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黑色虚言》 关于剧情,多说几句 对于正常的刑事案件而言,越是复杂就越是容易被侦破,这一点听起来或许匪夷所思,但本身并不难理解。 越是谋划、准备时间长的犯罪,越是容易留下痕迹,在调查时也越有迹可循,而且为了掩盖一种痕迹所做的行为就势必留下新的痕迹。 在真正的案件侦查中,刑侦人员最怕的还是那种临时起意的激情犯罪,好比两个陌生人在酒吧里因为口角打了起来,结果一死一逃,逃的人真不知道上哪去了,这就让警方束手无策,调查无果后只能留下记录,等以后有了新的线索再调查! 我是个写小说的,并不是干刑侦的,为了有剧情,不可能写那种短而快的犯罪,所以会把案件写得玄乎,这一点还请诸位务必将小说剧情与现实分开,不要完全划等号! 工作在第一线的刑侦人员都是值得尊敬的,他们的工作很不容易! 《患者一住数十年,南京精神病院“一床难求”》 《患者一住数十年,南京精神病院“一床难求”》 来源:金陵晚报 2019-01-14 病人住院“只进不出”,南京精神病院一床难求。1月11日,南京市精神医学专科联盟正式组建成立,由南京脑科医院牵头40多个大小医疗机构组成,旨在通过大专家下沉带教坐诊、基层人员进入大医院接受培训等形式,提升基层精神疾病服务能力,从而让精神病人回到社区能被更加有效地管起来,一些普通的精神疾病在基层也能看起来。 住院最长的患者一住四五十年 青龙山精神病院院长王明忠介绍,青龙山精神病院核定床位1059张,但常年住着1300多个病人。“相当一部分病人一住就是好几年,其中有的病人从该院建院时就住进来了,四五十年都没有出去过。”王明忠说,后来不得不想出一个办法,当地街道或社区如果想送进一个新病人,就必须承诺接一个康复期病患回去。 “出不去”正成为各精神专科医院的头疼事。“除了街道、社区设立相应的康复站,还要为基层医院培养一定数量的能接诊精神疾患的人才,在明确的分工体系下,精神病人才可能‘出得去’。”相关业内人士表示。 “出不去”因为“无地可去” 随着生活节奏加快,精神疾病的发病率不断上升。相关数据显示,目前我国精神疾病患病率达17.5%,其中重型精神疾病患病率达1%。除了青龙山精神病院,南京脑科医院、江宁二院等多个医疗机构的床位都是常年一床难求。 “‘出不去’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无地可去’。”南京脑科医院医务处主任谭俊华表示,在分级诊疗加速推进的当下,精神疾病诊治的顺畅流程应是:三级大医院负责解难题,二级医院提供疾病预防和后续治疗,社区为他们提供康复训练,帮助他们回归社会和家庭。但社区康复机构少之又少。 记者了解到,目前我市鼓楼、玄武等主城六区各设置了一个康复站,为他们提供日托服务,“这远远不够”,在王明忠看来,应在每个街道或者每个社区设立一个康复站。 加强基层服务能力是解决问题关键 “设置更多的精神康复机构必须要有人,在精神卫生人才奇缺的当下,很多大医院的精神科医生都招不到,更别谈基层有专业的精神科医生了。”谭俊华认为,推动精神医学专科联盟成立,是缓解基层精神卫生服务能力不济的办法之一。他介绍,该联盟突破了医联体的帮扶模式,更着重于专科学科建设,将从临床诊治、科研、教学等方面提升二级综合医院精神科、二级专科精神病院的科研能力和技术水平,同时,联盟将推动更多优质专家资源下沉,以带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精神、心理疾病专病门诊的设立;另外,还将在基层遴选全科医生或内科医生到大医院接受培训、进修,以拓宽他们的执业范围和服务能力。“基层精神疾病服务能力提升了,病人回到基层后的用药指导、康复训练等才能有人管且管得好。”谭俊华说。 《被遗忘的精神病人 北京安定医院病人最长住院20年》 《被遗忘的精神病人北京安定医院病人最长住院20年符合出院条件家属却拒绝接走长期住院反而对健康不利》 来源:北京青年报 2017-08-03 6月21日凌晨,安定医院病房区,86岁的李凤英闭上了眼睛。直到去世,她没能再见女儿和老伴最后一面。 她不会知道,自己的生命很早以前就被家人“放弃”了。他们曾多次明确告知医院:如果需要抢救,不可以使用气管插管、除颤等这些有创的急救措施,并且,一次次签署“拒绝转院,承担所有后果”的责任书。甚至,已经在上次病危时联系过丧葬用品店。 因为精神分裂症,李凤英2003年住进安定医院,这一住就是14年。直到死去,她再也没能“回家看看”。凌晨三点左右,李凤英宣告死亡,丧葬用品店工作人员带了寿衣过来。随后,她的遗体被运往积水潭医院太平间。 李凤英的去世不是孤例。在安定医院的病房区,将近800名住院病人,约有两成是长期住院的老病人,时间最长的超过20年。根据医护人员的观察,这些长期住院的病人大多失去了回家的机会,只能在病房等待生命的终结。 对于李凤英这样被遗留在精神病院的病人来说,生命终结或许是离开医院的唯一方式;对于这些病人的家属,死亡或许更多的意味着解脱。 精神病 不同于其他疾病,精神病仍是一个极具标签化、令人恐慌的病症。 中国疾控中心精神卫生中心数据显示:中国各类精神病患者人数已超过1亿,其中,精神分裂症患者人数超过640万。 作为治疗精神疾病的专科医院之一,北京安定医院日均门诊量约有1500人。 没有人能够轻易接受自己有精神问题。 7月14日,在安定医院门口,一位丈夫抱着他身穿红色上衣的妻子,几乎用拖拽的方式将她带入医院的门诊大厅。妻子情绪异常激动:“我不是精神病,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在丈夫挂号的空隙,女子快步走出医院,丈夫只能转身追上去,用身体保护她“别做傻事”。 妻子不理解丈夫的行为,耍赖式地瘫坐地上,喊着、叫着…… 在北京安定医院,这样的一幕每天都在上演。安定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姜涛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每周三天的门诊,他的对面坐着各种各样的精神障碍患者。经过诊断评估,符合条件的患者会被安排住院治疗。 精神病专科医院的病房区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出于安全考虑,对外的窗户只能打开几厘米。从病房通往外面的世界,不到50米的距离,要经过两道门。医务人员小心翼翼地保管着钥匙,任何人进出都得锁门。 在这个精神病人生活的小世界里,每天的时间以吃药开始,又以吃药结束。闹钟指向七点,病人坐在病床上,等待着护士到床边去发药。晚上八点,护士按照医嘱,最后一次发药,吃完药洗漱睡觉。一天结束,有的病人一天要吃六次药。 医生介绍说,这些精神障碍患者经过治疗以后,一般病情稳定,不具有社会危害性,“不是所有的精神障碍患者都具有暴力倾向,大约只有百分之十到二十左右。”相反,长期住院,缺乏康复训练,对病人健康状况不利。 “精神病人的康复问题缺乏足够支持。”北京安定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姜涛认为,因为我们国家的社区康复和家庭支持都不够,这些精神病人反复住院。各地的精神卫生防治所,应当承担起这个任务,但他们往往缺乏资金,也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问题。 家属的放弃、社会的歧视等诸多因素,一些病人最终留在医院度过余生。死亡,成了离开医院的最后方式。 消失的亲人 八病区的病人刘志成不会知道李凤英去世的消息。李凤英的病区在二层,八病区在四层,虽然相隔不远,但在这里,两个人也许永远也不会出现交集。 刘志成今年47岁。他在八病区呆的时间足够长了,差不多有10年。他有些驼背,走起路来松松垮垮,没什么精神。 午饭过后,刘志成端着清理菜渣的塑料盆,走过窗边,没有多看一眼,他熟悉窗外的一切,一路之隔,是十三病区的四层楼房,更远处,能看见红色外墙的住宅楼。住宅楼很高,挡住了视线,再远,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10年来,负责照顾他的责任医生换了一拨又一拨。很多新来的医护人员需要翻看病历,才能找到他住院的原因。至于病情早已稳定的他,为什么没有被家人接走,病历中难以找到。 每天早晨,病房上的挂钟,时针指向7点,意味着吃药的时间到了。值班护士带着药品挨个房间照顾病人服药。大多情况下,刘志成早就起床了。他接过药片,没有任何迟疑,甚至不会仔细看上一眼,便倒进嘴里。10年了,护士也无需向“关照”新病人一样,确认他是否真的咽了下去。 因为精神分裂症,刘志成被送了进来,他依稀记得当时的情景,一开始比较轻微,慢慢严重了,一个星期都睡不着觉,又吃安眠药,又喝白酒。“到了第五天还是第六天,我把表姐和表姐夫打了。” 他不记得把表姐打成了什么样子。生病之前,他在机械修理厂工作,结过婚。生病之后,家也就散了,没有孩子。 好心的姑姑将他从天津接来北京照顾,姑姑过世后,唯一的亲属只剩下被打破头的表姐。在他被送进医院以后,表姐很快也“消失”了。“我不乐意住,但是家里头也有好多事情不好说。我父母、大爷、姑姑,上一辈都没有了,剩下的都是平辈的了……” 入伏前一天,空调呼呼吹着凉风,但病区里还是有些热,刘志成低声说着:“明天就入伏了,天儿还得热。” 70岁的老姚同样属于被遗弃的状态。老姚身上穿的用的,都是医护人员给凑的,或是其他病人留下的。 主管医生张磊接手七八年来,从来没有家属来看望过。“基本属于失联的状态,我从没见过家人,留给医院的三个电话,都是不通的,没有任何联系。” 老姚的全部住院费用由单位承担,单位也联系不上他的家人。 回不去的家 病房内似乎并不缺乏亲情。每个周二和周日的下午,家属可以带着生活用品过来,和病人呆上一个多小时。 那些来探望的家属,焦虑的表情被印刻在玻璃上。一个燥热的下午,母亲从门口递给孩子酸奶和熟食。一位患者的母亲,几乎每天都会来,在门外站上一会儿;一位年轻女子,才刚刚进门,还未见到自己的亲人,就泪流满面。 7月19日上午8点,病区主任带着值班医生巡护病房。张老太侧躺在病床上,瘦小的躯体像干枯的柴火,被单包裹着只有很小的一块。她看起来太老了,不得不在护工的帮助下,颤颤巍巍地坐起来,问刘主任:“你怎么不让我回家?” 问她住了多久,她会回答:“住了七八百年了。”老人只有一个女儿,老伴已去世多年。她的记忆已经混沌,总是把一位女性病人认作自己的老伴。 张老太是逝者李凤英的病友。2012年两人一起从老年病房转到这个病区。未来,张老太或许将面临着和李凤英一样的结局。 女儿仍然定期会来看望她。只是,回家是不可能的答案。刘主任很无奈,她曾多次和张老太的女儿商量,她女儿也知道这些问题,但就是“没办法接回去”。 无法照顾,是长期住院病人家属最常用的说法。李强,在八病区住了二十多年,今年60岁,他戴着眼镜,喜欢读报纸。八病区还有王海住了15年,冯敏住了15年,严文之住了13年…… 病区主任姜涛列出的这一串名单很长,这些病人的病情已经满足出院条件,家属也会来定期探望。“但让他们给病人办出院转院根本不理,基本可以断定会住到生命的最后。” 因为医保可以报销,医疗条件也比养老院好很多,有些家属等于把病人放在这里养老了。 有些病人回不了家,只是因为家属和另一方的纠纷没有结束,被赌气式地扔在医院。荒谬的诉求,阻断了回家的路。 30岁的王章涛在这里已经住了15年,现在基本不提回家的事情,也不愿意和人交流了。但刚住院的时候,他经常和医生说:“让家里人接我出院,让家人给我带本书。” 他是河北唐山人,2002年由家属和当地政府送来医院。家属把所有责任推给政府,拒绝缴纳住院费用,也拒绝接回家,“他家人认为病人的住院,是政府有责任,在当地发病之后,相关部门的处理造成这个病人的病情加重。” 平均三四个月,家人会来看望一次,王章涛有时还会问,家人就糊弄着说:“政府没给解决,你不能出去。” 死亡与解脱 死亡成了这些病人,离开医院的唯一路径。 李凤英去世前两天,已经有发热感染的症状,医院通知家属建议转院治疗,否则可能危及生命,但家属给的回复是:“不转院,就在这治疗,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李凤英是河北人,只有一个女儿,老伴九十多岁了。住院的十多年里,大多数时间不能自理,医生反复给李凤英的女儿做思想工作,但她始终不愿把母亲接走。她有自己的苦衷,自己要上班,还得照顾父亲,再也无力照顾母亲。“接回家去,肯定活不了多久”。 自2013年以来,李凤英出现至少三次肺炎,“经过我们的治疗,好歹还救过来了。”刘主任说,每次家属都不同意转院,承诺所有责任他们自己承担。医院没有办法,只能遵从家属的意见,和家属签署责任协议,“不知道签了多少次”。他们还要求,医院不得使用插管、除颤等可能有创的抢救措施。 一年前,李凤英的女儿提前联系好了寿衣店,把寿衣的钱都交了。她给医院的说法是“就是死在这,也不可能转走”。 6月21日李凤英去世,她的死没在病人中掀起什么波澜,病友以为她转院了,或者接回家了。 一些人的离去甚至比李凤英更加痛苦、更加缺少尊严。 徐风泽是被“活活疼死的”。他在安定医院住了12年,如果不是因为癌症,他也许会住更长时间。 被癌症折磨了一年左右,2012年9月,徐风泽“如愿”走了。“大夫,难受,疼,不想再这么活下去了。”在难以忍受的疼痛下,徐风泽多次表达生命早点结束的想法。他的体重从患癌症前170斤,下降到110斤,面部明显的缩腮。 癌症使得徐风泽整个泌尿功能都受到影响,肿块将泌尿系统遮住,下体腐烂,反复流脓,浑身散发着恶臭。即使天天擦拭,也清除不了。 为了照顾他,病区给他专门安置了一个病房,主管医生和护理人员轮流给他去擦洗换尿,进行化脓处理。一旦有紧急情况,还会联系积水潭医院的大夫来查看病情。 徐风泽刚刚患上癌症时,家属带他去综合医院看过,但是没有选择积极的治疗方法,反而又送回安定医院,像是“选择性放弃了这个病人”。 患病期间,几个家属开始互相推诿。主管医生张磊记得,曾经有几个月时间,家属拒绝接听医院电话,医院不得不向家属施加压力,告诉他们,这是遗弃病人,要负法律责任。家属迫于压力,才不得不来。 “如果通过手术的话,是可以延长他的寿命的。”张磊回忆说,后期的半年时间,基本上没有有效的治疗措施,在医院处于临终关怀的状态。病人基本躺在床上,也动不了,在痛苦中离去。 死亡本不应该在安定医院出现,它是北京市为数不多的没有太平间的医院。通常情况下,病人出现其他疾病或者需要抢救的话,由家属同意转往其他综合医院。 “不是直系亲属或者监护人,你签的字无效,我们转过去人家医院也不敢收,只能在这等死了。”姜涛看着天花板,有些无奈地说。 “出不去”与“住不进” 如果能及早接回家治疗康复,不敢说能够恢复正常,但是要比现在好很多。张磊觉得,长期住院实际会对部分病人的康复不利。 照顾了王章涛8年,张磊发现,因为长期住院,和别人缺乏交流,王章涛对于正常的社会道德观念在减弱,原本人该持有的尊严开始缺失,会捡、要、偷别人的东西。 “这些不是精神病症状。首先病人拿东西是出于他自己的本能,有吃好东西的意愿,但是他自己的东西匮乏,没有,那么他可能会想其他的办法。” 社区康复匮乏、家庭支持不足等因素使得精神病人被视作累赘,被“遗弃”在了医院。按照《全国精神卫生工作规划(2015—2020年)》,对于救治难的问题,推行“病重治疗在医院、康复管理在社区”的服务模式。 不过,目前社区康复体系还没建立起来或没有完善,无法让患者在院外得到有效管理,并通过康复训练逐步恢复生活技能、社会技能,从而回归家庭、回归社会。 姜涛举例说,国外分裂症的病人,出院后不直接回家,社区有康复机构。病人每天在那儿像上班一样,做些康复训练,做手工、学一些乐器。 另一方面,病人长期住院影响医院床位的流转。安定医院定位的职能是急重疑难病人,由于这些老病人不出院,其他的急重危难的病人就得不到治疗,流窜到社会可能更危险。 “可怜,当然可怜” 这些年来,医院一直在做家属们的思想工作,寻找那些失联的家属,帮助这些病人回归家庭和社会。 2009年,安定医院的医生按地址找到病人刘志成的表姐家,从下午六点等到晚上十一点,五个多小时,她死活不开门。有一次电话打通了,他表姐说:“我们就没这个亲戚。” 医院去过天津,带他到户籍所在地。当地派出所查询发现,刘志成的户口已经迁出,但没有迁入地。这意味着他的户口也被注销了。“如果还有户口,也许能送入当地民政部门的精神病院”。 病人归家的路很长,崎岖难行。姜涛陪同病人去过遥远的农村、闭塞的山区,最远到了宁夏。当地派出所、民政部门都不配合,基本都是怎么送去的怎么送回来。“上次我们送一位病人回家,村主任叫村民把我们给围了,不让把病人留下。” 每年,医院都会集中清理,病区上报给医务处,医务处去联系,但每次都没什么动静。“现在每年还在做这个工作,但是已经成为一个程序了,结果不重要了。” “可怜,当然可怜。”在这里工作了31年的杨护士很同情像刘志成这样的老病人。“他们也需要去逛商场出去玩,他们有这种欲望。” 杨护士记得,以前带病人去十三病区附近的小商店逛一圈,他们高兴得像个孩子。 而在每个周二和周日的下午,回家的渴望会被刻在门上。探视还没开始,病人们早早地趴在那里,向外面张望。 (除医务人员外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猩红午夜(1) 告罪语:当长冥破碎于午夜钟声响起,高悬于天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将落下,猩红浸渍的制裁带走一切罪恶,洗尽世间污浊。 六月,南国的立海市正值夏季,气温却在入夜后有些反常的冷,让那些穿着短袖外出的人们在夜风之中找不到夏日的半点关怀。 “吴叔,我们就先走了!” 在从立海市穿过的河边上有一个采砂场,叫江镇采砂场。 到了下班时间,好几个穿短袖的精壮小伙子一齐从采砂场大门出来,一路有说有笑的,气氛很好,完全没因为辛苦工作的低廉报酬而不满。 年轻就是资本,正因为他们还年轻,才能这样没心没肺地过日子,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哥几个,今晚准备上哪乐呵?” “去圣门路新开的酒吧怎么样?” “喝酒?还不如去天下玩玩呢,我前天还在那里办了张会员卡,上机打折!” 他们都是立海本地人,住在采砂场附近,工作之余就喜欢找地方消遣,手里好容易有了几个钱,不造起来还说得过去? 因为本身的文化水平不高,他们只能在采砂场这种地方干些卖力气的活,给这个采砂场的所有者,吴仁济打工。 笑着目送这些个小年轻离开,心里感慨一声年轻真好的吴仁济继续干手头上的事,把面前这四大堆黄沙装车。 用铁锹将黄沙装车的工作量可不小,等他做完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距离采砂场不远的路上两排路灯早已亮起,用那不是太明亮的灯光给从这里经过的行人、车辆送上些许光明。 采砂场位置比较偏,到了晚上十点之后,这里就看不到什么人和车了,而今天不一样,在路灯下的阴影中站着一个人,黑色衣服,还戴着帽子,像是在等谁。 将采砂场的灯关掉,在不太亮的月光照射下,从大门摸出来的吴仁济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把大铁门关起来,并挂上锁。 做完后,他没有马上走,从兜里掏出来打火机,用在黑暗中显得刺眼的火光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大吸一口后吞吐着烟雾离开。 从采砂场走到路上第二根灯柱时,香烟就燃尽了,正好在灯下阴影中停下的他把烟头往灯柱上按灭,然后送到一边的垃圾桶里,俨然一副好市民形象。 沿着路继续往前,与路灯为伴的他看到了立在前方灯下的不明物体,靠近后才发现那是一个人,一个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人! 为这人站在这里的原因疑惑,他也没有好心到过去询问的地步,会主动给自己招惹麻烦的人都不是聪明人,他不敢说自己聪明,但起码不是个傻瓜。 可当他走近时,那一直没动的黑影突然动了一下,然后正对着他走过来,这让心中生出些许不安的他猛地顿住脚步。 视线紧盯在这个在面前站住的人身上,他问:“你是有事吗?” 灯光中,来人抬头,露出帽子下那张让吴仁济表情变化的脸,低沉的嗓音问:“你知道……江镇采砂场怎么走吗?” 原来是问路! 第一时间锁定“怎么走”三个字,他心里的不安才稍微减退,但意识到地点是自己的采砂场,他疑问就更多了,这人面生得很,找采砂场干嘛? “就在那边,顺着路走过去就能看到,不过,现在已经下班了,那里没人。” 还是给男人说一下,他朝着自己过来的那边指了指,但他几乎是下意识隐瞒了自己和采砂场有关系这件事。 男人点头,又问:“你刚才是从那边过来的吧?” 被追问,他也只能点头,“没错。” “那请问,你认识江镇采砂场的老板吴仁济吗?” 听到这个陌生人提到自己的名字,他的疑惑达到顶峰,迟疑片刻后才说:“那个,我就是吴仁济,你找我有事?” “没!错!” 得到男人那如同铁钉落地的铿锵回答时,吴仁济看到了出现在男人脸上那神秘莫测的笑,然后就被男人好似钢铁铸就的拳头重击到小腹上,剧烈的疼痛让他脸色瞬间惨白,身体在颤粟中佝偻起来。 “呜——” 痛苦哀嚎出声,弯腰捂着也无法减轻痛苦,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问路的陌生人会突然对自己动手,而且下手如此凶残。 一拳到肉,灵活如同一头豹子的男人已经转到吴仁济身后,一只手从身后箍住他的身体和双手,另一只手将从身上掏出来的冷湿毛巾捂住他的口鼻。 刹那间,刺鼻的异味侵入他的鼻腔,还没从剧痛中缓过来的他无力地晃了晃脑袋后就失去抵抗能力,再无动静。 如同丢垃圾一般将吴仁济撞到灯柱上,男人还在抬脚他身上踢几下,确定他短时间里醒不过来后,将毛巾叠好收起来,然后将他从地上扛起来,朝江镇采砂场那边去。 两人走后,路上又恢复到无人的死寂,依旧亮着的路灯无法诉说它们的见闻,只能用自己微弱的光亮见证这一切的发生。 不过,在稍远处的路灯灯柱后忽的转出一条黑影来! 黑暗中,一对好似会发光的眼眸盯着江镇采砂场的方向,凝视许久,最终迈开步子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第二天上午,消遣完的年轻人回来上班,结果发现采砂场这边还没开门,来开车运砂的司机都被挡在外面,不时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着。 “今天怎么了,都这时候了,为什么还不开门?” 被司机质问,面面相觑的小伙子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从何说起,钥匙一直都是在吴仁济手中管着的,往常也都是他最早来开门,这种事可真是第一次遇见。 “谁给吴叔打电话试试,他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有人马上去做,结果得到吴仁济手机已经关机的答复,搞不清楚情况的他们只能继续打电话,往吴仁济的老婆那边打,就听到了吴仁济昨天晚上根本没回去的说法。 到这一步,再傻的人也知道事情不对,合计一番的小伙子们决定爬进去看看。 目送这些小伙子翻过那起不到太大禁止入内效果的大铁门,开车司机手心微微汗湿,早晨出门时他就心惊肉跳的,总感觉有地方不对劲,怕不是着了! 等在采砂场里分散开的小伙子都看不到了,司机收回目光,口中念叨着:“老天保佑,别是出了事才好!” 他刚这样说,突然从采砂场有河的一边传来一阵急剧变形的惊呼声,吓得一抖的他赶紧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就见一个年轻小伙子连滚带爬地冲出来,表情异常可怕,像是见了鬼一样。 赶紧叫他,司机问:“怎么了,怎么了?” 身体撞到铁门上,让被撞得一震的铁门发出好似要倒下的刺耳声响,小伙子瘫在地上,抓住铁门铁条的双手想要将自己撑起来,但筛糠的双腿根本没办法支持住。 听到动静,其他小伙子也都出来,朝铁门这边瞥一眼后都往河那边去,随后都是一脸恐怖表情地跑回来,口中狂喘着。 看到这一幕,司机真是要急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这些看到的人也好歹说一句啊,只露出一副惊恐表情谁能懂? 一只手攥住离自己最近那人的衣领子,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让司机隔着铁门把年轻小伙子从地上提起来,使劲摇晃,“快说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面面相觑后,不知道是谁回答了一声,“吴叔,死了!” 猩红午夜(2) 下午两点五十,富舍居前,站着一个身形瘦弱的男人,他像是在等人,十分钟里就看了五次表。 “怎么还没来?” 嘴里忍不住抱怨一句,男人等不下去了,因为和他约在这见面的人迟到了二十分钟,整整二十分钟! 伸手去掏手机时,一张蓝色的身份卡掉出来,朝上的一面上写着: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调查顾问,汪隼,编号,LH160815。 皱眉,弯腰下去捡,当他的手指碰到卡片时,一双沾满泥沙的皮鞋在他的视野当中,让他忍不住向上看看。 这家伙是邋遢大王的亲戚吧! 还挺长的头发乱得像是鸟窝一样,非常“天然”的造型。 安着一对死鱼眼的鞋拔子脸,平平的鼻子,厚嘴唇,配上钢针一样的胡渣,永远那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更是让人无话可说。 比脚下的皮鞋好不到哪里去的黑色皮大衣披在身上,罩住那没什么肉的大骨架,两只手还插在衣兜里,嘴角叼着个烟屁股,这造型凹得那叫一个犀利,简直是葬爱家族精神的延续! 无语归无语,这个看起来简直邋遢到一无是处的不良中年就是约他在富舍居见面的人,他的顶头上司,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副队长,傅机。 “哟,来得挺早嘛!” 笑着说话,叼着香烟的嘴角微咧开,露出松黄的牙齿,这货倒是一点都不为自己迟到的事愧疚! 看着傅机皱眉,汪隼两只眼睛眯起来,无声表达着不满。 傅机就笑着对他摆手,说:“走了!走了!进去吃饭!” 说着,他已经率先往富舍居里走。 对这种事没脾气,看着傅机背影的汪隼吐口气,表情放松,跟着进去。 富舍居,立海市宁化区数一数二的消费场所,这个吃着国民血汗钱的公务员往这里跑,天知道傅机这家伙想干嘛。 很随意,将自己那件脏兮兮的皮大衣往边上一甩,傅机已经坐下来,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开始吃那些贵的离谱的小菜。 有吃的还压不住,他还冲随后进来的汪隼做了个请的手势,好像在说不用客气的样子。 菜是傅机提前点好的,来这地方也是他要求的,吃的更是他的工资,汪隼没什么好客气的,正巧中午也没吃什么,就拿起筷子跟着一块吃。 可他还没吃几口,傅机突然把他叫停,要开始谈案子。 疑惑地看傅机一眼,他将已经夹起来的肉片送到嘴里,然后放下筷子听傅机说。 “我刚从案发现场回来。” 冷不丁就是一句话扔出来,配上那嗓音,让汪隼不由停止咀嚼,喉咙里咕噜一下把没嚼烂的肉咽下去,“这回是什么案子?” 正和汪隼对视的死鱼眼中突然有了光彩变动,傅机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笑,语速很慢地说:“谋杀,而且,分尸!” 说这话时,他还用筷子从盘子里夹起来一块红色肉片,对汪隼示意一下,“行,味道还好!” 然后,筷子就把肉片送到嘴里,大口咀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视线在桌上盛满肉的盘子里扫过,汪隼不由想起刚才被自己咽下去的那块肉,而“分尸案”这三个字也在催促着他胃部的痉挛,让他恨不得把之前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看着浮现在汪隼脸上的不自然神情,傅机不由在嘴角处露出浅笑,他就喜欢看汪隼这不适应的样子。 收敛笑意,又放下筷子的他继续说,只是话音中带上了让包间里温度好似骤降十几度的冷气。 “立海市宁化区,江镇采砂场杀人案,死者,吴仁济,男,43岁,江镇采砂场老板,立海市本地人……死亡时间已确定为昨夜十二点整,死因是斩首,斩首分尸的凶器嘛……嗯……应该是杀猪刀那种大家伙,值得一提的是,这斩首分尸的杀人手法与冬青市、彭华市的杀人案相似度很高!” 说到案件上,神经紧绷的汪隼脸色也恢复不少,问:“那两起案件还没侦破是吧!能确定这案子和前面两个都是一人所为吗?” 冰冷的笑容莫名变得嘲讽起来,傅机那大嘴唇抖了抖,“目前还不能。” “好吧!案发现场有发现线索吗?” “很可惜没有,采砂场那边是天网没有覆盖的,现场勘查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当做线索的东西,凶手的反侦察意识很强,现场除了肢解后的裸尸,什么也没留下。” 皱眉,变得锐利的目光好似可以刺穿一切,汪隼继续问:“那最先发现尸体的人呢,有没有作案嫌疑?” “发现尸体的人是采砂场的员工,他们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吴仁济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据走访调查,邻里街坊都说吴仁济是个老实人,与人结怨的可能性很低。” “那还查个屁啊!” 问了半天啥都没问出来,见傅机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汪隼很不爽,总感觉自己被这家伙耍了。 汪隼很不舒服,傅机倒是一副早有心理准备的样子,至少从他脸上看不出来任何被汪隼触动的痕迹。 “明天陪我去案发现场走一圈!” 说这话时,他那没有任何商量意味的口吻其实没给汪隼拒绝的余地,但汪隼偏偏要质疑。 “为什么要我去?” 好像他说的话是破天荒的内容,傅机那张鞋拔子脸都扭曲起来,一对死鱼眼死死盯着他,“你可是顾问专家,你不去谁去?” 说罢,飞快吃几口菜的傅机站起来,抄起皮大衣披在身上就走掉了。 “明早七点半,苏艺公园,不见不散!” 已经从包间里出去,他又突然推开门探头进来,“哦,对了,你要是吃得下就把这些菜全吃了吧,别浪费!” ——我是个锤子顾问专家呀! 汪隼也是无语了,他在刑侦大队的职位说是什么调查顾问,实际上也是个几乎不存在的职位,不上不下的那种。 视线在桌面上扫一圈,别说吃了,看到这些东西他就已经有了呕吐的冲动,看来得吃好些天的方便面了! 推开门出去时,他还有点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亏他听傅机说要来富舍居吃饭的时候特意中午少吃一点,没想到被傅机玩了这一手,看来以后还是不要想着占上司的便宜比较好。 “算了,去找点能吃的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离开富舍居,然后就莫名其妙到了江镇采砂场附近! “啧,我怎么跑这里来了?” 也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解释,可远远看见警戒线已经拉起来的采砂场外围,他就没办法这时候转身回去。 “算了,反正明天也是要来的,现在就去看看吧!饭什么的,晚点再吃也行!” 像平常一样很成功地说服自己,勒紧裤带的他低头朝着采砂场过去。 “喂,抱歉,这里已经禁止入内了!” 到采砂场大门口时,执勤的男民警把他拦下来,这里已经是需要保护起来的犯罪现场,闲杂人等自然不能放进去。 将之前掉地上的蓝色身份卡掏出来给民警看,汪隼说:“我是刑侦大队的调查顾问,汪隼,想现在去里面看看,行吗?” 皱着眉头在这证件上翻看,男民警还不时抬起头来核对证件上的照片是不是他本人,然后眉头皱得更深,“这是你么,我怎么感觉不像啊!” “哎……哪不像了?” 听到这说法,汪隼也是急了,还能这样啊,照片上的人不是他是鬼吗? 就在抽回证件的他准备把证件照放在脸边上比给男民警看时,男民警突然笑了,还一只手在他肩膀上拍一下,“哈哈,不好意思了,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这人什么毛病! 在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时,拉起封锁线的男民警已经推着他进去,“兄弟,在案发现场的规矩不需要老哥我跟你多说吧,早进去早出来,哈!” 对这话汪隼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他又不是去蹲班房,怎么就早进去早出来? 把汪隼放进来,男民警就飞快回去了,要看现场的人是汪隼,出了问题肯定是他担责任,有证件信息在,不怕跑了他。 证件揣回去,汪隼将里面的白手套取出来戴上,这玩意儿可是刑侦工作最基础的工具。 傅机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一点他是持有疑问的,立海市采砂场这种环境下,不说其他,脚印什么的总是要留下的吧,这种环境里也没可能将脚印清理干净。 可到这里的时候,汪隼才知道自己错了,不是这里没有脚印,而是遍地都是奇奇怪怪、残缺不全的脚印,完全没有进行甄别的价值。 带着少许郁闷,他继续往分尸杀人现场去,有一点傅机没跟他提,那就是杀人分尸的地点在采砂场最里面的河边。 河边有一个不小的方形石台,应该是采砂时用来安置作业机械的,但昨夜就成了凶手杀人分尸的最佳“舞台”,上头已然干涸的血液默默诉说着昨夜的惨剧。 小心避开有血迹残留的地方,汪隼绕石台走一圈,上面还留有法医勘验取样的痕迹,傅机说了没有线索,看来凶手只在这里留下了尸体。 “还真是没有线索!” 又在周边张望一下子,汪隼也只能得出和傅机一样的结论,抛却可能之后在尸体上发现的信息,至少现场已经不可能找不到什么了。 吐口气,他心情相比于刚听到傅机说分尸案时更加复杂,单就现场来看,这案子的实际情况比他想得更加麻烦…… “看完了!” 见汪隼出来,那家伙还挺高兴地冲他招招手,让汪隼真是闹不明白他在高兴什么,这里可是案发现场哎,能不能严肃点? “找到什么没?” 拉起警戒线,俯身钻过去的汪隼对他说:“呵,你猜。” “看你这样,八成没有,哦……不,九成没有。” “哼哼,猜对了。” “好了,兄弟,没找到就算了,早点回去吧,法医队那些人已经在这里全面搜索过,想想也知道会遗漏痕迹的可能性很低吧!” 他的话顿时让汪隼哑口无言,他说得对啊! 可傅机说明天还要来看,那到底来不来呢? 可能是采砂场死人的消息已经传开,通向采砂场的路上相当冷清,半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立海市宁化区分尸案,绝对利落的行动,不留痕迹的手法,消失不见的凶器,扑朔迷离的凶手,莫名惨死的男人,这些要素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联系呢? 脑子里装的事情有点多,思考中的汪隼都恍惚了,然后很不小心地和一个人迎面撞上。 “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过失,汪隼马上道歉,道歉时,他才注意到和自己撞上的是一个初高中生样子的男生。 “没关系。” 视线瞥到一边都不看他,男生低声说一句,然后就飞快跑走了,像是有急事的样子,可汪隼并没在他脸上发现类似的神情。 “哎,我说……” 本想叫住男生,可看男生走得那么快,汪隼还是没喊出来,其实也没有叫住他的理由吧! “挺奇怪的……” 猩红午夜(3) 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总部,副队长办公室 钥匙插进锁孔里,咔嚓声中打开这扇有些年月的门,不久前与汪隼在富舍居分手的傅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和往常不同,一向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多了个人,还坐在他的座位上。 “来得有点晚了!” 见傅机进来,这人冲着傅机敲敲手腕,大概意思是,你看看已经几点了! 进门时傅机脱下皮大衣的手停顿一瞬,那对死鱼眼也盯了这人一下,然后不再看他,把自己的皮大衣挂在门旁的简易衣架上。 “老秦,急着找我回来干嘛?” 手从皮大衣上撤下来,傅机转过身面对这人,嗓音平淡而又低沉。 这个不速之客叫秦锋,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队长,职位上比傅机高一点,是傅机的老伙伴、老搭档! 长相嘛,比较普通,除了稍微有点透露出一种阴险感的尖嘴猴腮,戴着学究式眼镜总给人不太好言明的违和感,和傅机待在一块也算是应了句老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问完,傅机就在等待秦锋的回答,同时从口袋摸出烟来就给自己点上,也不管秦锋这时候露出的表情是多么不爽。 美美吸一大口,等吐出来的烟雾将他脑袋都罩进去,他又说话了。 “说呗,傻愣着干嘛!” 吐口气,秦锋也懒得跟他计较,“上头的通知刚下来,限我们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务必在半个月内破案,绝对不能再让类似的案件发生!” “呵,这不是刁难人嘛!” 嘴上说着不满,傅机的表情倒还是那样,并未因上级这样的要求出现波动。 知道这家伙就是这种人,不太搭理他的秦锋自顾自地说:“别不当回事,冬青市、彭华市那几个可都挨了通报批评,不想你我的大名也贴上去吧!” 笑了,傅机开始揭他老底,互相伤害,“我倒是无所谓,只怕是你不愿意。” “别抽了、别抽了,都说了多少次,办公室不许抽烟!” 恼羞成怒的秦锋只能拿这种事来转移话题,而笑笑的傅机也懒得揭穿他,“急着喊我回来,不只是这件事吧?” “先把烟给我掐了,看着都难受!” 不置可否的样子,无奈耸耸肩的傅机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瞪大一只眼,用很夸张的动作将烟摁灭在满是烟蒂的烟灰缸里。 “行了吧!” 盯傅机一眼后就马上移开视线,不愿跟他扯皮的秦锋开始说正事。 “我已经让冬青市、彭华市那边把卷宗传过来,这里是复印件,你自己看看。” 说话间,很是轻车熟路的秦锋把办公桌的抽屉拉开,拿出里面的文件袋递给傅机。 对复印文件被放在自己办公桌抽屉里表示疑惑,傅机盯了秦锋一眼,手上已经把文件袋打开,取出里头的资料。 还没看,傅机对他问:“卷宗这就要过来,这是已经决定要把三起案件并联吗?” 秦锋说:“可能吧,我是这样认为的,但有没有这个必要还需要调查。” 不置可否地点头,傅机开始飞快翻阅卷宗。 看完后,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双眼中更有异样的光彩闪动。 饶有兴味地盯着傅机,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桌面上的钢笔,秦锋问:“有发现吗?” 冷笑一声,将文件袋扔到桌面上的傅机说:“少说废话,跟我去看尸体!” “看尸体?” 吃惊地盯着傅机,秦锋真没想到他突然搞这一茬,“你在案发现场不是看过吗,嫌不够?” 不耐烦,傅机嗓音严厉许多,“你去不去?” 心里清楚傅机这是有了想法,秦锋自然不会反对,“去、去,怎么不去?” 说着,从椅子上起来的他率先出门,但身后又马上传来傅机的话,“叫上苏法医,有些事情还要问她。” 秦锋:“行、行、行,你说啥是啥!” 刑侦大队总部大楼地下一层的专用解剖室 “秦队!傅队!” 在傅机和秦锋到来时,苏法医已经在解剖室门口等着。 苏法医全名苏洁,作为一名女性,会从事法医这种工作本就会给人一种不太和谐的感觉,她还显得格外大胆,一个人待在解剖室里也没感觉。 “我们进去吧!” 等傅机、秦锋对苏洁点头致意后,三人一同进入解剖室。 站在尸体冷藏柜前,手指隔着手套在柜门上滑过,苏洁询问,“秦队,是要看611号吗?” 一般情况下,尸体在刑侦大队停放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他们习惯用推测出的死亡日期作为不知名尸体的编号,而六月十一就是吴仁济的死亡日期。 点头,秦锋肯定苏洁的问题。 手准确无误地停在贴着611标签的柜门上,苏洁随即伸手将其拉开,并拿来推车把尸体推到解剖台上。 在这过程中,秦锋和傅机都只是看着,因为他们不是法医,为了避免对尸体造成不必要的破坏,他们只能这样做。 将遮掩揭开,苏洁说:“这就是611了!” 视线跟着苏洁的动作走,傅机随后就看到这具尸体上,已经是第二次面对这具尸体,他还是感觉解剖室中的温度好似猛地降下十几度,寒意从四周侵袭而来,让人忍不住想打颤。 最上面的自然是吴仁济的头颅,此时他那尸斑已经固定的脸上还保持着死亡时极度狰狞的表情,黑暗深不见底的双眼不知为何大睁着,好似在诅咒见过这具尸体的每个人,加上从一边眼眶处蔓延开的些许腐败,简直比来自地狱的魔鬼更加可怕。 随后就是被从颈部切断与头颅分离的身上躯干,几乎被放干血的惨白之上遍布尸斑,同时腐败处不少,最严重的腹部甚至可以看到一小节微微往外露的肠子,还有解剖后留下的缝合痕迹。 而在躯干边上就是被从肩关节卸下来的两条手臂,凶手的切割可不止一次,已经被卸下来的手臂再从肘关节和手腕部下刀,分成六个部分。 最后就是两条腿,和手臂有着相似的遭遇,被从大腿根部切下来,然后在膝盖部位被切断,由此肢解成12块。 一只手在自己胡渣上使劲摩擦,观察尸体一阵的傅机除了能从尸体上看到那毫不犹豫地切刀,已经无法读出其他线索,只能求助苏洁。 “苏法医,你怎么看这具尸体?” 先看傅机一眼,视线再落到尸体上,苏洁说:“首先,凶手杀人的手法非常与众不同。一般情况下的杀人分尸都是以最直接的手段将被害人杀死,然后进行无阻碍的尸体切割,但这次的凶手将被害人捆绑起来后,先在被害人的手腕、大腿根部、咽喉上分别划了一刀,这样的结果就是被害人会快速失血,但短时间内又死不掉,尤其是咽喉的那一刀,应该非常痛苦。” 目光落在尸体上还残留的拘束痕迹上,秦锋这时插了一句,“这不就像是杀猪放血吗?” 苏洁点点头,确实非常像。 “等被害人失血到达全身血量的20%,出现失血性休克,凶手就开始切割,从下往上切割,在搞清楚被害人的肌肉纹理和骨骼状态后,刀从关节连接处精准地切进去,并不是太困难就完成了。” “在完成最后斩首的步骤前,被害人很有可能已经死了,但凶手还是一刀把他的脑袋剁了下来,不排除有宣泄情绪的可能,但也有可能只是为了完成这种仪式!” “另外,凶手的手法非常老练,下刀时更是毫不犹豫,心理素质极强,绝对不会是第一次做类似的事情。” “从肌肉创面可以发现,落刀的过程也非常流畅,很轻易就完成了切割,这说明凶手对人体构造方面相当了解,而且擅用刀,职业方面可能倾向于屠夫、医疗工作者之类。” “再者就是,凶手拘束方被害人的方式可以参考精神病院拘束精神病人的方式,非常相似,只是两者使用的拘束带的粗细完全不同,而且凶手加入了单独捆绑手脚的几根。” “单就个案来说,我认为这起案子偏向于有计划的谋杀,而且是出于某种报复心理的杀人!” 说到这里,苏洁的话音戛然而止,有些空荡的解剖室显得静悄悄的,气氛阴沉得可怕。 停顿一下,傅机再问:“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发现吗?” 苏洁点头,说:“解剖后取得的死者胃内残留物中并未发现异常,但在死者血液、肺泡中发现了七氟烷。” “七氟烷?吸入式麻醉?” 听到七氟烷时,秦锋第一个表示惊讶,因为七氟烷可以说是违禁品,没有公安部门的备案证明是买不到的,当然除开黑市交易。 “没错,就是吸入式麻醉!只是用量比较少,顶多达到短时致人昏迷的效果,做不到深度麻醉!” 苏洁肯定之后,秦锋和傅机都沉默了,因为这案子变得挺匪夷所思! 凶手不惜用上违禁品七氟烷将被害人麻醉,只为了将被害人折磨到死,这得是有多深的仇恨! 但凶手和被害人之间真的会有如此深沉的仇恨吗?至少目前的调查结果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指向。 想了想,傅机问:“苏法医,冬青市和彭华市的材料你看过吗?” 苏洁肯定了傅机的问题,“看过。” 傅机:“那你对这三起案件的凶手是怎么判断的?” 苏洁:“虽然没有进行直接的比对,但我有90%的把握认定这三起案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凶器呢?有参考吗?” “有,凶器是非常锋利的大家伙,最起码有这么大!” 说着,苏洁还手头上比划一下,那大小让傅机不由看向吴仁济尸体的脖子,那种大小确实可以一刀把人的脖子整个砍断,而且凶手的手劲也不小哇。 “就是杀猪刀咯?” “没错,屠宰刀,偏向于大规制的杀猪刀。” 以苏洁从事法医的经验,她能确认到90%的事情基本上就是稳了,所以秦锋和傅机讨论的问题有所转变。 秦锋问:“老傅,你对凶手怎么看?” 傅机看他一眼,“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秦锋点头又摇头,说:“有数是有数,但有问题!” 傅机点头,说:“先说来听听。” 秦锋:“根据苏法医的分析,这应该是一宗预谋杀人案件无疑,目前的调查也指向这一点,但杀人动机上存在很大问题,因为在我们的调查结果中,死者生前并未和其他人结仇,与死者近期有过小摩擦的人也都有不在场证明,大体上就可以排除仇杀,那凶手又是以什么理由杀人呢?” “这一点在冬青市、彭华市的杀人案中也有体现,有作案动机的对象经过排查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完全没有值得怀疑的目标,案件的侦查自然走到死胡同里。” “而且,三位受害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利益、交集,他们的死简直就像是三个没有任何关联的意外,可凶手行凶的手法又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刨除仇杀,为了谋财的激情杀人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毕竟受害者除了衣物消失,其他财产都没有损失。” “这样一来,我真是想不出来凶手的杀人动机,如果无法确定杀人动机的话,我们多半也要和冬青、彭华一样,进入没有调查方向的死胡同里。” 听到秦锋这样说,傅机顿时笑了,也亏他在这种地方笑得出来。 “分析倒也有理有据,但有一件事你没有考虑。” “哦,是什么?” “凶手连续杀三人使用的手法一模一样,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这就是一种行为语言,这种杀人手法对凶手来说确实代表着某种深刻内涵,他(她)可能是希望通过自己的犯罪来说明什么,或者是让其他人看到什么,这里的‘其他人’有可能就是我们这类人。” “而且,虽然这三个受害者没有交集,但凶手选择目标时很明显有过严格筛选,虽然还不清楚具体的筛选标准,但至少不是见人就杀。” “总的来说,三种可能。第一,凶手可能在心理上有着杀人的需求,希望通过这种行为来彰显自己的力量,或是为了宣泄;第二,凶手和我们有过摩擦,刻意要弄出这种骇人听闻的恶性案件,想看我们无法破案,承受多方面压力的窘状;第三,就是这三名受害人之间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深层联系,而这联系就是他们被连续杀害的原因,而我个人偏向于最后一种可能,吴仁济身上还有我们没有调查到的隐秘。” 傅机的话有道理,秦锋就沉默了,显然是在思考其中的关节要素,而傅机的视线又一次落到死者身上。 “苏法医,还有其他发现吗?” 苏洁:“很可惜,已经没有了。凶手的行动非常干净,除了从尸体上可获得的分析结果,没留下任何有指向性的证据,根本就是无迹可寻!” 面对苏洁的摇头,傅机也沉默了,这状况确实不太好,因为可以抓住的头绪实在是少得可怜。 这时,秦锋开口,问:“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傅机回答说:“我待会去吴仁济家走一趟,详细了解一下。” 先是点头,但听到后面,秦锋就忍不住说话,“吴仁济家属那边已经做过笔录,你不是看过吗?” 不为所动的傅机说:“看是看了,但有些东西还是当面询问比较好,我跑一趟也不碍事。” 知道自己无法左右他的意志,秦锋不再劝阻,“好,尸体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起走。” “行!” 两人已经说好了,秦锋就对苏洁交代一下,“苏法医,我们先走一步,这里就麻烦你处理了!” 苏洁很是平淡地摇头,“职责所在,秦队不用客气。” 离开时,并排走着的傅机和秦锋都显得很沉默,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楼道中不断响起。 目光瞥到傅机那脏兮兮的皮大衣上,稍有犹豫的秦锋还是问了一句,“老傅,你多久没回家了?” 这个问题让傅机脸色骤然一变,连即将踏上下一阶梯的脚都停在半空中,然后落回去。 “和你没关系!” 嗓音变得异常低沉,说话的傅机甚至是双手握拳,那对偏到一边去的死鱼眼中危险光芒大盛,如同一头噬人猛兽! “怎么没关系,小琴她可是一直喊我大哥来……” “够了!” 视线对准秦锋,往常根本看不出什么的死鱼眼中散发出的危险让秦锋感觉像是一双有力的手扼住他的咽喉,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秦,我当你是兄弟,但有些事情,你也给我别多管!” 说完,视线瞥开的傅机低着头走掉,留秦锋一个人站在这里。 直到傅机的背影消失在阶梯末端,秦锋才收回视线,然后一副愤恨表情地将拳头咚的一声砸在墙壁上,异常暴力! “秦队,你怎么了?” 正巧这时候苏洁从解剖室出来,看到秦锋一拳砸在墙上的动作,有些惊讶。 收回拳头时,秦锋也将情绪一并收敛,“没什么。辛苦你了,苏法医,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秦锋就走了,留下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背影,一副若有所思样子的苏洁。 猩红午夜(4) “这里?” 手里拿着一张小广告,汪隼来到一家宾馆前——鸿业宾馆,立海市宁化区档次大概是中等的一家宾馆。 将小广告随手塞进衣兜里,他就往宾馆里头走。 为什么他会来这里? 理由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从江镇采砂场离开后,他回家了,可在家里脱衣服时,一张小广告掉出来,完全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小广告! 感觉不太对劲,他就把这小广告捡起来看一眼,结果发现这是鸿业宾馆的宣传广告,正面画着宾馆大楼,边上写着“便宜、好住、好口碑”,反面本应该是什么都没有的一片白,但偏偏多了圆珠笔写出来的几个数字,302! 可能是有神明指引,他脑海中骤然闪出在江镇采砂场前和那个男生相撞的画面,感觉就奇妙起来。 “他塞给我的?” “什么意思?” “恶作剧吗?” 想法很多,关键是这件看似不大的事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然后他就像个傻子一样跑到鸿业宾馆来。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他就为了一张莫名其妙的小广告来鸿业宾馆调查,这根本说不过去好不好,哪有这样做事的,难道他指望着那个可能是不小心撞上他的男生知道江镇采砂场案件的详情,然后给他透露情报吗? 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就是来了。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他走到柜台前,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柜员跟他搭话。 看着女柜员那有些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他真是生不出热切之心,他可不是来住宾馆的,更可能是来给这家宾馆找麻烦的。 “请问,我能住302房吗?” 女柜员看着他发愣,被他的话搞得措手不及。 除非是已经提前预约,不然客人来宾馆都是哪里空着往哪,哪有像他这样直接点要住哪一间房的! 他也没办法,他想去302看看总要有点理由。 “不行吗?” “啊,不好意思,先生,我马上帮您查一下。” 等在电脑上折腾几下,女柜员给他答复。 “先生,302房的客人今天早晨已经退房了,您现在可以住进去,可以吗?” 302的客人已经退房,再纠结这件事没意义了,他随即把证件掏出来给女柜员看,说:“不好意思,我是警察,请配合我的工作,麻烦把这七天里租住过302房的客人身份信息记录给我看看。” 看着他手上的证件,女柜员职业笑容消失的脸上出现了两种情绪,惊讶与怀疑,很明显,并不认识这种证件的她无法辨别真伪,于是她叫来了经理…… 虽然有些曲折,但经过一番交涉的他终于拿到了这七天里租住过302房的客人身份信息,有三个人,两个住三天,还有一个住一天就走了,给人的感觉也是挺匆忙的。 看了资料,他还要求去302房看看,经理也没拒绝,带他去了,可惜,房间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完全找不到之前有人在这里住过的痕迹。 从宾馆出来的时候,汪隼自己都有点糊涂了,他到底是在这里干嘛,因为一张莫名其妙的小广告就要这要那的,简直“扯淡”! 那小广告和撞他的男生有没有关系还不一定呢,就算小广告真是男生塞给他,那又能说明什么,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呢? 而且,那么小的孩子又能知道什么呢?总不可能目击了案发全过程吧! 有这种想法时,汪隼自己都忍不住想笑,这怎么可能,凶手很可能是流窜三市杀人的刽子手,能让重案组都束手无策的人,可能会大意到让一个孩子目击自己的罪行吗? 再说了,就算那个男生目击了一切,直接去报案不就得了,有必要往他身上塞写着数字的小广告吗?他又不是什么很有名气的破案专家,那男生会认识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吧! 简直可以找出无数种理由来批判自己当前的行为,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完全没有理由! 从宾馆出来,习惯性拍拍放在胸口的资料,他的视线又被另一样东西拉走——那个男生。 “哎,同学!” 看见那男生,仿佛心中疑惑都找到答案的汪隼着急了,喊着就向他跑过去,完全忽略了他们之间有一段距离,以及这个孩子跑走的话,自己很容易被甩掉。 结果,一看到汪隼出来,男生就已经开始跑了,一下子就让汪隼再也看不到背影,跑得真快! 其实还没追几步呢,汪隼就已经开始喘了,像个老头子似的。 体力和速度都跟不上的他回到宾馆门口,抬头时看到了宾馆大门上的监控摄像头,心里有了主意。 “哎,你怎么在这?” 就在他想着有办法找到那个挺奇怪的男生时,低沉的打雷声出现在他耳边,神出鬼没的动静把他吓了一跳。 “你干嘛!” 转过去,声音主人就是那个邋遢男人,傅机! 怪笑一声,傅机对能吓到汪隼非常高兴,笑得跟吃了蜜蜂屎样的。 “你在这干嘛?” 不回答汪隼的问题也就算了,傅机只是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无语盯他一眼,汪隼没准备把自己为了一张小广告跑来跑去的事说出来,“我来随便看看。” 锐利的目光盯着汪隼,又朝着宾馆里瞟一眼的傅机说:“这种星级不够的宾馆有什么好看的,你当是超市啊!” 实际上,傅机是想讲个笑话的,但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会搞笑,每当从他嘴里说出刻意搞笑的话时,汪隼甚至连尬笑都做不出来,实在没办法给他捧场,这两个家伙身上都缺少幽默细菌这一点倒是出奇的相似。 “看你也没事,跟我一起吧,我正准备去吴仁济家看看。” “你去不就行了,我去干嘛?” “你可是专家,你不去谁去?” ——又是专家? 挺无语的,汪隼真不是第一二次听到这种话了! “他家在哪?” “你跟着来不就知道了,有什么好问的,难道你还准备打车去啊?” “要是你能让队里给我报销了,我就打车去,怎么样?” “你怕是还没睡醒喏!” 话题终结者。 一前一后走着,汪隼和傅机之间保持着距离。 “我刚回队里了解了一下冬青和彭华的案子,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你想不想……” “不想。” 呵一声,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傅机就不管汪隼说起来。 “首先,苏法医已经可以确定这起案子和冬青、彭华的两起杀人案是一人所为,所以,这是一次真真正正的连环杀人案。” “其次,这些案子都发生11号的晚上12点整,四月11号,五月11号,六月11号,三名死者都是成年男性,而且都是在被肢解后遭斩首死掉的,啧啧,那种痛苦你能想象吗?” 不时提出莫名其妙的问题,傅机也没想汪隼回答,继续说。 “还有一点,这些人无一例外被肢解成十二块,然后被留在没有任何痕迹的案发现场!” “怎么样,有没有想法?” 案发现场汪隼已经去过,有没有留下痕迹他也清楚,那除了冬青市、彭华市的案件信息还有点价值,傅机其他的都是废话。 “能有什么想法,难道说这个凶手是个严重强迫症,非要把人切成12块才行?” 说着让自己都想笑的话,汪隼还看到傅机点头了。 “现在还没有明确的调查方向,你可以畅所欲言,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你可是专家,你的话还是有一定听取价值的!” 嘴角抽动,汪隼不想说话了,首先,他根本就不是专家,其次他完全没想法,除了小广告的事。 “我没什么想法。” 汪隼如实说了,前面走着的傅机不爽了,突然停下来,让他差点撞上去,转过来的傅机还用那双带着危险光芒的死鱼眼盯着他,“你说不说?” “怎么说?说什么?” 双手插袋,傅机又继续往前走,“说你对这次案子怎么看。” “被杀的这三个人有关系吗?” 走着,烟瘾突然犯了,傅机马上给自己点上烟,完全不顾及汪隼在他后面吸二手烟的痛苦,“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很可惜,我们没有查出来这三个人有任何明面上的联系。” “咳咳……没有任何联系的话,那是不是和这三名受害者都有仇的个体不存在?” “废话。” “嗯,不存在情仇上面的杀人动机,那就应该归类于激情杀人吧,为了钱财之类的东西临时起意,痛下杀手?” 将这种常规猜测说出口时,汪隼不由产生违和感,凶手都杀了三个人,一市一个,还都是残忍地进行肢解,说是临时起意,不适合吧! 听他这样说,转过头的傅机对他嗤之以鼻,那张脸配上嘲讽的表情,真是要多讽刺有多讽刺,“亏你还是个专家,蠢话张口就来!” “激情杀人,你真的觉得这案子只是激情杀人吗?不管是从犯案时间、手法,还是对象上看,这都明显是预谋的!” 傅机的话印证了他心中的违和感,但无法说服他! “既然你说是预谋杀人,那你给个杀人动机我看看,总不可能是觉得好玩就这么干吧。” “切!” 发出近似不爽的声音,傅机又转过来看他一眼,叼着香烟的嘴角处咧开,露出嘲讽的笑和被香烟熏黄的牙。 “要是杀人动机这么好想,你觉得这案子破不了!” “这……” 倒是被傅机说服了,他是找不到可以反驳傅机的话。 对话才停没一下子,走在前面的傅机又停下来,还一只手朝一边指了指,“喏,我们到了。” “到了?吴仁济家?” 猩红午夜(5) 叮咚——叮咚—— 门铃声在这个有围墙的单家独院中响起,音线拖得很长,让这个长了杂草的院子显得更加安静,甚至是死寂。 透过大铁门的缝隙看着长满杂草的院子和最里面紧闭着的门,傅机口头上嘀咕着,“没人在家吗?” “怎么了,没人?” 后面的汪隼也往前凑了凑,看到院子后嘴里就忍不住发出感慨,“这一家人也是够意思,院子里的草都懒得处理。” 相比于汪隼,傅机注意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不对劲啊,这才是命案确定的第一天,受害者家里怎么会没人?” 不信邪,傅机又按了按门铃,然后就出现了开门的声音,可惜是隔壁。 “请问你们有事吗?” 隔壁开门出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带着疑惑的视线在傅机和汪隼身上扫视。 主动迎上去,傅机掏出自己的证件,“你好,我是宁化区刑侦大队的副队长傅机,请问隔壁的一家人到哪去了?” 得知傅机是警察后,中年妇女安心不少,说:“苏兰她们一家老小都回老家了。” “她们回老家干嘛?” 叹口气,中年妇女说:“她们家不是刚出了事吗,我们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去乡下老家,不然死人都会走得不安心!” 中年妇女那煞有介事的样子让汪隼感觉背上发凉,这种话虽然不是鬼故事,但吓人的效果却比鬼故事更厉害! 偏头看汪隼一眼,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傅机顿时笑了,“你怕鬼?” “怕你个头哇!” 不肯承认的汪隼一句话扔到傅机脸上,同时将视线移开,不看他。 脸上笑意不减,傅机继续和中年妇女说话。 “请问他们老家在什么地方?” “就在离采砂场不远的吴家村。” 得到需要的信息,告别中年妇女的傅机和汪隼离开这里。 “现在去吴家村?” 看了看手表,傅机说:“明天吧,明天去江镇采砂场之后去吴家村。” “行。” 于是,两人分手,各自回家。 说是回家,傅机实际上也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回刑侦大队,自己的办公室。 当傅机正坐在座位上休息,把腿高高翘到办公桌上时,手里拿着小叠文件的秦锋突然推门而入。 “哎,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夹在指尖的香烟抖抖烟灰,傅机回答:“吴仁济的老婆带一家老小回老家了,我们扑了个空。” “我们?” 很敏感,秦锋瞬间就捕捉到那些不对劲的字眼,而傅机就很随意地回应他,“是啊,就是汪隼那小子!” 莫名一笑,秦锋说:“感觉你对那小子挺上心啊!” 傅机点头,还笑着说:“不是上心,只是感觉那小子挺好玩!” 不知说些什么好的秦锋不在“汪隼好不好玩”的话题上和傅机继续讨论,快步到办公桌前就把文件放在上头。 “对了,上面的指令下来了,这三件杀人案已经并联,而且由我们主导侦破,苏法医说服了他们!” “哦。” 并不意外,傅机点头,一口将香烟吸尽的他倾身把烟头摁灭时,视线朝文件上一扫,就问:“这是什么东西?” 秦锋说:“冬青市和彭华市的尸检报告。” 眼睛一眯,傅机问:“有发现吗?” 摇头的秦锋说:“没有,不止是我,苏法医看过之后也说没有,看样子我们是遇到麻烦了!” 不否认,而且还显得有些亢奋的傅机说:“当然,流窜三市的连环杀人案怎么会不麻烦!” “呵呵!” “呵呵!” 互相“呵呵”一番,两人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秦锋说:“晚上要不上我家吃一顿?” 傅机摇头拒绝,“明天一大早还约了那小子去看现场,说不准会有什么发现,等现场看完了,去吴仁济老家走一趟。” 说到这里,傅机突然停顿,再继续时语气就变得微妙起来,“我总感觉那个吴仁济身上应该藏着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他的死绝对是有理由的。” “可能吧!” 简单回应后,秦锋叹了口气,话音中多了些说不出的味道,“真不去我家?” 不耐烦地用死鱼眼盯他一下,傅机说:“不去!不去!” 秦锋继续问:“那你今天住哪?” 满不在乎的语气,傅机:“就住这。” “这?” 惊讶,秦锋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一圈,这空荡荡的办公室连椅子都没几把,什么地方能睡觉? “你没搞错吧,这连床都没有!” 一只手在自己坐着的椅子上拍一下,傅机说:“它就是床!” 愣住一下,秦锋再度开口:“老傅,我说你……” 主动打断,傅机说:“好了,不用多说!老秦,下班时间到了,你可以回家了!” 只能目光严厉地盯傅机一下,旋即收起情绪的秦锋选择离开,让傅机一个人待在这里。 秦锋走后,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还是保持那样坐姿的傅机怔怔凝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出门后,秦锋拿出手机拨打一个号码,接通后那边传来一道柔和的女人嗓音,“是大哥啊,有事吗?” 边走边说,秦锋回应女人,“小琴,我问你个事,你必须跟我说实话。” 女人嗓音很明显是犹豫了,过了一下子才说:“好,我说实话。” 秦锋:“老傅他多久没回家了?” 女人:“快、快一个月了……” 夜里十二点整,由于工作人员已经离开,刑侦大队大楼在暗黑中陷入死寂,除了大门口值夜岗和值班室还有灯光。 副队长办公室里同样一片漆黑,从窗户照进来的依稀月光完全达不到照明的效果,浮动的光影还平添了几分恐怖气氛。 就在这样冰冷、死寂的环境中,却依稀能看见时明时暗的红色,以及一道时浅时深的吐息声。 当然是傅机在这里,一个人坐在这个漆黑冰冷的房间里,那时明时暗的红色就是不会从他指尖消失的香烟。 又吸上一大口,也将这支烟吸到只剩下烟屁股,傅机吐出烟雾后将烟蒂摁在已经堆起小山的烟灰缸里。 从秦锋离开到现在,他已经断断续续抽完了整整一包烟,真是把烟当饭吃。 被香烟熏黄的手指终于可以休息一下,紧了紧身上皮大衣的傅机视线凝视着前方,凝视着那有月光照射的窗户,心里则在思索着。 过了一阵子,视线移动的他手摸到被放在一边的香烟盒上,手指往烟盒里探了探,但没有将里头的最后一支烟抽出来,而是将香烟盒拿起来揣进皮大衣的口袋里,跟着就从椅子上起来。 站起来跺跺脚,两只手插进口袋里的他开门出去。 到了门口,值夜岗的警员愣愣看着从黑暗中走过来的他,问:“傅队,您怎么在里面?” 咳嗽一声,傅机很应付地说:“在里面打了个盹,睡过了。” 没想到傅机说了谎,点头的警员还提醒着说:“傅队,工作固然重要,您也要对注意身体,要是您倒下了,咱们宁化区的工作就不好做了!” 傅机只是点头,没和这年轻警员多说就走了,值夜岗的灯光将他的身影在面前地上拉得很长。 警员说这话倒也不是在奉承,因为宁化区相当多的案件都是在傅机手上侦破的,他是这个刑侦大队的中流砥柱,实际地位甚至比队长秦锋更高。 从刑侦大队离开,傅机不是回家,不是去买烟,而是去了吴仁济家,那栋没人的房子。 向四周看看,路灯光照下没有看到人影,傅机就非常熟练地从围墙上翻进去,翻到长满杂草的院子里。 没有马上行动,傅机从皮大衣里掏出一支手电筒,正当他准备将手电筒打开的时候,黑暗之中骤现的一道亮光一晃而过,让傅机按在开关上的手指一僵。 这里有人!!! 一股寒意骤然从脚底钻上来,聚集到傅机的脊背上,让他保持伏倒在地的动作不敢动弹。 黑暗与冰冷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亮光再次出现,照到院里,光源在屋里,是手电筒的光。 视线朝光源看过去,透过窗户玻璃,傅机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在屋里跟着光源动来动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搜寻了一阵子,像是没找到,光源动起来,并且朝着院子这边过来,到门边上时,手电灭掉,然后就是轻轻开门的声音。 咔吱吱—— 因为吴仁济家房子连接院子的门是复合材料的,所以即便是很注意避免,但还是有噪音发出,而这种声音在这样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让傅机背上汗毛乍起。 他会大晚上到吴仁济家里来完全是一时兴起,他知道吴仁济家中肯定有着让凶手对他出手的理由,所以想先进来找找,没想到竟然撞到“鬼”了! 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也不清楚对方的动机,傅机不敢动,而夜色也成为他最好的掩护,只要对方不是把手电筒的光照过来,基本上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 开了门,进到院子里来,黑影仍然没有打开手电的准备,而是朝着一边的角落走过去,在傅机的印象中,那一处角落是院子里杂草最多的地方。 人影在角落站着,傅机极力张望也只能看见一个与黑夜几乎融合的影子,然后就是嚓嚓的铲土声传来,人影像是在挖什么东西。 “他(她)在干嘛?那埋着什么?” 浮上心头的疑惑烟雾颇多,如果不是不确定情况,他真想这时候冲过去看看对方在挖什么东西。 一铲一铲的声音不像是在铲土,倒像是在铲他的心脏,让他的精神紧绷成一条线。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铲土的动静终于是停下了,黑影也跟着蹲下身,似乎在那一块摸索着什么。 就在这时,傅机感觉自己的裤兜“嗡”地震动起来,这动静让傅机全身血液都变得冰寒,按在地上的手都颤抖起来。 他知道,这不是害怕,而是惊悚的刺激! 震动出现的瞬间,原本还在摸索着的黑影动作停了,下一刻就回头,微弱的月光下,傅机看到一只几乎要流出血来的猩红眼睛,异常妖异! 完了! 心头出现这两个字时,没有心存任何侥幸的傅机直接站起来,朝着铁门那边冲过去,后面的黑影也闻风而动,追赶时手中拎着的铁铲有微弱的寒光反射出来。 哐当! 也是身手敏捷,接近墙壁后傅机就猛地跳起来,危机之中展现出的力量更胜平时,扒上去就一下翻出墙外,随后就是铁铲砸到墙面上的动静。 他倒是跑的挺快,不然被这一铲子砸中不死也残啊! 落地后,完全不四处看的傅机朝着大街道上猛跑过去,他记得在大街道的拐角处有个24小时营业的超市,只有那里才能让他有点安全感。 这时候报警可没用,等警察来了,那黑影早就跑掉了,再说,他本身可不就是刑侦大队的副队长么? 让他去抓黑影也不现实,他没配枪,能不能抓到还说不准,要是自己性命也撂在那,那才真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见傅机翻墙出去了,黑影也没有追赶的意思,到墙角处捡起铁铲就拖着回到此前挖掘的地方,然后蹲下去。 过了不到三分钟,黑影站起来,把挖出来的坑填上,然后不紧不慢地拖着铁铲进到房子里,轻轻把门关上,整个过程死寂又恐怖得可怕! 猩红午夜(6) “怎么,又是你?” 面对宾馆经理那写在脸上的不耐烦,汪隼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他不能让这个经理感觉到他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不然,事情可能会变得磨叽起来。 和傅机分手后,没回家的他又去了鸿业宾馆,关于那个男生的事他很想搞清楚,这对他来说挺重要,虽然没有直接理由! “抱歉,还请配合我的工作,我想看门口监控摄像头的录像。” 对他的要求经理没办法拒绝,只能在电脑上把这东西调出来给他看,可还是没有收获,因为男生站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愣是没让监控拍到脸,只有小腿往下的一截! “嘿嘿,没拍到?” 满满的恶意,注意到他脸上没忍住露出的失望,这个经理还幸灾乐祸地笑了,真不是什么好人! 挺不爽的,又不信邪,汪隼又将监控视频前后拉一下,但那个男生始终没有出现在监控范围里,这让他很头痛。 那个男生绝对是知道摄像头的拍摄范围才会站得那么好! 没办法,汪隼最后只能在经理那没有善意的目光注视中灰溜溜地走掉,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把有男生存在的画面拍下来。 站在宾馆门口,还不信邪的他往四周看看,希望可以找到其他能拍到男生的监控摄像头,结果还是徒劳,压根没有。 回到家,他才有时间细看从宾馆拿回来的身份信息,挺巧的,这三个都是男人,年龄还比较相近。 没有理由,汪隼还是想了解一下关于这三个人的事,就给刑侦大队那边打个电话。 “乔毅吗,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下三个人的信息,我有他们的身份证号……” 是夜,躺在床上的汪隼失眠了,虽然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但他平时倒下去还能勉强睡,而今天就完全没了睡意,简直有鬼。 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男生的样子,总有一种他要对自己说什么的感觉,这让汪隼难受地忍不住使劲抓自己的头发。 正当他的烦躁情绪即将发展到顶峰时,扔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把他吓一跳,手也从头上薅下来一大把头发。 “嘶——” 强压着心中的不满,他把手机摸过来。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是不是讨骂啊? 心里这样想着,可看到是傅机那家伙打来的,他再多的不爽都只能压下去,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谁让人家是上司呢! “喂,有事啊?” 询问后,傅机那边却没有立刻回应,诡异地沉默着,这变化莫名让他有了种不好的感觉,八成出事了! 当他心里还七上八下的时候,傅机那边终于是有了动静,说话的嗓音异常冰冷,让他身体一紧。 “出事了!” ——我当然知道出事了,你就不能说得再具体点吗? 无语着,他还只能赶紧爬起来,并问一句:“你在什么地方?” 傅机回答说:“吴仁济家附近的天天超市。” 听到傅机说吴仁济家附近,他惊了,“这么大半夜的,你去那干嘛?” 傅机倒像是被他问烦了,大声吼他一句,“少说废话,赶紧给我过来!” 说完,傅机就把电话给撂了,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得!得!得!您是老大,我服还不行吗! 感叹自己真是劳碌命,飞快穿好衣服的他出门打车,直奔天天超市。 “傅队!” 当他进入这家超市时,就看到坐在角落抽烟的傅机,说是抽烟,嘴上叼着的烟也只剩下一个烟屁股。 傅机好像在想着什么,至少汪隼喊他的第一声他没听见,无奈的汪隼只能在向他走过去时喊第二声。 这回他听到了,抬头用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瞪汪隼一下,然后一只手从兜里拽出来,将一个空烟盒丢到汪隼脚下。 “去帮我买包烟!” 低头看着这烟盒,汪隼也是哭笑不得,你就在超市里啊,为什么不自己去买,舍不得花钱吗? 这话可不敢说,汪隼把地上的烟盒捡起扔到垃圾桶里,“大前门?” “嗯!” “行!” 傅机一直在抽大前门这个牌子,可能是个人喜好,汪隼就照着他的喜好去买。 等香烟到他手里,更有一根马上到他嘴里,汪隼才有了询问的机会,“到底出什么事了?” 嘴里吐出烟雾时,傅机脸上表情不是享受,而是一种纠结,稍后才回答说,“我刚才差点死了。” 他说得很平淡,汪隼还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嗯……哎——”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家伙张口就是这种没边的东西,汪隼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他还继续说:“有人在吴仁济家里找东西,被我碰到了!” ——吴仁济,家里?呵,老大,您这是私闯民宅,知法犯法吧! “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但应该是个男人,他发现了我,想杀我,但被我跑了!” ——别开玩笑了,这可不是大逃杀! 说到这里傅机就说完了,嘴上叼着的烟也被飞快抽完了一大半,停止心里吐槽的汪隼马上问他,“现在那个人呢?” 狠狠地皱眉,傅机将香烟吐到地上,抬脚狠狠地踩下去,“不知道,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说着,他已经站起来,两只手也一下插到皮大衣的口袋里,连带那包大前门。 看他那么利落的行动,汪隼无语中。 ——话说回来,你这样真的好吗,我帮你买了包烟,你他妈都抽上了,还对我绝口不提买烟钱的事,我那点微薄的薪水还要被你压榨,还让不让我活了? 可惜,汪隼这种话永远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就跟自己跳黄浦江没区别,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至少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这种近似于“跪舔”的行为…… 没马上跟着走,汪隼视线落到被傅机踩瘪的烟头上,这个烟头这样扔在这里不好吧,破坏人家超市的环境! 而已经走到超市门口的傅机这时回头看汪隼一眼,很理所当然地说:“把那烟头捡起来。” ——靠!这个人不要脸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可怜的汪隼还是老老实实拿出纸巾把地上烟头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 ——我绝对不会承认我是在“跪舔”他,这只是出于一个人的公德心! 走过无人的街道,穿过不明亮的灯光,他们很快来到铁门紧锁的吴仁济家门前。 朝里面看看,黑不隆冬的,又想起傅机之前说的话,汪隼感觉背上发寒,他有点怀疑会不会一进去就被人一榔头什么的给打死了? 偏头看看傅机,只见傅机那好似闪着光的死鱼眼紧盯着院子里面,然后转过来说:“那人已经走了。” “哦,那我们要进去?” “当然。” “那怎么进去呢?” 被问,傅机朝吴仁济家和隔壁院子间的小巷子努努嘴,说:“先去后面看看,后面应该有门……”虽然我们也不太可能走门进去就是了! 他话没说完,后半部分是不打算在汪隼面前说的。 “行!” 说好了,汪隼就带头往巷子里走,虽然走在前面比较危险,但胆小的他想到不设防的背后还有傅机在,心里还能稍微安稳一点。 “傅队,你说我们这算不算私闯民宅啊?” “闭嘴,少说两句不会死!” “好吧。” 汪隼只是开玩笑来着,这种安静的环境下还是说点话才好受一点,不是吗?可惜,傅机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让唱独角戏的他挺尴尬。 巷子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汪隼好几次差点被石头绊倒,走在他后面的傅机倒是走得很稳,因为这货完全避过了汪隼走过的路线…… 就跟傅机猜测的一样,吴仁济家房子后面确实有扇门,随后他还让汪隼非常无语地从皮大衣里掏出一个手电来照了照门上的锁。 “你带了手电啊!” 注意力全在锁上,傅机也没忘记回答汪隼的问题,“是啊!” “那你刚才怎么不拿出来?” “你又没问我要。”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身上有!”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要!” “我……” 汪隼也是醉了,世上竟然有这种人,来搞笑的吧! 好在傅机也没跟他一直争,手电筒的光在锁上晃了晃后,说:“这个锁是好的!” 因为心里不爽,汪隼这一刻说话没过脑子,“废话,坏的锁还挂在门上干嘛!” 然后,傅机那死鱼眼朝他看过去的目光就满是鄙夷,让他极力想要回避。 “你还能再蠢点吗?” “呃……” 被喷了,汪隼还没办法还嘴,因为他已经明白了傅机的意思,“那你说的那个男人是怎么进去的?” 想了想,傅机回答说:“可能他有钥匙。” “钥匙?哪来的?” “从吴仁济身上拿到的吧!” “哦……那我们怎么进去?” 问的时候,汪隼抬手准备把这锁抬起来看看锁孔,如果这把锁是被套开的,那锁孔上很容易会留下套锁的痕迹。 可在他手碰到锁前,被傅机打下来。 很是不满地盯他一眼,傅机说:“别碰,这锁上可能有指纹。” “哦,也对!” 挺尴尬地把手收回来,汪隼不好再说什么,他不是不知道这种事,只是不过脑子,一下子没想起来。 把手电关了,傅机率先走起来,“走,我们从前面围墙翻进去。” 听到这话,不由脚步一顿,汪隼苦笑着说:“翻墙?我怕我翻不进去!” 傅机也停了,回头看汪隼的眼神中鄙视更多,简直不是在看个人,“你是不是男人,这墙都翻不进去,干什么吃的啊!” “我……” 汪隼真是没话说,翻墙翻不进去怎么了,这就没资格当男人了?还讲不讲理啊! “废话少说,先跟我过去,回头我找时间练练你,一个大男人没点体格怎么行!” “行!行!行——” 呵呵,嘴上是这样回应的,汪隼实际上并不认为傅机有说这种话的资格,他可是很清楚傅机那皮大衣下的身体瘦成什么样子,这样还有脸说他? 到了前面后,不信邪的汪隼跳起来扒在围墙上试了试,虽然双腿已经非常努力,但不争气的肱二头肌没把他送上去。 等他口中直喘地落地时,就见傅机站在一边冲自己摇头,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 汪隼也是气笑了,虽然累得不行,但他还是要怼傅机一句,“有功夫站在边上看,你推我一下会死啊!” 傅机也不生气,但也不看他,说:“你这个废物,这案子结束之后,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到队里找我,这是命令!” ——靠,老大,不带这么压榨手下的啊! “去队里找你干嘛?” “给你搞体质增强培训,跟你这死样,早晚要倒霉!” ——呵,拉倒吧你! 心里不以为然,但汪隼没敢回嘴,他的体质确实有点问题,不然也不会被挂上调查顾问这个不需要亲力亲为的职位,培训一下也行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他问:“现在呢?” 傅机说:“你在外面看着,我进去看看。” 说完,就见他跳起来往墙上一扒,两腿一蹬一溜烟就翻了进去,灵活得像只猴子,让汪隼惊讶地张大了嘴。 ——嘿,别说还真挺行哈! 傅机翻进去了,里面也马上有了落地的声音,但这之后就安静了,变得一点声音也没有,看看周围的黑暗,涌上来的一股凉意让汪隼感觉很不舒服。 ——大哥,你好歹把手电留给我啊! 黑暗与胡思乱想营造的恐惧让汪隼马上跑到铁门那里,朝里面张望,寻找傅机的踪影。 可里面还是和之前一样黑,什么都看不到,这时候他背上发毛了,难言的恐惧像是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他的肩膀,还把他的心提起来,让他都不敢回头,生怕在回头的瞬间看到吓死人的东西! “傅队!傅队!傅队——” 当消失已久的恐惧即将复生,汪隼真是要炸了,要不是因为傅机,他怎么可能大晚上跑到这种地方来。 “叫魂呐!” 当汪隼已经忍不住喊起来时,黑暗中终于是传出那带着不满情绪的熟悉低沉吼叫声,让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恐惧也如同潮水一般退去许多。 “你在里面就说句话呗!” “闭嘴!” “哦。” 然后,黑暗中亮起手电的光,傅机他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围墙的角落那里去了,光束照到角落里,将他蹲下来的身影投射成一个巨人。 发现傅机好像在那里扒东西,汪隼就没敢再出声打扰,但在傅机动作停下来的瞬间,他注意到傅机的影子好像剧烈颤抖一下,当他准备问的时候,傅机已经站起来,手电的光又消失了。 “哎,怎么了?” 他才问,傅机已经飞快从墙里翻出来,但没有回答。 见傅机确确实实已经出来了,汪隼真是松了口气,赶紧走过去,“哎,到底怎么了?” 只见傅机表情相当奇怪,手上拍了拍土,嘴里冷冷说:“别问,我们回去!” “哎……好吧!” ——谁让他是老大呢,他说别问就别问吧,他说回去就回去吧,咱也不敢不听! 可当离开的时候,汪隼还是忍不住回头朝黑暗中的院子张望一下,这院子里到底埋着什么呢,该不会是尸体吧? 猩红午夜(7) 叮叮叮—— 呵——呼呼——呵呵呵——呼呼呼呼—— 黑暗的房间里响起手机铃声,但这铃声和睡得正熟的秦锋嘴里飞出的鼾声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秦锋没被铃声打扰,但睡他边上的女人被吵醒了,她是秦锋的老婆,肖锦。 没睁眼,皱眉头的肖锦手肘往秦锋腰上撞了几下,说:“老秦,来电话了!” “嗯……哦哦!” 这下倒是反应挺快,醒过来的秦锋从床上下来,从桌上拿起来的手机接通来电的同时摸黑往厕所去。 “喂,是我,秦锋。” 说话的时候,开完灯的秦锋把水龙头打开,一只手接了点冷水抹到自己脸上,让自己清醒一点。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傅机,他那边问:“老秦,档案室的钥匙你放哪去了?” 一怔,秦锋嘴上下意识说:“在我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 回答完毕,他才询问:“老傅,你要档案室的钥匙干嘛?” 犹豫一下,傅机回答他,“有线索了!” “嗯?” 这个“有线索”当然是611案件,可这速度也太快了吧,秦锋很惊讶,“真的假的?” 没功夫跟他磨叽,心系案件的傅机不耐烦地说:“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这质疑确实不妥当,秦锋只能使劲点头,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队里!” 傅机:“随你,我挂了!” 秦锋:“嗯。” 将手机放到盥洗台边上,秦锋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接一大捧冷水拍到脸上,等自己完全清醒才从厕所里出来。 在他推门出来时,房间里的灯已经亮了,睡在床上的肖锦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正看着他。 “嗯?吵醒你了?” 点点头,肖锦看着到床边换衣服的秦锋问:“老秦,又要出去?” 穿衣的动作一停,秦锋偏头对她一笑,说:“是老傅打来的,说案件有了新进展,我必须过去盯着!” 和秦锋结婚已经十几年了,肖锦当然能理解他的工作,“知道了,路上多注意安全!” “嗯!” 两人用时间磨合出来的默契让他们不需要对彼此解释太多。 穿好衣服,拉开门出去的秦锋后脚跟抬起时又突然退回来,说:“对了,我这几天准备把老傅请过来吃一顿,你给准备一下吧!” 点着头,肖锦还说一句,“老傅已经挺长时间没来咱们家了吧?” 神情略显寂落,秦锋说:“是啊,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了……好了,我走了!” 说着,门已经关上。 视线从被关上的门上移开,在有些空荡的房间里扫一圈,肖锦略微无奈地叹口气,秦锋这样真不是一回两回了,当个刑侦大队队长就连个好觉都没办法睡…… 深夜的立海市冷又死寂,从大门口出来的秦锋忍不住缩缩脖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天气是不是变冷了?呵,现在可是六月……” 嘴里嘟囔一句,秦锋快步到车库去提车,而后直奔刑侦大队。 当他过来时,远远就可以看到漆黑的刑侦大队大楼里亮着灯的房间——档案室。 “秦队,您怎么来了?” 因为是值夜班,门口的警员自然还是醒着的,见秦锋来了,就赶紧迎过来。 放下车窗对他点头,秦锋说:“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所以就过来了。” 知道不能多问,警员就没深究,“秦队,您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啊!对了,傅队现在还在里面!” 秦锋:“我知道,我进去了。” 警员:“好。” 等秦锋的车开到里面去,警员还看着他车灯消失的方向,嘴里嘀咕着:“秦队和傅队大晚上都跑过来,怕是有大事啊!” 也只是说说,心里嘀咕一下,摇摇头的警员就跑回值夜的亭子里去了,那可不是他应该管的事情。 “老傅,有什么发现?” 推门而入,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边傅机的后背,很是着急的秦锋在进门的一刻已经发问,但随后刺入鼻腔的烟味让他使劲咳嗽一声。 “哎,我说老傅,你怎么在档案室里抽烟啊!这里是抽烟的地方吗?” 也是有点无语,快步到桌边去的秦锋将对门的窗户打开,给档案室里通通风。 转身时视线落到傅机身上,秦锋就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死鱼眼,这样子还真是有点吓人。 顿一下,他问:“老傅,有什么发现?” 把烟头吐到地上踩灭的傅机看他一眼,然后将好几个文件袋“啪”到他面前,很随意地说:“线索就在这里面。” “哦?” 马上将文件袋拿起来看,秦锋发现这是近两年里没被侦破的几起女性失踪报案记录,好像和611案没什么关系吧? “这是什么意思?” 说着,他已经将文件袋打开,取出里头的东西来看看,但还没发现什么可能有关联的线索。 在他表情中的困惑更多时,傅机又从烟盒中摸出一根烟,同时说:“有一起失踪案可以破了。” “怎么说?” “失踪的女孩已经死了。” “这……” 嘴角微微抽搐,感觉好像要抓住某些头绪的秦锋有些焦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盯他一眼,傅机又很快把视线移到别处,淡淡说:“晚上我去了吴仁济家一趟。” 他这样说了,还说得很顺理成章的样子,一脸苦笑的秦锋实在忍不住翻白眼,不用想这家伙肯定是私闯民宅了,可现在也不是纠结那种事的时候。 “你在吴仁济家有了发现?当年的案子是吴仁济做的?” 点头的傅机说:“没错,确实有发现,不过发现的人不是我。” 没听明白,秦锋追问一句:“不只你一个人?别告诉我你把汪隼也叫去了!” 低着头,目光盯着被夹在双指间捻动的那根烟,傅机嗓音低沉地说:“汪隼确实去了,但在汪隼来之前,我在吴仁济家碰到了一个人。” “你之前不是说吴仁济一家老小都被她老婆带到老家去了吗?” 秦锋问的倒是挺快,结果换来的只是傅机那鄙视的白眼,“我什么时候说那人是吴仁济的亲戚了?” “不是亲戚?那……” 表情一僵,瞬间想到重要信息的秦锋感觉冷意从脚底板钻上来,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 吴仁济死后,竟然会有身份不明的人摸黑到他家里去,这个吴仁济真是很有问题。 “还记得吴仁济的资料吗,一年以前他好像是在干运营这行,之后才改行办起江镇采砂场,一个黑车司机会干出什么事来,心里有数吧!” 这还要想吗,这年头黑车司机对年轻女乘客下手的案子还少了么,但总还是有些不长心,喜欢占便宜的女性会搭那种黑车…… “你在他家发现尸体了?” “嗯,就埋在他家的院子里,已经彻底白骨化了,不过这不是我发现的,而是被那个人当着我的面挖了出来!” 吸一口凉气,这件事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秦锋的想象,且不说611案的死者吴仁济居然是个身负重罪的罪犯,杀他的人身份信息也是扑朔迷离。 “能确定只有一具尸体吗?” “不能!” 咬咬牙,神情凝重的秦锋说:“这样,我先向上面申请把连环杀人案和失踪案串联,然后紧急出警去吴仁济家勘查。” 秦锋的应对是中规中矩的那种,傅机则摇头否决他的提议。 “失踪案跑不了,当务之急是把失踪人员的家属信息调出来,611案件的凶手肯定在这些人里面!” “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说过,吴仁济的死肯定是有原因的,凶手能知道吴仁济杀人埋尸地点的原因暂不探究,而凶手是出于报复心理才要折磨死吴仁济就很有可能了!而要报复吴仁济,又要挖出尸体,凶手当然是被害女性的亲属才对。” “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杀人动机吗?” 经过傅机一番解释,秦锋就清楚了,拿起文件袋的他马上去通知队里的人回来干活,同时联系上头进行案件串联,并把失踪案提升为杀人案。 等他要从档案室出去的时候,傅机又叫住他,补充一句。 “对了,赶紧让人把吴仁济的老婆苏兰控制起来,吴仁济一年前杀人的事我相信她会知道一点的!” “我知道了。” 说完,秦锋离开这里,伴随着他的脚步声远去消失,档案室里恢复到先前的安静。 点上烟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的傅机视线盯在暗红的烟头上怔住。 在秦锋面前,他是说凶手知道埋尸地点的原因暂且不探究,而他心里并不能放下这一点,因为这一点实在是太过离奇了! 依照尸体白骨化的程度,埋尸时间绝对在一年前,甚至更长,但凶手却能准确无误地将尸体挖出来,这不奇怪吗? 而且,傅机永远忘不了那一只猩红到要流出血来的眼,一闭眼就会在视野中出现那昏暗夜光下的一幕,到底是何种心境、何种情况会让一个人的眼睛变成那种样子呢? 被害人吴仁济实际上是犯罪分子,一个侥幸逃脱法律制裁的家伙,他的死又代表着什么含义呢? 他心里有种预感,这起连环杀人案可能没办法真正意义上被侦破…… 猩红午夜(8) 从吴仁济家离开后,汪隼被傅机打发了。 对汪隼,傅机真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意思,而作为下属的汪隼却一点脾气也没有。 付钱下车,看着出租的车尾灯消失在光线昏暗的道路尽头,他转身走上那熟悉的小石子路,准备回去睡觉。 困意已经上来,可他脑子里好像还绷着一根弦,让他无法到达那种真想睡觉的地步,而且傅机从吴仁济家院子里出来后那凝重的表情成了他心里的疙瘩,他很奇怪傅机到底在吴仁济家院子里挖到了什么? 还没分手前,他还问过傅机这个问题,可傅机死活不肯告诉他,天知道为什么! “算了,吴仁济家的院子早晚要被挖开,到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样说服自己,晃晃脑袋的他将这件事甩到后面去,拿出钥匙来开门,但在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一股不适应的感觉从背后袭来,让他不禁打个寒颤。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他开锁的钥匙没有马上插进锁孔里。 温度不对劲,不然他不会在这里感觉到过于明显的温差。 房子里用的是智能空调,只有当房间里有人的时候空调才会打开,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出门的时候没手动去关。 而现在距离他出门去找傅机最少也过了两个小时,房间里怎么说都不该温度这么高,可他站在门口时的热感差异却如此明显,不奇怪吗? 食指往锁孔处贴过去,感觉到那种极不规则的触碰痕迹时,他确定了一件事——在他出门之后,有人套锁进来了! 其实吧,他还挺好奇的,哪个贼会不开眼到光顾这里? 这房子可不是他的,而是他拜托朋友向朋友的朋友借的,里面除了张床、一个破烂衣柜、几张椅子,还有空调,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怕是贼见了也会感慨竟然能遇到比自己还穷的人吧! 根本不担心有什么能被偷,他就对这种事不在意,开门进去。 开灯后,视线在这个一览无余的房子里扫一圈,他不由点头,果然是什么都没少啊,床、衣柜、椅子都还在呢! 关门,看一眼没有留下脚印的地板,他心里犯嘀咕,这年头贼都这么文明了,进别人家偷东西还知道戴鞋套? 这只是开玩笑而已,反正贼已经走了,家里什么都没少,他就可以继续睡觉! 躺在床上,借着床头灯的微光,睁着眼睛的他看着一片昏白的天花板。 也是要命,本来还有些睡意的,但一躺上床他就变得格外清醒,简直搞笑,难不成要站着睡? 很自然,脑海中开始回放今天遇到的事情。 首先是分尸案,然后是案发现场江镇采砂场,再者是那个神秘的男生,还有鸿业宾馆302房,最后是吴仁济家…… 想到那个男生,他又忍不住把手机拿过来看从宾馆监控里拍到的照片,那个男生的小部分下半身。 照片几乎读不出来任何有用的信息,但他总有种感觉,好像男生穿的裤子有点眼熟,他应该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样的裤子,但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呢…… 搜寻记忆碎片的过程中他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的缘故,他梦里都是关于那个男生的事情,就在他马上要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那款式裤子时,手机铃声将他的梦惊碎! “嘶——” 睁眼时感觉到剧烈的头痛,堪比宿醉后遗症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好像他最近的睡眠质量更差了。 看看手机,已经七点了,这是他昨天得知要在七点半去苏艺公园和傅机碰面后设的闹钟。 和上级是没道理可讲的,他只能老老实实爬起来,快速洗漱后连早餐都不吃就去苏艺公园等傅机。 长久以来的低劣睡眠质量让他每天睁眼后只剩下难受,哪里还吃的下早饭,久而久之就把吃早餐的习惯戒了。 站在公园门口,瞧一眼只剩最后一格电的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他飞快把手机关掉,可不敢让手机因为没电关机。 已经快到七点半了,不时张望四周的他在公园里晨跑、散步的人倒是见到很多,却迟迟没看到和傅机相近的身影。 “怎么回事,他忘记今天要去江镇采砂场了吗?” 汪隼忍不住这样想,傅机不是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他说七点半见面就会在七点二十五左右到达,一般不会迟到的,在富舍居那次完完全全是个例外,但现在他很明显又要迟到了! 没办法,汪隼只能等,也是挺惨。 等他第二次看手机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四十,他很明显是被人放了鸽子,傅机不会来了! 无奈叹气,在路人好奇目光的注视中,他准备回去,可就在这时候,手机又响了,是傅机打来的。 “汪隼,起床没?” 一样低沉的话音、一样的语气让汪隼只想骂他。 ——去你妈的,不是你说要七点半在苏艺公园碰面吗,忘了? “傅队,你不是说今天要去江镇采砂场勘察现场,所以先在苏艺公园碰面吗?” 这样说,汪隼试探着提醒,心中已经有了傅机变卦的准备,但他真没想到傅机这个混蛋竟然笑了! “哈哈,你去苏艺公园了?” 这是幸灾乐祸吧,看样子这货对放汪隼鸽子这件事不仅不心存愧疚,甚至是乐于看汪隼笑话,真是个坑! “是啊。” “哈哈,你怎么这么傻,也不知道打电话问一下,我们改行程了,你现在马上给我到吴仁济家这边来!” 说完,他就把电话给掐了,根本不给汪隼说两句的时间。 ——你妈的,真是没道理讲了,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你打电话通知我吗,为什么变成我应该打电话问你?说了半天,感情你认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愚蠢造成的是吧! 这叫一个气! 气归气,汪隼还是老老实实地乘车往吴仁济家那边去了,然后在路口就被看到封锁线后吓得不行的司机赶下来,连钱都没收。 ——哎嘿,这感情好,还省了笔路费!要是我以后搭车都往一些案发现场跑,是不是就再也不需要出钱了? 当他挺无聊,还很没道德地构思这种奇妙的省钱乘车计划时,站在封锁线里面的傅机老远朝他挥手,让他赶紧过去。 看见傅机鞋拔子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时,他差点被气得吐血,这个坑货! 等他拉起封锁线钻进去,才发现这里来了很多人,差不多出动了刑侦大队四成的警力。 原本紧闭的大铁门被暴力破开,锈迹斑斑的锁挂在一边,院子里到处都有人拿着铲子挖,而苏法医带领着法医队的几位正围在墙角弄着什么。 没记错的话,那个角落昨天晚上傅机挖的那个。 “嘿嘿,爽不?” ——你妈的! 他知道傅机在问什么,但他不想迎合傅机那无良的快感,就装傻问:“什么?” 他这样问傅机就不爽了,快感未曾取得表现出烦躁,还对他皱眉,冷声说:“算了,没什么!” ——嘿嘿,没辙了吧! 见傅机这样,他心里其实是很得意的,傅机一直在他身上索取这种愉悦,他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这一茬揭过去,他们都没说话,安静地在边上站了一会儿,但也真只是一会儿,傅机又闲不住了。 “嘿嘿,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 又被傅机拿这种问题考验智商,汪隼冷笑一下,不必客气地予以还击,“尸体。” 见他猜对了,傅机就露出一副吃惊至极的表情,好像他猜对答案这种事就不应该发生! “那你再猜一下这里有多少尸体。” “这……” 汪隼有点惊讶,有多少尸体?这么小的院子里不止埋了一具尸体?这里是院子好不好,不是乱葬岗好不好? 他还没来得及猜,就像是要印证傅机的话,正在进行挖掘的一名男警员突然停下手中的铁铲,喊一声。 “秦队、傅队,这里有情况!” “来了!” 秦锋应一声,马上就往那边去,而脚下踌躇的汪隼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着。 已经走出几步的傅机停下来,转头看他一眼,问:“怎么不过来,不敢吗?” “切,谁说不敢!” 感觉自己被嘲讽了,汪隼也是火大的,在刑侦大队的时间也不短,别的不多说,尸体什么的没见十具也见过八具了,有什么好怕的! 实际上,他的内心并没有表现得这么勇猛…… “秦队,你看!” 站在傅机边上,顺着男警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汪隼看到土坑里埋着半个头骨,空洞的眼眶位置对着自己,还有几条虫子跟着从眼眶里爬出来。 视线也落在头骨上,秦队沉声问:“这是第几具了?” 男警员:“已经是第三具了!” 秦锋:“嗯,这里交给苏法医她们处理吧!” 他们对话时,苏法医那边就有一个提着工具箱的男法医过来接手。 ——这里埋了三个死人? 听到这样的对话时,汪隼感觉有寒气从脚下的土地钻到身体里,让他恨不得一下蹦起来。 死者对在他(她)身上践踏的人应该会很不满吧! 很快,像是连锁反应,在其他地方的警员都有了发现,汇报的次数让汪隼更有了种站在坟堆里的错觉,他果然是没办法猜对这里埋了多少人! 继续站在这里就会妨碍法医们的工作,于是他和秦锋、傅机从这里退出去。 这时候已经快到八点,周边地区闻讯赶来围观的居民多了很多,他们小声谈论着,还对这边指指点点的,而汪隼很顺利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昨天跟他和傅机说话的中年女人。 等了快有一个半小时,法医队的几位终于是将被埋在地下的尸骨清理出来,用担架抬出来摆着,并排摆了七个! “老傅,这有点多啊!” 当有了准确数量后,脸上露出难以掩饰惊讶的秦队对傅机这样说。 不止是秦锋,数量清楚之后,汪隼甚至听到围观人群中传出的哗然之声,能有七具尸体被埋在这里,这些住在周边的住户们铁定吓得不轻,回去后会不会有人挖自家院子还真不好说! 对于秦队的话,傅机点点头,脸上表情很难看,“看来宁化区周边的失踪案也要串联到这里来!” 秦队跟着说:“回去之后,我马上向上面申请协查通告,让其他两个区配合我们的工作。” 这边说完,秦队就到担架边上,掀开盖在上头的白布,看看尸骨。 在这过程中,傅机没过去看,而是静静站在汪隼边上,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而汪隼,视线在这七个担架上来回扫视的他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还是第一次一次性见到这么多死人,从腹部传来的痉挛感让他有些不适…… 而那他明显的脸色变化引起傅机的注意,傅机就转头过来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咽了口唾沫,汪隼对傅机摇摇头,不是他在逞强,而是他真的不清楚自己怎么了,这种奇怪的不适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还有怀疑吧,将视线移开的傅机虽然没说,但不时往汪隼那边瞟一下的目光还是能说明问题的。 让自己的视线偏到边上去,不去看躺在那里冷冰冰的尸骨,汪隼才感觉稍微好受一点,还好他早晨没吃东西,不然真有可能吐出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苏法医和法医队的几位才从里面出来,看他们额头上的汗就知道这回的工作量有多大了。 “秦队、傅队,已经确定挖掘完毕了!” 有了苏洁的汇报,秦锋的脸色稍微好看一点,对苏洁点头,“苏法医,辛苦你们了!” 苏洁摇头,“职责所在!” 秦锋:“那现在回去吧,尸骨信息分析和死者DNA比对、身份确认还要你们继续幸苦!” “好!” 交代完的苏洁和法医队的几位走过人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回到车上休息,而放着尸骨的担架也被很快抬上另一辆车。 又去对留在现场的警员交代几句后,秦锋大臂一挥表示收队离开,刑侦大队的警员绝大多数就开始快速上车,准备回队里去。 当汪隼跟在傅机后面上车前,秦队还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汪,跟着老傅多学点东西,说不定以后队里不少任务会交给你来干!老傅挺看重你的,我也相信他的眼光!” ——哎? 这说法真是听得汪隼一愣一愣的,原本存在身体里的不适感都被他强行忽略了! ——傅机看重我?说谁我都信,唯独那家伙不行,他一天到黑就知道看我笑话,想着法折腾我,哪有他这样看重人的!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他却不能驳斥秦锋的话,只能点头。 笑着的秦锋又更用力地在他肩膀上拍一下,然后给他一个好似饱含深意的眼神,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懂就走了。 猩红午夜(9) 刑侦大队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异常,因为从611案件中牵扯出宁化区近十年来最重大的恶性案件。 将手上的文件放下,秦锋视线在会议室里扫一圈,确定该到的都到了,他开始说话。 “各位,现在进行611案件分析。” 听到秦锋的声音,在座各位都把手中的文件放下来,视线一齐朝秦锋看过去。 顿一下,秦锋继续说:“在今天之前,611案还只是一起杀人案,而从现在开始,611案已经与一年前的多起女性失踪案串联。” “死者吴仁济有重大作案嫌疑,涉嫌杀害七名女性,大家先听听苏法医说明当前掌握的信息。” 被给予话语权,苏洁对秦锋点头后就开始说:“大家可以看到资料上的照片,死者尸体白骨化程度严重,已确定死亡时间最早的是在三年前,最晚的是一年前。” “法医队现已将七名死者的DNA与三年前到一年前立海市宁化、冬阳、封平三区总计57起女性失踪案的采集信息进行比对,其中有五人身份已经核实,还有两人怀疑是来自立海市周边地区,需要等信息到位后才能确认。” 已有五人身份确认,这已经是很大的突破,点头的秦锋问一句:“苏法医,这七人的死因是什么?” 苏洁说:“都是钝器重击后颈部造成脊椎断裂致死,而且,据我的判断,受害人遭到重击都是快速死亡,如果在受害人遭受攻击后还有性侵行为发生的话,那就是说,凶手是在,奸尸!” 最后两个字从苏洁嘴里说出来,像是石头砸破玻璃般刺耳,与会的刑侦大队干部一同皱眉,会议室中原本凝重的气氛也在这时变得更加冰冷,凉飕飕的。 不到一分钟的沉默在此时也显得格外漫长,坐在会议室一角的汪隼还打了个寒颤,吸鼻子的他稍微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接在苏洁后面,傅机开始说:“吴仁济现已死亡,杀人案的重点只能放在他的妻子苏兰身上,让前往吴家村的干警尽快把苏兰带回来接受调查。” “另外,611案件的跟进也不能放松,现在汇总一下当前得到的案件线索……” 实际上,611案件的线索并不明确,调查的方向也只有傅机的推测,那就是杀害吴仁济的凶手很可能是被吴仁济在三年前到一年前间杀害的女性的亲属,但这样的推测是否准确还两说,可刑侦大队的人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查下去再说。 讨论结束,刑侦大队的各位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将611案件和与之串联的杀人案作为本年度头号大案,启动最高级响应程序。 最后一个从会议室出来,汪隼看着远天伸了个懒腰,嘴里打了个很长的哈欠,他从来都不喜欢开会,尤其是这种严肃的会议。 “阿隼!阿隼——” 当汪隼正看着远方因611案件发怔时,耳边的叫声让他回过神,原来是他在刑侦大队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乔毅在叫他。 与汪隼那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平凡长相不同,着刑侦大队正装的乔毅倒是个帅哥,三七开的发型,挺有气质。 “嗯,怎么了?” 对汪隼神秘一笑,乔毅对他晃了晃手上的文件袋,“忘了,你昨天不是拜托我调查三个人的身份信息吗?我已经查到了!” “哟,挺快嘛!” 听说乔毅已经查到那三个人的身份信息,汪隼喜上眉梢,伸手就要去拿文件袋,但被乔毅一下躲开了。 手背在汪隼胸口上敲两下,乔毅说:“嘿,你小子太没良心了吧,这就想拿走啊,这可是我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出来的。” 被乔毅出难题,汪隼就开始打哈哈,手臂一下搭到乔毅肩膀上,笑着说:“阿毅,你说咱们俩大学时就是同学,现在又是同事,都在一块处了这么多年,这点小事还……” “少来!” 用力把汪隼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捩下去,退开几步的乔毅笑着摇头,很清楚汪隼想说什么。 “阿隼,不是我说你啊,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这不给我意思意思就说不过去吧!” 被死揪着这一茬,汪隼也无奈,看样子这一刀是跑不掉了,谁让乔毅这家伙成心想宰他呢,真是表面兄弟。 破罐破摔,汪隼也没什么好多说的,“成,你就直说吧,要我怎么跟你意思意思。” 见汪隼低头了,乔毅得意的笑,“嘿嘿,我的要求也不高,富舍居一顿饭,成不?” “靠,你打土豪啊,富舍居是我这种工薪收入阶层吃得起的地方吗?” “啧啧……满嘴跑火车,我昨天还看见你一副没吃饱的样子从富舍居出来,天知道你在里面吃了啥!” ——完了! 简直想吐血,汪隼真没想到自己从富舍居出来会被乔毅撞见,这次富舍居大出血是板上钉钉,推不掉咯! 已经不想解释了,大出血就大出血吧,毕竟言语太苍白,汪隼:“成!成!成……上辈子欠了你的!说个时间,请你吃一顿,行了吧!” “嘿嘿!够兄弟,先谢了!” 笑着走到汪隼边上,将文件袋拍在他胸口上的乔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心情真是格外舒畅。 ——你大爷的! 心里已经将乔毅喷的狗血淋头,汪隼只能抓紧手里的文件袋,这可是他大出血换来的资料,如果不能从这里面得到有用的信息,那真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做贼心虚似的四处张望一下,确定周围没人的汪隼推门进到会议室里,还把门关上,然后到之前自己坐的角落坐下来,打开文件袋。 虽然乔毅坑爹了点,但办事还是靠谱的,他提供给乔毅的三个身份证号都收集到相当多的资料信息。 第一份: 张闯,男,40岁,已婚,立海市宁化区人,职业,华谊保洁公司客户经理……家庭住址,立海市宁化区榕溪东路……无犯罪记录…… 第二份: 柯继轩,男,45岁,已婚,立海市封平区人,职业,畅爽酒吧老板……家庭住址,立海市封平区速艺路……无犯罪记录…… 第三份: 李晓阳,男,42岁,已婚,冬青市人,职业,科达健身俱乐部教练……家庭住址,冬青市希望小区……无犯罪记录…… 将这三份资料看完,手上已经在往回装的汪隼陷入沉思,直觉告诉他这三人中有一个和611案件有不小的关系,但仅从资料上看,他无法怀疑其中的任何一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的有必要去见见这三个人!” 有了这个想法时,汪隼的手机突然响了,被吓一跳的他马上接通,然后就听到傅机那命令的话音。 “马上到审讯室来,苏兰已经带回来了!” “哦,好!” 简单的对话带起更高的效率,汪隼马上去审讯室,就看到秦锋、傅机都在这里,看着连接里头监控的大屏幕,对苏兰的审讯已经开始了。 看见汪隼进来,秦锋只是对他稍微点头示意就把更多注意力放到屏幕上,傅机更是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 “你丈夫是一年前开始办采砂场的吧!” 被女警官询问的苏兰是个长相普通的女人,身材也比较娇小瘦弱,是那种在家庭中多处在弱势地位、性格软弱的女人。 “嗯。” 被询问着,苏兰全程都不太敢和女警官对视,只有回答的时候才稍微有点声音。 “你丈夫在办采砂场前是干什么的?” 苏兰:“他,干过不少事情,装修队、养鱼……还有……摩的,他都干过。” “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干摩的一行的?” 问题到了这里,汪隼精神高度集中,这一点关系到与611案串联的杀人案能否告破。 可是,苏兰沉默了,一直没说话。 等了一会儿,女警官再问:“请告诉我,你丈夫吴仁济是什么时候开始干摩的这一行的?” 沉默再三,她终于是嗓音压得极低地说话了,“他,他是在三年前开始干摩的的,干到一年前就不干了,去开了这个采砂场。” “他干摩的赚了不少钱吗?” “嗯,办采砂场的钱都是他自己掏的,没有借亲戚的。” “干摩的这一行很赚钱吗?” “不是很清楚,好像不太赚钱。” “那他有搞摩的资质吗?” “我,我不知道。” “你没有过问吗?” “没有……我不敢。” 听到这里,秦锋忍不住了,坐下去用话筒和里面的女警官直接对话,“宁薇,直接问院子的事。” 手指摁在耳机上,受意的宁薇对着监控点头,“你们家院子的门为什么锁上了?什么时候锁的?是谁锁的?” 又沉默了,苏兰两只手捂着脸,身体在颤粟着,稍后用压抑的嗓音说:“是他锁的……三年前就锁上了……他还不许我打开,不许我们从那里走。” 话音加重,宁薇在关键问题上给予她压力,“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把门锁上?” 被追问,双手掩面的苏兰肩膀怂动,已经哭出来,“我……我……我不能说!” “那,你们家院子里埋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像是电流被灌入体内,苏兰猛地直起身体,黑发披散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表情凝固,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宁薇。 隔着屏幕看到苏兰这副样子,汪隼都感觉背上发凉,苏兰这副样子像极了女鬼,看着太瘆人,里面的宁薇倒一点也不怕,更大声地追问一句,“你们家院子里的七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犹如当头棒喝,苏兰的精神几乎崩溃,表情僵硬的脸大变,下一刻就大哭出声,“这都是……都是他干的……那些人都是他杀的……” “我看到了……那天晚上我看到了……看到他在院子里埋……尸体……但我不敢说……我不能说……他会打死我的……我真的不能说……” “对不起……我不能说……我该死……对不起……我对不起她们……我真的对不起她们……” 哭嚎着,苏兰将头往审讯椅上撞,撞击的响声虽然不大,但好像在汪隼、秦锋这些人的耳边响起,格外清晰! 看着屏幕中宁薇去拉住苏兰,傅机吐了口气,说:“好了,吴仁济的杀人案到此为止了,变相自产自销了已经!” 点头,秦锋通过话筒对宁薇说:“宁薇,你先安抚苏兰的情绪,之后做个简单的记录就放她回去吧,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了!” 抱着大哭不止的苏兰,宁薇的眼角处也有了泪水,得到秦锋的指示后,就对监控那边点头。 从审讯室离开,傅机看一眼略有所思的汪隼,就抬腿在他小腿上踢一下,“想什么呢?” 回过神,汪隼不满地盯一眼傅机,他的思绪被这家伙打断了! “傅队,这件案子就这样了吗?” “到此为止了,凶手吴仁济已经死了,之后就是向受害者家属陈述情况,进行善后。” 回答的人不是傅机,而是跟着出来的秦锋。 视线跟到秦锋脸上,汪隼问:“秦队,那这件事苏兰有责任吗?” “这……” 这问题把秦锋问得是哑口无言。 在家庭中处于弱势地位的苏兰被胁迫隐瞒事情真相,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即使是从法理层面,也不能够期待苏兰有出面揭发吴仁济的可能性,她也是迫于无奈。 但如果她可以早日揭发吴仁济的罪行,受害者的数量肯定会有所减少,她的隐瞒间接导致了受害者数量增多,在道德上她是负罪的,估计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她才会说自己对不起那些人。 “这不是她的错!” 傅机还是开口了,在秦锋说不出话时插一句进来。 听到这种论断,汪隼有点着急,“可是,受害者……” “你想说的是受害者家属那边吧?” 他没说完,傅机就打断他,说出的话让他也是点头不止。 他心里也不认为这是苏兰的过错,但受害女性家属那边会怎么想就不清楚了,要万一他们想不开,将仇恨的矛头指向苏兰,之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还真不好说,这种事情在以前还真不是没发生过! 傅机:“我们只能尽力给他们解释,向他们说明情况,争取他们的理解,如果他们心里还是迈不过那道坎,我们也无能为力。” 汪隼:“傅队,可这是不是……” 傅机:“你想说是不是太不负责了?汪隼,你别忘了,我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执法者,按照法律标准行事的人,人心这东西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 猩红午夜(10) 从刑侦大队离开,汪隼感觉身体异常沉重,丝毫没有大案告破后的轻松,迈开步子好像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 傅机之前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重复。 “你想说是不是太不负责了?汪隼,你别忘了,我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执法者,按照法律标准行事的人,人心这东西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 “被法律驱使,无能为力的工具吗?” 嘴里不自觉地喃喃着,他有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悲哀,这话真是太讽刺了,却让他无从辩驳。 “什么驱使、什么工具啊?” 突然他边上出来个人,一只手拍在他肩上时还这样问一句。 瞥一眼,发现是那个要坑自己一顿饭的人——乔毅,汪隼真是想揍他一拳,带他去富舍居搓一顿,汪隼怕是一年别想恢复元气了…… 想到这件事上,汪隼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完犊子,乔毅给他的资料不见了! 懵了,他赶紧四处看看,结果发现资料袋真的不见了,不翼而飞啊! “你在找啥?” 见汪隼这拍拍那摸摸的,乔毅挺好奇地看着他,然后神来之笔地问:“喂,别跟我说你把我给你资料弄没了!” 被他一语中的,汪隼也是有点佩服他,这家伙也是够厉害,竟然一下就猜了出来! 让自己表情看起来正常一点,汪隼说:“恭喜你,你猜对了!噗——” 他刚说完,乔毅就一拳打到他胸口上,一点力气都不留的,差点让他把隔夜饭都吐出来,这家伙太狠了! 一只手抓住汪隼的衣领,几乎要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乔毅怒气冲冲地斥责起来:“你这混蛋,你以为我找那些资料容易吗,说弄没就给我弄没了,快说,你刚才都给我死到什么地方去了?” 被打一拳还没缓过气呢,汪隼喘了好几口才能好好说话。 “我也没去什么地方,就是在会议室看了看,然后就被傅队叫去审讯室了。” “快走,去找,肯定是被你落在会议室了!” 也不管汪隼怎么想,仗着自己比他高、力气比他大,乔毅就直接把他拖走,跑得飞快。 可惜,汪隼并没有把文件袋落在会议室,那里没有。 找了半天没找到,乔毅真是气得不行,“走!走!走!去审讯室!” “好!好!好!” 这件事本就是自己的错,没话说,汪隼只能跟着乔毅一起去,结果被告知文件袋被交给傅队了。 “傅队现在在哪?” “可能在他的办公室吧!” 审讯室里那个汪隼不熟的女警员是这样说的,然后汪隼又被乔毅拖走,到了傅机办公室门口。 站在汪隼边上,乔毅倒不敲门,还一只手从背后推汪隼向前,“你来敲!” 在刑侦大队,队长秦锋是比较好相处的,而副队长傅机就真的算了,他已经不是好不好相处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相处! 且不说那对好似时刻都在盯人的死鱼眼,还有太多时间过于严苛、尖锐的作风,单单他说话时那总是会让人感觉刺耳的音调就让许多下属给他打上“处不来”的标签,也就汪隼这种硬气不起来的家伙还能忍受。 一直对傅机存有畏惧,所以乔毅不太愿意跟他接触。 被这一路推推搡搡的,汪隼有点不爽,怎么敲个门也要他代劳,乔毅这家伙莫不是没长手? “自己敲!” “你敲!” “自己敲!” “你敲!” “我不敲!” “你敲不敲?” “我就不敲!” “你……” “你们在这干嘛?” 两人正吵着,傅机那神出鬼没的嗓音突然在边上出现,把他们两个都吓了一跳。 表情一凝,汪隼和乔毅转过来面对傅机,面上带着尴尬的笑。 乔毅先说话,“啊,原来是傅队啊,汪隼正有点事找您呢!” 说着,他的手表示提醒地从后面往汪隼背上捶一拳,忘记减力道的拳头差点把汪隼捶得吐血。 在汪隼剧烈咳嗽时,傅机的视线从乔毅脸上移过来,问:“有事找我?” 看着傅机,注意到他还是那副嘴角叼着烟的样子,但腋下多夹了个文件袋,汪隼就基本确定这是自己掉的。 视线盯在文件袋上,点着头的汪隼说:“傅队,我掉了个文件袋,被交到你这里了。” 一听这话,傅机那对死鱼眼在他和乔毅脸上扫一下,然后诡异地笑了,“哟,你说这是你掉的?有证据吗?” ——你大爷! 汪隼都想揍他了,这家伙明摆着是没事找事! 心里有火气还没办法宣泄,还只能尴尬笑笑,汪隼说:“傅队,别开玩笑了,赶紧给我吧!” 说着,他就对傅机伸手,然后傅机就让他大跌眼镜地把烟灰抖在他手心里,好在烟灰落下时已经快速冷却,不然还烫手。 正宗的,你是我的烟灰,把你捧在手心里! 呸! “谁跟你开玩笑啊!” 傅机突然不笑了,说着严肃的话,真是倔强了起来,让汪隼想吐血,这样皮一下你很开心吗? 没义气,二五仔,看出来傅机真是成心找汪隼的茬,乔毅就拍了一下汪隼肩膀,笑着说:“傅队,我是被这小子拉来的,反正是他有事跟您说,我先走了!” “嗯!” 傅机这家伙单纯就是喜欢折腾汪隼,乔毅要走,他拦都不拦一下的。 被傅机放过,乔毅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工夫就在楼道的拐角处消失不见。 吸一口烟,傅机从边上推开门进去,“进来。” 其实不太想进傅机办公室的,但想到文件袋还在他手上,汪隼也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在椅子上坐下,烟摁在烟灰缸里,文件袋扔到桌上,傅机问:“这个文件袋是队里的东西,说吧,里面有什么?” “这……” 汪隼很尴尬,关于那个男生,还有鸿业宾馆302房的事情,他不太想告诉傅机,因为这些还都在迷雾之中,完全没有依据。 其次,汪隼心里也不是这样想的,傅机这家伙一直在折腾他好不好?有这种线索他应该先告诉傅机吗?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他情愿告诉秦锋都不告诉傅机! 见汪隼不说话,傅机皱眉,两只本来就不大的眼睛还眯得更小,透露出危险的光芒。 “不说话?你小子该不会是要从队里偷重要资料出去吧!” 说着,他把文件袋重新拿起来,还做出一副要打开来看的样子。 这家伙够狠,给汪隼扣帽子也是扣的大,从队里偷重要资料出去,这罪名可是要判刑的,汪隼可没想年纪轻轻就进去吃牢饭。 “不是重要资料!” “那是什么?” “这……” 心情比较狂躁,汪隼很难受,傅机这家伙为什么非要追问呢,稍微给点信任不好吗,大家同事一场,见面可是经常的,再说了,他看起来有半点不法分子的样子吗? 在他纠结的过程中,傅机又将文件袋扔回桌上,两只眼睛盯着他,想看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被盯得上火,就在汪隼几乎想一步上前,抢过来桌上的文件袋就跑时,傅机笑了,笑得让汪隼感觉背上发毛。 “哈哈,好了,瞧把你吓的,跟你开个玩笑!” ——笑你妹,我日你先人! 汪隼真是无语了,这货到底是什么扭曲的性格,这样好玩吗? 见汪隼无动于衷,傅机笑着问:“怎么了,不要这个了?” 说着,他还把文件袋拿起来朝汪隼那边递过去,但那种玩味的神情让汪隼感觉有点不对劲。 “拿去吧,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我不认为你这小子有瞎搞的胆子。” ——呸!他真是变着法地损我啊! 接过来文件袋,汪隼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真是只有摸到实物才能让他感觉到一点点的安稳。 “傅队,那我先走了!” “嗯,走吧,有事我会通知你的!” 对傅机点头,汪隼转身要走,这时候想起来那家伙抖下来的烟灰还在手心里,就只能转回来,然后把烟灰弄到桌上的烟灰缸里。 “这回真的走了!” “走吧!走吧!” 就像赶小鸡一样,傅机对汪隼直挥手,一副嫌弃得不行的样子。 出了门,带上门,确定傅机的目光已经无法直接盯在自己背上,汪隼松了口气,肩上好似卸下千斤重担,舒服多了! 资料已经拿回来,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按照资料上的记录去走访那三个在302住过的人。 他记得很清楚,第一个叫张闯,就是立海市宁化区人,毫无疑问是第一个走访人选,至于后面的两个以后再安排时间。 华谊保洁公司,在宁化区还算是知名度比较高的一家公司,能在这里当个客户经理,这个张闯月收多半不会太低。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前台的漂亮小姑娘这样问他,脸上笑容很职业,和鸿业宾馆的女柜员一样。 “我找你们客户经理,张闯。” 听到说张闯,小姑娘表情变了一点,笑得更灿烂,“哦,找张经理啊,请问您有预约吗?” ——不愧是地方上的大公司,就喜欢玩这套! 心里在吐槽,汪隼问她:“没有预约就不能见吗?” 小姑娘点头,“没错,张经理每天业务很多的,没有预约他排不出来时间。” “好吧!” 人家小姑娘已经这样说了,汪隼只能将杀手锏祭出来,把自己的证件给她看。 “不好意思,我是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的调查顾问,现在有与案件相关的事情想找你们张闯经理核实,还请让他来和我面谈。” 看到这个,小姑娘顿时慌了,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是刚参加工作,这种情况肯定是第一次遇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马上联系张经理!” 她立刻用前台的电话进行联系,然后就得到了带汪隼去见张闯的指示。 “请跟我来,我带您去见张经理!” 然后,汪隼就见到了张闯,一个长得有点胖的男人。 露出和善笑容,等汪隼进来,张闯马上让前台的小姑娘回去,而他那身材还不错的女秘书笑着给汪隼递过来茶。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的调查顾问,汪隼,你就是张闯张经理吧!” “没错、没错,我就是张闯!” “张经理,百忙之中过来叨扰,先说声抱歉!” “不碍事、不碍事,反正我也挺闲的!” 听到他说这话,汪隼真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吐槽,刚才前台的小姑娘还说他很忙,要预约来着,也是够了。 在张闯说话时,汪隼视线在这个办公室里扫一圈,看到放在高档办公桌上写着“客户经理张闯”的身份牌,还有和面前这人没差的照片后,他才确定了张闯的身份。 不是来聊天的,在张闯请他坐下后,汪隼就直说了。 “张经理,我也不废话,请你如实告诉我,这一个星期里,你是不是在鸿业宾馆302房住过?” “啊!” 有点吃惊,很明显他没想到汪隼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表情有点难看的他目光总是往一边的女秘书身上瞟,而女秘书的表情也很不自然,这让汪隼心里有了不妙的感觉,没搞好这一趟白跑了! 鸿业宾馆那边的记录显示,有三个人在一个星期内住了302,两个人住了三天,还有一个人只住了一天,如果是张闯住了一天,再加上他的女秘书,这是发生了啥不就很明显了吗? 在张闯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时,汪隼主动问:“你在鸿业宾馆住了多久?” “一天,不对,就一晚上的事!” 张闯赶紧这样说,很慌。 而听到这话的汪隼已经想哭了,果然是这样,这一趟注定不会有收获了! “我记得你家就在榕溪东路吧,为什么要去宾馆住呢?” “这……我……我和老婆闹了点矛盾……被她从家里赶了出去……就……就只能在宾馆对付一夜了!” 眼神游离、表情极不自然的张闯更尴尬了,女秘书也是相当尴尬,这很明显是在瞎掰的话也让汪隼没办法再继续问这个问题。 “那之后呢,你晚上都是回家住吗?” “是啊,下班后就直接回家了!” “好了,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么多,打扰了!” 说完,汪隼就在张闯和女秘书那怪异的目光中快速离开,他的目的只是确定张闯和611案件有没有联系,而张闯的私生活什么的可不归他管! 从华谊宝洁公司离开,他径直回家躺着,心里有点无语。 没想到那个张闯跑到鸿业宾馆开房只是为了跟女秘书干那啥,真是应了句老话,有事秘书干,没事那啥的! 不过,这样也好,已经排除掉这一个,接下来去找立海市封平区那个谁就行了! 心里计划着,一下子想起不起来第二个目标叫什么名字,汪隼就把文件袋打开看,然后他彻底无语了。 这个竟然不是乔毅交给他的资料,而是611案吴仁济的尸检报告! 靠,这一瞬间他明白了傅机将资料交给自己时脸上玩味的神情是什么意思,感情这家伙从头到尾都是在玩他。 不过,他也发觉自己真是太蠢了,为什么出门的时候不知道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呢,看到一模一样的文件袋就傻乎乎地当成是真的,结果被人蒙了吧…… 尸检报告塞回去,文件袋也扔到一边,汪隼感觉有点烦,想给个傅机电话,但摸出手机又突然不想打了,因为这时候给傅机打电话也没用,还是回头直接去找他要比较实际。 那三个人的事情先扔到一边,汪隼准备把那个男生的下半身照片翻出来看看,这是第二出路,最好尽快搞清楚这个男生的真实身份,虽然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有没有用! 可摸出来的手机使劲摁了摁,屏幕却始终不亮,好像是电量已经耗竭,没办法,他去拿来充电器插上,但半天还是没反应! “什么鬼?充电器坏了?还是手机坏了?” 满心都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悲哀,汪隼使劲折腾一番,然后发现,原来是停电了…… 猩红午夜(11) 目送汪隼离开的傅机很快从办公桌抽屉里摸出来一个和交给汪隼的那个一模一样的文件袋,夹在腋下就出去找秦锋。 “有事吗?” 正在看文件的秦锋抬起头扫了一眼敲门后就直接进来的傅机,张口问,对于傅机这种敲门直接进的做法,他早就习惯了。 点着头的傅机径直走到办公桌前面,将文件袋抽出来放到他面前,“帮我调查一下这里面的三个人,重点关注他们最近这段时间的行动。” “嚯~” 略微眯起来的双眼中透露出疑虑的秦锋皱了下眉,伸手过去将文件袋拿过来,同时问:“怎么,这又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消息?” “汪隼那小子搞到的,看他挺上心的,就顺道查查看!” 傅机这漫不经心的说法对秦锋没有太多作用,把文件袋打开的他粗略将资料扫了一眼。 “行吧,这事我记下了,回头让人去查查看!” 熟稔的动作将文件袋闭上,放到抽屉里,秦锋跟着摸出来另一份文件袋,放在桌子上推到傅机面前,“这是已经匹配出来的六名受害人的亲属关系,还有一个应该也不是我们立海临近地区的,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会议的时候还只匹配出来五个,现在就有六个了,法医队的工作效率还真让人敬佩。 拿起来文件袋夹到腋下的傅机不准备在这里看,转身就走,“等我回头看完了,再给你说说看法。” “嗯!” 看着傅机踱步出门的背影,秦锋没忍住说了句,“等这个案子结束,叫上小琴,去我家吃顿饭吧,你们很久没来了!” 脚步顿住的傅机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回头,还加快脚步从这里出去。 “到时候再说。” 从秦锋办公室离开的他直径回到自己那边,在椅子上坐下后习惯性地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然后将那个文件袋打开,一页一页地翻看受害者的详细信息。 李丽雯 17岁,尚昌市人,尚昌市第一高中高二学生,于一年前前往立海市途中失踪,父亲李富荣、母亲吴洋,均为立海市外来务工人员,父母现居立海市冬阳区南十字町。 张佳佳 21岁,立海市宁化区人,宁化区鑫鑫路莉莉美容院美发师,于两年前前往彭华市旅游途中失踪,父亲张毅、母亲苏艺欢,父母离异,父亲现居立海市宁化区胜利小区,母亲现居冬青市。 张蕊 24岁,立海市封平区人,封平区洋子小学语文教师,于两年前外出时失踪,父亲张铁、母亲方欣,父亲现居北宁市,母亲一年前病逝。 刘潇 23岁,立海市封平区人,封平区立信商场经理,于一年前外出时失踪,父亲刘国栋、母亲钱雅丽,母亲钱雅丽病逝多年,父亲刘国栋半年前车祸身亡。 …… 都看完了,刚点上的烟也吸到最后一口,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按灭的他陷入思索,烟雾也缓缓从嘴里飘出来。 从业多年培养出的直觉告诉他凶手很有可能在这些人里,只是他无法跨过杀人动机这一关,杀掉吴仁济还可以理解,但彭华市和冬青市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强烈的违和感让他忍不住抬手挠头,然后再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边吞云吐雾,边继续梳理这件案子的关节。 不知不觉天黑下来,往烟盒里探进去的手指发现只剩下最后一根,这才从椅子上起来的他活动着僵硬的身体,从办公室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和正好从另一边出来的秦锋撞上,只见秦锋抖抖手上的文件袋,“我去趟档案室,然后去吃晚饭,你呢?” 烟盒和手一并塞到衣兜里,傅机点头,“一起走吧,我也准备去吃晚饭。” 两人并肩走着,秦锋说:“受害者家属那边已经通知到了,应该明天就会过来!你这边怎么样?” 摇着头的傅机眉头不由自主拧成一团,“不太好,直觉告诉我凶手肯定在这些人里,但又有地方不太对劲,很奇怪!” 长久的搭档关系让秦锋不会去质疑傅机的直觉,但他也不会因为这层关系丧失自己的底线,“就等明天他们过来再详细调查一下,只要能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后面的事就顺水推舟了!” “顺水推舟,嗯,希望如此吧!” 不知以何种心情感慨后,傅机不再说话,等放完了档案的秦锋从档案室出来,他突然问了句,“不是有一个受害者的父母都离世了吗?明天是她哪位亲属过来?” 略作思考的秦锋边走边说,“通知到的是她叔叔,但明天会不会是他过来就不好说。” 傅机点着头,再度陷入思索,对这一幕习以为常的秦锋没有打扰他,只是在边上安静地走着。 简单地解决晚饭问题后,两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再度投入到工作中。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的汪隼急匆匆地赶到刑侦大队,但因为来得太早而没能进傅机办公室的门,就只能找个地方等他出来,这一等不要紧,倒还把自己给等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傅机已经在他面前。 “睡得舒服吗?” 扭扭脖子的他看着傅机那面无表情的脸,不由苦笑,在椅子上坐着睡怎么可能舒服! 本想这么回答来着,但突然想起来事情的他猛地站起来,“傅队,昨天的文件袋是不是拿错了?” 说着,他转身准备去拿放在边上的文件袋,结果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哎!文件袋呢?” 目光四处扫视,就看到傅机手上拿着一个,不用说,肯定是他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拿走了。 被汪隼那无语眼神盯着的傅机耸耸肩,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旋即把文件袋递过去,“我问你,你查那三个人的信息,想干嘛?” 伸手接过袋子的汪隼楞了一下,这个问题就让他非常为难,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话来,“有点在意……” “在意什么?” 和汪隼相处,傅机几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分寸。 “嗯,就是……” 被傅机那对死鱼眼紧盯着,简直都要炸毛的汪隼都想转身跑了,可偏偏被抓住了问题。 “就是什么?” 在傅机的一再追问几乎压倒他的心理防线时,从一边走过来的秦锋打破这局面。 “受害者家属已经过来了,你们要跟着去见见吗?” “去去去!当然要去!” 说着话的汪隼已经在怂恿秦锋走,这一幕让傅机嘴角不由抖了抖,但他也没有追究,跟在两人后面。 三人到时,接待室里坐了差不多十个中年男女,注意到有人过来的他们将满是询问意味的视线投过去。 露出温和表情的秦锋主动迎上去,“你们好,我是立海市刑侦大队的队长,我叫秦锋!” 傅机紧随其后,“我是副队长,傅机!” 没有说话余地的汪隼就在边上站着,目光扫过这些人时,他有些意外并没有在这些人脸上捕捉到明显的悲伤情绪,可能对于已经失踪了好几年的孩子,他们心里已经接受了孩子无法生还的事实,也可能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 “把我们叫过来说有我们家孩子的消息了,是真的吗?” 寒暄之后,和妻子一起来的李丽雯的父亲李富荣率先提出问题,相比于对接受未知信息的恐惧,他更加迫切孩子的现状。 注意到其他人眼中跟着流露出的急切,秦锋心里不由叹息一声,长久的期望与现在的急切只能换来死讯,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此了。 “是真的,只不过我们确定的是……死讯。很抱歉没能更早找到她们!” 说着,秦锋对受害者家属低下头。 不管是何种情况,未能制止犯罪,未能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就是失职! 听到秦锋的道歉,这些人明显愣住了,在场的母亲们脑子里接受现实后,不由泪水涌出,一度掩面痛哭。 缓缓吐一口气的汪隼也不由产生心酸感,将目光转到一边去,不再看他们。 “逝者已矣,还请节哀!” “赔偿问题后面会有人联系……” “我不要赔偿,我只想知道凶手抓到了吗?” 一道沙哑的声音在秦锋说话时插进来,汪隼不由转过去看他,那是一个人过来的男人,此时他显得很冷静,脸上甚至是看不到悲戚。 早就料到会有这种问题的秦锋看着男人,回答说:“凶手已经在一起凶杀案中丧生了!” “死了?就这样便宜他了?” 男人那冰冷的目光看着秦锋,话语就像一柄利剑要将在场所有人的胸膛刨开。 秦锋不由皱了下眉头,“后面会清算凶手的遗产进行赔偿!” 男人冷笑着,仿佛听到了好笑的笑话。 “要什么赔偿!要赔偿有什么用!女儿失踪的这两年,你知道我们家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老婆身体不好,受打击后一病不起,没一年人就走了,老娘也受刺激精神变得不太正常,送到精神病院去了,为了找女儿,我工作也丢了,家里房子也卖了!” “现在,你跟我说孩子没了,凶手也死了,赔偿点钱就完事了,我要这钱有什么用,这个家已经没了!没了,你懂吗!” 情绪失控的男人吼叫着,最终泪水溢出眼眶。 身体颤抖着的秦锋深吸一口气,只能无力地再向男人躬身致歉,“事已至此,还请节哀!” “呵呵~哈哈~节哀!是该节哀啊!呵呵~” 癫狂般哭着笑着的男人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目光在接待室里扫一圈后,冷笑着离开了。 猩红午夜(12) 当被男人那冰冷的目光扫过时,汪隼不由身体紧了紧,一股不知名的冷意从脚底板直冲上天灵盖。 看着想要离开的男人往接待室大门走过去,他下意识抬了抬脚,但还是没有往前踩下去。 “就这样,让他走了?” 他总感觉就这样让这男人离开不太好。 傅机听到了他的低语,不由斜了他一眼,“不然呢!你还能把他关在这里吗?” 汪隼无言以对。 “只希望别闹出事情来!” 跟着秦锋离开时,他心里不由这样念叨着,而傅机留下来和家属们接触,了解情况。 快到中午休息时间,傅机来到秦锋的办公室,愁容满面。 “怎么了,不顺利?” 一屁股往椅子上坐下去,傅机马上给自己点上烟,等吸了一大口才回答秦锋的问题。 “有麻烦了,这些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现在只能等最后一个受害者的信息核对出来!” 这话让秦锋不由脸上挂不住,把调查方向转到受害者家属身上总是那么违和,“不会这么巧就是最后一个吧!如果最后一个也不是呢?” 清楚老伙计在想什么的傅机不由冷笑,“如果最后一个不是,那我们就麻烦了!目前可是没有任何指向性线索的,也难怪这种恶性案件会一直没破!” 说到这里,对视着的两人没再开口,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香烟的烟雾飘起、散开。 许久,指尖的香烟燃烧到末端,傅机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完美的犯罪,我们的调查一定有地方疏忽了,我待会儿去找苏法医聊聊,然后再去案发现场看看!” “另外,你让人去把采砂场周边地区的监控录像再查一遍,扩大范围,把时间段也拉长一个小时,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可疑车辆出现,还有,采砂场边上的河流下游也派人去看看,凶手把吴仁济的衣物带走的可能性很低,我怀疑是直接抛到河里去了!” 见傅机又恢复了平时的锐利,秦锋不由微笑。 “行,我待会儿就让人再查一遍!” “好。” 交代完的傅机从这边离开,秦锋很快也出去了。 另一边,从傅机手中拿回资料的汪隼在大队里待到下班后还要继续自己调查,乘车前往封平区速艺路,畅爽酒吧,在鸿业宾馆租住过的第二人柯继轩就是这里的老板。 “柯继轩,男,45岁,已婚,立海市封平区人,畅爽酒吧老板,重组家庭,膝下一儿一女……” 边走着的汪隼嘴上念叨着对方的个人信息,熟悉对手的情报才能在言语交锋时抓住其破绽,这是他大学老师传授给他的经验。 对着地址,他很快来到挂着LED灯装饰,正闪烁着“畅爽酒吧”四个字和一个喵咪图案的酒吧前,因为这会儿还没天黑,已经亮起的装饰灯光并不显眼。 “就是这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在清脆的铃铛声中推门进去。 因为时间关系,这里比他想象中的要冷清很多,悠闲的旋律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目光所及只有穿着白色长袖衬衣、粉黑色条纹西装马甲,打着黑色领结的调酒师和一对年轻情侣。 正在擦着高脚杯的调酒师漫不经心地看了汪隼一眼,目光就立即回到自己的工作上,而那对年轻情侣更是目光都没有从彼此身上离开过,正笑着低声说着什么。 有些意外这里的环境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好,汪隼到吧台边上坐下来,对调酒师挥挥手,还擦着杯子的调酒师往他这边转过来,“先生,现在还没到营业时间,如果你想要酒,还请等一个小时再来!” 本身就不是来喝酒的汪隼当然不会在意这种事,他摇了摇头,“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想见见你们老板,柯继轩!” 单边眉毛挑起的调酒师眼中流露出疑惑,顿了顿说:“我就是这里的老板,柯继轩,你找我有事?” “你就是老板?” 有些惊讶的汪隼仔细看看这个调酒师,马上在心里将他的长相和在身份证上看到的照片对上了,确实是本人。 不动声色地掏出自己的身份卡推到柯继轩面前,汪隼微微一笑,“方便找个没人的地方聊聊吗?” 目光停留在身份卡上许久,缓缓将手中杯子放下的柯继轩点了点头,转身朝里面喊了一句,“茉莉,我这边有客人,你出来看着!” “好的继轩哥,我马上出来!” 里面马上飞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多半是酒吧里的雇员。 确定没问题,对汪隼做了个请的手势,柯继轩轻轻点头,“请跟我来!” 两人去了酒吧没人的二楼,坐下后,汪隼再度自我介绍,“我是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的调查顾问,汪隼,柯继轩先生,冒昧打扰了!” 柯继轩表示不碍事地摇摇头,“汪隼警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汪隼点头,单刀直入地问:“柯先生,你上个星期是不是在鸿业宾馆租住过?你的酒吧就在这边,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在那里住三天,方便透露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柯继轩明显楞了一下,然后解释说:“我没有在那里住,那房间是给我妹妹开的,她在那边找工作,我店里也不方便她住,就给她安排到那边去了。” 回答让汪隼有些意外,他接着问:“方便给我你妹妹的联系方式吗?可以的话,我想跟她确定一下。” 笑笑的柯继轩掏出自己的手机来,“不用麻烦了,我现在打给她,你有问题就直接问她,可以吗?” “可以。” 得到汪隼的肯定,柯继轩马上给妹妹柯宣玲拨过去。 “宣玲,有个警官有事情要跟你确认,我把电话给他了!” 说完,柯继轩把手机递给汪隼。 微笑着对柯继轩点头,汪隼接过来,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警官先生是么,你有什么想问的?” 顿了片刻的汪隼问:“柯小姐,上个星期你是不是在鸿业宾馆住了三天?” “是啊!怎么了?” “是用谁的身份证开的房呢?” “我哥帮我开的,我这边工作谈妥后,我就叫他来把房间退了!” 捕捉到字眼的汪隼继续问:“柯小姐,你现在是在宁化区工作吗?” “没错!宁化区丰通物流的仓库管理员,才上班没几天。” “租住的那几天,你都做了些什么?” “三天都是丰通物流这边,这里的应聘有考核,我一整个白天都在这里,晚上筋疲力尽地回去,倒头就睡了!” “那你现在住哪?” “丰通物流的员工宿舍!” “好的,柯小姐,谢谢你帮忙!” “不客气,这样就好了?” “没错,已经可以了!” 一通问答后,汪隼主动结束对话。 柯继轩和柯宣玲说的话是相互印证,如果不是两人串通的话,那多半就是事实,接下来只需要去柯宣玲工作的地方确认就可以了。 把手机还给柯继轩,汪隼表示感谢后又例行公事地对柯继轩提问案件发生的时间他在干嘛,但并没有从柯继轩的回答中发现疑点,姑且排除柯继轩嫌疑,汪隼选择离开,而送他出去的柯继轩在楼梯上没忍住问了一句。 “汪警官,我妹妹她应该没卷到什么案子里吧?” 看着他那慌张的神情,汪隼安慰他,说:“如果你妹妹说的都是实话,那这件事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之后我会去确认的。” 哪怕不是保证,这也让柯继轩松了口气。 从畅爽酒吧离开后,返回宁化区的汪隼直接找到了丰通物流公司,人力资源的主管确认了柯宣玲说的话,而且也查到了案发时柯宣玲的不在场证明,接下来就只剩下冬青市的李晓阳。 回家的路上,想到对方住在冬青市汪隼不免有些难受,手从兜里掏出那写着302的广告,心情复杂,为了确认这种不知道有没有价值的信息还要往冬青市跑一趟,总是感觉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很奇怪。 正当他脑袋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傅机那边打电话过来。 “喂,傅队?” 汪隼才刚出声,那熟悉且刺耳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出来,“明天早上七点,苏艺公园碰头,跟我去案发现场看看。” “哎,知道了。” 交代完就把电话挂了,傅机一直都是这么雷厉风行的,而放下手机后只能无奈笑笑的汪隼加快脚步回家。 走到家门前,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里涌上惊讶的同时快步迎过去。 “老师?” 汪隼的声音让这身影转过来,看到那张与记忆中并无两样的脸孔,汪隼不由露出笑容。 “孙老师,真的是您啊!你过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 这人是汪隼大学时的授业恩师,主攻行为心理学、犯罪心理学、心理侧写方向的教授,孙国传,汪隼毕业后会进到刑侦大队当顾问也有他推荐的因素。 看到汪隼的孙国传也露出微笑,皱纹让那对眯起来的眼睛显得非常小,“我来这边办事的,记得你之前提到过住在这里,就顺道来你这看看!” 汪隼马上开门把老师请进去,两人继续聊着。 “汪隼啊,你毕业之后,我们就没再见面吧!” 脸上不由多出些追忆的情绪,汪隼苦笑着。 “是啊!一转眼都快毕业一年了,有时候念叨着是该回学校看看老师的,但又感觉还没到回学校看看的时候……来,老师您喝水!” 接下汪隼递过来的矿泉水,孙国传目光四处看看,调笑着说:“你住的还真是简便啊!” 挠着头的汪隼也跟着笑笑,说:“我这也没什么要用的东西,就一切从简了,毕竟白天基本上都在外面跑,只有睡觉的时候才回来。” “跟你在学校的时候一个样!” 随手把矿泉水放到地上,孙国传继续说:“这段时间还好吗?工作、生活都适应吗?” 关怀的话语让汪隼心中升起暖意,他点头,“都还好,队里的人都还挺照顾我的,只是有时候会有比较棘手的案子,挺头痛的!” 孙国传笑着点头,汪隼说的这些东西都在他意料之中,“你还适应就好,当时你的毕业出路可是让我愁掉了不少头发,推荐你来这边也是半推半就的,总怕你不习惯!” 在汪隼读书的时候,孙国传老师可是给他不少关照,这份心意他也一直记在心里。 “让老师费心了!” 孙国传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太记在心上。 之后两人又聊了些近况,然后汪隼送孙国传老师离开。 猩红午夜(13) 另一边,傅机和秦锋的调查陷入困境,不管是重新调查监控录像,还是派人去河下游的管理站都没有取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苏洁法医那边传来好消息,最后一名受害者的身份与夏海市的一起失踪报案匹配上了。 联系受害人家属、安排与受害人家属见面都需要时间,案件的侦察进度只能暂时停在这里。 “对了,老傅,你给的资料我让人去查了!” 放下资料的秦锋如此说着,抬起头看见傅机那烟雾缭绕的样子,不忍皱了皱眉。 夹着烟的手指从嘴唇上移开,视线盯着天花板的傅机缓缓从鼻孔中喷出烟雾,“怎么说?” 秦锋:“你是不是烟瘾太重了?之前也没像现在抽的这么狠吧!” “嗯?” 答非所问让傅机盯他一眼,视线跟着落在指尖还在烧着的烟上,没有意义地笑了笑,“这样可以让脑子更加清醒!这个无所谓,查到什么了?” 仍是不满地皱着眉头,秦锋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结,“没有查到什么!他们这段时间都在正常工作,在宁化区与封平区的那两位都有案发时间的不在场证明,更别说冬青市的那个压根就没到咱们立海来!” “虽然不知道根据,但你如果怀疑他们,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番话听得傅机好一阵无语,先转头把烟灰抖到烟灰缸里,他才抬头问:“老秦,话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怀疑他们了?” 此言一出,轮到秦锋发愣了,“你没说过吗?” 翻了个眼白,傅机:“我只是说汪隼那小子在调查这三个人,让你顺道帮着查查看,没错吧!”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秦锋无奈了,“你这话听着就让人怀疑吧!” 耸耸肩表示这锅压根就甩不到自己头上,傅机不再纠结,“我也不知道那小子为什么查那三个人,就是有点好奇!算了,不说他了,还是说案子吧!查到现在,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往什么方向走?” 这个问题真把秦锋问住了,如果这个案子真的这么好找到侦查方向,那彭华市和冬青市的杀人案就不会变成悬案。 “难啊!这次的对手太狡猾了!” 秦锋叹气着如此说着,“受害人尸体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分尸现场也没有留下有效的物证,地点也选在没有任何监控设施的河边上……杀人分尸,做这么精密的事情,感觉就像是个外科医生……” 傅机插话进来打断秦锋。 “我问你,如果是你凶手,你会把受害人的衣服和分尸时用的手套、刀具带走吗?” “当然不会!” 秦锋几乎没有思考就这样回答。 “带走多麻烦,况且不能保证带着这东西会不会遇到事情,如果我是凶手,肯定要在完事后马上处理掉!” “很好!” 点头称赞秦锋的判断,傅机继续说:“我们在采砂场里没有发现可疑的衣物,也没有发现衣物燃烧留下的痕迹,那凶手还能有哪些处理方式?” 一怔,秦锋立即了解傅机想表达的意思,“丢到河里!而且,很可能是装好重物,沉到河底!” 咧嘴一笑的傅机眼中燃起不一样的光芒,“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河下游有管理站会拦下河上的漂浮物,清楚这一点的凶手是不太可能直接把衣物和手套扔到水里,这样的话,就只有沉到河底这一条路可以走!” 感觉这推断非常有可行性,秦锋说:“那明天我就找几个专业潜水员过来打捞!” 傅机:“最好多找几个,工作量可能会比我们想象得更大!” 第二天早上七点,汪隼在苏艺公园等到了准时到的傅机。 远远地看见汪隼,傅机就冲他摆摆手,“来了!走,去采砂场!” “哦!” 一路上都很沉默,快到了的时候,傅机说:“上次的事你还没回答我,你调查那三个人的信息干嘛?” 又来了! 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的汪隼只能将视线看到别处,“我其实也不知道我查他们干嘛,就是有点在意,也许会查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嚯~” 意味不明的目光瞥了汪隼一眼,傅机马上看回前方,“我让老秦查了一下,那三个人这段时间都是在自己的所在地活动,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嗯?” 听到傅机说让秦锋帮忙查了一下,汪隼还怔住了,后知后觉地理解傅机说的话后,他猛地停在原地,表情非常奇妙。 注意到汪隼没跟着走,停下来的傅机转头看他,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凝视着傅机,汪隼追问:“傅队,你是说那个在冬青市的人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冬青市吗?” 并不觉得自己语言表述有问题,傅机不明白汪隼为什么要确认一遍,但他明显能感觉到汪隼找到了有趣的东西。 “老秦是这么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汪隼:“傅队,如果我说那个冬青市的李晓阳就在上周还用身份证在鸿业宾馆开了间房,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目光骤然一凝,难言的尖锐感出现在傅机的脸上,他反问:“这是你从鸿业宾馆拿到的信息?” “没错!” 傅机:“那说明这个李晓阳的身份证很可能被人冒用了!那冒用身份证租房的那个人就很有问题了!” 这就是302想要传达的信息吧! 确认这件事的汪隼感觉很奇妙,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哪怕有过这东西可能会和案件或是什么有关的想法,可当被证实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不真实的感觉。 “最好是确认一下那个叫李晓阳的是不是身份证掉了还没去挂失,或者说他是自己把身份证借给了某人!” 傅机点头,脸上饶有兴味的神情很明显,“我回头跟老秦说一下!不过,这件事跟611案子有关系吗?” “不知道。” 汪隼摇头非常直接。 “行吧!” 也没追究价值,傅机不再问。 这时,两人到了采砂场,原先的封锁线已经被撤掉,载着潜水设备的车辆从大门开进去。 “要重新排查案发现场吗?” 汪隼是这样以为的。 傅机说:“河里可能有我们在找的东西!” 汪隼:“你是说凶手有可能把作案工具和受害人的衣物沉到河里了?” 傅机点头,“没错,有这种可能!” 汪隼没有说话,他总感觉不会这么简单,凶手既然能把案件操作的如此精密,那会在这种问题上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相对于无法排除风险的“沉到河里”的处理方式,把衣物烧掉、把凶器藏起来,这样的处理方式才更安全吧,除了案发现场,在其他地方看到刀和被焚烧的衣物,谁都不会第一时间把它们和一次犯罪联系起来吧! 还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秦锋看到他们两个过来后,就对他们招了招手。 傅机加快脚步过去,汪隼跟上他。 “准备得怎么样了?” 扫一眼正在从车上往下搬运的同事们,傅机如此问一句。 “快了,人马上就到了!” 秦锋正说话,门口那边又来了一辆车,开到这边停下后下来五个年轻男人,为首的跟秦锋打了声招呼。 等秦锋跟他们交代相关事情后,这些人开始穿戴上潜水设备,然后从租来的船上下水,进行探索。 感觉在这边等着并没有太大意义,傅机转头对汪隼说:“跟我去转转?” 带着好奇味道的目光从河面上收回来,汪隼看着傅机,本想拒绝,但这话没说出口。 “老秦,我们去周围转转!” 傅机跟秦锋打声招呼。 注意力全在潜水员身上的秦锋都没看他,只是摆摆手,“去吧!去吧!有发现的话,我通知你!” “行。” 跟汪隼往采砂场厂房走时,傅机对他问了一句,目光也往他脸上瞥了一下,轻笑着,“怎么,对潜水感兴趣?” “还好吧!” 有些心虚的汪隼没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他本身是个旱鸭子,都没去过游泳池,但对于潜水这种事还是有些兴趣的。 “呵呵!” 察觉到汪隼对答中的敷衍,冷笑了一声的傅机不再说话,这让汪隼有点摸不着头脑。 江镇采砂场的占地面积还是非常大的,以至于汪隼和傅机只是绕着存放黄沙和采砂机器的库房走一圈也走了好一会儿。 目光一直在库房打探着,汪隼问:“傅队,这里连一个摄像头都没装吗?怎么说也是一个库房吧!” 犯了烟瘾的傅机正从口袋里掏烟,听到问题的他动作顿了一下,回答说:“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东西要不是单价不值钱,要不就是不好搬运,没有哪个贼会不开眼到光顾这里!既然没什么好偷的,他嫌麻烦不装摄像头就不难理解了!” “他是舒服了,出了事,我们可就麻烦了!” 苦恼着案件进展的汪隼没忍住这样叹了一声,不曾想换来傅机的嘲讽。 只见他嘴里吐出烟雾,冷笑着说:“你还真以为这是一个摄像头能解决的事吗?凶手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的,甚至是作案前进行过踩点,不然怎么会有近乎完美的谋杀,而且还能重复三次!冬青市、彭华市的案子无法侦破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这回真的遇到麻烦了!” 能从傅机口中听到这种言论的汪隼有些意外,平日里都是一副臭屁样子的他也能“认栽”,看来这案子也让他十分头大。 能不头大吗? 警方办案最讲究证据和线索,连线索都没有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来,这谁受得了? 猩红午夜(14) 等他们围着库房绕了一圈后,两人走到采砂场的大门前,看着那锈迹斑斑的大门和被扔在地上的铁锁,傅机往后退了几步,这让汪隼不由转头看他。 “你在干嘛?” 皱着眉的傅机边退边说:“我在想凶手路过这里的情况!你觉得,凶手和死者最初的接触是在什么时间发生的?” 看过卷宗的汪隼想了下,说出自己的看法。 “根据在采砂场打工的那些人交代,死者在六点半到七点还在这里铲沙子,只有一个人干的话,最起码要几个小时,所以死者多半是在九点、十点的样子才离开采砂场的,而死者的准确死亡时间是十二点,所以我比较倾向于死者是在十一点、十一点半的样子才与死者接触的!” 并未评价汪隼的推测合理与否,傅机追问他一句,“接着说,你觉得死者和凶手在哪里发生了第一次接触?” “这我怎么知道!” 被追问的汪隼答不上来。 傅机目光直直看着他,“别担心出错,大胆说!” 并不算是被鼓励的汪隼咬咬牙,“那我就瞎掰了!” 傅机不太耐烦地点点头,显然他是完全不介意瞎掰这种事的。 “死者在被凶手使用七氟烷麻醉后,应该是被直接带到这里来的,如果前面推测的接触时间合理的话,在这基础上,他们接触的地方应该不会距离采砂场太远,甚至有可能就是在采砂场里面,毕竟采砂场周边的监控录像在对应时间段里没有发现过死者的身影,没错吧!” 汪隼的推测让傅机不由点头。 “有点长进!你的推测跟我的想法基本吻合,但我不认为死者是在采砂场里面和凶手接触的!”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人对陌生事物的戒备心理!如果当时死者正在这里工作,而凶手在工作收尾时进来,那死者就不是那么容易会让凶手走到自己背后,为了麻醉死者,两人甚至是会发生追逐、打斗,然而我们……” 傅机侃侃而谈被汪隼打断。 “傅队,你有什么理由认为这一定不会是熟人作案呢?如果是熟人的话,接近到身后并不困难吧!” 傅机立即反驳,“动机呢?仇杀?还是为了夺取财物?还是情感纠纷?我们的调查中并没有找到死者的结怨对象!” 汪隼苦笑,“傅队,杀人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理由,也不需要那么多恩怨,或许是你的一句话冒犯了我,也可能你一次行动冲撞了我,甚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旦心生不满就可能导致犯罪!” “不愧是专业毕业的,大道理倒是一堆!” 傅机明显对汪隼的言辞不满,但他也未曾否认汪隼的说法的正确性,只是还有一个更加麻烦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如果是熟人作案,那冬青市和彭华市的案子,怎么解释?吴仁济的熟人同时跟另外两人结怨吗?” 汪隼一时失语,但心里还是暗暗说了声,陌生人作案也没办法解释彭华市和冬青市的杀人案吧! 其实,他心里甚至产生了是不是不应该把这三起案件并联的想法,如果跳出谋杀的连环杀人案的标签,他们是不是能看到原先没看到的盲点呢? 这种想法也只是在他的心里浮现了几秒钟就被打消了,且不说本案中的作案手法是极难复制的,就说傅机在死者家里遇到的那个怪人就非常有问题,还有死者家院子里头埋的尸体,怎么说都没办法把这案子使劲往激情杀人上靠。 而三起杀人案并到一起,动机问题就是最让人头痛的死结! 除非情绪极度失控、精神不正常,人的行为都是有动机的,哪怕是被社会屈从性驱使或是被严重暴力胁迫,这一切都还是可以解释的,从结果现状倒推起因,这也是刑侦的手段之一。 在独立案件上,好比受害人的财物被洗劫一空,这就可能会导向抢劫,没有刻意目标的激情犯罪,再者受害人被强行发生性关系,这就很明显指向性犯罪,乃至受害人被明确地捅死,这就大概率是寻仇,预谋性的犯罪等等。 哪怕这种倒推有被凶手利用的可能,但这种手段也是具有很大意义的,尤其是在线索极度缺乏的情况下,一定程度上可以引导警方的侦察方法,增大获得新线索的可能性。 然而,在这三起案子上,他们完全无法给出解释,没有线索不说,甚至走入无从推测的死胡同。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的汪隼想到一种可能性,问:“傅队,彭华市和冬青市的两名死者有犯罪前科吗?” 沉思中的傅机扫他一眼,“这什么意思?” 汪隼:“你有没有想过一种裁决的可能性!凶手认为自己化作了午夜的裁决之剑,一个正义使者的偶像,对那些侥幸逃脱法律制裁的犯罪者进行个人的审判,这也契合分尸和12点杀人的味道吧!” 傅机摇了摇头,嘲讽汪隼太过年轻似的笑了。 “这种情况我考虑过,还包括凶手有杀人的欲望,希望通过杀人行为展现自己的力量,或者只是想挑战我们的破案能力,都考虑过,但都没有指向证据!” “彭华市和冬青市的死者资料我详细看过,并没有记录在案的严重犯罪,甚至是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行为都没有过,正宗的好市民!” 到现在这种情况下,傅机说那两人是好市民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如果不是吴仁济死了,再加上你半夜爬人家房子,我们会知道吴仁济是个杀人狂魔吗?” 这话立时让傅机无言以对。 这还没完,没忍住的汪隼又补刀一句:“可以试试让人去那两位家的院子挖一挖,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来!” 眼神中藏着不满的傅机狠狠地盯了汪隼一眼,这就让汪隼马上缩了。 “总之,这些方向的推测都无法给我们指出一个调查方向,成立与否也无关痛痒,只要能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就可以把凶手绳之以法!” 说话的傅机脸色阴沉,这让汪隼感觉把目光移到边上去,假装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而这动作在傅机眼中欲盖弥彰的意味太浓了。 “行了!我们到外面去转转!” 傅机带头从铁门那边出去,汪隼跟着他。 两人走到路上,在路灯和垃圾桶边上停住脚步,傅机这会儿四处张望,嘴里喃喃着:“这里还真是一个摄像头都没有啊!唯一的摄像头在路口那边,恰好还拍不到这里!要是这里发生了交通事故,这该怎么处理!” 这其实都不是重点,他烦恼的还是这个案子该怎么办。 “傅队,如果潜水员在河里没有任何发现,那该怎么办?” “别乌鸦嘴!” 无语地盯了汪隼一眼,傅机却没有表现出实际上的不悦情绪,他心里或许已经做了这方面的准备。 “如果这里找不到,我会把调查方向放到被吴仁济杀害的那些人的家属身上,和那些尸体相关的人绝对有挖尸和进行犯罪的理由,这一点是肯定不会错的!” 汪隼想了想,又问:“之前不是调查过吗?” 傅机说:“之前只是大概调查,这回就应该以犯罪嫌疑人的判断对他们进行彻查,绝对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虽然不知道傅机这种自信是哪里来的,但汪隼没有打击他,毕竟如果傅机自身都无法坚定调查,那这案子也要成悬案了。 看向四周,除了前方路口不时有车辆刷过去,这条路上根本没看到车,汪隼不由说一声,“这条路上的人还真是少!” 傅机点点头,“这条路又没连上住宅区,而且边上也是一条直通路,从这里过的人和车确实不多!” 汪隼一下又有了想法,“联系交警那边,查查那天晚上10点到1点之间从这边路过的车辆怎么样?两边路口都有摄像头,对着车牌号查,应该不难吧!” 傅机:“你还指望那些唰的一声冲过去的人会留意一个破厂房的情况?” 汪隼:“谁知道呢!查查看呗,万一又发现呢?” 傅机没有把话说死,“等回去再讨论看看吧!” 感觉已经转得差不多了,他对汪隼打了个手势,两人随即返回江镇采砂场,回到河边上。 工作的时间里,潜水员们从河底打捞上来不少袋子,法医队的人就立即对袋子进行检查,但没有发现和案件相关的东西。 “还没有任何发现吗?” 大家暂时挂在脸上失望和那遍地的垃圾让汪隼第一时间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探索还在继续,直到留意时间的傅机上去跟秦锋说了声“差不多了,下午再继续吧”,秦锋就让潜水员们停下来,准备吃午饭和休息,下午继续。 看着潜水员们在河里上船,返回岸上,汪隼不由将视线投向水面,只见因停止采砂作业而清澈许多的河水依旧在滚滚流淌着,不曾夹带任何迟疑。 “真的,在这河底下吗?” 第一次来案发现场时,他就注意到了这条河,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凶手会用这条河来处理犯罪证据,不论是沉到河底,还是顺水流走,都不安全。 “希望有吧!” 如果让傅机知道汪隼在心里暗自立这种flag…… 猩红午夜(15) 打捞探索一直进行到晚上八点,将河流挺长一段全部探索完毕的潜水员们除了打捞上来一包包沉底多年的垃圾,没有发现任何案件相干的东西,这让秦锋和傅机脸色都不由一沉。 无奈之余,刑侦大队一众只能回去讨论下一步的调查方向,而傅机、汪隼之前说到的方向也被搬上台面,毕竟头上只给了半个月,就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晚上散会后,汪隼回家。 洗澡之后,躺在床上的他看着由窗外路灯印着影子的天花板,再度失眠,脑海中反复出现这次案件的相关信息,越想就越感觉不对劲。 许久,他从床上坐起来,摸过扔在边上的手机,打开一看,已经一点多了。 叹了口气,关掉手机的他又只能躺回去,这时却听见外头传来“呜呜”的声音,是救护车从外面路上刷过去了。 “又有人出事了吗?” 嘴里念叨着的汪隼翻了个身,半个多小时后,他扔在一边的手机却突然屏幕亮起,开始震动——傅机打电话过来了。 “喂,傅队?” 这大半夜的还打电话过来,什么情况? 只听到傅机急促的声音说:“你赶紧到队里来,出事了!吴仁济家发生了火灾,他老婆和孩子被严重烧伤!” “这!” 拿着手机的汪隼一时僵硬。 十多分钟后,汪隼来到队里,见到了一脸寒意的傅机。 “怎么样?有线索吗?” 傅机点点头,示意边上的警员把投影打开,投影上很快播放了一段并不是太清晰的视频,那是在吴仁济家附近道路上的监控拍摄的,时间是晚上11点21分。 一个可疑的身影在这附近徘徊着,似乎是在等着什么,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罐子,而汪隼看到这身影的瞬间就有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就是他吗?” 汪隼才问,画面猛地切了一下,时间变成了12点58分,那条身影非常慌乱地朝路上跑过去,手中的罐子已经没有了,而他灯光下的脸在这时是正对着监控摄像头的。 “放大!” 画面在这里定格,在傅机的指示下,警员把画面放大,而看清那张人脸轮廓的汪隼不由抽了口冷气,怪不得感觉熟悉,这人是张蕊的父亲,张铁,那天在接待室里见过的。 感觉喉咙很干的汪隼咽了口唾沫,目光转向傅机那边,就见他一只手紧握成拳头,额上那表示极度愤怒的青筋微微鼓起。 抿了抿嘴唇,汪隼问:“傅队,苏兰她们一家人怎么样了?” 傅机用没有情绪的冰冷嗓音回答:“两死两重伤,孩子没了一个,吴仁济的老母亲也走了,苏兰和另一个孩子还在医院抢救,能不能保住命难说!” 听到结果如此严峻,怒意上涌的汪隼不由深呼吸让自己冷静,眼睛也在呼吸时缓缓闭上再睁开。 这起纵火案真是在简单不过了,受害人家属对凶手家属进行的报复性纵火,受害者变成加害者,两死两重伤的结果,复仇之后又多了一个罪恶的灵魂…… “张铁,他人现在在哪?” 傅机:“监控拍到了他逃跑的路径,搭出租车跑了,不过,跑不掉的,已经通缉了!” 咬咬牙,汪隼问:“抓到之后,怎么处理?” 或许是感觉问题过于敏感,傅机不由盯了他一眼,缓缓说:“走流程,审讯之后移交检察机关提起公诉。故意纵火致人死亡,你应该清楚什么下场吧!” “十年以上……到死刑!” 不由露出讽刺的冷笑,汪隼气得浑身发抖,如果张铁现在在他面前,他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领子问他:这样做得到了什么?真的有意义吗? 并未让汪隼就苏兰的事感慨太多,傅机说:“叫你来是为了李晓阳的事,这边跟李晓阳通过电话,他的身份证之前丢了,并且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挂失,说明你查到的李晓阳是某人冒名顶替的。” “果然是这样吗!” 这件事就非常有意思了。 有人偷走了李晓阳的身份证,在他还没去挂失的时间里用他的身份证从冬青市跑到立海市,而第一起杀人案就是在冬青市发生的,不得不说,真的很可疑。 “我天亮之后再去鸿业宾馆详细查一下这个人!” “嗯。” 天快亮的时候,一条好消息传来,张铁在高速路上落网了,已经在带回来的路上。 并不想看到张铁,汪隼就从队里出来去鸿业宾馆那边,只可惜这会儿经理还没来,他就只能在宾馆里等着,因为昨天晚上压根没睡,他一不小心睡着了。 “汪警官?” “汪隼警官?” 耳边传来的叫声将他从睡梦中拉出去,睁开眼,他看到了面前的男人,鸿业宾馆的经理。 揉了揉眼睛,汪隼跟经理打招呼,经理就把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等汪隼表明来意后,他很配合地叫来了那天给“李晓阳”进行入住登记的前台。 “李玲,你对那个叫李晓阳的人还有印象吗?” 被叫来的李玲看了看那份身份证复印件上的照片就非常直接地点头,这让汪隼不由心里一喜。 “这个人6月8号大晚上11点多来做入住登记的,因为那天晚上人很少,而且这个人很特别,所以我印象很深刻,就是叫李晓阳!” “怎么个特别?你对他的长相还有印象吗?” 汪隼马上问,而李玲让他失望地摇头。 “他戴了帽子和口罩,我本来是想看他脸的,但他说他脸上有道很大的伤疤,最好不要看,我就没强求了!” “是真的有伤疤吗?还是他在只是不想让你看到脸才撒谎?” 面对汪隼的追问,李玲说:“是真的有伤疤,他虽然戴了口罩,但没有完全遮住,在眼角往下都还能看到,是很长、很大的疤痕!” 汪隼:“现在看监控录像,如果看不到脸,你还能认出他来吗?” 李玲表情有些纠结,说:“应该能吧!” 之后三人去调查了酒店里设在大堂、过道拐角的监控摄像,李玲认出来那个男人,因为对应时间段里人不多。 那个男人6月8号晚上入住,6月9号早上七点就出去了,晚上九点多回来,手里拎着两个装着东西的袋子,等他第二天早上出去的时候就换了身衣服。 6月10号晚上九点多回来的时候继续带了东西,6月11号早上,也就是案发当天出去的时候穿了一件很宽大的黑色风衣外套,中午十二点半回来后就把房间给退了,身上衣服换了,变成了一件同款式的灰色外套,之前带进房间的东西也都带走了。 而这天下午,张闯带着自己的秘书来这里开房,案发时间他和秘书在这房间里度过,监控录像显示的情况便是如此。 “他是在这里做的犯案准备吗?” 基本上能肯定这一点的同时,汪隼心里泛起怪异的违和感,对方为什么特意住这种大酒店呢?那些不需要身份证就可以入住,还没有监控摄像头的黑宾馆也不少吧,住到那种地方是不是更难被发现蛛丝马迹呢? 这个疑问先放在一边,他继续调查宾馆装在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可惜的是对方明显清楚这个摄像头的角度,在末端晃一下就消失在镜头中,根本不知道他之后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该死!” 汪隼不由心里暗骂一声,明明已经发现了踪迹,却在这种时候失去线索,力有未逮。 “这样就行了?” 看到汪隼按掉暂停之后就不再有动作,经理对他问一声。 汪隼点头,“行了!谢谢帮忙!” “配合警方办案,应该的,应该的!” 听着经理说着这样的客气话,汪隼不由多看他一眼,这个经理的态度比他们第一次接触的时候真是好了太多,也许是这家伙事后咨询过信息吧! 从鸿业宾馆离开后,汪隼返回队里。 这过程中他一直在思考“李晓阳”当前的状态,6月12号,冬青市的李晓阳已经去把自己的身份证挂失了,所以立海市的“李晓阳”无法再使用这张身份证,那他离开立海市的方式就只剩下寥寥几种,但也不排除“李晓阳”没有离开,继续在立海市某处潜伏的可能性。 可按照冬青市、彭华市时凶手的行事轨迹,杀人之后凶手是肯定会返回冬青市的,越是这种计划性极强的谋杀,凶手的行事轨迹就越是稳定。 这之外,他还在意一件事——案发当天凶手把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了,除了凶器,其他东西凶手会一股脑地带到案发现场去吗?如果没有,这些东西他放到哪去了? 走着,目光瞥见路旁的垃圾桶,他不由皱起眉头。 他想到很不好的事,如果凶手从宾馆出来后把不需要的东西直接扔到垃圾桶里,那这事又无从查起了,更重要的是他无法否定凶手会这样做的可能性。 哪怕是最后抓到这个“李晓阳”,他们手上却一个证据都没有,除了追究“李晓阳”冒用他人身份证,还能对他做什么呢? 也是凑巧,等他回到队里时,押送张铁的人也回来了,他只能跟着关注起对张铁的审讯。 审讯室里,身体萎靡在椅子上的张铁视线飘向一边,根本不会理会坐在他面前的警员。 “张铁,昨天晚上11点到凌晨1点这段时间,你在什么地方?” 张铁没有声音,连身体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汪隼从监控中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冷意。 张铁没有任何回应,警员只好把问题重复一遍,可张铁那边就像是个死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铁,还请你回答问题,配合我们的工作,这对我们都好!” 张铁脸上再度浮上冷笑,猛地直起身体的他直直地看着面前的警员,“你们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你们想知道的,怎么样?” 在这种时候竟然会被提条件,啼笑皆非的感觉让审讯的两人错愕不已,两人合计之后点了头。 冷笑转变成癫狂的狞笑,直勾勾看向前方的双眼中绽放出极度嗜血的恐怖与黑暗,张铁阴寒地问。 “她们一家,死了几个?” 猩红午夜(16) 审讯非常顺利,张铁该说的都说了。 那天从接待室里离开后,他就满脑子都是复仇,自己已经家破人亡了,他可不能让凶手好过,哪怕凶手已经死了! 于是,他将目标瞄向了凶手的家属。 “那家伙不是还有老婆孩子吗?嘿嘿,本以为全都能烧死呢,没想着只死了两个,算他们走运!” 这种极度嘲讽与漠视的语气让汪隼真是想冲进去给这混帐一拳! 张铁已经精神不正常了! 凶手坦白一切,在案发现场发现的汽油罐子上也成功提取到凶手的指纹,物证、动机都有了,证据链已经闭合,案件已然尘埃落定,可汪隼心里偏偏还有些不自然的感觉,似乎张铁会干出这种事的原因并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李晓阳那边你查的怎么样?” 看着审讯室里的人把张铁带走,傅机转头对汪隼一问。 也转头看向他,觉得并不好回答的汪隼抬手挠着头,说:“没查到太多信息,他离开酒店后就不知去向了,唯一能当作特征的就是他脸上有很大的伤疤,所以戴着口罩!” “戴着口罩的神秘人吗?” 思索了有几秒钟,表情变得有趣起来的傅机问:“你有没有发现很奇怪的一点?” 一怔,无法从傅机表情中感受深意的汪隼反问:“什么奇怪?” “他为什么要冒用李晓阳的身份证?” 傅机的问题让他表情一凝,他确实没有考虑过这底下的原因。 至少从目前来看,对方冒用李晓阳的身份证并没有实际上的好处,一般来说用其他人的身份证做事有想栽赃陷害这一层,但到现在对方都没有想陷害李晓阳的意思,只是单纯用用身份证而已! 况且就算真的被陷害,李晓阳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并不困难,而且被查出冒用的话只会让自己暴露的更快,与其冒用其他人的,用自己的才更容易隐藏才对! 见汪隼沉默陷入思考,将藏着赞许的目光移开的傅机继续说:“你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到立海来的吗?我去运输那边查过,他是用李晓阳的身份证坐冬青市的长途客运汽车过来的,理由应该是客运汽车站还没有设置电脑人脸识别,冒用身份证走火车、高铁是行不通的!” “你是想说对方有不能使用原来身份的理由吗?” 已经摸到傅机所说的话的关键,眼神发生巨大变化的汪隼反问一句。 赞许意味地点着头,傅机露出浅薄的笑。 “没错,我怀疑对方有可能是个通缉犯,或者是其他更加麻烦的身份,所以他才会大费周章地去盗用其他人的身份证!” 脑海中花上十几秒把信息处理完,汪隼说:“要往通缉犯的方向调查吗?” “可以考虑!” “行,我知道了。” 在两人对话结束时,秦锋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受害人的家属都有不在场证明,这下已经拍死了这件事和他们没关系!” 麻烦了! 对视一眼的傅机和汪隼从彼此眼中读出这层意味,两人的神情都不由变得不太自然。 “是这样吗……” 身体倚靠在墙上的傅机“老毛病”犯了,抬手给自己点上烟,眉头伴随着抽烟的动作越皱越深。 “这下可就棘手了!” 秦锋现在的样子也不比傅机好到哪去,他们现在已经困顿了,和冬青市、彭华市的刑侦人员没有太大差别。 没有线索就没办法继续查案子,这不难理解,况且没被破的悬案也不在少数,最有名的当然还是那件有些年头的某大学碎尸案。 抽完了一根烟,手插回衣兜里的傅机说着再去找苏法医聊聊就走了,秦锋也跟着回自己办公室梳理案件,而汪隼无处可去,只能按照傅机的说法去调查各地警方的通缉信息,希望可以找到某种程度上和那个人接近的外貌。 除此之外,他还联系了运输那边,希望他们留意一下高速路,但被对方告知这件事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高速公路上每天过往的车流量太大,没有更上头的要求,他们不可能为了一个猜测就挨个把车拦下来进行调查,而不能这样就没有了意义。 如果对方要离开立海市返回冬青市,多半有两种方式:从立海市坐出租车直接返回冬青市,或者乘坐其他人的车去冬青市,势必要走高速。 可现在的问题是还来得及吗?因为对方有可能已经回到冬青市去了。 当晚,汪隼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住所,无力地倒在床上的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因为今天做的事情好像是徒劳无功的,想在通缉犯名单中核对出那个人,感觉跟大海捞针也没差太多! 思绪不自觉拉长,他又想起张铁,想起张铁那张狰狞到扭曲的脸,那对黑色眼眸中爆发出的怨念就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要把一切都吞噬。 …… 狭窄的房间里,LED灯管不断闪灭,一个瘦小的身体躲藏在衣柜里,从衣柜缝隙透进来的光照在他那正蜷缩着,还阵阵颤抖的身体上,两只手捂着耳朵也挡不住从外头传来的争吵声、打击声、碰撞声。 泪水在没有表情的脸上不住流淌。 “小隼,听妈妈的话,进去躲起来,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不要出来,一定不要出来,千万不要出来!” …… 争吵、碰撞还在继续,直到某一刻的一声惨叫,原本躁动的房间彻底陷入死寂,只有那灯光还在闪烁着。 双手从耳朵上放下来,瘦小的身体缓缓倾向门,犹豫着的手抬起伸向柜门,但想想还是缩了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瘦小的身体更加蜷缩起来,退向衣柜的角落里,感觉寒冷似的将周围的衣物胡乱扯过来盖在自己身上,只是这样对那向全身蔓延开的寒意没有任何作用。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瘦小的身体倒在衣柜里,逐渐模糊的视野看着不知何时变成一片黑暗的缝隙,阵阵颤抖。 突然,衣柜门被暴力扯开,一张沐浴在鲜血中的恐怖脸孔伸进来…… “啊!!!” 一声扭曲到变形的惨叫。 从噩梦中惊醒的汪隼猛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身体上满是冷汗带来的不适感,他在床上坐起来,一只手盖着脸,身体蜷缩成一团,还在颤抖。 “是梦……是梦……” 一阵凉意袭来,又是一个寒颤的他目光扫向四周,一片漆黑,除了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就连外头的车声也变得稀疏,静悄悄的。 “对不起、对不起……” 身体缓缓倒下去,两只手抱着大腿,脸埋在双腿间,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只希望将自己封闭在最小的空间里,尽可能地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许久,顺着床板传到耳边的震动声引起他的注意,扔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似乎是什么人发消息过来。 身体缓缓伸展开,再伸手过去把手机拿过来,但指尖并没有夹住,手机一下就掉到了地板上,这让他只能挪过去捡。 当他一只手撑着地板,一只手捡起手机时,借着月光,视野中的床底下似乎是多出了某个奇怪的东西。 目光一凝,他立即翻身从床上来到地板上,手机的光往床底下照过去,只见那里躺着一个装着东西的袋子。 “这是什么?” 虽然他没有每天打扫房间的习惯,但床底下的这东西绝对不会是自己的,这一点他非常肯定。 爬进去把那沉得有些过分的东西摸出来,打开灯后,一边拍着身上从床底下蹭过来的灰尘,他一边打量这个鼓鼓的黑色塑料袋。 “怪怪的!” 嘴里嘟囔着,他伸手把整个塑料袋打开,就在袋口的结被解开的同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浮上来,让他的动作不由一僵,下一刻更快把袋子打开,带着血迹的衣物就出现在眼前! 凌晨三点多,刑侦大队大楼里灯火通明,秦锋、傅机等人都在这里,他们面前放着的是那个塑料袋,以及里头装着的东西。 带血的背心,带血的短裤,带血的绳子,一串钥匙,沾着血迹的医用乳胶手套,以及包裹在衣服里的一把屠宰刀。 看着面前这些直指611案件的东西,秦锋目光不由怪异起来,“汪隼,这些东西从哪弄来的?” 对这个问题同样疑惑的其他人也都看着汪隼,他们是被傅机喊来的,而傅机是被汪隼通知了才做出这种判断的,此时的他只是静静看着这些东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无奈地耸耸肩,汪隼回答:“在我家床底下找到的,不知道什么人放的!” 此言一出,其他人的目光不由怪异起来,甚至有人已经在用面对犯罪嫌疑人的神情面对汪隼。 “苏法医,你先带人去给这些东西做化验,看看上面的血迹是不是吴仁济的,那副手套里侧应该可以提取物质,也许能找到和凶手有关系的东西!然后,汪隼,你哪也不许去,留在这里等结果!” 苏法医点点头,将这些东西一并端走了,傅机这会儿目光转回到汪隼身上,问:“这些人天有什么人去过你家吗?” “我老师来过一次,但那时候老师手上没带东西,而更早的时候进过一次贼,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贼留下的。” 汪隼如此大大咧咧的说法让秦锋忍不住脸一黑,“你发现家里进了贼也不检查一下吗?” “我家里根本就没有能偷的东西。” 一时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吐槽,秦锋不说话了。 傅机:“你说的老师是孙国传教授吧!” 汪隼点头。 傅机接着问:“那个贼是什么时候来的?” 回忆了一下,汪隼说:“是发现吴仁济家院子里有尸体的那天晚上,应该说是6月13号凌晨1点后那段时间!” “时间对上了!” 傅机冷笑一声,说话的语气有了明显变化。 “那串钥匙应该是吴仁济身上的,凶手用那串钥匙打开吴仁济家的门后进去挖掘,之后趁着你跟我在一块,把这些东西全放到你家里!” “所以,这里有个问题,为什么这些东西会被放到你家里?” 一脸无奈的汪隼使劲摇头,“不知道,天知道为什么!” 很明显盘问汪隼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傅机和秦锋就没再追着问,静静等着法医队那边的化验结果。 不久之后,苏法医送来消息。 “那把屠宰刀就是凶器,衣物和衣物上的血液系死者吴仁济所有,而那副医用乳胶手套内侧提取到了少量的脱落皮质层,比对之后确定并非来自死者,也不是汪隼的!” 苏法医还不由自主地瞥了汪隼一眼,只是目光落在他处的汪隼并未注意到。 喜形于色的秦锋一拍手,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是死者,也不是汪隼,那就是凶手了!” 苏洁点头,“很有可能!” 猩红午夜(17) 棘手的连环杀人案莫名其妙就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怪异的狂热气氛在队里蔓延开,已经拿到了凶手的DNA,想来最后确认凶手是谁不会是难事,于是所有人都洋溢在一种案件即将告破的喜悦中。 这时候,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传来,冬青市再度发生分尸案,死者是立海市青城山运输公司的出租车司机,李国斌,死亡时间6月14号晚上12点整。 今天是6月17号,距离611案件发生满打满算才过了一个星期,结果611案还没落实,614案又来了! “为什么今天才发现?” 傅机第一时间对收到消息的警员提问。 “因为死者把车开到郊区去了,是一对去郊区玩的情侣发现了被开到田里的出租车,以及车里的尸体!因为第一起案子已经并到我们这边,所以冬青市那边第一时间把这起案子也移了过来!” 傅机再问:“交通那边协调过吗?死者是什么时候离开立海市的,离开的时候车上有几个人?” 警员点头,“高速路那边的缴费记录显示死者是13号下午上高速径直去了冬青市,监控摄像拍摄到他车上当时有两个人,但看不清另一个人的脸。” “应该就是他了!” 看看彼此,众人都在心里肯定了那个人的存在。 虽然心中愤恨对方是个杀人狂魔,接连杀人,但他们也隐隐有些庆幸对方再次行动才给了他们抓住对方尾巴的机会,如果不能尽快将这家伙绳之以法,同样的惨剧只会再度上演。 “既然有情况,那现在兵分两路吧,我留在立海这边,老傅带队去冬青接洽,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务必尽快确定凶手身份,将其绳之以法!” 秦锋此时的判断当然没人会反对,而傅机这时给汪隼抛来问题,“你要跟着去冬青市吗?” 犹豫了一下,汪隼摇头,“傅队,我有点在意那个袋子的事……” “好吧。” 清楚汪隼想表达意思的傅机选择理解,“那你就留下来帮老秦。” 雷厉风行,作出决定的傅机马上带队前往冬青市,汪隼就跟着秦锋继续调查,但秦锋也没给他布置任务,他想查什么自己去查就可以了。 心中有想法,但调查的实际进展比想象中的要困难许多,忙了大半天也没有任何收获的现状让汪隼不由头痛,和凶手一样,留下袋子的人也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追查的线索。 这边陷入困境时,苏法医那边有了惊人的发现,凶手留下的DNA虽说没有找到匹配目标,但和刘潇的鉴定出了亲属关系! 也就是说,这DNA有可能是刘涛的。 “怎么会是他?” 刘涛是死者刘潇的叔叔,代替已逝世的刘国栋夫妇来认领刘潇的遗体,那一天他们见过。 没有第一时间对刘涛采取行动,得到许可的汪隼拿到了刘涛家的地址,先去和他接触,碰巧今天刘涛在家休息。 “汪警官,这次又有什么事吗?” 并不清楚汪隼来意的刘涛此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目光在这非常普通的公寓住宅打量一圈后,汪隼示意他不用太过紧张,对他问:“刘先生,你6月11号晚上在哪呢?” 刘涛楞了一下,马上说:“之前不是问过这个问题吗?” 在把受害者家属当作有犯案嫌疑的目标进行调查时,秦锋派来的人就已经调查过刘涛的不在场证明,但汪隼还是想听他亲口说一遍。 “能请你再说一遍吗?” 被拜托的刘涛点点头,“这倒没什么!” 于是,他就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当作不在场证明绰绰有余。 只是,汪隼此行的目标并不是刘涛的不在场证明,而是DNA。 把话题往下深入,他们聊到了家庭上。 “刘先生,你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呢?” 刘涛如实相告,“我们父母生了我们兄弟姐妹四个,我在家里排行老二,还有一个最小的妹妹!大哥夫妇已经去了,妹妹身体不好常年在医院里,弟弟现在在夏海市定居,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 汪隼继续问:“你们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好吗?你们各自家里又都有多少个孩子?” 刘涛说:“我们兄弟姐妹之间还算和睦吧!早年分家之后,妹妹出嫁,弟弟去夏海市打拼,只有我和大哥还留在立海,早些年,年底弟弟妹妹也会回来,一大家子人吃个团圆饭!” 如此说着的他脸上不由浮上温柔的笑容,那种不自觉间流露出的幸福感让汪隼也有些感动和羡慕。 “不过,等弟弟在夏海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怎么回来了!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自己家里也有事情。” “大哥家里只有潇潇那么一个女儿,潇潇失踪后大哥家里就不太好了;我倒是有一儿一女,大女儿已经出嫁了,儿子还在上大学,在临川大学;弟弟和妹妹也都只有一个儿子,妹妹因为出嫁早,儿子已经毕业工作了,弟弟的儿子还在读书,读高中。” 说到刘潇身上,刘涛的情绪出现明显的波动,不时抿抿嘴的他对于这段过往也是难以释怀,到无法自已时,他微微哆嗦的手伸到兜里把香烟摸出来。 摸出一根烟在烟盒上敲了敲,视线瞥到汪隼身上的他歉意一笑,说:“抱歉,汪警官,我能出去抽根烟吗?” 见他要起身,汪隼马上伸手拦住他。 “不碍事,就在这抽吧,我不介意!” “是么?” 没想到汪隼会这么说,他楞了一下,然后将手上的烟递向汪隼,“你要来一根吗?” “不用!不用!我们继续聊!” 把烟先点上,深深地吸一大口,这种动作在某种程度上和傅机相似度极高,缓缓吐出烟雾,看向前方的双眼中满是追忆的味道,刘涛接着往下说。 “大嫂走的早,潇潇是大哥一手拉扯大的,大哥本身是个念旧的人,又怕再婚对孩子不好,就一直单着。虽然很小就没了妈妈,但潇潇还是非常懂事,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非常好,奖状、奖学金每个学期都不会少,在这些孩子里也是最出色的,我哥经常说有这一个女儿能抵上十个儿子!” 再度停顿,刘涛往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 “潇潇失踪后,大哥整个人就变了,变得非常暴躁,遇到小事也会情绪激动,原本厂里的工作也辞掉了,天天在家里酗酒!” “遇到这种事,我们都不好说什么,该接济的就接济,该帮衬的就帮衬着,我们都知道,大哥他心里苦,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该花不该花的冤枉钱都花了,大半年都没有半点孩子的下落,他心里难受啊!” “每次喝醉,他就一个人躲在厕所里抹眼泪,潇潇是他的命根子,孩子没了,他也就倒了!” 说到这里停下来,只见刘涛抬起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这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后来一天突然有了潇潇的消息,冬青市那边有人说好像看到了跟潇潇长得很像的女孩子,他就火急火燎地赶过去了,谁也没想到会一去不回……也是祸不单行,什么糟心的事都让他们家遇上了!” 听着这故事也不由伤感,但汪隼没有失去理智,追问:“车祸是在冬青市发生的吗?关于潇潇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刘涛无奈地摇头。 “车祸是在冬青市发生,两车相撞,然后起火爆炸了,大哥他没被拉出来,都烧得没个人样了!潇潇的消息就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现在看的话,多半是假的吧,毕竟潇潇一直都没有离开立海,那些嘴上说有消息实际上只是想骗钱的人,我们那半年里也没少遇见!”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的汪隼心中生出一种违和感,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又一时找不出来这种感觉产生的根源。 趁着刘涛去上个厕所的功夫,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物证封装袋,把烟灰缸里面上的几个烟蒂扔进去,装起来,然后把烟灰缸放到茶几底下。 他的目标是刘涛刚扔下的最新鲜的那个烟蒂,其他的只是以防万一的手段。 等刘涛回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刘涛聊了些别的后表示已经够了,然后被刘涛送出门。 从刘涛家出来后,他确认下兜里的录音笔已经将自己和刘涛的对话全部录下来了,就直接返回队里找苏法医。 等苏法医做完DNA比对,给了他一个并不好的结果。 “不是刘涛!” 不仅是刘涛的没匹配上,苏法医在已经建立的犯罪者DNA库里也没有匹配上。 “果然不是他嘛!那会是谁呢?” 苏法医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的话,再拿其他和刘潇有亲属关系的人的DNA来做比对吧,凶手是他们家族的一员,这是肯定不会有错的!” 这样的话并不能宽慰他们当前面对的难题,汪隼挺无奈地问:“那还要往夏海市跑一趟?他们家的老三在夏海定居!” “也没有亲自跑一趟的必要,让秦队联系夏海市当地的警方,让他们替我们采集化验样本吧!” “有道理!” 没给汪隼高兴的时间,苏法医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担心的是化验之后发现还是没能对上!” “不应该吧……” “不好说。” 苏洁的说法让汪隼心里多了个疙瘩,留下痕迹的人是刘涛的亲属,如果后面还是没匹配上,那说明这个亲属并不是刘涛家明面上的亲属,比如说从小送到外面养大的私生子之类的,只是刘涛的亲属里真的可能有这样的人吗? ——早知道这样,离开前就应该问问这方面的情况的! 心里不由这样想的汪隼有些无奈,但现在也只能希望不会出现这种让人头痛的情况。 猩红午夜(18) 另一边,由傅机带领的队伍抵到冬青市后,第一时间去重新勘察案发现场,哪怕已经看过冬青市当前的调查记录,他们还是要去案发现场走一遭。 “这鬼地方还真是有够偏僻的!” 当从车窗看出去都看不到几栋建筑物,有的只是田地、林木时,副驾驶座上的傅机不由嘟囔了句,而坐在后排的冬青市刑侦大队副队长张天易笑着跟他解释。 “更早不是这样的,只是这几年搞新城建规划,就把这里大片的居民都迁走,宅基地也都改成田地,这才显得偏僻!” 也就是随口一说的傅机也没想到会有人跟自己解释,就没作声,而张天易那边也跟着沉默下去。 很快,警队的三辆车到达发现出租车和尸体的地方:从大路岔进一条泥泞小路,经过遮挡视线的一小片松树林后,一块不知道种着什么的田地边缘。 打开车门后直接一脚踩到泥巴里,皱了皱眉的傅机转头就对张天易问:“现场的足迹采集过吗?为什么没在报告里见你们提?” 了解傅机疑惑的内容,苦笑着的张天易耸耸肩,“很可惜啊,凶手并没有进到泥地里,没有留下足迹!杀人是在路边完成,而出租车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凶手在车上做了个小机关,让车自己载着尸体开到这里来的!” “原来如此!” 飞快理解对方表达的意思,傅机的脸色不由沉下去更多,他们的对手实在是太狡猾了,简直到了恐怖的地步。 “走吧,去车边上看看!” 说完,撩起封锁线的傅机直接走到田里,靠近那辆出租车,既然这里压根不是案发现场,那也就没有注意保护的必要了。 车顶在一边的田埂上,车轮的印记从田里延伸到松树林里,而树林最外层还能看到被碾倒的小松树。 戴上手套,把驾驶座的门打开,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沾满鲜血的汽车坐垫,因为被分解的受害人尸体就是放在这上面的,当然,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尸体了,而让人在意的还有卡在出租车油门上的木桩,这就是张天易说的小机关,让车自己开到这边的关键。 并没有发现更多值得关注的东西,傅机身体退回去,又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和前面一样,后座的坐垫上也沾满了鲜血,甚至是鲜血的淤积量更高于前面。 这一点让傅机有些在意,跟过来的张天易往傅机那边瞟了一眼,马上解释说:“凶手是在车后座进行的肢解,借着后排顶上的灯光!” 立时抬头看了一眼顶上只能放射出不是太明亮的灯光的顶灯,傅机还生出佩服对方能在这种光线亮度下完成作业的心情。 后座并没有发现直观上可疑的地方,法医们已经检查过车上可能存在指纹的地方,既然报告中并没有注明,那基本上就是没有任何发现。 身体退出后座,傅机的视线落到车身上,然后他绕着出租车走了一圈,最后在后备箱前停住目光。 “这里面有东西吗?” 张天易摇头,“没有发现!” 皱着眉的傅机瞥了张天易一眼,说:“不是说现在,而是说之前!” 言语间,他已经往驾驶座走过去,“车钥匙呢?把后备箱打开!” “哦!” 马上从包里掏出装着车钥匙的物证封装袋,张天易把他递给傅机,傅机跟着就把后备箱打开,里面就像张天易说的那样,除了堆在角落的防滑链,没别的。 双臂抱在身前,傅机凝视着后备箱几秒钟后,身体俯进去,扫视着这个不大空间的每一处。 “你们走访调查有什么发现吗?” “并没有!这里人本来就少,案发时又是12点,根本没有人!” “那监控有没有发现什么?” “在范围里开过去的出租车倒是捕捉到一次,但之后就没有任何发现,这种乡间地头监控数量是真的少。” 伸手把后备箱关上的傅机无奈地嘟囔了一声,“又是直接消失吗……这可真是麻烦!” 张天易没有接茬。 站在车屁股那里,傅机转头沿着车轮轨迹往汽车过来的方向看,目光最后停留在那片松树林里,他往那边走过去,跟着车轮轨迹穿过松树林,看到对面的路。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凶手的目的可能是让车开到松树林里,这样可以让尸体更晚才被发现,但让他没预料到的是松树林里已经长成的大松树不多,出租车非常“幸运”地碾压了小树苗穿过松树林,撞到田埂上才停下来。 逆着车的方向走到路上,傅机站着这里跺跺鞋子上的泥巴,回身往车开过去的方向,看着那两条长长的车轮轨迹。 “凶手就跟我一样,站在这里看着车慢慢往前开过去……他那时候,到底是何种心情呢?” 这会儿,张天易他们也把车开过来,坐在车里的张天易从车窗伸出一只手对傅机挥了挥,示意他该上车走人了。 在张天易眼里,他们来现场看看不过是走个流程,不然出租车早就被回收了,怎么可能任由它在这里。 再说,法医们早已经全面勘察过现场,凡是有可能成为证物的东西都调查过,结果只和第一起杀人案一样,没有任何实际的收获,他们的敌人是绝对不会留下破绽的那种,他的手段他们早已领教过。 确定现场没有探索的价值,傅机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去,等他把门关上,在张天易的示意下司机把车发动。 “这起案子和第一起案子一样,凶手把凶器和死者的衣物,还有其他一些东西都带走了,现场只留下裸尸,根本无从查起!” 视线看着窗外的傅机没有回答张天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才说:“可以的话,在交通口留意一个戴着口罩,脸上有伤疤的男人,那个人非常可疑,是我们重点怀疑的对象!” 听着这话的张天易楞了一下,“调查已经有这么大进展了?” 傅机:“提取到了疑似凶手的DNA,但身份还没落实,除了那个男人,其他有作案嫌疑的对象的DNA都没比对上。” “我知道了,我会让协调运输那边,让他们留心的!” “嗯。” 返回冬青市刑侦大队总部后,傅机一众作为立海市的代表参与案件的讨论会议,但现有线索压根就无法讨论出太多有意义的东西,于是会议草草结束。 这种气氛一直延续到晚饭的餐桌上。 “入行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古怪的案子!” 冬青市刑侦大队的队长梁剑秋挠着头,一脸不快地说着,而傅机没有接茬,只是静静地听。 “各种调查手段都用过了,该调查的地方也都调查了,偏偏一点发现都没有,就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无目的地到处乱飞……与其这样,真不如回家睡觉来的痛快!” 对他们来说,一件案子无法侦破就是一个疙瘩,更何况这案子之后凶手又接二连三地犯案,他们的心理压力当然是与日俱增。 话题过于沉重,其他人也都没有接话,等梁剑秋牢骚发完了,这些人再度投入到工作之中。 “能带我去第一名受害者的家里看看吗?” 当傅机对张天易提出这要求时,张天易不是太能理解地看着他,问:“可以是可以,但这样有意义吗?” 微笑着的傅机对张天易摊摊手。 “谁知道呢!” “好吧!” 并不清楚傅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张天易也没有刨根问底,驱车带他去冬青市分尸案的死者李天祁家。 和吴仁济不同,这个李天祁家的环境更加破落,看上去虽然还是个两层的小洋楼,但装修根本没做完,二楼还是红砖直接露在外面,案发已然三个月,墙上办丧事贴的纸还没全部撕下来,半掩的门间有小孩子跑进跑出。 “这个李天祁家是当地有名的贫困户,李天祁死了,现在家里就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两位老人,日子难过呀……真不知凶手为什么会把目标瞄上他们家!” 路上,张天易跟傅机大概描述了李天祁家的情况,言语间不由表露出对他们一家的同情,而傅机至始至终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张警官,您又来了,是不是我们家那口子的案子有进展了?” 迎上进门的张天易和傅机,李天祁的老婆张秋娟便对张天易提出这个问题,这让张天易只能把脸转到一边去,掩饰心里的尴尬。 “张女士,李天祁先生的案子还在调查当中,还请不要着急!我这次来是因为这位立海市刑侦大队的副队长想跟你们了解下情况!” “我叫傅机,立海市刑侦大队的副队长!” 接在张天易背后,傅机自我介绍。 张秋娟也马上跟他打招呼,“您好,傅警官!” 请两人落座后,张秋娟热情给他们俩上茶,看着那颜色怪异、只漂浮着屈指可数的几片茶叶的水,张天易不由抖了抖眉头,但还是意思一下地喝了一口。 也喝一口后放下杯子,傅机看着面前这个普通的农村女人,问:“张女士,在案发后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家有没有来什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张秋娟显然是没有理解傅机这话想表达的意思。 “没错!就是不认识的人,也可以是一些奇怪的事情!” 傅机补充了这句。 “我并不是太清楚,我平时都有工作的!看看那孩子知不知道吧!” 说着,张秋娟把自己的儿子叫过来。 “涛涛,这些日子家里有来陌生人吗?” 李涛涛想了想后,点了点头,“有哦!” 猩红午夜(19) 李涛涛这出人意料的回答让傅机不由目光一凝,他敏锐地感觉到他们或许发现了重要的信息。 “是什么人呢?不认识的人吗?他来是干嘛的?” 傅机一连串地追问让李涛涛措手不及,他只能愣愣地看着傅机,不知所措。 发现自己有些激动了,傅机换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变得更加平和,微笑着问:“小朋友,那个陌生人是来干嘛的,可以告诉叔叔吗?” 还是怔怔地看着傅机,随后目光转向母亲,得到母亲的首肯后,李涛涛说:“那个叔叔从这里路过,在我们家喝了杯水就走了,没干别的!” 喝了杯水? 这话让傅机和张天易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理解,这都是什么年代了,想喝水去商店买一瓶矿泉水不就行了,用得着特地跑到别人家喝水吗?借人家家里的厕所用用都比这玩意儿靠谱吧! 那些反常的地方先放到边上去,傅机接着问:“那个叔叔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时候来这里喝水的呢?” 李涛涛:“很多天以前了!那叔叔戴着帽子和口罩,喝水的时候把口罩取下来了,我看看那叔叔脸上有很大的伤疤,叔叔他自己说是不小心被火烧了!不过,这个叔叔是个好人喔,他还给糖我吃!” “伤疤……帽子……口罩……” 心中猛地生出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傅机有点想笑出声。 和傅机他们的关注点不同,张秋娟用不满的眼神看着儿子,斥责道:“涛涛,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李涛涛一脸窘迫地看着母亲,“可是爷爷说可以吃的!” “行了,记住没有下次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张秋娟没再斥责儿子,当时肯定是孩子的爷爷在边上,他点了头,也就不怪孩子会收下了。 随后,他们又找来了孩子的爷爷,李放,询问关于那个陌生人的事情。 “老爷子,那天的陌生人多高,看起来多大,你还有印象吗?还有,他有跟您说什么吗?像是他是干嘛的,他当时准备去哪?” 李放回忆了一下,说:“他挺高的,少说有个一米七吧,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挺精神的!当时是下午,我看见他从这里过去,手总是在擦汗,背上还背着个大包,又没见带水,就让他到家来喝了杯水。” “他喝水的时候,我就问了句他是哪的人,要去干嘛,他说自己是立海市人,来这边找工作,多的他没说,我也没问。” 傅机:“那他走的时候,是往哪边去了?” “这个没注意。” “他脸上的伤疤大概是什么样子,您还有印象吗?” “嗯,是被火烧伤的疤痕,主要在右边脸上,挺严重的,而且还有一道很长的伤疤,从右眼眼角到嘴唇那里!” 这就肯定没跑了,这个人就是在立海市鸿业宾馆租住过的那个可疑人员,也就是614案件的头号嫌疑犯。 从李天祁家离开后,开着车的张天易对傅机问:“怎么样?” 视线看着正前方的傅机回答说:“应该就是这个人!611案件中,他很可能也在犯案之后去了受害者家,可惜那时候太黑了,我没看到他的脸……” 张天易:“那我马上让人来走访这附近的居民,看看有没有其他人那时候目击到那个男人!” “可以试试。” 这边的调查继续进行,但并没有取得太多的收获,李天祁家附近的居民虽然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但更多的信息就没有留意,也就是线索又断了。 与此同时,刘涛家相关亲属的DNA对比已经全部完成,但并没有找到和留在手套中的DNA吻合的对象。 “怎么会这样……” 当在电话里听到秦锋这样说时,傅机不由口中发出这般疑问,就和汪隼一模一样,但下一刻他就接受了这样的结果,毕竟现在犯罪嫌疑人大概率是在冬青市。 “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秦锋沉默几秒钟,然后回答说:“我已经派人盯着刘涛他们一家人,但感觉不会有什么收获,汪隼那小子调查那个塑料袋来源也没有发现,现在多半只能指望你那边!” 心中为秦锋这种“全部交给你”的做法无奈,傅机也只能接下来,“我们现在初步掌握了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技术部门已经在做嫌疑人的画像,如果他还没有逃出冬青市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希望如此吧!这个案子已经拖太久了,还是快点结束比较好!” 没有给傅机鼓劲的秦锋实话实说。 傅机又何尝不是这样期望的,只是侦察进度根本拉不起来,到现在才算是有了比较大的进步。 “希望如此吧!” “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别把事情都推到我一个人头上行吗?” “嘿嘿,能者多劳嘛!” 傅机:…… 挂断电话之后,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的傅机陷入沉思,他对于DNA比对的结果保有相当的疑问,虽说这个结果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可当那种不确定性落实后,整件事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原先所谓的取得进展又变得和没有一样。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第二天,技术部门做出了嫌疑人的画像,傅机第一时间拿到,心里却不由对这个设定保有疑惑:短发男人,粗眉毛,眼神凶厉,戴着口罩,眼角处有伤疤,哪怕各要素已经备齐,可这种严重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这还有摘下口罩之后的画像!” 张天易指了指被傅机拿在手上的资料袋,示意里面还有第二张,他自己都没看就交给傅机了。 第一张直接递到张天易手上,傅机把第二张抽出来:依旧凶厉的眼神,软塌塌的大鼻子,厚度适中的嘴唇,右脸颊上灼烧和划痕并存的伤疤…… 还是感觉不对劲。 “怎么样?” 在张天易询问时,傅机把第二张也递给他,他顺手就接下来,傅机跟着说:“不怎么样,感觉和我心里的样子有差距!” 确实有差距,他没办法在心里把画像上的人和那天在黑暗中看到的单目猩红的影子的主人联系到一起。 傅机这不满意的表达让张天易有些苦恼地挠着头,“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画出来就是这么个东西……” “算了,拿这个去问问目击者吧,如果他们表示认可,那应该是我的感觉错了吧!” 不好继续难为张天易的傅机提出这种的方案,张天易当然是没有理由拒绝,于是这嫌疑人的画像暂且敲定,下一步就是根据画像开始走访调查。 只要进程顺利,找到嫌疑人的行踪应该会很快才对! 等目击者大体认可这张画像后,傅机往立海市传了一份,汪隼也很快接触到这张画像。 “这画像,有点奇怪……” 当他从秦锋手中接过画像,总的看了一遍后,他就这样嘟囔了句,这让秦锋不由皱起眉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奇怪了?” 汪隼挠着头,“感觉不像,有种很违和的感觉!” “什么地方违和了?” “说不出来。” 秦锋不由挑了挑眉头,不说话了。 视线在画像和秦锋身上几个来回后,汪隼问了句:“秦队,这画像我能拿走吗?” 听到这话的秦锋立即皱起眉头,目光直直地看着汪隼,而被盯着的汪隼也在不自在的感觉中和秦锋对视,直到秦锋眸光收敛,点了下头。 “谢谢秦队!” 得到许可的汪隼“欢天喜地”地拿着画像走了,这让秦锋只能一阵无奈地摇头。 从队里离开的汪隼带着画像去学校找到了自己的老师,孙国传。 “哟,什么风把你小子吹来了?” 当汪隼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脸上藏不住意外的孙国传笑着跟他打趣。 走进去的汪隼也不用跟老师客气,把画像递到孙国传面前,说:“老师,我今天来是有事求您帮忙!” “无事不登三宝殿,哈哈,你这小子真是……” 手上已经把画像接下来,扫了一眼后,孙国传接着说:“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汪隼:“老师,我感觉这画像跟我感觉中的不太一样,希望你可以帮我改一改!” “是吗……” 仔细地看着这张画像,几十秒钟后,没有抬起头的孙国传突然问了声,“是和案子有关系吗……” 还没等汪隼回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抬头对汪隼歉意笑笑,摆了摆手,又说:“哦!当我没问过,规矩不能坏了!” 老师的体贴让汪隼跟着笑了。 “我感觉里的人应该不是这样的!” 他说这话后,只见孙国传伸手去柜子缝里把一个画板拉出来,素描纸夹上去,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套绘画的工具,再把那张画像挂在手边。 把一切准备好了,孙国传对他点点头,“好了,说说你对这个人的印象吧!” 说话间,孙国传已经把画像的轮廓在素描纸上重现。 两个多小时后,对老师道完谢的汪隼心满意足地带着新的画像离开这里,孙国传送他出门。 目送汪隼的身影在阶梯下消失,转身回到办公室里坐下的孙国传目光回到最开始的画像上,不知缘由地叹了口气。 “傻小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凝视画像几秒钟后,他把画像取下来装到画筒里,扔到角落去。 猩红午夜(20) 将画像带回队里交给秦锋时,汪隼又看了一遍,心里忍不住为老师的技术深表敬佩,作为以心理侧写为专攻方向的教授,他技术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乃至只需要通过第三者的转述就能描绘出最契合环境状态的人物形象。 根据转述完成的犯人画像或许会与现实存在偏离,但这也绝对是最契合描述者心理的犯人画像,至少汪隼在画完工时忍不住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是“就是他”! 实际上,孙国传教授绘出的人物画像和冬青市专家的作品差别并不是太大,只是在对人物面部造型和五官上做出调整,但细微差别却能形成与先前给人截然不同感觉的第二张脸。 “这是什么?” 接过汪隼递过来的画像,秦锋愣了愣,没搞懂汪隼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请老师重新画的犯罪嫌疑人画像!” 知道汪隼口中的老师是孙国传教授,秦锋也没有轻视,又把这画看了一遍,然后抬头对汪隼问:“所以呢?” “所以……” 话到嘴边,汪隼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要做出何种发言,心中不由生出一种荒谬感。 我这到底是要干嘛呀? 看出他窘迫的秦锋替他说了,“这幅画更符合你感觉中的犯罪嫌疑人形象,所以,你希望可以照着这幅画进行调查,对吗?” 说话时,秦锋脸上没有任何嘲讽的味道,只是严肃地和汪隼在这个问题上进行沟通。 汪隼没说话,默认了! “汪隼顾问,这幅画是冬青市的技术人员按照目击者给出的印象做出的嫌疑人画像,你应该明白这代表什么,哪怕我愿意相信你的感觉,但替换掉的决定也不是我能做的!” 将画像卷起来装回画筒里,秦锋把这个递回给汪隼,一副“你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的样子。 汪隼当然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他最多按照自己的想法根据这幅画像进行调查。 “秦队,已经没有其他事情了,我就先走了!” “嗯,把门带上。” 从秦锋那里出来的汪隼并不死心,他又找上了乔毅,而听到他想法的乔毅差点没一巴掌甩他脸上。 “哈?大哥,你有没有搞错?要我拿着你搞出来的嫌疑人侧写画像去调查,你是嫌我事情还不够多了吗?” 很清楚乔毅无法接受,汪隼跟着说:“我能感觉到,这个人就是凶手,最理想的凶手!” “拉倒吧你!” 乔毅真是“佛了”,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副难受胃痛的样子。 “真的,你相信我啊,就是这个人……” 汪隼还不死心,继续穷追猛打。 “哎呀!我天!你这人……” 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吐槽的乔毅真的没话说,这哪里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能这么弄! 磨蹭了一下子,乔毅最终还是拒绝,“不行!不行!你要想查,自己去行了,别总想着捎上我!” “不行吗?” 被拒了,汪隼用不满地眼神盯着乔毅。 “真的不行吗?” 视线转到一边去的乔毅不接受他的目光,真要是和汪隼一直对视的话,说不定就不小心答应下来了。 “不行!不行!这事没得商量!大哥,你别坑我行不行?” 眼见是铁定说服不了乔毅,他也不强求了,“算了,不帮忙就算了,这样的话,富舍居那顿饭也算了!” “算了!算了!你只要别在这事上想着坑我,你说啥都行!” 抱着“不被坑点什么就过不去这茬”的心理准备,乔毅爽快地同意了取消请客。 没有把乔毅拉下水,汪隼马上露出“很无聊”的表情,这让乔毅就更是“佛了”。 “你这家伙,能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汪隼翻着白眼,当作没听到他这话。 交涉失败,已经没事可干的汪隼带着画像回了家,乔毅不肯帮忙确实让他有些为难,只是一个调查顾问的他没能力调动太多资源去查自己推测中的东西。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身体摆出一个“大”字,汪隼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微张着嘴,一副“石乐志”的样子。 “那家伙已经跑到冬青市去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傅队,应该就可以了吧!” 自言自语着的他翻了个身,扔在一边的画筒进入视线,他又忍不住伸手去把画筒打开,在面前展开画像。 “竟然没什么用,亏我还特地去找老师帮忙!” 盯着画中人的脸庞,他一只手开始慢慢将画像卷起来,就当画像从上头收缩到头发位置时,他突然动作停住,因为他突然感觉画像里的人好像有点眼熟。 “错觉吗?” 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的他将画像在床上铺展开,就盯着上面看,心里则在寻找那熟悉感的来源。 两只手同时卷起这幅画,直到画像里的人只有两只眼睛露可以看到的时候,汪隼抓住了熟悉感的来源——刘涛! “对呀,既然凶手和刘潇有亲属关系,那拿过去问问刘涛……” 心里暗骂自己也是够傻的,怎么这一茬都没想到,他赶紧把画像装回去,带过去给刘涛看。 在刘涛家等到天黑后,刘涛才回来,汪隼就赶紧把这幅画给他看,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后,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这让汪隼明白他肯定是认出什么来了。 “怎么样,认识吗?” 刘涛点头,“这是我大哥呀!” 这回答让汪隼惊讶得差点下巴都掉到地上去了,“你大哥……刘国栋?” “对呀!” 刘涛信誓旦旦地点头,这让汪隼更傻眼了。 “你确定吗?这个人脸上有这么多伤疤,还是一张素描像,你还能肯定是他吗?” 汪隼这么一说,刘涛马上就改口了。 “嗯,这样嘛,应该说比较像吧,第一眼看上就很像的感觉……” “真的假的!” 明明是自己想着带这画像来给刘涛看看,看他会不会有什么想法,结果却得到这种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回答,简直有鬼了。 “你这里还有你大哥的照片吗?” “有!” 刘涛马上去里头拿出来一张照片,放在一块比一下,还真的非常像,虽然画像上的人脸上有伤疤,但那眉目之间就是一样的。 “你大哥不是出了车祸吗?” “是呀!” “你说当时还被火烧了?” “是呀!烧的都认不出来!不过,当时做了DNA比对,那就是我大哥呀!” “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种情况让汪隼有点忍不住想笑,好像事情的发展变得奇怪起来了。 纠结之后,他选择跟傅机联络,看看他的看法。 等汪隼将事情说一遍,傅机就直接劈头盖脸地骂了。 “你是傻吗?想知道那人是不是刘国栋,让苏法医做那人和刘潇的亲子鉴定不就行了!” “确实!” 然后,傅机直接联系苏法医说了这件事,很快,结果也出来了,认定为亲子关系。 这消息一出来,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傅机和秦锋进行视频会议 桌面上摆着DNA比对的报告书,两只手捏在一起的秦锋看着傅机,“刘国栋已经死了吧!”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都是这样,所以苏法医最开始做和刘潇的DNA比对时做的是亲属关系的鉴定,谁会想到一个本已经死了的人的DNA会出现在这里。 傅机冷笑着,表情中是说不出的味道,“手套上留下的DNA不会说谎,这只能说明刘国栋可能没死!” 秦锋:“那车祸时的DNA比对结果是怎么回事?” 傅机:“假死的手段,应该是!当时提取的DNA样本是事先准备好的,因为尸体已经面目全非,除了DNA已经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 要解释一种现象的方式太多,但深挖现象背后的理由就不是那么简单。 秦锋问:“你觉得对方这样一系列操作的理由是什么呢?为什么非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搞出假死的把戏呢?” 傅机没有去猜,他实际上心里也没有底,于是主动将话题拉开。 “这个暂时放放,我们要先彻查当年的车祸记录,确定刘国栋有没有假死的可能!这边已经在查了,要先找到当年负责刘国栋死亡登记的人和做DNA比对的人,另外,你们那边就在刘涛一家身上做工作吧,可能他们对刘国栋藏身冬青市何处会有看法!” 对傅机回避的做法略有不满的秦锋皱了下眉头,但他也没深究,“现在只能这样了!” 刘国栋还活着这件事基本上被默认了,哪怕刘国栋真的已经死了,现在还是要当作他还活着,因为这个方向是现在唯一明确的突破口。 总是在猜对方的意图是什么! 在这样的案子里,这就是现状,真的非常鬼畜! “现在这样,也差不多了吧!” 在心里将案件的进度梳理之后,汪隼心里得出这样的结论,DNA不会说谎,手套的使用者就是刘国栋,杀人凶手也是刘国栋,只能要接下来能找到他就一切尘埃落定。 只是,在这层肯定之下又生出更多的疑问。 刘国栋的假死是如何操作出来的? 为什么刘国栋之前是一个月行凶一次,都选择11号,而现在就像是穷途末路一样,加快频率? 本身已经完成了假死,可又是为什么要做盗用他人身份证这种压根无所谓的事情? 从他出车祸到第一起命案发生这段时间里,他都在什么地方,在干嘛? 那张广告、装着证物的塑料袋、那个学生样子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猩红午夜(21) 很快,处理刘国栋车祸和完成死亡登记的相关人员被找出来。 面对质询,他们毫不犹豫地表示自己完全不清楚,并且肯定自己当时的操作流程合法合规。 他们从被烧毁的尸体上提取了血液,而技术人员用这血液和刘涛的做DNA比对,完全肯定两人之间的亲缘关系,这才认定车祸的死者是刘国栋,并给刘国栋完成了死亡认定。 处理案件时留下的记录和DNA比对的记录印证了他们说的话,可刘国栋确实很大可能还活着,这就只能说明他们当时采集到的血液样本多半被人掉包了,车祸死的人根本不是刘国栋,只可惜他们并不知情。 已经无法证明他们当初是否存在操作上的问题,但在这起案件水落石出之前,他们必须被约束起来,至少原先的工作要停一停,对此,他们并没有意见。 刘国栋是否假死一事先放下,傅机他们在冬青市加紧走访,通过现有的刘国栋的照片寻找他的踪迹,网上也发布了关于他的悬赏通缉令,只是这些做法都需要时间才能见到成效,可他们未必有那么多时间等,已经不能在让第五起杀人案发生了。 而唯一称得上好消息的就是李天祁家的老爷子在看到刘国栋的照片之后,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表示那次到家来的陌生人就是照片里的这个人。 这就相当于直接肯定了刘国栋还活着的事实,也相当于肯定了刘国栋多半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而当刘涛被告知刘国栋多半还活着,而且还在进行着恐怖杀人行为时,他的反应有些微妙。 “你们确定大哥他真的没死吗?” “是这样的!” 秦锋肯定了刘涛的提问,还补充说:“就在三个月前,也就是第一起杀人案之后,有人看到他了!” 目光沉下去的刘涛在听到“杀人案”时,眉头不由皱了一下,然后问:“他现在,杀了人吗?” “嗯,从冬青市的第一起案子开始,他涉嫌四起杀人案,社会影响非常恶劣!” “那个害死潇潇的人,是他杀的吗?” 当刘涛问到这里,秦锋沉默了,他不方便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但这幅态度也无异于肯定了这件事,于是刘涛笑了。 “抱歉,我想我可能帮不了你们!我不认为我大哥做错了什么,如果我是他,如果有人对我的女儿做了同样的事情,我相信我也会跟我大哥一样,所以,我帮不了你们!” 普通民众确实有配合警方办案的义务,但这项义务并没有明确责任,只要你不妨碍警方办案,不协助的话,警方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我想,这应该是我的权力吧!” 看着言之凿凿的刘涛,深感头痛的汪隼叹了口气,没想到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秦锋倒是飞快接受了现状。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到此为止了!刘涛先生,麻烦你来这一趟!” “不客气。不管后面怎么样,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们就好了,不过,你们也可以放心,如果大哥他回来了,我们也不会窝藏的,在我们心里,他已经死在那次车祸里了。” 比意料之中的更加平静,说完这番话的刘涛从这里离开,留下汪隼和秦锋在这里。 “他还真是个冷静的人!冷静到了可怕的地步!” 汪隼心里由衷发出如此感叹,刘涛说出这番话的样子把他心里之前建立起的对他的印象全部推倒了。 目光往汪隼那边瞥一眼的秦锋倒是不在意似的笑笑。 “这就是了解法律的好处,清楚自己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正是因为清楚,才有底气!” 抬手挠着头的汪隼一副苦不堪言的神情。 “那现在怎么办?可能我们直接告诉他这消息的决定是错的吧,不知道刘国栋还活着的话,他们多半更愿意配合我们工作。” 秦锋否定了汪隼的判断。 “这可不一定!这是一记直球,再看看刘涛他们一家会不会有什么动作……反正我们盯紧就是了,更多还是要看老傅他们的进展。” 确实,他们不可能将希望捆绑在刘涛他们能提供的情报上。 即便如此,汪隼也没有放弃做刘涛他们家的工作,哪怕自己频繁上门的做法会让人家很不舒服,他也无法容忍自己对这件事袖手旁观。 另一边,傅机在冬青市的行动陷入瓶颈,各方渠道搜寻刘国栋的行踪却迟迟没有收获,收到的几起群众举报也被证实并不正确,刘国栋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傅队,刘国栋有没有可能已经逃出冬青市了?” 汪隼在和傅机电话联络,总结当前的情况。 “可能性不大,这些天冬青市的交通已经全面管制,上高速的车辆都会被盘查,应该不至于被他溜掉!” 傅机对自己判断也不是太自信,但直觉告诉他刘国栋还在冬青市,并且藏在某个隐秘的地方等待风头过去。 “你那边能不能再做做刘涛他们家的工作,他们对刘国栋可能在冬青市有的藏身处不太可能一无所知!” 被提出这种要求的汪隼只能苦笑。 “我这些天每天都有去,但刘涛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管这件事了,想说服他太难。” 傅机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说:“正因为不容易才交给你的,你可是专家,解决一般人无法解决的难题不是你的义务吗?”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义务啊!” 直接无视了汪隼的吐槽,傅机接着说:“如果刘涛真的跟你说了什么,直接告诉我就行了!懂了吗?” “呵呵呵~懂了!懂了!” “OK!” 就这样,挂断电话之后,汪隼去刘涛家拜访,而他这给人添麻烦的做法也被刘涛横眉以对。 “汪警官,这应该是你第五次上门了吧!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对于我们来说,大哥已经不在了,现在已经没有刘国栋这个人,所以,请你不要再来啦!” 说着话的刘涛甚至是没有请他进门的打算。 即便是对方已经将厌烦不掩饰地表露在脸上,汪隼还是要硬着头皮留在这里。 “刘涛先生,如果我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未曾料到会有这番话的刘涛瞥他一眼,脸上不由缓和了许多,“说吧,说完就请你离开!” 汪隼点点头。 “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 这态度还真是不留半点破绽。 苦笑着挠了挠头的汪隼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打开,在上面写下一个地址后把这一页纸撕下来,递给刘涛。 “刘涛先生,不管你怎么想,你大哥刘国栋他还活着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而且他现在正在做并不能认为正确的事,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去这地方看看,或许你会改变现在的想法,如果你真的还想帮助你大哥的话!” 等刘涛略显僵硬的手指夹住纸张,汪隼才松开。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剩下的就交给你判断吧,这些天真是多有叨扰了,还请原谅!” 目送汪隼离开直至身影消失不见,刘涛才回神,目光不由落到已经被自己紧紧攥住的纸页上,只见上头写着:立海市中心医院 D310。 “什么嘛!” 吸了口气的刘涛皱起眉头,表情异常纠结,许久,用力跺跺脚的他将纸页捏成一团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有什么好看!他要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好了,只要他自己不会后悔……” 不知为何,当他说出这话时心中生出一种悸动,好似心里某样事物被猛烈拉扯了一下。 “老刘,那个警察走了吗?” 当他还在失神时,背后传来妻子李昕的声音。 转过身,刘涛对妻子点点头。 “走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李昕跟着点头,脸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让刘涛心中更泛出一层不快。 “怎么,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李昕看着刘涛,咬了咬牙,“大哥还活着是吧?就这样放着不管,可以吗?” 更加烦躁的刘涛言语间不自觉带上斥责。 “没什么可不可以的!大哥已经死了,剩下的事情都跟我们没关系……只要大哥自己觉得没错,那就让他做下去,至少那样,他会痛快一点!” 也想起半年前刘国栋沉迷酒精时颓废、痛苦的样子,李昕的脸沉下去,头点了点。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了,孩子们也别告诉,就当没发生过!” 说着的刘涛从李昕边上走过去,却在这时听到极低的,但却如同魔咒一般始终在他耳边、心里回荡的一句话。 “如果,大哥他没发现自己做错了呢……” 凌晨一点多,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的刘涛翻了个身,背对着妻子的他目光落到路灯灯光透进来的窗帘上,怔住。 “还没睡着呢?” 听到身旁传来李昕的声音,刘涛不由苦涩一笑。 “你不也没睡着吗?” “还在为大哥的事伤脑筋?” 被这样问,刘涛不禁抿了抿嘴唇。 “是也不是吧!” 李昕:“自从潇潇那孩子出了事,你和大哥都变了!” 嘴角轻轻抽动,刘涛双眼眯起来,透过窗帘的灯光似乎变得强烈了。 “人都是会不断改变的。” “那你和大哥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变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直直地捅进李涛的心窝,让他无力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 沉吟良久,他回答了句,“我不知道。” 只感觉背后的妻子翻了个身,一只手跟着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不管你怎么打算的,我都会支持你,不过,我希望你别忘记了,你不仅是大哥的兄弟,也是诗诗和成铭的爸爸!好了,不早了,早点睡吧!” 当妻子的手从他的手背上移开时,他的手一下抓回去,并在妻子那惊讶的目光中坐起来。 “怎么了?” “我要去那里看看!” 猩红午夜(22) 立海市中心医院 D310 回忆起汪隼留下的地址,刘涛来到这里,ICU病房。 没被允许进入的刘涛只能跟值班的护士打听消息。 护士以怀疑的目光看着他,问:“和你D310的病人认识吗?” 刘涛表情不太自然,解释说:“算是认识吧,有位警官让我来这里找他(她)。” “哦,是汪隼警官吧!” “对对对,就是他!” 被理解让刘涛松了口气,心中也在感叹汪隼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过来。 护士:“病人现在还在昏迷,而且她还处在危险期,极容易被感染,所以你不能进去看她,不过,我这里有保存的照片,汪隼警官叮嘱过,如果你来了,可以给你看看。” 说着,护士从一边取出来一些照片放在刘涛面前,而逐张拿起桌上照片看的李涛只感觉寒气从脚底板钻进身体里,因为照片中的女人已经被烧伤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病人属于重度烧伤,全身烧伤面积达到了40%以上,而且Ⅲ度烧伤面积也达到了15%,非常严重!” 颤抖着的手将照片放回桌上,刘涛喉头滚动一下,问:“她还有救吗?” 护士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好说,虽然现在状态平稳,但之后如果扛不过感染,那也难说!不只是她,还有一个被重度烧伤患者是她的孩子,那孩子的情况更加糟糕!” 听到这个消息的刘涛只感觉两眼发黑,冷汗在手心和脚底往外冒。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这么严重的烧伤吗?” 轻蹙了下眉,护士压低了声音。 “好像是人为纵火导致的,据说还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被活活烧死了!” 迈着虚浮的步子离开医院,刘涛只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也跟着被不断颠倒的情绪在心里起伏着。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在路灯下站了许久,最终掏出手机拨通了汪隼的电话,本以为很久才会有回应,却不曾想响铃才过几秒,汪隼就已经接通了。 “刘涛先生?” “汪警官,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有点失眠,没睡着。” “是么……” 寒暄之后,两人不由沉默下去,然后由汪隼那边打破僵局。 “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嗯!没错!” 停顿了好几秒的刘涛把话续上。 “这件事也是我大哥做的吗?” “不是,但和他有很大关系!” 汪隼心里很清楚刘涛想问的是什么。 “其实,事情原本不会变成这样的,因为他所奉行的手段并不正确!刘涛先生,你能理解吗?” 刘涛发出“呵呵”的笑声。 “也许吧!” “这样么……” 又沉默了一阵子。 “我大哥他现在很可能在冬青市对吧?” “没错!” “可能,可能你们去郊区的丰益拆车厂可以找到他,那个废弃拆车厂是两年前我、我大哥和一个朋友一起投资的,以朋友的身份做的注册,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但厂房一直没有盘出去,如果他真的在冬青市,只可能在那里了!” 说出这番话后,刘涛如释重负般地长长叹了口气,然后补充一句。 “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谢谢!非常感谢!” 解开困境的最后一把钥匙终于被握到手里,汪隼的心情不由亢奋。 “汪隼警官,等你见到我大哥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帮我问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是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汪隼笑了。 “这也是我的疑问!” 当晚,冬青市刑侦大队全队出警,以最快速度赶到丰益拆车厂后就将这个拆车厂团团围住并开始搜查,而汪隼也在第二天赶到冬青市,赶到拆车厂。 “还没有找到人吗?” 被汪隼抛出这个问题,顶着个黑眼圈的傅机摇了摇头,从来到冬青市开始,他就没怎么睡觉,哪怕精神还能振作,身体上的疲态还是无法掩盖的。 “还没,这个拆车厂挺大的,为了不让刘国栋跑掉,我们昨天晚上也没有进行大尺度的搜寻,只是探索了外围!” “那今天就会有结果吧!” “没错!” 冬青市的警员们探查非常细致,就差没挖地三尺,但还是没有发现刘国栋的踪迹,只是确定了拆车厂里确实有近期人活动的痕迹。 “没找到?” 听到汇报结果,汪隼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 “不应该吧!” 傅机追问:“这里会不会藏着地下室,或者暗道这样的东西?” 汪隼摇了摇头。 “不清楚,刘涛对拆车厂的构造并不是太了解,他不敢保证没有这种东西!” 不能将这种可能性排除的话,他们就不能从这里离开。 “那就在这里守着,等技术部门把热感应成像设别运过来,再更加详细地搜查一遍!” “暂时只能这样了!” 冬青市刑侦大队的队长,梁剑秋肯定了傅机的意见。 距离设备运到还有一些时间,汪隼对傅机表示希望能去拆车厂里看看,傅机没有阻止,还跟他一块去。 “要人跟着你们吗?” 并没有阻止两人进去看,但梁剑秋还是提出建议,毕竟里面疑似潜伏着犯罪分子,就他们两个人进去安全上不太让人放心。 傅机看了一眼并没有考虑这种事的汪隼,目光很快转回到梁剑秋这边,说:“不用了,我能应付过来!你和其他同事也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吧,毕竟已经一夜没合眼,等设备运过来,你们又要开始做事了!” “不带人,那带把枪,更安全!” 说着,梁剑秋把自己的配枪解下来递给傅机,但傅机按住了他的手,笑着说:“没关系,我的实力你知道的,我能应付!” “那……好吧,你们多注意点!” 皱了下眉头的梁剑秋还是没有在这件事上太执着,拍了拍傅机的肩膀。 和汪隼并肩走着,两人进入拆车厂里面。 “怎么?觉得自己能找到?” 瞥见那拿出往常态度的傅机露出的嘲讽笑容,汪隼很无语地把目光转到一边去。 “我可没说,我只是想进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吧!” 走进拆车厂内圈,汪隼就看到堆得跟个小山似的破烂轮胎,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报废汽车的破烂。 “话说,这些东西扔在这里,没人偷吗?” 傅机在将目光扫一圈后,说:“好像这里有个老大爷看守,不过因为确实没什么事做,他就不经常来,现在正在找他……” 不止是看守老大爷,拆车厂注册的法人,也就是刘国栋和刘涛的合伙人也在联络之中。 并不认为刘国栋会藏身在那些轮胎底下,两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就来到拆车厂主要作业的地方:生锈并且积灰的大型起重臂、机床,拆车用的传送带,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围绕着这些设备晃了晃后,汪隼注意力落到机床底下那些可以允许人钻进去的地方,怀疑下面会不会有地下室之类的入口。 他到处趴着看,但没有发现。 “这还要看吗?看地上的灰尘积了那么多就知道不可能有人从这里钻进去了!” “说的也是。” 看看机床附近和过道上,两者的差距实在是太过明显,多半是看守大爷偶尔会来清扫,所以过道上并没有积留太大量的灰尘。 在这里晃了一圈没有发现,两人继续往拆车厂里面去,到了发现生火燃烧留下痕迹的地方。 只见傅机蹲下去,手指捻起少量余烬,“痕迹还很新,近期确实有人在这里活动!” “有没有可能是看守大爷弄的?” 汪隼下意识的提问换来傅机的否定。 “看守大爷晚上可不会在这里待着,你觉得有生火的必要吗?” 确实是这个道理,但这也只是推测而已,并不能完全否定这种情况存在的可能性。 “大晚上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真是够恐怖的!” 只是想想那场面就让汪隼没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太可怕了,光是想想就感觉全身上下凉飕飕的。 生火点一边是往后面去,另一边是往作业二楼去。 汪隼看向傅机,问:“先看哪边?还是分开看?” 目光在前方扫视后,傅机皱了皱眉,“分开看吧,这样更快。我去二楼,你去后面!” “行。” 就在汪隼往后面去时,傅机叫住他,多说了一句,“有什么发现也不要轻举妄动,一旦出现意外情况就大声叫,我会很快下来!” “晓得了!” 这后面是用来存放被拆卸下来的“汽车皮”的,从废旧汽车上拆卸下来的框架会被非常暴力的压制成金属皮片,然后推到后面这些固定框中存放,而这里还有当初作业留下的“汽车皮”,可见当时的破产来的是何其突然了。 绕着这些金属框架走了一圈,没有太多发现的汪隼继续往后走,后面就是更大的,可以运行叉车之类机器的库房。 一览无余的库房里当然不会有什么发现,于是汪隼退回来,不准备继续一个人往后面走,至少要等傅机从二楼下来。 就当他退回到进入存放处的门口时,他的注意力被横着架子的角落拉走,那个角落靠近一侧的门,边上还有一个小窗,前面紧贴着墙面堆叠着被绒布盖住的“汽车皮”和一个多半是加重物体的石墩子。 走到角落里,他绕着石墩子走了一圈,然后就站在石墩子边上看向窗口,再把目光收回来,看向两侧,最终落到“汽车皮”上。 “有点怪怪的感觉……” 没来由,他感觉这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很违和,让他不得不在意。 手落在绒布上,他用力掀开,却只掀起一边,因为绒布的另一边被“汽车皮”顶在墙上,还有一角和石墩子黏在一起。 又用力地扯了几下还是没扯下来,汪隼只能放弃地把绒布盖回去,目光这时落到窗口那边,然后把头探出窗口看了看外面。 也是巧合,这时候上到二楼去的傅机也从一个窗口探出头,两人的目光在此时交汇。 “发现什么了吗?” 傅机如此询问着,视线随即往外侧的墙体上看,怀疑这外部会不会藏着什么。 “没什么发现,估计只能……” 一瞬间,汪隼的表情都凝固了,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违和感是什么: 窗口的位置,他从这个窗口看到外面的窗口位置是不重合的,这里的窗口位置更往一边去,也就是说,这边的墙体往外移出了一定的距离,这个距离是两个窗户在空间位置上的错开距离,也就是15到20厘米的样子! “找到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汪隼对着傅机吼叫了一声,然后一脚奋力踢向一边的墙体,那紧跟着出现的空荡荡的撞击声直接应证了他的猜测。 “这里是空的!” 他的判断被肯定的同时,原本挤压着绒布的一边墙面与“车皮”接触的部位突然发生移动,一个人影猛然从里头窜出来! 猩红午夜(23) 猛然回身的汪隼与那人影的目光在空中完成一次接触,戴着帽子,半张脸被盖住,露出在外面的部分蹭上许多灰尘,还有那被烈火烧灼的伤疤! “刘国栋!” 已经完全可以肯定了,这个人就是刘国栋。 听到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刘国栋眼神微变,然后目光没有任何迟疑地移开,人也朝外头冲出去。 “傅队!” 反应的迟疑,汪隼楞了一下才追出去。 在机械间晃了晃,刘国栋飞快就跑到门口去了,就在汪隼心里为追不上而懊恼时,只见门口从上头落下来一个人,挡住了刘国栋的逃亡之路。 “滚开!” 被逼上绝路的刘国栋可不会保有理智,只见他像是一头疯牛般朝着傅机撞过去,手还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 “傅队,小心!” 汪隼无力阻止,只能远远地喊了一声。 只见傅机还是在原地站着,视线锁死在刘国栋身上。 “去死吧!” 快速冲到傅机脸上,刘国栋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对着他的腹部刺过去,却见傅机像是早有预料般身体往边上一闪,同时左手拍到刘国栋的右臂上,身体借势一旋,右手的手肘暴力十足地砸到刘国栋脸上,一下就将他砸翻在地,匕首也在身体翻转时被拧掉。 “哇,太夸张了吧!” 还是第一次看到傅机露身手的汪隼不禁看傻了,没想到那个平日里邋遢无比的不良中年这么有“真货”。 “该死!给我滚!” 被打翻在地的刘国栋没去管嘴角的鲜血,手马上往落在地上的匕首摸过去,但动作更快的傅机一脚就把匕首踢开,让他摸了个空。 毫不留情,傅机紧跟着就是一脚往刘国栋的胸口踢过去,他这是准备以最快的方式将刘国栋制服。 不过,这刘国栋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他左臂往前顶住傅机的腿,身体跟着旋转起来,腿往傅机的脚下扫过去。 与刘国栋手臂碰撞一下的脚撤回来,傅机往后连退好几步才堪堪躲开,而刘国栋也趁这个时间从地上爬起来,和傅机相对而立。 汪隼这时终于跑到门口,停在那看着这像是在拍动作电影的两人,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傅队带了枪,就不用打了吧! 并没有和傅机纠缠的打算,刘国栋猛地往一侧跑,但傅机的反应很快,立即撵上去,挡住他的去路,这让他只能再度对傅机出手。 身体摆出完全发力的姿势,刘国栋一记猛拳朝傅机脸上招呼过去,而傅机很写意地身体往一侧倾斜就躲开这一拳,跟着往刘国栋怀里撞,一拳重击在他的小腹上。 “唔~该死~” 腹部强烈的痉挛感让刘国栋表情扭曲,但他还是不依不饶地把拳头往傅机脖子上砸过去,可还没碰到就被傅机拧住小臂,无法再往前使劲。 心一横,口中呼喝着的刘国栋强行将身体往一边捩开,像鞭子般甩起来的腿直抽向傅机的头,但傅机早有预料,抬手架住了刘国栋的腿,只是身体还是在力的作用下往一边倾开几步。 “有两下子嘛!” 甩甩被踢得麻木的右臂,身体挪回来的傅机看着刘国栋,如此说着。 刘国栋只是冷笑,随后先下手为强,往前直拳一记,被闪开后贴身,横向勾拳对准傅机的侧脸。 还是那么游刃有余的感觉,只见傅机脚下垫了垫,身体立即晃到一侧去,先放过刘国栋的拳头,又是一记重拳打在他的腹部。 这时,刘国栋的姿势已经完全变形,傅机上前擒住他的衣物,再对他使出一记夸张到爆炸的过肩摔,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的刘国栋再起不能。 ——K.O! 汪隼算是看出来了,傅机这家伙绝对是散打、CQC(Close Quarters bat)之类的项目专业出身的,战斗力相当恐怖。 抓住刘国栋的手给他翻了个身,傅机骑在他身上,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将他双手扯到身后来戴上手铐,这就彻底搞定了。 “行了,你去把梁剑秋队长他们叫过来把人领走!” “好嘞!” 看着汪隼快步离开,傅机目光落到还躺在地上,用后脑勺对着自己的刘国栋身上,抿抿嘴,问:“你的格斗技巧和杀人手法,是谁教你的?” 刘国栋没说话,就像是晕过去了一样。 傅机继续说:“假死的手段也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正是因为有人在帮你,你才能实施这个计划,并且被认定为死亡,才能完美地逃过所有的监控设备,才能知道什么地方埋着你女儿……”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他,刘国栋的身体在地上扭动了一下,沾上灰尘的那张伤疤脸这时候也转过来,看着傅机。 “废物!呸!” 如同示威一般,刘国栋朝着傅机那边吐唾沫,但因为他正趴在地上,吐得很近。 像是没有听见这话的傅机从衣兜里摸出烟来,给自己点上一根。 “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如果你在死之前改变主意了,记得拜托狱警联系我!” 傅机说出这话的同时,梁剑秋和汪隼已经带着警员过来,傅机就把自己的目光移开了。 “辛苦了,老傅!” 看着警员将刘国栋从地上提起来,梁剑秋上前拍了拍傅机的肩膀,非常感谢。 这起连环杀人案总算是要告一段落了! 傅机还在抽烟,嘴里吐着烟雾,脸上看不到任何喜悦神情。 “没什么,我只是负责抓,藏身的地方是汪隼发现的!” “唉~” 听到傅机说到自己,汪隼他有些意外地看向傅机,但傅机没理他。 “是吗?那我回头得给你们那边提一嘴,给他发个奖什么的!哈哈~” 不清楚到底是几分开玩笑的味道,梁剑秋很快接着问:“对了,既然人已经抓到了,那热感应成像设备还要吗?” 傅机犹豫了一下,说:“还是运过来吧,到时候再把这个地方彻底搜查一遍!” “也对,这样更加妥当!” 仪器运到后,对拆车厂的全面探查马上展开,天快黑的时候搜索完成,没有其他发现,于是刑侦大队全员从拆车厂撤离。 案件被交付立海市刑侦大队,而被抓捕的刘国栋也在第二天被从冬青市押解到立海市。 在押运的过程中,汪隼找到了机会对刘国栋提出那个疑问。 “刘国栋先生,你弟弟刘涛有个问题想问你!” 抬起头的刘国栋眼中不乏怪异地盯着汪隼,或许他并没有想到能听到这样的话。 “你说吧。” “嗯,他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呢?” 刘国栋并没有马上答复,他的目光一度凝固住,而看着他的脸的汪隼能看出来他在思索着某事,于是没有打扰他。 一路向前,直到他们到达立海市,刘国栋被带下车的时候,他转过头来向汪隼给出了答案。 “因为,我还活着。” “还活着……吗……” 目送被警员从两边架住的刘国栋走进刑侦大队大楼,汪隼口中重复着刘国栋的话,却心里生出一种无法理解的感觉。 “怎么了?有问到你想知道的吗?” 这时候,傅机走到他边上来,问了一句。 目光转向傅机,汪隼露出略微尴尬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问到了!” 傅机不由眉头一挑。 “什么意思?” 当下,汪隼就把和刘国栋交流的过程跟他说了一遍,这就让傅机眉头深深皱起,一度流露出怪异的表情。 “因为还活着吗……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汪隼无奈地直耸肩。 “我也不懂才跟你说呀!要不你找机会问问,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机摇了摇头,“如果问的出来,他干嘛刚才不跟你说清楚?” “说的也对!” 汪隼点着头肯定了傅机的说法。 事后,汪隼把这件事告诉了刘涛,当他询问刘涛是否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时,刘涛没回答太多,只是对他表示了感谢,至此,汪隼也没好再追问什么。 另一边,刘国栋的审讯工作进行地非常顺利,他似乎是早就做好了会被抓到的心理准备,很直接就交代了,关于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杀掉了冬青市那位,然后到彭华市杀掉第二个人,立海市第三个人,以及立海市的那位出租车司机,第四个人,还有作案的凶器。 “这样,这件案子就结束了吧!” 等作案的凶器在刘国栋说的地方被找到,证据链已经完全闭合了。 将审讯记录从头翻一遍后,秦锋如此问着正坐在一边抽烟的傅机。 傅机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口中跟着吐出来烟雾。 “就案件来说,确实如此,只是,我还有一些地方搞不明白!” 只见秦锋将纸页在桌面上轻轻地磕了磕,脸上表情中也多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关于他杀人的理由!” “关于他当年假死的事!” “关于他为什么要把证物放到汪隼家!” “关于他的杀人计划和杀人过程中的行动安排!” “是这四条吧?” 秦锋以笃定的语气说出这四句话,这让傅机敲烟灰的手顿了顿,随后赞许地点了下头。 “嗯,这件案子远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只不过,刘国栋他不肯说实话,一副‘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最好马上给我执行死刑,我早就不想活了’的样子,真是麻烦!” 关于这些问题,刘国栋给了解释,只是这些解释根本没有可信度,可他偏偏死死咬住。 为什么要连杀四个人? ——报复社会。 追问:为什么要报复社会? 回答:我就是要报复社会,你管我为什么。 当年的车祸假死是怎么做的? ——找人在血液样本交接的时候做了调包。 追问:找的是什么人?叫什么?什么身份? 回答:社会上的人,具体不记得了。 追问:刘国栋,还请你想清楚了再回答这个问题。 回答:爱信不信,再问一百遍,不记得还是不记得! 为什么要把证物扔到汪隼家? ——碰巧路过,就随手扔在那里了。 追问:碰巧?路过?你敢说得再随便一点吗? 回答:这就是我的回答,不信拉倒。 杀人的计划是怎么安排的,出于何种目的? ——为了不要太快被抓到,专门挑了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地方。 追问:所以你就几乎躲开了所有的道路监控摄像头? 回答:没错,只要不往大路上靠,想躲开很容易! 追问:为什么要做分尸这种事? 回答:比较痛快。 “这家伙简直已经疯了!” 这是审讯刘国栋的警员出来后唯一的感受,真是头一回见到落网之后还这么冲的犯人,真是“活久见”。 笑容中浮出苦涩感的秦锋手揉了揉脑袋,这件事也是麻烦到了让人发疯的地步,哪怕刘国栋在袒护、掩藏某事、某人的样子是那么明显,可他们就是没有理由和线索挖掘下去。 刘国栋:反正都是我干的,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别再来烦我了! “可现在上面已经在加压力,而且案件的证据链本身已经闭合了,这些疑点也被刘国栋给了笃定的解释,这件案子我们必须交出一个结果上去,冬青市和彭华市那边也在等着呢,总不能因为我们觉得还有问题就压着不放,况且,这件案子本身就不需要刘国栋的口供!” 这是事实。 在证物如此齐全的情况下,哪怕刘国栋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他们也可以零口供破案,直接将刘国栋和相关证物移交检察机关去提起公诉。 所以,哪怕他们心里有疑问,进程还是要推下去,各方还在等他们为这四起骇人听闻的恶性案件给出一个交代。 猩红午夜(24) 刑侦大队的大楼办公室里,难得有闲暇的傅机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用电脑看舞台剧——北青大学的学生剧团表演的舞台剧(音乐剧)《歌剧魅影》。 《歌剧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是英国著名的音乐剧大师韦伯的代表作之一,它改编自法国名作家的同名哥特式爱情小说,全剧以序幕、第一幕、第二幕、尾声的四步结构讲述了一个关于歌剧院幽灵的故事。 其中,最打动人心的便是本剧的主角——藏身于歌剧院中的“幽灵”,为了心爱的女主角,他以“幽灵”的样子帮她完成各种事情,最终也因为了解到真正的爱而以“幽灵”的形式消失在地下室中。 非常漂亮的故事。 北青大学的学生剧团的表演也非常漂亮。 当汪隼进来办公室找傅机时,听到了傅机口中念叨了一句,“总觉得这像是排好了剧本的舞台剧!” 有些好奇的汪隼往他面对的电脑屏幕上扫了一眼,此时正是舞台剧的尾声,警官们赶到地下室时,钻入绸布之中的幽灵已经消失了,只在他的王座上留下一只面具。 “《歌剧魅影》?这不就是舞台剧吗?什么叫好像?” 跟着看到参与人员出来谢幕,好几个穿着北青大学校服时,汪隼才意识到这是母校学生演出的。 手指在空格键上敲了一下让画面停住,傅机目光跟着往汪隼的脸上扫过去,不太高兴。 “你怎么进来了?门都不敲就自己进来了?” 被诘难的汪隼大感冤枉地举起了手,马上解释说:“你门根本就没关上,而且我敲了门,但你没听见,发现你好像在里面,我就进来了!” 不满的目光收敛许多,傅机话锋一转,问:“你突然过来干嘛?有事情找我?” 汪隼点头。 “秦队说刘国栋和张铁的案子要开庭审理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去出席一下。” 傅机直皱眉头,不太懂这话想表达什么。 汪隼继续说:“秦队说,等这两个案子判下来,相关的一切就都会画上句号,所以,务必要你去看看!” 表情在这一瞬凝固,傅机跟着露出无奈的笑容,他明白了秦锋这是什么意思,秦锋希望他出席庭审后就能把这件案子放下,哪怕它明明有很多看起来很奇怪的地方。 “我会出席的!” 对傅机的答复并不感兴趣,汪隼询问他刚才的话。 “《歌剧魅影》怎么了?他们演得不好吗?” 傅机摇了摇头,手从边上的烟盒里摸出烟来。 “不是演得不好,只是情节让我感觉很有意思!” “怎么个有意思?” 其实,汪隼对这种舞台剧完全不感兴趣,他也不认为自己的水平高到了真的可以欣赏这种东西的地步,能略微感受其中音乐的魅力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对刘国栋的案子有疑问吗?” 低头摆弄了下手中的烟,抬起头的傅机突然的话锋一转让汪隼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怎么突然说这个?” “谈谈想法,就这么简单。” 看着在傅机面前燃起火焰的打火机,汪隼犹豫了下,才说:“有个别地方感觉不太合理,刘国栋部分的供述内容并不可信。” 眯着眼的傅机点着头,打火机扔到桌子上。 “哪些地方感觉不合理?” “刘国栋在车祸之后,第一起案件发生之前,他到底在干嘛?他说他一直藏在拆车厂里,但这多半不是事实,他的杀人手法和反侦察意识绝对不是无师自通的,在那段时间里,有人教了他这些东西,只是他不肯说出这个人而已!” “这是一点!” 汪隼继续说:“他杀掉冬青市、彭华市两人的理由和杀掉吴仁济的理由绝对不一样,也不会是他说的报复社会那么简单,虽然他否认去过吴仁济家,但挖尸体的人肯定是他,只是我们没有直接证据!有人告诉了他刘潇死后就被埋在那里,他才会去那里挖掘的!” 傅机:“不错。” 汪隼:“还有就是那个袋子。我不觉得那个袋子是他扔到我家里的,有人在做件事,虽然是他可以信任的人,但那人却没有帮他销毁罪证的意思,这和他供述的前几起案件的凶器类似,他不仅没有把凶器销毁,只是藏起来,而被我们问到,他就索性全部说了……而且,更有点背诵的味道,就像有人事先跟他说,‘我把那些东西放在某某地方’,而现在他就回答我们,‘那些东西被放在某某地方’,这种感觉!” 傅机同意得不能再同意了。 “所以,我感觉这像是照着剧本演出的舞台剧,有个‘幽灵’在暗中指挥着刘国栋做下这一切事情,刘国栋也只是照着对方给出的剧本在念台词,除了他和死者,没人能说出‘幽灵’的存在,等我们赶到地下室的时候,就只看到一只面具,始终无法彻底认定是否真的存在过这个‘幽灵’!” 说着话的两人对视着,从彼此眼中读出某种恐怖感。 感觉脊背上发凉的汪隼动了动身子,接着说:“可惜,我们没有证据对吧,一点证据都没有,哪怕是刘国栋真的交代了什么,我们也多半查不下去,更何况刘国栋这一案件本身确实已经尘埃落定了!” 这是事实,不管是否有人为刘国栋的杀人行为提供协助,刘国栋主观上的杀人行为,故意杀人罪是跑不掉的,法律上也没有因为可能存在的犯人还没落网就推迟审判直到另一方落网为止的说法。 不过,法律上如何认定和他们心里是如果认为的就存在差异了,这也是秦锋让傅机参加庭审的理由——刘国栋已经被判完了,这案件就放下,我们不可能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投入警力和渠道资源。 这一点和法律上“疑罪从无”的认定是契合的。 刘国栋已经一口咬定全部都是他所为,哪怕是怀疑,他们也没有证据指向任何第三人,那就只能认定第三人并不存在。 “你说,他真的不怕死吗?” 听到这话的傅机没来由地冷笑一声,指尖的烟往前抖了抖。 “这世界上还没有不怕死的人,有的只是愿不愿意死而已!” 汪隼挠了挠头,总感觉傅机这话有点奇怪。 “这不矛盾吗?” “当然不!作为一个人,哪怕是再害怕,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去做,怕死并不代表不会愿意去死。” “还是感觉很矛盾。” 傅机想表达的内核汪隼已经明白了,只是总感觉他这套说辞有些问题。 不在这种无关紧要事情上浪费时间的傅机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然后把话题拉开。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 “什么话?” “等这次案件结束了,我给你搞体质增强训练!” “唉,你不是随口一提吗?” 本以为傅机那次的话只是顺嘴一说,汪隼的表情不免有些不自然,毕竟傅机和刘国栋互殴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让这种家伙帮自己搞体质增强训练,不死也要脱层皮吧? “当然不是,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说话时,傅机的嘴角不知为何向上翘起怪异的弧度,这一幕让汪隼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感觉,身体跟着抖了一下。 喉头滚动,汪隼脸上堆出笑容,“那个,傅队,其实我感觉这个体质增强,也不是那么必要吧……” 眉头一横,傅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朝着汪隼压迫过去。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看着那展露出强制力的双眼,汪隼只能点头,傅机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还伸手在汪隼的肩上拍了下。 “放心吧,这过程不会太痛苦的!” 这并不是鼓励的话让汪隼长叹一口气。 “不是太痛苦?那还是比较痛苦的,对吧?” “嘿嘿~” 已经没有比傅机这时脸上的冷笑更有说服力的回答了! 第二天早上,当汪隼按照傅机的要求赶到大队不远处的公园时,穿着短裤、背心的傅机已经等在这里。 “早,傅队!” 打着招呼的汪隼往傅机那边跑过去,却见傅机的脸色伴随他的靠近愈发阴沉。 “哎~早?” 危机感已然降临,可汪隼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招呼。 “你这家伙,真当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那对如同野兽的暴怒双瞳显示出傅机的心情极度爆炸,如果不是他还有理智,汪隼都不怀疑他的拳头下一刻会砸到自己的脸上。 “呃,怎么了?我好像,没有迟到吧……” 汪隼懵了,他真的不太懂傅机怎么一大早上就这么爆炸。 看着汪隼似乎是准备去掏手机确认时间,傅机长吸一口气抑制住即将失控的情绪,冷声说:“我叫你来是干嘛的?” “嗯,不是说,搞体质增强训练吗?” “既然你清楚,那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就过来了!” 汪隼穿着很休闲的短袖、长裤、板鞋,一眼望去更像是出来郊游的,而不是训练的。 后知后觉的汪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头。 “这身衣服,有问题吗?” “你觉得没问题吗?” 总感觉自己说“没有”就会被傅机直接打死,汪隼缩了缩脖子,“可能,不是非常合适吧……” 一副“你还有脸说这种话”的表情,傅机翻了个白眼,“背心没有吗?运动短裤没有吗?运动鞋没有吗?” “这真没有。” “我他……你这家伙……” 也是气急,傅机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好在他很快冷静下来,然后在心里明确了汪隼现在的状态。 “行,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待会给你个地址,你去那里买,运动套装多买几套!” “好好好!” 实在不敢触傅机霉头的汪隼连连点头。 这才消气不少,傅机大手一挥。 “原地热身三分钟,然后绕这公园跑五圈!” “五圈?太多了吧!” “多什么多?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再废话,跑十圈!” “好好好,不多不多!” 在不可抗的暴力面前,还是低头比较好。 刘国栋被捕七天后,立海市初级人民法院就刘国栋的杀人案件进行审判,审判结果为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而刘国栋当庭表示没有异议,不会上诉。 汪隼也去旁观了这次审判,在“死刑”的结果下来时,他看到了刘国栋脸上的笑容,一种发自内心,如释重负的笑容。 三天后,张铁的纵火案进行审判,审判结果为以放火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张铁也没有表示不服,但和刘国栋的笑容不同的是他全程都沉默着。 庭审三个月之后,刘国栋、张铁先后执行死刑。 “就这样,结束了吧……” 绯色花月(1) 告罪语:黑色的堕落中传出早已死去灵魂的嘶吼,回响于暗境的不灭之音,被罪恶囚禁的牢笼中,魔鬼与天使共舞,神之音回荡,行走于黑暗之中的罪之眼剥离最后一丝希望。 九月,南国的天气依旧燥热,行走于街道的行人在清晨也未能体会“夜凉如水”的一丝余韵,几乎弥漫在空气中的焦躁、沉闷让所有人脸上都挂上不快的神情。 同样顶着不爽从家里出来的汪隼到了公园里,见他到来的傅机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早,傅队!” “早。” 从六月份开始,在这公园里锻炼已经成了他们日常行为,受惠于傅机的严厉敦促,汪隼的身体素质有了明显提高。 “傅队,今天怎么搞?” 傅机只思考了几秒钟,“先绕着公园跑十圈,还有时间多的话,我教你点东西!” 这话立时勾起汪隼的好奇心。 “教什么?” 被汪隼那满是好奇的双眼盯着,傅机平淡地说:“你一直感兴趣的,格斗技巧。” “这……可还行!” 汪隼不由喜上眉梢。 其实,在体质增强训练刚开始的时候,汪隼就跟傅机打听了他格斗技巧的事,毕竟他和刘国栋的那一战给汪隼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不过,当时汪隼被傅机以“你现在还太菜,以后再说”给堵了回去,事后他还去咨询过秦锋,这才知道傅机以前竟然是全国格斗大赛的冠军,真是看不出来。 有这么一尊大佛在身边,说汪隼真没有去“拜一拜”的心思也不现实,况且他本身对格斗术这东西也挺好奇的,三个月过去了,傅机这会儿终于同意指点他格斗技巧,他怎么会不高兴! 两人在做完热身运动后就开始跑圈,可就在他们还只完成了今天一半的任务时,傅机那边接到了秦锋打过来的电话。 “老傅,有案子,地点是象山北路的丹宁精神病院,你尽快过来!” “好的,我马上过去。” 单单听到傅机说话的语气,汪隼就已经猜到出事情了,在傅机放下手机时,他马上问:“怎么了?有案子吗?” 傅机点了点头,手就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扔到汪隼怀里。 “你去老地方洗澡换衣服,然后去象山北路的丹宁精神病院,老秦在那里!” 看着傅机转身就要跑走,汪隼赶忙问一句:“我去那里洗澡换衣服,那你呢?” “我去队里处理一下就好,别磨蹭,时间不等人!” 说完,傅机真就快步跑走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傅机去老地方就行了,不需要顾及他的,但傅机明显不是这么想的,这就没办法了。 他们口中的老地方就是他们之前吃饭的地方——富舍居,傅机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在这里弄了间房,晨练结束的他们在这里冲个凉就能换衣服去队里,比较方便。 心里怀着傅队的些许感激,他将钥匙插进锁孔里,然后发现房间的门是开着的。 疑惑的汪隼挑起眉头,推开门进去后,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在衣柜那边找什么东西。 “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太过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发觉汪隼进来了,而当汪隼发出声音时,女人被吓了一跳,手上拿着的衣服也掉到地上去。 “啊~” 没去捡衣服的女人猛地转过身,看到站在面前的人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同样是一脸疑惑。 “你是谁?这房间明明是……” 虽然女人的话没有往下说,但汪隼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主动说:“我叫汪隼,立海市刑侦大队的调查顾问,是傅队的下属,今天早晨有点事,傅队就让我到这边来洗个澡!” “那几件衣服是你的?” 女人也明白了很多,手指往衣柜的一侧指过去。 汪隼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会有……”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汪隼就没听清楚,女人随后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江琴,是你们傅队的妻子,也是这家富舍居的股东!” 唉?傅队的老婆??? 听到这种说辞的汪隼有点愣住,这人竟然是傅队的老婆,还是富舍居的股东?怪不得那家伙会跑到这里来吃饭,原来是自家产业! 这个或许不是重点! 重点是,傅队竟然有老婆? 克制住想问她“你到底看上傅机哪了”的冲动,汪隼重新跟她打招呼,“既然是傅队的妻子,那我叫你嫂子吧,平时也很多地方受了傅队关照!” 江琴露出温柔的笑。 “那我就叫你小汪吧!” ——什么玩意儿?是在骂人吗? 听到这话的汪隼一时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但江琴显然是没注意自己说的话是否存在不妥当的地方,这就让汪隼只能当作没注意。 “可以!可以!” 江琴继续说:“小汪,你们队里平时事情多吗?” 汪隼:“还好吧,有大案子的时候会比较忙,平时也还好,不过,傅队和秦队应该比我们要忙些!” “哦!这样……” 虽然是在和江琴说话,虽然江琴自称是傅机的妻子,但汪隼总感觉不太对头,身为妻子的她会连自己丈夫平时工作忙不忙这种事都不知道吗? 没给汪隼发问的机会,把衣服从地上捡起来放回柜子里后,江琴表示告辞,不便挽留的汪隼只能送她出去。 等江琴走了,他马上过去将柜子打开把里面的衣服都翻了个遍,确定没有发现窃听器或是其他更加乱七八糟的东西后,他把柜门关上。 “她到底是来干嘛的?” 搞不清楚这件事,只能寄希望于之后去问傅机,汪隼他赶紧去洗澡,然后赶到象山北路的丹宁精神病院。 因为发生了命案,精神病院里面被警戒线拉了一圈,一进来就可以看到停在花坛边上的警车,往里走的汪隼很快找到了众人的聚集地,精神病院前大楼的楼顶天台。 “傅队、秦队!” 汪隼打招呼走过去,只扫了他一眼的傅机马上将目光移开,而秦锋就点了点头。 “来了!” “嗯,秦队,现场什么情况?” 此时,法医队的成员正在天台靠近另一栋的位置做调查,他们这些人就待在进入天台的门口。 “一个失踪两天的精神病人被发现掉到了这栋楼和边上矮楼的夹缝里,人已经死了有一天,还不清楚是谋杀,还是失足掉落,还是自杀!” 汪隼刚想问一句,有警员过来通知。 “秦队、傅队,精神病院的院长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听到这话的傅机马上转过来,说:“老秦,我去跟他聊聊!” 秦锋点头。 “你去吧,这边我盯着就行了!” 在秦锋的眼神示意下,汪隼跟上离开的傅机的脚步,去见到了丹宁精神病院的院长,罗民生。 “你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罗民生?” 被傅机询问的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点了下头,他那胖脸上还有一滴好似冷汗的水珠。 “没错,我就是院长罗民生。” 接过从警员那边递过来的资料,傅机一边翻看着,一边问:“死者叫李劲松,性别男,年龄37岁,两年前因患精神分裂症被病院收容,两天前失踪,今天早上偶然发现其已堕楼身亡,大致是这么个情况,没错吧?” 罗民生一阵点头。 “是怎么回事?” 合上资料的傅机猛地抬起头盯着坐在对面的罗民生,眼中展露出危险的光芒,“为什么发现他失踪了却没有去公安局备案?