出鬼没的戏法? 还有那些致命的小丑盒子... 所谓一力降十会,这原本该是苏木最讨厌的情况,但现在却毫无疑问地变成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借他人之手,彻底毁灭萨科这个巨大的麻烦! 轰——! 可怕的爆炸腾起滚滚消湮,连同大地都会燃烧的魔法能量带着毁灭的气息又一次落空。尽管如此,乐斯塔拉女士身上覆盖的光芒却始终没有丝毫减弱的痕迹,反而一直都在狼狈躲闪的萨科已经落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就像现在一样,堪堪一个翻身躲过致命袭击的萨科已经满身的灰尘,手臂上,大腿两侧,包括那犹如金属一般的脸庞,满是灼烧的痕迹。 他剧烈的喘着粗气,手里仍旧死死地捏着那把泛着浑黄光芒的匕首,狰狞而森然地盯着光芒中漠然审视着自己的乐斯塔拉女士。 这满目疮痍的废墟周围,到处都是残留着灼烧痕迹的深坑,还有零零散散的小丑盒子,更多是一些分辨不出原本模样的焦黑,那些是萨科惯用的匕首和钢针,全部都被融化殆尽。 高高在上的乐斯塔拉女士,一步未动。 “该死的女人!该死的女人!该死的...” 萨科死死咬紧了牙关,恨不得将其扒皮拆骨一样。 但任何的诅咒和怒骂都起不到丝毫效果,圣光笼罩下的乐斯塔拉女士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明,主宰着所有一切。 逃? 不可能! 乐斯塔拉女士脸色漠然,眼神冰冷,而且已经相当的不耐烦。 “接受,神圣烈火的审判吧!” 突然的平静来得无比仓促,去得也无比仓促,甚至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魔法圣枪的攻击戛然而止,却随后骤然而至的磅礴压力足可堪比浩渊可怖! 凛冽的杀机伴同着神圣的光芒升腾而起,紧接着便笼罩下来,仿佛太阳一般闪耀着无数璀璨的光芒。半个德玛西亚雄都都被染上了金色的辉芒,灼烫的气息比起火焰更加热烈。轰然席卷的魔法能量,仿佛扑天的海啸迎面砸下,清除,审判,圣光下的威能毁灭万物!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圣光中能够留下的,只有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嚎... 无论苏木也或拉克珊娜,或者那些远处无辜的居民们,都在这炽盛的光芒下变得一片空白。 大脑,也或现实中本该存在的形体。 被压抑的能量所席卷,心跳,呼吸,尽都停止。 一分钟,或者十分钟? 苏木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当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存在时,眼前的场景已经彻底变了一副模样。 方圆百米的巨坑,燃烧着土石的烈火,暴露在外的地下空间,还有站在深坑边缘,就像是碾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一样的乐斯塔拉女士。 萨科? 灰飞烟灭! 第90章 黑暗中的杀机 地下赌场永远都只能存在于黑暗中,就像它从来都不会被允许出现在德玛西亚雄都的围墙里,当那巨大的尖刺拔地而起,电流碰撞的声音顿时刺痛了几人的耳膜,昏暗的灯光在短暂的闪烁了几次之后,也终于支撑不住,彻底熄灭。 漆黑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 萨科那尖锐的笑声不断地回荡着,属于暗影的恐怖悄无声息地蔓延,存在于人心不可见的角落,只有被勾动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最为狰狞的本质模样。 魔术戏法,小丑盒子,致命的钢针和匕首,还有伊芙琳。 萨科,菲奥娜仍旧记得这家伙应该被墨渊砍掉了脑袋才对,可他偏偏又一次出现了。那闪烁的昏暗灯光下,菲奥娜清楚地见到了一个穿着古怪的小丑随着灯光的闪烁悄然出现在伊芙琳的身旁,一只手里把弄的古怪盒子,一只手里掂量着的森寒的匕首。 假身? 是的,假身,那把匕首只是最普通的匕首,或许上面喂足了剧毒,但它并不是那把用肖娜夫妇的腿骨制成的匕首,尽管那对匕首已经被埋进了萨科的坟墓。 萨科出现了,那对匕首也该一起出现才对。 所以,这个地下赌场根本就是个陷阱? 但...真正的萨科在哪? 菲奥娜的瞳孔猛然收缩,但她已经来不及做出更多的思考,呼啸的破空声骤然而至,森然杀机也悄无声息地蔓延。冰冷,恐惧,绝对黑暗的环境下,任谁都没办法再去依靠自己的眼睛,只会变得仓皇失措。可黑暗生物不同,他们生于黑暗,长于黑暗,没有谁比他们更适应真正的黑暗。 铛! 刺眼的火花在绝对的黑暗中一闪即逝,菲奥娜的蓝钢长剑就在自己眼前,可她根本没办法看到这把剑的存在。 即便它真实的存在着。 “该死!” 卢锡安的骂声从不远处的一侧传来,塔里克的脚步声也紧随而至,剧烈的碰撞声,金铁的交鸣声,细微的颤音与叮当落地的声响...菲奥娜可以听得很清楚,也可以分辨它们的方向,但转过头去,眼前所见到的仍旧是一成不变的黑暗,仅此而已。 谁都没办法看见任何东西,除了萨科的假身和伊芙琳。 又是铛啷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而卢锡安的哀嚎也紧跟着响起。 “...那家伙的遗物手枪。” 菲奥娜脸色急变,她已经知道了那个东西是什么。 但她却做不了任何事。 陌生的地下空间,完全不熟悉的环境,一切都是那么的未知。 这个空间究竟有多大?那些个桌椅板凳又在什么地方?哪里可以落脚,哪里可以奔跑,全部都成了当下的未知,哪怕之前的时候已经确确实实地看过这整个地下空间,或许可以猜到它有多大,但这一步落下,又究竟迈出了多远的距离? 之前的震动,已经非常破旧的桌椅板凳大概都会彻底散架,它们又落在了哪里? 什么都不知道,比起如鱼得水的伊芙琳和萨科,无论菲奥娜也或塔里克,包括已经丢了枪的卢锡安,谁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也许伊芙琳或者萨科就站在面前,但他们无论如何都看不到,这已经无关眼睛是不是能够习惯这样的环境,在没有任何光线的环境下,哪怕再如何的适应,都看不到哪怕近在眼前的存在。 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卢锡安的哀嚎声依旧刺耳,一声更比一声痛苦,一声更比一声凄凉,伴随着尖刀入肉的声音,还有拔刀那一瞬间,喷血的声音。 来自黑暗的绝顶恐惧。 “呵...” 伊芙琳的嘲笑声。 还有高跟鞋的声音,很清脆。 缓慢地逼近着... “黑暗里衍生出来的生物,还真是...尽会些折磨人的手段。” 菲奥娜仰头呼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闭上了眼睛,尽管完全没有闭眼的感觉。 光线明暗的交错感完全没有,闭上眼睛和睁开眼睛根本不存在任何区别,但菲奥娜需要的只有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个简单的暗示而已,针对自己的暗示。 蒙眼决斗,菲奥娜不是没经历过。 “真是搞不懂,闭上眼睛能帮你改变什么吗?” 伊芙琳的声音已经很近,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嘲笑。 “也许这么做就可以让他们感觉到自己只是在睡觉而已,或者,只是一场梦?” 萨科的语气里同样满带着讥讽。 紧接着,卢锡安又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嚎从萨科的方向响起。 “你在对他做什么?!” 塔里克已经变得有些狂躁了,他的语气相当恼怒,哪怕看不见表情也能猜到现在的他肯定面目狰狞。 没有哪个魁梧的家伙生起气来还会是眉清目秀的样子。 但菲奥娜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恐惧。 那细微的颤抖,在仅有的哀嚎声和冷笑声中依然可以听得非常清楚。还有,呼吸声,心跳声,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晃动带起的,细微的风声。 “菲奥娜?你怎么样了?菲奥娜?!” 塔里克还在大吼大叫着。 藏身于黑暗中的伊芙琳已经眯起了眼睛,她很不喜欢菲奥娜这种渐渐冷静下来的状态。恐惧,惊慌失措,或者像塔里克那样彻底丢了分寸,这些才是伊芙琳真正想要的。 她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菲奥娜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但塔里克显然非常不安,依然在大吼大叫着。直到菲奥娜再也忍无可忍,猛地瞪起眼睛看向塔里克,尽管眼前只有黑暗而已。 “闭嘴!立刻!马上!” 一声冷喝,塔里克顿时安静了下来。 但紧随而至的破空声却来的异常突兀,当菲奥娜终于惊觉时,那凌厉的气息已经不足寸许。不仅如此,黑暗中闪烁着的,那迷蒙的黑紫色光芒映照下,伊芙琳那满含杀机的金色眼眸也变得非常清楚。 迅速冷静下来的菲奥娜已经额头见汗,但她仍旧很快地做出了足够的反应——撤步,蹲身,蓝钢长剑骤然掀起的凛冽呼啸有声! 火花四溅! 清脆的骨裂声! 交错而过的尖锐手爪狠狠拍在菲奥娜的肩头上,而再度消失的微弱光芒也让伊芙琳重新进入黑暗中隐藏起来,但菲奥娜仍旧记得那些光芒消失的时候,伊芙琳脸上森然的阴沉和杀机。 仍旧有些后怕的菲奥娜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尽管黑暗中看不到,可她自己仍旧能够感受到背后的凉意,还有额头上滑落的汗水。一瞬间的生死,哪怕反应再稍微慢上一些,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尽管如此,菲奥娜依然没能完全躲过,她的肩头上不断地传来着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滚烫的鲜血里混杂着莫名的寒意。 尽管看不到,但没有谁比自己更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 整个肩膀都已经废了,大概伤口也是一副可怕的模样。 “该死的塔里克!” 菲奥娜狠狠咬着牙关,重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似乎意识到什么的塔里克也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包括卢锡安,也在尽可能地压抑着自己的哀嚎。 但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一切都可以跟随自己的心意,在卢锡安又一声凄厉的惨嚎声中,菲奥娜听到了一阵可怕的风声呼啸而起,还有一闪即逝的光芒和伊芙琳恼恨的尖叫。 “你又失手了,伊芙琳。” 萨科哈的一声笑了起来。 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情况。 “塔里克那家伙,似乎也没有蠢到不可救药的程度。” 菲奥娜尝试着活动自己受伤的肩膀,但她根本做不到。 可现在的情形似乎也没有变得非常差,至少塔里克那边的情况让菲奥娜心里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但卢锡安的状况似乎不太好,他在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却越来越难以控制,而且每一次的哀嚎痛苦都要比之前虚弱很多。 “赶紧解决那家伙,然后来帮我!” 伊芙琳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似乎是去了这个地下空间的角落。 她主动把距离拉开了很多。 所以,塔里克让她受伤了吗? “该死的,你应该多留几个分身才对!这两个混蛋一步不动,你那些古怪的盒子根本没用!” “也许你是对的,但现在已经晚...” 轰! 巨大的声响伴随着清冷的月光一起打断了萨科还没说完的话,弥漫的灰尘中,愕然抬头的萨科和被这家伙按在地上,满身血迹而且折了条胳膊的卢锡安都有些措手不及。 可卢锡安的反应相当迅速。 他死死咬着牙关,依靠着还能活动的手臂撑起身形,抬脚就把萨科远远的踹了出去,而后就地打滚捡起了丢在地上的遗物双枪。当然,只是其中一把,但这也已经非常足够,甚至在圣光喷吐的刹那,那激荡澎湃的火力比起两把枪也丝毫不弱。 一个人就是枪林弹雨,一个人就是一整支部队,卢锡安完美地诠释着这些! 明亮的圣光在黑暗中显得刺眼无比,犹如惊涛骇浪一般,铺天盖地地压了过去。而刚刚落地的萨科显然没有真身那么灵活,只是勉强爬了起来,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或是说,可怕的火力之下,萨科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空间,当那些个咆哮的圣光轰然而过后,地面上留下的就只有一摊烂肉和一些破碎的零件。 “果然是假身!” 卢锡安狠狠啐了一口,他的脸色相当差。 就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这家伙黝黑的脸上沾满了泥泞,灰尘和鲜血混合着,看起来再狼狈不过。 “你们的模样可真惨!不过,我来得很及时?” 奎因仍旧站在那个刚刚破开的洞口,笑着说了一声。 但她的眼神里已经满溢着冰冷杀机,死死地盯紧了角落里的伊芙琳,这家伙的脸色已经不只是难看而已。 菲奥娜和塔里克已经迈开脚步,他们不会再给伊芙琳任何生路。 “华洛。” 奎因抬起胳膊,站在上面的蓝岩巨鹰当即展开翅膀,唳鸣尖锐。 “虽然我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萨科既然还活着,那他的目标就肯定是苏木。而且这里面不适合你,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 她拥有着真正的,鹰的眼睛。 寒光凛然,杀气腾腾! “如果做得好的话,我可以给你带点黑暗生物的碎肉回去,血淋淋的那种,作为奖励!” 第91章 猎人,猎物 月华如水,微光茫茫。 今晚的黑暗不会是恶魔的面纱,而是象征着死亡的坟墓。 地下空间里,奎因把脖子扭得咔咔作响,一步步向着靠在角落里的伊芙琳逼近。并没有合作过多少次的菲奥娜似乎有着天生的默契,尽管肩头的伤势仍旧严重,但她仍旧悄然退后几步,却将伊芙琳可能的退路也彻底封死。 塔里克甩着拳头,脸上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就像换了一个人。 这个笑容亲切,让人如沐春风的男人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家伙,尽管他的头脑并没有非常好用,可他毕竟是无畏先锋团里号称最强的那个战士。当这家伙决定用武力来解决问题的时候,那种无形的压迫力,就像一头愤怒的雄狮,正在无声地咆哮着,宣示着自己的威力。 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 低沉压抑的声音在塔里克的喉咙中滚动着,他迈开脚步,大刀阔斧地站在那里,一双蒲扇样的手掌猛然捏紧,发出犹如闷雷一般的声音。 凛冽的眸光中,藏着凶悍的野性! 当奎因终于来到近前,在两人之间的位置站定,金属连弩上泛起的幽冷光泽好像死神的宣告一样,宣告着伊芙琳接下来将会面对的恐惧。 这很讽刺,制造恐惧的黑暗生物,却在等待着恐惧的降临。 “直接杀了?” 菲奥娜的目光转动,有些意外地看向塔里克。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模样的塔里克。 “还是像之前说的那样,活捉?” “你们应该直接宰了这家伙!” 卢锡安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脸色狰狞。 萨科那个混蛋从来都不懂什么叫给个痛快,他最喜欢的就是把猎物折磨致死。惊惧,恐吓,古怪的魔术戏法在萨科手里统统变成了杀人的手段,但也正因如此,卢锡安现在才能留下一条命在。 可如今,萨科给他留下的愤怒,留下的怨憎,全部指向了伊芙琳。 一条手臂都被生生折断,浑身上下满布着深可露骨的伤口,血流如注,单单只是见到卢锡安此刻的模样就能想到这家伙究竟经历了些什么,萨科又对他做了什么,简直惨不忍睹,现在的卢锡安就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还能站起身来,还能开口说话,这已经算是不可思议。 但菲奥娜没理他,奎因也只是沉默着站在那里。 “把她,给我。” 许久,塔里克才终于吐出一口浊气。 清冷的月光下,那双眼睛里翻腾的杀机让人不寒而栗。 可偏偏有人不太愿意。 “她是我的猎物。” 咔嚓一声,连弩箭组已经迅速完备,奎因身上升腾的杀机越发凛冽,比起塔里克也丝毫不弱。 视线碰撞,像是有火花凭空迸溅。 无论奎因也或塔里克,谁都不肯让步。 猎人,猎物,情形已经完全扭转。 就因为那些许迷蒙的月光。 尽管伊芙琳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对于一名强大的战士而言,当他不再被周围未知的环境所困扰时,哪怕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哪怕只有非常微弱的光芒,可一旦看到了这些,未知就不再是未知,也就再不能造成任何的限制。 菲奥娜是,塔里克是,甚至奎因和无力再战的卢锡安,他们都是这样强大的战士。 “你们几个...” 角落里的伊芙琳忽然出声,她低着头,垂落的白色长发下面是森寒的目光,充斥着压抑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机。 一双尖锐的手爪死死捏紧,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看来,你们已经完全把我当成了猎物...” 伊芙琳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一阵阴森的嘶吼。 沙哑,低沉。 突如其来的寒意莫名地蹿到背后,但奎因也或塔里克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将更加森然的目光突然转向伊芙琳。沸腾的杀机在这个不大的空间肆意席卷着,犹如无形的风暴汹涌蔓延,哪怕菲奥娜也感到阵阵可怕的压力袭来。 卢锡安再不作声,悄然后退了几分。 也似有着同样的默契,奎因和塔里克再不争论,都是脚下一动身形便猛地射了出去。脚步迈动,势大力沉,塔里克像只蛮横的巨兽一样疯狂推动,浩荡的声势席卷波澜纵横,只迎面临近便当头一拳,呼啸的风声寸寸爆裂! 奎因却更加灵敏,身形游弋之间恍惚有来回交错的幻影一般,就个一息之间,便率先临近,抬手便三星连珠,在空中首尾相砰,接连两声爆鸣之后,那刺耳的破空声犹如闷雷一般轰然炸响! 杀机临头,伊芙琳才终于面色狰狞地抬起头来。 “你们...该死!” 恶魔从来都不会苟且求生,哪怕是伊芙琳,也从来不会。 除非另有图谋。 而此刻显然已经不能继续期望萨科回头帮她,伊芙琳变得越发狰狞,一双金色的眸子都覆上一层血红的颜色。 浩荡的魔法能量蒸腾不休,伊芙琳一双尖锐的手掌高过头顶,轰然而动的尖刺破开地面的束缚,骤然掀起大片狂澜。铛啷声不绝,破碎声刺耳,奎因的身形游走于尖刺之中,身形灵敏到脚下将有魔法能量汇聚便远远躲开,却连动作也瞧不见便射出一支又一支精准的弩箭,杀机毕露,况伊芙琳也只得闪现横挪地躲避。 而此时的塔里克根本不像一个谦谦君子,更像一头凶狠的蛮兽。 尖刺破地而出,这家伙是眼睛都不会动一下,抬脚便将那将将露头的尖刺折断,而后又一脚就生生把它压了回去。 无论奎因也或塔里克,在这汹涌的魔法能量之间,仍旧自如。 “黑夜,就是我的面纱,哈哈哈哈...” 伊芙琳身形藏入暗影,只留下一阵凄厉刺耳的诡笑声不断回荡。 藏入暗影? 奎因可不在乎这些。 她一双眸子比起雄鹰还要锐利灵敏,森寒寒光跳动着,只双腿一曲一伸,便犹如炮弹般猛冲而至。黑暗之中,伊芙琳不敢置信地看着落地俯身的奎因,当那双眼睛猛然抬起时,其中蕴藏的杀机比起刀锋还要锐利。 “黑夜就是你的面纱?呵...” 奎因冷笑着,那双跳动着寒光的眼眸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伊芙琳。 而后,一支冰冷的弩箭入手,仿佛迅雷般直刺而去。却伊芙琳也绝非弱者,只见到寒光闪过,叮的一声,弩箭已经刺入墙壁,拔出时带着扑簌簌的石灰。 一抹冷汗悄然从伊芙琳的额头滑落。 她从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这,可是鹰的眼睛!” 奎因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却不待再度出手,一阵轰然而至的压迫力犹如山岳倾塌般逼近。 不用回头也知道,塔里克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样。他大迈步紧随而至,就两人转头见到的时候,那沙包大的拳头已经迎着伊芙琳的脑袋砸了下去,恐怖绝伦的力量让席卷的风岚都发出阵阵轰鸣! 轰——! 就一拳,那土石混杂的墙壁当即留下一个巨坑。 勉强躲过的伊芙琳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凶悍的家伙,她听说过塔里克,却从没有想过这个被冠以天才名号的混蛋竟然可怕到了如此的程度。力量,速度,敏捷性,反应力,无论哪个方面都绝对不差,而现在的他还没有展现那所谓的技巧。 伊芙琳无法想像能够让塔里克展现技巧的家伙又会强到了怎样的地步,但她自己显然不能做到这种程度。 奎因也远远躲开。 “塔里克,如果你再敢误伤我,后果自己承担。” 她的拇指搓了下脸上被溅开的土石留下的伤口,一抹嫣红哪怕在黑暗中也显得无比刺眼。 但塔里克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冷哼一声,抬手便拿向伊芙琳的手爪。 后者惊觉,匆忙退开,却两步躲过后抬头再看,塔里克蒲扇样的手掌仍旧近在眼前。一阵莫名的恐惧让伊芙琳僵硬了瞬间,却那只手当面压下时,她仍旧旋身躲了过去,而后利爪并拢,尖锐的恶魔之翼也同样袭杀而去,黑紫色的魔法能量席卷蔓延,有如刀锋般的致命。 呼啸的破空声戛然而止,伊芙琳的惨嚎也同时响起。 塔里克那蒲扇样的手掌狠狠捏住她的手腕,还有那对恶魔之翼,清晰的骨裂声让人牙酸。 现在的塔里克就是一头愤怒的雄狮,却伊芙琳也很快就忍着疼痛借势翻身,一脚踹在塔里克的胸膛,勉强挣脱而出。但身在半空,将将退后的塔里克又再度冲了上来,一双铁拳连连挥舞,压迫着狂风涌动,骇人的威势好像能够开金裂石! 魔法能量倾斜而出,伊芙琳勉强扭转身形,堪堪躲过,却落地便见到奎因和塔里克同时逼迫上来。箭矢的锋利擦着头皮而过,截断了一缕白发飘落;硕大的拳头犹如炮弹般可怕,勉强躲闪也仍旧觉得肌肤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三人的身影纠结在一起,错落不休,呼啸骇人。 或拳或掌,塔里克的攻势犹如滔滔大江;纵越横挪,奎因的身形仿佛游鱼般难解。被围攻当中的伊芙琳苦苦挣扎,却也只得疲于防守,根本无能反抗。 魔法能量将将凝起,却还未能汇聚成型就被打散,召唤来自地底的罪恶尖刺也无能为力,刚刚破土便被两人轻易击溃。 伊芙琳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哪怕怒骂也好,尖叫也罢。 直到塔里克一拳轰来,伊芙琳只得架起双臂抵挡,砰的一声之后,她身形都倒飞而出,狠狠砸在墙壁上,陷进一个人形。却不待落地,塔里克和奎因已经急追而来,一只可怕的大手立时钳住伊芙琳的脖颈,将她再度压入墙壁,崩裂的碎石落了满地,而奎因手里的箭矢也已经架在伊芙琳的脖颈上,轻轻一抹,就能瞬间夺走她的性命。 “滚!” 塔里克的眼眸中泛起寒光,犹如凶兽般盯着奎因。 然而,无论塔里克如何的凶狠,后者也是分毫不让,甚至手中箭矢的锋利已经再度捏紧,刺破了伊芙琳的皮肤。 鹰的眼睛里闪烁着刀锋般的寒光。 “她,是我的猎物!” 轰——! 第92章 危险的乐斯塔拉 可怕的震动经久不息,波澜壮阔之下,本就临近崩溃的土层再也无法支撑,在那浩荡的魔法能量席卷而过时,再也无法支撑。 激荡的烟尘弥漫不休。 无论是针锋相对的奎因和塔里克,也或在旁观战的菲奥娜和卢锡安,谁都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那骤然而至可怕能量,携带着让人窒息压迫感,像是天塌地陷一样的感觉,刺眼的圣光将土石都彻底湮灭,灼烫的气浪比起火焰还要猛烈。 当所有一切都悄然无踪时,那巨大的深坑,将这片地下空间的一半都暴露出来。 站在深坑边缘的,披着圣光霞衣的乐斯塔拉女士,不可侵犯。 绝对的威严! 没有谁能够无视那漠然神情下的压迫感,塔里克,奎因,菲奥娜,卢锡安,谁都不行。令人窒息的寒光在乐斯塔拉女士的眼眸中悸动着,神圣烈火的裁决,不留分毫余地。 “唳——!” 华洛高亢尖锐的长鸣打破了近乎凝固的寂静。 瞳孔一再收缩,不只是亲眼见到这一切的苏木和拉克珊娜,还有地下空间里的几人。任谁都不敢相信这个体态雍容,举止高贵的女士竟会有着这样可怕的破坏力,整个大地都像是被生生抹去了一层,齑粉,尘土,扑簌簌地洒落下来,却唯独见不到那个被圣光烈火所覆盖的身影。 巨大的深坑,无与伦比的毁灭,如果这周围的人没有提前逃走,也许他们此刻的结果就和那些洒落下来的粉尘一样。 随风而散。 “这...这...” 苏木的牙齿都在打颤。 他从没有想过魔法竟会如此可怕。 萨科? 大概已经被彻底地抹去了所有痕迹,而从来都高高在上的乐斯塔拉女士,她应该不会认错萨科的真身和假身。如果只是假身,乐斯塔拉女士不会如此出手,所以... 萨科对活命的苟且与贪恋已经彻底触怒了这位高贵的女士,所以,哪怕已经倾尽全力,但萨科最终也没能留下哪怕丝毫痕迹。 更不要提活命。 “令人恶心的黑暗生物!” 乐斯塔拉女士的漠然,终于转向了被塔里克按在墙壁里的伊芙琳。 颤抖,恐惧... 通过手掌的接触,塔里克感受到了伊芙琳越发不可控制的情绪。 还有深深的绝望。 从来都是依靠制造痛苦与恐惧才能感受愉悦的黑暗生物,如今,她也终于品尝到了曾经那些沦为猎物的人所品尝过的东西。发自内心的恐惧,不可抵抗,不可违背,就像萨科一样,倾尽全力也没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彻底的灰飞烟灭。 不必多说,伊芙琳已经猜到了萨科的结局。 而那也正是她将要迎来的结局。 “制裁。” 乐斯塔拉女士已经给出了最后的判决。 凭空一指点出,神圣的光芒凝聚烈火的长枪,犹如山岳一般的压迫感将整个地下空间都囊括其中。 一瞬间,无论是奎因也或塔里克,包括菲奥娜和卢锡安,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透过神圣烈火的长枪,他们可以看到乐斯塔拉女士那双漠然无情的眼眸,这个女人,打算把整个地下空间都毁灭,不只是伊芙琳,甚至将他们也囊括其中。 必要的牺牲? 意料之外的变故? 大概上报国王的陈词中会这样来形容。 僵硬的眼神下,怒火在熊熊燃烧。 但,纵然愤怒又能怎样?现在的乐斯塔拉女士不可侵犯,不容抵抗,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和现在的乐斯塔拉女士一较高下,塔里克不行,奎因不行,身负重伤的菲奥娜和卢锡安更不行。 “逃啊!” 当面目越发狰狞起来的苏木终于吼出声时,那燃烧着烈炎的神圣长枪已经如同流星般坠落而去。 又一次,炽盛的光芒犹如太阳般升起,照亮了半个德玛西亚雄都,所有人都再度陷入一片空白,无论大脑也或身体,无法思考,无法给出任何反应,只有堪称恐怖的魔法能量在肆意地宣泄着毁灭的气息。 又一次,丢失了空间,丢失了时间。 当苏木终于渐渐回神时,却发现自己正瘫坐在地,额头上,脊背上,已经布满了冷汗,湿透了长衫。尽管如此,苏木第一时间的反应并没有看向制造了这一切的乐斯塔拉女士,而是拼了命地爬了过去,爬到巨大的深坑边缘,看向菲奥娜原本所在的地方。 然而,不要说菲奥娜,连同奎因,塔里克,卢锡安,包括那燃烧着烈炎的圣光长枪所指的伊芙琳,所有人都消失不见,整个地下空间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废墟,齑粉,灰尘... 真正的湮灭! “苏...” 拉克珊娜也瘫坐在地上,回过神来却发现苏木并不在自己身边,一瞬间的慌张后才终于见到了正趴在那里的身影。 他的表情,让拉克珊娜刚刚开口的声音戛然而止。 盖伦为什么会痛恨魔法,苏木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感觉。 这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嚎哭声,尖叫声,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还有那些稚嫩的声音,在远处依稀响起。魔法给德玛西亚的居民们带来了最深刻的恐惧,而制造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乐斯塔拉女士,仍旧平静而漠然地站在那里,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身披圣光霞衣,仿佛降世的神明。 神明? 苏木早已经停止了颤抖,可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表情也完全僵住,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地流淌着,砸在地上。 很久了,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苏木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哭过,除了这次。 “回去了。” 圣光隐没,乐斯塔拉女士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嘴角带着些并不明显的笑意。 她确实达成了她的目的。 毕竟自此以后,这些人很可能会成为她的绊脚石,而且是很难踢开的那种,但想要将他们尽数解决也并不是那么简单。菲奥娜的强大毋庸置疑,决斗场上的无双剑姬,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尊贵的称号,而这也同时证明了菲奥娜所掌握的技艺已经强大到了怎样可怕的地步。还有塔里克和奎因,他们一个拥有着守护一切的处世哲学,一个总是格格不入地肆意妄为。在乐斯塔拉女士而言,他们都是危险的家伙。 之所以危险,就是因为他们都和苏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或者观念相悖,意外性太高。 苏木才是最危险的那个,因为掌控全局的智谋,有时候比强大的力量更为可怕。 威胁感,是很致命的一种感觉。 而苏木就给乐斯塔拉女士带来了这样的感觉。 一旦成为敌人,或者说,他们已经再不可能成为朋友,所以必须要把全部的威胁都扼杀于萌芽之中。而面对这样的威胁,首先应该做的,就是斩断他的手脚。 菲奥娜,奎因,必须得死,塔里克也不能放过。 至于卢锡安? 顺带的而已,要怪也只能怪他被伤到几乎无法行动。 这似乎是个很好的借口? 乐斯塔拉女士并不觉得有什么愧疚,居安思危而已,何况危险已经非常明朗,毕竟一个可以掌控全局的对手是所有人都不想要的,而尽早铲除,只是有利无害。 掌权者,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换成是谁都会这么做,但很少有人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而且相当顺利。 当然,前提是这样的实力。 “拉克珊娜,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乐斯塔拉女士转头看向另一边。 尽管连续两次施展出这样可怕的毁灭性魔法,可她的脸上却看不到分毫疲倦,眼神依旧凌厉无比,蕴藏着森然悸动的寒光。 “黑暗生物已经铲除了,咱们得尽快回去递交报告。当然,我已经很累了,而且还有其他事要紧急处理,所以这个任务还得交给你才行。就一份报告而已,很简单,你可以胜任的吧。” 不容置疑的语气,还有高高在上的态度。 没等拉克珊娜给出什么反应,乐斯塔拉女士忽然弯腰去捡之前她丢在脚边的毛皮领子。 她自始至终都不曾挪动过哪怕一步。 “盖伦的事,我会遵守承诺,放他一马。所以,他可以尽情去闹,而且在之后我也会找个机会让你跟他好好谈谈。没什么解不开的矛盾,何况你们还是一家人,而他更是那个最宠爱你的哥哥,对吧?” 艰难转过头来的拉克珊娜,正对上乐斯塔拉女士那莫名可怕的微笑。 她的眼睛里跳动着的,是从不曾见过的冰冷寒光。 像是最为纯粹的恶魔一样,那个微笑。 “...是...” 一个字,却让拉克珊娜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险些趴在地上。 也许是乐斯塔拉女士很喜欢这样的回答,她的笑容变回了正常的模样,雍容大气,一举一动之间都带有着深深的贵族气息。 “这就对了,毕竟不是什么太大的矛盾,好好聊一下就可以解决。” 捡起皮毛领子,乐斯塔拉女士轻轻拍打着上面的灰尘。 “做完报告之后,记得安慰一下旁边那个可怜的年轻人,不过,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牺牲是无可避免的事,就像战场上一样,没有谁敢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活着回来,一样的性质。而且,拉克珊娜,你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比如,告诉一个不懂魔法的家伙,我是怎么操控魔法的。” 乐斯塔拉女士的话,让拉克珊娜彻底呆住。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气质非凡的贵妇,尽管她在微笑,一如既往的微笑,但莫名的寒意却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始终趴在那里的苏木猛地抬头,脸上挂满了泪痕,死死地盯着乐斯塔拉女士。 那双眼眸,闪烁着仿佛野兽一般嗜血疯狂的寒光。 轰——! 废墟里,烟尘飞扬。 “在她回答你之前,我更想问问你,乐斯塔拉...” “你大概是活腻了,对吧?!” 第93章 神圣烈火中的女人 慑人的寒意在空气中无声蔓延,崩坏的废墟中,塔里克一手顶起数百斤斤巨石,另一只手里提着奄奄一息的卢锡安,狼狈不堪,遍体鳞伤,连同厚重的铠甲都已经布满了裂痕。 轰——! 又是一声巨响,塔里克将那压在身上的围墙生生推开,荡起大片的烟尘弥漫。月光下的凶兽仿佛又一次觉醒,原本线条柔和的脸庞也变得狰狞可怕,深深的野性刺激着人心最本能的恐惧,任谁都不敢小瞧这个状态的塔里克,只怕会被生吞活剥。 另一边,奎因和菲奥娜也从乱石堆里站了起来,同样的狼狈不堪。尤其菲奥娜,原本她的肩膀就被伊芙琳所伤,甚至整个肩胛骨都已经彻底碎掉,而今又承受了如此猛烈的魔法袭击,纵然只是波及,却也让菲奥娜的肩膀重伤更甚。 护在菲奥娜身后的奎因也站起身来,又上前两步,直接将重伤昏迷的伊芙琳丢了出来,落在乐斯塔拉女士面前,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你大概真的是活腻了,对吧?!” 奎因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她身上的盔甲也分布着细密的裂痕。 任谁都是满身狼藉,任谁也没想到乐斯塔拉女士竟会突然对他们出手。这个女人似乎有点无法无天了,但如果她真的得手,而后再如先前所说的那样汇报上去,恐怕他们就真的会变成英勇就义的烈士。 但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除掉最大威胁的机会。 一旦失去了他们,再想要解决苏木就不成什么问题。 塔里克都能想的明白乐斯塔拉女士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仿佛凶兽一般的塔里克把卢锡安丢在地上,一脚踏出碎石,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身上携带的压迫力仿佛风暴般汹涌可怕。 面对这一切,从未预想过会失手的乐斯塔拉女士也已经愣住。 菲奥娜和卢锡安已经不成气候,一个废掉了肩膀,另一个气息奄奄,甚至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但奎因和塔里克却是个极大的威胁,而且他们两个也保留着足够的力量,乐斯塔拉女士无论如何也不敢无视这两个可怕的家伙,何况现在的他们已经完全陷入了深深的暴怒之中。 还有拉克珊娜,在乐斯塔拉女士而言她就是个叛徒,而另一边的苏木断然不会任由她随意凝聚体内的魔法能量。 “就像之前说的一样...” 乐斯塔拉女士迅速地思考着,脸上也带起平静的笑意。但她还没说完,旁边的苏木就已经猛地冲了出去,拦在奎因和菲奥娜身前。 准确的说,是挡在菲奥娜身前。 月光映彻着他冰冷的眼眸,那森然跳动的寒光比起亘古不化的寒冰还要更冷几分。疯狂,愤怒,纠结而成的火焰悄然升腾,他张开的手臂轻轻颤抖着,如果不是还保有几分理智,恐怕现在就已经回应了脑海中响起的狰狞的呼唤。 黑刀,墨渊。 它感受到了苏木的愤怒和疯狂,只需要得到足够的回应,这家伙立刻就回出现在这里,帮助苏木砍掉乐斯塔拉女士的脑袋。 充斥着深沉罪恶的诱惑,那沙哑的声音,不断地回荡着。 杀机与蛊惑。 “作为一名智将,你并不适合出现在这个位置。” 乐斯塔拉女士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屑地冷笑一声,眸中有寒光一闪而逝,随后重新看向苏木身后的奎因和菲奥娜。 还有缓步走来的塔里克。 “就像之前说的一样,激烈的战斗中,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就像没有谁敢说自己踏上战场后一定可以平安归来,这是同样的道理。所以,如果你们真的牺牲了,那也是英勇就义,是为了守护德玛西亚雄都的安定而付出了生命。在那之后,无论是我还是国王陛下,我们都会感恩并且铭记你们的荣耀。当然,这份荣耀本就应该属于你们,而能够安全地活下来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我们最想看到的结果。” 乐斯塔拉女士的笑容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的勉强。 这幅装模作样的本事,应该也能称得上大师。 “虚伪!” 奎因冷笑出声,她可不在乎乐斯塔拉女士的身份,而且也从来都不会考虑所谓的条令规矩和束缚。 就像乐斯塔拉女士担心的那样。 然后,正当奎因抬手的时候,菲奥娜却将她拉了回去。 两人相视,沉默无言,但菲奥娜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奎因当然能够明白,因为现在根本没有动手的理由,否则就会被判以破坏贵族安定的罪名。想要解决这次的恩怨,就只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才行,像乐斯塔拉女士之前那样。 名正言顺的牺牲,任谁也不改变不了什么。 “几位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应该很需要休息,那么,我们就不再多做打扰了。拉克珊娜,把伊芙琳带去地牢,咱们还有很多事得做。” 乐斯塔拉女士轻轻摇头,脸上始终带着用平静隐藏杀机的笑容。 “对了,过几天我会去找你的,我有点事想问你。” 临走前,乐斯塔拉女士忽然回头看了苏木一眼,别有深意。 不甘,愤怒,燃烧理智的疯狂,无论奎因也或塔里克,包括苏木,都勉强保留着最后的理智。他们很清楚现在的局面,如果真的动手了,乐斯塔拉女士会落得怎样的后果暂且不说,但他们肯定会被判处等同死刑的流放,甚至可能在某些别有用心的谗言下变得更加凄惨。 拉克珊娜的表情相当复杂,有庆幸,有紧张,也有深深的无奈和痛苦。她所在的立场与地位,那种感觉不是谁都能体会,但没有人会怪她,因为身份。 “我...明天去看你。” 走到近前,拉克珊娜弯腰去拉起伊芙琳时,在苏木身后低声开口。 “别做傻事。” 说完,就再不回头的离开。 砰! 奎因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立起的残垣上,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之后,轰然倒塌。她脸上满带着愤怒与狂躁,一声又一声怒吼咆哮回荡在这片寂静无人的地方,整个废墟都成了奎因发泄的场所。 塔里克渐渐冷静下来,沉默着看向乐斯塔拉女士和拉克珊娜离开的方向,脸色平静,眼神森然。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着什么,而今天乐斯塔拉女士的所作所为又会给他带去怎样的变化。但毫无疑问的,塔里克一直以来的处世哲学与信念将会受到猛烈的冲击。 “还好吗?” 菲奥娜托着疲倦的身体来到苏木身旁,有些担心地看着这个身材依然很瘦小的男孩。 当他站出来的时候,菲奥娜当然惊讶,可除此之外还有深深的担忧,毕竟乐斯塔拉女士真的很无情,无情到所有一切都只是为自己思考,无情到这种时候还会考虑以后的利弊,而且她还是一名强大的魔法师。菲奥娜有着自己的困惑,困惑乐斯塔拉女士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魔法能量,但相较于苏木,这些都可以暂且抛后不提。 “我...” 苏木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一口又一口地喘着粗气,越显瘦小的身板也渐渐开始颤抖起来。 乐斯塔拉女士眼底里闪过的寒光当然会被苏木看到,而那一瞬间的压迫感,甚至让苏木的心脏都差点爆掉。就像站在死亡的边缘一样,没有任何时候比那个瞬间的感受更加清晰,尤其是在墨渊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苏木从乐斯塔拉女士身上看到的,是那副脆弱的身体里所蕴藏的魔法能量,浩瀚如海! 神明? 大概真的是神明,但这个力量却并不属于乐斯塔拉女士。 而是另一个人... 在那个瞬间看到的,一个用神圣烈火烧穿了半个苍穹的女人! 她手持圣火熊熊的双剑,立身高天之上,俯瞰苍生万物,皆如尘土! 噗通! 苏木的瞳孔一阵收缩,忽然踉跄一步,摔倒在地,却随后垂着脑袋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菲奥娜已经很快地反应过来,她试图伸手去扶住苏木,但肩头的伤势却让她连动一下的能力都没有。 “没事...大概,不,真的没事...” “你...” 菲奥娜勉强蹲下身来,却忽然见到坐在地上的苏木正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他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也布满了冷汗。 那双眼睛里,深深刻印着发自内心的恐惧。 菲奥娜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多说,只是悄然捏紧了手指。 乐斯塔拉女士那可怕的魔法能量,究竟从何而来? 也许,能够感知魔法的苏木已经有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却让他不敢触碰,甚至回想都不能。 德玛西亚的秋风从来都很凉。 尤其是在这样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后。 满地的泥泞,飘扬的灰尘,格格不入的异样终归要回到正常,就像离开时的乐斯塔拉女士,她身上那莫名的不和谐也终归得消失才行。 “走吧,你们得尽快处理身上的伤势。” 苏木用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他撑着手臂勉强站了起来,但双腿仍旧有些发软。 也好在塔里克和奎因还有足够的力量,他们一个扛起了卢锡安,一个扶着苏木,跟在脚步踉跄的菲奥娜身后缓缓离开。 再回去之前的旅店显然不太合适,苏木,菲奥娜,奎因,塔里克,卢锡安,他们所有人都需要休息,而伤势也必须得尽快处理。劳伦特庄园里有值得信任的米歇尔小姐,没有什么地方比劳伦特庄园更能让人安心。 尤其苏木,他需要尽快睡上一觉才行,最好能忘掉那个女人。 那个用神圣烈火烧穿了半个苍穹的女人... 第94章 盖伦的造访 这场激战所产生的影响,尤其是乐斯塔拉留下的影响,自然会有人负责消除,不需要额外的担心,毕竟类似的事件从来都不少,为了拔除深入雄都内部的恶魔罪人,光照者出手时总会给附近的居民带来极大的惶恐与不安。 大概负责消除影响的那些人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且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 所以,苏木他们根本不必理会。 当一行人回到劳伦特庄园时,天色已经微亮。 月落日升,整整一夜的操劳让所有人都深感疲倦,尤其菲奥娜和卢锡安。尽管奎因和塔里克已经尽可能地照顾他们,一路搀扶,或者扛在肩上,但大量的失血仍旧让他们承受不住,甚至卢锡安早就已经昏了过去,至今未醒。 每个人身上都染满了泥泞与尘土,用这样的衣服去包扎伤口只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刚刚踏进劳伦特庄园的大门,奎因就大声地喊叫起来。 整个劳伦特庄园都被惊动,但意料之外的,除了劳伦特家族的仆人们,苏木还见到了另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家伙。 盖伦! 但现在并不是考虑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 卢锡安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一只手也被萨科的假身生生扭断,伤势严重,甚至可以见到撕裂皮肉的骨刺。而菲奥娜的状态也并没有很好,整个肩膀都被伊芙琳的一爪拍碎,糜烂的皮肉粘连着森白的骨渣,看起来着实狰狞可怕。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竟会沦落到这幅凄惨的模样。 “米歇尔,尽快带他们去处理伤口,奎因,你也去。” 苏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镇定地吩咐着,让彻底慌了神的米歇尔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什么。 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要让自己也陪着一起去,但奎因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轻轻点头后就从塔里克手中接过了卢锡安,也没有理会站在面前脸色严肃的盖伦,转身就叫着其他人迅速离开。 菲奥娜和卢锡安的伤势非常严重,一旦处理不好就很有可能会留下终身的后遗症。 “咱们去客厅?” 当奎因几人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后,苏木才将目光转向盖伦。 尽管有些意外,但也不会太过意外,毕竟能够担任一个军团的指挥官,而后又坐上团长位置的人绝对不傻,甚至可以说很聪明,无论各个方面都有着出色的能力。何况,盖伦本身还是发生这一切的源头所在,他没有理由察觉不到最近几天正在发生的那些。 而且,乐斯塔拉女士出手的动静可着实不小。 “大概米歇尔已经给你准备了茶水糕点,我和塔里克很需要那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苏木微笑起来,表现坦然,语气也尽可能地轻松。 但盖伦的脸色却始终有些严肃。 他目光扫过周围,又看向门口,过了许久才终于露出些失望的神色,又似乎有些担忧,而后才轻轻点头,率先转身回去客厅。 “这家伙什么意思?” 塔里克走到近前,满脸狐疑地看着盖伦的背影。 苏木当然知道盖伦为什么会做出这番举动,但这些东西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因为理由显而易见,盖伦只是在担心拉克珊娜的情况。或许是碍于面子,也或是因为还没有缓和的矛盾,盖伦没办法直说,也没办法多问,沉默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所以塔里克的问题确实有些白痴。 “走了。” 苏木轻轻摇头,不打算跟塔里克纠缠,他只想尽快找个能坐的地方休息下,顺便吃点东西。 整整一夜,无论肉体也或精神都已经非常疲倦,而苏木原本也只是打算等到菲奥娜的伤势处理过后就尽快去休息,但盖伦的出现却让他这个打算彻底落空了。 客厅里,盖伦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腰背挺得笔直,跟塔里克在军队之外的地方所表现出的模样完全不同。 这是一个很有威严的战士。 可苏木并不在乎那些,他将茶几上动也没动的糕点茶水都挪到近前,而后一转身就躺了下去。尽管苏木并不姓劳伦特,但这里却跟他自己的家没什么区别,闲散也好,随意也罢,谁都不会管他,除了菲奥娜,当然,米歇尔有时候也会说上两句,却不会强求。 深深的困意刺激着神经,苏木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如果不是嘴里还塞着糕点,大概现在的他已经睡着了。 “你来做什么?” 塔里克率先开口打破了这里的沉默。 他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看起来很没有军人的样子,但这家伙显然不在乎,哪怕是在盖伦面前。 然而,后者却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复,只是看着躺在另一边的苏木。 那种古怪的眼神很难形容,大概就像强装起来的淡漠下藏着深深的忧虑,在苏木看来反而非常滑稽。 “计划出现了些意外,但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没出现什么太大的意外。放心吧,拉克珊娜小姐没事,一根头发都没少,她现在应该在光明使者神殿,或者乐斯塔拉女士的庄园里做报告。任务完成之后需要递交报告,这种事没有谁比你更清楚。” 苏木伸了个懒腰,又扭了扭脖子,这才终于坐起来。 他笑着看向盖伦,眼前的这家伙似乎不太坦诚。 “你不需要跟我说这些,那女人变成什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盖伦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苏木,却明显地言不由衷。 就算是塔里克这种脑袋不太好用的家伙都看得明白过来,在一旁毫无形象地拍腿大笑。 “早晚笑死你!” 盖伦的嘴角抽了两下,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 “我乐意!” 塔里克嘿的一声咧开嘴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脸上满是贱兮兮的模样。 “有本事来揍我啊!” “这可是你说的!” 苏木有些头疼地看着已经扑在地上的盖伦和塔里克,不过这两个家伙似乎是很好的朋友,而苏木也是第一次见到了这幅模样的盖伦和塔里克。德玛西亚的军队从来都是实行高压政策,无论是作为最底层的战士也或更高层的军官甚至统领,谁都没有太多放松的时间。 打打闹闹,或许就成了他们唯一的乐趣,也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这样。 不过,要等这两个家伙要分出胜负的话,大概整个劳伦特庄园都得变成一片废墟,至少也会把整个客厅拆掉,哪怕他们都没认真。 “够了!” 苏木看着已经翻倒的沙发,七零八碎的摆件,终于沉下脸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声呵斥。 虽然这不是劳伦特庄园主人的命令,但苏木在这里的地位显然不太一般,无论塔里克也或盖伦都很清楚这点,否则菲奥娜不会一言不发地离开,任由苏木在这里负责之后的一切。 而且那些仆人们,包括米歇尔的表现都很正常,没有丝毫异样。 盖伦和塔里克很快住手,却看向彼此的眼神仍旧不善。 “这里不是军队校场,也不是你们的地盘,谁再动手谁就给我滚出去,这是给你们的警告,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苏木的脸色越发阴沉,言辞也变得不再客气。 他当然不会再客气,沙发已经翻倒,各种摆件也摔得七零八碎,地毯都被这两个家伙撕出了一道道裂痕,如果真的任由他们继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就现在这幅场面,苏木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菲奥娜解释。 “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盖伦刚刚落座,闻言立刻将目光转来,眼神也变得相当危险。 上位者的威严和久经沙场的铁血,那种令人畏惧的压迫感,绝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 苏木也禁不住胸口一阵发闷,却依旧分毫不让。 “我当然知道我在跟谁说话,团长就很了不起吗?这里是劳伦特庄园,不是军队校场,想耍威风的话就滚回去找你手底下的士兵耍去,别在这里讨嫌!我也不吃你那套!” 说完,苏木狠狠地啐了一口,满脸嫌恶。 突如其来的紧张与压抑让塔里克有些愕然,他还呆呆地站在旁边,不敢置信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 身为无畏先锋团团长,这之前又是出身冕卫家族的强大战士,无论在任何地方,盖伦都从没有遇到过有谁敢这么跟他说话。越发阴沉的脸色,渐渐暴起的青筋,无疑在说明这家伙相当的愤怒,可苏木渐渐眯起的眼睛里,却让塔里克看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光芒。 禁不住一个激灵灵的寒颤,塔里克猛地冲向盖伦,甚至直接伸手把他拉到一旁。 “盖伦,搞清楚你现在所在的位置,这里不是让你随便撒野的地方!” 背对苏木的塔里克一边大声训斥着,一边拼命地使着眼色。 或许盖伦不清楚苏木的脑袋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但塔里克却在这两天内完全见识到了。无论敌人也或战友,所有人都在计划的考虑之中,哪怕是看起来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苏木也总会找到最合适的突破口。以小成大,以下克上!哪怕乐斯塔拉女士那种最善城府谋略的家伙都不是对手,塔里克想不到整个德玛西亚还有谁能和苏木一较高下。 如果得罪了苏木,后果不堪设想,哪怕是盖伦。 “不想被活活玩死就老实点!” 塔里克又恶狠狠地在盖伦耳边小声警告。 这些当然没能逃过苏木的眼睛和耳朵,但他并没有制止的打算,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毕竟谁都不愿意让自己平白多出一个敌人,苏木也是。 渐渐冷静下来的盖伦大概明白了什么,他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又拍了拍塔里克拎着自己衣领的手。直到两人重新分开,盖伦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坐了下来。 “我为刚才的事道歉,是我考虑不周,也希望你不要见怪。不过,这件事就此揭过吧,而且这也不是我来的目的。” 嘴上说着道歉,但盖伦的脸上却并没有分毫歉意,反而变得严肃起来,甚至有些凝重。 “乐斯塔拉有点不太对劲,从很早之前就是。所以,我想知道你们抓捕伊芙琳时具体的情况。” 第95章 幼稚的苦恼 送走了盖伦,站在庄园门口的苏木仍旧满脑袋疑惑。 乐斯塔拉女士是个神秘的家伙,同时也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总能把自己完美的隐藏下来,偶尔有所发现,却也仅限于此,任谁都没办法继续调差下去,哪怕是盖伦这样的身份地位和能量。 “经常去见乐斯塔拉女士的白袍人...” 苏木皱着眉头,有些拿捏不定。 盖伦带来的消息并不完整,或者说,他所知道的东西非常有限,关于那个所谓的白袍人的身份,来历,以及企图,盖伦一无所知,也无从调查,唯一知道的就是白袍人的存在及其魔法师的身份。 那个穿着白袍,把自己全身上下都遮掩起来的家伙,身上带有非常浓郁强横的魔法气息。 但这些也只是盖伦的一面之词而已,塔里克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白袍人的存在。 “所以,盖伦是在怀疑乐斯塔拉女士的身份和目的?” 苏木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头发。 “大概他和拉克珊娜闹矛盾的原因并不只是魔法的关系,或许其中还涉及到乐斯塔拉那家伙...” 越是想下去,越是觉得复杂古怪。 有关乐斯塔拉女士的所有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任何与之有所接触的人都难逃其外。盖伦是,拉克珊娜是,苏木甚至感觉到自己似乎也被卷入其中,在这个巨大的漩涡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乐斯塔拉女士真正的身份,隐藏的目的,所企图的东西... 还有那个白袍的魔法师。 “假如盖伦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乐斯塔拉女士或许已经知道盖伦在调查她的事。那么,对于乐斯塔拉女士来说,盖伦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包括他身后的冕卫家族。而拉克珊娜和盖伦之间的矛盾,或许就是乐斯塔拉女士的机会,可以借此除掉一直暗中调查的盖伦...所以,她才会对盖伦持有如此强烈的敌意?” 苏木咬着唇角,仍旧无法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所知的信息太少,可能性太多,纵然一一排除,却也没办法最后确定下来,因为盖伦所说的那些未必就是真的,就算当作真的来继续思考下去,可能性很大的也不止一个。 就像苏木所猜测的那样,也或乐斯塔拉女士存在了利用拉克珊娜的想法,甚至于打算利用盖伦来完成什么目的。 另一方面,如果盖伦的说法和猜测并非真实,毕竟塔里克也不知道这个情况,那么,盖伦的意图就会变得难以捉摸,而真正应该防备的对象也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盖伦没必要说谎,也没理由说谎,哪怕是出于对魔法的敌视,身为无畏先锋团团长的盖伦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也就是说,盖伦之前所说的情况应该当作真实情况来进行考虑,可信息终归还是太少...或许,和光照者内部的矛盾有什么关系?” 可能性太多,信息太少,哪怕是苏木的脑袋也想不到任何确切的方向,终究是迷雾重重。 晃了晃脑袋,苏木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些事原本跟他并没有任何关系,可自从答应塔里克的那时候起,到现在似乎已经彻底脱不开身了。拉克珊娜和盖伦之间的矛盾已经没必要担心,就如今看来,这两人只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就好,当然,最终的结果还要取决于盖伦的态度和想法。 如果只是单纯的因为拉克珊娜掌握着魔法能量而导致了矛盾的发生,这件事就会很好解决,但如果是因为乐斯塔拉的原因,盖伦也许还会有另外的想法和计划。 所以,盖伦和拉克珊娜之间的矛盾是否能够解决,就成了苏木判断情况的唯一可能。 “算了,先回去睡觉吧。” 苏木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将庄园大门重新关上,又顺道去看了一眼菲奥娜,得知伤势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才回去休息。 整整一天,劳伦特庄园都异常得平静。 直到傍晚的时候,苏木才终于醒了过来,塔里克那家伙似乎已经和奎因一起回去军队训练新兵了,毕竟他们经常外出执行各种任务,一夜不睡,也或接连的激战劳累,在塔里克和奎因而言可以说是习以为常,简单的休息一下就能恢复不少的精力,而不是苏木这种睡了整整一天却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或许,他睡得并不好,但没人察觉到这些。 菲奥娜看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卢锡安还躺在床上。 “伤势恢复之前,就暂时让卢锡安留在这里吧,好歹也算有过交情了,而且现在的他也确实需要一个能够安稳休息的地方。” 晚餐的餐桌上,菲奥娜的一条手臂缠满了纱布和绷带,而且还有木板加固,避免任何可能的活动再次触及伤口。 “对了,盖伦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担心拉克珊娜而已。” 苏木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开口,并没有说实话。 当然,也不算谎话,毕竟盖伦确实在担心拉克珊娜。 而菲奥娜也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轻轻点头后就不再多说其他。忽然的沉默让餐桌上的氛围有些尴尬,无论苏木也或菲奥娜都是低着头吃饭,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闷。 米歇尔在旁边细心地服侍着,偶尔眼神转过两人,带着些古怪的意味,摇头苦笑。 直到晚餐时间结束,两人都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当一个不太坦诚的家伙碰到另一个不太坦诚的家伙,一个从没有接触过感情的家伙碰到另一个同样没有接触过感情的家伙时,总会这样。如果奎因在这里的话,大概又会拉着米歇尔到旁边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军队校场?” 杯盘收拾干净之后,临走前,菲奥娜忽然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声。 跟在后面的苏木愣了一下,同样停住脚步,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大概,一会就走,或者更晚点,我怕明早会睡过头。” 闻言,菲奥娜只是轻轻点头,却没再嘱咐什么,很快就离开。 尽管心底里还有着某些期许,但不太明白那种感觉的苏木却根本不懂自己究竟在期许着什么,只有淡淡的失落和莫名的烦躁而已。停在原地很久也没能想个明白,苏木不太清楚这究竟是种这样的感觉,末了也只得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变得更冷静一些,而后才揉着头发离开。 就像他说的那样,一整天的休息也没能让身体完全缓过劲来,困倦,疲乏,身体各个方面都莫名的难受。如果继续留在劳伦特庄园,为了赶上明早的晨训,苏木就必须起得更早才行,但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所以只能今晚就回去军队宿舍。 简单的收拾一下,确定没有遗落的东西后,苏木才终于来到了菲奥娜的房间门前,准备告别。 大概这一次分别的时间会很长,直到菲奥娜结束了对米歇尔的指导,回去军队接受训练的时候。 苏木在门口犹豫了许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抬起又落下的手反反复复,却始终也没能敲响眼前的房门,毕竟缝隙里见不到任何光亮。 最终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庄园大门外的街道上,刚刚走出不远的苏木又一次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菲奥娜房间的窗口。房间里的灯光依旧没有亮起,大概菲奥娜已经早早地睡下了,毕竟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激战,而且身负重伤,早点休息也是理所当然。 稍有些失望,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失望,苏木有些烦躁地揉着头发,直到揉成乱糟糟的一团才终于狠狠地叹了口气,快步跑着离开。 窗口背后,菲奥娜沉默地看着苏木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才终于抿着唇角回去床上。她当然知道苏木来过,在脚步声靠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作为战士的敏锐让菲奥娜不会遗漏任何动静。但无论是苏木也或菲奥娜,谁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手足无措的感觉,就连平日里的冷静与缜密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莫名的担忧,莫名的害怕,所以会在某些选择中决定逃避。 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所以,他们只是两个幼稚的小家伙,仅此而已。 第96章 紧急备战训练 回到军队宿舍的时候,夜色已深。 军队里的训练相当沉重,而且要求严苛,哪怕是新兵也无法避免,过度的劳累,身体与精神的疲乏,一排又一排宿舍楼紧密相连,却大部分都已经熄灯睡觉,一片漆黑。 其中也包括苏木所在的宿舍。 推门而入,屋里窃窃私语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之后就再没有任何声音。大概新兵团里的各个连长也或营长,甚至团长,都经常做出这种事来,所谓的突击检查,也或其他理由,让这些个稚嫩的新兵彻底放弃所有侥幸的念头,严格执行军队里的纪律。 但苏木也只是猜测而已。 漆黑的环境里只能依稀见到躺在床铺上的人影,一动不动,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可之前推门的时候苏木却听得很清楚,宿舍里仍旧有几个女兵还在聊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跟白天的训练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宿舍中间悬挂的一条窗帘却将两边完全隔开,苏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里面的人也见不到苏木。 稍显尴尬的氛围难免让人有些古怪的感觉,而且这似乎也是苏木第一次在宿舍里过夜。新兵训练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很长,但现在的情况看来,苏木的表现根本就和刺儿头兵没什么区别,就只第一天参加过训练而已。 或许这些室友们已经把苏木看作是得到了某种优待? 但对苏木而言,男女混住的宿舍,尽管中间有窗帘隔着,可感觉却总会显得有些奇怪。 默不作声地猫着腰走进宿舍,又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入手中,一片冰冷。 黑刀墨渊。 苏木从来都没想过把它从旅店里带回来,因为他很清楚,这家伙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丢掉,或者说苏木很希望能把它丢掉,但那根本没办法做到。就像现在一样,墨渊本应该还在那家旅店的房间里才对,却偏偏出现在这里,而且周围的室友们也似乎没有并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所以,是在前不久才刚刚回来的吗? 苏木大概能够猜到一些,却猜不出墨渊是怎么从旅店房间回到这里的,也许和魔法有关,但这并不是苏木关心的东西。 略有些失望,可终归还得收着。 正当苏木把墨渊塞进枕头下面的时候,床尾的帘子忽然轻轻一晃,在墙边的角落里,一根手指悄悄地把帘子掀开一角,而后露出一只黑亮的眼睛。 惊讶,愕然,陌生,嫌弃,厌恶,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窗帘背后的那个女孩就像苏木之前猜到的那样,对他并没有任何好感。 “是你?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窗帘猛地一晃,从中间被掀开,汉娜只从后面露出个小脑袋,惊讶地看着正趴在床上的苏木。 与此同时,墙边的那只眼睛也重新缩了回去。 帘子重新放了回去,哪怕一丝一毫的缝隙都没有留下,而且那个女孩随后还把帘子的边缘塞进了床铺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警惕,排斥,这种莫名被针对的感觉让苏木一阵发懵。 “大概是...她们和你还不太熟悉...” 汉娜有些尴尬地解释一声,又小心翼翼地把着帘子走了出来。 “你这几天不在,所以会有陌生,但之后熟悉了应该就没事了。” “或许吧。” 苏木回过神来,微微撇嘴。 他也不会去做那些低三下四的事来讨好互相之间的关系,没必要,也没理由,哪怕从此以后就是战友,室友,但这并不代表苏木应该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还以为你明天才能回来。” 汉娜趴在苏木的床边,歪着脑袋。 “虽然不应该问,但...新兵接受任务离开训练是很少见的情况,我也只听别人说过,塔里克团长,还有盖伦团长,他们刚进入军队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我有点好奇...” “好奇新兵的任务是什么吗?” 苏木稍有些意外地看了汉娜一眼,顺手把身上的长衫脱了下来。 他并不在乎这些,汉娜也不在乎,毕竟军队里的训练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不会出现男女之分。所以在天气炎热的情况下,男兵们赤膊上阵,女兵们也都裹胸短裤,也许在军队之外不会出现那些场景,可作为老兵的汉娜已经习以为常。 “虽然塔里克和盖伦那两个家伙没说过不许告诉别人,但我确实不能告诉你,而且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会信的。” 苏木笑着摇头,他当然不能告诉别人自己这几天在外面做了什么。 难道要告诉他们自己在帮忙抓捕黑暗生物?而且还是两个? 塔里克那家伙究竟用了什么任务帮苏木请假还不知道,万一说漏了嘴,又被人传扬出去,一旦被那些军部的高层听到,后果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承受的。 “塔里克?盖伦?两个家伙?!” 汉娜并没有在意苏木的隐瞒,只是这样的称呼让她忍不住低呼一声,惊得瞪大了眼睛。 帘子后面忽然传来一声不屑的耻笑。 “也就敢在背后这么称呼塔里克团长和盖伦团长,只怕是真的见了面就变得跟条狗一样...” “不就是在军部有点关系么,谎报个任务请了个假就觉得自己厉害了,大言不惭的家伙...” 嘀嘀咕咕的声音并不算很小,至少苏木可以听得很清楚。 包括汉娜,还有其他几个不再装睡的室友。 回过神来的汉娜脸色都猛地一变,连忙转过头去低声呵斥着让里面的几个女孩赶紧睡觉,而后才重新看向苏木,眼神里满是歉意,尽管苏木并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 “行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没那么小心眼,不用担心。” 苏木狠狠地伸了个懒腰,不等汉娜道歉就已经率先开口。 “而且我也确实累了,班长大人,你就看在我刚完成任务回来的份上,让我早点睡觉吧,行吗?” “啊?哦,好。” 汉娜有点愣神,却见到苏木脸上懒懒散散的样子也终于放下心来,至少他确实没把那些嘀咕声放在心上。 悄悄松了口气之后,汉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嘴角动了动还是没能开口,就抬起小脸笑了笑,而后便重新掀开帘子回去了里面。 想说的无非就是一些安慰的话,或是替里面那两个多嘴的家伙求情?苏木平躺在床上,根本就没打算跟她们计较,也完全没把那些话记在心里,只是出神地想着盖伦之前在劳伦特庄园时说的那些话。 有关于乐斯塔拉的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一些必要的防备却不容疏忽。 思绪甚多,乏累而眠。 当整个德玛西亚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万籁俱寂,清冷的月光落下一地白霜,平静,安谧,所有的思绪都坠入星河徜徉,无限浩荡。 一宿清梦还没来得及体会,急促的哨声忽然传遍了整个校场。 砰! 宿舍房门被粗暴地踹开,一间挨着一间,同样粗暴的吼声随之响起,训斥着那些没能来得及反应的新兵们,蛮不讲理,毫不客气。就像苏木没在的几天一样,那些身为教官的家伙总喜欢在半夜里搞出点动静才舒服,言说是为了培养新兵的作战意识,毕竟一旦上了战场,诺克萨斯的那些野蛮人可不会讲道理。 而且在战场上,夜晚的突然袭击可并不是那么罕见。 深夜两点,这是人们最为疲倦困乏的时候,尤其在白天严苛的训练之后。尽管如此,但大部分的新兵还是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就苏木所见,汉娜几乎在哨声响起后不到十息就已经完整地穿戴着铠甲出现在面前,帮助宿舍里其他新兵进行最基本的装备。 所有宿舍楼,每个宿舍房间的每个人都在紧急地相应着哨声进行突击训练,可偏偏苏木就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听到哨声后坐了起来,满布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已经踹门而入的高大身影,脸色难看。 “你在干什么?不知道现在是紧急备战训练吗?!动作快点!” 盖伦脸色严肃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苏木,如同咆哮一般。 毕竟苏木是所有新兵里唯一一个没有反应的,而他也是第一个胆敢如此反抗纪律的家伙。 “军队训练,谁都不能例外!” 见着苏木依然无动于衷,盖伦皱着眉头又呵斥一声。 然而,苏木却忽然抽了下嘴角,又冲着盖伦翻了个白眼,而后便在其他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仰头就倒了下去,甚至把被子也拉到头上,整个人都蒙在里面。 大概没有哪个新兵敢无视盖伦的威严,哪怕拉克珊娜变成了新兵也是如此。 “你这家伙...” 终于回过神来的盖伦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甚至额头上也暴起青筋。他两步迈出,魁梧巨大的身影就已经到了床铺近前,钢铁的厚重盔甲碰撞有声,沉闷作响,暴怒的气息让整个宿舍房间都变得莫名压抑,就算汉娜也一瞬间变得脸色惨白,不敢多言。 铁血,威严,煞气! 这是只有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才会拥有的气息。 砰! 就一脚,盖伦直接把支撑上下铺的一根生铁支柱都踹得变形。又一伸手,整个床铺都被这家伙轻而易举地从墙上扯了下来,倾斜着立在地面上,贴墙的一边,被生生拔出墙体的钢钉带着大把泥石的粉尘。 “我给你十秒钟,再不起来,按违抗军令处置!” “...滚!” 第97章 不堪回首 从来没有谁可以完全了解苏木的脾气,包括苏木自己,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的脾气到底如何。 一些过往的不堪经历,造就了现在的苏木,而垃圾堆里的生活也确实难以言书。脾气,性格,如今的苏木总会在某些时候表现出不为人知的一面。就像塔里克曾经见过的,那个眼神里满是杀气的家伙,跟他所了解,所知道的苏木完全不同,就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一样。 而现在,盖伦就见识到了另一个苏木的模样。 倾斜的床铺上,被子掀开的一脚,苏木那双满带血丝的眼睛里满带着狰狞的杀气,就像真的杀过人似得。 他真的杀过人... 盖伦皱起眉头,不再出声呵斥,只是觉得意外。 真正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将士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染过杀孽,眼神,气息,还有莫名而不可言说的感觉,所以盖伦可以肯定眼前这个缩在被子里的小家伙确实杀过人,无论什么理由。 从来都是以智将呈现在人面前的苏木,怎么看也不像杀过人的家伙,而且在盖伦的理解中,所谓的智将,大部分都是假借他人之手来处理自己的麻烦。他们有着绝顶的智慧,运筹帷幄,纵然身染杀孽也绝不会让自己沾染丝毫鲜血。可苏木却偏偏打破了这样的认知,就像那些不择手段的家伙一样,并不在乎自己身上是不是会沾染污秽。 可苏木不是那样的人。 盖伦非常肯定苏木不是一个阴狠毒辣的家伙,至少从菲奥娜和塔里克对待苏木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 所以,是什么原因触怒了这个家伙吗? “饶你一次。”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盖伦强行压下心中的不满,将床铺归复原位。 在别人看来,就像是妥协一样。 但盖伦有着自己的考虑,而且他很清楚地看到被子下面的苏木不太正常,尤其那双满布着血丝的眼睛。困倦的眼神要更加呆滞一些,可现在的苏木并不是单纯的困倦,在那份深沉的疲乏之下,隐藏着就像见到了仇深似海的敌人一样的可怕恨意,是恨不得将其扒皮拆骨一般。 而盖伦也很清楚,这种恨意绝不是针对自己,更不会是这个宿舍里的某人。 “下不为例。” 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沟通,所以盖伦选择了放弃。 并不是因为怕,经历过无数厮杀的盖伦又怎么会怕苏木这样一个身板脆弱的小家伙,只是因为他并没有把苏木当作纯粹的新兵,所以才会给予更大的宽容。 阵阵喧闹的声音仍旧持续着,而盖伦也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宿舍。 原本不过有意来看一下苏木的反应,却不想会遇到这种情况。 或许现在的盖伦也是相当的郁闷。 但宿舍里的其他人却不会想的太简单,毕竟在他们的角度看来,苏木的身份也或地位似乎让盖伦也抱有绝对的忌惮,而这样的想法也绝不止一个人。 包括汉娜,所有人再看向苏木的眼神都相较之前有着极大的变化。 “各位,别愣着了,赶紧去集合吧。” 汉娜有些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她的脸色仍旧有些泛白。 苏木的举动确实吓到她了,但现在看来,之前的那些担心似乎非常多余。宿舍外噪耳的哨声已经停了下来,可紧急备战训练还没有结束,迅速地穿戴装备后还需要集合接受审查,超出时间规定的宿舍也会承受相应的惩罚。 很快,整个宿舍就空了下来,只有苏木还躺在床上,缩在被子里。 一阵阵轻微的颤抖,沉闷的呜咽声,不为人知。 也并非不为人知,宿舍门前,娑娜正靠着墙壁躲在那里,她的出现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而乐斯塔拉女士给予的方便和地位,也让娑娜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不必遵守军队的条令。 就像现在。 训话的声音从校场方向传来,盖伦的吼声从来都相当可怕。而这座校场里的战士终归还是新兵,相当一部分的宿舍都没能在规定的时间里赶到集合点,惩罚也不会很快结束。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做,但...我确实听到了。” 娑娜的声音忽然在苏木的脑海中响起。 她犹豫了很久才终于作出决定,同时推门走了进来,坐在那张属于菲奥娜的床上。 上铺的苏木再没有任何动静,哪怕娑娜也听不到任何属于他的声音。 “只是噩梦而已,当然,我知道这个噩梦代表着你以前那些不堪的经历,但现在不是全部过去了吗?睡在垃圾堆里也好,被人当成流浪狗对待也好,还有难听的羞辱,恶毒的打骂...任何经历都是一种独属于自己的宝藏,正视它,接受它,才能让自己的人生继续走下去,而不是让这些经历变成自己的束缚,乐斯塔拉这样跟我说过。” 娑娜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自己的语言,偶尔抬头观察苏木的反应。 但她显然失望了,苏木依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直到两人的耳边都彻底安静下来,黑暗的夜晚,良久的沉默,终归还是娑娜无奈地选择了放弃。 “我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跟我斗嘴的苏木,而不是...” “我杀过人。” 苏木忽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咬着唇角,双手十指也死死捏紧,指节已经泛白。 “杀人?你说萨科?昨天夜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可你不是已经见过萨科了吗?他根本没死,那个被墨渊砍掉脑袋的只是假身而已,所以算不上杀人。而且就算真的把萨科杀了又能怎样,他是个黑暗生物,是个天生的恶魔,杀一人,救百人,大概是这样的意思...” 娑娜眨着眼睛,有些意外苏木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 “不是萨科,虽然我也很意外萨科没死,但不是他。而且,如果只是杀他的话,我不会有任何罪恶感,因为那种家伙该死,就像你说的那样,杀一人,救百人,哪怕我会承担杀业孽障,也心甘情愿。” 苏木又一次打断了娑娜的话。 他转过身子,两条腿搭在床边,双手捏紧了床沿,低着头沉默下来。 娑娜轻轻皱眉,她听得到苏木心里还在犹豫,却也并没有着急开口,只是起身趴在苏木的床边,歪着脑袋看过去。 “你知道我的来历,也大概了解我以前生活的地方。” 许久,苏木才缓缓开口。 “我确实是被当成流浪狗一样,人尽可欺,哪怕有国家提供的救济,也只是勉强能上学而已,甚至因此连肚子都没办法填饱。但是,无论在什么地方,学校里也好,住的地方也罢,谁都不待见我,因为我是个孤儿,因为我没有父母,所以他们叫我野孩子,甚至把我唯一能住的那间破屋都给砸了。” “之后,没地方去的我只能睡在垃圾堆里,靠着别人不要的剩饭剩菜勉强活下去。呵,我也是真贱,如果不把那些钱拿去交学费,交书费,或许我还能吃得好点,甚至可能有个住的地方。但...” 顿了许久,苏木才终于收敛了那自嘲又悲哀的苦笑。 “有人说过一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意思是越穷的人越不择手段。当然,我不是否定所有人,但归根结底还是人性险恶,就像那几个家伙一样...” “他们是和我一起上学的同学,也是一群整天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每天就是旷课,酗酒,斗殴。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一天夜里,那几个家伙找到了我。之后...大概就是一些脏话,他们骂我,骂我父亲,骂我母亲,而且,折断了我的手指...本来他们都已经打算走了,可我...” 苏木忽然捏紧了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我不知道我父母长什么样,但...” 他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带着压抑的哭腔。 娑娜有想过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她就坐在下铺的位置,抬头看着苏木已经发白的指节,眼神复杂。 同样身为孤儿,或许他们曾经怨恨过自己的父母,或许他们曾经排斥过所谓的亲情,但父母就是父母,这天下,又有几个父母能够狠心把自己的孩子丢弃?而丢弃孩子的那些父母,他们又有着怎样难言的苦衷? 苏木不知道,娑娜也不知道,不同的理由造就了他们同样孤儿的身份,只是有的人要更幸运一些,至少她的童年不是在欺辱与挣扎中度过。虽然如此,可娑娜毕竟也是孤儿,或许她能体会到苏木的感受,也只有她能体会苏木的感受,而有些话,哪怕没能说的出来,娑娜也应该可以理解。就像现在一样,身为人子孝为先,毕竟是父母赐予的生命,而无能尽孝,本就是最大的遗憾。 无论苏木也或娑娜,他们该有着同样的底线。 “所以,你杀了他们?” 压抑的沉默中,只有苏木死死咬紧的啜泣声,而娑娜也终于叹了口气,大概明白过来。 她能想象到当时的苏木该有多么的无助,该有多么的愤怒。 “是,我杀了他们。” 接连几次粗重的喘息后,苏木忽然平静了下来。 他死死捏着的拳头也松开了,甚至语气都变得越发诡异。 “我用砖块,很大的砖块,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往他们的脑袋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他们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就趴在地上了!” “血,很多血,溅得我浑身都是血,脸上也都是血...但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们,所以,我又砸了几下,拼命地砸,就是要他们全部去死!” “哈,死了,死得好啊!死得好啊!哈哈哈哈...” 第98章 邪器弑主 近乎癫狂一样的笑声,诡异,古怪,回荡在这个宿舍里。 也好在足够明亮的灯光驱散了深夜里的黑暗,否则,娑娜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被吓得夺门而出。尽管能够理解那种感觉,能够体会那种痛苦和愤怒,但这幅模样的苏木还是把她吓到了。 毕竟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作为符文大陆的人,作为德玛西亚的人,娑娜并不知道在苏木而言,杀人意味着什么。 战争不断的瓦洛兰,人命犹如草芥。 所以,娑娜没办法安慰苏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苏木,只得任凭他在那里大笑,笑得整个人都躺了下去。直到那诡异癫狂的笑声渐渐消失,转而变成一声声低沉的呜咽。 娑娜小心翼翼地起身,却将将抬头便愣在原地,脸色也变得骇然惨白。那一缕缕黑色的诡雾悄然飘荡,正缠绕在苏木周身,阴沉,压抑,冰冷,罪恶,充斥着毁灭与死亡的气息。这是娑娜从没有见过的魔法能量,甚至在看到它之前,没有丝毫察觉。 躺在床上的苏木,眼神已经变得呆滞,身体也无意识地颤抖着,只有眼泪一行行滴落下来,染湿了大片。 “苏木!苏木!” 回过神来的娑娜大声尖叫着,尽管只有苏木能听到,但他始终没能给出任何反应。 黑色的诡雾仍旧在飘荡,其中的阴冷与罪恶让人无法靠近。娑娜也试图将深陷其中的苏木拉出来,却手指将将触碰些许,针刺般的冰冷就逼得娑娜只得收回。再看去,娑娜葱白的手指上已经附着了一层森然冰冷的黑霜,一缕缕寒雾飘荡,冰冷的刺痛感仍旧也仍旧没有丝毫消散的意思。 尖锐,犹如针扎。 娑娜的小脸都疼得皱了起来,却相较手指上的疼痛,深陷黑雾中的苏木才更加危险。 她不知道这些诡异的魔法能量从何而来,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这种诡异的魔法能量绝对不善,而且强得可怕,任凭娑娜用体内的魔法能量如何驱除那些黑霜也始终没有任何效果。 整只手都渐渐变得僵硬,罪恶的气息透过手臂蔓延,寒意入体。 娑娜禁不住地颤抖着,体内的魔法能量也只得勉强护住五脏六腑,却她脸色已经变得一片惨白,手臂更是僵硬得不能动弹,口中接连呼出的,也是一团又一团冰冷的寒气,却是诡异的黑色。 “叆...叆华...” 炫光流萤,彩音如歌,那古朴大气的琴身将一出现,就伴随着耀眼的光芒。 只落定,一缕缕飘渺的琴音无人自响,混若天成,欢快而透亮的音色伴随着更加绚烂的光彩瞬间充斥了整个宿舍房间,澎湃激荡的魔法能量更是透露着古老的气息。铁马冰河,铮铮之鸣,高山流水,潺潺之音,一缕又一缕彩华犹如匹练横陈,席卷风暴流转于娑娜与苏木之间。 浩荡的魔法长河之下,古老的琴鸣与罪恶的森然抗争,碰撞的轰鸣出没彩华之间。 琴音化出长虹,凝实有形,谱写着瑰丽山河。 漆黑的诡雾,悄然融化。 娑娜也不曾想到竟会如此简单,甚至她体内肆意乱窜的寒流都一同消散。本以为该是一场可怕的激斗,该是一场魔法的战争,然而,黑雾的消融却仿佛冰雪入春般轻易,所有的罪恶,阴冷,都在接触的瞬间就选择了退却。 叆华浮空,彩辉迷蒙,映照在面上的娑娜脸上,流转出一道道绚烂的流萤。 呆呆看着叆华的娑娜仿佛大梦初醒,来不及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忙冲到床前。床上的苏木已经彻底昏迷过去,面无血色,唇瓣干裂,满身的冷汗甚至打湿了所有被褥,但所幸黑雾已经彻底消散,并无丝毫残留,而那渐渐弥漫开来的罪恶气息也都没了踪影。 松了口气的同时,娑娜也见到了枕头底下露出一角的黑刀墨渊。 “刚才是你?!” 娑娜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死死盯着黑刀墨渊。 “苏木之前做的那个噩梦,也是因为你?!” 她不知道墨渊是不是可以听到她的声音,但之前那诡异的黑雾却肯定是因为墨渊。 阴冷,罪恶,甚至隐藏着毁灭的气息,娑娜曾在光明使者神殿里见到过,就是乐斯塔拉试图封印墨渊的时候。可怕的魔法碰撞,可怕的能量侵袭,可怕的波澜席卷,娑娜仍旧记得那是怎样一副毁天灭地的场景。如果那次的封印不是在光明使者神殿里进行这一切,恐怕半个德玛西亚雄都都要被那浩瀚无比的魔法能量彻底毁灭! “该死的混蛋...” 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娑娜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了一声,目光又很快转向浮在一旁的叆华。 这把古琴的来历哪怕娑娜也没有任何头绪,艾欧尼亚的那家孤儿院的院长说过,这把琴应该是娑娜的父母留下的,但这也只是猜测而已,却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它来自娑娜的父母。 在此之前,娑娜只知道叆华拥有着奇怪的力量,通过它弹奏出来的曲子异常动人,而且通过琴音震动可以震裂远处的物体,这是一件魔法器具。尽管如此,娑娜却并没有想过叆华的力量究竟强到了怎样的地步,而如今看来,这把来历至今未明的古琴似乎已经超出了想象,甚至于堪比黑刀墨渊般可怕。 孰胜孰弱,无从得知,但叆华倾尽全力释放的能量,让娑娜也感到阵阵恐惧。 一缕缕琴音悄然流转,轻柔,舒缓,也似察觉到了娑娜的内心,在以这样的方式挽回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 “好吧,你的力量里并没有任何邪恶的气息,跟它不一样...” 娑娜抿着唇角,许久才终于释怀一笑,而叆华的琴音也瞬间变得欢快起来,随后用了一个飞起的高音收尾,悄然落在一旁,不作任何打扰。 相比黑刀墨渊,叆华要显得乖巧很多。 至少它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 邪器,弑主... 重新看向黑刀墨渊的娑娜脸色凝重,甚至于开始考虑把它没被封印的事告诉乐斯塔拉,请求帮助。但昨天夜里发生的那些对娑娜而言算不上什么秘密,她甚至知道乐斯塔拉对菲奥娜几人都出手过,所以,告诉乐斯塔拉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砰!” 粗暴的推门声猛地打破了娑娜的沉思,站在门口的盖伦和塔里克脸色相当难看,犹如虎狼一般的眼睛扫视着整个房间。 “娑娜?” 塔里克愣了下,看着愕然望来的娑娜,眉头很快锁紧。 “刚才的魔法能量...是你?” 盖伦的眼神立刻变得阴郁无比。 这家伙对待魔法师的态度从来都不会很好,哪怕是娑娜,就算乐斯塔拉站在这里,盖伦也只会是一张臭脸。 娑娜很快就回过神来,尽管心里有些慌乱,却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耸了下肩膀,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而且双手也迅速地比划起来。 能够听到娑娜声音的只有苏木。 “你说乐斯塔拉那混蛋来过?” 塔里克眼神古怪,目光又看向躺在床上的苏木。 明显脱水的状态自然瞒不过两人,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塔里克和盖伦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 “这里是军队所有的地方,乐斯塔拉来干什么?!她又对苏木做了什么?!” 塔里克的眼神变得凶恶起来,昨天夜里的事可没那么简单就能过去。 “随意妄为!那个女人是打算知法犯法,让我把她抓起来吗?!” 盖伦也冷哼一声。 苏木的状态显然不对,是不是受伤暂且勿论。在他们两人而言,乐斯塔拉刚刚来过,苏木又变成了这幅模样,除了唯一的可能之外,他们想不到其他可能。 然而,黑刀墨渊的事显然不能告诉别人,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尽管塔里克值得信任,但这并不关乎信任的问题,何况旁边还有一个仇视魔法的盖伦。或许塔里克知道这些后会更担心苏木的安全,可盖伦却绝对会把动静闹得很大,而且他不会原谅一个掌握着罪恶魔法器具的家伙活在世上。 但匆忙之下的谎言,似乎有着太多的破绽。 “我也是刚刚赶到,只见到了一个背影,跟乐斯塔拉女士很像。我不确定。” 娑娜接连比划着手语,试图弥补。 但她的打算显然落空了,无论仇视魔法的盖伦也或对乐斯塔拉仍旧抱有怨念的塔里克都不打算就这样简单罢手。 “你负责安抚那些新兵,我去找乐斯塔拉问个清楚。” 盖伦在塔里克之前开口,脸色阴郁,眼神恼怒,甚至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变得铁血,刚硬。 “这里是军队,是我负责协助训练的新兵团,不是魔法师可以随意胡闹的地方,更不是乐斯塔拉那家伙可以随意妄为的地方!胆敢无缘无故地伤害我手底下的新兵,无论是谁都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 说着,盖伦已经冷着脸走了出去。 娑娜从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而之前的弥补似乎也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但塔里克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些,满脸的遗憾无奈。 他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娑娜,似乎有些烦躁。 “你来负责照顾苏木吧,我还得安抚那些新兵才行,毕竟他们知道的东西不多,我的意思你应该能明白。另外,今晚的事...尽可能瞒下来吧,我也会下禁言令的。还有,尤其不要告诉菲奥娜,第一次接触感情的男孩女孩,很容易就会变得不计后果。这个你可能不太明白,但...就这样吧。” 第99章 舍得? 深夜,乐斯塔拉女士的庄园门前,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作为军队里的战士,无论所属哪个军队,无论履行着怎样的职责,真正的军队战士从来都不会压抑自己的愤怒,而盖伦就是其中最好的例子。但之所以能够成为无畏先锋团的团长,盖伦在情绪暴躁的同时,也抱有分明的理智。他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目的是什么,又可以通过怎样的方式去得到怎样的结果。 一把足以堪比人高的蓝柄巨剑,就是盖伦的武器,负于背后。 剑锋光寒,凛冽如水。 当盖伦沉着脸来到庄园门前时,整条街道都寂静无声,包括矗立在道路两旁的路灯,也早早就已经熄灭了昏暗的光芒。乐斯塔拉女士的庄园无比浩大,犹如山地丛林一般,有奇花异果成林,有高山流水相依,仿佛世外的净土一般,让人心生向往。 黑暗悄无声息,月华清冷,迷迷蒙蒙地笼罩着整个庄园,犹如宫殿一般的城堡立于山腰之上,灯火通明。 “嘁,不礼貌的主人!” 盖伦满脸不爽地咂了下舌头。 堪比人高的大剑握于手中,盖伦的气势立时一变! 就个沉甸甸的大剑,或许常人的力量都不足以将它拿起,却在盖伦手中偏偏轻若鸿毛一般。 剑刃自背后抽出,风岚一动,呼啸有声,就沉落于身侧,跨步弓腰,身如巍峨之山,势若江河浩荡!又一声低吼,再一矮身,盖伦一双眸子都射出冷冽的寒意,势大力沉的一剑当即轰在那巨大的铁门上,轰隆声犹若雷鸣! 烟尘四起,沉闷落地,巨大的铁门也不能阻拦盖伦分毫。 一剑之后,未曾收起,却整个庄园已经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不知由何而来。 汹涌澎湃的魔法能量自四周平地而起,缕缕金色的辉芒好似匹练长虹流转而出,钩织着密集的蛛网。看似缓慢,却转眼就已经遮天蔽日,将盖伦团团困锁其中。 锋芒所致,魔法能量凝聚长枪所知,杀机凛然! “乐斯塔拉,给我滚出来!” 盖伦的脸色始终没有丝毫变化,一声怒吼犹如闷雷咆哮,是猛虎啸山林的可怕气概。 然而,周围的魔法能量却仍旧没有退去。 森然的杀机越发凛冽。 盖伦眯起眼睛,不屑地冷哼一声。他当然知道乐斯塔拉能够听到之前的那声咆哮,也知道这家伙已经听出了来人是谁,却仍旧藏在庄园里面不肯现身,无非是给个下马威罢了。 就像盖伦砸烂了庄园大门一样。 “我给过你机会了。” 盖伦咧了下嘴角,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 大剑名暴风,就像它被拿在盖伦手里时的威势一般,挥舞则风暴凛冽,呼啸刺耳。 魔法能量遮天蔽日,凝聚长枪所指,杀机凛然,短暂的沉默后终于是迎面而至。数百上前的杀机,铺天盖地一般,化出一阵可怕的枪雨落下,却位于当中的盖伦不曾动过一步,只沉腰跨步,堪比人高的大剑当即掀起一阵汹涌的风暴,魔法能量凝聚的长枪触之即碎,甚至不能触碰到盖伦分毫。 大剑落地,盖伦蹲伏原地,再抬头时,眸光凶神恶煞,就低吼犹如野兽般沙哑,插入地板的大剑当即拔起,两步跨出就已经来到庄园已经倒塌的门前。 抬手,举剑,堪比人高的大剑携带着万钧之力,毫不犹豫地一斩而下,携同着暴风轰鸣。 那金色辉芒钩织的蛛网屏障堪堪承受了片刻就变得支离破碎! 魔法的使用方式很多,不同的人也有着不同的见解,就像现在的乐斯塔拉一样,她将魔法作为机关,防守也或攻击,都有着不弱的效用。但在盖伦而言,他从没想过应该怎样化解眼前的麻烦,一力破之即可,就像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阻碍都形容虚设一般。 魔法破碎,金色的流萤翩翩消散,清冷的月光投下盖伦伟岸的影子,而面前则是一排排燃烧着烈火的人影。 像是傀儡,又或是魔法生物? 盖伦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见到是一个个燃烧着火焰的人形而已。 “雕虫小技!” 一声不屑的冷笑,又狠狠啐了一口,盖伦的目光根本没有在这些烈焰傀儡的身上停留,而是很快转向了一旁小路的深处。 在花园的树影遮蔽下,他清楚地见到了一块黑白的裙角。 “乐斯塔拉身边的那个女仆?” 盖伦眯了下眼睛,目光又转向别处,却始终没能见到乐斯塔拉的踪影,就像不在庄园里一样。 或许娑娜不是在说谎? 娑娜说谎的时候表情很正常,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破绽,可真正的破绽就在谎言本身。换做任何人都能想到,乐斯塔拉只是一个魔法师,也是一名贵妇,或许她的力量很强,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身体同样强横。苏木的宿舍房间在三楼,凭乐斯塔拉也敢在不动用魔法能量的情况下从三楼的窗户跳出去? 那显然不太可能。 而一旦乐斯塔拉动用了魔法能量,就像眼前这些灿烂燃烧的火焰一样,乐斯塔拉的魔法能量非常容易辨认,娑娜不可能认不出来。 可如今看来,乐斯塔拉似乎真的不在自己的庄园里。 如果娑娜没有说谎... “难道那个女人把自己的腿摔断了?” 盖伦不无恶意地猜想着。 但这只是猜想而已,或许乐斯塔拉去了光明使者神殿,也或是仍旧躲在里面不肯出来,包括可能被某些紧要的麻烦缠住不能脱身。可能性太多,而再多的猜测也不会得到任何结果。 大剑一沉,势如千军! 盖伦一步步迈向前去,火焰傀儡可没办法把他拦住,无论乐斯塔拉也或那个女仆都应该知道这点。但现在的盖伦可不打算考虑那么多,这些火焰傀儡或许对乐斯塔拉而言没有那么容易舍弃,而盖伦想做的就是再给一个下马威,甚至逼得乐斯塔拉直接出手最好。 异军突起的魔法师,一跃成为光照者统领的乐斯塔拉,这个女人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 如果是在之前,或许盖伦不会在意这些,更不会在乎乐斯塔拉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究竟有着怎样的打算,只需要她是在为德玛西亚效力,只需要她不做任何违背正义的事,盖伦都认为这些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如今却不太一样了,拉克珊娜也成为了光照者的一员,盖伦必须要搞清楚乐斯塔拉的底细! 为了拉克珊娜! 轰——! 可怕的爆炸轰如雷鸣,破碎的火焰之间,盖伦身上的禁魔石铠甲流转着冰冷的光泽,毫发无损地自其中冲锋而出。大剑挥斩,风暴凛然,汹涌激荡的力量势如破竹,任何火焰傀儡在他面前都毫无抵抗之力。 也许这些火焰傀儡真的很强,但在更强的盖伦面前,却显得如此孱弱无力。 一剑斩出,火焰破碎,激荡的风岚席卷着火热的气息蔓延出去,大量的花草都变得焦黄枯萎,连同身陷其中的盖伦也大汗淋漓,禁魔石铠甲都渐渐变得滚烫起来。 可这并不能阻止盖伦,一步步迈进,一步步杀戮,盖伦的铁血与无畏从来都是他手中最强的利器! 绝对蛮横的武力! 砰! 又一剑落地,最后一只火焰傀儡也彻底破碎,遍地燃烧的零星火光与空气中弥漫的灼热证明着这些火焰傀儡真实地存在过。但如今,这些火焰傀儡却全部都成了破碎的魔法能量,早已经消散得无形无踪,只有盖伦一人的身影立于当场。 一口滚烫的浊气缓缓吐出,盖伦将目光转向远处阴影中的女仆。 她似乎已经得到了命令,就裙角轻轻晃动,终于走了出来。 面色冷硬。 “主人正在客厅等候,盖伦团长,请跟我来。” 说完,女仆的目光又落在那堪比人高的大剑上,剑身已经烧得通红,却没有丝毫融化的痕迹,甚至每一丝细微的晃动都会带起割破风岚的刺耳声音,这让她感到恐惧,眼神深处也带着隐藏不住的忌惮。 “还有,请把剑收起来吧,主人希望跟您进行一次和平的交谈。” “和平?” 盖伦不屑地笑了起来,但这位女仆小姐却并没有再给出任何回应,只是淡淡地看了盖伦一眼,而后便转身就走。 暴风大剑终究还是再度入鞘,盖伦可不在乎上面的温度。 一路来到那宫殿般的城堡,灯火通明下,堪称奢华的客厅里,乐斯塔拉女士正端庄地坐在那里,糕点,茶水,一应俱全。盖伦知道乐斯塔拉这里没有更多的仆人,就只走在身前的这一个,可无论糕点也或茶水都显然是刚刚准备的。 “尊贵的乐斯塔拉女士总会让人感到意外。” 盖伦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腿,俯视一样地看着对面的乐斯塔拉,嘴角噙着冷笑。 他就是来找麻烦的。 面子?规矩?礼仪? 无关紧要! “你的做法很没有礼貌,盖伦团长。” 乐斯塔拉女士端庄地品尝着红茶的味道,神情冷漠。 “我知道你痛恨魔法,痛恨魔法师,所以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也很明白你需要发泄。但我只答应过苏木和塔里克允许你去光明使者神殿里闹,并且不会追究事后的责任。你可以去那里,也可以针对卡辛娜,甚至杀了她也没有任何关系,毕竟是她把拉克珊娜领进光照者的,对你来说,卡辛娜就和仇人没什么区别,而我也足够舍得。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交易已经达成,我会履行我的诺言,可你不该来这里,更不应该直接破门而入,这让我很生气。” “你生气?关我屁事?!” 盖伦不屑地嗤笑一声,却眼神很快就冷了下来,杀机隐现。 “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还真是不堪入耳。舍得?哈,没想到尊贵的乐斯塔拉女士竟然如此大方!但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如果有一天我妹妹也处在和卡辛娜同样的境况,你...是不是也能舍得?” 第100章 路遇 剑拔弩张的气氛越发凝重,整个客厅里都弥漫着森然的味道。 冰冷的杀机悄然出没在空气里,无论盖伦也或乐斯塔拉都是脸色阴沉难看,包括毕恭毕敬地站在乐斯塔拉身后的女仆小姐,好像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般。 “盖伦,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应该知道这种问题不适合在这种时候提出来,而我也没办法回答你。” 许久,乐斯塔拉终于冷笑着打破了沉默。 “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去光明使者神殿随意胡闹,然后和拉克珊娜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来缓和你们之间的矛盾。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后不会计较你的过错,就像苏木他们来找我交易时提出的要求一样。” “可我从来都没打算去光明使者神殿,那个地方让我厌恶!” 盖伦扯了下嘴角,眼神不屑。 “但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尊贵的乐斯塔拉女士,你让我很失望,非常失望!” 说着,盖伦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却又忽的站住了脚步。 “还有,我来这里之前,苏木遇到了点麻烦,娑娜也在旁边,但具体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娑娜告诉我,她赶到的时候在窗外看见了一个人影,虽然没看清楚,但和你很像。” “可那并不是我,我没有潜入军队校场的能力。” 乐斯塔拉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 “但你早就已经想到了,而且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跑去军队校场找不自在,所以,这只是你擅离职守的借口而已,你早就想来找我了。虽然这么做没有任何好处,但我还是会配合你的,如果有军部的人来找我,我会告诉他们你来找我是为了询问我的不在场证明,她可以作证。” 乐斯塔拉指了指身后的那位女仆小姐。 盖伦看了那位女仆小姐一眼,而后轻轻点头,不再多说其他,转身离开。 他不打算继续在这里逗留下去。 乐斯塔拉是个贵族,而出身冕卫家族的盖伦同样也是贵族,他们都很清楚彼此的顾忌。哪怕气氛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无论乐斯塔拉也或盖伦,谁都不会率先打破这样的关系,因为德玛西亚的法律规定任何人都不许在决斗场之外的地方对贵族无缘由地冒犯,若有违反,贵族可将出手之人当场斩杀,无论对方的身份如何,哪怕是贵族。 就像之前在军队食堂一样,菲奥娜就曾在众目睽睽之下砍掉了冒犯之人的脑袋! 但德玛西亚的法律却不只是规定了这些,因为法律的制定者考虑过更多的可能,例如被冒犯的贵族拒绝也或无法斩杀冒犯之人。而类似的情况下,冒犯之人将会得到国家的惩罚,根据具体的情况来判定刑罚,并给予冒犯之人应有的代价。 最严重的就是破坏贵族安定,会被判以等同死刑的流放,甚至更加残酷的绞刑,水刑等等类似的刑罚。 也正是因为了解这些,所以盖伦和乐斯塔拉谁都不会贸然出手,也不会撕破脸皮,就像乐斯塔拉选择配合盖伦说谎一样,这只是为了维护濒临破碎的关系而已。 所以,最多点到为止。 “拉克珊娜很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原谅,苏木,还有塔里克,他们都是,而且都在尽力地帮助拉克珊娜得到你的原谅。话已至此,你自己好好考虑吧,聪明人不应该做傻事。” 乐斯塔拉女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盖伦的脚步却没有哪怕一瞬间的停留,径直离开了这座宫殿似得城堡。 庄园广阔,山水相依,盖伦就独自一人大步离开。 那位女仆小姐还跟在后面,作为主人,送客是必要的礼仪,乐斯塔拉在这方面做得完美无缺,无论情绪如何,她都始终保持着身为德玛西亚里顶尖贵妇的风范。 一路离开庄园,直到门口的时候盖伦才终于停下脚步。 “回去告诉乐斯塔拉,她之前说的那些话我可以当作没听到,但我不希望见到拉克丝受到任何伤害,作为光照者的统领,保护下属安全无恙是她的本分。否则,一旦被我知道什么不好的消息,哪怕只是传闻,无畏先锋团就会立刻杀到她的眼前,谁都保不住她!国王陛下也不行!” 盖伦一身杀机凛然。 他侧过头来,眼眸中有森冷的寒光在悄然激动着。 “另外,让她管住自己的嘴巴,我不希望这些话被拉克丝听到,明白了?” “...明白。” 女仆小姐脸色僵硬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终于给出回应。 她把自己的愤怒很好地藏了起来,尽管如此,却仍旧不能瞒过盖伦的眼睛。 但这家伙只是乐斯塔拉手下的女仆而已,或许有着别的身份,例如亲信之类,可盖伦并不在乎,他也懒得计较这些,就留下一声冷笑,转身便走。 至于这位女仆小姐是否会把话传到乐斯塔拉那边,盖伦并不担心,因为这是肯定的,毕竟盖伦是在明目张胆地威胁。如果这位女仆小姐足够忠诚,不,她肯定有着足够的忠诚,所以她一定会把那些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乐斯塔拉听,而之后乐斯塔拉又会给出怎样的反应...无非两种而已。 要么恼怒宣战,彻底撕破脸皮,要么就此平静下来,没有反应。 乐斯塔拉有着自己的高傲,她绝不可能选择妥协。 “收获不大...” 走出很远,盖伦又一次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城堡,乐斯塔拉应该还在里面。 “可惜了这次的机会,再要离开值守的岗位,恐怕就是出征的时候了。” 盖伦皱着眉头,在原地驻足很久,却最终也只得无奈一叹。 作为无畏先锋团的团长,只要没有离开军队,他的一举一动就都在军部的视线中,毕竟他的任何决定都牵连很大,最多是在新兵团负责辅助新兵训练的时候才能稍微有些自由,可这种自由也非常有限。 身居高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可身居高位也有身居高位的烦恼,盖伦就是这样,甚至于调查乐斯塔拉的事都得瞒着身边的亲信才行,因为那些所谓的亲信,很可能就是来自军部的眼线,只是隐藏得很好而已。 盖伦曾见过这种情况,而那个来自军部的眼线甚至被安插在皇子殿下身边。 在皇子殿下失踪的那场战役之前,当皇子殿下决定继续向诺克萨斯的领土内进发时,那些副官们,包括皇子殿下身边的亲信,都在极力地反对着,当然,盖伦也在反对,却最终也没能改变他的决定。军队一步步前进,就在临近特里威尔,召开进攻会议时,皇子殿下身边的亲信忽然拿出了来自军部的信函... 虽然那封信同样没能改变皇子殿下的决定,而且来自军部的看法也相当正确,但这件事却自此之后就深深地烙在盖伦心里,所以他不敢轻易相信身边的任何人。 除非可以确定他们绝不是来自军部的眼线。 但这并没有那么简单,至少现在的盖伦仍旧不敢相信除塔里克和已经归来的皇子殿下之外的任何人。 “或许可以在这次的新兵里找几个值得相信的家伙...” 盖伦一直在考虑调查乐斯塔拉的事,而足够的人手却成了最大的难题。 值得相信的塔里克和皇子殿下显然不能做这种事,尽管可以得到他们的帮助,但无论塔里克也或皇子殿下都有些特殊。皇子殿下不言而喻,塔里克本就隶属军部,身担军职,而且他的地位有着一定的重要性,所以这两个人都可以直接忽略。 “苏木?或者是...娑娜?” 盖伦想到了他们,却又很快摇头否定。 苏木足够聪明,但调查一个人的情况却避免不了跟踪之类的手段,而苏木显然不具备类似的能力。娑娜更不可能,至少在盖伦看来完全没有可能,只是脑袋里忽然想到了这个名字而已。 也可能是因为在刚刚那个路口擦肩而过的人很像娑娜? “娑娜?” 正在出神的盖伦忽然惊醒,愕然转头看向身后那个已经匆匆忙忙跑出去很远的人影。 确实是娑娜,而且她的身后还飘着一把幻彩迷蒙的古琴。 大概她也没有注意到擦肩而过的盖伦。 直到娑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过来的时候,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同样的僵在原地,同样的满脸震惊,但娑娜的眼神却很快变成了惊恐与懊悔,甚至在小心翼翼地后退。 盖伦视魔法如仇敌,但凡对他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 所以,当盖伦的脸色沉下来时,娑娜甚至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一张小脸也变得惨白... 第101章 唯一的可能 军队宿舍,当盖伦沉着脸离开的时候,塔里克也有想过追着一起跟去,毕竟苏木也算是自己手下的兵,如今却莫名被人袭击,作为团长的塔里克自认为有着一定的责任,所以他也同样认为自己应该去找乐斯塔拉,顺便可以把之前的矛盾一起清算。 然而,身为新兵团团长,又在军部里担任着相当重要的职务,塔里克并没有太多的自由,更不能随意擅离职守,如果盖伦没能抢先一步的话,或许他还能在之后呈交报告时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但这显然不可能了。 简单地交代过娑娜,塔里克很快就离开了房间,他还需要去安抚那些受到惊吓的新兵。 魔法,在德玛西亚的任何地方都象征着罪恶。 而从小到大的学习也让德玛西亚的公民们这么认为。 尽管这很矛盾,因为德玛西亚的高层结构中有着光照者的存在,甚至于这个团体直接面对国王陛下服务,但所知更多的塔里克很清楚那所谓的禁魔不过是表面做派罢了。魔法不可能完全杜绝,每个人在出生的时候都可能潜藏着掌控魔法的天赋,就像冕卫家族的拉克珊娜一样。可国家真的会因为拉克珊娜能够掌控魔法而将她处死吗? 那显然不太可能,因为这样的做法弊大于利。 只有绝对的利益,没有绝对的正义,尤其在了解过乐斯塔拉女士之后,塔里克更清楚地了解到了这种现实。 “大多数人还是值得保护的,就像这些无知的新兵们一样,他们还只是单纯的孩子。” 塔里克安慰着自己。 “但乐斯塔拉那种人就算了,她应该得到天罚!” 这家伙不无怨念地诅咒着。 娑娜的谎言很容易就能看穿,而塔里克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傻子,只是那种独特的处世哲学让他变得有些格格不入。所以,塔里克很清楚刚才的魔法能量并不是因为乐斯塔拉,而且乐斯塔拉所掌握的魔法能量也不是那种炫彩斑斓的样子。尽管很奇怪娑娜为什么要说谎,但塔里克并不打算深究,而且苏木似乎并没有受到性命的威胁,这就已经足够了。 何况现在是盖伦在负责追查情况。 尽管这件事由盖伦来负责有些不合常理,毕竟他只是负责协助新兵团的训练,并不是新兵团的团长。可换个角度而言,盖伦身为无畏先锋团团长,他本身所处的职位和掌握的实权又足以接手这个任务,所以又似乎没没什么太大问题。 “算了,这些事让军部的那些家伙去处理吧,如果有人来找麻烦,就实话实说好了,被盖伦抢先一步,那些新兵的问题又不能没人处理...不错的理由!哈,好像我也变得圆滑了,这可不好!” 塔里克自言自语地笑出声来。 前面就是集合了近乎所有新兵的操场,人声嘈杂,大部分都在谈论着刚才见到的魔法光芒。 “等影响消除之后,我应该去北边的山上看看日出,然后在森林里找找那些不多见珍禽异兽的踪影,然后坐在酒馆里聆听吟游诗人的上口民谣,还可以坐在马背上观赏银灰色的夜幕渐渐降在郊外村庄...啧,太多美好的东西了,这些可比城墙里的人情冷暖要有意义得多!至于明天的格斗练兵...旷掉吧,反正有盖伦在呢!” 打定了主意,塔里克越发笑得开怀,直到一部分新兵的眼神变得十分古怪,塔里克才终于回过神来,干咳两声摆正了脸色。尽管有些尴尬,但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彻底沉浸在那些美好的幻想中了,甚至于现在应该说些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边,宿舍里,娑娜刚刚接了水回来,正小心翼翼地喂进苏木嘴里。 鬼知道苏木究竟出了多少汗,整个床铺都被打湿了。 虽然不太明白刚才那段时间里到底怎么回事,但娑娜很清楚现在的苏木急需补水,否则后果会变得相当严重。而且娑娜也并不是真正的贵族小姐,那种除了社交和利益之外就再不会其他东西的贵族小姐,相反,她很会照顾人,何况只是简单的喂水而已。 哪怕苏木还处在昏迷之中,对水的本能渴求还是让他下意识地吞咽着,并不麻烦。 整整一大杯的水都喝进去之后,苏木也渐渐醒了过来。 他身上已经彻底湿透了。 “你还好吗?” 娑娜有些惊喜地看着苏木,而旁边的古琴叆华也忽然流转出一片迷蒙的彩光,只是很快就重新收敛下去。 眼神呆滞的苏木还躺在床上,听到声音后许久才终于给出反应。 他艰难而又僵硬地把头扭了过来,看着娑娜,双眼无神。 娑娜甚至听不到苏木心里的任何声音,一片空白。 又过了许久,苏木才终于皱起小脸,声音沙哑地呻吟出声,双手捂着脑袋,疼得打滚。 苏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脑袋里像是针扎一样。他对之前的一切都没有记忆,娑娜可以听到苏木心里的困惑和空白,但现在似乎并不适合解释那些复杂的东西。 “或许叆华可以帮你,我不太确定,但音乐可以让人放松下来。” 娑娜眨着眼睛,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慢板曲怎么样?” 她象征性地询问着。 苏木并不了解音乐,也不知道什么叫慢板曲,而娑娜也已经将叆华架在面前,飘在空中,双手十指轻拂如流水般弹奏起来。 曲调委婉,节奏稳和,腔速徐缓,空灵如天籁般的嗓音在苏木的脑袋里响起,大概也就他一个人可以听到娑娜的演唱。而叆华也并不是单纯地演奏,琴弦颤动间,一缕缕迷蒙的彩光仿佛将音乐凝为实质,缓缓飘荡在苏木的周围,缓缓笼罩下来犹如纱衣,如春风般的温柔抚慰着苏木的疼痛。 一首曲过,余音袅袅,而苏木紧绷的小脸也终于舒缓开来。 不只是音乐的力量,更多的是叆华的功劳。 “奇特的感觉...” 苏木喘着粗气,仍旧躺在床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里似乎有着彩色的暖流在缓缓游弋,那是一种很抽象的感觉,明明看不到,偏偏又知道。 “叆华有着神奇的力量。” 娑娜笑盈盈地抚摸着面前的古琴,眼神里满是喜爱。 “而且它是一个善良又可爱的小家伙!” “或许吧...至少比我身边的这家伙要可爱得多...” 苏木勉强撑起身子,目光看向枕头下面露出一角的墨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它是唯一的可能。 “叆华说,它是邪器。” 娑娜眨着眼睛,抬头看向苏木。 “不,准确的说是这把刀里藏了一个罪恶的灵魂,它有着毁灭性的力量。可能是因为那毁灭性的力量,也可能是因为被封印在里面太久的缘故,那个灵魂残留的本质并没有罪恶的感觉,可它却生出了非常罪恶的气息,甚至于污染了整个灵魂,近乎没有救赎的可能,哪怕叆华也不能。” “叆华?你这把琴?” 苏木挑了下眉头,有些意外地看向重新落在一旁的叆华。 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却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叆华是一件魔法器具,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而且还知道娑娜可以跟叆华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交流,但这种所谓的交流似乎变得清晰了很多,以前的娑娜可从没有提到过叆华说了些什么。 “那它还说了什么?有没有可能让这把刀离开我?” “叆华说它做不到,而且它还说在这片土地上应该没有谁可以做到,因为那个灵魂所拥有的力量很强,强得超出了这片土地应有的极限,所以这把刀肯定不属于符文大陆。如果想要摆脱这把刀的纠缠,唯一的可能就是登上巨神峰峰顶,因为这把刀很可能就来自那个地方,也只有那个地方的神灵才能帮到你...” 娑娜忽然顿了一下,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但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苏木愕然。 “巨神峰可以通往只有神明的世界,这是瓦洛兰流传已久的传说,甚至于整个符文大陆都知道这个传说。但...有关于巨神峰的传闻各种各样,自很久之前就有无数人想要成功攀登巨神峰并接受神明的思想,甚至于成为真正的神明,而他们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死亡。从来没有人可以成功攀登巨神峰,或许巨神峰真的可以通往神明的世界,或许那个地方真的可以让你摆脱这把刀的纠缠,可是...” 娑娜抿住了唇角,没有继续说下去。 尽管没能说出来,但苏木又怎么不能明白娑娜的意思。 攀登巨神峰,必死无疑! “唯一的可能吗...” 苏木重新躺了下去,眼睛看着房顶,怔怔出神。 只是出神地想着什么,或许在考虑是不是要去攀登巨神峰,毕竟这把刀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甚至可能会夺走他的性命。 “你...在考虑攀登巨神峰的事吗?” 娑娜小心翼翼地问着。 然而,苏木却轻轻摇头。 “怎么会,既然攀登巨神峰肯定会死,那我又怎么会去送死?只是...如果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也许我会选择去尝试一下。如果怎么都会死,与其等死,倒不如去拼一下那虚无缥缈的希望,大概我运气好就真的活下来了也说不定...但不是现在,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想不开跑去巨神峰送死。” 苏木扭过头来看向娑娜,咧开嘴笑了起来。 “毕竟我可是个相当怕死的胆小鬼啊!” 第102章 背叛的种子 巨神峰的事暂且搁置下来,毕竟现在还没到真正的绝境,不是必须在等死与找死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而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境地,苏木也不会坐以待毙,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拼尽全力去追求哪怕渺茫的希望,总比等死要强得多。 或许这样已经注定的未来会让人无比绝望,但聪明人都有着同样的弱点,那就是会向既定的现实屈服。 苏木也无法避免。 他已经承认了这样的事实,因为找不到另外的办法可以化解这些问题,所以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继续活下去,并暂时忘掉墨渊带来的威胁。 既然不能化解这样的威胁,那就只有被动的承受。 无能,无力,无可奈何。 “但愿可以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苏木咧了下嘴角。 娑娜不是很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她能够听到苏木在心里的自言自语,只能大概地猜到苏木已经选择了妥协,而这也正是她想要的。巨神峰有多么危险,寻常人很难理解,而经常跟在乐斯塔拉身边的娑娜却很清楚那些关于巨神峰的传言的真实性——不是几乎,是所有人都没能成功登顶巨神峰。 或许在通往巨神峰峰顶的道路上已经尸骨遍地,那会是一副怎样可怕的场景,娑娜不敢想象。 “对了,其他人呢?” 苏木的目光扫过周遭,眼神里带着些凝重与狐疑。 “他们...我是不是对他们做了什么?” “你真的不记得之前那些事?” 娑娜有些意外,却也并没有那么意外。 之前的时候,苏木刚刚醒来,他的内心就是一片空白,娑娜有怀疑过苏木对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任何记忆,却也想过随后可能会重新想起。但现在看来,那似乎不太可能了,大概在苏木而言,他始终在沉睡,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醒来过。 “墨渊的事没被发现,应该没有,今天晚上有过一次紧急备战训练,为了日后上战场的时候不会因为突然的敌袭而措手不及,这也是军队里经常会做的训练。” 娑娜也变得轻松下来。 她坐在对面的床铺上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娓娓道来。 包括叆华与墨渊的碰撞,还有塔里克和盖伦的事。 “等塔里克走后我也没再做过什么,就是给你喂了些水,你脱水的状况很严重,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不过...我现在在担心的是盖伦,或者应该说是乐斯塔拉,她应该可以猜到我说谎了,如果盖伦把所有事都告诉乐斯塔拉的话,她肯定能猜到那个魔法能量来源于叆华。” “你...