负责他的医生和护士现在在哪?” 只见罗民生再次抬手推了推眼镜,身体也跟着坐直来。 “精神病院里都是这样,发现精神病人不见不会马上报警的,他们都是些行为异于常人的病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自己跑出来了,不过,如果失踪时间超过五天,我们就会去报警!” 心里冷笑一声,哪怕罗民生的言辞再苍白,傅机也没有在这继续往下挖,这可不是他的工作,他需要关注的是命案,于是话锋一转。 “负责李劲松的医生和护士是谁?现在在哪?” “医生叫李子安,现在还没来上班,护理员叫周洋之,今天正好轮到她休假!” 在纸上弹了弹的手抬起来,指向一边,傅机转头问:“这两个人控制起来了吗?” 警员回答:“已经派人过去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好!” 这个问题到此结束,傅机继续盘问罗民生,“罗院长,李劲松的家属呢?发现李劲松失踪的时候,你们联系他们了吗?” 罗民生摇头。 “还没有联系,只是发现失踪的话,联系了他们也不会过来的,今天早上发现死亡就第一时间报警了,还没来得及!被送到这里的精神病人,说句不好听的,那都已经是家里觉得根本没办法,不想再管了!” 或许从一开始指望这个院长能有所作为就是非常错误的,毫不掩饰脸上不满神情的傅机转头对警员说:“联系李劲松的家属,让他们尽快过来,这种事没有亲属在可不好办!” “好的,傅队。” 继续和罗民生的对话。 “你对李劲松的病情有了解吗?他出事前的状态如何?” 罗民生直接摇头。 “这事我不太清楚,你应该去问李子安医生,李劲松更详细的病情资料都在他那边!” “好吧!” ——果然不应该问这家伙。 虽说要一名院长了解所有病人的病情也是不现实的,但面前这位罗院长怎么都给人一种“啥事都不干”的感觉,尸位素餐,莫过于此吧。 绯色花月(2) 这边几乎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但好消息也很快传来,李劲松的护理员找到了,已经带回到医院来,而主管医生也正常来上班了,傅机就马上去李子安医生的办公室和他见面。 “李子安医生,没错吧?” 面前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头发梳得整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丝不苟、严谨,而且净白脸孔、纤细的眉目也传达出一种书生气。 “没错,我就是李子安!” 不废话,傅机直接切入正题。 “李医生,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负责的病人李劲松被发现已经堕楼身亡了!” “堕楼……怎么可能?” 听到这消息的李子安显得非常惊讶,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然后对傅机问:“具体什么情况?” 两只手碰在一起,十根指头非常有规律地相互碰撞,傅机目光凝在李子安脸上,缓缓说:“从这栋楼天台上掉下去了,正好掉到了这栋楼与边上那栋的夹缝里,有自己失足掉落的可能,但还不能排除是他杀的可能性。” “这不可能!” 李子安提出质疑,“天台的门是锁上的,钥匙也是由院长保管着的,李劲松不可能自己跑到天台上去!” “嚯,还有这事?” 因为并不是第一时间赶到,傅机并不清楚天台上的门是怎么回事,于是把这事记起来,回头去找罗民生和秦锋求证。 李子安点着头,继续说:“医院里比较容易发出事故的地方都是被上了锁的,你也知道,这里的病人多数都不是很正常,而这些地方的钥匙也都是被院长亲自保管,如果没有院长开门,病人不可能自己跑上去!” ——嗯?泼脏水? 李子安这明显带有指向性的话让汪隼不由目光一变,对于这种言辞他几乎是形成了逆向思维的习惯,因为人几乎不会去无端对另外一人表达出攻击的企图。 “怎么,你觉得院长有很大嫌疑?” 傅机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目光中也多出些味道。 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些什么,李子安赶忙摆手、摇头,“我没有这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这件事你去问病院里的任何一个医生,我敢保证他们都会给你这样的回答!” 不置可否,傅机重新将对话的主动权握在手中。 “李医生,李劲松病情如何?在事故发生之前,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这个请等下。” 聊到病情,只见李子安从座位上起身,到一边柜子里翻了翻,很快就拿出来一个文件袋子。 文件袋子递给傅机,李子安说:“这是李劲松的病情诊断报告书,你可以先看看。” 接过来后就将袋子打开,傅机取出里头并不算是太厚的一沓纸,翻阅起来。 李劲松,男,31岁,于立海市中心医院确诊为精神分裂症(未定型),已产生严重认知、语言、行为障碍,药物治疗与刺激治疗并未取得成效,症状有加重趋势…… 李劲松,男,35岁,因其患有重度精神分裂症而允许收容,入院检查结果:病患患有重度精神分裂症,语言、认知等能力严重障碍,属于特别看护对象…… 李劲松,男,36岁,311号病患,特别看护对象,年度检查结果:药物治疗与辅助治疗未取得成效,病患病症加重,完全丧失语言能力,生理活动紊乱,认知能力异化,行为不可控…… 李劲松,男,37岁,311号病患,特别看护对象,年度检查结果:干预与药物辅助疗法取得一定成效,病患生理活动恢复正常,认知能力与言语能力并未好转,干预疗法的副作用明显,行为更加不可控…… 傅机在看的时候,边上一副好奇样子的汪隼一直在往上面瞟,而注意到这一点的他看完了就把文件递给汪隼。 “李医生,李劲松的认知障碍严重到了什么地步?如果有人叫他从楼上跳下去,他可能会听吗?” 李子安想了想,说:“很有可能会!虽然之前采用的干预疗法对他的病症有一定疗效,但也仅仅是起到了阻止进一步恶化的作用,对认知能力的恢复几乎没有效果。处于认知障碍的李劲松,辨识能力可能连个两岁小孩都比不上!” “我大概了解了。” 傅机这会儿已经没有其他问题要问了,倒是汪隼对资料上的一点生出不小的疑惑。 “李医生,我有点好奇,干预疗法的副作用是什么?” 听到这问题的傅机怪异地看了汪隼一眼,但也没有阻止他发问的意思。 李子安看了看汪隼,又瞥了傅机一眼,见他不打算阻止汪隼,就只能回答,说:“副作用稍微有点多,包括让患者出现乏力、头晕、致幻等症状,而最明显的就是,患者那方面会变成很冲动……不过,我敢保证,我们采用的疗法都是良性、科学的,不会给患者造成伤害!” 后面的辩解听着真是苍白,有哪个医生会对其他人说自己的疗法会对病人有害?哪怕是他们认为中的科学疗法,就真的不会有半点隐性的副作用吗? 那些话汪隼压根也没听,他在意的是李子安话里的一个说法。 “那方面很冲动?到底是哪方面?” “这……” 表情尴尬的李子安语言凝住,目光不时往傅机脸上瞟,实在是为难。 察觉到了李子安异状的傅机果断插入进来,抬手阻止了汪隼差点脱口而出的追问,“好了,到此为止,后面我再跟你解释是怎么回事!” 先把汪隼打发了,傅机后面的话对李子安说:“李医生,我们暂时要了解的就这么多,后面还有问题的话,我们会再来的!” “好的好的!有需要的话,尽管来找我就是!” 李子安站起来送他们出办公室,而他们的下一站就是负责看护李劲松的护理员,周洋之。 和李子安不同,周洋之是个很普通的女人,由于过于紧张,这个女人对傅机提问的回答就变得非常琐碎、没有条理,这一点让傅机也是好一阵头痛,而感觉没什么意思的汪隼给傅机打个手势后就溜了出来。 “精神病患……语言、认知能力严重障碍……堕楼……实在是太像意外了!” 独自在精神病院的大楼前踱步,汪隼脑子里整理着案件的相关。 “不过,天台的门是怎么开的?如果钥匙真的只有院长有,那这个院长就很有问题……但也不排除有人偷偷配了钥匙,甚至是,撬锁?” “自杀和失足掉落的可能性……” 言语间,他走到了警车旁,抬头往一侧看过去,正对着两栋楼之间的狭窄缝隙,一栋楼足足七层,而另一栋只有三层,卡在中间的尸体已经被弄走了,法医队还在两边顶上靠边的位置勘察现场,下面也有封锁线和警员站岗。 “认知障碍的人利用起来或许也会变得很简单,把门打开,让他自己走过去掉下去,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所以,确定死亡时间之后,不在场证明很重要,很重要!” 目光从夹缝移开,突然闯入视野中的艳色瞬间捕获了汪隼的注意力,视线下意识拉过去,那是生长在花坛中的一朵红白互染的花。 “这是……” 这是一株只有半米不到的植物,歪斜地倒在生长着杂草的花坛里,可就算是这样将死未死的样子,它还是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来,真是让人不由惊叹这种植物的生命力。 “这是什么植物?” “这是木芙蓉!” 当汪隼纠结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出现在背后,偏头,就看到往自己边上走过来的乔毅。 “木芙蓉?” 乔毅肯定了他的疑问。 “没错,就是木芙蓉,也可以叫芙蓉花,特征很明显的,小枝、叶柄、花梗和花萼上都有这种星状毛和直毛相混的细棉毛!” 说着的乔毅轻轻地摆弄着面前的植物,将那些特征指给汪隼看。 “还有这个,心形的叶片,六裂,裂片是三角形,钝圆锯齿状,上面有星状的细毛和半点,下面是细绒毛!” “还真是这么回事!” 为这一点感叹的同时,对乔毅了解植物这事惊讶的汪隼对他投去质疑的目光。 “你怎么这么了解?没听说过啊!” 得意的嘴角向上勾起弧度,不排除恶搞的意思,只见乔毅很骚包地甩了下头发,“实不相瞒,我一直都是个爱花的美男子!” “呕~打住!打住!我要吐了!” 身体往一侧偏开的汪隼捂着嘴做出要呕吐的姿势,这让深感受伤的乔毅翻了翻白眼。 “你这家伙还是这么不识趣!” 得意地笑出声,汪隼对他问:“怎么,天台上已经忙完了吗?已经到了你都没事干的地步了?” 乔毅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是被秦队派出来给大家解决早餐问题的,大家这么早就过来了,吃了早餐的没几个吧!” “还是秦队靠谱!” 被乔毅的话搞得产生饥饿感的汪隼不由这样说,他本来都把吃早餐的习惯戒了,但自从跟着傅机搞体质增强训练,他又逐渐把吃早餐的习惯捡了起来,只是体力增强、精力更加旺盛的同时,他失眠的问题有点加重的趋势,这一点他没跟傅机提过。 “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我先走了!” “拜拜!” 目送乔毅从精神病院大门出去,汪隼的目光又回到木芙蓉上,他感觉这里会生长出一朵花来真是奇妙,多半是什么人不小心掉在这里的种子生根发芽了吧! 鼻尖轻轻靠近木芙蓉嗅了嗅,但没有闻到任何设想之中的香味,这让汪隼不禁有点失望,一朵美艳的花却没有任何气味,总会有点残缺的感觉。 “这算是残缺的美吗?” 想起奇奇怪怪的事情,汪隼自己都笑了,当他直起身体时,背上却突然出现一种怪异的感觉,让他身体一下僵在原地——就像什么炙热的东西从身后落到自己脖子上,带来刺痛感和灼热感。 回个头,身后只有医院大楼,空无一人,但可能是眼花了,他好像看到一扇窗户的窗帘抖了一下。 “错觉吗?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 自己都感觉自己可能是太神经质了,汪隼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回到精神病院的主大楼里。 “怪怪的~” 绯色花月(3) “接下来去哪呢?找傅队,还是秦队,还是继续瞎逛?” 想了下,汪隼还是决定继续瞎逛,毕竟他现在去哪好像都没有实际上可以做的事情。 丹宁精神病院的实际占地面积比入口大门给人的第一感觉要大得多,刨除治疗的主大楼,后面还有病患居住的楼层。 不需要跟其他人打什么招呼,汪隼直接就过去了,而在这栋楼里看到的情况让他不由心惊。 病房的构造甚至比监狱更加刺眼,完全金属制的门将病房与过道完全分隔开,用于拘束患者的道具几乎随处可见,部分房间还再搞了一层铁栅栏门,病人里有透过栅栏门缝隙把手伸到外面的,也有一只手或一只脚就干脆和固定物绑在一起的,还有穿着拘束衣被拘束在床上的…… 当然,这些都是精神状态不好的,那些能自我控制的病人也被允许在病房外活动,但这些人多数动作非常呆滞,都是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就跟睡着了一样,偶尔也会有几个站起来,四处走走,最后被护理员带回去,乃至是被直接送回病房里关起来。 看着这些状态不好的病人,汪隼不由生出一种心酸感:以这种样子活着,他们会感觉到痛苦吗?如果不是思维和认知障碍,他们真的愿意保持现状吗?继续像牲畜一样被“圈养”在这座巨大的牢笼里? 作为一个人,没有比活得有尊严更加重要的了! 在这里逛了一圈,见识到了这些病患的生存环境,感觉有些心累的汪隼在过道的长椅上坐下来,而他边上还坐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 也是没事干,目光四四处看看后,汪隼瞥到边上这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身上,只见他在椅子上弓曲着身体,很有节奏地轻轻摇晃着,两只手捧着一个MP3,耳机也好好地戴着。 其实,如果不是看到耳机的插头根本没有插到MP3上,而且MP3的显示屏没有任何显示,他甚至是会认为这个男人只是沉迷于自己的音乐,不会把他跟精神病挂上钩。 被汪隼盯着,摇晃了一阵的男人突然停止,满是不爽的眼神看向他,恶狠狠地问:“你看我干嘛?” ——这家伙能说话? 当然不是所有的精神病患者都会有语言和认知障碍! 马上认清这一点的汪隼还跟这个男人搭起话来。 “你在这干嘛?” 这才一问,只见男人突然将双手一合,身体就像是遇见了危险的刺猬一样蜷缩起来,将MP3藏得紧紧的。 “不会给你的,我不会给你的,别想抢走它!” ——我没有要抢…… 更加清楚地认知到自己正在交流的人是个精神病患者,汪隼不免欲振乏力,想要解释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口,最终只能作罢。 “警官先生,你在这干嘛!” 这时,一条人影跟着打招呼的声音往这边过来,汪隼转头扫一眼,原来是李子安。 脸上也露出些许笑容,汪隼说:“李医生啊!我没什么事做,随便看看!对了,你来这边是有事情吗?” 李子安点头又摇头,目光落在汪隼边上的病人身上。 “也不算有什么事吧,我只是有每天过来走几趟的习惯,要看看这些病人的状态如何!” “这样啊!李医生真是尽职尽责。” “职责而已,职责而已。” 被汪隼称赞了一句的李子安只是摇着头,一副“我还差得远”的表情。 “虽说我是他们的主管医生,但我实际上帮不到他们太多,大脑是人体中最复杂、最神秘的部分,那里出现的问题就我们现在的医疗水平来说,多数都是无能为力的,连自己对口的病人都帮助不了,精神病医生的称呼还真是让我惭愧!” 听李子安说出这番话,汪隼不由赞赏地点着头。 “李医生,你也不用太妄自菲薄,送到精神病院的病人多数都是其他医院精神科医生束手无策的,你能找到对他们的病症有效果的治疗手法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被汪隼安慰的李子安露出笑容,只是这抹笑容里藏着不少苦涩的味道。 “如果那治疗方法真是我想……” 李子安喃喃自语的声音很低,汪隼只是感觉到他好像正在说什么,但没听清楚。 “李医生,你有说什么吗?” “嗯,没什么,没什么!” 对汪隼连连摆手表示否定。 “对了,我还有工作要做,警官先生,我就不陪你聊天了。” “请便,请便。” 李子安的目光跟着回到坐在汪隼边上的男人身上,对他伸出一只手。 “赵岑就,跟我来吧!” 被李子安伸出一只手的赵岑就缓缓抬起头,看到面前的人是他,赵岑就的表情突然扭曲起来,像是非常恐惧的样子,使劲摇头。 “你走开!你走开!不许你抢走它!不许你抢走!” 对这种事似乎见怪不怪了,李子安脸上依旧挂着充满亲和力的微笑,手主动抓到赵岑就的手腕上。 “听话,跟我来!” “放开我!啊!!!放开我!” 就像是被碰到痛处,面色惨白的赵岑就突然疯了似的大吼大叫起来,还一把将李子安推翻在地,然后往一边跑了。 在汪隼上去拉起李子安时,李子安对他露出包含着无奈情绪的苦涩笑容,“见笑了!” 表示没关系地摇了摇头,汪隼问:“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边掸着身上的灰尘,李子安边回答说:“差不多,这些患者的行为基本上无法预测的,时而清醒,时而混乱,或许上一秒还在和你说话,下一秒就会抡起椅子来打你,已经习惯了!” 哪怕李子安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汪隼也能了解些许在这里工作的人的艰辛,真是不容易。 ——大家都不容易! 目光往赵岑就跑走的一边看过去,赵岑就的人影已经消失了,汪隼不由对李子安问:“对了,要去追他吗?” 李子安否定了。 “没关系的,等他自己冷静下来就会回来这里坐着,我等下再过来应该就能看到他。” “这样!” 多少生出滑稽感,但汪隼没让自己笑出来,然后李子安医生就走了。 本来也准备走的,可汪隼感觉还是有点放心不下那个赵岑就,犹豫了一瞬,他还是往赵岑就跑走的那边跟过去。 精神病院收容的病患虽然不少,但还没有达到住满的程度,在和李子安见面楼层的上两层,汪隼在一间空病房里找到了赵岑就,他就躲在门后面。 汪隼是怎么找到他的? 因为其他病房门都是关着的,唯独这个开了。 “你在这干嘛?” 看到赵岑就蜷缩着身体躲在门后面,汪隼大感无法理解,而下意识发问后,他也明白对方多半不能为自己解答,赵岑就也没让他失望,躲在那里一动不动。 “算了,你人在这里就好了。” 也算是确定了赵岑就的位置,汪隼便放心了许多,于是准备从这里离开,可在这时候,赵岑就说话了。 “他(她)……他(她)……嘿嘿……我看到……嘿嘿……” 只见赵岑就手往空病床上指了指,又往自己拿着的MP3上指了指,再往病床上指……不断重复这个动作,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脸上表情时而哭时而笑,看上去格外瘆人。 感觉一股寒气爬上脊梁的汪隼不争气地打了个颤,但他抑制住自己的不适感,目光死盯着赵岑就。 “你在说什么?那个他(她)是谁?” “嘿嘿!他(她)……嘿嘿……他(她)不见了……我看到……他(她)不见了……嘿嘿……” 赵岑就的笑声让汪隼背上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 目光从赵岑就身上移开,汪隼的视线在这个病房里扫了一圈,这个病房明显没人住吧?那这个赵岑就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疑惑归疑惑,他的目光继续在这里寻找着,然后卡在病床侧面的一个东西引起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花?” 上前把那东西从病床侧面扯下来,这是一朵纸折的白色花朵,看上去非常精巧,多半是女生的手工作品! “认识这个吗?” 汪隼将手上的纸花对着赵岑就晃了晃,但赵岑就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指来指去,嘴里发出让人恐怖的笑声。 “算了……” 不再寻求赵岑就的回答,汪隼又看了看手上的纸花,然后沿着病床扶手看了看病床和柜子之间,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这里,之前应该有病人住过!这朵花,怎么也不像是赵岑就能折出来的!” 就在汪隼准备把纸花放回原位时,背后的赵岑就突然有了动静,只见他从地上跳起来,手舞足蹈地跑了出去,嘴里还在乱七八糟地叫着。 “嘿嘿~看到了!嘿嘿~我看到了!” “吓我一跳!” 叹了口气才把剧烈跳动的心安抚下去,汪隼看着门口也是无语了,但把花插回去的手却碰触到了奇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 花先放到一边,汪隼往病床底下俯身过去,然后发现在病床底下紧贴床沿的夹缝间塞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 刚才就是因为这东西挡住了导致花没塞回去。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让汪隼猛地从地上跳起来,那个小册子也一下塞到口袋里。 “请问,你在这里干嘛?”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戴着护士帽的年轻女人,她正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汪隼。 “啊~那个!我就是随便走走!” 一时紧张的汪隼有些语无伦次,游离的眼神不敢看着对方,还不受控制地用手去摸自己的后颈。 这可是最浅层的说谎表现! 女护士并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只是说:“虽然这个病房现在没人用,但还是请你不要随便进去,这会给我们的工作添麻烦的!” “抱歉!” 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就应该立即道歉,并进行弥补,于是汪隼马上从房间里出去。 走到护士身边时,他突然意识小册子的事情或许可以旁敲侧击一下,于是对护士说:“对了,我想问一下,这个病房里之前有住病人吗?” 护士一边关上门,一边回答,说:“之前?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好像,上一个病人住在这里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吧。” 汪隼追问一句,“那个病人出院了吗?” 女护士也不太确定,说:“好像是吧,我也不太清楚,你最好去问问院长,病人的进出他都是要管的。” 绯色花月(4) 没有从女护士那里得到太多有用的情报,汪隼就准备回去案发现场那边看看法医队的人有没有什么收获。 在他下楼梯从过道走过去时,就看到赵岑就像李子安说的一样,在那个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坐着,又恢复到最开始看到时的样子。 “这家伙还真在这里!虽说认知障碍下的神经病人行为是不可控的,可真要是掌握了他们的某种习性,他们的行为才会是最好观测的吧!” 正当他要往赵岑就面前走,就看到李子安医生从一侧的病房里出去,在他前面往赵岑就那边走。 没有上去打个招呼的想法,汪隼保持着自己的步调。 李子安没有注意到汪隼就在身后,他走到赵岑就的面前,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掏出某样东西在赵岑就面前晃了晃,赵岑就的注意力马上被那东西拉走,抬起头看着他。 “走!” 口中轻轻吐出这个字,李子安手又插回口袋里,然后大步往前走去,而赵岑就就马上站起来,跟在他背后走。 “要跟着去看看吗?” 这种想法只在心头停留了几秒钟,等他的手碰到被放在口袋里的小册子之后,他就摇头否定了,相比于那两个人,小册子的优先级更高才对。 从这栋离开,没有马上去秦锋那边,他找了个安静无人的地方,把小册子拿出来。 并不是很常见的小册子,因为它的封面上没有任何图案,纯白色,纸质也不是那种强硬度的纸,有点奇怪。 继续往下翻,第一面,空白,但在右下角用黑色圆珠笔写了个小小的“1”。 “什么意思?标注页码?” 第二面、第三面,还是空白,也标了一个数字“2”和“3”。 “真的假的?” 有点怀疑这东西是不是只是被标注了页码,啥都没写,汪隼马上往后快速翻好几页,第四面、第五面、第六面、第七面都是页码,到了第八面,终于不一样了。 没有再标页码,左上角被画了一个圈,还有一行娟秀的字:我被放弃了,因为我变得很奇怪 看向另一页,右上角还是黑色圆珠笔画出的一个圆,依旧是只留下一行字:我不想再这个样子了 下一面也一样,一行字:死亡,到底是什么?精神游离?还是像睡着了一样,失去感知? 之后,小册子再次出现空白,连页码都消失了,一直持续到第十八面,左上角的黑色圆圈变成了蓝色圆珠笔画的一朵花,蓝色的一行小字:陌生人? “陌生人?什么意思?” 这话让汪隼不由浮想联翩,手上不由自主地往下翻,然而空白再度出现,一直持续到最后三面。 没有花和圆圈了,一个黑点占据那个位置,圆珠笔又变成黑色,原先娟秀的字体变成扭曲的潦草,一段话:救救我 马上翻到下一面,让人心惊的一幕让汪隼不由瞳孔收缩,抬在空中的手直接僵住,就好像画面在这一刻静止了。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这两面上写满了潦草的“死”,还有长的吓人的一划。 口中不由呼出冷气,抬起头来的汪隼双手缓缓将小册子合上,表情相当精彩。 “这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在门口晃了晃,注意到汪隼在里面后,径直走进来。 “汪隼,你在这干嘛?让我找了半天!” “啊,不好意思!” 将小册子塞进口袋里的汪隼站起来。 “怎么了,是有事情吗?” “傅队让我过来叫你,你还没吃早饭吧!” “哦,那我们一块过去吧!” 在这之前,询问完周洋之的傅机回去找秦锋,这时候法医队的现场勘察也已经进入尾声。 “结果怎么样?” 已经将不理想结果写在脸上的秦锋摇头,“现场只找到了李劲松和罗民生的鞋印,罗民生的鞋印是今天早上留下的,我们来之前他就上了天台,仅此而已!” 法医队的人费了这么大功夫竟然只是确定了这一点,这让傅机不由失望起来。 “还是不能确定自杀,还是他杀吗?” 秦锋轻轻点了点头,“确定不了,要等苏法医那边拿出尸检报告来!” 总是在拖时间,这种状态让傅机不由心里烦躁。 “对了,天台的门是怎么回事?是怎么打开的?” “我来的时候已经就是开的,是用钥匙打开的,锁没有被破坏的迹象,上面提取到了好几个人的指纹,回头比对一下就知道了!” 对这一点非常在意的傅机陷入思考,而秦锋这时反过来问他,“你那边怎么样?有收获吗?” 傅机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奈,“算不上有什么收获。院长罗民生、主管医生李子安、护理员周洋之身上都没有发现异常,现在就等确定准确死亡时间再考察他们的不在场证明之类的东西了!” 在这里停顿一下,傅机那带上意味的眼神深深地看着秦锋,“有一点很重要,天台这扇门平时都是锁着的,而且钥匙只有院长罗民生一个人有!” 这话让秦锋不由眉头挑起,视线跟着落到门上。 “只有院长才有钥匙吗?那这件事就很可疑了!” “确实!” 哪怕现场提取到的信息表明李劲松很有可能是自己走到天台上来,然后失足掉落,他们还是没办法简单认为这是个意外,因为如果这扇门是某个人刻意打开的话,这就很可能是谋杀了! 谋杀一个认知存在严重障碍的精神病人,不觉得这种做法过于恶毒吗? 傅机继续说:“还有,这家医院内部管理存在很大问题,发现病人失踪,他们都不会去公安局备案,甚至是都懒得去寻找,只当作没发生过!” “有这事?” 秦锋表情略微惊讶,没想到这件案子还把医院的龌龊给牵扯出来了。 傅机冷笑出声,脸上的讥讽神情真是要多明显有多明显,“这家精神病院是立海唯一一家私立的精神病院,你不会不明白吧!” 当然不会不明白,相比于公立,这种私立医院在各方面都容易存在混乱和龌龊,毕竟在监管之外,医院里的一切事务都是由院长一个人说了算的,一手遮天来形容他们的地位真不为过。 “既然有这种事,那就跟卫生局反应吧,毕竟这也不归咱们管,让他们派人过来调查,真有问题的话,还是给关停掉比较好。” 傅机表示赞同地点头。 这边已经没什么可找的,在被分配其他取证任务的警员都回来汇报情况后,他们召集齐所有人,找个地方将早餐问题解决了,然后返回队里汇总线索。 回来后不久,苏法医那边递交上来尸检结果。 “李劲松的死亡时间在9月6号晚上11点到9月7号1点之间,死因是坠落时头部与墙体发生撞击,颅脑损伤,颅内大出血。除了坠落时与墙体摩擦产生的伤痕,并未在死者身上发现异常的地方。” 根据从医院取回来的监控录像,他们明确了死者死亡之前的行动轨迹: 9月6号晚上9点,在病院轮岗的护理员将所有病人安排就寝,并将他们的房间门锁上。 10点半,医院病房统一熄灯,只有路灯、医生值班室的灯亮着。 11点整,李劲松出现在画面中,不知道他是怎么从病房里出来的,跑到一楼,但在值班室值班的医生并没有注意到他。 就像梦游一样,李劲松在一楼过道那边晃来晃去,还不时在靠近门这边的长椅上坐下来,行为真的是非常诡异了。 11点半,在长椅上坐着不动的李劲松突然站起来,径直往出口大门那边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监控画面中。 另一个画面马上接过来,这是在门口的监控录像,画面中的李劲松走向大门,自己把还没锁上的门打开,然后走出去。 大门口位置的监控摄像头接上,李劲松独自一个人走在路上,去了主大楼前,打开门进去。 再到后面就变得简单了,大厅的监控画面末端能看到李劲松独自向楼梯那边走过去,然后再也没有出现。 “自杀吧?” 看完在屏幕上显示的录像内容,不知道谁这样说了一声,然后几乎所有人都在点头。 目光在其他人脸上扫一圈,秦锋最后看向傅机,“老傅,你觉得呢?” 视线凝视在屏幕上,傅机只是瞥了秦锋一眼,没有发表意见。 “真的是自杀吗?” 口中忍不住小声嘟囔着的汪隼将视频前后拉了拉,虽说确实没有在屏幕中看到其他人,但他还是感觉很奇怪。 当监控摄像头回到第一个,看着坐在长椅上的李劲松,他终于发现了问题——这个李劲松的坐姿竟然和赵岑就一模一样! 赶紧将画面暂停,他死死盯着画面中的李劲松看,然后发现了那猜测中的东西。 “秦队、傅队,被害人身上有个奇怪的东西!” “嗯?什么东西?” 所有人的注意力落到汪隼身上,秦锋马上问。 汪隼回答:“你们仔细看画面,被害人身上有条线!” 将这黑灰而且没有声音的监控录象重新放一遍,他们确定了汪隼的观察,在李劲松从病患大楼出来的录象中确实能看到一条虽然很淡,但明显的白线挂在他身上,还不时会晃一晃。 “那是什么?” “像是,耳机线!” 回答的人是苏法医,她会这样想也不奇怪,因为那条白色的线从病号服的口袋位置延伸到李劲松脖子后,非常吻合戴着耳机的样子。 “耳机?他戴着耳机?能肯定吗?” 将第一个监控摄像头的画面放到最大,哪怕摄像头的像素极度贫穷,还是可以确定李劲松耳朵上确实有个东西。 “没错,是有个耳机样子的东西!” “可尸体上没有发现耳机,天台上有没有,夹缝下面也没有发现!” 说到这里,对视的秦锋和傅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那一抹玩味。 “耳机被人拿走了?” “不止是耳机,还有天台门和病房门的问题!” 看样子,这件案子果然不能直白地判断为一次意外! 绯色花月(5) 带着分析结果的傅机、秦锋等人回到丹宁精神病院,重新调查监控摄像的他们没有找到能直接拍摄夹缝位置的摄像头,这就给寻找耳机的下落带来一定困难。 而值得注意的是,那个夹缝并不宽,只有堪堪10厘米,李劲松坠落的位置也是接近正中,正常来说,耳机从他身上脱落只会掉到底下或者天台上,但大楼天台上没有发现,矮楼天台上也没有,在矮楼天台上更是连足迹都没有找到,那生锈的门锁也都没有近期内被打开过的痕迹。 “你说,那个耳机是怎么被拿走的?” 和汪隼一起站在夹缝这边,朝里面张望着的傅机对汪隼问着。 “如果掉到夹缝里,那应该是用钩子之类的东西勾出来的吧,如果掉在大楼的天台上,那有可能是被到过案发现场的人捡走了!” 尝试将身体往里面挤的傅机发现实在是挤不进去,只能退出来,同时转头对汪隼问:“你在怀疑罗民生跟我们隐瞒了这一点?” ——我可没说的这么直白! 汪隼很是无语地说,“我这只是合理的推测,现场只有他和死者的足迹,假设耳机真的落在大楼的天台上,不是被他捡走了会是谁?” 面对汪隼的辩解,傅机只是冷笑,虽然他没说话,可那种讽刺的味道还是让汪隼隐隐觉得不爽。 这个问题先放边上,想起来今天早上的事,汪隼就像随口一说,“傅队,我今天早上在富舍居的房间里遇到了一个人,她说她叫江琴,是你老婆!” 傅机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那张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一瞬间,等马上恢复过来,他嘴上就非常随意地回答,满满的敷衍,“遇见就遇见了,没什么大不了。” ——还真是他老婆? 如果让傅机知道汪隼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真不知道他有没有可能一巴掌甩到汪隼脸上。 汪隼短暂的沉默让傅机不由皱起眉头,他感觉汪隼好像好像有话想说。 “怎么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 汪隼连连摆手,这哪里敢呀! 很清楚地知道汪隼没说实话,傅机也懒得在这上头深究,示意他跟上自己就从这里离开了。 在他们去找院长罗民生时,在门上提取到的指纹也比对出来结果,确定是三个人的指纹,但和他们的采样对象只匹配到了两个,最新的指纹是罗民生的,其次的是李劲松的,最后的还没有明确对象。 “门的钥匙在这里!” 在傅机表明来意后,只见罗民生在一个抽屉里端出来一个小铁皮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散着的钥匙,上面还贴着小标签。 “钥匙都在这?” 看到这过于随便的放置方式,傅机不由皱起眉。 罗民生点头,并没有察觉傅机的细微情绪变化,“嗯,医院里不常用而且上了锁的地方的钥匙都在这里了。” “天台的钥匙是哪一把?” 把盒子直接在桌上翻过来,钥匙全部倒在桌面上,罗民生很快从里面找到一个贴着“天台”标签的钥匙,递给傅机,“是这个。” 手上拿着钥匙看了看,很普通的门钥匙,然后放回桌上,傅机问:“你最近几次上天台是什么时候?” “最近就是今天了!发现两栋楼中间死了人,我报警之后就准备去拿钥匙开门,但王护士告诉我门没锁上,我就直接跑到上面去了。” 突然从罗民生嘴里蹦出来的名字让傅机和汪隼不由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出共同的惊讶——罗民生竟然不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 没听见秦锋说过这件事呀! “那个王护士是什么人?是她最先发现李劲松的吗?她现在人在哪?为什么之前没听你说到这件事?” 傅机这连珠炮般的追问让罗民生愣住,傻了眼。 “王护士就是王护士啊,王银花护士,是她最先注意到夹缝之间有个人,不过,她因为不太受得了这种场面,当时就跟我请假回家休息了!”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你们也没问,我也不觉得这件事跟王护士有什么关系!” 这个理由真是让汪隼和傅机哑口无言。 ——到底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 说不说的事先放在一边吧,傅机继续问:“那个王护士住在哪?她的联系方式呢?” “等等,我找下。” 从柜子里拿出来在职员工名册,罗民生很快给出王银花护士的资料,傅机马上让人按这资料去找王护士,然后让罗民生继续之前的对话内容。 “对了,刚才说到哪来着?” 傅机提示他。 “你去了几次天台!” “哦,对对对!” 在这里停顿片刻,回忆了一下的罗民生说:“再上一次的话就是半个月以前了,那时候搞院内检查,我就上天台打开门看了一眼,然后就把门锁上了!” “你确定把门锁上了?” 总感觉罗民生做事可能不太靠谱的傅机特地跟他确认一句,结果罗民生使劲点头。 “我也担心有遗漏,所以之后又拜托李子安医生全面检查了一遍,他也说没问题的!” ——李子安,又是他! 再度听到李子安的名字,汪隼心中不由产生怪异的感觉,这个李子安医生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是不是太复杂了,为什么感觉在什么地方都能听到他的名字? 傅机当然不知道汪隼心里想什么,还没有满足的他继续向罗民生发问:“有多少人知道你把钥匙放在这?这个医院里有多少人有机会拿到这把钥匙?你心里有底吗?” “嗯,不多,李子安医生、张仪武医生、孙宇孝医生、王银花护士,我只告诉过他们四个人钥匙被放在这里,其他人应该没有机会接触钥匙才对。” “有四个人……还有,晚上负责给病人房间上锁的是谁?” “是王银花护士!” 又跟罗民生询问了一些事情后,傅机表示先就这样了,然后和汪隼一块去找秦锋。 “他的那些说法,你怎么看?” 两人前后脚走着,傅机头也不回地向汪隼发问。 汪隼愣了愣,眼珠子转了转,“怎么看?并没有他在说谎的感觉!” 这种话实际上没有价值,清楚这一点的傅机斜了他一眼,随后冷笑着发出嘲讽的声音。 “你对自己的感觉非常有自信吗?” “呃,那倒不是!” 视线重新回到前方,傅机接着说:“想想其他东西,你觉得一个耳机和李劲松堕楼会有怎样的联系?” “在没有搞清楚耳机的本身之前,我不好在这上面随意推测。” 感觉傅机似乎在话语中给自己一种暗示,汪隼就用了这种“打太极”的说法,此举当然是换来傅机的不悦。 “你那点小心思可以收收了,在我看来,这起案子绝对不是意外和普通的自杀,那个消失的耳机藏着让李劲松堕楼的秘密,只是现在它被拿走,还会被保留下来的可能性很小了!” 见傅机已经笃定这一点,汪隼无奈地耸肩。 “你说是就是吧,只是后面应该怎么查?” “先把知道钥匙所在地的人都查一遍,再查负责锁门的王银花护士,然后再……” 傅机那突然低下去的声音让汪隼感觉莫名其妙,视线跟着从他边上看过去,就见一条人影正往这边走过来,来人正是李子安医生。 “警官先生,你们好!” 像是遇到了好事的李子安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近处就跟傅机和汪隼打了声招呼。 “你好,李医生。” 汪隼就也笑着跟李子安打了声招呼,而傅机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有点不太好接近的感觉。 当李医生要从两人边上走过时,傅机伸手把他拦了下来,“李医生,有些事情我想跟你了解一下,现在方便吗?” 迟疑了一瞬,李医生还是神情不变地点了头,“可以,来我办公室聊吧。” 跟着李子安去了他的办公室,三人坐下后,傅机开门见山,直接问:“李医生,罗院长说在之前院内检查的时候,他拜托你确认各处是否锁好了,有这事吗?” 李子安点头。 “有这么回事。” “那天台的门当时锁上了吗?” “锁上了,这个我敢肯定!” “你知不知道院长他钥匙平时都放在什么地方?” “这我知道,为了防止有用钥匙而院长不在的情况出现,院长把放钥匙的地方告诉我、张仪武医生、孙宇孝医生和王银花护士。” …… 在李子安和傅机交谈着已知内容时,汪隼的目光在李医生的办公室里扫视,之前还没注意,李医生办公室里的东西也不少,一侧是放着一些医学书籍的书架,对面就是两个存放病历等重要物件的木质铁框柜子,靠窗位置摆着办公桌,进门靠墙一侧放着检查的设备。 话题来到某些问题上,李子安起身去柜子里拿东西,在他把柜子门打开时,汪隼的视线跟过去,却在这时惊讶地发现柜子里躺着一朵纸花,和他在那个病房里看到的纸花一个样。 “唉?那个东西……” 太过意外的汪隼都一下失去了自我控制,手指向柜子时嘴里已经发出让那两人目光落到他身上的声音。 “怎么了?” 察觉到他的异样,傅机疑惑地盯着他。 “呃,那个……我……” 发现自己失态的汪隼尴尬地把指向柜子的手收回来,转而去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跟傅机解释。 倒是李子安的目光在他和柜子之间晃了晃,然后伸手把柜子里的纸花拿出来放在桌上,笑着问:“你是在说这个吗?” 汪隼点头。 “请问,这朵花你是折的吗?” 李子安摇头否认了,脸上依旧是那轻松、随意的笑容,“不是我折的,是以前一个由我照看过的病人留下的。” “那个病人康复出院了?” 汪隼的追问让李子安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钟,笑容却在不经意间收敛为平静。 “是转院了,很早以前就转院了。” “这样啊。” 听着李子安和汪隼说话,傅机伸手把那朵纸花拿起来看看,这是很普通的纸花吧!普通的纸张、普通的折法、展现出普通的形状…… “这是什么花?” “芙蓉花。” 异口同声的回答。 汪隼和李子安对视一眼,跟着都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代表的内涵就截然不同。 绯色花月(6) 更多相关人员伴随着案件深入挖掘被牵扯进来。 王银花护士在被警员请回医院后,秦锋、傅机去对她做了询问,同时也采集了她的指纹进行比对,结果却让人意外和失望,门上第三枚指纹并不是她的。 “王护士,是你最先发现李劲松堕楼的,对吗?” “嗯,是这样的。” 回答秦锋询问的王护士脸色有些苍白,似乎身体状况不好,这让暂时担任记录员的汪隼忍不住用笔蹭了蹭脸颊,有点担心。 “你当时是怎么注意到天台夹缝的位置有人的?” 等汪隼记录的笔尖停顿下来,秦锋继续询问。 王护士回忆着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声音颤抖地说:“我当时在路上走,偶然看见了一只白色的猫从我面前跑过去,因为有点奇怪为什么这里会有猫,我就跟在那只猫后面想看它要去哪,然后看到它跑到两栋楼的缝隙里去了,跟着我就注意到上面有什么东西往下吊着,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腿……” ——猫?白猫? 略感古怪的汪隼笔尖再度停顿,很快又继续往下记录,傅机这时候插话进来,“你发现情况后,第一个通知的人是院长罗民生吗?” “嗯,是院长,我感觉可能是出事了,就第一个跟院长反应了!” 傅机追问:“你是怎么知道天台的门没锁的?你在发现尸体之前,上去过天台吗?” 王银花点头,却说出让人大跌眼镜的话。 “其实,天台门上的锁,一个星期以前就被打开了!” “一个星期之前,你确定?” “嗯,我确定!我当时还以为那锁是院长打开的,所以没多想,后来听见院长说要回办公室拿钥匙开门,我才知道不是。” “这,怎么说?” 一副似笑非笑表情的傅机看着秦锋,如此询问着,而表情同样异常有趣的秦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先将这个话题放在一边,傅机继续询问:“你是负责管病人房间的钥匙,没错吧?” 王银花点头,“没错!” 傅机:“在李劲松失踪的第一天,你早晨开门的时候应该注意到门被打开,李劲松不在里面吧?” 王银花此时的表情非常难看,话音也被压得越来越低,“我注意到了!” 傅机:“那你后面是怎么做的?” 王银花:“我马上就跟院长反应了这件事,院长就说肯定是我忘记锁门才导致李劲松跑了出去,可我记得很清楚,我明明把门锁上了,院长接着又说,暂时不用管,指不定过一阵子他就跑出来了,因为以前也有过这种事,我就没管,后来因为事情多就忘记了……我真没想到他会掉下来摔死……” “你不是知道天台门没锁吗?当时没有想法吗?” “当时门都已经开了好几天,我真没想那么多!” “那你钥匙平时放在什么地方?一直带在身上吗?” “不是,那么多钥匙怎么可能带在身上,都放在值班室的箱子里,一直都是放在那里的。” 秦锋、傅机、汪隼:…… ——又是一个谁都能拿到的地方! 对王银花的询问结束后,留在这边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咳!又收集到了一些线索,现在重新讨论那个问题,对这起案子,该怎么定性?说说看法吧!” 之前问题已经说过一遍,现在就相当于是最终认定。 见其他人都没有发言的欲望,咳嗽一声的秦锋只能主动挑起话头,被他目光注视着的傅机无奈跟在后面开口。 “鉴于案件中的诸多疑点,我认为这起案子不能被定性意外或者自杀,应该定性为谋杀!” 从傅机口中听到这番话并不值得意外,秦锋目光转向边上的其他人,也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我赞同傅队的观点!” “我也赞同!” …… 这些人的发言倒是出奇的一致! 看向唯一还沉默着的汪隼,秦锋问:“汪隼,你觉得呢?这起案子,你有什么想法?” “啊~” 脑子里在梳理着案件相关信息的汪隼被秦锋一个点名,怔住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边露出歉意的笑容边说:“我的看法和傅队一样,这不是一起意外,这是谋杀!” “很好,看来大家的意见一致。” 显然秦锋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就确定把这起案子作为一起谋杀案进行调查!现在来分配下任务……” 为了确定留下第三枚指纹之人的身份,商议之后决定采集病院里所有工作人员和病人的指纹进行逐一比对。 由于派去找李劲松家属的人报告说李劲松的亲属已经从立海市搬走了,就派人去他们搬去的地方寻找,务必让他们暂时回来立海这边。 天台门和病房门的钥匙是案件中极为关键的一点,傅机就肩负起对与钥匙相关人员的调查工作。 丹宁精神病院存在的问题需要与卫生局接洽,乔毅就被派去走一趟。 至于汪隼,还是老样子,作为调查顾问的他没被分配到任何工作。 “还是没被分配任务。一直是这样子,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独自在医院里走着的汪隼脸上表情十分怪异,秦锋那句“你想查什么就放手去查”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他无奈地甩了甩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扔到脑后去,“重新将案件梳理一遍的话,最让人奇怪的地方还是那个神秘消失的耳机,不过,有另外一件事也让人在意……” 进入视野中的建筑物让汪隼抬起头来,这里是病患居住的楼层,他来这里是为了另一个让他疑惑的点。 “请问,赵岑就的病房是哪一间?” 在一楼晃荡一圈并没有找到赵岑就的病房,二楼那张椅子上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汪隼只能问路过的管理员。 “赵岑就是吗?嗯,在三楼的309号病房。” “好的,谢谢。” 听到这回答的他口头上平静地表示感谢,脑海中就像踩了电门一样蹦出来另一组数字,311? 309? 赵岑就就住在李劲松的隔壁? 巧合吗? 上三楼之后,汪隼见到了正待在自己病房里的赵岑就,他正坐在床上,耳朵上依旧戴着耳机。 “赵岑就?” 汪隼试图跟他搭话,但他完全不搭理汪隼,这就让汪隼感觉有些无力,于是在病房里找个地方坐下来先。 目光落到那副耳机上,汪隼不由眯起眼睛,他在意的地方是李劲松死前戴着耳机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和赵岑就那时候一模一样,这让他感觉并不是巧合。 顺着耳机线往下看,还是之前看到的MP3。 并没有收获感的汪隼把目光从MP3上移开,但也就是MP3从视野中脱出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视线猛地拉回来。 MP3的屏幕上有数字显示! 这并不是一个没用的MP3! “抱歉,给我看一下!” 快速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汪隼正要伸手把MP3从赵岑就手里抢过来,只见屏幕上的歌曲正好跳到下一首,赵岑就跟着在床上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汪隼。 向前的身体停住,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汪隼仰起视线和赵岑就对视,就见赵岑就脸上表情怪异地一变再变,几乎扭曲,最后露出癫狂似的笑容,从床上跳下去,往门外跑。 “哎!等等!” 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汪隼不可能放任赵岑就一个人走掉,于是赶忙追出去。 “你要去哪?” 跟着赵岑就爬楼梯,汪隼口中无意义地询问着,当他看见赵岑就推开用来隔离顶层,但此时却没有锁上的铁门时,心里骤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别上去啊!” 极度惶恐的汪隼口中呼喊出声,追赶着伸手去抓赵岑就身上的衣服,但赵岑就这时也加快步伐,汪隼没抓着。 追到天台的门前,印证汪隼心中不安的是天台的门是开着的,赵岑就直接跑到天台上去。 到天台外面,汪隼看见已经爬上边缘栏杆的赵岑就正面对着自己站在那里,那不时摇晃一下的身体好像只要来一阵稍微大些的风就能把他吹下去。 “不要!不要~” 只感觉像是一只手猛地捏住了自己的心脏,惊恐感让汪隼的呼吸急促,颤粟的双腿简直无法维持站立。 一只手撑着门框,他嘴里呼喊着对赵岑就伸出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让他向前,脚下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过去,但伴随着赵岑就一个向后仰倒,已经冲到边上的他只能看着赵岑就的身影缩小,对着下方空气无能地抓了抓。 ——完了! 砰! 一道震耳的摔击声响从楼底下传来,紧跟着是女人惊恐的尖叫,骚乱的声音响成一团。 “呃!唔唔~唔~” 下方模糊的血色让汪隼只感觉胃部一阵扭曲,下一刻,各种酸苦的糊状物从他的胃部涌上来,哗啦一声,全部吐在地上。 吐完了,感觉身体异常空虚的他两眼发黑,无力地闭上眼睛后,身体更是滑倒下去,靠着墙壁一动不动,冰冷的汗水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后背和掌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 手缓缓盖在脸上,他喉咙里嘶哑地挤出痛苦的声音。 很快,秦锋和院长他们赶到天台上,看到像是死人一样的汪隼倒在一边,他们不由皱起眉头。 看看周遭后,深吸口气的秦锋对身边的警员打了个手势,“把汪隼拷起来,他现在涉嫌杀人!” “秦队,这……不好吧?” 跟上来的警员没有马上行动,还一脸尴尬地对秦锋发出质疑,而横眉的秦锋冷冷地盯了那个警员一眼。 “执行命令!” “知道了。” 看着同事往自己面前过来,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汪隼配合地伸出自己的双手让他们拷上。 “不好意思了,汪隼!” 给他双手拷上手铐时,同事低声地道歉,都没力气对他笑笑的汪隼只能摇摇头。 “没关系。” 汪隼被搀扶着从傅机边上过去时,脸色阴沉的傅机低低地斥骂了声,“蠢货!” 对于这种批评,主动停下脚步的汪隼只能苦笑着接受,偏头看向傅机那黑着的侧脸。 “对不起,傅队,我搞砸了。” “呵呵~” “走吧,汪隼。” 傅机不再说话了,依旧苦笑着的汪隼对同事点下头,同事就搀扶着他再度迈开步伐,从天台下去。 看着汪隼被从这里搀走,心情略微复杂的秦锋转头到傅机那边,见他还愣在原地,便上前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老傅!我们也下去吧!” “嗯!” 听到这话,恢复神采的双眼看向秦锋,傅机点了下头,回头看了天台一眼后,从秦锋边上下楼去了。 让罗民生他们也下楼,法医队的人留在这里勘察现场。 从门进去前,秦锋也回头扫了一眼这里,目光在那滩呕吐物上停留了几秒钟后,头转回去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身体紧跟着在门口消失。 “这件事也是越来越麻烦了!” 绯色花月(7) “汪隼,交代一下吧,这是怎么回事?” 被带回局里,第一次坐到被审讯的位置上,汪隼看着坐在面前的秦锋,喉头不由滚动一下。 由于医院那边还需要人,还有避嫌的原因,傅机没有回来。 和秦锋对视,汪隼回答说:“因为案件上的一些事情,我需要找赵岑就了解情况!” 警员快速地在纸上记录着,往那边瞥了一眼的秦锋确认无误后,目光回到汪隼身上。 “了解什么情况?” “耳机,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看到他戴着一副耳机,而那副耳机和李劲松死亡前戴着的耳机非常像!” 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握成拳头,秦锋大致了解汪隼想表达的意思,于是他跟边上的警员低声说了一句后,那个警员就出去了,接下来的时间属于他们两个人。 “你们为什么会在天台上?” “我去找他之后,他就往天台跑,我担心他出事就出去追他,结果他还是掉下去了!” 又回想起赵岑就惨死的画面,汪隼不由两拳握紧,心中生出一种无法宣泄的怒火。 赵岑就的死不是自杀,不是意外,而是被那副耳机和MP3引导的,就像傅机之前的判断那样,如此操纵认知存在障碍的病人,这种行为实在太过卑劣! 不断变化的目光凝住一下,紧盯着汪隼的秦锋蹙动眉头,话音中多出了些味道,“你的意思是他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 本是想一口肯定下去,但马上涌上心头的情绪让汪隼的喉咙卡住了,扪心自问,赵岑就的死跟他没关系吗?如果他没有去找赵岑就,赵岑就会死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正是因为他的行为让藏在黑暗中的对手感觉到不安,对方才会将赵岑就送上绝路。 注意到汪隼神情中的变化,秦锋注视着他的双眼中也多了些欣慰感,继续说:“怎么不说话了?赵岑就的死果然还和你有关系吧!” 汪隼点头。 “没错,和我有关系,还和另一个人有关系!” “谁?” “赵岑就和李劲松的主管医生,李子安!” …… 询问结束,因为涉嫌杀人,汪隼被暂时拘留,无法继续参与案件侦查,而带着汪隼口述信息的秦锋回到医院找傅机。 “他怎么说?” 医院大楼的一侧,傅机靠着墙壁抽烟,一边的树根下能看到五六个烟头,显然他待在这里的时间不短。 为傅机这吸烟量皱眉,没有马上提起的秦锋说案件,“他非常怀疑李劲松、赵岑就的主管医生,李子安!这也难怪,这个医生管理下的两名病患先后离奇堕楼,说跟他没点关系真说不过去!” 夹在指尖的烟往底下敲了敲,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傅机吐出烟雾,“还有吗?” “跟着死者掉下来的MP3摔坏了,但我们还是读取到了里面保存过的音频资料,我已经传到你手机上了!” “嗯!” 对这些音频资料有些在意,傅机马上拿出手机看一下,结果音频资料的命名全是歌曲名,虽然他不太听歌,但也能从歌名知道这些歌的多数都是流行歌曲,第一眼并不能看出问题。 手机先放下,他怪异地盯了秦锋一眼,“都是歌吗?你不会发错了吧?” 傅机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秦锋却是一脸无语,“没搞错!确实都是歌!MP3里不存歌曲,还要存些什么?” “说的也是……” 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懵了,傅机苦笑着。 停顿了一下,傅机继续问:“除了这些,还有吗?” 秦锋:“还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第三枚指纹匹配到了!” ——这是坏消息吗? 迟疑了一瞬间,傅机问:“是谁?” “赵岑就!” “怎么会是他?” 惊讶之余就只剩感叹这还真是一个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了,唯一留下指纹的三个人已经死了两个。 “我也没想到会是他的指纹!” 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灭,一脸凝重的傅机开始心里汇总信息,而多处疑团无法梳理让他不由眉头越皱越深。 “对了,我这边也没有好消息!病患居住楼层的铁门和天台门就是今天打开的,更准确地说是汪隼往那边去的时候特地打开的,对方显然是在医院的某处监视着我们,而汪隼的存在让对方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出!” 秦锋点头,凶手肯定是在这个医院里的! “还有就是对方很可能已经拿到了医院所有钥匙的备份,门被打开的时候,钥匙确确实实还被罗民生保管着。” “罗民生有嫌疑吗?” “目前来看并没有,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好!” 对策之后,两人准备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但临走时秦锋背对着傅机向他提了一个问题。 “你相信汪隼的判断吗?” “什么意思?” 回答着的傅机同样没转身。 “音乐可以引导一个精神病患者自杀?” “你不相信吗?” “这太匪夷所思了!” “但也无法证明不科学,不是吗?” “或许你是对的!” …… 对李子安等人的询问无功而返后,傅机找到了病患楼层的管理员打听赵岑就的情况。 “赵岑就在这些病人里算是安分的一个了!自从用了最新的治疗方法,他的认知能力丧失有了明显的缓解,而且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喜怒无常,很好管理的,不然也不会允许他到处走动,只是没想到他会去跳楼……” 管理员的说法让傅机略微有些疑惑。 “你不觉得他是被人推下去的吗?” “怎么可能!” 管理员倒是非常惊讶地看着傅机,一副“我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的表情。 “那个警官和赵岑就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把他从楼上推下去,他之前来找赵岑就的时候还跟我问了赵岑就的房间,明摆着没有时间做这些安排!” 听到管理员这样说着,傅机心里没来由地安稳了许多,这些人没有把汪隼当作杀人凶手看待就最好了。 这个话题结束,傅机询问其他内容。 “你是怎么看李子安医生这个人的?” “李子安医生啊!他,是一个非常认真、负责的人,比院长什么的负责多了!” 话都脱口而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紧张的管理员赶紧看了看周围,确定没被其他人听到才松了口气,然后对傅机露出尴尬笑容。 “那个,傅警官,刚才的话还请对院长保密!” 等微笑的傅机表示了解地点了头,她继续说:“李医生人很好,只要是他负责的患者他都会尽职尽责地照顾着,只要是为患者好的事情他都会去做,其他医生负责的患者有个什么问题,他也会非常热心地帮忙,就是一个老好人,而且长得又高又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是单身……” ——原来他在医院里的评价这么高! 本想从管理员口中打听到关于李子安不好的内容,不曾想听到的全是夸赞,这就让傅机为汪隼怀疑李子安的做法暗暗捏了把汗,在多数人对李子安抱有很大好感的前提下,他们想收集到对李子安不利的线索和口供就尤为困难。 不过,哪怕没有和汪隼当面交流,他心里也对汪隼怀疑李子安抱有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那小子在这种事情上的嗅觉(直觉)真是比狗还厉害! 第一天的调查到此为止,关于李劲松和赵岑就的死,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太多实质性的证据,监控录像也查了,该询问的相关人员也问了,指纹比对、足迹提取该做的都做了,就是没有指向性线索,这可怎么搞? 待在自己办公室里抽烟的汪隼可谓是愁容满面,面前烟灰缸里的烟头早已堆成小山,他还是不断地往自己嘴里塞进点燃的烟,哪怕被呛得都咳出眼泪。 “到底是什么地方遗漏了呢?” 使劲挠着头,他已经将李子安医生的履历,在丹宁精神病任职接近一年里负责过的病人等资料全都翻了一遍,最后却只能得出一个“一尘不染”的结论。 就像在医院里听那个管理员说的,这个李子安医生真是个超级好的人啊,没有不良嗜好不说,像尊老爱幼、爱岗敬业、乐于助人这样的正面词汇几乎都能跟他挂上钩,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完美的人! 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完美的人吗? 把李子安的履历先扔到一边,他打开手机开始播放秦锋传过来的从MP3中提取出来的音频文件。 只有几首歌不熟悉,其他的都是他都曾经有所耳闻的流行歌曲…… 这些音乐可能会导致一个精神病人跳楼吗? 虽说他一开始对汪隼是这么判断的,回答秦锋时也是说“但也无法证明不科学”,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打鼓的,毕竟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可能! 总感觉有地方想不通,他决定偏向汪隼的直觉,去见李子安一面,于是去向秦锋要李子安的家庭住址。 “你要去李子安家?难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傅机给出让秦锋失望的回答。 “没有,我就是想去会会他,有些事情只有在面对面的时候才可能有结果!” “好吧!” 选择尊重傅机的决定,秦锋给了他李子安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还不忘记叮嘱一句,小心点,别乱来。 等傅机从办公室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去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他就直奔李子安家去,兴水公寓C栋301。 站在这公寓住宅三楼的门前,看了看门上贴着的门牌号,再瞥一眼堆积了不少纸箱子的角落,确定无误后,傅机抬手按响了门铃,不到一分钟里面就传出急促的脚步声,开门的人来了。 当打开门时看到来人是傅机,探出头来的李子安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惊讶,“傅警官,你怎么来了?” 傅机难得露出笑容,说:“李医生,我只是来拜访的,不是来查案的,所以不用叫我警官,叫我傅机就行了!” 李子安也笑笑,手上跟着把门完全打开,站在傅机面前,“直接叫名字也感觉挺奇怪的,还是叫傅警官吧,这样更习惯!” “好,随你!” 两人说话时就在门口堵着,此时故意朝门里张望一眼的傅机笑着问:“怎么,李医生,不欢迎我进去?还是现在有什么不方便的?” “没这回事!” 察觉到傅机的动作,笑着摇了摇头的李子安这才让开,请他进去。 在傅机走进去,李子安背对着他关门时,原本还挂着热切笑容的脸一下变得毫无表情,莫名意味的目光在门外扫视一圈确定没有异状后,他才身体退回去,把门关上。 “傅警官,随便坐,我先去给你沏杯茶!” 绯色花月(8) 从玄关走进来,目光在李子安的房间里扫视,傅机不由感慨这里倒是比他意料之中的更加干净、整洁,只是实际放的东西也比他想象得更少。 “傅警官,你随便坐,我去给你沏茶!” 听到这热切的话语,苦笑不止的傅机当然是极力阻止,“不用麻烦了,沏茶什么的真的没必要。” 李子安显然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背对着傅机的他径直往厨房去。 “不碍事的,你稍微等一下就好了。” 见无法改变李子安的决定,傅机也不再说什么,在沙发上坐下来等着李子安。 很快,李子安就端着煮茶的机器到傅机面前来,机器放在茶几上,插上电源,开始烧开水。 一边在茶几上摆弄沏茶的杯具,李子安一边跟傅机搭话,说:“傅警官,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看着李子安摆弄茶具那娴熟的手法,颇有些赏心悦目感的傅机点点头,“那我就直说了!我其实对李医生你还挺感兴趣的,大学毕业之后,你怎么就选择了在精神病院工作呢?以你的学历和能力,明明还有更多的好医院可以让你大展拳脚吧?” 听完傅机的话,或许是曾经被问过这类似的问题,李子安脸上甚至是半点意外都看不到,将茶包放进茶壶里,抬起头的他笑着反问:“傅警官,对你来说,警察这份工作意味着什么呢?” 傅机凝视着李子安,原本脸上的严肃逐渐融化成笑容,再深深地点头。 “我明白了!” “嗯。” 两人沉默着,周遭也非常安静,只有茶壶里加热水的声音在屋里轻轻地响着。 很快,达到温度的茶壶自动停止加热,李子安便端起来往傅机面前的杯子里倒。 “傅警官,这也不是什么好茶,尝尝吧。” 看着橙色与黄色混合出不好形容色彩的茶水从茶壶口倒进茶杯里,把茶杯端起来的傅机笑笑,“我不太喝茶,也不懂茶。” 跟着往自己杯子里倒了半杯,将茶壶放下的李子安则说:“尝尝再说吧,懂不懂茶都不妨碍品尝,其实,我也不懂茶,但就是喜欢喝。” “嗯!” 端起茶杯,淡淡的香味随即沁入鼻尖,稍微感觉有些意外的傅机不由多看李子安一眼,见他也在喝就跟着抿了一小口。 放下茶杯,傅机回味似地抿了抿嘴,也谈不上好喝,入口苦涩,但又有一种淡香确确实实残留在唇齿之间。 “还可以!” 这倒是实话,至少这茶不会让他这种不喝茶的人第一口就反感,毕竟茶是用来品的,像喝水一样喝茶多半不会太舒服。 微笑着的李子安将茶杯在手上把玩一下,再喝一口后,轻轻放回桌上,说:“其实,这也是我在精神病院当医生的原因!” “嗯?” 傅机有些疑惑地看着李子安,并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所指。 “当精神病医生这段时间就像是喝一杯茶,入口是苦涩的,但淡香却会残留很久。” 眼中浮现出似乎是追忆的神情,微微低下头的李子安怔怔看着面前的茶杯。 “我第一次接触精神病人是在立海市中心医院当实习生的时候,那一天医院里送来了一个因为车祸导致精神失常的女孩子。”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还抬起头看着傅机,问:“傅警官,你猜猜看那女孩子精神失常的病理是什么?” “病理?” 这个问题不由让傅机犯难了,他是搞刑侦的,又不是搞医疗的,这怎么猜得出来! “没错,就是病理。” 倒似是不在乎傅机的难处,李子安如此肯定,还等着他的回答。 想了想,端起茶再喝一口,傅机回答说:“既然是车祸,那肯定是她的脑部遭受到了物理冲击导致精神失常吧!” 听到这样回答的李子安忍不住笑出了声,同时端起茶壶往自己面前的茶杯里添茶。 “傅警官,你的回答和大多数人一样,其实这说法里面有个非常明显的错误,不过,这也不是重点。” “那个女孩子在车祸中确实受了伤,但脑部并没有受创,她精神失常的真正原因是看着父母和弟弟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逐渐死去!” 不知为何,看着李子安那人畜无害笑容的傅机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梁爬上来,为了掩饰这种不安,不动声色的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又抿了一口,将茶水喝空。 “怎么会这样?” “这也是我在意的!在我看来,人的大脑、心灵就和这个茶杯没有两样,当某种东西承载过量的时候,整个框架就会直接崩溃!” 眼看着傅机杯子里的茶已经见底了,拿起来茶壶的李子安马上给他倒上,明摆着是故意的,他倒茶的手臂多倾斜了几秒钟,茶水便从茶杯中溢出来,流淌到茶几上。 “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茶水从杯中溢出后在桌上纵横开,很快就变成面积非常大的一片,而且还在继续蔓延下去。 “而我能做的不是将它修复,只是在外层加上一圈,让这些东西不再扩大下去。” 说着话的李子安拿来纸巾围着茶杯凑了个圈,茶水的蔓延确实是被马上遏制了,但纸巾也在疯狂“吸食”着茶水原本的量,让它逐渐萎缩。 “这样的方法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遏制,而是转移,饮鸩止渴。” 说到这里,李子安不再说话,目光盯在茶水满满的茶杯上,失神中,傅机也一样,两人就这样对坐了好一阵子。 当一阵尤为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响起,回神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由都笑了,然后继续喝茶。 “刚才说远了,我应该是在接触那个女孩之后才下定决心成为一名精神病医生的,因为我经常会想,如果我真的可以为他们这样的病人做些什么,让他们因为我而有所改变,那应该是非常值得我自己骄傲的事情吧!” 傅机跟着点头,有为社会做贡献的想法是最好的。 “不过,我现在做的还远远不够就是了!哈哈~” 李子安十分谦逊地说着,这话随即引来傅机那善意的笑声。 又喝了会茶,傅机很随意地对李子安问:“对了,那个女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原本还带着笑容的李子安表情僵硬了一瞬,但马上恢复,摇了摇头,“在那之后不久她就转院了,后来就不清楚了,不过,她当时的病症就已经很严重,现在兴许人已经不在了!” “是吗,真是让人惋惜!” “是啊!挺好的一个人……” 话题有些沉重了,说到这里的两人再度沉默一下,然后傅机主动岔开话题,“李医生,你家人不在立海吗?” 李子安:“我老家是冬青市的,大学在立海读,毕业之后就干脆留在这边发展!” 傅机点点头,“立海这些年发展很快,留在这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你这样就只有你一个人吧?” 清楚傅机话中的涵义,李子安则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已经习惯了!我也挺喜欢一个人待着,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用怕会打扰到谁,挺好的!” “这倒也是。你没想过养个宠物之类的吗?养一个在身边平时的生活会有趣很多,不过有些时候也比较麻烦就是了!哈哈~” 有些遗憾地摇头,李子安苦笑着回答说:“我也有过这心思,不过,我对动物的毛发过敏,也只能想想了!傅警官家里养过宠物吗?” “嗯,儿子小时候养过一条狗,后来被人家的车给撞死了就没再养了!” 傅机很平淡地说着,但眼底的情绪远不像话音中的这么平淡。 “抱歉,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没关系,也已经过去有些年头了!” 之后,又跟李子安聊了些近况,傅机起来告辞,李子安就送他出门。 “傅警官,路上注意安全。” 蹲在玄关穿鞋子,傅机仰起头看着李子安,“谢谢。李医生,今天也是打扰了,别见怪!” 脸上堆满笑容,李子安回答说:“没关系,我这里平时也冷清,偶尔来个客人也不错,不嫌弃的话,傅警官下次再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次我有空,肯定过来坐坐!” 有些激动的傅机站起来一把握住李子安的一手,李子安迟疑了一瞬,也马上反握住他的手。 “务必这样!” “好,再见!” “再见。” 出来门口,傅机多看了一眼堆在边上的纸箱子,然后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走了。 等傅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李子安的目光也落到那些纸箱子上,眉头重重地皱了一下,随后像是做了某些决定地抿了抿嘴唇。 走到公寓楼下,傅机回头看了一眼三楼,李子安住的楼层还亮着灯,依稀还能在窗帘上看到人影晃动,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收回目光,傅机迈开腿从这边离开,这次拜访李子安确实让他收获到了不少东西,比如说该如何认知李子安这个人。 对李子安这个人,该怎么评价呢? 与其说完美,一个“理想”更加符合他,这样的人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老秦,帮我查一下李子安在立海市中心医院实习时接触的第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资料,据说是个女孩子!” 突然被傅机在电话里拜托这种事的秦锋也是有点懵。 “怎么,你有什么发现吗?” “也谈不上,我只是感觉李子安这个人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极端!” 秦锋没听懂。 “什么意思?” “你就先别管什么意思了,先帮我查清楚再说,最好能尽快找到她的消息,这个很重要!” “好吧,我懂了。” 既然傅机没有现在给他解释的打算,秦锋也就不强求了,当事情涉及到案件上,傅机总是很容易变得强硬起来。 绯色花月(9) 另一边,汪隼被送到立海市拘留所,得益于秦锋的关照,他被安排到了一个人住的房间。 坐在床上,目光扫过几乎只有一张床的房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对于自己现在待在拘留所的现状他还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只是周遭着压抑、狭窄的空间又在不断跟他确认这一点: 别瞎想了,你现在就是被关在拘留所里! 叹了口气,目光转到窗外去,不时还能看到一两只自由的鸟儿在晴空下划出轨迹,这一刻他真是切实地体会到了自由的可贵。 不久之后天黑了,品尝完拘留所套餐的他在淋浴结束后被安排回去睡觉,灯也很快熄了。 躺在床上,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比平日更加严重的失眠让他完全无法入睡,甚至是一闭上眼就会在脑海中放映赵岑就坠楼的全过程,周遭死寂的黑暗就像是一只大手,狠狠地压在他身上,然后五指收拢开始发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捏成碎块。 焦虑、不安、恐惧…… 各种负面情绪就像是冰冷的海水,在夜幕降下的过程中也在缓缓上升,最终将整个房间浸没,而被淹没的汪隼只能将身体蜷缩到角落里,脸埋在双腿间,两只手捂着耳朵。 “别害怕……别害怕……很快就天亮了……马上就天亮了……” 第二天,秦锋他们终于是收到了好消息,李劲松的家属找到了,听闻李劲松已经死亡的他们当即买好了车票赶回立海市。 “秦警官是吧,您好,我是李劲松的弟弟,李劲樟!” 面前这个男人表现出的热切让秦锋略微有些惊讶,像他这样的受害者家属真的不太常见。 “李劲樟先生,你好你好!” 在会面室里坐下后,一边的警员给李劲樟倒了杯水,他连说着谢谢把水接过来,却也不喝,只是端在手上。 “秦警官,我就想知道我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死于意外吧?这算是医院他们管理不到位吗?” 很明显感觉到李劲樟话语中的指向,心中生出些许不满感觉的秦锋皱了下眉头。 “李劲樟先生,我的同事应该已经和你说了,你的哥哥李劲松死于谋杀,并不是意外堕楼。” “不可能!这不可能!” 李劲樟真是想都不想就否定了。 “警官先生,我哥他是个精神病人,谁会去谋杀他呢,这肯定是因为他们医院监管不力才导致我哥意外堕楼的!” 多少明白李劲樟的热切从何而来,秦锋心里的不满感愈发强烈,“李先生,我再说一遍,我们现在的调查显示李劲松先生堕楼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现在请你明确这一点!” 秦锋这强硬许多的语气让李劲樟缩了缩脖子,他一开始的那种急迫感也收敛很多。 “好吧,警官先生,既然你们说是谋杀,那凶手的线索呢?你们觉得是谁谋杀了我哥!” 这句话就直接戳到了秦锋他们的痛处,确实有很多迹象显示这不是意外,但还真没有哪一条指出了明确的嫌疑目标。 “我们现在还处在侦察阶段!” “那就是没有明确对象咯?”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现实如此,秦锋也不可能昧着良心说话。 “嗯,确实是这样。” “那你们干脆把这事当成意外处理得了,这样大家都轻松,不好吗?” 见李劲樟还不死心,秦锋不由把话说重些,“李劲樟先生,还请你尊重事实,我们警方都是按证据办事的,既然有证据表明这不是意外,而是谋杀,那我们就要按照对待谋杀案的方式进行处理,我们也相信你不会希望谋杀你哥哥的凶手可以逍遥法外吧!” 接连被秦锋说教也让李劲樟有些不爽。 “行吧!行吧!你们既然认定是谋杀就去查吧,希望你们早点将凶手绳之以法,给我哥一个公道!我等下还要去丹宁精神病院走一趟,就不在这里耽误你们时间了!” 留下这番话,李劲樟就火急火燎地从这边离开了,这让秦锋他们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死者到底是谁的家属啊?为什么他这个做弟弟还能比他们这些做警察的更加不耐烦? 李劲樟走后,秦锋跟和李劲樟一起回来的警员了解才知道,李劲樟似乎因为投资失败在外面欠了不少钱。 ——如果哥哥李劲松是因为丹宁精神病院管理不到位意外堕楼身亡的,那医院方面势必要赔给他们不少钱,这应该就是李劲樟的打算了! 很快,秦锋的猜测得到印证,李劲樟向医院方面索赔三十万,理由是自己的哥哥在医院治疗期间被人谋杀,医院在管理方面存在疏漏理应承担赔偿责任。 这一手操作搞得秦锋真是又气又笑,急着想吃自己亲哥哥的“人血馒头”却连法理都搞不清楚,可笑可叹。 病人在医院被谋杀,如果医院在管理上没有存在影响性的疏漏,医院是不需要承担责任的,顶多进行人道主义援助,而谋杀李劲松的凶手尚未查出,并不能确认责任划分,又何谈向医院索赔? 本身也没想从李劲樟身上获取线索,秦锋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而被联系上的赵岑就家属也很快过来了。 在秦锋和赵岑就家属见面时,傅机去了立海市拘留所探望了汪隼。 “你怎么了,在这里不习惯?” 隔着玻璃都能清晰感觉到汪隼的疲倦,不自觉担忧起来的傅机问他。 咬牙强忍着脑海中仿佛针扎的刺痛,汪隼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没什么,反正也快能出去了!” 汪隼是因为有犯罪嫌疑被拘留,如果后续能找到强有力的证据证明汪隼与犯罪行为有关,那暂时拘留就会变成刑事拘留,可没有证据的话,对汪隼的拘留不能超过24小时,清楚这一点的汪隼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出去之后你就回家休息吧,就当是放假了,你现在跟案子挂上了也不好再参加调查!” 点头表示了解,汪隼问:“先不说我了,现在案件进展怎么样?” 傅机一脸苦恼,表情相当尴尬。 “并不好,把医院各处前后几天的监控录像又都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太过可疑的问题,李劲松身上的耳机去向还是不清楚,医院的那些人也没有出现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谁打开了天台的门也搞不清楚,赵岑就身上的MP3里的歌曲也没有发现太多异常……” “你确定真的没有异常吗?” 之前就是汪隼暗示秦锋去查那个MP3,他这时候对傅机关于MP3内容的说法当然是非常在意。 和汪隼对视的傅机挑了挑眉。 “并不能完全确定,那些歌曲我全部听了几遍,都是流行歌曲,几首我叫不上名字的听起来也感觉熟悉!” 汪隼情绪有些激动,就差没拍桌子,“不要说这种猜测的话!去找啊,把每首歌都匹配一遍,MP3里的歌曲肯定有问题的!” 傅机点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这个我之后会去确认的!” 吸口气稍微冷静一下,汪隼继续说:“等我出去之后,你把歌曲文件也传我一份吧……嗯,还有其他的吗?” 傅机:“我之前去李子安家走了一趟,和他聊了很久,他是一个非常理想、非常极端的人,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有问题!” 对傅机的话当然不感觉意外,在之前和李子安的多次接触中汪隼就有了这方面的感觉,而纸花等也在不断给他这方面的反馈,尤其是李子安对待赵岑就时那种怪异、扭曲的操控感! 要说他看到李子安对赵岑就做了什么吗? 当然没有,但那种不和谐的感觉在赵岑就堕楼之后愈发挥之不去,这个李子安真的很有问题。 说到这里,傅机刻意将声音压低一点,“我特地询问了李子安关于养宠物的事情,结果他告诉我他对动物的毛发过敏,不可能养宠物的。” “确定是真的吗?” 王银花护士口供中进入夹缝的白猫明显非常可疑,但要是李子安真的对动物毛发过敏,那他会饲养这只白猫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应该不是假的,这种事只需要向医院求证就能知真假,我不觉得李子安需要在这上面撒谎让人怀疑。” “这倒也是。” 李子安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会在这种事情露出马脚。 傅机继续说:“跟他聊天的时候,他提到了一个人,据他说是一个影响他,让他从事精神病医生这一职业的女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女孩子有些在意,现在已经让老秦去查了,还没有结果。” “女孩子?” 莫名联想到自己之前找到了的小册子和在病房里看到的纸花,汪隼心里有了某种感觉。 “傅队,你回去找乔毅,让他把那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我在医院无意中找到的,可能会有点作用!” “好,我知道了。” …… 傅机离开后,当天下午,汪隼也被从拘留所里释放出去,因为案子还没有搞清楚,他暂时被限制不得离开立海市。 本来想去见自己的老师,但因为出行限制只得作罢,汪隼回自己家,结果在自己家门前看到了老师孙国传。 “老师,你怎么来了?” 看着汪隼那副吃惊的样子,孙国传笑着说:“秦锋跟我说了你的事,知道你这时候放出来,我就过来看看!” “这样啊!老师,您跟秦队很熟吗?” “也谈不上很熟,只是之前因为一些事情有交集,他又知道你是我的学生,所以就跟我有些联系。” “哦,懂了!” 赶紧打开门,汪隼把老师请进去。 扫了一眼和几月前几乎没有区别的房间,孙国传没有做出评价,目光看向一屁股坐在床上的汪隼,问:“这次怎么回事?别人摆了一道?” 汪隼只得苦笑。 “我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就盯上我!” 孙国传的目光中带上明显的责备意味,“干这一行千万要小心,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可远比你以为的要厉害,好在这次只是陷害你,如果把堕楼的人换成是你,你就是三头六臂也白搭了!” 老师话语中不掩饰的关切让汪隼不由感动。 “老师,我记住了,以后会注意保护好自己的!” 汪隼那诚心认错的态度让孙国传满意地点头。 “这还差不多!你才大学刚毕业没多久,我可不希望哪一天听到你的坏消息,白发人送黑发人!” 尴尬地直挠头,汪隼笑着说:“老师,放心吧,不会的!” “会不会可不是你说了算!” 两人之后又聊了些其他的,在孙国传准备离开时,汪隼冲他问出一个问题。 “老师,你觉得一个人可能有办法控制另一个人的思维和行动吗?” 正要迈出门口的孙国传停下脚步,背对着汪隼的他没有转身的打算,外面照进来的光让他的人影在屋里拉得很长。 “在我的研究里,相较于控制,影响这个说法应该更加科学!” “那就是可能了?” 汪隼赶忙追问,却见孙国传笑着摇了摇头。 “也许可能,也许不可能吧!” 绯色花月(10) 另一边,傅机通过秦锋拿到了李子安医生说的那个女孩子的资料,而由乔毅接触过的卫生局也正式进驻丹宁精神病院进行调查。 一切都在看似有条不紊地进行,但秦锋、傅机、汪隼心里都清楚,这起案子已经进入非常棘手的境地,更多未被发掘的证据正在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其他因素而消失。 如果到最后一切有力的物证都消失了,那他们的指控和怀疑都会变成无端猜想,没有任何价值,到那时候,哪怕凶手当着面承认自己的罪行,他们也不可能对他进行制裁,因为口供是无法作为定罪证据来使用的! 秦锋的办公室里,傅机正在翻看关于那个女孩子的记录,事实和李子安说的有出入,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女生人已经走了”,而是失踪了。 “戚音诗,在丹宁精神病院住院接近一年,也就是大概一年前的时候,失踪?” 清楚傅机疑惑的是什么,喝了口水的秦锋点点头,看着他的目光里倒是变了些味道,“这是丹宁精神病院有报案的三起失踪里面的一个,你之前不是让人查了丹宁精神病院的底吗?没有印象?” “这个还真没有。” 说着话的傅机稍微有些惭愧,对于当时的调查资料他也只是来得及扫了一眼,对戚音诗这个名字还真没留下印象。 “麻烦的不是这个,而是报案的时间和真正失踪发生的时间有很长的间隔,少说有一个星期,这还是建立在家属不时会去探望的情况下,如果像李劲松和赵岑就这样的,怕是一两个月都没人管!” 又回想起李劲樟那时候说的话,秦锋心中满是说不出来的味道,作为弱势群体的精神病患者失去自我保护能力不说,连他们最值得依靠的家人都已经在心理上将他们放弃了,这样的他们到底该如何生存呢? 并不是清楚秦锋此时在想什么,傅机接着问:“有他们家属的联系方式吗?” 伸手去另一边抽屉里翻了翻,秦锋回答说:“有是有,等我找一下,不过,到底有没有用就不好说了,毕竟是一年多以前留下的!” 没让傅机等太久,秦锋找出来当时失踪登记的文件,递给傅机。 把文件袋在手上敲了敲,傅机说:“希望有用吧,没用的话就只能再想办法找人了,我必须要见他们一面!” 傅机此时的执着让秦锋愣了下,跟着抬手扶了扶眼镜,他问:“怎么,跟乔毅那小子给你的东西有关?” 傅机点头。 “是汪隼在医院找到的,可能和那个女生有关系,不过,必须让她的家属看过后才能确认到底有没有关系!” “说的也是!” “还有件事,那些歌曲核对出结果了吗?” “嗯,绝大多数歌曲都是红极一时的流行歌曲,但其中有两首女声唱的歌似乎是填词二创的,没有找到!” “那两首歌叫什么?” “一首叫《暗》,一首叫《光》!” “《光》和《暗》?挺奇怪的名字!” 秦锋笑笑,没有对傅机的说法做出评价。 之后,傅机尝试通过秦锋给的号码联系当时留下号码的戚音诗的姑姑,戚明玉,但对方的号码已经是空号,无奈的傅机只能按照他们那时记录的地址去拜访,结果就和号码差不多,戚明玉已经从立海市搬走了。 “请问你知道他们家人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傅机询问从戚明玉手上购买了房产的人,想从他身上得到一定线索,可惜的是对方爱莫能助地摇了头,并没有关注这件事。 侦查暂时受阻的傅机先跟秦锋说了这件事,让他先派人去戚音诗他们临平市老家看看,然后开始走访戚音诗家附近的邻居,或许他们中有人知道戚明玉的去向。 可惜的是傅机有些高估了公寓住宅的邻里关系,这些人甚至是对楼上、楼下的住户换了人都不知道,更别提对已经搬走的住户去向有所了解。 就在傅机有些无可奈何时,这里的物业公司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你说的是原先住在7栋501的姓戚的一家人?” 给傅机指明道路的是物业的大爷,他在这里工作已经超过8年,可以说是最熟悉这里的人。 “没错,就是他们一家!” 见他真的知道戚家人的事,傅机不由大喜过望,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大爷稍微回忆了一下,说:“没记错的话,他们一家人加起来在这里也没住超过半年!他们刚来没多久就遭遇了车祸,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女儿,这个女儿还精神失常了!” 虽说大爷这回忆过往的做法有点慢,但傅机也不急于一时,就没催促,等他慢慢说完。 “后来孩子的姑姑来了,在这里住下来,孩子也送到精神病院去接受治疗,也就住了差不多一年的样子吧,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姑姑就来跟我们说要搬走了,让我们帮忙把房子转手!” “我也不好问为什么突然要搬,搬去哪,但还是偶然听到她说好像要回老家来着!你要是想找她,多半要去她们老家看看!” 戚音诗她们老家在哪,物业大爷可不知道,不过秦锋他们知道,而且秦锋已经派人去了,所以接下来等消息就可以了。 因为临平市当地警方配合,他们很快找到了戚音诗她老家,但让人意外的是戚明玉根本就没有回来过,她老家的屋子已经空着有些年头了。 这一消息让秦锋和傅机也是错愕不已,一度怀疑是不是物业大爷记岔了,也许戚明玉根本就没说过回老家这事。 “不可能啊!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记错的,当时我听得真真的!她当时就是说回老家!” 当傅机再来找物业大爷确认这件事时,物业大爷如此信誓旦旦地回答着,这让傅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人家确确实实没有回去啊! 物业大爷这边先不管,后面试图通过老家邻居联系戚明玉也失败了,对于这条线索的侦查暂时进入死胡同,这让傅机和秦锋都非常难受,但欲振乏力的他们也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到其他方向的调查上。 汪隼家,孙国传老师离开后,汪隼躺在床上休息,本想眯一会儿,但实际上又感觉睡不着,无奈的他只能打开手机看看傅机传过来的音频文件。 “这不都是流行歌曲吗?” 那些个耳熟能详的歌名让汪隼忍不住如此认为,他大学的时候受同学影响也接触了不少流行音乐,那些有名气或是有内涵的歌曲他都多少被安利过或直接、间接听到过。 从歌名上没有发现异常,他就不再继续无意义翻看,干脆戴上耳机,开始从第一首歌往下听。 听着听着,困意上来的他眼睛开始慢慢合上,耳边悦耳的音符也开始被他自然过滤,好像周围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意识开始游离,但当歌曲往下刷到某一首上,那演奏着的乐音音符似乎带有某种魔力,让汪隼骤然惊醒。 睁开的双眼中贯入光明,就像倒进水里的溺水者被用力拉出水面,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他还在发愣。 “怎么醒了?” 脑袋还残留着近似于眩晕的感觉,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汪隼的目光扫向周围,发现貌似距离他闭上眼睛根本没过去多久。 “怎么回事?” 打了个哈欠,他把手机拿起来看看,此时正在播放的歌曲叫《光》,除了歌手的声音完全陌生,音质比较渣外,旋律并没有太大问题,但这首歌曲并没有附上演唱者的名字。 更加仔细地倾听着歌词内容,汪隼确定了一件事,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歌,不管是在哪都没有,但对于这首歌的旋律则是非常熟悉,这是一首以流行歌曲的旋律重新填词的二创作品。 不仅如此,歌曲的音质还很渣,更重要的是里面还能听到一些多半是汽车鸣笛产生的杂音,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开着BGM唱自己填的词,然后用录音工具录下来的随兴之作。 “《光》是吗?” 这首歌先放着,他继续往下听,不久后就听到了由同一声音演唱的第二首歌,《暗》。 “一模一样的旋律,却能填出与旋律契合,但听觉感受完全相反的两首歌,挺厉害!” 直到全部歌播放完,他也确定了值得关注的就是《光》和《暗》这两首,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搞清楚这两首歌的演唱者是谁。 “只是有声音资料的话,想找到一个人可不是容易事,不过,这里倒可能有一条捷径……话说,老师在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把这些歌给他听听呢……” 心中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办已经有了想法,但汪隼也只能先放放,再度涌上来的困意已经将他淹没,他必须要好好休息一下。 闭上眼,他做了个奇怪的梦,他梦见了一个花一般的少女,天真烂漫,虽然无法看清脸孔全部,但那惊鸿一瞥的惊艳丝毫没有被削减。 远远地望着,少女坐在窗边的床上,视线凝视着窗外的风景,动人心弦的音符不断从少女口中飞出,偶会有一阵带着淡淡草木芬芳的风吹进来,撩动少女那黑色瀑布般的披肩长发。 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是宝石一般闪耀着令人侧目的光彩,少女轻轻将被撩乱的黑发别回耳畔,双手轻轻在窗沿上敲打着欢快的节拍,连窗外的鸟儿似乎都在跟着她的节拍飞舞、鸣叫,风也像是在迎合她的节奏律动着…… 少女,宛如一个被世间万物宠爱的精灵! 这样赏心悦目的画面让汪隼嘴角不由勾出笑意,但这副美景没有持续下去,骤然变得黑压压一片的天空让汪隼的心狠狠地抖了抖,只见少女脸上原本温柔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好似能湮灭一切的冷漠与怨恨。 只见少女的手搭在窗沿上,用力撑着自己的身体往上挪,然后整个人就坐了上去。 看着这一幕愣了一会儿,汪隼总算是明白少女想干嘛,于是惊呼着“不要”向少女跑过去,但和赵岑就一样,没能抓住少女的他只能手无力地对着空气挥了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少女摔到楼底下! 猛地睁开眼,呼吸变得异常急促的他抬起手盖住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让那颗狂乱跳动的心脏安定下来,这会儿他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汗湿了一大片。 “又做噩梦了……” 绯色花月(11) 当夜幕降下,黑暗逐渐在房间里蔓延开,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的李子安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沙发上起来活动下身体的他往窗户那边走过去。 轻轻掀开窗帘的一角,眼睛向外窥视,他很快捕捉到几个明显与众不同的身影,那些人训练有素,看似是路过或是无目的地游走,实际上都有着极为明确的关注目标。 简直不用想就能知道这些人是来干嘛的,李子安嘴角处不由向上掀起弧度,双眸中的光彩也变得强烈起来。 并没有看太久,轻轻放下窗帘的他往后退了几步,跟着去了厨房那边。 “好了,接下来该干正事了!” 说着,打开灯,伸手从一侧拿出一个一次性口罩戴上的他将冰箱门打开,从最底下的冷藏柜子里拿出来一个黑色塑料袋。 手隔着塑料袋捏了捏,确定里头物体无误后,他将塑料袋打开,把里头的冰冻物体倒进铁锅里,加入水,然后放在火上加热。 等冰块快速融化,一条白猫的尸体缓缓在水里舒展开。 关火,把死猫从锅里提出来放在砧板上,他摸过来一把刀,异常熟练的手法飞快将猫肢解,用水把血全部冲掉,看着完全分离的皮和肉,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就可以了!” …… “老傅、老傅……醒醒!” 这些天一直在盯着案子,实在是疲劳的傅机在椅子上打了个盹,当秦锋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时,他缓缓睁开眼睛。 “怎么了?调查有进展了?” 皱了下眉的傅机不清楚秦锋干嘛把自己叫起来,只能第一时间往案子上联想。 苦笑着的秦锋摇摇头,“老傅,我看你还是回家休息休息吧,在这里干耗着也没意义,线索急也是急不出来的!” 秦锋的好意心领,回去休息的建议傅机当然是拒绝了。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等这起案子结束再说休息的事也不迟!对了,派去盯着李子安的人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李子安都非常正常地上下班,没事的话,基本上待在家里不出门的,也没有什么跟他往来的朋友!” “还真是难对付!” 笑着的傅机如此说了一句,更多的话放在心里。 “对了,我要去丹宁精神病院走一趟,关于戚音诗的事情有必要再问问罗民生!” 心里只感觉傅机真是太拼命了,秦锋也不太好阻止他,“行,如果戚明玉那边有了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 “嗯!” 当傅机来到精神病院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也跑到这来的汪隼。 这家伙才在家里休息了一夜,怎么这就又跑出来了? 完全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傅机冷声问:“不是让你这些天在家里休息吗?你现在牵扯上了案子,不方便参与调查!” 知道傅机是在担心自己,汪隼还挺感动的,但真要他躺在家里不动那才是折磨。 “傅队,我已经休息好了!再说,我也没准备参与你们的调查,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查我想知道的东西!而且,我只是被限制离开立海市,来精神病院没人能说什么吧!” 汪隼这有些突然的能言善辩让傅机无奈,这小子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呢? “算了,随你吧!再出事,看谁保得了你!” 嘴上说的是很强硬,但他心情实际上不差。 “傅队还请放心,我会小心的!” 被汪隼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气笑了,傅机笑骂了一声“赶紧滚远点,别妨碍执行公务”就快步走掉。 目送傅机离开,汪隼径直往病患楼层那边去,要知道更多关于那两首歌的事情,那里或许是个好去处。 罗民生院长的办公室里,傅机把戚音诗的照片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罗院长,这个病人你不会没有印象吧?” 目光落到那张照片上,罗民生下意识地喉头滚动一下,点头。 “这个病人我有印象,叫戚音诗对吧!” 傅机露出微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罗民生,“罗院长,对于她的失踪,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罗民生的神情立时复杂不少,苦笑着说:“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医院管理上的疏忽,我们当时已经做了处理,家属那边也进行了赔偿……” 这大谈“自己曾经做过什么”的做法让傅机心中有些不满,至少罗民生这番话就没有体现出任何他认为自己有过错的迹象。 直接抬手打断他,傅机说:“罗院长,我不是想听你们在这事之后做了什么,而是在这件事之前你们做了什么!谈谈戚音诗刚进来的事情吧!” 这话让罗民生的表情有些为难。 “傅警官,实不相瞒,这孩子刚进来的时候我也不熟悉,还是在她失踪之后我才了解很多!” 傅机追问:“那当时负责她的主管医生和护理员呢?” 罗民生:“因为当时进行了究责,负责她的医生和护理员都被辞退了!” “联系方式还有保留吗?还记得叫什么吗?” “不太记得了,可能还有资料,我找找看,你等等!” 然后罗民生就开始找了,结果当然是找不到了,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家伙是故意的!可光是看出来又有什么用?你总不能揍他一顿,逼他拿出来吧! 看着罗民生还在忙碌的身影,心里忍不住冷笑的傅机打断他,“行了,找不到就算了,我就问这么多,就到这里吧!” “傅警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等下再找找,找到就联系你!” 罗民生一脸堆笑地送傅机出门,等办公室的门关上,他那张笑脸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不论是刑侦大队的人,还是卫生局的人都让他异常不安。 “这些家伙……如果把我逼急了……我就……” 低声念叨着,罗民生从衣服最里头摸出一把金黄色的钥匙,在掌心捏了捏,又匆匆塞回去。 去了病患楼层的汪隼找到了之前见过两次的管理员。 “请问,你在这里工作的时间长吗?” 管理员多少有些疑惑地看着汪隼,回答说:“也不算久,只有半年多的样子!” 汪隼继续问:“那在这里工作时间最长的是哪一位?” 管理员:“医生的话,不少工作时间都在一两年以上,而护士和护理员的话,时间最长的可能是张婶!” 汪隼不找主管医生,因为护士和护理员才是和病患接触时间更多的人。 张婶,张翠华,在这里工作了两年多。 张翠华是个文化水平不太高的农村女人,知道汪隼有事情找自己的她有些紧张,“汪警官,你有事情要问我?” 她这浮现在脸上的紧张情绪让汪隼有些无奈,只能赶紧说:“张婶,你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你点医院里的事!” 这样一解释才让张翠华的紧张消减不少。 “汪警官,你问吧!” “嗯,张婶,在这里的病人你都见过吗?都会有印象吗?” “也不能说都见过吧,但见过的都会有印象!” “那你对这首歌、对这个声音有印象吗?” 说着,汪隼用手机开始外放《光》,并示意张翠华仔细听。 紧锁着眉头的张翠华一脸认真,听完后她还思考了一阵子,然后摇头。 “不好意思,汪警官,我对这声音没有印象!” 这回答让汪隼真是失望的不行,但她又马上给汪隼指出了新的方向。 “不过,我认识在一个工作时间比我更长的人,你可以去找找她,兴许她可能知道,除了院长应该没有人比她在这家医院的时间更长了!” “她人现在在哪?在医院里吗?” “不在了,一年多前因为一个病人失踪被辞退了,我还记得她以前的地址,现在还在不在就不好说了!” 不管在不在,现在对汪隼来说都是好的,新的调查方向又有了。 汪隼去那边寻找后,见到了张翠华说的人,老护理员,魏意。 “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对这个跑到自己家门前的陌生男人,魏意有些在意,所以问了这句。 汪隼说:“阿姨您好,我叫汪隼,是丹宁精神病院的张翠华大婶告诉我这里的,请问您之前是不是在丹宁精神病院当过护理员?” 魏意下意识点了头。 “没错,我一年多前确实还在那里当护理员。” 找到正主让汪隼也是大喜过望,“那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汪先生,进来再说吧。” 等汪隼表明来意并播放那首歌《光》之后,魏意给了汪隼让他心中激动不已的回答。 “这首歌是小诗的歌!” “阿姨,您确定吗?” “当然确定!我最后在医院那段日子就是在照顾小诗,她精神状态稳定的时候喜欢哼歌,我没记错的话,她还自己写了两首歌,这是其中的一首!” “那您再听听这是不是第二首!” 很快,第二首《暗》也被确定了。 “小诗全名叫戚音诗,是一个苦命的女孩子!家里人因为车祸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她虽然活了下来,也没落着好,精神状况非常不稳定,她清醒的时候喜欢哼歌、写日记,还有折纸,不过因为清醒的时间总是少数,所以她的日记总是会空出很多页。” “她父母过世了,是她的姑姑在当她的监护人,不过她姑姑工作也比较忙,基本上一个多星期才能来看她一次,而每次来也很少能碰上小诗清醒,久而久之就变成来看一眼就走了!” “小诗在丹宁住了有个大半年的样子吧,有一天她人突然不见了,我到处找不到就去问了院长和当时小诗的主管医生,主管医生说他不知道,而院长就告诉我说小诗她已经出院了!” “我当时根本没有怀疑,只是有点意外为什么小诗没有任何征兆就出院了,但后来小诗的姑姑来了,我才知道原来她不是出院了,而是失踪了,我跟小诗的姑姑报案后去质问了院长为什么要撒谎说小诗出院了,但院长却说是我们这些人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还把我们相当多的老护理员和主管医生开除了!” “当时小诗身边还有一个在我们这边义务帮忙的实习生,叫什么名字我真是想不起来了,我总怀疑小诗失踪不是那么简单,所以我跟那个实习生一块又去了派出所一趟,但派出所的警察告诉我们没有证据,光是这样的说法是没办法调查的,这件事就没办法了!” 魏意说完了,一边听一边记录的汪隼也适时地停下来,又问:“阿姨,那个实习生后来到哪去了?您知道吗?” 摇头,魏意说:“因为那孩子是来义务帮忙的,就没有解雇这一说,但他后来好像也没再来!我看得出来,那孩子很喜欢小诗,如果不是小诗有这病,他们两个肯定是很般配的一对!” “阿姨,小诗她折纸都会折些什么?” “折花,她说那花是芙蓉花!” 绯色花月(12) ——早知道能找到魏阿姨,就不把小册子给傅机了! 心里如此嘀咕着的汪隼又跟魏意确认了另外一件事,那个实习生是不是叫李子安。 在李子安的柜子里看到那朵纸折的芙蓉花,他没办法不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结果魏意表示不是,虽说她想不起来那个实习生叫什么名字,但对李子安这个名字着实没有印象。 ——难道那个人真的不是李子安?那芙蓉花是怎么回事?不应该吧…… 带着部分答案与更多的疑惑从魏意这边离开后,汪隼打电话给傅机说这件事,他现在毕竟不太方便。 “你说那两首歌是戚音诗写的?那个小册子是戚音诗的日记本?” 突然从汪隼嘴里说出的话让傅机心里犯嘀咕,大家都在查一样的东西,但汪隼这家伙似乎总能快人一步,真是让人有点不爽。 汪隼说:“没错,当初照顾戚音诗的护理员是这样告诉我的!” “然后呢?” “我觉得戚音诗的失踪非常可疑,院长罗民生肯定跟我们隐瞒了真相!” “这一点我有同感,但罗民生那家伙什么都不肯说,一直在打马虎眼,而且时间过去太久,侦察难度太大了!” 这一点汪隼也心知肚明,调查戚音诗失踪的事,可能要靠非同寻常的手段。 “对了,我还怀疑那个实习生就是李子安,但不知道为什么魏阿姨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我有点怀疑李子安改过名字!” “这一点简单,回头去李子安老家的辖区派出所查一查就知道了,你也可以试试拿张照片去给那个护理员看看!怎么,你怀疑李子安和戚音诗的失踪有关系?” “也不是说怀疑一定有关系,我只是感觉李子安绝对有事情没告诉我们!” “我倒是不太觉得李子安是那个实习生,他当时就在立海市中心医院实习,不太可能再去丹宁长期义务服务!” 这样说确实有些道理,但汪隼心里还是持续怀疑李子安。 “不管怎么样,这个李子安都很有问题!” 听着这样不太着边际的说法,傅机没忍住给他泼点冷水。 “别一直是在猜测,不管是怀疑李子安和戚音诗的失踪有关,还是怀疑李子安跟李劲松、赵岑就堕楼有关,我们都需要证据,你觉得现在的证据是什么呢?” “那个被拿走的耳机就是证据!” “我当然知道那是证据,但现在耳机在哪?” “呃,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你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算了,先沿着已有的证据往下查吧,我们这边还在找戚音诗的姑姑,如果能找到她,或许可以有新的线索!”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挂断电话,汪隼开始思考傅机的话。 傅机说的很对,物证是当前最关键的东西,而唯一能和李劲松、赵岑就的死挂上钩的就是从李劲松身上消失的那个耳机,而可以作为指向性证据的是那些歌曲。 这里存在着汪隼无法理解的三个点,取走耳机的理由、MP3导致两人跳楼的原理,还有杀人的理由! 如果说赵岑就的死还能说是有理由的,那李劲松的死就完全模糊。 “只能去拜托老师帮忙了!” 既然当时老师说了那样的话,那多半表示他心里对这种事有些看法吧! 因为不能离开立海市,汪隼只能通过通讯工具和老师交流。 汪隼:老师,我这边遇到了一件麻烦事。 孙国传:麻烦事?说来听听。 汪隼:有精神病患者可能是听了某些歌曲就跳楼自杀了,但我们现在没办法证实这一点。 孙国传:所以想让我帮忙看看? 汪隼:什么都瞒不过您! 孙国传:呵呵,你小子打什么鬼心思,我会猜不到?不过,你也别对我抱太大希望,人的精神都是完全独立的个体,影响精神状态的因素也是异常复杂,很难确定能对某个人发挥特殊作用的感官频率,更别说是对精神状态极度异常的精神病患者! 汪隼:这个我知道!那剩下的就拜托老师了! 孙国传:嗯! 很快,孙国传就接到了汪隼传出过来的音频文件《光》和《暗》。 将这两首歌的音频文件在设备中打开,孙国传开始对音频组成结构进行分析,其中的特异点让孙国传的目光逐渐有了变化。 “插入式的低频音组合?这又是哪位的手段呢?” 秦锋那边通过查找戚明玉的丈夫总算是有了线索,戚明玉并不是回到戚家老家,而是去了丈夫的老家,还在不久之后到了丈夫工作的临海市。 “可算是找到了!” 他确定这一点后立刻通知了傅机,傅机就亲自往临海市跑一趟,心中的诸多疑惑或许可以在这里解开了。 就在傅机走的这天晚上,意外发生了,丹宁精神病院办公大楼失火! 当汪隼赶到现场的时候,大火已经被基本扑灭,只是站在楼前的秦锋一脸凝重。 “秦队,这怎么回事?” “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起火点是院长的办公室,具体的起火原因还要等消防员勘察现场!” 其实,到这里就已经是明摆着的事,只是需要一些证据! 汪隼到来后,院长罗民生也闻讯赶来,看着外墙都被烧得乌漆抹黑的办公楼,他一脸震惊,根本看不出他是不是装的。 “秦警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办公室怎么着火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心里无语着的秦锋只能先安抚罗民生的情绪,说:“罗院长你先别着急,消防员们已经在里面勘察,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如果这是人为纵火,我们一定会将纵火者绳之以法!” 听着这不乏敷衍味道的套话,还一脸感激的罗民生主动握上秦锋的手,“秦警官,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我去先看看病人的情况!” “放心吧,罗院长!” 目送罗院长往病患楼层去,汪隼移步到秦锋边上,“秦队,你觉得怎么样?” 只见秦锋脸上冷笑不止,“不觉得怎么样!” “那办公室里都有些什么?” “卫生局的同志说关于这家病院还没来得及调查的纸质资料和很大一部分的病患资料都在院长办公室里,这些纸质资料还都只有一份,而且医院电子资料档案已经有一两年没更新了。” 心照不宣,汪隼对着罗民生离开的那边努努嘴,“秦队,我跟过去看看!” 秦锋不着痕迹地点了头,“去吧!” 虽然罗民生嘴上说着过来看病人,但汪隼到这边却没有看见他的人影,询问护理员后才知道他去了厕所。 等汪隼往厕所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从厕所门口探出头,于是他下意识往一边躲,偷偷关注着黑影的动作。 确定周遭没人,黑影马上从厕所出来,径直往侧门去,因为厕所里没开灯,汪隼也不确定这人是谁,但估摸着是院长,就悄悄跟在他后面。 到外面,前方消防车拉起的大灯让汪隼看清这个人,果然是罗民生。 “这家伙,想干嘛?” 再度确认周遭并没有人的迹象后,罗民生往着火大楼紧邻的矮楼跑,那里是厕所的小窗口位置,只见他伸手往里面掏了掏,然后两只手好一番拉扯,很快就把什么东西塞进自己裤子口袋里。 “嗯?” 这一幕让汪隼不由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有点意思。 又往四周看看,确定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罗民生往回跑,看见他回来的汪隼赶紧躲到门背后,等罗民生的脚步消失了,汪隼才从门背后出来,往厕所那边去。 从小窗往厕所里张望一下,并没有在厕所里发现东西,汪隼不由疑惑,抬头往上看,这里是矮楼背面,而着火的办公室在厕所窗户的右边前正面。 没有发现其他东西,汪隼又折回去找罗民生,然后发现那家伙裤子口袋还是那鼓起的样子,不由冷笑。 这就是做贼心虚了! 做了坏事后,作案工具宁愿装在身上也不敢扔,生怕丢掉之后万一被什么人给捡走了…… 不久后,消防员过来跟秦锋说明情况。 “准确的起火时间应该是11点20分到11点30分,起火点是嵌在书柜后面的墙壁插孔,上面还插着插头,应该是漏电导致书柜上的书被引燃,最终引起火灾。” 秦锋不太相信,问:“这是意外?” 消防员点头,“没错,就是意外。” 消防员的话不能不信,但这事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意外,早不烧晚不烧,非要等到卫生局调查员进驻医院,刑侦大队调查戚音诗的时候再烧,不可能会这么巧的! 不过,起火时间在11点多,罗民生10点就从医院这边离开了,之后他又有确确实实的不在场证明,这就让秦锋几乎不能把矛头指向他,而且,医院的监控录象也没有在对应时间发现可疑人员出入,更没有发现罗民生。 “秦队,我能去火灾现场看看吗?” 心里笃定罗民生肯定是有问题的,火灾在11点发生多半是因为罗民生搞了某些东西,汪隼就如此对秦锋问。 多看了汪隼一眼,心里清楚他在打什么算盘,傅机犹豫了下,转头问消防员,“现在能去火灾现场吗?” 消防员想了想,“里面的危险物品已经都处理掉了,进去看看也没问题。” 于是,汪隼跟着消防员去了院长办公室。 从门口到里面,墙体、地面、天花板都是乌漆抹黑的,门被烧得形状都有些扭曲,里面更是没有留下任何纸质物品,原先的大书架也只有铁条在。 “来,搭把手,把这玩意儿搬出去!” 在现场的一名消防员冲着其他人喊了声,马上过来几个人跟他一块把铁条书架搬出去。 给他们让个位置,等他们出去后,汪隼走到起火点的插座位置。 就像之前的消防员说的,火灾一开始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墙壁插口都快烧烂了,插在上面的插头也只剩下两个金属片,但让汪隼有些在意的是插头的金属片特别长,插到底还有相当一部分露在外面。 再看看四周,又蹲到地上拿手机照着摸了摸,手指被湿漉漉的地面沾得漆黑也不管了,没太久,他发现了一根J型,前端略微钩状,被烧成黑色的细铁丝。 看到这玩意儿,汪隼不由露出笑容,这下终于可以确定了,这不是意外,而是某人精心设计的一场火灾! 不过,这还是猜想,他需要更加实际的证据才行。 于是,跟消防员打了声招呼后,汪隼跑到矮楼的厕所里继续寻找,随即发现厕所最里面靠近窗户的一间被从里面锁住了,汪隼蹲下去拿手机往里照,就看到里面放着一个箱子。 马上给秦锋发消息让他把消防员叫过来,等消防员来打开门,汪隼就迫不及待地戴上手套把箱子打开,一股冷意扑面而来,但盒子里是空的,里面只有一双厚实的手套。 “这是干冰储藏箱!” 当消防员这样说后,一切谜团就都解开了! 只是这样还不够! 让人带着箱子去找秦锋,并拜托他先把罗民生控制起来,汪隼回到院长办公室,并成功在窗沿缝隙里找到了一种特殊的燃烧残渣。 “这下不会错了!” 绯色花月(13) “秦队!” “嗯!罗民生已经控制起来了!” 当跟自己打着招呼的汪隼回来,秦锋立即迎上去,对他一阵挤眉弄眼,大概意思,你小子行吗? 被他这样子逗乐了,汪隼笑着点头,放心吧! 见汪隼还笑得出来,秦锋心也安稳不少。 “咱们去跟罗院长聊聊!” 罗民生此时被安排在一间病房里,边上还有警员看着他,对于这种限制行动的做法表达出不满,罗民生一直在嚷嚷,直到秦锋和汪隼进来,他才停歇一下。 “秦警官,我不明白你们这样做是想表达什么意思?我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你们不能这样剥夺我的人身自由!” 这会儿还振振有词呢,汪隼真是忍不住冷笑。 “罗院长,你是不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这还真不好说!” 本想反驳汪隼,但看到后面跟着的警员提进来的干冰储藏箱,罗民生没了声音。 罗民生会这样不出所料,汪隼继续说:“好了,罗院长,我们现在可以聊聊了,关于这起火灾,嗯,更准确地说,是纵火案!” 就像是被点到痛处的罗民生脸色一变,但嘴上还是不饶,“你在胡说什么,这分明是意外!起火的时候我在家里跟老婆孩子在一块,怎么可能有时间……” “你有时间!” 汪隼粗暴地打断了罗民生的话,哪怕罗民生正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你真的有时间,而且非常充足!” 罗民生死死盯着汪隼,没说话。 示意警员把干冰储藏箱放在桌上,汪隼对院长努努嘴,“罗院长,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罗民生正要开口,汪隼抬起手。 “别急着否认,这箱子上可能有你的指纹在!就算你拿取箱子的时候戴了手套,这箱子也是可以通过生产商标追查到生产厂家和由谁订购,在这里否认没意义的!” 心思被戳穿的罗民生脸色一沉,好一会儿才点头。 “这是储藏箱!” “储藏什么的?” “干冰!” “是你带到医院来,放到厕所里的吧?” “没……错。” “你带干冰到这里来干嘛?” “你管我干嘛?我爱干嘛干嘛!就算我把干冰吃了,你有意见吗?” ——我就喜欢你这倔强的熊样! “罗院长,你不愿意说就让我来说吧!你带干冰到医院来可不是为了吃,而是完成一个巧妙的设计,这个设计可以让你离开医院一个多小时,做好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后再让你的办公室着火!” 深深看着罗民生,汪隼冷笑。 “我说的没错吧,罗院长?” 依旧倔强的罗民生迎着汪隼的目光,同样冷笑,“汪警官,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不懂?好!很好,我们继续!” 说话间,汪隼把一个物证封装袋放到罗民生面前,里面装着那根被烧黑的J型细铁丝。 “这个认识吗,罗院长?” 看着袋子里的细铁丝,罗民生瞳孔微缩,但又马上恢复正常,抬起头看着汪隼,“不认识。” 汪隼笑了。 “不认识?怎么可能!如果不是这个东西,你也没办法通过制造漏电引起火灾烧毁办公室的假象吧?” 罗民生依旧冷静,或者说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根细铁丝就能说明是我纵火?汪警官,还请你好好想想,诽谤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可没诽谤,你别诽谤我,不然小心我告你!” 有点“反咬一口”的味道,汪隼继续说:“现在我来说明一下罗院长的犯罪手法吧,说真的,如果不是我刚才碰巧看到罗院长偷偷摸摸在厕所窗户收拾东西,我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猜测!” 当听到汪隼说看到自己在厕所边收拾东西,罗民生脸色彻底变了,手也下意识地落到裤子口袋上捂着,但马上有所意识的他又把手移开。 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汪隼的眼睛,这让他不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也是在赌罗民生不会在离开医院之前把那玩意儿丢掉,那东西可是最为关键的证物! “要制造不在场证明,需要的当然是把时间错开,为了让完成准备和马上奏效的时间错开,罗院长非常聪明地用了可以消失得毫无痕迹的干冰!” “从院长办公室的窗户把绑着重物的绳子甩到大楼与矮楼之间,然后通过那个夹缝扔到矮楼背后,再从窗户拉进去,和干冰捆绑在一起,这操作不难吧!” “后面就简单了,把绳子另一端绑上一本书,中间绑着细铁丝,通过铁架子吊在插口和插头上,调整好位置和高度,等干冰升华重量减小,书就会拉着细铁丝把插头露在外面的部分和铁架子接上形成短路,而通过电流的铁丝会引燃特地被放在下面的纸,进而发生火灾!”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9安培的电流就可以让直径0.7毫米的裸细铁丝红热,如果铁丝上挨着纸张,只需要7安培的电流就可以给它引燃,这根铁丝完全符合这个要求,没错吧?院长!” 被问到的院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汪隼,一副“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想解释”的表情。 “如果说前面都是猜测的话,那最关键的证据就在你身上,你身上有当时被你收起来的尼龙绳,而我在办公室的窗户夹缝里找到了当时穿过窗户,并且被烧掉的尼龙绳残留!这一点,我想你怎么都不可能赖掉!” 汪隼说到这里,目光直盯着罗民生的眼睛,只是罗民生似乎没有出现被揭穿的窘迫,一脸轻松,这让汪隼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装在物证封装袋里的尼龙绳残余已经被放在桌上,虽说感觉汪隼的分析中存在些许疑点,但秦锋还是选择相信他,看向罗民生。 “罗院长,方便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吗?” 秦锋身后的警员也在看着罗民生,如果他这时候不配合,他们已经准备采取强制措施。 被所有人盯着,罗民生突然笑了,笑得很大声,这让疑惑着的汪隼产生了一种被嘲弄的感觉。 “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话,有问题吗?” 收住笑声,罗民生的手伸到自己的口袋里,也不急着把东西掏出来。 “说真的,汪警官,你不去说书真是太可惜了!你的想象力和语言表达能力真是让我佩服,你刚才真的差点就说得我都信了!” 手从裤兜里拉出来,缓缓升到桌面上,罗民生一脸冷笑,“不过,汪警官,侦探推理游戏还是到此为止吧,你猜错了,我口袋里的东西不是什么尼龙绳,我也从未见过你说的什么尼龙绳!” 然后,罗民生的手掌张开,一条口香糖落到桌上。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拆开了的口香糖,汪隼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心里那种不安终于是应验了。 “这不可能!在窗沿上找到的尼龙绳燃烧残渣不会说谎……” “怎么不可能?汪警官,你找到的尼龙绳残渣说不定我是之前挂在窗户上的小饰品燃耗留下的,你光凭这一点就如此怀疑我,不好吧!” 从椅子上站起来,罗民生抬起双手,动作中充满了讽刺的意味,“秦警官、汪警官,还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搜我全身,乃至把医院翻个底朝天也无所谓,如果你们真的找到了汪警官自己虚构出来的尼龙绳,那我可以无条件认罪,怎么样?” 如此自信的口吻让那些准备动手的警员一脸“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秦锋,而秦锋咬了咬牙,还是下命令。 “搜!” 秦锋心里已经有了结果,而现实和他心里的结果一样,罗民生身上没有找到所谓的绳子,这让秦锋只能无奈看向汪隼。 ——你这臭小子不是说行的吗?怎么又突然不行了? “秦队,没有!” 给罗民生搜身的警员汇报之后也一脸尴尬地看着汪隼,听他之前的分析还以为可以来着,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这不可能!” 还以为尘埃落定了,现实却是这般结果,这一切让汪隼一时难以接受,“秦队,肯定是他刚才那段时间把绳子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要我们……” “汪隼!冷静点!” 眼见汪隼情绪明显失控了,秦锋低喝一声。 身体一震,汪隼和秦锋对视,终于是被他眼中的严厉按下暴走的心情,头也缓缓低下去。 “抱歉……” 收拾了汪隼,秦锋转向罗民生,露出略微尴尬的笑容,“罗院长,很抱歉,这件事应该是我们搞错了,给你添了麻烦,还请原谅!” “呵呵,不麻烦!不麻烦!” 冷笑不止的罗民生说话语气真是要多嘲讽有多嘲讽,看笑话似地将目光在房间里的警员脸上一一扫过,然后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还请等下!” 对罗民生打了个手势,秦锋的手落到汪隼肩上。 “罗院长,汪隼有必要跟你道个歉,还请不要计较他之前的话!” 说着,他的手用力拍了拍汪隼的肩膀,示意他该做些事情了。 或许是对于汪隼给自己道歉也有兴趣,罗民生虽然没说话,但还是站在这里看着,等汪隼开口。 “汪隼!” 汪隼迟迟没有动作,秦锋的手就更加用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汪隼的身体缓缓朝前倾去,躬身,嘶哑的声音仿佛是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对不起,罗院长。” “呵呵,汪警官,侦探游戏什么的玩这一次就够了,还希望你以后不要像现在这么鲁莽!” 说完,罗民生就走了,留下沉浸在莫名气氛里的一屋子人。 直到罗民生的脚步彻底消失,汪隼才抬起头看着秦锋,两只手抓住他的手臂,“秦队,我的推测应该没错才对的!我看到他在厕所后面扯绳子,尼龙绳肯定是被他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要我们能去找……” “汪隼!” 粗暴地将汪隼的双手撸下去,眼中露出明显失望之色的秦锋摇了头,“不要把一切都建立在你自己的猜测之上,你说去找所谓的尼龙绳?这么大个医院里找那可以拧成一个小团,随便扔那里都行的绳子,谈何容易?” 清楚无力扭转现状的汪隼沉默了。 叹了口气,秦锋挺失望的,倒不是对汪隼推测失败有不满,而是没想到他在面对错误时没办法马上冷静下来,不过,秦锋也没有强求,毕竟汪隼还太年轻。 “汪隼,办案不是这么搞的,你先冷静下吧!” 伸手最后在汪隼的肩上安慰性地拍了一下,秦锋带着其他人从这里出去,留汪隼一个人在这里。 等秦锋他们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牙齿紧紧咬住下嘴唇的汪隼双手握成拳头! “我的推测肯定没有出错,问题出在罗民生被控制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你等着,我一定会把尼龙绳找出来!” 绯色花月(14) 显然不打算放弃的汪隼独自在医院里寻找起来,草丛、花坛、垃圾桶,一直找到快天亮。 对于汪隼的行为,无奈摇头的秦锋就让人别去管他,让他自己找去吧,实在找不到,他就清醒了! 回想起汪隼之前的推测,有很多不明确的点,最明显的一个就是存放干冰的箱子为什么会被留在厕所里? 正常情况下,布置完设计的凶手肯定应该把存放干冰的箱子带走,放在这里干嘛?难道是等着被人发现吗?把厕所的门锁上就能防止其他人发现?想想就知道不靠谱啊! 而且,这个箱子也没有被检测过指纹,它真的会是被罗民生放在这里的吗?虽说当时罗民生没有否认汪隼的说法,但实际感觉也就是顺着汪隼的话往下说。 对这一点抱有疑问,秦锋让人按箱子上面给的生产信息去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罗民生买的。 箱子的事情暂且往后推,至少这起火灾该定性了,参考消防员的意见,定性为意外。 对这个结果,秦锋心里当然是不愿意接受的,但没办法。 六点多,天还没亮开,坐在花坛边上的汪隼手捂着脑袋,彻夜地寻找让他感觉脑袋里天旋地转的,但最难受的还是没找到。 “怎么可能找不到……不可能啊……” 罗民生那段时间里去过地方、见过的人,他都找了一遍、问了一遍,可还是没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正当汪隼还喃喃时,他听到一道脚步声走过来,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在自己的视野中停下。 注意到那双鞋非常陌生,汪隼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就看到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子安。 “李医生?” 笑着对汪隼点着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李子安问:“汪警官,你在这里干嘛?” 这个问题又让汪隼想起罗民生的事,表情很不自然,“没干嘛,就是累了,休息一下。” 跟着在汪隼边上坐下来,李子安话音中仍藏着笑意,“汪警官,你在撒谎,你刚才说话的时候,眼神往一边飘了,这是明显的撒谎表现!” “呃,有吗?” 这话让汪隼一愣,他还真是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小动作,更重要的是还被人一眼就看破了。 “哈哈,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看了看还没将光亮完全拉起的天空,汪隼往李子安脸上瞥了一眼。 “李医生,你知道戚音诗吗?” 表情僵硬了一瞬,笑容似乎都要在脸上挂不住了,李子安点头。 “知道,我在中心医院当实习生的时候和她接触过一段时间,我之前柜子里放的那个纸花就是她送给我的!” 对李子安此时的坦白略微有些意外,但汪隼不动声色,“你后来还见过她吗?” 李子安摇头,脸上不乏遗憾的味道,“她从中心医院转院后我就没再见过她了!” “你知道她转到哪去了吗?” “不清楚。” 回答着的李子安也仰起头看着天空,眼神中有些空洞的感觉,至少侧目看他的汪隼只能读出虚无感。 其实,两个大男人坐在一块仰望天空也挺奇妙的。 心里做了决定,汪隼转头盯着李子安,缓缓说:“告诉你一件事吧,戚音诗从中心医院转院没转到别的地方,就是转到了丹宁精神病院!” 明显楞了一下,然后李子安猛地把头转过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说真的?” 两只眼睛忍不住眯着,汪隼很想在这一瞬间看透李子安的惊讶是否真实,只是他洞察人心的能力远不如他以为的那么好。 “是真的!戚音诗转院到这里待了半年多的样子,之后就莫名其妙失踪了,时间在一年多以前,那时候你还没来这家精神病院!” 听汪隼说着,李子安陷入沉思。 “怎么会失踪?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汪隼摇头,“这个你别问我,你真想知道的话,可以问罗院长,他应该知道更多细节才对。” 视线往前方看了一阵,李子安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不行,这件事我得去问问院长,必须要搞清楚!” 见他的脚已经摆出一副要离开的架势,汪隼当然不会阻止,只是点点头,“希望你能搞清楚吧!” 目送李子安离开,汪隼悠悠舒一口气,还是看不出来李子安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汪隼其实非常怀疑李子安就是那个在丹宁精神病院照顾过戚音诗的义务服务实习生,只是李子安本人现在没有显露出这一点。 “傅队不是说让人去李子安老家查了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估摸着还是我自己再去找魏阿姨来得快些吧!” 李子安到底是不是那个义务实习生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这一点直指案件另一个让人疑惑的点:凶手为什么要取走李劲松身上的耳机?为什么他又让赵岑就身上的耳机保留下来? 这绝对不是说赵岑就死得太仓促,没给凶手取走耳机的机会,这里面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等天完全放亮了,拍拍屁股上灰尘的汪隼才站起来,转头时,目光落到花坛中那一朵木芙蓉上,恰好一阵风吹来,木芙蓉立时在杂草丛生的花坛中摇曳一阵,色泽明艳的花朵像是正在翩翩起舞的女郎,赏心悦目。 原本郁闷的心情被这幅景色调解许多,汪隼露出笑容,捏了捏拳头。 “我一定会搞清楚这一切的!” 还不清楚丹宁精神病院火灾一事的傅机赶到临海市,见到了戚音诗的姑姑,戚明玉。 “你好,戚女士,我是立海市刑侦大队的傅机,今天来是想跟你了解你侄女戚音诗的事!” 上门拜访的傅机直接表明来意,戚明玉略微有些意外,但意外很快转变成惊喜情绪。 “聊音诗的事?难道是音诗有消息了……哦,傅警官,你请先进来吧!” 傅机进去后,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这男人应该就是戚明玉的丈夫,王龙奇。 也看到了傅机,王龙奇赶紧把烟给掐了,微笑着对傅机点点头,傅机也对他微笑点头以示礼貌。 上去推了推王龙奇的肩膀,戚明玉说:“去给这位傅警官弄点茶,我要跟他聊聊音诗的事!” “哦!” 脸上闪过惊讶,但没说什么的王龙奇马上去了厨房。 “傅警官,你们是查到了音诗的下落吗?” 戚明玉的情绪比较高涨,时隔如此之久,她心里也没有放下侄女失踪这件事。 “抱歉,这个还没有!因为一起案件,我们发现戚音诗的失踪存在很多疑点,所以有必要趁这次机会再详细调查一番!” 说话间,傅机将录音笔摆在桌上,还掏出记事本和笔。 “戚女士,接下来你回答我的提问就好了,如果还有我没问到的地方你想补充,可以留到最后!” “好的。” 戚明玉非常配合。 颔首表示可以,傅机往下走流程。 “首先,在戚音诗失踪前的那段时间,你有发现她身上出现异常现象吗?” “这个没有。我也有工作,并不能一直陪在音诗身边。我那次去的时候,就发现音诗已经不见了!” “东西和人一下都不见了吗?” “没错!” “你对她的失踪有怀疑吗?” “有,当时负责照顾音诗的护理员跟我说音诗失踪好了几天,但院长非说音诗出院了,这才搞得没有在第一时间报警,我很怀疑这件事就是那个院长搞的鬼!” 此时,王龙奇端来两杯茶放在傅机和戚明玉的面前,然后在戚明玉边上坐下来。 瞥一眼王龙奇,目光快速回到戚明玉身上,傅机继续问:“报警之后,调查的结果呢?” 戚明玉:“当时医院的监控录像查过了,但没有发现,院长和主管医生也调查过,可因为失踪天数太长,没有查到实际上有价值的线索!” ——就猜到会是这种情况! “你们之后自己想办法找了吗?” “找了,贴寻人启事,去网上搞寻人登记,自己到外面去找……各种方法都想了,还是没有线索,后面实在是没办法!” “当时负责照顾她的护理员、医生之类的,你都还记得他们的信息吗?名字也行?” 戚明玉摇头,“我只记得护理员的名字,叫魏意,年龄应该比我还大!” ——汪隼已经找到了魏意,所以这条消息并没有多少价值。 就在傅机准备询问和小册子相关的事情时,坐在边上的王龙奇插话进来,“傅警官,我倒还记得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音诗的主管医生,年纪比我还大些,叫张秉刚,还有一个叫陈松释,是个很年轻的实习生,他好像是义务来医院帮忙的,因为当时跟他聊了几句,所以我印象比较深刻!” “这可真是帮了大忙!” 傅机立即把这两个名字记录下来,他真是一早就想查戚音诗当时的主管医生,只是因为罗民生那边以找不到资料、自己不记得搪塞,而且医院里也把戚音诗时期绝大多数老员工给清退了,以至于就没几个人记得。 然后,傅机把汪隼交给自己的小册子拿给戚明玉看,她马上就肯定这就是戚音诗的字迹,但问到还有没有其他东西时,她就摇了头,毕竟绝大多数的东西都跟着戚音诗一块消失了。 告别戚明玉,傅机的心情不由比来时更好了几分,总算是找到了打破僵局的关键,如果说戚音诗的失踪真相是这两起案件的关键,那主管医生张秉刚就是戚音诗案件的关键,只要能找到他…… 绯色花月(15) 带着李子安照片的汪隼又去找了魏意阿姨,结果她摇头表示不是这个人,这样就彻底断绝了汪隼将这两个人捆绑在一起的想法,而关于李子安的调查也来了,李子安就是李子安,没有改过名字。 可就在这间隙,丹宁精神病院又出现了意外情况,一个叫陈松释的病患失踪了。 “为什么越是这种时候岔子越多!” 当听到警员过来汇报这件事时,秦锋真是没差点把自己拿着的笔给掰断了。 “具体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应该是昨天晚上发生火灾的时候趁乱跑了,不过,奇怪是监控录像里没有看到人从门口跑出去!” “医院到处都找了?前后门都查了?医院周边的监控录像也都查了?” “都查了,但没有发现。” “这些监控摄像头都是摆设吗?大活人还能给消失了?” 真要被气得跳起来骂娘,秦锋搞不懂这件事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离谱! 停顿一下,警员接着说:“其实,在发现失踪之前,只有院长罗民生的车从医院里出去过,但罗民生的车开过来后就一直停在监控范围里,没有其他人上车,出去的时候也没有问题!” 想了下,秦锋问:“罗民生他自己怎么说?” 警员苦笑着回答:“他说他不知道。” 笔砰的一声摔在桌子上,秦锋两只手抓在一块,真是一肚子不爽无法发泄。 “他不知道就有鬼了!医院里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又只有他的车出去过,不是藏在他车里出去能怎么样,飞了不成,还是说挖地道出去了?” “可我们没有证据,这种话就不敢乱说了!” 当然清楚这一点,秦锋沉吟片刻后,说:“这样,去查查罗民生离开医院后的行车路线,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知道了。” 被布置任务的警员离开了,这时候,准备返回立海市的傅机跟秦锋联系。 “老秦,我这有个好消息,找到……” 傅机那兴高采烈的话音听得秦锋耳朵阵阵发毛,于是他打断傅机,“老傅,说好消息之前你还是听我说个坏消息吧!昨天晚上罗民生的办公室失火,里面的纸质资料全部被烧掉了!” 这话让傅机脸上的笑容直接僵死。 十多秒后,唇角抖了抖,他冷声问:“老秦,你是认真的吗?” 一脸尬笑,秦锋反问:“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两人都没了声音,周遭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起来,有点发冷。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在心中接受了火灾的事实,傅机问:“是人为纵火吗?火灾现场调查的结果怎么样?” 就知道傅机会有这种怀疑,秦锋回答:“已经定性为意外了!” 听到被定性为意外,傅机真的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老秦,你糊涂啊!这怎么可能是意外?这不明摆着是……” 话音中无奈颇多,秦锋抢着说:“老傅!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想定性为意外,但没有证据!” 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偏偏在个时候离开了立海市,傅机多少有些头痛! 虽说他现在赶回去依旧能重新勘察火灾现场,如果真的能找到决定性的证据还能将这场火灾重新定性,但证据会消失啊,人为或是自然的因素都可能让证据消失,这也是第一时间、第一现场的价值所在。 罗民生的办公室被烧掉,里面的记录都被销毁了,这将会导致多少本应该被摆在阳光下的东西彻底淹没在黑暗之中! “汪隼那小子呢?他没有反对这个决定吗?” 听到他说汪隼,秦锋笑容不由苦涩,汪隼当然是反对了,但这个反对的效果真是一言难尽。 “如果我说汪隼那小子被摆了一道,你怎么想?” 傅机楞了一下,马上问:“说清楚,怎么回事?” 秦锋随即把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和汪隼当时的推理说了一遍,听得傅机沉默了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 半天没听到傅机的声音,还以为已经挂掉了,秦锋把手机屏幕拉过来看看,还在通话中。 ——什么情况?怎么不说话? 疑惑着,秦锋问了声,“哎,老傅,你还在吗?” 傅机那边终于说话了,让人意外的是他在破口大骂。 “蠢货!那个大蠢货!读书都读到狗身上了!这么明显的手法都看不出来?大白痴!谁让他一直傻乎乎地盯着罗民生看的,这件案子明明就是两个人在操作!白痴!真是个白痴!气死我了!” ——既然是骂他,别在我这骂,行吗?总感觉你在指桑骂槐! 心里挺无语的秦锋还不好在这件事上说什么,只能将目标放在傅机的话上。 “你说有两个人在操作,什么意思?” 也是脾气上来,肺都气炸,傅机吼叫起来。 “还不明白吗?罗民生做的事只是运送干冰,准备工具,那设计根本就不是他布置的,不然你以为干冰的箱子为什么会被放在厕所里!你以为罗民生不想把箱子拿走藏起来吗?只是因为完成布置的时候,箱子根本就不在他手上,他也压根就不知道箱子被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样一说,之前感觉疑惑的地方豁然开朗。 脑海中灵光一闪,秦锋问:“医院里一个病患失踪了,叫陈松释,他会不会就是协助罗民生的人?” “呵呵,陈松释?病人?呵呵!” 这可真是讽刺啊! 冷笑不止,原先案件中出现的种种在傅机心里被串联起来,他这会儿除了冷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态度。 “你知道陈松释是谁吗?他就是戚音诗在丹宁精神病院时照顾她的义务实习生!” 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猛地意识到某事的傅机不由脸色一变。 “不好!老秦,赶紧去找罗民生,逼他告诉你张秉刚的消息,然后马上派人去找到张秉刚,把他保护起来,不然这家伙可能会死啊!” 脑子里还在处理陈松释的信息,傅机这连珠炮般跟着出来的话轰得秦锋脑子一阵发懵。 “嗯?你说慢点行吗?那个张什么刚是谁啊?到底怎么回事?” 都快要急疯了,如果不是距离实在太远,傅机都想现在直接冲回立海市。 “张秉刚是戚音诗当时的主管医生,他和罗民生肯定都清楚戚音诗失踪的内情,你以为陈松释现在从丹宁精神病院跑出去是想干嘛?他现在肯定去找张秉刚啦!要是你们去晚一点,说不定就只能看到张秉刚的尸体!” 脑子里疯狂处理傅机说的信息,秦锋终于是大体上理解了,真是不容易。 “我马上就让人去找罗民生!” “能多快就多快!我也会以最快速度回立海!” 说到这里,傅机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以祈祷似的口吻说:“只希望陈松释的动作不会那么快吧!” 秦锋苦笑,只能说一句,“你路上多注意安全!” “行了,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站在火车站外的傅机颇为心累地叹了口气,想到可能又会有人因此丧失,面色凝重的他抓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用力捏紧,简直像是要把手机捏碎。 太慢了,他们获取线索的速度太慢了,总是走在凶手的行动后面一点,这可不是体育竞技,差这一点带来的后果是任何人都承受不起的…… 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先平复下来,傅机抬起头看着天空,临海市的天气正好,万里晴空、白云飘飘,只可惜的是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情欣赏这来自大自然的赠予。 “傅队,火车已经来了,可以检票进站了!” 当背后传来陪同警员的提醒声,傅机将手机塞进口袋里,转身后对那人点点头。 “走吧,回立海,抓犯人!” 挂断电话后,秦锋马上带人回病院找罗民生。 因为自己的办公室被烧掉了,罗民生就在顶层找了个空房间暂时当作自己的办公地点。 轻轻摇晃着杯中茶的他惬意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目光眺望着远天,蔚蓝的天空与从身旁拂过的清风就像他此时的心情,无比轻快。 “一切保持这样就好了……嗯,肯定会这样保持下去的!” 正当他心中还有所畅想时,一道不适时响起的敲门声将幻想打碎,被惊扰了好梦般,皱起眉头的他冷冷地说了声,“进来!” 门被推开,瞥见走进来的是李子安,罗民生脸上的不悦这才收敛起来,茶杯也放到桌上。 “李医生,有事吗?” 走到罗民生面前,扫了一眼他刚放下的茶杯,李子安嘴角勾起怪异的笑容。 “院长,出了这种事,你还能这么舒服啊!” 这调笑的口吻多少让罗民生有些不快,他盯了李子安一眼,旋即不屑似的将目光移开。 “李医生,你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些才来找我的吧!” “确实!” 在罗民生面前也不藏着掖着,李子安往前跨出一步将两人间的距离缩短,两只手跟着按在桌上,以这极具压迫力的姿势对他问:“陈松释人呢?他到哪去了?” 身体往后靠,两只手下意识在胸前抱住,罗民生凝视着李子安,“李医生,我怎么会知道他到哪去了!” “你不知道吗?” 笑了,笑容中满是讽刺味道,抬手时将身体直起来,李子安说:“他不是藏在你车的后备箱里才成功溜出去的吗?” 被点破这一点的罗民生眼中闪过不安,他完全没料到李子安会注意到这件事。 “还不承认吗?那些警察可能没注意你倒车的时候特地往仓库那边退了一点,但这种事你觉得有可能瞒过我的眼睛吗?” 被一脸轻笑的李子安步步紧逼,没有退路的罗民生索性承认了。 “你说的对,陈松释就是我送出去的,然后呢,你想怎么样?” “他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中途他就下车了!” “真是这样吗?” 并不能相信罗民生的李子安紧锁着眉头,死盯着他,而罗民生也将目光迎上去,直到李子安那边主动放弃。 “你最好没有说谎!” “呵呵,也许吧~” 走到门口时,李子安停停脚步,然后转身回来看着罗民生。 就像是刚才的一切未发生过,他微笑着说:“对了,院长,你办公室里的残余物还堵在过道上,处理一下吧!” 一怔,罗民生点点头,“我待会去处理!” 等门关上,脸色一片冰寒的罗民生两只手在身前十指交叉,轻轻贴到鼻子上,凝视前方时,眉头不由拧成一团。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注意到陈松释的?” 还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知道陈松释真正面目的,现在却突然跳出来一个李子安,让他心里不由不安起来。 “李医生,你最好不要做出让我们都不愉快的事!” 绯色花月(16) 大火被扑灭后,消防员将房间里部分没烧完的大件物品残余都搬到过道上,被李子安叫出来的罗民生就是要处理这些。 “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呢?” 面对着书架、柜子、办公桌的残骸站了一会儿,罗民生的目光落到办公桌上。 相对书架、椅子等,办公桌这种大块头一般而言也不是那么容易烧,但罗民生用的桌子并不是这么回事,这张桌子简直都快被烧烂了,比柜子还惨,一边的门也只剩一半挂在上面,而里面存放的资料当然是只剩下灰烬。 只见罗民生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径直走到桌子的另一边,然后伸手往底下掏了掏。 没人知道,这张桌子底下其实还藏了一个暗格,罗民生往里面放了一件重要的东西,而这件重要的东西已经在火灾中彻底消失了。 从暗格中掏出来一把纸灰,在眼前捻了捻,罗民生不由满意地笑笑,一切都跟他计划中的一样,简直完美。 就在他拍着手上的灰从地上站起来时,秦锋带着人找到这里,“罗院长,现在有时间吗?有些重要的事情我们必须向你了解!” “嚯?重要的事?那,去楼上的办公室吧!” 罗民生一下也捉摸不透秦锋的来意,就只能带他们去办公室谈。 进来后,秦锋开门见山。 “罗院长,还请你告诉我们张秉刚医生现在在哪!” “张秉刚?” 心里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名字搅起波澜,但罗民生掩饰得非常好,至少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到不安的神情。 “不好意思,秦警官,我并不认识你说的这个张秉刚!” 这可是人命关天,罗民生却还在这里打马虎眼,着急上火的秦锋不由焦躁起来。 “罗院长!罗先生!这个张秉刚曾是你们医院的医生,还是你亲手把他从医院开除了,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个人,你觉得有意思吗?” “他曾经是我们医院的医生?让我想想……” 摆出一副沉思状,几秒钟后,一脸惊讶的罗民生点着头说:“我想起来了,秦警官,你说的对,这个张秉刚确实曾经是我们医院的医生!你瞧我这记性,哈哈~” 罗民生这种时候还能自以为有趣地自我嘲讽来消磨时间,秦锋真是恨不得抓着衣领狠狠给这货几个耳光。 砰的一声,手掌在桌面上拍出巨大的声响,秦锋对罗民生怒目相视,话音冷厉地说:“罗先生,还请你摆正你的态度,我们现在是在询问你非常重要的案件信息,如果你再继续嘻嘻哈哈的话,别怪我们……” “秦锋警官!” 不仅没有被秦锋拍桌子的举动震慑住,笑意骤然收敛的罗民生还打断他的话。 “我自认为已经非常配合你们的工作了!有些事情我也是确实不记得,你要是死活都不愿意相信我,那又干嘛来问我呢?” 这话绵里藏针,堵得秦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罗院长,我承认我说话的态度不太好,这一点还请你原谅,但现在这件事非常重要,还请你告诉我张秉刚医生现在的地址!” 爱莫能助地摊手,罗民生摇头。 “很抱歉,秦警官,我真的帮不了你!张秉刚从医院离职后我们之间就没有过任何联系,我真的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火气终于是压不住了,秦锋抬手扯住罗民生的领口把他拉到自己眼前来,两只眼睛死死瞪着他。 “罗院长,请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如果张秉刚后面被人杀了,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都不需要掩饰眼中的厌恶,秦锋将罗民生推回椅子上就带着人离开了。 “秦队,现在怎么办?” “找,我们自己找!去公安网上查,把年龄30岁以上,从事过医药行业,叫的张秉刚都找出来,逐一排查!就算把全国所有叫张秉刚的都查一遍也无所谓,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到!” 犹豫了一下,一个警员小声地问了句,“秦队,那个罗民生会不会真的不知道张秉刚的消息?” 秦锋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管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罗民生都只会回答“不知道”这一点是无疑的,所以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又有什么不同呢? 秦锋那些人走掉了,只剩下罗民生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他两只手撑在桌上,表情不由凝重。 秦锋刚才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他懂,正因为如此,他现在才感觉心里不安稳,如果张秉刚一直没被发现也就算了,关键是他已经被查出来了,还有可能要人被杀,这就不那么简单了! 张秉刚的生死他并不在意,或者说,他一直巴不得张秉刚死,但要是张秉刚真死在这种节骨眼上,他就不能不为自己担心,因为医院里不少事情只有他和张秉刚两个人知道,只有他们两个! 在秦锋他们全力寻找张秉刚时,干冰储藏箱的化验结果出来了,上面没有发现任何指纹,但值得庆幸的是箱子的生产厂家很顺利找到,而向他们购买这个箱子的单子上签的是“罗民生”这个名字。 不过,这一点被确定对于秦锋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实际价值,毕竟罗民生在被汪隼质问的时候就已经承认了这件事,现在只是落实而已。 当汪隼向魏意告别离开后,他想回队里确认一下当前的案件进展,但老师孙国传这会儿打过来电话。 看到这个电话,汪隼马上明白肯定是老师的调查有成果了,不由欣喜。 “喂,老师?” “嗯!是我!现在我在你家门口,你拜托我分析的东西已经有进展了,我感觉跟你当面聊比较好!” “好的,老师,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后,喜笑颜开的汪隼一路小跑到路上,伸手拦下一辆出租就快速回到家里。 跟他想的一样,拿着一个资料袋的孙老师正站在他家门前,他赶紧快步迎上去。 “老师,辛苦您跑一趟了,快进来吧!” 开门进去后,将资料递到汪隼手上的孙国传把椅子拉过来坐下。 “你先看看资料吧,不然待会解释起来会比较麻烦!” “好!” 等孙老师接过自己递过去的水,汪隼赶紧把资料袋拆开,取出里面的资料仔细阅读起来。 五六分钟后,将资料放下的汪隼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随后看向孙国传,“老师,这种次声波刺激效果具有普适性吗?” 孙国传摇头,表情有些怪异,“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以前跟你讲过的人类脑电波特征问题?” 这个问题让汪隼不由一怔,人类脑电波特征?是这个问题吗?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是该摇头还是该点头。 说到人类脑电波前,这里要补充频率和人类的听力频率范围,以及听域。 众所周知,人类的听力频率范围是20~20000Hz(赫兹),低于20Hz的频率段被称为次声波,高于20000Hz的频率段被称为超声波。 在20~20000Hz这个频率段之外的声音频率是无法让人的鼓膜产生震动从而让人听到声音的,但这并不意味人类本身无法感知到这些波的存在,这一点稍微再说。 就像抛开剂量谈毒性无异于耍流氓,抛开振幅(声强)谈人类对频率的感知也是不讲道理的,所以这里引入听域的概念: 在安静的条件下,人类在某个频率能听到的最小声强被称为听阀,而引起听觉疼痛的声强称为痛阀,在这两者之间即为人类的听觉响音范围,也就是听域。 在20~10000Hz的频率段内,人类的听域范围大致是-10~120dB(分贝)。 这里有必要提一句,0dB并不是表示没有声音,因为dB是测量声音相对响度的单位,0dB表示的是人类刚好能听到的最小声音,但在1000~10000Hz的频率段内,人类的听力确实能突破0dB,达到10∧-17W/cm2,也就是-10dB。 而人类的脑电波作为自发的节律神经电活动,也是被分为几个频率段:δ(1-3Hz)、θ(4-7Hz)、α(8-13Hz)、β(14-30Hz),作为更加复杂存在的驼峰波、σ波、λ波、κ-复合波、μ波等此处暂且不提。 在频率上,人类的多数脑电波类型无疑是次声波。 相对于超声波,次声波对人体的危害更大,一定频率的次声波会和人类的内部脏器产生共振,引起人身体不适还是其次,最严重的会直接导致人死亡,这就是次声武器的本质。 这些都是非常基础的知识,汪隼当然不会不记得,但他此时还是没有明白老师想要表达的意思。 停顿了一下,孙国传教授继续说:“你也看到了,你拜托我分析的那两首歌表面上是非常正常的歌曲,但它们的频率组成中被插入了很多低于0dB的次声频率节,这些次声频率节多数正好卡在θ波的范围里,还有一些β波!” θ波频率在4-7Hz,是一种相当特殊的波,它在成年人意愿受挫,也就是抑郁症患者和精神病患者身上尤为明显,当然这种波也是10~17岁的青少年脑电波的主要成分。 “对于清醒着的普通人来说,这种次数的频率节并不会带来太大影响,但对于精神病患者就不一样了,频率节到底会产生多大的影响我也说不准,但促使其行为异常化,乃至发狂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回想起在病房看到赵岑就时他脸上那种癫狂的笑容,汪隼心里认可了老师的说法,那时候的赵岑就就像是一个疯子,完全失控了,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因为这一层刺激的特殊性,普适性是不可能有的,哪怕是在精神病患者身上也不能说一定会得到好的结果,实施之前多次的实验尝试一定不能少!” 连着点头,汪隼从老师这番话中收获很多,但他很快意识到一件尴尬的事,单只是这样的分析结果并不能让人满意,因为这一点并不能直接变成证据。 于是,汪隼硬着头皮对孙国传问:“老师,除了这个,还有证据偏向的发现吗?” 孙国传无奈地盯了汪隼一眼,笑骂着说:“臭小子,还想要证据?你干脆直接说让我帮你把这个案子破了算了!” 一脸局促的汪隼抬手挠头,尴尬地笑着。 “老师,你看我这……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 并没有真的责备汪隼的意思,孙国传脸上闪过一瞬的犹豫,然后说:“要佐证这手法并不困难……你只要考察用来发声的设备就好了,太普通的设备可是没办法制造出次声波的!” 脑海中豁然开朗,汪隼已经握住了关键。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绯色花月(17) 上午十一点半,尚昌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地下车库里,精神科医生张秉刚正常下班,准备开车回家。 当他像往常一样把车开到出口时,挡车杆却迟迟没有抬起来,这让他只能放下车窗,往一边的窗口挥了挥手。 “兄弟,这怎么回事?” 坐在窗口的是张秉刚没有在地下车库见过的年轻男人,他此时正从窗口往外探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挡车杆。 “我也不太清楚,兴许是坏了吧!” 对这让人极度无语的回答也是“佛了”,张秉刚挠了挠头,“兄弟,能不能把它强行弄起来?不然我怎么出去?” 男人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了张秉刚的要求。 “这可不成!乱弄的话这玩意儿坏了可能就成我的责任了!你稍微等一下,我出去看看是不是外面卡住了!” 说着,男人从里面开门出来,径直往张秉刚车边上走来。 “这都什么事呀!” 心里比较郁闷的张秉刚手在方向盘上拍了拍,然后也只能听从对方的建议,在这里等等。 然而,从里头出来的男人不但没有去检查挡车杆,反而径直走到车窗边上,这让张秉刚不太懂什么意思。 看着走到近处的男人那张脸时,没来由的,张秉刚心里生出一种怪异的熟悉感,好像这张脸在什么地方见过。 没有马上反应这种熟悉感,张秉刚看着男人问:“怎么了?你不是说检查挡车杆吗?” 只见男人嘴角挂着轻浮的笑容,身体凑到窗口,手搭在上面,问:“我没搞错的话,你是张秉刚医生吧!” 听到这话,张秉刚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一种难言的不安感缓缓升起。 喉头往下滚动一次,张秉刚点头,“嗯,我是张秉刚!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还在笑,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但那也让张秉刚心里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张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我们果然见过! 再度仔细看男人的脸,还是那种熟悉感,可偏偏就好像有一层膜将记忆分隔开,死活想不起来! 对男人露出抱歉的笑容,张秉刚回答:“真不好意思,我对你有印象,但这记性……真是想不起来了!” “哎呀!不记得了?那我给你提个醒吧!” 说着,男人突然将手臂从窗户探进来,趁张秉刚一个没注意就把车钥匙给撸下来扔到边上去,此举让张秉刚也是一惊,刚想要喝斥,接着从男人嘴里蹦出来的话让他一个震悚,身体僵在座椅上。 “立海市!丹宁精神病院!怎么样,想起来了?” 瞪大了眼睛,心里一片惊涛骇浪,张秉刚看着那张逐渐转变为狰狞的笑脸,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你、你是那个……那个……” 被认出来了,男人表情凶悍起来,宛如一头恶狼,左手愤然掐住张秉刚的脖子,用力把他往自己面前扯。 “是啊!我就是那个义务服务的实习生,陈松释!张医生,你不可能会忘记戚音诗这个名字吧!” 时隔一年多,再度听到这个名字的张秉刚只感觉眼前发黑,而陈松释不断用力的手掌让他产生窒息感。 “你……你想干嘛?” 愈发强烈的窒息感让张秉刚脸上开始涨红,求生欲让他的双手落到陈松释正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上,奋力挣扎想让他松开。 “呵呵,我只是要收回一点……” 嘟——嘟——嘟嘟—— 陈松释还没说完,车库里又开出来一辆车,停在张秉刚车屁股后面,还在按喇叭,刺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眼中忍不住浮现厌恶感,陈松释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驾驶员,从背后抽出来的匕首指着他,爆喝一声:“不想死就滚!” 空气在这一秒似乎冻结,下一刻,那个驾驶员疯狂倒车,一下子就消失在停车场过道的拐弯处,也亏他竟然没有不小心撞到其他车上。 从后视镜看到那辆车一下子就倒没影了,张秉刚的心也凉了大半截,但他还没放弃存活的希望。 “你知道吧,戚音诗那事跟我没多少关系,那都是罗民生那家伙怂恿我干的……” “你很吵喂!” 不耐烦在脸上扩大,陈松释瞪了张秉刚一眼,愣是把他的话都给瞪没了。 “罗民生我会马上回去找他的,在你还债之后!” 匕首在张秉刚眼前晃了晃,陈松释脸上笑容愈发冷酷。 “再见了,张秉刚医生!” 话音落,陈松释左手奋力扼紧张秉刚的脖子,匕首猛地刺向他的胸膛,简直不费力气,刀刃透过胸骨缝隙,刺进胸腔。 穿刺的痛感让张秉刚瞬间脑袋里一片空白,两只手只能拼命抓陈松释扼住自己咽喉的手,然后感觉匕首被拔出、刺入、拔出、刺入…… 当痛楚超出极限后,有的只是一种虚无感,张秉刚身体失去力气,睁大双眼的脑袋向后仰去。 带出鲜血的匕首拔出来,插回身后,陈松释将张秉刚的身体往靠背上一推,将身上被溅了血的衣服脱下来扔到他身上,若无其事地从停车场出口走掉了。 不久之后,接到报警的尚昌市警方赶到停车场…… 当秦锋他们得到张秉刚被杀身亡的消息后,刑侦大队的办公室里一片死寂,面面相觑的警员们只能从彼此眼中看见无奈,哪怕他们昨天奋战一夜,最终还是慢了! 看着尚昌市警方传来的尸体图片,秦锋不知为何有点想笑,冷笑,但心中不住往外涌出的怒意又让他无法做出其他表情,最终只能发出吸冷气的声音。 想了下,他给傅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我们慢了,张秉刚死了。 还在火车上,看到这条消息的傅机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手指连点,回复他:陈松释? 秦锋:嗯! 傅机:直接发通缉令,不能再死人了。 秦锋:好。 傅机:我还有一个小时能到,准备一下对策会议,还有问题等会上再说。 秦锋:好。 和秦锋是这样交代的,傅机转头却给汪隼打了个电话,汪隼这会儿刚送走老师孙国传。 “傅队?” 心情并不好的傅机说话语气也是非常冷淡,“我还有一个小时能回队里,你也马上过去,准备开会。” 本想马上把老师的发现告诉傅机,但汪隼明显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很糟,于是将这个念头打消,“好,我知道了!” 等傅机回来后,关于这三起命案的对策会议开始。 虽说已经在开会,但会议室里的气氛意外的死寂,大家都在低头看放在桌上的资料,不愿意开口。 目光在这里扫一圈后,秦锋只能说话。 “先把案情梳理一下!” “9月6号晚上11点到9月7号凌晨1点之间,李劲松在丹宁精神病院堕楼,9月8号早上6点43接到丹宁精神病院方面报警,现场勘察没有发现可疑足迹,但死者生前携带在身上近似于耳机的物品失踪,而天台门上只提取到李劲松、赵岑就、罗民生三人的指纹,还不能确认是谁将天台门打开。” “9月8号下午3点32,赵岑就堕楼,当时只有汪隼与赵岑就在天台,赵岑就尸体上有一副可疑的耳机和一个已经摔坏的MP3,尚未明确是谁打开了病患楼层的隔离门和天台门,门上只提取到了赵岑就自己的指纹。” “9月10号晚上11点20到11点30,丹宁精神病院发生火灾,火灾暂时定性为由漏电引发的意外,但在矮楼厕所中发现一个干冰储藏箱,经查证,该储藏箱由院长罗民生于9月10号购买,箱子上没有发现任何指纹,用途不明!” “9月11号10点24,精神病院表示一病患陈松释失踪,推测的失踪时间在10号晚上10点到凌晨1点,但医院监控中没有发现病患出走,只有凌晨4点33,罗民生驾车从病院离开,但罗民生驾驶车辆始终停在监控范围内,并没有发现陈松释上车。” “9月12号,也就是今天上午11点半,原丹宁精神病院主管医生张秉刚在尚昌市第二人民医院地下车库被刺身亡,行凶者已确认为丹宁精神病院出走病患,陈松释。陈松释当前行踪不明,已经进行通缉。” “以上就是案件的全部内容!” 等做案情梳理的警员话音落下,秦锋接在后面说:“大家也都看到了,当前的问题核心还在李劲松和赵岑就的堕楼上,虽然我们已经明确这并不是意外,但我们手中掌握的证据并不足以支持我们沿着谋杀继续往下查……” 听秦锋如此说着,汪隼毫不犹豫举起手。 “秦队,关于李劲松和赵岑就堕楼一事,我有话要说!” 突然发声的汪隼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也包括傅机。 并不介意汪隼打断了自己的话,秦锋对他点点头,“汪隼,你说吧!” 汪隼:“在赵岑就身上的MP3中保存了两首特殊的歌曲,这两首歌叫《光》和《暗》,它们是由戚音诗在丹宁精神病院住院期间自己填词完成的歌曲,这两首歌中被编入了会对精神病人产生效果的特殊次声频率节,经过我老师孙国传教授分析,这些次声频率节足以让精神病人精神彻底紊乱……” 在汪隼大致讲解原理之后,会议室中的气氛发生了明显改变。 秦锋:“待会儿分析赵岑就身上的耳机,看它是否具有传播次声波的能力,如果有,那我们基本可以确认赵岑就和李劲松被谋杀的事实,但对于谋杀的实施者,你们怎么看?” 汪隼跟着说:“秦队,我非常怀疑李子安,他作为主管医生在这件事上有很大操作空间,老师说过,要让这种频率节对病患产生作用,没有多次实验是难以实现的!” 傅机这时提醒汪隼一句。 “别忘记时间,戚音诗那两首歌是在丹宁精神病院住院期间完成的,李子安按理说并没有接触这两首歌的机会。相比于李子安,我更加怀疑的是陈松释。” “陈松释在丹宁精神病院当义务实习生的时候就是在照顾戚音诗,在戚音诗失踪之后,他也离开了病院,虽然他之后是如何以病患身份进入病院还不清楚,但他通过这种手段杀死李劲松、赵岑就是完全可能的。” 傅机说的有道理,但并不能说服汪隼,只是汪隼也没有驳斥他,他们两个人在这种事上的辩驳本身没有太多意义。 又讨论关于陈松释的调查和一些细节问题后,秦锋做出总结:当务之急就是把陈松释抓捕归案,只要陈松释落网,不少问题就会得到答案! 绯色花月(18) 散会后,乔毅和汪隼一块走。 瞥见汪隼脸上那过于明显的黑眼圈,乔毅疑惑地皱了皱眉,“怎么了,这些天因为案子睡眠质量不好?” 被关心的汪隼笑笑,摇了下头,“不算是因为案子吧,我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只是这几天更严重了一点而已!” “要去医院看看吗?” 并不清楚还有这回事,乔毅如此提议着。 “不用了,这样子很多年了,也算是习惯了吧!” 汪隼如此调笑着说,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多少年,说习惯了也不是谎话,如果哪一天早上睁开眼却没有感觉到脑海中的刺痛,他多半会不适应。 从汪隼脸上没有看到勉强的味道,乔毅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真是搞不懂你这家伙!” “搞不懂不是很正常吗?有哪个人是非常容易搞懂的?” 冲乔毅眨眨眼,汪隼笑着这样说,然后主动将话题拉开,“对了,关于陈松释这个人,你怎么看?” 乔毅不太明白,反问:“什么叫怎么看?刚才会上不是讨论了关于陈松释的调查吗?” 汪隼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说是调查,可精神病院的资料都在那场火灾中消失了,连陈松释是在哪家医院做的精神鉴定,以何种病症被收容进丹宁都搞不清楚……所以说我们到底讨论了个啥?” 虽说确实是这么个情况,但被汪隼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会让人觉得不太好。 “你心里明白不就得了?何必非要说出来呢?案件进展到这地步,大家都挺难受的,只希望最后不要变成悬案就好……” 感觉乔毅实在太过悲观,汪隼安慰一句:“倒还不至于变成悬案,后面会有进展的……对了,有一件事我还挺在意的,在赵岑就的遗物里有发现奇怪的东西吗?还有陈松释的病房,有没有找到什么?” “你问他怎么会有结果,去问苏法医还差不多!” 突然从一边插进来的声音让两人愣住,乔毅还转头去看是谁,但汪隼已经能从那熟悉的音色判断出说话人的身份——傅机。 “嗯!傅队,您怎么在这?” 被乔毅提问,傅机冲他扬了扬还夹着烟的手。 “在这抽根烟!” 如此回答之后,傅机的目光落到汪隼身上,“你留下,有点东西还想跟你聊聊。” “那,我就先走了,傅队,汪隼!” 知道傅机这是冲着汪隼来的,自己在这里完全多余的乔毅留下这句话就快步走了,让汪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也是无力吐槽,这货敢跑得再快点吗? 收回来的目光看着傅机,汪隼没说话。 傅机也是沉默着,直到这根烟被抽完,他才吸吸鼻子,说:“知道你关于罗民生的推理问题出在哪吗?” 没想到傅机张口就是这件事,汪隼下意识问:“你听秦队说了?” 傅机轻轻地点了下头,“没错。所以,知道问题在哪吗?” 一脸尴尬的汪隼摇头,他可是一直笃定自己的推理没有错误,又怎么可能知道问题在哪? 眼睑微合,对这种回答并不意外,傅机缓缓说:“你对纵火手法的推理并没有问题,但你漏算了一个点,而且这一点连罗民生本人都没料到,那就是他装在口袋里的东西会被人调包!如果不能基于在罗民生身上找到绳子这个大前提下面,你再怎么推理都是站不住脚的,所以这起案子只能被定性为意外!” 傅机想要表达的意思此刻已经非常清楚,如今办公室已经被烧毁,最关键的物证也没有在罗民生身上找到,这起案子就只能作为意外处理,哪怕它周遭真的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当然,另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凶手自首,只不过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吧。 “我知道了。” 本以为傅机要跟自己说些什么,没想到就是在自己失败的推理上给自己浇冷水,汪隼不免有些无语。 这怎么听都感觉没力气的回答让傅机不得不多看他几眼,心里有些纳闷,这家伙到底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假的知道了? 这一点先放着,抿了抿嘴的傅机接着问:“对了,你对李劲松和赵岑就的死,有什么看法吗?” “什么意思?” 汪隼眨了眨眼,他没来由地感觉傅机这个问题并不是表面上听起来这么简单。 “有没有想法?不一样的看法!我们现在怀疑我们对这两个案子的看法是不是太局限,从而导致我们没能跳出某个圈子来看待这个问题……” 傅机如是说着,确定又不太确定的语气,说话的声音还越来越小,盯着汪隼看的双眼中也是怪异的光芒流转,这让汪隼十分不自在。 “傅队,我,不是太懂你想表达什么……” 发现自己想表达的意思没有传达到,傅机的眉头不由皱起,“算了,这个之后再说!你不是想看赵岑就和陈松释病房里找到的东西吗?跟我一块去吧,我也想看看!” “嗯,好!” 这没有问题,汪隼就和傅机一块去证物科。 从赵岑就病房里带回来的东西出人意料的少:几条衣服裤子,一个破旧的双肩背包,几本被撕得破破烂烂的书,还有用一个纸箱子装着的似乎是玩具的东西。 “这些真的是赵岑就的吗?” 戴着手套的汪隼把纸箱子打开,拿起一个木头锤子对傅机晃了晃,不由这样问一句,他心里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把哪个小孩子的玩具弄到这来了! 傅机那边正在检查赵岑就的衣服,回头看了一眼汪隼拿着的锤子,嘴角抽动一下,“应该是吧!” 无奈地耸耸肩,汪隼又把锤子晃了晃,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锤子放到一边,继续看其他玩具。 木槌、锅铲、木柄小平底锅、魔方、积木…… ——这真的就是小朋友的玩具吧! 强忍着吐槽的冲动,汪隼继续在纸箱子里“搜刮”,然后在箱子底部发现了一块木板。 “这是什么?这真的能算是玩具吗?” 拿起这块有点沉的木板,汪隼心情也是复杂到了一定地步,这可真是太奇葩了! 等他把这个木板反过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搞错了,这可不是什么木板,这是一个“华容道”的实物: 1X1的小兵方块四个,2X2的曹操方块一个,2X1的张飞、赵云、黄忠、马超各一个,1X2的关羽一个,构成“横刀立马”关卡,为了防止作弊,方块被网格盖住,只能移动,不能拿出来,而且底部并没有开口,只设置了一个可以让曹操进入的卡槽。 手指在里头随便摆弄了一下,感觉没什么意思,汪隼把这玩意儿放在一边,继续找其他东西。 很快,赵岑就这不太多的物品都被他们两个查完了,和法医队的调查结果一样,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 坐下来休息,对视一眼的汪隼和傅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貌似他们又是在做无用功。 “傅队,接下来怎么办?” “等下再去看看陈松释病房里找到的东西,苏法医说他那里找到的东西更少,找起来会更快!” “再休息一下吧……总感觉都是在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身体完全倚靠在椅子上,仰起头来的汪隼如此说着,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傅机虽然没说话,但心里倒是认同了汪隼的说法。 一般来说,越经过策划的案件越容易侦破,因为准备的时间越长,留下的痕迹就越多,侦察上就越是有迹可循,要知道为了掩盖一种痕迹势必要留下新的痕迹,真正棘手的还是那种临时起意的突发性犯罪! 但在这次的案件就不是这么回事,明明很清楚在某些地方明明存在问题,但这些线索往下查着查着就断了,然后所有人都懵了,连自己到底在查什么东西都搞不明白! 目光四处晃晃后,感觉有点无聊的汪隼伸手把一旁的魔方拿过来在手上摆弄一阵,在学校的时候,他专门研究过魔方的玩法,于是很顺利将它复原。 看见汪隼在专心捣鼓这玩意儿,感觉挺有意思的傅机随即将目光投过去,微笑着看他。 魔方拼好了,放回去,汪隼跟着又拿起那个华容道木板,折腾起来。 “傅队,你知道华容道怎么快速解吗?” 低着头的汪隼如此问一句,而傅机那边就下意识回答了句,“儿子小时候玩过,还有点印象。” ——儿子? 正移动方块的手指一停,汪隼抬起来那疑惑的目光,盯着傅机。 他突然发现一件事,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从傅机嘴里听到关于他家人的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傅机真的很少提到自己家人的情况,就连他老婆江琴也都是汪隼自己遇到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傅机也是个有家室的人。 总感觉有些在意,手上继续摆弄华容道板,汪隼问了句,“你儿子今年多大了?” 傅机看着汪隼,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少许温柔,但马上被他收藏起来,“跟你差不多大。” “哎~怎么也没见他来过局里?秦队的女儿可是经常往咱们这跑!” 如此问着的汪隼抬起头对傅机笑了笑,然后又快速低下头。 秦锋有一个女儿,叫秦玲玲,好像是交给孩子的爷爷奶奶带着,那小丫头放假的时候经常会被爷爷奶奶带着到队里来,大伙都很喜欢这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也包括汪隼。 傅机在这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他在外国留学,没太多时间回来。” “留学精英!真是没想到!” “呵呵~” 傅机似乎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聊的意思,汪隼就自觉把话头止住,这时,他手上的华容道也基本完成。 华容道“横刀立马”算不上太困难,标准解完成只需要81步,汪隼虽然没有做到完美解法,但也算是比较快了。 “最后,移进去就完事了!” 说完,汪隼将曹操方块往里头推,但才移进去1/4不到就卡住了,这让汪隼有点懵。 “怎么搞不进去……” 再使使劲,但里面明显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绝对不是靠蛮力就能往里塞的。 “你还在干嘛?一个华容道都搞不定?” 看见汪隼不知道在干些啥,傅机不由疑惑起来。 对着傅机苦笑,汪隼说:“不是搞不定,是这个东西弄不进去……” “真是没用,给我看看!” 说完,傅机就从汪隼手中把板子接过来,也往里头试着塞了塞,确实塞不进去。 “怎么回事……这里面有东西吧?拆开看看?” “这能拆吗?” 刚问出口,汪隼就听见咔嚓一声,傅机已经把这玩意儿拆开了…… “你也太快了点吧!” 绯色花月(19) “这是什么东西?” 这玩意儿是可以拆开的,而拆开之后,就看到凹槽被塞了像是泥巴的东西,上面还印着某人的指纹。 “嗯,这是橡皮泥……吧……” 一脸好奇的汪隼头伸过来,打量一番这玩意儿之后如此说着,手跟着伸过去来,但被傅机拍到边上去。 “别乱来!先拿去让苏法医她们分析一下!” 被傅机很不满地盯了一眼,汪隼捂着被拍的手背,尴尬地缩了缩脖子,他确实鲁莽了。 拿到这玩意儿的苏法医马上开始分析,随后得到了很有意思的结果: “这橡皮泥上的指纹是赵岑就留下的,而这里面还被捏进去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 看了看这明显有点小,似乎是儿童玩具锁上的钥匙,汪隼有点懵,对苏法医问:“这不是门的钥匙吧!那是什么地方的钥匙?” 一脸无奈的苏法医当然只能摇头。 “我也不知道,想要搞清楚这一点,可能要先搞清楚纸条上写的东西!” 两人说话时,傅机那边已经把纸条摊开看,只见上头写着一个数字,10。 ——什么意思? 对视着的傅机和汪隼都懵了,心里跟着生出无语的感觉,写个数字这到底算什么?直接写地点或者人名不就完事了么,又不是纸写不下!这种侦探游戏的套路,不觉得很莫名其妙吗? 哪怕他们现在一腔无语想要吐槽也改变不了写纸条的赵岑就已死的事实,搞不清楚赵岑就出于什么心理写个数字也没办法,该查还是要查。 “回医院看看吧,我感觉赵岑就清醒的时候可能在医院里留了什么东西!” 是这么回事,他们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但汪隼还是没有跟着傅机一块走,因为还有陈松释的东西没看。 其实,从陈松释病房里找到的东西拜托苏法医她们再仔细查一遍就可以了,但汪隼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倒不是他不能信任法医队的人,单纯就是没有自己亲自找就无法释怀。 这种感觉傅机理解,所以他没有强求。 “随你吧!老秦去找罗民生了,你有问题可以跟苏法医商量!” “嗯!” 傅机走后,汪隼去看了从陈松释病房里找到的东西,让他感觉有些意外,除了衣服就是书,而且和赵岑就那边的书不同,陈松释的书都是被保存得好好的,这让汪隼几乎能确定陈松释压根就不是什么神经病患者。 当然不止是汪隼有这种想法,可问题在于资料被烧了,陈松释人也不见了,想核实都没地方去。 但这并不妨碍汪隼在此之上建立假设: 假设陈松释并不是精神病患者,那他会一直潜伏在精神病院的理由是什么呢?就为了搞清楚戚音诗失踪的真相?还是说有其他更加深层次的理由? 单从经历上看,伪装成一个精神病患,与病院里那些真正的精神病患为伍,这样的日子想想就很恐怖吧,也不知道陈松释这段时间是怎么撑过来的! 没有在陈松释的物品中发现线索,只能死心的汪隼就也去医院那边看看。 与此同时,秦锋那边又在与罗民生交锋。 “罗院长,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张秉刚医生死了,死在了尚昌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地下车库!” 说着,秦锋把张秉刚的尸体照片递向罗民生。 “看看吧,这应该就是被你从医院开除出去的张秉刚医生吧!” 和秦锋对视,罗民生不由自主地喉头滚动一下,当手指碰到秦锋递过来的照片时,手还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但他马上控制住,把照片拿到眼前。 秦锋说的没错,这人就是张秉刚,只是他死的也是有够惨的…… 罗民生还在看照片,秦锋长吸一口气,说:“虽然还不知道张秉刚被杀的理由是什么,但杀他的人已经确定是陈松释,只是他现在下落不明,所以,出于安全考虑,在陈松释落网之前,我们希望罗院长你不要到处乱跑,要去哪些地方,也请第一时间跟我们联系,行吗?” 脸色有些阴沉的罗民生抬起头看着秦锋,双唇紧抿,眉头挤到一处。 “秦警官,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吗?这样一味的要求我,你们觉得合适吗?” 秦锋露出无奈的笑容。 “罗院长,你说的很对,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的职责,哪怕搭上自己的命我们也会毫不犹豫去做,但如果你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们这边的工作也会很难做的!” 总感觉秦锋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可也找不出来挑刺的地方,罗民生只能忍着。 “我知道了,这段时间除了家里和医院,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谢谢配合我们的工作!” 哪怕秦锋说这话时脸上挂着笑容,罗民生还是感觉到一股莫名浓厚的讽刺意味,这让他感觉相当不舒服。 “如果这件事说完就没事了,还请你们出去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闲聊了!” “好吧,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走到门口,秦锋又转头回来补充一句,“对了,罗院长,如果关于陈松释杀死张秉刚的理由你有什么想法的话,希望你可以第一时间跟我们联系,早日让陈松释落网,这对我们都轻松。” 这些话中的暗示性简直不能更明显了,罗民生听不出来才奇怪呢,只见他目光转到别处,冷笑着说:“秦警官,真是让你失望了,我对陈松释和张秉刚根本不了解,至于陈松释杀死张秉刚的理由,我想我不可能会知道!” “是吗?” 不需要辩驳罗民生这话的真假,秦锋不在意似的笑了笑,就带着人走掉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听不见了,一脸狂怒的罗民生拳头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一旁的杯子一抖,水马上从杯子里溢出来,淌到桌上。 “该死……都该死……” 虽说秦锋走时把张秉刚尸体的照片带走了,但记忆中看到的画面对罗民生的冲击依旧巨大,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协助离开的陈松释会去把张秉刚给杀了。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该听他的……” 回忆起火灾之前发生的事,罗民生心中不由悔意阵阵。 那天,计划着先把一些重要资料销毁掉,罗民生偷偷带来一小罐汽油到办公室里,就当他想着该如何实施才能减少痕迹时,门口突然有人敲门,情急之下他就把汽油罐子藏到桌子底下。 等他说声请进,就看到开门进来的人是陈松释。 看到这个人,他眼中不由流露出意外神情,因为他对陈松释并不熟悉,甚至是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于是问:“你是哪位?谁让你来的?” 陈松释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但那张笑脸却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进来后把门关上,陈松释走到他面前,“院长,你好,我叫陈松释,是张仪武医生负责的病人!” 虽说精神病病患并不是每时每刻都疯疯癫癫的,甚至是不少病人大多数时间还能保持清醒,但这个陈松释却总给他一种“这人压根没病”的感觉。 疑惑地看着陈松释,他接着问:“所以呢?你来干嘛?找我有事?” 陈松释两只手按在桌上,笑着说:“我是来给院长帮忙的!” 他愣了一下,脑子里飞快运转着,却也搞不明白这家伙想表达什么意思,于是说:“你搞错了吧!我没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的!没事的话,回你病房休息吧!” 他这一说,不曾想陈松释一阵摇头,还死缠烂打起来,“院长,我没搞错,你真的有事情需要我帮忙!” “我说你……” 就在他想要喝斥陈松释时,就见陈松释突然蹲下去,把他藏在桌子底下的汽油罐子拎到桌上来。 “我说了,院长有事情需要我帮忙,没错吧! “你这家伙……” 虽然不清楚陈松释是如何察觉自己的企图,他还是慌张了起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后,一拳打向陈松释的脸,但陈松释动作极为凌厉地正面接住了他的拳头。 “罗院长,想跟我动手还是省省吧,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说完,陈松释就把他的手捩向一边。 敌我力量悬殊这一点实在是太明显,他当然不会傻到还要继续纠缠,于是冷着脸盯着陈松释。 “陈松释,你到底想干嘛?” 见他有了妥协的意思,陈松释脸上笑容不由更加灿烂,“院长,我说了我是来给你帮忙的!你是想先把重要的资料文件给销毁掉对吧,但用汽油慢慢烧掉可不是什么好办法,况且,你这里该烧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卫生局都已经进驻这里,你觉得你烧得赢吗?” 冷哼一声,他说:“没什么来不及的,等天黑了,一把火直接烧干净,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陈松释说:“院长,放火烧办公室,您这是欲盖弥彰啊,卫生局和刑侦大队那些人都不是傻子,他们第一个会怀疑的人就是你吧,你觉得你逃得了干系吗?” 他不说话了。 陈松释继续说:“院长,你需要的只是一场意外,如果办公室意外起火,那事情不就到不了你头上!” 这话确确实实打动了他的心,犹豫了一下,他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陈松释:“插座漏电起火,这个办法怎么样?” 他接着问:“怎么操作?” 陈松释摇头,“院长,我说了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当指导的,只要你给我准备好工具,我今天晚上就帮你实现这一切,怎么样?” 看着陈松释脸上那明媚的笑容,他心里一阵翻腾,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松释:“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跟院长作一次等价交换,我帮你烧办公室,你帮我从医院里出去!” 他不懂了,精神病院又不是监狱,他真想出去,只要跟家里人联系就可以让家人来接。 “从这里出去并不难吧,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帮忙?” 陈松释:“因为这样最快!” 这个回答倒是没太大问题,但他并不愿意这么直接就妥协了,“如果我不答应呢?” 陈松释冷笑,“那我就出去嚷嚷说院长准备放火烧办公室,虽然可能没多少人会相信,但你再想烧掉办公室就没那么容易吧!” 几乎是预见那之后的情况,他不由脸色一沉,“你赢了,我答应你!” 陈松释:“很好!请帮我准备些工具,我保证你今天晚上就能看到美丽的篝火!” 之后,办公室就着火了。 他按照陈松释的要求去把最后的尼龙绳回收,却不曾想会被汪隼看到这一幕,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原本装在兜里的尼龙绳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 要问他是谁拿走的,他当然第一个说陈松释,他那时候和陈松释见了面,陈松释让他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把汽车后备箱打开,倒车时多退一点距离,尼龙绳肯定是那时候被调包成了口香糖。 如果说在这件事上他心里还在感谢陈松释帮他处理了大麻烦,但现在他就感谢不起来。 ——那家伙杀了张秉刚,会回来杀了我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他不由感觉背上发凉! 绯色花月(20) 当汪隼过来找傅机的时候,先碰到了李子安。 “汪警官,我正想找你呢!” 本想打个招呼就走,却没想到会被叫住,汪隼稍微有点无奈,“怎么了,李医生,你有事吗?” 李子安点头。 “之前说的戚音诗的事,我想跟你聊聊!” “好吧!” 聊戚音诗的事,汪隼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他也有点好奇李子安会从罗民生那问到什么,还是说他压根就什么都没问呢! “去我办公室聊吧!” 两人就去了李子安的办公室。 给汪隼倒杯水,李子安说:“汪警官,我那天之后去问了院长,他说他对戚音诗刚入院的事不是太了解,然后我就没继续问了!” 汪隼有些无语地看着李子安,这家伙什么情况,他这样说你就信?他这样说你就不问了?未免太单纯过头了吧! “李医生,你相信罗院长说的话吗?” 和汪隼对视的李子安沉默了一会儿,说:“一半信,一半不信吧!” 这种保守的说法在某种程度上和李子安很配就是了,只是这时候汪隼不由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你让我来你办公室就为了说这个? “还有其他的吗?” 李子安缓缓地点了下头,而汪隼注意到他端着水杯的手在微微颤抖,“还有,我感觉戚音诗的失踪可能跟我来医院之前,医院里发生过的事故有关!” 他的话马上吊起汪隼的好奇,“发生过的事故?什么事故?医疗事故?” 李子安:“这个我具体也不太清楚,之前听赵岑就清醒的时候提过一句,他对那件事明显非常避讳,看起来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汪隼眨了眨眼,总感觉李子安的话里好像隐藏着某种含义,却又参不透。 “那件事和戚音诗失踪,有关系?” “似乎那件事发生之后,戚音诗没几天就失踪了,也就是戚音诗失踪之后,病院里搞了次大换血,现在很多在职的护理员都是那时候招进来的!” 总算是抓到了头绪,汪隼跟着问:“你的意思是,辞退并不是戚音诗失踪引起的,而是戚音诗失踪正好给了他们为了掩盖某事搞大换血的理由?” “可以这么说吧!” “嗯,这确实有点意思……” 哪怕现在还不能确认李子安这话的正确性,但这确实提出了一个可以侦察的方向。 “我会去反应这个情况的,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没有,就这样。” 从李子安这边出来,汪隼就直接找到傅机那边,两人聊案件的相关。 “傅队,关于那组数字,有没有发现什么?” 被询问的傅机一脸忧愁,无奈又尴尬地摇头。 “可能跟10有联系的东西都调查过了,那些带着锁头的东西也都查了,没有什么收获!” 吸了口烟,傅机那对死鱼眼透露出不一样的光彩,“我总感觉是我们没有读透10的内涵,不然不会找不到的!” 并不打算说服傅机,汪隼自然也不纠结他的感觉有没有道理,开始说自己这边的情况,“我们把陈松释的东西都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不过刚才李子安倒是提供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方向。” 从汪隼嘴里听到李子安的名字,傅机看他的目光不由变了不少,如果让李子安知道汪隼是他的头号怀疑者,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跟汪隼说这么多。 “他怎么说?” “他说一年前医院里似乎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以至于医院那之后就借着戚音诗的事搞了次大换血,把很多老护理员都给辞退了。” 皱着眉的傅机手在自己的胡子上一阵摩擦,问:“不是因为戚音诗失踪进行的追责吗?” “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想想确实不太对头,只是对戚音诗的事情进行追责的话,根本没必要辞退掉那么多人,搞得我们现在想找一个人了解一年前的事情都找不到。” 其实傅机心里还有点怀疑汪隼这是过度怀疑,认为这件事可疑之后,就会在记忆中对相关事物下意识地进行再加工以印证自己的怀疑,从而坐实可疑,而现实是否如此还真的不好说,但他也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我再去找找魏意护理员吧,她是在戚音诗失踪后被辞退的,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汪隼如此说着,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对这种事傅机当然是点头同意,任何线索都比他们现在没有任何方向地摸排来的快。 “那你就去查吧,陈松释那边老秦盯着,医院这边有我!” “好!” 于是汪隼离开医院去找魏意。 本以为魏意怎么也该对一年前发生的事情有所了解,但现实让汪隼也是大失所望,魏意表示她完全不知道有这种事情发生。 “我没有印象。” 魏意已经这样说了,但汪隼不死心,直觉告诉他李子安没有说谎,在戚音诗失踪之前肯定是发生过事情。 “魏阿姨,您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发生过吗?会不会是您没留意呢?” 又想了下,魏意还是摇头,她根本不记得发生过这种事,如果真的发生了,她也不可能说忘就忘了吧! “不好意思,汪警官,我真的想不起来!” 好吧,已经这样了,汪隼就没办法再强求魏意,于是改口问:“魏阿姨,您还记得除了主管医生张秉刚以外的医院员工吗?” 魏意:“有几个老姐妹名字还记得,只是现在她们人在哪就不清楚了!” “这个不碍事。” 没有收获到最想要的东西,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汪隼就把这三个人的名字带回去,配合上年龄和一些基础的外貌特征,想找到她们虽说不是太容易,但也不会太难。 “如果她们里面有人记得,后面多半会顺利很多!” 汪隼如此想着,在心里希望着…… 晚上九点半快十点,天已经彻底黑了,天上的星辰本就不多,还被地上的灯光掩盖光芒,更是难以辨认。 从大楼里出来,往停车位走过去的罗民生抬起头看着灯光上的黑色,或许是心境不同,他感觉今天晚上的天空格外的黑。 车从停车位上开出去,在前方转了个弯就到了直通大门的路上,罗民生踩下油门,车缓缓向大门开过去。 “院长,现在回去啊!” 病院大门管门的老头认得罗民生的车,就冲着车里的他如此说着,而罗民生也对他点了点头。 “嗯!事也差不多忙完了!” “那院长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 就在罗民生的车从大门开走的同时,病院一侧一直停在路边上的一辆白色面包车也打着火,在后面跟着。 为了保护罗民生安全,秦锋特地安排人24小时跟着,只是他这样的决定并不能让所有人都信服就是了。 盯着前面罗民生车的尾灯,坐副驾驶的警员皱着眉,一脸疲倦,“真不知道秦队怎么想的,908案还摆在那没解决,却在这种时候要我们保护这家伙!” 发着牢骚,有些犯烟瘾的他伸手去怀里掏了掏,但指尖碰到烟盒的时候,意识到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他的手马上退出来,转而挠头。 开车的警员同样不好受,但这是秦锋布置的任务,他就只能没有想法地去执行。 “少说两句吧,有这力气还不如盯紧前面那家伙,要万一他真出点事,咱俩还要跟着倒霉!” 两只手枕在脑后,副驾驶的警员挺直身子,跟着这动作,他嘴里发出不舒畅的声音,“他能出什么事?那个叫陈松释的现在应该还在尚昌市吧!再说了,也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那家伙可能会回来杀他!” 这一点倒是让开车的那位无法辩驳。 确实是这么回事。 张秉刚是死了,但也没有证据说陈松释杀完张秉刚就要回来杀罗民生,而做这样的安排更多来自于秦锋的直觉,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不认为陈松释杀掉张秉刚后就会销声匿迹,这件事还远没结束呢! 关于这一点,开车的警员走神了一瞬间,而副驾驶的警员就在这时候叫起来,“哎!那家伙掉头了!” 闻声看去,罗民生还真在前面掉头了。 “哎?这家伙怎么回事?不回家吗?” …… 几分钟前,开着车的罗民生目光从窗户张望着路上的情况,车辆往来快速,不曾间断的鸣笛声显示出一股从未变过的焦躁味道,暴躁的远光灯光柱就像是装在车头上的两杆长枪,恶狠狠地往前面车的尾巴上捅过去。 车流从来都没有一样的,但道路本身这些年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两边的行道树依旧是与路灯为伴,枝叶的剪影在风中晃动,影子与黑色相互浸染。 ——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 罗民生如此在心里告诉自己,可他越是这样跟自己确认,那种莫名生出的疏离感就越是强烈,尤其是车窗往上的那片黑暗,就像是一张对着这整座城市张开的大口,即将把一切都给吞噬进去。 本来还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在一边的手机突然闪了一下,屏幕上浮现收到短信的通知。 有点奇怪谁会在这种时候给自己发短信,看了看和前方车辆保持的距离后,罗民生伸手把手机拿过来,点开,一边驾驶,一边往上头瞟到底写了啥。 而当他看清某些东西,脑子里就瞬间空白了,拿着手机的手更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手机跟着掉到下面。 ——我回来了。 没有任何姓名备注,发信方的也是一个没见过的号码,但罗民生却心里生出几乎是笃定的认知,这个短信是陈松释发的,绝对是他! 一瞬间的失神后,罗民生马上清醒过来,手机先不管了,正好前方就是一个能掉头的地方,他到那里就猛地往左打方向盘,准备回医院解决这事。 绯色花月(21) “头,出了点意外,罗民生本来要回家的,但路上突然掉头又往医院去了!” 罗民生这边出了问题,跟随他的警员也不敢怠慢,马上就联系了秦锋,这一点让秦锋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你们继续跟着,务必确保他最后是进了医院,没去其他地方,老傅他还在医院,我马上会让他去找罗民生谈谈!” “好的。” 秦锋的安排没有问题,两人就继续跟着,直到罗民生的车开进医院大门。 “院长,你怎么又回来了?” 等看到罗民生的车又开回来,管门老头也是有点懵,马上往那边迎过去。 “哦,我东西忘记了,回来拿一下!” 在窗口如此回答了一声,罗民生就把车开进去,停到自己一开始停的车位上,用手机给那个陌生号码回消息。 ——陈松释,你为什么要杀张秉刚? 正要把这句话发过去时,罗民生的手指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去按了删除键,重新编辑一条。 ——陈松释,你到底想干嘛? 又在发送上磨蹭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是按下发送,然后手机放下去,头靠在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没等到陈松释的回复,倒是听到一边敲窗户的声音,转头看去,傅机就站在车边上。 “我能进去吗?” 楞了一下后,罗民生点了头,于是傅机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转回来了?” 看着傅机从兜里往外掏烟,罗民生皱了下眉,但没说什么,手往上推了下眼镜,“东西忘记了,准备回来拿一下!” 正要把香烟送到嘴里的手停住,傅机不由瞥了罗民生一眼,笑着问:“回来拿东西?那为什么待在车里不出来?” 没去迎上傅机的目光,罗民生紧了紧抓着手机的手,“这不是刚准备下去吗?” 打火机的火光把烟点燃,傅机对着车窗吸吐一口,然后转头过来问:“抽个烟,不介意吧?” ——你都已经抽上了,还问这干嘛? 对傅机的行为也是无语了,虽然心里对那张嘴就会跑出来的烟味非常厌恶,但罗民生还是忍了,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没事,不介意!” “那就好!” 盯着罗民生在灯光下的脸几秒钟后,傅机轻轻地笑了下,然后又转回到车窗那边,继续抽烟。 ——你这家伙,干嘛非要到车上来抽烟? 看着傅机的后脑勺,罗民生抿抿嘴,“我准备下车去办公室了,你还要待在这吗?” “嗯?” 马上转回来,张嘴时烟味直接喷到罗民生脸上,傅机说:“我也下去,我跟你一块走吧!” 不止是说,傅机这一会儿已经把车门打开,一条腿踩到外面去。 下车后,罗民生径直往办公室那边走,而抽着烟的傅机就自觉跟在他后面,一路跟到他办公室里。 去桌子上找了份没用的文件,罗民生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傅机,扬了扬手,“找到了!” “嗯。” 对这种事不在意,傅机很敷衍地答应了一声,还在那边站着,等罗民生从他边上走过去的时候,他就像个机器人一样跟上去。 一路被跟到大楼门口,罗民生终于是忍不了,转身看着傅机,说:“傅警官,如果你有事情要问的话,就请说吧,这样跟着我也没什么意思!” “啊~” 把烟屁股拿在手里的傅机愣了愣,然后对罗民生露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罗院长,我刚才在想事情,走神了!” 罗民生:……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罗民生心情一度暴走,好在他反复告诫自己要克制、要克制,这才忍了下来。 “我准备回去了,你还要继续跟着吗?” “回家?我现在也没事,介意我跟着去你家坐坐吗?” 这就蹬鼻子上脸了吧? 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的罗民生还是点了头,于是回家的车上就多出一个人来,傅机坐在副驾驶上,视线一直看着窗外。 ——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都在心里做好了应对傅机盘问的准备,谁曾想傅机上车之后就一直看着窗外,一句话都没说过,罗民生真是疑惑了,他可不觉得傅机是真心想去他家坐坐。 又过了一会儿,不时往傅机那边瞟的罗民生终于看到傅机有了动作,他转头过来,动了动嘴唇。 “罗院长,你手机亮了!” “什么?” 一直在关注着傅机,罗民生倒是真没注意到这件事。 一个陌生的号码发过来的短信,和之前的那个号码不一样。 ——你很快就能去见她。 看着这条短信,罗民生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或许短信本身的内容并不是那么清晰,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他能看懂,知道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罗民生那逐渐惨白的脸孔让傅机不由眯起眼睛,他知道自己跟着罗民生的做法是正确的。 傅机那边发出声音,罗民生动作十分机械地转头过去看他,还十分惨淡地露出笑容,只是牵强的味道完全暴露在那不受控制颤抖着的嘴角上。 “傅警官,你们……能保护我的安全吗?” 当危机真的落到眼前时,罗民生果断地低下头向傅机求助,他心里清楚,陈松释那家伙不是开玩笑,而且陈松释做这一切的原因他也多少明白了。 罗民生的车没有开回家,而是改道去了刑侦大队。 等傅机说明情况后,秦锋、汪隼他们就在办公室里围着罗民生的手机坐一圈。 “陈松释已经回立海了?他是怎么回来的?” 看了第一条短信之后,秦锋如此说着,一脸的匪夷所思,尚昌市警方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可陈松释竟然比他们还快。 “应该是早就规划好了,杀死张秉刚后就马上坐上返回立海市的车!” 汪隼如此说着,心里却隐隐产生另一种感觉,发生在陈松释身上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 “他是怎么回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要怎么找到他!” 傅机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这可真是个难题。 能依靠的人都没了动静,在一边低着头的罗民生不由看看他们,脸上还挂着似乎是冷汗的东西,加上那苍白的脸孔,真是非常狼狈了。 “傅警官、秦警官,没办法找到他吗?” 瘪嘴的秦锋摇头,“你也看到了,他给你发的两条短信都是用不同的号码发过来的,我们的技术人员也没办法确定他的位置,现在能做的事就只有等待!” “只能等吗……” 心里已经预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罗民生缓缓低下头,两只手紧紧捏成拳头,指节隐隐有些发白。 “等他对我动手的时候,我还真的还有活路吗?” 罗民生的话音异常低沉,就像是来自地狱般的阴冷,而面面相觑的傅机、秦锋也只能无奈地摇头。 “罗院长,你要相信我们,只要你配合我们的安排,我们会全力保证你的安全!” 听到这话,沉默了几秒钟后,罗民生开口,“秦警官,你要我怎么配合?” ——这才是配合的样子嘛! 心里不禁阴损地笑了笑,秦锋回答说:“首先,罗院长,你知道陈松释为什么要杀张秉刚吗?以及,他发的短信能肯定是要杀你的信号吗?” 只要罗民生在这里喷了,围绕李劲松、赵岑就、张秉刚这三起谋杀案的许多疑问都会消散! 心里都清楚这一点,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罗民生身上。 被注视着,只感觉某种压力压在自己的肩膀上,重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罗民生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 原本想极力隐藏这件事,但在自己生命安全都无法得到保证的情况下,他终于决定松口。 “如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因为戚音诗!” ——果然! 傅机、秦锋心里瞬间都出现这样一个声音。 之前收集到的情报指向已经很明显了,这会儿再得到罗民生的肯定,那就绝对没跑了! “能说具体点吗?” 罗民生这家伙似乎不知道陈松释和戚音诗的关系,而秦锋没打算告诉他,就是要在他不知道情况下深挖情报,这样才能听到不一样的东西。 点着头,罗民生整理下心情,继续说:“如果没猜错,陈松释和戚音诗肯定认识,他一定是把戚音诗失踪的责任归在我们头上了,所以先杀掉了她的主管医生,然后再来杀我!” ——还是说失踪吗? 秦锋没有马上接话,他心里感觉罗民生没有说实话,发生在戚音诗身上的事绝对不是失踪这么简单。 “罗院长,你觉得这就是原因吗?” “当然!” 罗民生直面秦锋如此说着,只是眼神中略微有些怪异的味道。 已经没得谈了,秦锋让人送罗民生回去,同时叮嘱他这段时间不要到处跑,从医院下班就直接回家,也不要随便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等等。 只是这样显然不保险,秦锋又增加了在罗民生家附近巡视的警员数量,且不说能不能逮住陈松释,最起码的底线要保证罗民生活着。 “那家伙还不说实话,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听着傅机如此抱怨着,汪隼和秦锋只能苦笑,罗民生在掩藏真相是再清楚不过了,可他们没有证据,无法从他嘴里逼问出什么来。 “你们觉得戚音诗到底怎么了?” 汪隼很突然来了这句。 傅机和秦锋对视一眼,然后傅机低声说:“应该,已经死了吧!” 汪隼接着问:“被罗民生和张秉刚杀了?” 心里对汪隼这么敢说也是有点无奈。 只是这猜测的跨度比较大,不太好回答。 “不好说!罗民生这个人,我不觉得他有干这种事的胆量,但那个叫张秉刚的医生就不清楚了,毕竟没有接触过!” 秦锋说出自己建立在和罗民生接触之上的感受,这一点和傅机、汪隼他们是一样的,这个罗民生虽然肚子里的坏水可能不少,但让他去杀人什么的,他还真不见得敢干。 总之,他们对罗民生的评价很差就是了。 一个尸位素餐,不干好事的精神病院院长,能得到什么正面的评价? “我们现在只能等了,毕竟线索都卡在陈松释身上,只要等他露面,把他抓起来!” 秦锋已经打定主意把罗民生当鱼饵,钓起陈松释这条大鱼! 绯色花月(22) 被送回家门前,罗民生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之前,回头看看停在自家边上的几辆车,幽幽地叹了口气。 “老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坐在客厅里的是罗民生的妻子,肖文清,她和罗民生结婚也有快十年了,夫妻感情还算不错。 只感觉身心俱疲的罗民生没有回答,走到沙发边上一屁股坐下去,眼睛看着正在播放节目的电视,怔怔出神。 没被搭理,肖文清也没太在意,多看了罗民生一眼后,注意力跟着回到电视上。 缓缓回神,目光瞥到妻子脸上,罗民生说了句,“这段时间不要到处乱跑,接了梓潼放学就回来,别在外面玩!” 说完,他把眼镜摘下来放在面前的桌上,身体往后靠下去,一只手轻轻地揉按着自己的晴明穴,舒缓疲惫感。 看到这一幕,从沙发上起身,肖文清走到他身后,两只手帮他揉着太阳穴,低声问:“怎么了,老罗,是不是出事了?” 当被肖文清的手按着头部,罗民生在刑侦大队里积蓄的紧张与压力似乎瞬间得到了释放,原本紧绷着的表情也舒缓下来。 “嗯,有些比较麻烦的事情……” 见丈夫没有和盘托出的准备,心里略微有些不安的肖文清皱了下眉,但又很快恢复平常,说:“老罗,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答应过梓潼后天带她去海洋馆的!” 这番话让罗民生表情一凝,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他还真是忘记了之前答应过女儿的事情。 脸上闪过犹豫,他还是摇了头。 “近期就算了!” 肖文清没说话,只是心里略微有些无奈,这话已经不是罗民生第一次说了,去海洋馆可是一个月之前就约定好了的,一推再推到现在,还是要往后推! 再让妻子给自己按一会儿后,罗民生碰了碰她的手背,说:“好了,已经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罗民生回来的就很晚,现在已经快到一点了。 看了眼墙上的钟,肖文清点了点头,“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 嘴上如此回答着,罗民生将身体坐正来,并没有要起身的打算。 不再多说,肖文清回房间。 注视着妻子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门口,罗民生转头看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放映的节目还算精彩,但他一直走神,一点都看不进去。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嫌电视里的声音太烦人了,他摸过来遥控器把电视关了,然后继续坐着。 一个多小时之后,他从沙发上起来,到浴室洗了个澡后去睡觉,但推开卧室门的他意外地看着妻子正靠在床上,还没睡。 “你怎么……怎么还没睡……” 当他这样问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注意到罗民生进来,肖文清冲他笑了笑,只是那份笑容太过苍白、勉强,让他一度感觉心被揪了一下。 “有点睡不着。” “是吗?” 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话,把门关上的罗民生走到床边,坐下来,而肖文清还是看着门那边。 “把灯关了吧,早点休息……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说着,他往开关伸手,但被肖文清按了下来。 “别急着关灯,老罗,我们聊聊吧!” 被妻子那满是认真的目光看着,罗民生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聊聊吧,聊聊,聊什么呢?” 肖文清想了想,笑着说:“就聊聊咱们刚有了梓潼的时候吧……那时候日子过得还真是艰难呢……” 说起这件事,罗民生的记忆也翻开那尘封许久的一页,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种哭笑不得,但又有着幸福感的神情。 “是啊!那时候还真是不容易……” 罗民生和肖文清刚有孩子的时候正是罗民生事业刚起步的时候,受到立海市政府建设项目支持的他毅然决然地辞去了立海市中心医院的工作,搞了立海市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私营的精神病院——丹宁精神病院。 本以为有这家病院后,日子就会好起来,但现实是病院的发展一直都是坎坷,从未顺利。 成立之初,病院收容的病患数量少之又少,庞大的人力和器械成本全靠建设项目的启动资金和罗民生自掏腰包,就在罗民生和妻子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医院的营收状态终于开始改善,最后成功由亏转盈。 如果一切都这样发展的话,这本会是一个漂亮的励志故事,作为院长的罗民生用自己的坚持换来了医院的未来,但现实总是残酷的! 一天傍晚,护理员发现医院的一个病患死了! 罗民生第一时间通知了病人家属和警方,警方勘察现场得到的结果是意外死亡,病人行走时不慎滑倒,后脑勺撞到椅子角上撞死了。 ——病患死于意外,这件事医院应该没什么责任吧! 罗民生是这样以为的,但现实却突破了他的以为. 病患家属直接起诉他们医院管理不利,未能保证病患的生命健康,在长达三个月的诉讼后,法院裁定医院方面确实存在管理不利的责任,赔偿病患家属35万! 这个判决对于刚由亏转盈的医院是何等打击,无异于把院长罗民生架在火上烤,罗民生不服上诉,二审罗民生上诉被驳回,维持原判。 为了支付这笔赔款,他和妻子合计后卖掉了房子,一家三口搬进出租屋,那时候,妻子还刚生下女儿,罗梓潼。 罗民生还在苦苦支持着医院的运营,但病患死亡的影响却远比他想的严重,不仅医院接收的病患数量减少,已经被收容的病患也有不少被家人接走,转到其他的精神病院。 还不只是这样,一个月之后又发生了一起病人失踪,被罗民生联系来的家属第一时间向医院方面提出索赔要求,要求支付20万赔偿金,同时还联络了警方。 就在罗民生困顿时,警方拿来了调查结果,原来病人是被自己的姑姑接回老家去了,只是当天负责记录的管理员忘了这件事,而病人的父母并不清楚这一点,这才闹了个大乌龙。 病人已经找到了,还活蹦乱跳的,是被自己的姑姑带走了,这样的结果还不好吗? 然而,这并不好,因为这病人第二天就转院了,似乎是受到这位病患家属的恶言怂恿,更多病患跟着转院,这对本就不太好的丹宁精神病院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为了让医院运转下去,罗民生只能开始借债,又坚持了好一阵子,因为之前的事情产生的恶劣影响总算是消减了,入院的病人开始增多,一切回到正轨。 值得一提的是,这之后的病院没有再因为病人死亡的事情被起诉和赔偿…… “那时候那样,我们都坚持过来了,所以,现在也不会有问题,对吧?” 和妻子对视的罗民生有些发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然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不会有问题的……” 肖文清主动握上罗民生的手,说:“虽然你现在不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可能不是什么好处理的事情,毕竟你上次露出这种神情就是在医院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不过,我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哪怕要回到当时的状态也没关系,我和女儿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反握上去,罗民生眼中的不安与踌躇消减许多,对妻子温柔地笑了笑。 “好了,休息吧!” “嗯!” 伸手将灯关掉,夫妻两人一块躺下去,虽然嘴上说着休息,但两个人实际上都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都在想着事情。 凝视着黑色的虚无,罗民生脑海中反复出现着某些让他感觉寒冷的东西,但身边那熟悉的味道传来的温度又让他感觉炽热。 不久,感觉到妻子翻了个身,他咽了口口水,嘴唇颤抖着了一下,“文清,睡着了吗?” 肖文清再度翻身。 “还没!怎么了?有话跟我说?” 那早有预料的语气让罗民生不由苦笑,在妻子和女儿面前,他是没有办法掩饰的。 “你早就知道我会说吧!” 肖文清也低低地笑出声。 “我还不知道你吗?” 叹一口气,心中很多东西都在这一瞬间释怀了,罗民生说:“医院出了事,两个患者从天台掉下去摔死了!” 惊讶让肖文清笑容僵住,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许久才发出声音,“摔死了?是意外吗?” 冰冷地发出嗤笑的声音,罗民生说:“警方怀疑不是自杀和意外,只是没有证据……虽然疑点很多,但我原先还只觉得是意外,哪怕那两个病人都是李子安负责的!” “你在怀疑李医生?” 他没有回应肖文清的问题,转而说:“你知道吗?张秉刚也死了,前天被人杀了!” 肖文清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杀他的人是陈松释,他本来是医院里的病人,我当时也天真地这样以为,甚至还相信他,把办公室的钥匙给他了……他是为了戚音诗来的,李劲松多半也是他杀的!李子安也知道他,他们两个人都是……” 罗民生还想说,但被肖文清用手捂住嘴。 “老罗,别说了,我现在很乱!” 借着从窗帘透进来的光亮看着妻子在黑暗之中的眼眸,罗民生心里流过异样的情绪,然后点了头。 把手拿开后,肖文清沉默了很久,然后低声问:“老罗,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最后会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罗民生心里浮现出更多苦涩味道,没有回答,装出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肖文清旋即爬起来,看见他连眼睛都闭上了,就没再说话,躺下去。 寂静、黑暗、冰冷,各种各样的东西在房间里混合出怪异的氛围。 绯色花月(23) 第二天的早上,肖文清送女儿去学校前。 “老罗,早餐已经在桌上了,你早点吃,快来不及了,我先送梓潼去学校!” 原本还在盥洗室里刷牙,听到肖文清说要出门,他赶紧把泡沫吐出来,“等等我,我马上好,我跟你们一块去!” 说完,他非常糊弄事地把水往脸上拍了拍,就当脸已经洗好了,然后跑回房间换衣服。 站在肖文清边上的罗梓潼拉拉妈妈的手,很是疑惑地问:“妈妈,爸爸今天不用去医院上班吗?为什么要送我去学校?” 看着罗民生匆忙的身影,皱着眉的肖文清心里生出些许不安,但因为女儿在问自己话,她就很快把这层不安隐藏起来。 “爸爸想送你去学校,这还不好吗?” “好是好,但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肖文清笑着拍拍女儿的头,说:“好了,梓潼,没什么好奇怪的,爸爸要亲自送你去学校,高兴点吧!” 罗梓潼笑着点头。 “既然爸爸都有时间送我去上学,那肯定不会又推掉去海洋馆的约定吧!” 这话让肖文清笑容一僵,女儿都这样说了,她就真不知道要怎么跟女儿开口说约定还要继续后推的事。 这时,罗民生穿好衣服从房间出来,大手一挥。 “好了,准备出发!” “Oh~” 很是兴奋的罗梓潼跟着不明意义地喊一声,然后和罗民生一块出去。 当看到罗民生一家三口一块出门时,负责他安全的警员马上通知秦锋。 “秦队,罗民生一家三口要出门了!” “一家三口?不是叮嘱过他不要乱跑吗……” 得到这种消息的秦锋也是有点想吐血,罗民生这家伙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这种时候还大张旗鼓地全家出动,不是没事找事吗? “算了,这事我等下跟他说,你们现在给我盯紧了,绝对不能出意外!” “好的。” 电话一挂断,傅机看着秦锋,问:“怎么了?罗民生那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发现傅机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猜中问题,秦锋对他苦笑,说:“那家伙竟然还带着老婆孩子一块出门,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明明自己一个人待着的话,这事兴许不会波及到他老婆孩子身上!” “赶紧问他怎么回事,最好让他现在就回去!” 傅机如此说着,秦锋一阵点头。 “对罗民生的手机监控有发现吗?” 傅机问了句,给罗民生打电话的秦锋摇头。 “没有,陈松释狡猾的很,他那之后就没有给罗民生发过信息了,我怀疑他已经知道罗民生到我们这来过……” 说着,罗民生那边已经接通,于是他转去和罗民生说话,“罗院长,你现在准备去干嘛?不是说好了让你不要到处乱跑吗?” 声音一出来就是质问和斥责,这让罗民生异常尴尬,目光往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坐着的妻儿,他说:“我送女儿去上学。” 自己也有女儿,听到这种话的秦锋当然不会说“这种事根本就没必要”这种话,自己也是已经为人父母的人。 语气缓和许多,秦锋问:“怎么,不放心?” 罗民生:“嗯,不看着她进学校,心里不安稳!” 吸一口气,秦锋说:“你要搞清楚状况,你现在是陈松释的目标,跟妻子孩子待在一块只会让她们也处在危险之中……不过,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本以为会被阻止,却不曾想秦锋会这样说,罗民生心里的不满也消散许多。 “谢谢你,秦警官!” “不客气。” 说到这里就挂了,秦锋有些无奈地看着傅机,“她女儿上学,不放心,所以亲自送!” 怔了一下,傅机跟着笑笑,“是吗……他到还算是个好父亲呢!” 秦锋点点头,却没在这上面接话,两人对话的氛围莫名其妙就变得冷淡许多,于是傅机很快就站起来出去了。 就差没往自己脸上打一巴掌,一只手捂着额头的秦锋表情中满是懊悔! “我这张臭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从秦锋办公室出来,傅机走到过道的尽头,靠在那里抽烟,目光透过不断腾起烟雾,看着被日出的鲜红渲染的遥远天际,久久不能自已。 好一阵子,一道靠近的脚步声引起他的注意,双目很随意地瞥一眼过去,原来是汪隼。 夹在唇边的烟拿开,傅机一边唇角掀起,淡淡问:“有事?” 被傅机盯着,汪隼点着头直接走到他面前去,“傅队,关于赵岑就的钥匙,调查出什么来了吗?” “还没有。” 非常简洁的回答,说完傅机就继续抽烟,这做法看得汪隼也是一愣一愣的。 “还没有吗?然后呢?” “之前不是说过吗?没有在医院里找到跟10有关的箱子、锁头之类的东西,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这就是然后啦? 被迫有点想吐槽傅机,但汪隼还是忍住了,继续说:“要不要把医院里有锁的地方都试试看?反正医院也就这么大!至少他不可能会跑到医院外面去吧!” 并没有否认这种可能性,傅机说:“那工作量也不小,我们现在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陈松释身上,等他落网了,再试试看吧!” “那,让我去试试怎么样?” 汪隼这话来得很快,让傅机不由多盯他一眼,这家伙明摆着一开始就是想说这件事,但不好意思开口所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随你便吧,别把钥匙搞坏了,搞没了就行!” “放心,绝对不会的!” 于是,汪隼带着钥匙去了丹宁精神病院。 与此同时,罗民生也把女儿送到了学校门口。 “好了,梓潼,自己进去吧!” 站在车边上跟爸爸妈妈挥挥手说再见,罗梓潼往正在进校门的学生流跑过去,但没跑几步,她又转了回来。 在罗民生疑惑的目光中,罗梓潼露出灿烂的笑容,“爸爸,说好了后天带我去海洋馆的,别忘记了!” 简直有点想晕倒,罗民生转头看了妻子一眼,眼神询问她“为什么没对女儿说计划取消”这事,而被盯着的肖文清无奈地转头去别处,这种事她真的没办法对女儿开口。 索求无果,罗民生露出尴尬的笑容面对女儿,“爸爸后天有事,让妈妈带你去好不好,或者再等等,等爸爸不忙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罗民生自己都感觉有些愧疚,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说让肖文清带女儿去海洋馆了,对女儿来说,重要的不是海洋馆,而是和爸爸去这件事! 得到这种回答,罗梓潼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还以一种极不信任的眼神看着罗民生。 “妈妈、妈妈……每次都是说让妈妈带我去,明明很早就说好了,明明很早就说过要带我去海洋馆,然后每次都说没时间,每次都说要不往后推,要不就让妈妈带我去,既然都有时间送我上学,为什么就没时间去海洋馆呢……” 女儿的质问就像是一把刀,连同那小脸上无比失望的神情,一并捅进罗民生的胸口,让他只感觉呼吸急促,一度喉头卡住说不出话。 肖文清看不下去了,对女儿露出略带责备的神情,“梓潼,你要体谅爸爸的工作!” 和母亲对视,罗梓潼的态度逐渐软化,只是从心底生出的不满并没有消失。 “我知道了,那我再也不要和爸爸去海洋馆了!好了,爸爸妈妈再见!” 看着女儿往学校跑去的背影,罗民生伸了伸手,想挽留,想叫住她,但话音却没能从嘴里吐出来。 现在是真的不能! 他心里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推掉了那么多次,如果之前就能满足女儿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现在不就不需要为这种事烦恼了! 他心里很清楚,但也没办法,因为人就是这么贱! 明明早早就可以解决的事情非要拖到后面堆在一块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明明早早就能发现并且遏止的问题非要拖到后面变成棘手大麻烦让自己头痛不已,明明早早就能分割清楚的关系非要拖到一发不可收拾让自己欲哭无泪…… 手伸过去拍了拍罗民生的肩膀,肖文清安慰着说:“没关系的,那孩子只是生生闷气,很快就忘了!等这件事过去,再带她去海洋馆也可以的!” 手按住妻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罗民生还怔怔看着学校那边,然后用包含着苦涩味道的嗓音说:“文清,如果这件事在我身上过不去呢?” 看着丈夫的侧脸,肖文清脸色一变,昨天晚上和他说的问题在耳边响起。 ——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最后会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咬了咬牙,肖文清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昨天的问题,答案是会,对吗?” 罗民生笑容更加苦涩,然后点了下头。 “陈松释杀了张秉刚,接下来的目标就是……” 肖文清用力捂住他的嘴,眼睛已经发红了。 “别说,别告诉我,真的别这样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眼中满是怜惜,罗民生还是把妻子的手从自己嘴唇上拉下来,“文清,这是事实!虽然已经拜托刑侦大队的那些人保护我,但我心里还是很不安稳……” “不不不……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 肖文清显然接受不了这话,她两只手拼命反抗着罗民生,只想把自己的耳朵捂上,但还是被罗民生制止了,只能听他把话说下去。 “总感觉不会这么顺利,而且,就算我没被陈松释干掉,这件事也不会就此结束的……” “闭嘴啊!” 情绪失控的肖文清吼了一嗓子,一下将不少送孩子上学的家长目光吸引过来,但这些人也只是怀疑地看了一眼,然后就把目光移开,回到自己的事情上。 深深吸了几口气,肖文清说:“这样……这样,你听说我,我有办法,你向警察申请保护,然后你就住到警察局去,我就不信在那里你还会出意外!” 这办法也让罗民生楞了一下,然后问:“你想我在那里待多久?” “当然是待到那人被抓住,确定没有危险为止!哪怕那人一直抓不到,你在那里住一辈子都没关系,我只要你活着!” 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的罗民生沉默了,然后车开走。 绯色花月(24) 带着那把可以打开某些秘密的钥匙,汪隼来到医院寻找钥匙对应的某个钥匙孔,以及那些可能藏着钥匙孔的隐秘地方,而他这番动作就引起李子安的注意。 “汪警官,你在这干嘛?找东西?” 听到那不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汪隼赶紧转过来。 “哟~早,李医生!” 李子安也笑着回应汪隼的招呼,然后继续问:“汪警官,你是在这找东西吗?” 发现李子安并没有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打算,汪隼尴尬地直挠头,“呃,算是在找东西吧!” 李子安:“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并不想让李子安知道钥匙的存在,汪隼说:“不用了,我自己找就可以了,不麻烦你了!” “不碍事的!现在还在早,帮你找找也行,况且我对这医院可比你熟悉,让我帮忙找会更快吧!” 李子安一脸善意的微笑,让汪隼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况且李子安说的也有道理,这也让他生出另一番心思。 然后,汪隼下了决心,对李子安说:“好吧,李医生,其实我们手上掌握了一把很关键的钥匙,现在在找钥匙对应的锁孔,那里面应该有直指案件的证据!” “哦~” 李子安脸上闪过惊讶,瞳孔收缩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正常,而这一切都落在汪隼眼里。 “锁孔?钥匙?能让我看看是什么样子的钥匙吗?” 被提出这种要求,汪隼无奈地摇了摇头。 “钥匙并不在我身上,我现在只是来排查比较可疑的锁孔,如果有发现目标的话,队长会来开锁的!” 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李子安接着说:“那你能大概描述一下钥匙的样子吗?这样锁定目标也更容易些吧!” 汪隼:“好像就是很普通的钥匙,并没有太多特别的地方!” 李子安:“这样嘛……” 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是在思考,然后李子安又说:“既然是存放证据的地方,那多半是些能放东西的地方,医院里有那种能存放东西的空间的地方其实不多,矮楼那边,器材室那边,还有仓库那边……都可以去找找看,病房里也有些柜子会上锁,也有可能……” 说着,李子安抬起头凝视着汪隼。 “要找的地方很多啊~要不,汪警官,我们分头找吧,我去看病房里的柜子,由我去找应该也会顺利一点!” 汪隼想了想,肯定了李子安的提议。 “那就分头找吧!李医生,如果你有了发现,还请马上告诉我!” “好的,我会的!” 交代完后,李子安和汪隼分开,汪隼往主大楼边上的三层矮楼去,而李子安去病患楼层。 背对着汪隼后,原本还一脸阳光的李子安马上变得冷酷起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中透露出的冷光几乎都能把人给冻上。 ——该死! 这是他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 汪隼来到矮楼前时,身后已经看不到李子安,他笑着摸了摸藏在口袋里的钥匙,一切都在正常进行。 他想利用李子安的心情,所以才把钥匙存在的事透露给他知道,然后不说明钥匙是赵岑就留下的,还是李劲松留下的,也不告诉他跟钥匙在一块的还有纸条,以及傅机之前已经大致找过一次的事…… “李子安肯定会有动作的,肯定会!” 他不是很担心李子安能很快找到赵岑就藏东西的地方,那一定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不然傅机他们不可能找不到的。 所以,接下来他只需要一边找,一边留意着李子安的动向就可以了。 哪怕他之前掩饰得再好,现在知道自己可能留下了破绽,他就不可能若无其事、无动于衷的,只要他接下来采取了某些行动,就有可能被抓到马脚! 李子安的事先放着,他现在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钥匙身上,能找到赵岑就留下的东西所能取得的进展肯定要比李子安自己暴露来的靠谱,来的真实。 “10到底是在指什么地方?” 精神病院里有这种编号的东西和能看到这种编号的地方真的不多,十块钱、医用器材编号、病床号、停车位编号…… 话说,精神病院里的停车位有编号吗? 很多东西或许看起来是理所当然的,人们也下意识觉得它们是理所当然的而忽略它们,但当真的需要去了解时才发现自己原来一无所知。 这种情况可以套用在任何地方,就像是这里。 带着疑惑,汪隼进了矮楼,目光扫视着那些有可能藏着可以插入钥匙的地方,但找了一圈后他意识到问题,赵岑就平时的活动范围应该就限制在病患楼层和主大楼,他藏东西怎么也不可能藏在这里来! 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坏掉了,他往主大楼去,结果在楼道遭遇了李子安。 “李医生,你那边找完了?” 李子安点点头。 “差不多找完了,我主要看了病患房间,但没有发现,而且……护理员告诉我说你们之前找过一遍吧!” 如此说着,李子安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汪隼,希望能听到他的解释。 没想到李子安会提起这个,汪隼顿时有点慌。 “我不太清楚,可能傅队他们之前找过吧……他们多半是没找到,所以我们才要继续找,不是吗?” 感觉自己好像被蒙骗了这事先放放,汪隼这个说法还是可以接受的,至少李子安现在接受了。 “如果你们的人之前找过一遍,那我们现在就该去那些比较容易出现遗漏的地方找,比如说杂物间之类的……” “那边也有杂物间吗?” “在最顶层有一个,里面放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李子安的带领下,他们去了那个杂物间,但这里明显有被搜索过的痕迹,他们的二次寻找没有得到任何结果,这时候汪隼接到了傅机的电话,似乎是有了陈松释的消息,于是他马上去了院长办公室。 在汪隼在矮楼里寻找时,罗民生先回了趟家,然后到医院这边来,结果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在车前面发现了一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去的信。 这回学聪明了,罗民生马上通知了傅机他们,于是这封信就被放到众人面前。 ——三天 信里只写了这两个字,还是用会让人产生恐惧感的红色笔写的,这让罗民生情绪紧张起来。 “这是想表达什么意思?死亡倒计时吗?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吧!” 把这张纸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扔回桌面上,一脸不爽的秦锋不由如此说着。 这就是挑衅,陈松释知道罗民生现在寻求了警方的保护,即便如此,他还是发出这种信,就像在说,我三天之后要他死,看你们怎么保他! 看了下秦锋,汪隼微微苦笑,陈松释这做法确实张狂了点,但他感觉这事貌似不是这么简单。 傅机想了想,说:“先查查看吧,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被塞到车上的!” 听到这话,抬起头的罗民生插话进来,“我猜,应该是在我女儿学校那边!早晨出门的时候我还没看到有这东西,等从学校那边回来就有了。” “很好,去查一下。” 这种具有直接指向的信息就非常有用了,秦锋马上让人去查当时道路上和星辰小学门口的监控摄像,很快有了结果。 因为罗民生停车的位置非常好,就在监控范围里,这就让任何一个靠近、接触车的人都无所遁形,在他把车停在路边上让女儿下来的时候,一个初高中生模样的男生从一侧出现,往车这边走过来。 “唉~是他!” 看到出现在画面中的男生,汪隼一度惊讶地捂着嘴,这个男生就是在吴仁济一案中给他身上塞广告的那个呀! 突然出现的噪声让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投向汪隼,等汪隼脸上露出抱歉的神情,他们就马上转回去继续看监控录像。 很清晰,男生走到车前面的时候,动作飞快地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东西塞进去,然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地走开了,而车里的罗民生和肖文清都没有注意到。 放映结束,傅机先看向罗民生,问:“你认识那个男生吗?见过吗?有印象吗?” 罗民生深深地皱着眉头,费力地在脑海中搜索了这个身影,最终还是摇头。 “不认识,也没见过。” “这样……” 这边求索无果,傅机转到汪隼那边,“你有想说的,没错吧!” 汪隼点头。 “傅队,那个男生我见过,611案的时候,我在采砂场附近碰见了他,当时他还……不……没什么!” 说着,汪隼还把存在手机里的图片拿出来,和监控里的比对一下,是一模一样的裤子。 “你们看,我没搞错吧,裤子是一样的……这……衣服上的那个标志……这是校服吗?” 并没有把汪隼后续的话听进去,秦锋懵了一下,然后一脸无法理解,“611案?吴仁济,采砂场的案子?为什么和那件案子扯上关系了?” 傅机心里也有这样的疑惑,但现在明显不是应该纠结这东西的时候,于是开口把秦锋的话题给压下去。 “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个孩子找出来再说!你没看错,他穿的就是校服,看这身高多半还是个高中生,去把立海市的高中……不对,在星辰小学周遭的高中只有一所,那就是折水高中,他应该就是折水高中的学生!” 傅机的判断非常准确,查证后就确认了男生穿的校服就是折水高中的校服,而这个男生也很快被找到了。 绯色花月(25) “就是他!” 一见到男生,汪隼心里就如此吼叫着,哪怕他和男生的两面之缘已经是在三个月之前的事,但他心里还是无比确认。 考虑到对方还是个未成年人,傅机他们没有把他带回去审讯,就在学校里找了个空房间问他一些问题,而校方就直接给安排了。 “你是叫沈克琛吧!” 翻阅着校方提供的男生学籍档案,傅机没有抬头,如此问了一句。 在他们面前,男生倒也是让人惊讶的一点都不紧张,非常平静地点了头。 “嗯,我就是沈克琛。” ——孤儿。 ——在福利院长大。 ——受到好心人援助,已离开福利院在外居住。 这背景是不是有点麻烦…… 获取到沈克琛更加详细的背景信息后,抬起头的傅机皱着眉,用变化了很多的目光注视着他。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沈克琛直接摇头。 “不太清楚。” 看着沈克琛的脸,没有从他脸上捕捉到半点他正在撒谎的痕迹,从心底爬上来的麻烦感让傅机不由挑了挑眉。 “你今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有干什么事吗?” 男生想了下,“帮一个大叔塞一封信到一辆车上,是这件事吗?” 手指在桌上猛地敲了一下,头跟着敲击的动作往下用力一点,傅机:“没错,就是这个,能请你详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沈克琛和傅机对视,点点头。 “在我等红灯的时候,一个戴着口罩的大叔让我帮忙把一封信塞到停在路边的车上,我就帮了。” 与设想中的长篇大论完全不同,沈克琛戛然而止的说话声让傅机眸光发生变化。 “就这样?” “就这样。” 男生还是一开始的样子,没有半点自己刚才是在开玩笑的意思。 傅机:“你为什么要帮他?没有他说帮了之后给你些报酬之类的吗?” 沈克琛:“并没有,有人找你帮忙,你又正好力所能及,顺道帮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这话真是无懈可击,让傅机都一度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心态变得不好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乐于助人这种事已经被从这个年代移除了,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才是常态。 “你就没有怀疑吗?他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塞,而非要让你去塞?不正是因为他让你去塞了,所以你现在会被我们找到吗?” 话语中的阴谋论味道着实诛心了,这让汪隼那满是惊诧的目光盯到傅机的侧脸上,他感觉傅机这番话不应该。 “所以,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沈克琛盯着傅机,倒是莫名地把交谈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意识到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傅机马上改口,“我不是想说你这种事做的不对……回到原先的问题上,你不认识那个男的,也不知道他让你塞的信里有什么,但还是无条件地帮了他这个忙,没错吧!” 沈克琛点头,“没错。” “好吧!” 对于傅机来说,这件事总算是可以理解了,他接着掏出来一张陈松释的照片,拿给沈克琛看,问:“给你信的人是照片里的这个人吗?” 沈克琛盯着看了一会儿,回答说:“有点像,他当时戴着口罩,我不能确定。” “你等的红绿灯就是星辰小学马路上的红绿灯吗?把信给你之后,那个人去哪了?” “是那个红绿灯,他给我信之后就站在马路对面看着我塞到车上,然后他就往林荫大街走了,后面我就不清楚。” 傅机问完了,实际上压根也没问出什么来,接下来要去监控录像里找那个男人,既然是在等红绿灯的地方,那应该会被监控摄像头拍到才对。 “好了,同学,就问到这里,你可以回去上课了,如果关于那个男人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可以联系我们!” 说着,傅机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递到沈克琛面前,他接下后看了一眼就塞到口袋里。 汪隼这时伸出手,“傅队,我想跟沈同学单独聊聊,可以吗?” 看向汪隼的目光中表达出疑惑,但被汪隼那肯定的表情说服,傅机同意了。 “那你们聊聊吧!” 等傅机出去了,汪隼看着沈克琛,微笑。 “沈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沈克琛想都不想,摇头,这让感觉有些受打击的汪隼笑容尴尬起来。 “三个月之前,江镇采砂场那边,我们当时还撞在一块了,这样说你有印象吗?” 摇头,沈克琛一脸莫名其妙。 “呃,还是不记得吗?” 如此说着,汪隼其实并不相信沈克琛说的话,于是把那张鸿业宾馆的广告掏出来。 “这张广告你还有印象吗?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这应该是你塞到我身上的吧!虽然我不太愿意相信,但你确实知道611案的内幕,没错吧?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这东西塞到我身上!” 原先还是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而当看到这张广告的时候,沈克琛眼神中有了明显变化。 “这张广告我有印象,是一个不认识的大叔拜托我把这个塞给进出采砂场的人,当时只有你一个人从那里出来,我就塞给你啦。” ——突然诚实了嘛! 但又是“拜托”,又是“大叔”,为什么槽点这么多呢? 而且,为什么在我拿出广告之前,你都说不记得、没印象,我看你这不是印象挺深刻的吗? 简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汪隼顿了顿,“所以,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那东西塞给我,但你还是帮了他的忙,对吗?” “嗯。” 沈克琛点头。 ——无法理解,感觉太多地方无法理解! 汪隼:“沈同学,你很喜欢帮助别人吗?路上碰到陌生人向你寻求帮助,你都会伸出援助之手吗?” 沈克琛:“我会审视情况,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帮忙。” “所以,塞广告和塞信都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你是这样判断的,对吗?” “没错。” “同学,助人为乐是一种很好的品质,这没错,但你有没有想过好心也可能办坏事,或许你就会被人利用来达成某些不好的目的!” 沈克琛突然笑了,在这瞬间展露出的神情让汪隼感觉异常陌生,这真的是一个高中生应该有的样子吗? “警官,你的生存信条是什么?你的行事准则是什么?你的判断标准又是什么?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这些东西,只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而活着,无所谓地消耗着自己的生命?” “对我来说,我在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只要我自己能明确这一点,我就不会在乎其他的,因为我是以正确的出发点在做这件事,所以我没有错,也不应该被谴责,如果我真的被多数人认为做错了,那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社会,和这个社会的判断标准!” 沈克琛离开后,汪隼一个人待在这个房间里,有点懵。 从一个高中生嘴里听到这种话,他真是哭笑不得。 ——这种话真是一个高中生应该说的吗?不是吧! 当他心里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他又多少感觉惭愧,他好像也开始站在所谓高度上看待其他人了,就像“我是成年人,你是未成年人,我懂的就应该比你多,人生阅历和感悟也比你多,你说出这种我无法理解的话就非常奇怪”这样的流氓逻辑。 大家都是人,虽然年龄上有差距,但凭什么你年纪大一点就感觉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好像懂的多一点! 这种情况几乎套用在任何地方:家长对孩子,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听我的,没错;上司对下属,你一个新来的懂什么,听我的,没错;老师对学生,你一个初学者懂什么,听我的,没错…… 这种歧视可以整合到权威性和权威性的自我保护上,年长、资历、地位这都能成为权威的充实物,我是权威,我具有权威性,你就不应该质疑和挑战,因为你质疑了我的权威性,超出了我权威性的支配,我就要在你身上打一个“谬误”的标签! 想多了,汪隼将思绪拉回来。 沈克琛这个孩子很有问题,不管是他与案件的关联,还是就他本身而言,都非常的奇怪。 沈克琛出去后一会儿,进来的傅机看着汪隼,“有问到什么吗?” 对他无奈一笑,汪隼说:“傅队,如果你被告知某件正当的事会带来不好的结果,你还会去做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傅机楞了一下,等一会儿才开口,却是反问汪隼,“为什么正当的事会带来不好的结果?” 汪隼笑了笑,有点无奈怎么非要在这种时候刨根问底,“这种情况很常见吧,比如说好心办坏事,看到老人在路上走,主动表示可以载他一程,结果路上遇到车祸,把老人腿给摔断了之类的!” “这个嘛……” ——你这也太具体了吧! 有点感觉汪隼这种说法像是在挖坑等着自己往里跳,傅机纠结了一下,然后回答:“明明知道结果会对被施以善意的当事人不利,那就不要做呗!让被施以善意的人遭受痛苦,这本身就违背了施以善意的出发点!” ——逻辑缜密、井井有条,说得非常好! 汪隼不由这样心里感慨着,然后补充一句:“如果你一开始不知道呢?或者是,只是有可能带来不好的结果呢?” 傅机:“那就肯定要去做,出发点本身是正确的,所做的事情就并非错误,哪怕结果并不好,不是吗?我们干什么事不可能发生意外?因为担心意外就放弃事情的本身,这不是因噎废食吗?” ——你这不就和沈克琛一样吗? 听到傅机也这样说,汪隼不由开始怀疑起来这件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可能沈克琛是正确的,只是他自己的看法有问题这才导致他会认为和自己不一样的沈克琛的看法有问题。 “所以呢,你有没有从他那边问到什么?” “几乎没有……” 绯色花月(26) 监控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就和沈克琛说的一样,他只是从陌生人手中拿到那封信,然后顺道把它塞到罗民生汽车的前方,就这么简单! 而有那个男人存在的画面给了罗民生看过后,他表示这个人应该就是陈松释。 就像陈松释短信里说的一样,他确实已经回到立海市,而且还潜伏在周围,时刻监视着罗民生的动向,这一点让罗民生心里更加不安。 “那孩子没有撒谎!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陈松释他真的回来了,他三天之后就要杀我……这可怎么办……” 看着罗民生已经明显慌乱起来,傅机眼中流露出不满,被他这样在自己边上喊叫会严重影响思路。 “好了,罗院长,你只要安分地待在我们这里,我们保证你不会有危险!” 一句话就把罗民生给打发了,傅机对秦锋问:“关于陈松释去向的调查,有线索吗?” 秦锋一脸无奈地摇头,“没有,他虽然是往林荫大街那边去了,但并没有走远,在监控没覆盖到的地方消失了。那些街边店铺我们都走访过,他们并没有留意从店门口走过去的路人。” 这种事想想也很正常,林荫大街那边的人流量每天都多的要死,各型各色的人来来往往,要是店主真的每个都去关注一下,那还不得累死。 “先一点可以确认,陈松释是真的已经回来了,而且他很清楚地知道罗院长的动向,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出门都一清二楚,这一点你们怎么看?” 傅机抛出这个问题,众人沉默几秒后,汪隼说:“我怀疑陈松释就藏在罗院长家周边,那些可以直接观测到罗院长一家人动向的房子里,或者说,他在罗院长家里装了窃听器之类的,我个人更偏向于后者!” 秦锋听得直点头,他很认同汪隼的判断,实际上也基本上只存在这种可能性。 “那就两边一起查,排查周围那些可以直接监视罗院长家的楼层,然后对罗院长家里面进行排查,监控信号情况。” 转过去看罗民生,秦锋补充一句,“罗院长,对我们这样的安排,你有意见吗?” 罗民生摇头。 “没有,按你们的安排走就好了!” “好,那就行动起来,如果在罗院长家发现特殊信号,不要轻举妄动,我们或许可以通过监控设备反向锁定陈松释的位置!” 汪隼跟傅机一块行动,去罗民生家进行排查。 路上,傅机对汪隼问:“你去医院找跟钥匙相关的东西,有发现吗?” 汪隼摇头,“还没有。” 他还没准备将自己把消息泄露给李子安这事说出来,现在就说还不好,还要给李子安多些行动的时间,不然容易打草惊蛇。 傅机脸上并没有出现失望,只是平淡地点点头,这很正常,如果他们这么多人都找不到,而汪隼一个人一去就找到了,那才奇怪好不好! “慢慢来吧,最好先能把那个10代表的意义解读出来,不然太盲目了!” “我觉得这个10代表的地方就在病患楼层和主大楼,因为其他楼层赵岑就并不能随便过去。” “主大楼和病患楼层我们都找过,就差没翻个底朝天,但并没有找到。” 说着说着,话题就来到之前说过的情况,于是两人都沉默下去。 后面的警员这时说话了。 “傅队,我感觉我们其实没有必要把罗民生保护在队里吧,把这家伙放出来当诱饵,迫使陈松释出现,然后一举将他擒获,这样不是很好吗?” 从车内后视镜看了说话的警员一眼,傅机嘴角掀起,露出嘲讽的笑容,“怎么,你不耐烦了?” 那微冷的话音就像是针一下扎在警员身上,让他不由一抖,然后苦笑着说:“也不是不耐烦了,就是感觉这个案子太长了,现在还要往后拖,都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傅机没看他,视线转向窗外。 “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但罗民生已经向我们申请保护,我们不可能对他放任不管,哪怕抓不到陈松释,我们也要让他活着!” 警员讪笑,不说话了。 看着那个警员的侧脸,汪隼心里叹了口气,他很懂这位同事的心情。 他们都是警察,但他们也是人,也会有自己的情绪,对于罗民生这样的人他们心里都未必有好感,但他们还是恪尽职守地工作,保护着他的安全,只是时间在不断延长,甚至是看不到尽头,他们难免焦躁起来。 “再坚持一下吧!还有三天就结束了!” 汪隼如此说着。 “陈松释既然放出了三天之后要干掉罗民生的话,排除故意放烟雾弹的可能性,我相信他不会轻易食言,就看看三天之后他能拿出什么手段干掉罗民生!” 傅机看着窗外,没有对汪隼的说法表示看法。 到了罗民生家,因为已经跟他打了招呼,傅机他们就直接拿钥匙开门进去,一圈搜索下来,还真就发现了藏在拼装立柱灯里的实时窃听装置,但因为陈松释非常警觉,这个设备已经被弃用了,没有依靠它反向定位到陈松释。 秦锋那边将罗民生家周围摸排一圈,并没有发现有哪个住户有对罗民生一家进行监控的嫌疑。 “可惜了,没想到那家伙会那么警觉!” 拿起窃听设备看了看后,将它放回桌上的秦锋不由如此说着,已经被废弃的设备没有任何价值。 罗民生则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桌上这玩意儿,完全没想到自己家里竟然还真有这种鬼东西。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放到我家里的?” 看了一眼罗民生,汪隼说:“考虑到这玩意儿有内置电池,应该时间不会太长,但如果放置者会来更换的话,时间可能就要往前面推很多。” “还有更换?他难道来我家很多次了?” 罗民生心态有些失控了,这一点不意外,这种“自己家就像旅馆一样,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来了很多次”的事情落谁头上都会让人受不了吧。 想了想,汪隼还是决定安慰罗民生,于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家里也进过贼,我都懒得管。” ——你还有脸说这事! 听到这话的秦锋、傅机等人都对汪隼投去了鄙视的眼神,611案发生的破事真没想到汪隼这家伙还能当作荣耀一样拿出来说,脸皮是真的厚。 察觉到其他人那鄙视的目光,不由讪笑着,可当汪隼看到罗民生也是一副“别把我和你摆在一条水平线上”的表情时,他不由得感觉有些受伤,他也是想安慰下罗民生才选择自爆的好不好? “且不说陈松释那边,窃听设备已经被排除了,你的妻子和女儿会安全很多,这也算是好消息!” 换个角度想,秦锋如此说着。 这话让罗民生表情缓和不少,但恐惧感还在。 “这些天你就安安心心待在这里,队里24小时都会有人,我看陈松释怎么在三天之后杀了你!” 等罗民生点头表示了解,这件事的对策会议到此为止,除了一点点意外情况,还是算安稳地度过了第一天。 晚上回到家里,汪隼躺在床上回忆今天和之前发生的一切,案件还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侦察,已经锁定了陈松释这样的犯罪嫌疑人,现在就等他落网就能明白很多事情…… 看起来是这样的,但要是落网的陈松释什么都不肯说那该怎么办,哪怕张秉刚被杀的案子能破,李劲松、赵岑就的案子还停留在原点吧!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带来的焦躁真是让他非常不舒服。 而且,他心里还有很多其他问题: 为什么李劲松身上没有耳机,而赵岑就身上有耳机? 李劲松和赵岑就的死到底有没有关联? 罗民生又隐瞒了戚音诗失踪的哪些事? 一年前医院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赵岑就留下的“10”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就是,陈松释留下这种倒计时到底是想干嘛,他之后又准备怎么干掉躲在防卫森严的刑侦大队里的罗民生? 又想到那个“10”上,汪隼马上伸手开灯从床上起来,去找来笔和纸写下一个“10”,然后仔细观察。 他发现了一件事:当时是傅机判断纸上写了个“10”,然后他看纸上左“1”右“0”,就觉得傅机的判断是对的,纸上确实是个“10”,而问题就出在这里,这是傅机的判断,他觉得那是“10”,但赵岑就在纸上写下这东西的时候,到底是不是想写一个“10”呢? 这么小的一张纸,旋转90°拿着也没关系,那就变成了上“一”下“椭圆”,旋转180°就就成了“01”,旋转270°就成了上“椭圆”下“一”,赵岑就是以何种角度拿着纸都说得过去,他们怎么可以就把这个认为是“10”来进行调查呢! 有了想法,汪隼马上把这件事告诉傅机,立即引起了傅机的高度重视,他也发现自己在判断这张纸的时候太过主观,于是两人约好明天再一块去丹宁精神病院找一找。 “又是7点吗?有了案子,每天早晨的锻炼都取消了……” 回到床上关灯躺下,汪隼脑子里想着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情,最好就是他们顺利找到赵岑就留下的东西,搞清楚一切,然后给这三起死亡案件画上一个句号…… 想着想着,他不知何时睡着了,而梦中出现了赵岑就留下的那张纸,“10”被顺时针旋转了90°,变成了上“一”下“椭圆”,也就是一只眼睛,变成了赵岑就的眼睛,他站在天台上仰倒下去时的眼睛,一只流出血泪的眼睛。 “啊~呼——” 再度从噩梦中惊醒,身上流着冷汗的汪隼一只手捂着头,强烈的刺痛感让他异常难受。 “又来了……” 绯色花月(27) 才六点半,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傅机就到了苏艺公园,但让他意外的是汪隼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哟,你怎么来这么早?” 面对傅机的询问,汪隼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醒的太早了,又没什么事干,就过来了!” 昨天晚上的噩梦让汪隼五点多就醒了,之后他没再睡着,就在六点钟跑到公园来,公园里其他人活动的气息能让他稍微感觉舒服一点。 注意到汪隼脸上藏不住的疲倦,傅机略微有些担心。 “怎么?昨天没睡好?要不你再回家休息休息,我一个人去医院就行了!” 傅机的好意心领了,但汪隼摇头拒绝。 在其他地方坐着打个盹或许都能接受,真要让他专门为了休息回家睡觉,那他肯定是睡不着的。 “没关系,缓一缓就好了,我们去医院那边吧。” 见劝阻无效,傅机也不强求,于是两人一块去丹宁精神病院。 丹宁精神病院医生、护士、护理员的正常工作时间和其他医院是一样的,早晨8点半到下午5点半,中间还有中午11点半下班,下午2点半上班,刨除在这里值班的医生、护士、护理员。 傅机和汪隼到的时候才七点不到,他们却还碰到了主管医生,李子安。 “李子安医生,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看到李子安,不清楚傅机是何种心情,但汪隼是有点想笑的,李子安这家伙已经在行动了! 看到这两位,李子安同样惊讶,但他马上将情绪压下去,笑着说:“我早上起得早了点,也没事干,就来这边看看。你们两位呢?” 汪隼也跟着笑,提议说:“我们也差不多吧,要一起走走吗?” 没有太多惊讶的神情,李子安点头,于是三个人一块走。 “傅警官,你那天之后就没来过我家吧,哪天有空再来坐坐?” 可能是注意到傅机一直没说话,李子安就主动对他说了这句,而汪隼看着两人的目光有些意外,他真是没想到这两个人的关系会朝着近似好朋友的方向发展。 傅机略微歉意地笑了下,说:“最近这顿时间太忙了,等稍微清闲点,我肯定会再去拜访的。” 李子安:“我那就静候了!” 傅机:“好的。” 简短的交流之后,三人都沉默下去,只是在往前走着,而李子安也没有跟汪隼提起钥匙、锁孔的事情,这让汪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要是让傅机知道他把这事告诉李子安,还没请示过,保不准会怎么被收拾呢! 走到主大楼前,李子安说:“两位警官,我要去办公室拿下资料,就先走了。” 汪隼和傅机一块点头。 看着李子安走掉,傅机盯了汪隼一眼,异常敏锐地问:“李子安他会这么早来医院,肯定跟你有关系吧?” ——这家伙也太敏感了吧! 有点佩服傅机这样都能察觉到这事跟自己有关系,汪隼真是不得不佩服,就没有隐瞒。 “我跟他说了死者有留下东西的事,我觉得他如果知道这件事就肯定会有所行动,那时候我们或许可以找到他的破绽!” 心里知道自己这个计划有漏洞,不安全,他已经在等着被傅机批评,只是那斥责的声音迟迟未到。 “想法是挺好,但你觉得他会这么轻易就上当吗?” 傅机看着汪隼,眼神中意味不明。 “他现在已经有了动作,不是吗?如果他真的和李劲松、赵岑就的死有关系,我相信他就不可能会无动于衷的!” 汪隼信誓旦旦地说着,至少今天李子安这么早来医院就已经一定程度上印证了他的想法。 也没有急着给汪隼泼冷水,傅机提醒了句,“你最好小心一点,这个李子安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别算计他不成,反而被他坑了一手,那样的话,谁都救不了你!” 从傅机嘴里出来的评价并不低,汪隼心里记下来,嘴上则说:“傅队,真没想到你现在和李子安关系这么好!” 嘲讽地冷笑,傅机瞥了汪隼一眼,“我之前就说过吧,我去李子安家走了一趟,熟悉之后这种事不很正常吗?” 瘪瘪嘴,汪隼不在这事上和傅机争执,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和李子安的关系不是那么好形容就对了。 话题回到赵岑就留下的线索上,傅机问:“如果那纸上不是写了个10,你觉得那会是什么?” 汪隼:“我其实更加倾向于跳出数字的圈子,把这东西当成某种具有象征意义的图画来理解或许更好!” “嗯~这样吗……” 没有直接表示对汪隼看法的赞同或是反对,傅机思索着,如此发出声音,然后说:“当成图画,就是把10顺时针旋转90°和270°,你对这图画有什么联想吗?” 正想开口说自己目前还没什么感觉,但某种力量一下扼住他的咽喉,让他这话没说出来,而跟着在脑海中跳出来的是昨天晚上梦里的那只眼睛。 莫名,身上开始被寒意侵蚀,汪隼不禁打了个寒战。 “怎么?你冷吗?” 傅机看他这副样子,也是大感莫名其妙,怎么好端端地还抖起来了。 “不是冷,想起来一些事情……” “是吗?” 傅机对汪隼想起来的事情本身不是太在意,他想知道的是汪隼当前的感觉,对这个图标第一时间产生的印象。 “所以,有想法吗?” 和傅机对视,汪隼缓缓点头。 “旋转90°,我感觉很像一只眼睛。” “眼睛?像是很像,但眼睛又代表什么?” “我们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或者赵岑就眼睛里所看到的东西,甚至是代表真实,看破虚假之类的意思吧!” 汪隼如此说着,一本正经的样子,但听得直翻白眼的傅机只能紧抿着嘴,“话说,这不就是眼睛符号的普通代表含义吗?跟赵岑就藏东西的地方有关系吗?” 挠着头,一脸尴尬的汪隼把目光偏到一边去,心虚的他不敢面对傅机的眼睛。 “好像确实是没什么关系……” “那你说什么!” 见傅机一脸不爽,汪隼马上说:“那个,傅队,如果是270°呢?你觉得可能是什么东西?” 清楚这家伙是想转移话题,傅机也没抓着这一茬不放,说:“一条横线上面加一个圈,我觉得这条线有代表着地平线或者某种可以当作参照物的东西的意思,然后上面那个圈就是他放置东西的地方!” “如果这样说的话,我感觉眼睛也可以这样解释吧!上面一条线是某个可以当作参照物的东西,然后钥匙孔被挂在那地方……” 说着,汪隼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突然想起来戚音诗的日记本不就是放在床板底下,那赵岑就的…… “傅队,你说那东西会不会藏在床底下,赵岑就病床的背面,你们找过吗?” 听到这话,傅机冷笑一声,那眼神真就和看白痴没什么区别,“赵岑就的病房可是重点关注对象,病床都被我们翻了个边,你觉得可能没找吗?” “呃……这样……” 且不说傅机鄙视自己,汪隼现在自己都有点鄙视自己了,赵岑就的房间肯定是每个角落都被查找过,那里才是最不可能存在的地方。 “如果不说床板的话,也可以理解为地平线吧,地平线以下,那说明他可能把那东西埋在什么地方了!” 脑洞大开的汪隼继续猜,这让傅机只能无语地耸肩,脸上的戏谑神情就像在说,对对对,你他妈说的都对,所以,你能告诉我到底埋在哪了吗? 这个问题在汪隼这里当然是没有答案了。 最后汪隼也只能识趣地讪讪闭嘴,不再一张嘴跑火车,胡说八道。 “你还是觉得眼睛更符合的是吧?” “嗯!” 发现汪隼已经笃定这一点,傅机也没有“你这样不对,你必须听我的”这种想法,既然汪隼和自己的判断不一样,那他们就分头行动,两边动手或许能让他们更快获得线索。 “那我们就按各自的想法去调查吧,看看谁最先找到赵岑就留下的东西!” 听傅机如此说着,总有种这是小孩子在打赌的感觉,汪隼也没吐槽出来,伸出手和傅机在前面碰了一下。 “好吧,那就看谁更快吧!” 就在要和傅机分开走时,汪隼又叫住他,“傅队,那个钥匙是给你保管,还是我继续拿着?” 傅机都懒得转身,很随意地摆摆手。 “你拿着吧,要是我找到了,还不是要叫你过来,没什么不同。” “好吧。” 傅机已经这样说了,汪隼就不再勉强,他说的对,谁拿着又有什么区别呢,打开的时候还不是要所有人都在场! 不过,虽说是由自己保管,但汪隼也不放心把钥匙带在身上,所以他找了个很隐秘的地方,把钥匙放在那里。 等汪隼在外面随便晃晃,然后进到病患楼层时,他又碰到了李子安,他刚好从病房里出来。 “又碰到了,汪警官,真是巧!” “是啊,真巧。” 快步走到汪隼边上,李子安问:“汪警官,你现在准备去哪?” 多瞥了李子安一眼,当作没事发生的汪隼回答说:“我想去李劲松和赵岑就的病房看看,看完还准备去陈松释的病房。” “我跟你一块去吧!” 李子安有些热切如此提议着,汪隼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钟,没有反对。 “行吧。” 并肩走着,汪隼对他问:“对了,李医生,你对陈松释这个病人熟悉吗?” 李子安摇头。 “陈松释是张仪武医生主管负责的病人,我虽然和张仪武关系不差,但他名下的病人我还真是不太熟悉!”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有些疑惑,李子安:“怎么?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吗?” 汪隼也不客气,直说:“我本来还想再了解一下陈松释这个人!” “这简单,等张仪武医生来上班,我带你过去找他就是了!” “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 绯色花月(28) 先去了李劲松的病房,大致晃了一下,两人就又去了赵岑就的病房,还是大概晃了一下,两人再去陈松释的病房,随便看看。 眼看着已经到了上班时间,李子安就带着汪隼去找到了张仪武医生。 “张医生,汪警官有关于陈松释的事情想跟你了解一下!” 张仪武本来在整理资料,听到李子安这样说,目光落到汪隼身上的他将动作停下来,微笑着对汪隼伸手。 “你好,汪警官!” “你好,张医生!” 寒暄之后,三人坐下来聊。 其实,关于陈松释的背景问题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对于张仪武来说是这么回事,因为罗民生办公室的资料全部被焚毁了,只有他手上还保留着部分陈松释的病历,所以关于陈松释的调查都在他这边进行。 等他把所知道的关于陈松释的背景说了一遍后,汪隼问了他一个自己非常在意的问题——陈松释是不是真的精神病? 对于警方来说,这种事情非常重要,一旦犯罪嫌疑人有精神病史之类的,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如果犯罪嫌疑人有办法证明自己在行凶期间精神紊乱,系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的话,就不能按照对待一般公民的法律去制裁他们。 陈松释的病历已经被傅机拿走了,但主管医生当然还记得一点他病历上写了些什么。 “如果他入院之前的病历没有造假,那他确实有精神病,但在我院治疗期间,他的精神状况非常稳定,完全没有发病过,也没有出现精神和行为失控的迹象。” 听出张仪武医生的话外之音,汪隼不得不追问一句,“已经到了可以出院的地步吗?” 苦笑,张仪武点头。 “那为什么没出院?” “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的家人这么久都没来看过他一次,基本上处于失联状态!” 这话让汪隼也是错愕不已。 在张仪武和李子安共同解释之后,他才明白丹宁精神病院的状态,以及其中折射出的其他公立精神病院的窘状: 在公立精神病院里,有相当一部分的精神病患者是长期住院的——明明已经到了可以出院的地步,却还在病院里住着,最长的甚至是一住就是二十多年,这样的病人在精神病院里死去也不是新鲜事,或者说死亡才是他们离开精神病院的唯一途径。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因为他们已经被家人放弃了! 不同于其他疾病,精神病一直都是一个极端化的、令人恐慌的标签,多数人听说某某患上了精神病可能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这辈子已经完蛋了! 确实,精神病与其他疾病最大的不同就是,精神病几乎没有根治这一说法,患者顶多是病症减轻、发病次数减少,却不是永远都不会再发病,这就让所有人都会对精神病患者敬而远之,哪怕患者的家人也不例外。 将患者,尤其是老年患者送到精神病院后,相当一部分的家属就像是解决掉了一个大麻烦,恨不得敲锣打鼓地庆祝一番,又怎么会愿意之后再把好不容易送出去的人给接回来呢! 照顾精神病患者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多数病患家属都是摇头的,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既然本身是有心无力,或者说压根就没有这份心思,而精神病院的医疗条件又比养老院更好,医保本身也可以报销,就让病人在那里养老,住到死,不是对病人和自己都很好吗? 这些能联系上的家属不愿意把病人接回去还是其次,最麻烦还是一些家属将病人送到病院就人间蒸发,病院方面根本就联系不到他们人,到最后患者生存难以为继,连生活用品都是好心人和病友七拼八凑接济出来的。 主管医生换了一茬又一茬,病人就在这里住了一年又一年,到最后可能连主管医生都不知道这个病人在这里住了多久,想知道他(她)为什么被收容还要查半天病历,这样的病人又怎么从医院离开? 相比于这些公立精神病院,作为私立精神病院的丹宁精神病院还算好的,加之立海市本身的人口也不是太多,医院里还能有床位空着,哪怕是这样,丹宁精神病院也有病人从医院成立之初住到现在,家属直接支付好几年的费用后就没再来过,他们不需要听到病人什么时候能出院,他们等的是死讯。 毫不夸张地说,责任承担书已经签好了,殡仪馆、丧葬用品店都联系好了,就等病人死了!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 汪隼不由义愤填膺,那些病患家属的做法简直就是灭绝人性,太过分了! 李子安医生苦笑,“汪警官,我也不是说你不应该怪他们,但很多事情不能感同身受的话,还是不要做这种论断比较好……家里没有一个精神病患者,你就不可能体会到家属的那种绝望!” 张仪武跟着点头,身为医生的他们两个也算是见多了。 “对于那些不富裕的家庭来说,出一个精神病患者就能把这个家给拖垮了,他们其中的很多也是真的没有办法才会把病人扔到这里来,病人去世了,对他们、对医院、对病人自己都是一种解脱啊!” 汪隼只是冷笑,没有回答这两人的说法。 又了解些情况后,汪隼从这边告辞,李子安和他一块走。 汪隼对李子安扔出一个问题。 “李医生,如果你家里有一个精神病患者,你可能会把他扔到医院不管不顾吗?” 马上脚下站住,李子安和汪隼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像是有些遗憾地将手臂在身前抱住,顾左右而言他,“汪警官,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汪隼眨了眨眼,一时猜不透李子安想表达的意思。 唇角向上掀起弧度,李子安身体往汪隼那边靠了靠,低声说:“千万不要考验人性,因为人性一旦遭受考验,人将不再为人。” 说完,注意到汪隼表情那一瞬间的凝固,李子安眼底闪过满意的情绪,转身从这边离开了。 因李子安这话久久不能回神,汪隼就连李子安离开都没注意,倒不是因为他之前没听说过这句话,而是这话从此时的李子安口中说出,代表了某种沉重而深刻的涵义。 “一旦人性被考验,人将不再为人……李医生,你现在到底是人呢,还是一个……其他的呢……” 在医院里待到黄昏,一切都将寂落的橙黄晕光出现在天边,将一切都覆盖住,色彩斑斓的晚霞,还有那宛如血玉的火烧云,浮光与游影构成日落前的景色。 站在走廊看着外头的天空,汪隼不由为这色彩感叹了句真美,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会闲到站在这里看晚霞,但偏头时,汪隼看到很多病患房间的窗户前都有人,他们正呆呆地看着天空,脸上和眼中都没有任何情绪,也许心里就跟汪隼现在一样,只觉得这片景色真美吧! “窗户……窗户……” 脑子里像是猛地过了一道电流,汪隼就差没从地上跳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了某件事,转身就往里头跑,直奔赵岑就的病房。 “对呀!就是窗户!” 汪隼明白了赵岑就那张纸的涵义,他的认知没有错,纸的拿法就是10旋转90°,只不过那一横代表的不是地平线,而是视野的末端,从窗口往外看时视野的末端。 “抱歉!抱歉!让一让!让让!” 在护士和护理员不满的注视中,汪隼匆忙地从他们中间穿过去,他马上就要拿到案件最关键的东西! “那位先生,不要在走廊里奔跑!” “抱歉,抱歉!” 哪怕被护士斥责,他现在也管不了,他太急了! 终于来到赵岑就的病房前,他推门进去,然后径直走到窗户边上,因为防止病患从窗户掉下去,这些窗户上都装了防盗窗,但手还是能伸出去的。 “就在这底下!” 窗户往外有凸出的窗沿,而窗沿和防盗窗连接在一起,手从防盗窗伸出去的话可以摸到窗沿的底部。 从各个位置伸手去摸索,终于,汪隼的手指碰触到了一个盒子状的物体。 “就是它!” 喜形于色,汪隼的手猛地抓上去,用力一扯,就当他的手紧紧拿住盒子时,一条影子来到他身后,手中挥舞起的钢管对着他的头毫不留情地砸下去。 砰! 只感觉一阵剧痛袭来,头上好像流下温热的东西,汪隼眼前一阵发白,然后感知丧失,身体扑倒在窗户上。 见把汪隼干晕了,影子舒了口气,钢管放下来,伸手去把汪隼还在窗外的手拉进来,结果汪隼那只手上什么都没有。 影子愣了一下,然后动作粗鲁地把他从窗户上提起来,推到一边,亲自附身过去,伸手到窗沿下摸索,结果窗沿下什么都没有。 表情一变,影子转头盯着汪隼,如果不是他晕了,影子都想把他提起来逼问他东西到哪去了。 无法从汪隼身上获得,影子又探头往窗户外面看了看,窗户下面是长了一堆杂草的花坛和几棵树,皱了皱眉,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影子决定去下面找。 把钢管沾了血的部位用塑料袋包起来,再包上一层布,确定血迹不会沾到自己身上,影子把钢管塞进衣服里。 从一侧拿来抹布,将地面从里到外清理干净,然后将抹布撕成两半缠在脚上,打开没关上的门往外张望一下,确定没有人后,从赵岑就病房里出去,顺手还把门关上。 绯色花月(29) 当汪隼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准备离开医院的时候,傅机因为钥匙的事给汪隼打电话,结果一直没人,这就让他有些疑惑。 等了一会儿再打几次,还是没人接,傅机感觉事情不对,于是联系秦锋说了这件事,让他派人去汪隼家看看,自己就去病患楼层那边寻找,然后发现倒在赵岑就病房里的汪隼。 很快,被傅机通知的秦锋赶到立海市中心医院,就看到一脸冰寒的傅机坐在过道的长椅上。 走到他边上坐下,往他那边瞥一眼的秦锋问:“怎么样了?” 身体直起来,两只手跟着落在大腿上,傅机声音冰冷地回答:“被人从身后用类似于钢管之类的东西打晕了,现在在做脑CT检查,如果没有颅内出血,应该不会有大碍。” “是吗。” 得到这样的回答,秦锋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将话题引到这件事上。 “你是第一个进入案发现场的人,你有什么发现吗?” 抿着嘴的傅机摇头,“病房里只有汪隼一个人,他倒在窗户和床之间,地上被擦过了,从他倒地的地方到门口,一个脚印都没有,不好判断是谁干的!” 傅机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重,秦锋还注意到他落在大腿上的拳头握得苍白,显然心里已经是怒不可遏。 “你调查监控有发现吗?” 秦锋摇头,“你也知道,在赵岑就病房那一层是没有摄像头的,而一楼的摄像头也只能确定今天有哪些进了大楼,人数太多了,根本无从查起,而且其他病房的病人和护士并没有留意到其他人进出赵岑就的病房。” “该死!” 拳头用力砸在墙上,傅机一阵咬牙切齿。 叹一口气,秦锋说:“我其实更在意汪隼为什么会被袭击,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太莫名其妙了!” “当然是因为……” 一脸怒意的傅机正要说什么,一边的门开了,看见护士推着汪隼出来,收住话头的他们赶紧站起来,迎上去。 “医生,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跟在边上的医生摘下口罩,微笑着说:“万幸,并没有颅内出血,脑干部位也没有受创迹象,应该明天就能醒过来!” “太好了,谢谢医生!” “不用客气。” 病房里,秦锋坐在一边,而傅机站在床边看着头上被纱布裹了一圈的汪隼静静睡着,抓在床栏杆上的手不断用力直至指节惨白。 气氛太过沉默,坐着的秦锋动了动身子,然后对傅机问:“对了,你刚才准备说什么?” 傅机还是看着汪隼,回答:“应该是赵岑就留下的东西被汪隼找到了,然后他就被凶手袭击了,而凶手就是,李子安!” “你确定吗?” “汪隼只跟李子安透露过堕楼病患有留下东西,而他在赵岑就的病房里被袭击,凶手不是李子安会是谁!” “我们有证据吗?” “会有的,很快就会有的!” ——反正现在李子安的嫌疑非常大就是了! 搞清楚这一点,秦锋就不准备在这里多待,在这里耗时间本身也没价值。 “老傅,你就留在这吧,我去……” “不!我准备回病院,我会把这一切查个水落石出的!” 傅机脸上的严肃就已经说明他的决定不可能被改变,秦锋自然不好说什么,留下一名警员看护汪隼,两人回到医院去。 回到赵岑就的病房里,傅机站在门口看着这并不是太大的空间,然后从门口往里走,脚步声很轻,就像是怕打扰到某个在这里睡觉的人。 手上轻轻地把门带上,他走到窗户边上,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是汪隼正在窗户这边干些什么,全然没发觉那个影子已经走到自己身后。 然后,钢管被举起来,重重砸在毫无防备的汪隼头上,汪隼旋即向前扑倒,失去意识,影子又把他从窗边拉起来,往一侧推开,然后自己往窗户靠近,似乎要取得什么…… “所以,窗户这边有东西,对吗?” 两只手搭在窗沿上,傅机往外探头,从窗户射出去的灯光照亮下头的一棵树和花坛的小部分,傅机目光凝住。 “掉下去了?还是说花坛本身就藏着东西?”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快速从房间出去,跑到窗户对着的花坛边上。 从底下往上看,他注意到窗沿里层是空的,脑海中逐渐浮出画面:汪隼趴在窗户上,伸手透过防盗窗摸索着窗沿里侧,而当他拿到某样东西的时候,袭击从背后出现,被击晕的他身体倾向前方,手中的东西脱落,掉到下面来。 “在哪?掉在哪了?” 花坛里当然不会有发现,因为那东西已经被某人拿走了,但傅机也不是一无所获,他找到了一把钥匙! 等傅机那边联络后,秦锋带来不少警员对这片花坛进行全面探索。 “在花坛里找到的钥匙……袭击汪隼的人留下的?” 站在傅机边上的秦锋接过他递过来的装在物证封装袋里的钥匙,借着大灯的灯光看了会儿,便如此问。 傅机纠正他。 “还不能完全肯定是那家伙留下的,也有可能是无关人员不小心掉在里面的,不过,考虑到‘这明显是近期掉落在这的’这一点,我更加倾向和那个犯人有关。” 傅机的判断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准确的,现在也不例外,秦锋有这样的感觉,只是现在事情发展得让他感觉很无语。 “这已经是第五把钥匙了吧!“ 这话让傅机一愣,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马上反应过来秦锋是什么意思。 第一把钥匙是主大楼天台门的钥匙,第二把是隔离铁门的钥匙,第三把是病患楼层天台门的钥匙,第四把是赵岑就留下的钥匙,这是第五把。 这次案件从头到尾都被钥匙贯穿着,钥匙就是相当重要的线索,只可惜他们找不到钥匙,已经在手上的钥匙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匹配。 “回头问问罗民生吧,看看这钥匙有没有可能是医院什么地方的钥匙!” “嗯。” 因为叫过来的警员很多,面积本身就不是太大的花坛被探索完了,没有发现其他和案件有关系的东西。 这一点也没有超过傅机的预料。 把花坛拉起封锁线之后,众人就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汪隼并没有像医生说的一样醒过来,还是沉睡着,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 这情况让医生们也是慌了神,他们又给汪隼做了全面检查,结果是一切都正常,没有问题,但伤者就是没醒过来,于是他们将这一切归结于正常昏迷,毕竟这事也说不准,万一病人昏睡两三天后就醒了呢! 得到这个消息的傅机心情不由更差了,尤其是他那几乎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的寒气让其他警员都自觉避开他,人家明摆着心情糟糕,没哪个不开眼的还傻乎乎地往上凑。 这时候,一个让人意外的东西被送秦锋、傅机面前。 “秦队,这是昨天晚上外面值班室的小王今天早上发现的,调查过监控,是昨天晚上一点多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放在这里的!” 听着警员如此说着,对视的秦锋、傅机从彼此眼中看到那抹玩味,因为这是第二封信。 “能确定那个人的身份吗?” “不能,对方伪装过,除了大致的身高,其他的东西都无法确认。” “知道了。” 这也不奇怪,陈松释可是个有手段的人! 商议一下后,秦锋特地让人去叫来罗民生,然后当着他的面把这封信拆开,不出所料,红色的“两天”。 看着这张纸,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怪异、死寂的气氛持续支配着这里。 从三天变成两天,哪怕是自己已经躲到刑侦大队,陈松释还是可以让自己感觉到他的恐怖,罗民生这时候不由更加惶恐不安,冷汗让本就因为没休息好而憔悴的脸显得更加憔悴。 “秦警官,你说过,我只要待在这里,你们会保证我的安全,对吧!” 两只手按在桌上,身体超前倾,汗水因为动作从脸上滑落滴在桌子上,罗民生如此问,如果不是桌子在中间挡着,真不怀疑他说这话的时候会直接冲到秦锋面前。 看了罗民生一眼,秦锋马上把目光稍稍偏开,然后点头,“你放心待在这里就不会有事!关于戚音诗和张秉刚的事情,你还有什么想跟我们说的吗?他们两个的事我们了解得越清楚,我们就可能越快抓到陈松释,你也就越快能回家了!” 这是秦锋把这封信给罗民生看的理由,要给他心理压力,要让他感觉不赶快把陈松释抓到自己就会死,这样他就可能在戚音诗和张秉刚的事情上开口。 然后,秦锋远远低估了罗民生的决心,在戚音诗和张秉刚的事情上,他是决计不会开口的。 “关于戚音诗和张秉刚的事……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是吗……” 还是这样回答呀! 秦锋心里冷笑,也不好直接质疑罗民生,说他在撒谎,于是只能说一声“明白了”,让罗民生回去休息。 “这家伙真是有意思,到这地步还是不肯说!” 看着罗民生的背影出门,嘴角露出讽刺笑容的秦锋如此说了句,目光转到傅机那边。 傅机也是笑笑。 “他越是不肯说,就越是说明他非常清楚自己和张秉刚做的事情是不应该做的,我很期待最后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他会是什么表情!” 秦锋点头,将话题接过来,说:“想看他最后的表情就要保证这家伙能活到最后,这已经是第二天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我们要采取些措施吗?” 想了想,傅机说:“陈松释不可能傻到会闯进这里动手杀人,他想杀掉罗民生只有让罗民生自己出去,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威胁罗民生的家人,我们只要保护好他的妻子女儿,他就能安安心心地躲在这里,就不会有问题!” 确实是这么回事,秦锋赞同地点着头。 “我已经安排了三个人全天候保护他老婆和女儿,要不再加两个人?” “加吧,多些总不会坏事!” “好。” 绯色花月(30) “罗先生,该吃饭了!” 当刑侦大队的警员给他送来饭菜的时候,待在房间里的罗民生马上起来,就在他准备快步迎上去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他现在这副样子跟坐牢没有什么区别? “罗先生?怎么了?” 放下从外面店里打包过来的饭菜,警员疑惑地往罗民生那边看一眼,这家伙之前不都还挺快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只见罗民生靠坐在墙角,脸埋在双臂之间,一副精神不振,不太舒服的样子。 有点担心罗民生的身体状况,警员往他边上走过去,“罗民生,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抬头的罗民生摇晃了下身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没什么,我只是不太想吃……” “不想吃也多少吃点吧,不然身体容易撑不住的!” 警员说着,善意地伸手在罗民生的手臂上轻拍了一下,但让他意外的是罗民生猛地抬起头来,两只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微微抽动,然后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吼叫。 “别碰我!” “抱歉,抱歉……” 身体一下缩回去,往后退开几步,两只手举在身边,警员一脸惊讶地看着罗民生,他还没搞懂自己是怎么让这位情绪如此爆炸了。 还在这里站了一会儿,被罗民生那简直要吃人的目光盯着,警员终于是忍耐到了极限。 “就先放着吧……要是你等下想吃再吃……再见!再见!再见!” 说着,警员就快步退了出去,还把门给带上去。 注视着被关上的门,视线又落回到放在桌子上的饭菜上,表情极度扭曲的罗民生狠狠地咬着牙,满腔怨念又欲振乏力的拳头狠狠砸在墙上,咚的一声,而手上跟着传来的痛感让他表情更加扭曲。 “该死!该死!” 为了躲避陈松释,他竟然搬到刑侦大队来了,而且是待在这种无限接近于牢房的地方,被禁锢着人身自由,这从本质上和坐牢没有区别! 如果陈松释那家伙一直抓不到,难道他真的准备在这种鬼地方住一辈子吗? 不可能啊! 他不就是为了避免牢狱之灾才会被陈松释盯上吗?如今这一切竟然都反了过来,那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意义呢? 越想罗民生的心情就越发焦躁,过几分钟后,他从角落里出来,轻轻地走到门口去,他有了想法…… 罗民生那边的事情暂时解决,秦锋和傅机回到丹宁精神病院,两人一块去找李子安。 两人到门口,门没关,就看到里面的李子安此时正站在窗户边上,掀起窗帘往外看着什么。 “李子安医生?” 出于礼貌,进去之前秦锋如此说了一声,手上也在门上敲了敲。 “啊~秦警官、傅警官,你们来了!” 听到动静回神的李子安对二人露出笑容,也往这边迎过来。 走到近处,调笑的口吻,傅机对李子安问:“李医生,你站在那里看什么呢?” 李子安打了个哈哈,说:“没看什么,就是没事干在那里站一会儿!” 这解释并不是那么令人满意,但傅机和秦锋也没有追究,更没有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看看外面到底有什么。 三人都落座后,李子安像是不经意地提了嘴。 “两位警官,这两天院长都没来医院啊,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秦锋笑着说:“这个我们还真知道,罗院长正在配合我们调查一些事情,近期应该都没办法来医院了,不过,要查的事情也快查清楚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就好!” 李子安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然后解释说:“这医院里没了院长可真是不行,光是这几天就有不少事情积下来没处理,等院长回来肯定有他忙的了!” 说着,李子安笑出了声,而傅机和秦锋也跟着笑了笑,随后主动收住笑声,李子安猛地将话题抛出来。 “对了,两位警官,我听说昨天晚上是不是出事了?” 被李子安先打开这个话题,傅机和秦锋不由对视一眼,然后由傅机来接话,说:“嗯,昨天汪隼警官在赵岑就的病房里被人袭击了,时间大概在下午5点到7点!” “什么,汪隼警官被人袭击了!” 李子安脸上是极度的惊讶,缓缓又接着问:“对了,现在汪隼警官怎么样了?” 傅机:“现在还在昏迷,但医生说这只是暂时性的昏迷,应该不会有大碍!” “这就真是太好了!” 如此说着的李子安脸上露出笑容,一副很真心为汪隼庆幸的样子,只是这份真心到底有多少是善意的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跟着微笑点头,傅机接着问:“李医生,你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离开医院的?你有留意到什么可疑人员吗?” 稍微回忆了一下,李子安说:“我昨天大概五六点的时候从医院离开,可疑人员倒是真没留意,上午的时候我还跟汪警官在一块待了挺长时间,下午就没注意了,我都不知道他还在医院!” “你们上午在一块干嘛了?” 李子安话音才落,傅机就马上问出来。 顿了顿,李子安继续说:“因为汪警官想多了解些陈松释的事情,就拜托我带他去找陈松释的主管医生,张仪武医生,然后我们三个人在张仪武医生的办公室里聊了很久,聊完之后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在李子安这番话里是没有听到直接的漏洞的,傅机点点头表示接受,又在这时问出一个看起来非常突然的问题。 “李医生,你对陈松释有了解吗?” 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表情变成无奈的笑,李子安说:“昨天汪警官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对陈松释真是没什么了解,据张医生说,陈松释是个病情已经很稳定的病人,根本就不需要医生、护士在他身上投入精力。” “那还真是省了很多事!” 秦锋这时笑着插了这句。 李子安跟着点头,“确实,相比于那些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病人,照顾陈松释确实轻松很多!” 往后面又聊了些他、汪隼、张仪武三人聊的内容后,傅机终于是把最关键的东西拿出来。 “李医生,你见过这个钥匙吗?” 将装在物证封装袋里的钥匙轻轻放在桌上,推到李子安前面,如此说着的傅机和秦锋都盯着李子安看,留意着他此时的神情变化。 然而,他们没有在李子安身上发觉到明显的不对劲状态,李子安只是看了这把钥匙几秒钟就摇了头。 “我没见过这把钥匙……这钥匙跟案子有关系吗?” 傅机微微一笑,嗓音刻意往下压低些许,然后说:“这个东西是在赵岑就病房窗户对着的花坛里发现的,我们怀疑这东西是袭击汪隼的凶手不小心遗落的。” 目光从钥匙上移到傅机脸上,李子安笑笑。 “花坛里找到的?能确定是凶手留下的吗?你们不是说汪警官是在病房里被袭击的吗?为什么这个钥匙会出现在花坛里?” 迎着李子安的目光,脸上笑容缓缓收敛,傅机双目中的光芒变得愈发尖锐。 “我们问过罗民生院长,这不是医院的钥匙。直觉告诉我,这就是凶手留下的!凶手在袭击汪隼之后,去了下面花坛里找东西,把那东西找到拿走时却不小心把自己的东西掉在这里!” 李子安笑了,并没有显露出讽刺意味,跟着问:“傅警官对自己的直觉很自信吗?” 傅机深有其事地点头,还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我的直觉从来没有出错过!” 有些惊讶,李子安脸上依旧在笑,只是这会儿意味就变了很多,“嚯~这可真是厉害!” 轻轻地点头肯定这话,傅机眸光微微收敛,然后更加直白地对上李子安的双眼,显露出危险的光芒。 “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犯人就是你,李子安医生!”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就像是被冰冻魔法瞬间冻上,李子安、秦锋的表情都定格在这一瞬。 笑意驱散的脸上只剩下惊骇,李子安看着傅机,嘴角抽了抽,“傅警官,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哈哈!” 被李子安和秦锋注视着,傅机突然大笑出声,这让不明所以的李子安脸上表情更加无所适从。 “哈哈,我当然是在开玩笑了!哈哈!” 傅机笑得很开心、很夸张,看他这副样子,秦锋也跟着笑了,但李子安笑不出来,他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几声,眼中情绪持续变动。 等傅机笑声停住,他抱怨了声,“傅警官,这种玩笑还是不要随便开比较好吧!” 直点头,傅机脸上笑容依旧。 “当然,下次再说这种话,肯定会拿出证据来的!” 李子安嘴角微微向上掀起,表情就这样凝固住的他看着傅机,而傅机也是这样看着他,两人之间的空气都被由两人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冻住。 而秦锋则是有些无奈地将目光在这两个人之间来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傅机从拿出钥匙之后说的话都没跟他商量过,也就是说,他和李子安一样,完全预料不到下一刻会从傅机嘴里蹦出什么话来,这种感觉也是相当的刺激。 好在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打破这僵局。 他冲将目光移过来的两人抱歉笑笑,伸手把手机掏出来,接通。 “我是秦锋,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边传来异常焦急的嗓音。 “秦队,罗民生那家伙不见了!” “什么!” 这话带来的冲击力过于强大,让秦锋都忘记自己身处何地,直接站了起来! 绯色花月(31) ——罗民生不见了! 没错,罗民生那家伙不见了! “一个人大活人还能给他跑咯?” 在返回刑侦大队的车上,秦锋把这句话重复了五六遍,听得傅机隐隐都有些烦躁了。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他们说罗民生不见了,可能真是找不到人了吧!” “这个罗民生,真会给人找麻烦!” 如此骂着,秦锋真是相当不痛快,既然已经向警察申请保护,那就拜托也多给警察些信任好吗,一天到黑整这种幺蛾子,真的有意思吗? 傅机只是冷笑,他从一开始就对罗民生这个人不感冒,不管罗民生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心里多半都不会太惊讶的。 罗民生的事情非要回到队里才能清楚,于是秦锋把之前的事情拿出来询问傅机,“老傅,你为什么要跟李子安说那些话?” 傅机瞥了秦锋一眼,目光中并没有对他此时发出质疑的不理解,“怎么了?觉得我做的不对?” 其实,秦锋心里还真是这么认为的,哪怕真的在怀疑李子安,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就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怎么想都不太好吧,可傅机这明摆着“我没错”的态度也让秦锋不知该怎么说了。 酝酿了一下,秦锋才在心里组织好语言,“也不是感觉你这样做不行吧,就是你现在就告诉李子安这事……他那边可能……” 摆摆手,脸上还挂着笑容的傅机对秦锋的担忧完全不在乎。 “你放心吧,李子安可不会因为我们说了什么而做出改变,他远比我们以为的更加固执,知不知道我们在怀疑他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不同,因为李子安就是这样一个人!” 虽说对傅机说的话无法进行考证,可秦锋偏偏感觉到一种说服力,李子安应该就是傅机口中描述的那样。 “话说,你对这个李子安是不是很有兴趣啊!” 傅机轻轻摇头。 “倒不是什么感兴趣,只是发觉到这个人就是这副样子的时候,就忍不住要去探究一下,危险的东西总是会让人感觉到刺激,就像是上瘾一样!” ——这又是什么鬼理论? 心里对傅机这番话吐槽不能,秦锋只能转头看向窗外,当作没听见。 见状,傅机也不再开口。 很快,车回到队里。 “秦队、傅队,你们可回来啦!” 看着朝自己迎过来的警员,秦锋给他打个手势,示意他边走边说,脚下更加快速往楼里去。 “电话里没说清楚,这到底什么情况?” 对自己的监管失职非常内疚,警员的手挠着头,说:“吃完午饭之后,罗民生突然从房间里跑出来,说什么房间里有鬼,非要我们去看。他有这样的要求,我们也没办法,只能进去看看,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我们就让他继续进去待着。” “可没待几分钟,他又说有鬼,非要我们进去看,看了还是没有,我们让他别捣乱,但他就是死命说有鬼,还说什么绝对不要再待在这间房里。” “实在没办法,我们只能给他换了间房,就是这换房间的功夫,他说要回去拿个东西,半路上又说要去上厕所,结果去了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这听着就知道是罗民生这家伙没事找事,恨不得把他抓起来狠揍一顿的秦锋没忍住骂了一声,“这家伙真是个混账!” 傅机就比秦锋更加冷静,对警员问:“那家伙跑到外面去了?” 警员犹豫了下,说:“大门那边没有发现,但其他地方可能就不太好说了,这边我们已经找过了,没有发现人!” 傅机笑了,冷笑。 “放心,那家伙没跑出去,他还没那个胆子,就算要出去他也不可能从其他地方走着出去,那样可没有安全感,他肯定还藏在队里什么地方!” 有了傅机这样的判断,秦锋心里也安稳不少。 “只要那家伙还没出去,就不用太紧张,赶紧把他找出来!” 秦锋大手一挥,队里现有的人力几乎全部出动,然后真就把这家伙找到了,他竟然藏在一个底柜里,也亏他能把自己这么大的个子给蜷缩进去。 “出来吧,罗院长!” 在见到罗民生时,秦锋都不掩饰脸上的不满了。 被找到的罗民生也是一头冷汗,一直尬笑。 “那啥……秦警官,我就是……” 见他只是嘴皮子动着,身体却没有行动的迹象,秦锋不由话音高了好几分。 “罗院长,还要我们请你出来吗?” 更加尴尬了,罗民生的手伸到底柜外面来瞎挥,“我卡住了,我其实早就想出去了,但卡的动不了……” 这个理由让秦锋他们真是哭笑不得,这个罗民生在某程度上还真是一个搞笑的人! 等他们把罗民生从底柜里拉出来后,傅机提出要单独跟罗民生聊,罗民生没有反对,于是秦锋他们出去,把门关上,留他们两个人在这里。 视线先是盯着罗民生,然后很是无语感觉地从他脸上移开,傅机说:“介意我抽烟吗?” 说话间,他也已经把烟掏出来,看上去就没有会因为罗民生反对而停止的迹象,很清楚这一点的罗民生自然是说不介意。 吸一口烟,傅机的情绪才彻底平静下去,然后对罗民生开口,说:“罗院长,你是不是不信任我们?” “怎么会!” 罗民生下意识就这样回答了。 唇边露出戏谑的笑,傅机摇了摇头,目光中还有不少失望感,“罗院长,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希望可以听到你的实话,好吗?” 被傅机凝视的罗民生多少明白了,然后缓缓点了头。 “重来吧,罗院长,你并不信任我们,对吧?” 罗民生这回终于是点了头。 对这样的态度表示可以接受,傅机继续问:“能说说吗?你为什么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喉头往下滚动,罗民生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一阵支支吾吾后,说:“我感觉……这样更有安全感……” 哼笑了一声,傅机替罗民生说原因。 “因为你不信任我们,不觉得我们会好好保护你,甚至是觉得我们会用你来当诱饵钓出陈松释,不管你的死活,所以你想找一个连我们警方都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这样就能彻底安全,对吧?” 被如此准确地点破心思,罗民生脸上除了尴尬还是尴尬,他就是这么想的,一个连警察都找不到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这样既安全,又有实感,至少他不会因为待在这种地方产生自己是在坐牢的感觉。 罗民生点头,“是……是这么回事!” 先叹了口气,最后吸一口,然后把烟按灭,傅机说:“罗院长,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担心我们保护不了你……确实,这里也不能说是绝对安全,但有件事我绝对可以跟你保证,我们不可能不顾及你的生命安全用你去钓出陈松释的,如果你死了,我们抓到陈松释也价值不大!” “所以,也请你稍微多给我们些信任,让我们之间的配合更加默契一些,这样我们都会轻松很多,行吗?” 傅机这话已经说得非常体贴了,罗民生再不做出表示就显得非常有问题,于是他点头。 “谢谢,傅警官,我后面努力会配合你们工作的!” “很好,有你这句话就太好了!” 感觉总算是把这个麻烦给解决了,傅机松了口气,只要是罗民生本身不出问题,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他们就不可能让陈松释得逞的。 到两人准备出去的时候,傅机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你不可能在这里待太久的,陈松释他既然放出时间,那肯定会在相应时间做出行动,你多半明天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这相当于一颗定心丸,听到这话的罗民生脸上神情顿时好看不少,但想到某事,他又紧张起来。 “对了,傅警官,陈松释那家伙该不会对我家人出手吧?如果他……” 傅机摇头。 “这个可能性很小,陈松释既然放出话说要杀你,就不太可能把目标转向你家人。为了以防万一,你家那边我们也部署了警力,放心吧,后天之前肯定不会让她们出什么意外!” “那就全拜托傅警官你们啦!” 如此说着,但罗民生脸上并没有完全放松,他心里甚至有了把自己老婆孩子也接到刑侦大队这边来的想法,但又想到这样对孩子可能不太好,就没有提出来。 两人开门出去后,罗民生马上向秦锋和其他警员道歉,表示自己后面肯定会听从安排,不捣乱,这态度也让秦锋他们不好再责备他。 “老傅,真有你的,能把那家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面对秦锋的恭维,傅机只是不在意地笑笑。 “只是抓住那家伙的心理,晓以利害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那家伙嘴上说的好,和做上多半是两回事,我总感觉明天他肯定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秦锋说:“实在不行的话,直接把他关起来得了!” “别别别……” 明白秦锋的想法,傅机有些无奈,赶紧阻止。 “那家伙现在敏感地像只耗子,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受不了,你要是真把他关起来,指不定这家伙会发什么疯呢!” 或许是已经在脑海中组构出画面,秦锋笑了笑。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真把那家伙关起来,咱们后面也会有麻烦,哈哈!” 因为傅机的话,罗民生这一天明显老实了很多,于是他们也顺利迎来了第三天。 绯色花月(32) “今天没有收到信?” 让人有些意外,本来都是很早出现的倒计时信今天没有出现。 “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别掉以轻心!” 说话时,傅机瞥了一眼坐在桌边,两只手捏在一块的罗民生,他总感觉罗民生的情绪不太稳定。 交错在一块的十根手指相互拧了拧,缓缓抬起头的罗民生用那对血丝不少的眼睛看着傅机,问:“他,今天会来吗?” 看样子这家伙昨天晚上没睡好! 想来也对,如果告诉你你明天有可能会死掉,你今天晚上还能很安稳地睡,那才奇怪了。 皱着眉,傅机心里也不是能完全肯定,“应该会,不过,如果没把倒计时的信送出来就动手,未免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 罗民生本来还要说什么,但被秦锋抬手阻止了。 “好了,罗院长,你还是回去房间里待着吧,今天一天都不要出来,我们也会全天戒严,我倒要看看陈松释能拿你怎么样!” 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犹豫,罗民生不住往傅机那边看,多少希望傅机说点什么,而傅机感觉也没什么说的,就点头肯定秦锋的说法,于是罗民生只好回去。 还是有点不放心,秦锋又跟边上的警员说:“小涛、小林,你们两个今天一天就给我盯死他,不管他去哪都跟着,绝对不能让他离开这里!” 两人点头,“明白。” 看着秦锋多少松了口气的样子,傅机笑笑,说:“别以为这样就可以了,还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呢!” 秦锋露出无奈的笑容,“我们尽了人事,现在就听天命好了。” 傅机跟着笑笑,“对了,罗民生老婆和孩子那边怎么样了?今天正好是周日,她们应该不会出门吧!” 秦锋:“我已经跟她们说了,让她们今天哪都不去,就待在家里,不会出事的。” 傅机:“这就好。” 秦锋的安排本身没有太多问题,只是陈松释当然不会让事情这样进展下去。 下午两点多,罗民生家收到一个包裹,从尚昌市那边寄过来的,寄件人的名字是陈松释。 因为根本不清楚这包裹里有什么,寄件人又是陈松释,出于安全考虑,肖文清没有拆开这个包裹,直接把它交给在家附近蹲守的警员。 拿到包裹的警员当然是第一时间联系秦锋,听到说是来自陈松释那边的包裹,秦锋就让他们赶紧把包裹送到队里来。 经过防爆等检查后,确定包裹里面没有什么危险物品,秦锋把包裹拆开,里面装着一块木板,一把匕首,一封信。 信上写着:今天。 “终于来了吗?只是没想到他这次会采用这种方式送出这封信。” 经查证,这包裹是几天前,也就是陈松释在尚昌市干掉张秉刚的时候被委托寄出的,到货时间本该是今天早上,但配送员因为事情耽搁了,这才拖到下午,抛开配送员的因素不谈,陈松释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算计好了事情的发展,也是相当恐怖。 “要把这封信给罗民生看吗?” 当纸回到自己手上,秦锋如此询问一句,而傅机想了想后摇头,“还是别吧,如果让罗民生知道这封信寄到他家去了,鬼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说的也对!” 为了避免这种恶劣因素的影响,秦锋支持傅机的判断。 很快,天黑了,时间到了晚上,经过一天不安地等待,罗民生的精神已经非常不好了,他变得神经兮兮的,总是胡说八道,中间还不断提出奇怪要求,这也都算了,最后他竟然还怀疑跟自己待在一块的警员会害自己,强迫他们出去。 “这个罗民生,还真来了!” 得到小林汇报情况,秦锋真是哭笑不得了。 傅机则是摇头,脸上表情有些微妙,“你也别怪他,马上就要到最后了,他不太能撑住也正常,没几个人能扛住等待死亡这个过程。” 点头认为傅机的话有道理,秦锋没在这上头接,转而说其他的,话音中不掩饰烦躁感,“你说那个陈松释到底会不会手动啊?这都晚上了!” 罗民生是熬了一天,刑侦大队这些人不也跟着熬了一天?担心陈松释会从奇怪的地方动手,他们一直戒备着,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让他们非常疲倦。 正在通过抽烟来缓解精神上的紧张与疲倦,傅机回答说:“稍安勿躁,那家伙在跟我们打消耗战!既然信已经送出来,我相信他不会食言,他可能就是在等天黑吧!” “也许吧……我只希望那家伙快点出现,这样真是太折磨人啦!” 有点一语成谶的味道,技术科那边突然报告。 “秦队,罗民生的手机收到了不明来源的消息!” 也就是这会儿,外面传来噪音,罗民生那家伙从房间里冲出来,警员拦都拦不住。 “秦锋,陈松释的信是不是寄到我家去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好……” 听到罗民生这家伙嘴里如此嚷嚷着,傅机心里闪过不太妙的感觉,他真是忘了还有罗民生的手机这一茬,毕竟这么长时间陈松释都没对罗民生的手机发过消息。 “罗院长,还请你冷静一点,信确实是寄到你家去了……” 秦锋此时的解释已经完全无助于罗民生的情绪稳定,他甚至是直接破口大骂了。 “我冷静你妈,我自己死了就算了,我的老婆和女儿……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是打算用我老婆和女儿的命钓出陈松释对吧!你们这些混蛋,如果我老婆孩子出了事,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对罗民生的无端指责也是“佛了”,秦锋说:“罗先生,请冷静好吗?不会有这种事的!你要是不相信的话,现在就给你老婆打电话,看看她们是不是安全地待在家里!” “打就打。” 打电话的罗民生最起码不嚷嚷了,秦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等他和他老婆通上电话,他多半能冷静了吧! 秦锋如此想着,真是想得太美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他背上不住冒出冷汗。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Sorry…… 从电话里听到这话,罗民生直接傻眼了,回神后死瞪着秦锋和傅机,再度咆哮起来。 “你看吧,你看……如果我老婆孩子出了事,我要你们,我要你们偿命!滚开,放开我,我要回家!放开我,混帐……” 实在是看不过去,傅机直接上前将罗民生放倒,按在地上。 “放开我……傅机,你这个混帐,放开我……” 不理会罗民生的吼叫与挣扎,傅机转头对秦锋说:“别愣着,打电话给保护她们的那几个人,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对!” 秦锋反应过来,打电话给那几个人,结果都是一样的回复,电话不在服务区。 “都说了那家伙的目标是我老婆和孩子啊……她们现在肯定已经落到他手上了……” 看到秦锋脸上的愕然,飞快明白很多事情的罗民生更加疯狂挣扎着,吼叫着,还哭出来。 “我就不该相信你们这些家伙……你他妈的……梓潼、梓潼,我的女儿啊……如果我的女儿出事了,我一定要你们这些混蛋陪葬……全都给我去死吧!” 这家伙精神已经接近崩溃了。 深感事情麻烦的傅机叹了口气,示意边上人过来把罗民生控制住,他才能空出手来。 “你去还是我去?” 罗民生家那边肯定是出了什么情况,不亲自跑一趟是放不下心的,傅机便如此问了句。 顿了下,秦锋也不多犹豫。 “我去吧,你在这边看着罗民生更好!” 傅机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他留守,秦锋去罗民生家。 “把他送回去!” 等被警员架着送回去的罗民生叫骂声听不见了,又一条让人意外的消息来了。 ——汪隼醒了,从医院跑了! “这家伙,怎么也开始添乱了!” 也就是看着汪隼的警员上个厕所的功夫,醒来的汪隼就穿着病号服从医院跑了! 这是警员调取医院监控录像发现的。 很是意外,傅机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算了,别管他了,你跟医院那边打个招呼就回来吧!” “这样行吗?” 傅机的判断让警员不由质疑,就这样把下落不明的汪隼扔着不管,不好吧! 傅机:“他可能是有急着想做的事,不用管了,我们现在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管他!” 警员:“好吧。” 嘴上说不用管汪隼,等这边电话一挂,傅机马上给汪隼手机打电话,但让他无语的是汪隼那边怎么打都没人接,有点像是手机没带在身上。 “这臭小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事情真的已经着急到连打一声招呼的功夫都没有了吗……” 心里埋怨着,甚至是已经决定等见到人后要狠狠地训斥汪隼一顿,傅机现在也只能放下,不管他。 注意力刚从这边移开,紧跟着传到耳中的就是罗民生的吼叫声,这让感觉烦躁的傅机不由皱起眉头,与此同时,某种不太妙的感觉就像是一片黑色的云,缓缓飘到他的心头,在这里盘旋着。 “只要我一直盯在这里,我还就不信陈松释那家伙能玩出花来!” 为了防止陈松释再刺激罗民生,傅机还让人把罗民生的手机未知短信和未知来电接收全部屏蔽了,这样的效果也是很明显的,手机跟着又收到了好几条陌生短信,但罗民生都不知道。 绯色花月(33) “你们这些混蛋!” 一脚狠踹在椅子上,直接把椅子踹的飞到一边,罗民生一脸愤愤,这还不够他发泄的,他又一脚往一边的桌子上踹,结果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表情一度扭曲。 “该死!” 脚上痛得他只能坐下来,但嘴上还是不断骂骂咧咧的,他现在可不能待在这里,他必须要回家,就算是死在外面也要回家…… 注意到房间的罗民生突然不骂了,在门口守着的警员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这家伙怎么突然没声了?” “鬼知道发什么疯,兴许是累了吧……” 对视一眼的两人都讪笑一声,注意力再度回到门上。 盯了有几个十几秒,一人语气愤愤。 “呵呵,这家伙,亏咱们还辛辛苦苦保护他,他到底把咱们当啥了!” “干咱们这行的,里外不是人不是常有的事吗!” 说着,两人莫名叹了口气,个中辛酸尽在不言中。 几分钟后,又传来罗民生踢门的声音。 “开门,快把门打开,我要上厕所!我要上厕所!” 有些不耐烦,警员回答说:“罗先生,别玩这套了,你就在这老实待着,很快就完事了!” 里面沉寂了一两秒,然后是更响的砸门声。 “我没跟你们开玩笑,我真的要上厕所,不开门我就在这里解决了!” “我……你妈的!” 有点“佛了”,警员只能去请示傅机。 “让他去,你们两个跟他一块去,上完就给他带回来!” ——得,人家在里头上厕所,咱们还要在外面闻气味。 心里苦,两位警员也不敢说什么,跟着罗民生去厕所那边,亲手把他送进去。 “真是服了,还要被他这样折腾……” 往厕所里瞟一眼,警员此时脸上完全不掩饰厌恶感。 另一位也是一副戏谑的笑容。 “谁说不是呢,也是咱们倒霉,被这家伙撞到手上,要是跟秦队一块出去,不就没这事了!” “哎,你说那个叫陈松释的到底会不会来?” “怎么可能会来!他还能闯到这里来把他杀了?天方夜谭吧!” “那他是真准备对罗民生的家属动手?虽说这个罗民生是讨厌了点,但他家人是无辜的吧……” “谁知道呢,反正秦队已经带人过去了,是不是待会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 聊天内容点到为止,两人继续在厕所门口等着,但里面迟迟没有传来罗民生出来的脚步声。 有些奇怪,警员往里头探了一眼,罗民生蹲坑的那里门还是关着的。 “那家伙什么情况?尿不尽吗?怎么还不出来?” “哈哈,没准是便秘,让他待里面吧!” 不以为意,另一人拿着罗民生开涮,如此说着,两人都发出笑声。 秦锋那边带队赶到罗民生家,罗民生的老婆孩子都好好地待在家里,调查发现,罗民生家边上不知什么时候被装了好几个屏蔽信号的东西。 “不好,上当了!” 发现这玩意儿,秦锋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让这些人继续守着,赶紧驱车返回队里,同时给傅机打电话。 看到秦锋来电,傅机接电话的手抖了一下,心里那份阴霾似乎在不自觉中扩大了几分。 “老秦,怎么了?” “老傅,队里没出事吧?” 秦锋那急迫的话语让傅机不由挑眉,多半那边有了让人意外的情况。 “现在还没出事。你那边怎么样了?” 这样的回答就让秦锋有点懵。 “没动静?不应该啊!我们这边在罗民生家附近找到了几个屏蔽信号的设备,多半是陈松释布置的,这是调虎离山啊!” “我去看看罗民生!” 拿着手机,傅机马上从办公室跑出去,跑到罗民生待的房间。 “人呢?罗民生呢?” “他还在厕所那边,没回来!” ——不好! 心中好似一根弦断裂了,不安的感觉急剧增加,傅机往厕所那边冲过去,在门口两人意外的目光注视中,直接冲进去。 “罗民生呢?” “还在里面!你听,还有冲水的声音!” 哗哗的水声确实在响,但没有见到罗民生的人,傅机心里就不可能安稳下来。 走到罗民生蹲坑的那里,伸手上去好一阵敲,傅机喊道:“罗院长,把门打开!” 里面没有声音! “开门!” 也不管了,傅机后退一步,一个回旋踢甩到门上,砰的一声,厕所门直接被他踢烂了,里面空无一人,地上多了一个铁网格,墙上的排气口被拆开了。 “该死,罗民生从厕所跑了!” 对视一眼的两名看守警员脸上顿时没有了之前的轻松,他们真是没想到罗民生会从这种鬼地方跑出去。 已经明白当前的状态,秦锋赶紧说:“马上追,在陈松释之前,把他找出来!” 刑侦大队全员出动,搜索罗民生。 在知道陈松释把信寄到自己家里后,罗民生就在心里谋划着如何从这里逃走,强行突破的结果是被关住,于是他想起来之前上厕所的时候看见的排气口。 那地方虽说不是很大,但把铁网格拆下来的话,一个人还是能挤出去的。 有了谋划他就行动起来,现实也和他设想的一样,那个排气口可以让人爬出来,他就成功爬到外沿的棚子上,然后顺着柱子滑下去。 黑暗中有些慌不择路,但他还清楚最亮的地方是刑侦大队的大门口,加之月光也还能照亮视野,他成功摸到后面,然后从一侧的树上翻到墙外。 “终于出来了!” 稍稍松口气,罗民生赶紧往路上跑,这会儿正好开过来一辆出租车,他赶紧伸手去拦,但司机没有理会他,唰的一声就开走了。 “你妈的,有钱都不赚,有病啊!” 嘴里直接骂出来,罗民生只能往家的方向跑,但背后又出现车灯,他回头瞥一眼,又来了一辆出租车。 “喂,这里!” 跑是不可能跑的,刚才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罗民生这会儿又伸手拦车,这次司机把车开过来。 开门坐进去,砰的一声把车门带上,罗民生非常着急地往前指了指,“快,师傅,带我去新世纪路,越快越好!” 司机没说话,但似乎也感受到了罗民生的焦急,脚下直接把油门踩到底,就像是射出枪膛的子弹,车往前飙出,飞快的! 因为惯性身体往后一仰,撞到靠背上的罗民生不仅没有恼怒,反而有些感激司机,越快越好,真的是越快越好。 然而,当车来到路口时,往前直走才是去新世纪路的方向,但司机猛地打了个方向盘,往右边的新开区路去了。 “师傅,走错了,是去新世纪路啊!” 发现不对,罗民生急得在后面直敲座位,而前面的司机这会儿慢悠悠地说了声,“放心,没错。” 司机开口的瞬间,罗民生还没感觉,但下一秒,好像心里某个东西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一些东西飞快泄出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声音很耳熟。 “师傅,我说你……” 目光死盯在车内后视镜上,罗民生缓缓眯起眼睛,如此才能在微弱的车内灯光中逐渐看清楚那张脸…… 然后,他傻眼了! “陈……陈松释……” “又见面了,院长先生!” 车开得飞快,罗民生像是失去全部力气,倒在后座上,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新开区路往前闯过所有的红绿灯,以最快速度直冲十分钟就能看到一个好地方:林子园公墓。 “下来!” 在公墓这边停车,陈松释打开后座门,强硬地把躲闪着的罗民生扯出来,摔在地上。 “你……你带我来这干嘛……” 此时可是晚上,只有月光在林子园公墓点出光亮,只是这种不清晰的光影在墓碑间浮动,就让这里显得更加恐怖,加之不时有冷风吹过和一些细碎又尖锐的响动,真能吓死人,至少罗民生已经快被吓尿了! 伸手扯住罗民生的衣领,拖着他进去公墓里,陈松释冷冷说:“带你来见一个你该见的人!” 被扯着走,罗民生当然会反抗,但马上落到他脖子上,贴着他颈动脉的冰冷物体让他不敢再动弹。 “见、见谁……埋在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呵呵,你马上就知道你认不认识啦!” 把罗民生扯到公墓靠里的位置,陈松释一只手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脸猛地撞到一块碑上。 “好好看看,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 脸与墓碑直接碰撞让罗民生的眼镜碎掉了,划伤和撞击的痛苦一并产生让他不住闭上眼睛,可陈松释的手又在不断用力,逼他睁眼。 “睁开眼!好好看看!” 忍着痛楚,罗民生睁开眼,斜着往墓碑上贴着照片的地方瞟,脸和墓碑贴的如此近,哪怕他是个高度近视,此时也能看清。 月光下,模糊的白色缓缓清晰,他看到一张少女微笑着的脸孔…… 一瞬间,就像是脑子里原子弹爆炸,罗民生整个人都傻了,“戚、戚、戚音诗……怎么会,她怎么会在这……” “哈哈,你很意外是吧!” 看着罗民生这副样子,陈松释大笑出声,满是说不出的快意,但这快意中又隐藏着深深的痛楚。 “很意外本该埋在花坛里的她怎么会被弄到这里来了!因为啊,她是我搬过来的!” 两只手撑在地上,罗民生极力想让自己与这块碑分开,可被陈松释死死按住,他只能目光往陈松释脸上瞟,“为什么……为什么……你,你到底要干嘛?” 依旧是在笑,只是那笑容变得愈发冰冷、嗜血,陈松释说:“我想干什么,你心里会没数吗?” 一下就想到了张秉刚,罗民生的眼睛更瞪大了几分。 “你、你要杀了我?”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罗院长?” 匕首缓缓举起来,侧面将冰冷月光的一抹反射到罗民生脸上,陈松释冲他笑笑。 “永别了,罗民生!去了那个世界之后,跟张秉刚、李劲松一块向音诗谢罪吧!” 有些没想到,罗民生:“李劲松……李劲松果然你是杀的?” 陈松释:“不然呢?你还不清楚为什么李劲松和张秉刚都要死吗?” 罗民生:“那赵岑就呢?” 陈松释:“他嘛……是那个麻烦的家伙干的好事!等你去了那个世界,一切你都会明白!再见了!” 罗民生更加疯狂地挣扎,但下一刻就从后背传来一阵刺痛,伴随着尖锐物的进入,他就像是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撑在地上的双手缓缓松劲,滑向两边。 匕首从罗民生背上抽出来,带出刺鼻的血腥味,陈松释准备彻底结束罗民生的性命,匕首往他脖子上刺过去。 唰! 突然,一道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传来,动作一收的陈松释极为利落地闪到一边,借着月光,目光逐渐洞悉那道脑袋上还裹着纱布的身影。 “是你?!” 绯色花月(34) 这一棍没打着,有些失望地把棍子扛回肩上,汪隼往前进一步,在月色中暴露自己的身形。 “没错,是我!” 看着汪隼脸上那颇具喜感的笑容,以及这同样具有喜感的造型,缓缓将身体直起来的陈松释嘴角挑起颇具兴味的冷笑。 “真没想到你会在这!你不是被打到昏迷住院了吗?” 还是对他微笑着,汪隼点头,伸手碰了下自己脑后的纱布。 “确实是被打到住院……但也是这一棒,你才会没有继续关注我,不是吗?” 目光一凝,微缩的瞳孔释放出更加尖锐的光芒,陈松释露出带着意外感的笑容。 “真没想到会被你发现,真是小看你啦!” 汪隼摇头,脸上笑容缓缓收敛成平静。 “其实,这也多亏了这一棒子,在这之前,我可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 发觉汪隼似乎有往下说的打算,陈松释笑笑,“怎么,你打算像推理小说里的一样,把自己的判断说给我听?” 汪隼很直白地点头。 “怎么,你觉得不行吗?” 陈松释摇头,“那倒不是,我也挺想知道你能推理出来多少内容!” 汪隼:“那我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顿了下,汪隼才继续往下说。 “从打晕这里开始说吧,虽然我没有看到打晕我的人的脸,但我已经猜到是谁了,而且我也是这时候明白了一件事,我们之前的一切行动都是被你们监控着的,所以你们才能快人一步地进行着各种安排,好比在我去找赵岑就的时候,打开门,安排他堕楼,火灾的时候,抢先一步把罗民生身上的绳子拿走,乃至赶在我们找到张秉刚前,把他杀掉,以及,我头上这一棍,没错吧!” 一脸很有意思的表情,陈松释没有对汪隼的提问给出答复,汪隼就继续说。 “案件最开始应该来到戚音诗身上,一年多之前,你在丹宁精神病院当义务实习生遇到了戚音诗,那之后你就喜欢上了她,喜欢她的容貌、喜欢她的才华,还是喜欢其他的,这都无所谓,总而言之,你对这个女孩子爱得不可自拔,爱到可以为了她放弃自己一切的地步,是这样吧!” 陈松释还是没发出声音,但汪隼已经从他情绪变化的双眼中读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当时可能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自己对她表明心意的机会,然而,你没有等到这个机会,只等到了戚音诗失踪的消息!” “当然,对你这样将她当成执念的人来说,这种事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句话用来形容你当时的心态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所以,你在从丹宁精神病院离开后,又通过伪造病历的方式以精神病患者的身份潜伏回这里,调查当初事情的真相。”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搞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待这么久,后来联想到李劲松的死和罗民生办公室的火灾,我多少明白了,李劲松的死只是你施行计划的第一步,你想用李劲松的死胁迫罗民生,让他有所动作,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赵岑就的死,这也是让我头痛了很久的点,谁能想到几乎一模一样的杀人手法会是由两个人操作出来的!” “虽然赵岑就的案子很突然,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你的计划,甚至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那场火灾中,你应该是在罗民生的办公室里拿到了记录当初事件全貌的东西吧,所以你之后才毫不犹豫地杀了张秉刚,然后再回来准备干掉罗民生!” “因为你一直监控着我们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所以我们在策略上是不可能跑过你的,就像是你现在略施小计就让罗民生自己从刑侦大队跑出来,落入你的掌控之中,所以我被袭击送到医院的时候,我就想到可以利用这机会,假装昏迷,从而逃出你的计算,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昏迷的病人会突然爬起来到处跑吧!”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月光下,陈松释的表情一变再变,也不肯定汪隼的话正确与否,他以一种更加认真的样子面对汪隼。 “其实,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汪隼笑了,脸上表情多少有些微妙。 “我说是个巧合,你信吗?” “哦?” 发出质疑声的陈松释眼中闪过思索之意,然后摇头,说:“不理解。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能提示你找到这里来!” 汪隼:“硬要说提示的话,花坛里的木芙蓉算一个!戚音诗之前是被埋在那个花坛下面吧,而你把她从那里挖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木芙蓉的种子掉在那了,但让人意外的是那颗种子竟然发芽了!” “以你对戚音诗抱有的执着,你不可能把她埋到荒郊野地里,我猜你肯定会找一个公墓将她安葬,而我唯一知道的公墓就是这个林子园公墓,所以我就到这里来了!” 这番话让陈松释也是愣住了,然后控制不住地大笑出声。 “哈哈~因为你只知道这里,所以才会找到这里来……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好一会儿才收住笑声,扬起的脸回复到正常状态,陈松释阴阴一笑,注视着汪隼的双目中满是危险的意味。 “你给我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那就也听我讲一个故事怎么样?虽然我不敢保证我这个故事会像你的故事那样充满奇思妙想就是了!” 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还倒在一边,生死不知的罗民生,汪隼嘴角轻轻勾出弧度。 “我很乐意。” “很好!” 点着头,陈松释稍微调整了下情绪,开始说:“从前有一个男孩子,他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里,贫穷到父母拼了命工作也只能让家里人勉强不饿死,贫穷到他冬天几乎只能待在床上,因为根本就没有御寒的棉衣。” “处在这种环境中,这个孩子比同龄人早熟很多,当其他孩子在无忧无虑地上学、玩耍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想着各种办法赚钱,他心里非常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没有比钱更加重要的东西!” “你可能会怀疑保持着这种想法的孩子会不会逐渐走上歧路,但事实是没有,成长过程中遇到的一切不公、挫折都被孩子转化为成长的动力,他开始快速成长,然后顺利地从那个贫穷的小山村里走出来,来到大城市。” “这本可以是个励志的故事,但现实从来都不励志,永远都只有血淋淋的残酷……男孩在读大学的时候,他的父母去世了,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因为这对蠢到不行的夫妻为了节约电费和买衣服的钱,竟然在出租屋里烧炭取暖……真是没有能比他们更傻的人啦!” “没了父母,男孩就彻底成了一个人,在他人生最迷茫、最低谷的时候,朋友帮他介绍了一份义务工作,去一家私立精神病院照顾精神病患者,这可能会是非常让人疲劳的工作,但男孩干的不亦乐乎,因为繁忙的事务可以充实他的心灵,让他暂时忘记自己已经孤身一人的事实!” “不过,人并不是机器,人不可能无休止地工作,而男孩一直以来的高强度工作让他心里不断拉长的弦在某一天绷断了,而男孩也跟着崩坏了……就在这时候,他遇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应该说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那是多么美妙的歌声,从窗沿上飞下来,就像是从精灵口中吟唱出的魔法一般,滋润了他荒芜的心灵,让他从那副已经残破不堪的躯壳中挣脱出来,获得新生!从那一刻开始,男孩决定自己这一生要为歌声的主人活,是她给了男孩爬起来,继续往下行走的力量。” “可惜的是,用歌声魔法拯救了男孩的公主却拯救不了自己,在那如同恶魔城堡的精神病院里,她被恶魔玷污了……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最终选择自杀,而恶魔的监护者为了避免她的死亡影响到自己的未来,他们选择掩盖真相,将她的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里,之后又悄悄将她埋在花坛里,制造出失踪的假象!” “终究是在作恶,恶魔的监护者也无法忍耐这样的罪恶感,于是他选择通过书写的方式将发生过的一切都记录下来,不断地书写让他将自己的罪恶感转移到纸上,自己就可以轻松地活下去。” “而失去公主的男孩迷茫一段时间后,遇到了一位神父,他告诉了男孩公主失踪的真相,并指引他用自己的眼睛去证实这一切,于是男孩回到精神病院,潜伏下来。” “在他将恶魔杀死之后,他成功拿到了恶魔监护者书写的文字,神父果然没有欺骗他,于是,用恶魔之血把骑士之剑染成魔剑的男孩决心为公主报仇,履行他作为骑士的使命,最后,他成功将恶魔的两个监护者杀死,将以恶魔之血染红的旗帜插在公主的墓前,故事就结束了!” “怎么样,这个故事有意思吗?”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汪隼在陈松释说完后连连点头,“很有意思的幻想故事。” 陈松释:“汪警官,你觉得那个恶魔该死吗?” 汪隼:“单从故事本身看,确实该死,但事实是否和故事一样呢?” 陈松释:“你很聪明,现实确实和故事不一样!现实就是恶魔是个精神病患者,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他所作的一切都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他对公主造成的伤害,他犯下的恶,都得不到惩罚!” 汪隼:“既然他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那这件事或许不是出自他本意,为什么不能稍微……” 原谅! 最后两个字汪隼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没有这样的资格! 陈松释:“原谅?你是想说这个吗?别开玩笑了!你不觉得荒谬吗?不是出自本意,不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就不需要为自己犯下的罪行偿还吗?为什么能把原谅这两个字想得如此轻巧,就因为这些事情不是发生你的身上,就能以所谓的人性关怀去思考吗?” 汪隼没有回答陈松释,这个问题本身也不是他有能力回答的。 吸口气,让自己心情平复些许,陈松释继续问:“你觉得恶魔的监护者该死吗?” 汪隼:“罪不至死。” 陈松释:“如果是因为监护人的疏忽才导致恶魔犯下恶行呢?他们该死吗?” 汪隼:…… 他懂了,明白了很多东西,原先不能理解的地方也全部解开了。 陈松释:“就像你想得一样,这个故事中的男孩,就是我,所以这个故事并没有在那里结束,它还有后续!” 汪隼:“是什么?” 陈松释:“将恶魔和恶魔监护人消灭之后,男孩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回到神父的身边,为了一个能让一切发生变革的伟大理想奋斗!” 汪隼微微一笑,“你觉得你能安然无恙地从这些事情里脱身吗?” 陈松释露出自信的笑容,“不然呢?” 绯色花月(35) “那你就试试看吧!” 棍子从肩上甩下来,对着陈松释指了指,汪隼那一脸冷笑的样子真是挑衅意味十足。 同样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陈松释将手中拿着的匕首对汪隼晃了晃,而受到他这动作影响的汪隼下意识往那边上面瞥了一眼。 只见陈松释手腕猛地往一侧一偏,由刀面反射出去的一抹月光扫到汪隼眼睛上,晃眼的感觉让他不由把眼睛眯起来,而陈松释也在这时动起来。 “不好!” 眯上眼的同时,危机感已经在汪隼心底掠出,身体跟着做出下意识的反应,他往后连退开。 陈松释的动作非常快,脚下只是几步就已经来到汪隼面前,两只手推着的匕首直刺向他的胸口。 视野有所恢复,注意到面前在不断放大的身影,汪隼将棍子对着大概是影子头部的位置甩过去,伴随着低沉的挥舞声,没有出现打击感,这让汪隼不由心里一抖。 “你太慢了!” 和陈松释相比,汪隼确实还是弱了点,就在汪隼挥动棍子的时候,有所察觉的陈松释就已经做出蹲身的动作,这一击当然是从他头上挥空了。 “死!” 刀尖已经送到汪隼面前,几乎能看到伴随着刀尖刺入鲜血流出的画面,陈松释脸上表情都变得嗜血起来,但让他意外的是汪隼的身体突然开始往后仰了。 “唔~该死!” 因为后退的脚不小心撞到一边的墓碑底下往前凸出的石台上,汪隼立时失去了平衡,虽说这样碰巧躲过了陈松释的刀,但后背磕到墓碑棱角上的痛感也让他都快痛的忍不住流泪。 太痛了! 被汪隼的脚绊了一下,这一回刺空的陈松释往前踉跄几步,他也马上取回平衡,转身再度朝汪隼扑过来。 “去死吧你!” 看着倒在两块墓碑之间扭动身体的汪隼,陈松释毫不犹豫将手中匕首举起来,对着他扎下去。 风吹开了天空中的云,月光此刻更加明亮,而借此看清了陈松释动作的汪隼猛地将两只手迎上去,顶住了他的手腕。 “去死!去死……” 自己处在上面压着汪隼,肯定是自己发力优势,非常清楚这一点,陈松释就更加用力地往下压,让匕首更加靠近汪隼的胸口。 “唔~” 和陈松释僵持着,汪隼的脸上开始慢慢涨红,因为他是憋着一口气在抵挡陈松释的手,如果他这时候稍微舒气松劲,这匕首绝对会一次捅进他的胸膛,那多半是活不成了。 越是清楚现在的状况,汪隼就越是只能扛到底,但陈松释在上面更好用力的现实还是让匕首缓缓落下来。 “死!死!” 陈松释嘴里低吼着,满是血腥的味道,手臂上和脖子上的血管都因为用力太猛地浮上来,月光下的淡青色像是一条条附在他身上的小蛇。 “去死!” 终于,汪隼扛不住了,胸腔中憋着的那口气呼出来,手臂上的力气也快速卸掉,但他身体也在这时偏向一边,后背被墓碑棱角划出血带来痛感,万幸的是陈松释这一刺刺到地上,甚至是有几枚火星溅起来。 “混蛋!” 因为用力太猛,匕首刺到地上的瞬间,陈松释的手也被震得脱开,被匕首的刃划伤,更加狂暴起来的他一只手猛地擒住汪隼的咽喉,用力把他死死按在地上,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把匕首捡起来。 被陈松释扼住喉咙,强烈的窒息感让汪隼的双手立时抓上陈松释的手,奋力想让他松开,但哪怕他的指甲狠狠抓进陈松释的血肉中,陈松释也没有丝毫松劲,甚至是手越来越紧。 陈松释的手已经摸到匕首,月光下已经能看到匕首刃上的冷光,求生欲让汪隼动作幅度扩大,一只手反扼上陈松释的脖子,膝盖奋力顶上他的大腿,将他的身体往一边的墓碑重重撞上去。 “唔~咳咳咳咳——” 总算是将陈松释的手从脖子上弄下来,狼狈爬起来的汪隼嘴里不停地干咳着,说真的,他刚才差点就真的看到天堂了! 清楚地认知到自己似乎并不是陈松释的对手,爬起来的汪隼手脚并用往一边去,先要和这家伙拉开距离。 后背撞在墓碑棱角上也让陈松释一阵龇牙咧嘴,但他马上将身体翻过来,匕首在他撞上墓碑时已经脱手掉落,他只能朝汪隼扑过去,用实打实的拳头干掉他。 两只手护着头,汪隼不断扭动身体闪躲陈松释的拳头,只是这样做的实际效果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手臂上、脸上传来的打击感依旧那么深重。 用拳头打了一阵,打累了,陈松释直接整个人骑在汪隼身上,两只手落在他的脖子上,开始用力猛掐。 “唔~” 强烈窒息感让汪隼猛地睁大眼睛,眼球几乎都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汪隼的双手拼命捶打陈松释的手,甚至是在上头抓出血痕,抓得流血,这也只是让陈松释更加疯狂地用力。 看着汪隼那月光下不断涨红的脸,陈松释脸上的戏谑与狂热就像是被点燃的石油,燃烧出恐怖的火光。 “去死吧!去死!” 好像快要听到了自己骨头被捏碎的响声,汪隼这时一只手悄然搭上陈松释的脖子,将他的头往自己身前快速拉过来,与此同时,积蓄力量的右手将手肘甩起来,重击在他的太阳穴上,一下就把他打到一边去。 “咳咳咳~唔呜呜呜——” 掐在脖子上的手终于消失了,汪隼不由开始疯狂吸气,跟着还是干咳和恶心感,但甩了甩脑袋的陈松释很快恢复过来,再度冲他扑过去。 将汪隼的身体坐住,为了防止再次被他打到头,陈松释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右手,另一只手又掐住了他的脖子,快速收力。 身体在地上扭动着,双脚也在地上猛蹬,几乎陷入绝境的汪隼这时有些后悔了,如果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可以稍微缓缓,给傅机打个电话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就可能不是这样吧…… 只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买,他只能为自己的疏漏和愚蠢埋单。 即将绝望时,唯一能动的一只手在身旁扫过,与手背相碰的物体让他心里升起一道求生的火焰,那是陈松释掉的匕首! 手快速抓上去,跟着手臂甩动,匕首从侧面刺到陈松释的腰上。 “我……擦……” 剧烈的穿刺感让陈松释表情扭曲,但他对汪隼杀心已定,还是不依不饶地掐着他的脖子,于是汪隼手上将匕首拔出,再刺,拔出,再刺,甚至是在陈松释体内转到刀身,剧烈的疼痛感让陈松释不由身体一阵痉挛,手上终于是松劲了。 挣脱出来的右手握拳砸到陈松释的脸上,将他身体砸到一边去,汪隼这才从地上爬起来,面对着倒地用手捂着伤口的陈松释,紧了紧被鲜血浸染的匕首。 “已经……咳咳……唔~已经……结束了,陈松释!呜咳咳……” “咳咳——哈哈哈~” 陈松释在笑着,月光下,汪隼看到他此时的笑脸比哭脸更加难看。 “只是你运气好点……罢了!” 汪隼当然不会否认陈松释的话,毕竟他中间一度都在后悔自己一个人过来。 “但……最后结果,是我赢了!” 冷笑不止,没有回答他的话,陈松释的身体缓缓伏下去,似乎是晕了。 戒备地盯了陈松释一会儿,确定他应该是真的晕过去了,汪隼这才往罗民生那边退过去,用手试了试他的脉搏,见他还没死,不由松了口气。 刚和陈松释对话的时候,他就有点担心罗民生会不会慢慢死去,好在这家伙的命比他想得还要硬,不然可真就麻烦了。 自己的手机多半是落在医院什么地方了,他只能去罗民生身上摸索一阵,成功在他衣服的口袋里找到手机后,先打个120,然后给傅机那边打一个过去。 “傅队,我在林子园公墓,陈松释和罗民生都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汪隼就挂掉了,哪怕傅机后面还有相当多问题没问,他也懒得管。 看了一眼手机,莫名笑了一声,汪隼把它扔回到罗民生身上。 站在那里,感觉身体每一处都在痛,他不由龇牙,然后靠着一块碑坐下去,嘴里跟着也缓缓舒口气。 李劲松和张秉刚的案子到此为止了,但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因为还有杀掉赵岑就的那个人没有落网,虽然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手头上没有任何可以指控他的证据。 “李子安……李子安……你跑不掉的!” 月光撒下,给重新恢复安静的林子园公墓都披上一层银辉,在墓碑间扭曲的光影宛如从墓里挣扎出来的幽灵,在虚空中飘荡着。 汪隼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天空中的皓月,目光不由柔软许多。 是谁今夜无眠? 是谁在寂寞陵园中听着风声? 是谁在光明与黑暗间挣扎后走上一条修罗之路? 人若死,一切便化作一抔黄土,一切恩怨是非就变得再无意义…… 仰着头失神一下,汪隼的头缓缓低下来,然后手撑在墓碑上挣扎着站起来,他走到陈松释边上,跨过去,走到这一行墓碑的尽头。 站在紧邻的两块碑中间,汪隼俯下身,手搭在两块碑上头,如同对恋人的轻轻耳语,他说:“爸、妈……好久不见了……” 绯色花月(36) 晚上,躺在床上的李子安又失眠了。 从发现钥匙不见到在傅机手上看见钥匙,他就变得焦躁起来,原本一切都处理得非常完美,谁曾想会最后在这种事情上出现差错。 从床上爬起来,也不开灯,他借着月光摸索到里面的杂物间,从一角落里拖出来一个小保险柜,手掌在那光滑的柜身上滑过,他的表情逐渐难看起来。 当初购买这个保险柜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更加安稳,只是没想到现在保险柜本身却成了让他最不安稳的东西,哪怕这玩意儿里头已经没放东西。 一想到那把钥匙现在还在傅机手上,他就没办法忍受这个保险柜一直这样放着,这东西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时刻会爆炸的炸弹,他必须尽快将它处理掉! 从一边扯来一件没用的衣服把保险柜裹起来,再找一个大袋子把保险柜整个装进去,绑好袋口,带上车钥匙,他匆忙出门。 “唉?刚才好像门开了!” 负责盯着李子安的一位警员注意到了那开关了一下的门,于是如此说了句。 同事闻声透过车窗往三楼那边瞥过去,“有吗?你看错了吧!他房间里都没开灯!” 同事的质疑让他也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会不会是眼花导致的,“嗯,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这大晚上的,他不睡觉还能干啥!” “就是说嘛……” 就在两人准备当这事没发生的时候,出现在楼底下的身影让他们不由在意起来。 “那个人……是他吧!” “好像……” 只见李子安跑到车边上,拉开车门就钻进去,车也快速发动,利落的一个掉头,马上开走了。 “我擦,快追!” 反应过来了,民警马上给车打着火,追出去,同时联系秦锋。 “秦队,李子安突然开车跑出去了,不知道他要去哪,我们现在正跟在他后面!” 这边还在折腾陈松释和罗民生的事,反手却来了李子安那边的动静,秦锋也是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犹豫一下后,说:“你们就跟在他后面,别惊动他,一直跟着就好了!” “明白了。” 一路狂飙,留意到在后面跟着的车,不由皱起眉头的李子安发出咋舌声,然后他把油门往下踩,以更快的速度往前。 眼看着李子安的车尾灯逐渐远去,有些着急的警员不由一拳捶在椅子上,催促道:“加速,快追,别让他跑了!” 心里擦着汗,负责驾驶的警员只能超级无语地盯了同事一眼,“你疯了,再快就超速了,在这种路上狂飙,要万一出点什么交通事故,咱们还活不活了?” 一愣,跟着想象到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他们将要面对的困境,这个警员也缩了。 “那,咱们就这样看着他跑了?” “放心,他跑不了,只要让他别脱离我们的视线就行了嘛,又没说非要我们一定贴在他屁股后面!” 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队长秦锋只是让他们跟着李子安,只要他们别把李子安跟丢了,那就是完成了任务,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冒这么大风险。 “行吧,那你就跟紧了。” “这个当然,我可是老司机了!” 从后视镜看到那辆车果然没胆子超速跟上来,李子安不由嘴角勾起得意的微笑,而面前就是风阳大桥了! 一只手维持着汽车向前,他另一只手朝副驾驶伸过去,将装着保险柜的袋子的袋口缠在手上,等到车来到风阳大桥的中段,他猛地用力将袋子从车窗甩起来。 只见保险箱连同袋子在空中翻滚很多圈,在月色中划出一条漂亮弧线,然后掉到清甘江里去。 “哗啦~” 口中模仿着发出袋子落入江中的声响,李子安脸上笑容变得异常明媚,保险箱的钥匙丢失了也无所谓,反正现在连保险柜本身都已经消失了。 “哎,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李子安本以为这样的距离能让自己的行为逃脱警员的监视,但他没想到今晚月色确实不错,而且负责驾驶的那位警员视力很好,他看到了! “什么东西?” 边上那位就跟个瞎子一样,之前李子安从家里出来开门他就没看见,现在这个飞出去的东西他也是没看见。 “你没注意到吗?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李子安车子里飞出去了?” 很明显已经晚了,但那个警员还是将视线移过去张望一眼,嘴里询问着:“有吗?飞哪去了?” “掉到江里去了!” “真的假的?你不会看错了吧!” 驾驶员一脸无语地瘪嘴。 “之前我说他家门开了,你没看到就算了,还偏要怀疑我,结果是真的开了吧!现在我说看到有东西飞出去了,你又没看到,又怀疑我!” 有些尴尬地挠头,警员苦笑着回答说:“兄弟,我那不是理性地质疑一下嘛,多少也能给你起到提醒的作用吧!再说了,这也是你自己立场不坚定的问题好吗?要是你确信自己看到了,就不要因为我质疑你就动摇啊,你一口咬定说你看到了,我不就信了吗?” 总感觉同事是在说歪理,但他也辩不过。 “行,那我现在很确定地说我看到有东西从他车里飞出去,飞到江里了!” “那回头你去跟秦队汇报这事吧!” “去就去。” …… 在这两位掰扯事,李子安的车已经通过风阳大桥,他这时候缓缓将车速降下来,准备到前面找个地方掉头,但刚想打方向盘,他又突然感觉这样不好,于是改变主意继续加速往前,一路向前开了足足60多公里,这才掉头回去,这操作简直要把跟着他的警员给逼疯。 “我擦!这混蛋到底准备干嘛?” 光是跟着就开了一个多小时,驾驶的警员十分疲劳地打了个哈欠。 “鬼知道他想干嘛?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飙车,开了他妈60多公里才准备回去,疯了吧!” “话说,现在几点了?” “我在开车哎,你还问我?最起码一两点了吧……” “去他妈的,回去又要一个多小时,今天晚上算是不用睡了!” “你可以不睡,等回去了必须让我躺会儿,开两三个小时的夜车,我都要累死了!” 与此同时,得到汪隼联系的秦锋、傅机都赶到林子园公墓,跟在他们后面来的就是救护车。 看着救护人员将罗民生和陈松释抬上车,站在汪隼边上的傅机伸手在他肩上推了一下,“你也跟着去医院吧,把你身上的伤处理一下,我和老秦很快也会过去!” 吸了口气,汪隼摇头。 “没有那多功夫了!赵岑就留下的东西被李子安拿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李劲松是陈松释杀的,但赵岑就是李子安杀的,赵岑就留下的东西我怀疑是可以指控李子安的物证,我们不能给李子安太多清除痕迹的时间!” 汪隼的话让秦锋马上联想起来刚才负责监视李子安的警员的汇报,于是他说:“不好,刚才得到消息说李子安大晚上开车出去了,好像现在还没回来,那边还没给消息!” 目光一寒,汪隼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赶紧追,先把他拘留起来,然后去他家搜,我还不信真就什么都搜不出来!” 对视一眼,秦锋和傅机都点了下头。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啦!” 很快,在返回路上的李子安被拦住,抓起来带回队里。 审讯室里,秦锋、傅机、汪隼三人都坐在这里,而面对他们的李子安非常神清气定,淡定的不行。 秦锋先开口:“李子安医生,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来吗?” 李子安想了想,苦笑着说:“是因为涉嫌危险驾驶吗?如果是这个,那我真的很抱歉,我之前心情不好,就想到出去开车兜风,结果一不小心就超速了。” 那轻描淡写的口吻让汪隼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他正要开口怼李子安一句,边上傅机先开口了。 “李医生,你真的是不小心超速吗?” “当然是不小心啦!” 这件事待会再问问负责跟着李子安的那两人,秦锋将一张搜查令拿出来,放在李子安面前。 “这是搜查令,我们希望可以进你家里调查一下,能请你把钥匙给我们吗?” 李子安一愣,不太情愿的样子。 “搜查?为什么要搜查我家?” 秦锋:“查案需要。” 皱着眉,还犹豫了好一会儿,李子安才把钥匙交出来,并说:“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想查什么,但我家里是不可能被查出什么来的,为什么我根本就什么都没做过!” ——还在振振有词。 冷笑不止的汪隼死盯着李子安,而李子安这时候是看着秦锋的,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到底有没有什么要等我们查了才知道!李医生,就麻烦你在这里先将就一下吧,等我们查完了再看能不能放你回去。” 李子安:“那我就静候佳音啦!” “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吧!” 从审讯室出来,同行的警员不由这样说了一句,而一脸冷笑的傅机摇着头。 “他这不是嚣张,而是极度的自信,自信自己已经做到完美,可惜的是,当这件事让人产生怀疑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被称为完美了。” 秦锋去医院那边看着罗民生和陈松释,汪隼和秦锋去了李子安家里搜查,结果显而易见,没有发现任何与案件相干的东西。 “你这家伙……” 返回队里,等再见到李子安时,看他脸上那嘲讽味道十足的笑容,汪隼没忍住冲过去一只手拎住他的衣领,而李子安就猛地把两只手举起来,一副我没有反抗的样子。 这家伙也是老狐狸,如果汪隼这时候冲动打了他,他就完全可以起诉汪隼暴力执法、刑讯逼供。 “汪隼!” 后面跟着的傅机也及时冲汪隼喊了一声,转头看着傅机,汪隼的手缓缓松开,还对着李子安笑了一声。 “李医生,那一棍我早晚会让你还回来的!” “呵呵~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现在不懂没关系,后面你就自然懂了!” 绯色花月(37) 虽然汪隼冲着李子安放了狠话,但案件没有进展的事实没有改变,再审问一次后,傅机他们只能将李子安放回去。 “现在怎么办?能查的东西都查了,但这家伙的动作明显比我们想的要快,没留下东西啊!” 傅机也有些困顿地挠头,现在想取证真是太难了。 汪隼想了想,说:“李子安昨天晚上出去多半没干好事,先把昨天跟着他的警员找过来问问吧,看看那家伙是不是干了什么!” 傅机点头,于是叫来了那两人。 在傅机询问之后,这两人对视一眼,点了下头,然后一人说:“傅队,昨天在路过风阳大桥的时候,我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李子安车里飞出去,掉进清甘江里了!” 傅机眉头一挑,一脸惊异。 “你确定吗?” “我确定,我看得真真的!” 对视一眼,汪隼问:“掉进清甘江里……能查吗?” 傅机也是为难,“不好说,清甘江可不是什么小河,江水深,水流又湍急,如果掉到江里的东西不能沉底,那现在已经不知道被冲到哪去了……” 思索片刻后,傅机又转过去问那个警员:“他扔下去的东西大概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能描述一下吗?” 警员一脸苦不堪言的表情。 “傅队,你就别难为我了,我就看到一个团飞出去了,当时天又黑,又距离比较远,根本看不清楚那到底是啥!” “好吧。” 知道自己这确实比较强人所难,傅机不再追问,这时候秦锋那边有消息传来,已经脱离危险的陈松释醒了,于是傅机和汪隼都去医院看他。 “想要对付李子安,陈松释可以当作一个突破口,他们两个知道对方不少事情!” 汪隼来时是这样对傅机说的,其实,关于陈松释和李子安的关系,他还有一些地方不太理解,如果真能撬开陈松释的嘴,那这一切很可能都会迎刃而解。 傅机对此不由赞同地点头,但他并没有察觉汪隼话语中藏着的那一抹焦躁,汪隼现在非常焦躁,他心里有种感觉:如果他们不能更快取得进展,那这一切将会变得无法挽回。 “秦队!” “你们来了!” 看到傅机和汪隼开门进来,秦锋对他们迎过去,跟着冲陈松释躺着的病床使了个眼色,小声说:“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什么都不肯说。” 轻轻点头表示已经了解,傅机从秦锋边上走过去,来到陈松释面前。 “陈松释,对吗?” 侧头看着窗外的陈松释听到傅机的声音,只是往他那边瞥了一眼就一副“感觉很无聊”的样子,把目光移开。 见自己完全不被待见,并不是太在意的傅机笑笑,继续说:“陈松释先生,关于李子安和戚音诗的事情,你有兴趣跟我聊聊吗?” 听到戚音诗的名字,陈松释头终于是转过来,却是瞪着傅机,说:“那个人不是已经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干嘛?” “那个人?” 顺着陈松释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脸尴尬的汪隼正抬手挠头,看样子陈松释说的人就是他了。 有些无语汪隼这家伙这段时间压根就没提及这一茬,傅机只能瞪他一眼,注意力继续放到陈松释身上。 “那关于李子安的事情,能聊聊吗?” 陈松释突然大笑出声,但身体的起伏不小心引动伤口的痛楚让他表情一度扭曲,然后只能收住笑脸。 “怎么,因为找不到能证实李子安罪行的证据,所以就想从我这里打开突破口?” 被看穿用心,傅机没有说话,陈松释则继续说。 “实话跟你们说吧,我跟李子安并不熟悉,只是在一点点事情上有交集,所以你们想靠我对付他的打算还是乘早打消比较好,因为这完全不切实际!” 陈松释如此决绝的话让傅机一时表情尴尬,而这时候,汪隼站出来说话了。 “傅队,能让我和他单独聊聊吗?” 陈松释和傅机都楞了一下,然后一齐看向汪隼。 “不行吗?” 犹豫了一下,傅机将目光转向秦锋,要看看秦锋的意见,而秦锋就干脆点了头,于是房间里的人都出去,留下汪隼和陈松释。 从汪隼边上走过时,傅机不忘对他叮嘱一句“小心点”,这让汪隼表情微微有了变化,但他马上掩盖下去,笑着对傅机点点头。 等人都出去了,陈松释那边主动对汪隼开口,冷笑着说:“你下手挺狠啊,捅了我几刀来着?” 汪隼也笑了,他心里丝毫不为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我要是下手不狠,我多半就要永远躺在那里了!” 不掩饰的陈松释点头。 “我本来是想连你和罗民生一起杀了,然后可以离开立海市,去一个你们绝对找不到的地方,只是没想到会栽在你手上……算了,直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绕弯子也没意思,对于现在的汪隼和陈松释都是如此。 汪隼:“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罗民生没死!” 目光与表情一同凝固,陈松释冷笑起来。 “他可真是命大,我那一刀没有刺穿他的心脏吗……如果不是你捣乱,让我在他喉咙上补一刀就没这事了!” 汪隼:“所以,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陈松释:“什么意思?” 汪隼:“你不是盼着罗民生受到惩罚吗?” 陈松释:“是又如何?” 汪隼:“我们做个交易吧,把你从罗民生办公室拿到的东西交给我们,并跟我们说清楚你和罗民生、李子安之间的事情,我帮你把罗民生送进监狱!” 眼神中闪过惊讶,陈松释对汪隼笑了。 “你不是警察吗?做这种事没问题吗?” 并不在意陈松释的质疑,汪隼平静地说:“我们是按证据办事,你手上有罗民生犯罪的证据,不是吗?把一个有罪的人送进监狱,这有错吗?” 在心里斟酌着这番话,陈松释随后又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汪隼以极为笃定的语气说:“因为你很执着,就算不能亲手杀了罗民生,你也不可能放任他逍遥法外。现在你想亲手杀罗民生已经不可能了,而为了将他送进监狱,你就需要我的帮助,不是吗?” 想了下,陈松释摇头。 “不对,你说的不对,我只需要把我手上掌握的线索提交出去,罗民生就铁定要进去,我没有找你帮忙的必要,不是吗?” 看着陈松释,汪隼突然笑了,这笑容让陈松释不由把眼睛眯起来,不是太明白。 “你笑什么?” 汪隼没理会他的提问,“你已经确定不肯答应吗?” 陈松释:“如果我说是呢?” 笑脸瞬间阴沉下去,汪隼盯着陈松释,目光中的凶厉愈见高涨,就看到他手伸到腰后掏一下,一把短刀出现在他手上,往陈松释面前走过去,露出满是威胁的笑。 “自卫的情况下,失手杀死对方,自卫方没有责任,这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和汪隼对视着,感受他那双眼中的强硬之意,陈松释心里还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寒意,这家伙不是在开玩笑。 “你如果死了,你掌握的关于罗民生的线索就消失了,他就不可能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是吗?” 汪隼说的是实话,顿了下,脸上不乏怪异的陈松释问:“你就这么想搞倒李子安吗?” 陈松释话语中已经有了妥协的味道,汪隼便不再靠近他,“我跟他说过,那一棍我肯定要还给他的!”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真没想到还能被人拿这种事来要挟……” 不由嘴角勾出笑容,满是欣赏的味道,陈松释换了副语气,问:“你能保证绝对会全力协助我把罗民生送进去吗?” 汪隼:“只要你手中掌握的证据正确,而且你并没有对我们撒谎,我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协助,让罗民生重判。” 陈松释:“很好,我答应你!” 见陈松释妥协了,原本还一脸凶狠的汪隼彻底恢复到平常的样子,把匕也首收起来,正当他准备转身去把傅机他们叫进来时,陈松释在他背后说话了。 “你现在很焦躁是吗?” 转过头来看着他,汪隼愣了一下。 “因为你很着急,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不择手段了,没错吧?” 看着他,汪隼冷声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虽然是在笑着摇头,可陈松释嘴上还说个不停。 “你其实和李子安一样,是个非常奇怪的人,只不过李子安在责任感上比你更强一点,而你又比他多了一点执着,就像李子安本身不适合当医生,你也同样不适合当警察!” 并不是很懂,汪隼目光中的疑惑感增多,却见陈松释的目光已经转向窗外,好像不是在跟他说话。 “你,什么意思?” 没有转头,陈松释回答说:“没什么意思,随口一提罢了,你就当作没听见吧!赶紧把人叫进来,快点把事情解决,我就可以休息了,忙碌这么久也是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 眼中浮现出莫名意味,汪隼还是听从陈松释的话,当作没听见,出去把傅机他们叫进来。 听汪隼出来说陈松释要坦白了,其他人都是一脸惊异地看着他,难以置信他竟然这么短时间里就把陈松释说服了,但他们也没来得及具体问汪隼是怎么做到的,傅机已经率先进到病房里。 “要问就快点开始吧,我会把我知道的跟李子安、罗民生有关系的东西,全部告诉你们!” 陈松释和李子安的接触开始于李子安碰巧撞见陈松释用那段特殊的次声波频率在李劲松身上做实验。 直接戳破陈松释没有精神病的事实后,李子安却没有声张这事,随后还以此为要挟向陈松释了解那段特殊频率,因为李子安发现那段频率对接受干预与药物辅助疗法的病人有特殊的镇定作用。 陈松释并没有把那段频率拱手让他李子安的打算,只是允许他参与自己对这段频率的测试,在李子安的要求下,原本的试验对象就从李劲松一个人变成了李劲松和赵岑就两个人。 在一段时间的试验后,李劲松和赵岑就两人对频率的反应出现改变,听到这段频率的他们不再安静,而是变得狂躁起来,陈松释这时进行第二步,通过放映图片强化感受的方式给李劲松进行强制性心理暗示,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听到这段频率的李劲松会自觉采取与先前看到的图片内容相对应的行动! 在自己的计划成功之后,陈松释停止试验,而只是获得了试验数据的李子安出乎意料地没来打扰,因为后面还要事情要做,陈松释就也没工夫管他。 之后的事情就是已知的发展,让李劲松堕楼死亡后,陈松释协助罗民生烧了办公室,从罗民生的办公室里拿到了他的日记本,窥见当年戚音诗失踪事件全貌后,他去尚昌市杀了张秉刚,再回来要杀罗民生。 绯色花月(38) 在陈松释的叙述中有几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其一,陈松释让李劲松堕楼之后,他并没有回收耳机;其二,赵岑就身上的耳机并不是陈松释给李劲松用的那个耳机;其三,李劲松病房的门是陈松释打开的,而主大楼天台的门是让赵岑就提前打开的,陈松释只配了这些门的钥匙,从李子安手中。 哪怕陈松释已经把关于李子安的事全说了,围绕李子安的问题进展还不是太大,这两个人确实是交集不太多,这一点陈松释并没有说谎。 “照现在的线索看,只有李子安有可能让赵岑就堕楼,这一点你们没意见吧!” 秦锋如此说着,其他人都是点头。 “那现在有哪些证据可以佐证李子安的谋杀行为?” 询问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结果是被扫到的人都尴尬地把头低下去,没有证据,没有任何证据。 “医院各处门的备份钥匙、李劲松堕楼时的耳机、赵岑就留下的东西,还有实验资料,这些东西都在李子安手上过,如果他还有保留的话……” 这话是汪隼说的,说到后面,他自己语气都降下去了,因为他自己都感觉荒谬,只要李子安没疯,他就不可能把这些东西留下来,更别说留在自己身边。 “对了,不是说李子安晚上的时候从车上扔东西到清甘江里了吗?那个东西有没有可能打捞一下?” 叹了口气,秦锋摇了摇头。 “如果他扔下去的东西被水冲走了呢?这么长一条清甘江,我们上哪找去?” 这种消极的话听着不免有些刺耳,汪隼还不死心。 “就当那东西会直接沉下去,去打捞看看,怎么样?” 这时候的执着让秦锋有些无奈,只能转头去看傅机,大概意思是“你也帮着说几句呗”,结果把脸转到一边去的傅机还耸了耸肩,一副“我没办法,别找我”的样子。 “秦队,李子安扔下的东西对案件可能很关键,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非要大晚上跑出去扔!” 汪隼那边展开言语攻势,头痛不已的秦锋只能皱着眉头,“可能很关键,也可能不关键,对吧?” 汪隼:“总不能因为这种不确定性就停止作为吧!” 看着汪隼的眼睛,明白如果不做些什么他不可能放下这一茬,秦锋终于是点头了。 “行吧,那就捞捞看吧!” 秦锋那边去联络专业打捞的人员,而汪隼和傅机先去风阳大桥上。 看着在脚底下滚滚而去的江水,先沉默了一阵的傅机突然开口,问:“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拿什么要挟陈松释了?” “啊!” 因为看江面看得出神,汪隼不由迟疑了一下,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免有些心虚,“也不算是要挟吧……” 回答时,说话声音越来越低的汪隼忍不住往傅机的侧脸上瞟,就见傅机不出所料地笑了笑。 “这种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吗?” 心里松了口气,汪隼点头。 从汪隼脸上一扫而过的目光回到江面上,傅机轻声说着,像是对汪隼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警察办案的底线是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哪怕某个人有极大的作案嫌疑,没有通过合理合法手段得到的证据可以指控他,我们就宁愿放过,也不能通过不正当的方式取证,把他送上法庭!” “这个世界上的坏人是抓不完的,放跑一个坏人不会对这个社会造成任何影响,但冤枉了一个好人,整个社会就会对法律的公正和正确产生质疑,进而动摇社会维稳的根基,这就是现实!” “如果到最后确定没有能指控李子安的物证,我们就只能当是我们搞错了,赵岑就的案子也只能存档搁置,明白吗?” 汪隼默默地点了头。 看他这好似受了打击的样子,无奈苦笑着的傅机接着说:“你入行时间短,所以不清楚,有案子破不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你随便去其他地区查查,失踪案、盗窃案等等,没侦破的可不少呢,哪个干了有些年头的警察手上没几件没破的陈年案子,单是我入职这些年,就见过不少奇奇怪怪,根本无从查起的案子!即便上面已经有了命案必破的指示,可就是查不出来线索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为了交差搞个冤假错案吧,所以不用太纠结!” “我不是纠结!” 手正要抬起来往汪隼的肩膀上拍拍,就见汪隼突然抬起头来,一脸严肃地说着。 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收回来,目光有了些变化的秦锋收敛那僵硬的表情,问:“那是什么?” “那是因为……” 开口的时候,汪隼还以为自己能把理由脱口而出,但当嘴真的张开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窘迫。 扪心自问: 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可以用“案子就在那里”来解释吗? 当然不行! 他心里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为了这种理由,单是因为这件事和李子安有关系,他就想要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搞清楚,弄明白…… 也许还不止这些! 看着汪隼的沉默,傅机没说话,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扭头继续看着流淌着的江水。 几分钟后,傅机开口问:“打捞肯定还要等一阵子,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汪隼:“我,可能需要静一静,总感觉还有不少地方没想明白!” 点了下头的傅机表示了解,“行,那就解散吧,我回队里了,你自己可以回去吧?” 汪隼点头,于是两人分手。 回家的路上,汪隼重新审视这一系列的案子,这是一次案中案,在陈松释的策划中被加进去了李子安的想法,因为两人使用的手法一致这才严重干扰了案件侦查。 陈松释的计划很简单,为了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先杀了李劲松,再杀张秉刚,最后杀罗民生。 李劲松堕楼案件、办公室失火案件、尚昌市地下停车场杀人案件都画上句号,但能在李劲松案件中指控陈松释的物证一件都没有保留,天台门的钥匙、李劲松身上的耳机、试验资料,都没了,陈松释只留下了可以指控罗民生的东西…… 而赵岑就的案件就更单纯,也更奇怪。 事件总结一下,李子安在陈松释手上发现了一种可能对精神病患有镇定作用的频率,他和陈松释在李劲松和赵岑就身上进行了试验。 在陈松释停止实验并将李劲松杀害之后,李子安如法炮制,把赵岑就也给杀了,事后还拿走了赵岑就留下的东西。 至于李子安为什么要杀赵岑就……不知道,原因多半只有李子安他自己知道! “过激行为的本身不可能没有理由……如果站在李子安的立场上,要出于何种理由才会直接给赵岑就这个人判死刑呢?” 有了些怪异的想法,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精神病院,上了赵岑就堕楼的天台。 站在围栏边缘往下俯视,视野拉长到楼底下,与视野距离拉长相伴的就是一种恐怖感…… 这一刻,他也多少能体会部分人的恐高症是怎么来的了,站在这种高度往下俯视,那种自己马上就要倾倒下去的感觉,真是很恐怖! 收回目光,汪隼看向四周,他有种感觉,赵岑就掉下去的时候,李子安肯定在什么地方看着,只有亲眼看见赵岑就掉下去,他心里才会产生真实感,毕竟这也是他在陈松释之后的第一次尝试。 视线掠过路灯,经过停车位,扫过花坛,在那些杂草上停顿一下,然后一种契合感瞬间爬上心头,他也在这个瞬间抬起头,看到主大楼的一扇窗户上。 “是在哪吗?就是在那!” 心里立刻认定了这种感觉,他从天台上跑下去,很快在主大楼找到了窗户对应的房间,药物储藏室。 跟管理员打招呼后,管理员过来把门打开,让他进去。 开门的瞬间就有一股子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反正不是药物的味道,虽说本身不算是难闻,但怎奈太过浓郁,而早已习惯的管理者则是一脸没事的样子。 “汪警官,看完了出来记得把门带上,我晚点过来锁!” 手上还有事情的管理员对汪隼嘱咐这句就准备走,但汪隼叫住了她。 “我想问一下,这里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吗?” 听到这个问题,一脸莫名其妙的管理员看汪隼的眼神都微微有了变化,“这么可能!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吧,主管医生都要拿着取药的单子才能进去!” 发觉自己并没有表达好,但管理员的回答也说明了问题,汪隼就换个问题,说:“如果主管医生没有单子,你会通融让他们进去吗?” “不可能!” 管理者直接摇头,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里是药物储藏室,不能随便进的,况且这里除了药也没什么,还没有哪个医生跟我主动要求进去看看过!” “原来如此!” ——这样就很不错了。 汪隼微笑,“能请你等下把主管医生近期来取药的单子跟我看看吗?” 管理员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了。 “行吧,你等下出来就直接过去找我吧,我把近期的取药记录给你看,顺便过来把门锁了!” “好,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 目送这位年轻的管理员离开,汪隼转身进去储藏室。 绯色花月(39) 架子,这不是太大的房间里摆了很多架子,而这些架子上全都是纸箱子,诸如氨磺必利片、利培酮口腔崩解片(维思通)之类精神治疗药物标签贴在箱子上。 架子的一侧对着的是好几个玻璃柜子,里面存放的则是一些其他类型的药物,还有一些麻醉剂之类的。 因为药物需要储藏在通风阴凉的地方,所以储藏室的窗帘都是拉上的,嫌这里太暗了的汪隼伸手去把灯打开。 踩着自己在灯下的影子在这里晃了一圈,大致确定了那扇窗户的位置,汪隼穿过架子中间的通道,走过去。 换了口气,他将窗帘掀开。 透过窗户玻璃就能看到一侧的病患楼层的天台,不得不说,这里真是一个非常好的欣赏“堕楼演出”的地方,从坠落开始到掉到底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只要躲在窗帘后面,就基本上不会被人察觉存在。 ——当时,你就站在这里,看着窗外…… ——看着赵岑就站在护栏外,然后仰倒下去摔死…… ——那一刻,你紧张吗? ——你有没有担心过赵岑就突然不跳了? ——你有没有…… 心里某种情绪泛起时,他下意识抬起的手抓在窗帘上,然后使劲攥住,不断用力。 刺啦~ 略微刺耳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头缩回来往窗帘上扫一眼,这个质量比他意想之中更加糟糕的窗帘被撕破,被撕出一道裂口。 当他把这窗帘拉起来抖一下,他看到了在这道裂口边上的另一道裂口,于是脸上不由浮现笑意。 “他果然在这里,在赵岑就死的时候!” ——赵岑就死在你面前,于是你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你为什么会如此满足?你从他的死中得到什么了吗?还是说你仅仅是沉浸在对他的支配感中呢? 准备出去关上门时,汪隼看着窗户那边,那破出两道裂口的那里,好像正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汪隼忍不住在心里对他发问。 ——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他? 窗帘微微摆动了一下,恍惚间,那人影似乎动了动嘴唇,但无法获知那一瞬间的讯息。 “汪警官,这是你要的记录,看完放桌上就可以了,我去锁门!” 当汪隼还有些恍惚地去了管理员那边,她把记录塞到汪隼手上就跑了,搞得汪隼看着她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或许,已经不用看了。 这种话还是没说出口,汪隼从一侧拉出椅子坐下来,把记录翻到赵岑就死的那一天,也就是9月8号下午。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李子安的记录: 主管医生李子安,取走病患赵岑就的服用药物,奥氮平片、富马酸喹硫平片,一月剂量。 “给死人取药?” 想想就感觉非常滑稽,李子安这家伙的态度处处透露着古怪,一种隐藏在深处的纠结。 ——现在他死了,你下一步准备干嘛? ——你和陈松释不一样,他是一个执着的疯子,而你在某种程度上…… ——比他更加疯狂! ——并不是这么简单。 ——你并不是只是要杀了他这么简单,对于你来说…… 已经锁完门回来的管理员看到汪隼将把记录合上,坐在这里发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等了一会儿,见汪隼还是一动不动,她只好伸手在他肩上拍一下。 “汪警官?” 被吓了一跳,身体一抖,脑海中的对白也被惊碎,心中瞬间生出不满的汪隼那极度不善的目光往说话人那看过去,发现对方是管理员,眼中的不满才收敛起来。 “那个……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汪隼那一瞬间的不满情绪被印在心底,管理员对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把记录递还给管理员,汪隼正准备从这里离开,听到这话,他只好先将脚步停下来,回答说:“并没有,别在意。” 如果汪隼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能再轻松一点,这话的说服力会不会更多一点呢? “那个,真的很抱歉,我看你一直没有动,才忍不住拍了你一下!” 发现对方没有相信自己说的话,汪隼有点无语,我说没有你就当作没有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往下说?这种性格也太小心了吧! “真的,没什么,别在意。” 感觉并不好,所以汪隼说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没有笑容,甚至是看上去有些刻板。 “真的非常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汪隼:…… ——这人什么性格呀! “你是新来的吗?” 管理员点头,“快有一个月了。” ——还真是新来的。 克制住想要吐槽的冲动,汪隼:“这样吧,能帮我个忙吗?” 管理员也没有马上答应,问:“什么?” 汪隼:“你知道李子安?” 管理员:“李医生,当然知道!” “你觉得他对待病人怎么样?说说你的感受!” “嗯,李医生对病人挺好的!” 管理员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了这句,这让汪隼表情不由尴尬起来。 “就没别的吗?” “别的……” 又纠结了好一阵子,管理员才说:“要真说感受,那就是有一点太过头了,我刚来的时候就碰巧看到李医生为了病人的事情跟院长吵起来了!” 汪隼:“为了病人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 管理员:“李医生管理下的一个病人失手把另一个病人打伤了,本来就都是精神病患,有这种问题也没什么奇怪的,院长就想当作没事发生,但李医生不同意,他非要把那个病人拘束起来,还说如果不能进行矫正的话,对病人以后的自我行为控制都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精神病患的行为有些类似于意识模糊的小孩子,他们并不清楚自己的行为正确与否,只是随性而为。 对他们使用奖惩的管理方式本身没有问题,这会让他们在潜意识里接受现有规则,从而做出符合规则的行为。 只是,李子安这样…… 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陈松释说过的话:只不过李子安在责任感上比你更强一点。 ——责任感?就是因为责任感吗? “喂!喂~汪警官?汪隼警官?” 汪隼一想事情就开始发呆,这让说着说着注意到这件事的管理员也是无奈了,明明是他要自己说的,结果自己说着说着他就走神不听了。 被管理员在自己面前晃着的手拉回少许注意力,汪隼看了管理员一眼,“好了,说这么多就够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汪隼真就撇下管理员快步离开了,这让管理员只能一阵扶额无奈。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责任感,在社会构成体系中是一个不下于人本身的,可谓是举足轻重的词汇。 人本身还是相对于个体而言,相对于自己而言,但责任感就完全是建立在外物的基础上,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对周遭的人、对这个社会,建立在个体与其他个体,与整个大环境建立起来的联系之上。 如果社会中的人都失去了责任感,整个社会体系就会彻底紊乱,人们会以更加独善其身的方式生存,将他人的观感置于暗处。 然而,如果每个人的责任感过度了,整个社会体系也将难以维系,这就是物极必反的写照。 ——如果说,维系李子安和赵岑就之间关系是李子安身上那过分的责任感,那这份责任感也会成为他将赵岑就毁灭的推手。 总感觉自己已经摸了真相的门口,就只差临门一脚了,汪隼向老师孙国传求助。 “老师,如果说一个人过于固执、执着、理想,而他所坚持的事物又最终与现实相悖,那个人会怎么样?” 经常被汪隼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孙国传这会儿也不意外,想了想,说:“那就要看那个人的执着程度了,如果说真的固执己见到了僵化的地步,在理想和现实的巨大冲突之间,整个人崩溃也不是没有可能!” 汪隼:“崩溃?心灵上的崩溃吗?” 孙国传:“不是,是认知上的崩溃,进而会衍化成利己主义的自我欺瞒!这种情况会让人把一切问题都往利于自己的方向进行加工和自我解释,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那种‘错的不是我,是他。如果不是他那样,我又怎么会,或者如果不是他那样,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感觉。” 汪隼:“这种利己主义的自我欺骗不应该很常见吗?当人遇到自己无法接受和理解的事情时,都会习惯性地把事情往自己能接受的方向解释吧?” 孙国传:“没错,这种利己主义心态说是人与生俱来的劣根性都不为过……你应该知道我一直都是‘性恶论’的支持者吧!哈哈~不过,这里的自我欺瞒是存在不同的,在我的研究中,这种心态会更加极端化,而且有行为化的表现特征,只不过因为现实中可以考究的范例并不是太多,这样的研究认知是否正确还不好说。” 汪隼:“我大概了解了!” 孙国传:“这样就好!对了,你那边的事情还顺利吗?” 汪隼微笑,“我已经跨过门槛了!” 孙国传也跟着笑了,“等事情完了,到我这来聊聊天!” 汪隼点头,“好的,老师。” 绯色花月(40) 如果说之前还没想出其中的关键,汪隼现在至少是有了些奇特的想法,而这些想法正确与否就需要靠证据去检验。 在晚上队里换班的时候,汪隼找到了从李子安家那边回来的同事。 “关于李子安,方便聊聊吗?” 面对这样的要求,同事只是犹豫了一瞬就同意了。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只不过我知道的东西肯定会比你想象中的更少!” 同事这无异于泼冷水的话让汪隼只能无奈笑着。 “李子安这段时间有和陌生人接触吗?有没有什么人去过他家里?他有没有往外丢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同事:“在医院不算的话,我只能说没有,他这个人都没什么朋友的,下班之后他也是一直窝在家里,根本没有上班之外的外出活动!” “除了昨天晚上他好像从车上往江里扔了东西,我们没有发现他扔过什么奇怪的东西,你不知道,因为秦队的要求,他每天早上丢的垃圾我们都要去翻一遍,但都确确实实只是杂物而已,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在这里顿了一下,同事的目光扫到汪隼那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问:“怎么?你怀疑李子安在这之前把证据处理掉了?” 汪隼没有点头和摇头,只是微微笑着面对同事的询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该这么想!假设我是李子安,如果是纸质材料的话,我宁愿在浴室里一把火烧了,然后把灰烬冲进下水道,如果是一些小物件,我也可以砸碎了冲到下水道里去,那些东西都会随着水流淌走,绝对不会被找到的!” 挑眉,汪隼露出古怪的笑容。 “你还真是熟练啊!” 同事也不尴尬,还笑出声,“哈哈~男人嘛,没办法!” 等了汪隼几秒钟,同事问:“这样就行了吗?” 汪隼轻轻地点了下头,“差不多吧!” “行吧,那就这样。” 说完,感觉自己没办法帮到汪隼,同事伸手表示歉意地在他肩上拍了拍,正要走,却又被汪隼抬手拦住。 “等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转头扫向汪隼的侧脸,同事眼中有些不解。 “你问吧。” 汪隼:“你确定李子安这段时间里除了医院和家里,没有去过任何奇怪的地方吗?” 和汪隼对视,深切感知到他眼中的认真,同事重重地点下头,“这一点我和其他几个人敢打包票,李子安全天候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中,哪怕他在医院里的时候,我们也有人在远处盯着他!” “好吧,谢谢了!” ——既然李子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那就只可能是医院了! 汪隼有种感觉,李子安并没有将和陈松释一块取得的关于赵岑就的材料全部销毁,对他来说,这些东西绝对有让他冒这个险的价值! “如果是在医院的话……” 想了一下,汪隼联系上傅机。 “傅队,可以申请搜查李子安在医院的办公室吗?” 被问这个问题,傅机停顿了好几秒,然后话音中不乏无奈地说:“你不知道吗?我们去搜李子安家的时候,已经让人搜了李子安的办公室,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汪隼听得一怔,然后嘴里没忍住嘟囔了声,“这样……没有听你说过啊……” 冷笑,音调向上拉高好几层的傅机回问:“你确定,我没说过吗?” 那诡异的停顿让汪隼不由心里“咯噔”一声,要是自己说没有肯定会倒霉吧,于是只能苦笑,“嗯,你这样一说,我好像想起来确实说过哈……” 呵呵一声像是在说“算你识相”,将这茬扔到一边,傅机又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就挂了。” “等下!” 事情还没说完,汪隼喊住他,接着说:“李子安的老家父母那边有派人过去看看吗?” 傅机:“不太清楚,好像老秦派人过去了,我回头问问。怎么,你又怀疑到他们身上了?” 有点傅机这话语气有点调笑的感觉,汪隼赶紧解释说:“不是怀疑他们,我只是感觉李子安有可能把一些东西藏回老家了!” “什么东西?” ——怎么就追问起来了? 汪隼:“我也不太确定,只是感觉李子安不会那么简单就把和陈松释一块获得的试验数据给处理掉,而且最原始的音频他也不会直接销毁的!” “嚯~” 发出这种感觉有意思的声音,傅机停顿几秒钟,显然思考了什么,然后问:“在你心里,你是怎么定性李子安杀赵岑就这件事的?” 没有回答,汪隼还反问傅机,“傅队,你和李子安似乎关系还不错吧,那你又是怎么认知李子安这个人的?” “这个嘛……” 或许是考量了遣词造句的问题,傅机这时候的停顿明显比之前长了很多。 “我之前跟你提过一嘴吧,李子安是个非常符号化的人,他比我们想的更加尖锐、理想、极端,也更加危险,在我看来,很多用来衡量普通人的标准都不适合用来衡量他这个人!” 傅队对李子安的这种认知还是很准确的,至少汪隼是这么认为的。 “我也差不多吧,李子安在很多地方确实非常极端,他属于那种存在迫切的实现感的人,当事情的发展明显开始偏离他的预见和理想时,他就会走向极端!” 几乎是一瞬间就抓住了汪隼这番话的重点,傅机说:“所以,你觉得他杀了赵岑就是因为赵岑就和他心里的预见、理想存在差异,并且无法逆转?” 汪隼:“傅队,如果你极力想挽救一个人,但不管你怎么做,这个人就是要变的越来越不堪,你会怎么样?” 这话不知从何说起,傅机沉默了。 汪隼继续说:“如果有这种想法的是普通人,而且他们想要挽救的人与自己实际关系不是太大,那他们可能会在心里劝解自己,说这个人已经无可救药了,还是乘早放弃他,再去挽救其他还能挽救的人吧,然后就真的将目光转向下一个。” “但有这种极端倾向的人不一样,他们不会允许自己放过这个对象,而当渴望的心理长时间遭遇挫折之后,他们就会极端到产生把这个对象毁灭的想法,只有当将这个对象的存在抹灭,他们才会有所释怀!” 汪隼说完了,傅机半天没声音,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 许就,傅机开口:“这又是你老师孙教授教你的?” 竟然被傅机一下猜出来自己询问过老师,汪隼不由尴尬起来。 “也,也不全是。我确实问过老师,但后面的话多数是我自己的感觉!” “也许吧。” ——你根本就没信我吧! 怎么听都能从傅机这话中听出一种敷衍味道,汪隼也是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老师的分析多半有道理,但你也别什么都去找你老师帮你分析,别总是把别人的想法转变成自己的想法,这样不好!” 这像是说教吧,但隐隐有那么一点变了味道的意思。 汪隼的语气玩味起来。 “傅队,你这话什么意思?” “呵呵,没什么意思,你感觉不行就当没听见吧!” 傅机一向不太喜欢打哈哈,尤其是在面对汪隼的时候,他说话可不需要顾忌太多。 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做法让汪隼也是哑口无言。 “对了,如果李子安老家那边没什么问题,你下一步有什么想法吗?准备怎么做?” “其实,这个我也还没想清楚……也许我们再等等看,说不定等等李子安就自己暴露出问题来……也不对,不能等了……” 这种不干不脆的回答让傅机也是一阵头大。 “你这家伙……行吧,那就先这样了,我这边还有事,挂了。” “好。” 和傅机通话结束,放下手机的汪隼莫名叹了口气,也不怪傅机会有点不耐烦的意思,毕竟他说了这么多也只是猜测啊,感觉啊,怀疑啊,证据呢? “没有证据就一切都行不通,可偏偏事件中间的时间太长了……” 医院不准备再去了,汪隼先回家,结果在路上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发出询问:“喂,是汪隼先生吗?” 汪隼点点头,“对呀,我是汪隼,你是哪位?” 男人:“汪先生,我是信丰快递的快递员,我手上有你的快递,我现在已经到你家门口了,你方便来签收一下吗?” 这话听得汪隼也是一头雾水。 快递?他印象根本没有这回事啊! “没搞错吗?你确定是寄给我的吗?我不知道有快递这回事啊!” 快递员也懵了,他看了看快递袋子上的标签,“你是汪隼先生吧!” 汪隼:“我是啊!” 快递员:“那这是你的电话吧?” 汪隼表情僵硬了几秒钟,这不是废话吗? “是啊,是我的电话!” 快递员:“那就没搞错,是你的快递!我现在已经在你家门口了,你方便尽快回来拿吗?” 忍不住咋舌一声,汪隼无语了,都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不是我的,你死命让我回来签收是想干嘛? “啧,这样吧,能麻烦你看一下寄件人的姓名、联系方式,还有地址吗?” 或许是觉得汪隼的要求太多了,快递员言语中开始透露出不耐烦的意味,“收件人叫熊天爱,联系电话是XXX,地址是冬青市坪林区河谷坝小区。好了,你还是快点回来签收吧,我手上还有不少快递要去送,如果你觉得这是寄错了,那我就帮你退回去算了,这样行了吧?” 按理说收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快递还是直接退回去比较好,但看到自己这边也快到家了,汪隼还是决定看看这个快递是啥玩意儿。 “这样吧,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很快就到了,等我看看那东西再做决定,行吗?” 快递员:“好吧,你快点哈!” 汪隼:“好的。” 这边电话一挂,汪隼马上按照快递员刚才报的号码打过去,结果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什么鬼? 虽说对自己的记忆力不是太有自信,但汪隼也不觉得是自己记错了,无奈只能重新输一边,再打,还是空号。 “冬青市的小区……为什么又是冬青市?” 多半是从611案开始吧,汪隼在潜意识里就对冬青市没什么好感了,这回又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快递,怎么说! 绯色花月(41) “汪隼先生?” 当回到家这边的汪隼看到载着不少快递,正停在路边的摩托车,以及站在边上的中年男人时,对方也看到他,眸光变动一下后,试探着问。 走近他,汪隼点着头,“我就是汪隼。” 男人接着说:“请报一下你的电话号码吧,再把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任意证件出示一下,麻烦了。” 非常合乎流程的做法,汪隼当然没什么意见,把自己的身份证给男人看一下,报出电话号码。 确认就是汪隼本人后,男人将一个被不透明的塑料袋子包着的小东西递给他,“看看吧,你确定这个不是寄给你的吗?” 接过来,看着这个只有巴掌大的玩意儿,汪隼一时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要说这是给他的,他对这东西的出现也完全不知情,要说不是,这上面偏偏又写着他的名字,电话号码,家庭住址,所以到底是不是呢? “你请等一下!” 先确定一下,汪隼按照快递上打印的号码再往寄件人那边打过去,结果还是空号。 “你试试看,寄件人那边是空号,能解释下为什么吗?” “空号吗?不可能吧!” 听到这话,男人一脸不信地看着汪隼,然后摸出自己的手机照着号码打过去。 虽说寄件的时候没有太多身份上的硬性要求,但最起码可以联系上的号码还是需要的,怎么可能寄件人那边是空号呢! “我去,还真是空号!什么情况?” 得到和汪隼一样的结果,快递员脸上不由尴尬起来,如果联系不上寄件人,那这玩意儿都没办法原路退回。 “现在怎么办?” 被快递员盯着看,汪隼也是头大,快递是你送过来,现在发现不对头,问我怎么办? 想了下,难为这个快递员也不太好,汪隼说:“这样吧,这个快递我就签了,寄件人那边我也会去联系,不过,你要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我,如果我到时候找不到寄件人,还要找你帮忙!” 考虑把这东西退回去的流程确实麻烦,快递员就答应了,“行吧,反正这个东西是寄给你的,如果你后面真的找不到寄件人,我可以给你帮帮忙!” “很好!” 就这样,汪隼拿到了这个神秘快递,以及这个信丰快递快递员,熊淼淼的号码。 “都姓熊,还真是巧啊!” 目送快递员骑着车离开后,汪隼开门回到家里,把快递拆开,得到里头类似于装珠宝首饰那种的小盒子。 “这里面会是什么呢?” 犹豫了一会儿,汪隼轻轻把这个盒子打开,只见一头放着一个U盘。 “U盘?” 不太懂,但他还是想看看这U盘里有些什么东西,于是他带着快递包装和U盘去了队里。 正巧这会儿秦锋在,汪隼就主动跟秦锋提了一嘴。 “秦队,我好像搞到了很可疑的东西!” 目光落到汪隼扬起的手中拿着的U盘,秦锋脸上闪过疑惑,然后半开玩笑地说:“什么可疑的东西?总不会跟案件有关系吧!” 汪隼也只是笑笑,说:“谁知道呢!” 好奇心地驱使下,秦锋跟着汪隼去看了看,结果让人无比震惊,这U盘里存的东西是未经过处理的频率段,还有赵岑就的实验观察记录。 目光直直地看着汪隼,秦锋眼中有的不是惊喜,而是一种极不信任的感觉,但当露出笑容的汪隼转头过来看他时,他飞快将这种情绪收藏起来。 “秦队,我们找到关键了!” 秦锋点点头,脸上缓缓露出笑容。 “是啊!找到关键了!不过,汪隼,这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这个嘛……” 最终是要被刨根问底的,虽然心里早就知道这种事,但现在汪隼还是感觉麻烦,稍微纠结了一下,把快递的塑料袋子递给秦锋。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是刚收到的快递,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寄过来的!” 拿着快递包装看了下,秦锋下意识问:“这上面不是写着熊天爱吗?你不清楚?” 汪隼尴尬地直摊手,“这人我真不认识,而且,上面留的电话号码还是空号!” “空号?” 一阵皱眉,秦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停顿了好几秒,然后说:“先把老傅他们叫回来,大家讨论一下情况!” “好!” 很快,刑侦大队的骨干都回来开会。 “怎么又是你拿到了关键的物证?” 开会前,和汪隼在厕所门口碰上的傅机对他问了这句,这当然提醒汪隼想起611案件的细节。 “这个,我真不清楚!” 这是实话,那个塑料袋子为什么会出现他床底下,还有这个快递为什么会寄到他家,他真是一头雾水。 从汪隼眼中没有看到掩饰的情绪,心里有了些怪异感的傅机不由抿了抿嘴唇,他不认为汪隼在这件事上说谎了,所以这一切的原因可能还要往其他地方追究。 “算了,这个问题之后再说吧!” “嗯。” 等众人都坐下,秦锋直接点汪隼的名,让他说,汪隼就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让众人不由陷入沉思。 “先不说这个东西为什么会被寄到汪隼手上,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东西的的确确跟赵岑就乃至李子安有关系,所以我们有必要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如果能确定这东西出自李子安之手,或者是李子安透过某人之手,那就可以坐实李子安和赵岑就的死之间存在联系,再往后就顺水推舟了!” 这都是非常直接的东西,不需要质疑,其他人当然是在点头。 见大家没有反对什么,秦锋继续说:“那就决定一下谁去查快递的来源。” 傅机直接举起手。 “我和汪隼吧。” 汪隼是收到快递的人,调查里有他这很正常,但也需要一个看着他的人,所以傅机要和他一起。 就是出于这种考虑,傅机才会有此提议。 秦锋是觉得没问题的,但还需要看看其他人的意思,于是问:“你们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 “没意见。” “那好,那就老傅和汪隼去查。” 这一点确定了,众人继续往下讨论。 “U盘的事,有没有必要现在就透露给李子安知道,如果这个U盘真出自他的手,我相信他不会没有任何反应!” 这种做法或许不够理性,傅机表示反对。 “这事还是等等吧,等查清楚来源再说,李子安不是好对付的家伙,没有铁证放在他面前,我不觉得他会轻易低头!” “这倒是。” 傅机的话不无道理,秦锋点头,这种事确实不能着急,他们都已经查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了。 “对了,李子安、陈松释、罗民生都有什么动作吗?” “都没有,陈松释和罗民生都是老老实实待在医院里,没有什么过激反应,而李子安也是正常上班。” “他还真是沉得住气。” 不知道谁说了这句,结果参加会议的这些人都是一脸无奈地苦笑。 轻咳一声,秦锋目光看向苏法医,问:“陈松释提供的日记调查怎么样,还有尸体挖掘和身份确认的工作呢?” 苏法医头抬起来,回答:“日记中的记录基本属实,目前已经发掘出三具尸体,其中只有戚音诗的完成了DNA比对,另外两具尸体身份还不能确认。” 秦锋追问:“为什么没不能确定?家属那边失去联系了吗?” 苏法医点头,“嗯,已经失去联系太久,光是根据一个名字根本找不到人。” 这就比较麻烦了,虽说罗民生的日记里确实记录了被他处理过的病患的姓名,但发掘出的尸体早已经彻底白骨化,除非找到病患的亲属进行DNA比对,不然根本无法确定谁是谁,秦锋不由眉头紧锁。 “这个后面再安排人手帮你们排查,先放放。这三人的死因是什么,能大致明确吗?” 苏法医:“戚音诗的颅骨严重破损,左臂粉碎性骨折,其他部位骨骼也有明显骨裂和损伤,死因大概率是高坠;另一具女尸脊椎拉断,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其他损伤,怀疑是上吊之类的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最后一具男尸骨骼没有发现损伤,死因不明。” 傅机这会儿插话进来。 “既然已经确定了戚音诗这边,后面的也跑不了,直接去问罗民生吧,证据已经摆在面前,他不可能不低头的!” 是这个道理,于是会议暂且到此,汪隼和傅机一块去冬青市坪林区河谷坝小区。 路上,看着窗外与立海市差异不小的风景,汪隼对傅机问了一句,“傅队,你觉得这个快递为什么会从冬青市寄出来呢?” 傅机只是瞥了他一眼,很平淡地回问:“你怀疑这跟611案子有关系?” 汪隼虽然没接话,但心里确实有这种想法,毕竟611案件上真的有很多东西没查清楚。 轻轻地笑了一声,并没有表达出讽刺的意思,傅机说:“如果你觉得可疑,那就多留意一下吧,兴许真的会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 只点头表示了解,汪隼口头上并没有回应。 到达小区后,他们很快找到了快递寄出的地方:河谷坝小区的一个商店快递点。 向商店老板打听消息,起初他还嫌麻烦,但等傅机他们表示了身份,老板就变得有问必答,相当配合。 “你对这个快递有印象吗?” 从傅机手中接过装快递的袋子,看了看上面的条子,老板点头。 “有印象,是从我这里寄出去的!” 心中不由暗喜,傅机继续问:“那你对寄快递的人有印象吗?他(她)是个怎么样的人?男的还是女的?是这个小区里的人吗?” 老板摇头。 “她那天来取件……哦,不对,是来寄件的时候戴着墨镜,是个女的,我也不好形容她的脸,只感觉年纪不大就是了,但我不熟悉,应该不是这个小区里的人!” 眉头挑起,傅机的目光变化不少,“取件?是说顺嘴了?还是什么意思?” 老板抬手挠着头。 “也不是说顺嘴了,只是她那天先来取了件,之后才来寄件的。正因为她来了两次,又戴着墨镜,我才印象比较深刻!” ——先取件后寄件? 对视着,汪隼和傅机脸上不由多了惊喜感。 绯色花月(42) 拿到了老板给出的取件号后,汪隼和傅机兵分两路,傅机去小区里调查是否存在熊天爱这个住户,而汪隼就跟信丰快递的熊淼淼联系,调查这个寄到冬青市的快递信息。 关于那个被注销的手机号码本身,他们已经调查过,那个号码并不是正规实名制办理的,因为那张身份证下竟然办了六十多张卡,所以这条线索自然断掉了。 结果,傅机那边调查显示,河谷坝小区并没有叫熊天爱的住户,被走访的居民也表示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小区里近期发生了一起失踪案,只是这事就跟作为立海市警方的傅机没关系,他也就没在意。 而汪隼那边取得了非常大的突破,快递来源查出来了,是从立海市宁化区和暖小区寄出来的,寄件人叫何晴晴。 “这怎么说?” 当得知事情又回到立海市,汪隼忍不住笑了,回到立海市还不好吗?这就更有可能确定快递的寄出跟李子安有关系。 肯定是要回去查那个叫何晴晴的,但冬青市这边的熊天爱傅机也不准备放下,于是留下几个人去和当地警方接触,自己和汪隼返回立海市。 比想象中的更加顺利,这个何晴晴被找到了,她就是和暖小区的住户,而且她还有一个更加有趣的身份——丹宁精神病院的在职护士。 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把何晴晴请回局里接受调查。 和之前差不多的组合,傅机直接询问,汪隼在一旁观察记录。 目光盯在对面这个有些紧张的年轻女护士脸上,傅机也不急着开口,先喝口水,这漫不经心的样子配合审讯室的氛围就能给她不少的压力,至少她脸上已经是一副难受的不行的表情。 瞥了傅机那悠闲的侧脸一眼,再看看一脸紧张的何晴晴,汪隼没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这家伙是真喜欢玩这种手段,尤其是这种被审讯的一方比他年纪小的时候。 或许是感觉已经差不多,傅机才缓缓将水杯放下。 而视线看着杯子落到桌上,听到杯底与桌面接触的声响,何晴晴确确实实身体抖了一下。 轻咳一声,傅机问:“何晴晴护士,对吧?” 何晴晴直点头。 傅机:“在丹宁精神病工作?” 何晴晴:“是的。” 傅机:“那你应该知道李劲松、赵岑就堕楼的事情吧!” 这样的提问让何晴晴几乎下意识以为警方将她当作凶手,于是她赶紧为自己申辩。 “警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没有跟那两个病人接触过,他们堕楼跟我没关系!” 发觉她会错了意,傅机只是抬手打断,示意她不要情绪如此激动,然后让汪隼把快递的单子给她看。 “何护士,这是你往冬青市寄的快递,没错吧?” 看着那张快递单上自己的签名,何晴晴当然只能点头,而她此时的情绪较之前也有了比较明显的变化。 “是我寄的。” “你这里面寄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寄到冬青市?在我们调查中,你似乎没有亲戚朋友在冬青市吧!这个熊天爱,你认识吗?” 何晴晴没声音了,连头都低下去,不看傅机的眼睛。 她会在这种时候沉默倒是没有超出傅机的意料,只见傅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似乎连话音都变得轻柔许多。 “怎么,不能说?” 何晴晴缓缓点头。 傅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其实都不知道寄出去的东西里面具体是什么,没错吧!” 被点中心思,因为惊讶,何晴晴猛地把头抬起来,但马上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又快速低下去。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傅机的嗓音再度变得严厉起来,“何护士,你被拜托寄去东西的那个人和赵岑就的死有关系!” 此言一出,低着头的何晴晴两只手用力捏着衣角,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心情极度不平静。 “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告诉我们是谁让你把快递寄出去的,好吗?” 这已经算是好言相劝了,但何晴晴并没有接受的意思,低着头的她一直没开口,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怎么,还是不想说?” 话问出口的时候,傅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而何晴晴的反应也和他心中的答案相互验证。 眉头挤成一团,傅机眼中不满与无奈混合着的情绪变得愈发浓厚,如果何晴晴真的什么都不肯说,这事就会变得很麻烦。 就在傅机准备祭出“杀手锏”时,看不下去这种僵持状况的汪隼那边开口了,话语无比尖锐。 “何护士,你知道不知道你想要袒护的是一个杀人犯?他设计杀了赵岑就,他手上沾满了鲜血,他是个罪人,他只是在利用你……” 不知是那句话戳到了何晴晴,她终于是抬起头来,直视汪隼的双眼中愤恨与怨念混合成一种倔强。 “他没有!他没有利用我!” 见对方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即便是那话音充满冷意,汪隼并不在乎,“你喜欢他,所以信任他!你觉得,他喜欢你吗?他会信任你吗?” 何晴晴情绪有些激动,脸上微微涨红,大声驳斥着:“当然!如果不是信任我,他怎么会找我帮忙!我答应过他绝对不会说的,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汪隼:“他真的信任你吗?他没有叮嘱你绝对不可能看那里面的东西吗?” 何晴晴一下没了声音,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张异常严峻的脸孔,嘴唇微微颤抖。 某种意识在脑海中收束,汪隼冷笑一声,“他是李子安,对吧?” “不是!” 几乎是下意识地,何晴晴否定。 双眼死盯着她,汪隼继续:“是李子安,没错吧!” 咬着牙,脸上表情一度扭曲的何晴晴目光往一侧偏开,“不是,说了不是!” “你骗不了我!” “不是!” 压着情绪,汪隼的话音开始拉高,“看着我说!” 何晴晴的目光更加往一侧偏开,嘴上还是强硬地坚持着,“不是!” “看着我!” 当汪隼那怒吼般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响起,身体一颤的何晴晴终于是将目光转过来和他对上,微微张开的嘴里没有发出声音来。 几乎是要将自己的决心通过目光贯彻到何晴晴脑海中,汪隼眉头蹙到一处做出一副凶狠表情。 “他是罪犯!” “你包庇他,你也是在犯罪,懂吗?” “不要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事,不值得,明白吗?” 给了何晴晴一分钟考虑的时间后,汪隼最后问了一遍。 “他是李子安,对吧?” 这会儿,好像全身力气都用完了的何晴晴身体软下去,然后慢慢点头承认了,确实是李子安让她帮忙寄出快递的。 李子安给她的物品是一个小盒子,虽说李子安叮嘱过不要看,但没按耐住好奇的她还是打开了,发现里面放了一个U盘,就是被寄到汪隼手上的U盘。 当这些问题被搞清楚后,又有新的问题跟着出现。 ——李子安为什么要把这东西寄给熊天爱? ——熊天爱到底是什么身份? ——熊天爱为什么要把这东西转手寄过来? “去问李子安吧!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再抵赖了!” 傅机是这样说的,于是他、汪隼等人造访李子安家。 “李医生,按照约定,我又来打扰了!” 打开门看到这一拨人,李子安脸上并没有笑容,但他也不是太惊讶,很平静地把这些人请进去。 “还要喝茶吗?” 站在厨房门口,李子安看向傅机,问。 傅机点点头。 “就和那天一样吧!” “好。” 等李子安把煮茶的工具搬出来,开始煮茶,汪隼的目光不由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来回,有种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怪异感觉。 占据主导的李子安和傅机都没说话,其他人就更不好开口,于是都沉默着,只有加热水的“哧哧”声。 没过多久,茶煮好了,还是和那天一样的颜色,李子安把杯子在桌上排开,准备一人一杯。 看着茶水注满茶杯,傅机终于说话,只是这开口的问题让不少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茶还是那天的味道吗?” 拎着茶壶的手僵住,李子安的目光缓缓移到傅机脸上,微笑着,说:“心境不同,尝到的味道也不尽相同,于其问我,为什么不自己尝呢?” 傅机也笑了,笑容非常平淡,没有矫揉造作,就像是与许久未见的老友重逢时的自然惬意。 将茶杯端起,凑到鼻尖嗅了嗅,与那天相近的气味,但似乎又存在着细微的不同,傅机把茶杯放下,并没有喝的打算。 此举并未引来李子安的反应,他将所有杯子里都倒上茶,却也不说请汪隼他们喝,将茶壶放下后就看着对面的傅机。 傅机这时抬起头,目光与李子安在空中交汇,说:“知道我为什么来吧!” 李子安点头,“差不多。” 傅机眉头微皱,像是在打哑谜,“那能告诉我吗?” 没有回答,李子安脸上笑容依旧随和自然,手则对着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为什么不喝?” 傅机:“因为,味道变了。” 怔了一下,随后脸上浮现明白了的豁然感,李子安点着头,“变了,你说的没错,确实变了!” 就像是要印证自己说的话,李子安把茶端起来抿了一口,而汪隼他们就全程看着他喝。 等李子安将茶杯放下,他把自己的两只手伸出来。 “来吧!” 这话音中没有任何扭曲的情绪,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坦荡。 看着李子安,没多说话的傅机从腰上取下来手铐,咔嚓一声,给他戴上。 “带走。” 绯色花月(43) 被带回刑侦大队后,李子安全部交代了。 他和陈松释一块在李劲松和赵岑就身上试验那段特殊的频率,并记录下试验中的各项数据。 在陈松释让李劲松堕楼之后,他用在外面捡到的一只白猫把掉在夹缝之间MP3和耳机叼出来,在完成解析将频率节全部提取后,他用陈松释的音频让赵岑就堕楼。 陈松释的音频就是以戚音诗的两首歌为基础,在其中插入次声频率节而完成的作品。 为了控制时间,也是为了将警方的目标暂时引到汪隼身上,他才在MP3加入了许多无关歌曲,这样就能在只有汪隼和赵岑就两人在场时,让赵岑就失控。 当警方怀疑到他身上,他先将试验记录的数据电子化,然后将纸质材料全部销毁,作为唯一记录的U盘让何晴晴帮忙寄出去。 而当知道赵岑就很可能有东西留下之后,他开始留意汪隼的动向,在汪隼找到赵岑就留下的东西时,他从背后给了汪隼一闷棍,然后把那东西拿走,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花坛里捡起那东西时,他把保险箱的钥匙掉在花坛里,还被傅机捡走了,再往后就是他为了排除隐患,把那个保险柜扔到清甘江里。 这些内容都能和实际情况对上,当然不存在问题,只是其中的一些点,他们没有从李子安这边得到令人满意的回答。 比如说,熊天爱的身份。 “我不知道熊天爱是谁。” 面对李子安如此断言,微张开嘴的傅机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你在开玩笑吗? “我真的不知道他(她)是谁!我会把那东西寄过去是因为那个人给我留了这个地址!”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那个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他是我在医药学论坛上接触到的,ID叫神经科研究员,他是丹宁精神病院一期疗法的提供者,就是那个对赵岑就他们的病症有效果的干预与药物辅助疗法。” “我一直都是跟他在网上通过论坛留言的方式交谈精神病患的病症和治疗方案的实际效果,关于那段频率和赵岑就对频率有反应的事我也跟他沟通过,从他那边我确实收获到了不少东西。” “因为他跟我提议,希望我可以把关于赵岑就的资料给他一份,让他也参与试验,正好我也没有好的办法保存数据,就干脆要了地址把东西给他寄过去。” 这番说辞的槽点真不是一般的多。 再比如,杀掉赵岑就的理由。 “因为赵岑就已经无可救药了。” “戚音诗堕楼的时候,他目睹了整个过程,然后他就精神崩坏了,已经没有再被治好的可能了。” “我没办法看着他一直这样下去!” 