不擅长说谎,而且应该好好锻炼下临场应变的能力。” 苏木有些无言以对。 他怎么也没想到娑娜竟会犯下这么简单的错误。 “盖伦不是个傻子,塔里克也没傻到那种程度,乐斯塔拉只是一个身体孱弱的魔法师,她怎么可能逃过守卫的视线潜入军队校场,而且还跑到宿舍里来!而且最关键的不是这些,别忘了我的宿舍可是在三楼,难道你认为乐斯塔拉那家伙有能力从三楼跳下去?反正我是不能,虽然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肯定会受伤。” 苏木有些苦恼地揉着头发。 “你应该更冷静一些才对。” 说一千道一万,这个破绽百出的谎言肯定没办法瞒过盖伦和塔里克,无论苏木也或娑娜都很清楚。但事情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可能地挽回而已。 娑娜抿着唇角,垂着脑袋,两只手也放在腿上抓着裙子,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盖伦只是在负责协助新兵团的训练而已,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塔里克的助手,类似于副团长的职位,所以他是不能随意擅离职守的。但现在跑出去的是盖伦而不是塔里克...你那个破绽百出的谎言就是盖伦的借口。当然,他大概已经想到了某些可能,但肯定不会相信你之前说的那些话,例如...确实有人想暗杀我,而且背影看起来和乐斯塔拉很像...” 正说着,苏木忽然愣住。 娑娜还在犯疑的时候,苏木又忽然从上铺爬了下来,有些吃力,来到娑娜面前时一双眼睛满带光彩。 “光照者内部的矛盾你了解多少?” “啊?”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娑娜有些不明所以。 “不...不太清楚,大概...好像是有些人不小心暴露了自己魔法师的身份,然后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而且还是乐斯塔拉亲自处理的,这是光照者内部最严苛的规定。自那之后,光照者的内部就开始出现了不满的声音,甚至有些人开始拒绝执行任务。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但也不一定就是这样。” 娑娜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她还不太明白苏木究竟想到了什么。 “你...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利用光照者内部的矛盾!” 苏木嘿的一声笑了起来。 “盖伦的地位很高,虽然他对魔法持有着绝对的厌恶,但光照者的事他肯定有所听闻!光照者内部的矛盾我大概了解了,和我之前想到的差不多,而且这也是光照者这种团体最有可能发生的矛盾。魔法师的身份暴露,在国家法律与民众情绪下,无论是国王陛下也或乐斯塔拉,都得把那个暴露身份的魔法师隐藏起来,甚至为了巩固国家所持有的正义而作出更过分的事,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彻底放弃一名魔法师来换取民众的稳定,而最适合的做法就是在那些发现了魔法师身份的民众面前进行所谓的暗中处决!” 苏木分析得头头是道。 甚至于像是亲眼看到了这些一样。 “这种做法可以蒙蔽群众,但蒙蔽不了光照者的成员,当一名同类得到了这样的对待时,其他人不可能没有任何怨言,或者说是担忧。他们会变得更加担心自己会暴露身份,而这样的担忧与怨言下,极有可能会滋生出反抗与背叛的想法。哪怕只有一个人滋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在他的带动下,就会出现更多的声音附和。然后越发壮大,反抗的声音也越发激烈,甚至于这些人会变得企图推翻乐斯塔拉,推翻国家禁魔的政策!也就是说,这些人会变得非常危险,而且为了保命可以不择手段!” “真的会这么严重吗?” 从来不会考虑这些事的娑娜忽然意识到了光照者内部矛盾的严重性。 她却是没有想过这些,但这些似乎和之前所说的事情相去甚远。 娑娜有些搞不明白苏木的企图了。 “当然,毕竟事关他们的性命,而且没有谁愿意在付出了很多之后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苏木挑着眉头,像是一只老道的狐狸。 “就拿你来说,你也是魔法师,但知道这些人的并不多,仅限于光照者和我,光照者中肯定会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但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的话,又会怎样?” “你...” 娑娜试图去想象那样的后果,而后一张小脸渐渐变得惨白。 苏木的笑容越发古怪,这正是他想要的。 “没错,我会变得非常恐慌,甚至跑去军队举报,让这件事变得人人皆知。一旦到了那种局面,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挽回,而那个暴露了身份的魔法师也是这样,你也会落得和那个魔法师一样的下场!” “我...” 娑娜的瞳孔几度收缩,脸上毫无血色,身体也轻轻颤抖着。 她可以想象到乐斯塔拉会怎么无情地将她处决,就像猫捉老鼠一样,将她追赶到引起慌乱的地区,哪怕只有很少的一些人能够看到就可以,用鲜血和性命,来换取民众的平静与稳定。 “而现在,光照者的内部已经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或许他们已经开始反抗无情的统治,所以为了活下去,他们一定会变得不择手段。作为乐斯塔拉身边的左膀右臂,我知道你肯定帮她做过很多事,而我们也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因为那些光照者想要推翻乐斯塔拉的话,就必须先拔出她身边的威胁!” 苏木对娑娜的反应很满意,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冷静地在一旁坐下,将自己临时构建起来的计划进行下去。 “一旦那些企图反抗的家伙们变得不择手段,肯定会第一时间对你出手,而你之前那个看似破绽百出的谎言也正好可以得到弥补。例如,那些反抗者实际上是在对你进行暗杀,而这家伙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所以选择伪装成乐斯塔拉的模样,因为这样不仅可以隐瞒身份,还可以更好地接近你施行暗杀。而你所做的,只是对盖伦和塔里克说谎了,为了隐瞒自己魔法师的身份。” “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我之所以撒谎,就是为了隐瞒魔法师的身份,而我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魔法师的身份,否则,我就会失去原本的作用,变成乐斯塔拉手里的弃子...但,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娑娜的唇角都在颤抖,她抬头看向苏木,已经彻底慌了神。 相反,苏木却冷静得过分,甚至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应该尽快赶去乐斯塔拉的庄园,并告诉她你及时地发现了那个假乐斯塔拉的身份,而且和那个假乐斯塔拉进行了激烈的战斗,这样的理由足够解释为什么叆华会从乐斯塔拉的庄园里消失,也足够解释之前那强大的魔法能量。之后,你对盖伦和塔里克说谎了,因为那个假的乐斯塔拉并没有对我出手,你也只是发现我还呆在宿舍里,所以才会跑到我这里,让我配合你的谎言做出被袭击的模样。为了完成你的谎言,也为了尽量不被盖伦和塔里克发现你魔法师的身份。” 苏木已经想好了一切。 “盖伦和塔里克知道光照者的存在,却不知道你也是魔法师,所以你才能为乐斯塔拉做事,而这也正是你隐瞒自己的理由。尽管在他们来说,你的谎言仍旧破绽百出,但袭击我的人,也可以是伊芙琳或萨科的同党,谁都不能保证黑暗生物是不是也有同党,而乐斯塔拉的身份恰好可以用来接近我,毕竟之前我们还联手一起对付伊芙琳和萨科,这些可以由我来说,也可以通过乐斯塔拉去告诉他们。这样的话,无论对乐斯塔拉也或盖伦和塔里克,都可以完美地蒙混过去,因为理由很充足。” “这样说的话...” 娑娜有些犹豫不决。 盖伦和塔里克并不是普通的平民,他们知道光照者的存在,所以哪怕被他们知道自己身份魔法师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但这样的话就会有很多任务都失去了完成的前提,甚至会把以前完成过的某些任务也暴露出来... 这很可能会引起盖伦和乐斯塔拉之间的矛盾。 娑娜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她并不傻,所以她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这点。 而苏木也同样猜到娑娜能够想到这些。 所以,为了不会引起光照者和军部之间的矛盾... “我要现在回去吗?” 娑娜已经做出了选择。 “当然。” 苏木笑着点头,看上去像是已经放松下来的样子。 “而且你要尽快回去,在乐斯塔拉做出更多猜想之前告诉她‘事实真相’,避免发生其他意外。还有,尽量躲着点盖伦,不要节外生枝,如果避免不了的话,那就告诉他我已经醒了,并且认出了袭击我的不是乐斯塔拉,而是某个不曾见过的黑暗生物。” “好!” 娑娜重重点头,而后便不再犹豫,抱上叆华便起身离开。 她需要像苏木说的那样,尽快赶回乐斯塔拉的庄园,并继续说谎。 “背叛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趴在窗口看着已经离开的娑娜,苏木自言自语着。 “对不起,娑娜,我利用了你,但我会保证你没事的。” “乐斯塔拉,我会让你为自己企图杀害菲奥娜的冲动而后悔的...一定!” 第103章 来自盖伦的忠告 离开了军队校场,平日里始终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娑娜显然变得有些急躁。 塔里克刚刚安抚了那些受惊的新兵们,而且让他们各自回去自己的宿舍继续休息,却正准备离开校场前往雄都北边的山麓时见到了匆匆忙忙跑出去的娑娜。他追在后面喊了两声,但娑娜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很快就离开了他的视线之内。 “这姑娘也越来越任性了...” 塔里克皱着眉头,有些不喜。 过往的时候,碍于乐斯塔拉的嘱咐和面子问题,塔里克对娑娜违反军队纪律的错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太过认真。但那已经变成了过去,当昨天夜里乐斯塔拉对他出手时,所谓的嘱咐,所谓的面子,都变成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塔里克也不会继续在意这些。 “你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才行!” 塔里克咧了下嘴角,瞧着周围的新兵们已经渐渐离开,他也就暂且放下心来,抬脚便追了上去。 擅离职守在军队从来都是大忌,但如果有着足够的理由,就像现在,塔里克需要把违反军队纪律的家伙抓回来,而暂离职守的审批等回来之后再递交也不迟,这并不算是违反纪律,最多会被唠叨一顿而已。 仅此而已。 深夜里的德玛西亚很安静,秋虫儿的鸣叫像是低吟浅唱,章述着秋天最本质的旋律。 塔里克很喜欢这种感觉,如果不是因为要去追娑娜的话,这肯定会变得更美好。 “或许我可以晚点回去,抓捕娑娜可是个难得的借口。不,或许我可以先去北边的山上看看日出,然后在森林里找找那些不多见珍禽异兽的踪影,然后坐在酒馆里聆听吟游诗人的上口民谣,还可以坐在马背上观赏银灰色的夜幕渐渐降在郊外村庄...明天晚上再回去吧!娑娜应该会去乐斯塔拉的庄园报告之前发生的那些,但我找不到,所以才会回去得那么晚。嘿,我可真是个机灵的家伙!” 塔里克开始走神了,而且很快就确定了自己新的方向,一扭脸就奔着出城的方向而去。 他完全忘了自己的初衷,尽管那并没有很重要。 而此时的娑娜还在尽可能地奔跑着,但怀里的叆华有些麻烦。 虽然经历了不少军队里的训练项目,但娑娜终归还是一个魔法师,而且她进军队的时间也并没有很长,所以体力并不是很好。刚跑出很近的一段距离就开始气喘吁吁,而且额头冒汗,只得让叆华自己跟在身后。 这是一把很神奇的古琴,它很明白娑娜的想法,也足够听话,当娑娜刚刚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叆华就已经自己飘了起来,带着迷蒙的幻彩光芒。 “乖孩子!” 娑娜停下脚步深深喘了几口粗气,而后又笑着夸奖一声。 叆华周围的光芒更加绚丽了许多。 “你应该还记得苏木说了什么吧,我怕忘了,如果待会儿有什么地方说错了或者忘记了,你可得提醒我才行。” 得到了叆华的回应,苏娜又开心地夸赞一声,而后才重新跑了起来。 她得尽快回去跟乐斯塔拉解释才行,就像苏木嘱咐过的,不能太晚,免得乐斯塔拉会生出太多猜疑,从而导致什么意外。 娑娜并不是个傻子,而且她在乐斯塔拉身边待了很长时间,整个德玛西亚,除了乐斯塔拉身边的那位女仆小姐,应该没有谁比她更了解乐斯塔拉。 作为光照者的统领,作为一名上位者,乐斯塔拉有着很重的猜疑心,而且过分的小心警惕,最能体现这些性格的就是她在处理所有麻烦时的强硬手段。乐斯塔拉不喜欢别人违背她的意愿,也不喜欢别人挑衅她的权威,而娑娜之前的谎言就已经挑衅了她的权威。 娑娜很清楚这点,所以她认为苏木说的没错。 而足够圆满的谎言也是必要的。 一路上匆匆忙忙,脑袋里也在仔细地回想着苏木之前教给她的那些。 直到拐过某个街角,视线中忽然掠过一道有些熟悉的人影。但当时的娑娜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又跑出去很远一段距离才终于意识到什么,猛地停下脚会回头看去。 视线交错,那满脸震惊的家伙,确实是盖伦。 叆华还在身后飘着... 当娑娜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却已经晚了,漆黑的夜里,叆华周遭浮动的幻彩光芒显得无比清亮,如果盖伦不是瞎子,他就一定能够看到。但很显然,盖伦不是瞎子,相反,他满脸的震惊很快变成了阴沉,还有深藏眼底的厌恶与愤怒。 娑娜一张小脸当即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后退着。 盖伦对魔法究竟痛恨到了怎样的地步,但凡对其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就像在战场的时候一样,但凡有魔法师出现,一旦被盖伦遇到,除非这位魔法师足够强大,否则他绝对避免不了身首异处的下场。 恐惧,压抑,还有那无形的压力,娑娜只觉得自己双腿都在打颤,正在退后的脚步忽然踉跄,直接摔倒在地。 叆华也收敛了所有光芒,无声坠落。 “娑娜...” 盖伦缓步走来。 他将双手抱在胸前,紧绷的脸上满带着努力压抑的厌恶。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低沉的嗓音带着些沙哑,那庞大无比的气场更是越发沉重,让面对着这些恐怖压力的娑娜越发紧张,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回去...禀报消息...” 娑娜努力地吞了口唾沫,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 “苏木已经醒了,他告诉我,那个袭击他的人并不是乐斯塔拉,而是一个从没见过的黑暗生物,像是来给伊芙琳和萨科报仇的。你应该知道,昨天晚上,苏木和乐斯塔拉联手杀掉了萨科,而且抓捕了伊芙琳,苏木猜是他们的同党,所以我要回去告诉乐斯塔拉,让她小心点,而且要加强对伊芙琳的看守。” 她迅速地比划着手语,这些话都是苏木教她的。 盖伦皱了下眉头,眼神中也带着狐疑,显然没有很快就相信娑娜说的这些。 总感觉不对,却又不知道是哪不对。 沉默了许久,盖伦才终于轻轻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些解释。 “你是魔法师?” 娑娜的身子猛然一僵,刚刚恢复些许的脸色又变得一片惨白。 “很久之前我就隐约察觉到你身上带着些微弱的魔法气息,但一直以来都不是非常明显,我还以为那些魔法气息只是你身边的那件魔法器具,或是因为跟光照者的那些家伙接触了太久的缘故。” 盖伦眯着眼睛,俯视地看向娑娜。 “现在看来,似乎是我错了。” 他的表情相当冷峻。 莫名的压力笼罩下,娑娜只觉得手脚都变得越发僵硬,动弹不得,而她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家伙究竟能够可怕到什么程度。 那无形的杀气,绝不是杀了一个人两个人就能拥有的。 “我不希望你会坠落到魔法的深渊里,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强大的力量会给人带来无穷无尽的野心,而这样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它会促使你走向毁灭自己的道路,所以,魔法是一切罪恶的根源,甚至它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盖伦冷哼一声,却并不打算把娑娜怎么样。 至少娑娜在名义上归属乐斯塔拉女士麾下,而且她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尽管没有实质上的认定,但娑娜终归算是贵族的一员。 这也是盖伦放过她的根本原因,否则这个聪明的家伙肯定会选择斩去乐斯塔拉的左膀右臂,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但另一方面而言,苏木已经醒了过来,也肯定已经知道了先前发生的一切,如果娑娜真的在这里遭遇意外...苏木没理由猜不到凶手是谁。 “尽早放弃魔法,或者锻炼自己的意志,这是我给你的忠告。你和拉克丝的关系不错,所以,我不想亲手砍下你的脑袋。” 盖伦缓缓蹲在娑娜面前,眼睛里跳动着冷冽的寒光。 “听明白了?” 娑娜很想否认,因为魔法只是一种单纯的力量而已,它的存在本身并不关乎正义也或邪恶。但迫于盖伦的压力,娑娜终究是僵硬地点头,近乎麻木般地答应一声。 又眯着眼睛盯了娑娜片刻,似乎终于确定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盖伦这才终于起身,给了一些放松的机会。 “还有,尽早离开乐斯塔拉,她做了件很蠢的事,有个小家伙肯定不会放过她,而我也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个小家伙可以做到,最起码会让乐斯塔拉失去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部的一切!” 盖伦的嘴角微微勾起,俯视着娑娜,露出一个冷冽的笑容。 “这也是我给你的忠告,看在拉克丝的份上。”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再不停留。 看着那魁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里,娑娜才终于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彻底浸透,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双腿还在发软。 经历过战场厮杀的铁血战士,那种无人可及的压迫感甚至能够摧垮一个人的意志... 娑娜深切地体会到了,而且也感受到了盖伦那可怕的杀意。 这家伙,真的起过杀心! “对了,得尽快回去才行...” 许久,娑娜才渐渐回过神来,略有些艰难地爬起,甚至需要扶住重新悬空的叆华才能站稳身形。 不得已阵阵苦笑。 “要麻烦你了,叆华,再晚些天都要亮了。” 第104章 各怀鬼胎 乐斯塔拉庄园,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娑娜正故作镇定地解释着自己撒谎的理由。 她双手迅速地比划着手语,平静而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像是真的一样,但除了娑娜和叆华,没有谁知道她究竟紧张到了怎样的程度,因为没有谁比她更了解乐斯塔拉的性格。 没有人可以触犯她的威严,否则后果必然是大祸临头,乐斯塔拉拥有着这样的实力。娑娜曾经见过的,光照者的某位长老曾质疑过乐斯塔拉的决定,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反对意见,当时的乐斯塔拉好像认真地思考过那位长老的建议,但不过短短两天时间,那位长老就平白无故地人间蒸发。 尽管没有什么证据可以直接指向乐斯塔拉,但除了她,娑娜想不到任何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仅仅只是提出反对意见而已,尽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但那位长老确实触犯了乐斯塔拉的威严,所以他的下场就是彻底消失。不止如此,任何胆敢欺骗,质疑乐斯塔拉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乐斯塔拉是个非常危险的家伙。 而娑娜现在就在触犯乐斯塔拉的威严,因为她在对乐斯塔拉说谎。 可除了说谎,娑娜找不到任何其他的办法。 如果身为魔法师的身份彻底暴露,娑娜将会变成乐斯塔拉手里最没用的一颗棋子,而这样的棋子也总会变成弃子。 尽管盖伦已经知道了她魔法师的身份,但她却相信盖伦会隐瞒下来,因为这家伙从来都是言而有信,也管得住自己的嘴巴。何况,娑娜同样知道拉克珊娜魔法师的身份,在互相掌握着对方把柄的情况下,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选择两败俱伤,而这也是盖伦会选择帮她隐瞒下来的根本原因。 “另一个黑暗生物?” 短暂的沉默后,乐斯塔拉的目光终于挪到娑娜的脸上。 她眯着眼睛,仔细地盯着娑娜脸上每一个细节的表情,从眼神到嘴角,还有紧张的程度,许久才终于轻轻点头。 “虽然有些意外,但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黑暗生物拥有着很高的智慧,绝不比普通人差,所以我们也不能把他们当作一成不变的野兽,伊芙琳和萨科的联手就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冒充了我的模样?呵...” 乐斯塔拉摇头冷笑。 “这次的事件跟你我的关系不大,你也没有必要为了苏木暴露自己,虽然盖伦没说,但我也大概猜到了,他看到的那个魔法的光芒应该是属于你的。记住,以后在没有得到我的允许的情况下,不要随意使用魔法,隐藏起来的暗手往往会更加有用,而这样的暗手一旦暴露出来...另外,苏木的安危你也不必在意,他的死活无关紧要,最多就是那把黑刀会变成一个不稳定的因素,仅此而已。或许,现在的他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娑娜的手指轻轻一颤,却仍旧保持着镇定,没有被发现什么异样。 她当然明白为什么乐斯塔拉巴不得苏木立刻死掉,因为苏木的存在已经变得相当危险。 没有强大的武力,没有极高的权势,但苏木所拥有的那种算无遗策的智慧却让乐斯塔拉感到惶恐。所以,相比在她看来已经被完全封印的黑刀而言,苏木带来的麻烦显然更大。 尤其在乐斯塔拉对菲奥娜出手之后,苏木的威胁已经容不得她再抱有分毫侥幸。 “那把刀的情况还稳定吗?” 乐斯塔拉又一次看向娑娜。 后者只轻轻点头。 “那把刀很平静,自从封印魔法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任何意外的状况,而且它本身的气息也再没有出现过,所以封印魔法非常成功。拉克珊娜的结论应该和我一样。” 娑娜用手语认真地说着。 看起来很重视这个任务的样子。 “意料之中,理应如此。” 乐斯塔拉终于笑了起来。 “毕竟那座石台里藏着一枚...” 似乎是脱口而出,但乐斯塔拉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及时住口,并没有说出其中的秘密。而一旁的娑娜也有些意外,因为乐斯塔拉的从来都是过分地小心谨慎,对于身边潜藏的威胁和需要隐瞒的秘密绝不会轻心大意。但今天的乐斯塔拉,不,或者说最近一段时间的乐斯塔拉似乎总是表现得有些古怪,这在以往根本不可能见到。 但没能得知那座石台里的秘密也让娑娜有些失望。 她一直都很好奇那里面究竟藏了什么。 驱除黑魔法的气息,净化黑魔法的罪恶,也或治疗伤势,甚至基于那座石台的力量发动强大的魔法... 一座表面看起来毫无特点的石台,却偏偏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可能,如果说那里面没有任何秘密,恐怕傻子都不会相信。 看着娑娜脸上淡淡的失落,乐斯塔拉微微皱眉,却又很快便换上一副无奈而不忍的模样。 “娑娜,我知道你很好奇那座石台里的秘密,但我确实不能告诉你,因为那个秘密关乎着整个光照者根本中的根本,除我之外,这个秘密甚至不能被第二个人知道。” 她忽然伸过手来揽过娑娜身后,让娑娜可以把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而且在轻轻抚摸着那湛蓝的长发,温柔似水。 “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你带回来了,而且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培养你。当然,我不否认最初培养你的时候我还带有另外的目的,但任何人都是感情生物,谁都不会例外。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我最初的目的是什么,现在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确实已经把你当成了亲生女儿看待。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教你读书,教你写字,教你如何与叆华沟通,教你怎么控制体内的魔法能量...你是我的亲人,更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明白,您不需要多说这些,我都明白。” 娑娜抬头看向乐斯塔拉,双手迅速地比划着。 她当然猜得到乐斯塔拉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笼络人心而已。所以,她在配合着乐斯塔拉的演出,眼神中满带着感动与温柔。但这也是乐斯塔拉曾经教给她的,眼神,表情,都很重要,足够的细节与看似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感情才不会引起怀疑。 娑娜是个相当出色的弟子。 或许当乐斯塔拉知道这些时会感到无比的骄傲。 “我该回去了。” 许久,娑娜才轻轻挣脱了那好似温柔的怀抱。 “塔里克和盖伦应该还没有发现我离开了军队校场,所以我得尽快回去才行,免得被他们发现什么。” 娑娜比划着手语已经站了起来。 她根本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时间越久,表演越多,而这也意味着暴露的可能性更大。娑娜很清楚自己已经近乎失去了棋子的作用,只是时间早晚的关系,而一旦彻底暴露,那么自己就会沦为一颗弃子。 任何人处在这样的境地都不会无动于衷,除非那真的是个傻子。 “你是对的,娑娜,你现在绝不能暴露自己。” 乐斯塔拉温柔地注视着站在面前的娑娜。 “盖伦那家伙对魔法有着很大的偏见,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你一定不能把自己掌握着魔法能量的事暴露出来。另外,你还得尽可能注意盖伦的行踪,大概是因为之前的意外,那家伙似乎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我会注意盖伦的行踪的,也会注意不被他发现什么。” 娑娜轻轻点头,放下双手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而后才终于离开。 像是离家的孩子一样,对母亲充满了眷恋。 然而,无论娑娜也或乐斯塔拉,在分别后,互相再也看不到时,都褪去了脸上的伪装。充当着母亲角色的乐斯塔拉没有了温柔,充当着子女角色的娑娜也没有了眷恋。 各怀鬼胎。 黎明悄然而至,当整个德玛西亚渐渐苏醒的时候,军队校场里已经是火热的模样。 晨练的号子声震耳欲聋,整个军队校场都回荡着杂乱的声响。 尽管塔里克并没有出现,但负责辅助训练的盖伦却从来都不会迟到,他在吩咐过简单的训练要求后就开始四处巡视。 “塔里克那家伙,到底干什么去了?” 在校场附近停下脚步,盖伦的目光看向前方,落在人群里正悄悄交流着眼神的苏木和娑娜身上,却脸色相当难看,心思也完全飘到了其他地方。 塔里克向来都是一个自由散漫的家伙,这在他还是无畏先锋团的一员时表现尤为突出。但不可否认的是,塔里克拥有着很强的天赋,任何战斗技巧在他而言都是信手拈来,举重若轻,所以他曾经在很多次的格斗练兵时旷工。然而,因为塔里克的许多功劳与信念作风,他把自己视为德玛西亚的守护者,专注、无私,而且自愿奉献,所以得到了军部的认可并担任了相当重要的职位。 从那之后,塔里克就变得收敛了很多,不再任性,也不再散漫,充分而严格得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然而,今天的晨练已经临近结束了,但塔里克却依然没有丝毫出现的迹象。 “我还以为他的一生已经注定会成为王国最高理想的楷模,可现在看来,这混蛋的老毛病又开始犯了!” 盖伦狠狠咬着牙关,咯咯作响。 第105章 是敌是友 直到晨练结束,塔里克也没有出现。 这并不让盖伦意外,因为曾经的塔里克就是这样,过度的自由散漫让他彻底忘掉了军队里的规定和纪律,甚至盖伦可以想像得到,今天一天都不会再见到塔里克。 找? 盖伦在很久以前就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塔里克的去向很难捉摸,有时候会在城北的山麓上,有时候会在城南的乡村里,这家伙从来都是随心所欲,偶然间的突发奇想就足以让他付出行动。而曾经的盖伦也试图去寻找过塔里克,但每一次都不会得到任何结果,除非撞了大运,否则根本不可能找到。 “该死的混蛋,这家伙是想把自己送进大牢吗?!” 盖伦咬牙切齿地暗骂着。 食堂里本该杂乱,而脸色不善的盖伦却让大部分新兵都不敢高声喧哗。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整个食堂,但制造了这一切的盖伦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些,只是当苏木经过面前时才终于抬头。 “你有事吗?” “我?” 苏木愣了一下,跟在他身边的娑娜和旁边刚刚追上来聊天的波比也都愣在原地。 波比很喜欢跟娑娜在一起,苏木离开的这几天,每次吃饭的时候波比都会找到娑娜。或许是因为娑娜天生就有着莫名的魅力和亲切感,至少在波比而言是这样的。这个约得尔人的小女孩曾经说过,她很喜欢娑娜身上那种自然而亲近的味道,但这所谓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她却根本说不上来。 “吃完了,把餐盘送过去。” 三人面面相觑,愣了许久,苏木才终于满脸古怪地回答。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为什么?” “这跟你没关系。” 盖伦冷哼一声。 “回去之后在宿舍里待着别乱跑,我有事找你。” 说完,盖伦就重新低下头去。 他面前的餐盘满是狼藉,各种汤饭都被搅得混在一起,甚至手里的勺子也被捏得弯出一个近乎直角的弧度。 苏木咧了下嘴角,点点头就转身离开。 “和昨天夜里的事有关吗?” 离开远了,波比才小心翼翼地拉了下娑娜的裙角,问了一声。 “我知道我不该说,但...苏木先生,我想这件事您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或许是因为约得尔人天生灵敏的直觉,昨天夜里的魔法气息,我能感受到那里面带着你的味道,娑娜。” 刚刚放下餐盘的娑娜猛地僵在原地。 她转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娇小的约得尔人,包括苏木也是。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可以相信我!我发誓!” 波比的声音很小,只有苏木和娑娜能够听到,却也同样坚定。 “以约得尔人的名义发誓,我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真的!” 苏木转头看向娑娜,微微皱眉,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约得尔人很神秘,苏木曾翻阅过许多有关瓦洛兰甚至于整个符文大陆的典籍,却从来都没有找到过有关约得尔人和班德尔城的准确信息,大概知道的也就是一些种族特征罢了——所有约得尔人都是四指,但男性约得尔人脸上长毛,女性约得尔人则是蓝色或紫色皮肤。 能够确定的信息仅此而已。 天生灵敏的直觉? 也或是约得尔人天生亲近魔法? 不,应该说是亲近自然才对,因为魔法来源于自然。 “我相信她。” 苏木轻轻拍了下娑娜的肩膀。 “你也可以相信她,波比是个乖孩子。” “我很高兴您这么称赞我,苏木先生。但我要纠正您一点,我的年龄已经可以做您的奶奶了,甚至祖奶奶,尽管这样说不太合适...” 波比嘟着嘴嘀咕了一句。 刚刚回过神来的娑娜愣了一愣,而后便掩嘴笑了起来,整个人都笑得蹲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如果她没有失声,大概已经惊动了整个食堂里的所有人。 苏木有些无奈地白了波比一眼,也懒得计较这些。 他曾经推算过,在约得尔人来说,十年的成长程度才大概等于普通人一年的成长,甚至要更少,也就是说,现在的波比虽然年龄已经很大,但如果换算成普通人的话,其实也就是个小女孩儿而已。 “我不跟你计较这些,但你们应该好好聊聊。” 苏木拉着娑娜重新站起来,这家伙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小波比,虽然我不想瞒着你,但有些事你不适合知道,因为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可能会害了你。当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如果我和娑娜需要帮助的话,我们会找你的,只是到时候你不要拒绝才好。” “不会的,如果可以帮到你们我会很开心的!” 波比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娑娜也渐渐平复下来,她笑着点头,又揉了揉波比的头发,看起来异常的温柔。 这绝不是装出来的,而且所有见过波比的人都应该会喜欢上这个可爱坚强的约得尔人小姑娘。 “回去休息吧,不过...盖伦要找我说的事,应该和昨晚发生的那些有关。” 苏木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好像骂了他?” 一旁的娑娜非常肯定地点头。 “你让他滚。” 波比将目光从娑娜的手语上挪开,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木。 敢这么跟盖伦说话的,似乎在整个德玛西亚也没有几人,而跟盖伦说过这种话的人,肯定更少,或许连身为盖伦战友的皇子殿下都不曾这么做过。 苏木咧了下嘴角,心里也开始有些打鼓。 他已经开始怀疑盖伦找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算账。 一路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宿舍,而娑娜和波比也很快跟他告别,各自回去休息准备之后的训练。 宿舍房间里人声嘈杂,但除了汉娜不会有人愿意,或是说有胆量跟苏木答话。一个胆敢让盖伦团长滚的人,他们可没有资格跟这种人说话,至少在他们心里是这么想的。 直到盖伦出现,苏木都是独自一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校场附近一处不会有人出现的地方,盖伦终于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回过身来,盖伦的脸色异常严肃。 “不必否认,之前我在从乐斯塔拉那里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娑娜,如果没有你的授意,她是不会回去找乐斯塔拉的,因为我很清楚娑娜在撒谎,而那个魔法能量的光芒也是来源于娑娜。” “但她本就应该去找乐斯塔拉汇报情况。” 苏木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盖伦找自己竟是为了说这些。 可同时也松了口气。 “尊敬的盖伦团长,你也是个聪明人,而且掌握着相当程度的消息资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光照者的内部应该已经被你安插了眼线,或者其他手段。对你而言,光照者所拥有的资料并不是那么隐秘,所以你知道的东西应该比我想象中要更多才对。” 闻言,盖伦深深看了苏木一眼。 他并没有否认的意思,也就是说,就如苏木所言一般,光照者的内部已经被他成功地安插了眼线,甚至已经得到了相当一部分的消息。 “我对你手里的那把黑刀没兴趣,而且,你的死活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在你被那把黑刀彻底控制做出危害国民的事之前。我的正义不允许让我对一个暂且无辜的人出手。” 盖伦眯着眼睛看向苏木。 “如果你不是发自本愿地作恶,或许在那个时候,我还会想办法将你救回来。” “正义?呵...” 苏木嗤笑摇头,却并没有多说任何轻蔑的话语。 和盖伦做对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因为军队里的战士从来都不愿意抱有太多顾忌,哪怕是身为团长的盖伦。或许相比那些喜欢热血冲头的战士们而言,盖伦要更加冷静一些,可一旦惹恼了这家伙,难免会发生什么苏木不想见到的事。 被狠狠教训一顿,或者...两倍,三倍,甚至更多倍的训练量。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你已经猜出了什么,所以我很清楚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所以,你可以尽管放心,我会注意不去伤害到拉克珊娜的,因为我得罪不起你这家伙。” 苏木好整以暇地靠在旁边的树上,笑着看向盖伦。 “不过,我很好奇你的看法究竟如何,毕竟我要做的事,已经可以说成破坏王国的稳定和谐了,这已经触犯了王国的法律。” 然而,盖伦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苏木的问题。 他只是看着苏木,就像刚开始那样,这家伙的目光从来都没有挪开过,深邃,冰冷。 像是没有任何感情。 “狡诈恶徒,当有恶报!” 许久,盖伦才终于冷哼一声,将视线挪开。 苏木嘴角的笑容更甚,他已经知道了盖伦的看法。 这是个很好的消息,因为苏木在此之前一直担心着盖伦的态度是什么,如果他妥协了拉克珊娜加入光照者这件事,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维护光照者和谐,甚至为了平定光照者内部的矛盾而选择跟乐斯塔拉联手。但现在看来,之前的担心非常多余。 “狡诈恶徒?那个女人确实配得上这种称呼。” 苏木笑着伸出手来,这对之后的合作而言是一种礼貌。 但盖伦却只是冷哼一声,并没有握手的打算。 “好吧,看来你不太喜欢我。” 苏木耸了下肩膀,并没有觉得尴尬,很快就收回了手掌。 “但我并不在乎这些,因为我没必要得到你的好感。” “我确实不太喜欢你,因为你和我所见过的那些令人讨厌的家伙一样。” 盖伦重新看向苏木,眼神中满含厌恶,没有任何掩饰。 “他们总是高高在上,利用自己的智慧掌控全局,却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甚至于将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也当作棋子一般利用,而且还会在必要的时候会选择将之抛弃。乐斯塔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看来你和乐斯塔拉在昨晚的交谈中生出了很多不愉快。” 苏木挑着眉毛,依然是那副混不在意的笑容。 “但我和乐斯塔拉不一样,而且拿我和乐斯塔拉相比简直是一种侮辱。菲奥娜,奎因,娑娜,他们都是我所看重的,近乎于亲人一样的存在,当然,其中也有着轻重之分,但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允许他们收到任何伤害。哦,还有小波比,差点忘了这个约得尔人小姑娘,塔里克也能勉强算上一个,但其中并不包括您,盖伦团长,还有您的妹妹,她可是曾经听从乐斯塔拉的命令来调查过我的,我很不喜欢别人在我的房间里随意翻找。” 看着苏木如此随意地提起这些,盖伦却忽然沉默下来。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毕竟苏木所说的这些都是事实,而拉克珊娜的所作所为,哪怕在盖伦看来也不值得苏木亲近。 最终也不过是无奈的一叹。 “我替她道歉,但拉克丝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我可以保证。我知道你就像我讨厌你一样讨厌我,但你完全可以选择相信我,我的正义同样不允许我在这种事上说谎。” “我当然相信您,尊敬的盖伦团长,或许拉克珊娜真的是个好女孩,但很可惜的是,我对她的印象并不好。” 苏木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但盖伦的脸色却变得相当难看。 相较于沉重的话题,苏木的表现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而这也让盖伦越发拿捏不清苏木的态度。 “您可以完全放心,盖伦团长,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既然已经答应了您不会让拉克珊娜出事,我就不会把她当作弃子,这一点我和乐斯塔拉不一样,而且您真的不应该拿我和乐斯塔拉相比,我和她不是同类人。而且,我已经猜到你们昨晚谈到了什么,卡辛娜?” 盖伦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苏木。 苏木确实很聪明,甚至已经超出了盖伦的想象。 而这种人也是相当危险的,至少在盖伦而言是这样,因为他会是最可怕的敌人。 “我很庆幸没有和你成为敌人,也很庆幸没有和你成为朋友。” 盖伦轻哼一声,显得相当无力。 “现在不是朋友,但以后未必不是,这东西谁也说不清。而同样的,现在不是敌人,也不代表不是。” 苏木的话让盖伦猛地沉下脸来。 他的眼神中激射着森然的寒光。 “可我并不希望和你变成敌人,盖伦。我知道你在怕我,但同样的,我也非常怕你。天时,地利,人和,如果咱们两个成为敌人,我可以掌握天时地利,却始终掌握着人和。在我看来,天时地利加起来也比不了人和,因为人和才是最根本的基础,而你始终掌握着最坚实的人和。” 苏木挑着眉毛晃了晃手指。 “天时难求,地利难寻,所以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也是行军作战最基本的道理。” “但愿你我不会成为敌人,也但愿你我不会成为朋友。” 盖伦的语气里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话题完全掌握在苏木手里,而盖伦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牵动着回答。 这和他的初衷并不一样。 但究竟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盖伦自己也不知道。 “但我很想和你成为朋友,所以,我觉得有件事你应该知道,关于拉克珊娜的。” 苏木像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正在摇晃着那可恨的尾巴。 盖伦死死咬着牙关,双手也捏紧了拳头,但有关拉克珊娜的事却让他有些抓心。 朋友?敌人?最好是陌生人,但现在看来显然是不行了。 “你...说!” 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而苏木也笑得越发让盖伦厌恶。 “你最好找人调查拉克珊娜,不,或许你应该亲自调查拉克珊娜,但我对拉克珊娜并没有太多了解,所以,具体怎么做还得是你自己决定。而我要说的这件事...之前在布局抓捕伊芙琳的时候,我曾跟踪过去和拉克珊娜接触的塔里克。具体的过程你可以问塔里克,因为那些东西说起来会比较复杂,在拉克珊娜听到之前说不完。” 苏木的语气忽然有些急促,同时眼神向着另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而盖伦也看到拉克珊娜正向着这边走来。 “她曾在没有必要的时候去过监狱,因为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从监狱的方向过来的,而且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至少不是平日里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你应该知道,那段时间你们两个正在闹矛盾,所以...” 苏木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盖伦的脸色已经变得奇差无比。 第106章 接连的拜访 是敌是友暂且不会得出定论,但似乎一切都在苏木的掌握之中。 盖伦很讨厌苏木,这点毋庸置疑,就像他自己说过的,聪明人大多高高在上,利用自己的智慧掌控全局,甚至会把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也当作棋子一般利用,而且还会在必要的时候会选择将之抛弃。 这种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没有谁会喜欢。 而盖伦则是异常地厌恶。 哪怕苏木给予了否定,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哥...哥哥,你们...” 走到近前,拉克珊娜的样子看起来相当拘谨,她垂着脑袋,双手也藏在身后捏着手指,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 盖伦始终沉着脸。 苏木已经大概猜到了盖伦的想法,这家伙只是想和拉克珊娜保持表面上的冷漠关系,好方便进行暗中的保护。 乐斯塔拉是个无情的上位者,也是个无情的智者,相比苏木而言,这个女人才更像盖伦所了解的聪明人一样,会在适当的时候选择放弃手里的棋子。很不幸,整个光照者都是乐斯塔拉手里的棋子,拉克珊娜也不例外。所以,盖伦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蒙蔽乐斯塔拉,但这只是在昨天去见乐斯塔拉之前。 而今的盖伦或许是想着暂且瞒着拉克珊娜,因为光照者的教义会深入每位加入光照者的魔法师的内心深处,简单的劝说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除非他们能够确切地认识到乐斯塔拉的无情与狠毒,并彻底失望才行。 但光照者内部的矛盾似乎并没有动摇拉克珊娜对乐斯塔拉的衷心。 所以,盖伦已经认定了拉克珊娜需要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打击。 跟乐斯塔拉针锋相对,甚至进行言语上的威胁,只有这样才能让乐斯塔拉越发放肆,甚至刻意做出一些危及拉克珊娜的举动。因为那些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们,他们大部分都拥有着很强的逆反心理,而这种逆反心理所需要的催化剂,就是来自他人的挑衅与其内心的愤怒。 这可不是什么很好的办法。 苏木只沉默着撇了下嘴角而已,并没有多说。 尽管办法不是很好,但他不能否认这种办法的效果,所以就懒得再多说那些废话,何况这还有可能会惹得盖伦发火。 “我们说的东西跟你无关,你也没必要多问。” 盖伦的脸色看起来相当僵硬。 “有事?” “我...找他。” 拉克珊娜小心翼翼地指了下模样懒散的苏木。 他依然靠着树干,双腿一长一短,两只手也插在裤兜里,这和军队里要求的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完全相悖。可盖伦也很清楚这家伙绝不会听从自己的命令站好,与其自找不快,还不如视而不见。 “不要耽搁之后的训练。” 盖伦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而后便转身离开,再没有分毫逗留。 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妹却变得形同陌路,这对拉克珊娜而言绝对是一次非常沉重的打击。盖伦很明白这一点,但他仍旧坚持着自己的选择,好像这些军队里的家伙都不太聪明,当然,只是某些方面不太聪明。 拉克珊娜的眼神始终追着盖伦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终于深深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脸上满是忧郁和苦涩。 “你们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一下,而不是把这种僵硬的关系继续下去。在我看来,盖伦应该还是很关心你的,毕竟他不是那种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就会漠视亲人朋友的家伙,这点我可以保证。” 苏木耸着肩膀,看起来很随意的样子。 “军队里的战士大多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们有时候豪爽直接,但有时候也会变得非常扭捏,尤其在亲情和爱情面前,再怎么豪爽直接的家伙都会变得像个女人一样喜欢害羞。或许,盖伦就是其中之一,他说过他爱你吗?宠爱,或者溺爱,什么爱都行。” “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那你跟菲奥娜说过吗?” 拉克珊娜眨着眼睛,见到苏木脸上越发地尴尬,这才终于笑了起来。 这个姑娘笑起来很好看,眼睛都会弯成月牙,蔚蓝的眸子里像是藏着星辰大海。 阳光下的金色长发都生出了辉芒。 却笑着笑着,拉克珊娜的眼神又重新黯淡下来。 “原本该是我在安慰你才对,却没想到,竟然反过来需要你安慰我。还真是...” “安慰我?” 苏木挑了下眉毛,有些不解。 “我很需要安慰吗?” “难道不是吗?” 拉克珊娜歪了下脑袋,眼睛里带着些好奇。 “我见过很多特别聪明的家伙,光照者,还有军部,那些人就跟你一样,喜欢运筹帷幄,把所有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可一旦计划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故导致任务失败,他们总会沮丧很长一段时间。” “可我并不需要沮丧,因为最终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苏木恍然,重新笑了起来。 “而且伊芙琳和萨科的联手虽然让我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非常意外,因为我在之前就已经考虑到了伊芙琳可能会有帮手的情况,只是没想到那个所谓的帮手竟会是萨科而已。所以去抓捕伊芙琳的时候,我才会叫上塔里克一起,菲奥娜,卢锡安,奎因,再加上塔里克,就算伊芙琳再有几个帮手也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意外。当然,菲奥娜受伤这件事确实让我有些愧疚,这也算是个意外,毕竟我没有料到伊芙琳会选择用放弃尊严的方式来隐瞒实力。不过,也好在菲奥娜他们没有轻心大意...” 说着,苏木有些无奈地挠了下头发,脸上也带上些失落。 却也不过短短片刻会恢复过来,只是这样的意外并不能打击苏木的信心。 “说到底还是对黑暗生物的了解太少了,而且在基本的常识方面有所欠缺,如果不是因为还要待在这里训练的话,我想现在的我应该每天都会去阿尔巴斯德图书馆找书看,黑暗生物,魔法,符文,还有各种各样的种族,我需要很多基础知识。” “我可以帮你!” 拉克珊娜嘿的一声笑了出来,眼神都变得非常明亮,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这个姑娘并不坏,她和乐斯塔拉不一样。 所以,苏木从没有因为那所谓的监视而对拉克珊娜抱有敌对的态度。 “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在这边上任了,而且是连长的职位,当然,我只负责制定我收下那些新兵们的训练计划而已,所以时间会变得非常充裕。如果你需要什么书的话可以尽管告诉我,黑暗生物,符文,种族,这些书我都可以帮你借来。不过有关魔法的书我不能给你,因为阿尔巴斯德图书馆里那些有关魔法的书只是面向平民大众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那种书并不能让你了解魔法,但我可以帮你借到光照者内部才有的...” 拉克珊娜的话戛然而止。 并没有任何人打断,只是她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在这里看到的人。 乐斯塔拉。 苏木也看到了这个女人,她正带着那位熟悉的女仆小姐迎面走来,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可眼神却并不会让人感到亲切。 “你们在聊什么?” 走到近处,乐斯塔拉将双手交叉在身前,这是作为贵族的一种礼貌站姿,在乐斯塔拉而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拉克珊娜微微低头,在公众的场合下,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没聊什么,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木挑着眉毛,有些意外乐斯塔拉的忽然出现。 “我记得你说的应该是过几天才会来找我,怎么,已经等不及想杀了我了?尊敬的乐斯塔拉女士!” 他的样子看起来非常轻佻。 但苏木没必要对一个想要杀了自己的人保持尊敬,何况率先撕破脸皮的是乐斯塔拉,而不是他。 “放肆!” “闭嘴!” 苏木猛地沉下脸来,眼神中也满含着杀机,猛地看向乐斯塔拉身后的那位女仆小姐。 后者还想要说些什么,甚至做些什么,但乐斯塔拉却伸手制止了身体前倾的那位女仆小姐,她的脸色也并没有很好看。 站在两人之间,拉克珊娜的存在相当尴尬。 “苏木先生,咱们之间似乎有些不太美妙的误会,但在解决之前,你需要足够的冷静才行,而且我的出现也有些不合时宜。我很抱歉打扰了二位的谈话,毕竟在这样一个没人的地方单独相处,你们要说的东西似乎并不适合被我知道。” 乐斯塔拉保持着端庄优雅的模样,而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会另外找一个时间重新拜访的,关于咱们之间的误会,我想它不应该存在,毕竟在这之前你我相处得非常愉快。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些其他的问题,你应该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和萨科有关,但不是现在。那么,我就不再多做打扰了,苏木先生,再会。” 说着,乐斯塔拉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离开。 但她却刻意地看了拉克珊娜一眼,意味深邃。 只是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拉克珊娜的身子都猛地绷紧了。 苏木眯着眼睛,暗中用手指戳了拉克珊娜一下,而后才冷哼一声。 “重新拜访就不必了,我没时间。” “不送!” 第107章 夜来一阵狂风雨 乐斯塔拉无疑是在投递自己的善意,无论苏木也或拉克珊娜都能看得明白,但他们并不能理解乐斯塔拉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乐斯塔拉也绝不是一个能够容忍威胁存在的家伙。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乐斯塔拉始终贯彻着这样的道理,所以她没有理由选择放下自己的身段来调和她跟苏木之间已经彻底崩坏的关系。但偏偏乐斯塔拉就是这样做的,而其中的根本原因,在苏木的考虑中就只有一个。 “光照者内部的矛盾已经剧烈到让她分身乏术了么...” 苏木眯着眼睛,直到乐斯塔拉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远处才终于收回自己的目光。 投递善意以求暂且的平静安稳,也好方便她能够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光照者内部的矛盾上。尽管苏木对光照者内部的矛盾并没有那么了解,但眼前的形势看来,光照者内部的矛盾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程度,而且很有可能在昨天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情况,导致了乐斯塔拉今天做出的选择。 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或者说,乐斯塔拉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手忙脚乱了。 “我还有事要做,你也该回去准备下之后的训练计划了。” 苏木已经有了打算。 趁火打劫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选择,但面对乐斯塔拉这样一个强敌,苏木可不在乎那些。 “另外,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回去光明使者神殿看看,大概你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去过了,那边的情况或许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但...无论发生什么,最需要的还是冷静,也只有足够的冷静才能让你看到真正的事实。而且,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苏木笑了笑,别有深意。 然而拉克珊娜却并不能理解苏木的意思,就像他说的那样,自从去了劳伦特庄园之后,拉克珊娜就再没有回去过光明使者神殿,对于光照者正在发生的事也没有任何了解。当然,并不是因为拉克珊娜的身份地位比娑娜更低,只是两人所处的位置与拥有的权利不太一样。 娑娜可以随时回去乐斯塔拉的庄园,偶尔得见,当然所知更多。 留下一脸困惑的拉克珊娜,苏木自己走了回去,却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宿舍,而是在另一个宿舍房间里找到了娑娜。 但很可惜的是,娑娜对光照者内部的矛盾并没有更多的了解,而且之前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自己所知的全部都说了出来,不曾有过任何隐瞒,只是补充了昨夜去找乐斯塔拉时发生的那些。 “所知的消息还是太少了...” 所谓有心无力,不过如此。 没有更多的消息来源,哪怕苏木也只得暂且按捺下来,等候事态的进一步变化。当然,前提是能够得到足够的消息,但娑娜已经不再适合用来获得消息,因为乐斯塔拉的那些举动已经可以说明她对娑娜产生了怀疑,否则也不必如此煞费苦心地试探娑娜的态度。 可如今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静待事态的发展,仅此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看似晴空万里,实则暗流涌动。 一如既往的训练,一如既往的枯燥,这些天里,苏木始终没能得到更多的消息,无奈之下也就只得做些其他的事。拉克珊娜送来了不少各种各样的书籍,有关于黑暗生物,各地风土人情,种族区别与特色之类,让苏木对整个瓦洛兰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除此之外,就是偶尔跑去拉克珊娜的宿舍钻研魔法理论。 但也正是因此,苏木和几位室友的关系一直形同陌路,除了汉娜之外。或许在他们而言,苏木的身份太过不同寻常,毕竟他是一个敢让盖伦滚的家伙,如果没有足够的身份和地位,那就只能是个傻子,但苏木显然不是。 一晃就四五天过去。 在劳伦特庄园养白了的皮肤也重新变得粗糙起来,现在的苏木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就个子更高了一些,身板看起来也更结实了许多。 结束了一整天的训练,刚在公共浴室里洗过澡走出来,苏木迎面就见到了看似等候许久的盖伦。 这家伙的脸色并不好看。 “出事了。” 见到苏木,盖伦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猛地皱起眉头。 但这个位置不太适合说话,人来人往,太多的新兵都会注意到他们。当然,苏木对盖伦不敬的事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见到两人站在一起,周围过往的新兵们也不会生出太多的意外。 只是难免议论两句。 “去别的地方说吧。” 苏木的脸色很快恢复过来,随手把浴巾搭在肩上,抱着那些个洗漱用品转身就走。 盖伦也沉默着跟了上去。 直到校场附近的角落,苏木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日落西山,乌云聚拢,狂风骤雨将至。路灯还没有亮起,整个校场都显得过分阴暗。就像此时的苏木和盖伦一样,哪怕面对面站着,也很难看清楚对方的表情。 “说吧,什么事。” 苏木把那些个洗漱用品随意地丢在一旁,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一整天的训练让他相当疲倦,就四五天而已,还不足够让他完全适应军队里高强度的训练。 “你上次跟我说的,关于拉克丝的事。” 盖伦的脸色奇差无比,语气里甚至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亲自跟踪了她,直到今天训练结束的时候,拉克丝才又一次去了监狱。” “哦?” 苏木挑了下眉毛,将双手枕在脑袋后面。 他只知道拉克珊娜去过监狱,而且是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但具体怎么回事却从来都没考虑过。但现在看来,似乎情况有些超乎想象,否则盖伦不会变成这幅模样。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说过塞拉斯这个名字。” 盖伦也坐了下来,双腿盘在一起,坐在苏木对面。 “但拉克丝之所以会去监狱,就是为了找塞拉斯那个混蛋。” “塞拉斯?” 苏木皱起眉来。 “好像在哪听说过...那个能够感受到魔法能量的家伙?但我记得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进了监狱,有十多年了吧?” “已经十五年了,我刚从资料室里回来。” 盖伦点了点头,脸色越发地难看下来。 “塞拉斯出生在边沟镇的一个贫苦家庭,而且天生有着感知魔法能量存在的能力,当然,这种能力是在染魔后才被发现的。你跟其他新兵不一样,所以,染魔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 “天生就拥有着魔法能量的魔法师并不会在出生的时候就暴露出来,而当其体内魔法能量觉醒的时候,才会被人发现。所以,魔法能量的觉醒,就是这所谓的染魔吧。” 苏木忽然冷笑一声。 “这就是你所坚持的正义?” 面对苏木的讽刺,盖伦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当然,他的脸色依然相当难看,甚至于将双手十指捏得咔咔作响。 “我不是来跟你争论这些的,而且,在这之前我也不太清楚。你知道的,我并不想接触和魔法有关的东西。” 许久,盖伦才终于深深吐出一口长气,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也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当塞拉斯的父母发现自己的孩子染魔后,就劝塞拉斯去找搜魔人自首了。所谓的搜魔人,和字面的意思一样,在德玛西亚境内寻找并抓捕染魔之人。但塞拉斯自首之后,那些搜魔人却发现塞拉斯有着不同寻常的力量,他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感受到魔法能量的存在,也就是染魔之人的存在。从那之后,塞拉斯就一直在搜魔人的队伍里工作,直到那家伙发现了一个染魔的小女孩,并且发生了意外。” “意外?” 苏木看着盖伦。 尽管他不太明白盖伦告诉自己这些事的理由是什么,但他并不介意。 因为这个故事相当有趣。 “没错,意外。” 盖伦点了点头。 “当时他在乡间偶然遇见了一个藏匿起来的法师,也就是染魔之人。可当塞拉斯发现她不过是个小女孩时,这家伙产生了同情,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因为资料里关于这部分的内容非常模糊。如果没错的话,塞拉斯应该是想保护女孩不被搜魔人带走,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根据资料记载和我的猜测,那家伙应该是无意间碰到了她的皮肤,而后女孩身上的魔法能量涌进了塞拉斯的身体——却没有杀死他,反而从他的掌中不受控制地喷射而出。这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过的天赋。” “然后呢?” 苏木有些好奇。 “这只是他的天赋而已,魔法是很神奇的力量,这并不值得意外。” “确实不值得意外,但你应该注意我之前说的,那些魔法能量涌进塞拉斯的身体后,是不受控制地从他的掌中喷射而出。” 盖伦轻轻摇头,语气冷静得过分。 “这件事导致了三个人的死亡,那个小女孩,塞拉斯的搜魔人队友,还有他的掌教。这只是一场意外,但他却被当成了杀人犯,之后的塞拉斯就开始了逃亡。而且他很快就变得名声在外,那家伙成了德玛西亚头号危险的法师之一。也正是因此,当搜魔人找到塞拉斯的时候,结果可想而知。” 苏木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下文。 他知道,盖伦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大概就会和拉克珊娜有关了。 “虽然塞拉斯还没成年,可他的判决结果却是终身监禁。那家伙被迫带上了禁魔石制成的沉重镣铐,而且在监狱最黑暗的地牢里度过了整整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他都呆在地牢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意外。直到拉克丝因为押送犯人,从他面前经过...” 盖伦语气越发激动起来,甚至隐隐带着些颤抖。 拳头也猛地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大的闷响。 整个地面都震了一震! 此时的盖伦就像一头愤怒的雄狮,雷霆骤然撕裂乌云,一瞬间的苍白下,苏木看到了他脸上无比狰狞的表情。 夜来一阵狂风雨,十里呼啸十里急... 第108章 无巧不成书? 已经酝酿了许久的暴风雨倾盆而至,整个校场都被黑暗笼罩。 昏暗的灯光闪烁着亮了起来,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溅开哗啦啦的乱响。 雷鸣电闪,犹如末世。 树下,苏木和盖伦都不曾起身离开,他们仍旧面对面坐在这里,沉闷压抑的氛围契合着狂风暴雨。昏暗的灯光下,雨珠垂帘的背后是愤怒狰狞犹如雄狮欲斗的盖伦。 “我从没想过,她竟然会跟这样一个卑鄙的囚犯来往!” 盖伦的咆哮犹比雷鸣。 “那个该死的混蛋,他竟然胆敢欺骗拉克丝的感情,欺骗她,让她把禁忌魔典带去地牢!” “禁忌魔典?” 苏木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盖伦的脸色,这家伙现在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再也承受不住任何刺激。而苏木也很清楚,现在并不是询问这些的时候,因为盖伦不会回答他。 “那个卑鄙无耻的混蛋,他应该被砍掉脑袋,然后把尸体挂在城墙上,受万人唾弃!” 盖伦嘶声力竭地怒骂着。 一声声接连不休的雷鸣震荡着整个德玛西亚,风雨交葛,越下越大,无论苏木也或盖伦都被淋了个透彻。尽管如此,近乎疯魔般的盖伦仍旧不管不问,只是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地面上,溅开大片的水花和泥土。地面上已经多出了一个又一个拳印的深坑,汇聚着泥水哗啦啦流淌。 也好在这场暴雨来得足够及时,否则,盖伦的吼叫怕是会惊动大半个新兵团。 “骂得差不多就得了,这么做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看着盖伦渐渐冷静下来,或许是这场暴雨的关系,也或是盖伦本就有着这样的自控力,当他的情绪渐渐好转时,苏木才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沉默。 “具体说说吧,你之所以来找我,应该是为了寻求帮助才对。但我现在已经知道的就只有塞拉斯欺骗了拉克珊娜而已,还有那什么禁忌魔典。如果只是这样,我可没办法给你更多的帮助。” 苏木的样子看起来过分的随意。 当然,这只是为了让盖伦更加清醒,也是苏木为了保证自己不会被盖伦的情绪影响,而作出错误的判断。 盖伦的胸膛深深起伏着,许久才终于狠狠地捏了下拳头,又狠狠地啐了一口。 那捏紧拳头时发出的沉闷响声,让人打心底里犯怵。 力道大得可怕。 “我之前跟着拉克丝到了地牢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发现我。” 终于冷静下来的盖伦看起来依然狰狞。 “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拉克丝对塞拉斯的语气和态度...该死,我不想说这些!对了,禁忌魔典,那是杜郎的原作,里面详细记载了禁魔石的原理和应用方法。你和波比很熟悉,对了,你之前还在老彼得先生的酒吧里做过服务员,所以你应该知道现在的老彼得酒吧是一个叫加里奥的人造生命在负责打理,它就是杜郎的杰作。一个可以创造生命的人物所书写的原作,里面所记载的东西,绝不仅仅只是禁魔石而已,甚至还有很多深奥的魔法理论。这种书在德玛西亚是绝对的禁忌,但为了塞拉斯,拉克丝竟然违逆法令把它带去了地牢...” 盖伦死死咬着牙关,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木可以感受到潜藏在这家伙身体里的可怕怒火。 一旦爆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至少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为了拉克丝,我可以欺骗家族,可以隐瞒过去,而且还可以私底下给她足够的劝告。但...乐斯塔拉那个混蛋,她竟然派人跟踪了拉克丝,而且我还没有丝毫的察觉。现在家族里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们绝不会轻易宽恕违逆法令的拉克丝,但后果究竟是什么...” 盖伦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后,这家伙就变得像只斗败的公鸡,脑袋都垂了下来,脸上也满是黯然。 可事情已经发展成这幅局面,苏木也想不到任何办法可以挽回。 “你想让我帮拉克珊娜洗脱罪名?但这根本不可能,最终的结果如何,还得看你的家族怎么考虑。” 苏木将脑袋枕在树干上,仰头看着这场暴风雨对枝叶的摧残。 “你是唯一能够在冕卫家族说得上话的人,所以,能不能让拉克珊娜得到谅解,还得看你自己的努力,我是没什么好的办法。不过,乐斯塔拉竟然会把这件事告诉冕卫家族的人,这让我很费解。” “没什么费解的,因为乐斯塔拉派去跟踪拉克丝的那个人,是家族里安插在光照者的眼线。” 盖伦微微抬头,满脸苦笑。 “所以我才恨乐斯塔拉那个混蛋,如果她没有这么多戒心的话,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眼线...” 苏木咧了下嘴角,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恶心。 勾心斗角这种事在哪都不会少见。 “大概是上次乐斯塔拉来找我的时候正巧遇见我和拉克珊娜在说话,就是前几天你找我的那次。或许从那之后,乐斯塔拉就对拉克珊娜产生了怀疑,那个女人的疑心很重,按照她的性格来考虑,她确实会派人跟踪拉克珊娜。还真是...” 无巧不成书。 苏木挠着头发坐直了身体,同样觉得事态有些难以处理。 拉克珊娜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苏木也不想因为这些事让她去承担那些严重的后果。 “刚知道这些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塞拉斯那个混蛋...以前的他或许是个值得尊敬的家伙,毕竟这家伙对德玛西亚持有着绝对的忠诚,而且尽心尽力。但十五年的地牢生活,还有潜藏在他体内的魔法能量,却让他变成了这幅模样...我同情过去的他,但我也痛恨现在的他!恨不得立刻就亲手宰了他!” 盖伦死死地捏着双拳。 苏木只无言以对。 他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行,毕竟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可以掌控的范围,而真正需要面对的敌人也并不是乐斯塔拉,而是冕卫家族这个庞然大物。 在德玛西亚境内,冕卫家族所拥有的实力和势力绝对足以堪称只手遮天,除却皇室之外,应该没有哪个贵族能够与之一较高下。就以最直接的人物来说,盖伦的姑妈缇亚娜,德玛西亚军队的大元帅,那可是苏木倾尽全力也没办法触碰到哪怕后脚跟的存在。且不说别人,假如缇亚娜就对此事抱有无法认可无法原谅的态度,那就绝非苏木能够插手。 诚如先前所言,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唯一可能改变最终判处决定的,就只有盖伦而已。 “你应该早点回去,我说的不是无畏先锋团,是冕卫家族,秘银城对吧?我对冕卫家族的了解并不多,但大元帅缇亚娜还是知道的。这个人在冕卫家族里应该有着足够重要的地位,而且掌握着很大一部分的话语权。如果你能帮着拉克珊娜得到缇亚娜元帅的原谅,或许事情还有些转机也说不定。” 这是苏木唯一能够给出的建议。 “至于新兵团这边...对了,塔里克那家伙去哪了?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他现在还在禁闭室里待着。” 盖伦张了张嘴,提起塔里克那家伙也只得无奈摇头。 “具体怎么回事你可以去问他,那家伙过了今夜应该就能回来了。但在那之前,你应该去找奎因说明一下情况,我不放心把新兵团完全交给塔里克,奎因也知道怎么回事。” 顿了片刻,盖伦才终于叹了口气。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应该回去找姑妈求情,毕竟在她晋升大元帅之后,姑妈的地位就变得非常重要,没有谁可以忽视她的态度。” 说着,盖伦已经起身。 大雨滂沱,依旧不停。 这家伙满脸惆怅地望着黑黢黢的远方。 “我今夜就回去,这件事不能耽搁,否则一旦他们做出了决定,哪怕姑妈也不能再改变什么。” “你确实应该早点回去。” 苏木同样起身,看起来并没有很紧张的样子。 “奎因那边我会去负责说明的,至于塔里克...虽然我还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家伙也算靠谱吧,毕竟他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拜托了。” 盖伦轻轻点头,难得说出这种话来。 直到两人分别,苏木脸上的神情才渐渐凝重下来。 他还真的没有料到竟会发生这种事,拉克珊娜和塞拉斯,这样两个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共同点的家伙竟然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交集。或许并不是没有任何共同点,毕竟他们都是魔法师。 可苏木总觉得这件事太过巧合了些。 盖伦,乐斯塔拉,冕卫家族,三者在同一时间发现了拉克珊娜和塞拉斯的关系,偏偏又遇上拉克珊娜把禁忌魔典带去,导致拉克珊娜再也不能轻易洗脱罪名,甚至罪加一等... “阴谋的味道。” 苏木眯着眼睛,隐隐间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却又总是抓不住最关键的一环。 因为这件事绝对跟乐斯塔拉脱不了干系,但得罪盖伦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乐斯塔拉是个聪明人,她绝不会做出这种平白树敌的蠢事。 那么,究竟哪个环节想错了? 难道真的是无巧不成书? 苏木也不知道。 “算了,还是先去找奎因吧。” “该死,这雨真大,一会还得再冲个澡才行!可别着凉了...” 第109章 秘银城 宿舍里,苏木刚从奎因的浴室里走出来。 窗外依然是大雨滂沱,刚刚淋了个透彻的苏木也终于恢复了些精神,好歹不再是之前那副病怏怏的状态。当然,奎因并不在乎这些,只是借下浴室而已,算不上什么过分的请求,相反,她真正在意的是苏木之前说过的那些。 盖伦已经出发去了秘银城,冕卫家族的城堡庄园就在秘银城,并没有很远,但夜路难走,而且大雨不休,至少也得到明早的时候才能抵达。另一方面,塔里克也需要明早才能解除禁闭,那个混蛋旷工一整天,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不可能让他得到原谅,何况他所谓的理由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军部里的那些家伙又怎么会相信他的鬼话。 “所以...之后的几天,整个新兵团都要交给我和塔里克来打理了?” 奎因有些头疼。 她很清楚塔里克是个怎样的家伙,而且对过去的塔里克也有着一定的了解。 就像盖伦担心的那样,奎因也在担心塔里克这家伙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毕竟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何况他还是个惯犯。以前在无畏先锋团的时候,这混蛋就不止一次地在格斗练兵中旷工,甚至在军队会晤中爽约。 他在履历资料上的污点可不是一个两个。 “那个混蛋,希望他能靠谱点吧...” 奎因捂着脑袋坐在沙发上。 一旁的华洛歪着脑袋,刚刚落座的苏木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相较于新兵的宿舍,给奎因安排的宿舍已经算得上是非常豪华,毕竟她有着不同于新兵的身份地位。 “该死,我只是个新兵连的连长而已,干嘛要操心这些事?” 自从苏木跟她说明了情况之后,奎因就一直在抱怨个不停。 或许换做是谁都会抱怨几句,但奎因的废话尤其之多。 “你应该跟塔里克好好聊聊,或许他会愿意收敛一点,然后重新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新兵的训练上。当然,这还得看你怎么去说,不过我相信塔里克那家伙不会太过分。” “不会过分?开什么玩笑!” 奎因猛地瞪起眼睛,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反应着实有些激烈。 “你是不知道那混蛋以前在无畏先锋团的时候都做过些什么,所以才能说出这些话来。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那混蛋的老毛病真的犯了的话,那整个新兵团就都得由我来负责才行!当然,我可以体谅盖伦的难处,毕竟现在拉克丝的情况变得很麻烦,但他不应该把这些事托付给我!整个新兵团的训练,你知道这个任务量有多大吗?!我原本是不必操心这些东西的,可现在却又不能不管!盖伦是有足够的理由请假,所以军部那边的家伙才不会找他的麻烦,但塔里克说不好就要被关到禁闭室去,新兵的训练一旦出了问题,被找麻烦的就会是我,而不是他们!那些家伙我可应付不来!” 一边说着,奎因已经起身,在面前不大的空间内来回踱步。 她的样子看起来相当烦躁。 苏木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不应该多说那些废话,而且奎因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落在他的身上,她在烦躁的同时又在打着某些算盘,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 “你应该帮我,没错,我可以教你怎么制定那些新兵的训练计划...在那之前,你得先得到足够的权利才行。排长?不,临时顶替的辅导员就可以,但我真不想看到军部里那些讨厌的家伙。塔里克或许可以,而且他有着足够的权利,只是辅导员而已。如果是塔里克需要安排一个临时顶替盖伦的辅导员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奎因的声音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小。 苏木全都听到了。 他暗自咧着嘴角,正考虑着是不是要在奎因出神的时候悄悄离开,却抬头时正对上那家伙递来的诡异的目光,还有诡异的笑容。 “嘿,小苏木,你想不想体验下当官儿的感觉?很爽的!” “不,我不想!” 苏木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可以预料到所谓的当官儿绝不是什么好的差事,就匆忙抱起丢在一旁的洗漱用品逃也似地准备跑路。 “而且时间已经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被别人嚼舌根的,所以我应该早点回去,再见!” “没有谁敢嚼舌根的,你完全可以放心这些!” 奎因一把拉住了试图逃跑的苏木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托在地上拉了回来。 实力的差距太大了,任凭苏木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哪怕嘶声力竭地大哭大叫,求饶保命,哪怕怀里的东西都不要了,双手十指拼命地抠在地上也无济于事。 “你应该很想当官儿才对,那种想让别人做什么别人就得做什么的感觉真的很不错,你应该体会一下!而且我答应了菲奥娜会好好照顾你,所以,这种机会一定不能便宜了其他人!嘿,今晚就留在这儿吧,我得好好教教你怎么才能当一个好官,咱们会有一个美妙的夜晚的!相信我,这个夜晚肯定让你终身难忘!” ... 德玛西亚雄都西北方向的岩石高地,秘银城已经矗立了上百年,层峦叠嶂之间,山雾霭霭,大河奔流于其中而过。当清晨的阳光撕裂乌云,照耀在这座城市的时候,山清水秀之处,高低错落之间,一条白石大坝横亘长河东西两侧,当中的白岩山雕刻巨大守卫也渐渐揭开了面纱,巍峨耸立,高近百丈,水雾迷蒙笼罩,蔚为壮观。 冕卫家族于德玛西亚而言象征着绝对的古老与荣耀,还有无人可比的声望。它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魔法文明时期,于魔法战争中幸存,与光盾家族一同建立了德玛西亚。 可以说,没有冕卫家族就没有如今的德玛西亚,这是整个德玛西亚所有公民都不会否定的观点。当然,这并不代表冕卫家族在德玛西亚的威望就超过了光盾家族。相反,两者实则是相辅相成,绝对的统治者与绝对的忠诚者共同联合,没有谁可以打破他们紧密的关系。 盖伦,全名盖伦·冕卫,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大概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竟会以这样的理由回来。 当盖伦从林间小路中走出时,他的身上已经不只是狼藉可以形容。匆匆一夜的赶路让他看起来相当疲倦,满身的铠甲也染满了露水和泥泞,杂草与树叶挂在他的头发上,脚步也变得有些踉跄。 城门高大,却是在另一个方向,而且那里有着足够平坦的大路。 但为了缩短时间,盖伦选择了这样一条偏僻的小路,所以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秘银城没有城墙,崇山峻岭就是它的城墙,而岩石高地也从来都没有平坦一说,高地错落之间的城市看起来有些别样的美感。尤其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撕裂乌云的时候,水汽蒸腾之下,纯洁的白色岩石与奔腾的大河滔滔共同交织着美妙的旋律。 那轰隆隆的声响已经尽在咫尺。 盖伦甚至可以看到白石大坝中间,那高高矗立的白岩山与山顶的城堡庄园。 “如果被姑妈看到我是这幅模样,大概她又要说教个半天才行。” 盖伦啐了一口带着泥土的唾沫,踉跄着脚步从偏僻小路进入城中。 时间还早,整个秘银城都显然过分宁静,只有白石山下的小瀑布回荡着低沉的落水声,轰如闷雷一般。 如果有谁对秘银城不够熟悉却又偏偏来了这里,那么,或许只要短短十分钟,甚至更少的时间,他就会彻底迷路。 不同于大多城市的建筑规则,秘银城特有的地势注定了它不可能和普通城市一样。错落的街道,或许前一秒还走在高处的上坡路,但下一秒就可能穿过桥洞,抬头便看到刚刚走过的那条路。 盖伦已经离家很久了,也感到了些许的陌生。 好在那些深深刻印在童年时光里的记忆让他渐渐找回了原本的感觉,在整个秘银城渐渐苏醒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白石大坝的一段。 沿着大坝一路向前,走到中间的部分才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白岩山的顶端。在这里已经足够看到那条小路,蜿蜒的模样犹如虬龙盘山,而大坝的另一端也有着隶属于冕卫家族的各个分支,建立了一片漂浮在水上的城市。 “熟悉的味道...” 盖伦深深地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湿意,就连原本紧绷的心情都变得放松了许多。 这里的环境确实让人感到舒心。 就连嘴角都会不自觉地上扬,无论是谁。 白鸥高歌,落水轰鸣,至少在盖伦而言,没有哪里可以比得上秘银城的美妙,毕竟这里才是他的家,是他扎根的地方。 “拉克丝也该回来看看了,但愿...” 盖伦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低落。 他摇头苦笑着,重新收拾好了心情,准备尽早回去城堡庄园。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先换身盔甲,这个样子去见身为大元帅的姑妈可不太礼貌。 然而,一道满带着戏谑的声音却让盖伦刚刚迈出的脚步愣在原地。 “嘿,这是哪来的野小子?!或许我应该把你踹下去先洗个澡,至少那样看起来还算干净点!” 第110章 缇亚娜,老公爵 她是一个相当高挑的女人,身着金银两色铠甲,胯下一高头大马。金发碧眼,身材火辣,这个女人有着德玛西亚女子罕见的英武,更值得称赞的是那眉宇间的男儿气概,假如眼神中再多上几分凌厉,怕是言说不怒自威也毫无虚假。 缇亚娜·冕卫,德玛西亚这片疆域中唯一的大元帅。 当盖伦认出身后开玩笑的人就是自己的姑妈时,他脸上原本的那些惆怅忧郁尽都收敛起来,不敢苟以言笑,当即敬了个军礼。 “在家里没必要这样,小盖伦。” 缇亚娜的眼神很温柔,与传闻中的形象完全相悖。 或许是因为不在军队的关系,所以缇亚娜也没必要保持那副严肃的模样,大概她本身就不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当然,缇亚娜绝不是那种平易近人的家伙,至少在军队里不是。一个纵横沙场二十年的老将,手底下的人命更是不计其数,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毫无威严。 “难得回家来看看,已经五六年了吧,不,或许更长。啧,年纪大了,脑袋也不好用。” 缇亚娜笑着摇头,提胯下马,来到盖伦面前,眼神里都带着笑容。 “又长高了不少,看来,现在已经不适合再叫你小盖伦了。” “大概是...军队里的伙食不错?” 盖伦也笑了起来,不再那么紧张。 “但姑妈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无论什么时候,我在您面前都是个孩子而已。” “哈,那就还叫你小盖伦好了,我喜欢这么叫你。” 缇亚娜拍了拍盖伦的胸膛,铠甲砰砰作响。 她没有继续说话,眼神里也带着些感慨。就像大多数的家庭一样,子女离家许久,难得回来一次,无论多么不苟言笑的长辈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缇亚娜就也是。 也似察觉到缇亚娜的感受,盖伦挺起胸膛,身形也站得笔直。 尽管现在的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这并不妨碍什么。 “从无畏先锋团的一名战士,到无畏先锋团的指挥官,如今更是站在了团长的位置上。小盖伦,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出色。” 缇亚娜忽然叹了口气。 “如果拉克丝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或者...” 她没有继续说下。 身为大元帅的缇亚娜又怎么可能不够聪明,当她看到盖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拉克珊娜的事在冕卫家族而言非常重要,因为一旦拉克珊娜染魔的事暴露出来,就会对冕卫家族的荣耀和名誉造成极大的打击,甚至引来一些居心叵测的家伙蠢蠢欲动。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而盖伦也猜得到,身为大元帅的缇亚娜公务繁忙,尤其诺克萨斯发动侵略战争的现在,缇亚娜每天需要处理的文件大概会堆成小山一样,根本容不得她随意离开。 可缇亚娜偏偏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起来有些疲倦。 出身冕卫家族的缇亚娜也可以算是贵妇,但她和其他所有的贵妇都不一样。就拿乐斯塔拉来做比较,假如年龄相差无几的她们站在一起,或许所有人都会认为乐斯塔拉要更年轻许多,而缇亚娜则是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妇女。 脸上的皱纹,鬓角的白发... 缇亚娜可不会像大部分的贵妇那样保养自己,毕竟她是个真正的战士。 “拉克丝的事...” 盖伦抿着唇角,轻轻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缇亚娜则是笑了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而且我也足够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会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就赶回来为拉克丝求情。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放下所有需要处理的文件出现在这里。拉克丝的事,可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说着,缇亚娜又拍了拍盖伦的胸膛。 尽管盖伦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拉克丝还年轻,经历,见识,经验,这些东西都很欠缺,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被塞拉斯欺骗,做出了那些离经叛道的事。而你也太年轻了,如果你能保证头脑的冷静,就会发现这件事有着很多蹊跷的地方。还有你身边的那个小家伙,名字很奇怪,我记得应该是叫苏木,如果他可以掌握更多的消息资源,不,哪怕只是更了解冕卫家族,就足够他想到什么。” 缇亚娜的笑容别有深意。 当然,盖伦对这些话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毕竟大元帅所掌握的能量和资源绝非他能够想象,时刻掌握着侄子身边的情况,或者临时的了解一下,都足以让她得知很多具体的情报。 “我不是在说你不够聪明,我只是在说你不够冷静,小盖伦。” 缇亚娜摇了摇头。 “把马牵上,咱们该回家了,这儿可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有,回去之后赶紧洗个澡,再换身衣裳,如果被父亲看到你这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我保证他老人家肯定会用拐杖把你轰出去。” “是!” 盖伦啪的一声站得笔直,像是接受上级指示一样。 缇亚娜好笑地翻了个白眼,随意地挥挥手。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白岩山,回到了冕卫家族城堡庄园。 之所以说是城堡庄园,因为这座庄园真的就和城堡一样。高大的建筑林立,中塔,层楼,犹如壁垒一般的围墙森严耸立,大门前负责守卫的战士也不苟言笑,见到缇亚娜和盖伦只是端正利索地行了个军队的礼节,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陈设,盖伦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这之前,他没有遇到任何冕卫家族的人。 略有些感慨,熟悉的陌生不过如此。 谨遵着缇亚娜的吩咐,盖伦很快就冲洗完毕,又换上一身板正的铠甲。仆人刚把新的铠甲送了过来,而之前的铠甲则是被拿走清洗。 看起来焕然一新的盖伦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少爷,缇亚娜小姐和家主大人正在书房里等您,请跟我来。” 当盖伦出门的时候,一直守候在门前的另一名仆人恭敬行礼。 两人一路来到了盖伦不曾见过的新的书房。 “爷爷的书房也有些年头了,确实应该换个新的...” 仆人告退之后,盖伦就站在书房门前并没有进去,只是紧张的同时又不免一阵嘀咕。 离家许久,很多东西都发生了改变。 重新理正了铠甲,几番确认再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后,盖伦才终于敲响了房门。 “进来。” 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 盖伦清了下嗓子,推门走进去。 书房里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所有陈设都没有任何改变,无论书桌上的笔墨也或窗边柜子上摆放的兽头雕像,还有浅褐底色描绘深褐花纹的墙彩。 “不错,看起来很强壮,而且也长高了不少。” 端坐于书桌后的老者已经白发苍苍,却仍旧红光满面,精神熠烁。 高背木椅的旁侧斜靠着一根老木拐杖,尽管如此,这位老者仍旧把身板挺得笔直,银白的衣裳也是板板正正,看不出分毫不妥。 冕卫老公爵。 “爷爷。” 盖伦表现得恭恭敬敬。 “在家里不必拘束,坐吧。” 老公爵微笑点头,示意一下,让盖伦坐在了缇亚娜旁边。 但很快,老公爵和缇亚娜的脸色都变得严肃下来。 “我和父亲已经商量过了,关于拉克丝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开口的是缇亚娜。 “入狱之前的塞拉斯无疑是个值得尊敬的家伙,他为这片土地的安定和谐付出了很大的贡献。但现在的塞拉斯却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十五年的地牢生活,让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这些事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小盖伦,你肯定已经了解过塞拉斯的所有资料。” 缇亚娜看着盖伦,脸色严肃。 “塞拉斯原本就被判处终身监禁,而如今更是罪加不止一等,尤其他的所作所为让冕卫家族蒙羞,流放已经不足以让他得到惩罚,所以我和父亲决定给他判处死刑。至于拉克丝...” “拉克丝暂且不论。” 老公爵打断了缇亚娜的话。 他眉发皆白,满脸皱纹,却一旦严肃起来,那莫名的气场甚至压得盖伦也喘不过气来。 “没能管教好子女,是我冕卫家族的失职,但拉克丝染魔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家族的荣耀和名誉,容不得半分污点。可她毕竟是我的孙女,所以我不希望看到这件事的发生。缇亚娜,你知道应该找谁,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是,父亲。” 缇亚娜冷静点头。 而这也是盖伦所希望的。 “但乐斯塔拉那个女人绝不能轻饶!” 老公爵忽然冷哼一声,枯如树枝的手掌猛地拍在书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笔筒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盖伦都也吓得激灵灵一个寒颤。 “胆敢对我冕卫家族的子女出手,乐斯塔拉这个光照者统领的位置也算做到头了。但我同样不希望她只是得到这样的惩罚,缇亚娜,这件事同样由你来负责,有问题吗?” 老公爵的眼睛里跳动着冰冷的寒光。 缇亚娜轻轻点头,眼神同样不善,充斥着分明的杀机。 光照者统领而已,在冕卫家族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不值一提。 “等...等等...” 盖伦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而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位杀机毕露的长辈。 “我不太明白,爷爷,姑妈,乐斯塔拉对我妹妹出手?她,她有做过什么吗?” 第111章 真相 书房中,氛围忽然变得压抑而沉默。 缇亚娜和老公爵都在看着盖伦,谁都不曾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从凝重,到渐渐的失望,无论缇亚娜也或老公爵都垂下了眼神。当然,盖伦还没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愕然地看着两人将目光挪开,心底里满是对答案的急切,却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得咬住唇角缓缓低下头去。 “无畏先锋团,是德玛西亚,乃至整个符文大陆最精锐的军团,可你却没能把它好好利用起来。” 老公爵摇头叹息。 他将目光转向窗外,话也只是到此为止,再没有任何解释。 盖伦瞪着眼睛,看看老公爵,又看看缇亚娜,嘴角抖了不止一次,却终究是没能开口。 “乐斯塔拉针对的不是拉克丝,是你。” 缇亚娜忽然伸手拍了拍盖伦的肩膀。 “还有那个叫苏木的小家伙。” “苏木?” 盖伦愕然,不解地看着缇亚娜。 他当然没能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毕竟真正出事的是拉克珊娜而不是他,更不是苏木,可偏偏到了缇亚娜和老公爵这里就变成了另一种说法。 乐斯塔拉所针对的不是拉克丝? 盖伦想不通她有对自己或苏木做过什么。 “我在大坝上跟你说的那些,你还记得吗?” 缇亚娜看着盖伦,表情严肃。 “我说我了解你,所以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给拉克丝求情,也正是因此,我才会放下所有需要处理的事务回到秘银城,为的就是避免家里那些头脑发热的家伙对你也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我?” 盖伦张了张嘴,却仍旧不能理解。 而缇亚娜则是摇头笑了起来,满含讥讽。 “想要管理好一个庞大的家族很难,尤其父亲年事已高,精力减退,就更难掌控好家族里的变化,而这也导致了某些居心叵测的家伙开始生出不好的念头。当然,无论他们想要做什么,都得有个合适的机会才行,而这样的机会可以等它自然而然地发生,也可以借助某些手段促使它的出现。” 顿了片刻,见到盖伦仍旧不解的样子,缇亚娜才终于叹了口气。 “乐斯塔拉和家族里的某些混蛋联手了,而之所以说他们要对付的人是你,不是拉克丝,就是因为你最近的风头太盛了,这很可能会导致父亲对传位之人的判断出现偏颇。另一方面,乐斯塔拉也很想让你消失,不只是你,还有那个叫苏木的小家伙。” 说着,缇亚娜起身去到窗前,背对着盖伦。 “之前发生的事我都知道,包括你去乐斯塔拉的庄园威胁她的事,我也知道,所以那个女人对你和苏木生出杀心并不值得意外。而这次的事件,也是她在拉克丝加入光照者的时候就开始预谋的,因为她完全有本事预料到以后可能出现的强敌,并提早准备好解决的措施。” “居安思危,是每个掌权者必须具备的能力。” 老公爵补充了一句。 “但你并没有这种能力,或者说,你还没有经历过类似的变故,所以不懂得居安思危的重要性。” “没错。” 缇亚娜轻轻点头。 “以乐斯塔拉的行事风格,还有你对拉克丝的看重与宠溺,会变成这样的局面简直再正常不过,因为你不可能容忍拉克丝成为乐斯塔拉手中的弃子,哪怕只是因为别人的遭遇联想到这种可能,也会导致你们之间的关系濒临破碎。而乐斯塔拉准备的解决措施,就是需要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 “可...我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 盖伦看向老公爵,又看向缇亚娜,仍旧一头雾水。 这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 “如果我没有回来跟父亲说明具体的情况的话,你猜,会发生什么?” 缇亚娜转过身来看向盖伦。 她倚着窗台,将双手抱在胸前,近乎审视般的目光满是凌厉。 “仔细想想,家族里已经有人和乐斯塔拉联手了。” “如果爷爷不知道具体的情况的话...” 盖伦愕然看着缇亚娜,脸色也越来越差,却也渐渐冷静下来。 “煽动性的言论和扭曲的事实,会让爷爷的判断出现决定性的错误,从而致使后果不堪设想。最差的结果...我和拉克丝都会被判处死刑,再不济也是锒铛入狱,或者剥夺我继任家主的资格。而且,因为我和苏木曾有过私密的交谈,这甚至会牵连到苏木身上...” “还有呢?” 缇亚娜面不改色,似乎她早已经料想到了这一切。 包括老公爵,他将双手交叉在面前,却一双眼眸中不断闪烁着道道森然。 “还有...还有...” 盖伦再也没办法保持自己的冷静,他的脸色越发苍白,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塔里克,劳伦特家族,奎因...他们都会被牵连,甚至因此导致整个德玛西亚贵族阶层的动荡。乐斯塔拉她,她想对整个德玛西亚的贵族阶层进行一次清洗?!” 盖伦猛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缇亚娜。 然而,缇亚娜却摇了摇头。 “她还没有这种能力,所以,清洗谈不上,但肯定会引起动乱。” “光照者的内部会出现矛盾,这并不在意料之外,或者说,发生这种事根本就只是时间的问题,早或晚而已。” 老公爵看了盖伦一眼,语气越显冷淡。 “禁魔与不禁摩之间的矛盾,从德玛西亚建立以来就一直存在着,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表面上禁魔来维持公民们的稳定,而暗中则是组建一个直面国王陛下服务的魔法师团体,来保证魔法师们的稳定。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矛盾终有一天会爆发,而作为魔法师团体的统领,乐斯塔拉想做的任何事,都需要建立在光照者的基础上。所以,掌控光照者对乐斯塔拉而言至关重要,她绝不会允许光照者在自己的手中发生变故。” “禁魔,不禁摩,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贵族阶层,只有得到贵族阶层的支持,她才能拥有更为庞大的资源和里,从而镇压反抗禁魔主张的魔法师。军部,治安,或者其他的方方面面,都是由贵族阶层为主,所以,对乐斯塔拉而言,尽可能地掌握贵族阶层才是最重要的目的。” 缇亚娜忽然冷笑出声。 “一旦贵族阶层出现动荡,那么,乐斯塔拉就有了出手的余地,毕竟动荡的根本原因还是在禁魔主张上。她可以利用各种办法来得到大部分贵族的支持,从而掌控更多的力量和资源,到时候,那些反抗禁魔主张并反抗光照者存在的魔法师们就变得不值一提,她也可以继续担任光照者的统领,甚至因此获得更多的利益——贵族的支持,还有平定贵族阶层动荡与平定反抗禁魔主张的功劳以及这些功劳背后的好处。” “而且,她还解决了很多敌人,各种意义上,强大的敌人。” 老公爵收手靠在椅背上,看向盖伦。 “你统领着无畏先锋团,那个苏木,他的智慧与布局让人望而不及,你们都是乐斯塔拉的敌人,强大的敌人。” “我...” 盖伦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 他的后背已经布满了冷汗。 如果没有缇亚娜的先察先觉,或许现在的自己已经被软禁起来了,这还只是最好的结果。盖伦无法想像如果缇亚娜没能发现这一切的后果是什么,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可如今想来,那个被乐斯塔拉派去追踪拉克丝的家伙... 那家伙早就已经暴露了,或者,他早已经被乐斯塔拉收买了。 还有庞大的冕卫家族... “盖伦,你让我很失望。” 老公爵忽然叹了口气。 “自从你离开家,进入军队后,所有一切,无论在校场也或战场,都是顺风顺水,除了皇子殿下那次失踪事件之外,一直没有遇到过什么坎坷,甚至不断高升,而且坐上了无畏先锋团团长的位置。这次也算给你个教训,以后,千万不要再被情绪左右自己的判断,更要学会利用手里有限的资源。当然,这些资源还得你自己去想办法争取,送到你手上的资源,你可未必有本事直接吃下去。” “...是,爷爷。” 盖伦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 这确实是他离家之后所遭遇的,最大的打击。 “家族里的事,我和父亲自会摆平,当然,这也是我们必须要做的,而乐斯塔拉的计划也会彻底告破,她翻不起什么风浪。但除此之外,冕卫家族可从来都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拿捏的软柿子。” 缇亚娜忽然走到盖伦面前,伸手拖起他的下巴,让他能够看着自己。 那凌厉的眼神,仿佛染血的钢刀一般。 大元帅的气魄,犹甚高峰! “人敬我,我敬人,人不敬我,我不敬人,这是冕卫家族固有的传统,也是你从小就在学习的东西。没有谁可以跟冕卫家族做对,哪怕是狗,也不行,胆敢乱吠,就必须付出代价。所以,乐斯塔拉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德玛西亚了,而我,甚至不想让她继续待在瓦洛兰这片土地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无题 在白岩山住了一天后,盖伦才启程赶回雄都。 去时不比来时,仅仅一日之别,却如今的盖伦已经再也没有之前那副狼狈匆忙的样子。身着铠甲金银,胯下高头大马,英姿飒爽,威严雄壮,连同眼神也变得锐利非常。 “这算是家族交给你的任务,也是对你的一次考验,是否有资格继承家主的位置,还得看你能够做到怎样的程度。” “你应该学会如何利用并掌握身边现有的资源和能量,身为无畏先锋团团长,你所拥有的机会远远超过他人。当然,那个叫苏木的小家伙很不错,但现在的你还不足以完全掌握这样的智将,但与之交好对你绝没有任何坏处。这算是我私底下给你的忠告,好自为之。” 缇亚娜跟盖伦说过不少东西,但这几句,却让他记忆犹深。 没有谁可以做到完全摒弃自己的野心,老公爵,缇亚娜,也或盖伦,他们都有着自己的野心。当然,或许他们各自野心的方向不同,但所谓的野心,方向从来都不是绝对,它会跟随事态与环境的变化而变化。 就像盖伦一样,他在过去的时候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要继任家主之位,男爵,子爵,一步步地攀登,直到公爵,或者是像缇亚娜一样,百战沙场,掌握军权,将元帅之名继续冠以冕卫之姓,这些才是过去的盖伦所希望的。 然而,当缇亚娜一番话过,而老公爵也没有任何否定的意思的时候,盖伦的想法就彻底变了。 公爵? 元帅? 这些似乎已经不能满足忽然膨胀的野心。 但想要担任冕卫家族的族长,身份,地位,这些方面无论如何也不能太差,而公爵也是最基本的条件,就像如今冕卫家族的族长一样,他甚至曾担任过元帅之职。 老公爵,老元帅,哪怕已经退了下来,却一声喝令,或许比起国王陛下也不差多少。 会有多少旧部响应? 盖伦想象不到那种场面。 可哪怕只是稍微想想就会感觉到阵阵的热血沸腾。 回去的路,要比来时更轻松了许多。 ... 德玛西亚雄都,军队校场。 塔里克的办事效率相当不错,在听明白了奎因的意思之后,他很快就跟军部的人打过了招呼,为苏木安排了一个合适的岗位。或许军部的人也不相信塔里克能够尽职尽责地做好这个新兵团团长,毕竟很多人都了解他的性格,一个自由散漫的家伙,所以才会同意这种并不合乎常理的请求。 至于塔里克的想法,苏木和奎因并不关心。 大概他会满口地答应下来,也是抱着把所有麻烦都退出去的打算,而这样也可以让这家伙有更多的时间去追求自己的处世哲学。 一声声呼喝,犹比惊雷。 奎因所教导的,德玛西亚的军队训练方式与苏木所了解的,来到德玛西亚之前的训练方式有着很大出入,尽管两种模式都各有可取之处,但想要将之结合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一整天的苦思冥想,如今也算是有了相当的成效。 文武挑战制度。 文的方面,自然是统军作战的知识与对战场形势各方面的了解,而武的方面更是不必多讲,武力至上。 而文武两个方面尽都挑战成功的人,理所应当接替被挑战者的职位。由低到高,循序渐进,简单来说,就是普通士兵只能挑战小队长,小队长可挑战中队长,而后则是大队长,连长,团长。当然,苏木曾想过把这种模式继续推广出去,但不是选择,假如真的能够做到影响整个德玛西亚的军队制度,或许在团长之后,还会出现可挑战的统帅,元帅职位。 但这些也只是想想罢了,苏木并没有信心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而且一旦统帅,甚至元帅都可被挑战,那很可能会引起意料之外的重大变故,毕竟统帅和元帅的职位太过重要。 人心叵测从来都不是假话。 奎因就在质疑苏木的改革,可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暂且接受。或许是因为这种制度的可行性,至少在统帅也或团长之下的可行性,也或是出于信任的缘故。 “我可不会做什么没把握的事。” 苏木耸了下肩膀,并没有在意奎因的质疑。 他指了指前方校场上正热火朝天训练着的新兵们,嘴角带着自信的笑意。 “更明确的希望和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动力,因为一个人不可能没有丝毫野心,哪怕暂时看不出来,也只不过是因为他的野心并不在这个方向上。”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想得到军职?” 奎因挑了下眉头,转头看向苏木。 她和苏木正肩并肩坐在不远处的树下,算是暗中观察新兵们的情况,毕竟新制度的改革效果如何还不明确,所以需要重点关注一下。 这件事必须她来做才行,因为塔里克又失踪了。 “在身边环境的改变下,人的野心也会出现一定的变化,至少会受到些许的影响。加入军队,甚至长时间地留在这里,而且可能会在未来的某天踏上战场,这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现实,而这种急剧的变化多多少少都会对他们的心理产生影响。担任军职,获得更多的薪水和更大的权利,这是他们现在唯一有可能做到的,但以前的制度却让他们有能力去想,没能力去做。” 苏木将双手抱在脑袋后面,直接躺了下去。 新兵们的训练正热火朝天,效果已经非常明显了。 “新的制度给了他们更大的希望,而更多的训练和学习,也就成了他们唯一的捷径。以前的训练情况你也清楚,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做,或许有些人考虑到日后上战场的危险性会严格要求自己,但效果和心甘情愿地训练学习却有着天壤之别。现在的这些家伙,根本不需要你再去督促他们的训练,或许,他们巴不得每天训练的时候都见不到你,因为你的懈怠,就是他们的机会。” 苏木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所以,无论是谁,都会在这样的制度下得到更多的动力和压力,而这些动力和压力则会推着他们前进。就拿你来说,你现在就担任着连长职位,那些个大队长肯定都想更进一步,挑战你的位置。当然,或许现在你还感受不到威胁,因为那些家伙跟你比还差了太多,可一旦他们的存在威胁到了你的地位,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毫不客气地教训他们一顿!” 奎因翻了个白眼。 “他们根本没资格跟我比!” “我说的是如果!” 苏木同样回敬一个白眼。 “如果他们的实力已经能够威胁到你,除非你真的不想做这个连长了,否则肯定会尽可能训练来重新拉开你们之间的差距。” 这次奎因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或许她在心里已经认可了苏木所说的这些,只是嘴上不肯服输。 类似的动力和压力,就只有上下级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大到让人绝望的程度才会消失,否则这种压力和动力肯定会持续着一直存在。 奎因已经能够想象到在这样的动力和压力作用之下,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而那种变化,也是整个德玛西亚都希望见到的。 “真想掰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这些什么...” 奎因撇着嘴嘀咕一句。 苏木听得很清楚,暗自咧嘴,也懒得跟她计较。 新制度的挑战规则涉及到整个新兵团里所有的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和连长,甚至团长也在其中,可唯独没有涉及到苏木现在所处的位置。压力,动力,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这点没有谁比苏木更清楚。 所以,他还可以继续懒散下去,当然,训练也是必不可少的,因为足够的实力可以保证他在战场上不会遇到更多危险。 “但这你这个制度并不应该把团长也包含进去,有实力的家伙可不一定就没有什么坏的心思。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它并不是不存在,我不敢想象那种情况下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奎因重新看向苏木,美观禁咒。 她还没有完全接受这样的改革。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规定两项挑战?” 苏木看白痴似得看了奎因一眼。 “行军作战当然不是只有武力就行,这个挑战制度的重点就在文的方面。打个比方,两项挑战的满分是十分,而武力的方面其实就只占到其中的四分而已。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说实话,我认为足够的智慧,经验,还有统兵布阵的能力要比自身的武力更重要,因为这些东西直接关乎到大部分的人命。一个是蠢到无可救药却武力很强的家伙,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却智谋超群的家伙,你认为谁更适合统领军队?” 瞧着奎因还在思考,苏木又忽然撇了下嘴角。 “更简单的说法,武力比拼我没办法插手,但文试的题目应该怎么出,还不是咱们说了算?而且我只说过文试,却又没说过具体怎么进行,把口碑也列在题目里不就得了?我可没说过文试的题目全都要挑战的人做!” 第113章 正义? 新兵的训练仍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当盖伦回到校场,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多多少少也有些不敢相信。 这次的新兵与过往的时候不太一样,因战事紧张而招纳的新兵里,有太多人都不是心甘情愿,也有太多人感到猝不及防,所以一直以来的训练都有着相当严重的问题。但今天见到的这幅场面,却比起过往的时候还要火热,盖伦无法想像自己离开的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事可以如此调动新兵们的热情。 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或者说,这样的场面正是他所乐意见到的。 很快,盖伦就在不远处的树下找到了正在小憩的苏木和奎因。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盖伦皱着眉头,目光又看向不远处正在训练的新兵们,眼神里满是古怪。 “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就像你看见的一样,他们在训练,我们在休息。” 奎因睁开一只眼睛看向盖伦,却依然躺在那里。 这家伙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上级。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就生活在乡野人家,所以无拘无束和自由自在已经成了改不了的天性,哪怕面对盖伦也是如此。 而盖伦也显然很清楚奎因的性格,并没有过多的要求。 但这样的回答却让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们不需要训练吗。” 他抱着手臂,语气也沉了下来。 但无论苏木也或奎因都没有起身的打算,乃至苏木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你应该了解下我们新改革的制度,哦不,是苏木新改革的制度,然后再对我们进行说教。” 奎因耸了下肩膀,对盖伦没有任何敬畏。 “丢下自己的任务跑回秘银城去,我可不认为这样的你还有什么资格对我们说道这些。盖伦,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讨厌你的做法,而且到现在也没有消气。所以,你现在需要做的并不是对我们进行说教,而是去了解下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不送!” 她挑着眉脚,又冷哼一声,扭脸看向苏木。 “嘿,你也说句话,让他知道咱们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然而,苏木还是没有给出回应。 这家伙的呼吸相当均匀,确实是睡着了,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脸上也满带着可见的疲惫。 奎因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暗自嘀咕着什么,却也只是嘀咕罢了。 在盖伦离开的这两天里,苏木几乎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制定出了改革计划,任他是个铁打的家伙也扛不住这样的劳累,会睡着也是情有可原。奎因并没有打算对现在的苏木有什么苛刻要求,哪怕菲奥娜已经吩咐过她,不能让苏木懈怠了自己的训练。 但现在的苏木确实需要休息。 “我为之前的事道歉,但这并不是你们不去训练的理由。奎因,你比谁都更清楚训练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你不该这么做。” 盖伦皱着眉头,目光转向苏木。 “他很累,我能看得出来,但军队有军队的规矩。” “懒得跟你多说废话。” 奎因翻了个白眼,撑着身子靠在树干上,将双手也枕在脑袋后面,重新闭上眼睛,彻底无视了盖伦难看的脸色。 无论奎因也或苏木,他们都是目无法纪的家伙,当然,并不是不行,但目无法纪也需要建立在足够的功绩和实力基础上,所以在针对奎因的时候,盖伦没什么可说的。但苏木不一样,他很需要足够的训练来强壮自己,哪怕作为智将也是如此,这可以在未来上战场的时候免去很多可能发生的危险。 犹豫了片刻,盖伦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再对苏木和奎因多说什么。 新兵们训练的热情让他着实有些在意。 “我稍后再回来找你们。”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盖伦便转身离开。 说是稍后,却直到天色变暗,盖伦都没有再次出现。 大概他已经了解了新兵团的改革制度,而且给予了相当的认可,否则也不会放任苏木和奎因在校场附近睡觉休息。新制度下,任何人都可以明目张胆地懈怠训练,当然,前提是其本身有着足够的实力和能力,也或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未来,甘愿做一个平凡的士兵。 但没有谁愿意真的放弃自己。 更大的可能是,那些身为士兵的新兵们巴不得自己的长官每天都是懒懒散散的样子,懈怠训练,而这在另外一个方面来讲,甚至可以激励那些家伙发奋训练。 盖伦是个聪明的家伙,他可以想到这样的改革制度会产生怎样的效益,这比一而再,再而三地督促训练要有用得多。 天色越晚,秋风更凉。 当周围的路灯闪烁着亮了起来,奎因才叫醒了苏木。 “多多少少也得吃点东西,你这两天可没怎么好好吃饭。” 奎因夸张地伸了个懒腰。 “自从回来军队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了。” “嗯...大概吧...” 苏木睡得有些头昏脑胀,整个人还处在发懵的状态。 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却抬头就见到了不远处的盖伦正端着两个餐盘走来,上面摆满了食物。 奎因也有些意外。 “就在这里吃吧,你们应该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走到近前,盖伦的态度意外地好。 他也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将堆满了各种食物的餐盘摆在苏木和奎因面前,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新改革的制度我已经了解了,很不错,但你不应该把团长的职位也包含进去。大中小三个队长,连长,这些职务无关紧要,所拥有的权利也很小,但团长不一样。” “我知道。” 苏木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他将双手抱在脑袋后面,无所谓样的表情看着盖伦。 “但我的根本考虑就是有能者居之,如果新兵团里的某个家伙在武力,智慧,口碑,为人,等等方面都非常突出,甚至要比塔里克更强,难道你不认为这样的人更适合担任团长的职位?” 面对苏木的反问,盖伦却并没有任何辩解。 他根本就无能辩解。 或许在过去的制度下会埋没这样的人才,但在新制度下,却很容易就可以将这种人才挖掘出来。假如真的有人挑战团长职位而且获得了成功,那么他应该感到的是开心而不是担心。 苏木对于新制度的考虑非常全面,而且他也想得到文比的题目全部都是掌控在苏木手中,一个人是否有资格担任团长职位,苏木会给出最真实的判定。 “新制度的改革,先在新兵团里进行尝试推广,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推荐给其他军团,到时候你也会获得很大的功劳奖赏。” 盖伦忽然改口。 这番话苏木已经听奎因说过一遍了,但那并不值得意外,意外的是盖伦竟然会同样地说出这番话来。 苏木沉默着看向盖伦。 “建立在那样的基础上,我或许可以帮你说几句话,甚至谋个军职之类。当然,前提是这样的制度切实可行。” 盖伦又补充了一句。 奎因也皱起眉来,不解地看着盖伦。 然而,苏木却忽然笑了起来。 “这次回去秘银城,似乎发生了些有趣的事。” 他轻轻摇头,又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后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端起餐盘来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 盖伦也只是盯着苏木,不言不语。 直到整个餐盘都被苏木吃了个干净,无论是谁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他们都明白。 盖伦有自己的想法,而苏木和奎因也意识到了盖伦的变化。 “或许,并不是很有趣。” 丢下餐盘,苏木忽然没由来地说了一句。 盖伦皱起眉头,不太明白苏木的意思,但奎因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眸中的神光变得有些黯然,而且默默地摇了摇头。 “你所坚持的正义到底是什么?” 苏木又问一声。 他漠然地看着盖伦,像是质问,也像是随口提起。 “我的正义当然是杜绝一切罪恶,并给予罪恶严厉的打击,维护整个王国的安定与和谐。这就是我的正义!” 盖伦依然不明白苏木的意思,但他仍旧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而且表情相当严肃。 苏木只简单的“哦”了一声,算是回应,却之后就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气都变得沉默起来,而且莫名地凝重。 “塞拉斯...你们对他已经有了判决了吧?” 许久,苏木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看着盖伦,挑起眉脚,开口询问。 “结果是什么?” “三天后,当众处死。” 盖伦的样子看起来毫无波澜,似乎在他而言也很赞同这样的决定。 “塞拉斯是个魔法师,而且他的处死牵扯到了拉克丝,所以并不适合当众处决。但这只是我的看法,而爷爷和姑妈却认为这是一次巩固王国统治的机会,相当不错的机会,所以选择了当众处死。” “因为塞拉斯欺骗了拉克珊娜,所以他就是个罪恶的魔法师,所以全部的魔法师都是罪恶的...吗?” 苏木咧了下嘴角,又低头嗤笑一声,却并没有再给出更多的评价和猜测。 他已经了解了盖伦的爷爷和姑妈是怎样的想法。 简直讽刺! “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近距离观看塞拉斯被处死的场面,那很血腥,但...” 盖伦忽然顿住,许久才重新开口。 “你会见识到一个罪恶的魔法师临死前的狰狞,也会也会见识到魔法给人们带来了怎样的痛苦,而后更了解德玛西亚为什么会禁止魔法相对于民众的存在,还有我所坚持的正义。” “到时候再说吧,或许我会心血来潮地去看一眼。” 苏木已经起身,不打算继续聊下去。 他转身,挥着手告别,却只有跟在身后的奎因听到了他不屑的咂舌声,还有那一句不屑的... “正义?冠冕堂皇的虚伪!” 第114章 刑场(上) 自从军队进行了制度改革以后,苏木就成了整个新兵团的名人。 但这并不能缓和他跟自己的那些室友之间的关系,或者说,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苏木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远了许多。毕竟大家都是平民入伍,偏偏其中有个人甚至可以做到将军队制度进行改革...不同的层次,不同的身份与地位,注定了他们没办法跟苏木平等相处。 甚至汉娜也对苏木表现出了些许的敬畏。 在宿舍的时候,苏木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的。 可苏木从来都不会感觉到孤独,因为他的脑袋里满是娑娜的声音。 大概是娑娜跟自己的室友交换了床铺的位置,自从盖伦回来的第二天起,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可以听到娑娜的声音。当然,在这之前苏木也曾见过娑娜跑到自己的宿舍,满脸认真地样子比划着什么,现在想想才终于明白过来。 但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苏木也并不在意被娑娜听到什么。 他已经很习惯控制自己的想法,类似自我的催眠,或者暗示?苏木也不太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但只要下床就可以脱离跟娑娜沟通的极限距离,在这种时候尽可能地放空自己,或者选择性地遗忘掉那些他不想被娑娜知道的事,这在苏木而言很简单。 大概这就是属于苏木的天赋。 尽管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当苏木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整个宿舍都显得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在。 自从制度改革之后,这些家伙训练和学习的劲头甚至让人感到恐惧。加班加点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的热情,包括汉娜,或许用狂热来形容才更恰当一些。 “这些家伙...” 苏木轻轻摇头,瞧了眼刚刚亮起来的天色,有些无言以对。 人说日上三竿,可这些家伙是月上三竿也不肯睡觉,总得抱着各种各样的书籍细细揣摩,又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床跑去校场训练。过去的种种训练模式,包括紧急备战训练之类的,都已经彻底地成了摆设。 “这样下去的话,他们可扛不住太久啊。” 苏木挠着头发,打着哈欠离开了宿舍。 “中午还得去趟刑场...” “你去刑场做什么?” 娑娜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袋里响起,吓得苏木打了个激灵。 面前的宿舍门也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娑娜并不喜欢军队里的铠甲,貌似是因为不太合身,在某些地方稍显拥挤,所以在新制度改革之后,娑娜就重新换上了自己更喜欢的那身水蓝色的宫裙。 比起铠甲要养眼得多。 “一个叫塞拉斯的家伙会被处死,我去看看,就是...看热闹。” 苏木缓了口气,又耸了耸肩膀。 “你应该知道才对。” “我当然知道,但我不知道是今天。” 娑娜眨着眼睛。 “自从你那个新制度改革之后,我的生活也变得相当安逸。当然,我有训练的自觉性,而且说不好那天就要奔赴战场,哪怕作为一个魔法师,我也需要足够的体力。但,适当就好,我可不会跟诺克萨斯的野蛮人比拼拳脚。” 说着,她自己就笑了起来。 苏木冲着娑娜翻了个白眼。 “我记得你的军职好像还没有撤除吧?军部的那些家伙就打算让你一直担任着盖伦的职位?那他去哪?而且新制度的挑战规则好像并不涉及到你这个职位,应该是吧?你起这么早要做什么,训练吗?” “你的问题太多了。” 苏木皱了下眉头。 虽然以前的娑娜也很能说,但最近几天,这家伙似乎变得更能说了。或许是因为乐斯塔拉的缘故?所以她早就知道乐斯塔拉只是把身边的所有人都当作棋子,而如今终于放下了心里的芥蒂?苏木也不确定。 “前面几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答应了菲奥娜要认真训练。” 苏木摆了摆手,不打算继续跟娑娜唠叨。 “如果你也想去刑场看热闹,午餐结束的时候就去校场大门那儿找我。当然,午餐的时候来找我也行,也省得我再等你。就这样,我得去训练了,你自己随意。” 说完,苏木就已经动身跑去了校场边缘的角落,那边的草丛里藏着他从奎因那儿借来的一把钢刀。 黑刀墨渊可不适合用来训练,苏木也不太愿意长时间接触那家伙。 午餐的时候,娑娜很快就找到了苏木,而且身边带着波比。 她们都不太愿意每天被训练束缚着,尤其现在的氛围着实有些火热,相较之下,哪怕稍微松懈一丁点,都会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苏木先生,您的改革确实很成功,但他们的热情实在太高了。” 波比苦着张小脸,吃饭都没什么食欲。 她原本很喜欢军队食堂里的饭菜的。 “那些家伙每次都要找我对练,还让我指点他们那些战斗技巧。我可不会什么技巧,可能...我的力量要比普通人更大一点,但真正的主力可是锤子,我只是负责挥舞它而已。” 说完,波比晃着自己的双马尾,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苏木和娑娜都是禁不住笑了起来。 或许波比的年龄已经很大了,在普通人而言,但她的心态却始终像个小女孩一样。而这次之所以会跟着去刑场看热闹,或许就是因为波比不太愿意指点那些找她请教的家伙,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指点别人。 “得了,早点吃完饭咱们早点出发,盖伦那家伙可还在等着呢。” 苏木轻轻摇头,他并不介意波比会跟在身边。 今天之所以要去刑场,也只是瞧瞧那个叫塞拉斯的家伙究竟变成了一副什么模样。有且只有两个人知道的,菲奥娜和娑娜。苏木可以感受到魔法能量的存在,这和塞拉斯所拥有的能力很像,或者说,是和塞拉斯所拥有的其中一个能力很像。 而如今的苏木也终于明白那时跟菲奥娜说起这些,菲奥娜为什么要让他小点声,甚至以后都不要再说。 一个不小心,或许苏木就会沦落到和如今的塞拉斯同样的境地。 这很值得警惕。 结束了午餐,苏木和娑娜波比很快就离开了军队校场。 这并不困难,而且盖伦在之前已经打过了招呼。 或许现在的盖伦还不能算是重新回到新兵团里任职,但身为无畏先锋团的团长,盖伦的话无论在哪都很有用,这也免去了相当一部分的麻烦。当然,如果苏木想要离开校场的话也不难,只需要跟军部那边打个招呼就可以了,看在新制度改革的功劳上,那些家伙不会太过为难。 但娑娜和波比就未必能一起跟着去了。 德玛西亚刑场位于雄都的中心街道上,道路宽阔,却仍旧举步维艰。当苏木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放眼望去已经是大片大片的人头攒动,人山人海之间根本没办法靠近中间区域。 德玛西亚的公开行刑太少了,而且还是如此巨大的规模,甚至通告了整个德玛西亚。 也由此可见冕卫家族的能量究竟庞大到了一种怎样的程度。 可这个位置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或许咱们应该换个地方。” 苏木的目光瞄向了不远处的一座钟塔。 人流之间,苏木带着娑娜和波比很快就绕到了钟塔下面,负责看守钟塔的是个年迈的老人,一番说辞之后,当然不能直说自己的目的,随便找个理由就好,例如瞻仰艺术的名头,老人很快就同意了苏木的请求。 来到钟塔顶楼,虽然距离尚远,却也可以清楚地瞧见刑场上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中央喷泉附近都站满了人,而在中央喷泉前面的空地上,一副巨大的绞刑架立在众人面前,周围的四个角落里站着铁铠森然的士兵。他们手持长枪,面无表情,威严与肃穆让能够看到他们的人都莫名感到阵阵压抑。 苏木也皱起眉头。 “德玛西亚的绞刑和我所知道的绞刑似乎不太一样,那些长枪...” 苏木轻轻眯起眼睛。 那些长枪并没有想象中的寒光熠烁,反而满带着斑驳的铁锈。苏木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大概猜得到,塞拉斯应该会被吊在绞刑架上,而后由这些士兵用手中的长枪结束他的生命。 “肃静!” 一声沉重的怒喝骤然响起,打断了苏木的猜测。 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的盖伦终于出现在刑场上,高高堆起的木架上,这家伙穿着严整的铠甲,气势雄浑,甚至与整个中心街道的气氛都被压抑下来。 和那些士兵绝不是一个档次的气势。 在盖伦的身边,苏木还见到了一身金色铠甲的嘉文四世,当今的皇子殿下。 “那个女人...” 娑娜的关注点和苏木不太一样,她张大了眼睛看向皇子殿下身边。 那个一身鳞角血铠的女人。 “龙的气息,还有魔法...” 波比也注意到了她。 然而,苏木并没有在那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任何魔法的气息,或者说,那种气息并不是魔法,而是一种非常古怪又危险的气息,像是兽类最本能的野性一样,却比苏木见过的任何兽类都更加可怕。 就像很久之前,在街上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时一模一样,令人窒息。 “这就是...龙?” 第115章 刑场(下) 整个中心街道都显得过分拥挤。 人山人海之间,声音嘈杂,各种各样的议论骂声络绎不绝。对于魔法的痛恨,早已经深入德玛西亚每个公民的骨髓,他们从小就知道着魔法的罪恶,所以,每次公开行刑,尤其是针对魔法师的公开行刑,从来都不会缺少看客。 而这也是冕卫家族所希望的,他们需要进一步宣扬魔法的罪恶与可怕,让德玛西亚成为所有公民心中最真挚的净土。 “正义?冠冕堂皇之辞...” 苏木咧着嘴角,将目光从下方收回。 距离行刑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只是准备阶段而已。 娑娜有意无意地看了苏木一眼,她当然听得到这家伙心里满含不屑的鄙夷,而且知道苏木同样拥有着强大的魔法天赋。对于魔法能量的敏感程度,苏木甚至在娑娜之上。或许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娑娜却很清楚,苏木曾察觉到的气息要比她更多。 只是限于眼界与见识,或者说,苏木对于自己的天赋还没能做到运用自如,所以才稍显薄弱了一些。可有朝一日,苏木肯定能够全面发挥自己的能力,到时候,这家伙的天赋才会真正显现出来。 但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天赋,娑娜也不好判断。 就目前而言,似乎是和塞拉斯很像的天赋,能够察觉到魔法能量的存在。 “那些士兵们都是来自冕卫家族吗?” 波比踮着脚尖,趴在窗台上,努力地向着刑场的方向看去。 她的目光在搜寻着什么。 “听说冕卫家族的士兵们都很强,但...似乎有些名不副实,他们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壮。” “你在找你那把锤子的主人吗?” 苏木挑了下眉毛,脸上带上些笑意。 “德玛西亚真正的英雄?” “当然,我不会放弃寻找这位英雄的!” 波比的语气很坚定。 但很快,她脸上的表情又垮了下来。 “可我已经找了好久了,德玛西亚的真正的英雄,我还是没能找到他...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哪,也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找得到他...” “谁知道呢...或许,他早就已经遇到他了,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又或许,那个德玛西亚真正的英雄就是你也说不定。” 苏木开了个玩笑。 “你那把锤子可是有够沉的,我还没见过除你之外有谁能把它挥舞起来。”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苏木先生!” 波比鼓起嘴巴,很可爱的样子。 她似乎并不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德玛西亚的伟大英雄。 娑娜也在一旁笑了起来。 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刑场上的喧哗所吸引,苏木也转头看去。 两列铁甲森严的士兵押解着一个男人出现在刑场上,他披头散发,满脸胡须,长相完全看不出清楚,唯独一双眼睛过分的阴郁,却又暗藏着慑人的冷光。他赤裸着上半身,肌肉虬结,看起来很强壮的样子,但手脚上的镣铐却让这家伙举步维艰,每迈出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力量。 满身的肮脏与污秽,让他看起来更加的令人厌恶。 “塞拉斯?” 苏木眯起眼睛,心里也有些不太舒服。 如果自己的魔法天赋不小心暴露出去,大概现在的塞拉斯,就是未来的自己。 苏木这样想着。 娑娜又瞧了苏木一眼,抿着唇角,无声轻叹。 这个国家的制度好像秉承着绝对的正义,但在这冠冕堂皇的正义之下,却肆无忌惮地迫害着最底层的魔法师们。 娑娜也生出了这样的感觉。 而这,也是无法辩驳的事实,就像他们现在所看到的一样。 将塞拉斯压上绞刑架,粗鲁的绳子将他的脖子也套住,人们欢呼着,喝骂着,群情激愤,而后在塞拉斯被吊起来,双脚离地的时候开始大肆欢呼。 盖伦冷着脸走上前去,皇子殿下和那只龙也在他身旁。 这次公开行刑,是冕卫家族为首,而代表冕卫家族的,就是盖伦。 “安静!” 盖伦的喝声压过了那些欢呼声。 他的气势与气魄让人感到阵阵压抑,哪怕是钟楼上的苏木几人。 没由来的窒息感像是被人锤了一击闷拳一样,苏木,娑娜,还有波比,都皱着眉头,听着盖伦当众宣判塞拉斯的罪名。 狡诈恶徒,欺骗者,犯上作乱,意图不轨...等等罪名一一宣告众人,而每一次宣读罪名,盖伦都会得到民众的欢呼与支持,但塞拉斯却只能得到一声声鄙夷与怒骂。这家伙还被吊在绞刑架上,满布着污秽的脸庞已经变得通红,眼睛里也满是血丝,越显狰狞,喉咙里呜咽的挣扎像是野兽的低吼。 苏木他们的位置都能看得很清楚,更不要说那些民众。 但这似乎被当成了魔法师罪恶的嘴脸。 “扭曲的正义...” 苏木有些反感,包括娑娜和波比,她们的表情中都带着不忍。 可他们做不到任何事。 “狡诈恶徒,当有恶报!” 盖伦的宣告已经临近结束。 “罪恶的魔法会带来灾难。” 他的目光扫过民众,而后转身看向被吊在半空中的塞拉斯,深通恶绝的样子。 “魔法是罪恶的本源,它会促使一个原本善良正义的人堕落深渊,无法自拔。那些魔法师们,他们狡诈险恶,欺骗纯良,就像塞拉斯所做的那样,利用自己的满口胡言,欺骗我最亲爱的妹妹,拉克珊娜·冕卫,为他效力,甚至触犯法律。我心疼我的妹妹太过天真,却更厌恶的是塞拉斯的所作所为!” 盖伦的脸色都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我无辜的妹妹甚至为此受到了家族的严厉惩罚,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因为你这个魔法师,塞拉斯!”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震得整个雄都都在颤抖。 群情激愤,不过如此。 却除了对塞拉斯这个罪恶的魔法师的口伐笔诛之外,更多的则是为拉克珊娜的无辜叫冤。 “冕卫家族已经算到了这一切,或许,盖伦的说辞也是由他们决定的。” 苏木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可这并不能让他胸口的烦闷得到缓解。 就像压着一块石头。 德玛西亚的正义,已经彻底扭曲了。 “但我们没办法跟冕卫家族抗争,它是整个德玛西亚最为强大的庞然大物,比起光盾家族也不差。” 娑娜的声音在苏木的脑袋里响起。 对此,苏木也只得报以苦笑。 或许是因为相似的天赋,所以苏木可以对塞拉斯感同身受。他希望能够解救塞拉斯,却又犹豫,一方面是因为冕卫家族太过强大,那绝非他能够抗衡;另一方面,塞拉斯确实做了错事,他欺骗了拉克珊娜,而且利用了这个天真善良的姑娘,所以这家伙应该得到相应的惩罚。 但这种惩罚却未免过重了。 “让我进去!” 一声刺耳的尖叫打断了民众的呼喊,也让盖伦已经抬起的手僵在原地,他到了嘴边的宣判都没能说出口来。 因为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了。 早在两天前就被强迫遣反回到秘银城接受禁闭的拉克珊娜推开了负责守卫的士兵,闯进了刑场。她满身泥泞,脸色憔悴,就连一直神采奕奕的眼眸都变得黯然无光。 士兵的推搡让她摔倒在地,手掌都已经流血,可她毫不在意,踉跄着爬起身来,拼了命地冲到了绞刑架下。 “退下!” 皇子殿下第一次开口,喝退了那些上前阻止的士兵。 他刚毅的脸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对于老友最宠爱的妹妹,哪怕是犯了大错,皇子殿下也没办法做到严厉无情。 一声感慨的叹息,皇子殿下将拉克珊娜扶了起来。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拉克丝。” “我知道,可我...” 拉克珊娜的嘴角颤抖着,她转头看向被吊在半空中,脸色已经狰狞到可怕的塞拉斯,眼神中满是痛苦。 “殿下,我求你,我求求你,求你放了他!塞拉斯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过错都是在我,是我把禁书带去了地牢,和塞拉斯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无论你们怎么处罚我都可以,但你们不应该这么对他,他是无辜的!我求你...求求你,殿下...” 拉克珊娜的泪水染花了脸上的泥土。 她跪在地上,一声又一声地苦苦哀求着,嘶声力竭。 皇子殿下并没有想象中的冷漠与愤怒,只是尽力地试图去将拉克珊娜扶起来,脸上也满是为难。 而一旁的盖伦,眼睛里早已经近乎喷出火来。 相较与刑场上的这些,民众的反应却更加激烈。 拉克珊娜的苦苦哀求并没有换来他们的同情,反而像是火上浇油一样,让民众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他们大声地怒骂着塞拉斯,怒骂他欺骗了纯真善良的拉克珊娜,怒骂魔法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也有人痛心疾首地指责拉克珊娜不知悔改,却更多的是同情与怜悯。 两种极端的态度混在一起,嘈杂的声音令人烦躁。 “够了!” 始终冷静淡漠的龙女一旁,盖伦终于怒不可遏,喝止了这无端的闹剧。 他沉着脸,两跨步上前,一把将拉克珊娜提了起来,而后狠狠扔在绞刑架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家伙指着吊在半空中的塞拉斯,脸色越显狰狞愤怒。 “你看看他,看看这家伙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狰狞,罪恶,肮脏,丑陋!他欺骗了你,自始至终都在欺骗你!拉克珊娜,好好看清他的嘴脸,这是个恶棍,这是罪恶的源头!他应该得到死亡的惩罚!” 震荡着耳膜的指责让人群噤若寒蝉,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愤怒的盖伦。 可同时,这也让那些民众们对塞拉斯的厌恶与痛恨更甚许多。 然而,摔在绞刑架上的拉克珊娜却像是没有听到这些话一样,她只是艰难地爬行着,爬到了塞拉斯身旁,努力地伸出手去,想要解救被吊住,已经呼吸困难,近乎丢了半条命的塞拉斯。 一声声呜咽都被绳索勒住,塞拉斯也在尽力地抓向拉克珊娜。 锁链哗啦作响,盖伦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一幕,再也无法忍受,猛地从一旁角落里的士兵手中夺过长枪。 “塞拉斯,你这个恶棍,应该得到穿肠极刑的惩罚!” 他怒喝着,气势澎湃,满带着血迹铁锈的长枪轰然刺出。 哗啦! 铁链又一次响动。 当被绳索勒住脖颈的塞拉斯拼尽了全力,死死咬着牙关抓向拉克珊娜的时候,拉克珊娜也在尽力的想要拯救这个男人。长枪还没能饱饮鲜血,仅仅两只手将一触碰,明亮而绚烂的光芒,轰然高涨! 德玛西亚的中心街道上,像是忽然出现了一轮耀眼的太阳! 第116章 魔龙降世 纯粹,灿烂,当视线被那澎湃的魔法能量所充斥时,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那么真实,就像苍白与炫彩的共存一样,谁也无法肯定自己所看到的那些究竟是什么模样。 刺耳的尖叫声,混乱的喧哗声,交织着响起。 整个德玛西亚的中心街道都被那澎湃的魔法能量所充斥,人群惊恐的吼叫,盖伦愤怒的咆哮,皇子殿下冷静地阻止着混乱的人群。然而,这一切都不过只是声音罢了,在纯白与炫彩共存的世界里,谁都没办法看到刑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那咔嚓的一声脆响。 锁链哗啦啦地卷动,于纯白与炫彩之间留下唯一的,漆黑的痕迹。 “哈哈,哈哈哈哈...” 近乎癫狂的笑声压过了所有声响,光芒退却,原本高高耸立的绞刑架也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拉克珊娜正呆呆地坐在废墟上,不敢相信地看着远方的钟塔。 就在苏木几人所在的钟塔顶上,塞拉斯挥手抹去了满脸的胡须,露出一副称不上英俊的脸庞。他仍旧满身狼藉,却相较之前的狰狞,而今的塞拉斯却更多了张狂与凶狠,已经断裂的禁魔石镣铐哗啦作响。 “塞拉斯!” 盖伦瞪着眼睛看向钟塔,手里的长矛都被他狠狠地扎进地面,石板破裂。 皇子殿下的脸色也异常难看。 相较于他们,钟塔里的苏木几人才是真的意想不到。 苏木从没有想过会和塞拉斯处在这样的一个距离,而他手上的禁魔石镣铐断裂之后,苏木也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家伙的体内蕴藏着无比汹涌的魔法能量,堪比江河浩荡。 如果只是单纯的比较魔法能量,甚至连皇子殿下身边的那只龙女都得甘拜下风才行。 也就全力出手的乐斯塔拉才能更胜一筹。 “正在苏醒的天赋,但很奇怪,这个天赋原本并不属于你。” 塞拉斯也在看着苏木。 他蹲下身来,似乎对苏木的存在很感兴趣,但现在显然不是多说这些的时候。 盖伦和皇子殿下可不会容忍塞拉斯肆意妄为。 “杀了他。” 皇子殿下的语气相当平静。 而后,他身边的那只龙女便踏出一步。 仅仅只是踏出一步,却整个大地都轰然颤了一颤。人群惊恐地后退,眼睁睁看着一道道绚烂的火红色荧光从那只龙女的身上浮现出来,犹如漩涡一般将其包裹在内。灼热的气浪席卷着堪比山岳的威压,那龙女的表情越发狰狞。 或许不是表情,而是当她凶狠起来,那本就与常人审美不符的容貌就会显得过分狰狞。 “强大的魔法能量...龙?” 塞拉斯转而看向那只龙女。 他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些警惕和凝重。 却很快,他又重新笑了起来,咧着嘴角,牙齿森寒。 “我现在很虚弱,所以,我需要力量。” 苏木不太能够明白这家伙的意思,可那些不好的预感却越发的强烈,甚至让他有些心慌。 “吼——!” 可怕的吼声震颤着人们的耳膜,龙女的咆哮有如闷雷作响。 灼热的气浪肆意席卷,那龙女的眼神中满含着凛冽的杀机。就像皇子殿下吩咐过的一样,杀了他,杀了这个给国民们带来慌乱的家伙! 大战,一触即发! “不要!” 拉克珊娜将将回神,她还想着要制止这样的混乱。然而,无论龙女也或塞拉斯,他们都不曾理会过拉克珊娜,就听闻锁链哗啦一声,塞拉斯已经从钟塔顶上一跃而下,犹如陨石般轰然坠落,禁魔石的镣铐锁链反而成了他手中的武器。 落地,轰鸣,崩塌,龟裂的痕迹在烟尘下疯狂蔓延。 盖伦和皇子殿下都不得不退开,而且他们制止了想要上前的拉克珊娜。 人们恐慌地后退。 龟裂的中央,弥漫的烟尘之间,一阵阵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席卷着狂风吹散了阻碍,露出那巨大的深坑。就在深坑中,那龙女一身烈火熊熊炽烈,却塞拉斯的身上也轰然暴起大团的火焰。 一般无二的可怕火焰! 任谁也无法相信眼前所见到的这些。 灼热让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炽烈的火焰激荡着四溢的荧光,龙女一身鳞刺铠甲碰撞有声,拳脚带起轰鸣犹如炸雷一般,力量大得可怕。却塞拉斯也分毫不弱,那禁魔石的镣铐再也不是他的枷锁,反而每次挥动都会带起可怕的呼啸之声。 几番碰撞,大肆摧残,火焰将地板都灼得通红,而两人每次碰撞所掀起的波澜更是让人无法靠近。 哪怕是盖伦和皇子殿下。 “好厉害...” 波比踮着脚尖,趴在窗台上,努力地向下张望。 苏木和娑娜的脸色也异常凝重。 就在那短短片刻,苏木与塞拉斯近距离接触的时候,他已经感受到了这家伙心底里埋藏依旧的欲望。 复仇,破坏,乃至推翻整个王国! 那是写在他眼睛里的愤怒。 “这家伙很危险。” 苏木咂了下舌头。 “但愿那只龙能把他解决掉吧。” 娑娜看了苏木一眼,眉头轻蹙。 塞拉斯已经发现了苏木的秘密,尽管他没有大肆地宣扬出去,可他之前说的那句话却已经足够证明。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或许,这也是苏木希望那只龙能解决塞拉斯的根本原因。 但同时,娑娜也很好奇塞拉斯所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在苏醒的天赋,但很奇怪,这个天赋原本并不属于你...” 并不是属于苏木的天赋? 娑娜想不明白。 苏木也想不明白。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无论苏木也或娑娜,他们都可以预见那些秘密一旦被暴露出去的后果会是什么。 特权也救不了他,尤其在塞拉斯的这次事件之后。 没有谁会容忍威胁的存在,地位越高,越不能容忍。 轰! 巨大的声响将苏木和娑娜从思考中唤回现实,低头瞧去,那巨大的深坑已经越发深邃,龟裂的痕迹也蔓延到了更远的地方。尽管街道相当开阔,可肉眼所见,近乎半个街道都被迷蒙的火红所笼罩。 炽烈的气息驱散了深秋的寒凉,犹如炎炎夏日一般,让人无法承受。 民众们已经退到了更远的地方,包括盖伦和皇子殿下,还有拉克珊娜。 激烈的碰撞像是没有止尽,塞拉斯猖狂地大笑,龙女愤怒的咆哮。 “我能感觉到你的力量不止如此,你在顾忌什么?!” 锁链挥舞,碰撞轰鸣,塞拉斯退后几步,却又躬身上前。就两三步踏定,禁魔石锁链犹如长鞭一般,却更像出洞的毒蛇,哗啦啦刺向龙女的心脏。 铠甲森严,赤红如血! 龙女的脸上越发狰狞,一抬手便狠狠打掉了袭来的锁链,而后猛冲向前,手爪堪比利剑快刀,每一次攻击,每一次碰撞,都像是火山喷薄着毁灭。 大地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 但激战越酣,希瓦娜越是不满,一声声咆哮也越发地野蛮。 她已经相当的不耐烦了,那悸动的火焰,跳动着她的愤怒。 “希瓦娜,你不需要顾忌什么,我会向大家解释清楚!” 皇子殿下的声音适时响起。 “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杀了这个罪恶的魔法师!” “遵命,殿下!” 希瓦娜伏地回应,将双手十指都扣进泥土。 阵阵汹涌激荡的威压比起山崩海啸都来的更为猛烈,仅仅只是一个瞬间,那咆哮的火焰便卷起通天的炎柱,将半个街道都囊括其中,也淹没了希瓦娜的身形。 塞拉斯骇然后退,不敢置信地感受着那越发可怕的魔法能量。 钟塔里,苏木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也满布着冷汗。 波比惊讶地大叫着,只有娑娜注意到了苏木的表情。 “你怎么了?” “我...” 将将说出一个字来,苏木脸色又猛地一变,张嘴便喷出大口的鲜血,整个人也都变得相当萎靡。 他颤抖着瘫坐下来,波比和娑娜也顾不得再看下面的景象,担忧地围在苏木身边。 那魔法能量究竟可怕到了怎样的地步,只有苏木可以感受得清楚。 而这也是塞拉斯退后的理由。 比起乐斯塔拉还要可怕的魔法能量。 龙? 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绝非常人可以企及。 “她...真的是龙?” 苏木僵硬地转头,看向娑娜。 然而,后者却轻轻摇头。 “我不能确定。” 娑娜可没有像是苏木和塞拉斯那样的天赋。 “我只能感受到她身上带有龙的气息,非常强烈,或许是半人半龙却又更偏向龙的存在。你知道的,我能够感受到气息的存在,也能感受到魔法能量的存在,可前提是气息没有任何掩饰,魔法能量也得被调动起来。所以...” 娑娜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手语。 但这并不是苏木想要的答案。 希瓦娜身上的气息和能量太可怕了,可怕到犹如真神降临。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龙,却真实地降临了... 苏木还以为希瓦娜只是普通的半人半龙,或许那一半龙的气息也并不是真正的龙。 但这个气息... 如果希瓦娜真的只是半人半龙,那真正的龙,又该强大到了怎样的地步? 苏木不敢想象。 “我没事。” 缓了几口气过来,苏木轻轻摇头,重新站了起来。 他想要知道希瓦娜和塞拉斯的战斗会演变成怎样的结局,又是否会像他所希望的那样,让塞拉斯这个发现了他秘密的家伙彻底消失。 然而,当苏木转眼瞧去时,却禁不住愣在当场。 那巨大的,体长近乎百米的,满身烈炎的家伙,正将将显露真身。它用一只手爪撕裂了包裹着自己的火焰,双翼展开,更甚百米,匍匐在地,大比山岳。紧密的血红龙鳞,流火如莹,镰钩似的利爪,光泽森寒,怒吼咆哮要开金裂石,龙角指天,龙尾铁鞭。 轰隆隆的声响伴随着烟尘满布,整个中心街道都近乎崩溃。 人们恐惧地哭喊着,逃亡着,谁都不曾想象这个跟在皇子殿下身边过分安静的奇怪女人竟会如此的可怕。 魔龙,降世! 第117章 混乱 龙威浩荡,漫盖全场。 人们惶恐着,不安着,嘶声尖叫着后退,眼看那巨大魁梧犹如小山般的身影轰然落地,一展百米的巨大双翼压塌了无数房屋。轰隆隆的响声之间,尘埃四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通天的火焰被一爪撕裂,这是凡人不能企及的神威。 龙! 真正的龙! 大地震颤,蔓延至钟塔,苏木几人也是一阵踉跄。 他们的脸色都变得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本不该出现在真实世界里的生物。 细密的龙鳞流转着火焰流光,镰钩似的利爪便说是开山裂地也不为过,龙翼展开少说也有百米。 如果需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那么,它,就是恐惧! 没有人可以否定它带来的恐惧。 包括塞拉斯。 “这...殿,殿下...” 盖伦也摔倒在地,瞪大了眼睛,心慌神恐。 他艰难地扭头看向身边脸色平静的皇子殿下,又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却仍旧无法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事实。 跟在皇子殿下身边的那个女人,盖伦早已经见过,而且见过无数次。自从上次失踪之后,皇子殿下身边就多了这样的一位存在。但无论是谁,哪怕当今的国王陛下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具体来历,或许陛下已经知道了,可盖伦确实不知道。 他也曾经问过,但皇子殿下却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不曾对希瓦娜的来历解释过什么。到如今,盖伦才终于明白过来,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子殿下要隐瞒希瓦娜的来历。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龙,又有谁敢相信? “难怪...” 盖伦的嘴角都在颤抖。 经常面对黑魔法师的盖伦比起他人更容易察觉魔法气息的存在,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天赋,而是长时间锻炼出来的能力,这和苏木,波比,还有塞拉斯的天赋有着本质的差别。 苏木和塞拉斯的天赋如出一辙,确实能够感受到魔法气息的存在,但波比却是因为约得尔人亲近自然的关系,所以会对气息比较敏感。但这并不妨碍什么,盖伦能够分辨出魔法气息的与众不同,像娑娜一样,也就经常能够感受到希瓦娜身上存在的魔法气息,除此之外,就只有那莫名的压力。 到现在才终于明白那莫名的压力究竟是从何而来。 一个可以让身经百战的强大战士也感到压力的存在,又岂同小可? “很抱歉一直瞒着你,但希瓦娜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她的身份。” 皇子殿下摇头笑了笑,伸手拉起了摔倒在地的盖伦和目瞪口呆的拉克珊娜。 相较于盖伦的无奈与复杂,回过神来的拉克珊娜却只是担忧地看着塞拉斯。 她当然震惊于希瓦娜的真实身份,可如今的局面下,拉克珊娜根本没有更多的心思去多想其他。就像盖伦一样,拉克珊娜也曾见过希瓦娜许多次,而且好奇她身上存在的魔法气息为什么会显得与众不同。 但如今的拉克珊娜却根本不会考虑那些,她只会担心塞拉斯是否还能全身而退。 面对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任谁都不敢大言不惭。 “愿真神保佑...” 拉克珊娜沉默地在心里祈祷着。 盖伦和皇子殿下还在身边,她不能多说什么,也不能多做什么,否则这很可能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冕卫家族一定在附近安插了眼线,而且她之前做过的那些,肯定已经惹得家族不满。所以,无论如何,现在的她都不能再轻举妄动,否则就只会让塞拉斯的处境更加危险。 已经够危险的了。 希瓦娜咆哮着,沸腾的火焰让半个雄都都变得火热滚烫,像是度过了一场寒凉,来到炎炎夏日。 人们恐慌着,沸腾着,而皇子殿下和盖伦也很快就安排了士兵去安抚他们的情绪。但这些根本无关紧要,因为无论是谁,哪怕是那些还在尖叫的公民们,他们也在关注着这场战斗的结果。 整个中心街道都空了下来。 “简直让人无法相信,我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龙存在。” 塞拉斯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蹲伏在废墟的边缘,抬头看着眼前这巨大犹如小山般的生物,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都显得尤为僵硬。 “但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看起来像半人半龙。那么,你的父亲和母亲,究竟哪一个才是龙?哈,真是可笑而又讽刺,人和龙,我应该叫你什么?人龙?还是龙人?” 塞拉斯直起身形,已经冷静下来的他,笑容满是讥讽的意味。 这家伙的做法并不聪明,而且他成功地激怒了希瓦娜。 恐怖的咆哮有如平地惊雷般可怕,那巨大的生物喷吐着炽烈的火光,动则天崩地裂! 龙翼拍打,声势惊人,呼啸的狂风席卷着蔓延的火光,迎面砸向眼前那渺小的蝼蚁。却神光一灿,塞拉斯身形已经猛地跃上高空,双手挥舞着禁魔石锁链,哗啦啦乱响,阵阵打在那巨大生物的脑袋上,火花四溅。 却连挠痒也算不上。 希瓦娜怒吼着,龙翼挥舞,巨大的身躯冲天直上,张口便喷吐风暴般的火焰。 灼热的气浪四下蔓延,塞拉斯也是面色急变,甩动锁链捆住废墟乱石,借力躲开那致命的灼热。却落地,阴影遮天,暴怒的希瓦娜就像一台战争机器,更像是山岳一般,当头压来。 威风呼嚎,烟尘如大浪卷起。 人们尖叫着,恐慌地后退,却抬头便见到塞拉斯借助锁链于废墟乱石间腾移挪转。纵然龙翼一拍便是末日般的恐怖,却也触碰不到分毫,只火焰翻腾之间,龙爪撕空,刺耳的声响让人不能承受。 “嘿,笨重的蠢货,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塞拉斯狂笑着。 他身形落在一块立起的巨石上,脸上满是讽刺的笑意。 锁链垂在身旁,塞拉斯缓缓直起身来,转头看向脸色阴沉的皇子殿下和盖伦,还有默默祈祷,双手合十的拉克珊娜。 那讽刺的笑意都渐渐收敛。 漠然,平静。 “光盾?冕卫?两个的可笑家族,可笑的正义!” 他眯起眼睛,并没有理会旁侧冲来的巨大生物。 “我已经很累了,你们知道的,我在地牢里甚至连饭都吃不上,偶尔幸运的时候还能抓到老鼠来填饱我的肚子。所以,我不打算再跟你们继续纠缠下去。” 他一跃冲上高天,身形翻转,落在钟塔顶上。 塞拉斯瞧了一眼窗户里面的苏木几人,嗤笑一声,又转向皇子殿下和盖伦他们。 “下一次再见面时,我可不会再是这幅样子。嘉文,到时候我会把你的尸首挂在城墙上,你得记住我说的这句话,因为在不久的将来,我肯定会做到!还有你,冕卫家的小子,你将会是第一个为暴君献身的人,或许我会把你和嘉文挂在一起!” 他哈的一声大笑出来,猖狂,肆无忌惮。 “恶人,永不自知!” 盖伦满面怒容,想过立刻冲出去,却被皇子殿下死死拉住。 那是可以跟巨龙抗衡的家伙,就算他们真的冲出去又能做到什么?什么都做不到,甚至后果可能是给周围的公民们带来更大的惶恐与不安。 “塞拉斯,你...” 拉克珊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 她合十的双手都僵在胸前。 然而,塞拉斯却只是冷笑而已。 他轻轻摇头,遗憾而又怜悯的看着拉克珊娜。 “拉克珊娜,你太天真了,天真得让我想要发笑。尽管如此,但我还是会永远记得你的好,也会为你保守秘密,这是我给你的回报,也是我对你的歉意。可你应该记住,每道光都会投下阴影,你,也不例外。” 拉克珊娜已经愣在当场。 或许她一直认为塞拉斯没有真的打算欺骗自己,只是为了自由,迫不得已。可塞拉斯的这番话却无疑是打破了拉克珊娜内心的期许,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想象,尽都破灭。 那个眼睛里装着星辰大海的女孩,她的眼神,第一次这么灰暗无光。 “塞!拉!斯!” 盖伦愤怒地咆哮起来。 他又一次试图冲上去,却被皇子殿下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希瓦娜也不再忍受。 她,或者是它,愤怒地咆哮着,展开双翼席卷狂风如刀,巨大犹如山岳般的身影凌空而起,血盆大口中喷吐着炽烈的火焰犹如风暴一般席卷向钟塔。 塞拉斯对皇子殿下的嘲讽与挑衅,让它忍无可忍。 这家伙已经完全不再顾忌是不是会伤害无辜。 钟塔里,苏木几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难看。 “哦,天呐,这家伙疯了吗?!” 波比惊恐地大叫着。 她没有想过拉上苏木和娑娜逃走,因为时间根本不允许,所以这个约得尔人小姑娘拿出了一直横在腰后的锤子。 约得尔人和锤子,形影不离。 光华流转,琴音叮咚,叆华也适时地出现。 一道道绚烂的光芒犹如泉水上的涟漪般荡漾开来,当那炽烈的火焰临近时,娑娜也绷紧了神经,十指匆匆拂过,琴音骤然急促,震荡着铁马冰河的铮铮之音,一道道彩光仿佛匹练席卷,与火焰凭空碰撞,爆炸轰鸣。 “你应该碎掉!我没说错,把你彻底打碎!” 波比的小脸满是认真,坚定,而且勇气十足。 她一跃跳出窗台,高高挥舞着巨大的锤子,在琴音与火焰的碰撞中狠狠砸下。 轰——! 巨大的爆鸣让人近乎失聪,苏木脸色惶恐,他清楚地见到了从窗台跃出的波比又倒退回来。 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住她,却触碰的一瞬间,那可怕的冲撞力是苏木无法承受的重量,所以两个人一起飞了出去,狠狠砸进钟塔的墙壁里。大口的鲜血喷出,苏木整个人都嵌在墙上,他怀里的波比也已经昏了过去,满身焦黑的痕迹,平日里总是欢快跳动着的双马尾也失去了活力。 娑娜的尖叫只有苏木才能听到,却钟塔外的轰鸣声,龙的咆哮声,惊动整个德玛西亚雄都的颤抖与炽烈的火光,很快就淹没了他的感知。 整个世界都变得混沌不清。 昏迷前的朦胧中,苏木见到了匆忙跑来的娑娜,听到了那猖狂的笑声。 “打碎镣铐只是小事一桩,等着我颠覆整个王国吧!哈哈哈哈...” 第118章 不坦诚的龙与嘉文殿下 炽盛的火焰汹涌蔓延,震耳欲聋的咆哮,肆无忌惮的狂笑,还有人们恐慌的哭嚎声,错乱地交织着... 鳞片流火如莹,利爪镰钩般锋利,尖牙森寒,血盆大口,血眸仿佛铜铃,龙角堪比刀剑。那巨大的传奇生物仿佛梦魇一般驱之不散,总是出现在眼前,一次又一次... 口吐烈焰而来,焚烧钟塔! “啊——!” 惊坐而起的苏木慌乱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这才发现那一切都不过是场噩梦罢了。却还来不及松口气,内腑,脊背,身体各处都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哀嚎一声,重新躺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全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纱布,苏木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里。 几口凉气入肺,苏木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举目四望,却发现这周围的环境也是过分地陌生。 昏迷前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 一番苦思冥想才大概搞清楚了前后的缘由,却这地方究竟是哪,苏木仍旧想不出来。他可从没有来过这个房间,而且周围的布置也显得非常平凡,桌椅板凳罢了,并没有什么华贵的感觉。 这儿是军队宿舍,苏木一眼就能看的出来,而且窗外的景色也是军队校场,似乎是因为角度的关系,所以看起来稍有不同。但无论如何,这个房间绝不是娑娜也或波比的宿舍。 除了她们,还会有谁? 苏木想不到其他人。 哪怕是到了奎因的宿舍,甚至回到劳伦特庄园,苏木都不会觉得意外,可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似乎并不合乎常理。 “你醒了?” 一阵颇为冷漠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苏木。 语气过分地冷硬。 转头瞧去时,房门已经被推开,那个一身铠甲火红如血的女人正站在门口,冷着脸看向苏木。 紫红的皮肤让她多了些生人勿近的感觉。 “希...希瓦娜?!” 苏木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女人。 这个可以变成龙的女人。 “是我。” 希瓦娜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颇为淡漠地看了苏木一眼,而后便转身关上房门,在床铺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把两条对搭在一起,双手也抱在胸前,沉默地审视着眼前满身纱布绷带又不敢言语的苏木,许久才眯了下眼睛,又轻哼一声。 “弱。” “啊?” 苏木还在紧张希瓦娜究竟想要干什么,却忽然见到她脸上露出不屑的鄙夷,当即愣住。 这个差点杀了自己的女人,似乎并没有为自己的失误感到任何羞愧。 或者说,龙这种生物,根本就是野兽一样,只信奉着弱肉强食的道理,而不会在乎他人的死活。 “没什么,你听错了。” 希瓦娜瞧着苏木,又一哼声,否定了自己之前的鄙夷。 “这儿是雄都城外专属于无畏先锋团的校场,在你昏迷后,是殿下要求把你们带回来的,毕竟你们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主要是因为我的失误。不过,那个约德尔矮子的身体还算是比较强壮的,受伤也不严重,所以早在之前就已经醒了过来,现在正在外面的校场上跟无畏先锋团的那些家伙做对战训练。” 她将搭在一起的双腿交换,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 “至于那个叫娑娜的,她和盖伦谈过之后就离开了,好像是去找一个叫乐斯塔拉还是什么的家伙去了。” 希瓦娜歪着脑袋,一只手撑着下巴,看起来不太精神的样子。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不...没,没有。” 苏木眨着眼睛,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对付这样的女人。 或者说,他还是第一次面对一个本质为龙的人,而这种家伙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交谈,是苏木无法拿捏的。 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谁也无法保证这样一个狂躁的家伙会不会因为苏木说错了什么,就张嘴喷出大团的火焰把他焚烧成灰。 “那你继续休息吧。” 希瓦娜沉默着看了苏木片刻,而后便直接起身离开。 却走出门外,不等苏木回过神来,希瓦娜又重新推门进来。 “你就躺在床上不要乱跑,里面那个房间是属于殿下的,而你不仅弱,还是个平民。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的眼神中满带威胁。 苏木张了张嘴巴,却只得木然点头。 又盯了苏木片刻,希瓦娜这才勉强相信了些许,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这家伙对强弱的态度有些过分地坚持,而且只是单纯的武力强弱。当然,苏木很清楚自己在希瓦娜的认知而言非常弱,但这并不是她轻蔑自己的理由。 近乎不屑的态度,很让人恼火。 可他没道理跟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生气,因为那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却正当苏木刚刚躺下,房门又一次被砰的一声推开。 这家伙的脑袋似乎不太好用。 “如果殿下问起来,就说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明白吗?!” 希瓦娜站在门口,同样的眼神中满含着同样的威胁。 苏木大概能够明白到底什么意思,但这一次又一次地补充,却让他有点反应不及,以至于愣在原地,没能给出回应。 本质为龙的希瓦娜,或者应该说本质为野兽的这家伙并没有什么太好的耐心,见到苏木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很快就沉下脸来。那紫红色的皮肤本就不会让人感到亲切,配合阴郁难看的脸色,就越发显得莫名恐怖,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她大跨步上前,一脚踩在床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又一伸手,希瓦娜直接把苏木从床上拎了起来。 “我说如果殿下问起来,你就说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苏木这才回过神来,嘴角颤抖着答应。 他的呼吸都已经有些困难,可面对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家伙,苏木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也没有这种打算。 反抗,只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希瓦娜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脸色渐渐胀红的苏木,眼神中越发地透露出鄙夷的光芒。许久,她才终于不屑的咬了下牙齿,将苏木重新摔在床上,碰撞的声响间夹杂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哀嚎,可希瓦娜却并没有为此感到任何愧疚。 她转过身子,将双臂抱在胸前,却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希瓦娜,你应该更加坦诚一些,而不是用自己的武力去胁迫一个并不强壮的小家伙。”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门框忽然变得有些狭小。 相对于皇子殿下和盖伦的身材而言,确实显得有些狭小。 “很抱歉,嗯...苏木先生?我听到波比这么称呼你,那么,我也叫你苏木先生好了,这在艾欧尼亚和班德尔城的习惯里好像是一种尊称。” 皇子殿下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 “我叫嘉文,嘉文四世·光盾,你可以直接叫我嘉文,当然,私底下的时候没问题,但公众场合还是要叫殿下才行。我很抱歉希瓦娜之前所做的那些,不过,她就是这么一个不太坦诚的家伙,希望你能够见谅,她只是心情不好而已,毕竟昨天发生的那些...或许你还不知道,但你应该能够理解,公民们不太能接受希瓦娜的真实身份,虽然我已经在尽力安抚他们的情绪,但...要让大家都能接受希瓦娜,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皇子殿下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遗憾和为难。 而苏木也大概能够明白。 就像他自己一样,在面对希瓦娜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些不知所措。 “我理解,殿下。” 苏木勉强笑了一下,可身上的伤势却不允许他笑得很自然。 皇子殿下像是看不出来一样,爽朗地大笑起来,又拍了拍苏木的肩膀,给予了他所认为的,足够的赞赏。 “我很抱歉让你变成这幅模样,而且还擅作主张地把你带到无畏先锋团的校场。但我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苦心,我们昨天见到你时,你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新兵团的医疗兵还在学习阶段,而且那里的医疗设施并不完善,所以我别无选择。当然,或许光明使者神殿里的魔法能够让你更快痊愈,但...” 说着,皇子殿下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里也带上了别样的意味。 苏木看了眼皇子殿下,又看了眼在旁始终沉默的盖伦,轻轻点头。 他当然明白是什么原因,而且也猜得到皇子殿下提起光明使者神殿的意思。盖伦,或者说冕卫家族,包括皇子殿下乃至其身后的光盾家族,对乐斯塔拉的表现已经相当不满。尽管其中的理由仍旧值得揣摩,但苏木可不是个单纯的傻子,他早早地就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关于拉克珊娜和塞拉斯这件事的,阴谋的味道。 只是还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罢了。 “不说这些了。” 皇子殿下重新笑了起来,又一次拍了拍苏木的肩膀。 “在伤势恢复之前,你就安心地住在这里好了,波比也会留下,她对无畏先锋团的训练似乎很感兴趣,所以我已经擅作主张地决定了。对了,菲奥娜之前特意来看过你,她本来打算留在这儿等你醒过来的,但家族那边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所以菲奥娜不得不早点回去才行。”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我听说过你的事,菲奥娜她...嗯,除了性子有点傲,其他都很不错。嘿,加油干吧,小家伙!” 说着,皇子殿下在苏木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笑声爽朗。 那啪的一声,让苏木疼得一阵龇牙咧嘴,冷汗都冒了出来。 就连回答都变得像是咬牙切齿一样。 “...好...” 第119章 希瓦娜的来历 “还有,希瓦娜,给苏木先生道歉。” 笑过之后,皇子殿下又重新摆正了脸色,看向希瓦娜。 “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应该用这样的语气对待别人。” “可是殿下...” 希瓦娜还想要争辩什么,却见到皇子殿下越发严峻的脸色,哪怕是这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也变得偃旗息鼓下来。 苏木很奇怪希瓦娜和皇子殿下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按照书上看到的来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龙,元素巨龙,它们可是相当高傲的存在,从不会屈服他人之下。却眼前所见,希瓦娜虽然也是魔法巨龙。当然,她的身份还值得怀疑,但既然能够化身巨龙,就说明希瓦娜拥有着绝对不弱的力量,而且之前的那种态度,也印证了书上对元素巨龙的描述。 可偏偏希瓦娜在面对皇子殿下的时候异常听话。 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苏木甚至在怀疑自己之前见到的是不是另一个家伙。 “抱歉。” “希瓦娜,我教过你的,应该说对不起,抱歉这两个不够诚恳。” “对不起。” “叫苏木先生。” “...苏木先生。” 皇子殿下有些头疼的捂着脑袋。 希瓦娜在礼仪的方面似乎相当的不开化,哪怕皇子殿下一字一句地指点她,也很难达到德玛西亚公民最低的标准,更不要说是贵族标准。 “你应该低头,鞠躬,然后态度诚恳地说上一句‘对不起,苏木先生’,而不是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当然,我知道你在乡村野外长大,对于礼仪方面可能并不了解,但我已经教过你很多次了,态度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可你...” 皇子殿下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说下去。 希瓦娜一副委屈倔强的样子站在苏木面前,鼓着嘴巴,而且眼眶里也带上了些许的水花。 或许平日里的希瓦娜看起来威风凛凛的样子,眉眼间已经不止是英气,更隐隐泛着些凶戾,可终究说来,她还是个小姑娘的心性,只不过因为元素巨龙的本质才会让她看上去有些生人勿进的味道。 没有谁比皇子殿下更了解希瓦娜。 “道歉的话,就这样吧,我已经接受了,殿下。” 苏木适时地开口打个圆场,尽管他笑得有些难看。 “希瓦娜小姐似乎还不太习惯这些礼仪问题,当然,我也不太习惯那些标准的礼仪,很繁琐。” “很繁琐?嗯,我以前没觉得...” 皇子殿下皱起眉头,又看了眼有些魏秋月的希瓦娜,微微摇头。 跟魔法巨龙讲究礼仪问题,这似乎是蠢货才会做的事。 “苏木出身平民,包括现在,他一直都没有得到贵族的身份,所以会觉得贵族礼仪很繁琐简直再正常不过。希瓦娜也是,虽然我不太了解,但您之前不是已经说了嘛,她从田野乡村而来,学不来那些繁琐的礼仪很正常。” 盖伦来到皇子殿下身边,笑着帮话。 “或许他们两个在这方面很有共鸣也说不定。” “共鸣?” 皇子殿下的目光在苏木和希瓦娜之间来回游弋。 他们一个表情尴尬,不知道应该表现出怎样的态度才行,另一个则是赌气似的别过脑袋,鼓着嘴巴,一言不发。 “他们可不像是有什么共鸣的样子。” 许久,皇子殿下才摇了摇脑袋,直言不讳。 盖伦啪的一声捂住了额头,反倒是皇子殿下大笑起来。 似乎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并没有很难相处,包括希瓦娜,他们的性格都不是很难接近。身份高贵的皇子殿下没有在公众场合的那种严肃与认真,反而私下里相当亲近自然,甚至性格有些可爱,希瓦娜也没有平日里见到的冷漠与凶戾,只是不太坦诚罢了。 这是两个很好相处的家伙,大概... 苏木也笑了起来。 倒是氛围重新轻松下来。 几人又聊了片刻,皇子殿下和盖伦因无畏先锋团训练的事还得忙碌,并没有停留太久,倒是希瓦娜被两人留下来照顾苏木。当然,这家伙依旧不太坦诚,之前聊天的时候也很少说话,却其具体的来历苏木是已经通过皇子殿下有了不少的了解。 不过,或许是因为之前的闹剧,希瓦娜也并没有再用那样过分的态度对待苏木,相对亲近了不少。 希瓦娜的母亲叫伊瓦,是一头真正的元素巨龙。虽然极为罕见,但符文之地确实还存在几处元素巨龙的栖息地,而伊瓦的住处就在已经陨落的恕瑞玛帝国的境内——一座无人知晓的火山底部的岩洞中。名为伊瓦的远古巨兽在那里守护着她为数不多的龙蛋。 龙蛋不仅是亚龙想要破坏的东西,同时也是超乎凡人想象的无价之宝,所以有许多无所畏惧或不长脑子的人想要来试试运气。许多年来,几十个甚至更多觊觎龙蛋的窃贼都成了伊瓦口中焦黑的美餐...但有一个人成功了。 其具体的来历哪怕希瓦娜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这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魔法师。或许也有点不同,他要比普通的魔法师更幸运。 当这名魔法师得到龙蛋以后,就很快去到了皮尔特沃夫,但还没等他找到买家,龙蛋就开始孵化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一点希瓦娜同样表示不清楚,龙蛋里孵化出的并不是元素巨龙幼崽,反而是一个皮肤泛着紫红颜色的女婴,也正是因此,那名魔法师没能狠下心来把希瓦娜卖掉,反而将其当作自己的孩子养大。 希瓦娜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致敬她母亲伊瓦的黑暗传奇。 从小就与众不同的希瓦娜并没有一个很快乐的童年,相反,她的童年很不快乐,甚至饱受欺凌——当然,大部分是言语上的欺凌。 改变自身的模样,变化成类似元素巨龙一样的半龙,虽说是半龙,却也巨大无比,恐怖非常,这可是凡人无法拥有的天赋。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了希瓦娜从来都没有过任何一个朋友,除了亦父亦友的那名魔法师。他告诉希瓦娜不可以随意伤害他人,而且教她应该如何控制自己暴躁的脾气,这也促使希瓦娜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性格。 纯粹质朴的乡间生活,尽管并不是那么的无忧无虑,却在希瓦娜而言,也是难得的平静。 但这样的平静,却被找寻而来的伊瓦彻底打破。 “这片土地正在受到激烈的边境战争的摧残,但无论是军队还是村民,都在巨龙来临的时候四散而逃。正在一座农舍废墟中寻找安身之所的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在伊瓦低空掠过的同时被烈火吞噬...我把他拖到了附近的森林中,在一颗大橡树下草草安葬,然后孤身一人启程出发。” 再次提起希瓦娜的身世,她的表情也不再那么倔强,而是挂满了失落与黯然。 “之后,我在野外游移躲藏了数周,直到在树丛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殿下。那个时候的我连自己都没办法保全,更不要说带着一个满身血腥味的人类,但父亲曾经教导我,善不可失,恶不可长,所以我依然选择救了他。” 希瓦娜摇头自叹。 她坐在地上,靠着床脚,稍稍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谁也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 “我把殿下带到了沃伦尔的城堡,在那里,我才终于知道了他的身份。当时我很惊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遍体鳞伤的家伙竟然会是德玛西亚的皇子殿下。尽管他的脾气性格看起来根本不像传言中的那样,但这就是事实。” 希瓦娜忽然扭头看向苏木。 她的态度要比之前好了太多。 “你信吗,这样一个性情耿直,而且神经大条的家伙竟然会是德玛西亚的皇子殿下。” “说实话,换做是我的话,可能也不太相信。” 苏木耸了下肩膀。 他和希瓦娜意外地有着不少共同语言。 “然后呢?你们在沃伦尔又发生了什么?那个叫伊瓦的家伙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吧。” “它当然不会,而且一直追到了沃伦尔。” 希瓦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在沃伦尔的那段时光,是我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平和,但伊瓦那个混蛋打破了这样的平和。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尤其在看到伊瓦摧毁一个又一个城垛的时候,人们哭喊着逃命,士兵们勇敢地反抗...殿下没有计较过这些灾难是因我而降临,所以,为了报答殿下,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之前你见过的那副模样,然后把伊瓦从天上拽了下来,并且拧断了它的脖子。” 说着,希瓦娜卸下了手臂上的铠甲。 她紫红的皮肤上,清楚地留着一个巨大的伤疤,看起来异常狰狞。 很难想像那是一种怎样的伤口。 “这是伊瓦给我留下的伤疤。” 希瓦娜轻轻抚摸着那道疤痕,眼神中却并没有任何痛恨,有的,只是令人意外的温柔。 希瓦娜看着自己的伤疤,而苏木却在看着她。 苏木当然知道事实的情况远没有希瓦娜所说的那么简单,巨龙袭击城市,所带来的恐怖与伤害绝对不是轻易就能接受的。希瓦娜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知道皇子殿下对她的原谅是多么的可贵,而这应该也就是希瓦娜留在皇子殿下身边的理由。 尽管这家伙没有说过,但... 在沃伦尔生活的那段时光,恐怕不只是简单的平和而已。 或许这个从来都没有过朋友的家伙已经把皇子殿下当作最重要的人了,甚至产生了某种情愫也说不定。 苏木忽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象着某种奇怪的画面。 一头含情脉脉的元素巨龙,还有...皇子殿下? “简直...太可怕了!” 第120章 渔翁之利,未必好收 在无畏先锋团的校场住了几天,等伤势稍好,苏木也就选择了离开。当然,如果不是皇子殿下的要求,苏木早就应该回去,毕竟这儿是无畏先锋团的校场,而不是新兵团的校场,住在这里,尤其是住在皇子殿下的宿舍,总会觉得不太自在。 作为德玛西亚的皇子殿下,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得到优待。 因为希瓦娜的出现,皇子殿下原本的宿舍已经转给他人,而现在的宿舍则是给皇子殿下和希瓦娜特意建造的。一间宿舍,里外两个房间,里面的房间才是真正属于皇子殿下的房间,而外面的那个房间,也就是苏木睡觉的地方,则是属于希瓦娜的。 将苏木带去无畏先锋团的校场是皇子殿下的意思,算是为了给希瓦娜弥补错误。尽管如此,但在希瓦娜的坚持下,皇子殿下不得已改变了和盖伦挤在一个床上的想法,所以才会出现皇子殿下睡在里面的房间,而苏木睡在外面房间的床上,希瓦娜睡在桌子上的情况。 这也是苏木最不自在的原因所在。 无论希瓦娜是个什么生物,可眼前所见,她仍旧是个女孩。 或许是有些大男子主义,苏木总觉得应该在各种方面照顾一下女性的感受,尽管这种道理在德玛西亚并不适用,但这种习以为常的观点却并不是很快就能改变过来的。 所以在伤势稍好之后,他就很快做出了离开的决定。 如果不是出于这样的原因,苏木很乐意在这里继续住下去。 无畏先锋团每天的训练内容和方式很有特色,观看他们的训练,还有皇子殿下和盖伦偶尔的解说指点,都让苏木获益匪浅。针对每一块肌肉的训练,针对作战内容的训练,关于战阵的详解和利弊,其中有着太多让苏木眼前一亮的东西,而这些也是德玛西亚建立以来上百年时间沉淀下来的精华。 除此之外,无畏先锋团专有的书库也绝不是外人能够随意进入的。 得到了皇子殿下的特许,苏木曾在希瓦娜的陪同下进去过一次,里面所陈列的书籍之宝贵,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各种各样的内容,包含战阵,心理,地形,谋略之类,可谓森罗万象于其中,也让苏木从各个方面彻底地了解了一番整个德玛西亚。 但无畏先锋团专有的书库可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 “那里面可是藏着整个德玛西亚专有的训练体系和战争智慧的,就算是我,每次进去也得先到特立军部报备才行。” 这是皇子殿下的原话。 而苏木也很清楚他并没有说谎,因为他唯一去过的那次,就是跟着皇子殿下先去无畏先锋团的特立军部进行过报备,在得到允许之后才拿到了被秘密封存起来的书库钥匙。 “可惜...” 回去的路上,苏木总是忍不住一阵阵的惋惜。 跟在一旁的波比也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 “苏木先生,咱们应该多住几天的,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她扬起脑袋,撇着嘴,看上去有点埋怨的意思。 “我可以跟无畏先锋团的战士们学到很多东西,但新兵团...” 波比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木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这个可爱的约得尔人小女孩在新兵团里非常出色,很多新兵都会来找她请教战斗技巧的问题。但波比并不擅长指点别人,相反,她更擅长的是学习那些战斗技巧。也正是因此,在无畏先锋团的这几天里,波比总是混迹在那些女兵之间,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跑去女兵的宿舍里继续请教自己遇到的问题。 或许在无畏先锋团里收益最大的是波比才对,而不是苏木。 “我也很想继续住在那里,但殿下一直让我睡在希瓦娜的床上...这终归不太合适。” 苏木轻轻摇头,又拍了拍波比的脑袋算是安慰。 “皇子殿下挺喜欢你的,那些无畏先锋团的战士们也是。等回去之后,我就去找奎因或者塔里克帮你说情,如果你能随时离开校场的话,就可以每天都去无畏先锋团那边,皇子殿下不会拒绝你的。” “真的可以吗,苏木先生?” 波比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她扬起脑袋,直勾勾地盯着苏木,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立刻就忍不住欢呼起来,看上去异常的兴奋。 对于波比而言,或许除了找到锤子的主人之外,就没有什么是比这更能让她开心的了。 苏木也很乐意见到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开心的样子。 一路回到新兵团校场,刚回到宿舍附近,苏木就见到了在校场边上的树荫下乘凉的娑娜。 她可是个相当懒散的家伙。 “我还以为你一直在乐斯塔拉那里,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木笑着上前打招呼。 正在小憩的娑娜听到声音,这才懒懒散散地睁开一只眼睛。 “早就回来了,只是没去无畏先锋团那边而已。” 她躺在草丛上伸了个懒腰,眼神扫过一旁的波比,用手语又说了一遍。 “不过我还是经常回去的,毕竟塞拉斯已经逃走了,而且那家伙临走前还说过要颠覆整个王国。这可是头等的大事,光照者也接到了追杀塞拉斯的任务。你们知道的,塞拉斯是个出身贫贱的底层魔法师,他的主张就是反抗王国统治,这和光照者内部矛盾的缘由如出一辙,所以盖伦要我尽可能地注意乐斯塔拉的动向。” “盖伦?” 苏木皱起眉头,在娑娜身边坐了下来。 自从醒来之后,苏木的心里就装满了疑问,但很多问题并不是随便就能问出口的。关于拉克珊娜,塞拉斯,还有光照者与乐斯塔拉,盖伦和皇子殿下显然不是好的询问对象。 所以苏木一直按捺到现在,这也是他着急离开无畏先锋团的原因之一。 但盖伦会调查乐斯塔拉并不值得意外,虽然不太清楚其中的理由,但苏木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拉克珊娜和塞拉斯的相遇绝非偶然,甚至发展到之前的那种情况,很像是顺水推舟的感觉,这很可能与乐斯塔拉有关。 而盖伦所作出的举动,也印证了苏木的部分猜想,但乐斯塔拉这样做的目的和理由又是什么,却让苏木始终没办法想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已经知道我是魔法师了,这件事我跟你说过的。” 娑娜耸了下肩膀,看上去有些无奈的样子。 “而且就算他不拿这个来要挟我,你也会想方设法地让我去做同样的事,我可以猜得到,毕竟乐斯塔拉对菲奥娜做过很过分的事。嘿,你也是个小气的家伙!” 她开了个玩笑,眼神玩味。 苏木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僵硬。 他从来都没有把娑娜当作可以随意利用的对象,因为娑娜真的非常聪明,只是不太爱表现罢了。 或许,现在的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光照者的内部很平静。” 娑娜别有深意地瞧了苏木一眼,却又同时把话题转到了别的方向。 正因为她足够聪明,所以才不会说透。 而苏木也不是真的在利用娑娜,只是帮她认清了真实的情况。 “我这段时间去过几次光明使者神殿,出乎意料的平静,很不对劲。当然,乐斯塔拉也注意到了这样的情况,而且她那里也有针对光照者内部所有人的动向,但上面对他们的记录没有任何问题。我想不到其中的理由,所有在之前试图反抗禁魔主张的家伙都不再闹事,不仅如此,他们还很听话地去追捕塞拉斯,看起来就像...就像...” 娑娜歪着脑袋,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说。 “被塞拉斯的事件彻底吓到了。” 苏木补充了一句。 他同样皱起眉头。 光照者的内部矛盾究竟到了一种怎样的程度,苏木根本没有任何了解的途径,哪怕娑娜也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企图反抗禁魔主张的所有光照者成员中,绝对有人拥有着重要的地位,而且呼声极高。 如果只是一群普通成员的话,乐斯塔拉根本不会感到棘手,因为那只能算是一群乌合之众。 长老? 或者其他什么身份? 苏木想不出来,因为他连光照者的结构组成都不清楚。 “光照者内部的矛盾不会这么简单就平静下来的,这很不现实,也绝不可能。但咱们所拥有的消息资源和渠道太少了,极度匮乏的消息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我能够做到的事情。” 苏木有些头疼地拍了拍脑袋。 “应该先想办法获取情报,得有足够的消息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和乐斯塔拉硬碰硬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娑娜没有比划手语,只是装作平静地看着苏木。 她不想让波比这个纯粹可爱的约得尔人小姑娘接触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 “盖伦很明显是在针对乐斯塔拉,其中的理由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很显然是跟拉克珊娜和塞拉斯的事情有关。或许,咱们可以选择观战,等盖伦和乐斯塔拉彻底撕破脸皮,然后再决定应该怎么做。” “坐山观虎斗么...” 苏木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选择。 但无论是盖伦也或乐斯塔拉,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尤其盖伦,他代表的可是冕卫家族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渔翁之利,未必好收。” “但...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第121章 难免思乡愁 风平云静,一晃三月。 无论是盖伦和冕卫家族,也或乐斯塔拉和光照者,所有的矛盾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已经很久都没有生出过任何风波变故,就算偶尔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也会很快消失。或许是因为乐斯塔拉的手段,也或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例如苏木之前所猜测的,那些矛盾的源头都被塞拉斯的事件吓傻了,所以才会如此平静。 但这样的平静却肯定不会维持太长时间,苏木可以察觉到,在这一切平静的背后,似乎有着越发可怕的灾难即将来临。 真要算起来,这样的平静,正是从塞拉斯逃出生天的时候开始。 但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这什么,谁也不知道,却那莫名的焦躁总会让人感到阵阵的不安。 娑娜经常回到乐斯塔拉的庄园,偶尔也会去光明使者神殿,却每次带来的消息都如出一辙,就像这国泰民安的表象一样。 另一方面来说,娑娜确实已经猜到了苏木的打算,还有他对自己所做的那些,而且在适当的时候把一切都挑明。当然,娑娜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的反感,因为苏木所做的那些也并没有非常过分,他只是把娑娜面临的局面彻底挑明而已,也同时把选择摆在娑娜的面前。 彻底脱离乐斯塔拉,也或仍旧作为那个女人手中的棋子。 娑娜早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大部分人都不会甘愿去做他人的棋子,何况这枚棋子还随时都有被抛弃的可能。 三月已过,寒冬腊月。 菲奥娜还是没有回来军队接受训练,指点米歇尔接手处理族长事务似乎并没有非常顺利,或者说,族长所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这并不是三五天也或一两月就能做到的。 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菲奥娜当然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米歇尔身上,毕竟战场可不是个好去好回的地方,在离开之前,她必须保证米歇尔有着足够的能力去承担族长的责任。当然,这个能力肯定是越强越好,所以菲奥娜才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回到军队。 作为劳伦特家族的现任族长,她有着足够的特权,何况在军部那边还有着塔里克的帮衬,所以这并不妨碍什么。 另外,乐斯塔拉也变得安分下来,没有再像之前说的那样找过苏木。或许她自己也知道,就算来了,也不过是吃个闭门羹罢了。 但乐斯塔拉绝不会放下之前的成见,这是肯定的。 天气严寒,新兵团的训练却一如既往的火热。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宿舍里,苏木正趴在窗台上瞧着外面那些训练的新兵们。 或许已经不能再叫他们新兵,这些家伙每天都是早起三更,夜归月升,训练的劲头是一直没有落下。真的说来,苏木倒也见过有人挑战小队长成功,同时也成为了班长,算是一个宿舍十个人的小统领。正是因此,每每训练的劲头稍弱,这种成功的例子也会重新带动每个有梦想的家伙继续保持热度。 制度的改革可谓相当成功。 到如今,已经三个月还多,隆冬腊月的严寒天气总得穿着厚重的棉衣,可瞧着校场上火热的尽头,有些混蛋训练得强度大了,甚至光着膀子站在雪地里,头上还在冒热气。 那些肌肉线条分明的模样,一声声呼喝也有了战士的气派,比起其他那些军团不知道强出多少。 塔里克和奎因曾上报过军部,把这种制度推过出去,甚至盖伦也曾做过同样的事。但制度改革从来都不会非常顺利,军部一次又一次拒绝,到现在也不过就是在有限的两个军团里尝试推广。 其中还包括了这个新兵团。 为此,盖伦他们曾不止一次地来找过苏木,抱怨军部里的那些家伙都是不做事的混蛋。 可苏木却从来都不会在意。 就算以后真的上了战场,苏木也是属于这支新兵团的一员,而不会编入其他队伍。军部里的家伙不做事,以后自然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而苏木需要的只是这支新兵团的强大。虽然新制度改革可能会给其他军团带去更大的好处,提高训练效率,减少战场上的死亡,但苏木能够做到的就只是这样,其他军团是否会采用这样的新制度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苏木可不会为此感到愧疚。 “这是你那个世界的流浪诗人写出来的诗吗?” 正当苏木瞧着那番火热的景象出神时,娑娜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脑海里。 回头瞧去时,这家伙依然穿着那身水蓝色的宫裙,雪肩袒露,将双手负在身后,俏生生地站在门口,笑眸明媚。 “挺有意思的。” “流浪诗人?或许吧,写出这首诗的人确实是一生孤苦,半生漂泊。” 苏木耸了下肩膀。 他转头重新看向校场上火热的景象,稍稍出神。 “那家伙...大概也见过类似的光景吧。生逢战乱,生不逢时。” 娑娜歪了下脑袋,有些不解地看着苏木的背影。 她当然不知道苏木口中的那家伙究竟是谁,那个流浪诗人? 大雪纷飞的风情下,一群热火朝天的年轻人肆意挥洒着属于他们的朝气蓬勃,越是看着,苏木就越是觉得自己好像始终都不太合群。他没有这样的活力,也没有这样的轻狂,反而在应该轻狂的年纪过分沉着,过分稳重,把一切都谋划于心。 比起年轻人,苏木觉得自己更像一只成精的老狐狸。 “以前倒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苏木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两只手肘撑在窗台上,沉默着低头。 来到这里的时间长了,还是第一次生出想回去的念头。虽然那并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生活,但相较于德玛西亚,相较于瓦洛兰,相较于整个符文之地,那里还算和平,虽然避免不了会有些不堪一提的罪恶,却也总是隐藏在地下,与常人的生活咫尺之遥,却又远隔千里。 换做以前,苏木可没地方发挥他所展现出来的这些本事。 也不是那么想展现出来。 “你想家了?” 娑娜眨着眼睛,打破了气氛的沉默。 她来到苏木的旁边,趴在窗台上,看向远处校场上火热的模样。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你以前的生活,似乎...” 娑娜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当然知道苏木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在整个瓦洛兰,甚至整个符文之地,或许都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苏木的真实来历,除了那个把苏木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家伙。 但那家伙究竟是不是属于符文之地的生物还未曾可知。 “生活不易,却也不过生下来,活下去。” 苏木瞧了娑娜一眼,又耸了下肩膀,脸上满是故作轻松的笑意。 “无论在哪都没什么差别,在瓦洛兰,在原本属于我的那个世界,都是活下去,仅此而已。只是忽然想到了这些,才发现两种生活各有各的难处,饥寒交迫也或勾心斗角,可终归说来都是一个不小心就性命难保,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何况,人都是要死的,而且我也回不去。” 他低垂着眼帘,原本轻松的笑意也变得稍有些苦涩。 或者黯然。 “你也适合去做个流浪诗人。” 娑娜转过头来看着苏木,忽然就笑了起来。 “那种喜欢感慨命运苦难的流浪诗人。” “或许吧...” 苏木耸了下肩膀,不置可否。 难免思乡情切,苏木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忽然生出这些个感慨,或许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太过平静,甚至平静得可怕,让苏木莫名地有些不安和烦躁。 乐斯塔拉绝不会就此罢手,她肯定还在谋划着什么,毕竟撕破的脸皮就像覆水难收。而苏木也不会就此原谅乐斯塔拉,这家伙可是想过要杀掉菲奥娜和塔里克的。 但消息和情报的极度匮乏,却让苏木只得安分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盖伦那边的情况。 塞拉斯和拉克珊娜之间的事没那么简单,那绝对是乐斯塔拉针对盖伦也或拉克珊娜的一场阴谋,更有可能是针对盖伦的阴谋。但冕卫家族之所以能够屹立上百年而不倒,除了与光盾家族之间的关系外,其本身的实力也不容忽视。所以,乐斯塔拉的阴谋被彻底地粉碎了。 有人说雄狮不会因狗吠而回头,但那只是个笑话罢了。 任何胆敢挑衅雄狮威严的家伙,都将迎来可怕的报复。 早或晚而已。 “乐斯塔拉做了一件蠢事,或者说,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苏木怔怔出神地考虑着。 “但冕卫家族一直没有过任何动静...所以,他们是把解决乐斯塔拉的事交给盖伦了?” 百思不得其解。 至今也没能得出个定论。 娑娜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苏木,她当然能够听到这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由得苦笑。 “你想的东西太多了,既然要静观其变,又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她笑着用手指戳了一下苏木的侧脸。 “有时间做这些,倒不如去学着外面的那些家伙好好训练。瞧瞧你现在穿的,棉衣棉裤,恨不得把脑袋都塞在衣服里面,我都没觉得有这么冷。” “我又不会魔法。” 苏木回过神来,冲着娑娜翻了个白眼。 “有本事别用那些魔法能量抗寒。” “我不!” 娑娜笑嘻嘻地收手退后,显摆似得转了一圈,小脸满是得意。 “有本事你也用魔法能量抗寒!” 闻言,苏木咧了下嘴角,有些懊恼。 他可以感受到魔法能量的存在,却自身并不能掌控魔法能量,这显然很不对劲。当然,苏木并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而且是在最基础的一步——感受自身体内魔法能量的存在。 似乎,苏木的体内并没有魔法能量。 “不跟你说了,我之前约了波比一起去逛街,不能让她等太久。” 娑娜挑了下眉毛,看起来很得意的样子。 自从波比得到可以随时离开校场的允许后,这家伙就经常这么做,而波比也从来都不会拒绝。不懂拒绝,或者,逛街是所有女人的天赋?无论魔法师也或约得尔人。 苏木摆了摆手,也不想跟娑娜继续纠缠下去。 却一抬头,娑娜正前倾着身子,满脸认真地盯着苏木的眼睛。 寸许的距离,苏木甚至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意。 “你还有什么是骗我的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或者说是质问,让苏木有些愕然。 他早就猜出娑娜已经知道了一切,却没想过这家伙竟会突然说起这些。 “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什么,你知道的,那次的事算不上骗。” 苏木也有些没底气。 虽说是算不上骗,却算得上利用。 娑娜扁了扁嘴角,又歪了下脑袋,退后两步。 “我也不喜欢别人利用我。” 正当苏木无言以对的时候,娑娜却忽的笑了起来。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娑娜也不理苏木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就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愣在原地的苏木过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咧了下嘴角,一脸嫌弃的模样。 “就算是装的也好,可淑女哪有那样走路的...” “要你管!” 窗外,刚刚走出不远的娑娜正回过头来瞪着苏木,又狠狠地挥了下拳头,这才扭过头去继续装成淑女的样子缓步离开。 毕竟这可是维持了很久的形象。 “这家伙...” 苏木挑着眉毛,有些无奈地揉了下头发,哭笑不得。 却还来不及多想,一道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让苏木整个人都猛地绷紧了神经。 还没走远的娑娜,她的脚步也僵了一下。 “我还以为她真的是个淑女。啧...装得还挺像。” 塞拉斯! 第122章 解脱者的存在 销声匿迹了整整三个月的塞拉斯,谁都没想到他会忽然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看上去就是奔着苏木来的。 当然,这家伙似乎还不知道苏木和娑娜之间沟通的方式,否则也不会在娑娜还没有走远的时候就匆促现身。另一方面来说,如果这家伙足够聪明,那他现在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很显然的,塞拉斯并不傻,相反,这家伙非常聪明,否则他也不可能在作为乐斯塔拉手中的棋子时,还能想方设法地逃出生天。 利用拉克珊娜所拥有的力量,借助扭曲的光芒来掩盖身形,光明正大地从希瓦娜面前消失,就像此刻忽然出现一样。 所以,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苏木不知道,娑娜也不知道。 脚步缓慢的娑娜并没有很快走远,而是一直注意着宿舍里的情况。 “塞拉斯...” 苏木缓缓回头,正见到塞拉斯的身形将将出现。 他不再是以前那副狼狈的模样,尽管衣着打扮并没有很好,长发也没有剪过,一副贫苦平民的样子,却邋遢的胡子已经全部剃光,面色比起上次见到时好了不少,而且皮肤也变得更白了许多。大概这三个月以来,这家伙一直躲在无人可知的角落,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幅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你好,奇怪的年轻人。” 塞拉斯从扭曲的光芒里缓缓走出,笑着打了个招呼。 “我有个疑问,你和娑娜到底是怎么交流的?我在这看了你们很长时间,但我依然不太明白。” “这不需要你来明白。” 苏木冷着脸,语气欠奉。 他可不想和这家伙有什么过多的交葛,而且,直觉告诉他,塞拉斯的目的非常危险。 至少在他而言非常危险。 “好吧,不过没关系,我对这些也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这并不能影响什么。” 塞拉斯耸了下肩膀,大喇喇地在旁边的床上坐下。 “我来找你的目的很简单,而且,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但我并没有猜到。” 苏木皱起眉头,眼神古怪地瞧着塞拉斯。 自从刑场的那件事后,这整整三个月以来,苏木都待在新兵团的校场训练,并没有关注过塞拉斯到底去了哪里。当然,其中也有消息闭塞的缘故,毕竟苏木所掌握的资源和能量太少了,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建立消息渠道,而这也是苏木最犯愁的事。 另外,塞拉斯所说的那句话,也变向地说明了什么。 这家伙,特意调查过自己... 苏木悄悄捏紧了藏在身后的拳头。 “你...不知道?” 塞拉斯似乎有些意外。 “我调查过你,也知道你很聪明,无论是劳伦特家族的那件事,或者逮捕伊芙琳和萨科,你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我始终都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家伙,可你却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那么,你是在装傻,还是什么都没有听说过?” “你太高估我的消息来源了。” 苏木冷哼一声,有些不满。 塞拉斯的坦诚让他有些意想不到,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可以上得了台面的做法,可偏偏塞拉斯如此的直白。 这本应该是件好事,因为塞拉斯的坦诚可以让他们之间的谈话更简单一些,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接受,或者不接受,很快就可以得出最后的结论。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坦诚,苏木才会觉得难以应对,因为这代表着塞拉斯的目的绝不会很简单。 “消息来源?嗯...或许吧,大概光盾家的那个老东西也在刻意隐瞒。当然,这种隐瞒并不是针对你的,而是针对所有公民。” 塞拉斯挑起眉脚,晃动着手腕上还没有拆下来的禁魔石镣铐。 这幅镣铐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 不仅如此,禁魔石的特性反而让它成了塞拉斯不错的选择。 作为武器的选择。 苏木曾在无畏先锋团的校场书库里见到过那本禁忌典籍的手抄本,里面确切地记载着禁魔石的秘密——并不是让魔法能量消失,而是将魔法能量吸收。换句话说,禁魔石的作用就是把他人体内的魔法能量吸收并存储其中。 这对塞拉斯而言相当不错,因为他可以掠夺属于别人的魔法能量。 多了一个存储魔法能量的器皿? 或许可以这么形容。 “你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吗?在这三个月里。” 瞧着苏木并没有开口,而是盯着自己手上的禁魔石镣铐,塞拉斯只随意地笑了笑,却并没有任何解释的打算。 他可以猜出苏木已经知道了禁魔石的秘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木的反应相当冷淡。 他始终不想和塞拉斯产生什么关联。 “这和我找你的目的有关,所以,你应该听听我到底做过什么,然后猜一下我找你的目的是什么。” 塞拉斯咧嘴笑了起来,有些得意的样子。 他根本不会在乎苏木的想法如何。 “解脱者,我这么称呼它。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我并没有去做那些无意义的事,报仇,或者去救拉克珊娜。当然,拉克珊娜之所以会被关在秘银城的白岩山上,甚至到现在也没能得到释放,这和我有脱不开的关系,但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而且她也没有任何危险,所以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救她,没必要,不值得。” “如果被拉克珊娜听到你的这番话的话,她肯定会非常失望。” 苏木不屑地冷笑一声。 但塞拉斯只是耸了下肩膀。 “我会一直记着她的好,而且永远都不会忘,这就已经足够了。” 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这家伙明明摆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咱们应该继续说解脱者的事。” “受人之恩却漠视其苦,塞拉斯,你也不过就是心虚罢了。” 苏木依然在冷笑。 但塞拉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也或烦躁的情绪,他只是别有深意地瞧了苏木一眼,而后轻轻摇头。 “我承认你很聪明,而且直觉灵敏,所以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产生任何关系,因为这对你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利。但这样低级的把戏就不要再玩了,你没办法激怒我,也不可能从我的手里抢走主动权。” 一番话,苏木的脸色彻底难看下来。 他没有再开口,因为塞拉斯也是个相当聪明,甚至是狡猾的家伙,改变话题?抢夺主动权?主动权本来就在塞拉斯手里,想要从他手里抢走主动权,就像这家伙自己说的一样,根本不可能。 “解脱者是我想了很久的名字,因为我现在在做的事,就是解脱那些在德玛西亚饱受迫害和摧残的人们,我是反抗的象征。” 塞拉斯忽然站起身来,走到苏木面前,眼神里满是阴霾。 “德玛西亚的禁魔主张扭曲了他们所谓的正义,禁魔主张所衍生的残忍制度更戕害了不知道多少魔法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出身平民的魔法师们没有一个能有好的下场,他们都会被德玛西亚的残忍制度所杀害。可偏偏出身贵族的魔法师却能够安然无恙...凭什么?” 他的声音渐渐沙哑,带着极度的不满与怨恨。 眼睛里也渐渐漫上血丝。 “虚假的正义不过是冠冕堂皇之词!所谓的世外桃源也不过是欺瞒民众的谎言!德玛西亚?呵,这个王国充斥着虚伪,充满了狡诈!而我,塞拉斯,就是要反抗这样的虚假正义,我要撕碎那些人丑陋的嘴脸,我要成为反抗者的象征,我要带领着那些饱受折磨的平民法师推翻王室!” 塞拉斯狠狠地瞪着眼睛,尽管他在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可苏木仍旧听得出那其中饱含的疯狂与野心。 推翻王室? 这家伙,彻底疯了。 “所以,我建立了解脱者,为平民法师而解脱。但这并不是很轻松就能做到的事,光盾家族和冕卫家族,他们的虚假正义已经深入人心,甚至有些愚蠢的家伙会亲自把自己染魔的孩子送到搜魔人手里。想要改变这样的局面很困难,所以,我需要一个能够统筹全局的人,一个比我更聪明,更狡诈的人。” 塞拉斯的情绪看起来相当激动,而现在的他,那副表情,那种笑容,看起来就像是诱人犯罪的魔鬼。 从他的眼睛里,苏木清楚地见到了自己的模样。 “我不知道你找我的理由是什么,也不想问。但,我只是个蠢货而已。” 苏木别过头去,他不想见到塞拉斯这幅着了魔一样的表情。 很可怕。 “蠢货?如果你是蠢货,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聪明人了,至少我想不到还能有谁比你更聪明。” 塞拉斯脸上的笑意愈甚,他伸出手来,做出邀请的模样。 禁魔石镣铐的锁链哗啦作响。 “我需要一个最直接的答案。” “不。” 苏木很果断地选择了拒绝。 他回过头来,眼神漠然地看着表情渐渐阴沉下来的塞拉斯,并没有任何惧怕的想法。 这里是校场,虽然只是新兵团的校场,但如果塞拉斯闹出的动静太大,他绝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而且,黑刀墨渊就在床上,枕头下面,虽然那家伙不太友好,却也不会眼睁睁瞧着苏木丢掉性命。 再找一个合适的主人,可是很麻烦的事。 “你应该再好好想想。” 塞拉斯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 “不。” 苏木的回答依然果断,而且直视着塞拉斯的眼睛,相当坚决。 凝重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却最终被塞拉斯的冷笑击溃。 “好吧,看来你心意已决。” 他摇着头,收回了始终摆在苏木面前的手,看上去有些遗憾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多做打扰。当然,我劝你最好别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因为我之所以敢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我有全身而退的方法。拉克珊娜的魔法很不错。” 塞拉斯缓缓退后,身形也悄然消失。 末了,这家伙深深地瞧了苏木一眼,又回过头去,冷笑莫名。 “合作愉快。” 第123章 苏木被捕 “合作愉快...” 直到塞拉斯彻底消失,苏木都没能明白这家伙临走前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名的异样感让苏木有些心慌意乱。 塞拉斯是个相当聪明而且狡诈的家伙,否则也不可能骗到拉克珊娜,甚至利用她来让自己逃出生天。 解脱者? 这个疯狂的家伙竟然企图颠覆整个王国?! 庞大的野心需要足够的实力去支撑,而塞拉斯或许就有着这样的实力。他能够窃取属于被人的力量,就像窃取拉克珊娜的力量一样。苏木曾听希瓦娜提到过,那家伙利用拉克珊娜的力量把自己隐藏起来,堂而皇之地从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这是很可怕的力量。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点困惑,塞拉斯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苏木在原地思忖许久也没能猜到塞拉斯找上自己的理由,这家伙窃取了拉克珊娜的力量,来去无踪,就算苏木想要借助新兵团的力量把他抓起来也根本不太可能。到头来,所有一切都只能按照塞拉斯的意思进行下去,这种被动的感觉让他相当难受。 可思来想去许久也没能找到任何改变这种境况的办法。 转过头,苏木见到了藏在校场上人群里的娑娜。视线交汇,苏木知道娑娜已经听到了一切,但她也抱有着同样的疑惑。 塞拉斯,还想干什么? 苏木不知道,娑娜也不知道,短暂的交流也没能得出任何结论。 莫名的危机感悄然袭来... 寒冬腊月,天降大雪。 这场大雪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天,整个德玛西亚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样子,寒雾迷蒙。城市里,街道上,人来人往,各种各样的穿着打扮都保持着对寒冷的尊重,却偏偏有些人显得十分突兀。 强壮的士兵们只穿着普通的铠甲,内衬简单的棉衣,脚步铿锵,声声震耳。 谁都不知道这些士兵们出现的理由是什么。 就眼睁睁地瞧着他们列队冲进了新兵团的校场。 人声杂乱,议论纷纷,整个德玛西亚雄都的话题都离不开今早出现的那些士兵,各种版本流传于街道坊市之间,却没有谁真的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劳伦特庄园,菲奥娜的书房里。 “啪!” 精致的瓷杯落地,碎片崩飞,已经凉透的红茶溅开大片。 满眼血丝的菲奥娜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睡,为了重新振兴劳伦特家族,她付出了太多心力,而唯一能够分担压力的米歇尔也早早就已经趴在旁边的位置睡了过去。 各种交易往来,事务处理,菲奥娜显得有些操之过急了。 尽管如此,她仍旧分心关注着新兵团和苏木的情况,无论是制度的改革,也或刑场上的变故,菲奥娜都了如指掌。 也在时刻注意着乐斯塔拉的举动。 但今天的变故,却让菲奥娜始料未及。 “王国军队,抓走了苏木...” 看着桌案上的信纸和落款,菲奥娜依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汉娜托人交给菲奥娜的东西。 自从苏木上次离开劳伦特庄园之后,菲奥娜就拜托奎因找过汉娜,让她尽可能地去注意苏木身边发生的变故。作为苏木所在小队的班长兼小队长,汉娜有着不小的方便,也有着一定的权利,如果只是传递消息信件之类的工作,对汉娜而言并不困难。 而且,工作的内容也只是及时传递消息,菲奥娜并没有提出太过苛刻的要求。 出身平民的汉娜当然很乐意得到这样一份工作,因为菲奥娜给出的报酬确实令人心动。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奎因的暗中保护。 那家伙当然不会拒绝菲奥娜的请求,但她对所谓的保护并没有非常上心。当然,苏木在新兵团校场的时候会非常安全,因为没有谁都会傻到跑去军队校场找麻烦,何况的敌人还是乐斯塔拉这样一个精明的女人。 她才不会跑去军队校场惹是生非。 所以,一直以来的苏木都很安全,也就只有刑场的那次是个变故。 但那件事的影响并不大,因为谁都没有想到希瓦娜会误伤苏木。 何况伤势并不严重,只休养几天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可今天的变故,却无论是谁都没办法料到。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 而汉娜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是尽快地传递消息罢了,但其中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凭汉娜的本事和地位根本不可能知道。 “小姐?” 似乎是茶杯碎裂的声音惊动了熟睡的米歇尔,她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疑惑不解地看着菲奥娜。 整个劳伦特庄园里,也就只有米歇尔才会称呼菲奥娜为小姐。 但菲奥娜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安静的房间里,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米歇尔很快察觉了菲奥娜情绪的不对,强迫着让自己更加清醒,却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只是起身去收拾已经彻底碎掉的茶杯。经过桌前的时候,视线触及,那张信纸上的内容并不多,只有短短一行字和一个落款而已,甚至没有断句标点,看起来相当匆促。 “苏木被王国军队抓捕 汉娜” 正准备弯腰收拾碎片的米歇尔当即愣住,顿了片刻后才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菲奥娜。 而后者已经死死捏紧的拳头都在颤抖。 “小姐,这...” 她瞪大了眼睛,又一次看向那张信纸,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内容不曾变过,汉娜也不会说谎。 尽管汉娜只是新兵团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队长,班长,但这个女孩却非常值得信任,否则菲奥娜也不会找她来充当自己在苏木身边的眼睛。 所以,苏木肯定被抓走了。 “再等等...再,等等...” 菲奥娜艰难地松开死死捏紧的拳头,又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 她很清楚汉娜不会欺骗自己,可她依然无法相信。 米歇尔嗫嚅许久,却终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收拾了茶杯的碎片,而后便在一旁呆坐下来。 桌面上堆积着不少的文件,大部分已经处理了,还有一部分没处理,但无论菲奥娜也或米歇尔都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东西。交易?事务?来往?决斗申请?这些东西全都变得无关紧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雪后初晴。 砰! 粗暴的踹门一如既往,奎因也从来都不会改变自己的风格。可今天的她,似乎显得格外狂躁。 跟在奎因身后的,还有脸色严肃的塔里克。 “你已经知道了?” 又是砰的一声,奎因双掌猛地拍在桌面上,瞪着双眼,死死盯住了菲奥娜。 而后者也终于睁开了满带着血丝的眼睛,轻轻点头。 “我也是今早才刚刚知道,昨天夜里的时候,乐斯塔拉曾秘密地前去宫殿找过陛下,控告苏木联合塞拉斯一起叛国,而且给出了足够的证据。” 塔里克拍了拍奎因的肩膀,算作安慰。 “魔法录影。” “...那里面,记录着什么?” 菲奥娜抱在胸前的双臂都猛地一紧。 奎因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猛地推开站在一旁的塔里克,在米歇尔让开的位置上坐下,怒火冲天的样子。 但塔里克就只摇头一叹,而后便重新看向菲奥娜。 “魔法录影的位置看起来像是在苏木的宿舍门口,里面记录的东西并不多。当然,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也不确定,只听说是记录了苏木和塞拉斯在宿舍里会见的事,可他们究竟谈了什么,因为位置的关系,根本看不到口型,也就没办法分辨。但塞拉斯离开之前,正对着宿舍门口的方向时,说了一句‘合作愉快’。” 闻言,菲奥娜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米歇尔也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我怀疑这是一场陷害。” 塔里克皱紧了眉头。 “其中的疑点太多了,而且我在来这里之前去找过盖伦,那家伙也和我是同样的想法。首先是魔法录影这个东西,它不可能会出现在军队里,整个德玛西亚,除了光照者之外,谁都没有魔法录影。第二点,录影的人是谁?盖伦通过皇子殿下了解过,乐斯塔拉对陛下的说法是她安排在苏木身边负责监视的人,因为她早就察觉到苏木的行为不太对劲,但这个说法也就只对陛下有用而已,苏木他不可能连同塞拉斯一起叛国,这点你我都清楚。” 顿了片刻,塔里克才继续开口。 “另一方面,如果录影的人真的是乐斯塔拉安排在苏木身边的监视者,那么,这个人肯定是光照者的成员,也就是魔法师。但塞拉斯最早展现出的天赋就是感受魔法能量的存在。假如乐斯塔拉没有说谎,那塞拉斯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监视者的存在,而这两个人的关系又势同水火,所以塞拉斯没理由会做出帮助乐斯塔拉的事。第三点,塞拉斯为什么去找苏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塞拉斯为什么会说那句话?我相信苏木不会答应塞拉斯的任何请求,可这样一来,塞拉斯的那句话就像故意的陷害一样,但...这整件事无论怎么看,其中的矛盾点都太多...” “我们没你这么傻,其中的疑点和矛盾也不用你来多说!” 奎因不耐烦地打断了塔里克的话。 “废话这么多,你也只是在复述盖伦那家伙的分析罢了,咱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想办法把苏木救出来!” 她又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而后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样子。 “而且陛下也绝对不傻,他绝对能够察觉乐斯塔拉是在说谎,但我想不明白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这么做...” “解脱者的存在,对王国安定的影响太大了。” 菲奥娜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 她深深地闭上眼睛,整个人都有些脱力的样子,看起来很没有精神,脸上也写满了疲惫的痛苦。 “陛下他,大概是宁可杀错,也不肯放过...” 第124章 地牢 地牢里的生活,永远都是暗无天日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但苏木依然有点发懵。 呆呆的坐在地牢角落,他抱着自己的双腿,瞧着眼前杂乱的,各种各样的骨头。这些骨头很细小,而且上面布满了牙齿的痕迹,看起来像是人类的牙齿痕迹,带着已经变成黑色的污血,黑色的古怪的毛发,还有寥寥无几的碎肉,味道着实有些恶臭难闻。 “我在地牢里甚至连饭都吃不上,偶尔幸运的时候还能抓到老鼠来填饱我的肚子...” 苏木忽然想起在刑场的那天,塞拉斯说过的这句话。 禁不住一阵阵的恶心干呕。 苏木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关进了塞拉斯离开后空出来的地牢,无论是那些味道难闻的骨头,也或这个不大的牢房里,两边墙上的铁环——看起来像是用来连接镣铐另一头的东西。 “或许不是,但,相差无几...” 苏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尝试着用脚去触碰那些杂乱的骨头。 有些骨头还很坚硬,但有些骨头却一碰就碎。 骨头下面甚至还有着许多细碎的骨渣。 难以想象之前生活在这里的人,或许那个人就是塞拉斯,究竟过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轻轻摇头,苏木只想想就觉得一阵不寒而栗,他确实无法想像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但相对于这些,苏木更疑惑的则是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被王国军队抓捕,而且直接投进了地牢。 对于王国法律,苏木也不再是刚来时一窍不通的样子,他很清楚大部分的罪名都应该被投进普通的监牢,而不是最黑暗的地牢。而所谓的地牢,也只会关押那些触及了法律底线的犯人,再有就是魔法师和一些极度危险的家伙,就像塞拉斯和伊芙琳这种。 苏木想不到自己究竟触犯了怎样的法律。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只有陷害。 乐斯塔拉? 但苏木想不到她究竟用了怎样的手段来陷害自己。 “到现在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环境吗?” 正当苏木想得出神的时候,一阵古怪的笑声忽然在这片黑暗的地牢里回荡起来。妩媚,诱人,却又隐藏着可怕的危险和阵阵寒意... 黑雾蔓延,昏暗无光。 尽管没能看到这个声音的主人,但苏木却很清楚她的身份。 “伊芙琳。” 苏木冷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尽管那只是一片黑暗,可这并不妨碍什么,因为他知道伊芙琳可以看见自己的模样。 所谓造化弄人,也不过如此。 就在几个月前,正是因为苏木的关系,伊芙琳才会被投进地牢,却短短几个月过去,本应该再无任何交集的两人,却又在地牢相会。尽管苏木不能见到伊芙琳现在的模样,可仍旧难免心里会有些莫名的感叹和唏嘘。 简直讽刺。 “啧啧啧啧...可怜的小家伙,瞧瞧你之前那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都不忍心打扰你。” 伊芙琳肆无忌惮地笑着。 “高高在上的苏木大人啊,我很好奇,你是因为什么才会被关进这种地方的?让我猜猜,应该是乐斯塔拉那个女人吧,哈哈哈哈...” “或许吧,但我还不知道是不是她。” 苏木收回目光,仍旧蹲坐在地牢房间的角落,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抱着自己的双腿。 黑暗里传来伊芙琳不屑的咂舌声,而后便彻底安静下来。 对于伊芙琳而言,苏木的反应并不能让她感到任何开心。 或许苏木刚开始的惊慌失措在她而言很美味,伊芙琳喜欢别人的痛苦与惊慌,像是一位久经战场的老饕面对着人间珍馐一样,无论何时都会感到至上的愉悦,更何况这家伙已经饥饿了许久。但渐渐冷静下来之后,苏木的情绪对伊芙琳而言就再无任何乐趣,也不会给她任何享受。 伊芙琳应该很讨厌这样的家伙。 “喂...” 良久的沉默之后,苏木忽然开口打破了地牢里死一样的寂静。 “嗯?” 伊芙琳的反应相当冷淡。 “这座地牢里,就只有咱们两个吗?” 苏木微微抬头,眉关紧蹙,稍有些疑惑。 太安静了。 整个地牢都显得过分安静。 除了能见度很低的黑暗之外,这座地牢里就像是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存在。当然,苏木早就已经有所怀疑,他还以为德玛西亚有着很多地牢,所以才没有遇见任何人。 但伊芙琳的出现,却让他打消了这样的怀疑。 地牢不会很多,可既然地牢不多,这死一样的寂静就显得有些莫名阴森了。 “嘿,你可真是个天真的小家伙!” 伊芙琳的嗤笑声中带着相当的不屑。 “德玛西亚的地牢里从来都不缺人,尤其是魔法师。当然,还活着的确实只有咱们两个,其他的,都是死人。他们已经变成白骨了,很像你以后的样子!”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苏木冲着伊芙琳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如果它们很像我以后的样子,那也会很像你以后的样子。” “像我以后的样子?哈,咱们两个可不一样,我是黑暗生物,和你不一样,不需要吃,也不需要喝。但你能吗?” 伊芙琳的语气相当轻佻。 面对这样的询问,苏木的回答就只有沉默。 他当然做不到不吃不喝也能活下去,而伊芙琳的意思,似乎是这周围的白骨,那些死人,都是被饿死的。 德玛西亚对待地牢里的犯人还真是不够友好! “关进地牢,就等同死刑了啊...” 苏木咧了下嘴角,又一次看向那些像是老鼠骨头的残渣。 塞拉斯在地牢里度过了十五年,难以想象这家伙是怎么活下来的。或许,他的运气真的很好,可以靠老鼠勉强活下去,而苏木也终于明白塞拉斯为什么会变成那副疯狂的样子了。 死了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活了下来,而且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一过就是十五年... 苏木轻轻摇头,不再多想这些。 过分的黑暗和重新沉默下来的氛围让苏木渐渐变得有些狂躁。 似乎只过去了一分钟,或者一个小时?苏木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就在在地牢里呆了多久了。大半天?或者更长的时间,一天一夜之类的。苏木忽然有点同情塞拉斯了,除此之外,他又想到了拉克珊娜。如果他也掌握着和拉克珊娜同样的魔法能力,或许现在就不会像个高度近视一样,只能模糊地看到两米之内。 但整座地牢里都没有光源,自己又为什么能够看到两米之内的模样? 苏木瞧了眼自己的手掌,又瞧了瞧整个地牢的房间。 相当微弱的光芒正从两边墙壁上的铁环上散发出来,似乎是禁魔石的材质,看起来跟魔法能量脱不开关系。 猛然惊觉,苏木晃了晃脑袋,强迫着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他已经可以听到伊芙琳那压抑着的,愉悦的低呼。 这家伙很喜欢别人的痛苦。 “该死的黑暗生物!” 苏木压着声音骂了一句,却伊芙琳所给予的回应,只是猖狂的笑声而已。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享用痛苦的滋味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朦胧的黑暗中,压抑的寂静里,苏木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或许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发疯,而苏木也能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正变得越发焦躁,甚至没办法进行最简单的思考。 当一个人被压抑在黑暗中的时间久了,恐怕不需要别人再多做什么,他自己就会把自己折磨致死。 当然,仅限于正常人,伊芙琳那样的黑暗生物,她本就生于黑暗,长于黑暗。或许在这家伙而言,没有什么是比黑暗更能让她有安全感的了。 长久的沉默中混杂着伊芙琳粗重的喘息声。 苏木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她肯定在享用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当然,苏木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因为别人的痛苦而感到兴奋甚至愉悦,但这样的声音却让他越发烦躁。 直到这一切被铁门开启的吱呀声打破。 明亮的灯光透过铁门折射进来,让苏木得以看清周围的一切,尽管并没有那么清楚。 漆黑的栏杆,狭窄的走道,还有对面的,两边的,堆积在一起的累累白骨,以及趴在栏杆上,眸光兴奋,眼神迷离的伊芙琳。 这家伙甚至因为过度的兴奋与满足,脸色都变得红了起来。 各种不堪入目的行为,让人无法直视。 “不用管她,黑暗生物从来都没有属于自己的道德底线。” 盖伦的声音显得相当冰冷。 他那魁梧的身影让整个地牢都出现了一瞬的黑暗。 “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门外响起看守者略带不满的警告。 但盖伦却并没有在意这家伙的态度如何,只是轻轻点头便将铁门重新关上。 整个地牢,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我给你带了点食物过来,可能一顿吃不完,你最好把剩下的东西都藏在草堆里,脏了也没关系,总比被外面的那些家伙发现之后没收得强。” 盖伦来到苏木面前,从铠甲的各个位置里掏出了不少打包好的面包片和肉排,还有些装在兽皮袋里的水,又把它们全都丢到栏杆里面,而后便坐在了地上。 “这些都是菲奥娜让我带给你的,已经一天一夜了,她怕你会扛不住。” “菲奥娜她...” 苏木张了张嘴,却终究还是没能问出自己的担忧。 菲奥娜她现在肯定很不好。 “一天一夜了啊...” 苏木垂下脑袋,脸上满是苦涩,死死咬着嘴角也不过只有无奈。 盖伦的脸色看起来相当严肃,而另一边的伊芙琳却在不满地大声抱怨着。自从盖伦出现之后,她就再没能感受到苏木所承受的痛苦。 “你最好闭嘴,伊芙琳,这不是劝告,而是警告。你应该明白,就算我在这里杀了你,也没有谁会追究我的过失,因为你已经被当成死囚了。” 盖伦瞪了伊芙琳一眼,杀机隐现。 而伊芙琳也很清楚盖伦并没有骗她,尽管不满,尽管恼怒,可这家伙唯一能够选择的也就只有妥协而已。 “算你识相。” 盖伦冷哼一声,不在理会平静下来的伊芙琳,而是重新看向还在发呆的苏木。 “现在来说说吧,你和塞拉斯,到底怎么回事。” 第125章 流放 “所谓的魔法录影,其实就是一种玉石,里面封存了特殊的魔法能量,让它在启动的时候,可以将一部分空间内发生的所有事都记录下来。当然,这种魔法录影并不完善,理论上的魔法录影应该是可以将一部分空间内发生的一切以全部角度记录下来的,也就是说,魔法能量覆盖的范围之内,可以随心所欲地从所有方向观看。但现在的魔法录影还做不到这种程度,所以它只能记录一个方向。” 盖伦有些苦恼地揉着眉心,解释着苏木不懂的地方。 “而乐斯塔拉交给陛下的魔法录影,听说是你的宿舍门口的方向录下来的,所以陛下没能见到你和塞拉斯之间究竟说过什么,唯一能够看到的,也是乐斯塔拉所依赖的证据,就是塞拉斯转过身时,冲着门口方向说的那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苏木的嘴角抖了一抖,而后又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始终无法相信自己所猜到的那些。 自从盖伦来到这里之后,他们已经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相互交换。盖伦知道了苏木和塞拉斯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苏木也知道了自己被抓的理由和原因。 他们谁都没有必要跟对方说谎。 “塞拉斯,和乐斯塔拉联手了?” 盖伦捏着眉心,同样有些难以置信。 乐斯塔拉是个怎样的女人,苏木和盖伦都很清楚。或许这家伙有着庞大的野心,有着极强的权欲心,却始终对德玛西亚忠心耿耿,从来都不会因为自己的野心和权欲心而威胁到王国的安定。当然,乐斯塔拉并不是没有做过,但从来都不会过分。 和塞拉斯联手? 这显然不太可能。 但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苏木也好,盖伦也罢,谁都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或许,乐斯塔拉已经不再满足自己只是光照者的统领了...” 盖伦仰面朝上,苦苦思考着所有可能。 而苏木也只是沉默罢了。 现在需要考虑的并不是乐斯塔拉有没有和塞拉斯联手,这个女人是盖伦,是冕卫家族绝不会轻易饶恕的,所以无论她做了什么,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冕卫家族的强大毋庸置疑,它可是整个德玛西亚里,除了光盾家族之外,最可怕的庞然大物。 真正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解救苏木。 其中所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 劳伦特家族,菲奥娜绝不会容许苏木就这样被关在地牢里等死。要知道,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现在的劳伦特家族已经不再如过去一般强大,却也不容小觑,一旦菲奥娜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所带来的影响将会非常严重。 奎因也是个冲动的家伙。 塔里克对苏木同样看重,这个混蛋每次逃出校场,擅离职守的时候,都是苏木在帮忙打掩护。当然,其中的理由不只是这样,塔里克那个混蛋的处世哲学也让他无法容忍苏木蒙冤入狱。 还有娑娜和波比。 尽管她们两个没有太大的能量,但娑娜可是个相当聪明的姑娘,而且怎么说也是个贵族,甚至可能借助乐斯塔拉带来的影响做到什么。何况,她还对苏木似乎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好感。 至于波比... 盖伦始终没有忘掉过,那天在刑场上,钟塔外,波比一锤子砸碎了希瓦娜的烈炎吐息的一幕。就算强如塞拉斯,也不过是游斗罢了,敢正面和巨龙抗衡的,就只有波比一人而已。 最麻烦的,是不知去向的老彼得。 “该死的塞拉斯!该死的乐斯塔拉!” 盖伦狠狠地锤了下栏杆,整个地牢里都在回荡着那震颤的声响。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 咔嚓! 铁门又一次被推开。 “喂,时间到了。” 守卫从铁门外探着脑袋进来,眼神古怪地瞧着盖伦,语气并不友善,而且满脸警惕。 之前那阵栏杆的声音很容易引起这些家伙的怀疑。 “知道了。” 盖伦的样子看起来有点颓丧。 他在担心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冕卫家族早就已经把解决乐斯塔拉的事全权交给了他,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乐斯塔拉非但没有受到应有的处罚,反而给他惹出了这些个乱子。 