之前的赵岑就并不是汪隼记忆中的那样子,至少后来通过魏意提供的名字找到的一年多前被辞退的老护理员是这样说的。 那时候的赵岑就还比较清醒,一天里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正常的,但被戚音诗堕楼刺激后,他就在各种意义上疯了,成了汪隼记忆中的样子。 赵岑就的案件就是这样了。 经查证,李子安没有说谎,他确实是在医药学论坛上和那个ID叫“神经科研究员”的人交流的,但关于这个研究员的更多信息,他们并没有挖掘出来,只能把这个ID记为可疑人员进行保存,就和熊天爱这个名字一样。 “这个案子就这样了?” 听着汪隼发出如此感慨,傅机不乏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凶手都已经抓到了,他们也坦白了,证据链也闭合了,还能怎么样?” 他们面对的情况汪隼当然不是不懂,只是心里总是有着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是什么情况? 至少,陈松释并没有说出他口中的幻想故事里的神父是谁,还有那段频率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陈松释说的故事汪隼也私底下跟傅机说过,傅机则是真的当成故事来听,因为除了当成一个故事,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对待方式。 空口说白话而已,还指望自己的白话能让多少人信服吗? 在把陈松释和李子安都搞定后,秦锋、傅机他们带上充足的证据去找罗民生。 “你们这是……” 看着涌进病房里的一大波警察,在这里照顾罗民生的肖文清不由愣住。 那天晚上就见过面,秦锋对肖文清点头致意,“肖女士,我们接下来有与案件相关的内容要跟罗院长核实,方便回避一下吗?” “老罗……” 眼中闪过不安,意识到不少东西的肖文清转头去看病床上的罗民生,就见他此时已然是面如死活,眼中都不再有光彩,心就更往下沉。 “我……我不能听听吗?” “嘶~这……” 有点被难为的感觉,秦锋看一眼傅机,傅机就无所谓地努努嘴,“也没有规定说一定要回避。” 犹豫了下,考虑到要询问罗民生的只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秦锋还是同意了,“好吧。那你留下,但请不要妨碍我们!” “好的。” 肖文清这边说定,秦锋转去和罗民生对话。 “罗院长,我们接下来要跟你求证一些事情,希望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躺在床上的罗民生就跟个木头人似的,对秦锋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但秦锋知道,这家伙有在听。 “这个日记本是你的吧!” 当那个装在物证封装袋里的日记本被秦锋拿着在眼前晃了晃,眼中总算是有了更多波动的罗民生慢慢地点了头。 “是我的。” ——很好。 罗民生这么配合就不需要多费什么力气,点着头的秦锋继续问:“这里面记录的东西都属实吗?” 没有马上回答,罗民生目光落到妻子脸上,或许是妻子此时的神情太过刺眼,他很快将目光移开。 “都,属实。” 到这一步,他不承认也没有意义了。 秦锋:“那你承认对戚音诗等九名患者做过的事?还有销毁患者的病历,以及协助陈松释纵火烧毁办公室?” 罗民生低下头,声音异常低沉,“承认,都承认,都是我做的……” 得到这个回答,对视着的傅机和秦锋不由露出微笑。 结束了! 之后,在罗民生的带领下,他们从郊区又挖出了六具尸体,已经白骨化的尸体。 这些人当然不是罗民生杀掉的,他们都是在丹宁精神病院由于意外,或是其他因素死亡的病人。 无法忘记先前被法院判决赔偿病人家属三十多万的事,在发现病人死亡之后,罗民生没有报警,而是自己将病人的尸体处理掉,做出失踪的假象,还将病人的病历、入院记录全部销毁。 很多病人被放在这里后就没人来探望过,他们的家人或许也忘记了病人的存在,这就给罗民生提供了非常大的操作空间。 戚音诗堕楼的第一发现者不是罗民生,是张秉刚。 张秉刚本来想报警的,但害怕引来警察导致李劲松强奸戚音诗的事被揭发,进而影响到医院的运营,罗民生对张秉刚威逼利诱,最终以将他推荐到自己老师在的尚昌市第二人民医院工作的条件让张秉刚对这件事缄口不语。 这就是前因后果。 “罗民生后面会怎么样呢?” “侮辱尸体罪、妨碍公务罪、放火罪,数罪并罚,怎么说也要有个十年吧!” 得到这样的回答,汪隼沉默了,这让傅机不由对他投去略有不解的目光。 “怎么了?你觉得判的太重了?” 汪隼摇了摇头,他可没忘记自己答应过陈松释,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要求对罗民生重判,但现实似乎是他都不需要做什么,罗民生就已经不可能轻判了。 “我只是有点不理解,当初丹宁精神病院为什么会被判处对死者意外死亡承担赔偿责任呢?” 如果没有那次的判决,罗民生是否还会做出现在的事呢? 这还真不好说。 这个问题也把傅机问住了,他想了一下,说:“可能法院在责任认定上也犯了难吧!人怎么说都是在病院里死掉的,非说病院一点责任都没有也挺奇怪的。既然怎么说都还是有那么些责任的话,就干脆多少赔点了事……” 说着,稍显无奈的他摇着头,伸手把烟掏出来。 “有这种判断本身也很奇怪吧!” 汪隼这话让傅机夹着烟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好几秒,他耸了耸肩,把烟塞进嘴里,然后给自己点上。 “现在已经是这样了,说这么多还有什么意义呢!” 心里那种不太能言明的情绪在傅机这句话下就像是被松开绳子的气球,全部泄掉了。 “是啊,现在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迟到的正义真的还是原来的正义吗?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 “对了,罗民生进去了,丹宁精神病院后面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所有权应该会被拍卖来补充赔偿款吧!” “出了这么大的恶性案件,这家医院还要存在下去吗?” “不然呢?医院里那么多联系不到家属的精神病患怎么安置?放任他们出去流浪?” 汪隼:…… 走廊上,汪隼站着,傅机靠在一边,看得见的白色烟雾在傅机吐息的动作间涌出、扩大、消散,但那看不见的烟草燃烧的味道始终残留在走廊上、两人身上。 当香烟燃尽,换了口气的傅机朝汪隼脸上瞥了一眼。 “于其关心罗民生和医院的破事,你还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你觉得那个快递寄到你家,是偶然吗?” 脸上略微有些凝重,和傅机对视的汪隼摇头。 “不觉得!” 这样的回答当然不需要多说什么,傅机吸口气,说话的音调变了很多。 “你觉得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 大概是对汪隼这种意料之中的回答无奈,傅机又长叹了口气,然后头转向一侧,说:“不怕跟你说实话,老秦现在对你有看法,吴仁济的案子、李子安的案子,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让他感觉很不好!” 这可真是实话了。 心里清楚这种事的怪异程度,汪隼只是点头,没说话。 “本来老秦已经准备让你转正,在队里做文员职务的,但现在这件事还要再考察一阵子。” “是吗?这就没办法了。” 得到这样的消息,说汪隼心里不沮丧那也是假的,眼瞅着就要转正了,却在最后关头得到考察延长的通知,这谁受得了? 但汪隼也有些无可奈何,似乎这些事情就是针对着他来的,不是说想避开就能避开的,毫无头绪的他现在除了顺其自然,还能怎么办? “继续加油吧。” 傅机在他肩上表示鼓励地拍了下就走了。 也抬起手碰了碰似乎还残存着触感的肩膀,汪隼苦笑。 “加油……是该加油。” 绯色花月(44) 案件告一段落,汪隼去了折水高中找那个他无法理解的学生,沈克琛。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两人走在折水高中校内的林荫道上,汪隼看着身边男生印着阳光影子的侧脸,如此问。 沈克琛的视线看着前方,就像此刻跟在他边上的汪隼并不存在。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 微笑着的汪隼视线回到前方,映入眼中的是两排碧绿色的树,被绿色切割成如同一条印着图案的蓝色丝带的天空白云,以及走动着的穿着折水高中校服的学生们。 “如果你对你自己做过的事情真的有想法的话,你应该猜得到我来的目的!” 说话时,汪隼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这让与他擦肩而过的学生们也对他露出笑容。 好像听什么人说过,笑容这东西是有魔力的,当你对他人露出笑容的时候,他人也容易对你微笑。 头转过来,看着汪隼的侧脸,沈克琛嘴角轻轻向上掀起,“如果我说,我不知道呢!” 汪隼没有回答,就像是没听见这句话,视线朝斜上方看着天空的他正享受着由正面吹来,轻抚过脸颊,夹杂着清新感的风。 看到这一幕,沈克琛没有打扰他,行走的步伐也配合着他的脚步放慢不少。 走到林荫道的尽头,两人来到思想者的石雕面前,这座折水高中建校以来就存在的石雕已经守望了这座高中二十多个年头,迎来又送走了数以万计的学子,上头因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就是这段守望岁月的最好证明。 在石雕周围有好几条长椅,此时正有几个学生在这里看书,他们全然未察觉汪隼和沈克琛的到来。 ——背靠这座石雕坐着,或许能听见石雕中蕴藏的岁月之声也说不定! 有了古怪的想法,汪隼朝一侧空着的长椅指了指。 “过去坐坐吗?” 沈克琛并不排斥,点了点头。 靠在长椅上,身体向后仰去,任由上午十点多的风带着阳光从身旁流淌走,这种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感觉似乎将他长久以来的疲劳都给冲刷干净了,汪隼不由得舒服地闭上双眼。 过了一会儿,教学楼那边传来十时二十分的上课铃声,在这边看书的学生们马上起身回教室上课,只剩下汪隼和沈克琛在这。 铃声不止是叫走了那些学生,也将汪隼的意识拉回到现实中,他不由瞥了眼静静坐在边上的沈克琛。 “耽误你上课时间,没关系吧?” 沈克琛摇头,以非常平淡的口吻说:“都是一些浅显易懂的东西,听不听都不碍事。” 有些意外自己听到的话,汪隼两只手伸到颈后握住,身体做出更加舒展的姿势。 “这么自信,你学习成绩很好吗?” 沈克琛:“学年第一,你觉得好不好?” 差点被这话呛得咳嗽,汪隼的身体一下直回来,端正坐好,“既然你都会了,还待在这里不是浪费时间吗?可以提前参加高考吧!”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沈克琛盯了汪隼一眼,那眼神让汪隼感觉自己好像被鄙视了。 “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这都不懂吗?很多东西没有亲自体会是无法明白的!” 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受教了”,一脸严肃的汪隼凝视着沈克琛,“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一个高中生!” 或许是感觉汪隼的提问太过肤浅,目光转到一边去的沈克琛耸耸肩,一副感觉无趣的样子。 “年龄说明不了任何东西,这都不懂?” 汪隼有些不服气。 “阅历呢?” “阅历并不是年龄决定的。一个人的一生只有不到二十分之一的时间里经历的东西可以被称为阅历,剩下的都是在满足生理需求和无所事事。当懂得这一点的一方将时间充分利用起来,你觉得一个浑浑噩噩度过一生的人的阅历真的一定比得过一个十岁的孩子吗?” 沈克琛是以笃定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汪隼哪怕是非常想反驳却也找不到可以下手的点,最终只能在心里自暴自弃地说这是歪理。 “你之前不是说要在对的时间做的事吗?一个人的人生没可能浓缩成十年吧!” 沈克琛:“那可不一定!如果一个人生下来就被告知只剩下十年寿命,你就能断定他这十年无法活出别人一百年的人生吗?” 汪隼:…… 就如同第一次交谈时被沈克琛说得哑口无言,现在也是这样,汪隼多少明白了一件事:在辩论上,他可能完全不是沈克琛的对手。 “跑题了!我来找你是为了陈松释,也就是你帮他塞那封信的那个人。” 清楚这不过是汪隼转移话题的手段,沈克琛也和傅机一样,没跟他计较。 “然后呢?” “那个人已经逮捕了,罪名是故意杀人!” 说着,汪隼在留意着沈克琛脸上的变化,但让他无奈的是沈克琛非常平静,就像是在新闻上看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死掉的消息,没有任何悲悯感,只是漠然。 “所以呢?” “所以……所以……没什么。” 本应该开口的话却未能说出口,汪隼对于那在关键时候出现在咽喉里的“异物”也是无比痛恨了。 两个人坐了好一会儿,认为这样没有任何意义,沈克琛问汪隼,“既然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我可以走了吧?” 可以阻止,或许应该阻止,但汪隼没说出口。 “再见!” “再见。” 等沈克琛的身影在往教学楼的阶梯上消失,汪隼又一副疲劳样子地靠到椅子上,仰起头看着天空。 ——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怀疑你。 ——但我无法说服自己去怀疑一个孩子。 ——尤其是证据、条件、动机,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 等汪隼从折水高中回到队里时,秦锋那边给他递过来一封信。 “这是……” 面对汪隼疑惑的双眼,秦锋说:“这是李子安拜托我交给你的,他说对于袭击你的事很抱歉,这算是补偿。这封信没人看过,到底要不要看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把信强硬地塞到汪隼手里,秦锋快步走掉了。 一只手拿着信,另一只手挠着头,注视着秦锋背影,想开口的汪隼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悻悻作罢。 把信放在面前,几次抬手准备拆开又作罢后,深吸一口气的他终于决定了,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赵岑就的那把钥匙应该在你手上。赵岑就留下的东西我并没有毁掉,如果你好奇的话,就去301病房的那里拿吧。 这话立时让汪隼回忆起那把被自己藏起来的钥匙,于是将钥匙找出来的他马上赶往丹宁精神病院,301病房。 对于赵岑就留下的东西,他没办法不关心。 当他急匆匆地跑到301病房时,在门口不小心和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女人撞上。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现在很急!” 在汪隼道歉时,女人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摇了下头,“没关系。” 说着,女人主动往边上移开一点,让汪隼进去。 “汪警官,你怎么来了?” 里面的护士看到汪隼出现在门口,有些意外地问了句。 不知为何,有点在意那女人说话时从口中溢出的薄荷味,汪隼扭头往门口多看了一眼,但女人的身影已经出去了。 转过来看护士,汪隼微笑着解释一句,“我是来找东西的,你不用在意我!” 说完,他径直往窗户那边去,在护士那怪异的目光注视下,伸手往窗沿底下掏了掏,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个触感熟悉的盒子。 ——找到了! “找东西?窗户这边有什么东西吗?” 女护士满是好奇地走过来,朝着窗外望了望。 汪隼拿着盒子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我已经找到了!” “唉?就是这个?” 女护士一脸惊讶,显然她对于窗户外面有这种东西不是太能理解。 “刚才那位女士就在窗户这边站了挺久的,这东西该不会是她放的吧!” “她?” 脑海中的记忆只剩下那一缕薄荷味,汪隼不太懂。 “她不是病人家属吗?” “好像是吧,我不太清楚唉,我没见过她,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来吧!” “第一次?” 心漏跳了一拍,感觉自己错过了重要讯息的汪隼脸色一变,赶紧往外面追出去,但女人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叹恨起来,拿着盒子的手不由用力捏紧,而棱角刺入掌心的疼痛也让他将注意力放到盒子本身。 “算了,先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吧!” 找个没人的地方,汪隼用钥匙把这个盒子打开,就看到里面躺着一支录音笔。 不太明白,汪隼按下了开关,读取里面的录音。 ——汪隼先生,久疏问候,幸勿见怪。 手指猛地按下暂停,汪隼一脸惊讶,怎么回事? 这个绝对不是赵岑就留下的! ——从第一次相见起,我就对你非常有兴趣,并一直关注着你。611案无处寻找的物证送到你手上,可还满意?908案让人头疼的线索寄到你家里,可有收获? 原来是你这家伙搞的鬼啊! ——我有种感觉,你能看到我的世界,但我有时候又不希望你看到,这样的心情非常矛盾,于是,我决定顺其自然。 什么乱七八糟的? ——期待我们见面的那天早些到来! 然后就没有了。 汪隼看着这支录音笔发愣。 录音笔中的声音被处理过,已经不是原声,所以没有价值。 但就录音内容本身来说,这是什么,挑衅吗? 不久之后,立海市初级人民法院对李子安、陈松释、罗民生三人进行审判。 李子安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陈松释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放火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两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罗民生以放火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以侮辱尸体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以妨碍公务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三罪并罚,决定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 “就这样,结束了……” 《》上架感言暨第一二卷感想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写上架感言了,本来是不打算写的,但考虑到后面准备每一卷写完都想写点给读者的话,就把上架感言和第二卷感想放在一块了。 从第一本武侠第一人称小说《剑帝谱》(已被404),到第二本游戏第三人称《网游之至强剑士》(只写了一半),到现在的《黑色虚言》,我已经起点摸爬滚打的三年多。 相对于前两本书,《黑色虚言》应该是目前我能说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哪怕它还是扑街了。 我可不是来哭惨的,我会选悬疑分类,写这种看得人头大的内容,我就已经做好了扑街的准备,写《黑色虚言》的原因也仅仅是我自己想写而已,有灵感而已,就这么简单。 对我来说,创作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心里想了一个或乱七八糟,或脑洞大开,或无聊的故事,我想把这个故事分享给其他人,所以我在这里写小说,哪怕是让人鄙视的网文也无所谓。 这就是我创作的理由。 分享故事给其他人,这听起来很美好,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痛苦,尤其是卡文的时候,被读者骂的时候(我知道《剑帝谱》和《网游之至强剑士》真的写的很烂,我朋友也觉得我不合适吃这碗饭,但被读者骂真的很难受啊【自闭】) 很多时候看到其他作者一下火了,月入10万,而自己还是扑街,就很嫉妒,再去看人家大火的书籍,又会产生为什么他写得这么好,而我写得这么垃圾,像我这种垃圾根本就没资格写网络小说的挫败感【笑】。 但沮丧之余,还是要写自己的书,写得不好,写的烂,但这就是我想表达的故事,还是要写完。 经过三年多的积累,创作已经融进我的习惯里,让我现在停下笔,不写了,我会超级难受(我的扑街朋友也有戒断反应,就跟上瘾了一样【苦笑】) 所以,还是要继续往下写,哪怕是痛苦、难受,还是要继续写下去,写出一本我可以昂首挺胸地说这本书我是写的的作品,与成绩无关,重要的是作品本身【拳头】 手——动——分——割——线—— 接下来说说第一卷和第二卷本身吧。 在第二卷末尾,终于是把第一卷埋下的坑给填了(你确定不是挖的更深吗【斜眼笑】),我感觉非常舒服。 第一卷只写了28章(是吗?好像是吧……),就是普普通通的剧情,我自己回头看的时候不是太满意,而第二卷就写了44章(好像是吧),在第40多章的时候,卡文卡了好久啊【大哭】~卡了好多天,搞得我现在都没有存稿了,简直想一头撞死,我还不是太满意。 理由呢? 因为第二卷跑题了,我天! 第二卷是绯色花月,这样的结局哪里算是绯色花月?跟大纲完全不一样好不好?那个陈松释什么鬼啊,大纲里根本没有这个人好不好!【大哭】 我承认,剧情确实跟我原先计划的出入很大,但最后还是让我圆回来了(我真棒【狗头】),但我创作一直都是这样,很多地方的展开写着写着就来了,然后我就会感叹,还能这样? 这多半就是写小说的乐趣所在吧! 哪怕说了这么多,第一卷和第二卷的收尾还是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这一点我必须道歉,但设定就是这样。 后面我会做出改变的(应该吧【偷笑】) 好了,希望各位读者有个愉快(嘿嘿)的阅读体验,也衷心感谢您能订阅这本书,看我这样一个不靠谱、不成熟的作者写出的这不太靠谱的故事。 三鞠躬。 感谢! 绿原荡魂(1) 告罪语:秩序与光明带来繁荣的火焰被高擎,圣洁天使献于人间的美好赞礼染上墨色,灾厄、痛苦肆虐大地,焦躁、狂热、暴虐蔓延,被开启的潘多拉魔盒在神之羽翼下虚掩。 2月,南国的立海市还在严冬的威慑下瑟瑟发抖,在降下这一年的第一场雪后,立海市的气温就持续走低,隐隐有奔向五年内最低温的势头。 雪与寒风便像是一条条锁链,将一个个家庭与外界彻底分割开,让人们暂时将自己的视野只放在自己的小窝里,但现在日益发达的信息通讯设施就强硬地将这从古时候传承到现在的习惯推翻。 嘀嘀嘀—— 某通讯软件的消息提示音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响起,一侧床上卷在被子里的身体缓缓伸出一只手,把放在一侧的手机快速拉进被窝里。 FIB调查员:有老哥出钱搞活动,你来不来? 被手机屏幕的光照到脸上,被窝里的人不由眯起眼睛,扫了一眼那熟悉ID发来的消息后,他活动了下手指,准备打字回复,可由呼吸带出的热气飞快让手机冰冷的屏幕上结出一层水汽,他只能把手机屏幕往被子上蹭了蹭。 船长:我还在睡觉啊,等晚点再说行吗? 发完这条消息,他把手机盖着放下去,身体跟着蜷缩起来,有冷气从被子与床的缝隙里漏进来。 嘀嘀嘀—— FIB调查员:睡什么觉?白给钱还不要,傻不傻呀! 看着这条消息愣了下,他回复一句。 船长:给多少?怎么个给法? FIB调查员:帮推一篇新闻,推一天,按浏览量给,比均价高20个点。 “这是哪位呀,这么傻有钱!” 这消息让他乐了,这可还真是白给钱。 船长:成,这单我接了!我马上起来。 发完这句话,他马上把被子掀开,瞬间被冷意包围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忍受着那冰冷感把衣服飞快往身上套,伸手开灯之后,把一侧的电脑打开。 嘀嘀嘀—— FIB调查员:我已经把链接发老地方了,就看你今天能挣多少吧! 一边等着电脑系统启动,他一边回复。 船长:少说得挣他个几千块吧,你小子估摸着也没少拿吧! FIB调查员:彼此彼此啦! 船长:以后还有这种好事记得叫上我就行! FIB调查员:当然,不说都吃一样的,汤水最起码给兄弟们留一口。 轻笑着,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电脑上,他点开了FIB调查员发过来的链接,那是一篇关于某个女艺人出轨的小道消息,这种没营养的新闻网络上真是要多少有多少,真实性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他只是赚这流量钱。 在一个聊天组里喊了一声,他把这篇新闻复制过去。 船长:大伙都出来捡钱了!五个名额!发这玩意儿,一天之内按浏览量给你们分均价的50%。 这个价位也是相当诱人了,虽然现在才六点多,但聊天组里还是飞快有人出来接单子。 水手:收到。 水怪:收到。 水王:收到。 …… 当他表示名额已满时,后面出来的人就只能说声真倒霉,然后就不说话了。 不止是将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干,他也准备自己去几个平台投放这篇新闻来增加浏览量,于是习惯性地点开了一个收藏夹。 “我打开这个干嘛……” 这是他往常接这种流量单子保存文章和信息的地方,放眼望去,半年多里接过的单子都在这里,不下五六百单。 这里头点击率高的当然是那些极具反转性的新闻,比如说XX女星玉女形象崩塌,被曝私生活混乱,还有一些社会性事件的反转,比如说某女生被出租车司机强奸一案的反转…… 浏览完自己的“光辉历史”,他心满意足地将文件夹关掉,开始自己的工作。 对他来说,在网络上操纵那群整天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民众真是再简单不过了,因为那些人就像是白痴一样,没有任何主见,听风就是雨,还总是喜欢自以为了不起地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他人评头论足。 要引导他们相互攻讦需要的只是看起来好像有那么点道理的文字,以及几张或有关或无关的图片,他们或许有着筛选信息的需求,但本身没有这样的能力,他们也不懂得去求证信息的真实性,也可能单纯就是懒得去求证,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发泄自身暴虐的机会。 就像那句话,网络上重拳出击,现实中怂的一批! 不过,他并不反感这种状态,正因为有了这些蠢得跟猪一样,或许拿猪和他们比较都把猪给侮辱了的网络暴民,他才有了现在的牟利手段。 “哟,这么快就有回应了?” 自己都有些意外这评论出现的速度,虽说他是在头部社交平台投放这篇新闻,但投放这一行为的实现才不过几分钟前的事。 剑刃之王:我早就知道这娘们有多婊了!别看她平时装得多清纯,私底下鬼知道被多少男人上过!娱乐圈有多乱,还要人说吗? 这种评论他也是见多了,会说出这种话的人直接打上“傻逼”的标签都不过分,所以他只是笑笑。 更有意思的是,几乎他每刷新一次网页都能看到这条评论的点赞数量增长,而这也意味着他今天的收入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 “骂吧!在评论里使劲骂吧!都给老子开心点!” 把页面关掉的他正准备转战下一个平台,但门口却响起敲门声,这让他不禁有些奇怪。 “这么一大早,谁呀?” 从猫眼往外看,门口站着一个穿羽绒服,白色口罩挂在一侧耳朵上,长筒皮靴套着防雨雪鞋套,模样还挺漂亮的年轻女人,她脸上、耳朵上都是被寒风吹拂留下的浅红色,手里还拎着一个似乎装着外卖的袋子。 “什么情况?” 不太明白,在女人再次敲门时,他把门打开。 “你好,你是刘承先生吧!这是你点的外卖!” 看到他,女人如此说着,便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他。 没有伸手去接,他有点懵。 “我没点外卖呀!你搞错了吧!” “没点吗?” 女人也有点懵了,低头看了看贴在袋子上的纸,“你是刘承先生对吧?你的号码是XXX吗?” “我是刘承,那也是我的号码,但我真的没点啊!” “这就奇怪了……” 女人如此说着,只见她掏出手机似乎准备和店铺那边确认,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站在门口等她,刘承准备关门,但被女人阻止了。 “那个……可以让我用下厕所吗?我有点……” 似乎有些着急,放下手机的女人突然这样说了句,让刘承愣了一下,但他也没想太多,点着头就让女人进来。 “厕所在里面右手边。” 说了这句后,关上门的刘承回到电脑前,本来是准备继续工作的,但厕所那边传来的灯光让他有些在意,于是他不时就往那边张望一下。 “这还是这里第一次进陌生的女人吧……还是这种挺漂亮的……” 嘴里莫名其妙嘟囔了这句,他感觉略微有些奇妙。 正当他在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时,厕所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 “不好意思……那个,这里,没纸了……” “噢?!” 心猛地跳了跳,他脸上表情都变得怪异起来。 赶忙从一侧拿出一卷纸,他走到厕所门口。 “这,怎么给你?” 话音落,里面传出锁被打开的声响和女人的话音。 “我把门打开,你递进来吧,麻烦了……” 看着门被缓缓的缝隙,他用力地咽了口口水,心里感觉不好,但将纸递进去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不断扩大的缝隙上瞟,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期待着看到什么东西。 很可惜,女人的手伸过来把纸接走,什么都没看到。 ——算了,这样也太禽兽了吧…… 心里自嘲了一句,他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一个28岁还没成家的男人午夜寂寞时的哀伤,谁懂? “去做事吧,毕竟只有一天时间!” 就像要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他使劲摇了摇头,转身就准备回到电脑边上,但在他转身的同时,厕所门的缓缓打开了,女人衣着完整地出现在那里,戴着手套的两手间握着一段绳子,正以无比冰寒的目光看着他的后背。 “嗯?” 转身的瞬间感觉好像看到了什么,他准备再转过来,但迟钝的身体并未跟上神经的指挥,下一刻,绳子猛地套到他的脖子上,强烈的窒息感骤然降临。 “我……唔~” 两只手落到套住脖子的绳子上想要拉扯,但这里已经没有他手指可以介入的空间,指尖仅仅是从绳子上剥离少许的纤维。 绳子套上刘承的头,女人动作极为麻利地将绳子两端一绞,后背贴到刘承的背后,弓曲身体将他的身体撑起,两只手奋力拉扯着绳子的两端。 ——死!死!去死! “唔~我~呜呜呜——” 双腿被撑起脱离地面,已然难以发力,摆动的双臂想要攻击女人,但女人的身体完全藏在他的背后,无法触及,他就只能无力地摆动着自己的手臂,然后继续使劲抠着几乎嵌入咽喉的绳子。 身体剧烈扭曲着,两只脚无意义蹬踢着,很快,刘承全身一个松劲,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即便是这样,女人依旧是保持着背负他,两只手死命绞住绳子的姿势,又过了好几分钟,没力气了,女人这才松开手,任由刘承的尸体滑落到地上。 一手撑着墙,口中疯狂喘息着,看着倒在地上的刘承那死不瞑目的表情,女人露出狰狞的笑容,甚至是没忍住低低笑出声。 ——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 ——你这种人渣,不配活着! 屋外的寒风依旧凛冽,吹拂过电线时还发出“呜呜”的声响,白色的雪之下,就像是怨灵的嚎叫,冰冷刺骨。 绿原荡魂(2) 当大多数人都在放假休息的时候,有一类人依旧在工作着,只为了让更多的人享受到安全、舒适的假期时光,这类人就是公职人员,包括但不限于交警、民警、边防官兵、医护人员,即便是除夕夜,他们也有还在岗位上坚守的。 就像那句话说的,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因为有人为你负重前行,正是这些人的无私付出,我们的国家才能有这样稳定的秩序,国民才能在和平中享受生存与发展的权力。 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也不例外,除夕夜有不少人坚守不说,二月刚走到十号,绝大多数人就已经被叫回来工作。 过年这段时间是最喜庆的时候,也是最乱的时候,因为人多了,交通事故也多了,集会性的事件多了,人们之间就更容易发生摩擦,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就少不了,严重的还搞出人命来。 看到过年这段时间倒在血泊里的尸体,汪隼除了摇头叹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为什么非要在这种喜庆的时候整出这种最不喜庆的事情呢?大家都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和和气气地过个年不好吗? 人都已经死了,说这种话也没有价值。 打死人的主犯、从犯、其他参与者等都抓到了,该拘留的拘留,该收押的收押,走法律程序就完事,只是那些涉事家庭注定这个年没法好好过了。 “想什么呢!” 傅机的呵斥声将汪隼的精神拉回来,回神的瞬间,看到在前面放大的拳头,汪隼下意识地抬手去挡,但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手臂撞到脸上,脚下跟着往后退去好几步。 “跟我交手还敢走神,你也是长进了!” 刺耳的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嘲讽感,面前的傅机一脸冷笑,脚下快速跃动着朝汪隼逼近过去,相当威力的一记直拳。 已经逐渐培养出反应的汪隼身体往一侧偏开,拳头对傅机还以颜色,但被傅机瞬间架住,下一刻下盘便遭受猛击,被摔在地上。 身体与地面的全方位接触让汪隼不由一阵龇牙咧嘴,而傅机只是往后退了几步就冲他伸出手,勾手指做出挑衅的姿势。 “起来,继续。” “呵呵!” 冷笑着,拳头往地上猛地砸一下,汪隼快速爬起来,冲上去和傅机对打,然后被再度摔在地上。 这一幕从908案结束后就一直在上演。 傅队对于格斗术的传授那真是非常简单,就两个字——实战。 在宁化区中心地带的拳击会所办了张会员卡后,两人每天都要到这里来对练,不需要任何辅助设备,两人就是实打实的互殴,拳拳到肉。 第一天来的时候,汪隼就被傅机揍得在家里躺了一天才能爬起来,而现在,汪隼没有再被傅机揍得爬不起来,抗击打能力较以前真是有了长足的长进。 “话说,我怎么感觉你一点进步都没有?” 锻炼结束后,两人在会所里洗个热水澡,吹干头发,穿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傅机对汪隼问了这句。 “没有吗?” 汪隼挺意外地看着傅机,他感觉自己好像进步了很多的样子,至少爬楼梯再也没有喘得跟肾虚似的。 从汪隼那张脸上的表情就能看穿他心里的想法,傅机无语异常地翻了个白眼,“你有进步只有扛揍的本事吧!” 这一点傅机都不得不承认,现在他也很难将汪隼打得再起不能,但格斗术的本身是克敌制胜,不是当沙包,怎么感觉汪隼这家伙有点练跑偏了的意思。 手挠着头,汪隼苦笑。 “如果再碰到跟陈松释那时候的情况,我肯定不会被人按在地上揍的!” “你还有脸说这事!” 回忆起908案时发生的事,傅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汪隼才好了,一个人跑到林子园公墓找陈松释,结果差点让陈松释给杀了,这波什么水平? 垃圾! “以后遇到这种事,别一个人逞什么孤胆英雄,不然到时候准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关心的意味藏在刺耳的话语中。 汪隼对傅机这种外冷内热的毒舌性格也是习惯了,就微笑着点头表示了解。 两人走到外面,冷风马上迎面吹来,这室内外极大的温差让汪隼不由打了个寒颤,然后把脖子缩了缩,两只手也紧紧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不让半点冷风透进来。 “什么时候能转暖啊!” 看着汪隼那颤颤巍巍的样子,傅机眼中不由闪过笑意,“现在才二月,早着呢!” “太难受了……” 踩着昨天晚上降下的雪,留下两串脚印在地上,两人在路上并肩而行,此时才七点多,加上又下了雪,路上基本上看不到行人,只有一些车辆往来,留下痕迹的轮胎将路上的积雪碾成昏黄的泥水色,发出呲呲的声响。 走到十字路口,站在这里等绿灯亮,感觉没事可干的汪隼就用脚往地上踩雪,每踩踏出一个脚印都能听到雪塌陷的噗呲声,还挺好玩的。 瞥了汪隼一眼,感觉这家伙有点太孩子气了,不再看他的傅机伸手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发现并没有来自队里的信息,不由松了口气。 从队里发过来消息就基本上没好事,要不是刚才发生事故有人死了,要不就是死了有一段时间的尸体被找出来,总而言之基本上都是跟死人、尸体有关系。 如果说傅机最大的期望是什么,那就是他可以下岗。 倒不是因为年纪大了下岗,而是因为没有工作要做了,已经没有命案发生了所以下岗,只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端,有争端就可能发生流血事件,就可能死人,所以因为没事可干而下岗这种情况基本上只存在于理想中。 “傅队,走了!” 在傅机愣神的时候,绿灯亮了,汪隼冲他喊一声,等他回神,两人一块走到马路对面去。 “对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还记得吗?” 这有些突兀的话让汪隼一头雾水。 “什么事?” 傅机抿着嘴,“老秦的事。” “哦!” 想起来了,傅机之前说过一件事,秦锋可能会在未来一个多月里调走,去中央学习,之后大概率可能在中央留任。 “傅队,如果秦队调走了,那咱们这的队长……” 这个问题正常人都会关心,汪隼也不例外。 傅机:“不知道。组织上还要研究。如果老秦真的去中央了,咱们这多半也会有比较大的人事变动,你到时候准备怎么办?” 汪隼并没有马上参透傅机这话的内涵。 “我什么准备怎么办?” 感觉和这家伙说话也是挺费力气的,傅机皱了皱眉,直白地说了,“你还想转正吗?如果你还想的话,我到时候可以推荐你!” 汪隼毫不犹豫就回答了,“想,当然想啊!” 傅机点头,“行吧!就这样了。” 或许是被汪隼的话冲淡了心境,傅机有句想说的话没说出口,他并不觉得汪隼是真的合适干这一行,至少从611案和908案都能看出这方面的苗头,但汪隼他自己还坚定着这样的想法,他就不好阻止汪隼。 两人回到队里时,正巧秦锋这时坐车出去,就在车上对两人招手让他们赶紧上来。 “老秦,怎么了?” “死人了!” 十几分钟前,禾子苑小区里开进来一辆面包车,在中央转盘边上停车后,车上开门下来几个穿着黄马甲的男人。 从副驾驶下来的男人边抽着烟,边往四周看,“就是这个禾子苑小区吧?” 边上人点着头,脚则在地上使劲跺,把雪踩实。 “是这里没错。” “既然到了,那就开始干活吧!” 把烟头直接扔到雪上,就看到雪被融出一个凹槽,烟头跟着就部分陷下去,男人拍了拍手,接过从边上人那递过来的铲子。 这些人是禾子苑小区物业请来铲雪的,本来这雪等它自己融化就完事了,可偏偏昨天晚上一个住户没事干瞎溜达,结果在小区里滑倒了。 自己滑倒也就算了,这家伙还跑到物业那里投诉,说积雪严重影响了住户们的出行,物业也是没办法,就干脆找人来把路上的雪都铲了得了。 把积雪在草坪上堆成一堆,铲子撑在面前的男人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目光朝前看,不薄的积雪沿着路往前延伸出一片白色,这工作量真不是开玩笑。 “去你妈的!这雪等它自己化不就完事了,铲个毛!今天铲掉了,要是过几天又下雪呢,这不是白忙活吗?” 这抱怨声让也停下稍作休息的同事对他无语地笑了笑,“人家愿意出钱干这事,你管那么多干嘛,有钱挣还不乐意啊?” “咱们又不是扫大街的,咱们可是保洁公司啊!保洁公司的员工该干的是这种活吗?” “嘿呀!刚过完年,能接着活就偷着乐吧,哪来这么多废话!快弄,折腾完了回去喝酒。” 说完,那位又投入到工作之中,卖力地把雪从路上铲到草坪上。 “你先铲着吧,我找个地上厕所!” 正要走,他被同事叫住。 “往哪去啊,直接在那边的林子里解决不就行了!” 看到那边确实有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林子,他小跑过去,解开皮带,滚烫的体液哗哗的滋到林子里的雪堆上。 抖了抖下体,穿裤子时,目光落到雪堆上的他看到被体液融化的雪下似乎有着奇怪的东西,好奇心驱使下,他用脚往雪堆上踢了踢,当一大块雪滑下后,他看到一张狰狞的面孔。 “啊!!!” 绿原荡魂(3) 禾子苑小区里,刑侦大队的人在景观林这边拉起一条封锁线,法医队的人正在里头调查尸体,秦锋、傅机、汪隼他们就站在外边看着。 等了一会儿,死者的尸体被抬走送回队里进行解剖,苏法医走到秦锋他们面前来。 “苏法医,怎么样?” 苏法医:“因为被埋在雪里,死者的死亡时间还不好判断,要等回去进行解剖后才能有准确的结果,而死因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被人从身后勒住脖子,在死者的指甲中还残留有少许纤维。” “死者全身赤裸,面部被钝器反复打击导致无法辨认,现场没有发现凶器和多余的血迹,判断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而且积雪也将当时搬运尸体的痕迹掩盖了,没有太多发现!” 秦锋点着头,表情略微有些纠结,“他应该是这里的住户吧!” 苏法医想了下,点头。 “可能性很大,如果是其他地方的人,凶手犯不着将他的尸体运到这里来进行丢弃!” 汪隼这时插句话进来。 “苏法医、秦队,我感觉有点奇怪,既然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运到这里来?” 这确实是非常违和的一点,秦锋和苏法医都沉默了,傅机跟着说,“先回队里去吧,在这里聊案子也不合适!” 说的也对。 看着彼此冻得通红的脸颊和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大伙都笑了,然后坐上车回队里去。 回来后,苏法医去进行尸体解剖工作,傅机和汪隼就先去跟报警人了解情况,等苏法医尸检工作做完,再汇总情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傅机:“你叫罗培盛?” 对面这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一阵点头。 “嗯,我是罗培盛。” 傅机也点了下头,继续说:“说一说你发现尸体时的情况吧!” 罗培盛当即把自己今天早上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叙述时还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看样子遇到这种事真把他吓得不轻。 听完罗培盛的叙述,傅机跟汪隼合计一下没什么问题,就让这个罗培盛回去了,而苏法医那边也很快拿来结果。 “死者性别男,年龄28岁,身高174cm,死亡时间大致在十天前,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根据死者脖子上的勒痕看,应该是被人从背后用绳子套住脖子,然后被顶着后背往下方进行拉扯。” “能顺利完成这样的动作,推测凶手的身材应该比死者瘦小,大致在160~170cm,不排除是女性的可能,而凶手使用的绳子是市面上常见的硅酸铝纤维绳。” “死者脸上的钝器重击是死后留下的,目的应该是破坏死者的面部特征,让我们无法根据长相进行走访调查。” 苏法医说完了,这是她能在尸体上获得的全部情报。 等大家都在心里稍微消化一下,秦锋看向傅机和汪隼,问:“你们有从报案人那里获得什么线索吗?” 和汪隼对视之后,傅机冲着秦锋无奈地摇了头。 点头表示了解,秦锋也没有失望的神情,线索这东西哪里是这么好获取的。 “没有是吗?那就回到案发地点的问题上吧,你们有什么看法?” 汪隼马上说:“之前说过,我觉得这里存在一个非常违和的点,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的遗体搬运到这里来!我怀疑这里面……” 那“我觉得”、“我怀疑”的用词让傅机不由皱了皱眉,于是他这会儿插话进来,打断汪隼。 “汪隼,景观林虽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但你也不要过分揣测凶手的行为理由,或许他单纯只是想找个地方放置尸体,并没有进行有目的性的挑选呢!” 考虑到这种事确实存在可能性,汪隼沉默了。 如果说真的是处理尸体过程中并非刻意的选择,那凶手将被害人的遗体扔到哪里都说得过去。 “可,为什么非要选择景观林……都已经把死者的脸砸烂了,衣服也脱光了,肯定还有更加隐秘的选择吧!” 傅机多少想说一句“未必没有”,但心里的违和感让他遏制住这种想法,衣服被扒光什么的也就算了,但把死者的脸部砸烂就很明显有想阻碍警方确定死者身份的嫌疑,那景观林的选点就非常蹊跷。 在大家都沉默时,苏法医说话。 “傅队,我比较认同汪隼的判断。凶手既然有那么多时间和空间做毁容、脱衣服这种事,不应该说没时间找一个比景观林更加隐秘的地方。” “而且,我们勘察现场时发现死者身上的积雪有两层,里层应当是凶手将被害人尸体移到这里时自己动手盖上去的,因为那些雪里混入了泥沙,外层就是之后的降雪形成的,非常干净。凶手如果是临时起意把被害人的尸体丢在这里,那也不至于还往上铲一层雪来掩盖吧!” 这些话确实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点着头,傅机抛出问题。 “那就是说凶手将死者在别处勒死后,把尸体扒光,给脸部毁容,然后特地搬到这里来,铲雪给他盖上?” 虽然听着非常莫名其妙,但现在的调查所指便是如此,包括秦锋、汪隼在内的其他人都在点头。 目光在其他人脸上扫过,明白了大家的意见,傅机也只能点头,没什么好说的。 接过话头,秦锋说:“那接下来就先明确死者身份,找到第一案发现场吧!” “既然死者很大可能是禾子苑小区的住户,那就以禾子苑小区为中心进行走访摸排,看看近期有没有人员失踪,前些时间的失踪报案也跟着查查,看有没有能对上号的。” 当前能确定死者身份的法子也就这两种,没什么好说的,散会之后就都去执行。 “怎么,你又感觉不对?” 和汪隼一块走,傅机问了声。 那种意味不明朗的话语让汪隼脸上不由浮上略微尴尬的笑容,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的案子总让我感觉有点611案的影子。” 傅机不由眉头挑起。 “你觉得把裸尸藏在景观树下是有特殊意义的?” 汪隼颔首。 “有这种感觉。” 也不急于发表肯定或是否定的看法,傅机说:“等确定死者身份和第一案发现场再讨论这种可能性吧!” 汪隼:“嗯,也对。” 根据死者的体貌特征,他们很快就锁定了在禾子苑小区单身独居的住户,刘承。 “单身,独居,极少外出。” 说真的,每当遇到这种情况的被害人,傅机他们就不得不头痛一下,因为这种人就属于那种死外面都没人知道的类型。 从窗户往房间里看,因为里头没开灯,还拉上了窗帘,就显地非常昏暗,汪隼转过来对傅机说:“傅队,不不像是这几天有人的样子。” 没说话的傅机点了点头,目光转到跟过来的物业身上,“能把门弄开吗?” 物业的人点了点头,然后拿出手机拨打刘承预留的电话号码,确定依旧是处于无法接通状态之后,他将身上带着的牛皮纸信封拆开,从里面倒出一把钥匙。 开门之后,就有一股灰尘的味道迎面袭来,虽然比较淡,但多少还是让人不由蹙眉,苏法医她们先进去调查,汪隼、傅机等人就在外头等着。 “这个刘承平日都是独来独往吗?” 靠在走廊的一侧,抽着烟的傅机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于是对物业的人问着。 物业的人点点头。 “我对他的印象就是这样。从他在这里租住开始,我也只见过他几次,每次都是在这里,他也都是一副很长时间没出门的样子,门口扔了一大堆外卖盒子!” 大概表示了解,傅机的目光移过去看着外面的天空,烟雾从他嘴里跟着点头的动作被喷出。 过了超过半个小时,苏法医他们才从房间里出来,于是傅机他们迎上去。 “怎么样?” 苏法医微笑着将手中的封装袋举起来晃了晃,“房间里显然被清理过,没有留下任何足印之类的痕迹,但我们还是在洗手间的马桶上提取到了血液残留!” “好样的。” 这让傅机也不由跟着大喜过望,只要回去比对吻合的话,被害人的身份就可以确定了。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吗?” 苏法医:“马桶里有大量衣物燃烧的残留,边上还有一个铁盆,凶手应该就是在这里把被害人衣物脱光并进行面部损毁的。” 这间公寓很可能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苏法医随后带着血液样本回去进行比对,汪隼、傅机和其他几个人就进去看看。 汪隼:“死者是被凶手入侵到家里杀害的吗?” 傅机确定了门锁上并未有任何损毁痕迹后,摇了摇头,“很有可能是死者自己开门把凶手放进来的!” 刚把卧室的门打开朝里头张望了一眼,汪隼转身看向说这话的傅机,问:“那凶手可能和死者认识?熟人作案?” 傅机没有武断地肯定。 “不好说,兴许是有让他允许陌生人进来的理由。” 去厕所那边看了看,确实看到了还有燃烧痕迹的铁盆和快被燃烧残留物堵塞的马桶,傅机转回来。 等两人把这里各处都转了一遍。 “没有发现私人物品被翻乱的迹象,应该就是冲着人来的。” 傅机说话时,汪隼将装到袋子里的手机和充电器放到傅机面前,“这是我在卧室里找到的,好像是因为没电关机了,如果充上电的话,可能可以搞清楚谋杀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说完,汪隼又往卧室瞥了一眼,说:“卧室里还有台电脑,要去打开看看吗?” 想了下,傅机点点头,“走,看看去!” 绿原荡魂(4) 在傅机、汪隼这些人还在刘承家里调查时,苏法医那边已经得到结果,那具被毁容的男尸正是刘承,于是赶忙开始了联系刘承家人进行尸体认领的工作。 “已经确定了,死者就是刘承。” 挂断电话的傅机对汪隼如此说着,然后两人的目光一同落到电脑屏幕上。 汪隼在傅机的示意下伸手去启动电脑,但电脑被设置了开机密码,这让看到这一幕的两人只能无奈摇头。 “交给技术科来办吧!” “只能这样了。” 与此同时,其他人那边有了发现。 “傅队,你来看!” 只见一人从床的一侧拉出来一个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画面异常过激的淫秽刊物,看得汪隼一脸尴尬地把头转到一边去。 “这家伙……” 瞥了一眼汪隼,心里暗笑的傅机挥挥手示意那警员把袋子合上。 “除了这些,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了,凶器应该被凶手带走了。” 点头表示了解后,傅机说:“这样,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看着这台电脑,技术科的人很快就会过来,其他人跟我一块回去。” “知道了。” 等傅机回到队里后,秦锋过来找他,“怎么样,走访有发现吗?还有,死者住所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反常的东西?” 傅机回答说:“派去走访的人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刘承家里可能有线索的东西是一部手机和一台电脑,电脑上有开机密码,我已经让技术科的人去破译,手机也给了他们!” 秦锋顿了一下,然后问:“就目前来看,你是怎么看待这案子的?” 傅机毫不犹豫地回答:“就是冲着人去的,谋杀!” 秦锋:“有怀疑的对象吗?” 傅机:“暂时没有,还需要进一步搞清楚死者的人际关系。不过,根据物业的说法,死者平时很少外出,又是在家待业的状态,与人结怨很可能是在网络上发生的。” 秦锋:“那就只能等技术科那边搞定手机和电脑。” 傅机:“没错。” 刘承不仅是电脑设置了密码,手机也一样,但这一切并未给技术科的人带来太多麻烦,破译手机和电脑的锁屏密码,这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 会议上,一边在投影上放映着信息,技术科的王章一边说着。 “根据死者手机上的信息记录看,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2月1号7点之后,在这之前,他从一个ID叫‘FIB调查员’的熟人手中接到了推新闻的单子!” 等他将刘承2月1号那天接到的新闻单子点开,在座的这些人不由目光有了变化,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确实都在2月1号、2号看到过这篇新闻,因为这篇新闻在对应时间登上了各大论坛、网站的热点。 注意到其他人神情的变化,王章不由会心一笑,“和大家心里的想法一致,这个刘承他并不是在家待业,他是一个水军团体的小头头,炒热度、赚流量就是他的工作。” “我们在刘承的电脑里也发现了很多他以往接过的推广单子,时间最早可以找到半年以前,但他从事这一行的时间应该远不止半年。” 目光在那些推广记录上扫过,秦锋问:“那个叫‘FIB调查员’的去找了吗?” 傅机替王章回答了这个问题。 “已经找到了,但没有嫌疑。案发当时,这个人在京州市,他并不清楚刘承死亡这件事,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和什么人结怨,他们之间仅仅是工作上相互配合的关系。” 沉吟片刻,秦锋继续问:“除了这些,还有发现吗?” 王章:“还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大量淫秽色情视频,这些内容都来自于一个视频播放软件,刘承是这个软件的高级VIP用户!” “这个软件打着普通播放软件的旗号,对普通用户提供一般的视频播放服务,但本质是一个向高V用户稳定输出淫秽色情内容,并且按月收费以牟利的网络淫秽色情平台,因为他们的准入规则比较严格,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暴露。” “而且,用刘承的VIP账号进入调查,这个平台的规模远比我们想得要大,它的VIP用户数量超过十万人,日活也在一万以上,其中流动的淫秽色情视频数量也是数以万计,更重要的是它似乎还有自己的视频生产流水线,以非常完整的生产链条持续产出用以牟利的视频!” “还能这样?” 这话让汪隼也是有点傻眼了,这段时间国家本身就在大力整治网络淫秽色情内容,只是整治的效果并不是那么理想,对于这种内容的提供者和需求者,他们总是能找到千奇百怪的手法进行交易,但有自己的视频生产流水线,这怎么说都太过分了吧! 感觉话题多少有些偏离了,秦锋咳嗽一声,说:“这个信息可以保留下来,提供给扫黄打非办公室,让他们给一锅端掉!还有和刘承的死,可能存在关联的内容吗?” 王章摇头。 “这就比较难办了!” 似乎又要进入没有指向的调查阶段了,秦锋不由挠着头,“对了,刘承亲属那边还是没有联系上吗?” 傅机回答:“已经在联系,应该快了!” “是嘛……” 秦锋点头,脸上情绪似乎放松了一点,而傅机就站出来给他泼冷水。 “我感觉刘承的家人指望不上,分居两地,又不常联系,他们对刘承的人际关系多半是不清楚的!” 确实是这么回事,秦锋不由脸色阴沉不少。 在大家都沉默时,视线在其他人脸上扫一圈后,汪隼说话了,“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刘承被杀的原因就在他推送过的这些新闻里呢?” 看向汪隼的傅机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刘承半年里推送的新闻数量就在六百以上,平均下来一天三四篇,这还不包括他之前没有保存过的,这么大的数量,而且没有明确目标,怎么查?” “好吧。” 汪隼低下头不说话了,他突然意识到不是其他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是他们知道这个方向太难以展开工作,所以都不愿意提出来。 众人尴尬了一会儿,秦锋终于是说话打破这种僵硬的气氛。 “这样吧,既然已经明确了死亡时间,那就对禾子苑小区进行扩大走访调查,看看在2月1号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过比较形迹可疑的人!” 这是当前唯一的办法了,散会的众人只能这么去做。 “王哥,可以把那些新闻给我拷一份吗?” 去技术科那边找到王章,汪隼对他如此请求着。 对汪隼露出无奈的笑容,王章说:“给你拷一份倒也无所谓,但你真的觉得能在这里面找到线索吗?” 汪隼也没有肯定。 “反正现在也没有好的调查方向,让我找找看,万一真能找出什么来呢!” 伸手在汪隼的肩上拍了拍,多少有点为他这种毅力折服的感觉吧,王章说:“行吧,那你就找找看,我也不泼你冷水了。” “谢谢!” 等汪隼把新闻拷走,他才明白王章这句“我就不泼你冷水”的话到底代表了何种含义。 《XX女星真面目:原来我们都被她的人设给骗了》 ——恶意中伤!所谓的真面目只是女星剧照中几张露出度比较大的图和一些主观臆测的话。 《冬青市发生恶性群众事件,警察对集会群众开枪,导致7死22伤》 ——居心叵测!这只是发生在冬青市中央广场的一起踩踏事件,结果也只是4人受了轻伤,根本就没有警察开枪这一说。 《欧洲科学实验室证明:食用转基因食品会导致人类基因异化!请大家抵制转基因食品》 ——断章取义!将外国一篇转基因文章的开头取下来,和国内某“道貌岸然”的“公知”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诋毁转基因的文章结合起来。 《XX已婚女星出轨小鲜肉!有图有真相!》 ——无事生非!所谓的有图有真相不过是几张连人的轮廓都看不太清楚的接吻图片,还有那些全是“我怀疑”、“我感觉”、“我以为”的口吻写下来的文字。 《尚昌市某家医院一女护士对老年病患出言不逊,甚至是对前来理论的病患家属拳脚相加!》 ——造谣滋事!该事件的真相是一患狂躁症的老年患者因病殴打了照顾自己的护士,护士全程没有还手,之后老人家属已向护士道歉,双方和解。 …… 刘承接流量新闻的单子那可是来者不拒,没有下限,大到社会事件、国际热点,小到明星绯闻、民众生活,那些明摆着是居心叵测的人搞出来的谣言单子他也都接了下来,真可以说是为了赚钱都把人性给抛弃了。 如果说推送这些流量新闻的单子真的给刘承来杀身之祸的话,那被造谣中伤的那些人都可以让他死个几百次,而且要死的也肯定不止他一个人。 “果然是我想错了吗……” 汪隼有些自暴自弃地抱着头,这次直觉没有给他带来实际上的帮助。 在汪隼从王章那里将新闻内容拷走后,王章接到了傅机和秦锋的电话,那两人也不约而同地跟他也要了一份新闻的拷贝。 虽然嘴上说着这不行,无异于大海捞针,但考虑到这东西中或许真的有线索藏着的可能性,他们还是不能真的放在一边不管。 结果,秦锋和傅机也没有从这些新闻里发现太多有价值的东西,而他们通过走访调查获取线索的计划也没有取得成效,被询问十天之前事情的住户都是直接摇头,鬼记得这种事。 刘承的亲属也在这之后联系上了,他们对于刘承的死当然是表示震惊,但对于谋杀刘承的人,他们就摇头,因为刘承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了。 “这下真的难办了!” 绿原荡魂(5) 2月13号,21时27分,花园住宅区。 一辆打着车灯,发动机发出巨大轰鸣声的摩托车从西侧门驶进小区,在一栋楼前停下来。 车后座上下来一人,将头盔摘下后,一个年轻的女人甩了甩自己的长发。 “好了,子良,送我到这就行了!” 说着,女人将手中的头盔递给面前同样摘下头盔的男人。 接过头盔,把它挂在后视镜上,将摩托车立住的男人也从车上下来,一把搂住女人的腰。 “晓晓,你今天晚上非要回家住吗?” 并不排斥男人搂住自己,被叫做晓晓的女人朝自己身后的住宅楼瞥了一眼。 “都已经把我送回来了,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了,要是我真不回来,老爷子还不得把房子都给烧了!你总不至于想着我之后露宿街头吧!” 即便是明白女人的话,但男人依旧是一脸不甘心。 “你家的老爷子真是太古板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门禁这种东西!要是你什么时候能搬出来就好了!” 略显不满地在男人肩上捶了一下,女人说:“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第一次见面给他留下那么坏的印象,他犯得着这么神经兮兮的吗?” 被提醒着回忆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男人脸上笑容不由尴尬起来,小声嘟囔了句,“谁能想到那就是你家的老爷子啊……” 并没有注意男人说了什么,女人推了推他搂住自己的手臂,“好了,放开吧,我要回去了!” 男人摇头,搂住女人的手臂更加用力。 “晓晓,再等等嘛!” 和男人对视,看着那双不断靠近的眼睛里燃起的野性火焰,女人有些惊讶。 “你这家伙,该不会……” 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贴过来。 “你这……唔~” “晓晓!我爱你,永远爱你……” 甜言蜜语逐渐打破防御的壁垒,换来一声低语。 “别在这……” 得到某种信号,影子窜到公寓楼一侧的小林子里…… 灯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进来,在女人的脸上印上光影,眸光从男人身上扫过,她被一侧散射出微光的东西吸引着目光。 那是一堆雪。 已经三天多没有下雪了,可依旧低迷的气温没让这些积雪快速化掉,但持续不断的升华还是让原本掩盖在雪下的东西逐渐暴露出来。 不知为何,原本因激烈而发热的身体渐渐察觉到寒意,女人眨了眨眼,更加刺骨的寒意几乎是从眼睛入侵到她身体里,让她一个寒战。 “子子……良,你……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被女人那莫名颤抖起来的手掐着脖子,很痛,停下动作的男人异常不耐烦地扫了女人一眼。 “怎么了……” 目光跟着往女人盯着的那边看过去,他眯了眯眼睛,这才在那透进来的微光下看清楚只被白雪掩盖了部分的物体。 “啊啊啊——” 结束了! …… “傅队,这又是什么情况?” 本来已经回家了,但突然被傅机通知的汪隼就火速赶到花园住宅区,而现场已经有了秦锋、苏法医他们。 转头看着还气喘吁吁的汪隼,傅机回答说:“接到报警,说发现了被埋在雪下的裸尸!” “又是裸尸?” 只是凭傅机这么一说,汪隼心里就下意识地跳出来210案,于是问了这一句。 汪隼此时反应当然不难懂,傅机点着头,目光又回到已经拉起封锁线的小林子那边。 “是啊!又是雪中裸尸!而且手法和210案极其相似,感觉不是偶然。” 也跟着往小林子那边张望一下后,汪隼又问:“报案人那边怎么样?” 傅机:“这事跟他们没关系。” 汪隼:“哦。” 很快,苏法医那边的工作结束了。 秦锋:“怎么样?” 走过来的苏法医边摘下口罩,边回答秦锋,“初步判断,和刘承一样的。被凶手从背后用绳子勒死,然后又被用钝器砸烂面部,再被扒光衣服,扔到雪地里埋起来,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五天!” 秦锋:“那就是刘承死后八天?” 在秦锋因为这手法而陷入深思时,傅机在一侧提醒一句,“排查住户吧!如果这起案件也是一人所为,那死者就很大可能是这个小区的住户!” 这话有道理,秦锋点头。 “排查!” 兵分两路,苏法医他们带着尸体返回队里进行解剖,傅机、汪隼他们留下进行排查。 比意料中花费的时间更短,他们找到了几个疑似是被害人的住户,在苏法医将更加详细的尸检报告做出来后,他们迅速锁定了目标: 罗京都,男,33岁,身高169cm,新水五金厂技师,单身、独居。 “又是单身、独居?凶手是专门挑选了这样的对象作为目标吗?”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汪隼真是不得不这样认为。 跟物业打招呼之后,他们就跟进入刘承的住所一样,进入了这个罗京都的房子。 和之前完全一致的情况,在厕所中墙壁上发现了一点点的血迹残留,马桶里是燃烧衣物留下的残渣,贵重物品没有丢失,房间里没留下一个脚印。 “这样做,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说这话的时候,汪隼站在马桶前,目光直直地看着里头,这一幕让不知情的人看起来真的很容易误解。 傅机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怎么,又有什么想法吗?” 视线转到傅机脸上,汪隼抿了一下嘴,然后问:“傅队,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这种像是按照某种特定程序来杀人的手法?” 傅机叹了口气,“当然会觉得奇怪了,不止是你、我,你觉得老秦、苏法医他们都不会觉得这种明显刻意的行为奇怪吗?” 汪隼一愣,“这倒不是……” 傅机:“只是感觉奇怪有什么用?如果不能找到这种做法的理由,光是在嘴上说着奇怪,又有什么用?” 汪隼没话说了。 傅机:“查查看吧,看这家伙被杀的理由可能是什么!” 汪隼:“嗯。” 罗京都的工作是五金厂技师,一个正儿八经的技术工人,如果说刘承是因为当水军推送了些不好的消息被人谋杀,那凶手又是为什么要杀掉罗京都呢?这两个人身上几乎不存在重合的点吧! 越是想找到这两个人身上的共同点,就越是能发现这两个人几乎不存在焦点,这种情况让汪隼不由得产生一种一切回到611案上的感觉。 611案的刘国栋并没有交代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那现在,他们能靠自己的力量搞清楚这些人连续被杀的缘由吗? 这一点,汪隼心里也满是疑问。 “傅队,这里找到了一部手机,很有可能是罗京都的!” 当在卧室的警员如此说时,傅机和汪隼马上跑过去。 警员说的地方是卧室床和床头柜的夹缝,看来手机应该是不小心掉进去的,而罗京都没来得及捡起来。 从警员手中接过手机,傅机尝试着开机,而罗京都并没有像刘承一样给自己的手机设置密码,这就让傅机现在就能进行操作。 “你把罗京都亲属的号码记下来,马上联系他们!” “好的。” 等警员把号码记下来,傅机就在手中操作其他东西,看看罗京都的通话记录、信息记录,而这一切都指向了2月8号,在那之后,罗京都就没有任何对外的通话记录和信息记录。 “他手机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十分可疑的东西……” 没有太多发现的傅机如此说了一句,然后去点开了罗京都使用的某通讯软件,就看到上面有很多条未读消息,而给他发消息过来的都是些用暴露的性感女郎图片当头像的人。 如果只是头像的使用就算了,更重要的是罗京都这家伙似乎同时跟好几个这样的人在线撩骚,聊天的内容也都是些黄暴的污言秽语和一些不堪入目的色情图片。 “这家伙……” 看到这些东西,饶是以傅机这个年龄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为什么感觉和这样的家伙同为男人是一件无比耻辱的事情呢? “有必要调查和罗京都聊天聊得比较火热的这些人吗?” 或许是对文字内容并不敏感,看到这些东西的汪隼不像是之前看到刘承电脑里的东西时那么尴尬。 摇着头,傅机对汪隼问:“你知道用这种头像,在线撩骚的这些人,多数是什么情况吗?” 没有马上理解,汪隼摇头。 傅机缓缓吐了口气,说:“110那边经常会接到一些报警,那些人说他们被人在网络上骗了钱,少的几百到一千不等,多的就能到上万甚至几十万,被骗的这些人半数以上都是单身男人,年龄在18岁到45岁不等,你知道为什么吗?” 一愣,视线落到那充满挑逗感的头像上,汪隼一下子懂了。 “是因为这些头像吗?” 只感觉汪隼这指着手机的样子挺好玩的,傅机笑了,点头又摇头。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对!” “男人是一种非常有趣的动物,他们的性冲动比女人来得更加强烈,因而也更多时候被这种冲动左右脑子,这种情况就是常听得到‘用下半身思考’的时候!” “当一个男人一直被某些内容刺激,导致心里对性的渴望变得愈发高亢时,他们就会变得盲目,盲目地听从这种人的要求!” 说着,傅机也往手机屏幕上指了指,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被对方抛出某些很有诱惑力的条件时,对方要求给打钱、送礼物之类的,或许男人就脑子一热答应了,但当这种冲动消退下去,他们才会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 “如果金额比较小,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他们或许羞于启齿上当受骗这种事,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不报警,但如果这笔金额是他们无法承受的,他们就会报警说自己上当受骗,希望警察可以帮忙追回这笔钱!” “说真的,接到这种报警电话,我们心里都是鄙视,不想理他们的,自己做了这种不过脑子的蠢事还有脸报警,钱是你自愿给人家的,给完了才发现自己承受不起,给多了,那当时干嘛去了,精虫上脑?” “嘛,不过这也只是在心里说说,人家怎么说也是纳税人,而且那些人获取钱财的方式也是非法的,我们还是要帮报警人努力追回,但隔着网络打出去的钱想很快追回来,谈何容易?” “当然,也不止是男人,女性在网络上被那些伪装成帅哥、土豪的人骗走钱财的事情也不少,只是报警的数量相较而言可能就要少很多,男人女人都有不理智的时候!” 说到这里,傅机坏笑了一下。 “更重要的是,这种网络上跟人撩骚企图骗取钱财的,不管用的头像是帅哥还是美女,现实中的操作者多半都是些抠脚大汉或者中年妇女,跟帅哥美女完全不沾边,他们都是用剧本在网络上和那些即将受骗的男女撩骚的,至少前段时间破获的特大网络诈骗团伙内部就是这种情况!” 汪隼:…… 绿原荡魂(6) “当然,我刚才说的是多数情况,不绝对!这里面也有一些是玩仙人跳的,那些年轻小伙见女网友被仙人跳的新闻,你应该没少看见吧!还有就是由线上转线下的那些东西!”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傅机咽了口唾沫,不再说话,继续在罗京都的手机上翻找可能与案件有关的东西。 等了好一会儿才在脑子里将这些内容消化,汪隼张了张嘴,本来还有跟傅机说些什么的打算,但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提出一个观点:“傅队,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好像刘承和这个罗京都身上确实存在一个共同点吧!” 傅机顿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汪隼这话中想指向的内容,问:“色情?还是,对性的需求?” 汪隼点着头,“应该说都有吧!你说会不会就因为他们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被凶手选为谋杀的目标?” 傅机挑眉,一副说不出味道的表情,“就算是这样,然后呢?” 汪隼:…… “当我没说。” 他突然感觉自己这样猜来猜去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继续在罗京都的手机翻了一阵子,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傅机只能放下这个可能性,转而把手机递给汪隼。 “你要看看吗?” 下意识伸手去接,汪隼还问:“你不是没找到吗?要给我找?” 感觉汪隼这家伙变得有些磨叽,傅机做出一副要把手收回去的样子,“不看就算了。” “谁说不看的!” 如此说了一句,汪隼动作赶紧接上,把手机拿过来。 罗京都的手机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软件,和其他普通中年男人的应该也差不多,汪隼就把通讯软件再点开看看,然后又去点开了备忘录。 和很多人一样,这个罗京都似乎也没有使用手机内置备忘录的习惯,至少这里面是没有看到任何相关事件的记录的。 “连个游戏都没有,这个家伙没事的时候,都在干嘛呢?” 看看罗京都这里,也没有电脑、电视,甚至是一本书都没有,闲暇时间能用来消遣的东西只有这个手机吧…… 突然有了挺奇怪的想法,他去把浏览器点开,去罗京都的历史浏览记录和搜索引擎检索记忆里扫了一眼,然后只感觉自己被恶心到了。 搜索引擎检索记录: 关键词:XX美女、XX美眉、重口味小说…… 历史浏览记录: .XXX./ .XYX./ .XYY./ 历史浏览记录挺多,但都是两三个地址,而汪隼点进去就只能看到已经404的显示,看样子这些地址链接到的都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有点自己被愚弄了的感觉,汪隼无语着继续往下翻,然后发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地址。 .XXXX./forum.php “这是什么?” 点进去一看,跳出来的页面是一个论坛,而这里需要输入账号和密码才能进入。 “这家伙经常登入这个论坛吗?” 把历史浏览记录往下翻,你别说,这个浏览次数还真是挺多的,罗京都这家伙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确实在以比较高的频率进出这个论坛。 “这里面会有什么吗……” 很想进去看看,但苦于不知道密码,汪隼只得作罢。 “这是什么?论坛吗?” 注意到汪隼看了这半天还在看,有些好奇的傅机不由凑过去瞥了一眼,然后就看到这个登入界面。 点点头的汪隼看向傅机,说:“好像罗京都过去挺长一段时间都在这里论坛里,所以我想进去看看,但又不知道……” “你是不是傻?” 傅机很突然就来了这样一句,搞得汪隼也是一愣一愣的。 “你要是想进去看看,自己去注册一个号不就得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汪隼一拍大腿,“有道理啊!” 在傅机那彻底无可奈何的目光注视下,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照着这个网址登进去,然后成功注册。 罗京都的手机还给傅机,汪隼就在那开始刷论坛,虽然有点工作时间不务正业的感觉,但考虑到汪隼也是在想办法收集线索,傅机就没多说什么。 这个论坛别说还真不小,里面设置了比较多的分区,科技类、体育类、时尚类等等,还有那种专门给人发水贴的分区,自由大街。 因为不知道去哪看而犹豫了一下,汪隼最终点到了自由大街,如果不考虑有偏好的话,一般人逛论坛应该都会去自由大街这种地方玩吧,看看奇葩网友们是不是又发了什么搞怪的帖子,来乐呵一下。 自由大街热点: No.1 我表妹17岁,这波什么水平?附图片。 顶贴:9999+踩:337 回复:1302 发帖时间:2月11日 最后编辑:2月11日 No.2 遇到这种奇葩上司,论坛大神们觉得我应不应该辞职? 顶贴:8731 踩:1201 回复:1601 发帖时间:2月8日 最后编辑:2月10日 No.3 什么叫做童颜福利姬?本人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附图,给各位坛友发福利。 顶贴:8441 踩:15 回复:3320 发帖时间:2月12日 最后编辑:2月12日 …… “这是不是90%以上的用户都是单身男人啊?” 看到这过于真实的顶贴、回复数量,以及这内容上的区分度,汪隼不由产生这种想法。 当然不会去看这种莫名其妙的帖子,汪隼点开了一个近期热度榜单。 2月9日 No.1 论坛的各位朋友们好,我是演员XXX,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问题想问我。 No.2 你们见过这种恶心人的亲戚吗?我真是被恶心坏了! No.3 大家来评评理,彭华市交警钓鱼执法,不要太无耻! 2月8日 No.1 论坛的各位朋友们好,我是演员XXX,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问题想问我。 No.2 美国纽约时代广场发生这种事,什么水平? No.3 济北大学外教睡女研究生,校方对此默许,大家怎么看? 2月7日 …… “这东西应该和案件没什么关系吧!” 心里有这样感觉,汪隼就继续往下翻,看看更早的前面会不会有什么比较奇怪的帖子。 在汪隼找了一阵子后,傅机过来说:“你这边怎么样?我们已经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哦哦哦~” 一阵答应的汪隼赶忙把手机收起来,跟着傅机一块回去。 回到队里后,秦锋、傅机他们对当前的情况进行总结。 秦锋先开口,“从手法上,已经认定是出自一人之手了,又是一桩连环杀人案!” 从一开始就有这种预感,当然不会意外什么的傅机跟在后面问,“死亡时间是2月8号,前后这段时间有没有在监控上发现什么?” 秦锋摇头,“8号前后的监控都调查过,并没有发现比较可疑的人员。” 因为花园住宅区和禾子苑小区一样,内部并没有布置多少监控摄像头,唯一的摄像头在小区入口的门那里,这就给秦锋他们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你们在罗京都家没发现什么线索吗?” 自己负责的这边多少已经是束手无策了,秦锋只能指望傅机那边,然而傅机现在能带给他的也只有坏消息。 “就和刘承家一样,罗京都家也被处理得非常干净,我们走访罗京都的邻居,他们也都说没有看到奇怪的人和事。” “果然是这样吗?” 对视着的众人沉默着。 “苏法医那边呢?” 苏法医摇头。 这回是真的彻底走进死胡同里了! 会议草草收场,众人按照不同的方向进行调查,而汪隼那边就继续逛论坛。 “大家都有事情,就你这么闲的吗!” 这是乔毅的声音,跟着靠近的脚步声抬起头,汪隼对面前这人翻了个白眼。 “我哪里没事了?” 一只手按在汪隼的肩上,在他边上坐下来的乔毅戏谑一笑,“都有功夫逛论坛,你还敢说自己不闲?” 汪隼一脸嫌弃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拍下去,说:“我可没有逛论坛的习惯,因为罗京都之前似乎在这个论坛逛了很久,我才想进来看看!” “哦!现在都这么上头的吗?” 对这种回答很是意外,头伸过来的乔毅往汪隼的手机屏幕上瞥了一眼。 “哎!这个论坛我也有玩!” 就像是嗅到了猎物气味的野兽,汪隼猛地转头过来盯着乔毅,嘴角不由向上掀起,这样子让乔毅感觉背上过了一股寒流,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看着我干嘛?” “嘿嘿~” 往乔毅眼前使劲凑过去,汪隼问:“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在论坛上看到什么比较奇怪的,或者说值得关注的帖子?” 用那种“你这家伙是不是魔怔了”的眼神看着汪隼,苦笑一下的乔毅伸手把他推开。 “这个男性用户占了60%的破论坛,还是这种乌烟瘴气的分区,除了那些某某很漂亮、被戴了绿帽子、老婆疑似出轨的帖子,你觉得还能看到什么?我都有快半个月没上去看看了!” 乔毅的话无异于往汪隼头上浇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都凉到心窝子里去了。 见汪隼没说话,乔毅倒是自顾自地说起来。 “这是第几次遇到这种棘手的案子来着?总感觉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出现这种案子吧!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搞得大家焦头烂额的,这日子都快没法过了!” “有时候回想一下也真是奇怪,为什么非要有谋杀这种事情呢,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亲手终结掉一条生命的感觉都不会太好吧……” “哎,我说你差不多也该够了!” 汪隼突然打断了乔毅的话,等乔毅视线转过来,汪隼说:“有功夫为那些杀人犯感慨,你还不如心疼一下那些执行死刑的警员,他们可是亲手终结了许多罪犯的生命,他们承受的心理压力呢!” 乔毅眼中闪过豁然感,“你说的有道理啊!” 汪隼:…… 绿原荡魂(7) 把乔毅赶走了,汪隼又在这个论坛上晃了一阵子,还是没有什么发现,他也只能放弃。 下班回家之后,汪隼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照这样的情况看,他们短时间里是绝对不可能取得进展的,不清楚那些人被杀的理由就无法明确凶手的身份和行动的动机,进而无法抓住凶手和确定凶手杀人的目标选择,就没办法阻止他(她)继续杀人。 而现在也不确定凶手还会不会继续行动,如果凶手真的到此为止,从此销声匿迹,那立海市刑侦大队下又要多出一桩悬案。 “你还要继续杀人吗……” 没有意义的询问声响起,不知是在房间里还是在汪隼心里,他也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某种游离感拖拽着自己的意识,去到虚无缥缈的地方。 “你该死!” “你该死!” ……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精神涣散的汪隼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前方两条影子扭打在一起。 就像是魔咒的斥责声还在周围接连不断地响起,莫名的熟悉感不断催促着汪隼去突破那层记忆的隔膜,但深入思考带来的强烈刺痛感让他不得不放弃。 一只手按着头,他抬起头往前看,那两条看不清特征的影子还在扭打,就当他克制不住想叫他们住手时,一条影子猛地拿出一根绳子套到另一条影子的头上,然后使劲勒住。 “不要!不要……” 某种情绪让汪隼惶恐起来,他朝着影子那边伸出手,但身体似乎被固定在这一片空间里,根本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你该死!” “你该死!” …… 在空间中回响的斥责声变得愈发高亢,带上恐怖的味道,怂恿着套在影子头上的绳子不断收紧。 “住手!住手……快住手啊!” 等汪隼他不可遏制地大吼了一声,瞬间的空间置换,扭打在一块的影子消失了,他的脖子上多出一条绳子,边上是两个面部被毁得稀烂的裸男,他们正一人抓着绳子的一端,然后开始使劲。 “你该死!” “你该死!” …… ——不要! ——不要! 惊恐着,汪隼的手抓住绳子,想把它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但只是一瞬间,汪隼的记忆中留下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掉到地上的画面。 “不要!!!咳咳咳——” 从睡梦中惊醒的他睁开眼睛,马上就是一阵咳嗽,咽喉传来的胀痛感让他看向自己的右手,似乎手上还残留着某种感觉。 原本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汪隼躺在床上不动了,只有他那沉重的呼吸声和空调不时响起的声音能被听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似乎响起某些特异的声音,汪隼偏头看向窗外,外面倒是出奇的亮,而且有闪着银光的东西从天上大规模地往下落,这一幕让汪隼不由自主地从床上坐起来。 “又,下雪了?” 这场雪来得并不是时候,那些本应该出现的东西又要被更深地埋藏起来! 天亮之后,汪隼跟秦锋请了个假,去了老师家。 “老师,我来搬吧!” 汪隼过来的时候,老师孙国传正好在往门口搬纸箱子,于是他赶紧迎上去,从他手中把箱子接下来。 “哎,你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 看着到自己边上来的汪隼,楞了一下的孙国传马上露出笑容,就由着他将自己手中的箱子接过去。 “把箱子放在外面那车的后备箱里就行了。” 说着,孙国传还往那边指了指。 按照老师的吩咐把箱子搬过去,汪隼边走边说:“我早晨起来,想着也没什么事,就到老师这边来看看!” “没这么简单吧!” 目光转到汪隼脸上,孙国传满是不信任感地说了这句,然后对视的两人都笑了。 “行吧,有事没事都进屋再说。” 进到屋里,孙国传马上给汪隼倒了杯热水。 微笑着把杯子接过来,汪隼往门口那边瞥了一眼,问:“老师,你那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孙国传在汪隼面前坐下来,浅笑了一声,回答说:“你师兄的旧衣服,我估摸着他也不要了,就准备给他全捐掉。” 孙国传口中的汪隼师兄是他的儿子,孙艺征,因为他也是北青大学毕业,在孙国传手下读的研,所以和汪隼以师兄弟相称。 得到这种回答,汪隼只能笑笑了,他印象中的孙艺征师兄是个穿衣非常节俭的人,不太喜欢花钱,如果让他知道老师把他的旧衣服全部给捐掉了,估摸着他会为了花不必要的钱买新衣服而心疼吧。 喝口水,目光在老师家里四处转转,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在的迹象,汪隼问:“对了,老师,师兄今年没回来吗?” 他之前到老师家拜年的时候就没有看到师兄的人影,也是有点意外的。 孙国传笑着摇头,说:“回来了,不过就住了一天就走了,说那边事情忙,也是没办法!” “这样啊~” 汪隼点头表示了解,没再继续往下追问。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或许是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孙国传开口,笑着对汪隼说:“说说你的事情吧,真的不是有事情来找我吗?” 被问到这个,汪隼表情凝固一瞬,但又马上恢复成微笑着的样子,摇头。 “我真的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 注意到汪隼并不准备说,孙国传就当自己没问过这个问题,“既然你真没什么事,那中午留这吃个中饭,陪我喝几杯,怎么样?” 虽说是请假出来的,但汪隼这会儿也不好拂了老师的好意,只能答应下来,“都听老师安排。” “这还差不多!” 孙国传显得非常高兴,这就站起来准备去厨房准备。 走出几步,他又突然想起事情而转回来,说:“对了,你今天也是来得巧,待会还有几个你的师兄弟们要过来,大家正好凑一桌,热闹热闹!” ——还有人要来? 听到这话,汪隼表情立时有些不太自然,他本身不是那种喜欢热闹、喜欢交际的人,遇到这种集会的事就是能躲就躲了。 多看了汪隼一眼,孙国传笑骂了声,“你这小子都工作了这种性格还没改啊!你可不准跑,跟这些师兄弟们多接触下对你也有好处!对了,这里面也有不少人跟你是同行。” “我知道了。” 如果不是孙老师强调了这一点,汪隼真有趁着老师去厨房的功夫,自己跑掉的想法,当下就只能应下来。 老师去了厨房后就没再出来,汪隼只能百无聊赖地一个人坐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他把手机掏出来去那个论坛看看。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从门口那边过来的脚步声引起汪隼的注意,抬头看过去,一个穿着羽绒服,手上提着一提茅台的男人从大门口走进来。 “你好!” 摘下口罩,男人脸上露出亲和力十足的微笑,这让汪隼楞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对男人点头。 “你好。” 也是不怎么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男人走过来就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坐下来。 “这里是孙老师家没错吧!” 被询问,汪隼点头。 “没错,是孙老师家。” 男人也跟着点头。 “我说呢,不应该会搞错才对……哦,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周义兴,是孙老师的学生,北青07机械工程的研究生,现在北源科技研所出任技术员。” ——什么时候机械工程专业的也能自称是孙老师的学生了? 心里对这个叫周义兴的男人感觉莫名其妙,汪隼还不得不笑着伸出手跟已经伸手的周义兴握上。 “学长你好,我是北青12行为心理的本科生,汪隼,现在立海刑侦大队担任调查顾问。” 听到汪隼说自己也是北青毕业的,周义兴还兴奋起来,两只手握住他的手,“哎呀,真没想到会遇到孙老师的正牌弟子,失敬失敬!” ——什么正牌弟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对这个看起来非常热情的人生不出好感,汪隼有点难受。 要跟陌生人强颜欢笑,这能不难受吗? 因为前面两人发出的声音太大,在厨房的孙国传就过来看看,而当他看到周义兴的时候,原本还带着微笑的脸上就像是瞬间结上一层寒霜,冷的吓人。 “你来干嘛!” 冰冷的嗓音就像是一根根针直接刺进听者的耳中,把汪隼和周义兴都吓了一大跳。 很少见到老师如此冷着脸的样子,汪隼心里比较慌,于是不敢说话,而周义兴就赶忙站起来,一脸讨好笑容地对孙国传迎上去。 “孙老师,这春节刚过的,我就想着来看看您!” 说着,他把放桌上的酒提起来,往孙老师手上递过去。 “一点点心意,还请老师笑纳!” ——老铁,你完了! 看到周义兴这做法,汪隼心里不由暗暗摇头,为什么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这可真不是他不讲礼,而是他非常清楚老师是有多么讨厌这一套。 对待学生,孙国传的态度在学生毕业前和毕业后都是一样的,他本身衣食无忧,压根就不需要学生给自己送这些有的没的。 ——你要是真的记挂我,你就人过来跟我吃顿饭,陪我聊聊天,这比什么都实在,别没事就把在官场、社会上那些破习惯往我这带,看着就恶心,这里只有老师和学生,就这么简单! 这是孙老师的原话,汪隼一直谨记于心。 绿原荡魂(8) 被周义兴把酒挂在手上,孙国传笑了,看上去是非常高兴的样子,可汪隼知道,老师真的发怒的时候就是现在这副样子。 还以为孙国传接受了自己的酒,周义兴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而下一秒孙国传就快步往门口去,然后将手上的酒直接甩了出去。 哐当! 酒瓶子摔烂的声音极为刺耳,这让周义兴表情都冻住了,可能是完全没想到吧。 转回来看着周义兴,孙老师冷笑,手指了指他,再转向门口,“滚,你给我马上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孙老师……” 周义兴明显还不甘心,往孙老师那边走一步的他还想说什么,但被孙老师喝断了。 “滚!” “唉……好,我滚,我滚。” 低下头叹了一声,周义兴原先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全没了,就像一条落水狗似的,从孙国传边上走过去,他还不忘记最后说一声“孙老师,我走了,您保重身体”,而当他走到门口时,被孙国传叫住了。 “等等!” “孙老师,你……” 还以为老师改变心思了,脸上惊喜不少,转回来的周义兴又正想说什么,但面对他的只是孙国传的冷面。 “以后不许叫我孙老师,我可不是你老师!” ——这补刀太狠了! 笑得有点凄惨,周义兴缓缓点头。 “我知道了,孙……孙教授。” 把这位周义兴研究员赶走了,孙国传这才怒气平息不少,等他坐下来,汪隼就不时偷偷往他脸上瞟,一副“我很好奇,但不敢问”的样子。 这当然逃不过孙国传的眼睛,他叹了口气,笑骂着说:“你这臭小子,有话想问就问!” 顿了一下,汪隼咽了口唾沫,还是问了。 “老师,刚才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呵呵~” 孙国传冷笑一声,这让汪隼不由身体一紧,虽说知道这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不适应还是不适应。 “那家伙有给你做自我介绍吧?” 汪隼点头。 “嗯,他说他是北青07机械工程的研究生。” 孙国传笑容依旧冷,而话音中不由多了点追忆往昔的意味,“是啊,是咱们北青出去的研究生,算是我半个学生吧!” “半个学生?” 汪隼不由疑惑。 等孙老师大致把当年的事情说一遍后,汪隼多少有些明白老师为什么会对周义兴是这种态度。 北青07计算机方向和机械工程方向有一对兄弟,哥哥叫周义国,弟弟叫周义兴,两人都是专业的高材生,成绩名列前茅,深受专业教授的喜爱。 而这两兄弟并不只是局限在本专业,他们对孙国传教授任教的心理学内容非常感兴趣,所以经常到孙教授的课上听讲。 老师们都喜欢勤学好问的学生,孙国传教授也不例外,对于这经常在自己课上出现的面孔,他就逐渐熟悉了,于是就有了“半个学生”的说法。 在研究生毕业之后,周义国跟孙教授表示希望将自己所学的计算机知识应用到心理学方向,对此表示欣喜的孙教授就直接把周义国推荐到了首都心理科学研究所担任科研要员。 然而,周义国并没有回应孙教授大力推荐自己的恩情,而且还在研究所工作一年后因涉嫌非法入侵计算机信息系统罪被逮捕,因情节尤为严重,最终获刑9年。 虽说这件事并未波及自身,但孙教授还是对自己识人不明这件事尤为悔恨,从这之后,他就很少再通过自己的人脉向外推荐自己的学生。 “老师,你有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将这段往事翻出来说一遍,或许是心中还有悔恨,悔恨因为自己老眼昏花而让国家财产蒙受损失,孙老师的神色黯然。 “问过,当然问过!当时听说这件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哪怕是当面质问,他都是不肯说,只不过本身就证据确凿,他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呢? 当汪隼思索着这里头隐藏的东西时,门口那边又出现一阵比较密集的脚步声,汪隼和孙国传同时转头过去看,来了七个年轻人,五男两女。 “哟,他们来了!” 看着这些人,孙老师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还伸手在汪隼肩上拍了一下,示意他起来。 “孙老师,我们来了!” “孙老师好!” “孙老师好!” …… 在打头的男人打招呼后,后面都是这样的声音,这让孙老师的笑容更加浓郁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等这些人都进来,目光都落在感觉略微有些微妙的汪隼身上,孙老师开始给大家介绍下。 “你们多半不认识,我来说一下吧!这个不喜欢说话的是咱们北青12行为心理出去的,叫汪隼,现在立海市刑侦大队打杂。” 总感觉被老师在话里调侃了,汪隼还只能苦笑,如果说其他人,现在怎么说都该在刑侦大队转正了,偏偏他折腾到考察期延长的地步。 也是惨! “你们这么多人就自己介绍吧!” 孙国传这样说,进来时打头的男人就一阵点头。 “我先来吧,我是北青09行为心理出去的,叫赵向阳,现在冬青市坪林区刑侦大队担任副队长!” 赵向阳之后,一个身材魁梧的哥们开始。 “我是北青11犯罪心理出去的,叫杨武,现在北宁市市局担任技术员。” 除了这两位,其他三个男生都还是北青大学在校生,也都是在孙教授任教下的专业学习的。 男性之后,在场的两名女性开始自我介绍。 齐肩短发,明显比汪隼年长些的那位先说:“我是北青07犯罪心理和痕检专业的,叫邢云,现在夏海市平服区刑侦大队痕检科任科长。” 然后扎着马尾的那位。 “我是北青14行为心理,叫苏卿颜,现在还没毕业,还不确定是继续学习,还是参加工作。” 等这些人说完了,汪隼不由暗暗心惊,怪不得老师说有同行,刨除还没毕业的,学长学姐竟然全都是干这一行的,可能他是真的小觑了北青在这上头的影响力。 “好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慢慢聊吧,我去给你们准备中午饭!今天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要给我多喝几杯!” 这样说了一声,在大家有些无奈的笑容中,哈哈笑着的孙老师去了厨房,而苏卿颜看了邢云一眼,见她点了头,两人就跟着去厨房,去给老师帮忙。 “咱们,要去吗?” 见那两位跟着进去了,汪隼偏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们,就见赵向阳笑着挠头。 “我就算了,有心无力啊!” 其他人闻声也跟着点头,无奈了。 虽说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他们做出来的东西还真没到能下咽的地步。 他们都帮不上忙,汪隼也不好一个人跑过去,于是他们这些男人只能留在前面。 初次见面,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那些还没毕业的学弟当然是沉默着,汪隼也没说话,最年长的赵向阳自然要担起重任,将气氛活跃起来。 “对了,汪隼学弟是吧,你今天怎么会在老师这?” 见赵向阳对自己发问,汪隼对他笑笑,说:“我是今天碰巧来老师这边看看,结果老师要我留下吃午饭,还说等下会有同行过来,我就只能留下了!” “原来是这样。” 赵向阳和其他人都是一副明白了的样子,直点头。 “那学长你们呢,你们是约好了今天一块来吗?” 赵向阳问完了,汪隼只能顺势把这个话题接下来,况且他本身也挺好奇这些个毕业时间差了不少的人是怎么凑在一块的。 赵向阳笑了,说:“我说是巧合你信吗?我本来是准备去学校看看,然后再到老师这边来转转,没想到正好邢学姐和杨武学弟也在,再带上他们几个就一块过来了。” 说到这里,赵向阳突然把声音压低,往中间倾斜身体。 “苏卿颜学妹是邢学姐带来的,她们两个好像关系不浅啊!” ——为什么话题突然跳了? 汪隼还有点懵。 赵向阳马上发现了他的困惑,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下,说:“喂,学弟,你不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吧!” 好像有点明白那意思了,汪隼:“我确实没有。” 赵向阳一拍手,“这不就得了吗!苏卿颜学妹可是一顶一的美女,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哈~” 汪隼真是都快有点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了,这都是哪跟哪呀,况且他也没觉得这个苏卿颜学妹有多漂亮。 “我觉得……” 正当汪隼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拳头又在他肩上撞一下的赵向阳笑了。 “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好好说话,能不要动手动脚吗? 汪隼总感觉自己跟这种开朗大方的人不太能处得来,似乎跟傅机那种性格更加冷静、阴沉些的人相处才不会总是有这种跟不上对方节奏的感觉吧。 并不清楚汪隼此时想着什么,赵向阳继续说:“我虽然确实单着,但也没办法对学妹有什么想法,最近摊上了一桩非常邪门的案子,队里的人都被搞得焦头烂额的,要不是孙老师跟我们队长认识,我想请这个假怕是都难!” 这话立时勾起汪隼的好奇,但杨武代替他问了。 “学长,什么案子?怎么就邪门了呢?” 赵向阳看向杨武,苦笑着说:“三个月之前,一个女人来报案说自己丈夫失踪了,人各种找就是找不到,当时就有点怀疑是不是这女人把自己丈夫杀了,就查了一下,结果没查出什么来,就是单纯地不知道人跑哪去了!” “结果现在发现尸体了,死了都有三个月,就被埋在公寓小区边上的小林子里,据说尸体刚埋下去的时候从林子边上走都能闻到腐烂的气味,只是没人管,谁曾想现在不小心被人挖出来……” 赵向阳的侃侃而谈让还没进入这行的小学弟脸色变得不太自然,但汪隼心里跟着生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感觉。 ——失踪? ——小区的小林子里? “学长,能说说尸体的特征吗?” 一怔,赵向阳使劲眨了眨眼,没搞懂汪隼这是想干嘛。 “学弟,你这是……” “学长,拜托了!” 看着汪隼那一脸凝重的样子,赵向阳犹豫了几秒钟,然后说:“行吧,稍微说一点也不碍事!” “法医说被害人是被从背后勒死的,而且面部还被用钝器砸得完全无法辨认,身上也没有衣服……” ——呵呵! 汪隼笑了。 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就是了! 绿原(9) “傅队,我刚了解到一个跟案件有关的情况!” 汪隼这异常急切的话语让傅机楞了一下,心道:这小子该不会又在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搞情报了吧! 心里为他捏了把汗,但该问的问题还是要问,傅机:“什么情况?” 汪隼:“在冬青市坪林区发生了跟210案、213案相似度非常高的案件,死者也是被人从身后勒死,再被破坏面部,脱光衣服之后,被埋到小区的小林子里,这消息是我在坪林区刑侦大队工作的师兄说的!” 本来是想质疑这些信息的准确性,但汪隼最后的那句话就让他无须再问。 傅机:“行!我们这边马上会跟冬青市坪林区的联系!对了,老秦说你请假去你老师那了,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想了下,汪隼说:“老师留我在这吃个午饭,师兄师姐也都在,我可能……” 傅机:“懂了,你就在那吃吧,权当是提前放个假,我们这边短时间里应该也难有进展!” “行,我知道了。” “好。” 挂断电话后,汪隼回去屋里。 “师兄,你能再说说刚才那件案子的细节吗?我怀疑那起案子跟我们这边发生的两起杀人案有关系!” 这说法让赵向阳也是目光一变,他马上意识到了很多事情,“你刚才那个电话……” 抬手没让他说完,汪隼就点了头,还冲着他暗示性地眨了眨眼。 “我联系了下队里,我们这边可能已经和你们那边取得了联系,说不定咱们有机会合作办案!” “那我们……” 也是有点急于破案,一拍大腿的赵向阳差点就站起来准备走,但被汪隼按住了。 “师兄,别着急,这件事也不急于这一会儿,吃了饭再去吧!” 和汪隼对视,犹豫着的赵向阳想到了老师孙国传,就点着头坐下来。 “你刚才问了案件的细节……不行,不好意思,最起码让我去打个电话!” 如此说着的赵向阳就跑到外面去了,这让目光移到彼此身上的汪隼和杨武都笑了,这位师兄也是个责任心非常强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要陪老师吃饭,他肯定已经回去办案了! 好几分钟后,赵向阳回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愉悦之色。 就像汪隼说的,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确实已经和他们那边取得联系,两边在将案件细节进行对比后果断决定并案处理,并且由两边协调办案。 “师弟,如果是咱们这两边合作,我感觉这案子就不太成问题了!” ——师兄是不是对这件事太乐观了? 面对这种话,汪隼也是只能尴尬笑笑,不太好直接给他泼冷水。 “师兄,咱们还是先交流下案件的细节吧!” “也对!” 重新坐下来,赵向阳就把案件的相关给说了一遍,但实际内容和他之前总结过的没有太大不同,简单地说就是没有线索,没有指向。 “师兄,这个死者不是单身独居吗?” “不是,他已经结婚了!怎么,你们那边的案子被害人都是单身独居吗?” “是这样的!我之前还以为单身独居的男性是凶手选择目标的标准之一,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如果在210和213案上发现的共同点并不是正确的判断方向,那这一系列案子就更加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走了。 等汪隼把他们这边210案和213案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赵向阳就跟汪隼一样,陷入思考之中。 站在连环杀人案的角度上看,这一系列案子的前后间隔有足足三个多月,这一点非常诡异。 就以前发生过的连环杀人案来说,凶手的犯罪节奏都是非常紧凑的,尤其是当他们被追捕的时候,比如说曾经震惊全国的周克华案,那可真是一边逃亡,一边犯罪。 但眼前的这个案子不是这么回事,凶手在三个月之前杀了人,但根本就没有人发现这件事,他(她)这时候明明有着非常充分的时间干其他事情,但他(她)还是选择蛰伏下去…… “学弟,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凶手在这三起案子中间也有犯案,只是还没有被发现,或者说我们不知道?” 汪隼:“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不过,要从这三个月里那么多失踪案中甄别出存在这种可能的案子……” 发现汪隼想错了,赵向阳立即打断他,说:“不是存在可能性的案子,我们只需要确定已被确定的案子就行了。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案子,说不定能给我们提供更多的线索。” 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汪隼对于将更多的案子并在一块的效果表示质疑,就跟把坪林区和宁化区的并在一块,似乎也没有产生任何实际上的效果吧! 两人也聊了挺久,这时候,厨房那边完事了,孙老师他们正在开始往这边桌上端菜。 “你们两个聊得挺火热嘛!” “还好,还好!” 被孙老师打趣了这句,赵向阳接着这样说了句,而汪隼只能笑笑,要是告诉老师他们是在交流案情,不知道老师心里会怎么样。 已经要吃饭了,两人就自然把这个话题停下来。 “说好了,今天每个人都要喝!” 大家都坐好,老师给年轻人们递啤酒,而他自己喝的是白酒。 “那个,老师,我开了车,待会还要回去处理案子,我就算了!” 本来已经说好了陪老师喝个尽兴,但想到案子或能取得进展,赵向阳只能这样说,而孙老师就表示理解,没有强求。 “那你们其他人能喝就喝点,不能喝就算了!” 饭桌上的气氛还是挺愉快的,毕竟都是校友,还多数是同行,但汪隼心里却怎么也放不下案子的事情。 他有种感觉,自己必须要去和冬青市坪林区那位死者的妻子聊一聊,既然那位有老婆,那应该能从他老婆口中得到些信息才对,怎么说也是枕边人,说一点都不知道那就真的过分了。 如果能从他老婆口中获知他被杀的理由,那210案和213案就有顺势告破的可能性…… “学长!学长!” 汪隼吃着吃着就突然发起呆来,这让坐他边上的苏卿颜有点看不下去,只好喊了他几声。 “嗯?” 蓦然回神,汪隼还愣愣看着叫了自己的苏卿颜,然后才从游离中恢复过来。 视线转回到饭桌上,就发现其他人这时候都在看着自己,汪隼一时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其他人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孙老师就笑出声,给汪隼解了围。 “这小子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成天迷迷糊糊的,没少让我替他操心,工作了也还是一点都没变,我现在是帮不了他什么,但你们这些当学长学姐的有条件的话,还是要多照顾下你们这个学弟!” 在汪隼一脸尴尬地笑着时,邢云、赵向阳都笑着点了点头。 “知道了,老师!” 饭桌的气氛很快就在赵向阳和杨武的带动下回到刚才开始的状态,这让汪隼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要是因为自己影响了大家吃饭的心情,那他就很过意不去了。 很快大家就吃得差不多了,邢云、苏卿颜帮着孙老师打扫,杨武和其他人三个男生多少喝了点酒,就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等醒酒,汪隼和赵向阳就去向老师告辞。 孙国传:“怎么,你们两个一块走?” 汪隼点点头,“宁化区和坪林区的两个案子并案了,队里让我直接去坪林区那边!” 孙国传:“行吧,路上注意安全。” 汪隼:“老师再见。” 赵向阳:“老师再见。” 赵向阳开车,汪隼坐在副驾驶上,脑海中依旧盘旋着跟213案有关系的一些信息,而赵向阳瞥了他一眼,笑着说:“师弟,看样子你很受老师看重啊!” “唉?” 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没有清除出去,汪隼就急着转过来看着赵向阳,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不懂吗?” 实现看着前方,心无旁骛地开车,赵向阳还这样来了一句。 汪隼使劲点头,“不是太明白。” 赵向阳笑了,“你可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的能让老师说让我们多关照下这种话的学生,你说老师这不是特别喜欢你吗?” “刚才那不是……帮我解围吗……” 汪隼本来是想这样说来着,但后面的话很自然地没了声音。 他心里清楚老师对自己很好,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老师的这种好是建立在他和其他学生区别对待的基础上的。 确实,在周义国事件之后,老师就非常厌恶动用自己的人脉给学生做推荐,但他的这份工作不就是老师给推荐的吗?虽说这也不是什么很好的职务,但要是换其他学生来说这件事,可能得到的就是“别来找我,自己想办法”这样的回答吧! 老师对自己好,从来都不会主动说出来。 不知为何,胸口似乎燃起一股暖意,汪隼感觉鼻子微微堵塞了,视线不由挪到窗户那边去。 “你应该知道吧,老师他是非常讨厌那些走人脉、搞裙带的人……” “我还记得我读书的时候几个学长去给老师送礼,希望老师给他们推荐一下……” “这种事在其他教授那里可能没什么大不了,但老师当时就发飙了,足足训了那几个学长一个多钟头,从那之后就没什么人再敢找老师帮忙推荐工作了……” 汪隼并没有听清楚学长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 绿原荡魂(10) 两人到达坪林区刑侦大队,马上去见队长蔡国福,而秦锋、傅机这会儿都在这,看到汪隼过来,他们只是微微颔首。 “蔡队,我……” 赵向阳本想说什么,但蔡国福直接挥手打断了他,“行了,坐吧,我们正在研究案情!” 两人就这样加入进去。 蔡国福:“老傅之前说的并没有错,尚昌市发生了一起谋杀案,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一个多月之前,尸体上呈现的状态和这三起案件是吻合的,但死者并不是单身独居,家里有妻子和一个女儿。” “就跟我们这的情况一样,家属起初以为是失踪,死者的手机都落在家里,身上也几乎没有携带现金,报备失踪的两个星期后,发现尸体,确认死亡,但案子已经因为没有线索而无法进展。” 见赵向阳之前提到的可能性被查实了,汪隼和他脸上都浮现出惊讶,这样一来,已经死了四个人了,更重要的是还有非常大的可能性会继续死人,这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秦锋问:“那边的案件也并过来吗?” 蔡国福点头,“案件肯定是要并过来的,但我感觉并没有让他们跟我们协同办案的必要,由我们这两边负责应该已经够了吧!你们觉得呢?” 坪林区这边蔡国福或许可以直接决定,但宁化区那边他就没办法,所以要在这里询问傅机和秦锋看法。 看着彼此,秦锋问:“老傅,你觉得呢?” 傅机想了想,“我觉得有我们这些人确实够了,没必要再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这话也是很有味道了,如果能查清楚,那这么多人绝对是够了的,如果查不清楚,人再多也是白搭,就是这么回事。 傅机这话就已经代表了宁化区的意见,于是这起案子的调查问题暂时就这样决定,只需要等递上去的申请下来。 “就案件本身来说,还是凶手的作案动机搞不清楚吧!我们这边在向死者的妻子了解情况的时候,她表示自己的丈夫并没有与什么人有太深的恩怨,而在工作上曾经跟他丈夫有过节的同事也并没有发现疑点。” “仇杀的可能性很小,为了谋财的激情杀人可能性也不太大,因为死者的妻子说钱包在家并没有丢失,更重要的是我们至今都不能确定第一案发现场在哪!” 赵向阳这时候忍不住问了句,“蔡队,尚昌市的案子能确定第一案发现场吗?” 蔡国福摇头,“从报备失踪到确认死亡,过了足足两个多星期,还不包括报备之前,也就比我们这边稍微早那么一点,根本没办法确认!” 说到这,他转头看一眼秦锋和傅机,继续说:“如果参考老秦他们那边的情况,第一案发现场很可能是在死者家里,但现在也无法证明这一点!” 且不说凶手将死者杀害之后会清理现场,单就是有人居住的房子痕迹消磨的速度就要比没人的要快上不知道多少,时隔许久还想找到当然是天方夜谭。 在这里干坐着靠嘴说肯定是无法获得线索的,秦锋这时想提议一句“再去见见坪林区死者的妻子,了解些细节怎么样”,但汪隼在他面前问了句。 “那个,尚昌市的那起案子里,凶手有在死者家焚烧衣物吗?” 他从赵向阳那知道,坪林区这边没有凶手将被害人衣服焚烧后倒进马桶里的事,那尚昌市那边有没有呢? “没有。” 蔡国福很直接地给了这样的回答。 这个问题结束了,众人再去那位被害人家里一趟。 死者名叫熊三淼,37岁,身高179cm,高中文化水平,冬青市坪林区本地人,生前于坪林区笑迎宾酒店任厨师,妻子向梦,36岁,于坪林区可可制衣厂工作,夫妇二人没有孩子。 “向女士,我们今天是想再跟你了解一下你丈夫的事情!” 被向梦请进去后,蔡国福如此说了句。 目光在到来的这些人脸上扫过后,向梦点头,“蔡警官,你问吧!” 蔡国福:“关于你丈夫失踪当天的情况,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补充的?” 向梦:“并没有什么想补充的,就是现在回想起来,感觉那一天家里好像是变得比平常干净了一点,可能是我丈夫打扫了一下吧!” 蔡国福点点头,话题往下继续。 “在你丈夫失踪之前,他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或者与什么陌生人联系过?” 向梦:“去报备失踪的时候就说了,我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啊,他就跟平时一样,所以我当时才搞不清楚他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还是这样回答啊! 向梦这样的叙述赵向阳已经听了三四遍了,注意到汪隼的视线往自己这边瞥过来,他就冲着汪隼笑笑,然后满是无奈地摇头。 头也跟着轻轻地摇了下,嘴紧抿着,汪隼的目光往其他地方打量。 这个熊三淼的家是那种非常普通的公寓住宅,和刘承、罗京都差不多,而家里放置的家具也都是非常普通的那种,属于那种不穷但也不富的普通水平。 ——凶手到底是为什么要杀他呢? 蔡国福:“在你丈夫失踪之后的时间里,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见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向梦:“印象中并没有,那时候我一直在想办法找他人,也没太注意。” “我要问的就这么多了。” 对这种完全没有进展的情况无话可说,蔡国福换了口气,目光转向边上的秦锋。 “老秦,你要问吗?” 秦锋看了蔡国福一眼,旋即往傅机那边去一下,“老傅,你呢?” 傅机顿了一下,说:“向女士,你家里有电脑吗?还有你丈夫的手机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向梦:“电脑有,就在卧室里,而手机之前就被你们的同事拿走了!” 蔡国福就连着点头肯定了向梦这话。 “确实在队里,等回去可以给你们看看,但我们之前并没有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任何可疑的信息。” 视线从蔡国福脸上回到向梦这边,傅机说:“现在可以去打开电脑让我看看吗?” 向梦:“可以的,傅警官,你跟我来。” 傅机跟着向梦去卧室调查电脑,秦锋他们留在客厅里,而汪隼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跟着傅机过去看看。 熊三淼他们家的电脑是台式的,和刘承那台还碰巧是一个牌子的。 开机之后,向梦跟傅机说了声就回到客厅去了,而傅机也马上在电脑前坐下来,在上面寻找着。 往电脑屏幕上看了眼,汪隼的目光很快转到他处,环视这间卧室。 很普通的卧室,正中间是床,床边两个床头柜,靠门这侧的上面放着一个小台灯,而再往里就是一个三门衣柜,床对面墙角,也是靠窗的位置放着电脑。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后,汪隼也不再有兴趣继续看,就转头看着傅机操作电脑。 先将桌面上能看到软件扫一遍,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傅机跟着就打开了浏览器,去保存着历史浏览记录的页面。 见傅机如此操作,汪隼不由看向他的侧脸,问:“傅队,你觉得这里面可能会有什么吗?” 傅机瘪着嘴,眉头挑动一下。 “谁知道呢,我就随便看看。” 历史记录页面展开,往下拉到最早,正好是三个月之前,但这上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是一些视频网站的浏览记录,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搜索引擎检索。 “傅队,如果是因为网络上的一些东西导致他被杀,那这时间应该往三个月之前推,应该是更早些时候的东西吧!” “有道理。” 傅机不由点头,但历史记录的保存区间就是三个月,三个月之前的东西根本看不到。 无奈,傅机只能去看看他经常登录的网址记录,结果还是只有视频网站和搜索引擎,没有发现。 “放弃了吗?” 见傅机转手就要去关电脑,汪隼不由问这句。 有些头痛似的,傅机深深皱着眉头。 “等会再去他的手机上看看,如果还是没有发现,那就只能说明可能是我们的方向搞错了!” 汪隼只点头,没有发表评论。 两人从卧室里出去,客厅里的几人也没有聊什么,只是静静坐着,不晓得在干嘛。 看到傅机和汪隼出来,秦锋赶紧问一句,“怎么样,有发现吗?” 傅机摇头。 秦锋叹了口气,没办法了。 见到秦锋这些人这一趟算是铩羽而归,蔡国福也没什么想法,跟向梦说一声就这样了,然后全员回去。 车上,或许是当前案件的困境让大家都很不舒服,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大家都很沉默。 回想起临走时向梦那“希望你们能尽快把凶手找出来,不要让她丈夫死不瞑目”的拜托,汪隼只能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想尽快把凶手给揪出来,但现实是难,太难了,难得他们这些人都一个个想着自闭了。 “这根本就没办法搞吧!” 有些泄气,汪隼低低地嘟囔了一声,这时,不知道从何处透进来一阵寒风,冷得他不由身体一个哆嗦。 注意到他的动作,赵向阳问:“怎么了,你冷吗?” 汪隼:“呃,不是。” “哦”了一声,赵向阳偏头看向窗外去,正当汪隼想把目光移开时,他又猛地转回来,问:“我准备等下去尚昌市的被害人家里看看,你跟我一块去吗?” “我?” 不太确定的汪隼下意识往傅机那边看,而傅机明显是听到了他们两个的对话,回答了句。 “你去看看吧,我们这边估摸着还要重新研究接下来的调查方向!” “好吧。” 绿原荡魂(11) 回到刑侦大队,汪隼和赵向阳就像刚才说的,直接开车去尚昌市经开区找被害人蒋旺泉的妻子冯秋。 “我总感觉这案子很不正常,凶手到现在已经杀了四个人,到底是什么理由会让他(她)这么有计划的杀人呢?” 正看着窗外被白雪覆盖的景物向身后刷过去,听到赵向阳这话的汪隼冷笑了一声,说:“有什么理由都不奇怪!我们这边半年前破了一起很离奇的连环杀人案,说起来这起案子开头也是在你们冬青市的,不过是冬青市河谷区的!” 开车的赵向阳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瞥了汪隼一眼,“学弟呀,我怎么感觉你这话有点不怀好意的味道啊?” “呃……” 一怔,一脸尬笑的汪隼直摆手。 “没有,没这回事!那个,别跑偏了!” 脸上那种不信任的味道非常明显,赵向阳又多盯了汪隼一眼,这才放过这一茬。 “那起连环杀人案和这次的还有那么点相似,凶手用麻醉剂将被害人麻醉之后,用刀把被害人分解成12块,最后凶手落网,问他为什么杀人,他硬说理由是要报复社会,问他为什么要把尸体分解成12块,他说这样比较痛快,这怎么说?” “甚至到最后被问烦了,还说你管我为什么,该判就判,该枪毙就枪毙,哪来这么多废话!都这样了,你说还有什么不可能?” “不应该吧?” 发出如此惊讶的声音,赵向阳脸上的表情就如同写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字。 “这样你们还把案子给结了?是不是……啧!” 知道这家伙在质疑什么,汪隼解释说:“要件已经齐全了,他承认人是他杀的,凶器也都在他交代的地方找到了,当然就这么结案了!哪怕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这案子也还是这么回事,所以我们就干脆当作没问过他动机,管他是为什么,总之是他杀的人这绝对没错!” 汪隼已经这样说了,赵向阳在程序上就不好再说些什么,如果这案子是落到他们手上,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也只会这么干。 “话是这么说,但你们就不感觉很可疑吗?这件事背后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吧!” 汪隼嘴角往下掉了不少。 “当然感觉可疑了,我现在都还感觉很可疑呢,但只是感觉有什么,没有任何线索、没有任何调查方向,还能怎么办?” 赵向阳沉默了,或许是已经体会到汪隼的心塞感吧! 过了几分钟,他又问:“那个人已经执行死刑了吧?” 汪隼点头,“嗯。” 赵向阳:“等待执行死刑的过程中,他就没有再说什么吗?” 汪隼:“没有!他可能压根就不怕死吧,或者说早就不想活了,庭审的时候听到被宣判死刑,他还笑了,只是那笑容有点扎眼就是了……” 说着,汪隼不由回忆起那天的庭审现场,或许刘国栋那时的笑容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至少没有任何痛苦。 一时不知道这话该如何往下接,赵向阳专心开了会车,然后说:“我倒是还没遇见过这么极端的犯人,那些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不管刚进来的时候多么强硬,最后听到宣布被判死的结果,多数都是连站都站不稳的。” “我印象最深的是去年经手的一起杀人案,一个失足女招嫖的时候被嫖客杀了,脑袋都被铁锤砸烂了,后来那个嫖客被抓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木匠。” “刚进来的时候那家伙别提有多嚣张了,问他为什么杀人,他不解释就算了,还大言不惭地说杀一个失足女算什么,如果不是因为被抓了,他肯定还要多杀几个,后来被判了,没得说,死刑立即执行。这家伙当时就吓傻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地说不想死,还不服上诉,结果当然是驳回,维持原判。” “后面他就什么都往外说,连自己什么时候偷了邻居家橘子这种事都说出来了,再问他为什么要杀失足女,他才说是因为他前妻就是干这一行,但结婚之前没告诉他,他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就开始仇视那些女足女,这回嫖完了,因为人家抱怨了几句他不行,给的钱又少,他一气之下就下了杀手!不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该执行还是要执行!” 正好聊到这,汪隼突然想起来之前在那个论坛上看到过的一个帖子,就心血来潮地对赵向阳问了句,“师兄,你是怎么看待死刑的呢?之前不是有一阵子出现了要求废除死刑,说死刑不够人道主义之类的说法吗?” 听到这话,赵向阳顿时笑了,那笑容中满是调笑的味道。 “师弟,你这个问题是不是跑偏了?” 汪隼笑笑,“随便聊聊嘛!” 赵向阳:“随便聊聊也行,我也不怕别人说什么。我的个人观点是死刑绝对不可能、也不可以废除,把绞刑中止,改为注射和枪决就已经够人道了,对于那些穷凶极恶的不法分子,还要怎么人道?” 汪隼点头。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死刑的威慑力在社会维稳过程中是不可或缺的,如果随随便便就把死刑从《刑法》中移除了,国家肯定要出大乱子!” 赵向阳笑着说:“老祖宗说不见棺材不落泪,这可不是空穴来风,哪怕是终身监禁都没死刑来得这么有力量!不过,现在死刑的判处也在不断收紧,直接判死得越来越少了,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出现像建国初期那样无法挽回的冤假错案,另一方面也是在顺应这种人道主义需求的潮流吧!” 说到这里,点到为止的两人就不再往下说了,一个继续专心开车,一个将目光转向窗外。 “对了,还有大概多久能到?” “最少应该还要一个多小时吧!” “真是有够久的。” “哈哈,还好吧。” …… “师弟,醒醒,我们到了!” 一个多小时后,赵向阳叫醒了在副驾驶上睡着的汪隼。 “啊?到了?” 汪隼有些迷糊地睁开眼,从车上下来,然后还打了个哈欠。 替他把车门关上,看他这样子也只能笑笑,赵向阳问:“看你这样子,昨天晚上是不是没休息好?” 汪隼挠了挠头,那场噩梦的情形又在眼前浮现,只感觉有些头痛了,“确实是起得太早了一点……好了,别问了,咱们去被害人家看看吧。” 明显感觉到汪隼在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不好深究的赵向阳只能不再询问,两人一块过去。 “你好,你是冯秋女士吗?” 在蔡国福给的地址,他们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在门口扫地,于是赵向阳迎上去。 转头来看着两人,女人将笤帚靠到一边的墙上,说:“我不是冯秋,我是她姐姐冯春,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赵向阳跟着就亮出自己的警官证。 “我是冬青市坪林区刑侦大队的赵向阳,是想来跟冯秋女士了解下她丈夫报备失踪前后的细节。” 确定汪隼和赵向阳的身份,冯春安心许多,跟着就说:“如果可以的话,你们直接问我,好吗?” ——为什么要提出这种请求? 汪隼和赵向阳一时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冯春继续说:“我妹妹她从小身子骨就弱,现在知道了旺泉的死讯,就更是不行,已经病了快有十多天了,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你们再打扰她休息!而且,关于那时候的事情,她也都跟我说过,你们从她那里听到和从我这里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在赵向阳看过来眼神询问意见的时候,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汪隼除了点头也没有好办法。 两人跟着冯春进去,随后开始询问。 赵向阳:“在失踪的当天,家里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情况吗?” 冯春:“我妹妹她说并没有,家里一切都是和平常一样的。” 赵向阳:“在失踪发生之前的那段时间,蒋旺泉先生行为上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有没有说过像是自己得罪了某些人,可能有危险之类的话?” 冯春:“她说没有,一切都跟平常一样,所以她当时才搞不清楚为什么旺泉会失踪!”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让汪隼有点想翻白眼,为什么他感觉这些话莫名的耳熟呢? 赵向阳:“关于蒋旺泉先生被杀这件事,她心里有怀疑的对象吗?” 冯春:“有哇,但你们的同事调查过,说并没有证据能指控那些人,还说这不一定是有预谋的犯罪,兴许是单纯的激情杀人事件。” ——那些人怎么能这么随便地就对死者家属说出这种判断呢?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顶多心里想想就该打住吧! 汪隼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尚昌市经开区公安局的那些人啦! 赵向阳:“冯女士,我现在可以非常负责任地告诉你,这案子的性质已经确定下来了,就是蓄意谋杀,所以我们现在才需要找到更多存在可能性的线索。” 冯春一脸严肃地点着头,看样子已经接受了赵向阳的说辞。 赵向阳还想开口继续往下问,汪隼就抢在他前面抛出一个问题来。 “冯春女士,你知道蒋旺泉先生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唉,这个……” 冯春虽说是冯秋的姐姐,但和蒋旺泉终究不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所以这种问题真是一下把她难到了。 “这种事也跟案件有关系吗?” 汪隼深有其事地点头,“未必无关。” “是这样吗?” 冯春一脸为难,然后说:“我印象中旺泉好像挺喜欢看足球的,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汪隼借着这个机会更进一步。 “能让我们跟冯秋女士聊吗?或者你代替我们问这个问题,可以吗?” “师弟你……” 没想到汪隼还执着见到冯秋这件事,感觉不妥的赵向阳本想阻止一下,但被汪隼的眼神给按了下去。 保护心理过于强烈,冯春跟着说:“我不是说了我妹妹她不太方便……” 但她没说完,就被汪隼打断了。 “这很重要!有些东西可能非要从她那边得到回答才能看出问题!” 汪隼眼中透露出的执着让冯春动摇了,就在这时候,里面房间里出来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 “姨,妈妈问是有警察叔叔来家里了吗?” 这个小女孩就是蒋旺泉和冯秋的女儿,蒋晗。 冯春对她点头。 “晗晗,你妈妈有说什么吗?” 蒋晗点头。 “妈妈说她想跟警察叔叔谈谈。” “好吧!” 冯秋自己都这样要求了,叹了口气的冯春自然不好再反对什么。 绿原荡魂(12) 进到卧室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汪隼感觉到一股寒意在他脚迈进去的瞬间就迎面袭来。 往里头走,就看到里面的床上靠坐着一个眼眶浮肿,看起来尤为憔悴的女人,而在汪隼他们前面跑进来的蒋晗已经趴到女人怀里,女人也紧搂着蒋晗,把被子盖在她身上。 “你好,冯秋女士,我叫赵向阳,来自冬青市坪林区刑侦大队。” 赵向阳自我介绍一下,汪隼也跟着说,“你好,冯女士,我叫汪隼,来自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 冯秋点了点头,一开口就咳嗽了一阵。 “咳咳,两位警官你们好,你们是想了解跟旺泉有关的事情吧!” 自觉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的赵向阳点头,“除了之前说过的内容,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四处张望一下,发现这里并没有椅子,汪隼一时尴尬起来,然后只能脚下默默地往墙那边靠一步。 注意到汪隼没座位,冯秋碰了碰怀中的女儿,说:“晗晗,去给那个警察叔叔搬张椅子进来。” 听到冯秋这样说,汪隼赶紧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了,我站着就行了!” 冯秋:“这怎么好呢!” 见劝阻无效,汪隼只能改口,“算了,那我自己去搬。” 说着,汪隼就快步往门那边去,搬了张椅子进来。 这会儿,赵向阳对冯秋的询问已经在往下进行。 冯秋:“赵警官,旺泉他是被人谋杀的吗?” 赵向阳:“没错,根据我们现在的调查,确实是指向谋杀,只是现在还搞不清楚谋杀的动机,所以我们才会来这里。” 冯秋点着头,嗓音中夹带上啜泣,听得汪隼心情也跟着往下低沉许多。 “我就觉得是谋杀……这些日子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他站在我面前,脸上都是血,他说自己死得冤枉,还说是某人刻意谋害他……” ——托梦了? 心里不相信这种封建迷信的说法,只是面前断断续续如此说着的冯秋还是让汪隼感觉毛骨悚然,凉飕飕的。 赵向阳准备继续询问的时候,被冯秋搂着的蒋晗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而冯秋就对着女儿苦涩地笑了笑,然后更加用力地将女儿搂住,只是脸上的表情在蒋晗看不见的地方变得更加痛苦。 等了一会儿,等冯秋调节下情绪,赵向阳再问:“你觉得你丈夫有可能不小心在什么地方得罪人了吗?不一定是现实,也可能是不小心在网络上得罪了什么人!” 冯秋:“他平时确实有和一些街坊邻居闹过矛盾,但应该没有到会让他们对他下杀手的地步,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笑一笑也就过去了,但网上我就不太清楚了,旺泉他好像确实有用手机在网上看新闻的习惯,这样也会得罪人吗?” 算是替汪隼问了他之前想问的问题,赵向阳这会儿就往他那边看,大概意思是,你觉得这个回答怎么样? 汪隼想了下,开口说:“只是看新闻应该不至于会得罪什么,但他未必只是看了新闻这么简单!他的手机现在在哪,已经交到经开区公安局那边了吗?” 冯秋:“没错,你们的同事说里面可能存在犯罪线索,就从我这拿走了,说如果案情进一步明确的话,就会还回来。” 蒋旺泉家并没有电脑,会让他在网络上与人发生些什么就只可能是通过手机,所以汪隼他们接下来就去经开区公安局那边。 临走时,他们又被拜托一定要抓住凶手,还一个公道,这让汪隼只感觉肩上压力山大,疲惫不堪。 “怎么了,对自己没信心?” 看到汪隼一坐下就靠到座位上就不动了,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的赵向阳笑着问。 “我要开车了,安全带系一下吧!” 有些艰难地移动手臂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汪隼苦笑着说:“每次听到这种拜托,都会感觉压力巨大,要是我们最后真的查不来,把案子整成悬案了,那就真不知道这些死者家属会怎么给我们白眼!” “那就尽力别整成悬案就是了!” 赵向阳对这种事并不像汪隼这样,发动车后,他又接着说:“只要我们尽力去做,不管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只能接受了,只要是能问心无愧,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不是吗?” 或许是意外,也可能是其他情绪,汪隼盯着赵向阳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了句让赵向阳笑喷的话。 “师兄,你心态真好!” 赵向阳一阵摇头,“别别……别说这话,我可不是什么心态好,只是经历多了,习惯而已。有些被害人家属那真是不讲道理的,但人家也是正处在伤痛上,那些不太好的做法咱们也只能忍着,谁让咱们干这一行呢!” 点点头,汪隼没往下接。 车开了一会儿,赵向阳又突然对汪隼问:“对了,你跟你们那个傅机副队长很熟悉吗?” 注意到赵向阳这话貌似不是那么简单,视线挪到他脸上去,汪隼说:“也还好吧。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察觉到汪隼可能想错了,赵向阳赶紧摆头,补充说:“不不,不是有问题,只是稍微有点意外!你可能不知道,这位傅机队长可是个名人,之前他是在中央工作的,而且多次破获大案,但后来好像是一件案子上出了不小的问题,他就从中央出来了,我也是这会儿才知道他原来跑到了立海市。” “你入行还不太久,又刚好在他身边,我建议你可以多多向他请教一下,学点东西,这样一来你以后就更容易成长为独当一面……” 师兄后面的话汪隼没太听进去,他对于傅机很有名气这件事有些意外,但也谈不上吃惊,至少从他的格斗术,以及曾经的全国格斗冠军这种经历看,他就不可能平凡,至于是他为什么现在会甘于在立海市宁化区这种小地方当个刑侦大队副队长,里头或许有着非常深刻的原因吧!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瞥见汪隼明显走了神,很无语的赵向阳不得不来了这句。 “啊~我有听啊!” 汪隼稍稍回神,嘴上如此苍白地应对着,但更多的注意力显然还在其他地方游离,这让赵向阳更加无语了,然后干脆不说话。 到了尚昌市经开区公安局后,与公安局副局长交涉完毕,他们顺利拿到了蒋旺泉的手机。 “如果你们有发现什么线索的话,务必尽可能快得通知我们!” 被拜托这种事,汪隼和赵向阳脸上都是笑笑,嘴上说着好的、会的,心里就完全不这样想。 ——这起案子基本上是稳稳地落到宁化区和坪林区头上,要我们把重要线索给你们经开区来破这起案子,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把蒋旺泉的手机打开来,两人先习惯性地去他的通讯软件上看他这段时间里与其他人的消息往来,在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后,打开浏览器。 在历史浏览记录里面找一下,他们就看到了很多时政新闻的相关浏览链接,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涉及黄暴猎奇、标题党、擦边球之类的新闻消息,覆盖面也非常广,一定程度上就和刘承推送过的那些新闻差不多。 当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汪隼心里就不由生出一种肯定的感觉——这些人都是由于一个理由死掉的,至于这个理由到底是什么,他们现在或许已经很接近了。 赵向阳那边把记录往下拉,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访问非常频繁的地址,频繁到一天里要访问个三四次。 “唉,汪隼你看看,这个地址是什么情况?” 这声音让汪隼马上伸头过去看一下。 .XXXX./forum.php 这是一段看上去有点眼熟的网址。 一下子也抓不住这种熟悉感的源头,汪隼对赵向阳说:“你点进去看一下呗。” 赵向阳跟着就这样做了,然后就跳出来一个无比熟悉的登录界面,这让汪隼骤然眼睛瞪大,嘴微张开。 “那家伙有逛这种论坛的习惯吗?” 赵向阳并没有这方面的感觉,而注意到一侧的汪隼那夸张的表情后,他意识到不对劲。 “怎么了?你也玩这个论坛吗?还是说有其他的?” 汪隼指着手机的屏幕,一字一顿地说:“这个论坛,宁化区第二位死者,罗京都也有在使用,而且使用的也比较频繁!” 吸一口气,注意到登录页上记忆了蒋旺泉的登入账号,汪隼心中不由大喜。 “可以用他的账号登录进去吗?我想看看他之前有没有发过什么帖子,或者说在某些帖子上有没有留言过!” 