不只是家族的压力,还有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都让盖伦有些方寸大乱的感觉。 “你就先在这里安心地呆着,我之后就会去找皇子殿下帮忙。” 盖伦缓缓起身,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便乖乖离开。 这儿可是地牢,哪怕盖伦有着无畏先锋团团长的身份也不能逾越这儿的规矩。 而苏木只是轻轻点头,又小心翼翼地把身边的食物挪到身后。 否则一旦被那个探着脑袋的守卫发现,这些都会被没收,而且后果也会非常严重。 铁门重新关闭,地牢里也再度恢复了之前的黑暗。 “找皇子殿下帮忙?” 盖伦已经离开了,伊芙琳也再一次活跃起来。 她的语气里满带着不屑和嘲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德玛西亚的法律里,通敌叛国可是大罪,一旦定罪,后果不是当众处决就是流放。当然,这两种结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结果都是死。哎,你觉得,一个犯人说的话,不,应该是一个犯人对自己的辩护,会有人相信吗?” 伊芙琳的笑声相当刺耳。 而苏木也就只有苦笑罢了。 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自己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因为犯人就是犯人,他永远都不会成为自己的证人,所说的话也绝不可能成为证据。而德玛西亚就是讲证据的地方,魔法录影,那才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我没指望这么简单就能洗清罪名。” 苏木将身边的食物都收拾起来,藏在角落用来睡觉的草堆下,而后便靠着墙角坐下。 “我只是在奇怪,塞拉斯和乐斯塔拉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很简单,通敌叛国的不是你,而是乐斯塔拉。” 伊芙琳的回答很不负责。 乐斯塔拉确实有着很强的野心和权欲心,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因为身在她那样的位置,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一旦通敌叛国的事被发现的话,后果将会是什么。更何况乐斯塔拉还是一个非常小心,甚至可以说是胆小的家伙。 她害怕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东西烟消云散,所以,她才不会做通敌叛国这样的蠢事。 而且那家伙身为光照者的统领,地位特殊,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所以,通敌叛国的人,绝不可能是乐斯塔拉。 但这个胆敢通敌叛国的家伙,却肯定存在。 “究竟是谁...” 苏木想不到,也想不明白。 整件事都透露着不可思议的味道,所有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迷雾,看不透,理不清,任何思考的路线都会在某个节点被切断。 所知的消息太少了,哪怕苏木将最近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甚至从刑场的那天开始回忆,滴水不漏,也没能发现任何一个能够让自己所知更多的细节。 乐斯塔拉,不,应该说塞拉斯太谨慎了。 完全没有任何破绽可循。 “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苏木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原本冷静下来的情绪也再一次变得狂躁起来。 黑暗中,伊芙琳总是在不屑地冷笑。 过分压抑的环境让人无法承受,而苏木也在察觉自己情绪不对后就开始尽可能地放松下来。分散注意力是个不错的方法,而食物也是不错的选择,苏木很庆幸盖伦带来了那些面包片和肉排,当然,更需要感谢的是菲奥娜。 盖伦那家伙可不会这么细心,而且他也很清楚地牢的规矩。 在某些方面过于刻板的盖伦从不会轻易违反各种规定。 所以,菲奥娜肯定求了很久才终于得到了那家伙的同意。 苏木狠狠地咬着面包片和肉排,心情却越发地糟糕。 所谓人心,越是压抑的时候,就越是会走向消极,这是难以改变的本性,跟聪明与否,并无关系。 任何人都逃不过这样的规律。 压抑,混沌,痛苦,在黑暗中发酵... 一天? 两天? 苏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座黑暗的地牢里呆了多久,偶尔听听伊芙琳满带讽刺的嘲笑就是唯一的缓解。但那个混蛋可不是什么好心的家伙,苏木的痛苦,可是她在地牢里仅有的享受,所以在接连几次之后,苏木就再没听到过这家伙的嘲笑。 有的,只是她享受痛苦时发出的,难以压抑的诡笑。 直到铁门再一次打开。 灯光折射进来,也不知道在地牢里呆了多久的苏木已经脸色蜡黄,眼神涣散,虽说算不上蓬头垢面,却也差不了多少。那满带着血丝的眼睛,看起来相当可怕。 “你就是苏木?” 来人站到了栏杆前,那金银两色的特殊甲胄干净利落,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昏暗中,蓝缨长枪,寒光熠烁。 当苏木终于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时,这人又一次开口。 光暗交错的脸庞并不真切,可那些许下垂的唇角,却莫名地冷冽。 “罪名,通敌叛国。判决结果...流放!” 第126章 鱼饵 罪名,通敌叛国。 判决结果,流放。 当苏木终于意识到这几个词汇的意思时,他的手腕已经戴上了沉重的镣铐,锁链哗啦作响。 终于重见天日,本该昏暗的灯光却显得格外刺眼。 苏木禁不住眯了下眼睛,却转脸便瞧见地牢守卫那冷漠又满含不屑的目光。或许是盖伦来的那一次让他们有些误会,所以那种眼神才会变得像刀子一样刺人。 但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苏木只苦笑着摇头,他早该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流放,要比当众处决低一级。 通敌叛国的罪名可不是小打小闹,无论在什么地方,在任何一个王国,通敌叛国都是重罪,而当众处决也是这种罪名确立后最常见的结果。或许是因为皇子殿下的请求,或许是因为证据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充足,所以对苏木的判决结果才会改成流放。 等同死刑的流放,那只是让犯人多了些苟延残喘的时间,也多了仅有的一线生机。 但这份生机,却过分的渺茫。 因为这些受人憎恨的远行者,很容易就会成为某些捕猎者的目标。 而这种捕猎活动,甚至会得到王国的嘉赏。 为什么? 因为这些远行者受人憎恨,他们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他们该死,只是所犯罪名还没到处死的地步。所以,为了维持王国的正义,这些犯人不能当众处决,而是需要通过另一种方式来达到目的,所以才会出现流放这样的刑罚。 王国法律规定,捕猎流放之人,是为国为民的好事,而捕猎成功的嘉赏,更是丰厚得让人不敢置信。 钱财,地位,女人... 只要能够捕猎到流放之人,这所有东西,全部都唾手可得。 而如今,苏木将会真切地见到这些。 一步步离开监牢,一步步远离城市... 流放的过程要比想象中更简单,因为苏木并没有见到那些沿街唾骂的人群,也没有臭蛋烂菜向着自己砸来。或许是为了尊重人权,所以德玛西亚的流放从来都不会向公众展示,就像苏木从没有见过有人被流放一样。 走出城门,远离城墙,皓月未落的凌晨,一望无垠的土地,就只有苏木和身边那个并不魁梧的家伙。 蓝缨长枪依旧寒光凛冽。 “菲奥娜不会来的,谁都不会来。” 这人忽然开口,眉眼间的冷硬让他看上去有些生人勿进的味道。 “这个结果是在不久前才刚刚决定下来的,菲奥娜不知道,殿下不知道,盖伦,奎因他们也不知道。” “...哦。” 苏木的嘴角轻轻抖了两下,败家之犬的样子,就算勉强笑起来,也不过就是凄凉罢了。 再回头看一眼,一眼过后就是永别。 可没能见到菲奥娜,没能见到那个红发的女孩,以后也见不到了。 苏木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或许他对这座城市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毕竟,才来了一年也不到。可如今就要离开了,而且是永远的离开,心里又莫名地多了许多不舍。一个人,一座城,一别永恒... “该走了。” 那人开口催促。 “我得把你送到沃伦尔才行,早点出发,我也能早点回来。” “好。” 苏木瞧了这家伙一眼,过分冷硬的脸庞显得格外淡漠。 却心底再如何的不满,也不过就苦笑罢了。 沦落到现在,又怎么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风光,虽说没怎么风光过,可好歹也不是这幅模样。到这般地步,智慧超群也好,满腹经纶也罢,都再无用武之地,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活下去。或许,还有机会再瞧瞧地回来一次,再看一眼那满心挂念的女孩。 终究不过深深一叹,转身,踏上远离的行程。 日升日落,转身百里。 “先休息会儿吧,我去弄点吃的。” 荒寂的乱石之间,火焰跃动,偶尔拂过的风岚被乱石所阻,倒也算个不错的安身地。 那一身金银两色铠甲的男人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 而苏木也没心情多说什么,就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男人又瞧了苏木一眼,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看不惯他消极的样子。可见惯了流放之人的模样,这家伙也没有任何安慰的想法,就只冷笑一声便转身离开。 不远处的河流哗啦作响。 从德玛西亚雄都出发,沿河向东南而下,直至边境沃伦尔小镇,就是苏木最终的归宿。 对于沃伦尔,苏木没有任何了解,只知道那里是处相当落后而且偏远的小镇。不仅如此,诺克萨斯的战火从来都没有停止的打算,偏偏沃伦尔与诺克萨斯的国境就一山之隔。换句话说,当苏木抵达沃伦尔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离战火不再遥远。 当然,前提是能够安全抵达沃伦尔才行。 “真是讽刺...” 苏木独自对着火堆苦笑,一仰脸便躺在地上。 风吹草低,乱石林立,伴随着河流的声音,已经压抑了太久的苏木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也或是百里的行程对他而言有些难以承受。 直到被一阵烤肉的香味吸引着醒来。 那个负责押送苏木的家伙也不知道从哪猎杀了一头体形巨大的野熊,已经被剥皮拆骨,架在了火堆上。不仅如此,这家伙身上还见不到一点伤痕,像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在他而言,野熊的强大根本算不上什么。 “醒了?” 男人瞧了苏木一眼,面无表情。 这家伙的身材看起来并不强壮,中年模样,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却长相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就只眉宇间偶尔显露的凶戾让他多了些野兽一样的气息。 看着这个男人,又看了眼被架在火堆上的野熊,苏木咧了下嘴角。 逃是不能逃的,苏木可不认为自己比野熊还厉害。 “你...我该叫你什么?” 苏木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抬头看向这个男人。 后者只顾着翻动熊肉。 “不说算了。” 苏木没由来地一阵委屈。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因为没有谁会相信一个犯人对自己的辩护,或者说,那只能被称为狡辩。所以,苏木始终都是犯人的身份,而如今更是一个流放之人,卑微到了泥土里。 任何人,只要不是和他一样的家伙,都可以蔑视他的存在。 可这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才对... 苏木死死咬着唇角,血丝一缕一缕地溢出。 到现在他也没能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塞拉斯那混蛋又到底做了什么。 “赵信。” 那个男人忽然开口。 “我是国王陛下的贴身侍卫,目前也在负责教导皇子殿下,可以说是殿下的导师,在各个方面。” 赵信动了下嘴角,第一次露出些笑意。 可苏木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的意义,也并没有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简单。 这家伙被人称为德邦总管,是国王陛下身边的侍卫和参谋,同时也是朋友和仆人。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或许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种说法并不过分。 “你好像不太相信。” 赵信从自己的腰后拔出一柄弯刀,切了大块的熊肉递来。 而苏木也只是懵懵懂懂地接过,却仍旧有些发愣。 “我没必要跟你说谎,因为那毫无意义,我就是你知道的那个赵信,除了我,整个德玛西亚都再没有任何人叫过这个名字。” “啊...嗯,好像是。” 苏木眨着眼睛,有些手足无措地将烤肉塞进嘴里。 这幅发懵的样子让赵信又一次笑了出来。 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近,也并不是真的那么严肃。 “我听殿下说过你的事。” 赵信给自己切了一块烤肉。 “你确实是被陷害的,这点毋庸置疑,因为乐斯塔拉找到陛下时我也在旁边,而她的话里存在着太多的矛盾。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乐斯塔拉告诉陛下,魔法录影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她早已经察觉到你的表现不太正常。但那之后,陛下就让我去秘密调查过光照者的行动记录。” “行动记录?” 苏木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太好用。 懵懵懂懂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忽然发生的这些就像天方夜谭一样的不真实。 “就是字面意思,这也是陛下制定的规则,因为光照者的存在相对于德玛西亚而言太过特殊。” 赵信耸了下肩膀,笑意浅显。 “但我翻遍了所有行动记录,却始终没有找到相符合的信息。也就是说,乐斯塔拉那家伙对陛下说谎了。当然,陛下可以利用这一点直接给乐斯塔拉定罪,但这次的事件却牵扯到了塞拉斯和解脱者,陛下在怀疑乐斯塔拉和塞拉斯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或者,塞拉斯的解脱者和光照者之间,出现了重叠。” “这...我不太明白。” 苏木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破。 他已经非常清醒了,而且想到了什么。 塞拉斯逃出生天后,仅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让解脱者初具规模,甚至已经开始影响王国的安定,这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 想要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做到这种程度,唯一的捷径,就是利用本就存在的可用资源。 光照者的内部矛盾... “不明白?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你没有装傻的必要。” 赵信笑着摇头。 “我和陛下早已经调查过你了,当然,关于你的来历还存在疑点,但这并不能影响什么,因为我和陛下都相信老彼得元帅...不,现在应该叫他老彼得先生,我们相信以他的眼光绝不会看错人。所以,无论是把你关进地牢,也或判处流放,都是我和陛下制定好的计划。” 说着,赵信忽然站起身来,冲着苏木深深一躬。 却抬头时,眸光如刀。 “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才会告诉你这些,而同时也是因为你改变不了什么。我很抱歉让你承受了这么多痛苦,但我们真的很需要一个合适的鱼饵。” “为了王国安定,为了,解决塞拉斯!” 第127章 托比西亚 这整整一夜,苏木都没能睡得安稳。 赵信把苏木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其中甚至包括塞拉斯的具体计划。 当然,这所谓的计划只是猜测罢了,因为赵信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所说的这些。除此之外,这些个猜测还得是建立在苏木没有说谎的前提上才能成立,否则就不过无稽之谈。 “光照者内部的矛盾你应该很清楚,他们就是因为禁魔与不禁摩这两种思想主张产生了碰撞,所以才会面临分裂的局面。而塞拉斯也正是利用了这样的矛盾,所以才会有了解脱者的诞生。” 这些都是赵信告诉苏木的原话。 “如今的解脱者已经初具规模,甚至对王国的安定也产生了影响。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塞拉斯只用了三个月就做到了这种程度。解脱者的大部分成员原本都是属于光照者的,也就是说,正因为禁魔与不禁摩这两种思想主张产生的矛盾,导致了光照者中相当一部分人的叛变。所以,真正通敌叛国的人并不是你,而是光照者的某些人。” “这些人究竟是谁,都有谁,目前还没办法全部确认,而我和陛下也不想打草惊蛇。一旦在没有完全确定解脱者成员的情况下动手,就很有可能会让那些我们没有发现的家伙变得更加小心。要知道,隐藏在暗中的对手,才是真正可怕的敌人。” “所以,我们利用了塞拉斯对你施行的计划。” “按照我的看法,塞拉斯应该是对乐斯塔拉进行了相当全面的调查,有很多方式,而其中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利用解脱者在光照者中的成员来获取情报。从这些个情报中,塞拉斯知道了乐斯塔拉的敌人都有谁,盖伦,菲奥娜,塔里克,奎因,还有你。如果我是塞拉斯的话,我也会选择你而不是其他人,因为只有你才是最可能同意跟他联手的存在。” “所以塞拉斯找到了你,而且对你进行了相当程度的调查,结果当然让他非常满意,同时也非常警惕——如果你不能为他所用,那就会是一个相当可怕的对手。因此,塞拉斯进行了一系列周详的计划,从找到你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执行自己的计划。也就是说,那个被乐斯塔拉送到陛下面前的魔法录影并不是出自他人之手,而是塞拉斯亲自录下来的。当你拒绝了跟他联手的提议后,那家伙又通过解脱者在光照者中的成员交给了乐斯塔拉。” “至于魔法录影的来历如何,这也非常简单,例如,光照者的某个成员在街上无意间发现了塞拉斯的踪影,因为实力不足,所以在通知光照者其他成员的同时选择了跟踪,然后就出现了这个作为证据的魔法录影。至于其他更细节的地方,塞拉斯肯定会准备妥当,那样的话,就算乐斯塔拉会心生疑窦,也没办法找到任何证据,而且她肯定会把魔法录影交给陛下,因为这对她而言可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 一番长篇大论相当复杂,可对苏木而言却并没有很难理解。 他曾在地牢里考虑过类似的情况,却因为没有足够的消息来源,思路总会在某个节点彻底断掉。虽说苏木也考虑过其中存在的种种可能,但毕竟只是猜测罢了,他没办法确定究竟是哪种情况。 而赵信的这些话,也确切地印证了苏木的各种猜疑,打通了他思考中的断路。 真正的事实,理应相去不远。 “塞拉斯那个混蛋...” 苏木躺在火堆旁,暗自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他手脚上依然戴着沉重的镣铐,而一旁的赵信也早就睡熟。 安静的夜晚似乎相当平和,可苏木却翻来覆去许久都没能睡着,就盯着赵信的背影,渐渐出神。 “塞拉斯不会轻易放弃你,因为你的能力对他而言相当重要。解脱者刚刚成立,还没有非常稳固,而一个还不成熟的团体最需要的就是真正的智者,所以我之前才会说那家伙在对你进行过调查以后会非常满意,因为你就是塞拉斯现在所需要的那种人。” “最直接的交谈已经破裂,而塞拉斯也很了解王国的法律,所以他并没有把事情做绝——那个证据并不完整,所以你也不会被判处死刑,塞拉斯已经预料到了这些。而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就是为了给你一次重新决定的机会——体会过黑暗的地牢,体会过乐斯塔拉的险恶,重新再做一个决定,联手,或者依然拒绝。这是你最后一次做决定的机会,联手则生,拒绝则死。塞拉斯是个相当聪明的家伙,因为现在的你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更没办法依靠菲奥娜塔里克他们,所以,在流放的路上解决你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你依然选择拒绝的话。但无论你的决定如何,他都肯定会在半路把你劫走,而这也是由我亲自押送你的理由。” 苏木回忆着赵信的解释。 这家伙可是德邦总管,也是国王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侍卫和参谋。 而经历了这些,苏木也不得不认同赵信参谋的身份。 顺水推舟的计划,就算换做苏木自己,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 不得已的苦笑罢了。 却终归也能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好消息——哪怕作为鱼饵,也总比变成一个被流放的犯人要好。 只怕菲奥娜奎因他们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赵信和国王陛下不可能把自己的计划泄露出去,毕竟解脱者的成员还没有完全确定,他们需要尽量地保守秘密才行,否则这一切都可能功亏一篑。也就是说,无论菲奥娜也或奎因,甚至包括盖伦和皇子殿下,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存在。 或许为了解救被流放的自己,那些冲动的家伙,尤其是奎因,可能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破坏计划是小,怕只怕会因此导致国王陛下的雷霆大怒。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苏木默然轻叹,回过头,却也想不到该如何是好。 一夜匆匆,当苏木被赵信叫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日行百里是流放的基本的要求,而这也是大部分被流放者没办法坚持到目的地的一个重要原因。” 赵信收拾着地面上残留的痕迹。 “如果是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普通人的话,一天的时间能走五十里就已经到极限了,他们根本扛不住日行百里的要求,就算能够坚持下来,也肯定会非常疲倦,何况那些家伙的手脚还带着沉重的镣铐。” “德玛西亚在对待犯人的方面从来都是这么残酷。” 苏木撇了下嘴角。 他当然很累,但同时也在庆幸自己从没有懈怠过在新兵团的训练。 而赵信面对苏木的抱怨却选择了默不作声。 德玛西亚确实在对待犯人的方面相当残酷,这点容不得赵信去否定,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可犯人就是犯人,他们试图打破德玛西亚的和平与安定,本就应该得到这样残酷的惩罚。 苏木晃了晃锁链,有点犯难。 “我说,既然只是演戏,这镣铐能不能帮我稍微松一下?我说真的,这玩意很重,而且磨手。” 他把自己的手腕亮了出来,确实已经磨掉了一层皮,带着些血迹。 可赵信却只是摇头,拒绝了苏木的请求。 演戏就要像真的一样,赵信不打算解释,因为他知道苏木能够理解。和聪明人交流从来都很简单,就算偶尔有些抱怨也好,却也不过消遣解闷罢了,聪明人知道自己应该提出怎样合适的要求。 重新上路,苏木的心情也比昨天要好了不少。 可表面上还是得装出沮丧的样子。 也或许不必强装沮丧,因为他确实很累,恹恹无力的样子看起来和垂头丧气没什么区别。 托比西亚是位于雄都与沃伦尔之间的一座城镇。 河流沿着雄都的护城河一路向东南而去,贯穿了整个德玛西亚,在其中一条最大的分支处,托比西亚依水而建。这座城镇并没有非常繁华,却也不会太过荒僻,从德玛西亚到皮尔特沃夫也或艾欧尼亚的行脚商人总会选择在这座城镇落脚。也正是因此,这些行脚商人带动了托比西亚的经济,再就是其本身的地理位置也决定了它不会太过贫穷。 可无法避免的却是难以管理。 来往商客身份复杂,有德玛西亚人,有皮城人,也有艾欧尼亚人,远到比尔吉沃特海港或者南半大陆的人,他们都会出现。在战火还没有出现之前,这里甚至还有来自诺克萨斯的商人出现。 “咱们今晚可以住在这里。” 赵信带着苏木沿街而过。 天色渐晚,尽管日行百里的要求还没有达到,但也相去不远,所以赵信难得宽松一次,选择在托比西亚停留一晚。 他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很紧张的样子。 “这座城镇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流经过,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可以说是非常混乱。如果塞拉斯准备把你劫走的话,有很大可能会选择在这儿动手,所以今天晚上你得小心点,塞拉斯那家伙可不会在乎是不是会伤到你,他是个只看结果的家伙。” 第128章 月黑风高夜 被赵信称为混乱之地的托比西亚,到了夜晚也不会像非常安静,这和苏木在雄都里见过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各个地方不同的习俗,也或是各个地方不同的习惯,让托比西亚看起来和德玛西亚整体的风貌都有着不小的出入,而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夜生活。 明月当空,群星璀璨,托比西亚依旧是灯火通明的样子。 街道上人来人往,打扮各异,有些人戴着头纱,穿着长袍,能够抵御风沙;有些人身着皮衣,装饰繁多,是来自进步之城;而有些人打扮另类,袒胸露腹,皮肤黝黑,或许海上的生活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灯红酒绿之间,尽显人间百态。 苏木就趴在旅店房间的窗台上瞧着外面的景色。 “我从没想过德玛西亚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生活状态。” 他嘿的一声笑了出来,把那些个担忧烦心的事尽都抛之脑后。 而赵信却躺在旁边的床上只顾着看书。 这家伙能够拥有现在的地位绝不是运气,当然,或许和运气有些关系,但更多的却是努力。 没有谁可以否定赵信的努力。 “或许我真的不应该试图和你聊天。” 苏木转头看了赵信一眼,悄悄撇嘴。 在这种时候也能静下心来,让自己完全沉浸在书里,赵信的心态与稳重可不是苏木能比的。当然,苏木也很清楚这点,可哪怕他想要把那些个担心烦心的事都暂且忘掉也不行,总会忍不住担心。 奎因那个性格冲动而又莽撞的家伙是不是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塔里克那个喜欢旷工去追求自己理想的家伙又是不是会与军部产生矛盾,还有小波比,娑娜。当然,苏木最担心的还是菲奥娜,担心她会不会把家族事务都丢在一旁不去理会,担心她会不会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如果他们真的做了什么,影响了计划的进行... 苏木不敢想象国王陛下一旦发怒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真的是煎熬...” 苏木晃了晃脑袋,不再去看窗外的风景,转身便回到床上躺下,却又瞧着自己手腕上的镣铐渐渐出神。 赵信瞧了苏木一眼,唇角轻轻勾了一勾,又微微摇头,而后便不再理会。 多智近妖也敌不过年轻气盛。 或许在赵信看来,苏木还需要用更多的时间去沉淀自己才行,否则他永远都无法做到独当一面。因为真正的独当一面不只是需要相应的能力,它更需要的,应该是沉稳和经历,但现在的苏木显然并不具备这些。 夜色愈深,就算是繁华的托比西亚,也渐渐迎来了沉寂。 万籁无声的时候,就连月亮都悄然隐没。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躺在床上的苏木转头瞧着窗外渐渐被乌云笼罩的天空,心里没由来地冒出这么一句。再看另一边床上的赵信,这家伙倒是睡得相当安稳,好像整个人都完全放松了警惕,根本没想过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这家伙...真的是那个赵信?” 苏木微微皱眉,不由得阵阵怀疑。 警惕和放松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苏木很自信能够瞧得出来,因为偶尔和奎因也或塔里克的闲聊中,他们都会指点一些以前的苏木不会接触到的知识。 警惕的人哪怕是在装睡,但因为精神集中的关系,所以身体的部分肌肉就会不受控制地绷紧,至于哪部分的肌肉会绷紧就因人而异,各有不同。当然,有些人也会刻意做出放松的状态,但这种状态却不会维持太长时间,因为那很容易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而一旦注意力放松之后,就很容易出现疏忽的情况,甚至可能就此睡着。所以,要判断一个人是不是装睡,就只需要观察他的肌肉状态如何。 很显然的,现在的赵信就是完全放松的模样,或许这家伙早就已经睡着了,而且看起来睡眠状况相当不错。 “这家伙就是个骗子!” 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的苏木似乎脑袋也变得不太好用了。 他咬牙切齿地冲着赵信挥了下拳头,锁链哗啦作响,可那家伙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我应该自己逃走?” 苏木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这家伙明明是前不久才刚刚说过的,塞拉斯很有可能会在托比西亚出现,但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警惕的打算。 坐起又躺下,苏木不断地强迫着自己要冷静下来。 但这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让苏木的内心越发焦躁不安。 直到头顶的木板发出吱呀一声。 苏木整个人都瞬间弹了起来,满脸警惕地盯着眼前这几个从天花板上跳下来的家伙。除了塞拉斯,其他人都是一身黑袍,把自己完全笼罩起来,看不清模样,统共四个。 “你...你们...” “我们是来救你的。” 塞拉斯开口无声,却脸上带着诡笑,同时示意苏木不要发出声响。 他瞧了眼躺在床上像是没有任何察觉的赵信,不屑摇头,而后便抬脚踏在苏木的床板上,身形前倾,手指轻轻一挥,有明亮的弧线悄然而过。随后,苏木手腕上的镣铐便被轻而易举地斩断,又被塞拉斯伸手接住,避免发出声响。 苏木看得很清楚,锁链的断面平滑如镜,令人不敢想象。 他可没有想过塞拉斯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地斩断钢铁。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 塞拉斯压着嗓音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表情像极了诱人犯罪的恶魔。 苏木只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又看了眼躺在床上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的赵信,心里边不知道把他骂了多少遍。 “尽快动手,记得干净利落,然后咱们早点走人。” 塞拉斯又冲着苏木露出个诡异的笑容,而后便开口催促身边的人。 其中一个黑袍人轻轻点头,正当苏木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的时候,那家伙已经从自己的袖口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转身便猛地扎向了赵信的心口。 鲜血四溅的画面,还有赵信临死前的挣扎,并没有出现。 苏木惊恐的尖叫都被压抑在喉咙里再难发出。 风啸如鬼嚎! 本该躺在床上的赵信,只不过一晃眼的瞬间便已经消失在原地,就本该关紧了的窗户都被猛烈的狂风撞开,发出砰的一声。远处依稀的灯火,遥遥映在那轻轻颤抖的蓝缨长枪上,锋芒毕露! 黑暗中的赵信,面容刚硬,眸光凌厉。 冷锋如刀,悬指塞拉斯的眉心所在,吞吐着刺人的寒芒。 “还真是...让人意外。” 塞拉斯眯起眼睛,他的表现要比起想象中的更为平静。 只轻轻转身,眉心已经触碰到枪锋寒芒,甚至溢出些许猩红。尽管如此,这家伙依然笑了起来,看上去没有丝毫紧张的样子。 赵信显然不打算跟他废话。 “该死的,宰了他!” 一刀扎空的黑袍人回过头来,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身形一闪一晃便穿过空隙,挥刀再度斩去,直奔心口要害。 长枪轻颤,手腕翻飞,那凛冽的寒芒就凭空舞出一朵枪花,只听见铛的一声脆响,短刀当即脱手而出。夜色下,赵信的眸光要比冷秋水更为慑人,就双腿一曲一伸,身形于狭窄的窗台上跃起翻过,手中长枪已经准确无误地挑开了那人头上的黑袍。 远处的灯火遥遥映来,黑袍落地,是个鹤发童颜的老头。 苏木也曾见过这家伙。 封印黑刀时,光照者的几位长老里,就有他一个。 “曾经的长老阁下竟然也加入了解脱者!” 赵信目光转过,又冷哼一声,脚步踏出,身形着实让人眼花缭乱,唯一能够听到的就布匹撕裂的声响。再看时,其他几个黑袍人也都露出了真面貌,都是苏木曾在光明使者神殿里见过的家伙。 这些个人,全部出身光照者,却如今已经是加入了解脱者。 “先前光照者近乎分裂的时候,好像没你们几个什么事。” 赵信身形落定,却是出现在塞拉斯和苏木之前。 蓝缨长枪依旧轻颤,寒光如水。 他目光扫过眼前几人,杀意凛然。 “陛下给你们的待遇相当不错,可你们又为什么要背叛王国?!” 突然凝重下来的气氛,让人感到阵阵莫名的压力。 尽管看不到,瞧不见,但苏木也能想象到这莫名的压力就是来自身前的赵信。威势,压迫,惨烈,血腥...苏木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形容这样的感受,就瞧着赵信的背影,呼吸都变得困难。 包括那些光照者成员,面对赵信,任谁都会感到庞大的压力,就像那些下意识后退的脚步。 却一阵刺耳的笑声忽然打破了这一切。 “不愧是人人称颂的德邦总管,佩服!” 塞拉斯歪着脑袋,俯视一样地瞧着赵信,脸上的笑意满是讥讽。 “可你想过没有,如果那个狗国王真的待他们不薄的话,他们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赵信目光一转,杀机凛然地盯住了塞拉斯,眸光森寒。 “等我收拾了这些叛徒,自然会把你也带走。胆敢犯上作乱,意图颠覆王权,塞拉斯,等待你的,将会是最为残酷的刑罚,你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奉吾王之命!” “背叛者,杀!无!赦!” 第129章 以一敌五 托比西亚的夜晚,从来都很平静。 人们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平静。 在往日,这个时间的街道上依然人来人往,只是入冬以来,天气越发寒冷,就只剩下年轻人还会偶尔出没在酒吧之类的场所。再有乌云蔽月,没多久便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让那些顶着严寒外出放肆的年轻人们也都各自归家。 轰! 巨大的声响撕裂了托比西亚宁静的面纱。 墙壁倒塌,玻璃碎片倒映流光溢彩,就一点寒芒悄然而动,长枪紧随而至,狂啸似龙。再看时,人影更迭,杀气作阵云,闭空遮目,火花四溅之处,怒吼如春雷! 赵信手中一杆长枪可定江山日月,就个挥舞之间,枪围笼罩,空气也发出阵阵呼啸之声。 那四个光照者掌心里托着肉眼可见的魔法能量,凝聚长矛也或锁链,打得凭空乱响。每每碰撞之间,铛啷乱响,却始终不能触碰到赵信的哪怕衣角,反而被逼的接连后退。寒风凛冽之下,多少人被惊动,小心翼翼地躲在窗后远远观望,瑟瑟发抖。 他们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塞拉斯还站在破碎的窗台边上。 苏木也躲在房间的角落。 “这家伙...有点本事。” 塞拉斯又瞧了苏木一眼,冷笑威胁。 “你就躲在这里别动,等我解决了那家伙再来找你。放心,我是来救你的,无论你被带到哪去,我都会救你。解脱者的大门,永远都会为每一个饱受王国摧残的人敞开!” “...好。” 苏木并不是没有想过严词拒绝,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塞拉斯这番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关于魔法,苏木并不是非常了解,或者应该说魔法的世界太过广阔,许多不敢想象的事都可以通过魔法做到。而塞拉斯刚刚说过的,无论苏木被带到哪里,他都会救苏木...这可不是什么感人的宣言,只是在变向地威胁罢了。 无论苏木跑去哪里,塞拉斯都能找到他。 瞧着塞拉斯脸上的冷笑,苏木恨得咬牙切齿,却终究也不过是妥协罢了。 可怕的轰鸣,忽然打破了这危险的沉默。 光华闪耀,赵信手中的蓝缨长枪轻轻一震便挑碎了迎面袭来的魔法能量,而后一声暴喝,风声呼嚎,就见得夜色下一点寒光凛冽,骤然袭杀而去。 枪出如龙! 蓝缨长枪,刃分三叉,就一挑一扫,轻易便斩断了一人的双腿。鲜血四溅,殷红刺目,惨烈的哭嚎撕心裂肺。再看时,赵信身形游弋另外三人之间,长枪挽出一朵朵枪花,寒光犹如跳动的火焰,穿插在魔法能量的光芒之间,偶尔碰撞响起的可怕爆鸣,让人心胆皆颤。 步步危机! 就身形一摇一晃,赵信已经躲过了迎面扎来的魔法长矛,只脚下一滑,身形一顿,那并不魁梧的身躯便像是电光般急冲而过。 魔法师的三人身形交错,手中挥动的魔法能量凝聚的长矛也或锁链,哗啦作响,耀眼刺目,口中怒吼连连,却奈何连赵信的衣角也不曾碰到过。就如今局面,四人已废其一,虽说看上去依然身陷敌阵,不能自拔,却赵信的动作始终不曾有过任何迟疑,游刃有余的模样。 “废物!” 塞拉斯依然立在窗台上,脸上满是厌弃。 魔法能量落地,轰然有声,就那泥石的地面都被砸出一个大坑。 土石乱溅,却长枪笼起一片枪围将其尽都扫开。只眉一挑,眼一横,双膝一曲一顿,赵信的身形便猛然跃起。凭空中一道寒光扫过,撕裂了袭来的魔法锁链,落地又俯身偻腰,疾行如风。眼花缭乱之间,他身形猛然穿过其中一人腋下,躲过了背后危机。却一步踏定,身形交错,那魔法师还没能来得及回身,冰冷的枪锋就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前后通透的一个窟窿! 鲜血洒了满地,那魔法师也就只呜咽一声,便彻底没了气息。 身形倾倒,于其后,赵信正蹲伏在地,手中长枪,血气犹腥。 那野兽般的眼神,悸动着森然杀机。 “这...这...” 年老的魔法师瞳孔都在收缩,面无人色。 他当然听说过赵信的强大,却也不过是听闻罢了,这家伙可从没有如此真切的瞧见过。当然,身为光照者长老团的一员,这位老魔法师也有着相当的傲慢,一直以来都认定了所谓的士兵,所谓的战士,无论新兵也好,老兵也罢,哪怕无畏先锋团,盖伦,也或赵信,都是传言夸大,当不得真。 什么以一敌百,什么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也就说说罢了。 直接面向过往陛下执行特殊任务的光照者,鲜有人会和军队接触。 纵然接触,也不过都是些最底层的魔法师,负责跑腿而已。 所以,在老魔法师心里一直认为那些粗鲁的战士也不过血肉之躯,又怎么可能抗衡神秘莫测的魔法。 却如今真的见到了,甚至站在敌对的阵营,老魔法师已经彻底慌了神。 纵然掌握百十种魔法手段,可这般激烈的战斗,赵信又怎么会给他充足的时间?百战也不止的经验下,赵信早已经非常了解魔法师的手段,调动体内的魔法能量也需要时间,强大的魔法更需要庞大的魔法能量。所以,自始至终,赵信都没有给过这位老魔法师任何喘息的机会。 “背叛者,死不足惜!” 赵信冷哼一声,就眼神一寒,肩肘一顿,身形便毫无预兆的猛扑而出,弥漫着血光的三叉长枪动则如龙,便空气都发出一阵可怕的呼啸之声。 那老魔法师吓得直接倒在地上。 赵信的速度太快了,不过晃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近前。手腕转过,枪花森寒,旁边的另一个魔法师还要出手,却将将踏出一步,掌心拖起的魔法能量刚刚凝聚,便再难挪动分毫。 三叉长枪可不是冲着老魔法师去的。 鲜血的腥气,越发浓重。 扑哧! 赵信依然保持着踏步弓腰的姿势,却横过的手臂猛然撤回,三叉长枪便从那魔法师的胸膛里收回,带出大蓬的鲜血,溅在他的盔甲上。 人死如灯灭。 而依然站在那里的,冷冽的眼神,泛着野兽般的气息。 老魔法师张大了嘴巴,胡须也在颤抖。 “赵...赵信,你不能,你不能杀我!我可是光照者的长老,你不能杀我!” 回过神来,老魔法师拼命地挪着屁股后退,枯树般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赵信,色厉内荏的模样。 可赵信的眼神却越发危险。 “奉吾王之命,背叛者,杀无赦!” 一声暴喝,赵信将手中长枪一甩,贴地疾行,只眼前恍惚而过,那老魔法师还没能瞧得清楚,更来不及求饶,赵信的身形已经临到近前。三叉长枪的锋刃上流转着冷光游弋,就当头砸下,风声呼嚎,要比起老魔法师的惨嚎还要刺耳。 轰——! 可怕的轰鸣遥遥传出,那长枪落下之处,大地陷裂,烟尘四起。 龟裂的痕迹蔓延,土石之间,赵信的脸色却并忽然变得凝重下来。 “虽然这老东西的实力不怎么样,但他对我还是有点用的。” 塞拉斯在破碎的窗台上冷笑。 他手腕上的锁链正弥散着莹莹宝光。 “其他几个杀就杀了,但这个,你得给我留着。” 烟尘四散,那老魔法师就躺在地上,已经吓得晕了过去,龟裂的地面也多了大片骚臭的水渍。 却其周身,一层厚重的魔法能量悄然流转,长枪砸在上面,却仿佛斩中了钢铁,分毫未伤,反倒震得周围一片狼藉。 “你比我想象中要更强。” 赵信收枪回头,不再理会那着实不堪的老魔法师。 他冷着眼看向塞拉斯。 “你又偷走了谁的魔法?” “谁知道呢。” 塞拉斯耸下肩膀,看起来并不紧张。 短短片刻,原本五个人的队伍就只剩下两个半,一个已经失禁昏迷,一个还躺在血泊里抱着断掉的双腿哀嚎,大概也活不了太久,唯一完整的就是塞拉斯了。局面如此,可塞拉斯依然没有后退的打算,或许赵信所表现出的实力还不能让他退却。 又或许,相较于赵信的威胁,塞拉斯更希望得到苏木的加入。 利益和威胁永远都是相伴相生。 “企图颠覆王权者,万死亦不足惜!” 赵信眯起双眼,手中长枪蓦然一挥,杀机四起。 弓步,沉腰,三叉长枪落地滑过半圈,寒光似流火。雪花片片大如席,遮目一瞬,狂风呼嚎之声犹如鬼哭,还没能瞧见什么,就听得凭空一声铿锵,火花四溅,又禁魔石镣铐的锁链哗啦作响,缠绕钢枪发出的刺耳声音让人只觉得万般痛苦。 苏木是瞧得最清楚。 那两人一个跃上高处,一个纵身跳下,还在半空便已经剧烈碰撞。金光逸动的锁链灵如游蛇,动如钢鞭,击打抽卷是不知多少手段,让人不敢相信塞拉斯竟会是个魔法师。那魔法能量凝于锁链,每每挥舞,碰撞时都带着慑人心魄的轰鸣。 可赵信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却是分毫不退。 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技艺。 就长枪绞来锁链,一卷一摆,将将落下的身形便再度腾空,反而将塞拉斯压在下方。 短短瞬息的激烈碰撞,又何止眼花缭乱。 苏木是已经瞧得目瞪口呆。 却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声音粗犷又兴致盎然的评价。 “嘿,使枪那爷们儿厉害诶!老伙计,你说要是拿他和把咱们揍了一顿的那娘们儿比的话,谁厉害?” 第130章 老伙计 光影交错,杀机沉浮。 半空中一番碰撞,赵信与塞拉斯是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再看时,两人落地俯身,一人长枪横扫,一人锁链抽打,火花四溅中,只赵信弓步偻腰,双手一转一松,长枪便如狂龙出动,猛地掀起风岚如啸。却塞拉斯也分毫不弱,一双手垂下禁魔石镣铐的锁链,挥舞如蛇,抽击似矛,叮叮当当的碰撞间,魔法能量逸动的光芒让人眼花缭乱。 一步踏定,赵信是横眉瞪目,手中长枪接连送出,枪围如幕,步步紧逼。 魔法的气息何等浓郁! 塞拉斯一双手抬出刺眼的光芒,口中怒喝,如春雷炸响,双脚又是一滑,赵信迎面刺来的一枪便贴着耳边错过。 风声呼嚎,魔法能量的光芒骤然送出。 赵信脸色也是猛地一沉,他可从没有想过塞拉斯也有着这样的近身手段。 却去势已成定数,赵信也无能扭转,可眼瞧着塞拉斯挥动双手的禁魔石镣铐而来,那之上的锁链加持魔法,笔直刚硬如剑,赵信就当即矮身顿步,又纵身跳出,勉强铠甲擦着锁链躲过,却也凭空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金银铠甲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身在半空,赵信面目严肃,头下脚上也不曾放弃任何出手的机会。 就长枪一收,身形翻过,赵信一脚踏在塞拉斯肩头,势大力沉,却不见后者有什么难过,反而回手就一锁链如长鞭卷来。长枪与锁链碰撞,锁链缠绕长枪,力劲一发,大串的火花伴随着刺耳的声响转瞬即逝。 赵信又横眉瞪眼。 他脚下猛地发力,腰胯一沉,势比大岳压顶。 可怖的重量犹比千钧,塞拉斯也闷哼一声,禁不住双膝一弯,险些跪倒在地。 “跪下!” 赵信开口怒喝,腰胯再沉,双膝发力,千钧力压着塞拉斯直不起身来。 却塞拉斯也恼怒,口中暴喝如雷,一屈膝,一撤步,生生卸力于身前,将赵信丢了出去。就一翻身,塞拉斯周身环绕光芒,浅掠急冲,双手挥动锁链前探,犹如一双毒蛇的獠牙,杀机伴随着魔法能量喷涌,两边交错着绞杀而去。 长枪一指一扫,铿锵声刺耳! 两边站定,赵信与塞拉斯都是胸膛起伏,喘息不定。 或许在听闻中已经知晓赵信强到了怎样的地步,可如今真的碰上,塞拉斯才感受到那能够以一敌百的强者的压力。而赵信也是如此,他可不曾想过塞拉斯会强到这般地步。 “德邦赵信,有点本事...” 塞拉斯直起身来,勉强冷笑,晃着手腕缓解疼痛,锁链哗啦作响。 却赵信只冷哼一声,脚下向前探步,沉腰作势,长枪前指,整个人的气质都好像巍峨山岳般沉稳。 莫名的压力让塞拉斯脸色越发难看。 “是我小瞧了你。” 塞拉斯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眼神不经意间扫过那昏倒过去,还没醒来的老魔法师。 “但这人你确实得给我留着,而且苏木我也要带走。我想走,你拦不住我。” “你可以试试。” 赵信眯起眼睛。 声音将将落下,赵信身形便如迅雷般急冲而来,手中长枪一指一扫,势大力沉,斩得风声刺耳。 塞拉斯脸色微微一变,没想过赵信还有这样的余力。 脚下退了两步,躲不过去,塞拉斯也只得将锁链绷直,一转身,一折手,锁链便将斩来的长枪颤了起来。暂且的僵持没能太久,赵信就冷哼,立眉横目,双手一震,便将锁链崩开,而后进步上前,长枪直指塞拉斯心口所在。 这一次,塞拉斯是真的慌了神。 传闻中曾以一敌三百的赵信又岂是那么简单就能对付? 塞拉斯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赵信的实力,脚下连退数步后,魔法能量轰然高涨,于身前凝聚一道肉眼可见的屏障。长枪落定,铿锵有声,却也不过火花四溅,没能取得任何成效。 见状,赵信脸色微沉。 他脚下向前再送一步,落地弓腰,全身的力道都集中起来,手腕一转,三叉长枪猛地一旋,那肉眼可见的魔法屏障便响起咔嚓一声,无数细密的痕迹如蛛网般蔓延出去。 “该死!” 塞拉斯咬紧着牙关,沉腰作势,双手镣铐上的锁链凭空扶起,一道道灿烂的光芒扭曲着浮现。 他将双手推出,肉眼可见的光芒正在凝聚,扭曲着视线,灼热而澎湃的力量似乎能够开天破月。 赵信也变了颜色。 他脚下滑步,身形挪转,只一恍惚便到了塞拉斯近前。 还没瞧见动作,就三叉长枪已经刺进了锁链之间的空隙,而后一阵巨力托着脸色大变的塞拉斯扑到在地。他一双手掌之间凝聚的魔法能量激射,刺眼的光芒伴随着七彩的炫光,在地面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坑。 灼热的气浪腾空,扭曲着雪花乌云。 可怕的轰鸣震荡着整座城镇,托比西亚的所有人们都被恐惧笼罩。 再看,赵信屈膝沉腰于塞拉斯身侧,就后者将将起身,便挪步横枪扫千军,势大力沉如破竹! 爬起身来的塞拉斯脸色出现了瞬间的僵硬,猛地转头瞧向旅店房间的方向,而后就变得狰狞难看。但形势所迫,一瞬间的分神就相当致命。 察觉风声袭来,塞拉斯这才回神,来不及多想便怒吼如咆哮,一抬手,体内的魔法能量便尽都倾泻而出。却再看,赵信面目同样显得狰狞,金银铠甲在魔法能量下都映出灿灿光辉,可那真正刺眼的却是长枪的一点寒芒,力能开山,轰然扫破了凝聚而来的魔法能量,去势不减地砸在塞拉斯腰肋。 砰的一声闷响,混杂着骨裂的声音。 塞拉斯当即喷出大口的鲜血,整个人也都被扫飞出去,狠狠砸在远处的屋舍,引起阵阵尖叫。 那大石堆砌的坚固房屋都轰然坍塌。 废墟中,一家三口紧紧抱在一起,脸色惨白地盯着倒在乱石中的塞拉斯。他满身狼藉,鲜血淋漓,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了许多,却一双如狼似隼的眼睛依然充满了凶恶与狰狞。 “赵...信...” “你太自大了。” 赵信持枪而立,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塞拉斯。 自始至终,这家伙也不过就微微气喘罢了。 传闻中,曾在诺克萨斯角斗场上以一敌三百的传奇战将,又岂是浪得虚名? 那时候,他被称为清算人,而且有着另一个名字——维斯赛罗。 倒在废墟中的塞拉斯忽然笑了起来。 凄凉,又满眼的凶狠。 赵信眯起眼睛,并没有想过这家伙为什么发笑,只一步步上前,准备逮捕这个罪名昭彰的恶犯,或者将其就地解决。 或许就地解决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这可以消除之前那番战斗给托比西亚来带的恐慌。 “我说过,如果我想走,你拦不住我!” 瞧着赵信走到近前,塞拉斯忽然止住了笑声。 他的眼神相当危险。 一丝不妙的预感让赵信警惕,他弓步沉腰,猛地冲上前去,却手中长枪终究还是刺了个空。 塞拉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拉克珊娜的力量...还有之前那个...” 赵信的脸色相当难看,他回头看向那个因塞拉斯而留下的深坑,深不见底的大坑。 操纵光芒的力量,其毁灭性,要比赵信所了解的更强出许多。 可塞拉斯已经逃了,就像他说的,如果他想走,根本拦不住。 再抬头的时候,那倒在不远处的老魔法师也没了踪影。 “苏木!” 赵信正瞧着那深坑,却忽然想到了自己忽略的地方,脸色猛地绷紧,就一矮身,继而跃起,身形已经来到那家旅店的房间。却落定之后,肉眼所及,不过一切如故,满地的狼藉与混乱而已,而苏木早已经没了踪影。 “该死...” 赵信狠狠咬着牙关,目光扫过一旁打开的房门,当即追了出去。 托比西亚的夜晚相当寒冷。 雪花片片大如席,古人所说如此,苏木从没有相信过,毕竟那太夸张了。可如今真的见过之后,由不得他不信。 整个托比西亚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模样。 躲在某条小巷的角落,已经卸掉了镣铐的苏木正瞧着身旁悠哉的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脸色古怪。 就之前的时候,赵信和塞拉斯刚刚交手,这两个家伙就忽然推开房门出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潜伏在周围,直到那个时候才出现,而且强行把苏木带走了。 更让苏木疑惑的,是崔斯特这家伙竟然和格雷福斯在一起?! 苏木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和崔斯特见面时,这家伙正被格雷福斯追杀,而且逼得近乎走投无路。 可现在这幅悠哉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他们曾经生死相向过。 除此之外,就是这两个家伙都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包括格雷福斯。 这家伙满脸虬须,粗眉凹眼,嘴里总是吊着劣质雪茄,红披风,黑皮衣,粗壮的身上挂满了子弹带,让他看起来相当野蛮粗暴。当然,所谓的野蛮粗暴只是对这家伙装束的评价,就他脸上那一对青黑的眼圈,还有高高肿起的额头,看起来相当滑稽。 崔斯特脸上也是这副模样,相差无几。 “嘿,老伙计,你说刚刚那个使枪的爷们儿,和揍了咱们一顿的娘们儿比,谁更厉害点?” 格雷福斯正坐在一堆废弃的箱子上满脸郁闷地擦拭着他的霰弹枪,吞云吐雾了一阵后,他又抬头瞧向站在高处屋檐上的崔斯特再问了一遍。 第131章 小巷 “嘿,老伙计,你说刚刚那个使枪的爷们儿,和揍了咱们一顿的娘们儿比,谁更厉害点?” 这已经不是格雷福斯第一次问了。 苏木就抬头瞧着站在屋顶上的崔斯特,稍稍疑惑。 他是早就已经瞧见这两人鼻青脸肿的模样,却一直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而且这些话也不好问出口。一方面是苏木不确定格雷福斯和崔斯特现在的关系,毕竟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是喊打喊杀的,可如今却偏偏厮混在一起。另一方面,毕竟是被打了,而且格雷福斯的脾气看起来并没有很好,苏木不确定自己问出口后会不会也变成这幅模样。 “谁知道呢。” 崔斯特耸了下肩膀,目光却始终望着远方,嘴里啧啧有声。 “那个使枪的应该就是德邦总管赵信了,我听说过他,很厉害,这家伙曾在诺克萨斯的决斗场里以一敌三百,而且还获得了胜利。不过要和那个女人比起来的话...应该要稍微差点,或许是。” “喂,崔斯特,你们说的那个女人...是谁?” 苏木小心翼翼地瞧了格雷福斯一眼,又抬头看向崔斯特。 他确实有些好奇。 崔斯特回头看向苏木,脸色复杂,而旁边的格雷福斯却直接把命运丢在一旁,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 “那个女人,和你有点关系。” “我?” 苏木眨了下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他还以为是这两个恶棍在行骗的时候被人发现了,所以才会变成这幅模样,却从没有想过那个揍了他们一顿的女人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没错,是和你有点关系。” 格雷福斯瞪着眼睛,看起来相当郁闷。 他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一脸愤然的样子。 “是个很漂亮的,用黑魔法的娘们儿。” “确实长得很漂亮,不过,那个女人揍我们的时候连黑魔法都没用。但她的头上长着恶魔角,这是研究黑魔法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对身体产生的影响,所以,我可以确定她会用黑魔法,而且肯定很厉害,或许她在黑魔法上的造诣可以被尊称为大师。” 崔斯特整了整自己的帽子,尽可能盖住脑袋上鼓起的大包。 笑得也有些牵强。 “她给了我们一把刀,很可怕的刀,所以我没有带在身上,而是把它藏了起来,另外,那个女人还让我们来托比西亚救你,然后把你带在身边,她说你被流放了。当然,一开始我们是不愿意的,因为我们正准备去拿钱。你知道的,我们想挣点钱很不容易,何况那家伙还是个黑魔法师,没有谁会相信一个黑魔法师说的话。然后...她就把我们打了一顿,而且连黑魔法都没用。不过,我和格雷福斯都是很宽容的人,所以在简单的交流之后,我们选择了相信她。” 崔斯特回过头去,继续看着远处赵信和塞拉斯的战斗。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来隐藏自己的尴尬和心虚。 “我没想到她说的都是真的。但,现在不适合说这些。那两个家伙都很厉害,咱们看完热闹后就得马上离开,否则我不确定被抓到后咱们还能不能逃得掉。” “随你。” 苏木别过头去,悄悄咧嘴,暗中诽谤。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挣钱很不容易?这些鬼话也就骗骗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名字的家伙,对苏木可没什么作用。 至于那所谓的交流...不提也罢。 但忽略这些之后,苏木也大概已经猜到具体的情况了。 那把刀,大概就是墨渊。 至于那个女人... 除了莱瑞拉,苏木想不到另一个符合他们描述的人。 可墨渊竟然会去找莱瑞拉,这倒是让苏木比较意外。 或许在墨渊的考虑而言,没有谁比莱瑞拉更适合。当然,它也可以去找菲奥娜,因为菲奥娜也知道它的存在,或者娑娜,奎因。但无论菲奥娜也或娑娜,包括奎因,她们都不适合做这种事,而且就算苏木真的因此获救,他也不会同意离开,因为这很可能会让救他的人遭遇险境。 但莱瑞拉除外。 那个女人可不在德玛西亚的管理体系之内,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也不在。当然,按道理来讲,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莱瑞拉,而不是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或许是莱瑞拉有事走不开,所以才会想到崔斯特这家伙。但无论理由是什么,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苏木真的是犯人的话... 莱瑞拉知道的事很多,可她显然不知道赵信和国王陛下的计划,所以,那个女人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忙不开吗? 苏木想得渐渐出神,也考虑了很多情况。 “嘿,意料之中的结果。不过,咱们也该走了。” 崔斯特的声音把苏木从思考中唤醒。 他回头看向坐在箱子上抽着雪茄的格雷福斯,还有刚刚回神的苏木,脸上带着些轻佻的笑意。 “那个叫塞拉斯的逃了,但赵信没能抓到他。啧,很神奇的魔法,竟然可以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凭空消失。不过那家伙应该已经发现小苏木不见了,我看到他有一瞬间的走神,所以咱们得早点离开才行,免得被那家伙抓到。” “回比尔吉沃特?” 格雷福斯嘴里的雪茄换了个方向,同时吐出大团的烟雾。 他把之前丢在一旁的命运重新捡了起来,又扛在肩上,相当粗犷的模样。 那把名为命运的霰弹枪很大,看起来更像一架火炮的炮管,而且苏木也曾真切地见识过它的威力,真的就像火炮一样可怕。格雷福斯曾经用它轰碎过一块很大的石头,大概有两层楼这么高的石头,那是他和崔斯特跟格雷福斯交手时最危险的一次。 “当然是回比尔吉沃特,诺克萨斯那边的目标先不着急。” 崔斯特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却落地时脚步有些踉跄。 大概莱瑞拉真的把这两个喜欢行骗的恶棍狠狠教训了一次。 对上苏木的眼神,崔斯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而后便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那些神奇的卡牌。 “虽然我的魔法已经相当成熟了,但额外带着两个人可能会有些吃力。你们得抓紧我,如果中途被丢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去,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虽然我不太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在那之前,你们得把苏木还给我。” 苏木和格雷福斯还没来得及点头应下,街巷的一头忽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漆黑的影子遮住了他的身影,脚步声也就显得格外突兀。 崔斯特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他手中拿出的卡牌也开始闪烁出红黄蓝三种不一样的颜色,明暗交替。格雷福斯同样拖住了那把像是火炮炮管一样的命运,瞄准了黑影下的来人。 “这个声音...” 苏木眨着眼睛,稍有些惊讶,也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这家伙早就已经养好伤势离开劳伦特庄园了,但现在看来并没有。 “是你认识的人?” 崔斯特有些意外地回头看向苏木。 但格雷福斯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家伙。 “嘿,站在那儿别动,否则我会把你轰成碎片!” 光影交错之间,来人缓步走出,小麦色的皮肤与黑褐色的皮衣对于苏木来说并不陌生。 这家伙的肩膀上依然缠着厚重的纱布,尽管看起来伤势已经恢复了很多。 苏木还以为他早就离开了德玛西亚,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伊芙琳和萨科给他造成的伤势相当严重,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也没能完全恢复。 “我来晚了一步。” 缓步走出阴影的卢锡安平举着手里的遗物双枪,指着挡在面前的两人,却眼神始终看向苏木。 “菲奥娜他们拜托我来救你,然后让我带你去皮城找凯特琳。” “菲奥娜她...” 苏木张了张嘴,瞳孔也在颤抖,却终究还是咬住了牙关,没有冲动地答应下来。 他很希望自己可以跟着卢锡安去皮城找凯特琳,因为那代表着以后还有无数次可以见到菲奥娜的机会,但这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或许卢锡安已经不在德玛西亚的管理体系之内,可一旦这件事暴露出去,菲奥娜肯定会承受相当严重的后果。 苏木不能让菲奥娜去面对这样的风险。 “虽然我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你的回答呢?” 崔斯特挑了下眉脚,制止了格雷福斯的冲动,而后看向苏木。 他从来都是这幅轻佻的模样。 “跟着这个黑皮的家伙去皮城?还是跟我走?” “我...” 苏木的嘴角都在颤抖。 他死死捏紧了拳头,却始终没能开口做出自己的决定,尽管崔斯特和卢锡安都在安静地等待着他的选择。 这是一个很困难的选择,可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又不困难。 他当然希望以后还能有无数次见到菲奥娜的机会,但这种机会却伴随着相当巨大的风险。 苏木不确定菲奥娜的做法会不会引来国王陛下的暴怒。 因为这已经等同忤逆。 “我,跟崔斯特...” 砰! 苏木的话还没能说完,卢锡安脸色猛地一沉,眼神也变得相当危险。他根本没有过任何犹豫,毫不留情地将枪口挪了过来,遗物双枪当即喷吐出炽烈的圣光,整条小巷都变得明亮起来。 伴随着接连响起的枪声怒吼,圣光已经穿越了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之间,犹如一张大网,笼罩向站在最后方的苏木。 这家伙从来都是这么夸张,一个人,就是整片的枪林弹雨! 圣光下,崔斯特和格雷福斯的脸上挂满了惊恐和狰狞,他们甚至可以感受到子弹擦肩而过的炽热,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苏木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圣光,小脸变得一片惨白。 “会被,轰成碎片...” “死定了...” 第132章 法外开恩 苏木不知道卢锡安为什么会冲着自己开枪,也来不及多想,就那炽烈的圣光临近的瞬间,苏木唯一的念头就只是想着再见菲奥娜一面,仅此而已。 “你这该死的混蛋!我要把你轰成碎片!” 格雷福斯的脾气从来都不会很好。 他满脸狰狞,杀机高涨,猛地转过手里犹如火炮炮管一样的霰弹枪,黑黢黢的枪口直指卢锡安,却并没有开火。 崔斯特制止了格雷福斯的动作。 他一双精明的眸子死死盯着苏木的方向,眼睛里倒映出璀璨的圣光,看起来就像黑夜里的星星一样明亮。不仅如此,这家伙另一只手里的卡牌也开始蠢蠢欲动,上面明暗交错的红黄蓝三色光芒越发浓郁,像是散不开的烟雾一样笼罩了崔斯特的整个手掌。 “嘿,老伙计,你疯了吗?!这该死的混蛋杀了那小子,咱们没有完成任务,那个女人会杀了咱们的!” 格雷福斯愤怒地咆哮着。 他才懒得理会身后那些可怕的轰鸣声。 “混蛋,就算是死,老子也得拉个垫背的才行!” “闭嘴,蠢货!” 崔斯特不耐烦地挥手打掉了格雷福斯又一次端起的命运。 沉重的霰弹枪砸在地上,发出一阵沉重的声响,可这个声响却很快就被淹没在圣光爆炸的轰鸣中。 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条小巷。 但苏木却依然站在那里。 “我可不会走火。” 卢锡安瞧了眼愣在原地的格雷福斯,嘴角噙着冷笑,眼眸像是鹰隼一样锐利。 “而且也不会失手。” “啥?” 格雷福斯依然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崔斯特却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隙。 “虽然你没有失手,但这家伙可不是几发子弹就能解决的。” 顿了顿,崔斯特忽然将手里的卡牌再度捏紧。 “我劝你最好别动,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的伤势更重一点。” 后面那句话,显然不是说给卢锡安听的。 “就凭你?还是...你们?” 炽烈的圣光中,沙哑而又阴沉的声音显得过分突兀。 至少在苏木和格雷福斯而言有些突兀。 但他们都能认得出这个声音——塞拉斯。 苏木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整个人都愣在原地。直到脚步声响起,苏木这才终于回神,抬脚便满脸惊恐地跑到崔斯特身后,又悄悄探出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道从圣光烈炎中缓步走出的身影。 塞拉斯,确实是他。 可苏木根本没有感受到这家伙身上存在的魔法气息。 “两个打枪的,一个玩牌的?” 塞拉斯把手里依然昏迷不醒的老魔法师丢到一旁,而后在苏木之前的位置上停下脚步,昂着头,不屑地俯视着眼前几人,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 尽管这家伙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满身尘土,大大小小的,无数的细密的伤痕,还有已经彻底变形的腰肋。但塞拉斯就是塞拉斯,是那个在德玛西亚的地牢里生活了十五年也没被饿死,刚刚逃离绞刑架就可以和魔法巨龙游斗的塞拉斯。 他们当中可没谁拥有赵信那样的实力。 “你在小瞧我?” 格雷福斯狠狠咬着嘴里的雪茄,这才终于明白过来。 他重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命运,而后便将那黑黢黢的枪口指向了塞拉斯。 “我会把你轰成碎片的,混蛋!” “你?” 塞拉斯瞧了格雷福斯一眼,却不过嗤笑摇头罢了。 随即又转头看向躲在崔斯特身后的苏木,眼神冰冷。 “我告诉过你的,无论你被带到哪儿去,我都会救你。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才对,因为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更相信是这些家伙强行把你带走的,而不是你自己愿意跟他们走的,对吗?” 说出这番话时,塞拉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那莫名的压力和危险气息让苏木整个人都在发抖。 崔斯特忽然挪了一步,把苏木整个人都挡在身后。 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平日里见到的那样,轻佻而又散漫。 “嘿,这位模样狼狈的先生,你现在的打扮可不太适合说出这样话来。我想想,更适合你现在这幅模样说的话应该是...不,你现在的样子不太适合说话,而是应该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听从主人的吩咐才对。老伙计,还有这位黑皮肤的先生,你们觉得呢?” 说着,崔斯特弹了下脑袋上的帽檐就笑了起来。 但格雷福斯和卢锡安却笑不出来。 他们可没有崔斯特那样的心态,而塞拉斯带给他们的压力也相当可怕。 尽管这家伙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 “你想激怒我?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塞拉斯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他冷着脸看向崔斯特。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让开,我可以给你个不太痛苦的死法。但如果你依然不肯听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家伙抬起手掌,掌心凝聚着相当浓郁的魔法能量,而且在渐渐壮大。 直到现在,苏木才终于又一次小心翼翼地露起头来。 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塞拉斯体内魔法能量的存在,但之前却没有。 “禁魔石...” 苏木的目光很快就转向了塞拉斯手腕上的禁魔石镣铐。 那两根锁链,不只是作为容器。 也或许,它就只是在各种意义上而言的容器。 “你说什么?” 崔斯特转头看向苏木,微微皱眉。 “那副禁魔石镣铐,塞拉斯把自己的魔法能量都储存在那副禁魔石制成的镣铐里,就是那两根断掉的锁链!” 苏木依然藏在崔斯特身后,却眼睛始终盯着那对禁魔石镣铐。 “他的身体里根本没有魔法能量的存在,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这家伙的所有力量都在那对镣铐里!” “禁魔石镣铐?” 崔斯特回头看向塞拉斯,眼神怪异。 格雷福斯和卢锡安的表情也有些古怪。 他们可不知道苏木的本事,也不知道苏木能够感受到魔法能量的存在。但转头再看塞拉斯,那家伙的脸色忽然变得奇差无比,甚至咬得牙关咔咔作响,盯着苏木的眼神就像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或许苏木真的说对了。 “奇怪的魔法师。” 崔斯特轻轻摇头,手掌压着帽檐笑了起来。 “虽然我很好奇,但,那些事可以之后再问,或者根本没必要问,而且小苏木也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所以...啧,来得真不是时候,看样子咱们得尽快离开了。” 正说着,崔斯特忽然抬头看向塞拉斯身后的高处。 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座二层小楼的楼顶,赵信正持枪而立。 塞拉斯也发现了身后的赵信。 他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而后又死死盯住从崔斯特身后脸色苍白,正悄悄收回脑袋的苏木。 “记住,无论你跑去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除非你永远都不再靠近德玛西亚!” 直到身形彻底消失之前,塞拉斯都在威胁着苏木。 崔斯特挑了下眉脚,就瞧着塞拉斯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但这家伙很快就回过神来,又冲着赵信的方向笑了一笑。 “你都听到了,小苏木现在可不适合继续留在德玛西亚。当然,我还不知道塞拉斯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抓走小苏木,但那家伙应该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所以,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他用手掌扶着帽子,笑容灿烂。 “流放到边境,和放逐到境外,这两种刑罚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但赵信始终没有给出任何答复。 或许他的答复就是手里已经缓缓抬起的三叉长枪。 “德玛西亚的家伙,都这么不近人情么...” 崔斯特并没有紧张的感觉,只是笑着摇头。 他藏在身后的手已经拿出了一扇卡牌,魔法的光芒悄然流转。 卢锡安也瞧见了,但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就像这家伙在答应菲奥娜的请求之前曾说过的,这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而真正明智的决定,应该是借助另外的机会让苏木得以幸免于难,当然,前提是有这样的机会出现。 可现在就是这样的机会。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还是该走了。两位,留步。” 崔斯特抬起头来,帽檐边缘压着赵信的头顶。 他咧了下嘴角,藏在身后的卡牌忽然间光芒大盛,就一摊手扇面排开,凝聚了许久的魔法能量终究是化成了通天的光柱,将苏木和格雷福斯也包裹进去。 赵信眯着眼睛,直到那光芒里的人影渐渐消失,这才后知后觉地提枪上前。 不出意外的,当赵信来到小巷的时候,他们早已经没了人影。 “你演戏的技巧真的很烂。” 卢锡安收起遗物双枪,面无表情地瞧着脸色阴郁的赵信。 “而且你也没必要跟我演戏,我知道你是故意放他们走的,但我不知道理由。” “...魔法是个神奇的东西。” 赵信收枪而立,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回答。 “塞拉斯可以察觉到苏木所在的位置,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应该是这样。当然,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手段,但现在的苏木并不适合继续留在德玛西亚,否则他会非常危险。” “这就是你的理由?” 卢锡安挑了下眉毛。 “如果苏木选择跟我走呢?” 这一次,赵信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转过身去,将手里的三叉长枪缚在身后。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把苏木带走的,因为你不会容许菲奥娜触犯德玛西亚的法令,哪怕这所谓的流放本身就是假的。” 卢锡安忽然冷笑一声。 “如果菲奥娜他们知道你把苏木当成了鱼饵的话...” 赵信依然没有任何回答。 他就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而后才冷哼一声,抬脚离开。 远远的,赵信又停住了脚步,微微回头,卢锡安只看到了他冷冽的侧脸。 “回去告诉那些家伙,德玛西亚从来都没有法外开恩,这是第一次,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而且你也没有做过什么,但我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 声音落下,赵信的身形就被夜晚的黑暗彻底笼罩,消失不见。 而驻足原地的卢锡安却依然冷笑连连。 “德玛西亚,从来都没有法外开恩...吗?” “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你,又该拿什么...来当借口?” 第133章 狐假虎威 比尔吉沃特位于瓦洛兰东南角的海上,周围环布着险峻的海峡和高耸的悬崖,即使是水生水长的当地人也同样觉得危险。外地人经常被这里看似无穷无尽的机遇吸引前来,并长久地定居下来——因为他们在这里过的日子越久,就越明白如何对别人进行盘剥和利用,为自己带来力量和财富。 不仅如此,比尔吉沃特还是走私贩、劫掠者和不义之徒的避难港湾。在这里,富可敌国或是家破人亡都只在转瞬之间。对于那些逃避审判、债务和迫害的人,这个城市能让他们重获新生,因为在比尔吉沃特的蜿蜒街路上,没人会在乎你的过去。话虽如此,每当拂晓之际,粗心大意之人都会漂在港湾中,钱袋空空,喉头见血... 虽然比尔吉沃特是极其危险的地方,但这里也充满了机遇,不受到任何政府、法令、和道德的制约束缚。无论是来路不正的海克斯科技,还是当地黑帮的俯首听命,只要你出得起钱,所有一切都唾手可得。 拂晓时分,比尔吉沃特贫民窟显得格外恐怖。这里到处是曲折的暗河和隐蔽的入口。他们的家与赖以为生的大海之间没有明显的界线。不得不说,在风口浪尖上行走不仅是生计所迫,更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平静也或混乱,就像这里特殊的风景一样,从来都没有明显的界线。 一道并不明亮的光柱惊动了附近海岸码头上的一伙人。 “那个叫赵信的家伙显然是在放水!” 格雷福斯的声音从来都是那么粗犷,光柱消失的附近,他正坐在一堆破破烂烂的箱子上抽着雪茄,脸色看起来相当烦闷。 “他根本就没打算阻止咱们!” “那家伙演戏的手法太拙劣了。” 崔斯特耸了下肩膀,正靠在那些破破烂烂的箱子旁休息。 虽然那个名为命运的魔法一直以来都是崔斯特的拿手好戏,可他最多也就只带过一个人而已,但这次带了两个,对崔斯特而言着实有些为难。不过好在魔法的使用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无论苏木也或格雷福斯,谁都没有被落下。 但这种情况却对崔斯特的消耗很大,他体内的魔法能量已经近乎感受不到,苏木很清楚这家伙现在的状态。 “不过我很奇怪究竟怎么回事。” 崔斯特的脸色相当苍白。 他瞄了一眼不远处偷偷摸摸看向这边的几道人影,又冲着格雷福斯吹了声口哨。 作为合作已久的老伙计,这两个恶名昭彰的家伙根本不需要太多的交流就可以知道对方的意思,所以在苏木还没能明白究竟怎么回事的时候,格雷福斯已经举起了他的霰弹枪,而后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 轰! 和苏木听过的任何枪声都不一样,霰弹枪的声音,更像火炮。 威力也是。 那些人影正躲在一堆破烂的木板后面,大概他们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发现。然而,当那些家伙察觉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炽盛的火光和爆炸瞬间吞没了一切,包括他们的生命。 苏木被这样的场景吓呆了。 “不必在意,这里可是比尔吉沃特,一个所有法律都形同虚设的地方。” 崔斯特显然很适应这里的环境。 格雷福斯也是。 他就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样,轻松自如地收起霰弹枪,重新坐在那些破烂的箱子上。 “说说吧,我很好奇究竟怎么回事。” 崔斯特转头看向苏木。 尽管这家伙的脸色相当难看,但他依然没有选择立刻去休息。 将将回过神来的苏木脸色同样难看,但不同的是他们一个是被吓得,而另一个只是魔法能量消耗过度产生的疲倦。 “我...好吧,我告诉你。” 苏木有些犹豫,也有些为难。 或许他和崔斯特有些交情,相互之间存在着不错的信任感,但旁边的格雷福斯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如果想要继续得到他们的庇护,崔斯特当然没什么问题,但前提是得得到格雷福斯的允许,或者应该说是打消这家伙的疑虑,哪怕在这之前的时候莱瑞拉已经威胁过了,但那个女人的威慑力是不是有用可没法儿保证。 而且在比尔吉沃特这种地方,苏木确实很需要得到他们的庇护。 虽然还不太了解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但刚刚见到的这一切却已经让他有了一些浅显的认知。 “但你们不能告诉别人,尤其不能让这件事传到德玛西亚。” 苏木很清楚崔斯特的意思,所以他也没有任何隐瞒。 听过了来龙去脉,崔斯特和格雷福斯的表情都变得相当精彩。 “这么说,你之所以会被判处流放,就是因为那个耍枪的家伙?” 崔斯特挑了下眉毛。 “难怪他会让我把你带走。” “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不太明白。” 格雷福斯的脑袋显然要比崔斯特差一些,他还没能把整件事想个明白。 “边走边说。” 崔斯特晃了晃脑袋,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而苏木和格雷福斯也没有更多的意见,换句话说,苏木的坦诚打消了格雷福斯的疑虑。虽然这家伙还没明确地开口说过,但他的表现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我记得那家伙是叫...赵信?应该是这个名字。” 崔斯特一直在敲打着自己的额头,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之所以会任由我把苏木带走,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在的小苏木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德玛西亚了。当然,那家伙应该很欣赏小苏木的才智,否则他也不会把整个计划都说出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等这件事之后,小苏木一旦回去德玛西亚雄都,就会立刻得到非常夸张的奖赏,贵族,庄园,仆人,女人,金钱,地位,等等等等,但很可惜的是,小苏木不能回去。” “为什么?” 格雷福斯又重复地问了一次。 崔斯特很了解自己的这个老伙计,就瞧了他一眼,摇头一笑,而后才继续耐心地解释。 “你还记得那个叫,嗯,塞拉斯?我没记错吧?算了,总之就是那个手腕上带着镣铐的家伙,他跟小苏木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说过的话?那家伙说过什么?” 格雷福斯眨着眼睛,有些好奇的样子。 这家伙看上去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无论你跑去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除非你永远都不再靠近德玛西亚。” 崔斯特翻了个白眼,懒得跟格雷福斯计较这些。 “结合之前的情况来看,那家伙应该是在小苏木的身上动了什么手脚,监视魔法?或者跟踪魔法?他可以很轻松地找到小苏木,而能够做到这种事的魔法也有很多,但我没本事帮你解决这种魔法。” 他转头看向走在身旁的苏木。 “或许你可以去找那个女人帮你。嗯...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知道。” 苏木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因为崔斯特嘴里的那个女人除了莱瑞拉之外就再没有别人。 “但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她,因为每次都是她来找我。她总能找到我,无论在哪。” 苏木摇头苦笑,也顺便撒了个谎。 或许这算不上撒谎,哪怕他只见过莱瑞拉一次也好,但那次确实是莱瑞拉把他带走的。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是莱瑞拉找的苏木。 “那太可惜了。”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对视一眼。 崔斯特当然没有什么太大的眼神变化,但格雷福斯的眼神里却忽然多了些苦恼和烦躁。 这家伙并不想让苏木跟着他们。 而这一切也都没能躲过苏木的眼睛。 格雷福斯这个看起来样貌粗犷的家伙,似乎也并不是像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蠢笨。 “重新回到之前的话题,那个叫赵信的之所以会任凭咱们把小苏木带走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但小苏木在德玛西亚的身份只是普通公民,虽然赵信可能很欣赏他的才智,但为了防备塞拉斯,德玛西亚又需要付出太多的力量去保护小苏木。普通公民的身份和过多的防御力量不成正比,付出远远大于收获,所以那家伙在仔细地权衡之后,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崔斯特带路,绕过了起伏交错的道路,在终于解释完的时候,他们也终于来到了这两个恶棍暂且停留的地方——一间已经废弃的仓库。 门锁都已经生锈,格雷福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打开。 开门的声音也让人阵阵牙酸。 “但赵信之所以会让我离开德玛西亚,可不止是这一个原因。” 走进仓库,苏木一边借助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开口补充。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一方面是王国为了保护我会付出太多的防御力量,另一方面,如果付出的防御力量不足够,而我又被塞拉斯抓走,后果就会变得非常严重。” “哦?” 崔斯特很熟悉地坐在一张破烂的床板上,有些意外地看着苏木。 格雷福斯也皱起眉头,转脸瞧来。 “你们已经见过了,那个拿枪的家伙,他叫卢锡安,是劳伦特家族的菲奥娜让他来救我的。但卢锡安当时说的是菲奥娜他们,所以,除了菲奥娜之外,应该还有奎因,塔里克,盖伦,娑娜,和皇子殿下。我跟他们的交情不错,所以,如果我出事的话...” 苏木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装作无奈地笑了笑,又耸了下肩膀。 格雷福斯的嘴角都在抽搐。 崔斯特也眼神呆滞地愣了半晌。 有菲奥娜作为前提,对这两个家伙而言,相信肯定要多于不信。 许久,崔斯特才终于眼神怪异地躺了下去,不再理会这些,只是有些痛苦地揉着眉心。而格雷福斯则是尴尬地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蹲在一旁擦拭着自己的霰弹枪。 “真是...都是些大名鼎鼎的家伙。我听说过他们,尤其是奎因,她和她的蓝岩巨鹰脾气都很差。嗯,你...在德玛西亚挺厉害的,真的,庞大的关系网可以做到很多事,我深有体会,因为在比尔吉沃特也是这样。嗯,厉害...” 顿了一顿,这家伙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丢开自己的霰弹枪转身跑去仓库里面的地方开始翻箱倒柜。 “我差点儿忘了那把刀的事,之前那个女人让我们给你的...奇怪,放在哪儿了?嘿,老伙计,你把那把刀放在哪儿了?咱们得物归原主才行!” 第134章 两个恶棍(一) 比尔吉沃特的空气里总是弥漫着慑人的气息。 苏木就坐在废弃仓库的屋檐上,远远瞧着这座像是狰狞巨兽一般张牙舞爪的海港城市。拂晓时分的昏暗与朦胧,海雾弥漫,让这座海港城市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神秘与危险。 崔斯特早早地就已经睡着了,而格雷福斯则是靠着那些破烂的箱子摆弄自己的霰弹枪和子弹,或者说是炮弹——因为苏木始终觉得那些子弹的个头着实有些太大了,看起来更像一颗颗炮弹。 格雷福斯身上总是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子弹,而且在之前的时候,这家伙还满脸得意地给苏木介绍过他的那些子弹,普通子弹,烟雾弹,爆裂弹,满满当当地挂在身上,重量甚至超过五十公斤。 苏木很难想像这样的重量挂在身上却依然行动自如的家伙究竟有多大力气。 却回过神来,苏木也就是一阵唉声叹气。 黑刀墨渊正静静地躺在他的身边。 在之前被打入地牢的时候苏木就曾经想过这把刀会来救自己,毕竟在这家伙对于主人的要求似乎有些古怪,而且也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成为它的主人。当然,这所谓的主人是不是还蕴藏着怎样深层的含义依然不得而知,但苏木却从没有想过这家伙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救自己。 它竟然会跑去莱瑞拉那里求助。 不得不说,苏木小瞧了藏在这把刀里的家伙。 “你到底是个什么家伙?” 苏木扭头看着身边的黑刀,压着声音问了一句。 可黑刀墨渊却从来都不会回答这种问题,哪怕丝毫的反应都没有。 等了许久,苏木也就咧下嘴角而已,不再继续纠结这件事。回过头再看,海雾笼罩的比尔吉沃特海港越发显得神秘和狰狞。 海峡两边的悬崖之间搭建着一座古老的石桥,格雷福斯说过,那座桥叫屠夫之桥,桥的两边分别连接着比尔吉沃特繁忙的码头和臭名昭彰的贫民区。另一边的码头是个什么模样,苏木还没见过,但这边的贫民区却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一样,道路蜿蜒曲折,上下起伏,而且处处杀机。一步不慎,可能就会跌落海崖,或者偶尔的粗心大意,然后变得钱袋空空,喉头见血。 危险和机遇并存,这句话被比尔吉沃特解释到了极点。 就像苏木坐在屋檐上看到过的,他已经瞧见了好几次抢劫杀人的事——这在比尔吉沃特太正常了。 有的人丢掉了性命,有的人一夜暴富。 “真不是个好地方...” 苏木摇头叹息。 他重新回去了仓库里。 “你在干什么?” 苏木瞧了眼崔斯特,又转头看向坐在烂木箱上的格雷福斯。 崔斯特还在床上昏睡不醒,之前的魔法对他而言消耗真的有些太大了,所以这家伙很需要休息,哪怕很大的声响都没办法让他醒来。但换个角度而言,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苏木和格雷福斯独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格雷福斯这家伙可要比崔斯特危险得多。 “擦枪,这家伙很需要保养,否则一旦在要命的关头卡壳了,那就是真的要命了。” 格雷福斯瞧了苏木一眼,将手里的霰弹枪丢在一旁,而后满脸得意地拍了拍屁股下面的箱子。 “嘿,小伙子,瞧见这个了吗?你可以猜猜这里面装着什么。” 苏木只微微皱眉。 他大概可以猜到一些,却又不敢肯定,因为格雷福斯身后还有一大堆类似的箱子。 “哈,猜不到吧,来,给你开开眼界!” 格雷福斯的样子看起来相当得意。 他从箱子上跳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根木板。 所谓珠光宝气,可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 苏木很清楚地见到了满满一箱子的财宝——珍珠项链,翡翠镯子,玛瑙宝石,还有数不清的金币,满满当当地一整箱。虽然拂晓时分的光线还没有非常明亮,可这些家伙就像自己能发光一样,像是朦胧的雾气笼罩在箱子开口的地方。 整个仓库,就这样的箱子,少说也有十多个! 这样的财富让人不敢置信。 就像瞪大了眼睛,惊得嘴巴都合不拢的苏木一样。 “这些可都是极好的东西!” 格雷福斯将木板重新盖上。 “你现在也不算外人,而且以后都要跟着我们,所以有些事你得知道。当然,这些事你不能告诉别人,否则我没办法保证后果如何。” 这家伙一屁股坐在箱子上,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也知道你之前说那些话的目的,可即便你不说,我也不会把你赶走,因为崔斯特那个混蛋跟我说过,他欠你两条命,一条命是因为你从我的枪底下救了他,另一条命则是输给你的。当然,这不是根本原因,而真正的原因就像你的小心思一样。我不是说那些德玛西亚的家伙,什么劳伦特,什么盖伦之类的,而是那个女人。” 格雷福斯狠狠咬了下牙根,看起来相当不爽。 “我不想说这些,你自己明白就好。” 苏木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格雷福斯。 这家伙就是个十足的恶棍。 “好吧,和你说话真费劲,不过崔斯特那家伙很信任你,我也暂且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出卖我们的事。” 格雷福斯有些烦躁地揉着头发。 “我们要报仇,而且已经有了不错的计划,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很大的一笔财富来达成我们的目的,你也得帮忙。还有,那家伙叫普朗克,至于报仇的理由...之前的时候我在追杀崔斯特,就是因为普朗克那个混蛋,他用阴谋把我和崔斯特分开,然后抓到了我,而且把我扔进了监狱,但当时我却以为是崔斯特背叛了我。我很看重义气,也没办法容忍背叛。可后来我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普朗克那个混蛋必须得为他的阴险付出代价才行!” “哦。” 苏木的反应相当平淡。 在刚刚来到比尔吉沃特的时候,苏木心里就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或者说,是在他决定跟崔斯特一起离开的时候。 虽然只是第一次来比尔吉沃特,但这并不代表苏木对比尔吉沃特没有任何了解。相反,他在德玛西亚的时候,曾无数次听说过比尔吉沃特这个地方。 形容虚设的法律和危险与机遇并存的比尔吉沃特,在整个瓦洛兰都鼎鼎有名。 当然,在这之前苏木并不知道这两个家伙会带着他来比尔吉沃特,但既然决定了跟着两个恶棍一起离开,无论去哪,结果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所以,苏木早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让自己也变成一个恶棍。 所以在格雷福斯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苏木并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而且,这两个恶棍可不会接受一个好人跟在身边,何况是在比尔吉沃特这种地方,好人在这儿可没有什么生存的余地。 尽管苏木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相较与比尔吉沃特的大部分家伙,包括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苏木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好人。 “你这家伙...” 格雷福斯的嘴角抽搐着,恨不得立刻举起自己的命运把眼前这个反应平淡的家伙轰成碎片。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反应。 可最终也不过垂头丧气地接受现实。 “你大概早就已经想过自己要做的事了,真是...像个傻子一样,感觉真的很不爽!” 格雷福斯咬牙切齿地抱怨着。 但苏木可不打算跟他在这里多费口舌,就翻了个白眼便转身离开,而后抱着黑刀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地方躺了下来。 心情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苏木也需要休息,之前那些漫长的旅途和起伏的波澜让他早就身心俱疲,所以很快就彻底睡着过去。他相信格雷福斯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这家伙可不傻,相反,这家伙不仅不傻,反而非常聪明,否则他也没办法在比尔吉沃特这种地方混得风生水起,甚至积累了如此庞大的财富。 崔斯特也不会选择跟一个傻子合作。 日升日落,又是一个夜晚。 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的苏木到现在才终于醒了过来,而不远处的对面,格雷福斯正坐在那些装满了金银珠宝的箱子抽着雪茄,跟早就已经睡醒了的崔斯特聊天。 “你可真能睡。” 瞧见苏木抬头,崔斯特挑了下眉脚,笑了起来。 “稍微收拾一下,然后咱们就动身去诺克萨斯,我已经准备好了出海的轮船。当然,时间还很充裕,一直到明天早上,如果你需要买些什么东西带上的话,这里有足够的金币给你,而且附近也有店铺还没关门。” “去诺克萨斯?” 苏木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为什么要去诺克萨斯?而且诺克萨斯那边...” “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咱们可不是去跟那些家伙打架的。当然,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等到了那儿你就自然明白了。” 格雷福斯叼着雪茄,张嘴吐出大团的烟雾。 “总之听我们的就对了,崔斯特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计划,如果不是因为你,或许我们现在已经在诺克萨斯了。” 这家伙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阴险。 而一旁崔斯特则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你们...又要去骗钱?” 苏木已经猜到了他们的目的。 第135章 两个恶棍(二) 诺克萨斯边陲的一座山脚下,小镇的旅店里,苏木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外出的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回来。 他在这里已经呆了整整两天,却依然不太清楚那两个恶棍究竟在密谋些什么。当然,无论他们在密谋什么,肯定和钱脱不了关系,所以苏木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干,他经常趁着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不在的时候外出打探些可能有用的消息。 就像苏木现在已经知道的,在这座小镇周围,勉强算得上是这座小镇的管理范围内,有两个相当庞大的家族存在。当然,这所谓的庞大也只是相较于小镇附近的居民而言,在诺克萨斯境内的任何一座城市的任何一个家族,都要比这两个家族庞大不知道多少倍。 可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之所以会选择这样的边陲小镇,就是因为它的偏僻,所以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 这对他们而言非常方便,也少了很多危险。 要知道,诺克萨斯可是个相当野蛮的王国。 “那两个混蛋绝对盯上了这两个家族...” 苏木躺在床上猜测着崔斯特和格雷福斯的打算。 不出意外的话,那两个恶棍应该会挑拨这两个家族之间的矛盾,因为在苏木所知的消息里,这两个家族存在于同一座小镇,其本身就有着各种各样的利益矛盾。而且因为太过偏僻的缘故,诺克萨斯在这座小镇的统治力相对其他较大的城市而言会更弱,所以,这两个家族都拥有着相当可观的财富。 或许这也是崔斯特和格雷福斯盯上他们的根本原因。 “挑拨关系,然后又该做些什么...” 苏木拍了拍脑袋,转身下床站在窗户边上瞧着外面街道上的模样。 他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或者说,苏木从来都没有为这样的目的而计划过什么,所以在分析这种骗局的构成时,苏木难免会产生一种陌生感,也就导致了他始终想不明白崔斯特和格雷福斯的计划是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苏木经常感受到被人蒙在鼓里的味道。 莫名的烦躁。 “真实令人讨厌的感觉。” 苏木对着窗外的风景叹了口气。 夜色渐浓,诺克萨斯的边陲小镇也渐渐变得清冷下来,街道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往常的这个时间,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应该已经回来了,但苏木到现在也没有瞧见那两个恶棍的踪迹。 或许,他们已经让计划顺利进行了。 又或是,他们的阴谋被发现了? 苏木皱着眉头站在窗边,有些担心。 这里可是诺克萨斯的领土,尽管只是边陲,北部边陲,但它毕竟在诺克萨斯的统治之下。当然,苏木可以选择尽快离开,但如果是从这个地方出发的话,无论去哪儿都会非常遥远。 皮尔特沃夫?也或比尔吉沃特? 在可以选择的前提下,苏木并不想去比尔吉沃特,那儿是个很危险的地方。 但皮尔特沃夫也没有很近,要去的话,他得穿越小半个诺克萨斯。 沿着海岸线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苏木能活着抵达遥远的皮尔特沃夫。 “那两个混蛋到底干什么去了?!” 苏木狠狠咬着牙关,尽可能压下心里的烦躁。 月上三杆,繁星满天。 尽管诺克萨斯这个王国的名字里总是带着战火与硝烟的味道,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片土地似乎更接近遥远的星空。 或许是因为海拔的原因。 苏木就抬头瞧着远处的山峰,还有在山峰上,丛林里,摇曳的点点光芒。 “那是...” 苏木眨着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远处大片的光芒汇聚成河,从山峰上倾泻而下,然后消失在视野中。 过了不久,一阵嘶吼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忽然惊动了这座已经沉寂下来的小镇。 一簇簇火光摇曳在火把上,大量的人流身着统一的制式铠甲涌入小镇。他们有的骑着高头大马,腰佩长剑;有的脚步匆促,手持矛戈;有的四处冲撞,乱打乱砸。却无一例外的,这些人非常混乱,而且肆无忌惮。 阵阵哭喊的声音让整个小镇都变得人心惶惶。 苏木就只是皱着眉头,站在窗口观望。 他可不是什么圣人,更不会在诺克萨斯这样一个粗犷野蛮之地大发善心,那只会让他也陷入危险之地。 不多时,脚步的声音就出现在走廊上,而后很快便有人踹开了苏木这个房间的房门。 “这屋里...就你一个?” 来人面相粗犷,凶狠带煞,鹰狼一样的目光上下审视着苏木。 而他身后的那些家伙则是毫不客气地冲进房间,将柜子直接砸开,床板也掀翻,原本摆在床头柜上的黑刀都被那些家伙满脸嫌弃地丢在地上。直到整个房间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之后,那些人才终于回到门口的地方,冲着像是队长似得那家伙轻轻摇头。 那家伙又瞧了苏木一眼,而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整个旅店都吵闹得不可开交。 “那两个混蛋到底干了什么?” 苏木皱着眉头,将之前被掀翻的床板翻了回去,黑刀就直接挂在腰上。 虽然混乱,而且持续了大半夜,但终归没发生什么意外。 直到天色渐亮的时候,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这两个恶棍才终于说着笑着出现在苏木的视野中。 见到这个凌乱的房间时,那两个恶棍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笑眯眯地坐在床板上话也不说,故弄玄虚。而且格雷福斯还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两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朗姆酒,一仰头就喝了大半瓶。 “嘿,小家伙儿,你不问点什么吗?” 过了许久,终于沉不住气的格雷福斯才扭头瞧着苏木,率先开口。 而苏木却只是翻了个白眼,依然靠着窗台站在那里,根本没有询问的打算。 “我就说他不吃你这套。” 崔斯特正躺在床上,双手也枕在脑袋后面,哈的一声笑了起来。 格雷福斯的样子看起来相当郁闷。 “我们把西边那个家族的继承人绑架了,那可是个身家不菲的贵公子,不过他现在的样子可不太符合贵公子的名头。” 崔斯特轻轻摇头,不再理会有些赌气的格雷福斯。 他瞧着苏木的眼神颇有深意。 “你应该已经了解过这个小镇的情况了,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苏木并没有回答,只是耸了下肩膀,不置可否的样子。 而崔斯特也没有在意苏木这种无礼的态度。 这家伙在很多方面都非常纵容苏木,甚至有些宠溺的感觉。 毕竟他还欠着苏木两条命。 一条命是因为苏木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救了险些被格雷福斯杀掉崔斯特,另一条命则是打赌输掉的。那时候,正被追杀的崔斯特状态很差,但这家伙从来都没有什么紧张感,所以哪怕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崔斯特也有心情和刚认识的苏木打赌——赌他们是不是可以逃得掉,赌注就是崔斯特的命。很显然,崔斯特输了,因为他们确实逃掉了,所以崔斯特一直欠着苏木两条命。 而这也是苏木在面对崔斯特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理由,因为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一样,虽然这两个家伙都是彻头彻尾的恶棍,但他们却非常看重义气这两个字。 越是接触,苏木就越是了解这些,而现在还在德玛西亚的时候苏木就已经认识过崔斯特的义气了。 虽然那一百个金币没能用在正确的地方。 “稍微收拾一下吧,咱们该换个地方了。” 崔斯特瞧着苏木没有更多的反应,就无奈笑笑,而后便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都是些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没什么特殊。 “那个家族里的人快发疯了,所以这个小镇现在并不安全。两天,三天,或者更久一些,等他们稍微冷静点的时候咱们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不过,赎金该要多少呢?” 这家伙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在征求格雷福斯的意见。 行骗,抢劫,也或其他的什么,终归说来都是在作恶,而崔斯特也在有意无意地拒绝让苏木参与其中。 他当然知道做这些事不是什么好的行为,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家伙才不让苏木参与。 为了避免苏木也变成像他们一样的通缉犯和恶棍? 很有可能。 崔斯特在对待有关苏木的事的时候,总会考虑得非常周全。 “赎金的话...咱们还差多少钱?” 格雷福斯又灌了整整一大口的朗姆酒。 “我不太记得了。” “还差很多。” 崔斯特耸了下肩膀,看起来有点无奈。 “如果想让那些混蛋给咱们卖命的话,至少还得三箱金币。当然,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咱们得把事情考虑到最坏的情况,或许咱们应该多做点准备,至少再弄五箱金币。” “五箱?那些混蛋的胃口可真大!” 格雷福斯狠狠地啐了一口。 而旁边的苏木一直听得不太明白,也不知道这两个恶棍为什么会需要这么多金币。 报仇? 普朗克? 苏木可不太了解比尔吉沃特的事,也不知道崔斯特的计划,但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的话,崔斯特嘴里的说的那个家族恐怕要付出血的代价了。 就像他们正在讨论的,两箱金币,三箱金币,甚至格雷福斯还想着让那个家族直接付出五箱金币的代价。 “一箱金币吧,这已经很接近他们的极限了,再多的话,那些家伙很可能会选择拒绝的。” 崔斯特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可他脸上却带着相当阴险的笑意。 “但一箱金币可不太够,我还有个想法,或许那能让咱们多赚点金币...” 第136章 两个恶棍(三) “嘿,你知道吗?那座山,对,就是那座山,它叫铁刺山脉,在山的另一边有个叫掘沃堡的堡垒,从那儿,到这儿,包括这整个山脉的所有范围,一直以来都游荡着一种会保护弱小动物的,叫做暗影熊的生物。它们的身躯非常庞大,一拳,不,应该说是一爪子,就能拍断一颗大树。” 崔斯特躺在床板上,又把手里的红酒放在身边的柜子上,然后两臂展开,比划着树的大小。 “对,就是这么大,我之前跟人聊天的时候,那家伙就是这么比划的。嗯,或许要更大一点,不,是更粗一点。” “那或许是个不错的猎物!” 格雷福斯哈的大笑起来,只当崔斯特在讲故事。 这几天以来,崔斯特已经跟他们讲了好几个故事,都是从附近的居民那听来的,例如这附近夜里的时候偶尔响起的哭声,游荡在铁刺山脉上的黑暗之女,再有就是这次的暗影熊。 但终归只是故事罢了。 而另一边的苏木则是趴在窗外上瞧着外面的景色,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衣裳是不是会被弄脏,因为它已经很脏了。 从小镇离开之后,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就带着苏木来到了这座位于铁刺山脉北边山脚下的,偏僻的小屋。屋子确实不大,而且里里外外都被烧了一遍,入眼之中,到处都是漆黑的灰烬,显然是经历过一场可怕的火灾。 也不知道是不是曾有人被烧死在这里。 刚刚见到这座小屋时,苏木心里有这么想过。 但他并不介意屋子里是不是死过人,毕竟这儿是瓦洛兰,而不是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在这片硝烟四起的大陆上,人命如草芥,最是不值钱,尤其是这一路走来,苏木已经见过太多尸骨,有被杀的,有饿死的,暴尸荒野,风吹雨打,惨不忍睹。 或许刚开始的时候苏木还有些不忍心,可崔斯特却非常严肃地跟他说过一句话——“你埋不完的,用一辈子也埋不完他们。” 崔斯特没有说谎,苏木确实埋不完那些尸骨。 最为惨烈的地方,放眼望去,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他们当中有诺克萨斯战死的士兵,但那只是少数,更多的则是被诺克萨斯的铁蹄践踏之后,为了守卫家园而牺牲的勇士,没人为他们收尸。当然,也没有人会记得他们。因为这些人拼上了性命去守护的家园终究是彻底破碎了,它已经变成了诺克萨斯的领土,已经成为了诺克萨斯的一部分。若干年后,如果诺克萨斯依然持有着这片土地的所有权,那么,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或许就会忘记他们曾经的抗争,认为自己就是诺克萨斯人,甚至在酒吧里肆意歌颂诺克萨斯的强大和统治。 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简直讽刺... 现实就是这样无情,而苏木也在渐渐接受这样的现实,变得更加麻木,变得更加冷漠,变得视而不见,甚至变得在想到未来的某天,可能会有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去大肆歌颂诺克萨斯而觉得好笑。 只是稍微想想就觉得这肯定比崔斯特嘴里的暗影熊要有趣得多。 “嘿,小家伙儿,你来评评理,到底是那家伙说的暗影熊厉害,还是我厉害?” 格雷福斯不再跟崔斯特争论,反而把头扭到了另一个方向。 他并没有在跟苏木说话。 而是在跟那个之前被他们绑架来的,某个家族的继承人说话。 苏木已经忘掉了那个家族的称谓,因为那无关紧要。 “他的嘴巴已经被堵上了,说不出来话。” 出于无聊,苏木随口提醒一句。 格雷福斯已经喝得有些醉了,听到苏木的话后才发现那个已经饿得发昏的年轻人不能说话。 这家伙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把那个年轻人嘴里的布条拿了下来,然后又问一遍之前的问题。 形势所迫,那个年轻人也就只得逢迎格雷福斯。 这让格雷福斯非常受用,他甚至笑得近乎仰倒过去,又扭头看向崔斯特,伸出大拇指指着胸口,洋洋得意地吹嘘。 但在吹嘘之后,格雷福斯还不忘把那个年轻人的嘴重新堵上。 而崔斯特也就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和格雷福斯斗嘴。 苏木也懒得搭理,他可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幅情形。 离开比尔吉沃特已经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了,而离开之前的那个小镇也有将近三天的时间了,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这两个恶棍始终不太着急,只是偶尔会离开一会儿,跑去小镇附近打探消息。按照崔斯特说的,只要那个被绑架了继承人的家族还没消停下来,他们就不必着急露面。 但苏木一直不知道这两个恶棍打算干什么。 只知道这次的计划似乎是格雷福斯出的主意,但崔斯特似乎把计划更改了,那家伙有更好的想法。 “这两个家伙,简直坏透了。” 苏木撇了下嘴角,暗自诽谤。 他也懒得去帮忙做些什么,只是偶尔趁着格雷福斯不在的时候给那个年轻人喂点水,或者吃的,崔斯特从来都不会制止,毕竟到现在也就那么一两次。 但那个娇生惯养的家伙哪怕少吃一顿都扛不住。 不过那些都无关紧要,因为这也算苏木在经历过现实的洗礼后,唯一保存下来的,仅有的一点善良。当然,这种做法也是苏木能够找到的,就现在这种境况来讲,最合适的一种做法,这可以提醒苏木,让他始终记着自己和那两个恶棍不一样。 因为他不想在下次跟菲奥娜见面的时候,自己已经变成了无恶不作的混蛋。 近墨者黑,这是苏木曾经听过很多次的一句话。 但苏木现在的情况却不得不近墨,所以他也就只有尽可能地让自己成为这两团黑墨之间的一点灰色。 不黑,也不白。 日头渐渐落下西山,诺克萨斯北部的夜晚相当寒冷。 当然,早就已经入冬的天气,而且阴云也渐渐笼罩,这儿附近根本不会有什么暖和的说法,谁都不会说,但其中更大的缘由却是因为这个地方已经非常接近弗雷尔卓德。那儿可是整个瓦洛兰最北边的地区,终年积雪不化,寒风凛冽刺骨,哪怕是原住民也经常会有人被活生生冻死,冻成冰雕,然后被飞雪掩埋。 苏木可没去过弗雷尔卓德,但铁刺山脉这边的天气显然要比德玛西亚冷得多,寒风像刀子一样,由此就可见一斑。 经常喝酒的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并不在乎酒精的影响,他们就小憩了一会便恢复常态。崔斯特已经在满是黑灰的壁炉里点燃了火堆,而格雷福斯则是回去之前的小镇打探消息。 “我觉得你们应该给我买件衣裳。” 苏木蹲在壁炉前,双手伸出,靠近火焰取暖。 这个屋子里留下来的东西就只有那张差点变成灰烬的床板,还有一把老木的藤椅。虽然这两样东西面相不太好,上面满是黑灰,但终归还是能用。 崔斯特就躺在那把藤椅上。 “衣裳?你这件已经不保暖了吗?” 听到抱怨,崔斯特睁开眼睛看过去,却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苏木到现在还穿着那件来自德玛西亚新兵团的棉衣。 在地牢里呆了一段时间,虽说这件棉衣也没变成破破烂烂的模样,可终归是脏得有些过分,而且之后又被流放,从德玛西亚雄都一路徒步走到了托比西亚。在托比西亚的时候,这件棉衣就已经变得有些破烂了,而且变得更脏,赵信那家伙可不会给苏木买衣裳。 所以现在的苏木确实有些没法看。 “保暖倒是还行...” 苏木用手指捏着衣袖,递到了崔斯特面前。 黑亮黑亮的,破洞里露出的棉绒也是。 后者就挑了下眉毛,又笑了下,然后冲着旁边努了努嘴。 “那小子的衣裳不错,你可以跟他换换。当然,这么换的话或许那小子有些吃亏,他可能不太愿意。我的东西在床底下,里边有面包和水,你可以拿出来跟他商量下,这个从没挨过饿的小子应该会非常乐意跟你交换。不,应该是交易才对。” 崔斯特一直很照顾苏木,在各个方面。 而这也是个相当不错的办法。 当苏木拿着水和面包来到那个年轻人身前时,就刚刚拿下了堵在他嘴里的布条,这家伙就相当急促地答应下来,根本没有过任何犹豫。 就像崔斯特说的,这个从没挨过饿的家伙少吃一顿都扛不住,哪怕是不对等的交易,他也显得那么急切。 松绑,交换,等这家伙吃完喝完之后再重新绑上。 整个过程并没有任何意外,崔斯特也不会允许有什么意外发生。 当格雷福斯从小镇附近回来的时候,刚进门就发现苏木换上了那个年轻人的衣裳。 “还挺合适的。” 格雷福斯并没有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嘿的笑了一声,又非常简单地评价了一句。 而后就跑到壁炉边上取暖。 “那个家族的搜查结束了,不过小镇的街上还有不少人在巡逻,都是那个家族的侍卫队。” “你去小镇里面了?” 崔斯特睁开眼睛,微微皱眉。 但格雷福斯却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那些蠢货根本不可能发现我,而且我也已经把话带到了。嘿,你是没瞧见,我就在那家伙旁边的巷子里,然后丢了个纸团出去,都滚到他脚底下了,可那家伙愣是半天没发现,还是我又偷摸着回去拿了个石子砸了那家伙一下他才注意到。” 说着,格雷福斯连连咂舌,而后又扭头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年轻人,满脸讥笑。 “我就说之前绑架你的时候这么轻松,嘿,原来你家里的那些侍卫队就是一群瞎子!” 格雷福斯笑得相当夸张。 而崔斯特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下次可别这么莽撞,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整个计划就都乱了。” “那不会,我可一直都是按计划来的,而且那个纸团里写着的,三天后交赎金的地方,就在那...什么什么家族来着?反正就是另一个家族,在它旁边的山上,而且还顺便骂了他们一句。” 格雷福斯挑了下眉头,混不在意。 “嘿,那些蠢货现在肯定以为这小子是在那啥家族手里!” 闻言,崔斯特也笑了起来。 笑得相当阴险。 “那就继续执行这次的计划,不过,在伪装成雇佣军去帮他们‘营救’继承人之前,咱们还得去另外那个家族那儿通个气,否则一旦败露可就不好了。“ 第137章 安妮 漆黑的夜色下,这周围的环境要比往常的时候更为冷清。 乌云遮月,不见光彩。 铁刺山脉的山脚下很少有人出没,苏木也不知道崔斯特和格雷福斯那两个恶棍究竟怎么找到的这间小屋,毕竟在这方圆几里之内,貌似就只有这么一个被废弃的小屋。当然,并不是说这间小屋原本的主人多么孤僻,因为附近的地方还是能够见到一些废墟痕迹的,大概是因为那场火灾的原因才导致了现在的状况,尽管那些废墟的痕迹没办法解释。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都出去了,房间里就只剩下苏木和那个被绑来的年轻人一起。 临走前,格雷福斯把绑着那家伙的绳子换成了铁链,而且上了锁。苏木也不知道格雷福斯究竟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但他这么做显然是在防备苏木把这个年轻人放走。 那家伙显然是多虑了。 苏木可不是个纯真善良的傻子,如果他真的把这个年轻人放走,后果肯定相当严重。或许崔斯特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有点意见,但格雷福斯那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闲着无聊,苏木就只是蹲在壁炉前取暖而已。 那个年轻人也睡着了。 崔斯特去了另一个家族那,按照他自己说过的,得在这个年轻人的家族找上门之前先去通个气,大概就是联手的意思。据苏木所知,那两个家族之间似乎一直以来都存在着不小的矛盾,在各个方面都是。或许崔斯特也就是看中了这点,所以才会选择这样的做法,因为在矛盾的驱使下,另一个家族几乎不可能拒绝这样一个打击对手的好机会。 “被那两个恶棍选中了,你也是真够倒霉的。” 苏木瞧了眼已经睡着的年轻人,忍不住摇头感叹一声。 夜色越浓,窗外能够看见的范围已经很小,而壁炉里的火光也着实有限,根本没办法照亮太远的距离。 寒风呼嚎,透过没有任何遮挡的窗户吹进房间,摇曳着壁炉里的火光,房间里的温度也下降了不少。睡得正香的年轻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依然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而苏木也只是稍稍缩了下肩膀,皱着眉头看向那扇破破烂烂的窗户。 整个屋子都存在着被大火吞噬的痕迹,那些黑灰满布着房间内外。或许也就是因为那场大火的原因,所以这个屋子根本就是四处漏风。 倒是有些家徒四壁的感觉。 “或许我应该在下雪前去找点东西把窗户堵上...还有门。” 苏木抽了抽鼻子,已经冻得有些发红了。 壁炉里跳动的火焰已经不能在温暖整个房间,回转的寒风渐渐有了些凛冽的味道。 苏木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烬,转身走出屋去,四处寻找着能堵住窗户的东西。当然,最理想的就是木板,很大的木板,但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显然不太可能。 “树枝也不错,而且还有之前绑着那家伙的绳子,我可以自己做个挡板...” 围着屋子走了一圈,苏木最终是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树林里。 漆黑的夜晚,影迹斑驳的枝桠看上去就像群魔乱舞一样。 寒风呼嚎,阵阵寒意袭来。 “该不会真的有什么暗影熊吧...喜欢保护弱小的生物?鬼才信!要是真的遇见了那什么暗影熊,怕是要被吃得渣子都不剩...” 苏木皱了皱眉头,忽然有些犹豫。 “该死的崔斯特!” 狠狠啐了一口,苏木缩了缩肩膀,又瞧了眼那扇破破烂烂的窗户,终究还是咬着牙关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到了树下,苏木又开始四处张望。 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着实太吓人了些,寒风呼啸,漫过山林,像是野鬼的哭嚎一样,阴森森地慑人心魄。 苏木可不是个胆小鬼,只是因为听过了崔斯特嘴里的那些故事之后才会变成这样,换做是谁都难免害怕。而崔斯特讲过的另外两个故事,这附近夜里的时候偶尔响起的哭声,再就是游荡在铁刺山脉上的黑暗之女... 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皮都在发麻。 “福生无量天尊。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苏木就瞧着远处那些张牙舞爪的树影,嘴里碎碎念着以前在书上看过的静心神咒,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也不说有没有用,毕竟这儿可是瓦洛兰大陆,而不是他之前生活的世界,没用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但终归能给自己一点暗示的作用。 就絮絮叨叨地念了好几遍,苏木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抬头瞧向那些影迹斑驳的枝桠。 瞧好了目标,爬上树去,折下来,丢在地上。 一边小心翼翼地警惕着漆黑的树林深处,一边迅速地上上下下。不多时,地上就已经摆满了大片的,还算直溜的树枝。 “差不多了。” 丢下手里的树枝,苏木两条腿架在枝杈的两边,又低头瞧了一眼,这才终于罢休。 这些数量已经足够把窗户堵得严严实实的了。 临下树,苏木又瞧了眼黑黢黢的深处,正遇着一阵猛烈的寒风吹来,禁不住激灵灵一个寒颤。 “这鬼天气...” 苏木抽了抽鼻子,这才抱着树干呲溜着滑下来。 地上到处都是之前折下来的树枝,苏木可没把握能直接跳在地面上,要是一个不甚踩在树枝上,滑倒了,摔个屁股墩都是轻的,搞不好就得把脚腕弄成骨折。 重新回到地面,苏木也不再去看那黑黢黢的树林深处,就尽快地弯腰去把那些树枝捡起来,送到屋子里去。 来来回回跑了两趟,第三趟的时候,刚捡完树枝,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就一抬头,苏木眼角的地方忽然瞥见了一道娇小的身影藏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正探着头,偷偷摸摸地瞧着自己。 还没完全直起来的腰都僵硬得一动不动。 冷汗,顺着苏木的脸颊滑落。 漆黑的夜晚,大雪将临的天气,寒风凛冽...谁家的小孩会在这种时候跑出来? 苏木甚至连根手指头都不敢动。 喉咙也渐渐变得干涩,脸上,额头上,满是冷汗。 而那个藏在树后面的身影也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就僵持了半天,直到苏木近乎扛不住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的树后面传来。 “大哥哥...” 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苏木猛地站直了身子,表情僵硬地,艰难地转过头去。 他清楚地见到了那个藏在树后面的身影是个红色短发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头上带着猫耳的发箍,大眼睛,高鼻梁,红色裙子,扒在树干上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做工不怎么样的,又脏又差的布熊娃娃——四肢缝合的地方经过多年的拉扯已经露出针脚,而且,也不知它在世的何时何处,一颗纽扣眼睛被弄丢了。 当然,重点不是个布熊娃娃,而是那个相当可爱的小女孩。 苏木忽然想起之前崔斯特跟他和格雷福斯讲过的那个故事——游荡在铁刺山脉上的黑暗之女。 但现在的苏木显然脑袋不太好用,甚至可以说是一片空吧。 他已经想不起来崔斯特在讲那个故事的时候究竟说了些什么。 “大哥哥。” 那个小女孩又叫了一声。 苏木只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 “你为什么要往我家里搬那些树枝呢?” 小女孩从树后面走了出来,歪着脑袋,咬着手指,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但她又很快笑了起来,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天真烂漫的样子。 “如果你没有住的地方的话,我不介意你暂时住在我家,而且你还可以陪我玩。不过,这些树枝可不能用来烧火取暖,它们太湿了,而且烧着之后还会有很多烟跑出来,安妮不喜欢那种味道。” 说着,小姑娘皱了皱鼻子,脸上满是嫌弃的样子。 看上去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 “你...你叫安妮?” 苏木又吞了口唾沫,勉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刚才说,这是你家?” “对啊,这是我家!” 安妮重新笑了起来,蹦蹦跳跳地来到苏木面前,手里的布熊娃娃一甩一甩的,看起来没有丝毫戒心的样子。 “但我不经常回来。” 她就是个很天真,很纯真的小女孩,可能会有些怕生,却又很快就忘了那些,一旦打开话匣子就没完没了,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附近的叔叔阿姨怎么收留他,还给她买新衣裳,还有热腾腾的饭菜。 安妮的身上确实很干净,小脸也是肉嘟嘟的可爱模样。 除了那只布熊娃娃脏得过分,而安妮嘴里的那些叔叔阿姨们似乎从来都没有帮她洗过这只布熊娃娃。 但苏木并没有想过这些,只是听着安妮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些就渐渐放松下来。 “是...这个家里唯一幸存的遗孤吧...” 他在心里默默地猜测着。 应该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除非是真的见了鬼了。 回过神来,苏木再看向安妮的眼神里就多了些怜爱。 曾真切地感受过一个人的艰难,曾真切地感受过一个人的孤独,所以没有谁比苏木更能体会安妮的感受。也正是因此,苏木才会明白安妮现在所保有的这份天真与烂漫多么可贵,他可是早早地就弄丢了这些。 有些自哀的感觉,也有对安妮的怜惜和感同身受的亲近。 苏木默默叹了口气,眼神和嘴角的笑意都难得的温柔了一次,又伸出手去揉了揉安妮的头发。小姑娘并没有拒绝,而且笑得眯上了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相当可爱。 “大哥哥知道小安妮最可爱了,那些叔叔阿姨也都喜欢小安妮。不过这些话还是进屋再说吧,外面太冷了,一会等大哥哥把窗户堵上再陪你说话陪你玩,好不好?” 第138章 黑暗之女 寒风卷白雪,片片大如席。 自从来到瓦洛兰后,苏木就发现这儿的雪花似乎都有些大得过分,尤其在这种临近弗雷尔卓德的地方,那一片片雪花落地,换做以往的常识而言应该很快就会化掉才对,哪怕寒冬腊月也没有过落地就积雪的情况。可眼前所见,分明违背了苏木以往的常识,就天上将将见到飞雪,地上已经染满了满目苍白。 苏木忍不住咂了下舌头,这才将手里已经绑好的树枝挡在窗户上。 屋里的温度很快就升高了许多。 小安妮正坐在那把躺椅上把玩着手里的布熊娃娃。 而苏木在做完这些之后却并没有上前去和小安妮聊天,而是转身坐在床上,和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姑娘隔开了相当一段距离。 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苏木当然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头脑迟钝。 把安妮领回屋子之后,苏木就已经后悔了。 现在的时间可不早,无论安妮是被哪个家庭暂且收留,都不该放任她在这种时候独自离开。毕竟那是个会收留安妮的家庭,怎么说也不该太过冷漠。 再有,就是苏木刚刚站在窗口时才发现的问题。 这种凛冽的天气,就算他正穿着个年轻人身上厚实的衣裳也觉得承受不住,每次寒风迎面都得打个激灵才行,可偏偏安妮就没有这种感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而且穿着裙子,衣裳也不是很厚,又怎么可能扛得住这种天气?! “见鬼了...” 苏木暗自咬牙切齿地想着。 他只装作无意的样子,却暗地里始终警惕着那个小姑娘的一举一动。可自从进了屋子,小安妮就一直在把玩自己手里的布熊娃娃,偶尔喃喃自语一样地说些话,都是说给那个布熊娃娃听的,就像普通的小姑娘在玩过家家一样。 那个布熊娃娃叫提伯斯。 苏木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而这个名字,苏木也很确定自己从崔斯特嘴里听到过。 “那个游荡在铁刺山脉上的黑暗之女掌控着要人性命的烈焰,是个真正的魔女,一旦有人触犯了黑暗之女的禁忌,烈焰,还有伴随着地狱烈焰咆哮而出的巨熊提伯斯,会立刻将触犯之人化为灰烬!” 苏木不断地回想着崔斯特告诉他的那个故事,尽管能够想起来的不多,因为他当时并没有认真去听,只是偶尔记住了几个片段。 崔斯特的故事里似乎提到过这个小屋,还有黑暗之女的来历。 再就是... 提伯斯! 一遍又一遍,苏木不断地奢望着自己可能听错了,或者记错了,但无论怎么回想,无论怎么确认,崔斯特的那个故事里提到的巨熊就叫提伯斯,而安妮手里的那个布熊娃娃,也叫提伯斯。 或许在过去的时候,苏木还不会把布熊娃娃和那样的故事联系在一起,但魔法的神奇,却让人永远也探索不到尽头。 “或许只是安妮听说过这个故事,所以才把那个布熊娃娃叫做提伯斯...” 苏木悄悄捏紧了拳头,不让自己露出什么异样。 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 他努力地想要遗忘掉自己所有的怀疑。 可内心深处却又在不断地考虑着黑暗之女的禁忌到底是什么。 然而,崔斯特并没有说过。 苏木可以一字不落地将崔斯特讲过的那个故事复述出来,可其中确实没有提到过黑暗之女的禁忌,只说过千万不能触碰那个禁忌,否则烈炎和巨熊提伯斯一定会把触犯禁忌之人化为灰烬。 “大哥哥!” 当苏木还在苦恼的时候,安妮忽然开口叫了一声。 她正坐在那张躺椅上,看起来乖巧又可爱,笑容单纯而又天真。 “你忙完了吗?来陪我玩吧!” “啊?啊,好。” 苏木愣愣点头,却又有些犹豫。 他当然想过拒绝,但考虑到安妮就是黑暗之女的可能,又不得不答应下来。 鬼知道黑暗之女的禁忌是不是不能拒绝这种要求。 就瞧着安妮笑眯眯的可爱小脸,苏木只觉得好像是瞧见了一只可怕的恶魔正在张牙舞爪。 终归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从放置床板的角落到壁炉前只有短短距离,可苏木却每一步都走得相当艰难,每一步都是巨大的折磨。终于来到安妮面前,苏木的脸色都已经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脸上,也都布满了冷汗。就勉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苏木这才蹲下身来,让自己和安妮能够平等对视。 “大哥哥,你的脸色好难看,是生病了吗?” 不等他开口,安妮就睁大了眼睛瞧着苏木,又伸出手来在苏木的额头上摸了一下。 只触碰的一瞬,苏木整个人都近乎跳起来。 如果不是担心吓到安妮,这很可能会刺激到这个像是黑暗之女的小女孩,苏木肯定已经逃也似地跑出去了。可他不能,而且还硬生生地按捺住心里的冲动,只是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大哥哥的样子看起来好奇怪。” 安妮只摸了一下就收回了白嫩的手掌,然后又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她歪着脑袋,脸上满是困惑。 “大哥哥的额头不热啊,可妈妈说生病的时候额头都会很热的。” “大哥哥没有生病,只是...只是,有些不太舒服,肚子不太舒服,但现在已经好多了。” 苏木张了张嘴,犹豫了许久才决定说谎。 尽管安妮的样子看起来相当的天真可爱。 “已经好多了吗?” 安妮依然歪着头,看上去不太明白的样子。 但她很快就笑了起来,就像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一样,没有任何心思,也没有任何怀疑,只是单纯地相信了苏木的话。 “那咱们来玩吧!” 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单纯而又天真的小女孩,苏木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苏木心里有些什么奇怪的想法,只是越发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奇怪。 就在刚刚,她抚摸自己额头的时候... 安妮的体温有些不太对劲,热得过分。 “如果是发烧的话,四十度也不止吧,四十五度?还是...五十度?正常人会有这么高的体温?” 苏木在心里问着自己。 但他并没有什么机会求证,只是隐藏起来的恐惧越发加深了许多。 怀疑,也渐渐变成了确信。 掌控烈炎的黑暗之女,携带着地狱烈焰的巨熊提伯斯,还有这个经历过火灾的屋子,以及周围那些废墟的痕迹。 烈火冲天,房屋倒塌,一头可怕的巨熊在烈火中大肆破坏的场景渐渐在苏木的脑袋里构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站在不远处,漠然看着那一切发生的小女孩。 这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铁刺山脉的山脚下会出现这么一座孤零零的,经历过火灾的屋子;为什么,这个屋子周围会有那么多废墟的痕迹;又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关于黑暗之女的故事流传在铁刺山脉周围... 可除此之外,一个新的疑惑又出现在苏木心里。 如果安妮真的是那个故事里的黑暗之女,那么为什么,他感受不到任何魔法的气息? 巨熊提伯斯,还有掌控烈炎的黑暗之女,应该是天生的魔法师无疑,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其他可能。 至少在苏木的认知中而言,没有其他可能。 但安妮身上所表现出的这些异样,又该怎么解释? 苏木一边想着,一边悄悄咧嘴。 “如果崔斯特在的话就好了,哪怕是格雷福斯也行,偏偏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家伙。” 苏木瞧了眼缩在角落里睡得正香的年轻人。 这家伙也是个好吃好睡的主,安妮这么大吵大闹的声响也没能把他叫醒。 “提伯斯...提伯斯...” 正想着,苏木忽然听到安妮的语气不太对劲。 他刚从安妮手里拿过那只布熊娃娃,两只手摆动着布熊娃娃的两个手爪轻轻摇晃,就像大部分人都会做的那样。可再看安妮,她正呆呆地坐在躺椅上,两只大眼睛里已经堆满了泪花,楚楚可怜的模样,伸出手来拼命地想要拿回自己的布熊娃娃,像是被夺走了最心爱的东西一样。 就稍稍一愣,苏木心里忽然生出一阵不妙的预感。 可怕的温度,忽然从双手之间开始蔓延。 “安...安妮?” 苏木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只布熊娃娃已经烫得可怕,甚至像是燃烧起来一样,点点火星凭空生出。 可怕的温度渲染着鲜艳的红光,当苏木终于察觉的时候,那只布熊娃娃甚至已经整个燃烧起来。他禁不住大叫一声,下意识就把那只布熊娃娃扔了出去,整个人也被吓得跌倒在地,脸色一片惨白。 再看时,坐在躺椅上的安妮也不再带着哭腔地去呼唤“提伯斯”这个名字,更没有了之前那种楚楚可怜的模样,反而低着头,额前垂下的发丝完全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红光悄然蔓延出现。 整个屋子的温度都在迅速地升高。 空气也悄然扭曲。 “安...安妮,你...你...” 苏木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浑身上下都在洋溢红光的小女孩,而后又猛地转头,看向那个被自己丢在一旁的布熊娃娃——它已经彻底燃烧起来,却始终没有任何损坏。 苏木的眼睛越瞪越大,也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了恐惧,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魔法的气息... 是...那只布熊娃娃——提伯斯! 噗的一声,挡在窗户上的树枝忽然烧了起来。 这间屋子已经整个都变得通红刺目,可怕的温度,像是坠入火海一般。 坐在老木躺椅上的安妮,终于缓缓抬头。 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火红的颜色,鬼魅妖异,眼神呆滞。 一伸手,又是噗的一声,安妮的掌心忽然喷出一团炽烈的火球。 “提伯斯从来都不喜欢被别人拿着,大哥哥也不行...” 安妮忽然笑了起来,却看上去更像皮笑肉不笑,只是咧开了嘴角,发出笑的声音。 “不要变成发抖的小喵喵...” 苏木一愣,却身旁已经火光大盛。当他回过神来,转头看去的时候,那急剧收缩的瞳孔中倒映着的,熊熊燃烧的火球,正不断地放大... 第139章 提伯斯 轰——! 炽盛的火光瞬间吞没了整个屋子,可怕的热浪瞬间席卷着烈炎冲出窗口,直至十米开外。寒风不冷,飞雪消融,那一团又一团落地的零星火光经久不灭,依然跳动着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整个屋子都变成了一片赤红的火海。 火灾,由何而来? 苏木已经得到了答案。 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极少数的部分人一出生就拥有着强大的魔法能量,那是上天的眷顾。然而,天赐的幸运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福消受的,因为在那极少数的部分人里,更多人都会因此给自己的家庭带来灭顶之灾——觉醒的魔法能量,会不受控制的溢出体外。 也就是德玛西亚所定义的染魔。 或许一些拥有温和的魔法能量的人觉醒不会导致什么严重的后果,可因为魔法能量的觉醒而导致家庭破碎的,终究不在少数。 或许,安妮的家庭就是其中之一。 小屋里,一只手下意识挡在面前的苏木早已经瘫软在地,颤栗着,恐惧着,不知所措。 他可没有对抗魔法的本事。 可清醒过来时,又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尽管身上的棉衣都已经被冷汗彻底打湿。苏木也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因为恐惧冒出的冷汗,还是因为这个房间炽热的温度导致他出了这么多的汗,但现在应该在意的,是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那个火球,把整个屋子都点着了,四面瞧去,除了漆黑的灰烬就是零星的火光。地面上,墙壁上,偶尔响起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证实着这一切绝非虚假。 就连空气也是火红的颜色。 “啧,那个黑暗之女的故事竟然是真的...” 伴随着脚步声响起,不远处的门口方向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语气里的轻佻和随意,还有那习惯性的咂舌,哪怕不去看苏木也知道是谁回来了。 崔斯特。 那家伙一只手压着帽檐,另一只手垂在身侧,食指和中指之间正夹着一张光芒明亮的卡牌。一点点流萤似的光芒凭空游弋,像是安静升腾的火焰,比起之前那暴躁的火焰要温和得多。 依然坐在躺椅上的安妮渐渐收敛了嘴角的笑意,转头看向崔斯特。 此时的她又哪里还有苏木之前见过的可爱模样,就一双眼睛里跳动的火光中,充斥着过分的冷漠与杀机。 “谁都不能把提伯斯从我身边带走。” 安妮看了崔斯特一眼,她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慑人。 “谁,都不行!” 她轻轻抬手,噗的一声轻响,又是一团火焰从掌心中喷出,而后越发壮大,直冲房顶,让整个房间的温度再次升高,仿佛坠入火海。 火舌舔舐着漆黑的房顶,那火焰中的魔法能量蕴藏着越发暴躁的气息,就像火焰跳动时凭空产生的呼啸。谁也不知道那像是风嚎一般的呼啸声究竟从何而来,但苏木却很清楚,他可以感受到那个声音就是魔法能量焦躁的怒吼。 瞧着那势头越发壮大的火焰,崔斯特悄然眯起眼睛。 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两条缝隙,脸色难得严肃起来。 苏木从来没见过这么认真的崔斯特。 “如果你有一位好的老师的话,将来的你,肯定可以让整个世界的人都需要抬头仰望。” 崔斯特忽的笑了一声。 他轻轻摇头,笑声更像是讽刺。 “可我看得出来,你已经被自己的魔法蒙蔽了心智。魔法确实很神奇,它可以给你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以让你得到至高无上的地位,甚至让你容颜不老,千年不死。” 顿了片刻,崔斯特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那双眯起的眼睛也开始闪烁出冰冷的寒光。 “但魔法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却也可以让你永坠深渊,变得不再是自己。就像现在的你,被魔法所掌控,因魔法而蒙蔽。提伯斯?那只是你手里的魔法产物而已,可你却把它当成你的一切,简直愚昧,又可怜!” “你是在跟一只小萝莉将道理吗?怪大叔!” 安妮忽然冷冰冰地笑了起来。 和她手里炽热的火焰截然不同。 而后,安妮的脸色又很快变得危险起来。 轰——! 安妮掌心的火焰骤然咆哮起来,席卷着,盘旋着,汹涌高涨,将整个屋子都充斥。那早已经被苏木丢在旁边的那只布熊娃娃也忽然飞了起来,就从苏木面前经过,冲进了安妮掌心的火焰之中。 “咬死他们,提伯斯!” “吼——!” 盘旋的火焰中,那巨大的身影骤然冲出,头顶屋梁,一缕缕粗壮的肌腱将它的四肢连在躯干上,就像缝线的针脚。一双蒲扇样的利爪挥动着炽盛的火焰,血盆大口吞吐炽热狂风。就将将落地,整个屋子,甚至连同屋外的地面都狠狠一颤,那一声可怕的咆哮间,伴随着喷出的大团烈焰向着崔斯特而去。 卡牌出手,红光一线。 半空中一声巨大的爆炸掀起烈火席卷,可怕的风岚将整个屋子里的火焰都带动,能够吞噬一切。 苏木才下意识地举起手来抱住脑袋,却眼前黑影一晃,格雷福斯那粗壮的身形已经挡在面前,抬手就是轰隆一枪,四散的子弹遇到烈炎当即炸开,整个屋子都被余波摧残得裂开道道缝隙。 “走!” 格雷福斯狠狠啐了一口唾沫,转手便拉住苏木向着角落而去。 到了近前,这家伙又一脚踹在那个被惊醒过来,却因为被捆住了手脚没办法逃走,只能躲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年轻人身上,带着两人一起冲出了被火焰彻底充斥的小屋。 寒风凛冽,热浪高卷! 落地,苏木和那个年轻人都被格雷福斯丢了出去,一连翻了好几圈才终于停下来。却抬头的时候,就听见轰隆一声,崔斯特和那包裹着火焰的巨大身影也冲了出来,屋门的墙壁都被撞塌。 安妮就站在那堵墙壁留下的废墟上。 她的身后,身前,左右两边,都摇晃着要命的火焰。 “咬死他们,提伯斯!” 安妮大声地命令道。 或许在她而言,这才是最快乐的事。 崔斯特单腿跪在屋前的空地上,一手压着帽檐,另一手撑着地面。微微抬头,这家伙的脸上也满是凝重。 “彻底迷失了吗?” 他缓缓站起身来,又瞧了眼苏木这边,见到两人都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而后重新看向眼前这个庞然大物。 虽然体型庞大,但这家伙依然是那个布熊娃娃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当然,除了那可怕的利爪和牙齿之外。 没有人会怀疑提伯斯身上这两件武器的威力。 “吼——!” 提伯斯的身上燃烧着炽盛的地狱烈焰,明明呆滞的眼睛里也迸发着森然的寒光。它体形庞大,三两步就来到了崔斯特近前,巨大堪比蒲扇的手爪当头拍下,呼啸的风声让人心胆皆寒。 崔斯特的瞳孔也猛地缩了一下。 他迅速地弓腰后跳,同时手里也拿出了三张新的卡牌。 提伯斯的手爪擦着崔斯特身前而过,轰隆一声拍在地上,泥土碎石乱溅,地面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红黄蓝三色流光莹莹烁烁,魔法的气息更悄然高涨到了极限。身在半空,崔斯特一手压着帽檐,另一手迅速地甩出了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魔法能量的卡牌。 “你们乖乖在这儿呆着。” 格雷福斯吐出了嘴里的雪茄,眼睛里满是凶光。 他清楚地见到那三张卡牌砸在提伯斯身上时,火焰席卷,爆炸轰鸣,可提伯斯就只是退了两步而已。 崔斯特根本不是那只怪熊的对手。 “小心点,但别乱跑,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还能找到你们!” 格雷福斯的语气里不无威胁。 当然,他只是在威胁那个瑟瑟发抖的年轻人。 苏木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点了下脑袋,依然有点无法接受眼前所见到的现实。 巨熊,火焰... 尽管早就已经见识过魔法的神奇,就像抓捕伊芙琳的时候那样,但在苏木而言,他亲眼见过的魔法终究还是太少了。 “嘁...” 没能得到足够的回应,格雷福斯也有些烦闷,但苏木毕竟是点过头了,而且眼前这种绝对能够称得上是可怕的魔法生物,目测至少也得两人多高,哪怕在格雷福斯而言也觉得手脚发软,更不要说来自德玛西亚的苏木了。 他猜得到苏木已经被吓懵了。 而且德玛西亚那种地方可没什么机会让人见识魔法的恐怖和神奇。 “嘿,值得称赞的对手!” 格雷福斯的手掌按了下挂在腰上的弹夹,而后便大步冲了过去。 巨熊提伯斯正逼得崔斯特连连后退。 没一爪都带着灼人的烈焰,崔斯特根本不敢让这可怕的魔法生物靠近自己。但巨大归巨大,这家伙的动作可一点不慢,而且力道大得出气,每一爪落在地上都会发出轰隆一声,烈焰灼烧土石,四处乱溅,而后再看时,地面上就只留下一片烧灼的痕迹,还有一个令人胆寒的深坑。 哪怕是藏进林子里也不会有什么喘息的余地。 那些一个人就能环抱过来的小树对提伯斯而言根本算不上阻碍。 “该死的,那个小姑娘到底召唤出了一个什么怪物?!这根本不是故事里说的那种暗影熊!” 崔斯特再度后退躲开提伯斯的一爪,落地时却已经相当狼狈。 他身上满是烧灼的痕迹,脸上也多了一道焦黑的伤口。 提伯斯当然没机会碰到他,但那可怕的烈焰,只是稍稍靠近就会要人性命。 但崔斯特的眼角已经瞥见了抱着命运冲过来的格雷福斯。可就是这一瞥,崔斯特甚至被吓得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那家伙正把两枚半个拳头大小的子弹塞进枪膛里。 没有谁比崔斯特更了解那两枚子弹究竟有多可怕! “嘿,老伙计,躲远点!我要给它致命一击!” 轰——! 无题 硝烟滚滚,火光粼粼。 巨大的爆炸掀起狂风席卷,将不远处几颗枯树拦腰折断,声如雷震,那本就已经近乎崩溃的小屋更是轰然坍塌。或许整个铁刺山脉都被惊动,大雪纷飞之下,早已沉寂的鸟兽四散奔逃,远远瞧去,就像天灾降临前的慌乱一般,让人目瞪口呆。 苏木和那个被绑来的年轻人更是被席卷的气浪直接掀飞出去,远远砸在树林的边缘才勉强停下。 小屋的废墟中,安妮半个身子都被压在乱石下,头破血流。尽管如此,小姑娘却并没有尖叫也或哀嚎,只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硝烟滚滚里,已经躺在地上的巨大身影。 她那双火红的眼睛都渐渐恢复了原本的色彩。 “该死,手都麻了...” 格雷福斯这才刚从地上爬起来。 巨大的威力当然会伴随着可怕的后坐力,哪怕是格雷福斯这种粗壮魁梧,身板强悍的家伙也有些承受不住。或许在他而言也不太愿意动用这种威力骇人的子弹,可敌人毕竟是让崔斯特都感觉棘手的家伙,而且那些魔法卡牌砸在提伯斯身上时,也就只能让它周围的火焰跳动几下。 除了这种被命名为终极爆弹的子弹,他想不到其他可能打倒提伯斯的方法。 “你这混蛋是想连我也一起干掉吗?!” 崔斯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那家伙身上的衣裳都因为被波及而变得破破烂烂,脸上也满是灰尘和伤痕,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看上去和平日里一直随性懒散的他有着天壤之别。 而且这家伙正挂在一棵枯树的枝杈上。 瞧见这幅场景,格雷福斯也愣了一下,却回过神之后就立刻装出没看到的样子,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久久不散的硝烟里。 那巨大的身影,似乎真的倒下了。 除了风声,也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声响。 “提伯斯...” “提伯斯...” 安妮也是呆了许久才终于清醒过来。 她依然趴在废墟里,半个身子也被压在乱石的下面,无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爬出来,呼唤提伯斯的声音里也满带哭腔。 淋漓的鲜血让她看起来格外可怜。 “我还没见过有哪个家伙能在被终极爆弹准确命中后活下来的,普通人不行,魔法师不行,你的那个叫提伯斯的魔法巨熊也不行。” 格雷福斯瞧了安妮一眼,将枪口依然带着些许硝烟的命运扛在肩上,而后取了一根劣质雪茄塞进嘴里,脸上满是不屑和讥讽。 任谁看到现在的安妮都得多多少少有些心软,但那些理论在格雷福斯身上显然行不通。 这家伙的心肠相当冷硬。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一口浓烟从嘴里吐出来,格雷福斯扛着命运缓步上前。他才懒得理会被吹飞的苏木,毕竟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情,当然,这家伙之前瞧了苏木那边一眼,但他关注的只是那个被绑来的年轻人是不是还活着,这关系到他之后是不是能拿到更多钱。 至于崔斯特,那家伙显然没什么大事,而且他已经从树上爬了下来,还在嘀嘀咕咕地指责着格雷福斯的莽撞。 废墟前,格雷福斯又吐出一口烟雾,而后在安妮面前蹲了下来。 他一手捏着自己的劣质雪茄,一手扛着霰弹枪命运,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危险的小姑娘。 安妮的样子确实很可怜,但她却始终看着提伯斯的方向,哪怕格雷福斯已经到了眼前。 “黑暗之女?看上去倒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格雷福斯笑着说了一句。 他没想过能得到什么回答。 “不过,我从不介意杀人,哪怕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说着,格雷福斯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冷峻起来。 “我听崔斯特说过你的故事,无论真假,你都是个可怜的小家伙,过去,还有现在。” 格雷福斯深深吸了一口自己的劣质雪茄,而后吐出大团的烟雾。 被压在石头下面的安妮也茫然抬头。 她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而不再像之前那样,被魔法所蒙蔽,只知道制造杀戮与死亡。而现在的安妮,她抬头看着格雷福斯,眼神里满是惶恐,满是不安,还有深深的悲痛和绝望。 这个被人称为黑暗之女的女孩在无助地颤抖着,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滑落下来,落在乱石堆里,落在血迹上。 “嘿,破碎家庭之下破碎的爱,渴望得到接纳的孩子,却因为自己与生俱来的力量被孤立,真是个可怜虫!而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被抛弃的存在,被丢在街头自生自灭,所以我在学会走路之前就已经学会了怎么使用自己的拳头...” 格雷福斯眯起眼睛,他把嘴里还没抽完的劣质雪茄拿了出来,然后随意地丢在地上,踩灭。 “咱们都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和家庭,都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才活到现在。啧,还别说,挺像的!” 一边说着,这家伙忽然笑了起来,而且拿出了两枚子弹,还把它们塞进了枪膛。 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死神的宣告。 “能活下来其实挺好的,没什么意义,就只是单纯地活着,我是觉得挺好的,也不需要什么意义。但,那是对我来说,而现在的你,想这么继续活下去实在太难了。在这种地方,没有谁会真正愿意去接受你的力量,更何况你这家伙偶尔还会受到魔法的影响,变得丧失理智。叫什么来着...暴走?好像是这么个说法。” 子弹进膛,枪口朝下。 格雷福斯把命运对准了满脸惊恐的安妮。 “不要...不要...” 她在低声祈求着,她也想活着,哪怕只是没有任何意义地活着。 但格雷福斯的表情却相当冷漠,尽管这份冷漠中夹杂着些许的怜悯与不忍。 就像他当初听到崔斯特在讲黑暗之女的故事时,这家伙相当沉默。 “越是活下去,你就越是会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可怕...除非你够狠,比任何人都狠。但很显然,你不够狠,所以你没办法自己一个人活下去,只靠这些操纵火焰的小把戏不行,而且在很多时候,那头熊也没办法帮你什么。我看人很准的,尤其在这种方面,我从来都没看错过任何人。所以,死亡,对你而言才是最好的归宿。” 安妮的瞳孔都在收缩,一次又一次摇头。 她的年龄还小,但死亡究竟是什么,安妮不是不懂。 还在远处躲着,揉着摔疼了的肩膀的苏木皱起眉头,正把那个被绑来的年轻人捆在树上的崔斯特也扭头看了过去。 居高临下的格雷福斯,他的眼神很复杂。 “我体会过那种孤独,很痛苦,真的很痛苦。或许现在的你还不懂,就像崔斯特讲的那个故事一样,你一直游荡在铁刺山脉上的森林里,始终寻觅着能陪自己玩游戏的人...但将来的你,一定会懂。” 咔嚓! 格雷福斯把命运上膛。 “在懂得那种痛苦前死去,可不一定就是坏事。” 黑黢黢的枪口,已经抵在了安妮的额头。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近乎哀求似得看着格雷福斯,可这家伙却是苦笑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只需要轻轻一动,命运,就能够立刻决定这个小姑娘的命运。 “吼...” 硝烟依旧不散,可提伯斯虚弱的哀吼,却依旧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它已经没有再站起来的力量,格雷福斯的终极爆弹让它深受重创。 可那虚弱的哀吼里,却让人能够听出一丝祈求的味道。 或许这也是提伯斯为什么拼尽最后的力量,发出这最后一声哀吼的原因——它想让安妮继续活下去。 哪怕是毫无意义地活下去。 “我可是...难得行善。” 格雷福斯的胸膛深深起伏,他终究是决定硬着心肠,结束掉这个让他感同身受的小女孩的生命。 闭上眼睛,也是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活下去?” 扣动扳机前的一瞬间,苏木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格雷福斯愕然地睁开双眼,已经准备扣动扳机的手指也彻底僵住。 “应该是有这个选择的吧,格雷福斯先生。” 苏木从躲藏着的树后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格雷福斯身后。 他看了看这个僵在原地的家伙,又看向被压在乱石底下的安妮。 “安妮不是个坏孩子,崔斯特说过的,她只是不太明白应该怎么掌控自己的力量,所以才会被魔法蒙蔽,发生暴走的情况,尽管她已经很熟悉这些小把戏,但那代表不了什么。而且你也说了,她自己一个人没办法活下去。” 苏木在格雷福斯旁边蹲了下来,然后努力地伸手去扒开压在安妮身上的乱石。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苏木也不太清楚,一时的热血冲头?或许吧,但有一件事苏木却很清楚,那就是他也明白感同身受的感觉。 或许这句话说起来很矛盾,但真正说来,现在的格雷福斯和安妮,很像苏木在面对娑娜的时候。他们一个可以体会娑娜的感受,一个可以体会安妮的感受,所以苏木能够体会格雷福斯现在的感受。 做出这样的决定,格雷福斯也很难过吧... 这家伙是个恶棍,但同样的感受,却总能带来意外的变化。 就像格雷福斯那家伙一样,谁能相信这种无恶不作的恶棍有朝一日竟然也会想着行善举? “而且,安妮的力量不差,如果有崔斯特告诉她应该怎么使用自己的力量的话,将来的她,肯定可以帮你做很多事。” 苏木一边费力地扒开石块,一边努力地劝说着。 安妮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痛苦地呻吟一声,大大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却依然咬着牙关死死扛着。 好像只要她再敢叫出来一声,格雷福斯就会打烂她的脑袋一样。 “安妮可不是累赘,她和她的提伯斯很强,不是吗?” 苏木笑着抽出手来拍了拍安妮的脑袋,当作安慰,或是鼓励。 格雷福斯的脸色已经越发复杂了。 “当然,尤其是那头巨熊,它的实力肯定比我强。” 崔斯特已经把那个绑来的年轻人捆结实了,同样走了过来,脸上已经恢复了习惯性的散漫和随意。 好像格雷福斯的决定根本无关紧要。 “我刚才看过了,那头熊还有气,应该救得活。” 顿了一顿,崔斯特忽然朗笑一声。 “连终极爆弹都能扛得住,我甚至在怀疑它的身体是不是可以用来堵住普朗克的火炮炮筒!” “喂,崔斯特,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苏木当即翻了个白眼。 安妮也抽了抽鼻子,大眼睛里满是泪光,一副委屈的模样。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玩笑确实有些过分,崔斯特干咳一声,脸上也有些尴尬。 但这家伙很快就恢复过来,而且蹲下身子帮着苏木一起扒开那些压在安妮身上的石块,又转头瞧向依然犹豫不决的格雷福斯,笑容里意味深长。 “怪大叔和小萝莉的组合...你,就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无题 “我的父亲叫格雷戈里,母亲叫阿莫琳,他们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来到这附近了,但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太清楚。” 近乎完全崩塌的小屋里,安妮抱着自己的布熊娃娃——那个能够变成提伯斯的布熊娃娃,正坐在那张已经裂开的躺椅上。她的样子看起来相当小心,尤其在目光扫过一旁的格雷福斯时,这个小姑娘总会下意识地抱紧自己的布熊娃娃。 尽管格雷福斯那家伙的态度很不友好,而且在面对安妮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好的脸色,可他终究还是没能对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下得去手。 换句话说,这个言不由衷的恶棍已经认同了苏木的提议,只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死要面子?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他还在尽可能地维持自己身为恶匪的尊严。 崔斯特在非常细心地帮安妮包扎伤口。 “疼...” 安妮禁不住皱起小脸,眼睛里也是泪汪汪的模样。 崔斯特只得抬起手来,尴尬的笑容里满是歉意。 “啊哈哈,很抱歉。嗯...我会小心点的,我保证!” 说完,崔斯特又叫了旁边正把那个被绑来的年轻人重新绑起来的苏木,两人一起给安妮包扎伤口。 相比苏木和崔斯特的坦率和细心,格雷福斯总是在悄悄地关注着安妮的情况。就像刚才一样,当安妮低呼出声的时候,苏木很清楚地注意到了那家伙瞪着眼睛,整个人都险些跳起来,只是当他发现苏木正瞧着他的时候,又一脸不爽地样子别过头去。 在某些方面而言,这个恶棍还是有着可爱的一面的。 “对了,你说你的母亲叫阿莫琳?那个巫女阿莫琳?” 崔斯特一边帮安妮包扎伤口,一边开口询问。 “我听说过阿莫琳的名字,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巫女,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巫女阿莫琳也很擅长火焰魔法,和你一样。” “这么说,安妮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力量,是因为她的母亲?” 苏木有些意外。 他可没有崔斯特那样的见识。 “或许吧,这个很难说,因为魔法的神奇是所有人都没办法完全参透的,我说的是所有人。哪怕是那些因为魔法活了上千年的人,他们也不可能完全领悟魔法的真谛。” 崔斯特耸了下肩膀,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他又重新看向安妮。 “那你的父母呢?阿莫琳的实力应该很强才对,可为什么只留下你一个人?” 旁边的格雷福斯也竖起了耳朵。 他一直都在关注着安妮的情况。 “他们...都死了,因为我。” 安妮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起来。 “我只记得父亲以前跟我说过,是在我还小的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没有学会走路的时候病倒了,和父亲一起。但我和父亲为什么忽然会生病,父亲也不知道,只说是天黑之后,我就开始发烧,变得非常烫手,母亲根本不能把我抱起来。所以,母亲最终决定去附近的河里打些冷水给我降温,但直到第二天父亲醒来的时候,母亲都没能回来...这,是母亲唯一留给我的。” 那只布熊娃娃,安妮把它抱得很紧。 闻言,崔斯特和苏木都沉默下来。 那家伙也愣住了。 显然,安妮的母亲很可能是在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河里去了。 虽然安妮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在她幼小的心里,大概也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所以,在之前的时候,安妮才会说他们的死都是因为她吧。 “这...只是个意外,不能怪你。” 格雷福斯忽然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当几人转头看向他的时候,那家伙又轻哼一声,冷着脸转过头去。 “当然,那只是个意外,谁都不会想到的意外。嗯,铁刺山脉这边非常接近弗雷尔卓德,所以天气一直比较冷,河边的话,很可能会结冰,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倒...只是个意外而已。” 崔斯特挑了挑眉头,倒也懒得揭穿格雷福斯,只是尽可能地开口安慰。 没有暴走的安妮就是个单纯可爱的小萝莉,崔斯特也很喜欢她。 “那...虽然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但...你的父亲呢?” 崔斯特将安妮头上的纱布绑好之后,又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开口询问。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我们都不会介意。” 每个人都很好奇,但崔斯特确实不太忍心。 苏木也不想继续问下去了。 安妮就抱着那只布熊娃娃坐在躺椅上,小脸也埋在布熊娃娃后面,整个人都蜷缩起来,看上去无助又可怜。 “她父亲也是被她害死的,就像她母亲一样!”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忽然从角落里响起。 那个被绑来的年轻人正昂着脑袋,扯着公鸭一样的嗓子大声喊叫。他看向安妮的眼神满是愤懑和怨恨。 面对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这样的恶棍,这个年轻人当然不敢有任何怨言,当然,他刚被绑来的时候也曾这样过,但格雷福斯从来都不会惯着别人,在一顿暴打之后,这家伙很快就收敛下来,变得非常老实,所以苏木才会偶尔给他点食物。可一个在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家伙,尤其是在这种帝国边境的地方,这家伙的性格终归是让人觉得讨厌。 或许是因为安妮让他受伤了,这家伙脸上,手脚,有很多烫伤的地方,头发也被烫的打卷,所以才会这么不满。 “她父亲在她母亲死了之后就娶了一个新的妻子,叫莉安娜,那个女人还带一个孩子,叫露西,我都知道!” 年轻人怒气冲冲,报复似的开口,为了打击安妮。 坐在躺椅上的安妮,把脑袋藏在布熊娃娃后面,身子缩得更小了。 但苏木和崔斯特已经皱起眉头,格雷福斯的眼睛里也开始闪露凶光,可那家伙却好像没有察觉到这些,他只瞧见了安妮的反应,变得洋洋得意。 “我听说她经常和露西还有莉安娜闹矛盾,所以她父亲为了维系家里的关系,在年龄还不是很老的时候就已经生出了很多白头发。但这只是刚开始而后,后来,因为闹矛盾的原因,就是这个黑暗之女,她甚至把年幼的露西推到了河里,逼得莉安娜发疯,然后又利用自己那可怕的力量召唤出了之前那只巨熊,把莉安娜还有她父亲都杀了!” 那个年轻人始终没有注意到格雷福斯越发阴郁的脸色,还在喋喋不休。 “黑暗之女就是黑暗之女,她是个恶棍,是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犯!这种人就该去死!还有,你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所以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杀了他,用那把霰弹枪,轰的一声,把她,还有她的巨熊,全部轰成碎片!” “我没有!我没有把露西推到河里去!露西是自己掉进河里的,我想救她!我真的想救她!你胡说!你骗人!” 安妮忽然抬起头来,声嘶力竭地朝着那个年轻人大喊。 她的脸上满是泪水,一双眼睛也是又红又肿。 那个年轻人也吓得激灵灵一个寒颤,脸上也满是惊恐。可过了片刻,这家伙忽然发现安妮并没有暴走,又重新威风起来,而且摆出一副咬牙切齿,深通恶绝的模样。 “你没有?我骗人?嘿,你们可以去小镇上问问,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我...” 咔嚓! 清脆的声响,黝黑的枪口,赤裸裸的威胁。 当格雷福斯把霰弹枪的枪口指向那个年轻人的时候,那家伙很知趣地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 “如果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保证你的脑袋会变成一堆碎片!” 格雷福斯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年轻人。 后者只是讪讪地笑着。 “小苏木,你去把那家伙的嘴堵上!” “难得咱们想的一样!” 苏木也笑了起来,而且赞许地瞧了格雷福斯一眼,之后便动作迅速地找了块满是黑灰的石头,大小正合适,直接强硬地塞进了那个年轻人的嘴里。 崔斯特正小声地安慰着重新把脑袋埋在布熊娃娃后面的安妮。 “我忽然发现一件事。” 拍了拍手站起来的苏木转头看向格雷福斯。 “我忽然发现,你这家伙真是越看越顺眼。” “嘁...” 格雷福斯咂了下舌头,又瞪了苏木一眼,而后才把霰弹枪重新收了回去。 苏木只耸了下肩膀,也懒得跟这个不坦率的家伙多说,就在旁边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都要比他之前了解的更让人喜欢。 他们并不是纯粹的恶人,那种坏到无可救药的恶人。 但相较这些,苏木只是觉得心口一阵阵烦闷,因为那些年轻人的那些屁话。 这个小屋里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除了安妮低低的啜泣,崔斯特小心翼翼的安慰之外,就只有角落里那个被堵住了嘴的家伙偶尔发出的噪音。 “我是个孤儿。” 格雷福斯粗犷的嗓音忽然打破了这一切。 苏木和崔斯特都意外地看了过去。 那家伙刚掏出了自己的劣质雪茄,并把它塞进嘴里点燃。 “从很小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有多小,但总归不至于是刚出生的时候...应该也没差多少,你大概知道就行。” 格雷福斯有些恼恨的搓了搓自己杂乱的头发,看上去很不爽。 “就那个时候,我已经被丢在比尔吉沃特的街道上里。我的父亲,或者母亲,或者他们,直接把我扔进了地狱,妄图让我就此结束生命。他们根本没想过把我养大,而是想直接杀了我,却又不愿意自己动手。嘿,可我生来就是个杂碎,靠偷吃果腹,靠战斗延续生命...” 说着,格雷福斯忽然别过头去。 苏木很清楚地瞧见了他眼角的泪光。 崔斯特也在沉默。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在学会走路之前,我已经学会了怎么使用自己的拳头,一直到我长大,可以说是比尔吉沃特的街道抚养我长大。虽然你还小,但你应该听说过,比尔吉沃特的街道...” 这家伙大概是想要用自己的事来安慰安妮的情绪,但他显然不太擅长这些。 磕磕巴巴,一句一顿。 让人听得很不舒服。 “唉!总之就是,就是...” 格雷福斯背对着几人,却谁都能猜得到,现在的他,肯定是满脸恼恨和不知所措的样子。 就连安妮也悄悄抬起头来,红肿的眼睛就在布熊娃娃的脑袋上边,悄悄看着他的背影。 但格雷福斯显然不知道自己之后应该再说些什么,就盘腿坐在那里,使劲地挠头,想了半天也没能再憋出哪怕一个字来。 苏木和崔斯特对视一眼,不过面面相觑,无奈苦笑罢了。 许久,当格雷福斯还在烦恼的时候,坐在躺椅上的安妮却忽然抱着那只布熊娃娃嘻嘻笑了起来,那双又红又肿的眼睛都弯成月牙儿一样。 “怪大叔...” 角落里,那个被绑来的年轻人还在呜呜地叫着。 第142章 两个恶棍(四) 因为提伯斯的莽撞,小屋已经塌了大半,左右不挡风,前后不遮雪,好在壁炉没出什么问题,一直保持着里面的火势,稍许的暖意也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得多。 而且这群人里唯一一个值得关心的安妮也兵不怕冷。 或许是因为火焰魔法的缘故,安妮的体温永远要比普通人稍微高上那么一些。当然,所谓的高出一些也只是相当片面的说法,如果把这样的体温放在别人身上,或许那人根本挨不过今天晚上就会丢掉性命。 就瞧着缩在躺椅上的安妮终于睡熟,格雷福斯这才悄悄地转头看了过去。 这个身世悲惨的小姑娘,睡着的时候,嘴角也总会不自觉地翘起。 或许迷失在自己的单纯和天真里,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 “喝了这么多酒还这么精神。” 苏木缩了缩身子,也没睡着。 寒风凛冽如鬼哭,雪花片片大如席。 尽管苏木已经经历过许多次这样的生活,但自从来到瓦洛兰,这也算是第一次了,稍微有些不太适应。再瞧去,崔斯特倒是睡得相当安稳,角落里那个被绑来的年轻人在吐掉嘴里的石头之后,也缩着身子很快就睡下,可终归是没办法睡得安稳,到现在也是不断地翻来覆去,偶尔睁开一只眼小心翼翼地瞧着格雷福斯,把身子挪着靠近壁炉。 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又胆小如鼠的家伙。 苏木和格雷福斯都懒得理他。 “习惯了。” 格雷福斯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嘿的笑了一声,又往火堆里添了点木柴。 “你不睡?” 他又转头瞧向苏木,眼神里带着些别样的意味。 大概这家伙已经把苏木当成了那个年轻人一样的货色。 那当然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眼神。 “稍微...有些怀念。” 苏木并没有在意格雷福斯的眼神,只是耸了下肩膀,将那家伙丢在旁边的还没开封的酒拿了过来。 拔出木塞之后就仰头灌了一口。 辛辣而且酸涩。 “这酒也就值两个银币,不能再多了。” 苏木咧着嘴吐出一口酒气,眉头紧皱。 “跟马尿一样难喝。” 说完,苏木又仰头灌下一口。 这和老彼得酒吧里最差的酒很像。 “嘿,你小子还喝过马尿不成?!” 格雷福斯哈的一声大笑起来,却又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捂住嘴巴,而后又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躺椅上的安妮。就瞧见小姑娘睡得依然安稳,格雷福斯这才松了口气,这才咧开嘴小声地笑了起来。 倒是一旁的苏木听完这句话后愣了一下。 “像你这种娇生惯养的主竟然也能喝得下这种酒。” 格雷福斯继续嘲讽。 可苏木却忽然低下头去,就摇晃着手里的酒瓶,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略显落寞。 或许是察觉到苏木的情绪不对,格雷福斯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地瞧着他。 许久,苏木才苦笑出声。 “老彼得也说过那句话...” 格雷福斯是不知道苏木到底在说什么,只瞧着他,瞧了许久,这才举了下手里的酒瓶示意,而后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苏木也仰头喝了个干净。 劣酒烈,难入喉,可有些时候这种劣酒却比好酒更值得一饮。 苏木被呛得眼睛都红了起来。 “我想老彼得了...” 苏木擦了擦眼角,也不知道是呛得,还是其他什么。 格雷福斯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可不知道老彼得是谁,又对苏木而言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而已,好像在哪听说过,却又想不起来。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默,也有些伤感。 “我也是个孤儿,从小被丢在外面的街道上自生自灭。” 苏木瞧着手里已经空掉的酒瓶,怔怔出神。 “老彼得是第一个愿意收留我的家伙,在他之前,所有人都把我当作最底层的垃圾,甚至不肯多看我一眼。所以,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但老彼得...那家伙改变了我的一生,如果没有他,现在的我,大概已经变成无人问津的尸体了。” 正说着,苏木又忽然笑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格雷福斯,挑着眉毛,眼神里满带挑衅。 “我可比你要幸运得多!” “你这家伙...” 格雷福斯咧开嘴角,一脸嫌弃的模样。 他这才明白过来,苏木就是听了他和安妮的故事,有些感慨而已。 到末了也不忘怼他一句。 “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又聪明又本分的小家伙...你这性格,真让人讨厌!” 格雷福斯冷哼一声,又开了一瓶酒。 可苏木却已经丢掉酒瓶起身离开,只听到格雷福斯的话后,回头朝着他嘿的笑了一声,而后便跑去安妮旁边裹着衣服睡下。 安妮身边可要比别的地方暖和得多。 一场大雪,天还没亮就已经停了,当苏木醒来的时候,抬头瞧去,入眼之处尽都苍白。古人言,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睡眼朦胧的苏木就看着远处那银装素裹的模样,才对这句话生出了些许的明了。 已经塌了大半的小屋里,就只他和安妮两人。 就连角落里那个被绑来的年轻人都没了踪影。 “他们人呢?” 苏木挠着头发,有些浑浑噩噩,却也问了一声。 正抱着布熊娃娃坐在躺椅上玩过家家的安妮听见声音才发现苏木已经醒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 安妮眨着眼睛,精致的小脸上同样带着些困惑。 “怪大叔和崔斯特叔叔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在天还没亮的时候,而且他们把那个人也带走了。” 苏木知道安妮说的那个人就是被绑来的那家伙。 或许是因为昨天夜里的事,安妮对那家伙没什么好感。 “怪大叔就拉着那个人身上的绳子,把他托在地上,还用石头堵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安妮从躺椅上跳了下来,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还在学着格雷福斯的样子比划给苏木看。 “还有还有,怪大叔和崔斯特叔叔走的时候说了几句话我不太明白。嗯...我记得他们有说过要去格雷沃斯家族那儿冒充佣兵,假装受雇去解救他们被绑走的继承人,然后再把那个人卖掉。” 说着,安妮皱起小脸,苦苦思索。 “好像就只有这些,是大概的这些意思,但我听不懂怪大叔和崔斯特叔叔到底在做什么。” “我也听不懂。” 瞧着安妮好奇的眼神,苏木就只是扯了下嘴角,装作不懂。 怎么可能不懂,只是不想让安妮这么一个单纯天真的孩子学会那些险恶的手段罢了。 很显然,崔斯特原本应该是打算绑架之后讨要赎金的,仅此而已,但因为格雷沃斯家族和另一个家族之间的矛盾,所以崔斯特改变了原本的计划——就像安妮告诉苏木的一样,崔斯特显然是打算改变自己绑匪的身份,去到格雷沃斯家族冒充佣兵,受雇去解救就在自己手上的家族继承人。当然,这只是崔斯特新的计划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则是顺水推舟,因为他和格雷福斯根本就不是什么佣兵,更不会去解救那个家族的继承人,所以为了赚取更多金币,这两个恶棍已经打算把那个家族继承人再转手卖出去。 卖给那个和格雷沃斯家族敌对的家族,或者那个家族的其他仇家,肯定会有人愿意出高价买走格雷沃斯家族的继承人,因为这可以给自己的对手造成不错的打击,甚至在某些事上,例如交易谈判中,压过格雷沃斯家族一头。 不得不说,崔斯特的想法非常出彩,但这终归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好事,所以苏木也就不想跟安妮多说。 至于之前提到过的格雷沃斯家族,这个家族就是那个被绑来的年轻人的家族,苏木之前在小镇的时候就已经打探过了,但安妮显然要比他更了解那个小镇,还有那两个家族。 “不管那些,咱们还是玩游戏好了。” 苏木将话题岔开,不再去讨论那两个恶棍的做法和行为。 只是手伸出去之后,苏木又忽然有些犹豫。 他已经知道那只布熊娃娃的存在对于安妮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但同时也很清楚安妮对那只布熊娃娃究竟多么看重。或者说,安妮对布熊娃娃的态度已经不仅仅是看重了,而是有些偏激。 谁都不可能把布熊娃娃从安妮手里拿走,或者说,拿开。 “大哥哥?” 安妮抱着布熊娃娃站在那,歪着头看向苏木,她可不知道苏木的心里是什么想法。 单纯,天真,安妮从来都不会多想其他。 “嗯?啊,我,没事,咱们来玩吧。” 苏木这才回过神来,只得小心翼翼地陪着安妮。 也好在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意外。 直到傍晚的时候,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才终于有说有笑地回来,身后还托着一个平板车,车上摆着两个巨大的木箱。但很显然其中一个木箱并没有装满,路上坎坷不平,一走一顿发出的脆响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当然,那个被他们绑架的年轻人已经没了踪影。 就和苏木猜测的一样。 “嘿,年轻人可真有活力,但很抱歉我得打扰你们一下。” 隔了老远的距离,崔斯特就开始挥手打招呼,脸上满是忍不住的畅快和笑意。 “赶紧收拾东西,咱们得逃了!” 第143章 两个恶棍(五) 对于经验丰富的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而言,无论做什么,准备都是最重要的前提,其中包括行动前的准备,以及行动后撤离的准备。 豪华马车无论在哪都价值不菲,尤其是出自皮尔特沃夫的马车,价格更是极其昂贵。苏木并不知道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从哪弄来的这辆马车,但很显然,这两个恶棍为了撤离诺克萨斯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所以在金币到手之后,他们很快就可以带上所有东西一起离开。 一箱半的金币,比起之前的预计要少,但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并不在乎这些。 “咱们这次可要去的是皮尔特沃夫。” 马车车厢里,崔斯特正端着一杯红酒,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意。 绑架了格雷沃斯家族的继承人,又冒充佣兵前去拯救被他们绑架的继承人,一边收取格雷沃斯家族的佣金,一边又把绑架来的继承人转手倒卖出去。如果格雷沃斯家族知道了整件事的经过,大概用欲哭无泪也不足以形容,而且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这两个混蛋确实做得相当过分。 或许从此之后的格雷沃斯家族就会把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当作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那都无关紧要。 崔斯特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尽管所得要比预料中的更少,但一箱半的金币,却已经让他们向着自己的目标更进一步。 而很显然的,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还有其他计划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发条金库,你们知道吗?” 崔斯特将两条腿搭在一起,搭在装着金币的两个箱子上,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 “那是凝聚了皮尔特沃夫这座进步之城所有科技的金库,先不说里面究竟藏了多少钱,就发条金库的各种防御工事,足以称得上是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你们想去盗窃发条金库?” 苏木皱了下眉毛。 还在德玛西亚的时候,苏木曾在阿尔巴斯的图书馆阅读过各个地区很多人物的传记,其中就有提到过皮尔特沃夫的发条金库。就像崔斯特所说的那样,发条金库的各种防御工事融合了整个皮尔特沃夫的所有科技,哪怕在整个瓦洛兰而言,恐怕都没有那座金库的防御工事能和发条金库相比。 如果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能够成功盗窃发条金库,那么他们绝对称得上是绝顶的人物,因为那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那只是在说如果,如果成功的话,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旦失败,迎接崔斯特和格雷福斯的,甚至包括苏木和安妮在内,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皮尔特沃夫的法律可不比德玛西亚宽松。 而且失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苏木严肃地看着崔斯特。 “我知道你们还需要钱,但好像也没差很多,而且赚钱的方式有很多,就像你们之前做的那样,利用两个家族的矛盾,将其中一方坑得体无完肤。当然,我并不是在赞许你们的行为,只是这种方式要比盗窃发条金库安全得多,你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当然,我很明白。” 崔斯特耸了下肩膀,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家伙的态度从来都是这样,随意,散漫,而又从容。 “但我们确实需要很多钱,因为我们不只是要报仇,还需要为以后考虑。而且,你也不明白我和格雷福斯。” 崔斯特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副卡牌,看似随意地把玩着。 “我们专挑人傻钱多的主,坑蒙拐骗偷,见风使舵,赢得无数名利,但更多的是单纯的刺激。对们来说,险象环生的冒险经历本身已经变得和物质回报一样重要。当然,在以前的时候是这样,而现在更多了些目的性。攒钱,然后雇佣我们早已经看好的黑帮和雇佣兵,最后让普朗克那个混蛋彻底消失。可终归说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以前的我们就在赚取财富,现在也是。” “以前只是单纯地赚取财富,但现在咱们是因为钱不够!” 车厢前,正在驾驶马车的格雷福斯大笑着接了一句。 崔斯特不置可否,依然在把玩卡牌。 他那漫不经心的表情里忽然多了些玩味。 “我早就说过,一切尽在卡牌之中。” 崔斯特冲着坐在对面的苏木和安妮亮出一张卡牌——方片A。 他的眉脚都已经飞了起来,洋洋得意,而且喜不自胜。 “代表财富与经济的方片,象征成功的A。嘿,老伙计,我敢说这次咱们肯定成功!” “那当然!” 格雷福斯大笑着回应一句。 卡牌占卜什么的,苏木当然不懂,安妮也不懂。两个人坐在崔斯特跟前面面相觑,却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当然,安妮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过任何话,她对接下来的行程没有任何看法,哪怕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这两个恶棍要去盗窃发条金库。 或许,更多的是因为安妮年纪还小,知道的也少,所以不太明白这次行动的危险性。 苏木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闷闷不乐,脸上写满了苦恼。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轮流驾车,从诺克萨斯的北部边陲到南部州市,再从东边绕过诺克萨斯南部的瓦尔筑山脉,而后又顺着皮尔特河一路南下,历经整整十天时间,他们才终于来到了皮尔特沃夫。 皮尔特沃夫是一座繁荣进步的城市,自身实力与影响力都在冉冉崛起。这里是瓦洛兰大陆的文化中心,艺术、工艺、贸易与创新携手并进。它的实力并非来自军事力量,而是来自广泛的贸易合作和超前于时代的思维。 它坐落在毗邻祖安城区的悬崖之上,俯视着大海,一批批船队穿过它巨大的海湾峡口,满载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海运贸易带来的财富曾经为城市的成长带来前所未有的推动作用,皮尔特沃夫曾经——而且一如既往地进行着革命创新,造就了一座财富与梦想之城。初创商会资助了各项令人惊奇的新领域开发项目:宏大的艺术杂烩、冷门的海克斯科技研究,还有象征他们实力的纪念碑式建筑。随着越来越多发明家如饥似渴地追寻着前沿的海克斯科技知识,现如今的皮尔特沃夫已经成为了吸引全世界能工巧匠的天然磁石。 皮尔特沃夫的名人津戴罗的微缩符文之地,黄道地库,通往皮尔特沃夫国库的恒星大道,建立在悬崖海峡的日之门,以及风景引人入胜的蓝风庭院,这些地方无一不象征着皮尔特沃夫的进步。 没有人可以否定进步之城的名号。 当苏木第一次瞧见日之门的时候,他确定自己被惊呆了。 准确来说,日之门就是一座建立在海峡间的海闸,北边连接着瓦露兰,南边连接着恕瑞玛大陆。上游的入海河口有大坝阻拦水流的冲击,而日之门所在,又为皮尔特沃夫提供了更多的港口与码头。不得不说,这些海闸令皮尔特沃夫成为了瓦洛兰和恕瑞玛大陆之间的贸易中心,它们给这座城市里的统治者们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 然而,这些东西都是崔斯特告诉苏木的,可苏木本人却听得懵懵懂懂,始终不太明白这其中所牵扯到的利益也或其他。 只是单纯地震惊于眼前所见的这座城市与各种建筑罢了。 抬头仰望,入眼中一片繁华,传统风格的建筑与高楼大厦完美融合,港口上的各种工业设施更是复杂得让人眼花缭乱。第一眼瞧去是震惊,第二眼瞧去是不解,却转过头来再看,依旧感到陌生。 所有东西都复杂得过分。 就好像港口上那些看不懂的机器,有的用钢铁高高支起驾驶室,延展出的操作手臂就像真正的手臂一样;有的则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却依然发出阵阵运转的轰隆声... 各种各样的机器聚集在一起,或许前一秒瞧着是这幅模样,可再走两步重新看去,又觉得新奇无比。 除此之外,皮尔特沃夫的新建筑端庄优雅地融合了光滑的大理石、青铜栅格和亮闪闪的玻璃,而错落比邻的旧建筑则是粗糙石块和老旧木材的结构。一座座镶着金银纹理的塔楼伸向天空,一座座拱形桥梁横跨于裂谷两侧悬崖的顶端。 步移景异,大概就是此类的感觉。 “好厉害...” 安妮正捏着格雷福斯的衣角,昂着头,眼睛也睁得大大的,嘴巴都没办法合拢。 而格雷福斯则是一脸郁闷的模样。 他很不习惯被人捏着衣角,跟在屁股后面的感觉。 “赶紧走吧,之后有你们看的时间。” 格雷福斯掏出根劣质雪茄塞进嘴里,点燃后就开始吞云吐雾。 很不耐烦的样子。 崔斯特正托着一辆板车,上面摆着那两个装着金币的箱子。 “握在蓝风庭院的一家旅店定了房间,之后的几天咱们就住在那儿。就像格雷福斯说的那样,以后自然有你们到处参观的时间,因为我们还需要更加周密的计划和准备才行。所以,在我们行动之前,你们可以随意走动。” 说着,崔斯特忽然顿了一下,而后又看向苏木,眼神复杂。 “我知道你和皮尔特沃夫的警察认识,那个叫凯特琳的女人,我听说过她,一位很厉害的长官。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不反对你去见她,因为德玛西亚的菲奥娜也好,或者其他的什么,但我不希望你把我们的事告诉那位长官,否则,我不能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 旁边的格雷福斯吐出一口烟雾,同样转头瞧向苏木。 那家伙的眼神里,满是警告。 第144章 两个恶棍(六) 蓝风庭院建立在皮尔特沃夫东部的一处高地上,山路崎岖,景色秀丽,背靠青山,是整个皮尔特沃夫不可多得的好地方。作为连接着瓦洛兰大陆与恕瑞玛大陆的纽带,皮尔特沃夫这座城市从来都不会缺少来往行客,就像德玛西亚的托比西亚一样,沿路所见,各种各样的打扮让人眼花缭乱。而无论这些行客是南来也或北去,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蓝风庭院逗留一段时间,当然,前提是得拥有足够的财富。 尽管价格昂贵,却依旧有不少人愿意花费大把的金币在蓝风庭院住上哪怕一天也好。建立于皮尔特沃夫最特别的位置,北方能够见到诺克萨斯境内的山脉绵延,南方可以见到恕瑞玛大陆的黄沙遮天,西方是长河滚滚,东方是大浪滔滔。 这样的景色,在整个瓦洛兰,甚至于整个符文之地都不可多得。 然而,这种不可多得的享受,也同时意味着那高昂到很多人都无法承受的消费。 但这对刚刚有所收获的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而言算不了什么。 “咱们可以在这儿多住些时间。” 蓝风庭院的一处旅店,三楼的某个房间,崔斯特正躺在阳台上,手里端着红酒,遥望远方波澜壮阔的大海。 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怎么去享受自己现在的生活。 “只需要把计划推迟一下就可以了。” 崔斯特举起酒杯,冲着旁边的苏木示意。 安妮终归是个孩子的性情,而且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她对格雷福斯抱有着意外的好感,总喜欢跟在那家伙身后当个跟屁虫。不久前,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格雷福斯说着要出去买些好酒回来,顺便准备些之后会用到的弹药。安妮听到后就一定要跟着一起去,还叫嚷着要格雷福斯给她买好吃的糖果。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回来,大概也是格雷福斯禁不住安妮的撒娇,还在街上四处乱逛,顺便给安妮买些她喜欢的东西,例如,各种各样的糖果,牛奶,或者玩具,衣裳。 小姑娘总是避免不了喜欢那些东西。 而且格雷福斯嘴上不肯承认,甚至会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来吓唬安妮,但那家伙心里还是非常喜欢安妮的。谁都能看得出来,尤其崔斯特,作为相伴多年的老伙计,他可从来没有见过格雷福斯那家伙会对谁这么宽容。 换做其他人跟格雷福斯撒娇,后果就只是被一脚踹开,说不好还得挨上一枪,把自己的性命都丢掉。 综上而言,现在房间里就只有崔斯特和苏木他们两个而已。 “我不喜欢喝酒,更不会喝红酒。” 苏木撇了下嘴角,懒懒散散地躺在一把椅子上。 “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最好别喝得太多了,否则我什么时候去找凯特琳把你们卖了你都不知道。” “你会吗?” 崔斯特挑着眉脚,反问一句,而后又朗笑一声,仰头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原本只是瞧着那家伙太过散漫,苏木才故意说出这些话来,而且也是真的熟悉了,就像面对老彼得一样。却崔斯特这样的回应反而让苏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这家伙可比老彼得还要更难对付。 就扯了下嘴角,苏木在椅子上翻了个身,脑袋也冲着屋里。 “你不去找那个凯特琳吗?” 崔斯特瞧着苏木的动作失笑摇头,一边重新倒上一杯红酒,一边再次开口。 “我知道你想去找她,因为德玛西亚的菲奥娜。我和格雷福斯的名声很臭,尤其在德玛西亚那种地方,所有德玛西亚人,但凡知道我们的,嘴里都不会说出什么太好的评价。我当然知道这些,所以,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总得托人报个平安才是,菲奥娜肯定很担心你。” 他转过头瞧着远处的海面,轻松而又散漫。 “其实你完全不必顾忌我和格雷福斯的想法,因为我们只看事实。当然,或许那家伙会有些猜疑,但就像我说的,任何猜疑都敌不过摆在眼前的事实。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找凯特琳,我也会跟格雷福斯解释的,我可以保证他不会找你麻烦。” “我会去找凯特琳的,但不是现在。” 背对着崔斯特的苏木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却说完之后,又沉默了许久。 崔斯特所表现出的宽容和宠溺,苏木当然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而且这些宽容和宠溺已经不仅仅是因为那两条命了。而且,虽然崔斯特一直在说他欠着苏木两条命,但那终归只是个说法罢了,本质还是在崔斯特的想法与做法。 崔斯特很重义气,而且说到做到,如果他不是个喜欢坑蒙拐骗偷的恶棍的话,或许这家伙会变得很受欢迎。 而且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以来,如果说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的话,作为朋友,甚至在朋友之上的兄弟感情,那绝对是假的。 苏木和崔斯特都不是没有情义的冷血动物。 “等之后吧。” 苏木轻轻摇头,叹了口气,也重新躺了下去。 “有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像刚才说的那样,你们的名声很臭。如果我现在就去找凯特琳,她肯定可以猜到你们也来了皮尔特沃夫,这很有可能会影响你们之后的计划。当然,你和格雷福斯要做的事我不会苟同,所以我也不会参与进去,但同样的,我也不会破坏你们的计划,或者给你们增加难度之类的。一步走错,后果不堪设想,我还得指着你们收留我呢。” “是嘛...” 崔斯特没有再看苏木,只是望着远处的海面,悄悄笑了一下。 ... 皮尔特沃夫的大街上永远都是人来人往,便不说那些原住民,单单来往的行脚商就足以让人眼花缭乱。当然,皮尔特沃夫的治安向来不错,作为海克斯科技大力发展的城邦,皮尔特沃夫的警备力量足以冠绝整个符文之地上的所有地方。 严格的法律,海克斯科技支持的警备力量,很少有人愿意在皮尔特沃夫挑衅法律的威严。 但偏偏有那么一个地方的人,总喜欢在皮尔特沃夫寻滋生事。 它叫祖安。 祖安是一片庞大的地下城区,坐落在皮尔特沃夫周边蜿蜒的沟壑与峡谷之下。交错层叠、腐蚀老化的排烟管网中泄露出各色烟尘,将上方射下来的光线过滤成诡异的颜色,在祖安工坊的有色玻璃之间交叉反射。 祖安和皮尔特沃夫曾经是联合统一的,但现在却分裂开来,各成一派。虽然祖安一直都笼罩在雾霾遮蔽的暮色中,但这里的繁华热闹却不让分毫,这儿的居民包罗万象,文化异彩纷呈。 皮尔特沃夫的财富也带动了祖安的发展,让它成为了头顶那座城市的黑暗镜面。 许多运往皮尔特沃夫的商品最后都辗转流入了祖安的黑市,有些海克斯科技发明家可能会觉得地上之城给他们施加的限制太严格,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会发现自己的危险研究在祖安颇受欢迎。对于不稳定技术和鲁莽产业的放纵式开发,让整个祖安的大片地区都遭到污染,生存条件也变得越来越危险。剧毒的废水淤积在城市的下游地区,但即使是这样,祖安的人们依然能够设法生存并繁荣灿烂。 边境集市,是位于皮尔特沃夫与祖安之间的一座街市,它拥有着皮尔特沃夫的稳定与和谐,却也流通着来自祖安的危险商品。 格雷福斯就带着安妮来了边境集市。 不得不说,会出现在边境集市的人们都有着近乎相同的想法——淘选一些足够危险的东西。当然,淘选那些危险商品的目的因人而异,但大部分会出现在边境集市的家伙都不是什么善茬。就像跟在格雷福斯身后的安妮所见到的那样,或许旁边的一座商铺前就摆着琳琅满目的水果,但里面的商品柜下面,却藏着许多要命的炸药。 店主的脸上带着刀疤,眼神阴鸷。 但这些并不是格雷福斯关注的,也不是他想要的,这家伙的目的是边境集市的后街。 那儿就是皮尔特沃夫和祖安进行海克斯科技交易的主要区域。 “我需要一些海克斯科技的东西,用来破坏发条金库的防御设施。当然,我对海克斯科技并不了解,但会有人告诉咱们什么东西有什么用,该怎么用。” 格雷福斯背着那把像是炮筒一样的命运,嘴里叼着劣质雪茄,看上去相当凶恶的样子。当然,如果他手里没有牵着安妮的话,或许就可以显得更加凶恶。 但在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或许旁边刚刚走过去的那家伙就是个小偷或者人贩子,格雷福斯不敢松开安妮的手。 “我不懂。” 安妮将目光从那个店主的脸上收回,抬头看向格雷福斯。 “我只要糖果就好了。” “回去的时候会给你买的,各种各样的糖果,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咱们有的是钱!” 格雷福斯哈哈大笑。 尽管安妮有些不太愿意,却也只是嘀嘀咕咕地抱怨什么而已,直到格雷福斯领着她走过了楼房之间的某条小巷。 穿过小巷,就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边境集市上,无论任何地方都是人声嘈杂,讨价还价的声音络绎不绝,还有些只有这附近的人才懂的黑话。但穿过小巷之后,周围的声音就忽然安静下来,狭窄、肮脏,而且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行人并不是很多,但这些人都有着同样的特点——凶神恶煞。 样貌,表情,眼神。 格雷福斯很熟悉这些,所以在来到边境集市的后街时,他的眼神也很快就变得和那些家伙一样。 小安妮也察觉了这些,原本嘀嘀咕咕的抱怨声都消失不见。 她不喜欢这里的氛围。 无声的压抑,还有明明潜藏在表象下却又分明可见的罪恶感。 有人瞧见了格雷福斯和安妮这对萝莉大叔的组合。 那家伙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格雷福斯,而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安妮。边境集市的后街里可没有好人,就像这个停在格雷福斯和安妮附近不远处的家伙一样,他看向安妮的眼神分明是不怀好意。 小安妮缩了缩肩膀,抱着格雷福斯的大腿藏在他身后。 咔嚓! 名为命运的霰弹枪入手,而后又用熟悉的手法把两枚半个拳头大小的子弹推入枪膛。 黑黢黢的枪口,直指眼前的混蛋。 格雷福斯的眼睛里闪烁着明显疯狂和狠毒。 “大家都是恶棍,但不同的是,我是不要命的恶棍!” “三秒,我给你三秒的时间从我眼前主动消失。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一把...帮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第145章 皮尔特沃夫街上的爆炸 黑黢黢的,像是炮筒一样的枪管,无论在哪都拥有着致命的威慑力,没有谁敢无视这把霰弹枪的可怕。皮尔特沃夫的皮佬也好,祖安的那些炼金黑帮也罢,大家都是肉体凡胎,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那样一把堪称巨大的霰弹枪枪口下安然无恙。 刚刚那个站在格雷福斯和安妮面前的家伙咂了下舌头,然后满脸郁闷的离开。 格雷福斯也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气。 这儿和其他地方可不太一样。 来自祖安的那些混蛋经常无视皮城的法律威严,但他们拥有着先进的海克斯科技,还有总能让人惴惴不安的炼金产物。而且也不是谁都敢在皮尔特沃夫犯罪的,包括边境集市和它的后街——因为这条集市和它的后街都归皮尔特沃夫管理。 但这只是原因之一。 祖安的海克斯科技产物总是那么的莫名其妙而且危险,人也是,格雷福斯可不想用自己和安妮的身体去证明刚才的那个家伙是不是不要命的疯子。 皮尔特沃夫和祖安之间的气氛从来都很紧张,这在边境集市体现得淋漓尽致。 大多行人都选择沉默,然后安静离开。 当格雷福斯领着安妮走进一家简陋的商铺时,看上去真的非常简陋,而且破落,就像无人光顾的荒郊野店一样,里面那个靠着商品柜眯着眼睛睡觉的家伙立刻清醒过来,而且十分警惕的打量着刚刚进门的两位客人。 他的穿着打扮非常简陋,这意味着他是来自祖安的店主。 祖安的商铺,里面绝对藏着另一种意义上的“好东西”。 格雷福斯也是看中了这点。 “我需要弹药。” 格雷福斯的目光扫过店铺里的所有东西,却并没有见到他想要的,而后这家伙的目光就转向商品柜后面的店主,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 “外来者?” 店主挑起眉毛,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格雷福斯冷笑一声,带着安妮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只手搭在把手上,两条腿搭在一起。粗壮的身躯,狂野的长相,还有凌厉危险的眼神,无论任何细节都做得相当到位。 就像一个地痞无赖,或者说,格雷福斯的样子看起来更像一个有本事的地痞无赖。 店主瞧了半晌,终于轻哼一声,转身去了一个黑暗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暗门,轻易看不到,藏在一堆废弃的纸箱木板后面。 又过了片刻,那个穿着简陋的店主才终于在里面喊了一声,让格雷福斯进去。 “你在这儿等我?” 格雷福斯转头看向身边的安妮。 安妮没有说话,只是捏紧了那家伙的衣角。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格雷福斯无奈地笑笑,又故作随意地揉了揉安妮的头发,这才带着她一起走进了那扇暗门。 门后另有一番天地。 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了这个漆黑而又隐蔽的暗室,连窗户都没有,地面上,四周的墙壁下,各种各样的台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箱。空气里混杂着奇怪的味道,甚至有腐烂的气息。 格雷福斯的鼻翼轻轻耸动,然后笑了起来。 “我闻到了火药的味道,很特殊的火药。” “祖安的炼金术可是在整个瓦洛兰都找不到第二家的。” 店主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正搬着一个巨大的木箱从暗室角落里走过来。 “你的鼻子很灵敏,或者说,你对炸药很熟悉。让我猜猜,你那把枪里装填的子弹应该很不一样。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的子弹和寻常意义上的子弹不一样。” “我不需要子弹,只需要炸弹!” 格雷福斯哈的大笑一声。 他从自己腰上的弹药包里掏出一枚半个拳头大小的弹药,然后在店主面前晃了晃,又收回弹药包里。 “如果我把它丢出去,你这家店就没了!”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而且它也不能让我给你满意的折扣。” 店主轻轻摇头,将怀里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摆在格雷福斯面前。 “看看吧,这里面是各种弹药的样品,如果有哪个是你想要的就拿出来,我得带着它去找供货商。我只是个生意人,这里面的东西长相都差不多,我分辨不出来,所以我这儿没有囤货。” 说着,店主耸了下肩膀,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而且它们真的很危险,我可不想每天陪着一堆随时可能爆炸的东西睡觉。” “你的理由真烂!这些东西很安全,它们才不会随便爆炸!” 格雷福斯挑了下眉脚,已经蹲在那个箱子跟前细细挑选起来。 店主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等在一旁。 他拿出一根雪茄,却放到嘴里之后又拿了出来,而后就拿在手里随意地把玩。在这么一堆危险的东西跟前点燃明火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除非他是想死了。 “就是这种火药,它确实是我需要的。” 格雷福斯找了许久才终于拿出一个密封的瓶子,里面是漆黑的火药,瓶身上表明了型号,还有价格。 “五十个金币?这一小瓶?你的价格太贵了,这一小瓶还不够我一发子弹要用的!” “当然不是,一斤的剂量,五十个金币,我这里的价格向来都很公道。” 店主瞧了眼格雷福斯手里的瓶子,又冷笑一声。 “如果你觉得这个价格贵了,可以去别家。” “不,如果是一斤的话,这个价格不算贵。” 格雷福斯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我需要二十斤,多久可以来取货?” “三天。” 店主将那个瓶子从格雷福斯手里拿了回来,然后随意地揣进兜里。 “我不需要定金,三天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以。” 格雷福斯依然满意。 之后又简单的交流了些取货方面的问题,很快,两人就握手达成了这次的交易,而格雷福斯也不打算在边境集市继续逗留下去,他带着安妮离开了店铺,又穿过小巷,重新回到了皮尔特沃夫的大街上。 一个小巷的距离,就是阴暗与光明的区别。 “我不太明白。” 安妮忽然拉了下格雷福斯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困惑。 “那个瓶子上有型号的吧,可那个店主为什么会说他没办法分辨清楚?”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格雷福斯挑了挑眉毛,看上去很随意的模样。 “边境集市的后街从来都不是什么安分的地方,而且皮尔特沃夫的那些皮佬们也很不喜欢后街的那些家伙,因为他们会出售各种危险的东西,就像我刚跟那个店主定下来的火药。所以那些皮佬们总是在想方设法地打击这种交易,例如派遣便衣之类,他们会伪装成前去购买危险品的客人,然后得到证据,抓捕出售危险品的店主,然后施予残酷的惩罚,这种事儿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后街里的那些店主都很小心,他们需要找理由来拖延时间,然后探明客人的真实身份。” 说着,格雷福斯拍了拍安妮的小脑袋。 “如果你发现有人跟在咱们后面的话,不用紧张,因为咱们不是皮尔特沃夫的那些皮佬们派去的便衣,所以就任由他去跟着好了。那些家伙还是很讲道义的,他们可能会翻乱咱们现在住的房间,但我保证,咱们绝不会因此丢失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有可能会找不到。” 闻言,小安妮眨了眨眼睛,又抱紧了怀里的布熊娃娃。 她可不想找不到自己的提伯斯。 瞧见安妮的样子,格雷福斯又哈哈大笑起来。 “放心吧,提伯斯不会弄丢的,我可以守着你睡觉,谁都不会把提伯斯从你身边抢走的!” 听到格雷福斯的保证,安妮这才笑了起来。 “走吧,咱们去买糖果,然后再买几瓶好酒...” 格雷福斯正在畅想着今夜的大醉淋漓,而且他已经看见对面那家商铺摆在橱窗里的好酒了,可天上却忽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响声——就像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下来的时候带起的风声一样。 两个人都好奇地抬头瞧去。 包括周围的行人。 然后,他们清楚地瞧见了一枚青色的,画着可笑的鲨鱼头的,巨大的火箭在天上画出一道耀眼的火尾。 短暂的死寂之后,慌乱紧随而至。 惊恐的尖叫,凄厉的哭喊瞬间混杂成一片乱七八糟的响声,包括格雷福斯也是,脸色狰狞的抱起安妮就向着远处跑去,因为他清楚地分辨出来,那枚燃烧着火尾的火箭就是冲着这条街道来的。 他从没有想过会在皮尔特沃夫见到这一幕。 但不得不说,那枚火箭确实给慌乱的人们留下了充足的反应时间。 也或许有人还没来得及逃走,随后,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下,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伴随着可怕的狂风席卷,出现在皮尔特沃夫的城里。 烟尘浩浩荡荡地席卷出去,狂风咆哮,怀抱着安妮的格雷福斯都被吹了出去,落地时他有拼命地转过身子,用自己的后背在地上划出一道血痕,足有三五米长,这才停了下来。 但也就是点皮外伤,或者说,格雷福斯就是个皮糙肉厚的家伙,这种伤势根本算不上什么。 “该死,是哪个混蛋干的?!他疯了吗?!” 艰难地爬起身来,格雷福斯的眼睛都已经红了。 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绝对不假,哪怕格雷福斯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可它偏偏就是现实。 再抬头瞧去的时候,之前的街道,还有那家把好酒摆在橱柜里的商铺,都已经变成了冒烟的废墟。 “咳咳...” 正当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扩音器响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远处。 还没人发现这个声音的来源。 但格雷福斯已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一座高大的钟塔上,一个渺小的身影,看上去是个女孩,因为她有两条很长的辫子。但是或者不是格雷福斯可没办法保证,距离太远了,他看得并不清楚,只能依稀地辨别出她的动作——手里拿着什么,正举在自己面前。 然后,那个扩音器里忽然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 “对,又是我,金克丝!” “大笨蛋蔚,来抓我呀!啊哈哈哈哈!” 第146章 疯子和条子 在皮尔特沃夫这座进步之城最为著名的两样东西,一是领先于整个符文之地的科技产业,二是严苛的城邦法律与足够的城市安定。但很显然,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打破了格雷福斯对皮尔特沃夫原先的认知。 发生在街区的大爆炸? 除了在比尔吉沃特会发生这种事之外,格雷福斯从没想过还会有其他国家也或城邦会出现类似的意外,尤其是皮尔特沃夫这座进步之城,它是最不可能发生恐怖袭击的地方。 “该死的,又是那个疯子!” “那个疯子?青发的小疯子?真的是她!” 周围的尖叫声与刺耳的警报声混杂在一起,整个街区都显得无比混乱。 格雷福斯抱着安妮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抬头就瞧见又一枚象征着毁灭与死亡的火箭从天而降。 一瞬间,格雷福斯只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开。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疯子! “该死的,我肯定会让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格雷福斯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却再也不敢有丝毫逗留,抱着安妮亡命似得逃向远处。 轰——! 又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之前的那条街道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冒烟的废墟,硝烟的味道显得格外刺鼻。 好在有伤无死,但眼前的场面看起来也着实有些惨烈。 整个皮尔特沃夫都弥漫着恐慌与混乱的味道。 所有人都在谈论着那个叫金克丝的青发小疯子。 格雷福斯听到了她的传奇——从第一次制造混乱开始,她就展现出了自己制造混乱的独特天赋,爆炸,偷窃,或者把城里所有的路牌都搬弄一遍,重新立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当然,也有人提到过曾经的金克丝,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一个人畜无害的修补匠,但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原本还算可爱的女孩竟然变成了一个放浪形骸、毁天灭地的疯子。 “大概是撞着脑袋了,把自己撞成了一个蠢货!” 逃到了附近某条小巷里的格雷福斯瘫坐在地,听着耳边的人议论纷纷,忍不住咧嘴骂上一声。 这附近可没有几个是来自祖安的混蛋。 他们就瞧着格雷福斯那浓眉虬须的不善模样,一群人当即闭嘴,不敢再继续多说。没有谁是傻子,他们当然看得出来现在的格雷福斯相当恼火,而且这家伙身后还背着一根相当可怕的“炮筒”。 说不定还会有几个人认为格雷福斯和金克丝是一伙儿的。 “嘿,大笨蛋蔚,来抓我呀!” 金克丝的声音又一次通过扩音器响了起来。 皮尔特沃夫里那刺耳的警报声都不能掩盖扩音器里的声音。 尖锐而又张狂的笑声,尽管距离太远没办法瞧见她的模样,但格雷福斯想象得出那个站在钟塔上的家伙该有多么放肆。 而这场闹剧,也终于在警铃响起的时候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去。 谁也不知道金克丝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但离开小巷之后,周围那些议论纷纷的家伙都在说着金克丝过去曾做过的恶作剧,但她似乎非常擅于逃跑,哪怕是大名鼎鼎的凯特琳也拿她没有丝毫办法。 人迹混乱,格雷福斯并没有选择尽快离开,而是扫了眼已经变成废墟的街道,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带着安妮跑去一个偏僻的角落,然后就开始翻找起来。 散乱在地的,各种各样的糖果,还有破碎的酒瓶。 “可惜了...” 瞧着被酒液湿润的乱石废墟,格雷福斯咂了下舌头,就只收起那些散乱的糖果,而后才重新回到人群,听从着已经就位的警察的疏导,渐渐远离。 “这家伙总能让城市中井然有序的忙碌戛然而止。” 格雷福斯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她就是个疯子,只是为了制造混乱而已。” 还有人这样说道。 那是一场很很可怕的爆炸,看上去是这样,可爆炸根本没有造成任何死亡,只是一些倒霉的家伙受伤了而已。 但无论金克丝的目的是什么,都和格雷福斯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也不是没有任何关系,如果金克丝真的只是为了制造混乱,挑衅那个名叫蔚的警官的话,那么她的作案动机就根本没办法搞清楚,也就不知道她下次制造混乱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假如,只是假如,一旦金克丝作案的时间和他们盗窃发条金库的时间相仿,地点也接近的话... 格雷福斯扯了下嘴角,有些郁闷。 “那只是小概率的事件,如果真的发生了,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了。” 跟在他身后的安妮忽然拉了下他的衣角。 格雷福斯转头瞧去,却见到安妮一边吃着糖果,一边指向前方。 “那儿,那个叫金克丝的疯子说她要去抢劫,嗯...黄道地库?黄道地库是什么?” 安妮抬头看向格雷福斯,小脸上满带着困惑。 而格雷福斯也瞧见了不远处的墙壁上的那些涂鸦。 亮粉色的字迹和并不严肃的画作看起来格外显眼,尤其是出现在红砖白漆的墙壁上,它已经不只是显眼,而是刺眼。 “那是什么?一个漫画版的短发女人?” 格雷福斯挑起眉脚,他已经注意到周围的那些人都停下了脚步。 还有负责疏散群众的警官,脸色显得格外古怪。 那是黄道地库的外墙,格雷福斯来过皮尔特沃夫,而且不止一次,所以很熟悉整个皮尔特沃夫的所有地区,那面墙壁就是黄道地库的外墙。上面画着一个相当潦草的女人,用亮粉色画出来的女人,带着警官特有的帽子,穿着警官特有的制服,除了那双大得过分的拳套看起来有些古怪之外,其他都还算不错。 格雷福斯在心里客观地评价着。 至于落款处的漫画版人头,格雷福斯也注意到了。 那是一个扎着两条长辫子的女孩,眼睛很大,嘴巴很大,其他就再看不出来什么了,毕竟这个落款同样潦草。但格雷福斯瞧得出来,这个女孩的长相应该非常不错,至少可以算得上可爱。 “金克丝...” 格雷福斯眯起眼睛,想象着金克丝真正的样子,也在猜想那个疯子究竟想干什么。 而那些写在墙壁上的字迹则是被格雷福斯彻底无视过去。 金克丝想要抢劫黄道地库? 开玩笑! 黄道地库可是皮尔特沃夫最安全的银行,虽然在防御工事上比不了发条金库,但它的守卫力量却犹有过之,哪怕格雷福斯和崔斯特也不敢对黄道地库生出什么特别的想法。 一旦被抓到了,就不只是锒铛入狱这么简单了。 黄道地库的行长可是皮尔特沃夫有名的皮佬! 报警器那刺耳的声音从远处渐渐靠近,红蓝两色的光芒交错闪烁,然后就是一阵堪称凶猛的刹车声,它打断了格雷福斯的思路。 “那个该死的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说话的声音是个女人,但那家伙似乎相当粗暴。 砰! 警车的车门被狠狠关上。 格雷福斯瞧了眼从车上走下来的两人中的一个,又瞧了眼墙壁上的涂鸦,忍不住咧嘴一笑。 “那个疯子把她画得粉嫩过头了!” 不得不说,金克丝在画画的方面似乎有些天赋,墙壁上的涂鸦和警车上走下来的那个女人很像,但不像的地方也有很多——粉色的短发,头上带着护目镜,这和涂鸦一模一样。然而,涂鸦上的这家伙显得相当可爱,但现实里,这家伙的长相和气质都透露着凶悍的味道,尤其那双眼睛,格雷福斯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会拥有这么凶狠的眼神。 再就是涂鸦上的这家伙穿着过分诱人的警服,那不是什么正经的画作,但格雷福斯现在见到的,那家伙分明穿着一身钢制盔甲,还有那双大得过分的拳套。 大概一拳可以砸烂两个,不,三个,甚至四个脑袋。 “嘿,搭档,瞧瞧,金克丝又把你画成了这幅模样!她还说你这个条子是大笨蛋!” 从车上走下来的另一个女孩正倚在车头上,笑得有些无奈,更像是故作轻松。 当格雷福斯瞧见那个女孩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带着安妮往人群里钻。 凯特琳,皮城警长。 格雷福斯认识她,也知道她是一个过分认真的警官,曾经解决过很多压在警局里的陈年旧案,所以格雷福斯猜得到这家伙肯定认识自己。也正是因此,在盗窃发条金库之前,格雷福斯是真的不愿意让自己被这家伙瞧见。更何况这里面还存在苏木的问题。 皮尔特沃夫和德玛西亚的关系向来不错,凯特琳和菲奥娜还有奎因的关系也不错。而且,格雷福斯对苏木之前跟他说过的话相信了大半,所以凯特琳没理由不知道苏木现在正跟他和崔斯特在一起。 “这两个人竟然是搭档...” 躲在人群里的格雷福斯并没有着急离开,他只是小心翼翼地躲在后面,避免被凯特琳发现。 大家都没走,都停在这里,如果这个时候走出去的话,凯特琳肯定能够看到他。 一个特别擅长破案的警官,总会注意到周围的异样。 “等我抓到她,我一定会把她的脑袋打烂!” 黄道地库的外墙下,蔚正恼恨地举着自己的拳头,看上去像是想要把整面墙都打烂。 拳套上的指示灯已经亮了。 海克斯科技的拳套? 藏在人群里的格雷福斯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这位以前没见过的警官看起来相当暴力,性格也很差,如果被这位警官抓到的话,像他和崔斯特这种臭名昭著的恶棍,肯定会被打烂脑袋,如果凯特琳不去阻止的话。 “哈,别这么冲动,咱们肯定能抓到她。这家伙竟然对黄道地库有想法,我保证这将会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犯罪!” 凯特琳笑着拍了下蔚的肩膀,却在说完之后,她脸上的笑意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凌厉的眼神也瞥向了人群中的某个角落。 “但在那之前,我需要找个老朋友问点事儿!” 第147章 两个恶棍(七) 藏在人群里的格雷福斯一直低着脑袋,他很清楚像凯特琳这样直觉敏锐的警官不能小觑,哪怕只是视线的锁定,也会引起对方的注意。所以格雷福斯一直非常小心,他可不想因为这次的事故导致之后的整个计划都被破坏。 但很显然的是,凯特琳已经发现了他。 “该死!” 格雷福斯注意到了凯特琳的异样,而且那家伙的目光分明锁定了自己。但安妮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个子太小了,藏在人群里的时候根本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当然,前面的人也看不见她。当安妮还在好奇地张望的时候,格雷福斯已经拉着她的手开始悄悄后退。 或许是因为性格冲动、脾气暴躁的蔚就在这里,而且墙上的涂鸦也分明地透露着挑衅的意味,没有谁再敢议论什么。所以,当格雷福斯挤开身后的人群时,某个家伙发出的不满的呵斥声就显得格外突兀。 格雷福斯恨不得立刻宰了他! “格雷福斯,我早就已经看见你了,你逃不掉的!” 凯特琳脸色猛地一沉。 “我劝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会让你见识下法律的子弹!” “做梦去吧,该死的条子!” 格雷福斯哈的大笑一声,转身就把安妮抱在怀里,用肩膀粗鲁地撞开人群,向着远处逃离。 又是一次巨大的混乱。 或许在皮尔特沃夫这座进步之城里直到格雷福斯和崔斯特的人不多,但这并不代表着没有。当那两个恶棍的事迹渐渐广为人知时,人群里的某个家伙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 刚刚就是他在呵斥格雷福斯。 但无论凯特琳也或暴力警官蔚,谁都不会在意这些人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们已经迅速地追了出去。尤其是蔚,她那双巨大的海克斯科技拳套看起来格外恐怖,任何挡路的人或物都被暴力地推开。或许这家伙在对人的时候还算温柔,毕竟那些被推开的路人并没有受伤,最多就是点擦伤,但所有人都能看到,负责疏散群众的警官拉起的警戒线和停在一旁的警车,只要挡路了,就会被蔚顺手的一拳砸成碎片。 没有谁敢跟这种蛮不讲理的家伙发出抗议。 而且很多人都知道,这位蛮不讲理的警官以前可是祖安里相当出名的帮派老大——在她刚刚得到那副海克斯科技拳套的时候,那副拳套还只是简单的动力手套,蔚,就是那个家伙,她用那副拳套,孤身闯进了坊木魔鬼帮,而且把里面所有人都揍了一顿。 坊木魔鬼帮是混迹在祖安的一个帮派,很大的帮派,哪怕是祖安那种混乱的地方,坊木魔鬼帮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帮派,一帮上下不知道多少人,全部被蔚揍了一遍,所有人都无法想象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祖安的街巷里,至今也流传着关于那天的传说。 除此之外,就是老恶鬼帮了,那是一个和坊木魔鬼帮相差无几的帮派,却被凯特琳和已经成为警官的蔚联手端掉了。 然而,也有人说端掉老恶鬼帮的其实就只有蔚自己一个,凯特琳不过是负责看戏罢了。 关于蔚的传说有很多,真真假假,谁也没办法分辨清楚。当然,蔚自己肯定知道,凯特琳或许也知道。可这个曾经混迹在祖安的黑帮老大却成了现在的暴力警官,这里面值得说道的事肯定更多,但可惜的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走上了惩恶扬善的道路。 虽然这不是什么坏事,但蔚的做法却从来都不能得到群众的谅解。 她太暴力了! 轰! 还在小声议论的人们清楚地看到了格雷福斯翻墙逃走,凯特琳紧随其后,可蔚却硬生生地把墙撞塌,然后才如履平地地追了过去。 烟尘弥漫之中,凯特琳和蔚的同事们表情格外僵硬。 穿过小巷,拐过街角,格雷福斯的动作相当敏捷,但死死追在后面的凯特琳和蔚却始终没办法甩掉。 “格雷福斯,放下那个小女孩,否则我要开枪了!” 凯特琳的脸色相当难看,她已经在跑动的时候拉开了枪栓,一个翻身越过矮墙之后,又立刻蹲了下来,枪口直指前方,却迟迟不敢开枪。 那个趴在格雷福斯怀里的小姑娘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凯特琳,而格雷福斯也根本不去理会,只顾着拼命跑路。皮尔特沃夫的道路很复杂,或者应该说是周围的建筑很复杂,各种各样的矮墙、楼梯、栏杆,格雷福斯不得不翻越过去,而一上一下的起伏之间,凯特琳也没办法保证自己不会失手。 她可不想伤到那个无辜可爱的小女孩。 “该死的恶棍,你和你的老伙计肯定会遭报应的!” 凯特琳狠狠咬了下牙关,终究还是放弃了开枪,起身继续追击。 蔚已经从另一条小路追了过去,她准备抢在格雷福斯前面半路拦截。 虽然合作的时间并没有很长,但凯特琳和蔚之间却始终有着不错的默契,一个眼神,或者一个选择,不必多说也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在短暂的追击之后,格雷福斯回过头再看时,身后已经见不到凯特琳的身影了。 “嘿,总算是把她们甩开了!” 格雷福斯松了口气,脚步也慢了下来。 他气喘吁吁地向着四周看了几眼,再度确定凯特琳和蔚没有追上来后才终于在一旁坐下休息,一直被他抱在怀里的安妮也暂时放了下来。 皮尔特沃夫的街道两旁总是摆着做工精良的长椅,这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随处可见。而格雷福斯很庆幸他还没有跑到旧建筑的工业区,那种地方不仅脏,而且乱,别说是休息的地方,就连经过都需要捂着鼻子才行,否则空气飘荡的粉尘肯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呛人。 “她们为什么追你?” 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安妮抬头瞧着格雷福斯,懵懂无知的样子。 “她们是坏人吗?” “她们?坏人?” 喘了几口粗气的格雷福斯忽然大笑起来。 “她们可不是坏人,我才是坏人!” “怪大叔才不是坏人咧...” 安妮鼓着嘴巴,她只知道怎么用自己的方式去判断别人是好是坏。 格雷福斯咂了下舌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他身后的墙壁后面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轰隆一声,可怕的劲风像是炮弹一样,破碎的乱石和烟雾瞬间把长椅上的两个人彻底吞没。 “嘿,搭档,你应该小心点!” 凯特琳的声音很快响起。 她从不远处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双手架着那把海克斯科技步枪,对准了格雷福斯之前的位置。 “我已经很小心了,你应该抱怨这面墙不够坚固才对!” 蔚挥舞着她那巨大的海克斯科技拳套,将烟尘驱散。 长椅上的格雷福斯正抱着安妮趴在地上,他的背后满是乱石划破的伤口。 这一幕让凯特琳有些意外。 “你似乎还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回过神来,凯特琳勾了下嘴角,却依然将枪口对准了格雷福斯,脸色也重新变得严肃下来。 “老实交代,崔斯特现在在哪儿?!你们又在计划些什么?!那个孩子,又是你们从哪儿拐来的?!” “我们可没计划什么。” 格雷福斯在乱石堆里直起身子。 他咧着嘴,不断地倒吸冷气,怀里死死地护着小安妮。 安妮也抱着格雷福斯的脖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凯特琳。 “而且这孩子也不是我拐来的!” 格雷福斯啐了一口满是灰泥的唾沫,一屁股坐在地上,咧着嘴笑了起来。 “亲爱的警官大人,抓人也得讲证据才行,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干嘛非得这么追我?” “你拐卖孩子!” 凯特琳眯着眼睛,毫不客气地拉动枪栓。 另一边的蔚也露出了危险的表情。 “拐卖孩子?我可以告你诬陷吗?” 格雷福斯扯了下嘴角,又拍了拍安妮的脑袋。 “这孩子是我从诺克萨斯的一个边陲小镇捡来孤儿,当然,你可以自己问她。或者如果你觉得我在跟你撒谎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开枪崩了我,但我保证,只要你杀了我,你脑袋上的高帽也肯定会被摘掉!” 瞧着格雷福斯一脸无赖的样子,凯特琳忽然犹豫起来。 她当然可以看得出来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对格雷福斯的态度如何,就像一个孩子在面对危险时寻求父母的庇护一样,而现在的安妮就是那样,她死死地抱着格雷福斯,对自己充满了警惕。 好像自己才是坏人似得... “好吧,我可以信你一次。” 凯特琳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把枪口挪开。 “还有件事...” “苏木?” 格雷福斯打断了凯特琳的话。 他摆了摆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我知道你不见到他就肯定不会罢休,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苏木。那小子现在正和崔斯特在一起,在蓝风庭院,我也只是带着小安妮出来给她买糖吃。简直晦气...” 说着,格雷福斯已经领着小安妮在前面带路。 尽管这家伙的态度不怎么友好,但凯特琳还是选择了相信,而且也没再多说什么,更懒得多想,因为其中值得疑虑的地方太多,例如,既然来了皮尔特沃夫,那么苏木为什么没来找她报个平安?没来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苏木正被他们软禁在什么地方? 想得太多会错失良机,所以凯特琳很果断地选择了收枪,而且跟了上去。 蔚也挑着眉毛跟在后面。 如果是以前的话,或许凯特琳不会轻易做出这个决定,可现在却不太一样了——拥有海克斯科技拳套的蔚,实力毋庸置疑,没有谁的脑袋能比她刚刚打烂的那面墙还硬。再加上她的海克斯科技步枪。凯特琳相信这两个恶棍在她们面前翻不起什么风浪。 更何况,奎因和菲奥娜真的很想知道苏木现在的情况如何,她们已经快发疯了。 一旦丢掉了这次的机会,下次再想找到他们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 第148章 两个恶棍(八) 蓝风庭院里,不少人正聚集在喷泉旁边议论着之前发生的那些。 金克丝那个无恶不作的小疯子公开挑衅暴力警官蔚。 当然,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的挑衅,那个小疯子竟然选择了黄道地库作为自己的目标。黄道地库在皮尔特沃夫的意义不同凡响,而黄道地库的行长,那个有名的皮佬也已经公开回应了这次的事件——他绝对不会纵容金克丝肆意妄为,而这,也将是金克丝最后的一次肆意妄为。 “格雷福斯他们也被卷进去了吧?” 房间里,崔斯特正端着红酒趴在窗台上。 他已经从下面的人群的议论声里听说了整个过程。 “发生在边境集市上的爆炸...格雷福斯那家伙有钱的时候总喜欢跑去这种繁华的地段大肆消费,啧,可不要连累了小安妮才好。” “那家伙虽然嘴上始终不肯承认,但他还是挺喜欢安妮的。” 苏木同样在窗台旁边,他正扭头看着下面聚在一起的人群。 “我可以保证,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或许格雷福斯那家伙的样子会有点糟糕,但安妮肯定没事。” “哈,我也这么认为!” 崔斯特朗笑一声,将红酒一饮而尽。 他们都没想过会再有其他意外。 毕竟格雷福斯和崔斯特上次来皮尔特沃夫犯案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之久,或许皮尔特沃夫的警局里还有他们的信息记录,但能认得他们的家伙肯定不多,也就是那些年事已高,早早就退休的老警察罢了,现役的警察大部分只是听说过而已。 除非是哪位闲着没事,又或者太过较真的警官喜欢翻看那些陈年旧案的记录。 但也不是没有这样的警官。 例如,凯特琳。 苏木搓了搓下巴,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 虽然和凯特琳的接触并不多,但苏木从奎因和菲奥娜那儿了解了不少关于凯特琳的事——简单来说,她就是个喜欢多管闲事又正义感过剩的女孩。借助于身份职业的便利,凯特琳曾经为皮尔特沃夫解决了不少无法解决的陈年旧案,换个角度而言,凯特琳就是那种太过较真的警官,喜欢翻看陈年旧案的记录。 尽管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上次来皮尔特沃夫的时间已经在十年之前了,甚至更久,但不排除凯特琳能够认出他们的可能。就像之前崔斯特刻意说过的,如果苏木去找凯特琳的话,很可能会给他们之后的行动带来相当的阻碍。 “你说,格雷福斯和安妮会不会遇到凯特琳?” 苏木忽然转头看向崔斯特。 “边境集市上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凯特琳没理由不去。当然,我不是说格雷福斯会强出头或者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但凯特琳应该认得你们才对。”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崔斯特似乎早就已经想过这件事了,当苏木提起时,他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我听说过凯特琳的很多事,她被称为皮城女警,在皮尔特沃夫来说,这可是能够给予一位女性警官的最高的荣誉。当然,皮尔特沃夫从来不会缺少这种警官,他们过度认真,正义感极强,一旦发生任何混乱或犯罪的事,这些人都会立刻出现在现场,疏散群众,解决麻烦。所以,我已经预料到格雷福斯那家伙会带着凯特琳一起回来了。” 说着,崔斯特冲着苏木挑了下眉毛。 “一起回来找你。” 苏木的嘴角动了动,却没能再说出什么。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这两个恶棍本就名声在外,不光皮尔特沃夫,就连诺克萨斯,德玛西亚,甚至弗雷尔卓德的各个部落都存在着关于他们的通缉令。当然,通缉令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但从来没有谁能够真的抓住这两个恶棍,并获得他们的赏金。 那可是一笔相当不菲的钱财。 也正是因此,凯特琳会认出他们并不值得意外,相反,那根本就在情理之中。但不同的是,大部分人追捕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是为了赏金,而凯特琳只是单纯的伸张正义。 如果格雷福斯真的遇到了凯特琳的话... 苏木想象不出会是怎样的后果,两个人带着安妮一起回来?或者当场上演一部真实的警匪大片。 “来了。” 正当苏木想得出神时,窗边的崔斯特忽然吹了个口哨,脸上的表情相当轻佻。 他晃了晃杯子里的红酒,却只是放在一旁,而后便招呼苏木一起迎客。 “格雷福斯和安妮?还有凯特琳?” 苏木将脑袋探出窗外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任何人,除了那些无所事事地待在庭院里的家伙们,他们还在议论着边境集市上的爆炸。 崔斯特并没有回答,只是对着一旁的镜子整理自己的衣着。 “咱们要接待两位皮尔特沃夫上流社会的女士,你也应该换个打扮。当然,你的衣裳很不错,但它毕竟很脏了。楼下的服务生可以帮你跑腿,订制一套新的衣裳,不过现在来不及了。” “都是些废话!” 苏木翻了个白眼,却也不太明白崔斯特的意思。 两位皮尔特沃夫上流社会的女士? 但他还没来得及询问缘由,旁边就已经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格雷福斯和安妮已经回来了,但他们身后却跟着两个人。 凯特琳和她的新搭档,蔚。 “房间不错!我一直在说之后有时间的话咱们可以来蓝风庭院住两天,毕竟身为本地人,却还没有住过这种地方,说出去也不太合适。哈,我喜欢大床,因为那可以在上面打滚!” 蔚的语气和音色就像她的眼神一样,野蛮,凶悍,而又放荡不羁。 她看起来可不像上流社会的女士。 “好久不见,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错,小苏木!” 凯特琳没有理会直接扑到床上去的蔚,而是四周扫视一圈,之后便放心下来,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苏木。 “菲奥娜一直很担心你,毕竟格雷福斯和崔斯特都是臭名昭彰的恶棍,她一直在担心这两个家伙会不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 “我...很好,崔斯特对我还不错,格雷福斯也是。” 苏木悻悻地挠着鼻子,有些难堪,却更多的是愧疚。 毕竟他原本是可以选择跟着卢锡安一起来皮尔特沃夫的,却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最终还是做出了另一个选择。 尽管是为菲奥娜他们考虑,可这也算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好心。 “那就好,我会尽快告诉他们你的现状的。” 凯特琳轻轻点头,而后便毫不客气地取了红酒,在一旁坐下休息。 “当然,如果你是被他们胁迫才这么说的话,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立刻逮捕他们。我和蔚都在这里,你不会有任何闪失,相信我,我的海克斯科技步枪从来都不会打偏,蔚的海克斯科技拳套也会告诉他们什么叫真正的暴力。” “嘿,亲爱的凯特琳小姐,你这话说得可真不中听!” 崔斯特挑了挑眉毛,也不再整理里的衣着,满脸好笑地转头看来。 “或许我们的名声确实很差,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无恶不作,无可救药。相反,我和小苏木的关系一直不错,这点很明显,否则我们也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跑去德玛西亚救他。” “之前的事我不想再说了,毕竟那些都是过去,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们去救苏木的这件事是不是还存在什么其他目的。” 凯特琳冷笑一声,根本懒得跟崔斯特计较这些话题。 一旁的苏木满脸尴尬。 他早就想象过这种场景,所以才想着等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行动之后再去跟凯特琳见一面,但并不是所有事都在掌握之中。 就像格雷福斯恰好外出,又恰好去了边境集市,然后发生爆炸,遇到了凯特琳,而且还没能成功逃脱,把她带了回来。 崔斯特的表情也相当郁闷。 “话说回来...” 凯特琳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目光在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两人之间来回转动。 “你们救了小苏木,这是事实,而且因为你们的关系,菲奥娜他们也不必再承担任何风险,所以,无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但,既然我找到了你们,而且见到了小苏木,那么,小苏木就得跟我走,他不能再继续和你们这两个恶棍呆在一起了,还有那个小姑娘,你们都得交给我。” 凯特琳手里端着酒杯,已经做出了决定。 “小苏木也好,那个小姑娘也罢,他们可不适合跟着你们一起过这种漂泊无依,甚至随时可能需要独自面对各种危险的生活。不要让我重复,我已经看在你们救了小苏木的份上很给面子了,我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 “拐弯抹角!你的意思不就是在说我和崔斯特随时可能会被人抓进去吗?!嘿,我们可都是恶棍,根本不需要什么面子!” 格雷福斯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便满脸阴郁地在凯特琳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又掏出一根劣质雪茄塞进嘴里点燃,眼神凶恶。 凯特琳耸了下肩膀。 “不只是因为你们随时可能会被抓进去。” 她抬眼瞧着格雷福斯,嘴角的笑意更多的是讽刺和轻蔑。 “首先,你们的所作所为会教坏小苏木,当然,或许这些对小苏木的影响不大,但那个小姑娘年龄还小,她可是会把你们当成榜样的。对于你之前的那些话,我可以选择暂且相信,可你希望以后的她活成你们现在的样子吗?除此之外,就是你们自己最明白的。不要否认,你们就是每天都在逃亡,每天都在面对危险,被抓进去都算好的,而且一个不慎就是丧命的下场!这很可能会牵连到小苏木和那个小姑娘身上。一旦你们出事,他们就不只是孤苦无依了,要抓你们的,也不只是警察。你们的仇家太对了,尤其是那些拿人命不当人命的家伙,你以为他们在解决了你和崔斯特之后,会放过跟你们在一起的小苏木和那个小姑娘?不会!所以他们留在我这里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凯特琳一只手撑着下巴,坐姿优雅,却嘴角的笑容里,讽刺更甚。 “我可以给他们你们给不了的生活,尤其是她,那个小姑娘。” “屁话!” 格雷福斯猛地起身来到凯特琳面前,一巴掌拍在旁边的矮柜上,把柜子拍了个稀巴烂。 他的脸庞已经完全胀红,瞪着眼睛,表情凶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脖子上,青筋暴起,虬结如树根。 “别拿这些来说事,老子的财富你根本想象不到,老子可以给他们的生活,更是你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的!我的话也可以跟你说明白,你,要留下这小子,没问题,但安妮不行!我劝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否则我不介意在皮尔特沃夫大闹一场!” 格雷福斯死死盯着凯特琳。 “我可是个恶棍,敢杀人,也会杀人的恶棍!” “你说...在皮尔特沃夫,杀人?” 凯特琳抬起眼睛,正对上格雷福斯逼视而来的目光,手里摇晃红酒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危险,盯着格雷福斯,就像发现了猎物的鹰隼一样。 崔斯特就瞧着两人的模样无动于衷,脸上满是看戏的表情;趴在床上的蔚正扭头看着这边,她一只手撑着脑袋,还在打哈欠。真正紧张的就只有苏木,和被格雷福斯丢在崔斯特身边的安妮而已。 第149章 令人无奈的现实 房间里的氛围,因凯特琳和格雷福斯而变得越发凝重。 早先就被格雷福斯丢开的安妮正抱着崔斯特的大腿,躲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来瞧着僵持下来的两人,小脸上满是紧张和害怕。而另一边的苏木即便有心去缓解这尴尬凝重的氛围,却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边是格雷福斯这样的恶棍,另一边是凯特琳这样的警官。 哪怕是建立在还没犯案的前提上,两人相见,谁也不会对对方抱有什么很好的态度。 这两个家伙,根本就是天敌。 也就只有崔斯特那种随意散漫的性格才不会在乎这些。 “格雷福斯不是这个意思,亲爱的凯特琳小姐。” 沉默了许久,当苏木终于无奈地向着崔斯特投去求助的目光后,那家伙才终于笑着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看上去你似乎已经知道了安妮的来历,没错,她确实是我们在诺克萨斯的一座边陲小镇捡来的孤儿,这点有小苏木作证,即便你不愿意相信我们,但你应该相信苏木,我们可没有把他教坏。另外,格雷福斯的脾气向来如此,冲动,易怒,而且口无遮拦,不会说话,他可不像你这种上流社会的女士一样具备足够的涵养。嗯...他只是太喜欢安妮了,天真,单纯,而且漂亮可爱。我相信你看得出来,那家伙只是不放心把安妮交给别人罢了。” 崔斯特回头看向安妮,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容亲切。 安妮也抬头看向崔斯特,眨了眨眼睛后便笑了起来,笑得甜美可爱,就像在配合崔斯特的说辞一样。 但安妮一直都保持着她原本的单纯和天真,并不会配合崔斯特做些什么,只是单纯的在享受抚摸罢了。 不得不说,在各个国家也或城邦已经混迹了许久的崔斯特有着苏木遥不可及的阅历,说话,或者表情,包括动作,崔斯特总是能够做得滴水不漏。当然,苏木也能做到这种程度,但那只是在特定的计划中可以做得滴水不漏而已,一旦面临这种突发情况,他和崔斯特之间存在的差别就立刻暴露无遗。 苏木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但眼下的情况却无疑让他松了口气。 “我不喜欢这种称呼,你应该叫我警官,而不是小姐。” 凯特琳的眼神终于缓和下来,她瞥了一眼崔斯特,又嗤笑一声。 “或者长官也可以,你有两个选择。” “好吧,如你所愿,亲爱的警官小姐。” 