赵向阳无奈地耸着肩。 “我们又不知道密码。” 汪隼盯着赵向阳,两只眼睛里好像在冒着兴奋的火光,“可以用短信找回密码吧!” 一怔,蹙着眉头的赵向阳犹豫了。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应该征求一下家属的意见吧,最好是让家属来做这件事。” “那现在就回去找冯秋,让她帮忙把密码找回……哦,也许不用这么麻烦,要万一她知道密码呢!” 不止是嘴上说着,汪隼甚至是手已经落到赵向阳肩上,开始推他,这种有些夸张过头的行动力让赵向阳苦笑。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也别那么着急,我们先跟他们说一声。” 也真的就只是跟经开区公安局的人交待了一句话,两人就把手机带着跑了,回去找冯秋。 “你信不信,我有种预感,我们距离真相已经非常接近了!” 当从汪隼嘴里听到这种话,开车的赵向阳只能笑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他真的肯定了汪隼的这种预感,那他们是不是就有些玄学破案的味道呢? 虽说别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但真的肯定这种事,心里生出那种过于强烈的挫败感又是什么情况? 绿原荡魂(13) 征得冯秋的同意后,他们给蒋旺泉的账号重置了密码,然后顺利登入进去。 “这个在什么地方能看到发过的帖子?” 当摆弄了一会儿手机的汪隼抬起头来问了这句,赵向阳差点从椅子上一头栽下去。 “你不是有在用这个论坛吗?这都不知道?” “我在上面只是看帖子,还没发过!” 如此说着的汪隼一脸尴尬地挠挠头,这让赵向阳哪怕再想吐槽只能憋回去。 “一般情况下都会在个人页里,你试试看吧!” 其实,赵向阳这样说的时候,汪隼就已经找到了,在消息栏的下面,把“我的回复、顶贴”点开看,记录非常多。 在蒋旺泉还活着的时候,论坛里出现过的高热度的帖子他都有浏览过,并且留下了自己的顶贴或是回复。 等了一下子,赵向阳视线也跟着落到手机上,嘴里问一句,“怎么样,有看到什么吗?” 汪隼皱着眉,不太高兴。 “有点多,想要确定或许不容易。” 说着,他已经在尝试通过蒋旺泉的回复进入原帖,然后就看到了那些个似曾相识的帖子。 其实,在这种论坛中能成为大热门的帖子多数都是有模板的,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带有某种倾向,能够带来讨论度的标题,配上一些煽动性的文字,最少能带上一些具有决定性作用的图片,这样浏览量就不会少,而最后能不能成为热门就要看内容的本身。 外部的包装并不能直接决定一个帖子是否具有成为大热门的资格,但没有这层外部包装的很多具有大热门潜质的帖子实际上都悄无声息地沉没了。 “这家伙一天到黑都在看些什么啊……” 发现这家伙的回复似乎是存在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贴中,汪隼有些无语,这种吃瓜贴或许还达不到引发杀人纠纷的程度。 “再往下面翻翻看吧!” 在赵向阳的催促下,汪隼继续往下翻,结果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很不对劲的东西,这就让这两位犯了难。 盯着汪隼那一脸木然的脸,赵向阳笑了笑,说:“你刚才不是还说有预感我们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吗?” 这种时候被提起这一茬不免有些尴尬,汪隼脸上浮出黑线,“可能,有地方搞错了吧……” 说完,汪隼低下头继续在记录里翻找着,寻找那些不对头的帖子。 觉得从这上面或许已经发掘不出任何东西,赵向阳叹了口气,然后自顾自地说:“已经这样了,我们准备回去跟队长他们汇报下情况吧!” 说着话的他已经站起来,但一边的汪隼却无动于衷,这让他只能转过去看汪隼,却见汪隼这时候将手机对着他举起来。 “等等,师兄,你看着这个。” “什么东西?” 俯身凑过去,赵向阳嘴抿了抿,然后眉头微微蹙起,“这不是私信回……唉,这些人怎么都在骂他?” 见赵向阳注意到了,汪隼不由微笑,“是啊!很奇怪吧!” 把手机从汪隼那接过来,皱着眉头的赵向阳说:“让我仔细看看。” XX/7/15 爽哥:你这家伙还有半点人性吗?说这种话,你不感觉自己很恶心吗?如果这种事发生你女儿身上,你还笑得出来吗?举报、拉黑,不谢! “这不是去年的消息吗?” 也是懵了一下,赵向阳嘴里忍不住说了这句,然后继续看其他的。 XX/7/15 夏日清凉:傻逼这个词可能就是为了你这样的人创造的!已举报。 XX/7/15 右边人:能说出这种话,你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XX/7/15 桃花流水:做个人吧! …… 继续往下翻一翻也没有发现除了恶语相向之外的其他东西,赵向阳不由看向汪隼,“这些人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要给他私信这些东西?” 汪隼摊了摊手表示不太清楚。 “我去看了他去年7月15的记录,他有在几个帖子下面留过言,但还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哪条帖子让他被骂得这么惨!” 想到那数量多到吓人的回复数,赵向阳摇了摇头,“肯定是因为他说了什么非常过分的话吧!不然,那些陌生人犯不着特地私信来骂他!” 等伸出手的汪隼把手机要过去,赵向阳又在他边上坐下来,“你觉得,蒋旺泉真的是因为在论坛留言得罪了人,然后被杀吗?” 赵向阳话语中的不确定感或者说是不相信的感觉没有影响到汪隼,他边继续翻看着回复记录,边说:“谁知道呢,也许有吧!” 赵向阳:…… 盯着汪隼那满是认真感的侧脸看了会儿,就像是心里一下子释然了,赵向阳笑了笑,心里的纠结感就放掉了。 “也许吧!” 十几分钟后,就在赵向阳正走着神,边上汪隼突然手往大腿上一拍,啪的一声,把他吓得一抖。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有发现了?” 左手把手机拿在面前,右手在大腿上握成拳头,汪隼转过来看着赵向阳,“没有发现。” 赵向阳:“没有?不应该吧!” 汪隼:“真的没有,不行你自己看!” 从汪隼手中把手机拿回来,赵向阳自己看了看,在7月15号前后的回帖中,蒋旺泉都没有留下什么过激言论,也就是说不应该有人会在这一天跑来骂他才对。 不信邪,赵向阳又去蒋旺泉的发帖记录中看了看,还是没有发现,这可就真是奇怪了! “怎么样,我说了没有吧!” 看着赵向阳几乎写在脸上的不理解,汪隼不由这样说了句。 赵向阳:“你不觉得很不对头吗?” 汪隼:“我当然觉得了!他这一天肯定是干了什么才会被人骂的,只是那东西消失了,就这么简单!” 赵向阳:“消失了……你觉得是怎么消失的?” 汪隼:“这不难猜吧!第一种可能,蒋旺泉也受不了在网上被人围着骂,就自己把回复给删掉了,第二种可能就是,举报他回复的人太多了,管理员就把他的回复给删掉了!” 赵向阳:“如果是管理删掉回复,他按理说应该会收到通知吧,可这也没有啊!” 汪隼:“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兴许被他自己删了。” 两人关于这个问题并没有讨论出任何结果,商量之后,他们将手机送回经开区公安局,然后回去冬青市坪林区。 “你们回来了!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等赵向阳和汪隼回来蔡国福这边报告,蔡国福就如此对赵向阳问了这句。 赵向阳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有了一点点发现,但还不确定能否当作线索来进行调查!” 因为这边已经完全陷入了没有线索的困境,赵向阳这说法对于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的蔡国福来说就如落水者看到的一根稻草,除了伸出手牢牢将其抓住,还会有其他反应吗? “怎么回事,具体点说!” “好。” 有些惊讶蔡国福的反应,但赵向阳也没多在意,当下就把自己和汪隼在蒋旺泉手机上的发现问题叙述了一遍,而在他讲述的过程中,秦锋和傅机也过来了。 “嘶~网络论坛?” 一只手摩擦着自己的胡渣,蔡国福的眉头拧成一团,心里想必也是非常纠结。 “汪……汪隼是吧!” 片刻后,他的目光转向汪隼,听到被喊出名字的汪隼对蔡国福队长点点头。 “你确定那个叫罗京都的死者也在使用这个论坛?” 汪隼点头。 “我确定,非常确定!” 蔡国福:“嗯,那能确定其他被害人也有使用过这个论坛吗?” 汪隼:“可以试试在他们的设备上进入论坛的登录界面,如果上面保存有登录的历史账号,那就可以确定,但如果没有,也不能说就一定没有使用过!” 蔡国福不由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办法,只是这里明显有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摆在面前。 “向阳刚才说你们已经拿到了蒋旺泉的账号和密码,但登录进去却并没有找到具有指向性的东西……” 对蔡国福的理解有点无语,汪隼着急了,直接抢断了蔡国福的话,说:“不是没有找到,而是那东西不见了!” 一顿,蔡国福表情没有变化,但目光多在汪隼停留了一下子。 “不见了不就是没找到吗?” ——这是强词夺理吧? 脑海中第一时间涌出来的是这样都话,但汪隼却没有办法反驳蔡国福的说法,就结果来说,没找到和找到之后丢了确实没有区别。 并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蔡国福,汪隼只能使劲给边上的傅机和秦锋使眼色,意思大概是“你们两个既然在场,就赶紧帮我说句话呗,这样坐着看戏是几个意思”,但现实就是秦锋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而傅机注意到了,但他只是想要气得汪隼吐血似的笑了下,然后就把目光转到一边去了。 ——靠!过分了吧! 心里正还纠结着怎么吐槽傅机呢,蔡国福那边又说话了,但这次说出来的内容就往汪隼不由眉开眼笑。 “嘛~虽然有些问题还没解决,但这个确实是有成为线索的可能性,我们就不妨一试!” 看向赵向阳,蔡国福接着说:“这样,向阳,你从现在开始就跟着老秦、老傅行动,把这背后的东西查清楚!” 赵向阳则是微笑着点头,“了解!” 绿原荡魂(14) “喂,傅队,你是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才故意不理我的吧!” 刚从蔡国福那边出来,汪隼就忍不住向走在一侧的傅机发出诘难。 傅机瞥了他一眼,很快就把目光转到一边去,不让汪隼看到他的脸,“我不知道你说在什么。” 这种把戏当然忽悠不了汪隼。 “什么不知道,你刚才注意到我给你使眼色了吧!” 傅机的声音飞出来。 “并没有。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不是错觉!我都看到你转头了,你还说没有!” “啧,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 看了一眼边上正憋着笑的秦锋,知道他多半不会制止汪隼和傅机这双簧似的对白,赵向阳只能出来打个圆场,他感觉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的话,这样的纠缠是会没完没了地持续下去的。 “好了,学弟,蔡队就是这种性格,虽然嘴上很多时候都是很强硬、顽固的样子,但本身还是一个能听进去不同意见的人!” 视线在赵向阳脸上多停留了一下,汪隼嘴里就莫名其妙蹦出一句话来,“嚯,这样啊,那倒是比咱这领导好多了!” ——嘿!有人说咱坏话可不能当作没听见! 等汪隼将目光从赵向阳那边移开,就发现了来自傅机那边极为刺眼、宛如实质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然后露出尴尬的笑容。 “那,秦队、傅队,蔡队让我跟着你们行动,就请你们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作为学长的赵向阳又及时地抛出话题帮汪隼解了围,这让汪隼不由在心里对赵向阳感激涕零,学长真是个大好人啊! 表情虽由不善收敛为平静,但那视线依旧刺眼的傅机冷声说:“既然你们已经确定了尚昌市的蒋旺泉,那现在还剩下这边的熊三淼和立海市的两人。我们就兵分两路吧,这样进度更快,怎么样?” 被询问到秦锋直接点头,很果断。 “那就兵分两路。汪隼就跟你学长去查那个熊三淼,我和老傅先一步回立海市,等你们查清楚,就来立海市,我们再汇总线索,怎么样?” 汪隼没有表示意见,但赵向阳对这样的安排点了头,于是就这样决定了。 在他们完成分配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傅机和秦锋还是坚持连夜赶回立海市好第二天展开工作,汪隼和赵向阳就暂缓行动。 “学弟,你今天晚上就上我那住吧!” “那就打扰了。” 对于这样的善意本身就没有拒绝的欲往,汪隼当然是直接答应下来,然后他就被赵向阳带回住处。 赵向阳的住处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公寓住宅,赵向阳住顶楼,还没有电梯,爬上去这过程也是有些痛苦的。 “学弟,没想到你体力还不错嘛!” 或许是意外跟着自己上来的汪隼竟然表现得比自己更加游刃有余,赵向阳如此说了句,汪隼则是笑笑。 “我之前很菜的,只是后面傅队帮我搞了下体质增强培训,所以现在就勉强能看了。” 不明意味地笑着,赵向阳说:“傅队还真是对你青眼相加!” 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种话,汪隼就一脸没这回事地摆了摆手。 “他就是感觉折腾我很好玩的!你别看他平时一副很冷酷的样子,私下里最喜欢没事找事啦!你到时候去了立海市,到我们队里问问,哪个人见到他不都是躲得远远的!” 被唤起以前一些不太好的记忆,汪隼满脸悻悻。 听着他抱怨的话,赵向阳脸上的微笑不由变得更加浓郁了,怎么说呢,学弟跟傅机这两个人还真是很搭的,至少在“不坦诚”这一点上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说别人都躲得远远的,那你干嘛不躲?” 跟着赵向阳走进玄关时,汪隼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这个嘛……呃,他都盯上了我,我想跑也跑不掉啊……不就只能逆来顺受了……” 那副急着想解释的样子让赵向阳不由心里摇头,感觉和他处得来就直接说呗,这样拐弯抹角干嘛,这年头“傲娇”的男人可没有市场! 没在赵向阳的问题上停留太久,汪隼被他这里的布置拉走注意力。 怎么说呢,这里的布置显得比较细致,比较女性化,有点看不出来这里是赵向阳的家的意思。 汪隼那探头探脑的样子真的非常可疑,赵向阳不由对他问:“怎么了?” 转过头的汪隼对他咧嘴一笑,“那个,师兄,这里真是你家吗?” “呃……” 被这话搞得自己也要重新审视这里一遍后,赵向阳明白了汪隼的意思,“这里的布置都是我妹妹弄的,跟我的风格看起来不是太搭吧!” “原来是这样。” 汪隼一阵点头,其实还有话藏在心里,比如说,你还有妹妹啊之类的。 没发觉汪隼心里憋着的话,赵向阳在他肩上拍了下,说:“先吃晚饭吧,虽然中午吃得多了点,但晚饭不吃还是不行!” 汪隼随即问:“吃什么?” 赵向阳苦笑,“学弟,别用那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可不会做饭,只能请你吃泡面了!” 汪隼:“也行吧!” 晚饭之后,洗了澡的两人睡在一张床上。 更加习惯一个人睡,现在身边多了个人,这让汪隼多少有些不适应,而他不一会儿就在床上翻下身的做法当然是会引起赵向阳注意的。 当汪隼再次翻身的时候,赵向阳问:“怎么了,睡不着?” 汪隼发出呵呵的笑声,然后说:“我平时失眠比较厉害,想睡着不是那么容易。” “失眠?这么年轻就失眠吗?” 一副不太能理解样子的赵向阳跟着也翻了个身。 汪隼:“这样子已经有很多年了,也习惯了。” ——为什么感觉这话好像在其他人的面前说过一遍? 赵向阳怔了一下,“是吗?没有去医院看看吗?如果是比较严重的失眠,应该能治吧!” 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纠结,汪隼就主动将话题拉开,“这个就别管了,师兄,咱们聊聊别的吧!” 赵向阳笑了声,“我可不想跟你聊,明天还要做事呢,早点休息吧!” 这说法也是无懈可击,汪隼只能回答一声“行吧”,就把聊天的想法给放弃了。 沉默了一会儿,赵向阳那边也有点莫名其妙睡不着,又犹豫了一阵,他还是开口了。 “想聊天,那就聊聊吧。” “好啊!” 汪隼兴冲冲地来了这句,然后就没了声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赵向阳也一样,尴尬持续了好几分钟。 赵向阳:“你怎么不说话?” 汪隼很无奈,“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向阳:…… 汪隼:…… “还是睡觉吧!”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这句,然后达成共识。 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汪隼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然后强制自己把眼睛闭上,哪怕睡不着也不能睁着眼睛。 许久,赵向阳那边又突然发出声音,而说出的内容让汪隼不得不在意地把眼睛睁开。 “对了,我有一件事一直很奇怪,老师有个儿子对吧,你见过吗?” 汪隼:“孙艺征师兄,见过呀!怎么了?” 从汪隼口中听到这样的回答,赵向阳不由点了点头,“见过就行,要是你说没见过的话,我可能都有点怀疑老师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儿子!” 嘴角抖了抖,汪隼对这个说法感觉非常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 “你想啊,我每年年关和年后都会去老师家拜访的,但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老师的儿子,这不是奇怪吗?就算是工作忙,也不能连着这些年的年后都看不到人吧!” 赵向阳的话让汪隼不由语塞,他这多年也就和师兄接触过一次,那就是四年多以前他刚和孙老师熟悉的时候。 “师兄,你在老师手底下读书的时候也没见过孙艺征师兄吗?” 赵向阳直接摇头。 “没有哇!我们做学生的其实不好打听老师的隐私吧,所以我还在老师手下读书的时候就根本不知道老师还有个儿子,后来工作了才从其他人那里知道有这么回事,然后就感觉很奇怪了!” 这样说,汪隼就明白了很多东西。 “因为这件事不方便问老师,所以你才会想到问我吧?” “没错。” 赵向阳倒也是不掩饰,这就让原本还有些可疑的行为变得正当起来。 “如果老师一直都是一个人住,那这个儿子未免太奇怪了吧,过年都不回来看看!” 这话多多少少戳到汪隼心里去了,孙老师虽说现在身子骨还硬朗,但早晚有年时高,行动不便的时候,到那时候还真只有一个人的话,多半会难以为继吧。 “老师说师兄回来过,好像每年年底都会回来,只是每次待不了多久就马上走了,我也没在老师家里跟他碰过面。” 这样一说赵向阳就放心不少。 “既然会回来那就没事了。” 赵向阳不说了,但汪隼心里还没有马上放下。 “孙师兄确实是个挺神秘的人,常年见不到人影,我也不清楚他出去之后到底干了什么方向,不过,既然是老师的儿子,想来不会差就是了!” 这话赵向阳也是非常赞同的。 “虎父无犬子嘛!孙老师这么厉害的人,当然会调教出一个优秀的儿子……” 孙老师的厉害之处当然不需要汪隼和赵向阳用嘴来说,在刑侦和犯罪心理这行当里,提起北青大学的孙国传教授,哪个人不得竖起大拇指啊,那可各种意义上的专家! 虽说现在年纪大了将精力都放在教书育人上,不再参与案件侦破,但当年的事迹,以及他现在仍在为犯罪心理学这座大厦不断添砖加瓦就足以让同行业者为这位耕耘一生的前辈献上自己的尊敬。 真正实干,并且有所建树的前辈是绝对会受到后世之人敬仰的! 话题在这里终结,赵向阳没了声音,不久后就从他嘴里传出非常低沉的打鼾声,而还是没有睡意的汪隼视线不由转向窗户那边,看着那片参杂着微光的黑色,静静等待黎明的到来。 绿原荡魂(15) 天亮之后,汪隼和赵向阳直接赶到熊三淼家。 在征得向梦同意之后,汪隼打开了他们家的台式电脑,进入论坛的登录页面,果真就看到了上头保存的登录账号。 “嘿嘿,怎么说?” 看着汪隼那一脸的得意,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赵向阳还是对他竖起大拇指。 “现在怎么整?和之前一样,找回密码?” “先这样试试看吧!” 用熊三淼的账号找回密码后,他们成功登入论坛。 和蒋旺泉不一样,熊三淼这里并没有看到任何辱骂他的私信,但不排除那些私信是被熊三淼在第一时间给删除掉了。 “没有?” “好像真没有。” 汪隼又去找了找他的回复帖,数量也不少,但似乎和蒋旺泉那边差不多,都是些有的没的。 “怎么回事?” “不知道。” 对视一眼的两人不太信邪,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再扫一遍,还是没有发现。 “嘶~之前的记录都被他删了吗?” 赵向阳的猜测是非常合理的,汪隼点头表示认可,除了被他自己删掉这种解释,已经没有更有可能性的说法。 “我感觉像是这么回事!” 皱着眉头的赵向阳不由握紧拳头。 “那现在怎么办?”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我们不如去立海吧!” “现在就去?” 赵向阳一时无法理解汪隼这样说的理由,明明他们还没从熊三淼这边获得任何线索,这样就放弃了? 汪隼点头,“对呀!我们来这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 赵向阳愣住,“达到了吗?” 汪隼:“是啊!” 赵向阳:“我怎么不知道?” 汪隼:…… 他们来熊三淼家的第一目的是确定这家伙是否有在使用这个论坛,如果他也有,那这一点就可以确定为凶手选定谋杀目标的标准之一。 而这论坛内更加具体的原因就等后面在进行确定,毕竟考虑到帖子很大可能已经被删除的情况,他们或许需要通过非常手段来进行侦察。 等汪隼这样说后,赵向阳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脸上任然有着不甘心,跑了一趟却没有获得任何实际上的收获,想想确实会让人很不爽。 从熊三淼家离开,去刑侦大队那边跟蔡国福打了声招呼,汪隼和赵向阳动身去立海市。 另一边,已经回到立海市的傅机和秦锋一起行动,带着人去了刘承的公寓,准备看看刘承的电脑上是否有登录论坛的记录。 然而,他们遇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情况。 “这里的东西呢?” 进入刘承的房间后,他们惊讶地发现这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消失了。 赶紧找来小区的物业,也就是那天给他们开门的人。 “傅警官,东西被他的家属给卖掉了,这房子现在也在挂牌出售。” “哈?” 在刘承的家属得到通知并来到立海市的第三天,无法再继续等待的他们选择将房子卖掉回去老家,于是他们就在没有知会的情况下这样干了。 在电话里和刘承的家属沟通后,傅机只能一只手捂着头,真是有点心态爆炸,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受害人的家属摆了一道。 等他们追查到那台电脑去向时,不可挽回的事情已经发现了,电脑已经被重装了系统,一切线索都已经消失了。 好在刘承的手机还保留在刑侦大队那边,但问题在于他似乎没有使用手机登录论坛的习惯,上面并没有记录下任何账号信息。 “该死!” 当从傅机嘴里听到这话时,秦锋脸上除了无语也还是无语,发生这种事真是大家都万万没想到的。 “现在怎么办?只能等汪隼和赵向阳过来这边?” 握成拳头的两只手缓缓松开,傅机摇了摇头。 “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如果继续往下拖,我怀疑还会出现第五名被害人!” 秦锋也明白出现这种情况的严重性,只是当先的困境并没有很好的办法突破。 “那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查?” “既然已经很大程度上确定跟这个论坛有关系,那我们不妨进这个论坛内部看看!” “什么意思,怎么个做法?” “去跟这个论坛负责人联系,我们要拿到论坛管理的权限!” 脑海中飞出几个问号,秦锋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说:“这样,行得通吗?” 傅机:“行得通!” 看着傅机写在脸上的肯定,都不知道他到底从哪来的这种底气的秦锋没话说了。 等汪隼和赵向阳来到这边,他们跟秦锋交代了下调查的结果,然后就被告知接下来要等联络。 “要查7月15号被删掉的帖子……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搞清楚当前的情况后,汪隼第一时间对傅机的提议表达出赞同,那个刘承、罗京都等人在上面有过留言的帖子应该与现在发生过的杀人案息息相关才对,如果能把原帖找出来,或许能直接锁定凶手的身份也说不定。 “如果找到原帖,是先要找帖子的发出人,还是根据帖子的内容来找帖子中涉及的人呢?” 赵向阳提出这样的疑问,汪隼他们就无法给出回应,这一切至少要等找到原帖的时候才能判断。 然而,这个等联络的过程远比他们想得更长。 “傅队,这都已经第三天了,到底行不行啊?” 被汪隼问着这样的问题,傅机也很无语啊,跟论坛的管理员联络过,他们给出的答复是要跟上面反映情况,让傅机他们等等。 结果这一等就像是拜托了有关部门,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这种事谁顶得住啊! “要不,我们再催催吧!” 看着傅机脸上也有点阴沉,缓和气氛的赵向阳这时候如此提议一句。 傅机摇了摇头,“已经催过了,可以说一直在催!” 话都已经放在这里了,赵向阳还能说什么呢? 心情也是复杂到比较爆炸的地步,汪隼挠着头,嘴里嘟囔了句,“我们真的是警察吗?警察说话为什么都这么不管用!” 这种话让对视的傅机和赵向阳只能苦笑。 别看警察看起来干这干那的,好像是很威风的样子,但现实却是警察也是有够卑微的,除了对待那些犯罪分子手段可以稍微严厉一点,莫名其妙挨了民众的打骂都是不能还击的那种。 尤其是现在部分执法规范收紧,要求警察更加文明执法、科学执法,他们的工作就有点在刀尖上跳舞的味道,如果不慎过界或者被群众举报搞了一手,那后面的麻烦就会像雷鸣后的天空,歇斯底里。 “我们也只是在权限之内要求人家配合,他们配合肯定是会配合的,但如果他们本身不待见我们,对我们没有好感的话,这配合的速度就可想而知了!” 说了这句,傅机摸出烟来给自己点上,然后说:“不过,也该快了吧,那些人估摸着也不敢太过分。” “希望吧!” 嘴上如此说了句,汪隼心里却隐隐有了点不太好的感觉,似乎他们能拿到的东西会让他们非常吃惊! 被傅机料中了,就这一天的晚上,他们终于是拿到了…… 7月15号一天里被删掉的所有帖子的内容存档! 看着对方传输过来的内容解压之后足足有40个G,傅机也不由嘴角抽搐,40个G的内容打开就变成了十二万多张的图片——管理员管理界面删帖的截图。 “这还真是……”透你大爷! 眼前的东西印证了心中的预感,汪隼只能苦笑,然后心里骂骂咧咧的,拿到这种东西,确实是让人有够吃惊的。 “这不是给我们找麻烦吗?” 不知谁这样嘟囔了一句,其他人就也跟着像是被当头一棒,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萎靡下去。 目光环视一圈后,拍了下手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秦锋露出比较勉强的笑容,说:“嘛,已经拿到这关键内容就是很大的突破了,接下来只要从里面找到我们需要的图片就可以了,不是吗?” ——这就是在混淆视听吧! 汪隼心情有点复杂,大家感觉无语的是十二万张图片这个数量好吗?十二万张啊!这是什么概念啊! 这可不比其他的图片,每一张都需要仔细看,看每一张里的帖子主干内容,还要确定那些字体小的可怜的回复有没有存在异常,这时间花费可不是闹着玩的。 果不其然,大家都不傻,秦锋这话自然无法振作他们的精神。 “喂喂喂,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 秦锋敲了敲桌子,这些人也都只是探了探头,有气无力地应了声,然后又把头低下去。 ——这简直要断气的回答是什么情况? 槽点太多了,秦锋也懒得吐,干脆直接布置任务。 “这里有十二万多张图片,咱们这里四舍五入一下也有三十个人吧。” ——哎?秦队,咱们这怎么数也都只有二十一个人吧,你是怎么四舍五入成三十个人的?你咋不说四舍五入就是一万人呢? “平均一下,一个人才四千张,不多吧!” ——四千张?不多?大哥,能不能别开玩笑哇!你觉得不多,那我匀一千来张你行不? 只感觉秦锋这话槽点无比之多,汪隼心里不由一阵狂吐,但他也就敢暗地里吐吐槽了,秦锋交代的事情他还是不敢违背的。 “大家努把力,现在稍微辛苦一下,等把这个案子解决了,大家就能休息啦!”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这种话肯定会让员工们狂欢一阵的,可惜这里是刑侦大队,假期什么的对于他们这样的公职人员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秦锋说的“休息一下”也就是后面一两天工作量上的相对减少,仅此而已。 “唉~好~” 又是这完全没有生机的呼声! 绿原荡魂(16) 凌晨一点半,立海市刑侦大队里。 “我的天,我的眼睛要爆炸了……” 两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汪隼将身体猛地往后一仰,然后保持着这类似于铁板桥的姿势好一会儿,因为这样可以让僵硬的后背舒服一点。 从晚上七点拿到资料后,他们这二十多人就一直在这里看图片,虽说中间还不断有人加进来,也就凑到了二十七八个的样子,查看的速度还是没有显著性地提升。 坐在汪隼边上的赵向阳也活动了僵硬的脖子,听到那像是骨头断裂的咔嚓声,他也不由苦笑。 “那个论坛一天里要删掉这么多帖子吗?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流量!” “谁说不是呢!” 一边的乔毅接话进来。 “图片数量就有十二万多,如果考虑实际的删帖数量,那肯定也在两万以上,实际的发帖数量就肯定在二十五万以上,再由这个推算每天的登入用户数量,那妥妥的百万量级!” 听着乔毅那带着“没想到会这么厉害”的意味的话,汪隼楞了一下,他感觉这个推算怎么和他看到的实际情况情况不太一样。 “不太对呀,我在论坛上看到的热帖的顶贴数也不过是万级别吧,怎么可能每天的登入用户数达到了百万级的地步?” 乔毅仅仅只是往他那边瞥一眼就明白了他困惑的地方是哪,解释说:“你看的帖子是在自由大街的吧!” “哎~这都被你猜到了?” 想起来自己玩论坛的时候被乔毅看见过,他很怀疑是不是那时候被乔毅记下来了,而且没记错的话,乔毅那时候也说这个分区里都是些没营养的东西吧! 乔毅:“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也用过,我也是主要逛自由大街,但自由大街才是论坛里流量最小的地方,那里面分区那么多,怎么可能人都在自由大街这个没营养的地方逛!” ——又来了! “这倒也是。” 或许多数人都是有着自己使用论坛的偏好吧,况且也不能说就只有自由大街是能让人消遣的分区,其他分区也未必没有不正经的水贴。 汪隼他们的说话声停下来,秦锋就在这时候说:“好了,休息够了就赶紧动起来,尽量今天晚上就搞定,不能再往后拖了!” 听到这话,又发现好像除了他们,其他人都还在认真做事,汪隼和乔毅就赶紧将注意放回到屏幕上。 ——话说,真的有可能今天晚上就搞定吗? 一个小时之后,在一名警员惊喜的声音中,他们找到了第一张有关系的图片。 蒋旺泉在论坛的ID叫“真男人1234”,而这张图片里出现了“真男人1234”的回帖。 原帖是时尚类分区下细化的美妆分区,一个在该分区有着不低热度的楼主发了个美妆帖,还附上了自己化妆后的图片。 如果只是这样就没什么,化妆技术分享之类的,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但这个帖子是夹带私货的,也就是她在尝试流量变现,利用自己在论坛的热度在发帖时给一些美妆产品打广告,从中获利。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还不至于到了要被管理删帖子的地步,但问题在于这个楼主似乎是一下脑子发热了,竟然非常“鬼才”地想到了擦边球营销的策略,于是那些美妆图片里的楼主的衣着就过于清凉。 这哪是卖化妆品,这是卖片呀! 这等强大的火力美妆分区如何顶得住,结果就是帖子的浏览量炸了,然后因为涉嫌传播淫秽色情内容,帖子也跟着炸了。 虽然不知道蒋旺泉这个大男人为什么会跑到美妆分区来,但他留的帖子和他自身的相性是吻合的。 真男人1234: 这个娘们真骚!绝对的实战利器! 1035楼 值得一提的是,回复和原帖并不是在一张图片上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图片数量会膨胀到十二万张,他们在确定楼层之后,还要在众多的图片中找出这一帖的回复图片,然后将楼层的序列排好,这一项工作在某种程度上才是最要人命的。 “这个跟案子应该没关系吧!” “嗯……没关系。” 好吧,算是白高兴一场。 不过,这一次的发现就如同一场催生万物生长的春雨,后面开始连续有发现。 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他们总算是对这十二万张图片完成调查,将回复与对应的帖子完成了整合,还给那些有涉案人员的ID回复的图片做了记号。 “比较可疑的帖子有这两个!” 再度审查一轮后,秦锋、傅机共同做出这个判断。 第一个是一篇万字长贴。 《京州市一女高中生在11路公交车上遭强制猥亵,涉事男子被制止时言行嚣张,扬言要将在场群众全部送进监狱,据知情人员透露,该男子系为国家公职人员》 标题起得非常好,上热门所必须的元素它都涵盖到了,这让汪隼心里怀疑起这帖子出现的动机,反正不可能是个人发帖就是了。 在这帖子下面有熊三淼、蒋旺泉、罗京都三个人的留言,刘承那边因为不清楚他的ID,所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他。 罗京都的ID是,用户14_08_232433,熊三淼的ID是,无敌幸运星rx999。 用户14_08_232433: 原来是国家公职人员,怪不得这么嚣张!都说现在是关系社会了,有后台的犯了事进去就能捞出来,没后台的老百姓进去就妥妥牢底坐穿,就这么简单。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那么嚣张!人家有底气,不怕事。 107楼 真男人1234: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看那小姑娘穿得跟出来卖似的,自己都不检点,还怪人家对她这种事? 318楼 无敌幸运星rx999: 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是那小姑娘给了人家什么不好的暗示吧!现在的小姑娘可不比以前了! 779楼 第二个帖子同样是个长贴。 《开阳市出租车司机强奸女大学生一案反转:据知情人士透露,该女大学生私下生活极为混乱,曾同时与三人保持不正当关系,该情况或与其被强奸存在关联》 这帖子底下同样有罗京都、熊三淼、蒋旺泉三人的留言。 用户14_08_232433: 我很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强奸!怎么感觉像是这女大学生故意勾引司机,然后还摆人家一道,说人家强奸她! 67楼 无敌幸运星rx999: 还是那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不是这个女孩子穿得这么暴露,那个司机也不会有这种想法的,怪别人对自己做什么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么检点吧! 367楼 真男人1234: 现在的女学生可真行啊!同时跟三个男人保持不正当关系,这么饥渴的吗?早知道这样,你来找我呗,包你满意,哈哈! 855楼 这两个帖子被封禁的原因都是捏造事实、无中生有、造谣诽谤。 而看到下面这三个人那恶心到极点的留言,汪隼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种痛快的感觉,别说同情蒋旺泉、罗京都、熊三淼了,他甚至是感觉这三个人死了都是大快人心,这种恶心的傻逼其实没有资格活着吧! 值得一提的是,在删除的帖子里还有两个人肉帖,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两起案子的当事人的完整资料都被投放到论坛上,猥亵案的是被猥亵女生的资料,强奸案的是被强奸的女大学生的资料。 这一点就十分反常了,这些人不去口诛笔伐那些加害人,为什么要将讨论的目光放到被害人身上,难道被害人的某些行为是让加害人对他们出手的理由吗?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既然已经确定大概率是这两件事,那就调查吧,京州市那边的老傅去,开阳市的赵警官和汪隼去,怎么样?” 秦锋如此布置着,为什么没有他自己? 因为宁化区这边也有这些天积下来的事情要处理,秦锋只能选择留下。 没什么问题,这些人当然是点头,然后分头行动。 “果然是从帖子的内容入手哇!” 赵向阳如此说了句,语气稍微有点微妙。 汪隼看着他,“你之前不是提过到底该从什么方向入手的问题吗?现在又怎么了?” 汪隼并没有明白赵向阳这种做法的含义,这很明显,赵向阳于是解释说:“我其实不喜欢这样,帖子内容涉及到的家庭本身就已经受过伤害吧,我们现在却还要因为网络上的这些信息去让他们重新回忆起那些事情,总感觉不是那么让人舒服。” 这种悲天悯人的想法是挺好,但汪隼也没办法一下就站到他此时的心情立场上。 “他们的家庭遭遇的事情确实值得同情,但现在线索就指向他们,我们也没办法,不是吗?” 很清楚状况,赵向阳点着头,却又对汪隼问了句,“如果那些人真是因为在网络上发表了不当言论被杀掉,你……” 赵向阳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到底想跟汪隼问些什么东西,心里那种情绪似乎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但汪隼懂了。 “要我来说,如果刘承他们真的是因为网上的不当言论被杀,那可以说是死了活该,上帝赐予人类的言语能力,法律给予公民的言论自由,但这都不应该使这种能力的使用变得没有节制,即便是在网络这种将时间和空间距离淡化的地方也一样,人们需要为自己的言论负责。” “不过,这种话我也就在心里想想了,杀人是犯法的,我们就应该将杀人者找出来,不说还被害人一个公道,至少也要对得起我们遵循的法律!” 听着汪隼说完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冠冕堂皇的话,赵向阳愣了愣,然后笑了。 “学弟,真没想到你思想觉悟还挺高!” 汪隼也笑了。 “现学现卖,现学现卖!” 绿原荡魂(17) 比去开阳市的汪隼、赵向阳更快,汪隼先到达了京州市,见到了公交车猥亵案的当事人。 因为这件事已经过去快有大半年了,而猥亵实施者也已经锒铛入狱,事件的影响在这个家庭中也已经淡化下去,所以傅机判断这案子和他们没关系,不是这个。 得到傅机的通知后,汪隼和赵向阳不由开始摩拳擦掌,案件的重点明摆着是在他们这边,他们当然要尽全力把这一切都搞清楚。 开阳市青山区龙岗路惠民家园小区D栋101,这就是出租车司机强奸案当事人曹嘉欣的家庭住址。 赵向阳和汪隼他们非常顺利找到这里,然后按响门铃。 叮咚~ 叮咚~ 门铃声在等待的过程中显地格外悠长,汪隼都一度产生了自己耳边有回声出现的感觉,这让他有点怀疑房子里面是不是已经变得空荡荡的。 好一会儿,没人来应门,看着抬手再度按响门铃的赵向阳,汪隼问了句,“师兄,如果他们的家属真和这件事有关系,你觉得他们还有可能待在这里吗?” 抬起的手臂缓缓落下来,赵向阳转向汪隼,“怎么?你怀疑他们家里人已经跑了?” 汪隼也不掩饰,点头,“我们现在还没搞清楚他们家的亲属情况,假设他们家的亲属结构非常简单,说走就能走,那要消失到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就很容易了吧!” 赵向阳皱着眉,汪隼的话戳到他心里去了,如果曹嘉欣和她的家人真的躲到隐秘的地方去了,他们还真不好往下查。 不想说丧气话,赵向阳:“嘛,你也别现在就把人家当成犯人,万一他们真的跟这次案子没什么关系呢……” 摇着头,汪隼否定了师兄的说法。 “师兄,我有种感觉,我们真的接近了!” ——又开始玄学查案了? 正当赵向阳不知道该如何对汪隼说时,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一个女人,她似乎是从超市回来,肩上背着挎包,手里提了一个装着东西的塑料袋,为了躲避寒意,手指都藏到羽绒服的袖子里。 径直往这边走过来,当看到赵向阳这些人堵在这里,她脚步迟疑了下,然后继续往这边走。 到近处停下来,摘下口罩,女人轻声问:“请问,你们是有事吗?” 听到声音,眉头用力蹙了一下的汪隼转过身来,然后目光就停在这女人身上,在试图找寻某种感觉。 赵向阳这时向前一步,跟女人攀谈起来。 “你好,我是冬青市坪林区刑侦大队的,我叫赵向阳,我们因为一些事情来找101的住户,请问你知道他们家的人到哪去了吗?” 脸上闪过一瞬的意外,女人跟着摇了摇头。 “我是住她们家对面的。她们家没人在吗?这我还真是没注意过!” “是吗?” 点着头,赵向阳往一边给女人让路,女人跟着走过去开门。 赵向阳他们的目光已经从女人身上移开,但汪隼还在盯着她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汪隼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违和。 把门打开了,女人转头回来,“那个,警察同志,你们要进来坐坐吗?虽然我不知道她们家里到底还有没有人,但她们家发生过的事情我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 ——这敢情好啊! 这大冷天的,站在门口吹着冷风等人,看着他们这些人缩着脖子的样子就知道有多痛苦了,赵向阳想答应来着,但还是征求下汪隼的意见。 “师弟,你觉得呢?” 这里可以说是赵向阳的职位最高,他说行就行,压根就没想到他这件事还会拿来问自己,汪隼愣了下。 “行吧。” OK! 这四个人就一起进去102。 “你们随便坐吧,我给你们倒杯热水!” 进来之后,汪隼习惯性地将目光在这里扫视一圈,比较普通的公寓住宅,装修也还不错,里面的布置也让人看着挺舒服的。 等汪隼在赵向阳边上坐下来,赵向阳用手肘轻轻撞了下他的腰,低声问:“你看什么呢?” 微笑着的汪隼摇了摇头,“没什么,随便看看。” ——信了你的邪! 对汪隼这话当然是不太相信的,赵向阳跟着也目光晃了下,这不就是很普通的公寓住宅吗?有什么好看的? 没搞明白,汪隼又不肯说,而女人这会儿要把热水端过来,赵向阳只能将这茬先放下。 “来,警察同志,喝水!” 连声道谢,赵向阳把杯子从女人手中接过来,热水给冰冷的双手带来炽热的刺激,这让他感觉挺舒服的。 等女人给每个人都倒了杯水,在这里坐下来,小抿了口热水的赵向阳也将手中的杯子放到茶几上。 “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女人笑着说:“我叫黄雅玲。” 赵向阳:“那我就叫你黄女士了!” 黄雅玲点头表示可以。 在这停顿一下,赵向阳继续说:“黄女士,对于发生在你邻居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呢?关于他们的家庭情况、成员构成,能给我们大概说一下吗?” 黄雅玲再次点头,“她们家就两个人,李秀芬和她女儿曹嘉欣,她丈夫已经走了很多年,只有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她们家还有没有其他亲戚我也不知道,我们也并不是太熟悉,但印象中是没有看见过的!” “秀芬她是个大学老师,在青桃大学,好像是教哲学的,她女儿也是在那里读书,后来不就发生了那件事嘛,那孩子被出租车司机强暴了,但在判决还没下来的时候,那孩子就在家里自杀了,大晚上就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但没有抢救过来,人还是没了!” ——自杀了? 这说法让赵向阳不由表情一凝,当他偏头去看汪隼时,就见汪隼也是一脸惊异,根本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目光回到黄雅玲这边,赵向阳问:“知道她女儿为什么会自杀吗?” 黄雅玲想了想,回答说:“应该是遭遇了那种事觉得无法承受吧,除了那,我也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原因。” 赵向阳:“在那之后,她们家里人怎么样了?” 黄雅玲:“不太清楚,那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 赵向阳:“你觉得那之后她家里还有人住吗?” 黄雅玲纠结了一下,还是摇头,“不好说,我有一次晚上两点多好像还听到她们家里有砸东西的声音传出来,但到底有没有搞错我也说不清楚!” 表示了解,赵向阳点着头,目光已然凝住。 照现在这种情况看,应该去找物业把门打开进去看看再说,至少确定一下她家里近期有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赵向阳没了声音,汪隼瞥了他一眼后,对黄雅玲问:“黄女士,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黄雅玲摇头,“不是啊!我丈夫大前天去京州市出差了,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汪隼接着问:“你们有孩子吗?” 黄雅玲表情瞬间僵硬了,然后变得尴尬起来,“还,没要孩子!” “是吗?” 一脸思索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汪隼也没再说话。 之后,赵向阳又跟黄雅玲问了些其他信息,比如她手上有没有李秀芬的联系方式之类的,等该问的差不多都问了,他们起来跟黄雅玲告辞。 值得一提的是,在赵向阳后续对黄雅玲进行询问的时候,一旁的汪隼突然捂了捂肚子,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黄女士,我现在肚子很不舒服,可以借用你们家的厕所吗?” “当然可以。厕所就在这边走到尽头!” 黄雅玲当然不会拒绝,还往一边的过道指了指,给汪隼指明方向。 “谢谢!谢谢!” 等连说两声谢谢的汪隼跑厕所去了,赵向阳才恢复被打断的询问。 汪隼上完厕所回来一会儿,这些人就起身告辞了。 通过黄雅玲给的号码联系李秀芬,但打不通,一直说对方不在服务区,于是两人就先去李秀芬任职的青桃大学调查,结果被告知李秀芬在大半个月前,也就是立海市宁化区第一起案件发生,刘承死亡的时间节点上向校方递交了请假申请。 “这个李秀芬应该就是凶手了!” 当他们从青桃大学离开的时候,汪隼那边已经在如此断言着,这让赵向阳多少有点无语。 虽说这个李秀芬的行为轨迹和案件的时间节点对上,但也没办法现在就说这个人是凶手吧,顶算是有些嫌疑,甚至是嫌疑都谈不上。 “别这么着急就下结论,我们下一步就联系物业进去这个李秀芬家里看看吧!如果她家里真的已经人去楼空了,那她的嫌疑就要变大很多了!” 这样的说法也谈不上比汪隼的理性多少,只是现实发生的情况更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当物业的人用备用钥匙将李秀芬家的门打开后,这些人鱼贯而入,结果看到的是布置得非常整齐的房间,没有半点人去楼空的样子,甚至是地上都看不到积灰。 “她没有消失藏起来吗?” 赵向阳不由这样认为,然后古怪地看了汪隼一眼,大概意思,让你瞎猜,这回猜错了吧! 而汪隼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他甚至是闭上眼睛,鼻子用力地耸动着,似乎是在卖力地捕获某种味道。 “怎么了?有怪味吗?” 他一问,汪隼就猛地睁开眼睛,点头。 “没错!这里确实有股挺奇怪的味道!” 也跟着用力嗅了嗅后,赵向阳耸了耸肩,“真的不是你的错觉吗?我感觉气味挺正常的。” 汪隼抿着嘴,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赵向阳了,他闻不到这气味,汪隼还能怎么办? 不理会赵向阳,汪隼一个人往里头走,而有些无奈的赵向阳还只能跟着他。 另外两人就让他们在客厅坐着,说不定他们今天还要待在这里等着李秀芬回来。 李秀芬家的内部构造和黄雅玲家一样,客厅的一边连着过道,过道连着四间房,一个主卧两个侧卧,还有一个厕所。 追寻着那种气味,汪隼一个劲的往里走,而跟在边上的赵向阳就随手把主卧、侧卧的门都打开,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最终来到厕所门前时,站住了脚步的汪隼使劲地嗅了嗅,然后转头看向赵向阳,“就是这!” 看着不透视线的嵌入式的厕所门,赵向阳偏头对边上的汪隼使劲眨了眨眼,因为即便是走到这里,他还是没有闻到任何异常的气味。 也懒得再跟他废话什么,汪隼从兜里摸出白手套带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厕所门打开。 伴随着插销缩进去,门被缓缓开启的声音,赵向阳的心不由往上提了提。 随后,门被汪隼推开。 一样让他瞪大眼睛的物件出现在面前! 绿原荡魂(18) 开阳市青山区的警察和刑侦人员接到通知后立即赶到现场,汪隼和赵向阳就退回到客厅去,给刑侦人员留足操作的空间。 “你到底闻到了什么气味?” “虽然非常淡薄,但我很确定,那是血的气味。” 这是赵向阳之后询问汪隼得到的回答,这让他不由在某些层面上佩服起自己的这位师弟。 他们在厕所里看到了什么? 一个半人高的黑色皮桶放在厕所的马桶边上,一侧开着的水龙头被一根皮管子将水接到皮桶里,而且皮桶底下被刺出裂口,以相当速度在往外出水,这速度正好和管子的注水速度持平。 如果只是这样,那这并没有什么,但现实就是皮桶上还有一只明显是男性的赤裸的脚露在外面,上面还能看到被拘束留下的瘀痕。 没错,又出现死人了。 第五个死人。 等青山区的刑侦人员从里面出来,他们得到了初步的检查结果。 “死者男性,身高181cm,死因初步判断为机械性窒息,凶器是材质硬度偏中的绳子,因为赤裸的尸体一直浸泡在水中,而且可能经历过水体结冰的状况,所以不太能确定具体死亡时间,但从当前腐败程度推测,至少死亡时间在十天以上。” “除了咽喉的瘀痕,在死者的双脚脚踝,手腕处都有被拘束的痕迹,身体各处都还有不同程度的瘀伤,两只胳膊似乎也脱臼了,生前应该被长时间拘束,而且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殴打、折磨。” “另外,死者被勒死后,面部被人用钝器进行反复打击,加上尸体腐败,已经完全无法辨认,还有死者被放置到桶里的姿势,那是修女们祷告的姿势,是凶手在死者马上给他摆出来的,不知道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交代完这些,刑侦人员就带着尸体一块走了,与他一道的还有部分青山区的警察,他们要回去解剖尸体,否则无法确定机械性窒息是不是真正的死因,而汪隼和赵向阳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摆成祷告的姿势……师弟,你觉得这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对这一点非常在意,在脑子里自己想想的同时,赵向阳也不由问汪隼一句。 汪隼简直想都没想,直接说:“忏悔。凶手想让死者为自己生前的恶行忏悔。” 赵向阳追问:“恶行?什么恶行?” 汪隼摇头,“还不能完全确定。” 看汪隼一脸凝重地在思索着,赵向阳就没打扰他,先到一边去跟秦锋他们那边分享一下情报,至少从当前的手法看,这案子是可以和坪林区、宁化区的案子并在一块的,而这也说明了房子的主人李秀芬确实有极为重大的作案嫌疑。 “老傅回立海市后会马上去到你们那边,他们再加把劲,争取再多掌握些线索!” “好的。” 结束与秦锋的通话,赵向阳拜托青山区派出所的警员协助工作,给他们提供李秀芬的详细资料。 这一点简单,他们很快就给赵向阳送来了他想要的,但这些资料上记录的信息和他已经了解到的情况没有两样,所以没有太多价值。 没办法,他只能继续拜托青山区的警察帮忙寻找李秀芬踪迹,尽可能要找到这个人。 在试图确认死者身份无果后,他们对李秀芬家进行搜查,但并没有发现任何与案件可能存在关联的内容,这让赵向阳也是头痛不已。 “蹲守吧!在这里待几天!既然这里有她近期活动的迹象,那她就有可能会回来!” 赵向阳不得已选择了最笨的办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汪隼没有表示意见,因为他完全在思考自己的事情。 从客厅走到厨房,再转回来,接着往过道去,路过主卧和侧卧都要探头进去看看,最后停在厕所门口,他陷入沉思。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汪隼心里无比肯定这一点,只是这种感觉无法变得通透,让他很难受。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求索的心情就像落入黑箱之中的小球,四处碰撞却始终无法从这片黑暗中突出去,越是思索,汪隼就越是产生了自己也被缩进黑箱之中的感觉,这让他心里渐渐生出一种焦躁感,两只手也用力握成拳。 “你在这干嘛呢?” 就在这时,赵向阳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将他的精神猛地从那片黑暗中拎出去,回到光明之中。 愣愣地盯着赵向阳的脸看了十几秒,看得赵向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汪隼才眨着眼睛取回对现实的实感。 “在想一些事情。” 或许是从汪隼的表情中感知到不少事情,赵向阳表情也变得十分正经。 “怎么,对案子已经有看法了?” 汪隼点头又摇头。 “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对劲?” 这话让赵向阳回想起汪隼那时候在黄雅玲家四处张望的样子,想必他那时候心里就已经产生了不对劲的感觉吧。 “什么地方不对劲?” 汪隼摇头,表情异常纠结,“不清楚。” 赵向阳:…… 虽然他也愿意相信汪隼的感觉,但到头来是这样的回答,他再怎么无所谓也会感觉很无语呀。 “这样吗……那你就慢慢找这种感觉吧,我们还要在这里等李秀芬,也等等傅队过来!” 汪隼点头表示了解。 之后,傅机来了。 “情况我已经从老秦那里基本了解,你们现在是打算在这里蹲守李秀芬吗?” 赵向阳冲着傅机点头。 “没错,虽然是个笨办法,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傅机摇头。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办法,我们一味的蹲守可能会给李秀芬继续行凶的机会,我觉得还是要想办法排查下线索,更加主动起来,况且现在也没有证据表明李秀芬就一定会回来。” 这种想法当然是可以理解的,但现实在于这里没有给他们施展的空间了,李秀芬的亲属能找的都找了,能联系的都联系了,就是没人知道她请假之后到底去哪了,而且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也查过,没有发现疑似是她的身影出入,这个人就像是在女儿自杀后凭空消失了一样。 “可我们现在并没有调查方向,静候是唯一的办法!总不能在全市进行大规模的摸排吧?” 傅机深有其事地点头,“如果后面真的有必要,我们或许要跟青山区公安分局联系,让他们帮忙进行摸排!” 手扶着额头的赵向阳有点想晕倒了。 如果遇到一次这种人员行踪无法确定的事情就要搞一次大范围的摸排,那公安局的那些人每天都没办法正常工作了,走访式的摸排可是最耗费人力物力财力的调查方式,小范围的还好说,一旦范围比较大,或者目标范围不够明确,都不会主动考虑这种方式的。 烟瘾犯了的傅机伸手去口袋里把烟盒摸出来,手指伸进去探了探,里面已经空掉了,这让往里头看了一眼的傅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去,烟盒又塞回去。 想让汪隼给自己买包烟来,但注意到那家伙一副在想些什么的样子,坐在那一动不动,傅机就不叫他了。 “我出去买包烟,回来再接着讨论!” 赵向阳点了点头。 把门打开,立刻就有冷风迎面吹来,这让傅机不由缩了缩脖子。 “这鬼天气!” 或许会有很多人喜欢雪,喜欢雪天,但相信不会有人会喜欢这种冷到让人发抖的温度。 就在他把门关上的时候,对面的门打开了,黄雅玲从里面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傅机,她楞了一下。 “你好。” 目光并没有在这个黄雅玲身上多停留,傅机礼貌性地对她点了点头,如此说了句,她也对傅机回了句“你好”。 两人一块出去,在小区大门前分开,汪隼到一边的小店买烟去,而黄雅玲穿过马路去了对面。 边吸着烟边在路上走着,傅机思考着案件中的要素,视线凝住,只看得见从点燃的烟上缓缓飘起的白烟。 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李秀芬的家里能保持整洁,她明明已经杀了人,而且警方也已经在四处调查,本该从第一起案子就该藏匿起来的她难道还能继续像个没事人一样在自家过日子吗? 就算她真的有这样的胆子,那她是怎么做到这些时间里不和其他人接触的,或者说与人接触却能完全不留下痕迹的,更重要的是,她是如何做到在他们这些人到来之前离开的? 而且,死在她家里的男人尸体呈现出的形态和其他死者存在差异,而这差异体现出来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怨念、恨意,所以说,他们之间存在矛盾?仇恨? 秦锋那边还跟他提到了一个情况,李秀芬的女儿死了,调查医院的记录,他们确实是晚上接收到了割腕自杀的曹嘉欣,人也没抢救过来,已经确认死亡了。 曹嘉欣为什么选择自杀?只是因为最终是无法承受遭遇强奸这件事吗?还是说有其他更加深层次的理由呢? 还有,这些人被杀的原因是什么?是否就如同他们当前的调查结果指向,因为这些人在论坛上做出过非常不合适的发言? 总而言之,这里头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了,一个原来在大学教书育人的哲学女老师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连以如此残酷的手法杀掉五个成年男性,想想都感觉非常诡异! 绿原荡魂(19) 困在灰色的迷宫中无法脱出,汪隼显地异常痛苦,不管以何种方式思考问题都只会被看不见的墙壁堵死,或者说最终回到原点,这种状态是最让人绝望的! 咬了咬牙,将脑海中的迷雾驱散,汪隼看向赵向阳,问:“师兄,傅队人呢?” 正想着给蔡队汇报下情况,听到汪隼问话的赵向阳将手机放下,说:“说出去买烟了,时间确实长了一点,多半是要在外面抽过瘾了再进来吧!” “知道了。” 汪隼点着头,起身就往门口去。 “你要出去找他?” 目光跟着汪隼,赵向阳问。 脚本都不曾停下的汪隼点点头,身影就快速拉开门出去了。 心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过去看看,但下一刻他就把这念头打消了,有什么好跟着的,真的有了什么靠谱的结果的话,还怕汪隼不告诉他吗? 拉开门,同样是迎面来的冷风让汪隼哆嗦了一下,地理位置比立海市更南的开阳市雪融化得更早些,但雪后的寒冷也更加强烈、绵长,还伴随着不知道从何处吹来,刮在脸上跟刀子割肉似的寒风,就像现在案件的形式。 站在大楼门口,仰起头看了看就像被洗了很多次的纱布般透白的天空,与雪一般的白,汪隼不知为何有些恍惚,好像什么东西变得通透了。 “冬天,结束了吗……” “还早得很呢!” 那无比熟悉的嗓音从一旁大刺刺地出现,直接惊碎汪隼此时的心境,让他满是不爽地把目光转过去。 “傅队……” 就见到傅机这会儿站在一侧,背对着墙,一只手藏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夹着还在燃烧的烟,面前的地上抖了不少烟灰,显然他不止抽了一根。 直接无视了汪隼脸上的不爽,傅机又吸一口,然后问:“你怎么跑出来了?有事?” 抿了抿嘴把这让人不快的事情抛到脑后去,汪隼点头,走到傅机边上,问:“傅队,你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傅机挑眉,眼睛瞪大许多。 “问我干嘛?你自己没主意吗?” 汪隼就直接点头。 “我觉得李秀芬应该不会再回这个家了,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没想到汪隼会直接这样说,傅机多看了他几秒,然后说:“这案子太麻烦了,如果没有获取额外线索的话,我们就只能往那具男尸的身份上查,如果能查清楚,或许案件会有所突破,但也可能没有!” 汪隼点了点头,心里思量着。 一具不知名,脸部完全被毁的男尸想要确定身份,谈何容易,能在全国人口失踪上找到匹配还好说,要是找不到,那就真是让人超级头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傅机说话了。 “你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吗?” 汪隼想了下,说:“我本来有预感已经接近真相了,但现在又感觉好像多了一层迷雾,而且我还有一种比较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是吗……” 傅机也开始思索起来,汪隼的说法也隐隐印证了他心中某些的感觉,这件事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不再说话的两人回去找赵向阳。 之后,他们在开阳市待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他们没有等到回来的李秀芬,就跟汪隼的感觉一样,察觉到某些变化的李秀芬已经不太可能再回来了。 因为青山区派出所的人也没有找到李秀芬的踪迹,所以傅机他们将这件事托付一遍后,准备返回立海市。 临走前,他们去了个地方,曹嘉欣被安葬的青山区秋歌原公墓。 站在曹嘉欣的墓碑前,看着碑上那阳光女学生的照片,傅机他们三鞠躬,然后依次将带来的花献上。 轮到汪隼的时候,他在碑前多站了一会儿,视线凝视着这无比陌生却又有着淡淡熟悉的地方,最终只能叹了口气,将手中花缓缓献上。 ——如果逝去的人真的还能关注着这个世界,那就请拜托你阻止你的母亲,不要再让她一路错下去了! 汪隼心里如此说了句,最后离开时,他还回头再看了墓碑一眼,而碑前的花也在这时候晃了晃,似乎是水珠散发出的光刺痛了汪隼的眼睛。 已经有记录的失踪人员信息没有和李秀芬家的那具尸体对上,傅机的计划落空了,调查再度陷入僵局。 两天后,当汪隼来找傅机想说说这件案子的时候,傅机正在接秦锋的电话。 “老傅,开里河发生了一起聚众斗殴的案子,一个人被捅死了,你带人去看看,我现在在十里桥这边,走不开!” “好!” 如此简短地给了秦锋回答后,将电话挂断,傅机站起来就直接出去了,到门口时才意识到汪隼有事情找自己,于是说一句。 “你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根本就叫不住他人,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掉,汪隼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办公室里坐下来。 他心情有点复杂,现在距离他们从开阳市回来,已经过了三天,而那起连环杀人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李秀芬没有半点消息不说,裸尸也一直无法确定身份,似乎刑侦大队的人都已经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干其他事情去了,那这案子还查不查了? 因为职位的特殊性,没什么事做的他这几天就把案件从前到后的发现、情报都梳理了一遍,虽说没有太大的发现,但他心里对行凶者的判断有了些许变化,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又要死人了,所以他才来找傅机,只是没想到傅机都快没空搭理他。 “这是在搞什么呀……如果又要死人的话……” 他正烦躁着,门口响起敲门声,然后拿着资料的赵向阳就推开门进来了。 看到只有汪隼待在这里,傅机没人影,他多少有些意外,“师弟,怎么是你在这?傅队呢?” 听到声音就知道是师兄,汪隼心情正差着呢,干脆就头都懒得抬,说了声,“出去了。” “嗯?” ——情绪不对? 走过来把手上拿着的资料放到傅机桌上,赵向阳后退一步就转向汪隼那边,见他这副样子只感觉挺好玩的,笑着问:“怎么了,师弟?” 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汪隼耷拉着脑袋。 “没事。” ——你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顿了顿,赵向阳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浓郁了,说:“师弟,既然你没事,那就来给我帮个忙吧!” 缓缓抬头,汪隼以满是诧异的神情面对赵向阳。 “帮忙?什么忙?” 卖了个关子的赵向阳不明说,伸手在汪隼的肩上拍了下,“先别说问这么多,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说完,赵向阳就往门口出去了,真是一点也不担心汪隼会不跟上来。 望着赵向阳的背影,心里也是有点好奇这家伙这三天里都在捣鼓些什么,汪隼就马上起来,跟上他。 两人一块去了秦锋给赵向阳安排的办公室,然后赵向阳将一个很厚实的笔记本递给他。 “看看吧!” “这么什么呀?” 一头雾水的汪隼把笔记本接过来,翻开看,第一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祝最好的妈咪生日快乐”,还有“李秀芬”的名字,名字是用钢笔写的,字体遒劲有力。 眼睛眯起来,汪隼多少有些明白师兄把这个给自己看的原因何在了。 没有在第一页多做停留,汪隼继续往后翻。 “于青桃大学任教已有五年,见过、认识过、接触过许多学生,余却一直没能理解学生,他们的思维、行事、言谈无时无处不透露出迷惘,余不懂这是人的缘由,还是时代的缘由。” “兴趣使然,余闲暇时再读马列毛著作,不由发现曾经未发现的特征,时代日新月异,欢歌取代了悲叹,笑脸替代了哭脸,富裕替代了贫穷,健康替代了疾病,但智慧替代了愚昧吗?友爱替代了仇恨吗?” “余上下求索却始终未能明了,昔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之言犹在耳畔,今日却只见多少学生浑浑噩噩、庸庸碌碌、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与前人比,他们到底缺失了什么?” “发展的洪流浩浩荡荡,顺之者生,逆之者死,这本无问题,但在新事物压倒旧事物,将过去枷锁全部打碎的同时,是否某些本该保留的东西也在这匆忙的行程中被一并打碎了?” “余虽有思索,却无法理清。” “何谓哲学,哲学便是理性思考,对事物本质的探究。余虽研究哲学,却不喜哲学,纵览人类发展千年沧海桑田就会发现哲学总是傲慢的,束之高阁,是与非、对与错,总是模棱两可,始终只是少数人可品尝。” “与哲学,余更爱历史,立于千年发展的浪涛之中,人可轻易感知自身渺小,感知民族、国家之伟大。中华民族于磨难中走出,倍受磨难而更强,这是在中华民族深埋于血肉、骨髓、灵魂之中的不屈,是从炎黄时代传承至今的伟大精神财富。” “而如今,这笔最宝贵的财富不知何时遗失了,多数人已经忘却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箴言,目光所及,尽是迷惘与碌碌,他们不曾感恩国家的努力,不曾缅怀先烈的牺牲,将这一切视之为理所当然,堂而皇之的享受着。” “拜金、享乐、崇拜,一切本不应该与这个有着伟大历史的民族有关的杂糅物质全部融入到创造人偶的胚胎中,进而创造出一个个不知所谓、盲目自大、骄奢淫逸、自私自利的社会蛀虫。” “不知何时,余产生一种紧迫的危机感,若是传承了民族精神财富的贡献者逐个老去,更加迷惘的新一代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会不会在全社会中形成一种素质排列的逆淘汰,无德之人将占据引导地位,将国家、民族带向无法挽回的深渊?” “余自希望这是空想,无稽之谈,但那种紧迫却始终压在心头,无法移除。” …… 绿原荡魂(20) 合上笔记本,汪隼久久难以言语。 从这笔记内容里,他仿佛看到一个已经挣脱时代束缚,站在更加傲立角度观察世间一切的灵魂,她睿智、敏感、理性,又关怀着周遭的人物事,她忧虑、思考、求索,总渴望着找到脱出困境的方法,她总是在担忧常人不会考虑的问题,希望解决那些还未出现的麻烦。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难以理解,如此理性、睿智的一位教授为何会走上杀人的道路? 四十多岁的大学教授,本该是前途无量,是女儿出事的意外让她崩溃,还是说原本坚信的事物不小心崩塌,信仰彻底动摇呢? “看到了吧?这位教授可是个非常危险的人啊,当她把自己困在某个牢笼里无法挣脱出来的时候,她就有可能走向偏激了!” 话确实是这么说,但汪隼不是很明白赵向阳现在把这个给他看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让他更加看清李秀芬这个人吗? “所以,你从这些东西里面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 赵向阳很直接地摇头。 汪隼:…… ——为什么感觉有点绝望! 赵向阳:“我怎么感觉你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没有吧!” 这话让汪隼飞快把自己的目光移开,还马上将话题转移走,“对了,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如果这案子一直这样搁着,你不可能一直留在我们这边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赵向阳对汪隼的提问没有太多表示,因为他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跟蔡队商量过,他说最多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一个星期里还不能取得进展,就让我回去,这个案子全权交给你们这边跟进!” “一个星期啊~” 也不是说这个时间短了,或者长了,毕竟都已经快成悬案了,汪隼也说不准他们之后还会不会有进展。 还以为汪隼觉得这时间太短了,赵向阳苦笑着说:“这也是没办法,坪林区那边也事情一大堆,队里的人手根本不够用,催我也很正常。我也就只能在这一个星期里尽全力去查了,希望能查清楚吧!” 这种精气神让汪隼还是比较佩服的。 “那就加油吧!” “好!” 然后,他们无所事事过了三天。 真不是他们不干实事,而是他们重新梳理线索并没有发现任何,裸尸又始终核对不出身份,就像是这个男人是凭空出现的黑户口一样。 想到这一茬汪隼也是有点“佛了”,话说,自己家里没人了,竟然都没人发现吗?还是说这个男人也是个单身独居,还不和亲属联系的“孤独患者”呢? 除了这些,他们又把可能与杀人案有关系的论坛帖子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确实找到了几个有可能被列为谋杀目标的ID,但论坛的客服一直在跟他们“打太极”,死活不肯告诉他们这个ID的注册信息,这可真是把汪隼他们头痛坏了。 虽说公司确实有保护注册用户信息安全的义务,但警察找你们配合办案、协助调查,你们这么推三阻四的是闹哪样? 而在他们等待的过程中,一个坏消息,但某种意义上又是好消息的消息传来,来自临平市霄林区石子坂派出所。 因为他们在陷入困境后,直接将这案子的细节录入到全国公安内部网络上,希望可以更大范围地搜寻相关线索,而石子坂派出所联系他们当然是因为出现了命案,又有人被杀了! 傅机马上带人赶往临平市,见到了从景观林里发掘出来的无名男尸,果然是一模一样的手法。 尸体的发现也是比较巧合,一名住户晚上三点多被挖土的声音吵醒了,因为当时他还睡得比较模糊,就没管,结果第二天注意到景观林有被挖动的痕迹,出于好奇,他就借来铲子进去挖挖看,然后就把尸体给挖出来了! “尸体上并未发现线索,死亡时间确定为昨天晚上1点多,第一案发现场还没找到,还在走访当中,但在埋尸体的地方我们找到了几枚残缺的足印,并没有提取价值。” 石子坂的警员把当前掌握的情况说了一遍。 足印残缺多半是因为凶手临走前对现实进行了破坏吧,倒着退出去,然后用铲子把自己踩下的脚印全部铲掉,并不是什么困难的操作。 “走访还需要多久?” “应该今天就能得到结果!” 于是傅机就待在这里等他们最后的走访结果,不仅如此,他还去将小区出口的监控录像弄来看看,但让人意外的是昨晚上3点之后,小区里都是只进不出的,也就是凶手杀人之后没有离开,而且藏在小区的某处待到天亮。 天亮之后的录像就没有太大价值,出入小区的人车流量确实不小,想从这清晰度感人的录像中找出不是小区住户的人,想想就知道不太可能。 不过,这也不全是坏消息,至少还能确定死者很大可能是小区的住户,而凶手在小区里有藏身所,这个藏身所也极有可能就是被害人的住所。 在等待的过程中,傅机也在跟汪隼、秦锋他们共享情报,而后走访结果出来了,死者的身份确定了。 被害人叫关炳,37岁,住在小区F栋501,距离景观林并不是最近的那栋,但实际上也不远。 有趣的是,他并不是这里的住户,她妹妹关林曦才是501的住户,但她因为工作问题要去外地出差,就让哥哥过来帮忙看家,并且照顾她养的猫。 在进入501进行调查后,确认了,这里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但这里已经被清理过,没有留下线索,而且关林曦养的猫也不见了。 等傅机将这些内容通过手机告诉在立海市的汪隼他们,猫这条线索让他们不由在意起来。 “师兄,你说那只猫会上哪去了?” 赵向阳想了想,“多半是死了吧,凶手对现场进行清理的时候不可能没注意到那只猫,然后某些原因让他(她)不得不把猫杀了,然后带走!” 心里的看法也和赵向阳一样,汪隼跟着转去对秦锋说:“秦队,我想现在去开阳市看看!” 秦锋皱了下眉头,狐疑的目光落到汪隼脸上,“怎么,你觉得李秀芬可能会回去?” 汪隼点头,“如果她真的是为了给女儿复仇之类的理由在不断杀人,那干掉一个目标,她很有可能会去女儿的墓上看看!” 觉得汪隼说的有道理,秦锋也没准备阻止他。 “开阳市的那些人说李秀芬家这么久都没人回来,她未必会回来,不过,你愿意去就去吧!” 留在这边也没事干,赵向阳当然会跟上汪隼。 “师弟,我跟你一块去。” 绿原荡魂(21) 从临平市返回立海市的途中,傅机一直在脑海中思考一个问题,关炳到关林曦家才不过两天多的事情,凶手到底是怎么明确他当前位置的? 他们调查了关炳的手机,要命的是没有在里面找到那个论坛的登录记录,这就不能确定这家伙在这一点上是否能和前面的人重合。 而且,也没有找到关炳有跟其他人说自己要去妹妹家,还要在那里一个人待一阵子的消息。 如果说不是凶手事后操作关炳的手机将某些记录删掉了,那就只能说明关炳的手机很可能被监听了,所以他的行踪才会被查得一清二楚。 一边要安排杀人的计划,一边还要调查被害人的行踪,甚至是进行手机监听,这种事真的可能是一个人从头到尾在操作吗?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不止一个人,那这起案子是否会变得很恐怖,多人操作来进行这种恶劣、骇人听闻的犯罪活动? 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和李子安那次的案子非常相似,有人给陈松释、李子安提供频率段不说,还有人在帮他们对警方进行监控,进而让他们可以快于警方行动。 单就案件来说,不管是以何种理由,杀人就是杀人,这没得说,但藏在这一切背后的手就是不是那么简单,哪怕是能找到他(她),这种状态能用教唆罪或是协助犯罪制裁他(她)吗? 傅机心里不由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先把凶手抓到! 目光重新回到案件本身,傅机心里对凶手的一种行为产生非常大的质疑——景观林。 凶手对景观林保有着奇怪的执念,将被害人杀死后,一定要将尸体藏到景观林里,埋在土里也罢,藏在雪里也罢,凶手明显执着于那个地方,并不是太在意是否会被人发现。 如果选择埋藏是为了掩人耳目,那将被害人的尸体藏在他们自己家里绝对更加安全,要知道好几个被害人都是单身独居的男性,与亲属也鲜有联系,如果把他们藏在家里某处,就完全不会出现因为意外被人发现这种事,不是吗? 所以,掩埋也是仪式的一种! 雪也好,土也好,甚至可能是树叶,凶手寻求的是将尸体覆盖起来的这一层要素。 “赤裸,就像是人出生时那样,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是这样的意思吗?” “那掩盖之物呢?非要把他们盖起来是什么意思?” “将他们的衣物焚烧和并且进行面部毁容,只是出于报复的心理吗?还是说这本身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 总感觉有地方不太对头,傅机感觉比较难受。 回到立海市后,得知汪隼和赵向阳都去了开阳市,傅机跟秦锋说了声就也去了,他想去看看作为重点嫌疑人的李秀芬家里的藏书。 ——如果这真的是有某种表达的仪式,那肯定能找到仪式产生的根源。 “在犯罪中可没有偶然的因素!” 见这些人都跑光了,秦锋也只能笑笑,怎么感觉他还没到离任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要被架空的趋势? 不过,他也不在意了,这起案子干脆就交给傅机、汪隼他们去处理吧,宁化区近期发生的其他案子可还没完呢,他一个人要把这些都料理清楚。 想到了自己即将要离任,他紧跟着就想起还有另外两件要紧的事情没做,于是将自己的抽屉拉开,从里面抽出两张纸,在桌上铺开。 顿了顿,他拿起笔,缓缓写道:推荐信…… 汪隼和赵向阳到了开阳市后,直接跑到青山区派出所询问这段时间的状况,副所长告诉他们,没有发现李秀芬的踪迹,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而且她也一直没回家,他们的人现在还有在李秀芬家边上布控。 失望不少的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只能给彼此露出一个带上鼓励意味的笑容。 “再去她家里看看吧!” “嗯。” 李秀芬家里还和原来一样,除了房间里开始出现明显地灰尘积累。 ——果然是没有回来! 进去四处晃了晃,里面的东西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汪隼和赵向阳只能退出去,来这里多半是要无功而返了。 “接下来要去公墓那边看看?” “嗯。” 拦下一辆出租车,两人去了公墓。 这种地方一般都是看不到人影的,但今天不一样,因为今天正好有人要下葬,来送葬的亲属也是比较多的。 “我天,这么多人的吗?” 只是看到在公墓外停着的二十多辆私家车和两辆公交车,赵向阳就已经大概能估计出来送葬的人数会有多,能整出这种排场,看样子离世的这位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等两人走过去,果不其然就看到里面站了一堆人,使劲踮起脚往里头看的话,还能看见与死者更亲近的人都在里头下葬的地方围着骨灰盒抹眼泪,而外面这些走走形式的人还都有说有笑的,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穿着丧葬的黑色礼服,可能更像是来公墓旅游的。 受到老师孙国传的影响,汪隼对这种形式主义向来是深恶痛绝的。 “有必要搞这么多人吗?外面这些有几个是真心来送葬的?何必呢!” 听到汪隼这样嘟囔着,赵向阳笑了。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国人就是喜欢搞排场,喜欢热闹,这没办法!” 这种事汪隼又何尝不知道,当下就只能闭嘴了。 确实,这种搞排场的喜好就和“好面子”、“攀比”一样,是根植在国民性格当中的,诸如“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光宗耀祖”、“不蒸馒头争口气”之类的话,都是在表达这种含义。 在某种程度上,国人确实已经将外在的看法当作自身价值的一部分,乃至全部,哪怕实际上穷困潦倒,在人前也要装出一副富足安康的样子。 虽说对外的认可度确实是价值的一种,但人真正的价值不应该对内的么,就像那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自己知道自己正在干些什么,自己知道自身的价值,自己能够肯定自己,这不就完全足够了,何必非要其他人肯定自身的价值才愿意承认自身的价值呢? 这种性格在以前或许还有所收敛,但在当前这种经济飞速发展,而相当一部分人的思想道德修养又没跟上的情况下,就表现得更加明显,以至于会出现“土豪”集各种贬义与嘲讽于一身的词汇,而更加现实的体现就是竟然出现了亲人去世请人哭丧的闹剧。 话说,对亲人去世不感到悲伤就算了,还要请人来代哭,哭的那叫一个震天动地,不觉得这对于死者来说是莫大的讽刺和侮辱吗? 不仅如此,还有那些婚丧嫁娶的宴席,真是巴不得把十里八乡的人都一并张罗过,好像自己请的人越多,排场搞得越大,自己的社会地位就越高一样! 婚宴也就算了,热闹确实挺好的,但丧宴还这样就傻了吧,一边人在抹眼泪哭的不行呢,另一边人就吃吃喝喝,有说有笑的,未免也太矛盾了吧? 绿原荡魂(22) 等下葬的这些人都出来是没办法等的,汪隼和赵向阳只能边说着“抱歉,让一让”,边往里面挤,而他们自然而然受到了其他人不满视线的注视,这让两人脸上只能是苦笑。 好不容易挤到曹嘉欣的碑前,汪隼这才能喘口气,好在下葬的位置在曹嘉欣位置的前面,不然的话这里多半也会站一堆人。 目光环顾四周,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赵向阳看向汪隼,问:“你说,李秀芬真的会来吗?” 汪隼对着赵向阳咧嘴一笑,手指往曹嘉欣的碑前指了指,“你自己看!” “嗯?” 赵向阳不免有些惊讶,因为曹嘉欣的碑前多了一束花,而且是放这里根本没多久的花。 “她已经来过了?” 汪隼点头。 “看来我们来得非常是时候,她现在应该还在开阳市没离开吧!” 赵向阳一阵摇头,“光是知道她还在开阳市有什么用?你有办法找到她人吗?” 汪隼:“至少能确定她在这里,下一步就是怎么找的问题了……” 两人正说着,一侧传来更加刺耳的哭声,两人转头看去,原来是要把骨灰盒埋下去,但一个年轻的女人非常夸张地扑到骨灰盒上,哭天喊地地死死搂着它,边上的人怎么拉都拉不住。 盯着那女人看了一会儿,汪隼目光点到赵向阳身上,小声问:“哎,师兄,你说那女人是不是真的跟死者有那么深的感情啊?” 皱了下眉头,汪隼话音中的讽刺感让他感觉有点不舒服,“师弟,死者为大,咱们在这里讨论这个,不好吧?” “哦~” 有些意外听到这样的话,汪隼的视线在赵向阳脸上多停留几秒,然后笑了。 “你觉得不好吗?没什么不好吧!” 一度质疑起自己听到的话,赵向阳盯着汪隼的侧脸看,“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汪隼还在笑,“当然……假的啦! 挺无语地出了口气,赵向阳刚把目光移开,汪隼又说话了。 “师兄,你仔细看那个女的,她年龄跟边上拉着她的男女差不多,但那对男女手上带着相同的戒指,这说明那两个人多半是夫妻,身份应该差不多是死者的儿子和儿媳,而他们拉着女的的动作非常有分寸,并不是非常亲近,这说明他们心里对这个女人是不熟悉的!” ——不是说了不讨论这件事了吗? 真是一下捉摸不透汪隼到底想干嘛,赵向阳还只能继续跟他搭话。 “怎么,你觉得那女的是被请来哭丧的?” 一副“没想到你这么上道”的表情,汪隼看向赵向阳,“没错,她就是被请来哭丧的!” 要跟汪隼抬杠了,赵向阳往下问:“只是这一点的话,没有说服力哦!” 汪隼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就继续说:“你继续看那对男女,男的手腕上戴了个表吧,那表可是卡地亚,价格应该不会低于五万美元,那女的戴着的项链和耳环也都不是便宜货,加起来少说有个十来万、二十多万的样子,而哭丧的那个女人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不止是这样,你看那女人的衣服,裤腿和手腕那里的长度明显不太对劲吧,因为这衣服都不是给她量身定做的,她就是个临时哭丧的,谁都不愿意费事地询问她的尺码,给她做一件完全合身的衣服吧,还有那两个孩子的表情,他们看那个女人就完全是莫名其妙,因为他们也搞不懂这个不认识的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哭得这么厉害!” 就在赵向阳按照汪隼的说法观察那个女人时,那个女人终于是被拉开,而骨灰盒也被放到坑里。 在她被拉开后,就看到她口中喘息了好几下,眼泪不再往下流,哀嚎声也没有,一副非常熟练,很清楚应该怎么处置眼泪的样子,这让赵向阳一时有了被愚弄的感觉,感情这娘们还真是被请来哭丧的! 等所有人都对着坑三鞠躬后,几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小伙就上来填土,坑被填满的时候,仪式就结束了,这群人才开始从公墓里退出去。 “可算是完事了!” 因为被请人哭丧这种事恶心了一下,赵向阳现在对这些人也没太多好感了,在这些人往外走的时候,他没忍住来了这句。 “那我们也走吧!” 心想着堵在出口的人都走光了,他们也没有在这里抓到李秀芬,现在就只能回去,赵向阳对汪隼说一句。 汪隼点点头。 “走吧,去青山区派出所,让他们再想想找人的办法。” 两人走到公墓门口时,停在这里的部分私家车已经开走了,公交车则在上人,坐出租过来的汪隼和赵向阳就只能走到外面去叫出租车。 “感觉没车真是不方便啊!我们这也算是查案吧,不知道能不能让青山区派出所的人借我们一辆车开开!” 有点说笑的意思,赵向阳这样说了句,而当他转头看汪隼的时候,就见汪隼站在门口不动,目光直直地看着公交车那边。 “怎么,你想坐公交?那车应该不会给我们这些人蹭吧!” 猜错了汪隼的意图,赵向阳如此说了句,却见汪隼手抬起来,指向正在开走的公交车。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人!” “嗯?” 又往公交车那边张望一番,赵向阳挠了挠头,“眼熟?什么意思?看到脸了吗?” 汪隼表情非常纠结,眉毛挤到一处。 “没有看到脸,就是感觉很熟悉!” “什么情况?” ——脸都没看到就感觉熟悉了? 赵向阳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算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汪隼这会儿又自己把这茬放下了,这操作也够让人看不明白的。 也懒得问,怕问了只是心累,赵向阳:“行吧,回去。” 两人并肩走着,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刚才的身影,汪隼可不止是没看到脸,他就是透过车窗看到一个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的背影,但那种熟悉的感觉绝对是真实的! 这一点汪隼敢打包票! 绿原荡魂(23) “你们确定她回来了?” 听完汪隼的叙述,青山区派出所的所长一脸不相信地看着汪隼,盯了一会儿见汪隼还是一脸认真,他只能转头去看赵向阳,就像在问“你觉得这事靠谱”吗? 这种情况下,赵向阳当然是点头了,这就让所长的眉头皱的更深。 “你们没有看到她人,只是看到了放在墓前的一朵花,这样就能断定她回来了?如果这只是其他人随手放在这里的呢?为什么不考虑这种可能性?” 这种推三阻四的意味太明显了,让汪隼心里都不由生出不满的感觉。 “在这件事里没有偶然,那束花一定是她放的!既然有这种可能性,你们去查不就行了,如果没有查到再说这种话不行吗?” 感觉汪隼真是个超级理想主义,所长笑容都变得寒冷起来,“不是我说啊,兄弟,你知道我们所里才多少警力吗?按照你的说法,把整个青山区都查一遍,你知道有多少工作量吗?你知道要查多久吗?而且,如果这中间又出现一些案子,派谁去处理呢?” 其实,听到所长说出这种话汪隼也不是太意外,他也知道派出所里警力有限,但这不是推三阻四的理由吧,警力的问题也不是不能想办法解决,但如果他们没有推动案件侦破的意愿,这才是没办法解决的。 “警力的问题可是申请嘛,这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赶快行动起来,交通出口什么的都进行调查,不能再让她跑出去,再继续杀了人!” 和汪隼的执着对抗让所长有些泄气,他算是看明白了,面前这家伙可不会听他劝。 虽说有点无语,但汪隼说的也不无道理,在这件案子上他们青山区派出所确实不能不作为。 “这样,我们现在只能派出一半警力去各个交通口进行调查,尽量不能让她跑出去,而摸排的警力就要跟市里申请,等人到了再开始,行了吧!” 还是不满意,汪隼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被赵向阳的眼神按了下去。 “先就这样吧!” 赵向阳说了这句后,就跟汪隼一块出去。 “师兄,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来?” 一到外面,将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汪隼马上对赵向阳问,话音中满是对赵向阳阻止自己的不满。 看着汪隼,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赵向阳先叹了口气。 “师弟,我知道你很想马上找到李秀芬,但现实就是没办法那么快,毕竟这起案子已经搁置那么久了,而且我们也给不出准确的位置,怕白忙活一场,还耽误事,他们不愿意动不也是很正常吗?” “这种时候怎么能说这种话,不是都说过命案必破吗?这件案子到现在都死了五个人了,而且还有可能继续往下死人,把事情撇在一边不管也要优先解决这个案子吧!” 这话是义正言辞的,但说的赵向阳也是一阵头大。 “该优先解决是没错,但你能给个时间吗?这个案子要优先多久才能解决?难道说这件案子没破,大家就都在这里盯着,其他事情都不用管了?” 如此现实的说法也是让汪隼哑口。 “我也不是这样意思,就是他们最起码应该有所行动吧,这样是不是太消极了?” 赵向阳:“别说他们,秦队和傅队他们不也一样,没人真的能一直盯着这个案子不放,其他事情还有一大堆呢,等你转正,你就懂了!” 赵向阳只能将汪隼说这种话的原因归结为还没转正,事实也正是如此,因为转正之后,汪隼就不可能有这么多闲工夫,一大堆事情在等着他呢! “行吧。” 赵向阳不知道,他现在说的话多少有点动摇了汪隼转正的信念,他一度有点“保持这样,始终跟进一个案子是不是会更好”的想法。 “好了,我们出去吃晚饭吧,吃完了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做,做什么!” 这时候已经比较晚了,汪隼当然是点头。 晚饭结束后,两人准备再去李秀芬家看看。 “要跟他们说一声吗?” 瞥见之前的车还停在这里,车里传出细微的光亮,汪隼转头对赵向阳问一句。 “不用了吧,咱们不是有钥匙吗?再说了,我们也就是看一眼就走,没必要非去打扰他们一下吧!” “说的也对。” 达成共识,两人就径直往房子那边过去,而当走近后,汪隼猛地注意到一点光亮闪过。 “你看那,快看,有光!” 顺着汪隼的声音看过去,赵向阳不由目光一凝,在李秀芬家卧室的窗帘上有光印上去的影子。 “她回来了?不对呀,那些人没注意吗?” 嘴上嘀咕着奇怪的事,他还是跟着汪隼往那边跑过去,通知那些警员也来不及了,还是以最快速度把这个可疑的潜入者抓到再说。 贴到窗户下,还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在房间里站着,赵向阳旋即对汪隼打了个“上”的手势,但在汪隼动身的瞬间,房间里的影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一下就把光给灭了。 表情一凝,赵向阳也懒得管了,跑到门口开门后直接往卧室那边冲过去,而当他把门推开的瞬间,一个大拳头从里面揍出去,赵向阳虽及时抬手挡住,但还会被打得向后仰倒。 “嘶~好大力气!” “傅队?” 就当赵向阳往边上一个翻滚,准备起来反击的时候,门口那边传来汪隼的声音,然后立在房门口的身影就不动了。 跟着,汪隼咔嚓一声把客厅的灯给打开了,就看到傅机一脸无语地站在那里。 ——还真是他! 这场面,让赵向阳除了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怎么是你们两个?” 被傅机拉起来的时候听到他问这话,赵向阳便反问一句,“我还想问怎么是你呢?为什么你在房间里不开灯啊!” 傅机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 “里面的灯坏了!” 赵向阳:…… 汪隼:…… 傅机:“我来的时候不是跟外面那两个人打招呼了吗?你们没听他们说?” 汪隼看向赵向阳,嘴角向上挑起,刚才他可是说过去跟门口那两个人打个招呼来着,但赵向阳否定了。 只感觉头大,赵向阳转头别去,笑容尴尬。 绿原荡魂(24) 赵向阳:“所以说,你在这干嘛嘞?” 傅机:“我在找书吗?” 赵向阳:“找书?找什么书?找书干嘛?” 傅机:“我怎么感觉你在审问我?” 赵向阳:“错觉,错觉!” 吸了口气,傅机目光中的怪异感并没有消失,这让被盯着看的赵向阳很不自然。 “我觉得李秀芬一直在追求一种仪式感,将她选中的祭品杀死之后,以非常规范地方式进行尸体处理,由此达成仪式的必要组成结构,而这种仪式的产生和她的学识、阅历不无关系,所以我想在她看过的书里找,或许会发现线索!” “这样吗?” 赵向阳陷入深思,汪隼则在这时候开口,问:“傅队,你现在有发现吗?” 傅机颇为遗憾地摇头,“暂时还没有,我看过的书籍数量其实也不算多……” 这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在汪隼和赵向阳身上来回,来露出非常诡异的笑容,这让注意到这一点的汪隼也是一阵起鸡皮疙瘩,不用说,傅机心里肯定又憋着什么主意呢! “我看你们两个也没事,留下跟我一块找!” 被点到,赵向阳还有点懵,看着傅机,“啊?什么东西?” 傅机:“今天晚上在这帮忙!没问题吧!” 那不容拒绝的语气让赵向阳只能干张了张嘴,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现在搞得他自己都忘记了。 “行吧。” 就这样,赵向阳和汪隼的夜晚就在李秀芬家度过了。 作为一个大学教授,李秀芬家的藏书数量也是相当恐怖了,古今中外的文学著作摆满一面墙应该都不在话下,这还不包括曹嘉欣房间里的藏书和李秀芬自己的文学作品。 凌晨三点多,李秀芬家客厅里亮着灯,傅机、汪隼、赵向阳三个人还在这里看书,因为卧室里的灯坏掉了,他们只能将书搬到客厅来,茶几上累了有半人高。 将手中的《文学批评》翻到最后一页,没有任何发现的赵向阳抬手就看到面前这货真价实的“书山”,心里顿时生出些许的泄气感,因为他感觉这书山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没活路了…… 心里叹了一声,他将书放到一边看过的书累起来的那一堆上,视线扫视汪隼、傅机,就见这两人还在全神贯注的……阅读! 没错,他们两个可不是在书里找线索,而是在愉快地阅读,尤其是汪隼嘴角还挂上了淡淡的微笑,这让赵向阳顿时产生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你们两个,你们在干嘛?” 赵向阳突然的发声让汪隼和傅机都是一愣,然后一同抬起头来责备地盯了他一眼,大概意思就是“你干嘛呢,打扰我看书了”,然后继续低头沉默 尴尬了一会儿,赵向阳心里有点爆炸。 “我们不是说要找证据吗?为什么你们两个倒是看起来了,这不是读书会啊!你们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呃……” 听到这话,汪隼脸上笑容一僵,他突然意识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他们是来找线索的,不是来读书,但他也没想到傅机会跟自己一样,于是抬头往傅机那瞥一眼,傅机这会儿也正好在看他,两人颇有点“没想到你一样”意思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这本书实在是太好看了,所以我……” 一甩手,示意汪隼不用解释,赵向阳:“现在别搞错情况就行了!” 十几分钟后,赵向阳抬头看边上两人,却见这两个家伙又回到了之前快一分钟才翻一面的样子,顿时有点想吐血。 “你们两个,是在跟我闹着玩吗!” 看着赵向阳拍在自己书页上的手,汪隼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只道是坏了,看着看着又忘了。 “呵呵!” 再度将汪隼和傅机拉回轨道,赵向阳索性将书合上,他必须盯着汪隼和傅机这两个人一会儿,看他们到底能坚持几分钟。 五六分钟后,见这两人还都很在状态,赵向阳这才点了点头,可算是能放心一点了,但就在他视线回到自己负责的书上时,傅机和汪隼的阅读速度又出现明显下降,虽然不是精读那么过分,但也绝对称不上快就是了。 不久之后,天亮了,当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落到书页上,赵向阳抬起僵硬的脖子,活动一下,而身体此时已经完全冰冷,大冷天的静坐一夜,怎么可能不冷。 “你们两个,要去洗澡吗?” 对汪隼和傅机发出询问,他目光扫向两人,然后发现了让他无语的事:这两个人看完的书连他的三分之一都不到,感情这两人还是再慢慢看呀! “你们两个……我……我真是受够了……” 如此嚷嚷了句,赵向阳将手中的书扔下,开门开走了。 汪隼:??? 傅机:??? 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莫名其妙的味道,然后两人都耸耸肩,目光重新回到自己正在看着的书上。 话说,书可真是好看,尤其是这种讲述哲学、历史之类的书籍,总是可以让人产生大开眼界,或者有所感触的感觉。 哪怕是昨天晚上已经看了一宿,汪隼和傅机的精神状态还是比较饱满的,虽说身体上确实有了疲劳的迹象,但多少有些忘我的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最少要等他们把手上这本书看完,稍作休息的时候,他们才会察觉到吧! 能这样全身心、全方位的投入到阅读之中,在各种意义上都称得上是一种幸福。 人追求的幸福、满足可以分为很多种,而其中最容易实现,同时又能称之为最高雅的,莫过于 没错,高雅的本身并不与价值挂钩,而现如今的人们偏偏喜欢将价值、运动量等因素与活动的本身挂钩,比如说认为高尔夫这项运动比篮球、足球这样的更高雅,认为钢琴、小提琴这些乐器比唢呐、吉他这样的更高雅…… 这哪里是什么高雅不高雅,这分明是有钱不有钱! 不是这样的话,高尔夫也不会成为富裕阶层用来彰显自我身价的手段,这里当然是只针对部分人,不排除确实有些有钱人是热爱高尔夫这项运动的,但更多的人,说的简单点,只是想装个叉而已,仅此而已,哪里有什么对于这项运动的喜欢! 绿原荡魂(25) 跑出去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赵向阳才回来,而他回来坐下后,汪隼和傅机没有对他提出任何问题,就像根本不关心他这段时间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也是让赵向阳略微有点心塞,原来自己的存在感这么低吗? 当天下午,他们的探索终于是有了重大突破——在曹嘉欣的一本《在最好年华为世界献上祝福》的书上,汪隼找到了极大可能是曹嘉欣留下的文字。 ——我有一个梦想,遇一良人,结一良缘,度一良生,朝一死,我将葬于一片绿荫之下,生不带一物来,死亦不带一物去! “这就是理由吗?” 盯着这段话看了许久,傅机嘴里如此自言自语着,稍后目光变得极为锋利,仿佛能将挡在眼前的一切迷雾尽数劈开。 赵向阳就想得很简单,看完就直接问了句,“所以说,李秀芬是为了给女儿报仇,这才杀了那些人?而她女儿自杀也是因为网络上的那些不良言论?” 听到赵向阳这样说,汪隼皱着眉,虽说他也认可赵向阳这样的话,只是他又感觉这里面不止是这样,好像有层阴影…… 见汪隼和傅机都没开口,赵向阳就等了等,然后又说:“如果说这就是所谓的仪式的根源,那用绳子勒死被害人只是因为操作上更加方便吧?用绳子算是仪式的一部分吗?” 有点像是在问空气,至少他这次说的话又是没人理的,汪隼和傅机都在思考着某事,可这种场面让赵向阳有点爆炸,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他没事干的样子? 好在这时候终于有人说话了,是傅机。 “我觉得事情不是这么单纯!李秀芬想要在网络上锁定到那些人,确定他们在现实中的地理位置并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是连着杀掉六个人!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人在帮她,或者说是她雇凶杀人!” 汪隼这时候也跟着说话了,虽说他前面在想自己的事情,但汪隼和赵向阳的话他都听了进去。 “我觉得雇凶杀人的可能性很低!既然是报仇,而且是这种有仪式感的报仇,当然是自己亲手执行来得更痛快,看着迫害自己女儿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这不会让人非常舒适吗?” 眼珠子转了转,傅机那变化了不少的视线落到汪隼脸上,笑着问:“为什么,你要用‘舒适’这个词?” 汪隼一脸严肃地面对着傅机,“傅队,你是如何理解复仇这个词的呢?” 傅机只是略作思考,回答说:“不择手段将仇恨对象杀死,这就是我理解中的复仇。” 汪隼摇了下头,一脸“我不喜欢这个回答”的样子,“复仇不可以是完全意义上的不择手段,我理解中的复仇强调的是一个行动的过程,一个终结生命的过程。买凶杀人这种事还能说成是复仇吗?或许能吧,但毫无疑问的是这种方式无法匹配上‘行动过程’这一点。” “真正的复仇必须要看着仇人倒在自己面前,生命流逝到终结的一刻,这样才能让那颗积怨已久的心体会到最终得偿所愿的快感!” 看着汪隼这副侃侃而谈的样子,赵向阳一时有种想吐槽,但又不知道从哪里下口的感觉,真的是有点难受。 傅机也只是翻了白眼,他也不是第一次从汪隼嘴里听到这种话了,不知道这是不是现在相关专业出来的从业者的通病。 “先不说她的复仇方式如何,现在重要的是她下一步还会不会继续复仇,以及怎么找到她!” 赵向阳:“如果说那些在网络上有不当言论的人都有可能成为目标,那我们需要盯着的人是不是太多了,而且我们也没办法很快就确定他们的所在地吧!” 傅机点着头,他心里也为这个问题感觉麻烦过,这茫茫人海的,上那去找一个不确定身份,还不知道在哪的人? “如果,如果能知道她现在在哪就好了!” 当傅机如此说了句时,赵向阳脸上浮现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我们没跟你说吗?” “嗯?” 这话问得傅机愣了一下,“说什么?” 赵向阳:“我和汪隼去了曹嘉欣的墓上,我们怀疑李秀芬杀了第六人会回来女儿墓上看看,结果还真看到一束应该是近期放下的花!” “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一脸都是着急与愤怒,这话更是让赵向阳无语,傅机的手猛地拍在大腿上,简直就要马上站起来走掉。 嘴里发出“啧”的声音,赵向阳伸手拦住他。 “傅队,你干嘛去啊?” 傅机:“当然是马上让青山区派出所的人帮助我们调查了!” 果然是听到这种话,赵向阳只能是一阵扶额。 “傅队,这话我们跟青山区派出所的人说过,他们表示没有人手,已经在向市里申请协助,不过,重要的交通口已经让人去把守了,不会让她那么容易就离开的!” 傅机:“申请协助了?现在申请到了吗?” 赵向阳:“我刚才去问了一下,说是已经在调派人手了,但实际上要花多长时间还没个定数!” 傅机气得直拍桌子。 “就是因为这案子并到咱们这边他们才会这么懈怠吧,申请调配人员协助调查能要多长时间,用得着拖这么久吗?” 对这样的话,赵向阳除了尴尬笑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要问青山区派出所的人是否懈怠了,那是肯定的,这毕竟不是落到他们头上的事,加上他们自己手上事情也不少,做起来当然是要慢很多,赵向阳虽说能理解他们,但也不体谅他们,就是这样! 关于这个话题,傅机和赵向阳也没办法继续讨论了,于是停下来,而刚才一直没说话的汪隼突然将一个问题抛出来。 “傅队,我突然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傅机和赵向阳的目光转向他,眼神问“什么事?” 汪隼:“我们在她们家没有找到手机和电脑吧!” 傅机:“找是没找到……你什么意思?” 汪隼:“曹嘉欣可是大学生了,她怎么可能没电脑?不说电脑,她也不可能没有手机吧!那现在,她的手机呢?” 李秀芬家里没有手机和电脑,那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被李秀芬带走了! 绿原荡魂(26) 经过向曹嘉欣的同学核实,曹嘉欣是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的,虽说她是个单亲家庭,但母亲怎么说都是位大学教授,这点物质消费承担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一点被确定了,那毫无疑问的就是曹嘉欣的手机和电脑都被李秀芬带走了。 这一点就很有意思了! 如果说李秀芬现在是处在东躲西藏的逃亡阶段,那她携带着女儿的笔记本和手机肯定是不方便的,而且她在这种情况下都要带着走,那肯定是将这些东西认为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就不可能会随意丢弃、销毁。 这样一来就可以确认一件事:李秀芬在开阳市或者其他地方有固定的藏身所,而且不是随便选择一个地方藏起来,也不是那种没事就会换一换的。 明确这一点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他们将目标放在固定住所的搜寻上就能找到李秀芬,不用再像最开始那样盲目,而坏处就是李秀芬频繁出来被发现的可能性变低了。 试想,她确实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藏身所,那除了在行动和其他必要的情况下,她应该都不会从藏身所出来才对,那会被人看见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其实,这里还有一个比较反常的点。 李秀芬她自己并没有私家车这样的代步工具,那要携带着女儿电脑离开的她是怎么离开小区?为什么在小区门口的出入监控里会找不到她的人影? 如果真能把这一点搞清楚,或许案子就会告破了吧! 在他们确定这件事的时候,青山区派出所终于是从市局那边借来了足够多的人手,于是针对青山区,乃至青山区周边,开阳市部分地区的大范围摸排开始了! 花了三天,足足三天,没有任何结果。 在第三天调查以无功而返收尾时,爆炸性的信息传来:再度发生了命案,恒市枫林区的费林在家中惨遭潜入者杀害,犯案手法与此前的六起案子别无二致,唯一的不同就是尸体发现的时间比之前都要早,昨晚上死掉,第二天就被发现了。 这已经是第七位受害者,不良的社会影响正在通过传媒渠道扩大,立海市市局不由对这件事关注起来,不仅如此,还责令作为合作办案双方的宁化区和临平市在一周内破案。 作为宁化区刑侦大队的一把手,如果这件事不能解决,在社会上引起的恐慌无法消解的话,秦锋调任升迁的事基本上就算是吹了,于是刑侦大队的这些人不由都产生了些许焦躁情绪。 有意思的是,秦锋本人对这件事并不是太在意,他对于调任升迁这事的执念并不深,或者说于其调到其他地方,他还更愿意跟傅机搭档。 他本人可以不在意,但手下的人不愿意这么想啊,他们都希望秦锋可以仕途顺利,至少不能让他还在宁化区刑侦大队当队长的时候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枫林区的案件报告你们都看了吗?” 借了青山区派出所的一间房当会议室,傅机、汪隼、赵向阳,还有青山区派出所的相关人员在这里对策。 “看了。” 都是这样回答的,傅机点了点头,继续说。 “恒市枫林区和开阳市青山区毗邻,而从这里到案发地不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有理由怀疑凶手是从青山区离开后,径直去了枫林区,而她杀了人之后,会回来的!” 龙山区的所长皱着眉提出自己的疑惑。 “从我们这边离开的?你有什么证据吗?我们这边已经在交通口布置人员进行过调查,没有理由会让她跑出去啊!” 傅机:“汪隼他们到青山区的时候,在她女儿的墓上看到了新送上的花束,这说明她极有可能回来过!既然她回来过青山区,那她去毗邻的恒市行凶,不是从这里出发的,又会是从哪里呢?” “至于第二个问题,再严密的排查总会有漏网之鱼,不是吗?再说,可能她有些特殊的藏身和移动渠道,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久都找不到她人!” 所长继续问:“你为什么判定她一定会回来?” 傅机:“这是我们判断的凶手的行为逻辑!杀了人之后,她是肯定要回来这边,去她女儿墓上看看,献上一束花的,如果不是这样,她这一系列的杀人行为或许都会失去意义!”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去曹嘉欣墓前献花时看到的那些时间并不是太久的花束,有多少束来着,三束还是四束? 那时候还没什么想法,但现在看来,那就是杀一个人,放一束花吧! 哪怕他们已经将当前掌握的许多线索和推测都跟所长共享了,他还是一脸的半信半疑,要说服一个人去相信这种几乎完全没有根据的东西,没有信任的积累是不行的,这位所长毕竟不是秦锋。 心里纠结了好久,也是困于案件没有进展而且上面给的压力又不小,所长迟疑着问:“你们……你们有把握吗?” 傅机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非常坚定地说:“有把握!” 所长:“好吧!” 这样一来,后面的对策准备就变得简单多了,重点排查出入的人员,同时对公墓那边进行布控,只要是李秀芬真的回曹嘉欣的墓上看看,绝对要在那时候抓住她。 ——搞了半天,这是不是又回到原点了? 会议结束后,与会人员都去执行自己的任务,回想起之前的状态,汪隼心里实在没办法不这样认为。 确实,他的感觉没有错,在这场连环杀人案的博弈中,他们从头到尾都是处在被动状态,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与人互殴。 虽说是互殴,但实际上是他们单方面挨揍,因为他们连敌人的影子在哪都看不到,更别说拳头该往什么方向挥。 “我们准备去公墓那边蹲守,你呢?” 从里面出来后,赵向阳朝先走的汪隼追过去,对他提出这个问题。 汪隼想了想,说:“你们先去吧,我还想去其他地方逛逛!” 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味道,原本在两人后面的傅机突然快步撵上来,用极度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汪隼,问:“喂,你小子又想单独行动,想干嘛?” “嗯?” 为傅机这骤然恶劣的态度疑惑,赵向阳当然是不清楚陈松释一案中汪隼遭遇过的危险。 汪隼也只能朝着对自己进行目光询问的赵向阳苦笑,回答傅机说:“没想干什么啊!” 傅机冷笑,说:“不许你单独行动,跟我们一块去秋歌原公墓蹲守!” 这不容拒绝的语气是什么鬼? 汪隼:…… 绿原荡魂(27) 今天的天气一般,天空中灰蒙蒙的,看上去就像是天空即将为人间的悲剧而悲怆落泪,阴沉中呼啸着寒风,看不见任何能在空中飞行的生物,二月就是那么寒冷、严酷。 在公墓入口外面停了几辆车,最远离入口的那辆上坐着汪隼和傅机,而赵向阳就到门口的管理处待着。 他们当然不可能真的在公墓里面蹲守,这种鬼天气,又是公墓这种鬼地方,蹲在里头不给人整出毛病来才怪呢! “你们盯着,我抽根烟!” 有些疲劳感的傅机将目光移开,对边上的汪隼和另一名警员说了这句后,他就打开车门下去了,准备抽烟提神。 汪隼还在盯着公墓门口看,而目光就沿着公墓前的道路上向两端延展,希望可以发现人影,只是这种地方实在是行人稀少,半天连个鬼样子都看不到,更别说人了! 谁没事会往公墓这边跑? “咱们真要在这干耗着吗?” 漫长地等待总是枯燥的,那名警员多少有些不耐烦了,嘴里这样嘟囔了一句,而这句话就被汪隼听到了。 往一侧看了一眼,发现傅机那家伙还在外面抽烟,没上来,汪隼这就瞥了那个警员一眼,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我们根本抓不住其他线索呢!” 那名警员也清楚现在的情况,只能是无奈地点了下头。 汪隼:“我想出去透透气,待会我们换换吧!” 警员:“行。” 说好了,汪隼就打开副驾驶的门下去了,就看到傅机蹲在红绿灯拐弯的地方,缩着身体,好似在寒风中颤抖。 “喂~傅队!” 嘴上叫了一声,汪隼就往他那边跑过去,傅机跟着回头余光扫了汪隼一眼,马上就失去兴趣地把头转回去,等汪隼到他边上来,他问一句。 “你怎么下来了?” 注意到被傅机扔在面前地上的两个烟头,汪隼皱了下眉,然后说:“就是下来透透气!” “是吗?” 即便是问了这个问题,傅机的表现还是一副“我对你的回答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既然这样,你一开始别问不就得了? 总是感觉槽点不是一般的多。 不仅是视线没有落在汪隼身上,甚至是他的注意力也在这时候飞到老远去了,但手上却没有忘记抽烟的动作,这应该算是老烟民的“自我修养”吧! 呵呵! “你说,为什么那些人会找不到她呢?在恒市和开阳市之间往返,怎么说都不应该找不到人吧!” 傅机突然开口的问题让汪隼楞了一下,然后他无意义地笑了下,说:“傅队,你自己不都说了,她可能有自己的特殊渠道吗?应该就是从那些特殊渠道……” “这种话说出来,你信吗?” 或许是对汪隼这种无限接近于敷衍的话非常不爽,傅机在他还没说完的时候就把他打断了,这一句话还真是怼得他哑口无言了。 “不信归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也没办法不是?” ——多么苍白的辞藻,真会是让人产生恶心感的说法! 感觉没意思了,把烟一口去吸完,傅机将烟蒂扔到地上,还使劲用脚踩了踩,然后起身,两只手插进口袋里,回车上去了。 看着傅机这样子,汪隼很是无语地耸耸肩,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你是小孩子吗?这槽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吐了。 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汪隼从兜里摸出一包餐巾纸,替傅机把烟蒂处理掉以后,也回车上去了。 又恢复到三个人的状态,但没人说话,大家都在透过车窗往外面看,企图捕获那不知会在何处游荡的“幽灵”。 很快,夜幕降临,七日期限的第一天即将过去。 “师兄,架设的监控还能用吗?” “当然,这可都是质量相当好的玩意儿,晚上也能拍出很不错的图片。不过,晚上的公墓看起来也比较恐怖就是了!” 跟汪隼通着话的同时,赵向阳将目光转到对着大门的监控上,这个画面怎么着也比对着墓碑的画面看着舒服。 公墓这里是没有监控的,出于稳妥考虑,他们来的时候搞到了两个非常好的监控摄像头,一个装在公墓入口的门上,一个就正对着曹嘉欣的墓,虽说这样感觉是有点不太好,但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师兄,没有什么动静吧?” “没有,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只希望李秀芬不会大晚上来吧!” 听到师兄在感叹这个,汪隼心里摇了摇头,不管今天什么时候,只要李秀芬来了就比什么都好,他怕的是李秀芬会敏感地察觉到某些信息,然后选择藏匿一段时间,他们这些人可是耗不起的。 然后,漫长的“消耗战”开始了。 凌晨四点多,正在打盹的汪隼突然感觉脸上传来一阵疼痛,猛地睁开眼,就见脸颊被傅机一只手用力掐着,阵阵痛楚传来。 皱了下眉,汪隼还是非常冷静的,把傅机的手推开,他揉揉眼睛将困意驱散,然后往傅机那边窗户凑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傅机的声音冷静,乃至是有点刺耳的感觉,让汪隼精神一震。 “你看外面,那个灯柱那里,是不是有个影子在动来动去的?” 眯着眼睛,汪隼使劲往那边张望了一下,心里马上涌起一种激动感,这家伙可算是来了。 “没错,是有个人影!” 傅机:“那个人刚出现,你马上通知赵向阳,让他们配合一下,我们马上掉头,从另一边逼他!” 汪隼:“好。” 在汪隼通知赵向阳和其他蹲守警员后,这些人的精神马上亢奋起来,而傅机已经将车发动,猛地踩下油门,方向盘直接打满,在后面睡觉的警员直接一头撞到门上,嘴里发出痛楚的声音。 车灯照到那人身上,傅机紧跟着又是个甩尾,车胎在路上摩擦留下痕迹,但那人像是被出现在这里的车吓傻了,还靠着灯柱一动不动,这种细节让汪隼不由眉头一皱,多半不是这个人。 “别动,我们是警察!” 车还没停稳呢,傅机已经打开车门猛地扑出去,无比轻松地就将这人扑倒在地,都不需要汪隼、赵向阳的协力,傅机就将这个可疑人员制服了。 也是在这过程中,傅机确认了一件事——这个可疑人员是个男的。 绿原荡魂(28) 不仅是个男的,这家伙还满身酒气,整个人处在一种非常呆滞的状态。 “不是他!”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家伙醉酒的样子并不是装出来的,只是还不清楚这个酒鬼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无奈,只能让两个人先把这个酒鬼带回青山区派出所,等这家伙醒酒了再询问他细节,而就在两名警员把酒鬼带走后,他们在一百多米远的地方发现了一辆撞上路灯的桑塔纳,车钥匙还在上头插着,车里没人。 得,那家伙都快醉成傻子了,醉酒驾驶已经妥了,吊销驾照不用说,醉驾入刑,他怎么着也要进去蹲一阵子。 酒鬼的事先放一边,他们继续回去蹲守,但之后就没有人再出现了,监控摄像头中也没有发现,这样看来,李秀芬是真的不准备来了。 当天上午,醉成傻子的车主醒了,这家伙体内的酒精含量竟然达到了226.7mg/100ml,要知道超过80mg/100mL就会被认定为醉酒驾车,他这都不止是超了一星半点儿。 不仅如此,这哥们还有更加“骚”的操作,被审问的时候,他先是死活不肯承认那车是他的,还一直说自己没有开车,是朋友把他载到这里来,然后他说下来尿个尿,谁知道就这一会儿功夫朋友就撇下他。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编的真是稀烂,警员们一眼就看破了,等到根据车牌号调取信息,这家伙这才承认这车是他自己的。 那他为什么非要编这么一个蹩脚,简直一戳就破的理由呢? 查一查案底就知道了! 这货原来之前因为在高速上与人斗气竞速导致驾驶执照被吊销了,还因危险驾驶罪被判刑,刑满释放后,还没重新考驾驶证呢,他又来无证驾驶和醉酒驾驶,这回算是彻底完犊子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把车扔在路边,一个人往前跑了一百多米呢,他的解释是当时真的喝傻了,还以为自己到了家,就打开车门下车了,实际上他连驾驶的方向都搞错了,还回个锤子家! 且不说那家伙的问题,他们这边还要继续蹲守。 白天的时候,公墓这边的车流量确实多了不少,但还是几乎看不见行人,中午的时候还有辆私家车开到这里来,从上头下来两个年轻男人。 不过,这两个人并不是他们的目标,稍微留意了他们是给谁送花的,傅机他们就不再管这两人,而这两人的行动也算是比较快,送完花就走了。 ——果然是开始打消耗战了吗? 仰着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汪隼脑海中浮出这些内容,事情可算是进展到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最坏局面了,他只希望这会儿能看到一两只鸟飞过打破这像是被冻结住的天空,但这片天空就像他们当前面对的困境,没有丝毫变化。 又这样静坐了半个小时,汪隼终于是忍不了,于其坐在这里等线索,他更情愿到处走,到处逛,说得玄乎一点,也许就在街上碰到了李秀芬呢,这谁说得准啊! 于是,他对傅机如此表示,但被傅机给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是说了吗?你要跟我们一起行动!你这小子,一遇到着急点的事情就喜欢先斩后奏,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可没办法跟你老师交代!” 总是被傅机搬出老师来压自己,汪隼也是只感觉头痛,“傅队,我是否待在这里对现在的情况都不会产生影响吧!你就让我自己到处跑跑吧,我保证一发现有什么问题绝对会第一时间跟你联系,听你安排,绝不冲动,行吗?” 傅机并不是太吃他这种嘴上的保证。 说得好好的,谁知道他真的遇到问题的时候会不会脑子发热把保证完全扔到脑后,要是最后他真的出了意外,人都没了,还扯什么保证不保证的! 傅机:“不行。” 汪隼:“傅队!” 傅机:“没得商量!” 这样的言语交流竟然没有用,汪隼对傅机的固执也是有些不满了,他来这里是为了破案、践行法律的,不是来让傅机给他保护起来的! 如果真要这样混着混着,尸位素餐,他还真不如回家睡大觉来得痛快呢! 也懒得再多说什么,汪隼直接打开车门就下去了,而傅机动作非常快地倾身过去,但手上还是抓了个空。 算是被汪隼搞得烦躁了吧,同样打开车门下去的傅机冲着汪隼爆喝了一声。 “你给我站住!” 原本快步离开的脚步收住,汪隼就立在红绿灯那,却也不回头看一眼傅机。 “还有事吗?” 如此冷淡的话音就和刮在脸上的寒风,让傅机的脸色变得尤为阴沉,尤其是那目光中隐藏着的锋利感,就像是一头凶悍的狼。 “你真的已经想好了要走吗?” 汪隼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 “没错!” 傅机脚下一步步向他靠近,嘴上则是继续问着。 “非要走的话,你想好下一步怎么做了吗?” 这个问题还真是尴尬了,如果汪隼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的话,他们这些人就不需要在这里进行漫长地蹲守了! “还没想好,但我没办法留在这里等,这样实在是太奇怪了!我们只有七天时间,现在只剩下六天,不能这样消耗掉!”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我不可能继续待在这里,你反对就反对吧,反正我肯定是要走的! 说着,正好绿灯亮了,汪隼迈开步伐,身后却传来傅机追赶上来的脚步声,这让汪隼心里也不由纠结了一下。 “等等!” 傅机的声音在靠近,汪隼的眉头皱起来。 ——已经不能等了! “我叫你等等!” 傅机如此说着,声音已经近在咫尺,汪隼叹了口气。 ——别开玩笑了,我不可能继续蹲在这里。 “我跟你一块去!” ——我说你就不能……哎? 汪隼顿时愣住了,然后颇为意外地看着傅机还带着冷意的侧脸,这样的回答真是万万没想到。 “我说……” 冷冷地瞥了汪隼一眼,傅机还加快步伐往马路对面去,再不走快点的话,就要变红灯了。 “有什么好说的?这边有你师兄盯着绰绰有余,我们确实应该再想办法通过其他途径获取情报,你说的没错,我们只有七天时间,如果这起案子不能解决的话,老秦的升迁估计就泡汤了!” ——果然会说这样的话呢,应该说不愧是秦队的老伙计吧! 汪隼如此想着,未曾怀疑过傅机这说法是否只是为了掩饰某些东西,比如说秦锋如果不能顺利升迁,汪隼的转正也要搁置一阵,而且放任汪隼一个人走掉真是不放心…… 绿原荡魂(29) “叫车怎么样?” 两人徒步走了一会儿,傅机说话了。 “总不可能靠着两条腿到处走吧!” 他的视线落在汪隼身上,却在这时候发现汪隼根本没理他,一脸的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继续打扰,傅机便只能跟着汪隼再往前走一阵子,等他自己回过神来,傅机才好再问一遍。 趁着这间隙,他用手机给赵向阳发了条信息,大概意思就是“这里全拜托他看着了,自己要和汪隼去其他地方看看”。 这种很直接的撂挑子做法让赵向阳也是一阵无语,他感觉自己有点像是个特别好用的工具人…… 惨! “我想起来一件事……” 声音莫名出现在背后,这让把手机收起来的傅机停下来,汪隼那家伙不知道时候没往前走了,他们两个之间有了好几步的距离。 “什么事?” 汪隼回身看向秋歌原公墓,回忆着发生过的事情,缓缓说:“我和师兄来这里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一群人在这里参加葬礼!” 傅机:“有什么问题吗?” 汪隼点头。 “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背影,我有种感觉,那个背影我认识!” 傅机:“有想法吗?” 汪隼:“可能会有吧!我们最好再去李秀芬家看看!” 傅机:“好。” 两人打车去了李秀芬家,路上,汪隼一句话都没说,一直都是一副凝重表情地思考着什么,这副样子让傅机心里有点不得劲。 “到了!” 去跟在边上蹲守的警员打了声招呼。 “没人,这段时间都没人来过。” 并不是太让人意外的消息,汪隼只是点头,就在他们准备进去李秀芬家时,汪隼的手机接到一个电话。 “您好,请问是汪隼先生吗?” 女人的声音让汪隼有点懵。 “对,我是汪隼。” 女人:“汪隼先生,不久之前你委托我们公司调查几个ID这事,你还记得吗?我们在向上面请示和联络之后,已经拿到许可了!” 汪隼:……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瞬间,汪隼感觉心超级累,这件事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真是不得不佩服他们这些人的办事效率。 瞥见汪隼那极不自然地表情僵硬,略微有些好奇的傅机转头看着他,低声问:“怎么了?” 一只手捂着手机,汪隼笑着回答:“送线索的来了!” 说完,不再管傅机的他继续和女人说话。 “那麻烦你把情况告诉我吧!” 女人:“好。” 清晰的翻动纸页的响动后,女人说:“你向我们公司提交了四个ID,分别叫狂风与人、用户up-11-10-101、吕晓光、此人没有ID,没错吧!” 回忆起自己重新查看截图后认为属于过激言论的评论,汪隼肯定了女人的话。 “没错。” 女人:“这四个ID只有一个进行了实名制,其他三个只有注册的手机号和注册地,这样可以吗?” 汪隼点头。 “麻烦你现在告诉我就可以了!” 说话间,汪隼把手机按下免提,然后切到外面使用备忘录进行记录,傅机对此不由投来好奇的目光。 女人:“狂风与人是唯一实名制的用户,他叫费林,注册地是恒市,手机号码是183xxxx;用户up-11-10-101的注册地是立海市,手机号码是167xxxx;吕晓光的注册地是瑞阳市,手机号码是135xxxx;此人没有ID的注册地是折贝市,手机号码是151xxxx。” “好了,汪隼先生,希望这东西可以帮到你!” 汪隼:“谢谢。” 电话挂断。 叹了口气,汪隼的目光还停留在备忘录上,看着这些熟悉或不熟悉的地名,心情复杂起来。 “这不是巧合吧!” 面前突然传来傅机的声音,满是难以置信的味道。 “发现了?” 汪隼抬起头,对着傅机微微笑了笑。 那边提供的地点非常有意思,恒市的费林就不用说了,他都已经死了,而立海市、临平市都是发生了杀人案的(临平市死亡的关炳并不是临平市人,他定居在瑞阳市),但这些死人的案子还不能说明这一切肯定和论坛上的留言有关,而最后一个折贝市还没有问题出现,但应该很快就会有事情发生! 傅机冷笑一声,“这么明显的东西会看不出来吗?对了,你是什么时候跟那边联系的?” 汪隼:“有一阵子了,只是他们那边的效率着实感人,现在才给我回复!” 不过,这些还都是次要的,他们已经拿到了很关键的东西。 傅机:“你筛选之后觉得只有这四个吗?” 汪隼点头。 “至少在我看来,这四个评论是非常过激的,完全有理由被选中!” 傅机也跟着点头,“那就先核实吧,只要能确定这一点先,我们接下来重点保护那个折贝市的那个人就行了!” 汪隼多看了傅机一眼,再往李秀芬居住的公寓那边看过去,问:“先去核实吗?不是说去李秀芬家看看先吗?” 皱起眉头的傅机眼中闪过犹豫,然后说:“这边跑不了,不着急吧,应该更可能快地把剩下三个人的信息搞清楚,不能再死第八个人啦!” ——说的也对。 将可能会被杀的人先保护起来,这一点比确定凶手是谁更加重要。 “好吧。” 跟着傅机去了青山区派出所后,他们用手机号码和注册地进行查找,确定了两个人,立海市的号码是刘承的,瑞阳市的号码是一个叫关子言的,而折贝市的那位叫张海明。 之后再详细调查,关子言是关炳的哥哥,关炳的手机号码是从哥哥那里拿过来的,一直没换,所以查到的信息是他哥哥的! 这样一来就确定了,关炳、刘承的死都是因为这个。 刘承、罗京都、熊三淼、蒋旺泉、费林、关炳,除了那具还搞不清楚身份的男尸,所有涉事人员都有在论坛上留言,这一点就确认无疑了! “接下来,我们去折贝市吧!那位已经联系过,他应该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我们过去!” 跟秦锋联系之后,傅机如此对汪隼说,他认为有必要去和那位即将被害的人聊聊。 “现在就去吗?” 汪隼心里实在是在意公墓那边,如果李秀芬没去过墓上,她应该不会去杀下一个人才对。 傅机猜到汪隼在想什么,于是说:“我们不能赌李秀芬的行动方式,不是吗?” 汪隼:“好吧!” 绿原荡魂(30) 到达折贝市红岭区后,汪隼和傅机见到了这位张海明先生,戴着一副眼睛,留着三七开的发型,还是个小学数学老师,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在网络上就是个满嘴喷粪的渣渣。 汪隼可还清晰地记得这家伙在论坛上的留言是何其不堪入目,说他死了活该都不为过! “张海明先生,对吧?” “没错,没错!” 已经被联系过,但在电话里,傅机他们没有把这件事细说,所以张海明还不知道为什么警察要找自己。 “警察同志,你们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看这家伙如此心急的样子,傅机只是笑笑,挥挥手示意他别急,“张先生,你别着急,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傅机,来自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这次来是……” 很暴躁,脸上的烦躁感更加明显的张海明甚至都不愿意听跟自己没太大关系的东西。 “傅警官,你就直接说吧,到底为什么要找我!我印象中可没有做过任何违法犯罪的事,希望你可以跟我说清楚,如果你们没有证据的话,我还要去给学生们上课!” 抿抿嘴,傅机看着张海明的目光中不由带上些不满,这家伙可真是着急啊,都快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这样想想,傅机心里不免有些同情他,他这么暴躁还没礼貌的事情就不跟他计较了。 “如果说触犯法律的事情,可能你确实没做过,但那些让人对你心生怨恨的事,你可能做了自己都不记得吧!” 一脸疑惑,张海明问:“这话什么意思?” 傅机在这里刻意停顿了几秒钟,然后说:“有人要杀你!” “这……” 脸色一变,张海明傻眼了。 “傅警官,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现在知道慌了吧? 见这家伙这副样子,一直旁观的汪隼心里不由冷笑,人还真是只会在问题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变得敏感啊! 傅机一脸严肃。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凶手到目前为止已经杀了七个人,而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会成为她的下一个目标!” “七个……杀了七个……七个……” 嘴里反复念叨着,张海明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彻底被惶恐主导情绪。 “为什么……他(她)为什么要杀我?对了,你不是说他(她)已经杀七个人吗?为什么你们还没抓到他(她)?你们这些被我们天天交税供养着的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吗?” ——什么?这种话太过分了吧! 且不说傅机,汪隼已经注意到在跟着过来的同事脸上出现了不爽情绪。 听到这种话,当然会不爽了,警察确实是拿着国家薪水,也就是纳税人的钱过日子,但这不意味着警察在纳税人面前连人权都没有吧,何况警察的工资很高吗?待遇很好吗?如果不是有着为国家和人民贡献的精神,谁会愿意去干这一行! “呵呵……” 这是汪隼第一次听到傅机在办案过程中对当事人发出的冷笑声,可见这个张海明在傅机这的好感度也已经没多少了! “张先生,我们这边已经尽力调查了,但凶手过于狡猾,进展比较困难!” 张海明非常暴躁,就跟有病似的,“什么叫已经尽力了,你是觉得自己做到这就够了吗?我看你们是根本就没尽力吧!要是你们能在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把他(她)抓住,后面的六个人不就不会死了吗?” ——这他妈的! 这声声刺耳的斥责让汪隼都有点想骂人了,警察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料到?搞笑吗? “张海明先生!还请你冷静一点!” 严厉的话音把张海明的暴躁压下去,傅机继续说:“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再去追究先前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你真的不想死的话,那就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样我们也好保护你!” 只见张海明深吸一口气,似乎开始冷静了,但他那一直在颤抖的腿显示出他真实的内心状态。 “说吧,你们要我怎么样?” 停顿了一两秒钟,傅机继续说:“张先生,你是否有使用过XX论坛?” 这话题跨度有点大,张海明没反应过来。 “这个问题和案子有关系吗?” 傅机声音里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有关系!” 表示了解的张海明点头,说:“有,我一直有在用,这又怎么样?” 傅机继续,“在7月15号前后,你是否回复过这个帖子?” 说着,他打了个手势,汪隼就把自己手机的屏幕递到张海明面前,上面是曹嘉欣那个帖子的截图。 目光在上面停顿了接近十秒钟,直到汪隼把手机拿走了,他才愣愣地抬起头。 “你回复过这个帖子吗?” “我……” 只见张海明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一副不愿开口的样子,于是傅机逼问一句。 “你回复过吗?不要试图撒谎,这没有意义!” 尴尬、僵硬,各种情绪替换后变成苦笑,他说:“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傅机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张海明:“没错,我确实在上面留言过,还被不少人骂了,但这和有人要杀我有关系吗?” 傅机也不回答这个问题,说:“可以告诉我理由吗?你为什么要在上面留言那些话?” “这个……”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没说什么好话,张海明这时候就开始支支吾吾的,甚至是想转移话题。 “我说,我在论坛上留言了又怎么样,这件事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我也真是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傅机:“呵呵,如果说那被杀的七个人都有在这个帖子下面留言呢?你还觉得这件事和案子没关系吗?” “这么可能!” 听到这种话,张海明脸上全是难以理解的元素。 “因为在论坛上留言而杀人,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知道多少人那个帖子下面有留言吗?他(她)难道要把所有人都杀掉吗?” 傅机脸上都是冷意,“呵呵,你觉得跟你一样说那种话的人会很多吗?” “这……” 张海明明白了。 “被杀的那些人,都是因为说了很过分的话吗?” 傅机:“不然呢?” 张海明:“我……” 眉头拧成一团,他表情变得非常纠结,甚至抬起手抓着自己的额头,头都痛了。 “真的、真的会是因为这种原因吗?” 傅机:“你应该不知道吧,那个女孩子后面自杀了?不排除是因为你们这些人那些侮辱性的留言!” 张海明:“怎么可能……我也只是……我真没想过会……” 傅机直摆手,一脸不耐烦。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留言说那种话!” 张海明:“我……我就是……” 绿原荡魂(31) ——为什么遇到这种时候,都喜欢把男人当作过错方呢?你们自己看看那个女的平时的照片,穿的少得可怜,说她婊子不过分吧!婊子被强奸了,能全怪那个强奸她的男人吗? 这就是张海明在那个帖子下面的回复。 完完全全的傻逼言论。 只是从这话来看的话,绝对没办法把这家伙和人民教师联系在一起吧,但这家伙偏偏就是个小学数学老师,真是有点担心这家伙教出来的学生会不会也像他这么心理黑暗。 不过,这家伙多半也只会在网络上把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展现出来,平时肯定还是个看起来正儿八经的人,就像所有人都会有着潜藏着的罪恶、邪恶的里人格一样,只会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释放。 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罪恶的,甚至是人自己都会意外自己会如此罪恶! 至于张海明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按他的解释说,就是当时心情很不好,而且看到前面有这样说那个女孩子的帖子,就跟了一条,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不过,这帖子让他挨了相当多的骂,他也非常暴躁地跟那些骂他的人对喷,但后面这个帖子就被管理员删掉了,他就也把自己的回复记录、和其他人对喷的记录也给删了。 