崔斯特摊开手,耸着肩膀,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这家伙从来都是八面玲珑,就像他在行骗的时候一样,无论什么样的状况,什么样的对手,崔斯特总是有很多办法让别人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无论出于什么目的。 凯特琳扯了扯嘴角,也懒得再纠正他的称呼。 “嘿,老伙计,冷静点,别总是这么凶神恶煞的,凯特琳警官的初衷和你一样,都是为了安妮好,这点我相信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只是你们不愿意互相信任罢了。” 崔斯特上前拍了拍格雷福斯的肩膀。 “别忘了咱们私下里偷偷商量的,为了小安妮能够顺利长大,那些坑蒙拐骗偷的事以后都不干了,当然,咱们也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凯特琳警官还有一大堆的麻烦事要处理,就像刚刚发生的那件爆炸案。嗯...我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别人说起,但这件事除了凯特琳警官和旁边的这位警官之外,应该也没谁能处理了。咱们不要耽搁她们的时间,怎么样?” “...知道了。” 格雷福斯瞧了崔斯特一眼,而后便乖乖点头。 凯特琳和蔚瞧向他们的目光带着些迟疑和不信,毕竟他们可是臭名昭彰的两个恶棍。 金盆洗手? 不干了? 这个可能不大。 苏木也有些愕然。 “他们说的是真的?” 凯特琳转头看向苏木,在一行人里,她只相信苏木的话。 但苏木确实不知道这两个恶棍是不是真的商量过这些,只能说可能性不大。 “我也不知道。” 苏木轻轻摇头,把自己完全撇清出去。 他已经猜到了崔斯特的想法,但现在并不适合揭穿。另一方面,苏木也不想跟凯特琳撒谎,否则这件事很有可能会被菲奥娜知道,那是苏木最不愿意的,他可不想被菲奥娜认为自己已经跟着这两个恶棍学坏了,成为另一个恶棍。 “嘿,凯特琳警官,那些话只是我们两个私底下偷偷商量的,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崔斯特笑得爽朗。 “咱们不应该再互相耽误彼此的时间了,我知道你们还有很多事要忙。那么,让他们自己决定怎么样?小苏木,还有小安妮,让他们自己决定是要留下来,留在皮尔特沃夫,或者跟我们一起。” “可以。” 凯特琳没有过多的犹豫,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她将目光转向了安妮。 格雷福斯也在关注安妮的决定。 但很显然的,在安妮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让她选择留下来,就像她现在在做的——跑去格雷福斯身边,抱着他的大腿,藏到了他的身后。 “看上去她确实更喜欢和你们在一起,但我希望你们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这个小姑娘还有着美好的未来,我不想见到一个单纯天真的孩子变成你们那样的恶棍。” 凯特琳微微皱眉,又轻哼一声。 她当然猜到了这个情况,只是有些不满而已。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站在一旁的苏木。 “菲奥娜想见你。” 凯特琳看着苏木,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还在犹豫的苏木猛地愣了一下,而后便垂下脑袋,过了很久都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 他当然想留下来,因为留下来就意味着可以见到菲奥娜。 “很抱歉,凯特琳警官,我有件事想提前问一下。” 崔斯特瞧了苏木半晌,这才上前几步,来到两人面前。 这家伙的表情显得格外认真。 “小苏木...他现在在德玛西亚的身份是什么?逃犯?应该是吧。” 很肯定的语气。 崔斯特已经提前料到了很多。 “...是。” 凯特琳犹豫了片刻之后才终于承认下来,她的样子看起来也有些烦躁和不满。 “自从小苏木被你们救走之后,他就成了逃犯,而且光盾家族还颁布了通缉令。也就是说,现在的小苏木根本不能踏入德玛西亚哪怕一步,甚至连靠近都不能。他的赏金不低,甚至可以说是很高,德玛西亚的那些为了钱财卖命的赏金猎人都在抓他,而且还有人专程跑到比尔吉沃特去找他,有人走漏了消息,现在很多人都知道苏木是被你们救走的。” “那小子明明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德玛西亚的事!” 格雷福斯的心情似乎已经平复下来,听到这些话后,也忍不住打抱不平,语气不忿。 “我只知道他应该得到嘉奖和犒赏才对!” 德玛西亚的这种行为,至少在他看来是很不讲道义的。 凯特琳只是轻轻摇头,苦笑着沉默。 “嘿,小苏木,我知道你想见菲奥娜,当然,菲奥娜也想见你。但在那之前,你得好好考虑清楚。你现在可是德玛西亚的逃犯!而且,你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你为什么会变成德玛西亚的逃犯!我想你自己应该明白,所以,无论是菲奥娜来找你,或者你去找菲奥娜,那都意味着菲奥娜在和一个逃犯接触。” 崔斯特表情严肃地看着苏木。 “你不想牵连她,对吗?” “...是。” 苏木痛苦地闭上眼睛,无奈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他当然考虑过这件事,也知道崔斯特话里的意思。 逃犯?苏木本身就不是罪犯,又怎么会沦落为逃犯?可事实就是这样,而其中的理由,也就无需多说。 没能成功抓捕塞拉斯的原因有很多,因为塞拉斯太过狡猾,因为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还有卢锡安的插手导致了应对计划的失败。如果没有他们的参与的话,塞拉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绝不会很轻易地逃走,但形势所迫,那家伙不得不暂且放弃自己的目标,而这也是导致抓捕计划失败的根本原因。 所以,国王陛下,也就是嘉文三世,他把计划失败的怒火,针对反叛者的怒火,全部都发泄在了苏木的身上。 哪怕苏木是因为塞拉斯的威胁不得不离开德玛西亚,但他高高在上,又怎么会在意一个普通公民的无奈? 本不该是逃犯,但现在却是名副其实的逃犯。 现实可从来都不会说谎,崔斯特也在强迫苏木去面对这样的现实。 凯特琳听不懂崔斯特的意思,她只知道苏木是个逃犯,仅此而已。 “得了,算我白跑一趟。” 不等苏木给出最后的答案,凯特琳已经一口饮尽了红酒,之后便站起身来,招呼着趴在床上的蔚准备离开。 苏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重新闭上。 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给菲奥娜带去危险。 “还有。” 走到门口,凯特琳忽然站住了脚步。 她微微回头,看着苏木。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我会帮你跟菲奥娜报个平安,但有些事你自己得明白,别帮着他们做坏事。我知道你没办法阻止他们...想想菲奥娜对你的期望,把持好自己做人的底线,这是我能给你的,唯一的忠告。” 凯特琳笑了一下,回过头去,开门,挥手算作告别。 “照顾好自己,别让菲奥娜失望。” 第150章 两个恶棍(九) 凯特琳和蔚已经离开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但房间里的氛围始终显得有些沉默,尤其是苏木和格雷福斯。自从她们离开之后,无论苏木也或格雷福斯,谁都没有再说过哪怕任何一句话,就只有崔斯特带着安妮在旁边浑然不觉地玩着过家家。 崔斯特那家伙很有耐心,而且看上去他也很喜欢陪安妮一起玩那些幼稚的游戏。 但苏木和格雷福斯都没有心情陪安妮玩。 苏木就趴在窗台上瞧着远处,大概是在思念身在远方的菲奥娜,或者考虑着以后究竟该怎么办才好。而格雷福斯则是蹲在房间的角落里默默地抽着雪茄,一声不吭。 崔斯特已经注意他们很久了,可哪怕是他这种经验老到,阅历颇深的老油条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劝说。 凯特琳的那些话,有些是刺中了苏木心里的柔软,有些是揭露了格雷福斯一直回避的现实。 就这样各顾各的,直到临近晚餐的时候。 安妮玩得累了,刚刚才睡下不久,崔斯特也正准备着去叫服务员准备晚餐。设立在蓝风庭院的所有旅店的价格都昂贵得离谱,但高昂的价格背后,却也代表着绝对周到的服务与全面的安排。就像之前崔斯特跟苏木说过的,这里的服务员可以代劳任何一件事,而最简单的,早中晚三餐,也完全可以要求厨房按照客户个人的口味去做。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除了高昂的房费之外,蓝风庭院的所有旅店的其他所有服务都不会再收取任何费用。 “你们想吃点什么?牛排怎么样,蓝风庭院的牛排相当出色,我很推荐。” “多来几份,少了不够吃。还有,让他们给我准备点好酒。” 格雷福斯口吐烟雾,回答之后又瞄了一眼崔斯特,欲言又止。 但崔斯特已经将目光转向了苏木,又问一遍。 “当然没问题,牛排很不错。但...我要十份。” 苏木回过头来,扯着嘴角露出一副牵强的笑容。 “我打算从今天开始训练,菲奥娜嘱咐过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对自己太过放松,所以我需要大量的食物来满足身体的消耗。当然,我没想过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但...” 他耸了下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崔斯特也笑了起来。 “我明白,而且菲奥娜说的没错,咱们以后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所以你也需要有些自保的能力。但很可惜,我和格雷福斯都不擅长刀剑之类的东西,所以你只能自己训练了。不过,虽然我不精通那些,但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我可以给你很多不错的建议。不过,十份牛排还是有点太多了,你说呢?” 说完,崔斯特就转过头,通过海克斯科技声筒传达了自己的需求,而且自说自话地改变了苏木要求的数量。 海克斯科技很方便,但只有在皮尔特沃夫才有这样的设备。 “我给安妮也点了一份,外加一杯热牛奶,我想她会喜欢的。” 崔斯特朗笑着在一旁坐下,又开始摆弄那些红酒。 这家伙很喜欢品尝各种红酒,尽管他并不是什么上流社会的人士。 “嘿,老伙计。” 格雷福斯忽然开口,垂着脑袋,表情有些为难,眼神有些躲闪。 他在跟崔斯特说话。 “我已经很认真地考虑过了,从那两个条子走了之后就在考虑。我想,咱们是不是应该干完这一票之后就收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娘们说的确实不错,安妮的年龄太小了,如果就这么跟着咱们的话,她的成长就很容易被咱们的行为所影响。当然,你和我都喜欢刺激的生活,但安妮可未必喜欢...” 顿了顿,那家伙才终于抬头瞧了崔斯特一眼。 但崔斯特脸上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只是一如既往的随意和散漫罢了。 格雷福斯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紧张。 “你知道的,小孩子的成长很容易受到父母的影响,虽然安妮没有父母,但现在咱们就跟她的父母没什么差别。我...我不想让安妮也变成咱们这样的恶棍,到处都是仇家,虽然这种生活很刺激,可一旦被人认出来的话,就会立刻变得像是过街的老鼠一样。咱们没有别的选择,但安妮不一样,虽然她也没有父母,可她现在却能够得到更好的生活。她不是没有选择。” 他摊开手,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说话的时候磕磕巴巴,这家伙从来都不擅长去说这种话。 “然后呢?没了?” 崔斯特挑起眉脚,看向格雷福斯,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早已经倒好了红酒,正举着杯子轻轻摇晃。 只有苏木的表情里带着意外。 意外格雷福斯那家伙竟然会因为安妮考虑,从而生出这种想法。 “你已经想了一下午的时间,然后呢?这整整一个下午的考虑,就只有这些?” 崔斯特又问一句。 但格雷福斯却垂下了脑袋,再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正等着挨骂。 “算了,能说出这些话来,对你而言已经非常为难了。” 崔斯特忽然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这次的目标放在发条金库上吗?” “发条金库?你为什么说这个?” 格雷福斯抬起脑袋,有些愕然地看向崔斯特。 可崔斯特并没有直接说明,而是转头看向苏木,似笑非笑。 “你已经猜到了?” “大概吧,猜到了一部分,但我不知道你选择发条金库的理由是什么。你这家伙总喜欢故弄玄虚。” 苏木扯了下嘴角,又白了崔斯特一眼。 “好吧,我承认,你的考虑真的很周到,而且在各种方面,尤其是经验的方面要比我强得多。说实话,跟着你我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还都是书上没有的东西。” “什么意思?” 格雷福斯瞧了苏木一眼,又转头看向崔斯特,一脸懵懂。 “你...早就想过这些了?” “当然。” 崔斯特咧着嘴角笑了起来。 “你肯定会注意到这点的,只是早或晚而已。但我也确实没想过你会这么早就明白过来,嗯...凯特琳警官功不可没。” 崔斯特打了个响指,将红酒一饮而尽。 “过多的话就不说了,但我之所以会把目标放在发条金库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之前还没到皮尔特沃夫时,在马车上的时候,小苏木就问过这个问题,咱们为了报复普朗克已经准备了很多钱财,尤其在铁刺山脉之后,钱财已经不差多少,没必要再冒险挑战发条金库这种危险的地方,可我依然做出了这个决定。为什么?” 他把双手抱在脑袋后面,又把双腿搭在一起,挑着眉毛,从容自若的样子。 “要报复普朗克的话,咱们需要庞大的人手,黑帮,雇佣兵,都是不错的选择,而且只要付出足够的钱财他们就可以为你卖命,这也是咱们收敛钱财的理由。但钱不能花光,因为咱们还得照顾小安妮以后的生活,可为了不让她学坏,又不能再带着她继续咱们之前的行当。所以,用最少的行动次数来得到最多的钱财,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所以...你选择了发条金库?” 格雷福斯皱起眉头。 “但发条金库是不是太危险了?” “不然呢?难不成咱们要去盗取国库不成?其他地方可没有足够的钱财来支撑咱们后半生的富裕生活。那么,是选择德玛西亚?还是诺克萨斯?或者皮尔特沃夫?盗取国库的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失败了就会掉脑袋,哪怕成功了,咱们的后半生也绝不会太安宁。” 崔斯特耸了下肩膀。 “相较而言,发条金库就成了最佳的选择,尽管它被称作密不透风的金库,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而且它在皮尔特沃夫的地位也没有非常重要。当然,我指的是跟国库和黄道地库相比的话,发条金库的地位要稍弱一点,但它在皮尔特沃夫所占有的经济比重也很高。可无论怎么说,发条金库都只是防守严密罢了,它没有国库的重兵把守,也没有黄道地库的机关重重。你知道的,黄道地库里到处都是要命的机关,一个不慎就是丧命的下场。” 顿了片刻,崔斯特才笑着看向格雷福斯。 “那么,你现在还觉得发条金库很危险吗?” “好吧,它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格雷福斯也笑了起来,有庆幸,也有阴险。 他很庆幸能有崔斯特这样一个搭档。 但那份阴险就有些别样的意味了。 苏木撇着嘴推门离开,准备出去随便逛逛。他已经瞧见了格雷福斯笑容里的阴险,也知道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肯定有了计划——针对发条金库的进化,所以他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否则将来没办法跟凯特琳交代,也没办法跟菲奥娜交代。 “嘿,老伙计,你知道吗,皮尔特沃夫里出现了一个疯子,她在光明正大地挑衅整个皮尔特沃夫的所有警察,之前的那场爆炸,发生在边境集市的爆炸,就是那个疯子干的。不仅如此,她还在黄道地库的外墙上画了许多涂鸦,扬言要...” 格雷福斯的声音终于被房门阻断,可苏木却站在走廊里习惯性地搓着鼻子,有些烦恼。 虽然听到的东西不多,但通过那些话,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只是不会很准确罢了,却也八九不离十。 “随便走走吧,晚点吃饭也不要紧。嗯...不要走到黄道地库附近就好。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151章 偶遇 皮尔特沃夫号称进步之城,它的一切,无论是建筑也或风景,所有一切都充斥着科技的美感。形形色色的建筑看上去颇有几分神秘感,光滑的大理石、青铜栅格,也或亮闪闪的玻璃,这些都是在德玛西亚根本见到的东西。 行走在皮尔特沃夫的街道上,入眼中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新奇。 至少在苏木看来是这样的。 皮尔特沃夫的街道宽阔而又漫长,错综复杂,高低起落,人们繁忙而又充实地过着每一天。随处可见的商铺也或楼房,来往匆匆的行人,他们手里端着咖啡也或清酒,腋下夹着报纸,临近晚餐的时间才难得放松些许。 步移景异,苏木最终停在了津戴罗的微缩符文之地跟前——那是一个巨大的圆球,上面分明地标注着瓦洛兰大陆和恕瑞玛大陆,还有其他鲜为人知的岛屿也或陆地。整个圆球都立在钢梁拱起的底座上,以供来往的行人能够看得清楚。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类似世界地图一样的东西,不过,这东西应该是地球仪之类的才对吧...” 苏木仰头瞧着眼前这个巨大的圆球。 看上去像是钢铁铸造的一样,但具体的精度如何却无从而知。津戴罗的名号对苏木而言并不陌生,他是一位伟大的学者,同时也是著名的航海家,冒险家。或许在不为人知的时候,那位名叫津戴罗的学者就已经周游了整个符文之地,当然,这些只是记载在人物列传上的谣言,毕竟没有谁能够证实津戴罗真的周游了整个符文之地。 关于眼前这个巨大的圆球,微缩符文之地,到现在也有很多人对其持有着怀疑的态度。 但这并不妨碍它成为皮尔特沃夫的著名景观之一。 “符文之地应该也是个圆球吧,应该是的,总不至于像过去的人们所说的那样,天圆地方。嘿,难以想象,如果真的是天圆地方的话,那么...嗯,是海洋作为边界,承托着陆地存在于宇宙之间,还是陆地作为边界,包裹着海洋和大大小小的岛屿存在于宇宙之间呢?” 苏木抱着手臂站在微缩符文之地跟前,笑着猜测。 当然,这些都是无稽之谈罢了,自顾自的说笑而已。 或许这个世界的科技还没有证实星球的存在,也没有关于宇宙的准确认知,但苏木很确定任何一块大陆都是存在于星球上的,至少在他的认知而言是这样没错。 “或许我一直都在同一个宇宙里,只是在不同的星球上...” 苏木撇了下嘴角,并没有说出声来。 这周围还有不少工作后在附近的长椅上休息的行人,万一被谁听到了,说不好还得闹出什么乱子来。 比如,把他当成一个疯子。 “嘿!嗯...小苏木,我记得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正当苏木仰头观察着浓缩符文之地的时候,他基本确定这就是符文之地的大体面貌,身后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回过头的时候才见到身后那人就是之前和凯特琳一起的另一位警官。 “要尝尝这儿的点心吗?味道很不错!” 蔚笑起来的时候总会咧开嘴巴。 尽管她的眼神相当凶恶,但笑的时候却很爽朗。 “别客气,算是我请你的!” 蔚把手里的一块樱桃蛋糕塞进了苏木手里。 “啊...嗯,谢谢。” 苏木有些愣神,却也接过了那块蛋糕,看起来很诱人的样子。 而且仔细算算时间,似乎距离他的生日也不远了,还有几天时间。但也只是大概,毕竟苏木不清楚这里的时间和以前相比是不是有什么差别,可按照日子来计算的话,应该没错。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苏木学着蔚的样子撕开包装纸,尝了一口。 味道不错! 这还是苏木第一次吃到蛋糕,而且是在临近生日的时候。 “我叫蔚,就是那个蔚,暴力的意思!” 蔚哈的大笑一声,拉着苏木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这样的回答让苏木险些呛住。 “好吧,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 苏木耸了下肩膀,继续品尝那份难得的蛋糕,他很喜欢这种香甜的味道。 而且鼻子莫名地有些发酸。 毕竟这玩意可以当成生日蛋糕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生日蛋糕。 一旁的蔚哼哼两声,把手上的海克斯科技拳套也卸了下来。现在不属于工作时间,她确实没必要保持全副武装的样子。但苏木瞧得很清楚,那双拳头,属于蔚的拳头,满是伤疤,尤其是手腕的地方,看上去很丑。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暴力,所以双手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这些伤疤是以前的拳**的。” 蔚注意到了苏木的眼神,但她并没有介意这些,反而相当坦诚。 “那是我还在祖安混帮派的时候,有一天,我在酒吧里听到一些矿工常客的聊天,得知了几笔巨额交易的时间,以及具体的支付方式。我谋划了一次抢劫,但我知道这个计划需要更多人手才能执行,所以我不得不把一个敌对帮派拉入伙,它叫坊木魔鬼帮。” “坊木魔鬼帮?” 苏木眨了下眼睛。 祖安的黑帮很多,自从来到皮尔特沃夫之后,虽然今天上午才到,但他已经从周围听到了很多关于祖安的事,各种黑帮的名字也在其中。但苏木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说过这个帮派,毕竟有些黑帮的名字很像,甚至还有重复的。 “没错,坊木魔鬼帮。” 蔚点了点头,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吃相粗犷。 “计划进展得非常顺利,但我没想到魔鬼帮的老大竟然会用一副巨大的碎石拳套杀掉了矿主,还把其余的工人都困在坑道里。嗯...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就是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戴上了那副拳套。腕部机械装置死死咬住了我的手臂,那副拳套的型号对我而言有些不太合适,但为了救人,我别无选择。” 蔚的表情很随意,而且她还把自己的手腕展示在苏木眼前,上面的疤痕很严重。 看上去就像整个手腕的皮肉都被碾烂过,然后又重新愈合成现在的模样。 “虽然我不太像女人,但终归是个女人,这双手太丑了,所以平常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带着拳套的。嗯,现在的这幅拳套还不错,它是阿特拉斯的原型机,阿特拉斯就是这种拳套的型号名称,它可以大幅增加穿戴者的力量和灵活度,只是用得多了会对骨骼有些损伤。但那对我而言无关紧要,因为我够强!” 蔚又大笑起来。 这家伙的性格就是粗犷而乐观,从来都不会扭扭捏捏,像个女人一样。尽管她本身就是个女人。 “你的手可一点都不丑。” 苏木抽了下鼻子,咧开嘴冲着蔚笑了一下。 “而且还给我蛋糕,所以你是个好人。” “好人?啊哈!” 蔚愣了一下,而后便仰头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这家伙可真有意思!我喜欢和你聊天!” “我也觉的我挺有意思的。” 苏木撇着嘴角低下头去,难得由心地赞美一句却被当成了玩笑,原本的那些感动也都荡然无存。 但很显然的是蔚这种家伙可不会察觉到那些隐蔽的变化。 她笑过之后又拍了拍苏木的脑袋,指向不远处的一家甜品店。 透过玻璃窗,苏木见到了坐在靠窗位置上的凯特琳,一只手撑着下巴,看上去很不耐烦的样子。而坐在凯特琳对面的则是一个黄头发的家伙,头上带着护目镜,穿着皮衣,蓝色眼睛,长相很帅。 “凯特琳的追求者吗?” 苏木有些意外。 任谁见到这幅场景都会生出这样的感觉。 可蔚却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的样子。 “当然不是,那家伙叫伊泽瑞尔,他在拜托凯特琳去德玛西亚打听拉克丝的近况。好像不叫拉克丝,那个女人叫拉克珊娜来着,就是冕卫家族的那个黄头发的姑娘,我记得是这样。” 蔚把双手抱在脑袋后面,目光却转向了苏木。 “我听凯特琳说过你的事,你是德玛西亚人,所以应该知道一些情况。那个冕卫家的姑娘正被关禁闭,具体的理由我不清楚,但伊泽瑞尔那家伙刚从外面回来就听说了这些,现在正拜托凯特琳帮他打听情况,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想跟那个冕卫家的姑娘见一面。那家伙为此甚至不惜而自掏腰包请我们吃甜点!当然,他拜托的是凯特琳,和我没关系,我可不认识什么德玛西亚人,嗯...你不算。刚才我正闲得无聊,又正好瞧见你在那边站着,就打包了点蛋糕出来跟你聊天。很显然,我的决定很正确,跟你聊天要比听他们聊天有意思得多!” 蔚又笑了起来,看上去很得意的样子。 苏木也大概明白过来。 “但凯特琳应该不会答应的吧,拉克珊娜被关禁闭的事...那件事很复杂,而且涉及到了冕卫家族的荣誉和脸面,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别人探视拉克珊娜的,打探消息也很难,恐怕也就盖伦才知道拉克珊娜的近况。” “你跟冕卫家很熟?” 蔚意外地看着苏木。 “我听说冕卫家的人都很难相处。” “要说熟悉的话...我只是跟拉克珊娜比较熟,盖伦的话,也不错,他们没那么难相处,但冕卫家的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苏木把手里的最后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但一旁的蔚却忽然笑了起来,而且拍了下苏木的肩膀,示意他看向凯特琳的方向。 当苏木转过头去的时候,正对上凯特琳别有深意的目光,而且她正跟伊泽瑞尔说着什么,那家伙也转头看了过来,就像瞧见了希望曙光的饿狼一样,两眼放光,让苏木打心底里发怵。 “嘿,小家伙,凯特琳似乎把你当成挡箭牌了!” 蔚的语气里多少带着点嘲弄和幸灾乐祸的意味。 第152章 永久有效的承诺 津戴罗的微缩符文之地旁边,长椅前,伊泽瑞尔正苦苦恳求。 这家伙的请求很简单,只是单纯的想要得知拉克珊娜的现状如何,至于能不能见上一面,伊泽瑞尔自己都没有足够的底气。 虽然之前发生在雄都的那些事被禁止谈论,但也仅限于德玛西亚而已。作为瓦洛兰大陆上鼎盛的王国之一,德玛西亚从来都不缺少来往不歇的商客和吟游诗人,他们不受德玛西亚的王国法律管辖,更不会长久地停留在德玛西亚而不再前往其他地方。塞拉斯,拉克珊娜,冕卫家族...尽管流传出来的说法各有不同,但整体而言也算切合实际。 至少伊泽瑞尔所了解到的情况和苏木所知道的情况相差不大。 “停停停,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 苏木忍不住打断了伊泽瑞尔的喋喋不休。 “我现在可是德玛西亚的逃犯,你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逃...逃犯?!” 伊泽瑞尔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木。 然而,无论是一脸看戏表情的蔚,也或刚打包了些甜品从店里走出来的凯特琳都是不置可否的模样。 “凯特琳!” 当伊泽瑞尔回过神来的时候,立刻变得有些气急败坏。 “你知道他是德玛西亚的逃犯?那你为什么还让我找他?!还有,把那些甜品都送回去,我不会买单的!” “嗯哼?” 凯特琳笑眯眯地瞧了眼伊泽瑞尔,又从打包好的甜品里挑了两块小蛋糕出来,将其中一块递给了蔚。 “如果你是这样的态度的话,嗯,没关系,这些甜品我可以自己买单,但打听消息的事你就去找别人好了。啧,难得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虽然小苏木是个逃犯,但他和盖伦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还有塔里克,对了,我听奎因说你之前在皇子殿下那儿住过一段时间,是不是真的?” 凯特琳拿着另一块蛋糕在苏木旁边坐了下来,一边把蛋糕递过去,一边悄悄眨着眼睛。 苏木有些无奈地瞧了凯特琳一眼,把蛋糕收下。 “我确实在无畏先锋团的校场住过一段时间。” “住的皇子殿下的宿舍?” 凯特琳又问一句。 苏木只得点头,却满脸古怪,顺手把蛋糕也塞进了嘴里。 他是不太明白凯特琳的意思,毕竟这看上去并不像是在找挡箭牌,而是让他得到伊泽瑞尔的这个人情。 对于伊泽瑞尔,苏木还真没什么了解,他可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很厉害的人物? 苏木偷偷瞧了眼旁边张大嘴巴,表情夸张的伊泽瑞尔。不得不说,这家伙的长相确实很帅,但也就是长得帅罢了,除了样貌之外,无论怎么看,伊泽瑞尔都不像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苏木想不通凯特琳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尽管以貌取人很不对,可伊泽瑞尔看上去就是一个长相不错,又夸张好笑的家伙而已。 “皇子殿下挺亲切的,而且他和我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样。嗯...怎么说呢,大概就是普通人那样,很容易接触,也很容易相处。” 苏木耸着肩膀,又补充一句。 伊泽瑞尔的表情越发地夸张了。 蔚和凯特琳对视一眼,眼神里有着同样的深意。 虽然她们的合作时间并没有很长,当然,苏木并不知道这些,但凯特琳和蔚之间却异常地默契而且合适,尽管表面看来并不是那样。 “你你你你你...你真的认识德玛西亚的皇子殿下?!” 伊泽瑞尔忽然跳了过来,一张脸都快要贴到苏木脸上。 那副夸张到下巴都要掉下来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是,没错。” 苏木轻轻点头,又满脸嫌弃地伸手把伊泽瑞尔推开。 “我是认识皇子殿下,而且就像你听到的那样,关系还算不错。” “嗯?嗯嗯嗯嗯?那不对啊,你既然是皇子殿下的朋友,又怎么会变成德玛西亚正在通缉的逃犯?” 伊泽瑞尔眨着眼睛,瞧了眼苏木,又瞧了眼凯特琳和蔚,而后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脸做贼的样子警惕着周围,眼神凌厉,还故作无意的样子悄悄靠近苏木身边。 他根本不在乎苏木是不是嫌弃他的靠近。 “你老实说,你身上是不是担着什么秘密任务?就像我在那些传记里见过的特工一样!老实说,我知道在皮尔特沃夫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家伙,她叫卡密尔,是菲罗斯家族的...等等,你的任务该不会和卡密尔有什么关系吧?我听说菲罗斯家似乎出事了,和斯蒂万家主有关系...” “我可不是什么特工,你误会了,伊泽瑞尔先生。” 苏木扯着嘴角,又一次推开了伊泽瑞尔。 “你的想象力很不错,但很可惜,我身上并没有什么秘密任务,只是迫于形势...你应该听说过那个名字,他叫塞拉斯,而我之所以会变成逃犯,就是因为那个叫塞拉斯的家伙。” 顿了片刻,苏木忽然苦笑一声,摇头叹气。 “当然,逃犯不是真正的罪名,但也差不多,因为我原本应该是配合赵信总管的计划抓捕塞拉斯的,却因为一些突发的变故,导致了计划的失败。总体来说就是...我虽然不是真正的逃犯,但因为破坏了计划的缘故,国王陛下很生气,而且他把所有怒气都撒在我身上了,所以我现在就是个名副其实的逃犯。” “等等,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凯特琳愣了一愣,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木。 蔚也皱起眉头。 “这和你之前跟我说的不一样,凯特琳。” 她看了凯特琳一眼,满脸古怪。 “你说这小子是因为被陷害,所以才会被关进监狱,而且还落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判处流放。” “菲奥娜和奎因是这么告诉我的。” 凯特琳轻轻点头,表情格外严肃。 “她们没理由骗我,所以,她们告诉我的,肯定就是她们所知道的,但你刚才说的那些和菲奥娜她们告诉我的根本不一样。你需要给我个解释,明确的解释!” 她的语气相当认真。 苏木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些,但现在似乎已经晚了。凯特琳和蔚已经发现了问题,而且他刚才的那番话也透露了很多信息,所以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伊泽瑞尔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三人,脸上满是好奇和困惑。 “好吧,我告诉你,但...但你不能跟菲奥娜他们说。” 苏木的表情已经彻底垮了下来。 尽管如此,他的眼神里依然带着些倔强。 如果菲奥娜他们知道了整件事的真相,菲奥娜还好,但那些脾气暴躁的家伙,尤其是奎因,说不好就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苏木可不想看到那样的后果。 “我可以暂且答应你。” 凯特琳想了许久才终于点头。 “但只是暂且,这件事能不能告诉菲奥娜他们,我会自己判断,你也完全可以相信我的判断。” “没得商量?” 苏木近乎祈求似的看着凯特琳,但后者的回答却依然坚定。 犹豫了许久,苏木才终于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如果继续隐瞒下去的话,凯特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菲奥娜他们也肯定会知道整件事的背后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存在。苏木可以预料到,一旦事情发展到了那样的境地,菲奥娜他们绝对会想尽办法地刨根究底,那同样不是苏木希望看到的后果。 至于撒谎... 凯特琳和蔚都是相当出色的警官,她们曾经侦破过很多无法解决的陈年旧案,已经在整个皮尔特沃夫声名鹊起。就眼前所见,走过路过的许多行人都很乐意跟她们打招呼,而且会顺便称赞几句,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她们并不缺少作为出色的警官应该具备的洞察力和分辨力。 哪怕只是稍有一句不慎,凯特琳和蔚都能立刻发觉。 “这件事,还得从我在地牢的时候说起...” 苏木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包括赵信跟他说明的计划,还有在托比西亚发生的一切,以及塞拉斯对他的威胁,无一遗漏。 而听过这一切之后,凯特琳和蔚也就只有沉默罢了。 她们总算知道了事实经过,也明白了苏木为什么会变成一个真正的逃犯。 “这些事,确实不适合告诉菲奥娜他们,尤其是奎因。” 凯特琳沉默很久之后才终于开口。 她重新在苏木身边坐下,修长的双腿搭在一起,抬头瞧着远处的落日,表情复杂。 “嘉文三世做得有些过分了,而且他应该明白整个计划的失败和你并没有什么太直接的关系才对。但...我大概能理解,毕竟解脱者一直在德玛西亚境内胡作非为,甚至企图颠覆王权。作为德玛西亚的统治者,嘉文三世肯定无法忍受解脱者的存在,更不能忍受塞拉斯的存在,可原本志在必得的计划,却因为崔斯特他们的搅局而失败,况且,其中还涉及到菲奥娜和奎因他们。” 凯特琳揉着眉心,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菲奥娜是德玛西亚贵族阶层的重要人物,奎因和塔里克他们又是必不可缺的精锐骑兵和军部高层。说实话,如果我是嘉文三世的话,除非忍下这口气,但那显然不可能,所以就只能把全部的怨气都撒在你身上了。” “所以我现在就是个名副其实的逃犯。” 苏木也有些无奈。 凯特琳也叹了口气。 “好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菲奥娜他们的,我知道那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或许菲奥娜还能忍耐,但奎因那家伙...我怕她会跑去黎明城堡大闹一场。现在的嘉文三世就像个炸药包一样,他已经被塞拉斯逼得快爆炸了,如果奎因真的跑去嘉文三世的黎明城堡大闹一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顿了片刻,凯特琳又叹了口气,而后便轻轻摇头,不再多说这个话题。 “喂,伊泽。” 凯特琳转头看向另一个家伙。 旁边伊泽瑞尔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而后才恍然惊醒,大概是被苏木刚才所说的那些惊呆了,也可能是还没明白过来。 “你自己去趟德玛西亚吧,到了雄都之后就去找菲奥娜,然后让她带你去见塔里克,就说是小苏木让你去找他的,那家伙肯定不会拒绝,毕竟他还欠小苏木一个人情,我听奎因说过。打探消息对塔里克而言就是小事一桩,那家伙和盖伦可是相当不错的朋友,至于能不能见到拉克珊娜,那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凯特琳嘿的一声笑了起来。 “当然,等你见到菲奥娜的时候也可以顺带着跟她一声,小苏木现在过得很好,他正跟着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到处游历增长见识,也还没有学坏,就说是我说的。可别说错了,菲奥娜可是很关心小苏木的,如果你说错了,我可没法保证她还会带你去找塔里克,而且塔里克那家伙也挺关心小苏木的。” 她的眼神里满是威胁,还有些得意。 闻言,伊泽瑞尔扯了扯嘴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说话就当你是同意了。” 凯特琳笑眯眯地拍了拍伊泽瑞尔的肩膀,而后便把那些打包的甜品都收拾起来,又给苏木留了两块蛋糕。 “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先走一步。至于你们,嗯...如果小苏木还有什么话需要伊泽传达的,直接说就是,不用客气,伊泽可不是什么小气的家伙,而且这也不够你还小苏木人情的,是不是,伊泽?” “啊?嗯...是。” 伊泽瑞尔张了张嘴,但拒绝的话刚到嘴边,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变了番模样。 形势所迫,虽然相当不爽,却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传达的话...算了,菲奥娜他们知道我现在过得还不错就行了,说的再多也没必要,搞不好还会让他们担心。” 苏木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轻轻摇头,拒绝了凯特琳的好意。 伊泽瑞尔和蔚脸上都是意外的表情。 凯特琳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见到苏木悄悄捏紧的拳头后,也就只剩下一声长叹。 “不说就不说吧,也好,就像你说的那样,免得他们再担心什么。” 顿了片刻,凯特琳忽然伸手揉了揉苏木的头发。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没地方去的话,你随时可以回来找我,我答应过菲奥娜会好好照顾你。虽然这个承诺已经过去很久了,是当时他们计划把你从赵信手里救出来的时候承诺的,但它现在依然有效,而且以后也有效,永久有效。” 第153章 两个恶棍(十) 自从上次在津戴罗的微缩符文之地附近见到凯特琳她们之后,已经过去了五天时间。 伊泽瑞尔在上次聊过之后,当天夜里就已经出发离开了皮尔特沃夫,看上去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但回想凯特琳说的那些话,苏木心里对伊泽瑞尔这个帅气又搞笑的家伙也生出了些好奇的心思。 似乎在凯特琳看来,伊泽瑞尔的人情要远远强于塔里克的人情。 但苏木根本打听不到伊泽瑞尔有什么厉害的名头,很少有人听说过他,而且凯特琳这段时间也很忙,根本没空操心其他事。这就让苏木揣着满心的疑惑没处打听,只得按捺下来。 整个皮尔特沃夫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没再发生什么让人意外的动乱,所有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当然,这也只是表面上的样子罢了,山雨欲来风满楼,那些走在大街上的人们的步伐比起以前的时候要匆忙很多,因为金克丝在黄道地库的外墙上画满了涂鸦,明目张胆地挑衅作为警官的凯特琳和蔚,扬言要在五天后抢劫黄道地库,也就是今天。 谁都没办法保证那个疯子会不会再搞出什么过分的动静。 这整整五天的时间,凯特琳和蔚都在计划着应该怎么应对经克斯的抢劫——那家伙在捣乱的方面有着独到的天赋,虽然凯特琳和蔚都有着足够的自信能够制止金克丝,但为了把破坏降低到最小,她们依然需要进行周密的计划。 例如黄道地库门口的排兵布阵,各种防御设施的完备,等等等等。 整个皮尔特沃夫的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 包括崔斯特和格雷福斯。 “那个叫金克丝的疯子留言说的是今天晚上动手,我应该没记错,是今天晚上。那家伙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格雷福斯正盘坐在房间里的地面上,手里拿着纱布擦拭那把霰弹枪,黑黢黢的枪口上沾了不少火药。 就在两天前,格雷福斯顺利地得到了之前预定的火药——来自祖安的炼金火药。这东西要比普通火药的威力强出不止一倍,而且它也是格雷福斯非常依赖的东西。那把名为命运的霰弹枪里装填过的最可怕的子弹,被格雷福斯命名为终极爆弹的子弹,就是用这种火药制作出来的。 格雷福斯已经拿它做出了十枚终极爆弹,每个都有半个拳头大小。 “那家伙应该不会爽约。” 崔斯特正悠哉悠哉地躺在躺椅上。 “我已经打听过了,金克丝虽然喜欢捣乱,而且她每次制造出来的混乱都会让皮尔特沃夫的所有人都感到头疼,但她同样也是个言出必行的家伙。既然那家伙说了要在今天晚上对黄道地库动手,那就肯定会动手,只是我很好奇她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抢劫黄道地库。” 顿了一顿,崔斯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头。 “我都想不到什么好点子。黄道地库的防备力量太可怕了,而且那家伙还明目张胆地对着整个皮尔特沃夫宣告自己的企图,凯特琳和蔚已经调动了所有警卫力量守在黄道地库门前,那可是一张名副其实的天罗地网,还有那些个利用海克斯科技制造出来的防御设施...啧,金克丝这是要把自己坑死了。” “那家伙不只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 格雷福斯轻哼一声,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满的样子。 金克丝是个疯子,而且还是格雷福斯嘴里的傻子,但她同时也是个名副其实的恶棍。 同样作为恶棍,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可没有胆子对黄道地库有什么想法,更不敢明目张胆地宣扬自己的企图。在这方面,金克丝要比他们更为嚣张和大胆。或许在他们看来,金克丝的这种做法就是在挑衅他们,这让格雷福斯相当不爽。 但不爽归不爽,格雷福斯可不是个意气用事的家伙,他才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跟金克丝那个疯子一较高下。 “嘿,老伙计。” 格雷福斯把霰弹枪丢在一边,又把那些已经制作好的终极爆弹都收拾起来,这才点了根雪茄塞进嘴里。 “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吗?我是说船,一艘够大的船,咱们得把发条金库全部搬空才行!” “当然,我做事,你可以完全放心。” 崔斯特朗笑一声,看上去心情不错。 格雷福斯也是。 而每当这种时候,苏木总会默不作声地起身离开,去睡觉,或者去外面随便逛逛。尽管这种逃避的方式有些自欺欺人的感觉,但除了这样,苏木并没有其他办法,他可不想被凯特琳指责说不告诉她实情,那会让菲奥娜很不高兴。 天色渐晚,月上高梢,日之门海闸附近缓缓驶来一艘巨大的货船。 苏木和安妮早就已经在别的地方偷偷上船,没被那些船员们发现,他们现在正待在船舱里等着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回来。当然,苏木根本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计划是什么,只能大概猜到是要借着金克丝这次闹出的混乱趁虚而入。但无论金克丝是不是真的要去抢劫黄道地库,凯特琳和蔚都已经把所有的警卫力量全部调到了黄道地库附近,相对而言,发条金库的防卫力量要比平常的时候弱了很多。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发条金库被称为密不透风的金库并不是没有原因。 将魔法与科技结合而成的海克斯科技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神奇,而发条金库就是受益于海克斯科技才会得到那样的一种称号。密不透风的防御设施,训练有素的守卫人员,很多恶棍都曾试图抢劫发条金库,但很可惜的是,从来都没有谁能够真的做到这些。 但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似乎有着充足的信心。 货船渐渐驶入海港,苏木也通过船舱里的窗户向外眺望。 整个皮尔特沃夫都显得格外宁静。 “金克丝还没行动吗?” 苏木挑了下眉毛,又瞧了眼已经睡着的安妮,只得静下心来继续等待。 时间已经临近凌晨,但无论发条金库也或黄道地库,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似乎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也在等待金克丝的行动。就像苏木猜测的那样,借着金克丝的行动当作掩护,这可以让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但事情和苏木想得并不一样。 很快,当时钟的指针指向零点的时候,海港附近忽然传来一阵机械沉闷的响声,而且伴随着车轮转动时轰隆隆的声响。 这在整个海港都显得特别突兀。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海港的监管人员很快就出现在港口的主要干道上,手里拎着个喇叭,拦住了那些从夜色里成群结队出现的家伙们。 苏木也从船舱的窗户里探出脑袋。 那些家伙穿着清一色的警卫服装,和凯特琳她们的制服很像,每个人都或推或拉地,借助各种工具带着一些精致的木箱,看上去沉甸甸的模样。 距离太远,苏木也听不到他们和海港的监管人员说了什么,但他却意外地见到了从不远处快步跑来的崔斯特。那家伙换了身衣裳,看起来就像警署的工作人员一样,而且手里还拿着什么证件,并把它递给了海港的监管人员,还低声说些了什么。 没多久,崔斯特和那些警卫就得到了放行。 苏木又瞧见了混在警卫人群里的格雷福斯,那家伙正推着一个巨大的推车,上面摆着四个巨大的箱子,车轮转动时,箱子里传来一阵阵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那里面...都是金币吧?” 苏木的脸色有些古怪。 他可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发条金库的守卫帮着那两个恶棍把财宝运到船上? 简直不可思议! 但眼前见到的事实就是这样,那些守卫在通过了监管人员的审查之后,很快就把那些个装满了财宝的箱子都运到船上,他们一个个表情严肃,像是在执行什么特别的任务一样,不敢有丝毫大意。 船上的水手也在帮忙。 “这两个骗子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 苏木扯了扯嘴角,把脑袋也收了回去,不再多看。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欺骗了那些金库守卫,让他们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变成了那两个恶棍的帮凶。 难以想象那些金库守卫在知道真相之后又会露出一副怎样的表情。 但作为大盗,崔斯特和格雷福斯真的非常成功。 很快,所有财宝都顺利地运到了货船上,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也成功地混进了船员里,直到开船的时候,那些正在附近休息的金库守卫依然没有察觉异样。 轰——! 像是火炮一样的枪声忽然在甲板上炸响,声音足够惊动整个海港,就像那刺眼的枪火一样,仿佛烟花似得在天上绽放出绚烂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海港。 于此同时,皮尔特沃特的城里,黄道地库的方向也传来了一阵可怕的爆炸声——金克丝那家伙到现在才动手。 但那边的事已经跟这边没什么关系了。 苏木和被惊醒的安妮也终于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那个混蛋,就是格雷福斯,他正用自己的霰弹枪指着船长的脑袋仰天大笑,相当得意的样子,刚才在甲板上开枪的就是这家伙。而旁边的崔斯特则是坐在船头的栏杆上,帽檐低垂,两条腿悬空,手里把玩着的卡牌上,不断闪烁着迷蒙的红黄蓝三色光芒,魔法的气息让那些试图反抗的船员彻底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他们只是普通人,靠力气吃饭,压根儿就没胆子和魔法师较真。 “开船,去比尔吉沃特。” 崔斯特轻轻抬头,帽檐下露出了他散漫而又危险的眼神。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人不敢有丝毫违逆。 那家伙忽然笑了一下。 他用两根手指从牌堆里夹出一张卡牌,随手就甩了出去,远远地飞向港口上那些目瞪口呆的金库守卫。 而后,又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苏木和睡眼朦胧的安妮,笑意更甚。 “已经得手了,咱们回家!” 第154章 被烈火席卷的冥渊号 从皮尔特沃夫到比尔吉沃特,距离并不算遥远,而货船的行驶也顺风顺水,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意外,就只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当太阳再次落山时,这条货船已经驶入了平静的海港。 “快点儿,把所有箱子都搬下去,我只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嗯,现在就开始计时,十分钟后,如果船上还有箱子没被搬下去的话,你们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格雷福斯扛着那把像是炮筒一样的霰弹枪出现在船员面前。 甲板上堆满了箱子。 苏木早就已经数过了,整整三十箱金银财宝,这比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堆在那个仓库里的数量都多。 简直难以想象。 “就是这东西,我从一个警员身上顺来的,如果没有它的话,那些金库守卫可不会轻易相信我告诉他们的。” 崔斯特正坐在一个箱子上喝酒,手里拎着那张皮尔特沃夫的警员证件,冲着苏木和安妮洋洋得意地炫耀。 “我告诉他们金克丝忽然更改了自己的目标,正准备去抢劫发条金库,但凯特琳他们还需要重新调动警卫力量,时间根本来不及,就只能派我先来通知一声,把金库里的财宝转移到海上,那样的话至少可以把损失降到最低。嘿,那些家伙竟然真的信了,我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他们就瞧了一眼这个警员证件,而且还没打开它,又瞧了一眼我伪造的警署通知,之后就真的开启了金库,甚至帮我们把这些财宝送到船上来。哈,真是一帮蠢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们了!” 崔斯特根本不在乎这些话会不会被那些船员们听到。 苏木也懒得再听崔斯特复述这些已经说过不止一遍的话,安妮也是,大家都已经听得厌烦了,只是格雷福斯还在大笑着应和。 尽管如此,但他们毕竟成功地盗取了发条金库,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有着足够的资本去炫耀,尽管周围的人都不太愿意再听一遍。 码头上人来人往,太阳才刚落下去,沉入海面,火红的颜色绚烂夺目,这在比尔特沃特意味着真正的生活即将开始。 货船靠岸,所有的船员们都手脚麻利地帮着把那些装满了财宝的箱子运下船去,然后利用推车送出港口码头。在崔斯特和格雷福斯的带领下,所有财宝都被送到了他们一直以来的秘密基地——那个早已经废弃了很久的仓库。 苏木也见到了临走前被他丢在角落里的黑刀墨渊。 无论去哪儿,苏木都不愿意带着它,或者应该说是不愿意和它在一起待得太久,那会让苏木很没有安全感。黑刀墨渊似乎也能够理解苏木的感觉,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它就不会特意地再跑去找苏木,这对苏木而言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至少不必每天胆颤心惊地过活。 可再见到这把黑刀,苏木脸上的表情是相当复杂。 一种莫名的感觉忽然出现在了苏木的心里,他能感觉到,自己和这把刀之间已经建立了某种特殊的联系,这种联系早就已经完成了,只是到现在,真正见到了墨渊才建立起来,尽管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后,崔斯特身上存在的魔法气息也变得更加清晰了很多。 “正在苏醒的天赋,但很奇怪,这个天赋原本并不属于你。” 这是塞拉斯见到苏木时说的第一句话。 也是苏木一直以来的困惑。 但现在,他似乎明白了塞拉斯的意思。 “可以感受到魔法能量存在的天赋么...难怪之前的时候一直不太好用。” 苏木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无奈苦笑。 “那么,你把这种力量给我,是为了让我能够尽可能地远离危险活下去,以便你继续索取我身上的某种东西,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良心,在索取的同时给我一些应有的回报?” 黑刀从来都不会给他的疑问任何回馈。 沉默了许久,苏木也就只得放弃,不再多想这些。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正押送那些船员们回去货船。 “你们答应过我的,不要伤害无辜,他们都是无辜的,而且你们也没必要杀了他们。” 苏木跑去崔斯特他们身边,脸色严肃,因为他瞧见了格雷福斯那个恶棍已经把本该扛在背后的霰弹枪拿在了手里。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对视着笑了一下。 “放心,我们说到做到,不会杀了他们的。” 崔斯特拍了拍苏木的肩膀。 “我知道你对凯特琳有些愧疚,也知道你早就猜出了我们大概的计划,但你却一直没有告诉凯特琳,这很不错。你对我们有情有义,我们当然也是这样,既然答应过你不会杀了他们,那我们就肯定不会动手,这也算是补偿凯特琳了。但在那之前,这些家伙们必须离开比尔吉沃特才行,远远地离开,永远不要回来。我可不想每天被人惦记!” “比尔吉沃特里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如果被他们知道咱们这里藏了这么多财宝,你可以自己想想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格雷福斯拍了拍手里的霰弹枪,目光凶狠地看着那些船员们。 “说实话,我不太赞成你的主张,不要伤害无辜什么的,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对咱们威胁很大。” 说着,格雷福斯已经把枪口指向了那些船员们,子弹上膛。 被黑黢黢的,像是炮筒一样的枪口指着,那些船员们也都慌了神,每个人都在慌慌张张地承诺着绝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去,有的人甚至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格雷福斯的笑声相当阴冷。 “得了,老伙计,别吓唬他们了,我相信他们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毕竟大家都是卖力气讨生活的普通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愿意冒着风险去做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崔斯特唱了个红脸。 苏木就在旁边瞧着这两个恶棍一唱一和,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根本没打算杀了这些船员,就像之前答应他的一样,放这些人离开。 但为求财,不为害命。 “走吧,我们亲自送你们上船。” 崔斯特眼瞧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这才招呼一声,押送着那些船员们原路返回。 苏木也跟在旁边,而安妮则是跟在格雷福斯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港口码头,看上去像是拉帮结伙一样,但这根本不会被别人注意到。在比尔吉沃特这种地方,拉帮结伙实在是太正常了,根本不会有人觉得意外。 很快,所有船员们都重新登上了货船,随着一声汽笛的长鸣,货船渐渐驶离码头,远远地消失在昏暗的夜幕下。 苏木也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瞧吧,我们说到做到。” 崔斯特摊开手,耸着肩膀。 “做我们这一行的,得讲信誉。” “你们都是骗子,是恶棍,哪来的信誉!” 苏木扯着嘴角回了一句,却之后又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至少他们真的放那些船员们离开了,这也让苏木心里对凯特琳的愧疚更少了许多。 但当他们正准备回去仓库的时候,远处,另一个港口码头的地方,却忽然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熊熊燃烧的烈火将大半个比尔吉沃特都照得亮如白昼,海面也在流淌着炽盛的火焰。整个比尔吉沃特,所有人都被惊动了,混乱,恐慌,或者兴致勃勃,大部分人都在朝着爆炸的地点迅速赶去。 苏木和崔斯特他们也不例外。 当然,只是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有心要去看个热闹,而苏木和安妮则是被迫无奈。 他们可不敢在被夜幕笼罩的比尔吉沃特街道上乱跑,那很危险。 “比尔吉沃特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程度的爆炸,嘿,咱们来赌一把怎么样?输了的人今晚不许喝酒!我猜这是斩屠帮的那些混蛋干的好事,他们一向胆大,你呢?” 崔斯特转头看向格雷福斯,兴致勃勃。 “我猜...赏金猎人?应该是某个赏金猎人。你知道的,现在的比尔吉沃特还在普朗克那个混蛋手里,他自封比尔吉沃特之王,所以除了赏金猎人之外,应该没人敢做这种事了。哈,除了咱们!” 格雷福斯咧开嘴巴,提到普朗克的时候,他的眼神里还是恨意。 崔斯特咂了下舌头,并没有多说,只是转头瞧了苏木和安妮一眼。但无论苏木也或安妮,他们对比尔吉沃特根本没有任何了解,也就懒得参与这种赌局。 很快,一行几人就赶到了发生爆炸的港口码头。 “好吧,让我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做的!” 崔斯特踮着脚尖向远处眺望,可以见到烈火熊熊,却根本看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格雷福斯也在用他的霰弹枪开路。 尽管比尔吉沃特里都是些臭名昭彰的恶棍,但格雷福斯在这儿混迹依旧,他本身的名号就已经非常响亮,而那把名为命运的霰弹枪更是威慑力十足。虽然很多人有所埋怨,却转头见到格雷福斯那凶恶的表情后,就只得乖乖让路。 没多久,苏木他们就来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一艘大船,很大的船,已经被炸碎了一部分。那是很可怕的爆炸,却只是炸掉了那艘船的四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船上的人影来回跑动,恐慌,混乱,被爆炸的火焰吞噬,或者跳船下海,被海浪淹没。破碎的木板掉落在海面上,被爆炸崩飞到了码头岸边,火光粼粼。放眼望去,整个海面都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在无法制止的混乱中,在惨烈的哀嚎声中,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海风里参杂着火药燃烧的味道,过分地刺鼻。 轰——! 又是一阵可怕的爆炸,地面都在颤抖,海面掀起波澜,但爆炸似乎并不会这么简单就停下。 那艘船,那艘大船,已经临近沉没,又一次的爆炸让它快要承受不住。 苏木惊讶于这堪称恐怖的爆炸,就像那袭面的热浪已经足够让头发变得卷曲,但旁边的人,周围的人,谁都没有发出过想象中的惊呼,一片死寂。 当苏木转头瞧去的时候,才见到崔斯特脸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那家伙正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他的瞳孔都在收缩,死死盯着那艘近乎被彻底炸碎的大船。 格雷福斯也是同样的表情。 除了苏木和安妮,所有人都是大差不差的表情。 “冥渊号...那是,那是普朗克的海盗船!是冥渊号!真的是它,真的是冥渊号!” 第155章 赏金猎人 厄运小姐 “冥渊号!那是冥渊号!” 也不知道是谁尖着嗓子喊了一句,原本安静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包括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在内,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接连爆炸的大船,一次又一次地辨认。 纷飞的木屑燃烧着通红的烈火,洒落在海面上,流火蔓延,火海熊熊,炽热的温度扑面而来。那艘大船已经再不可能挽回,整艘船都变得面目全非,正缓缓沉入海底,掀起大浪滔滔,打在岸边码头上,哗啦作响。 轰隆隆的声音依旧在继续。 “那艘船,确实是冥渊号...” 崔斯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依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 苏木和安妮对此是一无所知,他们可不知道冥渊号这个名字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 “冥渊号是普朗克那家伙的船。” 格雷福斯忽然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目光扫过周围,却根本没能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异样。 他知道冥渊号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爆炸,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 然而,这岸边码头上的人全部都是附近的,或者听到爆炸声赶来看热闹的家伙,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很显然,这里面根本不可能存在导致了冥渊号爆炸的罪魁祸首,但格雷福斯却对那个人相当感兴趣。 当然,这个所谓的感兴趣并不是什么好意,毕竟那个导致了冥渊号爆炸的罪魁祸首抢在他前面干了他想干的事。 “普朗克那家伙跑哪去了?” 崔斯特皱着眉头,还在向着冥渊号的方向眺望。 正在沉没的冥渊号上不断传来一声声哀嚎,被火焰充斥的海面上,一个又一个倒霉的家伙正在拼尽全力地追求着渺茫的活命机会。但不幸的是,普朗克在比尔吉沃特似乎很不受人待见,岸边码头上的那些家伙回过神来之后,一个又一个黑黢黢的枪口就指向了那些在火海里拼命挣扎的倒霉蛋。 比尔吉沃特从来都不存在仁慈。 落井下石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咱们还是离远点吧。” 崔斯特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太过血腥,也太过危险,周围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里有不少都是他和格雷福斯的仇敌。当然,这对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而言算不了什么,但如果趁乱发生什么意外,真正危险的可是苏木和安妮。 考虑到这些,崔斯特就拉着他们尽快地退出人群,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废弃的楼房顶层,远远观望。 混乱的枪声已经连成了一片,海面上的哀嚎声也越来越少,岸边的欢呼声越来越高。 海浪扑打着岸边码头,火光粼粼,流焰冲天,已经七零八落的冥渊号缓缓下沉,被大海吞噬,零散的烂木板漂浮在海面上,一个又一个人头随着海浪起起落落,鲜血比起火光还要鲜红。腥甜的味道让本就湿咸的海风更加刺鼻,混杂着硝烟的气息,渐渐充斥了整个码头。 废弃楼顶,苏木正扶着栏杆看过去,眉头紧皱。 他依然不太习惯见到死亡。 但无论崔斯特还是格雷福斯,甚至包括安妮,他们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到底是谁...” 崔斯特并没有在意那些惨不忍睹的屠杀,或许这在比尔吉沃特也很难见到,但并不是没有,所以他根本不会感到意外,只是将目光放在正缓缓沉没的冥渊号上。 他想不出有谁能做到这种事。 也没见到普朗克的身影。 “难道普朗克那家伙没在船上?!” 格雷福斯的目光扫过海面,又死死地盯住了已经沉没了大半的冥渊号。 这个壮得像牛一样的家伙把已经生锈的铁栏杆都捏得变形。 又一声爆炸轰然响起。 整个海面都像是掀起了一阵飓风,巨大的海浪滔天而起,带着毁灭与死亡的气息吞噬一切,岸边码头上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们也不得不转身逃跑。 枪声骤然一歇,取而代之的是哭嚎与哀吼的声音更加混乱。 停靠在码头附近的船只都被牵连,沉没,破碎,甚至被冲上岸边,那些还留在船上的家伙也都陷入了和冥渊号上的倒霉蛋们相仿的境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里,冲天的火焰与海浪交织共舞,鲜血混杂着海水,整个比尔吉沃特都迎来了天翻地覆。 无比的混乱中,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就像看戏一样,只是冷静地寻找着普朗克的身影。 他们只关心普朗克那家伙到底怎么样了,也相信普朗克就在船上。 安妮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正抱着那只布熊娃娃坐在旁边自己跟自己玩,远处的混乱也好,爆炸也罢,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只有苏木的脸色相当难看,甚至有些恶心。 打在岸边码头上的海浪里,可不只是船只破碎的木板,还有根本数不清数量的尸体和残肢断骸。 冥渊号的爆炸,吞噬了不知道多少生命。 那些搁浅在岸边的、码头上的手臂脚掌,甚至孤零零的头颅,还有许多布满了弹孔的、并不完整的身体,无不透露着惨烈的味道。 “一群可怕的家伙...” 苏木捂着嘴别过头去,脸色越发惨白。 他有点后悔没留在皮尔特沃夫了。 但眼角忽然瞥见的角落,远处的一座立在悬崖附近的废弃船壳上正站着一个孤单的身影。尽管距离很远,但海面上熊熊燃烧的烈火却照亮了整个比尔吉沃特,苏木也能瞧得出大概——那是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妖艳,出众,脑袋上戴着一顶大得过分的海盗三角帽,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裹胸皮衣和简单的皮裤,纤腰毕露,前凸后翘的身材过分完美。但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头大红色的长卷发,在火光映衬下,她的头发,是像血一样的红。 “喂,崔斯特,你看那儿...” 苏木愣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喊了一声。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都转头瞧了过去。 “我知道她!” 崔斯特瞧见那个女人后也愣了一下,猛地转头看向那个女人都盯着的方向,而后又重新看向那个女人,死死地皱紧了眉头。 “她是几年前刚来到比尔吉沃特的赏金猎人,自称是叫厄运小姐,当然,这不过是她的代号罢了,但那个女人真正的名字是什么谁都不知道,或许有人知道,但不是我。关于厄运小姐的事我听说过很多,可之前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赏金猎人而已...” “普通的赏金猎人?老伙计,你在开玩笑吗?” 格雷福斯忽然冷笑一声。 “我可是听说过的,那个娘们儿刚来比尔吉沃特的时候,在刚踏上码头的几分钟之内就已经杀了人,之后更是把那个倒霉蛋的尸体拖到了悬赏告示板,然后又撕下了十多张悬赏令,并且在一周之内就完成了它们。除此之外,她还从一个手脚不干净的老船长那儿夺走了‘塞壬号’,把绸刀海盗团的老大淹死在了自酿的朗姆酒桶里。那娘们儿甚至在屠宰码头的半截海怪肚子里找到了荡妇开膛手那个总是神神秘秘的家伙的老巢,还把他从那半截海怪的肚子里拖了出来。就是这种家伙,你说她只是个普通的赏金猎人?” 格雷福斯轻轻摇头。 “一般的赏金猎人可做不到这些事。” 崔斯特没有反驳什么,他现在可不想跟格雷福斯较劲。 那毫无意义。 只是在这种时候,整个比尔吉沃特里的所有人都跑来看热闹的时候,落井下石也或高声欢呼,或者被波及仓惶逃命也好,所有人都在这附近,包括他们几个,也并没有离得很远。 唯独那位厄运小姐,她只是远远地看着,根本没有靠近的意思。 那种距离,崔斯特可不会相信她能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嘿,老伙计,你眼神儿比我好,赶紧看看那娘们儿在干嘛?!” 当崔斯特还在低头思考的时候,格雷福斯忽然拍了下他的肩膀,指着远处的厄运小姐开口,满脸狐疑。 “她是不是把枪举起来了?” “是。” 苏木的眼神要比格雷福斯好用得多,而且他一直都在看着那位厄运小姐,因为苏木和崔斯特有着一样的困惑。 那位厄运小姐实在是有些奇怪。 “举枪?” 崔斯特也抬头看了过去,随后又轻轻摇头。 “我知道她手里的那两把枪很不错,但这种距离下,哪怕是神射手也没办法打中什么。老伙计,你自己也是玩枪的,虽然是霰弹枪,但你也应该明白周围的环境会对子弹造成多么严重的影响,我猜她只是认出了冥渊号,正在为普朗克的帝国陨落而鸣枪庆...” 砰! 清脆的枪声打断了崔斯特的话。 在短暂的迟疑之后,苏木,崔斯特,包括格雷福斯和因为好奇转过头来的安妮都看到了一线明亮的火光击中了沉没大半的冥渊号。随后,正在缓缓沉落的冥渊号上,忽然掀起了一次比起之前所有爆炸全部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爆炸,整个比尔吉沃特都为之一颤。瞬间席卷腾空的火焰将整个冥渊号都彻底吞没,也让刚刚平息了许多的浪头再一次掀高,恐慌又一次蔓延。 在火焰和船只残骸中,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冥渊号彻底炸开的船舱里飞出了一道凄惨的人影。他在半空洒下了大片的血雨,一条手臂也消失不见,而后伴随着刺耳的惨嚎声,远远的掉进了海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木是震惊于那位厄运小姐的枪法。 他当然知道周围的环境会对子弹的弹道产生多么严重的影响,就像崔斯特说的,这种距离下,哪怕是神射手也不可能精准命中。但那位厄运小姐却真的打中了冥渊号,而且冥渊号最后一次的爆炸,看上去就像是因为那发不可能命中的子弹才会发生一样。 或许...只是巧合? 应该是巧合才对,除了凯特琳的海克斯科技步枪之外,苏木想不到其他枪可以拥有这种威力,而且那位厄运小姐的枪还是手枪。 但崔斯特和格雷福斯的震惊却有些过分的夸张了。 “刚刚那个,是...巧合吧?” 看着他们的模样,苏木也有点不自信了,只得干笑两声。 “最后那个人还真是有够倒霉的,如果他早点跳船的话,或许也会落到这种下场了...大概,吧...” 听到声音,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才终于回过神来,但他们却依然表现得无法接受。 两个人的嘴角都在颤抖,他们看着之前那道被炸飞的人影落水的方向,又转头看向远处的那位厄运小姐,而后再转回来,表情复杂,出奇的一致。 “那个人是...” “...普朗克?” 第156章 蚀魂夜(一) 距离冥渊号的爆炸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月的时间,冬末春初,海风依旧带着些凛冽的感觉,偶尔遇到大雪天,银装素裹雪满城,也能让混乱的比尔吉沃特难得安静一次。 前两天才刚下过一场大雪,到今天也没能化开。 贫民窟的街道上,苏木刚从商店买了面包、酒水和牛奶,准备回去仓库。 由于缺少建筑用的自然资源,大多数比尔吉沃特的建筑材料都是人们带来、找来或偷来的——既有挪为它用的石刻作品,甚至还有他们乘坐而来的船只报废后的船壳。就像苏木刚刚购物的那家商店,用的就是一艘破船的船壳,街道两旁大多也都是这个模样,很少能见到真正的建筑。 那些真正的建筑早已经废弃多年。 积雪不化,本就不太平坦的道路也变得更加难走,但这些在比尔吉沃特来说已经是常态,更为常见的,则是冰冻的积雪里,肉眼可见的,刺目的猩红。 冥渊号爆炸,普朗克的帝国也已经彻底陨落。 当普朗克被爆炸掀飞,坠入海面的时候,整个比尔吉沃特的所有居民都亲眼目睹。他们都看到了普朗克的惨状——身受重伤,而且丢了一条手臂。比尔吉沃特海湾附近生活着数以万计的海怪,它们身躯庞大,力大无穷,凶残而又恐怖,尤其对血腥味十分敏感。 当身受重伤的普朗克落进海里,后果自然无需多想。 那家伙,比尔吉沃特曾经的帝王普朗克,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无数的海怪会让他彻底消失。 但真正知道那一切的始作俑者身份的,有且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 苏木,崔斯特,格雷福斯,还有安妮。当然,或许也有其他人瞧见了当时站在远处的厄运小姐,但关于厄运小姐摧毁了普朗克的帝国这件事,根本没能流传开来。 可能,只有苏木他们几个才知道这件事。 然而,无论是谁摧毁了普朗克在比尔吉沃特建立的帝国都已经无关紧要,也没有谁会在意这些。生活在比尔吉沃特的家伙们都是些恶棍,无可救药的恶棍,他们不会因为某人摧毁了普朗克的帝国就把他奉为新的帝王,而是会像现在一样,这个港城里的每个掠夺舰的船长和帮派主都在角逐着他的位置。 斩屠帮,寒鸦门,等等等等,还有一个叫奥考的家伙。 苏木不知道奥考是谁,只是偶尔听人说起过他的名字,好像是个很厉害的家伙,而且是个帮派头目,很大的帮派的头目,甚至于在普朗克死后成了能够决定比尔吉沃特最终归属的重要人物。 他支持谁,谁就是比尔吉沃特新的王。 那家伙手里掌握着很庞大的力量。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至少这些都和苏木没什么关系。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也没兴趣争夺比尔吉沃特的控制权。 可比尔吉沃特的混乱却已经深深地影响了苏木他们的生活。 就在刚才从商店里走出来的时候,苏木碰巧遇到了一个寒鸦门的门徒,他们自称寒鸦。那家伙把一个普朗克原本的手下活剥了,然后把他丢进了暗河,鲜血洒在已经冻结的积雪上,又多了一层艳丽的红色,随着寒风凛冽而冻结。 难怪比尔吉沃特的积雪一直没能化开。 “一群丧心病狂的家伙。” 苏木总是这么说。 他远远地躲开了那只寒鸦,沿着来时的街道回去,这一路上都可以见到大大小小的混乱正发生在每个角落,不必等到天黑。 杀人,或者被杀,就像一幕幕话剧不断地上演。 所有人都在追杀普朗克麾下的余孽,所有人都在争夺比尔吉沃特的控制权,混乱将所有人都牵连其中,谁都难以逃脱。或许,只是或许,就像现在的苏木一样,只是平静地走在街道上,旁边的木箱背后,或者垃圾堆里,就会忽然蹿出一个人影,然后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活。 那位厄运小姐改变了整个比尔吉沃特的格局。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如今的比尔吉沃特,夜晚将会更加危险。 “得早点回去了。” 苏木抬头瞧了眼天色,微微皱眉,他可不想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还留在街道上。当然,那把黑刀,黑刀墨渊,那家伙不会允许苏木丢掉性命,至少现在不会,但苏木可不想依靠那家伙,好像每多依靠一次,自己离死亡就更近一步。 在回去仓库的路上,途径白港附近。 比尔吉沃特的“白港”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这里的每一寸地面都积满了白色的鸟粪。 这里是死人的安眠之地。 比尔吉沃特没有埋葬死者的习俗,他们把死者送还给大海。这片海水就是墓园。冰冷的深渊中悬着尸体,水面上浮着数百枚浮标作为墓碑。有些浮标只是简单写了个名字,而有些浮标则由专业的墓碑匠雕刻成一只触手张扬的海底巨怪或者身形丰满的海女。 苏木在白港上瞧见了一只寒鸦。 看穿着就能瞧得出身份,但那家伙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一枚生锈的粗缆针,连着绳索穿过寒鸦门徒的下颚,把他整个人吊在半空,随便码头上的野物们享用。码头上的野物,指的更多的是硕鼠,它们个头不大,力量也非常有限,长相奇丑,过分地贪婪。在面对威胁的时候,这些硕鼠们会挤出刺针状的细长牙齿,带菌的口水啪嗒嗒地溅到地上,以作威胁。 苏木已经瞧见那些硕鼠们聚集在寒鸦附近。 将死的寒鸦,血肉还都新鲜,那些硕鼠们可不想放弃这样难得的美味。 “像是斩屠帮的手段。” 苏木轻轻皱眉,只是摇头叹息,并没有理会的打算。 崔斯特也警告过他,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作无谓的仁慈。在比尔吉沃特这种地方,仁慈是最没用的东西,尤其是现在的比尔吉沃特,仁慈不会救人,反而会害了他自己的性命。 苏木也一直谨遵崔斯特的教诲,对这些残忍残酷的东西一概无视。 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却让苏木重新驻足。 白港上,一个穿着黑色紧身皮衣,带着兜帽的男人正缓步靠近那只寒鸦。 看上去像是个怀有仁慈的家伙,而且身形有些眼熟。 “喂...” 苏木下意识喊出口的声音被迅速压抑下来,他死死锁紧了眉头,想要劝阻那个带着兜帽的家伙,又不想生事,免得给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他们找麻烦。 但选择离开的话,苏木又有些犹豫。自从普朗克葬送大海以来,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的死亡和残忍,甚至让自己也渐渐变得麻木不仁,变得冷漠无情,他可以很清楚地察觉到这些微妙变化。但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变化,苏木自己知道,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是想回到以前的模样。 但斩屠帮最近的声势越来越大了。 得罪斩屠帮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可苏木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拿着面包牛奶和酒水,把自己藏在路边的栏杆后面。尽管崔斯特嘱咐过苏木不要在外面久留,尤其是夜晚来临的时候,怎么都不能跑去外面的街道上乱逛,否则一旦出了什么麻烦,谁都没办法救他。 不只是比尔吉沃特如今的混乱,更因为再有那么三五天的时间就是蚀魂夜了,也或许就是最近两天。而且崔斯特说过,他们得在蚀魂夜来临之前离开比尔吉沃特,今晚就走,或者,最迟也就是拖到明天而已。 苏木也有种莫名的感觉,从半个月前开始,东南方向就不断地传来一阵阵阴冷的气息。到今天为止,那股气息已经冷得就像铁刺山脉上的寒风一样,甚至比那更冷。苏木知道,那就是蚀魂夜的气息,因为他曾问过崔斯特什么是蚀魂夜,但崔斯特没有回答,当时的他只是脸色难看地瞧向远方——东南方向。 那里有什么,苏木并不知道,但崔斯特不肯回答的话,苏木也无计可施,就只得暂时放弃。但他很清楚,能让崔斯特那样一个散漫不羁的家伙都郑重以对的蚀魂夜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一直以来,苏木都尽可能地不再出门。 只有今天。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昨天打了一整夜的牌,喝了一整夜的酒,到现在还在睡觉,但仓库里的食物已经吃干净了,安妮的牛奶也没了,所以苏木不得不停下自己一直在坚持的训练出来一趟。 “崔斯特说还有三五天的时间才是蚀魂夜,应该没事。” 苏木躲在栏杆后面,边吃边看,又给自己开了瓶酒。 他已经很习惯酒水的味道了,在格雷福斯的“调教”下。 白港上,那个兜帽男已经到了那只寒鸦身边,路上还顺便弄死了几只硕鼠,他们正说着什么。 距离太远,苏木可没办法听得清楚,只是瞧见那个寒鸦哆哆嗦嗦地从自己的马甲里摸出了一枚金币,或者是枚金海妖。即便距离很远,苏木依然能够看得出来那玩意儿是真货。 在比尔吉沃特里,每个人身上都得带着一枚金币,或者金海妖。因为他们经常需要出海,而出海的时候,他们就需要往海里丢一枚金币,金海妖也可以,那叫什一税。崔斯特说什一税算是给广阔的大海献上的贡品。这当然是水手的迷信,但许多远航的船队都会如此进贡,求的就是平安的归航。而什一税更多的则是要求船长提供,如果船长不提供的话,船上的其他人,谁交了什一税,谁才能平安归航。 所以每个人身上都得带上至少一枚金币或者一枚金海妖以备不时之需,苏木身上也有,是枚金币,崔斯特给他的。 比尔吉沃特的通用钱币是银蛇币和金海妖,等同外面常见的银币和金币,只是钱币上雕刻的花纹不同,实际上的价值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那只寒鸦的什一税显然成了他交换自己性命的筹码。 然而,事情总会出乎意料。 正当苏木以为那个兜帽男会手下那枚金币,然后把那只寒鸦从粗缆针上放下来时,兜帽男却忽然从外套里摸出一把闪光的银质长钉。长钉上沿着锋刃刻有蜿蜒的图案,长度约为两掌,看上去像是皮匠常用的锥子,只是百倍华丽于彼。 他把长钉抵在寒鸦的下颌。 然后,杀了他。 “奇怪的家伙。” 苏木确实有点惊讶,但也见怪不怪,只是平静地吃下了那片面包的最后一口,然后把其他面包也都收了起来。 太阳已经完全坠入了海面,路上的烛光,昏暗的灯光,还有码头上遍布的火盆的光芒越发明显,苏木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那个兜帽男平安无事,而且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仁慈,苏木之前还在考虑是不是要把黑刀叫过来,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如果那是个仁慈的家伙的话,能救则救,苏木也觉得最近的自己变化太大了些——变得过分冷漠,过分无情。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太多的死亡和残忍,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已经彻底麻木了。 但这绝不是苏木想要的。 或许,略微的行善,可以让他回到以前的那个样子。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行善的机会。 临走前,他瞧见那个兜帽男把那只寒鸦的嘴巴和眼睛都缝了起来,像是一种仪式。苏木曾在书上见到过,这种缝上嘴巴和眼睛的仪式还需要伴随着某种咒语,最开始是由一个身死多年的国王所发出的诅咒,但现在它可以让死者避免被亡灵侵扰。 就像那个兜帽男的喃喃自语一样,或许他也在说这些。 “所以,这家伙之所以要杀了那只寒鸦,是为了让他超度?” 苏木的脚步顿了一顿。 然后将目光转到另一个方向,微微皱眉。 “我知道这种仪式,但它根本没必要,伙计。” 白港的一侧,从桥洞里走出来了六个人,其中一个胖子大声开口。 “或许这种仪式真的可以避免让那个混蛋被亡灵侵扰,但我们可不想白走一趟。那个金币是我们的,谁都别想拿走,绝对没门儿!” 那个胖子的语气相当粗鲁。 苏木有些苦恼的扯了下头发,稍作犹豫,终究是重新回到之前的位置蹲了下来。 又是一出好戏。 可能,也是个行善的机会,这可以让他变回以前那个有血有肉的模样。 前提是那个兜帽男打不过这六个家伙,而苏木可以。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那两个恶棍指点过我很多次的,应该...可以吧?” 苏木自己也没法儿确定。 第157章 蚀魂夜(二) 从桥洞里走出来的那六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六个壮汉,身上挂着浸透鲜血的皮围裙,荆棘刺青的双臂裸露在外,暴突着紧绷的肌肉。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把带齿的肉钩,腰间的皮带上吊着好几把屠夫常用的刀具。 这几人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打算。他们穿着钉头皮靴,身上散出浓烈的内脏腐臭,嘴里还嘟囔着脏话,几百米开外都能听得清楚。 他们是来自斩屠帮的恶棍。 自从普朗克倒台以后,比尔吉沃特大大小小的帮派就变得明目张胆起来,群雄逐鹿,拔刀相向,都在渴望着能够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甚至取代普朗克的位置。在这其中,斩屠帮就是一个势力相当庞大的帮派,和寒鸦门,还有那个叫奥考的家伙并驾齐驱,隐隐有着三足鼎立的趋向。 那个兜帽男似乎是外来客,他应该不知道这些。 苏木又一次犹豫了。 “如果要出面的话,得需要些伪装才行,免得被那些恶棍报复...” 他找遍了这周围,只有些破烂的纸袋可以用来套在头上,但这很容易把自己暴露出来。而暴露的后果,就是给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找麻烦,除非那六个斩屠帮的家伙全部死在这里。 杀人可不是苏木的初衷,他只是为了救人而已。 虽然苏木在栏杆后面考虑得很多,但白港上,那个兜帽男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担心。 他转过身,把兜帽掀到脑后,露出了一张深红褐色的脸庞。他瘦削的下巴如同刀劈般挺括,显出一股高贵的气质。头顶的黑发扎成一把贴着头皮的束辫。一双眼睛似乎见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恐怖,比鹰隼还要锐利可怕,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来人。 而苏木也终于借着周围火盆里散发出来的光芒看清了那个兜帽男。 “卢锡安?!他怎么跑来比尔吉沃特了?!” 苏木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难怪之前觉得眼熟...” 苏木知道自己没有了见义勇为的机会,但这并不赖,毕竟能在异国他乡见到老朋友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勉强算得上异国他乡,也勉强算得上老朋友。 而且苏木能感觉到自己本已经死寂的灵魂似乎重新有了温度,因为故人重逢的激动。 或许他和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还有安妮,都能算得上是朋友,但无论如何,那几个家伙都有些杀人不眨眼的感觉,尽管卢锡安也是。然而,苏木是真的见过他们杀人,崔斯特,格雷福斯,还有安妮,他们杀人的时候冰冷而又无情,根本不会存在丝毫怜悯。相反的,苏木还没有见过卢锡安杀人,除了刚才,但那更像超度,为了尽快结束那只寒鸦的痛苦,算是行善了。 虽然卢锡安的眼神要比崔斯特他们更为可怕,但他却不会像崔斯特和格雷福斯那样作恶生乱,那家伙身上多多少少流着血让人亲近的人情味。 或许这就是苏木激动的原因吧。 但具体是什么,很难说清楚,苏木自己也不知道。 “我不介意多送一枚金币给胡子女士,绝对不会!” 之前的那个胖子又一次开口,狂妄至极。 “但刚才那家伙,那只寒鸦,叫什么来着...那不重要,他是我们的人弄死的,明明白白,绝对没错儿,所以,他的金币也应该是我们的!没错儿,是我们的!” 胖子把带齿的肉钩扛在肩膀上,又取了把屠刀拿在手里,走向卢锡安,脸上满是残忍的笑意。 他上上下下地审视着卢锡安,但苏木瞧得很清楚,卢锡安把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厌恶。是厌恶那个胖子的表情,或者他身上的味道,苏木并不清楚。 但有一点很清楚,那个胖子要死了。 卢锡安对手上染满了血腥的家伙从来都不会仁慈,就像对待那些亡灵生物一样。 “你应该知道你是被谁所杀。” 卢锡安松开紧紧皱着眉头。 “我叫,卢锡安。” 话音落地,他猛地甩开长襟外套的下摆,从里面抽出了一对手枪。那对遗物手枪,苏木见过的,手枪由条石和无名的铮亮金属精心锻造,即使是祖安最不顾禁忌的炼金师也说不上具体的成分。 随后,一道猛然迸发的光芒穿透了胖子的胸口,只留下一个边缘烧焦的空洞,原本鲜活跳动的心脏已经不知去向。 另一把手枪,在卢锡安杀了那个胖子的同时指向了其他人。它要比之前那把手枪稍小一点,但做工更加精美,看上去很适合高贵的女士使用。尽管如此,遗物手枪的威力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那把手枪里喷出了明黄色的圣光,将另一个斩屠帮的家伙的脑袋打了下来。 “还有四个。” 卢锡安的声音就像死神的号角。 身形起落,刺耳的惨嚎声接连响起又消失,圣光洗礼了斩屠帮的那些家伙们的灵魂,顺便将肉体也洗礼了一遍。 圣光让他们只留下破损的残肢断臂。 他收好枪,重新裹好大衣的下摆,比鹰隼还要锐利的眼眸扫视着周围的血腥跟残忍,无动于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样。 寻常的时候,白港上总是充斥着鸟粪和臭鱼的气味。但今天不同,风里带上了焦肉和木头焚烧的味道,并不是因为这附近的码头上的那些火盆,而是因为普朗克的手下死得越来越多了。不远处的屠宰码头上,灰烬随风而起,遮天蔽日,存放着的海兽油脂熊熊燃烧,恶臭的浓烟随着风向变动,吹到了白港附近,码头岸边的水面上浮着一层粘稠的渣滓,都是水下数以千计的尸体长年累月的贡献。 苏木捂住了鼻子,把面包重新包装好,剩了半瓶的酒水也被丢在一旁,那玩意儿已经没法喝了。 “咱们得赶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回去,今天可是蚀魂夜。” 卢锡安忽然转头看向苏木这边,大声开口。 他早就已经发现苏木了。 “我送你回去吧,虽然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没干过什么好事儿,我也不太喜欢他们,但他们毕竟是比尔吉沃特人,知道应该怎么躲避蚀魂夜的危险。当然,或许那两个混蛋还不知道今天就是蚀魂夜。但你最好还是和他们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怎么样?” 苏木从栏杆后面露出脑袋,笑着问了一句。 他一直都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卢锡安。 然而,卢锡安却摇了摇头。 “比尔吉沃特的蚀魂夜很危险,我看得出来你比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要更强壮,但这远远不够,你没办法理解蚀魂夜的危险究竟有多么可怕。而且,如果菲奥娜也在这里的话,她肯定不会允许你跟着我去犯险,我欠她人情,所以得保护好你,虽然这并不足够让我偿还她在我重伤的时候收留我的人情。” “蚀魂夜到底是什么?” 苏木扯了下嘴角,从栏杆后面翻了过来,走到卢锡安面前。 “我听崔斯特说过蚀魂夜,但他没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 “他是为你好。” 卢锡安看了苏木一眼,伸手点了下他的额头。 从白港到仓库,还有一段不近的路程。 或许就是因为蚀魂夜的关系,仓库附近的商店早早地就关门打烊,苏木也是迫不得已才会跑这么远出来买东西。 “我送你回去,路上说。” 卢锡安轻轻摇头,一只手推着苏木的肩膀,从白港回到了旁边的路上。 苏木就只好在前面领路。 “蚀魂夜...和暗影岛有关系,或许你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暗影岛,但这个名字同样也是瓦洛兰大陆和恕瑞玛大陆的禁忌。不过我知道你很喜欢看书,德玛西亚的图书馆,阿尔巴斯的图书馆里存在着暗影岛前身的记录...” 卢锡安的表情出奇地凝重。 “它以前的名字,叫福光岛。” “福光岛?!” 苏木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他确实在书上看到过关于福光岛的记录,虽然那里面没有提起暗影岛的事,但根据书上的记录,曾经的福光岛环境优美,是鸟语花香的天堂,至少书上是这么说的。那上面遍布花园、书库,还有茂密的丛林,城市保护着居民,但岛屿周围弥漫的白雾经常会导致远来的旅行者迷失,很少有人能够找到福光岛。因此,当时的福光岛根本没有军队,而肥沃的土地就是当地居民们生活富庶的根本。除此之外,福光岛上的建筑,例如连结之厅、光明神殿、天界秘库,一个个建筑奇迹都代表着福光岛的辉煌与文明程度,记录在史册。 书上所说的,仅限于此,根本没有提到过暗影岛的事。 “没错,就是福光岛,看起来你应该知道。” 卢锡安轻轻点头,比鹰隼更为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他的样子看上去相当紧张。 “暗影岛就是曾经的福光岛,但它在很久之前就毁于一场魔法灾害。现在,黑雾永恒笼罩着那座岛屿,邪术已经污染腐化了一切。那些在黑雾中殒命的灵魂会受到诅咒,永远地成为黑雾的一部分,简单来说,就是亡灵...更可怕的是,黑雾每一年都在扩张,暗影岛上的亡灵们也会跟随着黑雾的脚步离开暗影岛,他们企图在符文之地吞噬更多的灵魂,将整个世界,都划入暗影岛的范围。而每年黑雾蔓延的那天,就是所谓的蚀魂夜。” 正说着,卢锡安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扭头看着屠宰码头的方向,眯起了眼睛。 屠宰码头的边上有着不少的人影,他们正往屠宰码头的方向过去。而屠宰码头上,那些燃烧的海兽油脂之间,臭味弥漫的地方,还有两个人在。 “又是她?!” 苏木在屠宰码头上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位厄运小姐!” 第158章 蚀魂夜(三) 屠宰码头上,海兽油脂燃烧后掀起的恶臭浓烟随着海风滚滚而动,将整个屠宰码头都掩盖起来。灰烬遮天蔽日,烈火熊熊炽盛,那些随着浓烟落地的渣滓都渐渐被点燃,一路蔓延到岸边的水面上,看上去好像整个屠宰码头都被火海所吞没一样。 “是你认识的人?” 卢锡安听到苏木惊讶的低呼,转头瞧他一眼。 “厄运小姐?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算是...认识吧,大概,我在远处见过她一次,就是普朗克被炸飞的时候。” 苏木将目光转向那些正靠近屠宰码头的家伙们,微微皱眉。 为首的那个铁塔一样魁梧的女人看上去凶悍得过分。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普朗克死了,被炸死了,和他的船一起沉入了海底,而这些就是那位厄运小姐做的。当然,我不太确定就是她做的,因为那着实有点匪夷所思,但...” 苏木耸了下肩膀,不再去看。 那些人的表情很不友好。 卢锡安轻轻点头,并没有再询问更多的事。 或许他听说过厄运小姐的名字,只是没见过而已。 但那群正走向屠宰码头的家伙们,为首的那个铁塔一样的女人似乎发现了卢锡安,她已经停下了脚步,正转头看着这边。 “我得先把这小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一会儿再来找你。” 卢锡安冲着那个铁塔一样的女人的方向轻声开口。 声音很低,但苏木却清楚地瞧见那个女人点了点头,她似乎能够听到,或者视力极好,可以通过卢锡安的嘴型辨认出来。 “那个女人是谁?” 苏木继续带路,顺便问了一声。 “俄洛伊,胡子女士教团的真者。” 卢锡安皱起眉头。 “崔斯特他们到底告诉过你什么?” “什么都没说过。” 苏木耸了下肩膀。 “我问过,但他们不说。” 卢锡安没再抱怨什么,只是轻轻摇头,又开口催促苏木尽快回去,时间已经不多。 走了一段路,距离仓库已经没有很远的时候,苏木抬头瞧着天上——看起来就像下雨前的压抑一样,漆黑的阴云遮住了星光,连月亮都没法儿露头。黑暗越来越重,就像一大团黑墨从天上渐渐压下来似得。 “胡子女士是谁?” 苏木收回目光,领着卢锡安转过一个拐角。 拐角后面的一个废弃的船头,被人用来当做住处,这在比尔吉沃特很常见,但现在这个废弃的船头上已经布满了血迹,看上去很新鲜,而且飘荡着黑色的烟气。 阴冷的感觉。 苏木的脸色忽然变得相当难看。 “胡子女士是一位流转在比尔吉沃特的神祗,胡子女士的教团管它叫做娜迦卡波洛丝。在通常的描述中,那是一只硕大无朋的海怪,头颈上触手盘曲,游弋往复,永无止境。人们也会叫它作蛇母、大海兽,它既是蟒行群岛的生命之神,也是深海的风暴,更是无上的运动本身。娜迦卡波洛丝,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应该是‘催动天空与海洋的无休怪兽’。我只知道这些。” 卢锡安并没有察觉到苏木的异样,只是脸色漠然地盯着那个废弃的船头上的血迹。 那些血迹上飘荡着黑色的烟气,越来越淡,正在缓慢地消失。 或许苏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卢锡安很清楚——凶手还没走远,而且蚀魂夜已经降临了。 “咱们得尽快了。” 卢锡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催促着苏木加快脚步,但他的表情却变得隐隐有些狰狞。尤其是眼神,那种森然冰冷的光泽在黑暗中悄然悸动着,暗藏的杀机也越发明显。 苏木没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快步地跑着穿过街道。 几分钟后,苏木和卢锡安终于来到了那间废弃的仓库。 “就是这儿。” 苏木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已经睡醒了,正满脸阴郁难看地坐在那些存放着财宝的木箱上,安妮也是。直到瞧见苏木安然归来,他们脸上的表情才终于放松下来。 “臭小子,我不是告诉过你最近到了晚上的时候不要出门么?!” 崔斯特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凶狠。 但瞧见苏木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的样子,这家伙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责怪。 “得了,好歹是没出什么意外。但咱们不能继续在这儿待着了,这儿不安全,得去山上才行,去胡子女士的神庙。那些面包不要了。” 崔斯特招呼了一声格雷福斯。 那家伙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会儿正拉扯着一张巨大的黑布,把那些装满了财宝的箱子都盖上。 安妮也在帮忙。 “芭茹神庙是个不错的选择。” 卢锡安从仓库外面走了进来,脸色严肃。 “但我不能再跟你一起了,你就老实点跟着他们,别乱跑。” 说着,卢锡安犹豫了一下,从内衬的领口里掏出了一枚项链。 “带着它,上面有胡子女士的祝福,它可以让你避免被黑雾所伤。” 借着昏暗的灯光,苏木可以瞧见那是一枚银质的项链,上面挂着一枚椭圆形的珊瑚石,刻画着传说中胡子女士的模样——一只海兽,头颈上触手盘曲,游弋往复,永无止境。 胡子女士的珊瑚石项链。 苏木乖乖地把它戴在脖子上。 “我欠菲奥娜一个人情,她之前收留了我,你知道的,所以,这次就当还给她了。” 卢锡安拍了拍苏木的脑袋,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但愿胡子女士能够保佑你度过这次的蚀魂夜。” 说完,卢锡安又转头看向崔斯特。 那家伙一直沉默着看着卢锡安做完这一切。 “蚀魂夜已经来临了,但很多人还没发现。” 顿了一顿,卢锡安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我能相信你吗?” “我还欠小苏木两条命,一直都没能还给他。” 崔斯特笑了起来,就像平常的时候那样,散漫而又随意。 “虽然我的名声很臭,但我是个讲情义的家伙,这点绝不虚假。” “那很好。” 卢锡安轻轻点头,而后便转身离开。 谁都没有过问他到底要去哪儿,又要做什么。 等格雷福斯终于把那些木箱全部掩盖好之后,崔斯特才带着苏木一起离开了仓库。卢锡安已经不知去向,但他的身手相当不错,虽然蚀魂夜很危险,可与其担心卢锡安,倒不如想想怎么才能安全地抵达芭茹神庙。 他们需要离开贫民窟,经过屠夫之桥,然后沿着山路上山,穿过乱石、丛林和陈年锁链倒挂的悬崖,才能抵达芭茹神庙。 相对于其他地方,芭茹神庙要更安全一些,毕竟那儿是胡子女士的教团在比尔吉沃特设立的神庙,有胡子女士的教团团员在,幸运的话还会有那位铁塔一样的女士在,他们肯定可以更安全一些。 毕竟人多力量大。 崔斯特是这么说的。 离开仓库,小心翼翼地穿过贫民窟,积雪满布的小路很难走,比尔吉沃特从来都是这样。然后,他们在一处街道的拐角停了下来。 “这次的蚀魂夜要比以前的时候来得更早。” 崔斯特皱着眉头,他正盯着街巷尽头那堆已经支离破碎的尸体。 尸体被随意地丢在那儿,已经开膛破肚,伤口里弥漫着淡淡的黑雾,正张牙舞爪地蔓延出来。尸体周围的血迹还很新鲜,它们洒在不化的积冰上,猩红刺目。 格雷福斯的脸色也相当难看。 “咱们应该早点离开比尔吉沃特的。” “如果可以提前知道蚀魂夜的具体时间,我想我会的。” 崔斯特翻了个白眼,他的表情看上去相当无奈。 “但很可惜,我对亡灵的气息并不敏感,更没有俄洛伊和那位黑皮小哥儿一样敏锐的嗅觉。他们可以嗅到亡灵身上的腐臭味,肯定的,但我不行,所以我以为蚀魂夜还得再过几天。”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算了,咱们还是加紧点儿。” 格雷福斯轻轻摇头,他始终把安妮护在身后,手里端着那把大得吓人的霰弹枪。 苏木就跟在崔斯特后面。 离开贫民窟的时候,走过登上屠夫之桥的乱石路,狂乱的钟声和尖啸的警报声忽然开始在城里回荡起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漆黑的烟雾,正从东南方向缓慢地逼近,清晰可见。 但比尔吉沃特的大街小巷里早已经开始游弋着淡淡的黑雾。 “那些蠢货终于发现了。” 崔斯特爬上乱石,登上屠夫之桥,回头看着被黑雾熄灭了火盆的码头和城市,冷笑连连。 他又转头看向东边的悬崖,在那边的山顶上有一栋灯火通明的别墅,所有窗户都敞开着,像是在挑衅死亡的阴影。 呜咽的海风带着恶鬼的饥渴和刺骨的寒冷扑面而来。 “咱们得再快点儿。” 崔斯特皱了皱眉头,他才懒得理会那栋别墅里的家伙。 那是一个黑帮头子的别墅,但他在普朗克倒台的混乱中被人拖出被窝,砸死在了大理石阶上,凶手就是造成了这一切混乱的源头,那位赏金猎人,厄运小姐。 所以,那栋别墅里的人究竟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崔斯特又转头看向爬上屠夫之桥的苏木。 “你的刀呢?你没带着它?” “那玩意儿不重要。” 苏木喘了口粗气,他可没有崔斯特和格雷福斯那样的体力,也没有安妮那样的待遇。 崔斯特轻轻摇头,有点生气,却也没再计较这些,而且现在回去取也来不及了,只是转头看向山顶上的芭茹神庙——那里有着明亮的篝火,看上去就像那栋别墅里的家伙一样,正在挑衅死亡的阴影,却也在指引生的希望。 他们必须得在那些黑雾来临之前去到芭茹神庙才行。 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路得走,山路并不好走,而一旦拖延得久了,会很危险。 第159章 蚀魂夜(四) 比尔吉沃特的城里回荡着刺耳警报声,黑雾来袭,吞噬了灯火与光明,当半山腰上的苏木回头看去的时候,贫民窟的街道已经被黑雾彻底淹没了。它们像是漆黑的河水一样泛滥,在街道上肆意穿梭,冲撞着那些破烂的船壳。一阵阵碎裂的声响中夹杂着亡灵的哀吼,还有人们惊恐的尖叫。 整个吉尔吉沃特都陷入了黑暗。 今天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你应该把刀带上的。” 格雷福斯还在碎碎念。 “那样的话,起码你还有点反抗的资本,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如果咱们遇到了亡灵,就只能是我和崔斯特保护你们。” 他对苏木颇有怨言。 苏木也懒得回答什么。 如果他需要的话,那把刀会出现在他手里的,苏木相信那把刀不会就这样把他弃之不顾,只要他还能感受到崔斯特身上的魔法能量的存在,还能感受到来自黑雾中的阴冷气息。 芭茹神庙还在更高的地方。 苏木皱着眉头,转而看向屠夫之桥的另一边。 屠夫之桥的一边连接着臭名昭彰的贫民窟,而另一边则是连接着繁忙不歇的码头。说是这么说,但除了码头,屠夫之桥的另一边,在码头的旁边,还存在着比尔吉沃特的中心城市,所有势力庞大的帮派和有钱人都住在那儿。 但那边却更靠近黑雾来袭的方向。 黑雾也已经顺着汹涌上涨的潮水淹没了比尔吉沃特的中心城市。 在漆黑的浓雾里,苏木瞧见了一片刺眼的光芒忽然亮了起来。 那个地方看上去像是一处广场。 “那儿是扒手广场?会是谁?看起来有点本事。” 崔斯特也瞧见了那个光亮。 在漆黑的中心城市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光芒都会显得格外明显,更何况是这种刺眼的光芒。 “应该是那个黑皮的家伙吧,他的手枪很不错。” 崔斯特轻轻摇头,没再理会扒手广场上正在发生什么,而是催促着尽快登山,他们需要在黑雾上涨之前赶到芭茹神庙才行。 比尔吉沃特大大小小的街道上,无论是贫民窟也或中心城市,包括屠宰码头和白港,到处都在进行着惨烈的战斗。面对蚀魂夜,但凡是留在比尔吉沃特的家伙,谁都没办法脱身其外,黑雾中的亡灵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物。 那些有志气的,有胆量的,依然留在自己驻守的地盘上,等待着和亡灵的决斗。 也有一部分是没来得及逃走的,正逃也似地躲着汩汩涌动的黑雾,向着芭茹神庙而去。 苏木他们就是后者。 “咱们就是普通的恶棍,喜欢坑蒙拐骗偷,没什么太大的志气,也不用想着和亡灵们战斗。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干嘛要去跟那些可怕的亡灵战斗?” 崔斯特嘀嘀咕咕地说着。 话虽如此,但苏木很清楚这家伙的脾性,他只是懒得跟那些亡灵们战斗,而且也没想过拥有这座岛屿上的港城并掌握它的存在。自从普朗克倒台之后,大大小小的帮派都在争夺这座港城的控制权,可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从没想过这些,归根究底是他们对这座港城没什么特别想法,也没有太大的归属感,之所以会经常回来,大概也就是因为住的地方在这儿。 “不!该死的!” “不——!!!” 山顶上,距离山顶大概还有十多米的高度上,一道人影忽然从西边,就是贫民窟和屠宰码头的方向,他从那边的黑雾里飞了起来,然后越过山顶,带着粗犷的,惨烈的,不甘的嚎叫,往东边掉了下去,半路上还砸穿了不少山地悬崖上的建筑,那些废弃的船壳之类的。 还在山路上艰难行走的苏木几人都愣了一下。 大家面面相觑,但谁都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谁。 “看上去生龙活虎的模样...” 崔斯特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 “这幅模样的话,嗯...他已经掉到扒手广场上去了,还砸烂了不少船壳。不过,他应该没事,你们应该也能听见,他还在骂人呢,中气十足的声音,我很确定他没事。” “那家伙的口音是弗雷尔卓德的。” 格雷福斯挑着眉毛。 “弗雷尔卓德的那些莽夫怎么会跑到比尔吉沃特来?而且还是这种时候?” “不知道,但那显然不是咱们应该关注的地方,黑雾越涨越高了,咱们得再快点。” 崔斯特提醒一声。 山下的黑雾确实越来越高了。 苏木又朝着扒手广场的方向瞧了一眼,卢锡安就在扒手广场上,之前那道光肯定是那对遗物手枪的枪口里喷出的光,苏木很确定。而且,刚才那个从头顶上飞过去的家伙,格雷福斯说他来自弗雷尔卓德,他也掉在了扒手广场。 “但愿那家伙是个不错的帮手,卢锡安。” 苏木默默地祈祷了一句,而后便追着崔斯特他们的脚步继续登山。 这周围还有不少人都在诚惶诚恐地攀爬着积雪不化的石梯,速度缓慢。 比尔吉沃特的地形很复杂,也很差劲,非常差劲。到处都是悬崖峭壁,有些建筑甚至依靠悬崖上凸起的巨石而立,而有些更是干脆地建在了悬崖上——把废弃的船只上的木板钉起来,固定在悬崖峭壁上,依靠绳梯或藤蔓上上下下。还有错综复杂的街道,但那些根本算不上街道,例如某块巨大的石头掏空了,又或是把山体悬崖的地方凿出来一条通路,比尔吉沃特人尽可能地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空间,这比苏木见过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更为复杂,就像个纯粹的迷宫一样。 或许是因为蚀魂夜的关系,复杂的地形也可以稍微地阻挡一下那些不讲道理的亡灵。 但复杂可不只是针对亡灵才有效。 苏木他们已经来来回回地绕着山路跑了很远的距离,手脚都快磨破了,却距离芭茹神庙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要走。 城里的那些家伙似乎都不太愿意光顾这条山路,它的上面已经布满了藤蔓和各种各样的矮木丛,有些像是荆棘,带着刺人的利器,苏木的裤子就是因为它们才会变得这么破烂,而且布满了血迹。 “胡子女士在下,城里的那些达官显贵,还有那些帮派主,他们应该定时来打扫这条路的,那样的话现在就可以很方便了。” 崔斯特祷告了一声,但他的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瞥着旁边一个正跟藤蔓较劲的独眼龙。 那家伙似乎是个帮派主。 但现在显然不是吵嘴的时候,尤其是崔斯特那家伙,他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当那个独眼龙龇牙咧嘴地转头瞧过来的时候,崔斯特已经拉着苏木到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上爬。 这家伙可不会给后面的人开路,那些藤蔓和矮木丛依然留在石阶上,而且在格雷福斯带着安妮爬上去之后,那个混蛋还故意扯了几根藤蔓丢在之前那块比石阶更方便的石头上,惹得后面的家伙一阵愤愤不平。 “一群蠢货!” 格雷福斯回头冲着半路上凑起来的人群啐了一口,而后便不再理会,就抱紧了怀里的安妮继续登山。 穿梭在矮木丛与藤蔓之间,苏木的双腿很快就变得鲜血淋漓,尽管伤口不是很严重,但那些带着倒刺的像是荆棘一样的东西很难避开。包括走在前面的崔斯特和后面的格雷福斯,谁都没有很好过。 “早就有人说让那些整天闲着没事儿干的家伙清理下这条山路,现在倒好,那些黑雾里的混蛋们对血腥味可是相当敏感的。” 崔斯特忍不住又抱怨一声。 他的脸上已经隐隐可以见到些细密的冷汗。 黑雾高涨,已经把整个比尔吉沃特都包围起来,渐渐吞没。偶尔吹过的海风带着些腥甜的味道,和平日里的海风味道不同,苏木能够嗅得出来那是血的味道。 也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人了。 “你不是会魔法吗?亡灵的话,再怎么样也就是死后的灵魂吧,厉害的应该没多少,而且你的魔法也可以让咱们直接离开比尔吉沃特。” 苏木顺嘴问了一句。 崔斯特张了张嘴,还没解释什么,但格雷福斯的脸色却猛地沉了下来。 “崔斯特还说你爱看书,要我说,你看的那些书也都是些没用的破书,还不如到外面多走走,长点见识总比死读书强!” 那家伙的语气相当不忿。 “按你说的,如果这黑雾里真是普通的亡灵也就算了,别说崔斯特,就是老子也能一个人搞定一大帮!但那些黑雾可是从暗影岛飘来的,藏在里面的亡灵哪个普通?它们可是一群被黑魔法污染和腐化的怪物,根本杀不死,最多也就只能打散而已,但没过多久它们就会因为残留在暗影岛上的黑魔法诅咒重新复活!” 格雷福斯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提着霰弹枪的那只手,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 崔斯特也耸了下肩膀。 “而且咱们现在得尽可能的隐蔽才行。我的魔法确实可以带上你们直接离开,但我同样可以保证,只要我敢施展魔法,那些亡灵肯定会注意到,它们的速度很快,黑雾也会让我的魔法失效。” 苏木没敢再接话,他看得出来格雷福斯那家伙因为内心的恐惧而变得越来越急躁,也越来越恶劣,而崔斯特的解释也让苏木明白过来。当然,不说话的原因是不想再去刺激格雷福斯,否则搞不好就会被那个急躁的混蛋踹下山去。 攀上石阶顶端,黑雾已经汩汩而来,快要蔓延到脚下,可低头瞧去的时候,那浓郁的黑雾里,除了黑,就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存在。 “阴森森的感觉...” 苏木皱着眉头,脚下的黑雾正给他带来一阵相当古怪的感觉。 说不清楚,但那种感觉却非常冷,沁入骨髓甚至灵魂的冷。 “穿过蟒桥就离芭茹神庙不远了,再加把劲!” 崔斯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把目光看向脚下的黑雾,但他手里却已经捏住了三张卡牌。 这个平日里总是散漫不正经的家伙也开始紧张了。 “嘿,老伙计,你应该冷静点,在这方面来讲,安妮都比你强得多。当然,或许她还不能理解蚀魂夜的可怕,但这无关紧要,你得保持足够的冷静才能避免安妮出事。另外,相信我。” 崔斯特又瞥了格雷福斯一眼,而后便不再多说,抬脚走上面前的蟒桥。 山顶并不平整,恰恰相反,这座山的山顶满是沟壑,甚至从中间裂开了一道深谷,下面有巨石作为连接着两边的支撑,对面的山头更高,而这边要稍低一点。山路有两条,一条是从屠夫之桥的东边,从中心城市那儿蔓延出来的,可以直接抵达芭茹神庙。至于另一条,也就是苏木他们刚刚走过来的这条,是从屠夫之桥的西边,从贫民窟蔓延出来的,走到尽头之后还需要穿过两边山头之间的蟒桥才能去到芭茹神庙。 但蟒桥也并不好走,桥面不对称,而且年久失修,布满了积雪。那些破烂的桥板从来都没人打理,任由丢了半个的木板挂在腐朽的麻绳上,最好也不过是用枯黄的藤蔓简单缠了两下,算是修补。 两侧木头的栏杆造型像是推挤向前的波浪,已经破破烂烂,满是锈迹。 “这栏杆根本没必要,破烂玩意儿!还不如多用点麻绳!” 格雷福斯又在抱怨,倒是小安妮一直很安静。 崔斯特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是瞧了眼已经没过脚面的黑雾,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苏木也皱起眉头。 “很阴冷的魔法的气息...” 他没有说出口,因为这个魔法的气息并不是那么明显,就像来自四面八方,已经把他们彻底围笼起来一样。 但这周围,除了脚下的黑雾之外,什么都没有。 “是这些黑雾?不像...” 苏木越发地感觉奇怪,同时也在小心翼翼地过桥。 他一直低头盯着那些涌动的黑雾,雾丝像是触须一样缓慢地摇动,看上去相当诡异。 危险就在脚下。 海风忽然变得有些狂躁,穿过两座山头之间时发出阵阵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这个声音把后面跟着的许多人都吓破了胆,那些混迹在屠宰码头,混迹在鼠镇里的上不了台面的家伙们甚至被吓得尿了裤子,或者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但这周围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稍显阴冷的海风而已。 “该死的,一群混蛋!都给老子闭嘴!” 格雷福斯回头大骂着。 苏木也回头瞧了一眼,心里有些发堵。 他知道蚀魂夜可怕,却不知道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只看崔斯特和格雷福斯的反应也不过是了解各大概。所以,虽然苏木也在害怕,却也并没有非常害怕,一方面是不清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在德玛西亚的时候曾真切地见过和亡灵一样可怕的黑暗生物——伊芙琳,甚至那个黑暗生物要比普通的亡灵更加可怕。再有就是黑刀墨渊了,那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而且它也不会让苏木丢掉性命。 在黑刀墨渊面前,黑暗生物根本不行,亡灵生物也就同样不行。 “赶紧走吧,按崔斯特说的,咱们得尽快赶去芭茹神庙。瞧瞧,这黑雾已经快没过小腿了。” 苏木轻轻摇头,心里也多多少少有点紧张。 格雷福斯又骂了一句,这才转头跟上。 却刚刚走出两步,苏木就忽然撞在了崔斯特的背上,格雷福斯又抱着安妮撞在了苏木的身上。 一阵刺耳的嚎哭和尖叫,让苏木到了嘴边的疑惑和格雷福斯到了嘴边的喝骂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脸色渐渐苍白。 后面那些一直跟着的家伙们也都意识到了什么,或者见到了什么,惊声尖叫起来,一片混乱。 “我是卡尔萨斯。” 透过崔斯特的肩膀,苏木瞧见了一个魁梧的身影藏在黑雾里,垂着脑袋,挡在蟒桥的尽头。 哪怕是在尖叫和混乱中,他的声音,依然可以听得非常清楚。 “我给你们,带了一份儿大礼。” 今晚的海风,显得格外阴森... 第160章 蚀魂夜(五) 黑雾翻滚着越过了栏杆,蟒桥像是沉入了漆黑的潮水,一缕缕雾丝仿佛触手般摇摆着冰冷的气息。狂风掠过两座山头之间,像是亡灵的嚎哭和尖叫,或许那就是亡灵发出的声音,却很难分别出来。 挡在桥头的那家伙自称卡尔萨斯。 狂风吹拂,黑雾也渐渐散开,并不是完全散开,只能让桥上的这些人能够看到拦路者的模样。 他身材魁梧,肩膀宽厚,穿着破烂的大衣,就像一位来自古代的神职者,可肩膀和干枯的头骨却武装得像一名战士,戴着漆黑的铠甲。那家伙的腰上用铁链拴了一本书,手中握着一柄长长的手杖,手握处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计数的符号,顶端闪着来自幽冥的暗光。另一只手中燃烧着鬼火,就像陨落的星星一样。 “你们,为何跪在地上。” 卡尔萨斯的声音冰冷死寂,不像一个活人能够发出的声音。 海风摇晃着他破烂的衣摆。 “他们只是一群废物,当然要跪在地上!” 格雷福斯猛地从后面冲了上来。 他把安妮丢给苏木,两只手架枪,黑黢黢的枪口对准了黑雾里的卡尔萨斯。 “先尝尝老子给你准备的礼物吧!” 轰——! 像是火炮一样的巨大声响回荡在两座山头之间,整座蟒桥都在颤抖,碎石沿着两边的悬崖滑落,硝烟与出膛的狂风席卷着驱散了这附近的黑雾。 那家伙早就已经在枪膛里准备了终极爆弹。 刺眼的火光在卡尔萨斯身上轰然炸开,耀眼明亮,咆哮的烈火瞬间吞掉了他的半个身子。硝烟与火焰纠缠在一起,看上去格外可怕。而终极爆弹的威力从来都是这样,它可以帮格雷福斯毁灭绝大部分的敌人。 但卡尔萨斯例外。 桥面的尽头,硝烟与烈火之下,卡尔萨斯的双腿依旧安稳地立在那儿,微微弯曲,大概可以想像得到,在硝烟和火焰里,那个身材魁梧的,和普通亡灵相比不太一样的家伙就像吃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拳头一样,仰了下身子而已。 事实也是如此。 嚎叫尖啸的亡灵们从纠葛在一起的火焰和硝烟里冲了出来,身上燃烧着幽蓝的火焰,漂浮在半空,带着黑雾将整座蟒桥团团包围。前面,后面,左边,右边,甚至包括脑袋上边和脚下的深谷,到处都是那些燃烧着幽蓝火焰的怪物。 男男女女,有些是熟悉的面孔,有些是陌生的面孔,但大部分都是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肉的骷髅。它们黑黢黢的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火焰,手里擒着骨质的、石头的刀剑或者大斧,上面布满了裂痕,裂痕的边缘还挂着些新鲜的血肉。 可怕的场景让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伙连声哀嚎,祈求饶命。 “嗯...” 卡死萨斯挥手打散了面前的烈火和硝烟。 他的周围有一层颜色黯淡的绿光。 “这个礼物可不怎么样,你们应该看看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嘁,我可不想要你的礼物!” 格雷福斯又一次抬起枪口,眼神也越发地危险。 崔斯特手里的卡牌也开始闪烁红色的光芒,脸色凝重。他把它们捏在两指之间,随时准备丢出去。 “你们凡人啊。” 卡尔萨斯轻轻摇头。 “你们惧怕自己不能理解的东西,甚至会因此拒绝主动送上门的好事。” “好事?狗屎!” 格雷福斯狠啐了一口唾沫。 他把霰弹枪对准卡尔萨斯,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枪口当即喷吐出猛烈的火光,硝烟弥漫。 无数的亡灵嚎叫着冲了上来,鬼火流萤,似乎是得到了卡尔萨斯的指示。它们挥舞着惨白的手爪,穿梭在混乱的人群,撕扯着新鲜的骨肉,鲜血淋漓。而那些本就是亡灵的家伙,看上去就是一架又一架的骷髅,那些家伙挥舞着骨刀也或石斧,向着苏木冲杀而来。 “火焰!” 安妮张大了眼睛,眼眸中有红光一闪而逝,白嫩的小手轻轻一抬,大团的火焰立刻汹涌而出,化作巨大的漩涡,把所有威胁都焚灭殆尽。 亡灵哀嚎着消散成灰,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也暂且松了口气。或许安妮的模样看上去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萝莉,可苏木却很清楚这个可爱的小姑娘的身体里到底蕴藏着怎样的能量。 那是比崔斯特还要庞大很多倍的魔法能量。 炽盛的火焰熊熊燃烧,安妮也从苏木的怀里落了下来。 她一双眼眸都完全变成了火焰一般的赤红色。 “神奇的小家伙。” 卡尔萨斯的语气依旧平平淡淡,似乎有点惊讶,却也并没有那么惊讶。 他伸出手来,那只燃烧着鬼火的手,在面前轻轻一点,黑雾像是水面一样浮现出一道又一道涟漪。更多亡灵的嚎哭和尖叫声从四周传来,漆黑的远处,鬼火悄然出现。被火焰驱散的黑雾再一次聚拢,一团又一团,一丝又一丝,然后浮现出怪兽的轮廓——拼凑起来的兽腿、含着尖牙的血盆大口、钩状和螯状的前肢,看上去有些古怪,但它的威胁却实实在在。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的脸色彻底难看下来。 他们没想过会在这儿遇到掌握着黑魔法的亡灵。 当然,这个亡灵指的是卡尔萨斯。 黑雾重聚,阴灵复起。 一道道刺眼的雷电划过天空,大雨滂沱,倾斜而下, 黑雾早已经漫过了他们的头顶,随着雷声越发地密集,一阵低沉的号角声扫过两座山头之间,余音阵阵。就在头顶上,黑雾里,一个骑士的轮廓正缓缓浮现,午夜的黑暗包裹着他的身躯,正骑在一匹比例怪异的战马背上,头盔的形状像是恶魔的脑袋。 在那家伙旁边,一大群鬼骑士正缓缓靠近。他们身上燃烧着苍绿色的半透明火光,手持泛着黑气的长矛和刀剑。而那道身影,魁梧的身影,也在众人眼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铠甲和肉身已经合二为一,骑士和战马也同样如此,越发地靠近之后,那家伙看起来就像一头为毁灭而生的巨兽。 他挺起一柄带钩的阔刃大戟,杀气腾腾的刀锋上迸出惨绿的火焰。 森寒的恐惧笼罩了所有人。 卡尔萨斯也抬头看去。 “赫卡里姆,他们是我的,你应该带着你的铁之团去上面,刚刚上山的那伙儿人,他们去山上了。” 卡尔萨斯的声音依旧低沉,冰冷,而又死寂,语气里带着些不满。 似乎是卡尔萨斯的话起作用了,那头巨大的怪兽,被称作赫卡里姆的家伙在半空停留了片刻,而后便席卷着漆黑的阴云,带着自己的部下离开了蟒桥。 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再度紧张起来。 “老伙计,你的终极爆弹似乎没什么大用。” 崔斯特把声音压得很低,手里的卡牌光芒更盛。 “但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你在后面负责支援我。另外,小心周围的那些鬼火,它们很危险。” “该死的亡灵!” 格雷福斯狠狠骂了一句,挺起枪管,把枪口对准了卡尔萨斯。 重新低头看来的卡尔萨斯似乎笑了一下。 那张骷髅脸的表情非常奇怪,尽管看上去不像在笑,但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那家伙确实在笑。 “这是送给你们的大礼。” 卡尔萨斯举起手杖,又轻轻地在地上敲了一下,他的脚下顿时扩散出大团诡异的阴雾,蓝绿色,而且在不断地浮动着一个又一个没有手脚的,不断嚎哭的阴灵。 凄凉刺耳的惨叫声接连响起,又接连消失。 那些躲在后面的家伙们,尤其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家伙,他们一个个跪倒在地,灵魂从身体里被抽取出来。就是那种蓝绿色的光芒,像是匹练,更像溪水,汇入卡尔萨斯脚下的阴雾。每消失一个惨叫声,那家伙脚底下的阴雾里就会多出一个不断嚎哭的阴灵。 苏木的身体都在颤抖。 他能感受到来自灵魂的悸动,也能听到来自幽冥的悲歌,它在拉扯着自己的灵魂。 “死亡并不可怕。” 苏木的身子无力地倒在地上,脑袋里像是出现了无数锋利的钢针正四处乱撞一样,意识朦胧间,他又一次听到了卡尔萨斯的声音。 “死亡会让你摆脱所有痛苦,它会让你的视野超脱凡间的事物,让你看到永恒生命的荣光。请拥抱死亡的美好和奇迹吧。放弃你的凡人性命。你不需要它。” 或许,其他人在丢掉灵魂的瞬间,也曾听到过卡尔萨斯的这番话。 丢掉自己的凡人性命? 苏木深深地唾弃着,拼命地咬紧了牙关,死撑着自己意识里的最后一点清醒。 头疼欲裂的折磨,是灵魂脱离肉体前的最后一次折磨。 嘴里也渐渐泛起腥甜的味道。 苏木知道,那是自己把牙齿咬得太紧了,已经出血了。但这种陌生的味道却也让他更清醒了几分,灵魂被扯动的感觉也忽然锐减,勉强抬头的时候,他看到之前那些被召唤出来的亡灵们都已经消失了,却又有很多新的亡灵在不断出现。崔斯特手里的卡牌也没了踪影,他正蹲在蟒桥的栏杆上,原本整洁的衣裳也变得破破烂烂,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 格雷福斯红着眼猛地冲了上去,抬起枪口,狠狠地扣下扳机。 轰——! 巨大的声响带着无可匹敌的可怕威力,两边的山头也颤抖起来,碎石带着哗啦啦的声响落了下去。黑雾猛地一震,被打散了不少。硝烟和火光纠葛之间,一团又一团幽绿的光芒冲了出来,它们的面孔让人感到熟悉,分明就是后面那些刚刚死掉的家伙们。 “死在这混蛋手里的那些人,都变成了亡灵!” 崔斯特眯着眼睛,抽空瞧了苏木一眼,微微皱眉。 旁边的格雷福斯忽然跪在地上,霰弹枪也铛啷落地。他双手死死地抱着脑袋,脸上的表情过分狰狞,一声声近乎哀嚎的嘶吼让人心惊胆颤。 “得尽快解决这个混蛋!” 崔斯特狠狠地咬了下牙齿。 他重新转过头去,没有理会痛苦的格雷福斯,手里又拿出了大把的卡牌。 安妮的身影也出现在苏木面前。 她紧紧地绷着自己的小脸,把手里的布熊娃娃甩了出去。 恐怖的火焰席卷出炽热的温度,伴随着暗影熊的咆哮,那巨大的身影陡然砸在卡尔萨斯身后的山地上。 那个身材魁梧的家伙,在提伯斯面前也会显得渺小。 卡尔萨斯正回过头看着那只巨大的暗影熊。 “你是个不错的帮手!小安妮!” 崔斯特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肩膀轻轻一抖,身形也跃上高空,手里的卡牌接连甩出。一道又一道明亮的光线在半空中交织,红色,蓝色,黄色,接连砸在卡尔萨斯的脑袋上,发出阵阵轰鸣。 那家伙被砸得身子都弯了下去,喉咙里也发出不能遏制的低吼。 但收效不大。 “火焰!” 安妮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黑雾里。 炽盛的光芒骤然升腾,可怕的温度驱散了寒冷,那些从四面八方游弋而来的鬼火都被安妮掌心喷吐出的火焰吞没。滋滋啦啦的声音就像烤肉一样,但苏木很清楚那并不是什么烤肉,而是魔法的力量在烧烤亡灵,将其毁灭。 尽管如此,可头疼的感觉却越来越严重。 格雷福斯的哀嚎也比之前更为凄惨。 灵魂被不断地扯动着,扯离自己的身体,苏木可以感受到,再过不久,大概连十秒都没法儿坚持,自己就会彻底变成那些亡灵中的一员。十秒,崔斯特和安妮可没办法在十秒之内解决卡尔萨斯。 “手杖...” 苏木跪伏在桥板上,身体还在不断地颤抖。 他拼了命地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眼。 但崔斯特和安妮能不能明白就是另一回事了。 正在夺取他和格雷福斯灵魂的,就是卡尔萨斯手里的那根手杖。 黑得过分,长得过分,顶端像是烛台一样正闪着幽冥暗光的手杖。苏木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不是卡尔萨斯所有力量的本源,但那个混蛋,确实是通过手杖来夺取他们灵魂的。 痛苦的感觉越来越猛烈,像是无数的剃刀在切割着他的灵魂与身体之间的联系。 已经不只是头疼,身上的每个部位,每个角落,里里外外,甚至包括内脏,都像刀刮一样的疼。 “手杖?” 安妮正转头瞧向已经直起身子的卡尔萨斯,火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根手杖。 但苏木已经没办法再顾及这些,他的哀嚎声比起格雷福斯也不差。 “凡人,何必抗拒。” 卡尔萨斯摇了摇头,那些卡牌根本没能给他造成什么伤害。 重新落在桥板上的崔斯特脸色难看无比。 提伯斯的怒吼声贯穿了黑雾的阻隔,那炽盛的火焰,巨大的熊爪,正向着卡尔萨斯的脑袋拍下去。 但卡尔萨斯根本不必做出任何举动,那些游弋哀嚎的阴灵,那些将将生成的亡灵,汇聚成大团的阴雾,像是风暴一样在卡尔萨斯的背后凝聚起来,凶猛地撞在提伯斯的熊爪上,发出一声可怕的闷响。 手杖轻轻落地,卡尔萨斯向前走了几步,而后又忽然停了下来。 他一边在自己的手杖上用锋利的指甲缓缓地刻写着一枚形状古怪的印记,一边用他那冰冷死寂的声音颂唱。 “不必为逝者流泪,不必为逝者哀伤。聆听死亡的悲歌,愿死亡,解脱我们所有人。” “跟随我的声音,你会发现,万物生灭,到头来只有死亡仍在。” “痛苦预示着你的超脱,心脏停止之时,慰藉随之而来。” “你是被诅咒的容器。” “你是即将燃尽的蜡烛。” “你将忘记呼吸,你将忘记情仇。” “不再饥饿,不再疲惫,不再畏惧。” “生命,不过是一场骗局。” “放下你的尘世烦恼吧。” “加入我们。” “即是永恒...” 第161章 蚀魂夜(六) 卡尔萨斯的声音冰冷死寂,那是死人的声音。 游弋的亡灵也在颂唱哀歌。 惨绿色的光芒漂泊不定,覆盖在蟒桥的桥面上,那些连身体都失去的灵魂没有手脚,只剩下一颗五官扭曲的头颅随着死亡的气息上下沉浮。它们在半空中轻轻摇晃,无依无靠,鬼火安静地燃烧,黑雾弥漫,死亡将临。 所有人,所有还活着的人,眼前都浮现出一个画面——铁皮包边的轮子上是装满尸体的推车,没有血肉的骷髅手拿着一把小刀,在手杖上刻下了又一枚死亡印记。 “吼——!” 提伯斯的怒吼打散了亡灵的哀歌。 它是来自地狱的恶熊,灵魂早已经出卖,换回了燃遍全身的地狱烈火,用以守护。 赤红的烈火将黑雾烧了个通透,卡尔萨斯也已经刻好了手杖上的死亡印记。他回头看向提伯斯,骷髅脸上,黑黢黢的眼眶扭曲了一下,像是眯起眼睛,看上去着实诡异。 “地狱烈火,也不抵死亡哀歌。” 卡尔萨斯将手杖拿起,又轻轻点在地面上。 亡灵们呼啸着卷起一阵鬼火的漩涡,凶猛地冲向正挥舞着手爪的提伯斯。地狱烈火和鬼火的碰撞掀起一阵可怕的风岚,吹得蟒桥摇摇晃晃,两边山头上,悬崖边的碎石哗啦啦落下,幽冥的气息让那些扎根在石缝里的藤蔓和矮木都枯萎破碎。 被亡灵纠缠住的提伯斯根本不能脱身。 “好吧,我承认我没法儿引领你的死亡,来自地狱的恶熊。” 卡尔萨斯轻轻摇头。 “可惜,这份大礼你无福消受。” 他重新回过头去,燃烧着鬼火的骷髅手一个一个地数着面前还不属于自己的灵魂。 “一个,两个...四个,五个。” 苏木,格雷福斯,安妮,崔斯特... “嗯?” 卡尔萨斯的声音忽然变得有点沙哑。 顿了片刻,他的喉咙里忽然挤出了一阵难听的笑声。 “是了,还有你,来自地狱的恶熊,真奇怪,你的灵魂并没有出卖给地狱的恶魔,而是卖给了那个小姑娘,却依旧换回了地狱烈火。这个力量是她母亲的,所以,是她的母亲把你的灵魂给了她吗?真是...凡人所为。” 卡尔萨斯又笑了一声。 他迈步走向被哀歌拉扯着灵魂的几人,衣摆轻晃。 苏木和格雷福斯早就已经疼得倒在地上,神志不清,崔斯特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有安妮还能勉强站起来。她所拥有的魔法能量要比崔斯特强出不止一倍,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另一份礼物。 “极悲,极乐,平和,每个必经阶段都有其美妙之处。” 卡尔萨斯在安妮面前蹲下身来,黑黢黢的眼眶里泛着幽光。 “你又可比苦苦挣扎,停留在这一个阶段,不肯自拔。” 安妮没有回答他,只是艰难的扶着身边的栏杆,被火焰的颜色所充斥的眼睛倔强地盯着眼前这个来自暗影岛的恶魔亡灵。 她努力地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夺走卡尔萨斯的手杖。 手杖顶端,正悄然弥漫着苍白微弱的幽冥暗光。 “你想要它?” 卡尔萨斯诡异的笑声再次响起。 “那不可能。” 他重新站起身来,魁梧的身材在安妮面前显得格外巨大。 衣摆甩动,卡尔萨斯重新回到桥头的地方,他那黑黢黢的眼眶瞧着被亡灵鬼火包裹起来的提伯斯,不动声色。 地狱烈火和鬼火游弋交织,提伯斯也怒吼连连,但出没在鬼火里的那些可憎的脸庞却怎么也不肯放过这只来自地狱的恶熊。它们得到了卡尔萨斯的命令,虽然没办法解决这只力量大得出奇的巨熊,却可以让它寸步难移,但那些熊熊燃烧的鬼火却让提伯斯再难为继。 它终究是发出一阵不甘的怒吼,在亡灵的束缚下消失,变回了之前的布熊娃娃。 “死亡并不可怕。” 卡尔萨斯重新回过身来,站在桥头,俯视着眼前的,他口中所谓的凡人。 “死亡会让你们摆脱所有痛苦,它会让你们的视野超脱凡间的事物,让你们看到永恒生命的荣光。请拥抱死亡的美好和奇迹吧。放弃你们的凡人性命。你们,不需要它...” 他举起手杖,顶端的光芒稍微明亮了一点。 “放飞你们的灵魂。你们不会感到痛苦,不会感到恐惧,不会有感受任何事物的欲望,只想要追寻我即将展示给你的美。奇迹与壮观在等待着你们。凡人,你们为什么不渴望这种...狂喜?” 亡灵的悲歌再次响起,那是亡灵的嚎哭和尖叫。 “我的朝圣,开始了。” “...不!” 安妮还在拼尽全力地向前走去。 她的脚步踉跄而又坚定。 “大哥哥和怪叔叔们不该死,该死的...是你!” 她那张惨白的小脸上,表情显得格外倔强。 但无论是苏木,还是崔斯特,或者格雷福斯,他们的头顶都已经开始飘荡出溪水一样的幽光,而另一边,则是连接着手杖的顶端。那是灵魂的光芒,卡尔萨斯扯出了他们的灵魂,当最后一缕光芒离开身体的时候,就是宣告结束的时刻。 只有安妮身上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却依然无法阻挡灵魂的飘散。 很显然,卡尔萨斯的朝圣已经临近结束。 “不?” 卡尔萨斯轻轻摇头,将手杖轻轻落下。 “那真可惜,因为我已经完成...” 嗤! 刺耳的破空声打断了卡尔萨斯还没说完的话。 就在他的头顶上方,一把漆黑的影子无声无息浮现,幽幽黑光震荡着凌厉无匹的锋锐,斩破黑雾,掀起狂风,骤然落下,带起一阵不该存在的轰鸣。 卡尔萨斯忽然退后一步。 黑影擦着手杖的边缘落下,却也切断了那些溪水一样的灵魂和手杖之间的联系。黑影席卷而出的狂风,蕴藏着汹涌的杀机,将那些游弋的亡灵尽都斩灭,消散无踪。 那些亡灵们,它们连最后的哀嚎都没能发出。 “嗯...一把刀?黑色的刀。” 卡尔萨斯的骷髅脸上,那对黑黢黢的眼眶又一次眯了起来。 手杖和灵魂之间的联系已经被切断,溪水样的光芒轻轻摇曳着回到了它们本该存在的地方,但苏木,崔斯特,格雷福斯,包括安妮,谁都没能幸免于难,彻底昏了过去。 黑刀的手段太过粗鲁,也太过直接,它伤到了他们的灵魂。 或者,这么做是别有用意? “你是谁?” 卡尔萨斯弯下腰来,似乎在认真地打量着这把忽然出现的黑刀。 “我能从你身上感受到最本源的毁灭之力,就像巨神峰上的那些家伙们一样,他们自称天神。”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三秒。三秒之内,从我眼前彻底消失。否则,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半个刀身都插在土里的黑刀忽然颤了一颤。 从黑刀里传来的声音沙哑,厚重,阴冷,高高在上,过分冷漠。 “机会?” 卡尔萨斯重新直起身子。 他忽然笑了起来,冰冷死寂的声音里,语气揶揄。 “你的力量很纯粹,纯粹的毁灭,我能感受到,但我同样可以感受到你的力量并没有很强。让我猜猜,你被封印在这里面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才会这么虚弱。虽然我不知道是谁把你封印在这把刀里的,但那个封印你的家伙显然没有杀掉你的本事,所以他才会利用封印,企图让你在永恒的岁月里慢慢消失。简直是无上的折磨!” 黑刀又是一震。 但那个声音却并没有再次出现。 “所以,你现在已经找到了破解封印的办法?” 卡尔萨斯的骷髅脸转向蟒桥。 “让我看看...嗯,是了,是那个年轻的小家伙,他的灵魂很有意思。而且,那个把他召唤到符文之地的生命给了他无尽的可能,神奇的魔法!但...像是碎片,并不完整,而且它正被某种力量压抑着,是你干的。真可惜,我看不懂,或许,你可以为我解答?” 卡尔萨斯的骷髅脸上,眉骨扭曲着皱了起来。 他那双黑黢黢的眼眶再次看向黑刀。 过了很久,黑刀才轻轻一震。 它没有着急送卡尔萨斯离开,反而选择了回答。 “世界符文。” “世界符文?我知道,但那些东西应该都在那个老法师那儿,至少已知的世界符文都在他那儿。一千多年了,他一直没有停下过自己的脚步,为了安置那些世界符文。所以,是遗落的世界符文吗?” 卡尔萨斯轻轻摇头。 “这种东西不该现世,老法师做的很对,因为它的力量足以毁掉符文之地。” “那跟你没关系,而且,我也不会让他身上的世界符文毁掉符文之地,更不会让那个把他召唤来的家伙,阴谋得逞。” 黑刀又是一震。 它的身上渐渐逸散出黑色的光芒,那是能量实质化而成的存在。 地面开裂,一道又一道沟壑蔓延出去,蟒桥震动,山头惊颤,黑刀墨渊在卡尔萨斯面前漂浮起来,刀刃与他同高。 “你的废话真多,所以,你已经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可怕的威能从黑刀上蔓延释放,整个比尔吉沃特都开始颤抖。 黑雾动荡,一股又一股狂风从黑刀的周围席卷开来,仿佛真实的刀剑一样,将覆盖了比尔吉沃特的黑雾斩得七零八落。无数亡灵的哀嚎悄然消失,黑雾像是漏了气的皮球,消散大半。 夜空重复清明。 “我从不需要机会。” 卡尔萨斯的胸膛高高挺起,语气里藏着轻蔑。 尽管如此,他依然握紧了那根手杖,另一只手,燃烧着鬼火的那只手,也悄然拿起了那本挂在腰上的破书。 黑雾重聚,遮天蔽日。 “死亡,就是永恒。你杀不了我。” “死亡绝非永恒,唯有不朽的生命才是真谛。” 黑刀里的声音嗤笑着,沙哑而又难听。 “可我不打算杀你,只是让你滚回暗影岛而已。记得转告莫德凯撒,他的侵略我不干预,但,别让我再看到那些令人恶心的亡灵,这次就算了,别有下次,否则我会在神明复苏之日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作为我重生的见证,或者,送给那对狼跟羊的组合。” 话音刚落,黑刀骤然升空,刀身上黑色的光芒陡然大盛,凝聚成漩涡,引风岚倒灌,动雷霆万钧。 蕴藏着毁灭的魔法气息肆意席卷,直冲高天。 山石破碎,草木成灰,一发不可收拾。 面对那汹涌的波澜,卡尔萨斯轻轻抬头,仰望着悬立半空的黑刀。 “请恕我拒绝你的要求,因为莫德凯撒没资格与我公话。我讨厌那个混蛋,他统治了暗影岛,却让暗影岛处于一种无情的冥河边界状态,从不主动吸纳亡灵。他在肆意地浪费着死亡的福祉。” 卡尔萨斯轻抬手杖,燃烧着鬼火的手爪托起那本古书,喉咙里发出一阵刺耳的阴冷笑声。 “而且,我无法赞同你的观点。这世上绝没有不朽的生命,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永恒。或许你还会否认,但,被封印在这把刀里,已经非常虚弱的你,又能有什么作为?” 第162章 蚀魂夜(七) 黑刀悬立半空,势比山高,阵阵风岚咆哮着四面席卷,把浓郁不散的黑雾都斩得七零八落。 山石崩坏,草木成灰,蟒桥在狂风里上下摇摆,一具又一具尸体被抛飞出去,就只苏木几人身边笼罩着一层漆黑的光芒,庇护他们依旧安稳地趴在桥面上。 天上乌云聚拢,海面扬起浪涛,激烈的雷霆怒吼着砸了下来,仿佛一场灭世的灾难已经来临。 整个比尔吉沃特都在颤抖。 “唬人的小把戏。” 卡尔萨斯又笑一声。 他举起手里的那本破书,看上去朴实无华,既没有魔法的玄妙光芒,也没有黑刀那样迫人的气息,就是一本放置多年也无人问津的破书而已。尽管如此,卡尔萨斯却依旧像是捧起圣物一般,骷髅脸就是恶魔的模样,却偏偏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神圣感。 “你不该出现在我面前的。” 卡尔萨斯的手杖顶端缓缓飘荡着惨白微弱的光芒,像是雾丝。 “我可能要弑神了。你,应该是巨神峰上的神明吧。” 亡灵的笑声从来都很刺耳。 黑刀没再回答卡尔萨斯的任何问题,也不屑回答。 它依然悬浮在半空,刀身周围的黑色光芒越发浓郁,渐渐充斥了两个山头之间的空处,连蟒桥也一起吞噬进去。 纯粹的黑暗里,卡尔萨斯又笑一声,他那只燃烧着鬼火的手爪在破书上轻轻一点,若有若无,介于黑白之间的光芒便亮了起来。魔法的气息卷动着死亡的哀歌,那是卡尔萨斯的安魂曲,他在黑暗中开始肆意高歌。 不黑也不白的光芒蕴藏着庞大的灵魂的力量,伴随着卡尔萨斯的高歌,悄然撕裂了那纯粹的黑暗。 雷霆消湮,狂风平息,亡灵的挽歌越发嘹亮。 当黑暗终于退却,无数的亡灵正漂浮在两座山头之间。它们飘荡在蟒桥的上下左右,鬼火森森,一同加入了卡尔萨斯的安魂曲合唱,一起赞美着死亡的荣光。 从远处吹来的海风都变得越发寒冷。 “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沙哑而厚重的声音从桥面上响起,平平无奇,却打断了卡尔萨斯的节奏。 安魂曲戛然而止。 本应该昏迷趴在那儿的苏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一条腿盘着,一条腿弯曲着踩在桥面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手里拿着那把黑刀。他依然是那副少年的模样,就只是坐在那里,却让人有一种见到野兽的感觉。 那双眼睛里,除了傲慢,就只剩下不屑。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拿着莫雷洛的邪术秘典,就真的是莫雷洛了?” 这周围忽然变得一片死寂。 卡尔萨斯没有说话,那些亡灵也不再哀歌,一双又一双黑黢黢的眼眶盯着坐在蟒桥上的苏木,始终沉默。 “你不知道莫雷洛?” 苏木,或者应该叫他墨渊,脸上露出些意外的表情。 “你应该知道才对。” “知道这个名字。” 卡尔萨斯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开口。 “这本书上提到过他的名字,他称自己是灭世者。” “灭世者?他太高看自己的本事了。” 墨渊控制着苏木的身体从桥面上站了起来,拿着那把黑刀,昂着脑袋,俯视一样地看着身材更加高大的卡尔萨斯。 “他只毁了福光岛而已,顺便也毁掉了自己。” “我不明白。” 卡尔萨斯的语气出现了些微妙的变化。 或许是因为墨渊轻易地打断了他的安魂曲,那是他所掌握的最强的魔法,通过颂唱,利用灵魂的力量,引导生命走向死亡。但这对墨渊根本没用,就只是插了一句话,却让他没办法再继续颂唱下去,这是卡尔萨斯从没有过的经历。 “不明白?你以为福光岛为什么会变成暗影岛?” 墨渊勾起嘴角,嘲讽的意味十足。 “他是破败王朝最强大的魔法师,却专精各种各样的黑魔法,尤其擅长诅咒的邪术。那家伙有着庞大的野心,也有着过人的心机。他把自己的邪术教给了破败王朝的国王,而且找机会害死了那个国王的王后。而国王也正是由于悲伤丧失了理智,所以才会带着王后的身体前去福光岛。为了让王后起死回生,那个国王把她腐烂的尸体放进了治愈之泉。治愈之泉你应该知道,那是福光岛周围的迷雾和土地富饶的根本。王后的确起死回生了,可惜,却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王后苦苦哀求,只想求得一死,而国王为了逆转自己犯下的错误,盲目地施放了一道恶毒的诅咒,席卷了整片土地。” 墨渊挑着眉毛看向卡尔萨斯。 “如果你去问福光岛上那些存在久远的亡灵,或许它们会这么回答你。” 卡尔萨斯并没有回答,他那张骷髅脸微微扭曲,像是皱眉。 墨渊似乎也不介意继续浪费自己的时间。 “盲目?那个国王可不是盲目,他只是被莫雷洛的邪术影响了心智,所以才会释放那道恶毒的诅咒。莫雷洛企图得到治愈之泉,然后毁灭世界,他的这种癖好很奇怪。但福光岛上的治愈之泉却一直都有一个强大的生命守护着,没错,就是茂凯,那家伙是自然之灵,整个福光岛上的所有树木都是自然之灵,也都是它孕育出来的。因为茂凯的存在,莫雷洛不敢大意,他很怕那只树精,因为它是跟随福光岛和治愈之泉一起出现的自然之灵,如果那只树精发疯的话,莫雷洛将永世不得安宁。所以,他谋划了这一切。但很可惜,莫雷洛低估了自己的邪术,也低估了破败王朝的国王,那个诅咒把治愈之泉彻底毁了,治愈之泉的泉水变成了诅咒之水,诅咒之水又把福光岛变成了暗影岛,而且那个诅咒还把他自己也害死了,灵魂湮灭,尸骨无存。他只留下了两样东西——那本书,还有一顶帽子。” “我见过那顶帽子,蓝紫色,还有两个眼睛和一圈酷似嘴形的花纹。那顶帽子上沾染着一种可怕的诅咒邪术,我不敢碰它。” 卡尔萨斯终于开口。 “但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没有我不知道的,身为众神之神,哪怕被封印在这把刀里,我依然可以俯瞰整个世界。” 墨渊嘴角的笑意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你问了三个问题,我也回答了你三个问题。” 顿了一顿,墨渊忽然伸出手来,指向卡尔萨斯,指着他身上的某些部位。 “两只手,再加一条腿。左腿,或者右腿,你可以自己选。” “嗯?” 卡尔萨斯不太明白墨渊的意思,却也谨慎地退后一步。 他已经不敢再抱有任何大意。 神明,哪怕被封印在那把刀里,他依然是不折不扣的神明。尽管卡尔萨斯从来都不会任何那些所谓的神明,因为他们只是人类的种族之一,只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才会因为强大的力量高高在上,自封神明。 卡尔萨斯从来都这么认为。 “我是说...” 墨渊手里提着那把黑刀,刀尖摩擦着桥面,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 他抬脚踩在昏迷不醒的格雷福斯身上,从他身上踩了过去,又踩着崔斯特缓步向前。直到站在卡尔萨斯面前,两个人的身高差了不少,墨渊只得仰头才能直视卡尔萨斯。 他扯着嘴角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满是狂野的杀机。 “让我回答问题的代价!” 话音落地,墨渊的眼神陡然危险起来,黑刀由下而上掀起一抹深邃的寒光,径直斩向卡尔萨斯的腋下。 如其所言,回答问题的代价就是两只手,外加一条腿,左腿或者右腿。 墨渊不是没给过卡尔萨斯选择的机会,但卡尔萨斯却没能珍惜那仅有一次的机会。 漆黑的刀光犹如深渊裂隙般无情,当它出现时,就已经把卡尔萨斯的手臂齐肩斩了下来,连同铠甲一起。燃烧着鬼火的手爪铛啷落地,声音像是金属一样,而那本莫雷洛的邪术秘典也同样从手爪中脱落出来,在地上弹了一下,顺着悬崖边缘掉了下去。 “真是让人不舒服的手感。” 墨渊扯着嘴角,脸上满是厌弃。 “我还是第一次用刀去砍一只骷髅,说实话,我不喜欢。” 一边说着,墨渊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动黑刀,又是那样一抹仿佛深渊裂隙的刀光闪过,卡尔萨斯的另一条手臂也被齐肩斩断,手杖落地时发出了和之前同样的铛啷声。 整个过程也就短短一瞬而已。 当两条手臂都被斩断,卡尔萨斯这才将将惊醒。 剧烈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哀嚎出声,沙哑,难听,比起之前的颂唱要难听得多。他连连后退,彻底扭曲的骷髅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尽管看不出来,但墨渊却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前不久还在大言不惭的家伙已经非常恐惧了。 那就是恐惧的表情,墨渊见过很多次,即便卡尔萨斯的脸上没有皮肉。 “还差一个代价,左腿,或者右腿?” 墨渊挑起眉脚,目光在卡尔萨斯的双腿间来回转动。 卡尔萨斯的嘴巴大张着,黑黢黢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站在眼前的这个少年。或许不是少年,而是神明,那个潜藏在这幅凡人肉身里的家伙自称众神之神。 两刀,毫无反抗的余地,两条手臂就这么没了。 卡尔萨斯的惨叫更像嚎哭,就跟那些燃烧着鬼火的亡灵们一样,它们也在跟随卡尔萨斯的声音一起嚎哭。 墨渊冷笑着,眼睛里满带着嘲弄的意味。 他抬脚踏在地面上,离开蟒桥,一步步缓慢地走向卡尔萨斯。 “别耍把戏,那些东西对我没用,你应该知道。” 黑刀的刀尖托在地面上,经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浅显的痕迹,哗啦啦的声响也像是死神的宣告。 大团苍白的冷火从四面八方袭来,瞬间吞噬了墨渊的肉身。那些亡灵,归属卡尔萨斯麾下的亡灵军团终于不再坐以待毙,或许是因为它们得到了只是它们才懂的命令。 火光苍白,也没有炽热的温度,反而像是冬月的寒风,森冷刺骨、黑雾也凝聚成一条条雾丝藏在其中,穿梭在那团苍白火焰里的人影身上,企图用古老的诅咒来蹂躏这幅身躯,和潜藏其中的两个灵魂。 火焰啃食血肉,黑雾吞噬灵魂,卡尔萨斯的嚎哭变成了尖笑。 他晃动着空荡荡的肩膀,又退了几步,魁梧的身躯都在颤抖。 “这可不是弑神,而是把死亡的奇迹与壮观带给神明。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吧!这才是真正的美好,永恒,不死,祝福,真谛!我将带领亡者进行一场圣战,将湮灭的美好送给活着的凡人,甚至神明,结束俗世间的痛苦,开启不死亡灵的光辉时代!” 卡尔萨斯弯下腰,声音沙哑,带着隐藏不住的痛苦。 尽管如此,这位亡灵法师依旧狂热。 “圣战,从神明开始!” 他撕破了自己一直虔诚平静的伪装,更像某个教团的狂热信徒。 然而,那道熟悉的,仿佛深渊裂缝般的刀光,却让这位亡灵法师的尖笑戛然而止。 苍白的冷火在一瞬间就被斩成七零八落的模样,原本嘹亮的嚎哭也同样消失不见。那些亡灵,游弋在周遭的不死亡灵也都在卷动的漆黑刀光下彻底消散。零星的灵魂余光飘散在半空中,蟒桥上,蟒桥下,两座山头中间的地方,像是迎来了盛夏的夜晚,萤火斑斑。 墨渊依然站在那儿,苏木的身体也毫发无损。 或许也不是毫发无损,他的额前,有一缕头发变得又枯又黄,挂满了黑霜。 “圣战?” 墨渊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黑刀扛在肩膀上。 他昂起脑袋,俯视一样地看着僵在原地的卡尔萨斯,眼神里的嘲弄更甚,嘴角也渐渐勾起一道冷冽的笑意。 杀机毕露。 “你的圣战不会从神明开始,而是会以神明结束。” “你成功惹恼了我。” “不自量力的蠢货!” 第163章 蚀魂夜(八) 黑雾弥漫的桥头上,墨渊一步步走向卡尔萨斯。 从遥远海面上出来的寒风穿过两座山头之间的空处,发出阵阵呼嚎的声响。积雪不化,草木凋零,老树上干枯易折的枝桠被寒风吹动着摇摆,断裂的咔嚓声格外刺耳。 略显幽寂。 黑刀的刀尖托在地面上,黑色的幽光笼罩着刀锋,随着墨渊一步步上前,地面也就留下一道笔直的痕迹。细看,沙石泥土都被黑刀轻而易举地斩断,断面平滑如镜,边缘又有着细微的粉尘随风而散。 那是毁灭的气息所致。 庞大的压力从墨渊身上散发出来,他的眼睛里充斥着冰冷的寒光,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卡尔萨斯的呼吸上。死亡的呼吸,按照墨渊的节奏进行,卡尔萨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眼前这家伙只是一个被封印了无数年的虚弱神明,借助着凡人的身躯才得以行走,却偏偏强到让人无法反抗。 “你无法阻断死亡的永恒!” 卡尔萨斯脚下连连后退,恶狠狠地出声。 他那双黑黢黢的眼眶死死盯着缓步走近的墨渊,骷髅脸已经完全扭曲。 墨渊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他昂着脑袋,俯视一样的看着比自己高大很多的卡尔萨斯,面无表情,眼神冷冽。 “死亡的永恒?” 墨渊眯起眼睛,不屑冷笑。 “你也不过就是介于生死之间的那一刻罢了,暗影岛的诅咒让它变成了你所谓的永恒。非生,非死,不生,不死,你既不是人类,也算不上亡灵,只是被时间抛弃的存在。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否则,你以为那对狼和羊的组合为什么不把你放在自己的死亡名单上。” 话音将落,墨渊的身形原地漂浮起来。 脚下离地三尺,墨渊来到了和卡尔萨斯一般的高度,然后猛地冲了出去,仿佛一道流光,转瞬即逝。 黑刀在墨渊身后拖出一条深邃的漆黑裂隙。 卡尔萨斯瞪着眼眶,有心闪躲,却连第一步都没能迈出去,喉咙里的嘶吼只是刚刚发出就戛然而止。墨渊的左手已经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狠狠的推了出去,撞在后面的岩壁上,发出轰隆一声。 卡尔萨斯的身体直接撞进岩壁里,深深地陷了进去。 一道道裂缝蔓延,墨渊的手指就像固定的铁钳一样,任凭卡尔萨斯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同等的高度下,墨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缓缓抬起拿着黑刀的右手,刀尖直指卡尔萨斯的胸膛,然后狠狠地刺了下去。 刀身擦着卡尔萨斯的肋骨钉在岩壁上,没有血肉的家伙可不会因此感受到痛楚。漆黑的毁灭气息波动,即便墨渊已经松开了左手,却依然让丢了双臂的卡尔萨斯动弹不得。 就这么被钉在岩壁上,像是某些教团的信徒在惩罚忤逆者,把人钉在十字架上。 墨渊的身形漂浮着,退了两步,站在半空,在卡尔萨斯的面前。 “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回去转告莫德凯撒的那些话。” 墨渊眯起眼睛,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有漆黑的光芒凝聚,无声无息,毫无波澜,只是在弥漫的黑雾里依然清晰,是比起黑暗更黑的颜色。 他把那团光芒擒在手里,然后压进了卡尔萨斯的另一边胸膛。 “那是什么?!” 卡尔萨斯瞪着眼眶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墨渊,冰冷死寂的里多了些颤抖。 漆黑的光芒在他的胸膛消失,就像它出现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不痛不痒。卡尔萨斯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眼前的这个家伙却绝不可能去做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而且卡尔萨斯在那团光芒里感受到了最纯粹的毁灭气息。 “如果你不听话的话,那东西就是给你的惩罚。” 墨渊的嘴角缓缓勾起一道冷冽的笑意。 他的手掌依然按在卡尔萨斯的胸膛。 “介于生死之间的永恒,不过是被时间抛弃而已,那可不是真正的永恒。一旦时间重新开始迈步,你的身躯,你的灵魂,都将湮灭一空。虽然我不能掌控时间,但,要将你这虚假的永恒毁灭,却轻而易举。” 卡尔萨斯的眼眶都快要裂开。 他的骷髅脸也已经彻底扭曲,越发地接近故事里的恶魔。 “我改主意了。” 墨渊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他眯起眼睛,按在卡尔萨斯胸膛上的手臂陡然发力,一阵咆哮的狂风犹如大锤一般狠狠砸了下去。 整个比尔吉沃特都为之一颤。 岩壁开裂,裂缝犹如蛛网,蔓延遍布半个山头;碎石乱滚,两人高的石头轰然落地,本就复杂的地形也因此更难走动。卡尔萨斯的身影在狂风中深深地凹陷下去,渐渐湮灭,化成齑粉,随风飘散,就连这周围的黑雾都被震得散开,在蟒桥尽头留下大片的空处。 黑雾涌动,过了许久才缓慢地恢复过来,将那些空处重新填满。 墨渊就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自己在这座山头上留下的痕迹,略微皱着眉头,像是不满。 又沉默了片刻,墨渊才终于拔出插在岩壁上的黑刀,双脚落地。 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才刚走出没几步,苏木的身体就再也不能承受,猛地跪在地上。一道道龟裂的痕迹瞬间遍布全身,鲜血淋漓,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一道道漆黑的光芒也从那些龟裂的痕迹里喷薄而出,但凡被那黑光触及,枯萎的草木也好,零落的碎石也罢,全都湮灭无形,哪怕丝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小子的身体也太弱了。” 墨渊愤恨的声音从黑光里传出,之后便彻底沉默下来。 又过了片刻,那些笼罩着他的黑光才终于缓慢地消失。 桥头的空地上,零落的碎石和裂隙之间,比起先前要多出一个巨大的圆坑,坑面光滑如镜,只有苏木的身体正躺在一片血泊里,旁边插着那把黑刀,些许的乌光正渐渐收敛。 桥面上,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完全没有任何醒转的痕迹,只有安妮,在那把刀上的乌光完全收敛之后,她才动了动手指,醒了过来。 “提伯斯...” 桥头的乱石里,一阵愤怒的咆哮陡然响起,那个魁梧的地狱恶熊掀开了压在身上的碎石,咆哮的烈火将积雪融化。 但重新苏醒的提伯斯却并没有找到卡尔萨斯的踪影。 “去,神庙...”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安妮却很清楚他们依然面临着危险。她努力地支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并做出决定。她必须清醒,否则提伯斯还会变成布熊娃娃。 身材魁梧的提伯斯将身上的烈火都驱散,巨大的熊爪轻而易举地拎起了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把他们分别扛在两边的肩头上,又一只手抱起安妮,一只手拎着在圆坑里找到的苏木,向着山顶的神庙走去。 寒风吹拂,呼啸的声音像是厉鬼嚎哭。 蚀魂夜还没结束。 比尔吉沃特东南方向,暗影岛。 自从福光岛变成了暗影岛,这座岛就一直被黑雾笼罩着,到处都是诡异荒芜的地狱样貌,残垣断壁,遍布着枯萎的藤条,石头缝隙里生长着没有叶子的黑树。食腐鸟成群地停在黑树的枝杈上,那些破烂的石头上,它们模样各异,或是眼角开裂,或是翅膀残缺,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食腐鸟早就已经变成了令人恶心的亡灵。 自从变成暗影岛之后,这座岛,就一直是这样。 岛上有一处名叫海利亚的城市,它原本是福光岛的都城,坐落在海岸线上。可因为福光岛的灾变,海利亚已经彻底毁灭,只留下大片的城市废墟,而且很大一部分都在破败之咒过后被海水淹没了。 狂风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浪头击打着岸边的乱石,那些曾经的建筑就淹没在海水里,隐约可以辨别出其中的灯塔和房屋。 这儿的黑雾,比起平日里的时候要更加浓郁。 “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冰冷死寂的声音忽然从黑雾里响起,打破了只有海浪声的幽静。 一阵诡异的冷光在海利亚的边缘出现,随后,卡尔萨斯那高大的身影迈步而出。 他依然没有手臂。 “有点麻烦...” 卡尔萨斯扭头看着自己的肩膀,骷髅脸上看不出悲喜。 “但那家伙为什么会知道黑雾可以让我重生。” 顿了片刻,卡尔萨斯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却很快就变成了难以压抑的痛哼。 他那副高大的身躯都弯了下来,胸膛上,那团本该消失的光芒悄然弥漫开来,剧烈的疼痛让卡尔萨斯的骷髅脸都变得扭曲狰狞。 “好吧,我去!你可以消失了。” 卡尔萨斯疼得几乎跪在地上,直到他强忍着痛楚说完这句话,那团黑光才渐渐消散。 疼痛也随之而去。 重新直起身来,卡尔萨斯沉默了片刻,喉咙里又一次发出那难听的笑声。 没人知道卡尔萨斯的这个笑声的意思,他也没有继续停留在这片废墟附近,而是转身走进了身后那片扭曲的黑色丛林。 暗影岛的深处有一片过分高大的建筑,一座又一座高塔,一座又一座堡垒,建立在巨坑附近。巨坑曾是福光岛腹地用于展示古代宝物的宏伟陈列室,但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深不见底,而那片高大的建筑,也并不属于福光岛。 那是莫德凯撒来这儿之后才建立起来的,新的帝国。 卡尔萨斯来到了莫德凯撒建立的帝国。 “稀客。” 漆黑的浓雾里传来的声音浑厚有力,一尊魁梧的身影缓步踱出。 那是一副古旧的铠甲,满是嶙峋尖刺,肩膀上扛着一根大得过分的钉锤。通过仅有的缝隙可以看到,藏在铠甲里的东西,根本就是一团若有若无的灵魂。只有头盔,那副犄角头盔里的那双眼睛,死寂,冰冷,无情,残暴。 这幅铠甲比起身形高大的卡尔萨斯还要高出一头。 “有事?” 那个浑厚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从那副铠甲里。 他的眼睛正看向卡尔萨斯空荡荡的肩膀。 “当然,否则我不会来找你。” 卡尔萨斯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 “那个斩了我的手臂的家伙让我转告你,你的侵略他不干预,但,别让他再看到那些令人恶心的亡灵。这次就算了,别有下次,否则他会在神明复苏之日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作为他重生的见证,或者,送给那对狼跟羊的组合。” 卡尔萨斯又笑一声。 “这是那家伙的原话。他自称众神之神,却被封印在一把黑色的刀里。” “众神之神?” 那副铠甲,就是莫德凯撒,他微微抬头,眼睛里闪烁着愤怒和暴虐的光泽。 “他在比尔吉沃特?” “当然。” 卡尔萨斯耸了下空荡荡的肩膀,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们可没有你那样的本事,能够离开黑雾的范围。” “但你们始终不肯臣服于我,只知道跟随黑雾的脚步去满足自己的贪欲。你是,锤石是,赫卡里姆也是。” 莫德凯撒冷哼一声,将肩膀上的钉锤落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 他忽然沉默下来。 卡尔萨斯也在沉默,并没有着急离开。 “你可以滚了。” 莫德凯撒下了逐客令。 他重新扛起钉锤,转过身去,准备回到那片属于他的,新的帝国。 卡尔萨斯那双黑黢黢的眼眶一直盯着莫德凯撒离开的方向,直到那个高大的身影临近消失的时候,卡尔萨斯的身形忽然弯了下来,甚至跪在地上。他的胸膛上黑光闪烁,喉咙也发出一阵可怕的、痛苦的嘶吼,而且在愤怒地诅咒着什么,却没办法听得清楚。 莫德凯撒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卡尔萨斯。 就在莫德凯撒面前,卡尔萨斯的身体渐渐被那片黑光吞没。就短短的一瞬间,当那片黑光无声无息地消失,卡尔萨斯也彻底消失了,只有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光滑如镜的圆坑。 墨渊回答了卡尔萨斯的三个问题,却只斩了他的两条手臂。 还差一个代价。 卡尔萨斯也终于明白了墨渊跟他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毁灭的力量。” 莫德凯撒抬头看向比尔吉沃特的方向,他并不在意卡尔萨斯的死活,因为那家伙根本不肯归顺臣服。 “示威?” 许久,莫德凯撒才终于冷笑一声。 他重新转过身去,再不停留,回去了那片属于他的帝国。 巨坑附近,重归寂静。 “蚀魂夜可不是侵略,只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们借着诅咒的扩散来满足自己的贪欲而已。至少在莫德凯撒准备把那些蠢货收入麾下之前,是这样的。” 一阵沙哑难听的低笑,在海利亚的附近悄然响起。 那个高大的身影又一次在黑雾里凝聚成型。 身材魁梧,肩膀宽厚,穿着破烂的大衣,肩膀和干枯的头骨全都武装得像一名战士,戴着漆黑的铠甲。腰间用铁链拴了一本书,手里握着一柄长长的手杖,手握处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计数的符号。手杖顶端闪着幽冥的光,另一只手爪燃烧着鬼火,就像陨落的星星一样。 “虽然有点麻烦,但...还不错,而且足够隐蔽,他们谁都发现不了。”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重新凝成的身躯,然后转向瓦洛兰大陆的方向。 “那么,现在该去哪儿继续进行我的圣战呢?我需要更加庞大的亡魂军团。” 又一次,那种难听的低笑。 亡灵寂静,海浪滔滔。 一团浓郁的黑雾悄然涌动,渐渐脱离了暗影岛,沿着海面,无声地离开。 第164章 蚀魂夜(九) 比尔吉沃特的山上,蟒桥另一边的山头,乱石错落,裂痕遍布,或许是因为墨渊的关系,整个山头都变得相当危险——看起来它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尽管如此,但这座山头依然在海风和黑雾里坚挺着。 一道明灿灿的火光越过了被乱石阻挡的道路。 提伯斯的周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这些火焰并没有伤害到它手里的苏木,当然也不会伤害到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不仅如此,炽热的火焰还能有效地阻挡黑雾。来自暗影岛的黑雾有着慑人的诅咒,它能让一个完好的生命变成不死不活的亡灵,就像之前见到的卡尔萨斯一样。 所以,每当蚀魂夜来临,比尔吉沃特的街道总会变得相当空旷。 有些人早早地离开了这座海城,也有人依然留在这里,为守护比尔吉沃特奉献一些力量。当然,更多的是没能来得及离开的家伙,他们可不知道蚀魂夜的准确时间,只知道大概,或许还有些其他的原因,比如,地盘。 走得太早的话,那些好不容易得到的地盘就很有可能会被别的家伙趁虚而入。 但真正的聪明人总会在靠近蚀魂夜的时候就早早离开。 崔斯特原本也是聪明人,但他的散漫却害了他。 提伯斯的脚步在靠近神庙的时候停了下来,它也需要休息,而且还得阻拦黑雾的靠近。无论是苏木还是崔斯特,包括平日里壮得跟牛一样的格雷福斯,他们现在都太虚弱了,根本扛不住黑雾的诅咒,安妮也是,所以提伯斯必须得保护他们才行。 但黑雾的诅咒却让提伯斯耗费了更多体力,而且它之前才刚被卡尔萨斯的亡魂军团打得变回布熊娃娃,即便是重新恢复到这个模样,却也不代表它在变回去的时候恢复了很多体力。 “辛苦你了,提伯斯。” 依然在努力地保持着清醒的安妮伸手摸了摸提伯斯的脸庞,又抬头看向芭茹神庙的方向。 神庙端坐在悬崖上一个火山口状的坑里,看起来像是山顶被某个巨型海兽生生咬下了一块。跟比尔吉沃特的大多数房屋一样,建筑的材料取自海洋,墙壁用的是远方大陆漂来的板材,窗框则来自自海底打捞上来的沉船木料。整座建筑从上到下没有一处直线,显得非常奇异,那些诡谲的弧线令它看起来似乎无时不在运动,仿佛某一天它就会连根拔起,跑去另外的地方落脚。 弯曲的尖顶伸向空中,就是像是独角鲸的长牙。顶端有一个螺旋形的标志,跟苏木脖子上的珊瑚石项链一模一样。标志周围环着一圈微光,微光所照之处,任何黑暗都得退避。 那儿就是芭茹神庙,不需要别人来说,安妮也能看得出来。 但现在的芭茹神庙却被一群燃烧着惨绿鬼火的亡灵骑士包围了。 炽盛的惨绿鬼火像是一场巨大的火灾,连芭茹神庙周围的空气都完全点燃。一眼瞧去,除了神庙尖顶上的标致之外,其他地方都陷入了可怕的火海。 无数的亡灵骑士,还有些黑雾凝成的鬼怪,它们有着红色的眼睛。 神庙的墙壁在那些亡灵骑士暴烈的冲击下晃个不停,黑雾从密封不严的板条与窗户缝隙里渗进屋子,看上去是这样。黑雾里的鬼怪用贪婪的爪子在木头上刮擦,门框发出令人揪心的吱嘎声,狂风砸在大小木板拼成的屋顶上,荡出来自远方的尖叫。 “芭茹神庙也不怎么样嘛...” 安妮鼓着嘴巴,恹恹无神的眼睛里满是失望和畏惧。 这可不是她想象中的画面。 提伯斯安慰似得拍了拍安妮的脑袋,将身形尽可能隐藏起来。那些亡灵骑士还有黑雾凝成的鬼怪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尤其悬空站在最上方的那个,提伯斯压抑的低吼里满是警惕。 安妮也注意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亡灵骑士,之前见过的,卡尔萨斯还跟他说话了。 他的样子看上去像是骑士和战马融为一体,铠甲包裹着他的身躯,惨绿火焰在铠甲的缝隙里吞吐不定。那家伙的铠甲相当可怕,胸前像是一只鬼怪的头颅,正张开血盆大口,獠牙狰狞。安妮可以从那张大嘴里瞧见骑士铠甲里的模样——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空无一物,因为他的铠甲里只有幽蓝的灵魂体。 他正踏在火焰上,悬立半空,手里擒着一柄带钩的阔刃大戟,杀气腾腾的刀锋上迸出惨绿的火焰。 “他是谁?” 安妮转头看向提伯斯,她忘了那家伙的名字,但提伯斯也没办法给出任何答案。 如果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还醒着的话,或许他们知道那个可怕的骑士叫什么,可现在只有安妮还醒着,而且眼睛里毫无神采。如果不是强打着精神的话,或许现在的她早已经昏了过去。 “我觉得咱们应该去别的地方,芭茹神庙看起来并不安全。” 安妮垂下脑袋,白嫩的小手拍了拍额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她又看向提伯斯另一只手爪里的苏木,还有肩头上的崔斯特和格雷福斯,抽了抽鼻子,然后咬着唇角不再作声。提伯斯也理解了安妮的意思,它悄悄从藏着的地方离开,准备沿着来时的方向回去那座蟒桥,然后再决定接下来应该去哪。 蚀魂夜的比尔吉沃特,没有任何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但有个地方藏着,总比暴露在外要强得多。 提伯斯的动作很小心,可那些亡灵骑士们却也绝不是瞎子。为了避免让安妮和苏木他们遭受黑雾侵蚀,提伯斯不得不努力地张开火焰,隔绝那些黑雾的侵蚀。但在漆黑的夜里,尽管有黑雾遮掩着火光,却依然很容易会被发现。 有个亡灵骑士发现了偷偷逃走的提伯斯。 亡灵骑士的怒吼指引着新的目标,声音震耳欲聋。那些包围着神庙的家伙们陡然转过矛头,一根根长戟指向提伯斯,它们立足鬼火之上,悬浮半空,在短暂的迟疑后便策马狂奔而来。 尽管踏足鬼火之上,悬浮半空,却依然传来一阵犹如雷鸣般的马蹄声。 亡灵骑士的冲锋,势比千军! 安妮一张小脸都变得惨白,她确实考虑过这种情况,所以才会叫提伯斯尽快离开,因为现在的她根本没办法解决这些可怕的亡灵骑士。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那个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的亡灵骑士,就是那个其实和战马合二为一的家伙,他依然站在原地,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转头看来,他只盯着那些试图冲破神庙大门的亡灵骑士。 “提伯斯,把我放下来,还有怪叔叔他们。” 安妮咬了咬牙根,开口吩咐。 提伯斯从来都不会拒绝安妮的要求。 重新站在地上,安妮的身形踉跄一下。她真的太虚弱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卡尔萨斯差点把她的灵魂完全抽出来,所以灵魂受伤了,而且到现在也能感觉到脑袋里不断传来针刺般的痛楚。身上也没有任何力量,哪怕只是单纯地调动魔法能量都不行。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安妮苦着小脸,转头看向被提伯斯丢在一旁的格雷福斯。 她咬着嘴角,又回过头去,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甚至有些疯狂,透露着深深的恶意,看向那些疯狂冲来的亡灵骑士。 它们的速度太快了,那是活人根本不可能达到的速度。惨绿的火焰划过半空,来自地狱的亡灵战马嘶吼着,来自地狱的亡灵骑士咆哮着,高高举起手里燃烧的长戟,凶猛地劈了下来。 安妮死死地咬着牙关,她的眼睛渐渐变成了火焰一样的红色,然后伸出手来,火焰喷涌,却也只是小小的一簇,很快就熄灭了。 这让安妮更加绝望。 提伯斯忽然冲了出去,它愤怒地咆哮着,声音震耳欲聋,两只硕大的熊掌覆盖着炽热的火焰,与那些锋利的长戟碰撞在一起,溅开大片的火花。但它已经非常虚弱了,碰撞之后,接连地退了好几步才终于站稳,却也成功阻止了亡灵骑士们的冲锋,而且拍碎了那根不自量力的长戟,惨绿的鬼火四溅。 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被地狱烈火包裹着的熊爪已经满布伤痕。 “提伯斯!提伯斯!” 安妮当即尖叫一声,她慌张地转头看向提伯斯,脸色也变得苍白难看。但提伯斯却依然在愤怒地咆哮着,还在试图上前对抗那些可怕的亡灵骑士。 安妮的脸色彻底变了,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却刚迈出两步就摔在地上,额头也磕破了,血迹弄花了她白嫩的小脸。 尽管如此,安妮依然在努力地伸手阻拦着,不断地呼唤着提伯斯的名字,想要阻止愤怒的提伯斯。 再继续下去,提伯斯一定会彻底消失的——不是变回布熊娃娃,而是永远的消失。 安妮有这样的感觉。 那些亡灵骑士太可怕了。 “吼——!” 提伯斯回应安妮的,只有疯狂的怒吼。 它身上的烈火变得越发狂躁了。 亡灵骑士也在怒吼,它们再次冲锋,提伯斯也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它直接从安妮身上跨了过去,然后,地狱烈火在亡灵骑士之间生生撕出了一条缝隙。燃烧着惨绿鬼火的长戟横斩竖劈,提伯斯的熊爪也在拼命地挥舞,大片的火花四溅开来,赤红与惨绿纠葛在一起,提伯斯那庞大的身躯很快就变得伤痕累累,鲜血四溅。 “提伯斯!” 安妮的呼喊已经带上了哭腔。 她已经虚弱地跪坐在地,脸上也沾染了提伯斯溅开的血迹,混杂着泥泞的尘土,狼狈不堪。 但提伯斯却像是疯了一样,在亡灵骑士之间来回冲撞。它的身躯要比那些亡灵骑士更加高大,虽然很虚弱,却一巴掌就能拍碎那些亡灵骑士的脑袋,可前提是它能拍得到。 亡灵骑士要比提伯斯更加灵活。 十几个亡灵骑士环绕着提伯斯庞大的身躯,上纵下跳,怒吼连连,燃烧着惨绿鬼火的长戟一次又一次斩在提伯斯的身上,斩碎了它的火焰。很快,提伯斯的身形就在亡灵骑士的团团包围里倒了下去,而那些可怕的长戟也都举了起来,准备收割这只强得过分的地狱恶熊的生命。 安妮的眼神里已经满是绝望。 “提伯斯...” 她凄切地呼唤着,也听到了提伯斯回应来的,虚弱的低吼,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安妮也曾试图拯救提伯斯,但她掌心的火焰却刚刚冒出一丝就彻底消失了,虚弱的身体根本不能再继续支撑她的魔法。 那些黑雾里的亡魂和鬼怪也都开始靠近,阵阵嚎哭和惨叫的声音格外凄厉,让人发自心底地感受到了恐惧。 然而,就在那些长戟准备斩下去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电光却忽然折断了亡灵骑士的长戟。所有长戟都被折断了,准确无误,就连附着在长戟上的惨绿火焰都消散一空。 接连的铛啷声之间,一个男人的身影忽然从蟒桥的方向急冲而来。 他的身形在乱石上跳跃,敏捷得像是山里的猴子,只用了短短片刻就出现在距离安妮身后不远的一座巨石上。双枪齐齐开火,瞄准和射击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间隙。电光所至,黑雾也燃烧起来,亡魂鬼怪纷纷在尖叫中散于无形。 亡灵骑士发现了新的敌人,怒吼着掀起惨绿的火焰,发动了死亡的冲锋。 它们越过安妮的头顶,已经丢了刀刃的长戟只剩下光秃秃的铁杆,却依然可怕。惨绿的火焰围绕着它们,一瞬间就吞没了那个站在巨石上的男人的身影。 安妮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就见到了这一幕。 她连这人是谁都还没能看清。 “令人恶心的亡灵!” 沉闷的声音忽然从那团惨绿的火焰里响起。 安妮又一次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惨绿的火焰在声音落地的时候就被刺眼的电光彻底撕碎,那个男人的身影游走在亡灵骑士之间,旋身的动作快如鞭击,枪口也喷吐着灿烂的光芒。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瞄准,又射出了多少圣光,能够看到的,只是一个人的枪林弹雨。 电光撕碎了所有的亡灵骑士。 只留下最后一个。 那个男人从巨石上跳了下来,优雅地落在安妮面前,破烂又染满了血迹的皮风衣在他身后翼展开来,一副遍体鳞伤的模样。尽管如此,这家伙依然用双手平举着一对手枪,黄铜颜色的金属箍着几块像是刻石一样的东西,一晃不晃。 他的眼睛被黑暗衬托得更加锐利,寒光熠烁。 “关于阴影,” 他像是在跟安妮说话。 “只要光亮足够,它们就会散去。” “用圣光洗礼,彻底撕碎它们!” 第165章 蚀魂夜(十) 苏木对卢锡安的评价从来都没变过——一个人,就是一片枪林弹雨。而卢锡安也从来都不愧对苏木的评价。 安妮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人物。 那只是两把手枪,而且其中一把小巧得过分。难以想象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尤其是在见到那可怕的电光汇成海洋的时候,安妮的嘴里大概能塞下一整个拳头。 最后一只亡灵骑士也被卢锡安的圣光撕成了粉碎。 “他们怎么了?” 卢锡安顺手把双枪塞进枪套里,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苏木,看上去就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凄惨得有些过分。 他皱着眉头,又蹲下身去,把手指放在苏木的鼻子下面。 “还活着。” 这已经足够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 卢锡安转头看向更高处的芭茹神庙,惨绿的鬼火已经把它团团围笼,黑雾也比其他地方更浓,像是深渊,或者黑洞,正尝试着把那座胡子女士的神庙吞入腹中。能够看见的地方,也就只有顶端的螺旋状标志散发着迷蒙微光,艰难地驱散着黑暗。 亡灵骑士的怒吼里夹杂着人们恐慌的尖叫声,还有亡灵战马的嘶鸣。 “我不知道俄洛伊那家伙在干什么,但他们很危险,咱们得去帮忙。你还能动吗?” 卢锡安晃了晃脑袋,看上去有些痛苦。 安妮可不知道这家伙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黑色的皮风衣破破烂烂,浸满了血迹,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原本梳理整齐的辫子也散了下来,脸色苍白,眼睛里充斥着血丝,看上去相当可怕。 之前在那间废弃仓库里见到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个男人是个性情冷漠的贵族。但现在,这家伙身上的贵族气质已经完全不见了,变得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样,而且是足够强大的恶魔。 “很抱歉...” 安妮乖乖地开口,有些胆怯。 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这本来就在卢锡安的预料之中。 “你就在这儿待着,别乱跑,看好他们。” 卢锡安略微低头,稍稍犹豫了片刻,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把银锥,上面刻着很多古老的符号,带着微弱的光芒,然后丢给安妮。 “拿着它,这东西可以驱散黑雾。” 说完,卢锡安身形一矮,猛地弹了出去。 他脚下踩着那些错落的大石,身形很快就出现在神庙的一侧。电光再一次出现,轻易地撕碎了那些惨绿的火焰,然后猛地冲了进去,带起一阵惨烈的,来自亡灵的哀嚎。 安妮正呆呆地瞧着手里的银锥。 上面微弱的光芒确实能够驱散黑雾,拿在手里的时候有种暖洋洋的感觉,这比起黑雾的森寒要舒服得多,也让她多了几分站起来的力气。 “提伯斯!” 安妮这才想起被那些亡灵骑士击倒的提伯斯。 她连忙冲了出去,就在那片混乱的大石中间,安妮找到了身上再无半点火星的提伯斯。那巨大的身形正躺在里面,还活着,只是虚弱过头罢了。 安妮跪在提伯斯旁边,眼眶里闪着泪光。 “吼...” 提伯斯的低吼毫无气力,但它也知道暂时安全了,就眼睛一闭,伴随着勉强升腾的火焰,重新回到了布熊娃娃的模样,出现在安妮面前。 神庙里,这里面塞了至少两百号人,原本宽阔的空间也因此变得有些拥挤。比尔吉沃特各式各样的居民都有,原住民、海盗、贸易商...全是跑海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些旅客模样的家伙,或者应该叫他们蠢货,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跑来比尔吉沃特游玩。 在所有人里,只有那位铁塔一样的女士显得格外出众。 她有着褐色的皮肤,身上披着织造极其复杂的重彩长袍,粗壮的手臂上画着胡子女士教团独有的刺青。或者说,那个刺青是这位女士独有的,因为只有她才是胡子女士教团的真者,而真者,也有且只有这么一位。就目前来说是这样的,除非她死了,才会有下一位真者出现。 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真正让她显得出众的,还是那过分高大魁梧的身材。 看上去根本不像个女士,但她偏偏就是。 那是比最魁梧的北方人还要高大魁梧的身材。 她手里正拿着一尊金色的神像,尺寸比一只酒桶稍大,但重量却超出很多倍。就是这样一尊神像,这位魁梧的女士只用了一只手就拿了起来,然后摆在神庙中间的雕像上的一处凹陷,她和她的手下围着那尊神像一边拍手一边走跳,拳头有节奏地在腿上和胸口来回捶打,像是某种仪式。 胡子女士教团里的这些事,就连本地人都不清楚。 “这儿!那些雾灵冲进来了!” 厄运小姐尖叫的声音要比其他人更响。 一群红着眼睛的家伙,连实质的身体都没有,它们正从墙壁上的破洞里涌进来,发出一阵阵的哀嚎和惨叫。 厄运小姐大步冲到雾灵之间,像是跳进了冰洞里一样,忍不住激灵灵一个寒颤。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没有取出火枪,而是抽出佩剑,接连斩碎了好几只红眼睛的雾灵。那把剑的装饰相当奢华,而且剑身上刻着纯银的符号,悄然散发着迷蒙的微光。 如果苏木在这里的话,他肯定认得出来——那把剑的剑柄上还镶嵌着禁魔石。 是来自德玛西亚的佩剑。 “一把不错的剑,但你的剑法却让人不敢恭维。” 一道刺眼的电光从墙壁上的破洞外涌入。 雾灵们嘶嘶怪叫着躲避,但光的速度绝不是它们能够躲过去的,很快,那些雾灵们就全部变成了黑烟,又被电光再一次消灭净化,分毫不留。 卢锡安从破洞里钻了进来,然后把旁边的橱柜挪了过来,堵住了破洞。 “你的样子看起来真惨。锤石呢?” 厄运小姐松了口气,然后笑着看向这个意外的援兵。 “我还以为你会被他干掉。”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把那个混蛋射穿了,他掉进了悬崖。” 卢锡安的脸色僵硬冰冷。 “我不知道他死没死,应该是死了,我希望他死了。” 厄运小姐耸了下肩膀,把目光转向别处。 整个神庙都已经摇摇欲坠,到处都是破烂的洞口,那些黑雾里生出的鬼怪,就是雾灵,它们正威胁着躲在神庙里的其他人。 他们当中有大部分人都没办法对抗这些雾灵。 “帮忙。” 厄运小姐没再多说其他的废话,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挥舞着佩剑四处杀敌。 一个小孩尖叫起来,厄运小姐注意到的时候就看见雾气正朝他涌去。她一剑斩碎了眼前的雾灵,奔到那个小孩身边,一手抄起孩子抱在怀里,但雾灵冰冻的爪子抓伤了她的背,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四肢里灌满了冰水。 卢锡安的枪声紧随而至,接连两声,把那个雾灵轰成黑雾后又把它彻底湮灭。 一个躲在长椅背后的女人伸手接过了厄运小姐怀里的孩子,她勉强站起来,却虚弱得几乎摔倒在地。 “谢谢。” 勉强站稳了身子,厄运小姐向着卢锡安道谢,但后者却根本没有时间回应,这座神庙真的到了崩塌的边缘,到处都是破洞,无数的雾灵正疯狂地涌进来。 枪声、刀剑声、亡灵的嚎叫、活人的尖叫,神庙的每个角落里都充斥着混乱。 卢锡安也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了。 但在混乱的人群里,卢锡安听到有人在呼唤厄运小姐真正的名字——莎拉。那是一个看上还算强壮的家伙,正和十几个男人手挽着手用脊背抵住大门。尽管如此,但木门却已经被顶得凹了进来,亡灵的利爪猛地穿透了门板,碎片四处横飞。一个男人被抓住后心,绝望大叫着被扯进了门外的浓雾里。 另一个人伸出手去拉他,结果整条手臂被扯了下来。 之前大叫莎拉的那家伙还在用匕首去捅亡灵的手臂,但情况却越来越糟,甚至有亡灵已经撕碎了满布裂痕的木门,畸形的爪子抓进了那家伙的胸口。 “雷文!” 厄运小姐尖叫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佩剑猛地斩断了亡灵的臂膀,再一挥剑,让它彻底消散。 那个叫雷文的家伙眼看是活不成了。 “该死的亡灵!” 卢锡安狠狠啐了一口,他从来都见不得接下来将会发生的那种感人的画面,尽管厄运小姐和那个叫雷文的家伙只是要好的朋友,但那在卢锡安看来根本没差多少。 电光四射,卢锡安一次开始了圣枪对亡灵的洗礼。 然而,神庙顶上的玻璃却在一阵清脆的声响中彻底碎裂,包括那闪烁着微光的标志,也掉进了神庙。大团的黑雾汩汩涌了进来,里面全是尖牙利爪和急待杀戮的血红的眼睛。 尖叫声的混乱程度又上了一个档次。 “喂,俄洛伊,你到底在干什么?!” 卢锡安一枪崩了一只亡灵,转头看向俄洛伊。 那个铁塔一样的女人和她的手下仍在围着雕像转圈,兀自进行着拍打的仪式。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任何事情将会发生的迹象,那座奇怪的雕像也完全无动于衷。 “你这家伙,是打算让那尊神像活过来把他们都赶走吗?!” 卢锡安狠狠地咬着牙齿,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就像厄运小姐莎拉先前说过的那样,卢锡安在来这儿之前才刚和一个名叫锤石的家伙战斗过,所以落得伤痕累累,体力也几乎用尽。随后,他救了安妮和苏木他们,又跑进神庙来支援,已经过去了大半夜,只是在赶来的路上勉强恢复的些许体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这样继续下去。 但俄洛伊始终没理他。 死亡,混乱,尖叫和恐慌,像瘟疫一样地蔓延着。 作为主要战力的卢锡安和厄运小姐莎拉也渐渐无力。 大门终于支持不住向内炸开,木板在亡灵的碰触下变得干朽,恐怖的狩猎号角声响彻大殿。 那个骑士和战马合二为一的亡灵迈进神庙,身后跟进来大群的亡灵骑士,他们踏倒了顶门的男人们。一个个灵魂被收进了燃火的刀锋,阴寒的火焰随即高涨,映得神庙内一片瘟疫般的惨绿。屋里的亡灵见到那般的威势,都不禁退伏到一边。 厄运小姐也无力为继,终于倒在地上。 只剩下卢锡安还坚持着站在那儿,他一步步地来到那个亡灵骑士面前,举起了手里的双枪。 神庙外,崔斯特和格雷福斯终于苏醒过来,他们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又抬头看向被亡灵团团包围的神庙,本就苍白的脸色越显苍白。 苏木也一脸浑浑噩噩的样子爬了起来。 “嘿,老伙计,现在怎么说?我觉得咱们应该还没醒,天亮的时候再醒吧,等蚀魂夜过去,怎么样?” 第166章 蚀魂夜(十一) 夜幕深沉,像是大团的浓墨从天上压了下来,偶尔雷光轰鸣,寒风呼嚎,更像是捅了鬼怪亡灵的巢穴,让人心惊胆颤。 崔斯特就抬头看着神庙的方向,忍不住龇牙咧嘴。 “那是赫卡里姆的铁之团吧,我小时候见过一次。” “所以我说咱们应该等天亮的时候再醒。” 格雷福斯闷声闷气地捂着脑袋开口,他正抱着安妮藏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偶尔探出脑袋看向神庙,做贼一样,看两眼就缩回来,小心翼翼,不敢让那些亡灵发现自己。 崔斯特也拉着苏木藏在旁边的地方。 “不过我更好奇之前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崔斯特瞧了苏木一眼。 看上去就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满身的血迹和泥泞污痕,如果不是已经非常熟悉,大概谁都没办法认出来眼前的这个血人就是苏木。 “卡尔萨斯似乎特意地关照过你?” 崔斯特扯着嘴角,见到苏木似乎并无大碍,也就放下心来,转头重新看向神庙的方向。 惨绿的鬼火早已经包围了整个神庙,看上去就像亡灵的巢穴一样,也不知道是比尔吉沃特捅了亡灵的巢穴,还是亡灵们把巢穴搬来了比尔吉沃特。 “卡尔萨斯可不是一般的亡灵,我能感觉到,那家伙身上有着相当可怕的黑魔法和诅咒的气息。有谁救了咱们吗?卡尔萨斯呢?” 说着,崔斯特又看向安妮。 他只知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只有安妮正坐在旁边守着他们。 “卡尔萨斯?” 安妮歪了下脑袋,又轻轻摇头。 “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其他人也都不见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想着你们说要来神庙,所以才让提伯斯把你们都带了过来。但咱们来到这儿的时候,神庙已经变成这幅模样了,而且那些亡灵骑士还发现了我,是之前那个和大哥哥一起去仓库的叔叔救了我。” “卢锡安?” 苏木愣了下,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也有些意外。 “他现在在哪?” 苏木又急急的追问一声。 安妮伸手指向神庙的方向。 “他去那儿了。” 闻言,苏木的脸色当即难看下来。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也有些头疼。 “那个黑皮的小哥儿还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崔斯特捂着脑袋,转头看向早已经被亡灵骑士团团包围的神庙。 如果是别的地方还好说,但现在的神庙就跟个魔窟差不多,而且眼看着就要被彻底攻陷了,崔斯特和格雷福斯都恨得咬牙切齿。他们可不是那些不讲道义的流氓混混,相反,在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而言,没有什么是比道义更重要的事。卢锡安救了安妮,也救了他们,在这两个恶棍而言,他们也就欠了卢锡安一条命,怎么都得还给他才行。 “去不去?” 格雷福斯狠狠地抓了两把头发,转头看向崔斯特。 “命重要,还是底线重要?” “命重要。” 崔斯特翻了个白眼。 “但底线同样重要,咱们可不是那些没脸没皮的小混混!” “那就得了,干他娘的!” 格雷福斯也来了脾气。 他狠狠冲着旁边啐了一口唾沫,又把腰上的弹药包取了下来,开始清点里面的弹药。 之前提伯斯把他们都带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其他东西,所以,无论是格雷福斯的霰弹枪,还是苏木的黑刀,都被原原本本地丢在蟒桥附近。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格雷福斯也没打算回去,那太浪费时间了,否则等到回来的时候,说不定神庙就已经变成了废墟。 “终极爆弹还有不少,但我没法儿保证这玩意儿对亡灵有用。” 格雷福斯把丹药重新收了起来,摆在腰上一个更容易拿到的地方。 崔斯特也清点了自己身上所剩无几的卡牌。 大部分的卡牌都用来对付卡尔萨斯了。 “胡子女士的真者应该也在里面,她会有办法的,咱们只需要负责拖延时间,但愿如此。” 崔斯特收起卡牌,目光转向鬼火熊熊的神庙,咬紧了牙关。 装作不知道他们欠了卢锡安一条命,那不可能,他们做不到。自从在比尔吉沃特混迹以来,从小就是,无论崔斯特也或格雷福斯,无论他们各自什么样的性格也或处事态度,唯有一点从来都没有变过,这也是他们之所以能够合作十多年的根本缘由——重义气,讲道义。 他们和比尔吉沃特街巷里的那些流氓地痞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我忽然开始想念普朗克那个混蛋了。” 格雷福斯站起身来,又禁不住晃了一晃。 “虽然我一直都想亲手杀了他,但那个混蛋确实有点骨气,每次蚀魂夜的时候都会站出来抵抗这些亡灵的侵略。那个厄运小姐应该晚点儿再对普朗克动手的。” “我承认你说的是实话,但普朗克已经没了,这是事实。” 崔斯特耸了下肩膀,又转头看向安妮和苏木。 “你们乖乖在这儿等我们,别乱跑,如果天亮的时候,天亮了蚀魂夜就过去了,那些亡灵和黑雾也都会退走。如果那时候我们还没回来,就没必要等我们了,自己回去仓库,尽可能多的带点儿财宝,带不走的就暂且丢在那儿,但别被其他的那些混蛋们发现了,然后出海,去皮尔特沃夫。上船的时候别忘了交什一税。” 他就像在交代后事一样。 “小苏木,你直到我的意思,那位美丽的皮城女警是你们唯一能投靠的人,我也相信她会照顾好你们。” “记得把那些财宝的事儿告诉那娘们儿,她自己留下也好,还给发条金库也罢,反正我们管不着。” 格雷福斯从怀里掏了跟劣质雪茄出来,塞进嘴里,点燃,吐出大口的烟雾。 这两个恶棍似乎认定了自己肯定回不来。 “我也去。” 苏木皱着眉头,同样站了起来。 他大概能猜到之前面对卡尔萨斯的时候发生过什么,除了那把黑刀,苏木想不出其他可能。既然黑刀能够阻拦卡尔萨斯,那也就可以解决赫卡里姆,苏木可不想让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出事,还有早已经跑去神庙的卢锡安。 “胡闹!” 崔斯特难得板着脸,格雷福斯的表情也相当严肃。 可苏木却一直倔强地盯着崔斯特。 “我知道是谁赶走了卡尔萨斯,那家伙也肯定可以赶走赫卡里姆!绝对!” 苏木伸出手来,急切地呼唤着墨渊的出现。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皱着眉头,不知道苏木到底想干什么。 但苏木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了。 无论他怎么呼唤,那把刀,墨渊,它始终没有出现,就像不存在一样,哪怕苏木在心底里拿自己的性命作威胁也不行,破口大骂更不行。 “好了,你就乖乖在这儿等我们。” 崔斯特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拍了拍苏木的肩膀,轻轻摇头。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也没必要骗我们。何况,我和格雷福斯也未必就会死在神庙里,那位胡子女士的真者肯定有办法解决赫卡里姆,如果她在的话。” “走吧,现在可不是跟他玩过家家的时候。” 格雷福斯已经爬上了巨石。 苏木脸色苍白,还想辩解什么,可崔斯特却摇了摇头,不再让苏木多说,反而搭在苏木肩头的手里忽然出现了一张泛着黄色光芒的卡牌。 “一个小时以后你就能动了,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但现在,小安妮,照顾好他。” 崔斯特把卡牌拍在苏木的脖颈后面,黄色的魔法能量立刻锁住了苏木,让他动弹不得。 连话都说不出来。 “咱们得快点儿,老伙计,那些蠢货可坚持不了多久。” 格雷福斯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催促着。 安妮正抬头看着格雷福斯。 但格雷福斯却像是没发现一样,说完之后就回过头去,等崔斯特跃上巨石之后,那家伙就跳了下去。 “为我们祈祷吧,小安妮。” 崔斯特冲着安妮挥了挥手,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就像往日里那样,散漫而又随意。 可安妮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的小女孩。 她只是没能开口说出来什么而已。 当崔斯特也跳下巨石后,安妮依然站在原地。她抬头瞧着嶙峋乱石之间来回蹦跳,一点点靠近神庙的格雷福斯和崔斯特,咬住了唇角,默默地把手抱在胸前,无声地祈祷着他们的平安归来。 神庙里,赫卡里姆的铁之团已经杀破了阻挡他们的大门,惨绿的火焰映照在大殿的每个角落,看上去凄凉残忍。 “此地不欢迎死者!” 卢锡安从人群中一跃而出。 他的呼吸早已经乱得不成样子,拿着双枪的手掌也在微微发抖,遍体鳞伤的样子像极了刚从血池里捞出来。尽管如此,这家伙还是站了出来,悍不畏死地阻拦在赫卡里姆面前,平举双枪。 厄运小姐也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普通的火枪对亡灵根本没用,但她别无选择,因为她早已经没了挥剑的力气。 抽了个空闲,厄运小姐又转头瞧了眼俄洛伊。 她还在围绕那尊石像进行着拍打仪式,但相比之前,现在的俄洛伊却出现了些许的不同。苍白的光线萦绕在她的全身,手中的石球则溅射着光芒。她的双手微微颤抖,下巴紧绷,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宛如粗缆,汗珠如小溪一般滚落她的面颊。 虽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显然极费心神。 “你还要多久?!” 厄运小姐大喊一声。 但俄洛伊根本没空回答她。 “该死的,如果你做的这些毫无意义,我肯定会在临死前把你的脑袋崩掉!” 厄运小姐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同时举起手里的火枪,对准了门口的赫卡里姆和他的铁之团,子弹出膛的声音像是鞭炮一样,接连不熄。 她一口气把枪膛里的子弹全部射光了。 惨绿的火焰疯狂摇晃,却收效甚微,那些子弹还没来得及触碰到赫卡里姆时,就已经被森冷的火焰焚烧成灰。 尽管如此,厄运小姐依然熟练地取出了新的弹夹。 她倚着墙壁,面色狰狞,状若疯狂,两只火枪的枪口再次喷涌出猛烈的火光。 “该死的亡灵,滚出老娘的城!” 第167章 蚀魂夜(十二) 硝烟弥漫,惨绿的火焰寸寸炸裂,溅开大片的火星。 枪声骤歇。 厄运小姐的弹夹又一次射空了。 然而,马蹄落地的声响却让她清楚地明白过来,这些普通的枪支弹药根本没办法对亡灵造成任何伤害。 一杆长戟骤然撕碎了弥漫的硝烟。 赫卡里姆率领着他的铁之团走了出来。 惨绿的火焰肆意迸发,比起之前还要燃烧得更为旺盛。那空洞洞的眼眶,狰狞满布的铠甲,看上去总是带着深深的恶意。没有什么比暗影岛的亡灵还要可怕,如果有,那一定是暗影岛上更可怕的亡灵。 “这些易朽的灵魂都是我的。” 赫卡里姆那金铁交击的喉音让人禁不住打颤。 厄运小姐也放弃了火枪。 “你该选择迎接自己的死亡,而不是抗拒。” 卢锡安站了出来。 “如是我言,死亡为你前来。” 他平举双枪,一串烈日般的光芒疯狂喷吐,完美命中。 惨绿的火焰疯狂激荡,那些亡灵骑士的哀嚎比起厉鬼还要刺耳狰狞。光芒洞穿了火焰,洞穿了他们的战马,也洞穿了他们的铠甲。灵体被无情地点燃,爆发出地狱般的高热。 卢锡安一步步走向赫卡里姆,还有他的铁之团。 亡灵骑士们痛苦地哀嚎着,一个接一个的消散,只有赫卡里姆能够凭借手里的长戟对抗圣光,但其他的亡灵骑士却不行。 灵体就是亡灵的身体,这种身体,根本无法抵御遗物双枪的威力。 “绝不宽容!” 赫卡里姆怒吼着扬起马蹄。 他挥舞着手里的长戟,惨绿的火焰夺命高涨,锐利的刀锋横斩,扫向卢锡安的脖颈。 尽管虚弱乏力,但卢锡安从来都不是一个安静等死的废物。他抽身后退,灵敏的身形一停一进,不可思议的折转让他很快冲进了亡灵骑士之间。随后,刺眼的圣光再次炸裂,就像苏木一直以来对他的评价一样——一个人就是一片枪林弹雨。 无数圣光激荡四射,将那些铁之团的亡灵骑士接连洞穿。 刺耳的惨嚎声让人心生恐惧,大殿里其他的那些家伙们都在小心翼翼地后退,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惨绿的火焰高涨又熄灭,面对圣光,黑暗只能退避。 “面对死亡!” 赫卡里姆的大吼贯穿了圣光。 锋利的长戟燃烧着惨绿的火焰,就一刀,直接斩碎了圣光。那高大的身影在铁之团里也是独一无二,他扬起马蹄,落地轰鸣,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颤,也或者是整个山头都在颤抖。 赫卡里姆在狭小的神庙里开始了冲锋。 所有挡路者都被斩碎。 包括他的铁之团骑士。 “尘归尘,土归土,使往生者安息,使在世者重获解脱。” 卢锡安一跃而起,蹲身伏在房梁上,默默地看着那些被赫卡里姆斩碎的亡灵骑士们,开始诵念他所熟知的超度经文。 双枪收进枪袋,卢锡安从自己的怀里又摸出一把银质的锤子。 锤子不大,也就一个巴掌左右,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周围带着朦胧的光泽。 “不必抗拒,死亡为你前来。如是我言,此时即为终点。” 声音落下,卢锡安的身形也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银质铁锤,当头砸向赫卡里姆。 “那玩意儿没用!” 厄运小姐大叫起来。 “赫卡里姆不是一般的亡灵,他永远都没法儿得到超度!” 但厄运小姐似乎说得有点晚了。 卢锡安的身形已经跳了下来,银质的锤子当头砸在赫卡里姆的脑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惨绿的火焰四处乱溅,当即消散了大半,但赫卡里姆却只是踉跄一下,继而大吼着挥起长戟,锐利的刀锋擦着卢锡安的胸口斩了过去,火焰席卷,留下一道烧焦的伤痕,黑霜像是蛆虫一样攀附上去。 厄运小姐咬着牙关走了过来。 她努力地挥起佩剑,把踉跄的卢锡安从亡灵骑士的军团里救了出来,然后互相搀扶着面对死亡的威胁。 亡灵骑士,杀之不尽。 “我已经杀了多少亡灵骑士了?” 卢锡安狠狠啐了一口,脸色难看。 他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道边缘烧焦的伤口要比起普通的伤口更疼,隐隐还有些黑雾正蔓延出来。 “不知道,至少也有十几个了,或者更多。” 厄运小姐瞧了一眼他的伤口,眉头紧皱。 “赫卡里姆的那把长戟,刀锋上有诅咒,你最好先歇会儿,用你的锤子把诅咒驱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 卢锡安转头看向还在进行着拍打仪式的俄洛伊,咬紧了牙关。 “但我已经把锤石扔下悬崖了,而且在那之前还给了他几枪。那个混蛋肯定死了,死得透透的,所以我现在根本没必要惧怕死亡。死就死了,说不定还能让我见到我的爱。” “狗屎!” 厄运小姐狠狠骂了一句,但她来不及多说什么,赫卡里姆又一次怒吼着冲了上来。 那金铁交击的喉音让人牙酸,吼声也端的可怕无比,厄运小姐和卢锡安分别跃开,长戟的刀锋斩在贝壳点缀的地面上,一道道龟裂的痕迹立刻蔓延出去,惨绿的火焰从裂缝里喷吐出来,整个神妙都被映成了难看的颜色,像极了死亡的地狱。 躲在远处的人群一阵尖叫。 卢锡安落地翻滚,匆忙地躲避着那些喷吐出来的惨绿火焰,但厄运小姐却连站起来都费力,只能趴在地上。也好在那些火焰没有波及到她的位置,否则的话,现在的她已经变成一堆焦臭的骸骨了。 或者连骨头都被那森冷的火焰融化。 轰——! 忽然出现的巨大爆炸声掀起滚滚硝烟,伴随着一阵凶猛的狂风,从神庙的大门外涌了进来,把那些亡灵骑士全部吹得人仰马翻。 “你们在玩什么呢!怪物们!” 格雷福斯粗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他两只手里统共捏着好几颗终极爆弹,嘴里叼着雪茄,脸上满是狂放不羁的笑容,走到门口的时候顺便一脚踩在旁边的一只亡灵骑士的身上。那家伙刚被爆炸的余波掀翻,还没来得及爬起身来就被格雷福斯踩住,只能发出阵阵不甘的怒吼。 崔斯特随后而至,顺手甩了张闪烁着黄色光芒的卡牌出来,让那只亡灵骑士再也没法儿挣扎。 “我们可不是那些不讲信义的小混混。” 崔斯特压着帽檐,又扬起脑袋,从帽檐边缘看向卢锡安,嘴角带着往日里习惯性的散漫微笑。 “黑皮的小哥儿,怎么样,还能打吗?” “当然!” 卢锡安冷哼一声,双手举枪,黑黢黢的枪口直指赫卡里姆。 那把锋利的长戟已经从地上的深坑里抽了出来,惨绿的火焰随之熄灭。他转头扫视着周围的几人,卢锡安,厄运小姐,崔斯特,还有格雷福斯,然后马蹄高高扬起,又狠狠地踏在地面上,像是一声可怕的闷雷在跟前炸响一样,惨绿的火焰高涨,卷起漩涡,整个山头都在轰隆隆地震动着。 “该死的亡灵,他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 格雷福斯骂了一声,把手里的终极爆弹全部丢了出去。 整个山头的震动更剧烈了。 “那玩意儿没用!” 厄运小姐一只手撑着地面爬起来,急匆匆地尖叫一声,然后把手里的佩剑丢给了格雷福斯。 “用这个!” “这剑太细了!” 格雷福斯接住了厄运小姐的佩剑,又忍不住抱怨一声,一条胳膊挡在脸前,顶着惨绿的火焰就冲了过去。 那家伙壮得跟头牛一样。 佩剑在火焰里乱砍一气,格雷福斯从来不用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剑,精致小巧的佩剑用得像砍刀一样,一边大叫着一边横冲直撞,粗鲁而又野蛮。尽管如此,但格雷福斯却有着常人所不敌的强壮,那些惨绿的火焰把他的手臂都灼烧得满是焦黑伤痕,可依然没办法阻止他。 铛啷一声,佩剑和长戟撞在一起,溅开一连串的火花。 赫卡里姆怒吼着退了两步。 格雷福斯直接倒飞出去。 “硬碰硬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老伙计!” 崔斯特接住了倒飞回去的格雷福斯,同时甩出一张红光迷蒙的卡牌,狠狠砸在了赫卡里姆的胸口,发出一声爆炸似的轰鸣。 但这根本不能给赫卡里姆带来什么伤害,那副狰狞的铠甲可不是虚有其表的破纸。 “祈祷黎明早点儿降临吧,赫卡里姆。” 卢锡安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站直了身子,目光逼视着那个身材魁梧的骑士。 “如果黑雾退缩,你也可以保住性命,但现在距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真可惜。赫卡里姆,今天就是你的终结之日。如是我言,你的冲锋已经到了终点!” 话音落地,遗物双枪立刻喷吐出猛烈璀璨的圣光。 像是一道道激荡的闪电在神庙里来回穿梭,密集的圣光立刻吞噬了赫卡里姆,洞穿了他的铠甲,燃烧着他的灵体。可怕的嘶吼从圣光里传了出来,凄厉而又悲哀,直到那把燃烧着鬼火的长戟刺穿圣光,赫卡里姆才终于狼狈地冲了出来。 崔斯特,格雷福斯,还有卢锡安,他们已经把赫卡里姆包围起来。 “冲锋已经到了终点?我喜欢这句话,黑皮的小哥儿。” 崔斯特笑眯眯地看着赫卡里姆,眼神里已经没了之前视死如归的气概,反而相当的轻松。 格雷福斯也大声地笑了起来。 只有卢锡安笑不出来,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状态如何。 他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对付赫卡里姆,甚至连站稳身形都过分地吃力。 赫卡里姆的目光审视着身边的三人。 “必死无疑。” 这家伙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正当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还在不明所以的时候,赫卡里姆已经举起了手里的长戟,上面燃烧的鬼火陡然旺盛起来,卷起一阵狂涌的寒风,惨绿的火焰烧穿了房梁,烧穿了屋顶,直通黑黢黢的天空,像是一根顶天立地的火柱,威势难当。 一阵愤怒的铁蹄声从那咆哮的鬼火里传出。 卢锡安脸色急变,连忙冲了上去,试图阻止,却被火焰逼退。 为时已晚。 惨绿的鬼火凝聚成无数的亡灵骑士,他们并无实体,一个个手持长戟,横刀立马,冲锋在即。包括那些倒在门口的亡灵骑士们,它们也恢复了活力。 赫卡里姆金铁交击般的嗓音又一次响起。 他斩落长戟,刀锋所指,毁灭所向。 “将他们,彻底碾碎!” “冲锋!” 第168章 蚀魂夜(十三) 长嘶破空,马蹄声轰如雷鸣。 惨绿的火焰冲天直上,鬼火席卷,一只只亡灵骑士狂踏而出,挥动战戈长戟,立马横刀,威势犹如山岳倾倒,正滚滚压来。无论是谁,崔斯特也好,格雷福斯也好,或者卢锡安和靠在墙角的厄运小姐,都感到了令人窒息的压迫力。 赫卡里姆高高扬起长戟,燃火的刀锋呼啸前指。 “杀光他们!” 金铁交击一样的嗓音仿佛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脸色大变,匆匆后退。就在他们之前立足的地方,燃烧着鬼火的刀锋已经猛地斩了下去,地面当即炸开一个又一个深坑,碎石乱溅,带着灼烧的痕迹,又覆盖着冰冷的黑霜。 冰冷的火焰,人们通常这么称呼它。 卢锡安一跃上了断裂的房梁,又忍不住单膝跪了下去,手掌捂着胸口,呕出大口的鲜血。 从他的指缝里也渐渐溢出鲜红的血迹。 “该死的亡灵!” 格雷福斯的目光从卢锡安身上收了回来,他清楚地见到了卢锡安胸前多了一道附着着黑霜的伤口。 那些亡灵骑士的攻击,卢锡安没能完全躲过去。 “小心点,我现在只觉得手脚冰凉,连动弹一下都不能。” 卢锡安沙哑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 格雷福斯没有回答,只能举起手里的佩剑,粗鲁而又蛮横地冲了出去。精致纤细的剑刃在他手里像是阔刀一样,横斩竖劈,没有任何章法,尽管如此,但格雷福斯的蛮力却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那些亡灵骑士们,惨绿的鬼火凝成的亡灵骑士,它们根本不是格雷福斯的一合之将,纤细的剑刃也有着充足的韧性,可以让格雷福斯更加随意。 一剑劈过,亡灵骑士怒吼着消散。 又是一剑横斩,亡灵骑士人马分离,飘摇无踪。 “暗影岛的混蛋们,来尝尝老子愤怒的钢剑吧!” 格雷福斯大吼大叫,一路横冲直撞。 崔斯特也没闲着。 他的身形游走在神庙边缘,手里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张张红光熠烁的卡牌,然后精准地甩向那些亡灵骑士。谁都看不到这家伙是怎么拿出那些卡牌来的,但魔法对亡灵从来都不会没用。 一阵阵轰鸣响起,崔斯特的卡牌已经摧毁了不知道多少亡灵骑士。 “杀了他们!” 赫卡里姆的怒吼又一次响起。 战争号角的声音震荡着整个神庙。 某个亡灵骑士吹响了鬼火凝成的号角,其他的亡灵骑士立刻变得疯狂起来。它们像是一群疯子,发动了毁灭性的冲锋,向着格雷福斯和崔斯特而去,惨绿的火焰像是潮水一样铺天盖地。 谁都不会怀疑,哪怕是壮得像牛一样的格雷福斯也会在那样的冲锋里尸骨无存。 “圣光!” 卢锡安死死咬紧了牙关,不顾胸前还在喷血的伤口和浸透五脏六腑的冰冷,又一次举起了双枪。 璀璨的圣光当即在神庙里四散炸开,无数刺眼的光线激烈扫荡,凡是圣光触及,亡灵骑士必定消散。但那些亡灵骑士的数量太多了,而赫卡里姆身上的鬼火也始终保持着高涨的模样,一只又一只亡灵骑士从巨大的火柱里冲出,挥舞着战戈长戟,袭杀而去。 “俄洛伊,你到底在干什么?!” 厄运小姐嘶声尖叫起来。 她鼓足了力气爬起来,堪堪躲过一只亡灵骑士的冲杀,却刚刚跑出两步就踉跄着摔倒在地。勉强爬起来的时候,那只亡灵骑士已经来到她的身后,正高举着战戈,准备要了她的性命。 格雷福斯和崔斯特也被亡灵骑士团团围住。 “易朽的灵魂!坟墓,在召唤你们!” 赫卡里姆金铁交击的嗓音里满带欢愉。 他挥舞自己的长戟,燃火的刀锋指向蜷缩在角落里的厄运小姐。 “灵魂!” “我说过,此地不欢迎死者。” 俄洛伊粗狂的嗓门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动听,无论是即将受斩的厄运小姐,或者被团团包围,已经遍体鳞伤的崔斯特和格雷福斯,简直无异于仙乐。 苍白的光线从神庙的中间四射开来,但凡光线所及之处,亡灵必定陨灭。 惨绿的火焰像是被击溃的破布一样抖落,包括赫卡里姆身上燃烧的通天火柱,直接被一道苍白的光线拦腰斩断。整个神庙都恢复了它原本该有的色彩,而不是被惨绿包裹。 俄洛伊那铁塔一样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厄运小姐身旁,她手里正拿着那个酒桶大小的金色神像,然后狠狠地砸在那只亡灵骑士的脑袋上。苍白的光芒瞬间穿透了那只亡灵骑士,露出藏在鬼火里的畸形的身体和丑陋的脸庞。 “这些易朽的灵魂,都是我的!” 赫卡里姆愤怒的咆哮犹如雷鸣一般。 但俄洛伊却平静得过分。 她转头看向赫卡里姆,下巴紧绷,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宛如粗缆,汗珠如小溪一般滚落她的面颊,苍白的光线正萦绕在她的全身,手里的金色神像也溅射着光芒。 “并非如此。此处是娜迦卡波洛丝的宫邸,而她正与死者对立。” 俄洛伊冷笑一声,抬脚走向被团团包围的崔斯特和格雷福斯。 就像之前一样,黑雾和鬼火根本没法儿阻拦俄洛伊。 那些亡灵骑士们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或者应该用冰遇到了火来形容,因为它们真真切切地从崔斯特和格雷福斯面前消融了,一点儿痕迹也没能留下来。 “感谢胡子女士,我是说,感谢娜迦卡波洛丝,感谢真者祭祀。” 崔斯特正躺在地上,躺在血泊里,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那些伤痕的周围像是烧焦了一样,又沾染着黑霜。即便如此,他也不忘开个玩笑,尽管这并不好笑。 格雷福斯好歹还能坐起来。 但俄洛伊根本没空理他们,她已经解决了这些亡灵骑士,然后转向赫卡里姆,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原本铁塔一样的身材顿时显得有些渺小了。 作为亡灵骑士的统领,赫卡里姆有着更强的力量,他用长戟劈碎了迎面而来的光芒,巍然不动,鬼火森森。 “死灵必会得偿所愿。” 赫卡里姆垂下长戟,正对着俄洛伊的心口,杀机喷涌。 胡子女士的真者轻轻摇头,回报以嗤笑。 “你挡不住我!” 赫卡里姆举起长戟,愤怒让他身上的鬼火再次高涨。 但俄洛伊像是看不到一样,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任何慌乱,眼神里满是轻蔑。 “聋如死人。” 她笑了起来,身上的光芒渐渐壮大。 “我何曾说过要挡住你。” 厄运小姐,崔斯特,格雷福斯,还有跪在房梁上的卢锡安,他们都看到了,那座扭曲的雕像正笼罩在夺目的光华里。白光从它的表面流淌出来,经过的地方没有半点暗影胆敢停留。苍白浪涌向前,他们都禁不住闭上眼睛,以免被刺瞎,而黑雾则是不断地被剥啄消散,渐渐露出藏匿其中的畸怪恶灵。 那些刺眼的白光将长年诅咒它们的可憎魔法净化殆尽。 终于摆脱了束缚的亡灵们,喜极而泣。 光芒沿着破败的墙壁扩散开来,所有人都浸没在其中,但崔斯特他们却忍不住发出一阵压抑的痛呼——伴随着那道光芒的是一股洋溢着生命气息,它缓缓地穿过了所有人的身体,驱散了那些麻木了手脚的冰冷,疼痛的感觉紧随而至。 “娜迦卡波洛丝的光芒也在指引着你的自由,赫卡里姆。” 俄洛伊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但赫卡里姆却拒绝接受这份自由,他挥舞着长戟,刀锋斩向俄洛伊的脖颈,但光芒却猛然洞穿了他的铠甲。 赫卡里姆痛苦地咆哮起来,在灼热的炙烤中一头栽倒在地。一个骑士的光影从他体内浮空而起,像是同一块幕布前互相对应的两幅画像,在烛火里轻轻摇曳——那个骑士身着金银盔甲,一张年轻的英俊脸庞上是一对骄傲的深色眼睛,似乎正有无尽的光荣在未来等待着他。 俄洛伊的眼神微沉。 “破败王朝的余孽,没资格得到救赎!” 她已经动了杀机。 但赫卡里姆却在俄洛伊对他执行死刑之前就已经爬了起来,大吼着冲出神庙,卷起一阵黑雾滚滚。 他的亡灵骑士们纷纷狼狈逃离,一大丛残破不堪的灵魂拖着尾迹跟着它们一同消失。 黑雾节节败退,卷起所有惊悚的亡魂汇成一团混沌的风暴。失控的死者们互相啃食,有些自觉化进了白光,而有些则挣扎着想要逃离。 娜迦卡波洛丝的光芒如同黎明般溶进了比尔吉沃特。所有人都被如此美妙的景象折服——如同风暴过后的第一缕阳光,或是苦寒冬日里的第一丝春意。 包括崔斯特他们。 但紧随而至的一声刺耳的尖叫却让崔斯特和格雷福斯脸色大变。 他们顾不得身上正在承受的疼痛,猛地冲出了神庙,卢锡安也是。 当他们来到神庙的门外,扒着栏杆瞧过去的时候,正见到赫卡里姆的黑雾卷起了藏在乱石缝隙里的安妮,带着她一起想远处退缩。 苏木也没了踪影。 “该死的混蛋!把安妮还回来!” 格雷福斯失控地大吼大叫,但俄洛伊却为此付出了更为真切的行动。 她那铁塔一样的身材高高跃起,手里的金色神像猛地砸在地面上。整个比尔吉沃特都疯狂地颤抖起来。无数只触手从海里高高扬起,掀动波涛汹涌。那些触手看上去像是章鱼触手一样,莹润的绿色,通透而又玄奇,巨大无比,就连比尔吉沃特最高的山头都显得矮小了许多。 “不知悔改的亡灵!” 俄洛伊愤怒地大吼,手里的神像又一次砸在地上。 那些触手立刻扭动起来,继而疯狂地蔓延,抽打,把包裹着赫卡里姆的黑雾尽数抽碎。 可怕的嘶吼从远处传来,安妮的身影也从半空跌落下来,被一只触手接住,安全地送到格雷福斯面前。 她的手脚不知道被谁绑了起来,嘴上也贴着黑色的胶带,早已经吓得昏死过去,小脸苍白,却好在安然无恙。 “让他逃了。” 俄洛伊不甘地咂了下舌头,将神像收起,那些巨大的出手也都适时消散。然后盘坐在地,满脸的疲倦,满身的虚汗。 天边迎来了黎明,蚀魂夜结束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格雷福斯也松了口气,他怀里抱着已经松绑的安妮瘫坐在地上,眼眶通红,整个人都在一抽一抽的,险些哭出声来。也就只有安妮才能让他变成这幅模样。 神庙里那些见到这一幕的家伙们也都开始了大肆的欢呼,俄洛伊的神威让他们更加坚信了娜迦卡波洛丝,也就是胡子女士的强大。 尽管现在的俄洛伊很虚弱。 只有崔斯特和卢锡安的脸色像是死人一样难看。 他们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甚至捏扁了手里的栏杆... 可惜,无济于事。 第169章 阴魂不散 天还没亮的时候,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刚走没多久,神庙外的乱石缝里,安妮正托着苏木往更隐蔽的地方走去。神庙那边的黑雾要比其他地方更浓,潜藏在里面的鬼怪怨灵也要更多,安妮可不想在这种时候遇到什么意外。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也没空多想这些。 对于安妮而言,苏木的体重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承受的。她只得抓着苏木的衣领,把人整个放倒在地上,一步一步地拉着他靠近旁边的巨石,废了不少时间。但躲在这附近总好过完全暴露在外,而且身后的巨石也绝对可以保护他们不会被那些鬼怪怨灵发现。 贴在苏木脖颈后面的卡牌早就已经脱落,掉在地上,但魔法的效果还在,他依然没法儿动弹,连说话都不能。 “格雷福斯大叔他们不会有事的吧...” 安妮回头看着身后那巨大的石头,忧心忡忡的模样,又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这才在苏木旁边坐了下来。 神庙里总是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响。 黑雾弥漫,遮天蔽日,往常轻易可见的星月都完全没了踪影,整个比尔吉沃特都漆黑一片。 从远处吹来的海风也显得过分阴冷。 安妮抱着膝盖,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她体内的魔法能量已经消耗得干干净净,也没办法再继续保持比常人更高的体温。或许,现在的安妮,就算比起普通的小女孩也差不了多少,一样的无助,一样的怕冷,旁边就只有一个动弹不得的苏木,而且看上去相当凄惨。 满身的伤痕就像出现裂痕的玻璃一样,血迹覆盖全身,染满了泥土杂草。 安妮也是看了许久才终于明白过来,吓得尖叫一声,又连忙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从巨石后面探出脑袋。但那些藏在黑雾里的鬼怪恶灵似乎都被神庙里正在发生的大战吸引了注意力,任何一只亡灵都没有注意到还有人藏在这附近。 “大哥哥,你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安妮悄悄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然后才坐在苏木旁边,满脸好奇地问了一句。 “提伯斯找到你的时候你不在桥上,而是跑去了桥头,就是那个卡尔萨斯之前在的地方,但我和提伯斯都没有见到卡尔萨斯。还有,桥头附近的山上,嗯...一块大石头上,那上面有很奇怪的痕迹,看上去像是有人把卡尔萨斯砸进了石头里,还有好多的裂缝,就要塌了一样。” 苏木当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而且就算知道也没办法开口。 但他大概能够猜得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除了墨渊,苏木想不到另外的可能。 再不然就是天上莫名其妙地掉下来个神兵利器,把卡尔萨斯砸进了石头里,砸了个稀碎,顺便把他也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但那显然不可能。 安妮还在歪着脑袋自言自语,偶尔偷偷爬出去看向神庙,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始终放心不下。 黑压压的雾气笼罩着神庙,激烈沸腾,偶尔传来的可怕的吼叫声里夹杂着阵阵轰鸣。 “瞧瞧我抓到了什么?一只可爱的小萝莉!嗯...你很好奇里面到底在干什么吗?” 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看上去过分的诡异,忽然就从后面伸了出来,抓住了正趴在石头上的安妮的衣领,把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神庙里传来了赫卡里姆愤怒的吼声,像是炸雷一样,整个山头都在颤抖,把安妮的尖叫声也完全掩盖住。神庙里的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安妮的尖叫,只有躺在地上的苏木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家伙,瞳孔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就是凭空冒出来的,在这之前,苏木一直在看着安妮脸上的表情,想从她的表情里知道神庙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尽管如此,但苏木根本没发现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就跟他以前的作风一样。 神出鬼没。 “嗯,你以为我死了?” 那家伙在苏木跟前蹲下身来,把安妮也丢在苏木旁边,又从身后掏出绳子和胶带,捆住了安妮的手脚,贴住了安妮的嘴巴,手法娴熟,像个绑架惯犯。 卢锡安留给安妮的银锥也掉在一旁,那玩意儿对眼前的这家伙根本没用。 做完了这些,他才转头看向苏木,那张金属一样的脸上带着夸张到可怕的表情,一双银白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恶魔小丑,萨科。 “不长记性的小子,之前的之前你也以为我死了,以为我被你的那把刀杀掉了,但并没有。就连你的刀都杀不掉我,你凭什么觉得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就能杀了我?” 萨科蹲在地上,两只手搭在两边的膝盖上,脑袋探到了苏木面前,但肩膀还留在原处,笑容夸张可怕,姿势诡异。 这家伙的语速一如既往的快,嘴巴却一动不动。 “嗯...好吧,我承认那个女人的本事不差,她把我的分身消灭得干干净净,连个渣子都没留下来,而且那些火焰里的神圣之力还牵连了我的本体,不过没之前的之前那次严重。她比你的刀差远了,而且你的刀也确实可以杀了我。真可惜,它上次并不知道怎么才能杀了我,所以出手太轻了,但那个毁灭的力量还是伤到了我的本体,甚至让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法儿制造分身。我不会再给它第二次机会。所以,嗯...你是个聪明的家伙,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出来。” 萨科脸上的笑容更夸张了,那双银白的眼睛诡光明亮。 苏木瞪大了眼睛,却根本没法儿发出任何声音,更没法儿动弹。 他猜到了,萨科这家伙一直都没放弃过追杀,只是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但现在,他找到了,崔斯特和格雷福斯都不在,安妮也虚弱得像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自己更是动弹不得。 黑刀... 苏木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萨科既然敢出现,那就意味着黑刀很可能不会出现,或者,哪怕它出现了也是无能为力的局面。 那么,之前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你的样子看上去很奇怪。你不知道?” 萨科瞧了眼旁边还在呜咽挣扎的安妮,然后选择了无视,转身就是一屁股,直接坐在苏木的胸口上,压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看起来你确实不知道!那家伙可真是个讨厌的混蛋,借了别人的身体,不付钱就算了,给弄成这幅破烂的样子也算了,它竟然还不让你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嗯...讨厌的家伙,我也讨厌它!” 萨科自顾自地说着,又赌气一样地扭着屁股,还顺手一巴掌拍在苏木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家伙从来都很擅长折磨人。 偏偏苏木又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崔斯特的魔法让他只能被动地承受。 “这样吧,我来告诉你好了!” 萨科忽然打了个响指,难得好心一次,从苏木身上挪开了自己的屁股。 “不过,要说的东西有点说,因为很复杂...嗯,还是简单点儿说明好了,因为你应该早点儿知道事情的经过,然后乖乖被我砍掉脑袋。就是,嗯,对,就是你的身体没法儿再继续承受它的力量了,你能明白吗?应该明白吧,它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凡人的层次,但你的身体却还是凡人的身体。瞧瞧你现在这幅可怜的样子,就是因为它用你的身体发挥出了太强的力量。如果那个力量再强点儿,只需要一丁点儿,你的身体就会‘嘭!’的一声,炸成烟花!” 萨科夸张地举着自己的双手,做出炸开的样子。 苏木也大概明白了。 但萨科又忽然坐了下来,坐在苏木旁边,一只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捏着下巴。 “炸开...炸成烟花?不错的死法儿!嘿,你觉得怎么样,身体炸成烟花!那肯定很好看!如果你觉得这个死法儿不错的话就眨眨眼睛,我可以给你选择的机会!” 萨科兴高采烈地开始形容起来,手舞足蹈,一蹦一跳。 “先把火药填进肚子里,然后喝下大罐的火油,再用火油淋遍全身,最后用烟花把人送上天去!等烟花炸开的时候...我简直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 这家伙根本没打算得到苏木的同意。 尽管如此,但苏木依然死死地瞪着眼睛,根本不敢眨眼。 他无法想像这个恶魔会不会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去做,无论是什么,把火药填进肚子里也好,或者喝下大罐的火油...也许不必等到上天他就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旁边的安妮更是被吓得白眼一翻,直接就昏死过去。 正当萨科还在兴高采烈地设想着自己的计划时,一阵忽然响起的轰鸣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 神庙里,苍白的光芒悄然驱散了黑暗,赫卡里姆的哀嚎比起炸雷还要震耳。 “该死的,那些亡灵可真不抗揍。” 萨科诡笑的表情变得阴郁而又难看,他转头瞧了眼安妮,还在犹豫的时候,神庙已经轰然炸开。赫卡里姆一路嘶吼着从里面冲了出来,他的身边卷起滚滚黑雾,铁蹄的践踏声仿佛雷鸣般浩荡,燃火的刀锋更是直接斩向萨科。 “令人恶心的亡灵,我不管你被怎么样了,别想着拿我撒气!否则我会让你知道腐朽的木偶也不好惹!” 萨科那张金属一样的脸上表情急变,但他的威胁根本没用,状若疯癫的赫卡里姆也根本不去理会。直到那燃火的刀锋临近脸前,萨科才终于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扑在地上,堪堪躲过了鬼火森森的杀机。 但萨科躲过去了,长戟刀锋边缘的倒刺却勾中了安妮身上的衣服。安妮那小巧的身材还不足以把衣服的裂口扯烂,就被赫卡里姆一路带着奔向远处。 又有大堆的亡灵从神庙里冲了出来,黑雾节节败退,卷起所有惊悚的亡魂汇成一团混沌的风暴,跟在赫卡里姆的屁股后面仓皇逃窜。 萨科这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那个该死的混蛋,他带走我的另一支烟花。” 见到赫卡里姆已经渐渐远去,萨科这才狠狠啐了一口,又连忙上前,赶在神庙里的那些家伙出来之前,抓起苏木的衣领就狂奔出去。 “咱们出海,去海上!那儿才安全!你已经是我的最后一支烟花了,谁都不能跟我抢!” 第170章 什一税 蚀魂夜的黑暗已经退去,退回了大海深处,回到了它们占据的诅咒之岛。这个混乱了整整一夜的城市也终于缓了口气。 东方的天边已经临近破晓,而晨曦的第一缕阳光也终于洒在了海面上。清澈的海风荡漾着波光粼粼,一片美好,那些又一次见到了日出的人们开始大肆地欢呼,跟之前的死寂和黑暗相比,就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一样。 已经有人去了码头,开始修补船只,重建家园。比尔吉沃特的码头永远都是最繁忙的,哪怕是蚀魂夜刚刚过去的清晨。 有人更早一步来了码头。 他穿着马戏团里的小丑才会穿的衣裳,金属一样的脸庞上挂着夸张到可怕的微笑,还有那双银白色的眼睛,连瞳仁都没有,总是泛着冰冷的光泽,任谁看到都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杀人恶魔的模样。 那家伙正站在一艘渔船的船围上,用两只手提着一只巨大的船锚,身后摆着一个在来的路上顺手牵来的火药桶,里面装满了火药。 “扬帆,起航!” 萨科尖利的嗓音回荡在码头上,同时放下了船帆。 黑暗退走之后的清凉海风鼓动船帆,渔船渐渐驶出码头。 那艘船的船长就在附近匆匆赶来的人群里,他昨天傍晚的时候才刚抛下渔网,却因为蚀魂夜的关系只能匆促地把东西都丢在船上,还没来得及收拾。难得活过了蚀魂夜,这艘船的船长还想着大难不死,渔网里或许能有不少收获,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却没想到会瞧见这样一幕。 那个穿着小丑衣裳的家伙在船上又蹦又跳,活力十足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正常人。 所以他始终没敢走出来把船抢回去。 而这也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 萨科从来都不介意在自己的杀人名单上多添一个名字。 渔船缓缓驶出码头,萨科还在甲板上又唱又跳,偶尔跑去船舱试图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火药和火油。他的嘴里还一直哼着不知名的快节奏曲子,手舞足蹈的样子看起来相当滑稽。 苏木就被他丢在甲板上,黄色卡牌的魔法效果还没消失。 “瞧瞧这是什么,嗯...我对这玩意儿不太明白,这是货船?还是渔船?货船上不应该有这东西才对。” 萨科在船尾附近找到了一件绞盘,但他根本不认识这东西。 “这下面吊着什么?需要摇上来的吗?” 他对着绞盘敲敲打打了半晌的时间,又研究了半晌的时间,然后才注意到吊在船尾的渔网。 这家伙一直都把自己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一举一动,行事风格,从来都是这样,也对自己不知道不了解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就像现在一样。 萨科歪着脑袋,只犹豫了短短片刻就做出了决定,而后便开始吃力地转动绞盘。 渔网渐渐收了上来,萨科在里面瞧见了不少活蹦乱跳的海鱼,还有一个块头大得出奇的壮汉。 那家伙一个人能抵得上萨科三个,绝不开玩笑! 他好像从来都没刮过胡子,牛角头盔的下面,黄色的胡子和黄色的头发已经完全分不清界限了,凹眼大鼻子,是极北之地的男人的特征。身上穿着沉重的铁甲,雄壮的肌肉把它们狠狠地撑开着,鳞片和扣环已经变得坑坑洼洼。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双毛边靴子,还有扣在甲胄上的两把斧头。 “嘿,大胖子,你可真够壮的!” 萨科那双银白的眼睛里迸出兴奋的光芒,他当然可以瞧得出来,渔网里的那家伙还没死。 “你可以吞下更多的火药和火油,那样就可以炸得更好看了!我相信你,大胖子,所以,你得乖乖上船才行!” 萨科的笑声从来都很刺耳。 至少苏木是这么认为的。 还躺在甲板上的苏木看不到船尾的情形,但他可以听到萨科的声音。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艘船上的倒霉蛋似乎又多了一个。 砰! 当萨科把那个来自极北之地的男人丢在船板上的时候,整艘船都狠狠沉了一下。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起伏的水面几乎超过了这艘船的吃水线。 鬼知道这家伙到底多重! “真是要命,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重,需要至少三个烟花火箭的火药量才行!或者四个!不能再多了,我没那么多的火药!” 萨科抹了把根本没有汗水的额头,然后围着那个壮汉转了几圈,嘴里还在不断地嘀咕着。 “船上没有火油,可惜了,不过没关系,那些海兽的油脂也可以燃烧,而且效果不赖,我之前在屠宰码头上见过的,火势相当不错。嗯...我还需要一些桶子,铁桶?不行,那玩意儿太结实了,根本炸不开...但我没有硬纸筒。或许我应该重新计划一下,缺的东西太多了。” 壮汉忽然咳出了几口海水。 他喘粗气的声音也比一般人更大。 “我还活着?” 壮汉问了一声,带着浓浓的弗雷尔卓德口音。 萨科也不再围着他转圈,而是停在他头顶的地方,蹲下身子,把脑袋伸到壮汉脸前,笑容夸张。 “当然,你当然还活着!但你很快就要死了!” 说着,萨科变戏法儿一样地从身后掏出了原本捆在绞盘上的粗缆绳,趁着壮汉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用娴熟的手法把他五花大绑地重新丢了回去,就在苏木旁边。 然后那家伙就开始捣弄那桶顺手牵来的火药。 “要死了?你?杀我?” 壮汉这才反应过来。 他满脸古怪地瞧了眼躺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的苏木,又抬头看向蹲在火药桶旁边的萨科,不明所以。 “对,也不对。” 萨科背对着壮汉开口回答。 “我准备把你做成烟花!瞧瞧,我有这么多的火药,那里边,我记得应该是叫船舱,里边还有好几桶海兽油脂。但在那之前,我得先想想应该怎么办。我没有硬纸桶,也没有石灰,要把你们做成烟花的话还需要不少东西,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所以...嗯...嘿,吊在那根棍子上面怎么样?我是说,嗯,船桅,对,就是这个名字!你们就是硬纸桶,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把火药和那些海兽油脂灌进你们肚子里,然后在你们的肚子上开个口子出来,留出一根火线,再然后就把你们吊起来...”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小崽子!” 壮汉的脸色越来越差,直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打断了萨科兴致勃勃的介绍。 “我是奥拉夫!是最伟大的战士!即便去死,我也应该和最强大的敌人来一次甘畅淋漓的大战之后再去死,然后由后人传颂我的光辉战绩!才不是变成那什么狗屎烟花!” 壮汉,他叫奥拉夫,因为愤怒,他的脸都变得通红。 但萨科嘴角的笑意却更甚许多。 他没有回答奥拉夫,来自弗雷尔卓德的莽夫大多冥顽不化,脑袋里就是一根筋,萨科很清楚这点,也很清楚他根本没必要跟这个莽夫继续闲扯下去。 萨科转身跑去了船舱,抱出了两桶海兽油脂,还把它们摆在奥拉夫面前。 “该死的小丑,我会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当尿壶的!” 奥拉夫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身上的肌肉开始夸张地隆起,一条条粗壮的血管像是老树的根须一样,从手臂蔓延到脖颈,又出现在他的额头上。血液游走,趋近于沸腾,苏木也能看得出来,甚至能够从这家伙身上感受到一股夸张的热量,让他禁不住想要逃走,尽管他根本做不到。 萨科瞧了奥拉夫一眼,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然后又一次跑去了船舱。 天色已经大亮,苏木也在默默地估算着时间。 他根本没把希望寄托在奥拉夫身上,捆着那家伙手脚的可是粗缆绳,再怎么强壮的人也不可能崩断粗缆绳。 “还差点...” 苏木瞧了眼渐渐升高的日头,心里越发地着急。 他可以闻到那些海兽油脂桶里飘来的臭味。 “该死!该死!我肯定要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做成尿壶,然后送给那些丑陋的巨魔们!” 奥拉夫狂怒地大叫。 他身上的肌肉越发地夸张了,青筋也是。 但他依然没法儿崩断粗缆绳,或许是因为太用力的缘故,那些粗缆绳甚至勒进了奥拉夫手腕上的皮肉里,鲜血淋漓。 “好吧好吧,你不用再大喊大叫了,因为在你把我的脑袋砍下来之前,我就会把你做成好看的烟花。那肯定很好看!可惜,这船上少个美丽的姑娘,伊芙琳就很不错,她肯定喜欢我做的烟花!” 萨科又搬了一个存放着海兽油脂的大桶,然后别有深意地瞧了眼苏木。 依然躺在那儿动弹不得的苏木连回答都不能,但萨科根本没瞧见,他摆在身体另一边的那只手,手指悄悄地动了一下。 奥拉夫还在狂怒地挣扎着,整个人都倒了下去,然后用脑袋狠狠地撞着船围,发出阵阵可怕的闷响。这家伙的力量真的大得出奇,整艘船都因为他的挣扎在剧烈地摇晃着。 而萨科只是嘿的一声诡笑起来,然后摇头晃脑地甩着胳膊去了船围的地方,把那张渔网拿了起来,又从上面抽了根渔网线,然后回到苏木和奥拉夫面前,把那根渔网线丢进了海兽油脂桶里。 “等它浸满了这些油脂,再沾上火药,我给你们准备的火线就做好了!” 萨科又开始得意洋洋地解释他的计划,和之前没什么太大的出入。 这家伙对于自己骄傲的东西根本就是不厌其烦。 轰——! 一阵剧烈的晃动伴随着可怕的声响打断了萨科的解释,突如其来的,一只大得要死的铁锚忽然从水里冲了上来,干脆地打断了龙骨,又凶猛地穿出甲板,而后便紧紧地扣住船身。 奥拉夫直接被剧烈的摇晃抛了出去,萨科尖叫着趴在了甲板上,苏木也顾不得继续装下去,只得拼了命地抱紧船围的栏杆。 海水像是开了锅一样,那只巨大的铁锚正拉着这艘渔船往海底里去。但渔船本就破烂,已经用了不知道多少年,那只铁锚才刚刚拉了两下,船体就整个断成两半,萨科直接掉进了海里。 没了铁锚的拉扯,分成两半的船体重新浮了一下,高高扬起,而后又开始缓慢地沉没。 苏木已经彻底慌了神,下意识地求生着。他连着灌了好几口海水才终于坚持到船身恢复平稳,海水浸泡了他身上的伤口,让他禁不住哀嚎,却依然死死地抱紧了栏杆。尽管这半艘船还在不断地下沉,却总好过直接呛死在水里。 奥拉夫在水面上起起落落,不断地挣扎咆哮着,他不甘心就这样被淹死在海里。 萨科也抱住了一块漂浮的木板,满脸呆滞,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但很快,一阵像是号角吹响的声音悠长地从水底下传了出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正从水底下缓缓浮现... 终于冷静下来的苏木还在想着究竟怎么回事,而那阵号角一样的响声,还有水面下的庞然大物,终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变得苍白无比。 “混蛋萨科,你没交什一税!” 第171章 深海泰坦 诺提勒斯的传说,在比尔吉沃特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深海泰坦的故事,包括苏木。崔斯特曾特意嘱咐过,每次出海,一定要交什一税,否则诺提勒斯就会出现——那是一个人类,哪怕是在最夸张的酒馆奇谈里,他也确实是一个人类。 虽然潮水已经早已带走了他的全名,但很多人都记得诺提勒斯从前不单单是个水手,还是一个打捞人,而且因此得到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所以,他的生活一直都相当不错,直到那个新来的船长找到了他。 那个船长出身自某个外地的港口,带来了一件硕大的用黄铜和精铁铸成的潜水装。他看中了一条特别的沉船,需要诺提勒斯穿着那件潜水装下去把它打捞上来。中间的过程无关紧要,崔斯特也没有很详细地去说,只说那是诺提勒斯的最后一次打捞,下去之后,就再没上来过,因为那个新来的船长没交什一税。 当时的什一税只是水手们的迷信而已,还没到所有人都相信的地步,但诺提勒斯却对此过分执着,他始终认为自己之所以没能重新回到海面上,就是因为那个船长没交什一税。 死了,或者没死,但从那之后,比尔吉沃特附近的海域里就出现了关于深海泰坦的传说。当然,刚开始的时候人们只说是这附近的海域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怪物,直到诺提勒斯的事件慢慢暴露出来,才有人传出了谣言,说那个深海泰坦就是诺提勒斯。 苏木也一直把这当成故事来听。 但他今天真的见到了那个来自深海的泰坦——诺提勒斯。 水面像是开了锅一样地沸腾起来,那个巨大的身影缓缓浮出水面,就和崔斯特跟他讲的故事一样,穿着一件硕大的,用黄铜和精铁铸成的潜水装,或许是因为常年泡在水里,那件潜水装已经布满了铜锈铁锈,身上很多地方都挂着腥臭的海草。 他从水下露出脑袋,硕大无比,像海面上的礁石一样,肩膀上扛着一只巨大的铁锚,用一只手扶住,另一只手里牵着拴在铁锚尾端的锁链。一阵沉闷的号角声从潜水装里响起,水面荡漾的涟漪甚至可以扩散到视线的尽头。 苏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巨大的怪物。 “嘿,大怪物,帮个忙,把我松开,我要砍了那个小丑的脑袋,然后咱们两个再来一场公平的决斗!” 奥拉夫不知死活地大叫着。 他在水里不断地挣扎着,身形起起伏伏,靠着漂浮在海面上的桅杆才没有沉下去。 而另一边的萨科则是呆呆地抬起脑袋,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莫名出现的巨大怪物。 “什一税?那是什么?” 萨科根本不知道比尔吉沃特的规矩。 但深海泰坦才不会管他知不知道比尔吉沃特的规矩。 那种近似号角一样的动静又一次响了起来。 诺提勒斯的半个身子还在水里,身体就那么飘在海面上,巨大的铁锚轰的一声就砸烂了另一半的船体,溅起大片的水花,像是下雨了一样。苏木早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奥拉夫还在大吼大叫,只有萨科阴着脸从水里爬了出来,他趴在那块破烂的船板上,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冲着诺提勒斯不断挥舞。 “大怪物,你应该早点儿滚蛋,否则我会让你见识下我的魔术戏法儿!” 萨科用他那尖锐的嗓音威胁着。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银白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在水面上露出脑袋的诺提勒斯,又从怀里掏了个小丑盒子出来。 那些东西对泰坦根本没用。 “呜——” 号角一样的声响回荡在海面上。 诺提勒斯缓缓沉了下来,巨大的黑影沿着水面靠近了萨科。就在萨科还想着继续摆弄他的魔术戏法儿的时候,那根巨大的铁锚已经毫不留情地冲了上来,直接砸烂了萨科脚下踩着的烂船板,把他整个人都打到了天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泰坦又一次露出水面,黄澄澄的眼睛看向苏木和奥拉夫。 “哈,来啊,大怪物,你来解开我的绳子,然后咱们打上一架,看看究竟是谁更厉害!” 奥拉夫又开始不知死活地挑衅起来。 苏木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 “这是我的税,原谅我之前没法儿动,现在我就把它给你!” 苏木一条胳膊穿过栏杆,把自己吊在倾斜的甲板上,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那枚崔斯特早就给他准备好的金海妖——以防万一用的。但事实证明崔斯特的做法很正确。 金海妖被远远地丢了出去。 “那家伙,抵他的税!” 苏木指向掉进海里的萨科,又指向靠着桅杆的奥拉夫,冲着诺提勒斯大喊。 然后就松开胳膊,任由自己滑进水里。 海水浸泡伤口,血迹扩散出去,苏木疼得一阵颤抖。 他死死的咬着牙关,却依然禁不住发出一阵哀嚎。 过了很久才终于适应过来,或者说,苏木的伤口已经疼得麻木了。他不会游泳,却适时地找到了一块漂浮的木板,勉强摆动双手双脚游到了奥拉夫旁边。这个来自弗雷尔卓德的莽夫确实有点没脑子,但他很强壮,而且看上去很会游泳,苏木必须得想办法保住奥拉夫,否则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回到陆地上。 这艘船已经驶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根本看不到比尔吉沃特究竟在哪儿。 萨科忽然从水底下钻了出来。 他就在诺提勒斯旁边,整个人都趴在那只泰坦的脑袋上,一边叫骂着,一边用匕首不断地砍着泰坦的脑袋,荡起一片又一片火花,但那根本没用。 “大怪物,你惹毛了我!” 萨科大声尖叫起来。 “我会让你知道黑暗生物到底有多可怕!” 或许是苏木的话起作用了,又或许是萨科的举动激怒了泰坦。那家伙放弃了苏木和奥拉夫,身子一晃就把萨科甩进水里。当他举起手臂的时候,那只泰坦的手里正抓着萨科,手指完全合拢,一声又一声号角一样的动静荡开大片的水花,和之前一样,炸了锅似得。 苏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他慌慌张张地回过神来,没敢解开奥拉夫的绳子,就这么拉着他,靠着烂船板拼命地划向远处,其他的什么都不管。 奥拉夫还在嘶嚎着要跟这只泰坦一较高下,分出生死。 但苏木根本就像没听到一样,只顾着逃命。 萨科的尖叫声已经变得凄厉而又痛苦。 水面翻滚,诺提勒斯就这么抓着萨科,萨科还在他手里不断地挣扎着,就像条可怜的虫子一样,但他根本没办法挣脱出泰坦的手掌。当苏木终于找到了一块礁石并爬上去的时候,回头看过去,那只泰坦就漂在水面上,手里捏着萨科,缓慢地,缓慢地,一直向下,沉进海底。 一大串气泡从水底里冒出来,宣告终结。 萨科那家伙,又死了一次... 苏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呆呆地抱着礁石趴在上面。 他知道萨科不是真的死了,就和上次一样,还有上上次,看起来像是死了,但那根本不是真正的萨科。到底怎么回事苏木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的麻烦还没结束,当然,眼前的麻烦是结束了。 “该死的,你放跑了那只怪物!他应该是我的猎物才对!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让后人称颂的大战!然后他死,或者我死!这才是真正的,战士的归宿!” 奥拉夫又开始摇晃着身子挣扎起来,疯狂地大喊大叫。 苏木忽然觉得有点儿头疼。 他皱着眉头看向奥拉夫。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来自弗雷尔卓德的莽夫脑子不大好使,但现在看来,这家伙根本就是没脑子。 “别叫了,你打不过诺提勒斯,它是来自深海的泰坦,在水里可以肆无忌惮,而你只会被他活活淹死在水里,根本不会发生什么值得后人称颂的大战。” 苏木皱着眉头,吃力地把奥拉夫捞了出来,也解开了绑着他的粗缆绳。 “何况那家伙已经走了,咱们交了什一税,他不会回来了!” 这块礁石很大,足够容得下两个人趴在上面。 食腐的鱼群已经游了过来,它们嗅到了鲜血的味道。苏木身上的血迹混进了水里,引来了那些永远不会满足的食腐鱼,它们把鱼鳍露在水面上,围着礁石来回游动,偶尔跃出水面,苏木可以瞧见它们嘴里满是锯刀一样的牙齿。 “如果你不想被这些烂鱼吃掉的话,就赶紧想想办法。” “简直晦气!” 奥拉夫狠狠地砸了下礁石,发出一声闷响,礁石上也出现了几条裂缝。 这家伙的力气大得吓人。 苏木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趾高气昂。 “咱们得回去才行。你想怎么样都好,但,我想回去,你得帮我,我救了你的命。” 苏木小心翼翼地瞧着奥拉夫。 之前有粗缆绳绑着他,苏木倒是没必要害怕,但现在不行了,苏木忽然有点后悔没在解开粗缆绳之前就跟他说清楚。 “我救了你,你应该明白。如果没有我的话,要么你已经被淹死了,要么就是被这些烂鱼吃得干干净净。这不是说谎,也不是狡辩,是真真切切的事实。当然,我知道像你这种来自弗雷尔卓德的...嗯,战士,对,战士,你们不太喜欢讲道理,但道理确实是这样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说得通,只有那些混迹在比尔吉沃特街道上的小流氓才不讲道理。所以,我救了你,你不能把我丢在这儿...” “我知道!不用你来废话!” 奥拉夫不耐烦地瞪了苏木一眼,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样子。 苏木连忙闭嘴,又一次缩紧了脖子。 他们就这么抱着礁石,周围都是食腐鱼,鱼鳍浮在水面上,围着他们转圈,根本没法儿下水,奥拉夫也想不到什么好的点子可以让他们回去码头。 跟那些食腐鱼拼命? 奥拉夫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他确实会游泳,技术也不赖,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对付这群数量庞大又无比狡猾的食腐鱼。如果冒冒失失地冲进水里跟那些食腐鱼做对的话,后果根本不作他想,肯定会力竭而亡。 这可不是奥拉夫想要的死法——他想要的,是轰轰烈烈的大战,轰轰烈烈的阵亡,而不是被一群烂鱼怪虾活活咬死,连尸体都留不下来。 “小家伙,你最好抱紧点儿,不行了就说话。” 奥拉夫想了半天也什么好的法子,只得满脸晦气地冲着那些食腐鱼吐了口唾沫。 “咱们可能要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了。” 第172章 水面上的眼睛 日升日落,一晃就是三天三夜。 苏木和奥拉夫抱着那块礁石,两只脚泡在水里,已经在这儿呆了三天三夜,没得吃也没得喝。奥拉夫还好,但苏木是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他们一直在等着渔船的经过,货船也行,什么都行,可偏偏见不到任何希望出现。 严格来说,苏木和奥拉夫都不太了解比尔吉沃特的环境,更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在哪儿。 或许唯一知道的就是这附近根本不会有人经过。 食腐鱼还在成群结队地围绕着礁石转圈。 和其他鱼相比,食腐鱼似乎要聪明得多,它们可以轻易分辨出一个人的处境,或者可以闻到他们身上预示着死亡的气息。总之存在着某种理由,每一个将死却还没死的家伙都会见到它们,而这些食腐鱼也正是比尔吉沃特的水手们最讨厌见到的鱼。 水手们都很迷信,他们始终认为这种鱼很不吉利。 “我觉得咱们死定了...” 苏木整张脸都已经垮了下来。 他勉强抬起泡在水里的脚,那些食腐鱼并不着急,所以他和奥拉夫还算无恙,但那双泡在水里的脚却已经又肿又白,看上去跟水里那些没人认领的浮尸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奥拉夫闷声闷气地骂了一句什么,懒得回答。 他们就这么抱着礁石捱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风吹日晒,就算是强壮的奥拉夫也有点扛不住了。他们身上的皮肤已经晒得干裂,嘴唇也裂开,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得像是鸟窝一样。当然,如果这样的头发真能招来海鸟在上面筑巢的话,无论苏木还是奥拉夫都会很开心。 但现实从来都不会和想象里一样美好。 “如果到明天早上的时候还没人来救咱们的话,倒不如直接跳下去淹死得了。” 苏木低着头,看着那些漂在海面上的鱼鳍,扯着嘴角嘀咕了一句,不是开玩笑。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悲观的家伙,但现在却看不到丁点儿的希望。 “我不能保证我还有足够的力气撑到明天早上。” “你的废话可真多!” 奥拉夫忍不住转过脑袋,伸手在苏木的脑袋上打了一下。 这家伙一只手就能抱住礁石,和苏木两只手都有点困难的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但他似乎不太愿意多说那些废话,打完苏木之后就重新沉默下来。 苏木也无话可说。 比尔吉沃特的海风从来都很凛冽,哪怕是冬末春初的时节,海风也不会比之前温和多少,反而更像刀子,吹过的时候一层一层地刮痛着皮肤。已经在海上呆了三天了,苏木也适应了不少,或者说皮肤粗糙了不少,所以相比前两天的时候要更容易接受些。至于奥拉夫,那家伙根本就是个皮糙肉厚的大汉,他才不怕这些东西。 海浪一层推着一层,一层堆着一层,哗啦作响。 深夜,大概临近黎明的时候,苏木和奥拉夫也算不清什么时候,他们的脑袋已经变得不太灵光了,毕竟三个晚上都没睡过。他们一直不敢睡,只怕睡着了,不小心就松了手,然后掉进海里去喂鱼,所以就一直瞪着眼睛,哪怕已经到了极限,也是死死地咬着牙关,硬抗下去。 当他们终于察觉的时候,那些围着礁石转圈儿的食腐鱼已经全部不见了,鬼知道它们跑哪儿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白得像死人一样,就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正漂在海面上。 “嘿,小子,你瞧见他了吗?我是说,那双眼睛。” 奥拉夫吞唾沫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很大。 他小心翼翼地压低了自己的嗓门,扭头看着那双眼睛,又在另一边伸手打了苏木一下,因为他一直没能得到什么回应。 “那些食腐鱼,我敢保证,它们绝对是因为害怕那家伙才会消失的。但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说他会不会是个厉害的怪物?就像之前的那个泰坦一样,叫什么来着?算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实在没力了,不管他是什么,我很可能打不过,然后被活活淹死,那不是我想要的死法儿...嘿,他过来了!” 奥拉夫压着嗓门惊呼一声。 苏木也猛地一下彻底清醒了。 他刚刚险些睡着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苏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奥拉夫根本没打算解释什么,更没想过依靠苏木什么,因为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那双眼睛的出现多多少少也能算得上是件好事——周围的食腐鱼全都逃走了。 或许是逃走了,但奥拉夫根本没想过那些食腐鱼消失的原因是不是真的因为那双眼睛,他只顾着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然后露出脑袋,一伸手就把不明所以的苏木从礁石上拽了下来,就这么拎在手里,奋力地朝着一个方向游了出去。 突然下水,苏木连着呛了好几口海水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才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却根本没法儿说话。直到挣扎着从水面下露出脑袋,然后瞧见了那双眼睛。 “嘿,奥拉夫,那是什么?!为什么会有一双眼睛漂在海面上?之前的那些食腐鱼呢?不,看起来它在追咱们?!你对他干了什么?等等,他身上有魔法能量的气息?我从没见过这种魔法能量!” “屁话,老子什么都没干!” 奥拉夫的语气相当不善,而且很不耐烦。 “什么魔法不魔法的,我劝你最好别说那些没用的废话,否则我不介意直接把你扔在这儿,咱们现在可是在逃命!还有,你不会游泳,我看出来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之前救过我...呸,总之,别影响我的心情,好好看着点儿周围,先找到陆地再说话,最好是比尔吉沃特的码头,老子可不想游去瓦洛兰,更不想游去恕瑞玛!” 苏木乖乖闭嘴了。 他只想问问奥拉夫知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游,但现在看来,这家伙似乎并不知道。 往哪儿都一样,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儿,也不知道比尔吉沃特究竟在哪儿,更不知道瓦洛兰和恕瑞玛这两块大陆又在哪个方向。就和闭着眼睛一样,睁开眼睛只是为了寻找附近的岛屿,那可以让他们暂时落脚,找点吃的或喝的,甚至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但他们失望了。 无论怎么游,被奥拉夫托在身后的苏木都没能瞧见任何一座岛屿的影子,甚至看不到礁石。而没有礁石,也就意味着他们距离岛屿和陆地越来越远。 苏木一直在怀疑,奥拉夫是不是选了一个和正确方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他们可能正朝着无尽的大海深处而去。 苏木一直想好好说说这件事,但无论他怎么叫喊奥拉夫的名字,那家伙都跟个聋子一样,只顾着埋头拼命地游。或许他能听得到,偶尔也会抬头看向四周,但除了陆地,奥拉夫根本不关心其他东西,所以就懒得再跟苏木多费口舌。 茫茫无尽的大海,波涛汹涌,奥拉夫就扯着苏木,后面跟着那双呆呆的、直愣愣的眼睛,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算去哪儿。 奥拉夫也不知道。 “那个该死的家伙,他怎么还在后面?!” 过了老半天,奥拉夫才终于忍不住抱怨一句。 那双眼睛的主人一直潜在水面下,苏木和奥拉夫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更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谁。但很显然,能够在水里一直泡着不换气的,肯定不是正常人类,还有那双眼睛,正常人的眼睛可不是那个模样——看起来更像蛤蟆,又圆又大。至少苏木是这么认为的。 “嘿,大块儿头,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苏木抓住了这次机会。 “咱们游错了方向,肯定的,萨科抢来的那条船根本没离开比尔吉沃特很远,如果你的方向是对的,咱们应该早就回去比尔吉沃特了才对,但现在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屁话!我当然知道!” 奥拉夫顺手抹了把糊在脸上的胡子,他的胡子有点太长了,很不方便。 “但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没有,我可以肯定!咱们得找个落脚的地方,岛屿,礁石,渔船,货船...最好是船,什么船都行,哪怕是艘没人的废船,只要能落脚就好。我想知道跟在咱们屁股后面的那家伙到底是什么,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把他干翻!或者划船走!” 奥拉夫的语气相当狂躁。 他还在拼命地游着,嗓门很大,生怕苏木听不见似的。 “划船要比游泳强得多,相信我!我从洛克法一路过来的时候,嗯,洛克法是一座沿海半岛,我在那儿出生的,但那不重要。这一路上,我不是没游过泳,我发誓我没说谎。在刚开船的时候,为了追杀那只巨型海魁虫,那些家伙开了艘大船,而我则是在水里追杀那只巨型海魁虫。它一直逃,我就一直追,整整三天,我在水里追了它整整三天,结果连根毛都没摸着。虽然那些开船的家伙也没摸着什么,但坐船,开船也行,肯定比游泳舒服!” “那咱们应该往回游。” 苏木扯着嘴角,转头看向那双漂在海面上的眼睛,又圆又大的那双。 但很奇怪,那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苏木一边说着,愣了好半天才慢慢缓过神来。 “烂船也是船,木头也能,嗯...漂起来...嘿,大块儿头,咱们应该可以回去,你好象已经把那个跟着咱们的家伙甩掉了。我说真的,那双眼睛真的没了!” 正说着,苏木已经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连着拍了奥拉夫好几下,示意他回头看。只可惜现在的苏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用来欢呼了,否则这种情况怎么都得庆祝一下。 奥拉夫也停了下来,回头张望了半天,脸上的表情渐渐难看下来。比起苏木的兴奋,这家伙反而有点较劲的意思,正不死心地转着脑袋、伸着脖子,到处在找那双眼睛,满脸不忿。 “真没了?这就没了?他娘的!老子还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好好瞧瞧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跟在屁股后边追了半晌也没点儿动静,然后就跑了?*!” 第173章 海里的小家伙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冷静下来之后,苏木才提出了眼前最紧要的问题。 他和奥拉夫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儿,比尔吉沃特又在哪儿,距离有多远。茫茫大海,也就勉强靠着日头可以分辨下方向,但这根本没什么大用,只知道方向,他们一直在往北游,却不知道自己具体的位置,还是无头苍蝇罢了。 “回头?或者...你还记得那个小丑,叫什么来着,萨科?对,就是萨科,那家伙上船之后往哪儿走的,你还能不能想起来?” 奥拉夫晃着脑袋,又抹了把脸,大胡子漂在水面上,一脸烦闷。 “我可不知道这些。” “我也不知道。” 苏木撇着嘴角。 “他把我丢上船之后,我就一直躺在甲板上,也没心思去关心这些。那家伙一直想杀我,从德玛西亚追到了比尔吉沃特,这是他最成功的一次。” 奥拉夫没再回答,他知道就算继续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 关于两人之间的恩怨,奥拉夫确实没什么兴趣。 但始终漂在水面上也不是个办法,两人又商量了半天,还是没能决定要不要回去。比尔吉沃特作为一道要塞海港,距离瓦洛兰和恕瑞玛这两块大陆并不是很远,奥拉夫也很肯定自己的游泳能力,如果他们一直在朝着瓦洛兰或者恕瑞玛的方向游的话,现在肯定距离这两块大陆中的其中一块比较近。 再就是另一个比较关键的原因,奥拉夫不确定自己剩下的体力是不是还能支撑他带着苏木回去比尔吉沃特。 “咱们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才行,最好能有点食物...我已经感觉自己整个肿起来了,很难受,比弗雷尔卓德的寒风吹在脸上还难受。我不太会形容这种感觉,你应该能明白。” 奥拉夫扯着嘴角,从水里抬起另一只手。 他的手已经泡得又白又肿了,甚至那些布满老茧的地方,轻轻一搓就会掉下大块的死皮。 “我不想再继续泡着了。” “可咱们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儿走...嗯,往哪儿游。” 苏木不会游泳,一直扶着奥拉夫的肩膀,又抬起手摆在他面前,满脸苦笑。 他的手也是又白又肿的模样。因为经常训练的缘故,苏木的手比起之前要多了些茧子,同样是轻轻一搓就会掉下大块的死皮。 “或许,咱们可以试着回去,比尔吉沃特周围除了蟒行群岛之外,还是有不少零散的岛...等等,嘿,大块儿头,你看那是什么!” 苏木忽然按着奥拉夫的肩膀立了起来,看上去相当兴奋。 “我有名字,叫奥拉夫,不是大块儿头!” 奥拉夫忍不住纠正一声,顺着苏木指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瞪大了眼。 一艘船? 奥拉夫使劲的揉了揉眼睛,他确定自己没看错,那确实是一艘船。虽然很诡异,因为那艘船根本就是最简陋的渔船,更像大船上的救生船,连船舱都没有的那种,个头很小。一般来说,这种荒无人烟的海面上,不应该出现这种船才对。 但他们别无选择。 “感谢战母!不,我是说,感谢胡子女士!” 奥拉夫大声地欢呼起来,狠狠地拍着水面,溅开大片的水花。 他根本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朝着那艘船就游了过去。 这艘船确实很简陋,又脏又破,像是失事的渔船,空无一物。 “那么,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苏木不死心地在座位下面翻了几遍,希望能够找到可以果腹的东西,但他终究是没能如愿。 “咱们还需要淡水和食物。” 奥拉夫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听见苏木的抱怨后也就有气无力地哼哼两声。 但很快,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船下的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看上去像条鲨鱼,一口就能把整艘船吞下去的那种,体型巨大。但它并没有这么做,当苏木还在尖叫着趴在船里的时候,奥拉夫也爬了起来,他刚从甲胄上卸下自己的斧头,那条鲨鱼就忽然从水下把船托了起来,背鳍劈波斩浪,朝着北边的方向很快地游了出去。 一道道白练扩散出去,鲨鱼的鱼尾卷动波涛,一条又一条海鱼忽然跃出水面,准确地跳到了苏木和奥拉夫面前,掉在船上。 他们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喂,小子。” 奥拉夫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你是不是有什么信仰?这看上去有点像什么玩意儿显灵了。” “信仰?我?没有。” 苏木呆呆摇头。 “但比尔吉沃特的话,嗯,胡子女士?它还叫娜迦卡波洛丝,整个比尔吉沃特的所有居民都很信它。” “胡子女士?这个我知道,有人跟我说过。但...嘿,管它呢!咱们有吃的了!” 奥拉夫哈的一声大笑起来,两眼放光。 他把那两把斧头重新扣在甲胄上,一伸手就抓起一条海鱼,还活着的,然后毫不客气地直接塞进嘴里开始大吃大嚼,也不管什么鱼鳞鱼骨或者内脏之类的,一边吃还一边含含糊糊地叫着: “感谢胡子女士!感谢娜迦卡波洛丝!” 这家伙的脸上,手上,胡子上,很快就染满了血迹。 一眨眼的功夫,那个野蛮的混蛋就已经吃下去三条鱼了。 “嘿,小子,你也吃啊,这玩意儿可新鲜着呐!活的!” 奥拉夫又随手丢给苏木一条还在蹦跶的海鱼。 “它的血大部分都在内脏里,不多,但是能喝,别浪费了!” “我...” 苏木扯着嘴角,瞧着手里那条鱼身上沾染的血迹,再看奥拉夫那种茹毛饮血的模样,只觉得一阵阵恶心。 虽然知道吃下去就能解决眼下最迫切的需求,但苏木是怎么也下不了口。 奥拉夫脸上也没了笑意,但他还在吃。 “文明,尊严,在死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尤其是这种屈辱的死法。人本来就是野兽。” 他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声,然后又咧嘴笑了起来。 “不吃就算了,下面这条鱼,我说的是这条大鲨鱼,还不知道它要带着咱们去哪儿呢,说不定就是陆地。到时候咱们就能点上火,然后烧熟了再吃。如果你还扛得住的话。” 说完,奥拉夫又蹲下身子,连着剖开了好几条鱼的鱼腹,取了大把的内脏,捏在手里,硬生生挤出了不少的鱼血滴到嘴里。末了,那家伙嘴里还咂吧两下,看得苏木直接趴在船尾的地方干呕起来。 鲨鱼乘风破浪,一路前行,奥拉夫也总算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站在船头,尝试着跟鲨鱼说话。 那家伙以为这条鲨鱼能听懂他说话。 苏木还在船尾的地方趴着。 他脸色苍白,一下又一下地呕着酸水,胃里早已经开始抽搐起来,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样。过了好半天,苏木才终于觉得稍微舒服点,却怎么也不敢回头去看奥拉夫,那家伙茹毛饮血的模样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人确实是野兽,有智慧、讲文明的野兽。 但奥拉夫说的也不错,文明,尊严,这种东西在死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对,但不包括死法的问题。” 苏木苦笑着自言自语,又擦了擦嘴角,趴在船尾上根本不像动弹。 也没什么多余的力气动弹。 水花四溅,波涛席卷,苏木就呆呆地瞧着那些扩散出去的白练,等着这条鲨鱼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然而,就在水面起伏的浪花之间,苏木忽然瞧见了一双眼睛,正远远地跟在鲨鱼后面。 又圆又大,白得像死人一样,水花一次又一次打在那双眼睛上,从那双眼睛的主人身上漫过去。尽管很模糊,但苏木确实看到了——那是个蓝皮肤的小家伙,身上带着白色的斑点,脑袋很大,占了身体的三分之一,长着四只长耳朵,大嘴巴,四肢细短,手指脚趾都是三个,手里还拿着一根材质奇怪的三叉戟正戳着鲨鱼的屁股。 他就跟在后面,像是在驱赶那条鲨鱼一样。 “约德尔人?” 苏木张了张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小家伙。 看上去很像约得尔人,至少身高很像。 还在德玛西亚的时候,苏木曾经通过拉克珊娜读到过很多关于种族的书籍,里面详细地记载了各种形形色色的生命,各种各样的种族。其中有着很多和普通人差别较大的人类种族,例如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瓦斯塔亚人;极北地区的巨魔族;再就是大多聚集在班德尔城的约德尔人。 但眼前的这个小家伙看上去并不是很像约德尔人,苏木从没听说过有在水里生活的约得尔人。 男性约得尔人身上有毛,女性约德尔人身上无毛,并且大多是蓝色或紫色的皮肤,波比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如果眼前的这个小家伙真的是约得尔人的话,蓝色皮肤,身上也没有毛发... 所以... 苏木没有继续想下去,只是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又很快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那个小家伙似乎没穿衣服,一眼看去,只有光溜溜的蓝色皮肤。 感觉很奇怪,毕竟他的长相和普通人有着太大的差异,哪怕作为约德尔人来说也有点过分地接近鱼人。没错,就是鱼人,这个小家伙的长相和鱼很像,或者他根本就是真正的鱼人,不是苏木猜测的约得尔人。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苏木只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这个小家伙对他们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的话,这条鲨鱼,正被他驱使的鲨鱼,一口就能把他们吞下去,但这些并没有发生。 所以,就这样最好,无论去哪,总之不要让奥拉夫发现就可以了。 鬼知道那个莽夫一旦发现这些之后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174章 来自北方的狂战士 鲨鱼载船,一路破浪而行,临近天黑的时候,苏木和奥拉夫才终于见到了陆地。 更准确的说,是一座岛。 临近岸边的时候,还在深水区,鲨鱼就重新潜入水底,余下的动力也足够小船一路前行,来到岸边。对于这条鲨鱼,奥拉夫显得有些不舍,或许在他看来是这条鲨鱼相当特殊,通灵又聪明,而且救了他一命。如果没有这条鲨鱼的话,奥拉夫根本不怀疑自己会被活活饿死渴死在海上。 一直憧憬着壮烈战死的奥拉夫,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种屈辱的死法,至少在他而言是这样的。 苏木也一直没有多说,只是偶尔偷偷摸摸地回头看一眼,却临近岸边之后,就再没瞧见那个鱼人小家伙。 真正救了他们的,是那个小家伙才对。 他看起来并不坏,也没什么恶意。 岛上的环境和比尔吉沃特有着天壤之别——一道山脉横陈,人烟荒芜,草木葱茏却大多都是些常青种,有些奇怪的是,这座岛上到处都充斥着温和又庞大的魔法能量,苏木的感觉很清晰。 他曾在无畏先锋团的书库里见到过这些植物的图录,也曾见过某些文案里提到过类似的情形。这种充斥着魔法能量的植物,它们因自然拥有的魔法能量而成,只生长在物质和精神领域之间的界线并不明显的地方。 虽然苏木并不明白所谓的精神领域到底是什么,那本书上也没有准确的说明,但他已经知道那个小家伙把他们送到哪来了。 艾欧尼亚。 “那个小家伙大概是误会了,他还以为我们要来艾欧尼亚...” 苏木蹲在岸边,一只手捏着岸边的灌木丛叶,无奈苦笑。 奥拉夫正在附近捡拾干燥的木柴,这附近的丛林里有很多。 他们需要生火,苏木也得吃点东西才行。也好在这附近的丛林相当茂密,除了偶尔能够听到的鸟叫兽吼,还有很多形形色色的野生水果。这对奥拉夫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难题,打猎而已,来自北方的莽夫都擅长利用自己的蛮力得到想要的东西。 很快,一只处理好的野生狍子就出现在海边空地的火堆架上,已经烤得金黄流油,香气四溢。火堆旁边还插着几条烤鱼,另有一大堆的水果,都是叫不上来名的东西,但奥拉夫非常肯定它们都可以吃,而且当着苏木的面直接丢了好几个进嘴里,没什么问题。 干不干净之类的,性格粗鲁而又莽撞的奥拉夫根本不在乎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苏木也无话可说。 已经三天多水米未进,无论苏木也或奥拉夫都很满足这一顿难得的饱餐。当然,奥拉夫要比苏木强得多,他在船上的时候已经吃了好几条鱼,生吞活剥的那种,还是海鱼。但这个大块头似乎很容易感到饥饿,而且饭量很大,一整只的袍子,有大半都进了那家伙的肚子。 “我在洛克法的时候,那儿是弗雷尔卓德的一座岛,最深处的冰山里生活着一种巨大的怪物,它叫冰霜之蛇,是洛克法的传奇生物。嘿,你根本没法儿想象那是一种怎么可怕的家伙,它真的很大,你知道猛犸象吗?那家伙光是一个脑袋就比猛犸象还大,身上生长着冰蓝色的鳞片,头上还有犄角,嘴里的獠牙比我躺下来还长...” 这已经不是奥拉夫第一次吹嘘他的光辉战绩了。 苏木和这家伙聊了很多,也知道了很多。 奥拉夫来自洛克法,那儿是弗雷尔卓德最蛮荒的地区,他和他的族人们就生活在洛克法那儿。他们是一群强大的战士,真正的狂战士,悍不畏死,血液里流淌着疯狂。 所有人都渴求着至高无上的荣誉——战士的荣誉。 “没什么是比变老、变弱和被遗忘更加糟糕的了。我不想这样,但那些混蛋们鼓动我卜了一卦,想要知道我以后的命运如何。真的,真该死,我确实卜了一卦,但卦象上说我很长寿,而且一生都波澜不惊,直到老死!” 奥拉夫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险些被胡子全部盖住的脸上满是怒火。 苏木一直在安静的听着,偶尔配合着回应两声。 “这是屈辱!真正的狂战士只为战争的怒吼和钢铁的交鸣而活,也为战争的怒吼和钢铁的交鸣而死!我必须死在战场上,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然后由后人歌颂!” 奥拉夫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他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在洛克法的冰山下和冰霜之蛇的大战,在弗雷尔卓德的冻结平原上和寒霜雪狼激烈碰撞,诸如此类。而苏木也终于知道这个来自洛克法的狂战士为什么会出现在比尔吉沃特了——为了追杀一条巨型海魁虫。 奥拉夫在洛克法附近遇到了那只海魁虫,为了追杀它才到了比尔吉沃特,又正好赶上蚀魂夜,而那个时候的海魁虫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又因为蚀魂夜的关系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亡灵怪物。 他像讲故事一样,把蚀魂夜里的遭遇全部告诉了苏木。而苏木也终于知道那天到底是谁从山头上飞了过去——没错,就是他,奥拉夫。那家伙还在扒手广场上见到了卢锡安和厄运小姐,但他们很快就分开了,因为奥拉夫一直念想着和那只海魁虫怪物继续之前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他们打得难舍难分,直到蚀魂夜结束也没能分出个胜负。 奥拉夫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他又开始复述那些已经说过的故事,每个故事都惊心动魄又让人乏味,因为苏木已经听了好多次了。 “嘿,小子,你呢,你从哪儿来?比尔吉沃特?看上去不像。” 夜色渐深,奥拉夫也终于说得累了,这才想起来苏木的事。 “对了,你是德玛西亚人,我记得你好象说过。还有那个小丑打扮的家伙,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杀你?还从德玛西亚追到了比尔吉沃特,真是个蠢货!” “你不也追着那只海魁虫跑到了比尔吉沃特。” 苏木冲着奥拉夫翻了个白眼。 但那家伙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咧着大嘴哈哈笑着,一副狂放不羁的模样。 而苏木也很快就交代清楚了自己的来历和萨科的事,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包括那把黑刀。 面对这样一个粗鲁又直爽的汉子,苏木不想隐瞒什么,也没必要。 而且,说不定这家伙还能帮他一把。 尽管苏木从来都没抗拒过这样的命运,因为曾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他已经体会过了生活的美好,甚至远远超出他原本的想象。又经历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冒险,这已经让苏木感到了极大的满足。但能活着肯定是最好。 可哪怕改变不了什么,也不过是生老病死一样的自然而然,至少苏木是这么认为的。 唯一的遗憾,也就只有菲奥娜了。 “黑刀墨渊?嗯...我对魔法器具不太了解,也帮不了你。” 奥拉夫轻轻摇头。 “不过它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真可惜,你没法儿命令它,也没法儿使用它的力量,否则的话咱们就可以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了,哪怕死在你的刀下也没关系,那正是我想要的。” 说着,奥拉夫又大气地笑了起来。 苏木扯着嘴角,没接话。 那家伙脸上的表情确实带着些惋惜,苏木也不怀疑他是真的想死。 “不过...” 奥拉夫的笑声忽然一顿,直勾勾地盯着苏木,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严肃。 “我挺喜欢你的,小子,我喜欢你的知足、坦率和真诚。它们是你最宝贵的财富,你得守护好它们,可别轻易丢了。” “知足是真,但坦率和真诚...” 苏木张了张嘴,不得已苦笑一声。 “大概是因为我没跟你说过,在德玛西亚的时候,我曾跟一个叫乐斯塔拉的家伙斗得难舍难分。就是,各种权谋算计之类的东西,其实我挺擅长这些的。” “那不一样。” 奥拉夫轻轻摇头。 “我不知道什么乐斯塔拉,但那家伙肯定是你的敌人。原谅我不会说话,可面对敌人的时候和面对朋友的时候肯定不一样。对待敌人,任何手段都不过分,权谋算计也好,迎面杀破也好,那都是你的力量;而对待朋友...我看得出来你已经把我当成朋友了,我也看得到你的坦率和真诚,这可以让我非常信任你,甚至把背后交给你!那很不错!” 说着,奥拉夫又一次大笑起来。 粗鄙,狂妄,却又率直。 苏木确实已经把奥拉夫当成朋友了,大部分人都绝不讨厌率直真诚,而奥拉夫就是这样一个率直真诚的家伙。所以,当两人呆在一起的时候,苏木可以无所顾忌,无所隐瞒,不必撒谎,更不必盘算,奥拉夫也不会斤斤计较,只会坦然相待。 轻松畅快,才会感到朋友相处的舒适自如。 这种朋友很难得。 “我也挺喜欢你的,大块头。” 苏木也笑了起来。 “我叫奥拉夫,不是大块头!” 奥拉夫冲着苏木翻了个白眼,一转头,又禁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随你吧,不过我的块头确实很大!” 那家伙举起胳膊,冲着苏木炫耀自己强壮的肌肉,脸上写满了得意。 “瞧瞧这,小家伙,这才是真男人该有的东西!你也有,但,还差得多。我可以好好训练你,讲真的,你那把黑刀,叫什么来着,墨渊?对,墨渊,它很强,肯定很强,你可以好好利用它来对付自己的敌人,那个小丑,还有...乐什么塔拉?那些都无关紧要,我可以把你训练得很强壮,跟我一样强壮!我敢保证,只有足够强壮的体格才能发挥那把刀的威力,甚至掌控它,说不定还能改变你的命运。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反正不吃亏!” “或许吧。” 苏木耸了下肩膀,却也在认真的考虑着奥拉夫的建议。 说实话,这个建议让他很心动,但奥拉夫粗狂的性格却又让他有些犹豫。鬼知道这家伙的训练是个什么模样,按照他的性格,所谓的训练,搞不好就是会整死人的那种。 奥拉夫还在等着苏木的答案,眼神晶亮,一脸期待的模样。 就在苏木的脸色渐渐坚定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准备答应了,黑夜的丛林深处,却忽然袭来一阵躁动的狂风,直接熄灭了跟前的火堆。 沉重的脚步声轰然落定,那巨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慑人。 第175章 恶鬼夜行(上) 那个身影的块头很大,比之前见过的诺提勒斯还要更大,看上去像是一座小山,少说也有五米多高。 它四肢细长,弯腰着地,人类的体态,骨瘦嶙峋,却是野兽一般的模样,带着危险的气息。光滑细腻的外皮反衬着银色的月光,苍白的头发垂在地上,从头发的缝隙里可以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睛,还有满布利齿獠牙的血盆大口。 就和奥拉夫说过的那些传奇生物一样。 “它是个什么玩意儿?” 奥拉夫转头看着那家伙,皱着眉头,脸上满是古怪。 他见过很多传奇生物,就像那些故事里说的一样,冰霜之蛇,寒霜雪狼,海魁虫,诸如此类。可即便见过很多传奇生物,奥拉夫也从没听说过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存在,看上去像人,却带着野兽一样的气息。 那个怪物一声不吭地走了过来,只有沉重的脚步落在地上,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巨大的脚印。 “嘿,大家伙,你想干嘛?” 奥拉夫也站了起来。 苏木悄悄往后挪了挪屁股,他可没本事对付这种不知道来历的大怪物,而且身上满布着伤口,又被海水泡得浮肿发白。 “这玩意儿不会说话。” 奥拉夫抱怨一声。 那个怪物一直走到奥拉夫面前才终于停了下来。它低头俯视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在它而言肯定相当渺小,依然不说话,也不吼叫,像个哑巴一样,哪怕张开嘴也没有任何声音。 然后,那个怪物忽然变得有些虚幻透明,随之,一道道若有若无古怪的黑气从它身上飘散出来。 苏木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奥拉夫也有点惊疑不定。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奥拉夫回头看向苏木。 “你先前不是说自己读到过关于艾欧尼亚的书么,上面没写过这种东西吗?” “没,我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苏木轻轻摇头。 他也站起身来,尝试着靠近。 从这个怪物身上,苏木感受到了奇怪的魔法能量,很弱,也很不清楚,但它确实存在着,而且和周围存在于草木泥土里的魔法能量很像,却又有着本质的不同。 那些自然的魔法能量柔润而又温暖,但这家伙身上的魔法能量却过分的狂躁,充斥着怒意和不善。 “我觉得...咱们还是离远点比较好,它看上去像是精神领域里的生物。书上说艾欧尼亚的物质领域和精神领域之间的界线并不明显,偶尔也会出现两个领域相接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物质领域的人进到精神领域,或者精神领域的生物跑来物质领域。” 说完,苏木抿住唇角,脸上的表情里有点不安。 他能感觉到这家伙身上的魔法能量越来越狂躁了,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样。 “精神领域?那是什么东西?灵魂吗?和蚀魂夜的黑雾一样?” 奥拉夫的鼻腔里发出一阵打呼噜一样的声音。 他抱着膀子站在那个怪物的面前,抬头看了半晌。 那个怪物像是雕像一样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奥拉夫忽然伸手抓向怪物的头发。 苏木的脸色当即一变,想要出声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意料中的意外并没有发生,奥拉夫也愣在当场,因为他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手掌直接穿过了那个怪物的头发。不信邪的奥拉夫又尝试了几次,他甚至可以整个人穿过那个怪物的身体,像是穿过一道并不存在的虚影一样。 “蜃景?” 苏木愕然。 “可这周围的环境...” 苏木茫然地看着四周,伸出手来感受着空气里冰冷的温度。 这种温度不可能出现蜃景的才对。 而且那个怪物身上存在的魔法能量也绝不可能作假,除非是黑刀送给他的这种能力出现了错觉。 “蜃景?那是什么东西?” 奥拉夫满脸好奇地站在那个怪物面前,不断地伸手探进怪物的体内,又咧嘴笑了起来。 “奇怪的东西,有点意思!” 苏木可笑不出来。 他相信这种能力不会出现错觉。 或许以前的时候不太灵光,苏木很清楚,这种可以感受到魔法能量存在的能力,在最开始的时候并不好用,甚至可以说是后知后觉。可自从回去比尔吉沃特之后,就是第二次回去比尔吉沃特的时候,这种能力就变得顺畅而又自然,在一定的范围内就可以察觉到魔法能量的存在。当然,或许这种能力不仅限于感受魔法能量,还包括些其他类似的能量,却也是大差不差。 “我觉得咱们还是离远点比较好,最好是看不到它的地方...” 苏木皱着眉头,还没说完,一声狂躁的尖叫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那个怪物忽然动了,身体也变得非常清楚,不再是之前那种虚幻透明的状态,而是真实存在一样。它张开血盆大口,吐着熏人的腥气,仿佛人类一样的前置猛地抬起,而后呼啸着落下,把还没回过神来的奥拉夫直接拍了出去,沿着地面滑出十多米,还撞碎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苏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险些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个怪物抬起前肢,仰头朝天地尖叫着。 不止这一个怪物,远处的丛林深处,接连传来了好几声类似的尖叫,一而再,再而三。尖叫声叠在一起,像是一段血肉模糊的合唱。 苏木已经被吓得僵在原地,手脚冰凉,瞳孔收缩着,不知所措。 哗啦! 奥拉夫从碎石堆里站了起来,身上多了几道无关轻重的伤口,又染满了尘土,手里擒着两把斧头,满脸怒容。 “你在找死,大怪物!” 他一脚踢开旁边的碎石,大跨步着走了过来。 怪物已经停止了尖叫,光滑细腻的皮肤包裹在一团若有若无的黑气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站在眼前的苏木,然后伸出一只手,直接抓住了苏木,手指完全合拢。 巨大的力量像是铁钳一样,苏木身上那些被海水泡得发白的裂痕伤口又一次溢出鲜血,染红了那个怪物的手掌。 “啊——!” 他嘶声哀嚎着,不住地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没法抵抗那个怪物的巨力,就眼睁睁地看着它张大了嘴巴,要把自己直接生吞下去。 赶在怪物之前,奥拉夫猛地一跃而起,锋利的斧刃直接斩断了怪物的手臂,落地后又一回身砍断了握着苏木的手指,把他救了出来。 奇怪的是没见到任何类似血液一样的东西。 “拿出你的勇气,小家伙。” 奥拉夫冲着旁边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我知道你从没见过这种怪物,我也没见过,但说白了它们就跟野兽一样,或许会比野兽聪明点儿,无关紧要。所以,只要勇气足够,你就会发现它们并不可怕!” 他横过身子,挡在苏木面前,眼睛里满是凶光。 这家伙比起野兽还像野兽。 苏木还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他看了眼奥拉夫的背影,又看向那个怪物,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尽管有心回应,可苏木依然感觉自己的手脚在不住地颤抖。 “在你而言,面对这种怪物还太早了,你应该从打猎开始学起。先见见血再说!” 奥拉夫嘿的笑了一声。 “现在,这玩意儿交给我,我会让它付出代价的!” 说完,奥拉夫已经一跃而起。 他的斧头划出一道闪光的弧线,发出破空的声响,斩向怪物的脑袋。刺耳的尖叫又一次响起,那个怪物挥舞着细长的手臂,手爪像是利刃一样,再次拍向身在半空的奥拉夫。 很奇怪,又是那只手。 苏木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和怪物缠斗的奥拉夫,闪转腾挪。他的每一次挥斧都能给怪物带去近乎致命的伤口,可怪物非但不会因此丧命,反而像是无关紧要一样,依然张着血盆大口,企图把奥拉夫整个吞下去。 奥拉夫在狂躁地怒吼着,他登上怪物的手臂,一斧子就砍断了那家伙的脖子。 然而,在常理来说本该致命的伤口却对怪物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它依然尖叫着,而且脑袋也渐渐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伤口像是粘稠的水液一样缓缓愈合,直到看不出任何痕迹。 “狗屎,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砍不死它!” 奥拉夫身形落地,恶狠狠地骂了一声,没有丝毫犹豫,又一次冲上去。 看了片刻,苏木又猛地转头看向自己旁边的地方,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就在前不久,甚至不到一分钟之前,那条被奥拉夫砍下来的手臂还在那儿,但现在它不见了。 怪物的手臂也恢复了原状。 “那家伙不会对付恶鬼。斧头不错,但他不会用。” 苏木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 他这才注意到那股魔法能量的存在,很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不是说他不会用斧头,嗯,是另一个意思,那两把斧头上加持过一种魔法能量,但他不知道该怎么使用那个魔法能量。” 噗叽噗叽的声音响起,当苏木回头的时候,正看到他之前在海里见过的那个小家伙。 那个像是约德尔人的鱼人。 “我叫菲兹。” 菲兹头也不回,叉着腰站在那儿,一只手里拿着那杆材质奇怪的三叉戟,上面隐约带着些海蓝色的光芒,另一只手里提着条已经腐烂腥臭的海鱼,非常臭。 “我经常来艾欧尼亚冒险,这儿很有意思,可如果你们不了解它的话,那就会非常危险。” 菲兹自顾自地说着,他的眼角忽然瞥见苏木正盯着他手里的臭鱼。 小家伙愣了一下,然后哈的一声笑了起来,随手就把臭鱼甩在苏木怀里。 “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恶作剧,但现在似乎不太需要它。” 说完,菲兹的眼神就猛然一变。 那对又圆又大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死人一样,滑稽又好笑,可现在却偏偏多出了几分凌厉。 他猛地一跃而起,身形落在怪物挥舞的手臂上,借力又是一个翻身,灵活的身形穿过奥拉夫狂躁的双斧之间,落在怪物的肩头。他手里的三叉戟光芒强盛了些许,而后双手握住,趁着怪物嘶声尖叫的时候,猛地冲进了它的嘴里。 “嘿,我记得那双眼睛!但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是鱼?” 奥拉夫身形落地,瞧了个清楚之后立刻开始大吼大叫。 苏木早已经被惊得目瞪口呆。 随即,怪物的尖叫戛然而止,伴随着扑哧一声,菲兹的身影猛地冲出怪物的后脑,他直接刺透了怪物的口腔。落地后,菲兹身形转过,身上骤然亮起魔法的光芒,一股股海浪凭空而生,纠缠在三叉戟的顶端,像是水剑一样,斩出刺耳的风声呼啸,猛地穿透了怪物的胸膛。 怪物当即倒地,变成一滩粘稠的水液。 重新回到苏木面前,菲兹满脸嫌弃的抹掉了身上那些粘稠的水渍,又顺手抹在旁边的奥拉夫腿上。 “这些恶鬼的血还是那么恶心,呕...比腐烂的海鱼还臭!” “嘿,小东西,你往哪儿抹呢!” 奥拉夫猛地一瞪眼,伸手就要去抓他。可眼看着就要抓到了,菲兹还是一个矮身躲了过去,又跑到苏木身后,冲着奥拉夫吐舌头做鬼脸,一副淘气鬼的模样。 不等奥拉夫再去抓他,远处的丛林里,一阵又一阵轰鸣接连响起。 转头瞧去,那一棵棵古树都被拦腰斩断,茂密的丛林里,硬生生地开辟出一条通路。漆黑的身影出没无常,都是高大无比,或者小巧灵活,刺耳的尖叫声颇为诡异,有的像是婴儿啼哭,有的像是鬼怪嚎哭,不一而足。 “这些怪物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多?!” 奥拉夫扯着嘴角。 “我的斧头在淬火时可是用臻冰加持过的,但我砍不死它们!” “或许吧,但你应该能砍死它们才对。” 菲兹从苏木身后探出脑袋,大眼睛瞧着那些渐渐靠近的身影。 “这儿附近的土著管它们叫恶鬼,是一种生活在精神领域里的危险生物。要想杀掉它们,必须得用魔法的力量,或者精神的力量。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精神的力量,但我的海石三叉戟是用海底深处的魔法石打造的,它本身就具备魔法能量。我只知道这些。” 说着,菲兹又转头看向奥拉夫。 “嘿,大个子,你的斧头很不错。真可惜,你不会利用它所具备的魔法能量!” “闭嘴!” 奥拉夫冲着菲兹一阵龇牙咧嘴。 “你之前在海上吓唬我们的账还没算呢!” “那是你自己太胆小了,我可没打算吓唬你们。” 菲兹吐着舌头,喷出不少口水。 这两个家伙似乎天生就不太对付,这才刚认识,或许还算不上认识,就已经开始打嘴仗了。 苏木一脸无奈地的扶着额头,可眼角一瞥,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下来。 “喂,你们别吵了,那些家伙,我是说那些恶鬼,它们过来了!” 第176章 恶鬼夜行(下) 皓月当空,星河璀璨,仿佛一层清冷的薄纱笼罩着山峦草木。 如果不是那些奇形怪状的家伙们,或许这样的美景就足够引人入胜了。 可现实向来残酷。 恶鬼成群结队,或是高大,或是小巧,模样各异,嘶吼仿佛女子尖叫,又有婴儿啼哭,不一而同。它们来自深山老林,推平了一切阻碍,尘土飞扬,浩浩荡荡,像是一只军队,尽管杂乱无章,却很快就把苏木他们彻底包围起来。 “恶鬼们总喜欢猎杀物质领域的生命。” 菲兹摆正了他的海石三叉戟,脸色严肃。 “这儿附近的土著都这么说,恶鬼们喜欢猎杀物质领域的生命,然后吞噬生命精华。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生命精华,但简单来说,就是吃人。” “吃人?这话没错,之前的那混蛋就想吃了小苏木。” 奥拉夫闷声闷气地开口。 他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眼神凶恶,满是杀机。 “小东西,把你的三叉戟给我用用?这对斧子砍不死它们,我需要对它们而言足够致命的武器!” “那不可能。” 菲兹冲着奥拉夫翻了个白眼。 他用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翻白眼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奇怪。 “你的斧子很不错,我说真的,那对斧子绝对可以给这些恶鬼们致命一击,但你不会用,真可惜。其实恶鬼和亡灵的差别并不大,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就在比尔吉沃特附近,巧合的是,比尔吉沃特前几天才刚刚经历了蚀魂夜,我很确定你们就是从比尔吉沃特出来的,而且还在蚀魂夜里活了下来。” “我确实可以砍死那些恶心的亡灵,但我也确实没办法砍死这些奇怪的恶鬼。” 奥拉夫显然有点郁闷。 他从来都不知道应该怎么使用这对单手斧里蕴藏的魔法能量,也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到那些魔法能量。对于狂战士而言,强大的力量,或者过人的技巧,这就已经足够了,工具只是让他们在砍杀猎物的时候更方便而已。 但眼前的情况却是必须借助工具,而且得会使用才行,除非奥拉夫可以直接学会如何使用魔法,或是掌握菲兹所说的精神能量。 那显然不太可能。 “我该怎么办?” 奥拉夫气得直咬牙,咯咯作响,他始终盯着那些渐渐包围过来的恶鬼们,脸上写满了不甘。 菲兹也只得无奈耸肩。 “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自己寻找方法,毕竟恶鬼和亡灵并不存在本质上的不同...等等,这些恶鬼有点奇怪!” 菲兹忽然眯起眼睛。 “我见过很多恶鬼,但它们身上从来都没有那些古怪的黑气。” “那些黑气和蚀魂夜的黑雾很像,我是说感觉,只有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差别,但我不知道差在哪儿。” 苏木也在看着那些恶鬼,小心翼翼地警惕着。 作为三个人里最弱的战力,苏木根本没法儿跟那些恶鬼战斗,他只能仰仗奥拉夫和菲兹,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也因此,尽可能地提供更多帮助,就是苏木唯一能做的事了,利用这个黑刀送给他的能力。 “蚀魂夜的黑雾?那可是被诅咒的东西!” 菲兹有些意外。 “你确定那些黑气和蚀魂夜的黑雾很像吗?” 苏木轻轻点头。 这一次,菲兹没再说话。 眼前瞧见的这些恶鬼和他以前见过的恶鬼不一样,那些黑气。如果那些黑气真的和蚀魂夜的黑雾很像的话,那么,这座岛上肯定出现了什么意外的变故。 可他们谁都不知道。 “小子,躲远点儿!” 眼瞧着那些恶鬼已经团团围了上来,奥拉夫弓下身子,两把斧子擒在手里,眼睛里满是凶光。 他别无选择。 菲兹也拉着长音“嗯”了一声,海石三叉戟不动声色,却上面的蓝光更亮了许多。 可苏木根本没地方躲。 一些身形小巧,动作灵敏的恶鬼已经跑到了他们后面,正配合着那些身材高大的恶鬼把几人困在中间。那些小恶鬼有的只是野狗大小,也长了个类人的模样,有些身上有毛,有些身上没毛,有些五官夸张,有些五官缺失,类人的模样又不是人,看起来多多少少有些恐怖。 最能让人心生恐惧的,就是那些类人又不是人的东西。 “嘿,来吧,不过是些比怪物更奇怪的怪物!” 奥拉夫气急败坏地咆哮着。 他一顿足,在地上踩了个坑出来,胡子轻轻一动,啐了一口唾沫。 如果是强敌也就罢了,如果真是那样,奥拉夫肯定很兴奋,哪怕那代表着他的末日。可即便是末日,奥拉夫也绝不会平白受死,他只想光荣地战死,死成传奇。但眼前这些家伙都是杀不死的怪物,至少在奥拉夫找到使用斧子里蕴藏的魔法能量之前,他没法儿杀掉这些怪物。 小个子的菲兹都能杀了那种身躯庞大的怪物。 所以它们只是看起来有点儿吓人而已。 “一群狗屎!” 奥拉夫狠狠骂了一声,然后冲了上去。 他从来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保护别人。 “那个莽夫!” 菲兹皱着眉头抱怨一句,又圆又大的眼睛瞥向身后那些鬼鬼祟祟的小个子恶鬼,满脸警惕。 已经冲上前去的奥拉夫直接冲进了那些死灵之间,面目凶狠地挥着斧子左砍右劈。每次挥舞,斧刃都会带起一阵冰冷的寒风,那是斧头淬火时加持过臻冰产生的效果,甚至可以因此砍死亡灵。但恶鬼不大一样,哪怕奥拉夫把它们砍成两截,拦腰砍断,或是沿着脖子劈下一整个的脑袋,那些恶鬼们还是能够恢复原本的模样。 他左冲右撞,所到之处,恶鬼那古怪的尖叫接连响起,可收效甚微。奥拉夫相信自己的斧子肯定可以给这些恶鬼带来伤害,只是不太明显罢了,多砍几次,肯定会有效果。 一只模样类人,却双手双脚都是触手的恶鬼忽然冲了过来。 它高高扬起触手,继而猛然拍下,却扑了个空。 奥拉夫是个莽夫,身材高大,但这并不代表他很笨重。相反,这家伙出乎意料的灵敏,毕竟洛克法的怪物都不是什么善茬,笨重的战士没法儿在那种地方活下来。 他就地一滚,斧子反手劈出,一条触手被直接斩断,落在地上,却很快就消失了。 那只怪物的触手重新长了出来。 或许在他们看不到的精神领域里,是触手自己飞了回去。 “恶心的玩意儿!” 奥拉夫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像是打呼噜一样的声音,只是这个呼噜显得有些狂躁。 他前不久才刚刚经历了蚀魂夜,而且不知好歹地和那只巨型海魁虫变成的亡灵进行了一场大战,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内腑也伤得不轻。尽管那些伤口早就已经止血了,在他被萨科从海里捞出来之前,可现在的他一旦动作剧烈,那些伤口还是会被扯开。 一滴又一滴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浸红了手掌,又浸红了斧子的握柄,然后顺着握柄流下去,在斧刃尖端滴落。 奥拉夫瞧了眼滴血的斧子,一咧嘴,狠狠啐了一口。 “该死的恶鬼,这可算不上什么值得一说的大战!” 他站直了身子,一弓腰,然后猛地弹了出去。 “你们就是一群狗屎!” 奥拉夫的咆哮仿佛惊雷一样,苏木之前在海上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 但他现在根本关心不到奥拉夫。 菲兹也在另一个方向和那些亡灵打斗在一起,海石三叉戟总会要了那些恶鬼的命。对于恶鬼而言,他比奥拉夫还危险。 在奥拉夫和那些大个头的怪物开战后不久,那些个头小巧的恶鬼也叽叽喳喳地靠近过来。菲兹知道他得把战团拉得远点,否则很容易就会伤到苏木,但这也让苏木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手无寸铁又遍体鳞伤的苏木或许在面对一只恶鬼的时候还有点周旋的本钱,他从来都没懈怠过自己的训练,力量也好,速度也好,包括最基本的战斗技巧,苏木自信不会比一般的战士要差,或许要更强。可一旦恶鬼多了,他就只能逃命。苏木没有伤害这些恶鬼的能力,也不会使用魔法,更没法儿跟奥拉夫比。 一些机敏的恶鬼发现了苏木,它们绕过奥拉夫和菲兹的方向,直接向着苏木冲了过来。 这些恶鬼的叫声很奇怪,像是婴儿啼哭,或者女性的尖叫,刺耳难听。但苏木可顾不得这些,也没法儿得到菲兹和奥拉夫的支援——他们正被那些恶鬼纠缠着,根本照顾不到别的地方。恶鬼有点太多了。 苏木只得转身逃跑,直接逃去了丛林,靠着嶙峋的石头和粗壮的树木来回躲避。 也好些这些恶鬼的块头并不大,一人高左右,大部分恶鬼都是这样,高大或是小巧的恶鬼只有少数。虽然这些一人高的恶鬼也能推倒,或是砍倒那些近乎参天的古树,可终究要费点时间。 有些恶鬼的手脚像是快刀一样。 它们叽叽喳喳地尖叫着,灵巧的身形穿梭在障碍之间,或是直接破坏掉拦路的东西,不断逼近。 苏木有点慌不择路,直接奔着丛林深处而去。 艾欧尼亚的森林里充满了魔法,每一寸土地,每一寸草木,都是如此。苏木可以感受得很清楚,这些魔法和他以前感受过的魔法不太一样,自然,清新,像是迎面而春风,这甚至可以缓解他身上因为泡过海水而变得浮肿发白的伤口的痛楚。 但越是向着深处而去,或许是深处,苏木也不知道他究竟跑到了哪里,这周围的魔法能量的气息已经变得有些古怪。 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些恶鬼...” 苏木被绊倒了,他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勉强爬起来的时候,身后那些叽叽喳喳的尖叫声又靠近了。 他在猜想那些恶鬼异变的理由。 至少按照菲兹所说的,恶鬼的身上不该出现那些古怪的黑气,而且那些黑气还和蚀魂夜的黑雾很像。 他咬了咬牙关,强忍着伤口带来的疼痛——这周围的魔法气息失去了原本该有的自然和清新,变得有些阴冷,也有些奇怪。而苏木身上的那些伤口给他带来了更剧烈的疼痛,似乎是因为这些异变的魔法能量。 因为异变的魔法能量,所以生活在这附近的恶鬼也异变了? 苏木喘了两口粗气,又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手掌扶着旁边的树干站了起来,却莫名地摸到了一堆粘稠的东西。 “血?!” 苏木借着月光瞧了个清楚,脸色当即一变。 他转头四望,然后才发现那个绊倒他的东西竟然是一具尸体。 这周围,透过远处茂密的丛林,苏木瞧见了海岸线。但无论是这附近还是那边的海岸,到处都是死状凄惨的,来自诺克萨斯的士兵尸体——苏木认识诺克萨斯的制式铠甲。 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有些恐惧,又听到那些恶鬼的尖叫声越发靠近,便再也顾不得多想什么,转身攀上一块布满了青苔的石头,继续逃命。 这附近到处都是诺克萨斯的士兵尸体,海岸边上还停着他们的战船,已经变成了破破烂烂的模样,正缓缓沉入海底。 看上去像是在这附近登陆,却遭遇了不幸。 至于那些诺克萨斯的士兵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附近登陆,又为什么会死在这儿——死状很奇怪,看上去像是被箭射死的,只是像,可苏木并没有发现任何一支箭,而且拳头大小的伤口周围还有灼烧过的痕迹。 他吞了口唾沫,又听到那些恶鬼渐渐趋向狂躁的尖叫声正在迅速靠近,来不及多想,就伸手抓住一根藤蔓,借着跑动的力量荡过横亘眼前的裂谷。好在裂谷的对岸并没有很远,让他成功到了对面,只是落地的时候没站稳,踉跄一下,然后滚了出去,沾了满身的草叶和泥土。 已经跑了多远? 苏木想不清楚这个问题,他只是死死地咬着牙关,强忍着那些伤口带来的剧痛。尽管这根本没用,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一阵哀嚎。 在原地挣扎了许久,苏木才终于喘着粗气爬了起来。 抬头的时候,他已经看到那些恶鬼们追了上来,像是猴子一样蹲伏在裂谷对面,叽叽喳喳地尖叫着,狂躁不安,想要跳过来却又在顾忌什么的样子。 苏木想不清楚这些,只是瞧见了裂谷里堆满的诺克萨斯士兵尸体,禁不住一阵胆寒。 “怪事儿...” 苏木扯了扯嘴角,不敢继续在这附近停留。 那些诺克萨斯士兵的死状太奇怪了,看上去并不像恶鬼的手段,也就是说,这附近还有其他威胁,甚至是比那些恶鬼更致命的威胁。 他根本数不清到底死了多少诺克萨斯的士兵。 临走前,苏木又瞧了那些恶鬼一眼。 它们黑黢黢的眼睛始终盯着自己,叫声显得狂躁不安。有些恶鬼的五官渐渐变得扭曲,挣扎一样地伸着手,不断敲打着裂谷边缘的石头。那应该是手,只是长得像是刀子一样,或者变成了扭曲的触手,看上去像是在阻止苏木继续向深处逃去。 这很不正常。 苏木忽然激灵灵地一个寒颤,他看着那些叫声越来越刺耳、动作越来越疯狂的恶鬼,手脚也渐渐变得冰凉。 一道阴冷沙哑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响了起来。 “你也是...诺克萨斯的狗?” 第177章 暗裔(一) 诺克萨斯的狗? 这听起来像是诺克萨斯的敌人,或者艾欧尼亚的本土人才会说的话。只是像。 艾欧尼亚的本土人不该拥有这么阴冷罪恶的魔法能量气息。 苏木的感觉很清晰,在那家伙靠近的时候,他才察觉到那股一直存在着的魔法能量——罪恶,混沌,自然,亲切...说不出来是什么,就像几种截然不同的魔法能量混杂在一起的感觉。可那些魔法能量又彼此并不相融,它们互相排斥,互相敌对,仿佛在争夺着某种权力。 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感知里,罪恶和混沌正占据着上风,像是燎原的烈火,却过分的黑暗。 “这种能力的距离太短了...” 苏木禁不住地颤抖着。 脚步声靠近了。 “你,也是诺克萨斯的狗?” 那个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他就站在苏木背后不出五米的距离。 裂谷对面,那些恶鬼越发地躁动起来,它们嘶声尖叫,五官扭曲,表情里混杂着恐惧和愤怒,刀刃一样,或者触手一样的手脚拼命挥舞,仿佛示威,却有种色厉内荏的感觉。 苏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缓缓转过身去。 站在那儿的,是一个白色长发的男人。他身上到处都沾染着血迹,面目狰狞,仿佛在强忍着什么痛苦的事,脸上刻着几条紫色纹络,双眸通白,眉心嵌着一颗紫红色的宝石,就和脖颈上挂着的菱形吊坠一样。暗红色的围领看起来相当老旧,从左肩挂到右肋的绶带上,在心口的位置有一颗通透的玉石正闪烁着迷蒙的紫光,跟眉心的宝石一样,嵌在肉里,光芒像是心脏一样有节奏地脉动着。 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个正常的人类。 尤其是他的手脚。 深紫色的,甲壳一样的东西覆盖着他的手脚,纹络分明,有尖有棱。他其中一只手里正提着一把巨大的紫水晶长弓,造型夸张,两端仿佛长矛一般尖利,上面映出的紫光让这家伙苍白的皮肤都变成了诡异的颜色。 紫水晶长弓... 苏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大概知道那些诺克萨斯士兵们的死因了。 只怕是再有不久,自己也会变成其中的一员。 “你,也是诺克萨斯的狗?!” 这个男人第三次问出了同样的话,同样的沙哑难听,语气已经变得很不耐烦了。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而苏木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存在的几种截然不同的魔法能量正在相互抵抗着,争斗非常激烈,像是一阵阵魔法能量的风暴在他体内狂涌着。 “我...不是...” 苏木的牙齿都在打颤。 他无法想像那样的力量一旦爆发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或许,这整座岛都会被彻底毁灭! “我从德玛西亚来,或者,从比尔吉沃特来。哪儿都好,反正不是诺克萨斯。” 苏木有些迟疑地回答着。 但男人还是举起了手里的紫水晶长弓。 他的手在颤抖。 苏木不知道他的手为什么会颤抖,更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奇怪——有时候看起来很愤怒,有时候看起来很凶残,有时候看起来又很悲哀,每个表情都只持续了短短的片刻,这让他的脸看起来相当扭曲。 一番挣扎之后,男人的表情终究是定格在凶残和狰狞上。 他平举长弓,拉弦,弓身大力弯曲,紫红色的幽光蠢蠢欲动,一根紫电霹雳般的箭矢凭空出现。 苏木可以感受到那根箭矢带来的威胁,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 “这孩子是无辜的!维鲁斯,你不能杀他!” 男人嘴唇不动,身体里却忽然响起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的手又一次开始颤抖起来。 “我不反对你杀掉那些该死的诺克萨斯人,但这孩子不行!” 又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身体里传出。 那只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表情也重新变得复杂莫测。 “闭嘴,凯伊,瓦尔茂,你们应该永远地消失!” 那个沙哑难听的声音重新回来了。 这个声音是维鲁斯? 苏木有些迷茫了,他依然无法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怎么回事。三个人?在一个人的身体里?看上去,或者说听上去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并不主张杀戮,另一个人,那个叫维鲁斯的,只有他想杀了自己。 那些诺克萨斯士兵应该也是死在了维鲁斯手里。 而不是凯伊和瓦尔茂。 但凯伊和瓦尔茂又是谁? 那个身体里的几种魔法能量,自然而又亲切的魔法能量有两种,应该分别属于凯伊和瓦尔茂,他们带有的感觉才像真正的艾欧尼亚人。那么,另外一种,那个罪恶而又混沌的气息,就是属于维鲁斯了。 苏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悄悄后退。 “站在那儿别动!” 维鲁斯的咆哮让苏木再不敢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无论是感觉还是眼前所见,那个男人身体里的三个人,都是维鲁斯占据着上风,但凯伊和瓦尔茂却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他的举动,似乎是这样。 长弓始终绷紧,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放松。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这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叫瓦尔茂的。 维鲁斯脸色狰狞,拉紧了弓弦的手指剧烈颤抖着。 “你们毁灭了我的同胞!” 他颤抖的手指渐渐稳定下来。 “这一条就足够了!” “暗裔应该被毁灭!” 瓦尔茂的声音刚刚落下,维鲁斯就狞笑一声,射出了手里的箭矢。 利箭一闪破空,刺耳的呼啸声转瞬即逝,苏木只看到了一抹紫红色的电光在眼前迅速放大。致命的威胁紧随而至,尽管他可以看到那抹紫红色的电光,也能想象到自己被射中的后果,可身体的反应却赶不上利箭的迅猛。 暗裔? 躲不开... 苏木的脑袋里就只剩下这两个念头。 他强迫着自己躲开,怎么样都好,哪怕狼狈点,摔个狗吃屎也罢,只要躲开就行,但他做不到。 耳边还回荡着瓦尔茂的怒吼和凯伊的尖叫。 迅猛的紫红色电光,还有突兀而来的黑光。 金铁交击的声响显得格外刺耳,紫红色的电光在苏木面前被一分为二,擦着他肩膀的两边掠过,狠狠射中了裂谷对面的两只恶鬼。那两只倒霉的恶鬼连惨嚎都没能发出,直接化成两滩粘稠的液体,惊散了旁边大群的恶鬼,全都跑了个没影没踪。 苏木这才猛地扑了出去,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吃了满嘴的烂泥。 凯伊和瓦尔茂都没了声音。 维鲁斯也沉默着站在原地。 他眯着眼睛,手里的长弓也缓缓放下。 在他对面,苏木之前的位置前,那把黑刀无声无息地插在地面上,刀刃正对维鲁斯。 “阿兹尔的力量也不足以穿越空间。你是谁?” 维鲁斯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 但黑刀却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没必要,也没理由,而且很多东西解释起来很复杂。维鲁斯和卡尔萨斯比起来的话还差得远,他远远没有那个亡灵知道的东西多。 苏木也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黑刀轻轻一颤,然后猛地从地里拔了出来,落到不明所以的苏木手里。漆黑的刀刃上流动着寒光熠烁。 “你想和我作对?” 维鲁斯转头看向苏木,眯着眼睛,缓缓举起长弓,紫红色的箭矢犹如电光霹雳般凭空出现。 罪恶的混沌气息猛然高涨。 他冰冷的注视,哪怕天神也会感到不安。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 “嘿,老伙计,那把刀没了!” 比尔吉沃特的废弃仓库里,崔斯特正满脸诧异地掀开一个木箱,里面空空如也。 “我是说小苏木的那把刀,咱们之前从蟒桥附近捡来的。就在刚才,我忽然感觉到一股很奇怪的魔法能量,说真的,我从没见过这种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魔法能量,然后那把刀就不见了。我没开玩笑!” “所以呢?” 格雷福斯正坐在一个木箱上。 他身后是一张挂在房梁上的破布,后面隔开了一个不大的空间,小安妮正在里面换纱布。蚀魂夜的时候,小安妮受了不少伤。 “那把刀很奇怪。” 崔斯特皱着眉头,重新把箱子盖上。 “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那把刀不该出现在蟒桥附近才对。你自己也知道,小苏木跟着咱们一起去芭茹神庙的时候,他根本没带那把刀,可咱们经过蟒桥的时候,那把刀它偏偏就在那儿。时间上来说根本不可能,小苏木没法儿回来拿刀,也没必要。” 顿了片刻,崔斯特才犹豫不定地继续说道。 “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但...我想不到其他可能。所以,那把刀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魔法器具,而是拥有自己的生命,力量也强大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我是说,它能穿越空间,就跟我的魔法卡牌一样,但魔法能量的性质不一样。我是在空间里穿梭,而它的魔法能量气息...我也不愿意相信,可那种毁灭性的力量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它毁灭了空间,在空间里生生地开辟了一条通路。你明白这是种什么样的概念吗?” “不明白。” 格雷福斯闷声闷气地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根雪茄点燃。 他转身躺在箱子上,透过房顶的漏洞瞧着天上的星星,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好吧,我不应该跟你讨论那些有关魔法的东西,这很蠢。” 崔斯特无奈地吐了口闷气。 “简单来说,上一次黑刀之所以会出现在蟒桥附近,就是因为小苏木受到了性命的威胁,卡尔萨斯足够要了他的命,所以那把刀会跑去帮助小苏木,顺便也把咱们都救了下来。我跟那个黑皮的小哥儿说过,这也是我告诉他不用太过担心的理由之一,那个小丑不能把小苏木怎么样。但这次,黑刀又消失了,它说明了什么问题?小苏木又遇到危险了,而且那很可能会让他丧命!” “那么,你知道去哪儿找他?不,你不知道。何况你自己也在说的,那把刀去找小苏木了,既然它拥有那么强的魔法能量,咱们还需要担心什么吗?” 格雷福斯吐出一口烟雾,瞥了崔斯特一眼。 后者没法儿回答。 “而且那个黑皮的小哥儿也已经去瓦洛兰找了,咱们只能等他的消息。” “我欠小苏木两条命。” 崔斯特有些倔强。 “而且,如果那个卡尔萨斯也是小苏木赶走的,我就欠他三条命了,你也欠他一条命!” “你想怎么办?” 格雷福斯满脸郁闷地咬着雪茄坐了起来,转头看向崔斯特。 “讲真的,你根本没必要这么担心,那把刀连卡尔萨斯都能对付,还有什么是它对付不了的?另外,咱们也不知道那个小家伙到底在哪儿,又能去哪儿找他?”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这些,所以,咱们得去一趟德玛西亚,我想先弄清楚那把刀的来历。” 崔斯特脸色认真地盯着格雷福斯。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那把刀的问题很大。” 闻言,格雷福斯忽然沉默下来。 过了很久,那家伙才幽幽地吐了口白烟出来,然后狠狠地挠着头发,满脸的丧气和无奈。 “...暗裔。” 第178章 暗裔(二) 恶鬼的尖叫声像是泣诉,呜咽着混杂在寒风里,从远处传来。 紫电霹雳般的箭矢搭在弓弦上。维鲁斯眯着眼睛,竭尽压下凯伊和瓦尔茂的抵抗,逼使自己的意志力稳住瞄准的手。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到底什么来历,但那把刀却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维鲁斯很清楚这点,所以,他不敢抱有分毫大意。 顺着那根魔力迸发的箭矢,维鲁斯看到了苏木。 他还没从之前的凶险中回过神来,就呆呆地站在那儿,瞳孔收缩,脸色惨白,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一口接一口地喘着粗气,发出一阵鼓动烂风箱一样的声音。 手里黑刀的刀锋上,流动着寒光熠烁。 冷风呼嚎,吹拂着树叶沙沙作响。 冬末春初的时节,也就艾欧尼亚才能见到这样的茂密的丛林了。大多都是些常青种,树皮干枯粗糙,树叶厚实墨绿,即便月光还算清亮,可照下来,也依然显得昏暗阴森。 阵阵恶鬼的尖叫从远处传了过来,又在更远的地方荡起一阵回音。 弓弦紧绷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苏木愣了好半天才终于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有心后退,可身体却莫名变得不听使唤。 就像先前站起来的时候一样,苏木可没想过让自己站起来。 身体还是自己的,意识也很清醒,偏偏行动不能自如。 苏木大概猜得到,这种情况肯定是黑刀在搞鬼。 感觉上来说,就和维鲁斯的现状一样,一个身子里住着三个人的灵魂,尽管是维鲁斯占据上风,可凯伊和瓦尔茂也在无时无刻地影响着他的行动。相较而言,苏木的情况似乎更简单一些,黑刀不会强占他的身子,只是暂时夺走了控制权而已,还是容不得苏木有分毫反抗的那种。 被夺走身子的控制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像这次这样的意识清醒还是第一次。 “感觉,很奇怪...” 苏木嘀嘀咕咕地念叨一声。 好像他才是这个身体里的外来者。 但无论感觉是不是真的奇怪,苏木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而且黑刀的选择和决定也不是苏木可以改变的。 他没有改变这些的资本。 如果苏木可以自己对付维鲁斯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维鲁斯持弓瞄准的手渐渐停止了颤抖,他咧嘴笑了起来。 凯伊和瓦尔茂的气息变得异常虚弱,他们再没发出过任何声音。站在对面的那个身子里,苏木依然可以感觉到,自然而亲切的力量已经被彻底掩盖下去,而罪恶和混沌的力量却强得过分,像是燎原的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可以,开始了。” 维鲁斯沙哑的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难听,生涩,低级,又原始,刚学会说话一样。 弓弦被拉得越来越紧了。 直到一个临界点,力量的临界点,被大力拉弯的长弓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颤音,弓弦割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紫电霹雳一样的箭矢便骤然破空。 苏木只能看见一道紫红色的流光转瞬即逝。 身体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或者说,是黑刀让他的身体动了起来。 撤步斜身,左手撑地的同时,右手反手握住刀柄,刀背紧贴着手臂,刀锋倾斜着挡在面前,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看上去也并不显得仓促,相对于急光流电一样的箭矢而言,苏木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缓慢的动作,当箭矢临近的时候,黑刀已经格挡面前,刀锋分毫不差地迎上了箭矢的利刃。 空气中一阵火花四溅,即便是魔法能量,也被黑刀一斩两断。 像是自己撞上来的一样。 “尚未成熟的暗裔,你的力量,已经足够。学着点,别每次都得我来救你。” 苏木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阴冷沙哑的声音。 这还是墨渊第一次跟他说话,也是苏木第一次听到墨渊的声音。可他偏偏知道这就是墨渊的声音,就像有人跟他说过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一样。 无关苏木自己的想法,他的身体以左臂为支点,借着格挡箭矢的余力旋身而过,落地佝腰,整个人都近乎贴在地面上,随后便像弹簧一样猛地冲了出去。呼啸的风声从耳边掠过,把呆愣的苏木唤回现实。他眼前看到的,能够分辨出来的不过是光景飞速后退,只能瞧见寒光熠烁的黑刀由上而下地斩过,仿佛劈出了一条深渊的裂隙。 火花四溅之处,紫水晶长弓横陈。 维鲁斯的身形被生生逼退数步,脸上的肌肉也完全绷紧。 他吐出一口浊气,双臂陡然膨胀,将苏木推开,再次吸气之前已经弯弓拉弦,紫红色的幽光蠢蠢欲动,紫电霹雳般的箭矢再度凝成,几乎没有任何瞄准的时间就已经陡然射出。 利箭一闪破空,苏木的身体向着侧面扑了出去,落地翻滚一圈,借力又一次弹起,身形在半空翻转,双脚踏在古树枝杈的下方,双手横刀,猎鹰扑食般猛地冲了下来,速度却比之前慢了许多,让维鲁斯也悄悄松了口气。 再一次碰撞,火花四溅,就这么僵持在原地,不分上下。 寓教于行,不过如此。 苏木也刚刚明白过来,墨渊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这样的战斗对他而言依然是有些无法接受。 毕竟维鲁斯的实力绝对不弱。 哪怕墨渊正在用的,就是属于苏木的这个身体所拥有的力量,而没有使用它自己的力量。但墨渊却把这个力量发挥到了极限,那是苏木自己都没办法发挥的极限。 或许这也是为了让苏木在学习战斗技巧的同时,也了解下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儿。 可墨渊根本懒得解释。 就在苏木刚刚想了个明白的时候,他的身子忽然动了。 黑刀擦着弓身掠过,带起一连串的火花。他身形一退一进,双手握刀,接连斩向维鲁斯的脖颈和胸口。可维鲁斯也绝不会徒以待毙,他接连横过长弓格挡两次,随后向着旁边扑了出去,起身的时候已经拉紧了弓弦,紫红色的光芒凝聚,利箭猛然射出。 苏木欺身上前,刀锋斩碎了暗裔力量化成的利箭,步步紧逼。 这座岛的地势相当复杂,到处都是参天古树和虬结着攀附在岩石上的巨大根茎,许多藤蔓比起常人手臂还要更粗一点,甚至有些生长了无数年的藤蔓像是蟒蛇一样横亘在地,或者缠绕在古树枝杈上,垂在半空,布满了苔藓。 维鲁斯的身形在复杂的地势间奔跑、飞跃、冲刺,偶尔也会被凯伊和瓦尔茂干扰一下,可那并不妨碍他射出手中的利箭。 紫水晶长弓光芒莹然,弓手本就擅长游击。 而苏木也始终紧随其后。 越过巨石,登上险山,短短片刻的时间,两人已经从海岸边的乱石丛林跑到了半山腰上。任何险恶的地形都没法儿阻拦他们,苏木也终于荡着藤蔓追到了维鲁斯近前。 他的身形越过维鲁斯的上方,在半空就折转身形,黑刀由上而下斩过。维鲁斯的反应极快,只听到风声就适时止步,将长弓架起,刀锋和弓身铿锵碰撞,擦出一连串的火花。 待到苏木身形落地,他双脚一前一后止住去势便再次举刀劈斩。 维鲁斯眯着眼睛轻哼一声,却刚举起长弓,他的身子便猛然一僵,脸色急变,是动也不动地任由苏木上前。刀锋和长弓碰撞,火花四溅的同时,苏木已经将右脚插进他脚下的空荡。随后,苏木的身形又是一矮,手腕翻转,刀锋擦着弓身下方而过,刀柄就猛地砸在维鲁斯胸口,发出一声闷响,也砸得维鲁斯惨嚎一声,连连后退。 可墨渊的攻势却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 就在维鲁斯后退的时候,苏木的身子又一次动了。 他脚下接连迈步,犹如跗骨之蛆,始终卡在维鲁斯脚下的空荡,逼得他身形踉跄。刀柄接连三次砸在维鲁斯胸口,发力急促,不轻不重,却让维鲁斯没法儿回手抵抗。又逼近一步,苏木脚下一滑,身形再次矮下,右腿别过,脚腕就拦在维鲁斯左脚后方,而后沉腰作势,刀柄下垂,势不显却力道尽发,猛地一肩靠了出去。 肩膀和胸口触碰,发出一声闷响,苏木自己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上很多伤口都在碰撞的瞬间崩开了,没有疼痛的感觉,只能瞧见大团的鲜血溅开,直接染红了他的右肩,也染红了维鲁斯的胸口。 可再看去,维鲁斯已经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整个人都摔了个四仰八叉,手里的长弓都险些被撞飞出去。 攻势一起,如滔滔大河,连绵不绝。 这一靠之后,苏木还没来得及回神,他身子就又一次动了起来。右腿作轴,左脚划过半圆,身形半矮,黑刀一松一拿反手握住,斜斩而出,势要把维鲁斯拦腰斩断。 可惜暗裔之名也绝不是虚有其表。 将将落地摔了个四仰八叉的维鲁斯瞧得清楚,死死咬紧了牙关,喉咙里发出像是野兽一样的低吼,再次压制住凯伊和瓦尔茂的反抗——他们想借着苏木的手,把维鲁斯彻底铲除。 但凯伊和瓦尔茂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而且现在的维鲁斯精神专注,也绝不是他们能够动摇的。 长弓收回,紫水晶的光芒一闪而逝,当黑刀斩来的时候,长弓已经格挡在维鲁斯的腰肋之间。 火花四溅。 “该死的凯伊,该死的瓦尔茂!” 维鲁斯愤怒地吼叫着。 他一挥手荡开黑刀,倒翻后退,落地时便俯身在一块巨石上,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嵌在胸口皮肉里的宝石上,光芒闪动的频率快得有些不正常。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杀了他!” 这是凯伊的声音。 “暗裔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这是瓦尔茂的声音。 苏木当然可以听得到,但这幅身子却并不是由他来掌控。 黑刀墨渊也没那么好心。 他控制着的苏木的身子收刀而立,并没有继续上前,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瞧着气急败坏的维鲁斯不住地喝骂体内的凯伊和瓦尔茂。 墨渊也有自己的担心。 苏木的身子太弱了,至少在它看来太弱了,哪怕只是利用这幅身子发挥些微不足道的力量都不行,那很可能会给苏木带来致命的伤害。就像之前在比尔吉沃特的蟒桥上一样,只是微不足道的力量,可哪怕再持续短短片刻,苏木的身体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彻底炸开。 即便没有炸开,这幅身子也落了个满是裂痕的程度,伤口到现在也没能痊愈,反而因为泡过海水的原因,已经浮肿发炎了。 这次的战斗,又崩裂了相当多的伤口,鲜血淋漓。 “到极限了。” 苏木又听到了墨渊的声音。 “你的身子,还太弱了。” 它平静的语气里不无抱怨的意思。 随后苏木就感觉到自己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可脱力的感觉也像汹涌的海浪一样侵袭而来,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布满全身,像是每一寸皮肤都有上万根钢针一样,瞬间就让他瘫倒在地,忍不住地发出一阵阵虚弱的哀嚎,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似乎墨渊根本就没考虑过维鲁斯会给苏木带来的威胁。 而维鲁斯体内,凯伊和瓦尔茂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苏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维鲁斯却在短暂的愣神后笑了起来。 “你放弃了唯一一次大好的机会。” 他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怨恨。 相比凯伊和瓦尔茂的无知,维鲁斯显得很聪明,他能够分辨出自己刚才的对手是谁,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妨碍他把苏木一起列在复仇的清单上。 但现在可不是复仇的时机。 他才刚刚脱离困锁了自己无数年的囚笼,还很虚弱,就像黑刀墨渊跟苏木说的那样,他是尚未成熟的暗裔,身体,灵魂,都不够稳定,也就没法儿发挥出真正的本事。 “我和我的族裔绝不会放过你们!” 维鲁斯恶狠狠地留下一句话,重新压制下因不解而疯狂的凯伊和瓦尔茂——他们在拼命地呼唤着苏木,想要借助他的力量彻底灭杀这个刚刚复苏的暗裔。 但他们显然失望了。 维鲁斯也成功地让他们闭嘴了。 “再会,无知的蠢货!” 维鲁斯残忍地狞笑着,而后便不再停留,转身便攀上一棵古树的枝杈,准备逃离。 但,呼啸声骤然而至。 一枚菱形的飞刀忽然从远方的丛林深处射来,中途斩断了不少细枝和树叶,但那并不妨碍飞刀的轨迹。 它直接射穿了反应不及的维鲁斯的手背,把他钉在枝杈上,鲜血四溅。 凄厉的惨嚎,比起山下那些恶鬼的嚎哭还要刺耳。 第179章 忍者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始料未及。 至少在苏木和维鲁斯而言是不曾想到。 棱形飞刀利刃森然,径直穿透了维鲁斯的手掌,尽数没入树杈枝干,鲜血顺着刀柄流淌,汇聚在末端环扣,一滴滴的落下。 就在不远的地方,谁都没有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个女孩正蹲伏在一根粗壮的枝杈上。月华清晖照下,女孩黑发高束,细眉如柳,面甲蒙脸,身段玲珑,是前凸后翘,纤纤细腰不盈一握。她的穿着相当简易,就一墨绿搭配嫩绿的裹胸,下身穿着墨绿色宽松长裤,两边开衩,露出圆润白皙的大腿,前后挂着两片兜裆布,腰上系着粗麻绳,腰后绑着一个圆柱形的木桶。 她左手食指勾着一枚菱形飞刀,右手持一把十字钩镰,镰刃挂在脚下的枝杈上,大片的肌肤都裸露在外,肩背上纹着盘龙吐雾。 凤眸映衬着月光,迷人又危险。 “你不该放走他。” 女孩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苏木,音色温柔,却眼神里带着些漠然。 那是对生命的漠然。 第一次见到卢锡安的时候,苏木曾在那家伙的眼里看到过。 “但你现在的样子很糟糕,所以,是力不从心?” 说着,女孩一跃而下,来到苏木身边。 她把反握钩镰,探出两指,在苏木的肩头上点了几下。 一阵酥麻的感觉,连疼痛都缓解了很多。 “人身上有三百多个穴位,如果可以有效的利用起来,你就能够很好的应对这种情况了。” 女孩重新站起身来,转而看向被钉在古树枝杈上的维鲁斯。 那家伙刚把刺穿了手背的棱形飞刀拔出来,带起大蓬的鲜血。他重新落在地上,脸色狰狞地看着女孩,也尝试过后退,趁机逃走,可凯伊和瓦尔茂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代劳。” 女孩重新握紧了手里的钩镰,凤眸吐煞,寒光流萤。 苏木可以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气息,凌厉、带着些血腥味的气息。那种感觉和魔法能量很像,却又有着些微的不同。但这个女孩看起来像是艾欧尼亚人,所以,苏木能够想到的答案就只有一个。 “精神能量?” 听到苏木的话,女孩头也不回,轻轻颔首。 苏木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这附近死的人太多了。” 女孩轻轻开口,她的声音很温柔,和气息截然相反。 “物质领域和精神领域的界线已经被那些死气和血气彻底击溃了,只限于这座岛上,两个领域相互交叉。但死人不是根本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那个暗裔。他苏醒时爆发的力量把界线打开了一道裂隙,混杂了两个领域的区别。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座岛上应该出现了很多恶鬼——都是那些死人余留的精气变成的,正常情况下,哪怕死的人再多,也不会导致这种后果。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想,来的路上,我见到了很多诺克萨斯士兵的尸体。” “很抱歉,阿卡丽,我真的不想这样!” 维鲁斯的体内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这是瓦尔茂的声音。 “我不知道帕拉斯神庙里封印着这家伙!” “闭嘴!” 维鲁斯愤怒地咆哮着,他用自己的意志力再一次压下了躁动不安的凯伊和瓦尔茂。 女孩被称为阿卡丽,她始终盯着维鲁斯,轻轻皱眉。 “是,瓦尔茂吗...我之前也不知道帕拉斯神庙里封印着暗裔,或许古老的典籍里记载着这些,但我也没看过,所以,这不怪你。只要把他永远地留在这儿就好了。” 阿卡丽的眉关重新放松下来。 “我会给你解脱的。” 说完,她甩动着手里的镰钩,缓步上前。 维鲁斯的脸色变得越发狰狞了。 苏木也艰难地撑着手臂坐起身子,阿卡丽在他肩膀上点的那几下确实有用,可以很好的缓解疼痛和虚弱,就跟点穴一样,或许那就是点穴。但这些都无关紧要,苏木也没有任何探究的心思,他只是看着阿卡丽和维鲁斯,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包括维鲁斯,包括这座岛,还有阿卡丽之前所说的那些,关于物质领域和精神领域的事。 听起来,似乎这座岛上之所以会出现那么多的恶灵,就是因为维鲁斯的出现。 他之前被封印在一座名为帕拉斯的神庙里。 所以,是凯伊和瓦尔茂的失误才把维鲁斯从封印里解救出来了吗? 苏木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 而阿卡丽和维鲁斯碰撞的铿锵声也把苏木从沉思里唤醒过来。 她是个女忍者,无论装束也或武器,都是艾欧尼亚女忍者的标致,苏木在书上看到过。而他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里有个岛国,那儿也有忍者的存在,两者非常相似。 不同文明下总会诞生出相似不似的存在。 菱形飞刀名叫苦无,两个世界都是,苏木也在书上看到过。 阿卡丽的左手食指勾着苦无尾端环扣,反手握着手执处,小巧而又灵活,横斩竖刺时迅猛难当,逼得维鲁斯连连后退,只得勉强才能用长弓挡住,每每碰撞时总会带起一连串的火花。 她另一只手挥舞着锋利的十字钩镰。 钩镰形状奇特,很少有人会用,而且苏木从那上面感觉到了纯粹的魔法能量。 阿卡丽的身形相当敏捷。 她一蹲身便躲过维鲁斯横扫过来的长弓,脚步横挪,像是鬼魅一样,就连苏木也没能看清她到底什么时候跑去了维鲁斯身后。 阿卡丽随手甩出一枚苦无,又从腰后取了一把新的苦无,奔着维鲁斯的后心而去。但维鲁斯的反应也相当之快,听到风声呼啸的同时就已经转过身去,用长弓荡开了射来的苦无,而后向着旁边飞扑出去,就地滚了一圈,落定时抬手便射出一支紫电般的利箭。 镰钩斩碎了利箭。 阿卡丽的眉眼间多了些凝重和严肃。 她轻哼一声,没有过多的废话,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就一顿足,而后便飞身上前。还未临近,阿卡丽手里忽然丢出一枚纸包的圆球,落地就炸开大团浓郁的烟雾。 苏木什么都看不见了。 阿卡丽和维鲁斯也是。 很快,苏木就听见了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浓郁的烟雾里能够依稀见到些火花四溅开来,两道身影也纠缠在一起。杀机卷动着烟雾翻滚,惊心动魄的感觉,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血溅当场。 无论阿卡丽也或维鲁斯,听声辨位的本事都不欠缺。 两人在烟雾里一触即分,而后再一次碰撞。 透过烟雾,阿卡丽瞧见了维鲁斯狰狞的脸色,她眯了下眼睛,苦无擦着弓身滑过,火花四溅之时已经重新消失在原地。浓郁不可见的地方,苦无飞射而来,维鲁斯也听得见风声,抬手用弓身格挡,却身后又传来一阵刺耳的呼啸声。 尚且来不及反应,扑哧扑哧的入肉声已经响起。 维鲁斯也禁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他背上溅开大团的鲜血,一连三枚十字四刃、类似流星镖的手里剑全部命中。尽管维鲁斯绷紧了肌肉减少伤害,却依然变得血肉模糊。 阿卡丽的杀机紧随而至。 她身形恍惚,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维鲁斯身后,手里的钩镰高高举起,正要斩下的时候,维鲁斯忽然转身,拉弓射箭一气呵成。紫电般的利箭撕碎了阿卡丽的身影,可终究不过是射穿了一团雾气。在他身侧,阿卡丽正躬身伏地,一记扫腿就把维鲁斯放倒在地,而后旋身跃起,镰钩不假思索地斩向他的脖颈。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烟雾外忽然射来一道漆黑的乌光,破空声呼啸刺耳,所过之处,烟雾都被彻底击散。 阿卡丽尚且身在半空,听到声响后瞳孔收缩,急而又急地旋过身形,镰钩猛地斩在那道乌光上。凭空一声铿锵,阿卡丽也闷哼一声,身形直接倒飞出去,远远地砸在一棵古树的树干上,吐出大口的鲜血,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崩碎的木屑四处乱飞。 烟雾终究还是散了。 维鲁斯刚刚爬起来,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他可不相信这周围会有人愿意救他。 是谁? 维鲁斯不知道,阿卡丽也不知道,因为那道乌光射来的方向根本没人,他们也都各自坚信着自己的感觉,确实没人。 只有苏木正呆呆地坐在原地,瞪着眼睛看向之前丢在身边的墨渊。 他不知道烟雾里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刚才那道乌光究竟从何而来。如果那道乌光是针对维鲁斯的也就算了,可眼前见到的光景,却让他不敢开口。 苏木不敢保证自己说了实话之后,阿卡丽会不会动怒杀了他。 另一边,阿卡丽正艰难地从树干里拔出自己的手脚,维鲁斯也终于回过神来。 “上天都在帮我。” 他阴恻恻地盯着阿卡丽。 “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后悔!” 说完,维鲁斯大力地拉开长弓,紫光凝聚到泛黑的程度,而后猛然射出,在半空化出一道藤蔓的模样,将来不及躲闪的阿卡丽准确命中。 藤蔓样的紫光紧缚住阿卡丽的身躯,像是黑蛇一样扭曲蔓延,扎根在地,但凡所到之处,草木都会枯萎,阿卡丽也禁不住发出一声惨嚎,却一时间难以挣脱。而她被黑藤束缚的地方也冒出一阵黑烟,伴随着烤肉一样的嗞啦声。 这一箭之后,维鲁斯忽然踉跄一步,险些摔倒在地。 “该死...!” 他狠狠咬着牙关,又晃了晃脑袋,脸色一阵变换。 凯伊和瓦尔茂又在作祟。 犹豫了许久,维鲁斯才终于狠狠地瞪了阿卡丽一眼,随后躬身跳起,一跃上了附近的一棵古树的枝杈。 临走前,他又瞧了苏木一眼,杀机毕露。 “终有一天,我和我的族裔会再临艾欧尼亚,让你,和她,都付出血的代价!” 说完,维鲁斯便再不停留,向着丛林深处而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第180章 筑京观 墨渊为什么要救维鲁斯?它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 苏木依然呆呆傻傻地坐在原地,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毕竟墨渊和暗裔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无论是当初娑娜和乐斯塔拉的判断也好,或者之前维鲁斯见到墨渊的反应也好,都很直观地说明了这个问题。 既然如此,墨渊又何必多此一举?而且这分明就是给自己留了个足以致命的祸害。 或许,和墨渊的企图有关? 墨渊将自己认定为主,必然有它的理由。 至于其中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因为那绝不是苏木能够猜得到的。但无论其中的理由是什么,墨渊的企图都必然和苏木本身有关,否则它也不会前后几次救了苏木的性命——它必须得保证苏木还活着。 除此之外,就是每次出手,都得借着自己的身体才行。 相较于墨渊的力量,苏木本身还显得太过稚嫩瘦弱了些,根本没法儿承受,一旦面对强敌,就像上次面对卡尔萨斯的时候一样,苏木的身体甚至差点儿就要被墨渊的力量撑得爆开。虽然最终的后果并没有那么严重,可他身上那些已经浮肿发白的伤痕就已经足够让人触目惊心。 或许墨渊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如果再有下次,可能不必等到苏木被别人杀掉,墨渊的力量就足够让他丧命。 所以,留下维鲁斯的理由,留下这么一个祸害的理由,只是为了把维鲁斯的复仇,甚至是暗裔一族的复仇当作一场历练,从而逼迫自己锻炼出更强的力量? 苏木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头发,又转而看向身边安静躺在地上的墨渊,眼神复杂。 这家伙的心思从来都很难猜,而且无论自己询问什么,都得不到任何答案。 “你到底在企图什么?” 苏木呢喃自语,墨渊也依然安静。 阿卡丽的怒吼忽然打断了苏木的思绪。 抬头瞧去的时候,她已经猛力地崩开了那些黑紫色的、像是藤蔓一样的能量束缚。周围的草木尽都枯萎,能量残余的些许斑驳光影悄然飘散,所到之处,依然能够吞噬生命精气,让人不寒而栗。 而阿卡丽的身上,能量已经腐蚀了她为数不多的衣物,当即春光外泄,也让苏木不敢再看。 她袒露在外的皮肤上也布满了灼烧一样的痕迹,看起来相当严重。 “让他跑了。” 阿卡丽转而看向维鲁斯离开的方向,眸光阴郁,而后才注意到自己的状况,稍有些仓促地转过身去,又随意地扯下系在腰上的兜裆布,一片撕成布条用来包扎伤口,另一片则是裹在胸前,代替了之前被能量灼烂的衣物。 做完这些,阿卡丽才终于松了口气。 “那个救他的家伙,可能是这座岛上出现的恶鬼。” 她又抬头看向维鲁斯离开的方向,略作沉思,替苏木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该死的混蛋!” 阿卡丽狠狠骂了一句,却也无计可施。 维鲁斯已经彻底逃了,即便现在再追也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没有谁比阿卡丽更了解这座岛的地势——山脉隆起,裂谷纵横,草木繁茂,根本就是一派野生丛林的模样。想要在这种地方找到一个刻意躲藏的家伙,无异于痴人说梦。 即便是阿卡丽也只得放弃。 她闭上眼睛,又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让自己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虽然如此,可苏木依然在她重新睁开的眼睛里瞧见了道道寒光,这也让他更不敢说出事实的真相。 “你还好吗?” 阿卡丽又冷静了片刻,待到眸光彻底平和下来之后才转而来到苏木近前。 她蹲下身来细细地瞧着苏木身上的伤痕,眼神古怪。 “这看起来像是之前的旧伤,泡了水才变成这个样子。你从哪儿来?” “比尔吉沃特,算是吧,我来这儿之前确实在比尔吉沃特。” 苏木略有些不太自在地笑了一下,捡起黑刀,当成拐杖一样拄着它站了起来。 “总之,事情比较复杂,等之后有时间再解释好了。我还有两个朋友在山下,他们被那些恶鬼缠住了,我也是被恶鬼一路追着才会遇见维鲁斯。它们很奇怪,哪怕被砍掉脑袋也死不了,除了菲兹能对付那些恶鬼,他是我说的那两个朋友之一,会点魔法。” “维鲁斯?那个暗裔?” 阿卡丽的眼睛里有寒光一闪而逝,惊得苏木心脏狂跳,却随后又恢复了平和。 “算了,再多说那些也没用,还是先过去救你的朋友吧。艾欧尼亚的恶鬼不是外来人能对付的,除非像你说的那个朋友一样会用魔法,否则普通的刀子根本没法儿给那些恶鬼造成什么致命伤害。” 顿了顿,阿卡丽又看向苏木。 “还能动?” “有点儿难。” 苏木稍有些尴尬。 他的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哪怕只是站在这儿,就这么站着,也得拄着墨渊才行。一旦松开,苏木可以确定自己很快就会摔倒在地。 阿卡丽轻轻点头,又上前两步,一伸手就揽住苏木腋下,落落大方,也没有什么男女之别的偏见。倒是苏木显得相当慌乱,神色尴尬,两只手悬在半空,不知道应该放在哪儿,一副无措的模样。 似乎是瞧见了苏木的窘状,阿卡丽的眼神里有些意外,却很快又露出些狡黠。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身形两次起落就奔出几十丈的距离,而后纵身一跃,直接从险峻的山腰上垂直落下。令人目眩的高度和迎面呼啸的狂风毫不留情,苏木可没经历过这些,惊得尖叫连连,再也顾不得什么,两只手死死抱在她的腰上,生怕稍一松手就会掉下去,摔个尸骨无存。 “注意点儿你的手,别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阿卡丽的语气里带着些揶揄。 “即使看过也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意妄为。虽然那事儿没法避免,但我终归是个女人,而你是男人。” 苏木想过要道歉,可一张嘴就会灌下大口的狂风,让他根本没法儿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尖叫声都被咽了回去。至于双手正抱在哪儿,又碰到了哪儿,苏木根本没心思再管,更没胆量松开哪怕一瞬间。 直到两人落地,阿卡丽身形一顿就卸去了所有力道,再一躬身就弹了出去,动如猿猴,速度奇快。 可苏木却已经变得半死不活,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就两只手还下意识地抱在阿卡丽的腰上。 “你能把维鲁斯逼到那种地步就证明本事不差,可惜胆子太小了点儿。” 阿卡丽带着苏木一跃上了一棵古树的枝杈,又继续攀高,一路来到最顶端,而后蹲身在枝桠上,眯着眼睛,眸光闪烁,渐渐笼罩上些许迷蒙的白光,借以四处观望,又抽了个空荡,戏谑一声。 可苏木却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根本没法儿回答什么。 “找到了。” 过了片刻,阿卡丽忽然自语一声,眼睛里的光芒也悄然消散,变得严肃认真,而且杀气腾腾,随后便猛地冲了出去,苏木的尖叫声也再度回荡起来。 月辉像是给这座岛笼罩了一层薄霜,风情迷人,可阿卡丽的身形掠过半空,俯视下去,眼神里却渐渐吐露出些许凌厉的杀机,寒光迫人。 她有本事能瞧见的东西,不代表别人也能瞧见。 ... 恶鬼数以百千计,大大小小,模样各异,嘶吼也或尖叫,刺耳难听。先前被留在这儿的奥拉夫和菲兹还在艰难地应对着那些恶鬼,地上也多多少少残留着些粘稠的水渍,那些都是被菲兹解决的恶鬼。可即便如此,恶鬼的数量比起先前来说也没有丝毫减少的趋势,反而原本那些追着苏木离开的恶鬼也都回到这附近加入了战团,逼得两人连连后退,只得背靠背固守,却也落得遍体鳞伤,气喘如牛。 “狗屎,老子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逼得要死!” 奥拉夫狠狠唾骂一声,斧刃席卷着凛冽的寒风,径直砍掉了一只恶鬼的脑袋。可这根本无济于事,那恶鬼的伤口像是液体一样缓缓蠕动,不消片刻就重新长了一个脑袋出来。 菲兹手里的海石三叉戟也顺势解决了一只恶鬼。 但这相对于恶鬼的数量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就在两人渐渐临近绝望的时候,一阵凄凉尖叫声忽然从远处渐渐响起,迅速靠近。当奥拉夫和菲兹抬头的时候,那些恶鬼也都抬头看去,苏木的身影正从天上掉下来,然后狠狠地砸在一只恶鬼的脑袋上,直接把那恶鬼砸了个七荤八素,踉跄倒地。 恶鬼的身体本就奇特柔软,苏木的身形就这么砸下来倒也没有受伤,只是又一次弹飞出去。 奥拉夫也终于回过神来,暗骂一声,连忙一跃而起,将苏木飞出去的身影接住,稳稳落地。 再回头的时候,恶鬼的嘶吼也或尖叫已经连成一片。 身影晃动,阿卡丽仿佛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她一只手里擒着钩镰,一只手里握着苦无,敏捷地穿梭在恶鬼之间。或许是因为维鲁斯的事,本该已经平静下来的阿卡丽终于找到了发泄点,也就显得格外燥怒,总是瞄准了那些恶鬼的脖子。钩镰也或苦无每次斩过,伴随着寒光出没,一只又一只恶鬼的脑袋就立刻飞上半空,留下的身体也会化成一滩又一滩粘稠的水渍。 阿卡丽像是夺命的镰刀,收割着恶鬼的稻草。 短短片刻,或许时间要更长一点,当这周围再也不显得拥挤时,苏木他们才终于回过神来。 地上到处都是粘稠的水渍。 就在不远的地方,一颗颗还没来得及消散的头颅正高高地堆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那里面的头颅或大或小,或胖或瘦,有角没角,模样各异,狰狞难看。 就在“山头”上,阿卡丽正站在那儿,右手的十字钩镰反握,左手正拎着一颗硕大的脑袋,眉心处插着一把苦无。 月华笼罩下来,像是神明的轻纱,染了满目霜白。 或许苏木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此刻看到的那双眼睛——月光般的清冷迷人,死神样的可怕危险。 第181章 命途多舛 恶鬼死后总会化成一滩粘稠的水渍,腥臭,恶心,烟气蒸腾,渐渐融进地面,混合沙土,变成泥潭。 这附近已经到处都是这样的泥潭。 苏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数了数那些泥潭,成百上千个,大大小小,就像被炮火轰过的地面一样,满目疮痍,乌烟瘴气,味道令人恶心作呕,哪怕是习惯了这些腥臭的奥拉夫和菲兹都得捂着鼻子才行。 一个个泥潭,同时代表着这附近究竟死了多少恶鬼。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死在了阿卡丽的钩镰和苦无下。 那些头颅堆积而成的小山也渐渐融化,粘稠的水渍渗入地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泥潭。 用恶鬼头颅筑成的京观从来都不会长久,也没有任何办法能让恶鬼的尸体永久长存。如果可以的话,先前那个大得过分的京观或许还能用来警告那些迷失在两个领域之间的恶鬼,告诉它们,物质领域绝不会容忍外来者作祟。 阿卡丽早已经从“山头”上跳了下来,气息沉稳,眸光平静。 “嘿,小子,这娘们儿谁啊?” 奥拉夫将一回过神来,就拉着苏木到了跟前,满脸狐疑地问着。 “我咋觉得我有点儿眼花呢,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全让这娘们儿一个人宰了?我没看错?” “你没看错。” 苏木冲着奥拉夫翻了个白眼,而后便松了口气,就地坐了下来。 他的身子虚弱得过分,就算勉强站着也会感觉腿软,也好在那些恶鬼都被阿卡丽解决了,他才终于放心,也可以稍事休息一会儿。 奥拉夫的脸色依然古怪。 “她是均衡教派的人吧?看起来是的。” 菲兹在苏木旁边坐了下来,又圆又大的眼睛盯着正回收苦无的阿卡丽,眼神里满是好奇。 “我听这附近的人说过均衡教派,那是个致力于维持物质领域和精神两域平衡的教派。简单来说,他们的工作就是负责惩戒那些打破了两个领域之间平衡的家伙,像刚才一样。那些恶鬼来自精神领域,却跑到了物质领域里来杀人,均衡教派的人就会在这种时候出手,反过来也一样。他们不允许精神领域的恶鬼杀害物质领域的生命,也不会允许物质领域的人杀害精神领域的生命,而如果两个领域里的生命只在各自的领域里作恶,他们是不会多管的。” “还有这事儿?” 奥拉夫瞪着眼睛,又转头看向阿卡丽。 她先前那凌厉的手段,确实让这家伙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成百上千的恶鬼,就那么短短片刻,全都变成了那些泥潭水渍。 “我来自均衡教派,却不属于均衡教派。” 阿卡丽正弯腰捡起一把掉在泥潭里的苦无,收起后,忽然开口。 “教派里都是些无能之辈,他们坐视诺克萨斯入侵艾欧尼亚,四处残害生命,始终无动于衷。我已经脱离均衡教派了。” 她的语气相当平淡,好像这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 菲兹无话可说。 他对艾欧尼亚也并没有那么了解,只是偶尔会跑来冒险,道听途说了一些。 “你们都是外来者?嗯...看上去像是来自瓦洛兰北方的战士,还有,嗯,你看上去像是那些普通居民们说过的海灵。” 阿卡丽来到几人面前,目光扫过奥拉夫,最终定格在菲兹身上。 “为什么要来艾欧尼亚?” “这事儿...” 苏木抿着嘴角,转头看向菲兹。 而菲兹在注意到苏木的视线之后,很快就转过头去,两只手拿着那柄三叉戟抱在脑袋后面,装作无辜的样子吹起了口哨。 阿卡丽也大概明白了什么。 “先去别的地方再说吧,这附近不适合说话。那些恶鬼死后,残留的精神能量会重新回去精神领域,也会导致两个领域之间的界线变得非常模糊。如果继续留在这儿,说不定就会迷失在两个领域之间,一旦变成那样,我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能把你们救出来。” 说着,阿卡丽已经挥着十字钩镰斩开了眼前的乌烟瘴气。 “跟我走。” 她对这座岛上的地形很熟悉。 离开空地,又穿过丛林,阿卡丽带着苏木他们来到了海岸边的一堆礁石附近。这儿的地面还算平坦,左右有礁石可以挡风,前面的丛林范围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些野生果树,可以很方便摘取。 来的路上,苏木已经跟阿卡丽解释过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的理由了,而菲兹则是一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四处乱瞥,偶尔发现些有意思的东西——贝壳,或者野生的水果之类,其实没什么值得好奇的。但菲兹发现那些东西的时候,都会唔呀怪叫着跑过去,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他怀里已经塞满了那些贝壳和水果。 奥拉夫也是刚刚才明白过来,却也没去找菲兹的麻烦,只是暗中咧嘴,大胡子的脸上一阵燥红。 他还清楚地记着,那条鲨鱼把他们送来之后离开的时候,他还挥手跟人家告别来着。 “比尔吉沃特的蚀魂夜...我听说过。但,你还真是命途坎坷。” 阿卡丽笑着将目光从菲兹和奥拉夫脸上挪开,重新看向抱着黑刀坐在一旁的苏木。 她正整理着那些半路上顺手捡来的干柴,准备生火。 “那么,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回比尔吉沃特吗?讲真的,我建议你在做打算之前先养好伤再说,你的伤势很严重,又在海里漂了好几天,而且刚到艾欧尼亚就遇见这种意外。如果这些事发生在别人身上的话,大概得死好几次才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 苏木耸了下肩膀,禁不住苦笑一声。 他不着急回去比尔吉沃特,并不是不怕崔斯特担心他,而是相信崔斯特会有自己的定策。何况安妮可是亲眼目睹了他被萨科带走的整个过程,虽然最后的时候安妮已经晕过去了,但崔斯特也不是什么没脑子的家伙,那家伙肯定猜得到自己消失的原因。 只是被萨科带走而已,又不是被那些可怕的亡灵带去了暗影岛,苏木相信崔斯特他们不会太过盲目,最多也不过跑去瓦洛兰寻找他的踪迹罢了。 徒作无用功总比冒险来的好。 “不过,那些恶鬼到底怎么回事儿?菲兹说那些恶鬼和它以前见过的恶鬼不太一样。” 苏木轻轻摇头,不再考虑那些。 回去是得回去的,却不是现在,而现在最紧要的则是养好伤势再说,否则一旦冒冒然出海,说不定连陆地都没法儿见到就要丧命在大海上了。 他重新看向阿卡丽。 “还有,那个所谓的精神领域,又是什么?” “精神领域的话,解释起来比较麻烦。” 阿卡丽皱了皱眉头,这些东西并不是外来者能够轻易理解的。 “咱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就是物质领域,这个你应该能够明白,至于精神领域的话,大概就是和物质领域处在同一时间,不同空间的另一个世界。两个领域各自生活着不同的生命,物质领域以各种各样的人类种族为主宰,精神领域则是以特殊的能量生命为主宰,我们把它们叫做精怪,恶鬼就是精怪的一种。这种精怪喜欢猎食物质领域的人类,吞噬生命精气,更直接的说明就是吃人。” 她把那些干燥的木柴堆在一起,又从腰后的木桶里取了火石,把火堆点燃。 火焰的温度驱散了海风的湿冷,也让苏木感觉舒服了很多。 “至于这座岛上的恶鬼...确实很不正常,可我之前的猜测在大方向上应该没错。但目前来看很复杂。这座岛是艾欧尼亚最边缘地带的一座岛,经过北边的海峡之后才算是真的进入初生之土,也就是艾欧尼亚的中心岛屿。我之前就在北边海峡的对过,偶然发现了那些诺克萨斯的军舰,所以才会过来这边想要打探些情报。” 顿了顿,阿卡丽才继续说道。 “那些诺克萨斯的士兵已经死了,这事儿你知道,他们都死在了那个暗裔的手里。至于暗裔的事儿...他之前一直被封印在帕拉斯神庙,应该是凯伊和瓦尔茂无意间打破了那家伙的封印,或者,他们可能在抵抗诺克萨斯侵略的时候受了伤,所以才会跑去帕拉斯神庙藏起来。当然,这些还得去帕拉斯神庙走一趟才能知道,但无论理由是什么,他们确实把那个暗裔放出来了。暗裔的力量很强,毕竟其本身就是那个陨落帝国恕瑞玛的飞升者,堕落成暗裔之后,原本近乎神明的力量也就变得邪恶,充满了罪气。所以,我在想那些恶鬼是不是就是因为暗裔的力量才会形成,而且发生了异变。” “你的意思是,那些恶鬼...” 苏木皱起眉头,表情里带着些狐疑。 而阿卡丽则是轻轻点头。 “应该没错,和之前猜的一样,那些恶鬼就是诺克萨斯士兵死后残留的精气变成的。当然,这事儿原本并不成立,可无论精怪也或恶鬼都是能量生命,其本身就是一种精神能量,而暗裔的力量又充满了罪气,和恶鬼有着一定程度上的相似,再加上艾欧尼亚这片土地的特殊——整个艾欧尼亚的范围内,物质领域和精神领域的界线都很模糊,所以就导致了那些恶鬼的产生。正常来说不会出现这么多恶鬼的,至少我从没听说过会有这么多恶鬼一起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那对普通人和外地人而言很危险,均衡教派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持续太久,只是恰好被我赶在他们之前遇到了。你们更早。” 她摇头笑了一声,看向苏木的眼神里带着些戏谑的同情。 “还真是不幸。” “...确实不幸。” 苏木抿了下嘴角,有点牙疼的感觉。 阿卡丽先前说的命途多舛还真是一语中的。 但精神领域和恶鬼的事儿起码弄清楚了,也不算太冤枉。 “喂,女人。” 沉默了半晌的奥拉夫忽然开口。 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阿卡丽,精光连闪,战意高昂。 “来打一架吧,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第182章 菲兹的来历 “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奥拉夫死死盯着阿卡丽,眼睛里喷吐着熊熊战意像是燎原烈火一样高昂,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也蠢蠢欲动,总是有意无意地靠近夹在甲胄上的斧头。 或许那家伙的老毛病又犯了,也或许是阿卡丽解决那些恶鬼的手段让他见识了这个女忍者的强大,但无论什么理由,这都不是现在这种情况该说的话。 苏木捂着脸,心里甚至开始咒骂起来。 “我只对敌人出手。” 阿卡丽瞥了奥拉夫一眼,没给任何回旋的余地。 哪怕是较量也不行。 “你们在这儿好好休息吧,我得去趟帕拉斯神庙看看情况。别乱跑,这座岛上死的人不少,我是说,那些死掉的诺克萨斯士兵的数量不少。因为暗裔的关系,岛上物质领域和精神领域之间的界线出了点问题,说不定还会有其他恶鬼出现,你们没法儿对付那些恶鬼。” 阿卡丽丢下手里的木柴站起身来,眼神看向蹲在旁边的礁石上摆弄贝壳的菲兹。 他一直在悄悄关注着这边,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在考虑什么恶作剧。 “小家伙,别打什么歪主意,你得在这儿保护好他们,这座岛上的恶鬼可还没清理干净。而且,伽林山脉的地势很复杂,你跟不上我,如果走丢了的话会很危险。” 说着,阿卡丽又看向苏木。 “你得看好他,我听人说过那个来自比尔吉沃特的海灵的事,这个小家伙淘气得过分。” “海灵?菲兹?” 苏木有些意外,他还不知道菲兹的来历。 但阿卡丽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略带警告地瞪了菲兹一眼。那个小家伙根本不在乎阿卡丽的嘱咐,一双大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着,显然是在考虑怎么才能跟着一起去帕拉斯神庙。 可该做的已经做了,该说的也说过了,如果苏木和奥拉夫没办法看住菲兹的话,说的再多也没用。 她丢下一把苦无,说是那上面带着魔法能量,可以给恶鬼造成致命伤害,而后便转身去了丛林,身形很快就消失在黑暗的深处。 菲兹也从礁石上跳了下来。 “你去哪?” 苏木和奥拉夫还在研究那把苦无到底和普通的刀子比起来有什么不同,听见声音后,立刻抬头看了过去,满脸警惕。 “阿卡丽说过了,那座山的地势很复杂,你就安分点吧。” “我可没打算去找她。” 菲兹的语气里带着些郁闷。 他摇头摆尾地绕着火堆走了两圈,又偷偷摸摸地看了苏木和奥拉夫一眼。奥拉夫根本没心思管他,早已经低头继续研究那把苦无去了,但苏木却一直在盯着他,根本没有任何偷偷溜走的机会。 “阿卡丽刚才说的海灵,是什么?海族吗?” 两人对上视线,苏木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找了个话题。 “我在比尔吉沃特的时候可没听说过什么海灵的事。” “我可不是什么海族,海族只有鱼,各种各样的鱼,还有些贝类什么的,总之,都是些海里的东西。我是约德尔人,和其他约德尔人不太一样的约德尔人。” 菲兹挑了挑眉头。 这个小家伙根本没有眉毛,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 “如果要说我的来历的话,或许我能跟你说上三天三夜。” 他来了兴致,吧唧吧唧地走到苏木旁边坐了下来,又靠在礁石下面,开始洋洋得意地说了起来。 这个小家伙的废话很多,但苏木也大概了解了一些。 在久远的过去,确实很久远,因为菲兹说到那个城市,他以前生活的城市,是在现在的守望者之海的深处。然而,守望者之海根本就是一片辽阔无尽的海洋,零星地分布着些岛屿,可住民却极少,甚至有些地方还没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文明,属于相当落后的地方。 然而,在菲兹的故事里,在遥远的过去,守望者之海的深处曾经存在过一座宏伟的城市。 菲兹和那座城市里的人们生活在一起,尽管种族不同,但他们的相处却很愉快,尤其是聚会的时候。菲兹喜欢在广阔的海域里四处冒险,而这些经历也就成了他活跃聚会气氛的拿手好戏。 但世事变迁,海洋变得越来越温暖,冰川融化,引动了最深处海沟里凶暴的掠食者们。各处的定居点都失去了联系,可那座城市里的统治者们却还在争执该如何应对危险。菲兹自告奋勇出发去寻找幸存者,或是任何知道详情的人。 然后,龙鲨来了。 那些身形庞大的怪兽会用尖利的啸声震晕猎物,宏伟都市的街道很快便布满了红云。短短几个小时内,成千上万的人死去了。龙鲨凶残地捕食,狂热地横冲直撞,摧毁了城中的高塔和神庙。 菲兹嗅到了水里的血腥,迅速地赶了回去,但,太迟了。 城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保护的东西了,等到混乱平复,没有任何人幸存,没有一处不是残垣断壁,饥饿的龙鲨群也已经远去。说到这里的时候,菲兹那张可笑的脸上充满了悲痛和绝望,就像他之后说的那样,他任由自己随着洋流漂荡,约德尔人的魔力也开始消散,最终沉入了长寐,一梦便过了无数年。 直到一艘船从他头顶上经过,撒下了一大把的铜币,把他吵醒了。 菲兹说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那些都是木头鱼。 “我从没想过水面上的世界也这么有趣!” 小家伙哈的一声大笑起来,看起来外面的世界确实已经让他忘记了那些过去的悲痛。 奥拉夫也来了兴致,手里拿着那把苦无做了过来,开始讲述他那些陈年旧事。 只有苏木意识到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事。 虽然菲兹没有讲的很清楚,但他以前生活的那座城市,似乎是在水下?所以,守望者之海深处的城市,那个所谓的深处,其实是指海底深处? 在如今看来,那真的很不可思议。 因为这同时说明,以前和菲兹生活在一起的那些人,同样生活在海里。 但很可惜,那座城市已经覆灭了,只留下一堆残垣断壁,而且还在守望者之海的深处,任谁都没办法找得到。如果这些事被那些冒险家,或者历史学家知道,更直接点说,是传到比尔吉沃特,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从而带动一次远洋冒险的时代来临。 尤其是那位名叫津戴罗的著名学者,他肯定会对这个故事里的城市很感兴趣,从而完善自己的微缩符文之地。 “可惜没有酒,咱们应该举办个宴会才对!” 奥拉夫大声地笑了起来,他的冒险故事得到了菲兹最好的回应。 苏木轻轻摇头,不再考虑那些和他无关的事。 这整整一夜就在奥拉夫和菲兹的吵闹里度过。 临近清晨的时候,阿卡丽才终于回来,也带来了最准确的消息——就和她之前的猜测一样,帕拉斯神庙里带着些血迹,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凯伊和瓦尔茂在抵抗诺克萨斯士兵的侵略时受了重伤,然多躲到了帕拉斯神庙,从而导致维鲁斯脱离的封印。暗裔力量的复苏需要血肉才行,维鲁斯把凯伊和瓦尔茂吞噬了,形成了苏木见到的那副身躯,然后杀掉了那些诺克萨斯的侵略者。也正是因此,这座岛上才会出现那些人类般大小的恶鬼,然后这附近的精神领域又因暗裔的力量发生了动变,才会出现后来的那些事。 苏木他们算是受了无妄之灾,可终归来说,责任还是在诺克萨斯的侵略者身上。 “你们短时间内是没办法离开的。” 阿卡丽把燃尽的火堆盖上沙土,她不想被那些侵略者发现自己的动向。 “我已经看过那些诺克萨斯士兵的尸体了,他们是一群先锋团,也就是说,后续会有更多的诺克萨斯战舰靠近。那个小海灵要离开艾欧尼亚的话很简单,因为他不需要船,但你们不行,如果那些战舰还没沉没的话或许还有点机会。可一旦有船出现在这附近的海域,以诺克萨斯那些野蛮人过去的行径而言...”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摇头。 但苏木和奥拉夫都知道阿卡丽的意思是什么。 贸然出海,后果只能是自己的船只被诺克萨斯的战舰摧毁,然后掉进海里,要么被大海淹死,要么被炮火吞没,要么,就是沦为俘虏,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囚牢,或者被即刻处死。 艾欧尼亚可没有战舰给他们用,也就是说,哪怕奥拉夫想和那些诺克萨斯的侵略者来一场大战都不可能,他们根本没有和那些侵略者正面对抗的资本。 “狗屎!” 奥拉夫的额头暴起青筋,脸色难看。 在沙场上和成千上万的侵略者大战,屠戮无数,然后力竭而死,这似乎也不错。奥拉夫之前还在开怀大笑,可苏木和阿卡丽却很快就点出了问题所在,这让那个来自弗雷尔卓德一心求死的莽夫相当愤怒,甚至一拳头砸烂了一块无辜的礁石。 “先跟我走吧,咱们去崴里,我在那儿有个不错的院子。无论你们的打算是什么,总得养好伤再说。” 阿卡丽耸了下肩膀,哭笑不得,而后便不再理会暴怒的奥拉夫。 她又转头看向菲兹。 “你呢?是跟我们一起去崴里,还是自己离开?” “当然去崴里,我喜欢冒险!” 菲兹开怀大笑。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