如果知道后面会因为这破帖子招来杀身之祸,他打死也不会再去上面留言了! 不过,人就是这样,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总是喜欢不过脑子,也不管对错,尤其是在网络上这种更加没有约束的地方,他们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言行是否正确、是否会伤害到其他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旦发生网络暴力事件,绝大多数参与者都不会感知到自己的错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乎这种东西。 雪崩发生的时候,没有任何一片雪花会觉得这是自己的过错! 这是这样! “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 因为傅机把当前案件的进展说了一遍,张海明也明白了现在的麻烦之处,心里非常焦躁的他不由如此询问。 傅机回答:“你现在很有可能是凶手的目标,为了你安全着想,我们希望你未来一段时间里停止工作,就待在自己家里,不要到处乱跑,至少要等我们将凶手抓住。我们这边也会安排人保护你,怎么样?” 能保住命,张海明心里还是满意的,但他又马上意识到问题,问:“那你们要多长时间呢,总不可能让我一直在家里不工作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汪隼的表情都不自然了,他对于他们什么时候能抓到李秀芬可一点底都没有,真不知道傅机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就,请假一个星期吧!应该不需要一个星期,我们就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还行!” ——哎??? 当时没有表达出疑惑,等傅机跟张海明谈完了,汪隼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去。 “喂,傅队,你有信心一个星期里解决吗?” 傅机倒像是很意外,看着他,“当然没有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汪隼对这个回答更加无语,“既然你根本就没有信心,那你为什么让他请一个星期的假,还说不用一个星期就能给他一个交代?” 傅机笑了,“你忘了吗?上面可只给了我们一个星期的时间破案,我让他请假一个星期其实都长了,因为我们的时间也没有那么多。如果我们不能破案的话,这个案子肯定会移走,我们还要挨批评,这不算是给他的交代吗?” ——我靠!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话真是有理有据、无懈可击,汪隼只能笑着表示佩服、佩服。 “对了,傅队,你后面准备怎么安排?虽说这个张海明确实可能是李秀芬的目标,但不排除还有其他人的可能性吧!” 这话不无道理,傅机一阵点头。 “可以让这边的公安同事帮我们盯一下,我们还是要等你师兄那边的消息,如果曹嘉欣的碑前花束变多了,那说明李秀芬很可能要对下一个目标出手了!” 简直就是预言,在傅机这样说后,两人返回开阳市青山区的路上,傅机接到赵向阳的电话,抓到了一个往曹嘉欣墓上献上花束的男人。 这天中午,换班吃了午饭的赵向阳回到秋歌原公墓这边继续守着,视线看着摄像头画面中几乎完全静止的画面,打了个哈欠的他多少有点羡慕已经离开的汪隼和傅机,去找线索可远比蹲守什么的有意思多了。 正当他将目光移开的时候,对讲机那边传来说话声:“赵队,有一个面包车过来了!” 目光转向对着入口的摄像头屏幕,赵向阳马上问:“车上下来的是男的还是女的,什么特征?” 警员:“是个秃顶的男人,大概四十岁上下的样子吧!” 这种特征让赵向阳一脸地失望,“哦,那应该不是了!” 然后,这个男人出现在屏幕里,还真是个秃顶的男人,四十上下,身上穿着厚实的羽绒服,看起来非常胖,手上拎着个袋子,里面装了好几束花。 “一个人要带这么多花吗?” 虽然有点奇怪,但赵向阳也没管,人家有钱,就算是搬个大花圈来,你又能怎么样? 本以为又是一个无关人员,没想到这个男人进去后不久就在另一个屏幕上出现了,而且他径直往曹嘉欣的墓走过去,然后从袋子里取出最后一束花,和曹嘉欣墓前的花一模一样的花,放在上头。 “所有人注意,疑似目标出现了,两个人马上去把他的车控制住,其他人过来跟我一起堵他!” 然后,所有人行动起来。 男人献上花后,对着曹嘉欣的墓三鞠躬,再将袋子收起来,转身离开。 往出口走着,看到迎面过来的赵向阳,他也没在意,继续走,就在与赵向阳擦身的瞬间,赵向阳手腕猛地甩向他的脖子,一只脚踩在他的小腿肚子上,一把将他扑倒在地。 “干啥?你们这是干啥?” 这家伙也是被整懵了,嘴里喊叫着,还没来得及反抗,更多的警员扑上来,一下就把他按住了,然后戴上手铐。 “老实点,我们是警察,有点事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不给他废话的机会,直接带回去,赵向阳还让人去把他刚献上的花也拿走,带回去当作证据。 回去的路上,他跟傅机打了电话说这件事。 绿原荡魂(32) () 上当了! 听赵向阳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傅机和汪隼心里瞬间飞出这三个字。 “师兄,赶紧回去,这是诱饵!” 脑海中猛地闪过电光,被兴奋冲昏头脑的赵向阳醒悟过来了,这明显是计谋哇,于是赶紧让人开车转回去,然而已经太迟了。 监控录像记录下画面,一个包裹在黑色之中,但体态比较明显是女性的身影从门口进来,径直去曹嘉欣的墓前献上花束,还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说些什么,然后转身走了。 并不是错觉,在转身走开的时候,女人明显盯了摄像头一眼,她知道这里有摄像头。 “混帐!” 知道自己被耍了,赵向阳就差没把屏幕给砸碎了。 自己上当了是没跑了,但赵向阳并不准备放过这个来献花的男人,干脆就在车上审问他,“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去那个墓上献花?你和曹嘉欣、李秀芬认识吗?” 被拷在车里的男人被赵向阳那暴怒的样子吓坏了,当下就把他知道的说了。 这家伙是青山区一家花店的老板,不久前接到一个女性的订单,说让他把一束鲜花送到秋歌原公墓,曹嘉欣的墓上,同时她还买了一束一样的带走。 秋歌原公墓又不远,男人也有点奇怪为什么女人不自己去献花,但女人说她接下来有事,去不了,男人就没问了。 这种事他也没少遇到,逢年过节什么的,那些比较有钱,但又没时间去亲人墓上看看的人都会拜托他们这样的花店老板去替他们献一束鲜花,就见怪不怪了。 再调查一下,排除男人的嫌疑后,他们去花店调看了店里的监控录像,但让人无语的是来花店里的女人从头到尾戴着帽子和口罩,付钱时都还戴着手套,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留给赵向阳他们。 也是无语了,他们只能继续调看外面路上的监控摄像头,但女人也只是在里头晃了下,很快就消失在摄像头视野的末端。 “是这个女人来你这里买花吗?” 将公墓那边的监控摄像头的拍摄记录给男人看,他犹豫了好一阵子后,给了一个不知道的回答,因为这两个人身上的衣服不一样,他又从头到尾没看到她们的脸,只能说不知道。 “该死!” 没办法了,赵向阳把当前的情况告之汪隼和傅机,看他们打算怎么办,听到这话的汪隼不由看看傅机。 “傅队,还要回青山区吗?” 按照李秀芬之前的行为方式,她每个地方只会去一次,如果那个地方有好几个要杀的人,她就会连着把他们杀掉,比如说立海市的刘承和罗京都,这样的话,他们还去青山区就没意义了。 傅机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想了一阵后,说:“还是回去红岭区吧!” 理由呢? 傅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毕竟张海明只是有可能被杀,是否应该把部力量放在他身上?只是,现在除了将他当作目标,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因为傅机这决定是半路上做下的,于是他们这些人在路上调头,转回去红岭区。 “师兄,把监控录像发给我们看一下!” “好的。” 因为汪隼的要求,赵向阳就把监控摄像头拍到的内容发给汪隼。 “对了,你们现在是回来,还是继续待在那边?” “我们本来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但现在回去也没意义了,我们又准备转回去。” “好吧。” 这样的回答让赵向阳也是有点无语,你们这些人都不带着我玩,这不太好吧! 当然,这种话他就只能在心里说说了。 “那我下一步应该干什么?” 这个问题着实把汪隼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赵向阳下一步能干嘛,于是就转去问傅机。 “傅队,你说呢?” 傅机:“随便。” 汪隼:…… 赵向阳:…… “行吧,我自己判断了!” “好。” 挂断之后,赵向阳去了李秀芬家,他想去看看在李秀芬来献花之后,那里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你好,黄女士!” “你好,赵警官,没错吧!” 入口那边,赵向阳碰巧遇到了黄雅玲,她应该是刚从外面买东西回来,手上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看到赵向阳,黄雅玲对他也有印象,于是这样打了声招呼。 目光在那个塑料袋上多停留一会儿,赵向阳把目光移开,然后问:“对了,黄女士,这些天你有看到过李秀芬女士吗?或者是有没有听到她家里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个问题也算是老生常谈了,那些负责监视这边的警员说了没有发现什么,但赵向阳还是忍不住问黄雅玲,总是希望她作为邻居能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没有哦,除了上次你们在里面找东西的时候有声音,就没听到过了!” “是嘛!” 意料之中的回答,赵向阳也谈不上失望什么的,打开李秀芬家的门,直接就进去了,而黄雅玲也跟着回到自己家里,把门关上。 在里面各处晃了一阵子,赵向阳总算是肯定了没人回来过这一点,于是有些泄气地在椅子上坐下来。 现在也是没办法了,公墓那边蹲守失败就是最大的败笔,回头想想他都有给自己一巴掌的冲动,为什么当时会那么傻,连这么明显的套路都没有识破? 去花店里的女人看着确实像是李秀芬,但也有可能不是,而去墓前的就铁定是李秀芬,只是她从公墓出来后就往一边快速消失了,这让他不由感觉路上的监控摄像头设置密度远远不够。 在这里坐了几分钟,也算是休息够了,赵向阳准备去青山区派出所看看,而他开门出来的时候,对面的门也打开了,摆着挎包、提着袋子的黄雅玲从里面出来。 “要出去吗?” 随口问了这句,赵向阳对着黄雅玲笑笑。 黄雅玲点头。 “嗯,出去有点事。” 目光往黄雅玲家里扫一眼,赵向阳问:“对了,你丈夫还没回来吗?” 黄雅玲笑了笑,“应该快回来了!” 赵向阳:“是么……” 也就是随口一问而已,赵向阳也没想太多,转身就从这边离开了,黄雅玲也马上跟出去,出小区后坐车离开这边。 绿原荡魂(33) () 看了赵向阳传过来的录象资料,汪隼心里不自觉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 “傅队,你觉得这两个是同一个人吗?” 他的指的是去秋歌原公墓送花的那个,和去花店里让店老板送花的这两个女人。 转头瞥了汪隼一眼,傅机的目光重新回到画面上,然后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 见傅机和自己想的一样,汪隼笑了,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虽然这两个人的身高、体态都非常接近,但两人身上的某些东西存在着比较明显的差异!” 这一点认定出来或许没有太大的难度,但在这背后的东西就值得思考了:如果这前后出现的不是一个人的话,那就指明确实有人在协助李秀芬,这个人和李秀芬会是什么关系? “李秀芬其他时间有没有可能就是藏在那个协助她的女人那的?” 傅机:“不好说,不过,我们现在也没有时间和途径去搞清楚这个陌生女人的身份。” 又开始猜些有的没的,傅机就这样说一句将这个话题终结。 汪隼点着头,不再向傅机询问什么的他重新观看这段录象,然后心里逐渐确认了一件事在曹嘉欣墓前的背影和他那天在公交车上看到的背影几乎重合了,他几乎能断定自己那天看到的就是这个人! 只是,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毕竟对这种情况来说,看到第一次和看到第二次没有任何区别。 对于这两个女人的诡异感觉藏在心里,汪隼开始想其他的东西…… 不久之后,他们回到红岭区。 被傅机告知情况后,张海明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就像得痔疮一样,在椅子上根本坐不住,没几分钟就要站起来蹦好一会儿。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要不要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藏起来?” 心里感觉这家伙的行动很有可能给他们带来麻烦,傅机当然是挥手否定他的想法。 “张先生,你现在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最安了!只要你不自己往外面跑,基本上不会出事,好吗?” 惊疑不定,但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傅机。 “那我就待在家里不出去了?” 傅机重重地点头,这种情况是他愿意看到的,没有什么比当事人老实一点更让他高兴了。 两人出来后,汪隼回想起之前发生在罗民生身上的事,不由对张海明没了多少信心,“傅队,要是这家伙最后还是跑出去了,那该怎么样?” 傅机冷笑,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这个问题,“他想死就让他去死吧,咱们不用拦着他!” 汪隼:…… 这种粗暴感是什么情况? 没办法把事情扔给红岭区派出所的警员就不管了,汪隼和傅机两人还要在这边盯着,事情就又演变成了汪隼最不愿意看到的,简直看不到尽头的漫长对耗时间。 天黑后,待在车里的汪隼感觉异常焦躁,于是他想下车出去走走,让外面的冷风吹吹发涨的脑袋,使自己冷静下来。 “傅队,我出去一下!” 或许是早就发现了汪隼那变动的情绪,在汪隼转头如此说时,傅机没说话,很干脆就点了头。 打开门,迎面吹来的冷风让汪隼不禁一个寒颤,脚往地上踩实后,他反手将车门关上。 在车边上站了几秒钟,脚往地上跺了好几下才取回对身的控制感,汪隼长吸一口气,灌入肺内的冷空气就像浇在火焰上的一盆冷水,一下就让他发热的脑子冷却下来。 在看到录象里的两个身影后,汪隼心里就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串联起来,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模糊,总之非常复杂,简直无法言明。 “我之前明明有对什么东西感觉奇怪……” “我好像又忘记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 沉浸在对这种感觉的深挖中,他脚下开始移动,沿着街道往前走,迈步的频率虽然不快,但每一步迈出去的距离也不小,这让他以比较快的速度离开车这边。 大概走出了五十多米远,差点就一头撞上去的路灯杆子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目光顺着杆子抬升,仰起来,看着上面的灯光,再往上看看天空中的月轮,消融在灯光中的冰冷月光在灯光无法照亮的地方点出隐隐的亮色,就像那些被繁华掩盖住的萧瑟,由此让人产生错觉。 “我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所以没有找到我认为不对劲的那一点?” “我到底漏看了什么呢?” …… 一只手落在灯柱上,汪隼开始绕着灯柱转圈圈,伴随着他动作的往复,地上的影子也开始运动,而影子所指的方向也在这过程中不断变化。 “我看到了。” “我真的看到了!” “所以,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 …… 嘴里如此念叨着,他不断对自己求索着,而心中那种感觉更加呼之欲出。 抓住它! 脑海中开始回放从将李秀芬列为目标后经历的所有事情,很多画面在不知觉间模糊了,只剩下那些疑似是重点的东西。 抓住它! 就像是一道光,点亮那些藏在黑暗之中的线索,汪隼将这一束光在记忆的碎片上移动着,不断甄别着每次接触传来的不同感觉。 抓住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汪隼已经停下脚步,只见他两目紧闭、表情凝重,一只手撑在灯柱上,另一只手在面前用力地捏着拳头,就像要把桎梏着自己的感知的枷锁部捏碎。 抓住它! 某些东西回应了汪隼的诉求,一阵阵几乎深入骨髓的撕裂感传来,汪隼只感觉记忆中的各种碎片在脑海中活跃起来、旋转起来,将那些或晦涩、或细碎的地方部展现在他的眼前,然后一点灵光从天而降,将某一物彻底照亮! “就是它!” 在这一瞬间睁开眼,脑袋里的刺痛感也无法阻止他大笑出声,他抓住了被遗忘很长时间的一个疑惑点,而这一点将点亮一大片未被翻开的碎片。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那他在这一瞬间愿意相信神明确实对自己露出了微笑。 绿原荡魂(34) () 到底是什么? 在第一次进入李秀芬家和黄雅玲家时,汪隼心里就埋下了一丝违和感,说不清道不明,他就是感觉有地方不对劲,但这种感觉一直没有解开,以至于他自己都一度忘怀,而现在,他总算是想起来了。 在李秀芬家和黄雅玲家,他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看到! 这就是违和感的源头。 正常情况下,家里的女主人都会在卧室、客厅之类的地方放上一两张家福,但李秀芬家和黄雅玲家都没有,李秀芬家不止是没放,他们搜查李秀芬家发现这里根本就一张照片都没有。 这一点很不正常。 他一直在疑惑李秀芬到底是怎么离开青山区的,是怎么在各个交通口都在排查的情况下任意出入的,但他忘记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如果李秀芬不再是李秀芬,那他们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到她。 “傅队,我要去青山区一下,我有重大发现!” 傅机那边还在抽烟,而匆忙跑过来的汪隼拉开车门就是这样一句,把他吓了一跳。 “去青山区?你又怎么了?” “傅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边走边说!” 心里有些纠结,但还是对汪隼的信任压倒了其他情绪,傅机点头,“行吧!” 简单地跟红岭区的警员说一声,傅机就发车,同时对汪隼问:“说吧,到底什么情况!” 汪隼:“傅队,关于那具无名男尸,你有什么看法吗?你觉得他会是哪里人?什么身份?为什么死了这么久都没有接到相关报案?” 明显迟疑了一下子,傅机然后说:“这个人多半也是个单身独居的男性吧,不然不会死了都没人知道,而他居住的地方和李秀芬家应该不会太远。” 傅机的说法也是正常判断下的推理,汪隼只能点头。 “搜查李秀芬家的时候,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你有这种感觉?” “少了东西?少了什么东西?” “照片啊,我们在他们家里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看见过吧,你不觉得这一点很违和吗?只有母女两人生活在一起,你觉得她们可能会连一张照片都不拍吗?” “我们不是已经知道李秀芬、曹嘉欣的长相了吗?就算在她家找到了照片,这又能说明什么?” 这一点让傅机不是太能理解,他并没有马上意识到汪隼这话下更深层的含义。 汪隼吸了口气。 “照片记录的东西绝对会比我们意料之中要多,这才让李秀芬有了将照片部销毁的念头,而且在李秀芬的邻居黄雅玲家我也没有看到任何一张照片,她说自己丈夫出差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一点我表示怀疑!” “你这什么意思?你怀疑她?” 印象中自己也见过黄雅玲,但傅机对她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他就不得不对汪隼的话表示质疑。 “没错,我怀疑黄雅玲这个人有问题,甚至是她就可能是李秀芬!” “这样……” 傅机的眉头拧成一团,视线虽然还在看着前方,但又多少精神是在看路就不好说了。 “我们没有调查过黄雅玲口中的丈夫吧,我们甚至是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吧,但就因为她自称是这家的女主人,就因为她看起来和李秀芬不一样,我们就相信了她这话,不是吗?这不就已经证明这是个非常好的办法吗?虽说听起来确实很冒险!” 某种计划的好坏并不应该通过听起来好坏来判断,只有当使用起来的时候才能知道效果,好用的,用起来效果更好的就是好计划。 “这都是你的猜测吧,灵感是从哪的?” 总感觉汪隼口中描述的情况太过悬乎,傅机不知道该不该认同他这种看法。 “就在刚才,我一直以来不对劲的感觉突然一下就解开了!” 玄学破案? 心情有些复杂,傅机选择不说话,心里在思考着这其中的可能性,而汪隼就马上联系师兄。 “师弟?怎么了?” “师兄,你帮忙马上去查一下李秀芬的邻居的情况,尤其是把男主人的信息搞清楚!” 赵向阳并不是太能理解查这个干嘛,于是问:“怎么了,你突然怀疑这个干嘛?” 汪隼比较暴躁,“你就先别问这么多了,赶紧去查,我和傅队正在回去的路上,见面了再细说!” “好吧。” 还是懵的,但感觉汪隼会着急这样做肯定是有理由的,赵向阳就没多纠结,去查了,结果让人有些意外。 “那家的男主人叫李正,他老婆叫黄雅玲,我还看了照片,没有什么问题呀!” “师兄,把照片发过来给我看看。” “行。” 看着手机上接收到的图片,汪隼不由陷入沉默。 照片里的这个人就是他们看到的黄雅玲。 “怎么样,有问题吗?” 傅机继续开车,没有调头的打算。 瞥了傅机一样,汪隼继续跟赵向阳说:“师兄,马上联系这两个人,你也去黄雅玲家看看,最好能马上把她控制起来!” “非要这样吗?” 这么果断的决定让赵向阳也是无奈,他还记得黄雅玲之前还热情招待了他们,现在他们就这样回报人家,好吗? “这非常重要!” “好吧。” 通过从物业那边拿到的手机号码联系李正,结果是对方不在服务区,联系黄雅玲,电话号码是空号。 “什么情况?” 如果之前还对汪隼的说法有所质疑,那现在赵向阳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就马上赶到黄雅玲家。 还记得和黄雅玲遇上的时候,这女人出去了,赵向阳都有点怀疑她有没有回来,但到她家边上时看到里面的灯是亮着的,不由松了口气。 叮咚叮咚 门铃声后是一阵脚步声,但脚步声在门前停止,询问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你们是谁啊?” 嗯?这声音…… 心里渐渐有了点不对头的感觉,赵向阳回答说:“黄雅玲女士对吧?” 从猫眼里看到外面站了好几个人,黄雅玲还是闹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对呀,我是黄雅玲。怎么了?” 赵向阳对着猫眼笑笑,“黄女士,我是赵向阳,冬青市坪林区派出所的,前面那会儿还见过,你不记得我了吗?” 黄雅玲显地非常疑惑,“我们见过吗?我今天下午才从外面回来的啊!” 这下糟了!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总算是应验了,赵向阳不由目光一寒,“黄女士,还是请你把门打开吧,我们有些事情想跟你了解一下!” 黄雅玲迟疑了,但看到赵向阳拿出来的警官证,她也没办法不开门。 “麻烦你们等一下,我穿下衣服。” 绿原荡魂(35) () 在这个间隙里,赵向阳跟傅机他们说了这件事,等黄雅玲出来,赵向阳他们就把她带回派出所去了。 “你怎么看?换人了?” 傅机一阵摇头,不说话。 按照赵向阳的说法,除了声音上有些不同,这两个人的外表是一模一样的,这一点就非常有意思了,但黄雅玲说自己并没有双胞胎姐妹,那就只可能是整容了。 而问题并不是只有这么多! 赵向阳说过,他之前碰到了黄雅玲,那时候她带了不少东西出去,而她在走之后,这个黄雅玲就回来了,不觉得这很可疑吗? 非要说这两个人之间没什么的话,恐怕不会有人相信这种事吧。 在汪隼沉默时,傅机说了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和这个黄雅玲见一面,你觉得呢?” 汪隼也不用多想,直接点头。 “有这必要!” 很多东西只有在面对面的时候,大家都能切实感知到彼此的时候才有可能得到答案,汪隼和傅机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等他们到青山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黄雅玲被安排去休息了,傅机、汪隼、赵向阳就没给自己休息的时间,他们去黄雅玲家进行调查。 “这个箱子是她带回来的?” 门口那边放了一个比较大的拉杆箱,看起来像是不久之前放在这里的,傅机问赵向阳。 赵向阳点头,“应该是。” 戴上手套的傅机上前把这个箱子打开,就看到里面塞满了乱七八糟的衣服,而且这些衣服上还有一种怪异的气味,让傅机不由皱起眉头。 “拿几件回去调查一下,看看这种怪异的气味是什么!” 傅机如此要求后,跟着来的警员就从箱子里厚的薄的各拿了一件,装进袋子里带走。 在傅机和赵向阳检查衣服的时候,汪隼已经往里走,去了主卧。 床上的被子是乱的,黄雅玲被带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整理,目光四处扫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一张照片,这让他只能将注意放在各种柜子、抽屉上。 然后,柜子和抽屉里也没有,这就真的很反常。 “怎么样?” 赵向阳出现在卧室门口,看见汪隼站在里面没动,问了这句。 转头看着他,汪隼摇头,问:“师兄,黄雅玲跟他丈夫的关系不好吗?” 赵向阳点头,“她是这样说的,说他们夫妻已经分居了很长时间,她本来回娘家去了,这次是收到李正说去出差的短信才回来拿东西!” 汪隼:“短信查证了吗?” 赵向阳:“查证了,确实是李正的手机发出来的。” 看样子李正的手机应该在李秀芬或者是某人手中掌握着。 这时,搜查另一间房的警员发出声音,“傅队、赵队,这里找到了一台电脑和一部手机。” 闻声,汪隼和赵向阳赶紧过去,而傅机也从另一边来,三人一块进到房里。 那是一台粉红色外壳的笔记本电脑,上面还贴着一些充满少女感的贴纸,只是看到第一眼,三人心里就确定了这东西是属于曹嘉欣的,而那部手机也一样。 电脑和手机开启之后都发现设有密码,这就能拿回去交给技术人员破译。 三人继续在这里寻找,就没有再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只能作罢。 回去后,技术人员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破译了手机和电脑的锁屏密码,给电脑连上网后,他们找到了曹嘉欣登录论坛的记录,她的手机上还保存着许多陌生人发来的恶意侮辱的短信。 照这数量看,只死了七个人还真是太少了。 拿着这电脑和手机去讯问黄雅玲,她摇头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这电脑和手机是谁的。 她并不是像是说了谎的样子,之后查证她娘家那边和她的交通出行记录,肯定了她说过的话,她确实很早之前就回娘家了,而且因为夫妻关系的恶劣,一直没回来。 经过化验,她衣服上的味道是她娘家那边一种特殊植物留下的,这一点也和她的陈述相吻合,所以基本上可以确定她与本案无关。 最后一步就是辨认尸体,而黄雅玲指出说那具无名男尸就是她丈夫,李正,后面从李正双亲那取来的血液进行dna比对确定了亲子关系,所以,无名男尸的身份确认了。 李秀芬为什么要杀李正? 这一点不好猜,但汪隼却能在心里构想出杀人事件发生时的情况: 当敲门声响起时,还躺在床上的李正非常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捂上耳朵继续睡。 之前和老婆吵架了,老婆嚷嚷着要离婚,然后就跑回娘家去了,这让他非常不爽,但老婆走的时间长了些,家务之类的都没人做,他就更不舒服了,于是只能低下头给老婆打电话道歉,想让老婆回来,谁知道老婆铁了心要在娘家多待一阵子,不肯回来,任由他“自生自灭”,这把他气得差点连手机都摔了,于是打算今天啥都不干,就在床上躺一整天。 谁知道还没躺多久呢,不知道哪个催命鬼就跑来敲门,见没人开,他(她)还一直敲个不停,简直是魔鬼。 已经做好了把敲门的人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他气势汹汹地从床上下来去开门,可还没张嘴,面前的人就让他只能瞪大眼睛。 “老婆……你不是说不回来吗?” 女人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却让他产生一种从未见过的感觉,自己的老婆是会笑得这么温柔的人吗? “你不想我回来?” 莫名有点荡漾的感觉,但这有着浅薄熟悉感的话音让他楞了一下。 “你的声音?” “有点感冒,所以声音变了……” 一听到说感冒,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是睡衣,他感觉有点冷了。 “你先进来吧,我去换下衣服!” 女人温柔地点头,这副样子让他心里的错愕感变得强烈起来,回一趟娘家能让她的性格变好这么多吗?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要先把衣服穿好再细问,转身的时候,就看到对面邻居家的门也是开着的。 她们家的人回来了?她女儿不是…… 就在这时候,“催命鬼”的双手将绳子猛地套到他脖子上,两段绳子奋力一绞,后背顶到他的背上,将他的双脚顶起来。 “唔~” 几乎将脖子绞断的力量让他脑子瞬间空白,然后求生欲才让他将双手抓到那段绳子上,但此时已经太迟了,完没用。 几下挣扎后,他死了。 绿原荡魂(36) () 干净利落地将李正杀死,女人松了口气,然后就这样把他背回到对面去,关上门,开始处理。 “喂!” 思考这一切的时候,汪隼的精神完沉浸在脑内构思中,连赵向阳在他面前摆手都没注意,直到赵向阳的手落到他肩上。 自己想看到的也差不多都看到了,汪隼就不生气这家伙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这件事,问:“怎么了?” 大家在折腾案件的事情呢,汪隼这家伙还能走神不知道想什么去了,赵向阳也是有点为师弟的“脱线”程度感到担忧。 “傅队觉得事情跟这女人没关系,准备放她回去,你觉得呢?” 汪隼直接说:“放吧,确实跟她没什么关系。” 心里其实也没谱,但汪隼和傅机都这么说了,赵向阳就干脆听他们的,“行吧。” 男尸的身份也确定了,现在李秀芬有重大作案嫌疑,照着黄雅玲的样子去找她就是了! 案子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就是把大象放进冰箱打开冰箱门,把大象放进去,再把门关上的解决步骤,但实际操作上麻烦地让人想吐。 根据赵向阳的说法,那时候李秀芬提着袋子出去了,于是他们开始重新查小区的监控录像,再查青山区的所有公交车和出租车,以黄雅玲身份行事的李秀芬根本不介意自己出现在摄像头底下。 很快,在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上取得线索,黄雅玲很多次很晚才从外面回来,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好几次袋子里都是鼓鼓的,但重量不是太重,推测应该是装着衣服之类的东西。 有好几次她将被害人的衣服扒光后,并不能直接在被害人家里烧毁,于是她就把衣服带回来进行处理,这也能说是非常厉害了! 在小区门口的监控上还拍到了昨天她上公交车的场景,去查那公交车的监控录像,发现她在清河区下车了。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下车?” 这个问题盘旋着所有人的心上。 应该被选为目标的人在折贝市红岭区,她为什么跑到清河区下车?难道说这里也有她想要杀的人? 心里都生出这种想法,他们在根据路口的监控录像追查到李秀芬消失在商圈后,便在清河区商圈进行大范围查找。 “傅队,我感觉不对劲,她不应该会来这的!照她的行为习惯看,在当初杀掉李正之后,她应该就会把清河区这边的人杀掉,不可能会留到现在的!” 傅机心里也不是不这样认为,但现在的证据确实指向“李秀芬在这边下车,而且潜伏在商圈某处”这一点。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线索就是如此,除非我们能找到她已经离开这边的迹象,不然的话……” 这一点是最麻烦的,他们也没有随心所欲的能力。 通过走访和调查,他们逐渐将搜索范围收紧,之后,天网那边锁定到了李秀芬的位置。 “一个小时之前,她在开合洗浴中心前出现了,还没有发现人已经离开的迹象!” “抓!” 没什么好说的,傅机他们伪装成路人,去了开合洗浴中心,留下两个人在门口守着,汪隼、赵向阳跟着傅机直接进去找。 在洗浴中心前台,傅机将自己的警官证给接待的女人看看,说:“你好,我们是警察,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查一下刚才是不是有个叫李秀芬的人进去了。” 女人有些惊慌,但还是马上照着傅机的要求去电脑上查了查,然后说:“不好意思,没有查到叫李秀芬的人。” 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惊异,赵向阳问:“现在怎么办?” 傅机没有回答,把手机掏出来,把黄雅玲的照片给她看,问:“这个人有没有印象?她大概是一个多小时之前进来的!” 本以为这样问会有结果,没想到前台的女人还是一阵摇头,“没有哦,我没有见过这人!” 算了,也不问了,傅机让这个前台把监控录像调出来看看,然后找到了这个一个多小时前进来的女人,但这个人不是李秀芬啊! “怎么回事?” 看着画面中的女人,傅机这三人脸上都写上了“懵逼”二字。 “不是说这是李秀芬吗?” 这样问也没什么意思,傅机也不管了,转去对前台问:“这个人现在在哪?她叫什么名字?” 女人:“她叫左爱,现在应该在三楼吧!” 对着一边楼梯挥挥手的傅机意思已经表达很清楚了,不管是不是搞错了,先把这个人抓起来再说。 踩着满是红色花纹的阶梯,这些人拾级而上,在光线昏暗的三楼洗浴休息室里,他们见到了这个女人,此时她正穿着单薄的衣服趴在长椅上,让边上的女技师给她按摩,空调的暖气对着她吹。 出示警官证后,给技师打了声招呼让她出去,傅机对女人问:“你就是左爱女士吗?” 被这么多人找到,这个女人还一副松弛的样子,一只手撑着头,任由长发顺着手臂滑下来,同时看着傅机他们。 “是我,你们有事吗?” 把警官证给她看看,却没有从这个女人脸上看到任何惊慌感,傅机心里有了不太好的感觉,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我们有事情想跟你了解一下,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吗?” 左爱一副嫌麻烦的样子,叹了口气,然后摆摆手,“懂了,你们先出去吧,等我换下衣服!” “好。” 到外面站住后,眉头紧锁的傅机对汪隼和赵向阳露出不太舒服的表情,“这个女人不好对付,可能有麻烦了!对了,这里有后门吧,有人去守着了吗?” 赵向阳对这个女人的看法与傅机相似,他点了点头,回答说:“有人去了,不会让她趁现在跑出去的!” 对两人讨论内容不上心的汪隼还没产生对这女人的判断,因为他在纠结另一点,“那时候从车上下来的人是她吗?如果不是她,那就是侦查员找错人了吧!如果是她,那就……” 汪隼的表情比较微妙。 如果下车的人真是这个女人,那就是他们太傻了! 绿原荡魂(37) () 青山区派出所里,赵向阳在盘问这个女人。 低下头翻了翻手中的资料,赵向阳抬起头看着这女人,问:“左爱,对吗?” “嗯。” 女人还是那么平静,给人的感觉像不是第一次进派出所,但她的档案里并没有留下案底之类的。 果然不好对付! 心里冷笑了一声,赵向阳继续问:“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吗?” 只见左爱手在头上挠了挠头,表情中多了些焦躁,凝视着赵向阳几秒钟后,问:“能让我抽根烟吗?” 眉头挑起,但神情中未有太多变化,点着头的赵向阳将烟盒和打火机递到左爱面前,等她接下后,手才收回来。 不在意香烟的牌子,左爱拿起来就抽,那熟练度堪比傅机的动作让人不由怀疑这女人的烟龄到底有多长。 抽上了烟,左爱的焦躁感就完消失了,整个人显地非常松弛,“对了,警官先生,你刚才问了什么?” 赵向阳看着她,没有重复之前的问题,“你昨天一天都在什么地方,都干了什么?” 想了想,一副很费劲的样子,左爱皱着眉头,“没干什么啊,就是在外面逛了逛,然后就回去休息了!” 赵向阳话音严厉,“说清楚,去什么地方逛了?什么时候回的家,怎么样回的家?” 左爱:“就是在信利商业街那边玩了一阵子,然后就坐公交车回家了!” 赵向阳:“哪路公交车?在哪下的车?” 左爱:“201路。就在往商圈路口那边下的车。” 这个数字就是李秀芬上去的那路公交车,这说明了一件事:他们找错人了,李秀芬根本没在那里下车! 另一边,汪隼和傅机去调查了完整的公交车监控录像,果不其然找到了在终点站下车的李秀芬,因为那天左爱和李秀芬穿着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发型,他们才会误以为李秀芬已经下车了。 “这是巧合吗?” 指着画面中的左爱,汪隼看着傅机,脸上满是冷笑。 瞥汪隼一眼,傅机也跟着笑笑,只是这笑容里并没有带上任何意味,“怎么,你又开始怀疑这个左爱了?” 汪隼没开口,但眼神已经回答了。 傅机耸耸肩,“如果说是巧合的话,那这未免也太巧了,但非说不是巧合,我们现在也没有东西可以指证她,不是吗?” 这个说完,傅机转了下话题,说:“还是先看看李秀芬接下来可能去哪了吧!” 201路公交车的终点站在河西浦大道上,这个地方并不是什么交通便利的地方,长途客运汽车站和高铁站距离这边都很远,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边。 两人对着河西浦大道的地图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圈出一块可以进行排查的区域,接下来让人去查就是了。 来这也还无所谓,重点是她现在还在不在!如果不在,那她到底去哪了? “她有没有可能……” 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感觉,汪隼抬头看着傅机,正巧傅机这会儿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两份寒意交杂产生的结果是让两人都快冷得想打颤。 她已经去了红岭区! “如果她已经……” 傅机和汪隼一样,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说到一半就停下来,因为如果事情真的这样演变,他们的处境只会变得极度尴尬。 “应该不会吧……红岭区的警员一直在他家附近守着,如果有陌生人上门,他们绝对会调查的,再说,张海明也不是一个人在家住,真有什么动静的话,外面那些人一下就能发现吧!” 明明是说着很有道理的话,但汪隼心里那种没底气的感觉却在不自觉间变得异常强烈,或许他们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嗯,有这个必要。” 跟红岭区派出所联系之后,那边给出的答复是张海明一直待在家里看电视,并没有什么问题。 “看电视?” 迟疑了一下,傅机多问了一句,“他看了大概多久?” 那边人回答,“从早上起来开始就一直在看。” 不安的感觉加深了,傅机问:“他家里现在有几个人?他老婆孩子还在家吗?” “不在了!他老婆孩子昨天晚上的时候回娘家去了!” 完了! 即便是没有任何证据,完是脑子里的灵光乍开,傅机还是认定了自己这一瞬间的感觉。 “那么赶紧进去看看,张海明很可能已经出事了!” 听到这种话,那边的警员都是一脸难以置信,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还是要去执行傅机的要求。 当他们在门口敲门的时候,坐在里面看电视的张海明却迟迟没有出来开门。 这种情况也让这些人意识到不对劲,于是他们破门而入,就看到张海明靠在沙发上,面对着电视,却已经没有生机,脖子上像打领带一样套着一条沾着鲜血的硅酸铝纤维绳,脸部被砸得稀巴烂,让人都已经认不出来他这个人,穿在身上的羽绒服和盖着毯子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右手上还拿着一把沾着血的锤子。 完了!这家伙真的死了! 在傅机做出这样的判断后,他就和汪隼一块赶往红岭区,而赵向阳被留下处理左爱的事情,以及应对其他可能出现的情况。 去红岭区的车才刚刚发动,那边就已经把这个消息传来,等他们将尸体的性状描述一番后,傅机和汪隼的脸都阴沉下去。 考虑到这次尸体的性状与之前完不同,而且现场还被留下两样凶器,这就像是在说,杀人事件已经到此为止,我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这种事情汪隼、傅机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因为单就他们现在对李秀芬的怀疑,完达不到将她绳之以法的程度,如果她真的在这时候停手,那这件案子就别想有个结论啦! “傅队,现在怎么办?” 知道汪隼想表达什么,傅机这时候的表情也很难看。 “先别着急,我们先去案发现场看看,她这次的行动与以往不同,不按照原先的既定轨迹做事说不定会留下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痕迹!” 被安慰,汪隼当然是点头,但心里却隐隐不这么认为,依照李秀芬之前的行为方式,如此谨慎的一个人,这次真的会因为这些改变就留下破绽吗? 还是打个问号吧! 绿原荡魂(38) () 又被汪隼和傅机撇下的赵向阳隐隐有点不爽。 “干啥都不带我,你们这两个人真是不够意思!” 接到傅机通知的电话后,明白又要自己一个人蹲守的赵向阳心里忍不住如此说着,这种一个人被扔下喝西北风的感觉绝对谈不上舒服。 也只能心里想想,嘴上低声嘟囔几句,赵向阳还是在忠实地解决着青山区这边的问题。 对左爱进行更加深入、细致地调查后,赵向阳最终确定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问题,在跟派出所所长合计之后,还没拘留到24小时,他们就把她给放了。 从派出所离开后,左爱的心情也是异常好,走路的时候脸上都还挂着笑容,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天气太冷,大多数人的视线都被厚重的衣物遮蔽,她绝对能吸引来更多的目光。 回到自己在清河区商圈的住所后,戴上帽子和口罩的她出门去了不远处的一家网吧,打开电脑后登录一个汪隼他们无比熟悉的论坛。 从兜里摸出一个黑色u盘插入电脑的sub接口后,她熟练地从里面复制一个文件到电脑上,等待的过程中,她一直微笑着活动着自己的十指,就像在为了某项运动做着准备工作。 不一会儿,文件复制完成了,很快就有一串特殊的代码跳出来,她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指尖开始精准又快速地将一串串代码敲击电脑里。 只用了不到三分钟,就像是涌上沙滩的海浪,一个原本浮在她这台电脑屏幕上的小刀图像开始疯狂传播,几秒钟内就出现在网吧所有电脑的屏幕上,也就是这时候开始,网吧里的网友们失去了对电脑的控制权,哪怕是强制关闭电源也于事无补。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不管进行何种操作都无法恢复的电脑,网管心里也是一阵叫苦连天,这种诡异的事情让他不由回想起当年一度被震荡波病毒支配的恐惧。 “难道说这里被什么厉害的骇客攻击吗?” 这种想法只是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去的灵光,他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哪个骇客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攻击这种小网吧,多半是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破坏性极强的木马。 在整个网吧都处在混乱之中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女人脸上满是得意的浅笑。 大概过了四五分钟,就在网管还在通过电话求助那些真正擅长电脑技术的人时,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小刀图案就像潮水退去般,飞快消失不见了。 “真是活见鬼啦!” 放在键盘上的双手还没真正意义上动起来,电脑就已经自己恢复了,这上哪说理去? 在网管还懵逼时,漫不经心将拔下来的u盘装进口袋里,左爱站起来,大摇大摆地从门口出去了,完让人看不出来她就是刚才一系列事情的始作俑者。 也就是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某知名论坛已经被一个血腥与正义扭曲的帖子刷爆了! 《如果你无法管理上帝给予你的能力,那我会将它回收!》 人被上帝赋予无数自由,但这份自由从来都不是没有界限的,只是在各种感知都变得无比稀薄的今天,人们无法明确这种越界行为会带来的后果,所以,我举起裁决! 熊三淼,男,37岁,去年11月6日在冬青市坪林区家中被杀,论坛id,无敌幸运星rx999。 附图片若干。 蒋旺泉,男,34岁,1月26日在尚昌市经开区尚家中被杀,论坛 id,真男人1234。 附图片若干。 李正,男,35岁,1月29日在开阳市青山区龙岗路惠民家园小区家中被杀,论坛id,提刀西行。 附图片若干。 刘承,男,28岁,2月1日在立海市宁化区禾子苑小区家中被杀,论坛id,up-11-10-101。 附图片若干。 罗京都,男,33岁,2月8日在立海市宁化区花园住宅区家中被杀,论坛id,用户14_08_232433。 附图片若干。 关炳,男,37岁,瑞阳市高新技术园区人,2月23日在临平市霄林区石子坂被杀,论坛id,吕晓光。 附图片若干。 费林,男,24岁,2月27日在恒市枫林区家中被杀,论坛id,狂风与人。 附图片若干。 张海明,男,36岁,3月2日在折贝市红岭区家中被杀,论坛id,贤者模式。 附图片若干。 帖子的文字内容并不多,但图片具有着超乎寻常的冲击力,因为图片的内容很多,包括被害人生前的照片,被害人被杀死时的照片,以及他们生前在论坛发言的一些截图。 第一种和第三种还好说,但第二种就只可能是凶手拍摄的,或者是其协助者。 当有人注意到这些内容开始顶贴的时候,论坛的管理员也马上行动起来,对帖子进行封禁,但发帖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是一大堆新的论坛账号在发这个帖子,管理员根本无力阻止,最终这帖子的影响力开始扩大,并被转载到其他平台。 对这内容感兴趣的人去论坛上查了查,这些论坛id都是确有其人,而且在帖子上记录的被杀时间后,这些人就没有过发帖互动的记录,这就更加坐实了这些人已经被杀这一点。 论坛的用户数量大,里面总有些有关系的家伙,这些人动用自己的人脉将这起连环杀人案的详细情报挖掘到论坛上,就更加助长了这一帖子的声势。 各大媒体开始争相关注此事,并且第一时间通过各种渠道给公安部门施压,这种情况让公安那边也是有点焦头烂额。 “老傅,出事了!案件的详细情况被公布到网上去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案子,我这已经被上面要求参加记者招待会,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傅机听到秦锋如此说,不由目光一寒,而一边的汪隼就马上去网上查下这件事,飞快就看到在各个地方都是第一条的帖子。 “傅队,你看!” 目光在这帖子上扫一眼,傅机就已经大概了解事情的严重性。 “你那边先撑着,我们这边可能还要点时间!” 心里清楚这种时候不应该催促傅机,但秦锋还是要提醒他一句,“老傅,别忘了,上面只给了七天时间,今天是3月3,只剩下三天了!” “行了,我有分寸。” 傅机也是紧锁着眉头,这起案子从2月11日开始,已经查了快一个月,不能再拖下去啦! 绿原荡魂(39) () 在这件连环杀人案上,为了给人民群众一个暂时的急待,立海市市局召开一场记者会,而作为处理案件的几个关键人物,宁化区公安局局长徐来,刑侦大队队长秦锋、坪林区刑侦大队队长蔡国福都被要求出席。 坐在台子上,面对下面那一大堆“长枪短炮”,秦锋不由心里发虚,连局长说的话都没太听进去,待会肯定是要他起来说话的,还会有记者向他提问案情进展,但他已经把这件事权委托给傅机,他压根就不太知道最新的情况,这怎么搞?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接下来的时间就给新闻界的朋友们提问吧!问我,问负责这起案件的秦锋队长、蔡国福队长都可以!” 这不是甩锅吗? 无意中在视野末端看到了蔡国福,秦锋心里叹气,因为蔡国福此时的样子跟他差不多。 徐来说完,下面坐着的媒体人马上就举手了,是个年轻的姑娘,她胸前的牌子上写着“《特速资讯》”。 “好,请那位小姐提问吧!” 这位来自“特速资讯”的姑娘点头表示感谢后,说:“你好,徐来局长,我是特速资讯的记者。我有个问题想问徐来局长您,对于这种恶性案件发生的原因,您本身有过思考吗?” 一听到是问徐来,秦锋和蔡国福都心里笑了,松了口气。 徐来:“谢谢特速资讯记者的提问。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我们警察的职责并不仅仅是破案,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这么简单,我们一直力求搞清楚案件发生的原因,如果是社会阶层之间的矛盾,我们会努力缓和,如果是个人或团体之间的纠纷,我们也会尽力调停,让类似案件不再发生,还大家一个和平稳定的社会环境,这才是我们公安部门一直期望并致力于实践的。” “至于这次的连环杀人案背后的原因,由于凶手还在潜逃当中,我也不便过多透露,等将凶手抓捕归案后,我们会再给大家一个完整、准确的答复!”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吧,至少听起来还是显示出咱这位局长的水平的,那位记者一副若有所得样子地坐回去。 “好了,下一位。” 紧跟着,一位戴着“《晨光报》”牌子,戴着眼镜的男记者举起手。 《晨光报》可是一家非常有实力的媒体,尤其是在之前纸质传媒大行其道的时候,堪称业内领头羊。 而现在信息电子化和碎片化步伐急剧加快,纸质传媒可以说是在以一天一个台阶的速度走下坡路,哪怕它已经在进行新技术的接受,开展电子传媒,也已经难以在花样繁多的信息网络中取得比较显眼的位置。 “请说。” 男记者动作非常优雅地站了起来,“你好,徐来局长,我是《晨光报》的记者,我有个问题想问局长您!” 哟?怎么都是冲着徐来来的? 发现是这种状态,秦锋也是有点懵,这些人不应该追着他和蔡国福这样的当事人刨根问底吗? 嘛,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麻烦! 被男记者看着,徐来莫名有了点好像自己被针对的感觉,但还是马上回答,“请说吧!” 男记者:“徐局长,您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法律设下界限,司法系统会去惩罚任何一个越界的人,但正义只会冷漠地等待下一个受害者!” 徐来愣住了,在场的记者也都愣住,并将那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看着这位男记者,而他本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一个高傲的斗士般,笔挺地站着。 沉默了几秒钟,徐来不能让这记者会冷场,于是微笑着对男记者问:“请问,这句话有出处吗?” 男记者摇头,语气平淡,“这句话是我说的。” 徐来表情一凝,虽然有点感觉这个男记者像是来拆台的,那也不能表现出来,再度恢复微笑。 “那请问,你这句话是想表达什么问题呢?或者说,你到底想问我什么问题呢?” 男记者沉默片刻,说:“我想知道您的看法,仅对于这句话。” 你是认真的吗?兄弟? 听到男记者这样说,秦锋有点炸,因为这句话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话。 法律设下界限,司法系统会去惩罚任何一个越界的人,但正义只会冷漠地等待下一个受害者! 听起来很有道理对不对? 细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对不对? 正义的本身对于被害人来说并不是那么有价值,尤其是对那些被剥夺了生命,或者身躯留下不可治愈伤害的被害人,即便是得到了正义,他们所遭受的痛苦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由这一点就指向“正义对于当事人来说是否有价值”这个论点! 说的简单点,正义的价值不是对被害人而言的,而是对在这个规则下生存的其他人的,他们需要对正在践行的规则的正确性的证明。 那些事情是违法的,不应该做的,但有人去做了,而做这件事的人最终被制裁了,那么,其他人就都得到了正义,被害人可能也得到了或许无意义的正义,这会约束其他人更加践行正义,做正确的事情。 所以,这样的正义只是在考量这个社会,考量这个社会中人民的底线,并非是为了被害人而举起那把裁决的剑! 这句话的理解便是如此。 这不就是典型的“正义无用论”、“正义扭曲论”吗?将对正义的认知片面化之后,提出这种只是在狭隘层面里自洽的说法。 正义的本身当然不是“冷漠地等待着下一个受害者”,正义是一种规范、是一种关怀,以将人心与社会秩序引导向正确方向的标杆…… 总而言之,在记者会上对公安局长提出这种观点的男记者可以说是居心叵测啦! 不过,秦锋他们也不可能因为他说了这句话就对他做什么就是了,这可是个言论自由的社会,只要不在国家、民族、统一等底线问题上犯错误,说啥都不会有人干涉的。 这是个难题,这一点徐来当然比谁都清楚,于是他沉吟片刻,然后笑着说:“请问,这个问题和今天记者会的主题有关联吗?” 男记者还是那么处事不惊。 “也许没有。” 徐来笑着,“与主题无关的事情还是不要放在这里谈论吧,如果你愿意,我们私下里交流,怎么样?” “好吧。” 男记者倒也没在这里为难徐来,点着头就坐下去。 绿原荡魂(40) () 或许是《晨光报》的男记者所提出的问题太过“超凡脱俗”,后面那些记者的提问就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我是《e早报》的记者,我有问题想请教负责案件调查秦队长和蔡队长。” 当这位女记者如此说后,徐来非常果断地说了声“请说”,心想着总算不是冲着自己来了,笑容都在不自觉中变得更明媚。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看着那位长得还很漂亮的女记者,秦锋心里只能如此一声,然后期望这位记者的问题也能像她的外貌那样让人舒畅。 “请问两位,这起案子大概在多长时间内有望被侦破?” “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八人被害,两位队长能不能保证不会再让被害人的数量增加下去?” 靠!是不是提问的尖锐程度和颜值成正比? 心里隐隐发怵,秦锋不由目光往蔡国福那边瞥,只见蔡国福此时紧抿着嘴唇,一脸严肃,他心里就知道这家伙铁定是指望不上了。 靠人靠天都不如靠自己啊! 更加深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深刻内涵,秦锋只能微笑着回答女记者的提问。 “对于案件何时能被侦破,这一点恕我无法给出准确的时间,但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非常关键的线索,想来将凶手抓捕归案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能否保证接下来还会不会出现被害人,我可以给你肯定的答复,绝对不会!” 当秦锋嘴里说着这样的保证后,他感觉自己耳边响起一阵密集的摄相机拍照声音,而那位女记者也是一副了然模样。 “秦队长,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呢?” “这个我不方便明说,但我这话可以放在这,至于对不对,完可以用时间来检验!” 如果接下来再出现死者呢? 其实,女记者有想如此往下挖掘话题的,但《晨光报》的那位男记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末端,这就提醒她将这个想法按捺下去。 “好的,谢谢。” 等女记者坐下,徐来的示意下,又有记者举起手,这次是个男性记者。 “你好,我是来自人云网的记者,我有问题想问秦队长!这次的案子从第一具尸体被发现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但案件侦破还是处在这种状态,迟迟未能将凶手缉拿归案,秦队长觉得原因何在?有没有参与调查的人员懈怠的可能!” 能别这么傻吗?真的以为破案是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说破就一下子能破掉吗?且不说调查、取证、走访这个过程需要花费多长时间,仅仅是嫌疑人外逃这一条就可能让案件告破无限延长,所以这起连环杀人案才调查二十多天,取得当前的进展很有问题吗? 这种话当然只能在心里说说,秦锋脸上还是很和气地在跟这个男记者交流。 “从案件调查的过程看,这个进度并不慢,因为这次的案子是极少数有预谋、有规划的犯罪,而且凶手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在案发现场留下的痕迹极少,所以调查进度并不能像普通案件那样!至于懈怠这种事,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说,这是不可能的!” 男记者继续,“那秦队长觉得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提高案件侦破的效率?” 秦锋想了下,回答:“如果能够加大监控摄像头的设置密度,我想会对今后的案件侦破提供很大帮助!” 男记者:“依我看,现在走路上在多数地方都能看到摄像头,这样还不够吗?” 秦锋摇头,“你所指的应该是道路监控摄像头。在道路之外,还有很多监控摄像系统未覆盖的盲区,而很多案件就是发生在这些盲区之中,更有犯人懂得规避摄像头,比如说这一次,这就给案件侦破出了不少难题!” 男记者:“如果摄像头数量真的增加很多,那会不会对大众的**保护带来问题呢?” 秦锋:“我只是站在一个警察的立场上说出我认为可行的解决办法,至于是否如此执行还是要听上头的判断。” 男记者一阵点头,“好的,我就到这里了,谢谢。” 男记者坐下,再度有人举手提问,一个女记者,指名道姓,冲着秦锋来的。 靠!这该死的老蔡! 见蔡国福可以没事人样的坐在那,秦锋不由心里大呼上当了,这些媒体人只会盯着会回答问题的那个人,既然秦锋先开了口,剩下的问题铁定只会往他身上扔。 “你好,秦队长,我是新蓝网的记者,关于这次从xx论坛转载到外面的帖子,以及帖子里描述的内容,不知道秦队长有什么看法?” 又是一个不太好对付的问题! 秦锋心里都快要形成一种认知:女记者的提问尖锐程度果然和颜值成正比,越好看的,提出的问题越深刻、尖锐、越难以招架! “说看法的话,我的看法非常简单,我们现在必须重视互联网的力量,互联网的影响力早已今非昔比,而像此类事件我们今后需要多通过互联网渠道与群众交流,这样就不至于在发生类似事件时,会引起这种程度的震动!” 这是在避重就轻啊! 秦锋说的是不错,只是这种企图是不是太明显了,只要是稍微留心点的听众都能发现这一点。 女记者脸上挂着微笑,接着问:“秦队长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还想知道秦队长关于这帖子本身所传达的信息的看法。” 那张微笑着的美丽脸孔在秦锋眼中仿佛写满了“别想转移话题”这四个字,这让秦锋心里暗叹,这些记者没一个省油的灯,果然是糊弄不过去的。 停顿一两秒钟,秦锋说:“就案件来说,不管是以何种理由,剥夺他人的生命都是不被允许的,违法的!将凶手缉拿归案后,我们会严格按照法律规范对凶手进行制裁,法律才是体公民的行为规范!” 女记者:“那关于言论自由的问题,尤其是网络上的言论自由问题,秦队长又怎么看呢?当前的法律在网络上对言论自由的约束是否存在问题呢?” 这可真是个刺头,竟然还没完! 秦锋心里阵阵叫苦,记者会可真不是什么好参加的东西! “关于在网络上言论自由的相关法律法规是否妥当,我也不好发表看法,但我希望大家都能明白一点,一个国家的法治进程都是有过程的,没有哪个国家的立法是一蹴而就的!” “如果当前在网络上言论自由的相关法律法规确实存在问题,我相信国家的立法机构会审时度势地进行调整,至于当前的标准是否合适,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和检验!” 可算是满意了,女记者表示感谢后坐下去,记者会继续往后走。 绿原荡魂(41) () 又出现一些让人比较头大的问题,大概十多分钟后,记者会总算是走到末尾,而在众人离场时,徐来局长叫住秦锋和蔡国福。 “老蔡、老秦,你们两个等一下!” 对视一眼,注意到彼此脸上的表情都不是那么自然,无奈笑笑后,两人的注意力就回到正在收拾东西的徐来身上。 边把东西收进自己的包里,徐来抬头瞥了这两位一眼,边说:“老秦,你刚才说的话,有把握吗?” 在这个问题上秦锋还是有底气的,因为他之前跟傅机沟通过,傅机表示李秀芬后面不太可能会继续杀人,他这时候才敢这样说。 “有把握!” 徐来并没有追问原因的习惯,既然秦锋敢说出这种话,想必心里肯定是有一定底气的。 “是嘛!你有把握就最好了!” 将收拾好的包挂到肩上,徐来手在两人的肩膀上拍一下,“走,咱们边走边说。” 秦锋和蔡国福都点头,跟着徐来的脚步。 “这次的事情你们两个要引起重视,以后再遇到这类的恶性案件,必须第一时间跟上面沟通进展,让上面对这种事有个大概的了解,不然一旦在媒体上冒出煽动性的风头,就很容易从舆论层面引发社会性恐慌!” “舆论这东西也是非常棘手的存在,引导和运用的好,对于社会维稳和社会规范都能起到极大的作用,但舆论的本身和人们对信息、流量的偏好都极容易让它成为扰乱社会秩序、破坏政府形象的工具,必须引起重视!” 不愧是局长,说出来的话总是这么让人信服。 蔡国福和秦锋一阵点头。 “这次的事就先这样!不过,你们两个和你们底下的同志都要加把劲,尽快把这案子结了,给大众一个交代,不然部分无良媒体又不知道会发出怎样的攻讦之声!如果事情真的演变到那一步,你们两个绝对没得好!” 听完这不算是训斥的训斥,蔡国福和秦锋马上赶回各自的地盘上。 在记者会开始之前,傅机和汪隼已经来到红岭区。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11点多,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凶手行凶的地点应该是在浴室里!” 到了这里后,汪隼马上在屋里转起来,傅机则是找到法医了解情况。 “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是从后面那边破窗进来的。” 傅机被带着去后面看看那被破坏的窗户。 在张海明家后面和附近的房子之间有一条狭隘的路,这里面还被扔了相当多的垃圾,完没想到凶手会从这里进来。 由于这边是厨房,对采光有需求,所以这里多开了一扇窗户,窗户上装了防盗窗,但此时的防盗窗被从底下把钢筋卸掉,弄出来一个允许人钻过的口子。 不仅如此,窗户玻璃还被专业的工具卸下一个圆,凶手便是从这里将窗户打开,然后顺利侵入进来。 “地上和窗户上,还有外面,没有发现脚印吗?” 被询问的警员指了指被扔在角落的拖把,笑容苦涩,脚印是不可能发现脚印的,毕竟都已经被彻底清理过了。 “是吗……” 再次领教这干净利落的手法,皱着眉的傅机心情复杂。 “对了,那个绳子和榔头调查化验了吗?有发现什么吗?” “绳子上倒是没发现什么,但榔头上提取到了多种血液样本,现在还在比对,推测应该是之前的几名被害人留下的!” 这一点就将这一系列案件的关联性敲定了,傅机脸色不由好看不少,这样就能排除有人模仿犯罪的可能。 只是,这么多信息距离破案还远远不够,他们需要更加关键性的证据! 给这些人说了声,傅机回到客厅,汪隼这会儿也在这里,他正匍匐着身体在沙发上看着,好像是在某些东西的样子。 眉头挑起,他走到汪隼边上,低声问:“你在干嘛?”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汪隼吓了一跳,转头后发现来人是傅机,汪隼很不爽地皱着眉,这家伙什么情况? 傅机则是直接无视了汪隼的不爽,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啦! “有什么发现吗?” 吸一口气才将不满情绪压下去,汪隼回答:“我感觉有点奇怪,为什么她这次没有将尸体掩埋起来,而且也没有把尸体的衣服脱掉!” 傅机愣了下,然后说:“应该是知道自己没有操作空间吧!她明显是知道外面有我们的人在监控这里,光是不引起注意地潜入就不容易了,更何况是带着尸体出去掩埋,再者,她还要给张海明伪装出一副正在看电视的样子!” 这个说法也不无道理,只是汪隼在心里不太能说服自己,如果对这一点足够执着的话,哪怕是再危险,她都可能会去做才对! 傅机一时也摸不清汪隼在想什么,就问了句,“对了,关于论坛上那个帖子的事情,你现在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汪隼顿了一下,然后说:“之前不是说过吗?这是终结犯罪的宣言吧!她已经把她想杀掉的人部处理了,所以才会发出这样的总结性帖子吧!” 他们之前确实讨论出这个的结果,并且还如此判断着告诉了秦锋,只是傅机还是感觉有些违和。 “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因为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的事情,所以希望做出改变?” 傅机这就完是在猜了,至少他心里是清楚自己说话的时候脑子是没怎么动的。 汪隼摇了摇头。 “傅队,你觉得现实真的有所改变吗?” “这个……应该没有!” 这样想,傅机又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了。 汪隼:“李秀芬可是大学教授,以她的智商和阅历,她不可能不清楚这种事情的发生对大多数人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震慑作用吧?” 傅机点头。 哪怕是已经有八个人因为在网上口嗨被杀掉了,其他人也不会停止口嗨这种行为,甚至还会演变成一种嘲讽的情绪,将口嗨这种不良风气蔓延到其他地方。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那些人真的不怕被杀掉吗? 当然不是! 只是因为他们不认为这种事会真的落到自己头上,其他人为什么死、死得如何的惨,他们又怎么会在意呢,最多也只是饭桌上多了一点谈起不是那么有趣的话题而已。 这就像孙国传教授认为的那样,人这一物种本身所具有的劣根性! 绿原荡魂(42) () “你觉得她做这事非常反常吗?” “是有点这种感觉!” “反常……你这让我感觉也挺奇怪的!” 听到傅机如此说着,汪隼楞了一下,然后就看着他笑了,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人果然就是这样,几乎做不到不以外物为转移,这可能是源自人类的求同心理,甚至是从众心理当别人强调某物、某事的特征、本质时,哪怕是自己对该事物的理解并非如此,还是在潜意识里想要往别人的观点上考虑,想取得一种共同性。 这种特征心理甚至是可以参杂到“三人成虎”当中,当其他人都持有相同看法的时候,持有不同观点的人就会怀疑自己的看法是否错误,自己是否应该跟着大众的立场走,只有站在大众的怀抱里,才能有一种安感。 这种从属于大众的安感就渐渐演变成一种为人处世的道理,即中庸之道。 中庸之道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浸染到国人的骨髓当中,让他们潜意识里认为跟着大众走、跟着集体走就不会出现问题,同时害怕持有着和大众相悖的认知。 殊不知,大众是盲目的,大众所寻求的共同认知才是最底层、最基础的认知,这样的认知在真正需要做出抉择的时间节点上往往是不充分的,如果这种大众性面放大,就会引发诸如“伤痕岁月”这样的浩劫。 要知道,真理往往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 汪隼那意味不明的微笑让傅机感觉有些烦躁,目光转到沾着血迹的沙发上,“算了,你刚才在看什么?” 目光也跟着转过去,汪隼叹了口气,“我刚才在想那时候的样子……你想,李秀芬杀完人之后都会拍照片吧,但只有最后一张不是在浴室里拍的,而是在沙发上拍的,你不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吗?” “你看的这么仔细?” 傅机也是有点意外,因为有汪隼看了论坛上的帖子,所以他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完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 一脸认真的汪隼继续说着,话语中多了些味道,“就是感觉很违和,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头的样子……” “到底什么地方呢?” 面对傅机的追问,汪隼一脸没办法地耸肩。 “不知道。” 傅机:…… 不止是汪隼说的很不对头,傅机心里也开始感觉不对头,倒不是感觉这件事有多么不对头,而是感觉汪隼这家伙很不对头,他又像是要整出幺蛾子的样子! 又在这边多待了一会儿,两人去了红岭区公安局那边看了看尸体,至少从当前的手法上看,和前面的案子如出一辙,没有太多问题。 “傅队,你觉得你杀人之后……” “什么玩意儿!” 汪隼张口就是这种鬼扯的话,傅机真是忍不住翻白眼,这家伙到底什么情况? “呃,这个……我就是打个比方。傅队,如果你把仇人杀掉了,你会做给尸体拍照这种事吗?” 傅机冷笑,脸上写满嘲讽。 “怎么,还想通过我的回答推测李秀芬的行为方式?” 被戳穿用心,汪隼只是笑着看着傅机,等他说。 “嗯……” 嘲讽归嘲讽,傅机也只是稍微停顿了下,“我的话,有可能会这么……干……你这家伙!”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就看到汪隼这家伙的眼神不断变化,最终变成一种惊异中夹带着笑意的状态,就像在说“哇~傅队,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把他气坏了! 这他妈也太可恶了吧! 见傅机那作势要打的样子,摆着手的汪隼往边上躲了下,脸上笑容依旧。 “那个,别生气,傅队,你觉得这种行为正常吗?” 吸一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傅机咧开嘴角。 “有什么不正常的?如果你真的遇到那种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饮其血、将其挫骨扬灰的仇人,呵,给死人拍张照片算什么!” 这一连串的特殊形容词是什么鬼? 汪隼咽了口唾沫,很随意地问了句,“傅队,你有这样的仇人吗?” 傅机愣了一下,似乎是迟疑,但这时间比料想中的更长了些,让汪隼不由在意起来。 “白痴,当然没有啦!” “哦~” “你不信?” “呃,这倒也不是……” “那你‘哦’什么?” “呃……”我靠! 总感觉傅机好像隐瞒了什么,但也没办法往下追问,只能让他这样将这一茬飞快翻过去,汪隼就笑笑不说话。 行吧,就这样了! “对了,傅队,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嗯,这个问题……” 傅机想了下,一下子也给不出什么太好的想法,他现在也犯了难,正好这会儿秦锋的电话来了。 给汪隼打了个手势,傅机点了接通,马上就传来秦锋那充满苦涩感的嗓音,“老傅,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听到这种声音,傅机没忍住笑出了声,“哦豁,你这是咋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秦锋就更爆炸了。 “我保证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出席记者会啦!你都不知道那些记者有多可恶哇,简直都能把人给逼疯咯!” 丝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傅机几乎能够想象秦锋被提问的画面,那些媒体人可都是极度刁钻的存在,不能在记者会上提出爆炸性的发言真是对不起他们的身份啦! “所以呢,你打电话过来只是想跟我诉苦吗?” “当然不是!我不是说了吗?问你们现在状态如何!还有,你之前跟我说不会再死人了,这个判断不会错吧,我在记者会上可是跟记者这样说了,要是之后不是这么回事,咱们可就惨了!” 秦锋这话明摆着是想把自己拉下水,傅机才不会上他的当,还笑着对他发出讽刺的声音。 “喂喂喂,老秦,在记者会上做出这种发言的人是你吧!要是之后出了事,怎么也不关我们的事吧!” 秦锋:…… 混帐,要不你是这么跟我说,我能这么跟那些记者说吗?靠!你这就准备把我卖了? 心里一阵吐槽,秦锋还只能笑着让自己不要太在意。 “好了,别开玩笑了,说说你们那边怎么样吧,别忘了,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啊!” 当秦锋严肃起来,傅机也不跟他开玩笑了。 “说实话,现状不容乐观!” 绿原荡魂(43) () 傅机这么一说,秦锋也大概了解事情的棘手程度,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好了,不多废话了,我们这边可能还要回去李秀芬家那边看看,先就这样了吧!” “行吧,就这样了。” 自己这边也有事情,秦锋就没有揪着傅机问个不停。 等傅机挂断电话,汪隼看着他问:“所以,现在要回去那边吗?” 傅机楞了一下,“回去哪?” 汪隼看着傅机,一时哑口。 “那啥,你刚才不是跟秦队说要回去那边看看吗?” 傅机笑笑,完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我也就随口一提。” 汪隼:…… “其实,我们在这边该进行的调查也做的差不多了吧!” 他心里其实还认可傅机对秦锋说的话,他们应该回去李秀芬家那边看看,或者是去河西浦大道那边看看,李秀芬在那边下车肯定不是没有理由的。 傅机摇头,“还没。这边的走访不是没有结果吗?她虽然是半夜离开的,但也不见得就一定没有目击者。” “行吧!” 这样说确实没错,汪隼也只能点头肯定,只是等待走访结果需要花费的时间肯定会比他们意料之中的更长。 就这样,两人在这边等待到晚上。 本以为3月3号会这样毫无收获地过去,没想到快天黑的时候真的找到了一个目击者。 “姜媛小姐对吧!” 目击者是一个高中女生,只是和一般的高中女生不同,这个女生显得流里流气的,用比较通俗的说法,这就是个“小太妹”吧,这一点也在她的言行举止中体现出来,不然她也不会在这种日子里大晚上在外面瞎逛。 “嗯!” 姜媛点了点头,一只手指在卷着自己被染成金黄色的长发,这种发色在汪隼眼里实在是扎眼。 傅机继续问:“那请你说说那时候你看到的情况吧!” 姜媛:“你们应该知道吧,我家就住在附近,昨天晚上大概一点多我回来的时候,从那条路上过,然后就听到一边的小巷子里有奇怪的声音。” 说这种话的姜媛脸上表情也逐渐浮夸起来,这种感觉让汪隼挺不舒服,他多少在意起这姑娘描述的内容会不会和现实存在比较大的出入。 “然后,我就躲在一边看了一会儿……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反正就是感觉挺奇怪的吧!然后,我就看到一个人影提着个袋子从那里跑出来了!” 确实是将当时的情况叙述了一遍,但本质上感觉没有抓到重点,也没有提供线索之类的。 傅机皱着眉头,对这种本质上无价值的叙述略有不满,“请问你有没有留意到那个人影的某些特征呢?那路上有路灯吧,你有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姜媛:“我拍了照片哦,你们要看看吗?” 傅机:??? 汪隼:??? 有这东西你不早说?废话这么多干啥? 压下去心底涌出的那种无语情绪,傅机对姜媛伸出手,“可以把照片给我们看看吗?” “可以啊!” 姜媛掏出自己的手机,把那张照片翻出来,递给傅机,汪隼这会儿也凑上去看了看,你别说,这张照片拍得真是出人意料的清晰,一个提着袋子、穿着羽绒服的身影,看上去确实像李秀芬,但到底是不是还有待商榷。 “你怎么看?” 傅机瞥了一眼正往这边伸长脖子的汪隼,问。 汪隼摇了摇头。 “只是这张照片的话,也不能肯定说这个人就是李秀芬吧!” 点头,傅机:“不过,有了这张照片就也不算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确实如此,汪隼点头。 这边说完,傅机转向姜媛那边,继续问:“除了这一点,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比如说,那个人之后跑到哪去了,之类的?” 姜媛摇头。 “没有哦!” “好吧。” 问到这里就已经差不多,傅机对这个女生表示感谢后就准备让人送她回去,临走时,汪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下叫住她。 “同学,麻烦等一下。” 已经走到门口的姜媛停下脚步,转头略有疑惑地看着汪隼,不明白他想干嘛。 汪隼:“同学,你在哪个高中上学?读几年级?” 姜媛:“嗯,我在折水高中,读高一。” 汪隼:“那你认识沈克琛吗?” 姜媛:“当然认识了,我们折水高中学生谁会不知道沈克琛学长!” 姜媛这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让汪隼不由点头,也对,沈克琛那家伙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消极派天才,虽然一直是一副对什么都看透了、都不在意的样子,但偏偏能把一切事情做到尽善尽美,而且长得还帅,这样的家伙会被女孩子憧憬真是再正常不过了吧! 汪隼:“你们熟悉吗?” 这个问题可能有些真实了,姜媛表情中略带尴尬,“学长是高二的,我是高一的,总的来说我们之间的交集并不算太多!不过,昨天……” 果然是这样吗! 听到姜媛前面的话,汪隼心里就有了这种感觉,沈克琛那家伙看上去就不像会是那种老老实实和其他人交朋友的类型,尤其是面对姜媛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心里这样想着,姜媛后面还断断续续的话他就没听见,当他很随意地追问一句后,姜媛就摇头表示没什么,这让汪隼只能停下,将这本就不是太在意的一茬揭过去。 姜媛顿了下,然后问:“警察叔叔,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喂!谁是叔叔啊!叫我哥哥就行了! 汪隼心里也是吐槽不能。 自从和傅机待在一块,或者说自从入了一行,他好像就一直被年纪小的人称为叔叔哇。 要知道,他现在才24岁不到好不好?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好不好?到底是入行之后他整体气质开始和秦锋、傅机这些家伙同调了,还是说这是职业特征呢? 淦! 当然,心里的话汪隼是绝对没胆子说出来的,真要说出来就要出事了!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我想问的已经问完了,谢谢!” “不客气,警察叔叔,再见!” 这俏皮意味的话像是一把刀捅到汪隼的心上,让他不断抽搐的心终于是泪流满面,我不是叔叔! 绿原荡魂(44) () 送走了姜媛,汪隼和傅机总算是返回青山区。 “喂,学长,我们马上就回去了,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 赵向阳的话音中满是不爽,被摆一道的事情他可是还记在心上的,如果不能把李秀芬抓到,他可能永远也不能将这茬放下! “我这边一直蹲着秋歌原公墓,照理说李秀芬肯定是要回来的吧,但没有看到人啊,难道说到最后的时候,她就将之前的行动方式部破坏了吗?” 赵向阳想不通的这件事也正是汪隼和傅机想不通的,总感觉到这里的时候,李秀芬改变了很多,让人根本就看不懂她啦。 “李秀芬家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看这架势,她应该是不准备回来了!” “是么!” 得到这样的回答,汪隼转头看傅机,询问他还要不要去赵向阳那边,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先去李秀芬家里看看,现在看来,或许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傅机想了下,说:“那就直接去河西浦大道!” 这话被赵向阳听到了,他马上就嚷嚷起来。 “你们要去河西浦大道?那我先去那边等你们算了!你们是准备调查李秀芬是如何从那边去红岭区的吧,我会先想办法查查的!” 汪隼:??? 师兄这一连串的话让汪隼也是有点哭笑不得,这家伙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亢奋呢? “师兄,你那边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调查的吗?” “没了。那个叫左爱的女人调查之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我们合计了下就让她走了!” 都差点忘了还有左爱这个人,汪隼愣了一下,他突然有了种怪异的想法,这个左爱会不会和李秀芬认识?他们不就是再找一个李秀芬的协助者吗?所以说,这个人有没有可能就是左爱呢? “对了,师兄,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嗯?” 这话来得太过突然,赵向阳楞了一下,然后他非常神奇地意识到了什么,问:“喂,你该不会想让我把那个左爱控制起来吧?” 啧,这你都猜得出来?这未免太夸张了吧! 汪隼瞪大了眼睛,满是难以置信,但他也马上将这种情绪收敛起来。 “也不是说要把她控制起来,我就是有点在意,你后面能不能关注一下她的行踪呢?” 反正从汪隼嘴里听到这种说法和那种说法的感觉没有太大差别,赵向阳也懒得纠结这一茬了。 “她在这里留了联系方式,后面想找到她应该不会有麻烦,但调查她的行踪、把她控制起来什么的就别想了,我们现在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 这话说的没错,他们现在可都是顶着压力呢! “行吧,那就先这样了,有事情的话,在河西浦大道碰面再说吧!” “ok!” 等汪隼放下手机,傅机问:“怎么,他等下也要过去?” 被他猜中了,汪隼也不意外,跟赵向阳相处过的人多少都能感知到那家伙骨子里的不安分因子,这也是汪隼第一次见面时会产生自己可能和这样的家伙处不来的感觉的原因。 虽然事实证明他那时候的感觉出错了,但他对于赵向阳性格的认知倒是没有问题。 “是啊,他一个人被扔在那估计早就待不住啦!” 傅机微微点头,依旧在认真驾驶,“多一个人也好,说不定我们到时候查起来会事情不少。” 汪隼也点头。 “这倒是,多个人多个帮手。” 汪隼那边不再说话了,傅机也沉默下去,油门踩下去更多,车速提升。 另一边,兴冲冲跑去开车的赵向阳在拉开车门的时胡,身体莫名地颤抖了一下,旋即便有一种不太好感觉的涌上心头,很快扩散到身各处。 “有人在埋汰我吗?” 他低声嘟囔了句,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 “肯定是汪隼吧!这家伙……” 如此想着,赵向阳也只是笑笑,因为他还不知道在傅机和汪隼眼里,他的存在非常符合一个词工具人。 当汪隼和傅机到河西浦大道的时候,赵向阳那边已经展开调查,而调查的区域就是汪隼和傅机在去红岭区之前划定的范围。 “没有哦,在你们之前划定的范围里,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哦!” “怎么可能!” 从赵向阳口中听到这种说法,傅机和汪隼第一时间表示怀疑,且不说其他,“黄雅玲”确实是在这边下车的,这没跑吧,那跟踪路上的监控摄像头会一点收获都没有吗? 这问题被提出后,赵向阳立即给了两人无法驳斥的回答:那天,这边发生了严重的供电故障,好像是一个施工队作业的时候不小心把主电缆给挖断了,结果停电了十多个小时,别说监控摄像头,连路上的交通信号灯都灭了。 汪隼:“这么不巧?” 这样的说法虽然确实很有说服力,但怎么听着都让人很无语啊,真的有这么巧吗? 赵向阳一脸认真地点头,“别怀疑,就是这么不巧!” 汪隼:“好吧。” 这种不可抗力因素也是没办法,汪隼就不挣扎了,换个问题,“那,这一块那段时间内的监控都没了吗?” 赵向阳:“差不多是这么回事!” 吸一口气,抑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汪隼追问一句,不止是问赵向阳,也是问傅机。 “那现在怎么办?” 傅机没有马上开口,赵向阳就接着说:“现在只能走访,我已经让人去做了,但可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这不是废话吗? 河西浦大道这么大的地方,哪怕是只调查汪隼和傅机划出来的部分也不是小地方,以现在可以动用的人员数量来走访,想想就能知道是何等爆炸的工作量。 汪隼:“除了走访呢?就没有什么更加有效率的方法吗?” 赵向阳直接摇头,“没有。现在可没有任何线索,我们除了知道她在这里下了车,还知道什么?如果不走访的话,也没办法确定他到底去哪了吧!” 想来确实是这么回事,汪隼也没办法对赵向阳的说法表达出其他意见,只能说他们也是被这种令人头痛的现状困扰着。 瞥一眼始终没开口的傅机,汪隼抿了抿嘴唇,“现在只能等了?” 赵向阳:“对!” 汪隼:“那就等吧……” 这种有气无力到要爆炸的样子,还是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比较好吧? 绿原荡魂(45) () 3月4号下午,在这边走访的警员送来让人尴尬的结果,没有看到“黄雅玲”,这就很尴尬,至少待在这边的这三位都是如此。 “接下来怎么办?” 汪隼看了眼在抠手指的赵向阳,如此问。 赵向阳抬起头瞥了汪隼一眼,目光旋即转到傅机那边,“傅队,有想法吗?” 只见傅机将身体坐正,稍微活动一下,然后说:“重新梳理下情况吧,且不说找到李秀芬,我们现在没有证据,不是吗?目前的侦察也完是建立在我们的推测之上,虽然说我不觉得我们的推测会出错,但这样是不行的,你们明白吧?” 这种事情当然不难理解,赵向阳和汪隼都把头低下去,这确实是个难题,各种意义上的难题。 “为什么会一点证据都没有……总感觉这次的案子和以前遇到过的都不一样,太超出常理啦!” 在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这么长时间里,汪隼跟着傅机见过很多刑事案件,也包括很多有计划的谋杀,诸如投毒杀人、纵火杀人之类的,这些案子无一例外不是留下了很多东西,比如说有毒物质的交易记录、纵火用具的交易记录,还有在现场留下的脚印、监控摄像拍到的画面等等痕迹。 总而言之,那些案子都是不难处理的,只需要他们这边勘察时足够细心,决定性的证据就不难获取,唯一可能将案件拉长的就是凶手流窜到其他地方,但这样也还是逃不掉,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这次的案子就不一样了,从头到尾什么都没留下,目标的行踪也一直摸不清楚,这样的案子要怎么搞嘛? “我觉得,突破口还是在李秀芬身上吧,只要我们能找到她,肯定能问出什么来!” 赵向阳是如此提议着,在汪隼听来不过是废话,真能找到她人就好了,况且,就算是找到了,也不可能排除李秀芬会什么都不说的可能性吧! 在这案子里,他们可没有零口供破案的可能。 头歪向一边,思绪走向其他地方的汪隼开始走神了,而赵向阳和傅机两人说了几句后,目光不由落到这个正在走神的家伙身上。 脸上都是不爽,赵向阳的手在汪隼眼前使劲摆了摆,“喂?喂!” 汪隼这才回神,“嗯?” 赵向阳:“你怎么还发起呆来了?” 汪隼:…… “好了,这样等着也不会有结果,动起来吧,不管什么方向,感觉有嫌疑就去调查,线索只能在这里找了!” 傅机最终是这样说一句,有点要放任自流的味道了,但现实就是他现在也有点没办法。 “行吧。” 大家分开行动,出来之后,跟在汪隼边上的傅机对他问:“你刚才发呆,在想什么?” 转头看着傅机,汪隼边走边说:“我在想左爱。” “嗯?” 眉头皱起来的傅机有些疑惑,“怎么,还是怀疑她?” 一副无奈样子地摊着手,汪隼笑着说:“不可能不怀疑她吧!不怀疑谁都不可能不怀疑她呀!” 傅机只是摇头,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还想去找她谈谈。” 说着,他偷偷往傅机脸上瞥,留意着他的表情变化,因为当前时间和人手都非常紧张,想要离开的他只能这样试探着问一句。 傅机:“想去你就去呗,又没人拦着你!” 这理所当然的口气让汪隼也是噎住了,他可还清晰地记得某个人一直不肯让他独自行动来着。 “那我就去了。” “去吧!去吧!” 就敢赶鸭子似的,傅机冲着汪隼直摆手,而汪隼虽然搞不清楚傅机为什么前后态度变化这么大,但还是马上溜了,去找赵向阳。 目送汪隼离开,傅机只是笑笑,他倒不是放心汪隼一个人去找左爱,他只是有种感觉汪隼肯定已经见不到左爱了! 这种猜测就让汪隼去验证吧,他回去青山区负责这次案子的派出所找所长要一份联系方式,他要验证他之前的一个猜测…… 等汪隼赶上正准备离开的赵向阳,如此表示后,赵向阳的眼神不由变化许多,但他没有对汪隼废话,直接把左爱留下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给了他。 跟师兄说了声“谢谢”,汪隼马上拨过去,而让人意外的事情在这时候发生了,没有人接。 汪隼连着打了五六次,确实已经拨通,但就是没人接,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他只能去左爱留下的地址找她,然后被房东告知这里并没有叫左爱的人。 这边已经不行了,他继续给左爱打电话,始终没人接,他只能无奈地去联系赵向阳,“师兄,你确定地址没记错吗?” 赵向阳自然能猜到汪隼遇到了怎样的问题,于是说:“记肯定肯定是没记错,但我们并没有时间核实这个地址,联系方式倒是查证过有用。” 汪隼:“电话没人接啊,现在怎么办?” 赵向阳:“这样吧,你去找技术科的人帮忙追踪信号,这样应该就能确定位置。” 这确实是个办法,汪隼去了技术科那边,在他们的协助下,成功锁定位置,在青山区的一个居民小区里。 “就在这辆车里!” 小区停车位上,一辆别克被锁定为目标。 通过车牌号确定车主是一个王姓男子时,汪隼感觉有些不对头,很快,车主被找出来,并且在他车后座里头找到了左爱的手机。 “我不知道这是谁的。” 看着被放到面前的手机,王姓男子那一脸的疑惑明显不是装的。 汪隼:“这手机是怎么到你车上的,你有想法吗?” 王姓男子想了下,说:“之前我在路上载了一个女人,会不会是她掉在我这的?” 汪隼:“你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王姓男子摇头,“只是让她搭个顺风车而已,我没问!” 汪隼:“你把她载到哪去了?” 王姓男子:“城北。” 根据男子的描述,汪隼他们去调取了路上的监控录像,确实看到左爱在路边拦下男人的车,在城北步行街附近下车,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是吧,你看!我没说谎!” 王姓男子指着监控录像的画面,如此说着,汪隼看着他,则是好一阵无语。 虽然男人说这手机有可能是左爱不小心掉在这里的,但在汪隼他们眼中,这绝对不是不小心! 简言之,这个左爱确实有问题! 绿原荡魂(46) () 另一边,傅机去找了青山区的派出所那边,要到了曹嘉欣的亲戚的联系方式。 “老傅,你要这干啥?” “想跟熟悉李秀芬他们家情况的人聊聊,或许会有很有意思的发现。” 傅机不打算明说,对方就没有往下追问。 “你好,请问你是曹嘉欣的大伯,曹仁良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个非常沙哑、苍老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让人挺不舒服的。 “没错,我是曹仁良,请问你是哪位?” 是就好了。 心情不错的傅机没自觉地微笑着,继续说:“曹先生你好,我是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的副队长,我叫傅机,关于你的弟弟曹嘉亮,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听傅机这么一说,曹仁良愣住了,然后声音着急起来,显然是误会了什么,“我的弟弟……你没搞错吧,我弟弟都死很多年了!” “这件事我知道,我是想……” 傅机刚准备跟曹仁良解释来着,就被那边打断了。 曹仁良:“你知道还问?他都已经不在了,还能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傅机感觉这个曹仁良火气有点大,有种他和弟弟曹嘉亮之间存在矛盾的味道在里头。 “曹先生,你先听我说。行吗!” 话中加入重音,这让曹仁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失礼,于是音调放下去许多,“你说吧,我听着!” 傅机:“你和弟弟一家,来往多吗?” 曹仁良:“已经没什么来往很多年啦!” 还真有矛盾? 傅机:“大概从时候开始的,你弟弟在世之前吗,还是离世之后呢?” 曹仁良:“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因为曹仁良并没有解释他们兄弟之间为何关系不好的意思,傅机就很识趣地没有追问,转而说:“那,你知道之前发生在你侄女曹嘉欣身上的事情吗?” “什么事?她出什么事了吗?” 单单是这说话的口吻就让傅机感觉这家伙没有说谎,于是傅机顺势将发生在这的一切说出来,听得曹仁良也是一阵沉默。 “你真的是警察吗?这些话不会是你编出来骗我的吧!” 曹仁良产生了绝大多数人听到这种消息时会产生的反应,这一点傅机一点都不意外,要是这家伙一副淡定样子地说自己已经知道了,这才让人恐怖呢! “我这话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如果你想确定的话,可以自己去联系,我不会要你做什么。如果不想,你就当今天接到了一个推销电话吧,这都是我的疯言疯语,但有件事我希望你如实告诉我,你弟弟死后,葬在哪了?” 曹仁良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傅机已经忍不住开口催促他的时候,他似乎是感知到了傅机话中想表达的意思。 “我相信你说的话,那事情我会让我的儿子去查查看的!至于我弟弟埋在什么地方……很抱歉,我不知道。” 傅机:??? 这种话让傅机也是傻眼了,连自己弟弟死了埋在哪都不知道?你们的关系真的恶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我?” 傅机这时候都忍不住怀疑他了。 曹仁良赶忙说:“警官先生,我真的没有说谎,我们家族世代都在富阳市,只有我弟弟不顾反对跑到开阳市去了,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才跟族里矛盾闹得这么深,连父亲去世的时候都没回来,族里的老人现在都说要把他的名字从族谱划掉呢!” “他走的时候,一切事情都是他老婆料理的,我这也只是被她通知了一声,都没机会去他坟头上看过一眼,更别说知道他葬在哪了!” 这样的解释让傅机真是跟吃了口大便一样难受,亲人之间的关系也能闹得这么僵硬吗?真正是老死不相往来啊! 不过,傅机他心里也清楚自己会产生这种感慨单纯是因为这种情况影响到自己破案了,如果换成是无关人员,他多半连看一看、听一听的时间都不愿意花费。 “真的不知道吗?” “真的不知道!” 傅机犯难了,但也不死心。 “这样吧,这个就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你之前又想起什么来,麻烦第一时间联系我,这个很重要!” “好的。” 挂断电话,傅机的眉头拧的都能夹死苍蝇,除了李秀芬,竟然就没人知道曹嘉亮埋在哪,这可是真难受了。 纠结之后,他决定回去李秀芬家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相关的记录。 话分两头,回到汪隼这边。 因为寻找左爱无果,汪隼只能再联系赵向阳。 “师兄,现在怎么说?” 和赵向阳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他不受控制地用上了不少责备的语气,这让注意到这一点的赵向阳有点想笑,这事你还能怪到我头上?说不过去吧! “我能怎么说?你想我怎么说?” 有点碰了个钉子,汪隼愣了一下,然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改口。 “抱歉,学长,我就是想说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个手机肯定是左爱故意留下的,她不想让我们找到她!” 赵向阳笑了,没有任何想讽刺汪隼的意思,只是单纯有种说不出来的滑稽感。 “我们现在连李秀芬都找不到,还想找到左爱,不现实吧!虽然这个左爱确实很可疑,但这件事还是放一放再说,先把注意力都放在李秀芬身上。” 一想到这件事直接关系到队长秦锋的仕途,汪隼也只能将心中的不安压下去。 “说的也对,那就先这样吧!” “嗯。” 挂断电话后,汪隼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天空的他心里莫名有些惆怅,一种重要之物从指尖消失的感觉愈发深刻。 他有种错觉,左爱这个名字像是一个影子,和这名字一样是影子的还有之前那个熊天爱,这样的存在绝对是为了推动某些很重要的事情,现在的他或许还没有接触到这件事的最浅层,也有可能他已经接触到了,只是他没有意识到…… 思考再三,他决定去李秀芬家看看,然后就遇到先他到达的傅机。 绿原荡魂(47) () “你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 当汪隼跟负责在这边盯着的警员打招呼的时候,他们告诉汪隼,傅机已经来了,于是他赶紧过来,就看到在卧室里翻东西的傅机。 把手上拿着的书放到一边,傅机耸了耸肩,“如你所见,在找东西!” 说完,把汪隼扔一边不管的他就又转身回去继续找。 走过去把他放下的书捡起来看一眼,这不是书,而是非常厚的笔记本,汪隼有点意外。 “傅队,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在书脊上滑行的手停顿一瞬,傅机跟着点了点头,“我想到了一个人!” 说话说一半,这可不是好习惯。 “谁?” “曹嘉欣她爸,曹嘉亮。” 这回答有些莫名其妙,汪隼追问:“他?他不是走了很多年了吗?” 傅机点着头,并不在意汪隼质疑的点,“没错,但他们夫妻两个感情一直很好!” 汪隼:“所以呢?” 傅机:“所以,找到他埋在哪!” 汪隼有些不明白了,“除了公墓,还能埋在哪?” 傅机吸了口气,话音中不满多了不少,“不要用现在的眼光去看过去好吗?曹嘉亮死了快有十多年了,你觉得那时候他们会把人往公墓送吗?” “这倒是。” 不由在心里感觉自己的思考太狭隘了,汪隼苦笑不止。 傅机继续说:“不止是时间因素,清河区郊外那边的山上可一直都是有名的坟山,近期有关部门也在计划进行整顿,要把那些个坟包部清理掉,恢复山上的植被覆盖!” “不过,这种事的实际操作远比计划中的困难,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必须先联系家属解决迁坟的问题,而这边迁坟就要求腾出一大片新的公墓坟地,但现在城建规划这么混乱,那么一大片地哪里是想要就能有的,一来二去,这笔糊涂账越算越糊涂,这事就暂且搁置了!” “这对我们来说倒还是一个好消息,至少我们不用担心曹嘉亮的坟会被强行推平!” 呵呵,这还真是个好消息呢! 莫名的,汪隼忍不住在心里嘲讽了一句。 “所以,你觉得在这里能找到线索吗?” 傅机:“现在只有李秀芬知道曹嘉亮埋在哪,我们也只能试试能不能在她留下的文字内容中找到线索!要万一这个李秀芬有写日记的习惯呢!” 并不好评判傅机的希望,汪隼索性不说话了,手上拿着的笔记本跟着翻起来,按照傅机的要求,他也帮帮忙。 晚上的时候,不知道从空气中嗅到什么风声的赵向阳也来了这边。 “你们两个都在?” 发现汪隼和傅机都在这里,他有些意外,但看到这两位好似是在这里悠闲地看书,无语感就直接压倒了意外情绪。 视线从纸页上移到赵向阳脸上,点了点头的傅机问:“怎么样,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赵向阳摇头,语气中都透露出极容易感知的失望,“并没有,我这段时间又把相关的监控摄像排查了一遍,一切都是那样!” 这个结果并不奇怪,至少傅机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而汪隼则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手上的笔记本上,既然已经肯定无法在赵向阳身上获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当然要第一时间不关注他! 傅机问:“那你现在过来干嘛?” 赵向阳说:“就是过来看看,想着万一能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呢!” 你怕是在做梦! 一时间有了想怼他一句“玄学破案”,但马上想到自己身边还有汪隼这家伙,傅机就只能将这个念头打消,真要说“玄学破案”,还有人能比上汪隼吗? 注意力回到书页上,傅机很随意地说:“既然你也没什么事,就在这给我们帮个忙吧,找一找有没有关于曹嘉亮的线索。” “曹嘉亮?” 一瞬间的迟疑时间换来脑海中的记忆翻新,赵向阳搞清楚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 “你觉得李秀芬可能去他丈夫坟上了?”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吧!” 傅机的回答让赵向阳点头,他一定程度上也认可了这个想法,或者说,他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于是,搜索的队伍又变成了三个人,这场面好像将时间倒回去那一天。 寻找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3月5号中午,明天就是上头给的期限的最后一天,他们找到了线索。 这是李秀芬的几篇清明随笔,时间定格在四年前。 这条路虽然每年都会走上两次,但每次都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就像那年随手种下的松树如今已经有三米多高,只可惜树还是那样的树,人早已经不是从前的人。 从刘氏祠堂路过时,去年硬朗着的几位老人都离世了,据说是得了急性病,但我清楚,只是因为子女不愿意搭理这些老人而已!对于年轻人来说,高龄老人的存在或许只会阻碍发展的脚步,一切对他们形成阻碍的东西都应该被清除!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变得如此浅薄呢? 我看到了那几位老人的坟头,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老人们都被葬在一块,排成一排,坟碑修得很漂亮,还弄了个小亭子,看上去真是气派!只是,这让我感觉很恶心,这种心思非得等老人死了再弄出来,到底是做给谁看呢? 嘉亮,虽然我从来不相信鬼神,但我真的希望,如果你真的还能看到这边的一切的话,就请你好好保护我们的女儿吧,让她免受痛苦、免遭屈辱,可以昂首挺胸地活下去,将来回忆自己的人生时,不会因过往而厌恶自己,不会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确定了!” 跟着这段信息,他们马上去清河区的外围地区找地方,很快就确定了那个被提到的“刘氏祠堂”。 本来还想会不会碰巧有两个刘氏祠堂,但祠堂管理人的一句话让他们都放了心,因为整个立海市宁化区就一个刘氏祠堂,其他姓刘的人都是从这里出去的。 这敢情好! 在找到那几位老人的坟墓后,他们在附近找到了曹嘉亮的坟,坟上还放着几束鲜花。 果然来过。 只是,光是来过又有什么用? 关键是,现在她人在什么地方! 绿原荡魂(48) () 已经找到了曹嘉亮的墓,而且已经确定了李秀芬近几天确实回来过这里,但现实就是这些人依旧没有她的下落。 她回来过。 没错。 是会过来。 然后呢? 当然是,没有然后啦! 这种情况让汪隼也是有点懵哈,他们执着于找到曹嘉亮的墓,这一点并没有问题,但找到曹嘉亮的墓之后该怎么办,他还真的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毕竟李秀芬不可能在曹嘉亮墓前等他们来找。 瞥了一眼傻站着的汪隼,傅机思考着。 先去访刘氏祠堂那边,李秀芬和那边人应该挺熟悉的,她过来这里,未必不会惊动那边的人。如果那边没有,我们就回来这边……蹲守…… 这样想确实没有问题,傅机在心里捋了捋,就当他要开口时,汪隼突然说话了。 “我觉得她还会回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他身上,疑惑、惊讶,各种复杂的情绪都有,但偏偏没有人马上开口质疑他,因为他们都在等傅机。 微微张开的嘴挺无奈地只能合上,傅机还多抿了下,然后问:“理由呢?” 汪隼:“没有理由,我只是有这样的感觉。” 这种话听起来不免可笑,可汪隼这时候的样子却让人隐隐产生一种被说服的感觉,还是没人说话,都在等傅机。 不负众望,傅机继续开口:“时间呢?她什么时候会回来?今天,还是明天,还是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 只见汪隼突然在曹嘉亮的墓前蹲下来,伸手去把放在墓前的花拿起来晃了晃。 “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晚上。” 实际上,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哪怕汪隼不这样说,他们也在这边蹲守一两天。 “行,那就这样!” 心里有点无奈汪隼这都能自己想到一块去,不由想起“玄学破案”这一茬,无奈笑着的傅机开始制定起当下的行动规划。 “向阳,你带一半人回去刘氏祠堂那边调查一下,剩下的人跟我们在这边守着。” 赵向阳的执行力也非常高,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直接带上人就走了,而傅机、汪隼他们也退下去,他们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守着过夜,他们要待在停在下面一点的车里,盯着这边就行了。 就像其他人没有对傅机的命令表示无法理解,汪隼也没有表示对傅机支持自己这种感觉的行为表示质疑,反正当下也没有什么比较好的调查方向,将筹码部压在自己的直觉上,这或许也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 很快,夜幕降下,黑色将这一块山头部覆盖,那些个墓碑只剩下在昏暗中的轮廓,还谈不上惊悚,但看起来确实别有一番意蕴。 就在汪隼冲着这幅场景发呆时,傅机从背后拍了下他的肩膀,于是他转头回来。 “怎么了?” 身体完贴在驾驶座上的傅机头仰起来,目光看着远处树枝在昏暗中勾勒出的轮廓,而这一幕在汪隼眼中有些违和,因为他感觉傅机这时的目光非常空洞,什么都没有。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吗?” 被汪隼盯着侧脸好一会儿,傅机这才开口,而问题让汪隼也是一阵莫名奇妙。 这个还要问吗? “不是你觉得我的感觉没错吗!” 他话才刚说出口,就看到傅机那边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傅机会莫名支持汪隼的感觉,这当然是有理由的。 汪隼:…… 这种扎心的感觉是什么情况? 顿了下,傅机继续说:“你还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嗯?3月……6号……什么日子?” 不太理解傅机想表达什么,汪隼想了一会儿,还是只能摇头,3月6号能是什么日子? 傅机笑了,“明天正好是曹嘉亮的生日!” “这么巧的吗?” 汪隼一下子都有点不敢相信。 傅机:“呵呵,就是这么巧,没想到吧!” 这种事正常人都想不到好吗?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真的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找到李秀芬。 将目光从傅机这边移开的汪隼也看着前方,看着那被黑暗侵蚀得更加彻底的远景,叹了口气,“只要能找到李秀芬,接下来的事情也许会顺利一点吧!” 这话想表达的意思傅机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而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改变气氛,就干脆不开口,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十几分钟后,赵向阳那边打电话到傅机的手机上。 “傅队,我这边已经走访完了,他们都说没有看到陌生人来过,而且他们还说不认识叫李秀芬的!” 还记得李秀芬在随笔中写过的内容,傅机不由对这话的真实性产生怀疑,“不认识?能确定是真的不认识吗?”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赵向阳也一下子犯了难。 “至少,我看他们并不像是在撒谎,而且,现在还在这里的人也不是太多,年轻人多数都已经出去打工了,说没看到、不认识其实也不是太难理解!” “这样嘛……难怪了……” 也要考虑到赵向阳执行的难度,傅机不再深究,“这样吧,你带着人继续留在那边,注意晚上的时候有没有人从那边往这边过来,如果有发现的话,马上控制起来!” “嗯,我知道了。” 先是对傅机的安排表示听从,赵向阳接下来还是将自己之前没有提出的问题说一遍。 “傅队,你真的觉得汪隼的直觉是正确的吗?既然李秀芬她已经来过这边,我实在想不到她短时间里还要来第二次的理由!” 想来他这个疑惑从汪隼说“感觉李秀芬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吧,他能忍到现在才在私下里说也真是不容易。 这样想着,傅机不由笑了,然后解释说:“还记得李秀芬随笔上的内容吗?” 赵向阳没想那么多,就直接问:“什么内容?” 傅机:“她说这条路她每年都会走两次,对吧?” 下意识地点了头,赵向阳“嗯”了一声,傅机就接着说:“如果是你,你觉得你每年会在哪两个时间来这边一趟?” 赵向阳不假思索,“应该是年后和清明吧!” 傅机:??? 一愣,傅机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不得不说,赵向阳这话说得非常有道理,一般人上坟都是在年后和清明,倒是傅机在这件事上的观察出现了不小的偏差。 当然,傅机不会认为是自己搞错了,而是赵向阳并没有站在李秀芬的角度上看待这个问题。 “不对!李秀芬会选择的时间点是年后和明天!” 这说法当然让人无法理解了,于是赵向阳问:“为什么?” 傅机微微一笑,语气非常肯定,“因为3月6号是曹嘉亮的生日!” “好吧,我懂了!” 赵向阳一怔,然后表示明白。 绿原荡魂(49) () 等待总是无比漫长的,不管在什么时候。 晚上十一点半,头靠在窗户上的汪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目光旋即从外面收回来,看看被微弱的月光照亮的车内,坐在一旁的傅机脸都看不清了,只有肩膀往下的一点身体。 这也是出于不被发现的考虑,他们在车里都不开灯的,还为了防止玻璃上结水雾导致看不清外面,空调也没开,窗户玻璃放下来一半,这大冷天的晚上在荒郊野地里静坐,这种感觉可想而知。 注意到黑暗中的傅机似乎眨了下眼睛,汪隼就把目光移开,同时抬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扭动着的身体换了个姿势靠在座位上。 他这动作的幅度虽然不大,但这里就这么几个人,傅机当然看见了,于是往他那边瞥了一眼,还低声问:“怎么,感觉冷了?” 汪隼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这么回事,同时小声说:“傅队,你说她会不会知道我们来这边蹲守了?” “嗯?” 这话让傅机也是一阵迟疑,他还真没考虑到这一点,但回想起之前在秋歌原公墓的蹲守,他们的行动确实不知为何一直被李秀芬洞悉着,这样她才能用出那种方法把赵向阳幌走。 如果他们这次的蹲守也完在李秀芬的料想之中,那她还会过来吗?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你觉得她知道后就不会过来了?” “这倒不是!” 讲真,汪隼这话在各个层面都挺矛盾的。 “她来肯定是会来的,但我感觉她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地过来了,绝对会用些手段吧!或者说,事先把自己的退路给找好了!” “嗯,这确实有可能……” 傅机的心里也开始考虑更多的内容。 如果由他带队的这么多人蹲守在这里,还能让李秀芬耍手段跑了,那他在秦锋面前就永远也别想抬起头,那家伙可是非常乐意嘲讽他的。 见傅机似乎在思索了,汪隼就自觉收住话头,他之所以会提出这一点,是因为他心里隐隐有了点事情迫近时的不安。 这种感觉非常清晰、深刻,就如同那颗一直在跳动着的心脏,当一切都沉寂下来的时候,那颗心跳动的声音就变得清晰可闻。 咚~ 咚~ 目光在窗外肆意扫视着,微弱月光下的荒野显露出与黑交融的白,看起来十分古怪,而这一幕印在汪隼的眼底倒是变成了在林子园公墓的场景。 那一天,月亮还不是这么暗,他蹲守到了那个意料之中的人,虽然过程回忆起来还是那么痛苦,但值得庆幸的是结果是好的。 咚~ 咚~ 抬起左手的傅机将手臂伸到车窗下,撸起袖子,借着月光看了看手表。 “11点57分,马上就要到第二天啦!”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也是很明显了,汪隼微微笑着,低声问了句,“怎么,你觉得她会现在过来?” 不知可否的傅机抿了抿嘴。 “谁知道呢!” 你知道谁知道? 对傅机这种语气也是早就习惯了,汪隼只是笑笑,目光依旧在外面扫视。 咚~咚~ 咚~咚~ 有些怪异,伴随着秒钟在心里一下一下地走过,12点整不断靠近,汪隼的心跳开始加快了。 “现在,多少了?” “嚯!这么急?” 傅机也是笑了,那个问题结束到汪隼再度提起,绝对没超过一分钟。 看表,果然! “58分了!如果她真的会出现,也许会很守时也说不定!呵呵。” 咚咚咚~ 咚咚咚~ 心跳更快了,甚至是让汪隼产生了心脏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错觉,强烈的压迫感让他的视线加快在外面扫视,只希望尽快将那令人不安的变动找出来。 注意到汪隼依旧在看着外面,似乎在着急的找些什么,傅机也不再跟他搭话,转而对后面的人说:“都注意点!” “嗯。” 后面的两人只是如此回答一声,目光就更加专注地盯着窗外,丝毫的风吹草动都会被他们捕捉到。 咚!咚!咚! 找到她!找到她! 一股难以抑制的焦躁感从心底生出,让汪隼几乎陷入失控的状态,他呼吸变得急促,更加大幅度地转动自己脖子搜索着外界的一切。 找到她! 黑色缓缓降临,月光在流动的云层运动时被缓缓吞噬,淡淡乳白色的剪影就像一道柔和色彩的幕布,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缓缓掀起,最终,彻底的黑暗统治一切。 “傅队,看不清啊!” 彻底黑了,连曹嘉亮坟那边的情况都看不清楚,后面的人不由跟傅机说一声。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又不是跟我说了就亮了! 心里也是挺无语的,但傅机还不好说什么,只能改口,“就盯着那一块别动,如果真的有人出来,会不一样的!” 找到她! 黑暗之中,汪隼不由眯起眼睛盯着曹嘉亮坟那边,然后,好像有一个黑色的轮廓动了一下。 这一瞬,就像心脏被冻结,汪隼怔住。 心里对这恰好飘过来挡住月光的云层有点无奈,也跟着有些着急的傅机目光四处看看,接着余光瞥见汪隼的手落在门上,身体有些僵硬,那只手正在开门。 “喂!” 也是被汪隼吓了一跳,傅机的手使劲往他肩上一搭,把他拉住。 “你干嘛?” 头转过来看着傅机,汪隼脸上还是表情凝固的样子,嘴唇颤抖着,几秒钟后,低声说:“我看到了!” 视线猛地往窗户那边转过去,傅机用力地眯起眼睛,尽力去看那一片黑色,但黑布隆冬的,根本看不清楚。 该死!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透过一缕光,就像一根白线的光在地上扫过,从曹嘉亮墓前晃过来的瞬间,某种东西直接刺进傅机的眼睛里! “来了……” 心里瞬间认定了,傅机的手用力在汪隼肩上一拍,然后用力将他往门那边推过去。 第一声的时候,因为有些冷,傅机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以至于其他人都没怎么听见,于是他直接吼了第二声。 “都下车!快!人来了!” 就像是在黑暗中响起的晨钟之声,瞬间将所有还沉浸在黑色恍惚中的人惊醒,所有人都在这时候行动起来,包括汪隼,也包括在曹嘉亮坟前的黑影。 绿原荡魂(50) () 冰冷的风在耳边刮过,带着某种尖锐的声响,就像漩涡的底端将一切压力都灌入双耳之中,而一切响动在此时都变得模糊起来,好似被一层翳覆盖着。 当傅机他们从车上下来,朝着曹嘉亮的墓前狂奔过去时,遮蔽月光的云层缓缓移开了,一个正在逃跑的灰黑色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别跑!站住!” 这一声断喝让那影子迟钝了一瞬,然后便更加快速地逃走,往上头窜过去。 死死盯着那道影子,汪隼也加速往那边冲,但黑暗之中的山路可不好走,总是一脚深一脚浅地让汪隼好几次差点就一头扑到地上,最近一次被一条藤蔓绊倒的时候,幸亏有傅机从一边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喂,小心点啊!” 将身体直回去,汪隼对因为自己停下来的傅机歉意地笑笑,“傅队,你不用管我,别让她跑了!” 黑暗中,他们也看不太清彼此的表情,等汪隼站好,手收回去的傅机点了点头,就扔下他,继续去追赶往山上去的黑影。 在这里停顿几秒钟,将自己的呼吸节奏调整回来,汪隼也继续往山上追,到了曹嘉亮坟前时,他停下来,把手机打亮往那边照了照。 并没有多出什么! 这一幕让汪隼怔住了,然后突然意识到某事的他赶紧将手机的光亮按掉,窜到曹嘉亮的坟包后藏起来。 时间不太久,追逐那道黑影的傅机等人已经远去了,奔跑追逐的声响也都听不见了,只剩下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细碎虫鸣声,再加上那仿佛在流动着的寒意,格外催眠。 而汪隼就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尽可能地藏在一处不动,两只耳朵竖起来,感知着周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心里有点想是不是应该用手机给正在追逐黑影的傅机发个消息,但害怕手机的光亮可能会让对方意识到不对,也怕自己的推测有误,汪隼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静静地等待着,好像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就在汪隼的心脏几乎要跟着虫鸣的节奏跳动时,草叶子被践踏的稀疏声音传来,让汪隼精神一振。 来了! 声音过来的很慢、很轻,仿佛是怕惊扰了沉睡在墓中的灵魂,而汪隼也跟着开始控制自己的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 脚步声走到墓前停住,在汪隼的感知中,一个人正站在曹嘉亮的墓前,就像雕像一般,静静地矗立着。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才来的!” 黑影突然说话了,那熟悉的嗓音让汪隼不由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可以肯定了,这个人就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黄雅玲”! 没有动作,汪隼还在等待,等李秀芬继续说下去,等到她说完准备走的时候,就是她最松懈的时候。 “为了跟你最后说说话,我还要想办法把那些烦人的家伙都给弄走了!为什么说最后呢,因为这会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跟你说话!” 说到这里,李秀芬停顿了一下,将话音中愈发浓郁的啜泣声压下去,还抬起手拭泪。 “嘉亮,别怪我,因为,我无法原谅你。你明明已经答应过我会保护我们女儿的,她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啊,但你没有做到,我真的没办法原谅你!” 再度停顿,心中的复杂情绪酝酿出不一样的味道,李秀芬的嗓音拉高些许,带上回忆的色彩。 “她明明是那么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她明明还有更好的未来,为什么非要她遭遇这种事情呢?你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吗?如果像她这样的孩子都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那这个世界还能适合什么样的人生存呢?” 话音异常激烈,疯狂宣泄着情绪,几乎化作从灵魂中迸发出的怒吼。 “以前,我们的观点总是相左,你总是说这个世界既不正确、也不温柔,那时候我总是驳斥你,认为你是典型的悲观主义,而你也每次都是笑着跟我道歉,说自己错了。现在回想起来,我真的恨你,恨你为什么不能坚持自己的观点,恨你总是对我这么温柔,总是迁就我,以至于我因为你的温柔,都无法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 “而现在,我的愚蠢的代价就是我们的女儿遭受如此巨大的屈辱,我对不起嘉欣,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向我发出邀请的老师……” “这个世界是无可救药的,这个世界中的人内心中充斥着黑暗、暴力,他们渴望宣泄,渴望将眼前的一切改造成自己最乐意接受的样子,他们嗜血、他们冷酷、他们傲慢、他们自私,他们最终只会被黑暗吞噬,连带着毁掉他们身边的一切!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单纯就是重复百年前、千年前的错误,不知悔改、愚昧无知、无可救药……” 长吸一口气,伴随着冷气涌入肺腑,李秀芬的话音也变得冰冷无比,充斥着杀伐之意。 “我想要纠正这一切,将这个扭曲的世界变成能让嘉欣这样的孩子无忧无虑生活的温柔的世界,就从出问题的那些人开始,这也是他们伤害嘉欣需要付出的代价!” “七个人,我亲手了结了七个人,虽然这个过程并不算好,但我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人就需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伤害其他人就应该承受来自其他人的伤害,不是吗?” 七个?不是八个吗? 听到这里,汪隼心里不由疑惑了,但马上就有光亮照进来,将迷雾驱散。 怪不得最后一次案子的行为方式那么奇怪,原来并不是她亲手操作的,这样就很容易理解啦! “只可惜,该死的人还远不止这七个,我也没有那么大能力将他们一个个解决掉,所以我将希望寄托在老师身上,他确实有着能够改变这一切的力量,我是如此相信着的!相信你也一样吧!” 李秀芬口中的老师是谁? 又有新的人物登场了,这种无限接近故事的展开让汪隼不由皱起眉头来,太麻烦了。 “好了,嘉亮,我该走了,老师已经给我安排好了一切,天亮的时候,我可能就到达目的地了吧!至少,在我实现这个理想之前,我不会再回来!” “再见了,嘉亮!” 绿原荡魂(51) () “抱歉,李秀芬女士,你可能走不了!” 就在李秀芬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汪隼从坟后面站起来,如此说了这句。 身体一定,月光下的李秀芬表情变得十分微妙,然后缓缓地转回来,看着汪隼。 和她对视,汪隼笑了。 “李秀芬女士,应该还记得我吧?” 看着汪隼,没有表情的李秀芬没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汪隼脚下缓缓向李秀芬那边靠一步,嘴上问:“李女士,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李秀芬脚下也非常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时一只手伸进口袋里,里面似乎藏着什么,这一幕让汪隼心里升起警兆。 “问你什么?” 不敢再贸然逼近的汪隼听到李秀芬这样说,就继续跟她搭话,“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之类的!” 李秀芬摇头,“这样有意义吗?” 汪隼笑容僵住,有些尴尬,“确实没意义。” 两人就这样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对视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由汪隼那边打破僵局。 “李女士,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跟我回去吧!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李秀芬脸上表情不自然地僵住,但她也非常快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反问:“你听到什么了?” 汪隼:“你是想说我的话不能当作证据吗?” 没有回答的李秀芬此时的神情就是在赞同汪隼的说法,汪隼只是听到李秀芬说了什么,这东西确实不能当作证据。 “你是觉得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证你,对吗?” 李秀芬不回答,但她心里明显是这么想的。 “既然你这么自信不会有问题,那能请你跟我们回去一趟接受调查吗?毕竟,是在你家里发现了你邻居的尸体!” 李秀芬摇了摇头,又往后退去一步。 “不好意思,我现在赶时间!” “你逃不掉的!” 汪隼脚下往前逼近一步,嘴上如此说着。 下一刻,李秀芬伸进口袋里的手猛地抽出来,将一大串钥匙对着汪隼的脸砸过去,而完成这个动作后,她马上转身跑走了。 心里一直提防着李秀芬的那只手,钥匙扔出来的时候,汪隼的眼睛也捕捉到了那在月光下反射出光芒的物体,就顺利地躲开,但这也让他错失了第一时间抓住李秀芬的机会。 “你跑不掉的!” 在后面追赶着李秀芬,汪隼本来自信肯定比她跑得快,但现实让他有点受打击,李秀芬明显对这边很熟悉,跑下去的速度虽然不快,但她基本上没被什么绊倒过,反观汪隼,一脚深一脚浅的,动不动就踉跄一下,别说追上,还没被甩下就谢天谢地了。 眼看着就到下面的平坦处,汪隼脸上不由浮上喜悦,这下就不会追不上了。 也是在这时候,汪隼乐极生悲,一脚踩进一个坑里的他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前面扑过去,下意识将双手往前面一撑,手掌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某种植物的根茎狠狠地捅进他的左手掌心,几乎要把手掌给刺穿了。 “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哀嚎出声,但也只是叫了一声,他在地上蹭出血的右手用力撑住,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追。 “你别想跑!” 疼痛部转化为追逐的力量,地上那些坑洼和绊脚的东西都被他跨过,终于,他就接近到李秀芬的背后,然后手往她后颈的衣服上抓过去。 抓住了! 心里如此一声,手上传来的劲力让他表情一变,下一刻,力量让身体完失衡,他往前扑,李秀芬向后仰,两人摔在地上,与地面的碰撞让他一阵子龇牙,简直要命了。 “别,别跑了!” 摔懵了,汪隼想把身体撑起来,然后用受伤的左手往地上用力,瞬间传来的痛楚让他脸庞一阵扭曲,刚撑起来的身体又扑下去。 还被汪隼的手抓着衣领,仰到在地上的李秀芬喘着粗气,刚要把身体坐起来又被汪隼拉倒,她也不挣扎了,躺着笑出声。 “你,为什么要妨碍我?” 听到这个问题的同时,汪隼动了动被剧烈拉扯得像要断掉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攥着李秀芬的衣领,却在这时候感知到一股温热,他的手指甲把李秀芬的后颈部位抓的流血了。 “因为,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所以,我必须要阻止你!” 不止是在给李秀芬回答,之前听到了她说那番话的汪隼也是在给自己一个回答。 不管是何种缘由,通过以暴制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的方法肯定是不对的,汪隼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李秀芬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怎么样做才算是对的?怎么样做才能让我女儿瞑目?” 汪隼没了声音,因为这是当前的法律无法解决的。 “不说话了?你也清楚这个问题以你们所奉行的法律是解决不了的吧!那么,我以我的方式来处理又有什么问题?” 汪隼:“我无法感同身受,也不会说让你原谅那些人的话,但在我看来,死不是他们应该承受的结果,他们应该以其他形式来为自己的行为赎罪,所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和他们一样,你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来!” 李秀芬摇头,并没有被汪隼的话打动,从她亲手杀掉熊三淼开始,她就不准备回头啦! 在地上调整了下姿势,李秀芬爬起来,一把不知道从是什么地方摸出来的匕首抵到汪隼的脖子上。 “松手,汪隼,我并不想杀了你。” 冰冷感似乎超越了外面的温度,顺着与肌肤接触的刀刃就传到汪隼的身体里,让他不由一个寒颤,但哪怕心里怕得要死,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抓着李秀芬的衣领。 “呵呵,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啦!我还以为你真能一直装出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呢!” “你!” 注意到汪隼脸上那得意的笑,心里怒意上涌的李秀芬刚想把匕首捅到他右臂上让他松手,但在她有所动作之前,一支手枪顶到她头上。 “把刀放下!” 绿原荡魂(52) () “是你!” 来人是傅机。 被枪顶在脑袋上,李秀芬就算有再多想法也只能打消,老老实实把匕首放下,让傅机给她戴上手铐。 把这一切做完,傅机明显松了口气,将枪插回枪套里,对躺在地上的汪隼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你还好吧?” 背对着月光,虽然看不清楚,但汪隼感觉面前的傅机应该是在笑,于是也对他笑笑。 “还死不了!” “死不了就快起来!” “呵呵”一声表达出对汪隼的嘲讽,傅机转到李秀芬那边,问:“我应该叫你李秀芬女士,还是黄雅玲女士?” 李秀芬仰起头看着傅机,冷笑,“叫什么都无所谓,一个名字而已。” 傅机摇头,“名字可不是那么无所谓的东西,至少在这里是这样!” 他们两人说着,汪隼那边抬起手,从掌心流淌出来的鲜血滴到身上,之前还没感觉,现在真是疼得他头上直冒冷汗。 不过,相比于左手的伤势,他更加在意的是从李秀芬脖子上扯下来的一段绳子。 或许是刚才的动作太过激烈了,他的手在抓到李秀芬的衣领时不小心把那段绳子扣到指尖,而在两人摔倒的时候,绳子被扯断了,这段绳子就留在他的指尖。 李秀芬那边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汪隼也就没马上提出来,这件事后面再说也行,更何况他有别的想法。 在傅机把手机的灯打亮时,将那段绳子装到口袋里的汪隼对他问一句,“对了,傅队,你怎么过来了,你们不是在追那个人吗?” 回头看着汪隼,傅机还表示不满地把手机的光往他眼睛上照,这让汪隼只能赶紧抬手挡住,同时把头转到边上去。 “呵呵,你还好意思说?又一个人跑了!好在我及时发现你没跟上来,然后就意识到我们很可能上当啦!” 非常想解释一句“他有跟傅机联系一下的想法,但那时候的时间实在不凑巧”,但汪隼最终还是将这种想法压下去,他最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对方明显在生气的时候,还是不要急着解释比较好,因为正在生气的人是绝对听不进解释的! 果不其然,傅机那边跟着又说了几句话后,他自己就冷静下来,不怎么生气了。 “不过,转回来的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人还在追那个家伙,想来现在也快抓到了!” 傅机这边刚说完没几分钟,他的手机就响了,原来那边已经把那个人抓住了,是个年轻的男人。 对着李秀芬笑笑,傅机说:“好了,人已经抓到了,现在可以回去啦!李女士,请吧!” 对上傅机的目光中满是冷意,李秀芬还阵阵冷笑出声,嘲讽之余,她倒是没有更多的行动,按照傅机的要求起来,往车那边去。 不久之后,那边也将那个男人带回来,今天晚上算是大获胜了,众人回去。 由于时间比较紧迫,傅机他们只能连夜审讯李秀芬,但李秀芬比他们意料之中地更加嘴硬。 把李秀芬以前的照片、黄雅玲的照片和面前这人比对一下,赵向阳问她:“李秀芬女士,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样子整得和你的邻居一样?” 李秀芬没有回答,反而看着赵向阳冷笑,这让他非常不舒服,不由皱起眉头。 “李女士,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样对我们都好!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样子整得和你邻居一样?” “呵呵!” 那饱含嘲讽的冷笑声格外刺耳,加之李秀芬从头到尾也没说过几句话,这就直接引爆了赵向阳不满已经挤压许久的情绪。 “李女士,还请你搞清楚你的立场,你现在涉嫌好几宗杀人案,你这……” 他话还没说完,李秀芬那边很突然地就开口了,反问的一句让他再多的话也只能由喉头咽回肚子里。 “你有证据吗?” 赵向阳神情的窘迫更加助长了李秀芬的情绪,她更加肆无忌惮地笑着,声音依旧刺耳。 “没有证据,不要乱讲,等你们真的找到了可以证明我罪行的证据,再来跟我说话吧!” 说完,她就冲着赵向阳直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人了,而这种做法更让赵向阳心里狂躁,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只可怜了被他拿在手里的笔,已经变成两截。 让人把李秀芬带回去,赵向阳过去找到了傅机。 “怎么办,她现在什么都不肯交代,只说要我们拿出证据来!” 他这副着急的样子让傅机眯起眼睛,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钟,然后移到一边去。 “证据,还在找,需要时间。” 这种窘迫的状况就让赵向阳更爆炸,“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如果还找不到证据,到时候我们只能放她离开!” 没证据,你冲我嚷嚷什么! 有点无语,但知道赵向阳也是着急案子的事情,傅机还真不好说他。 “我知道,但现在就是没有证据,你能怎么办?” “该死!真的就一点证据都没留下吗?” 面对现实的无力感让赵向阳做出怨恨性的发言,他现在真的是要赌上自己的一切让李秀芬接受法律的制裁,不然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啦。 表情肃穆,心里想着事情的傅机也不忘记稍微安慰赵向阳一句,说:“再等等,我们现在掌握的东西正在调查,说不定能在上面找到突破口!” 话是这样说,赵向阳却不知为何对傅机一点信心都没有,毕竟他在傅机这说话的语气里都感受不到信心啊! 这茬就这样了吧! 隐隐开始自暴自弃,赵向阳就差没来一句“这事我不管了”,目光往周遭看后,他问:“对了,汪隼那家伙呢?我好像都没看见他跟你一块回来吧!” 傅机:“抓李秀芬的时候,他的左手不小心被植物的根茎捅了一下,手掌都快被捅穿了,我让他直接去了医院,应该也快回来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赵向阳也吓了一跳。 “这么严重吗?” 傅机深有其事地点头,确实有这么严重,而且更让他无语的是汪隼那家伙还一直一声不吭,要不是他注意到他的手在流血,然后强制让他去医院,那家伙说不定还会跟着回来审讯李秀芬。 “真不知道那小子一天到黑在想些什么!” 绿原荡魂(53) () 实际上,汪隼回来地远比傅机以为的要早。 在医院让医生对伤口做了最简单的处理后,他就急匆匆地从医院赶回青山区那边,并将他从李秀芬那边拿过来的绳子送去化验。 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李秀芬家翻阅各种书籍的时候,汪隼看到了曹嘉欣夹在书页中的一张母亲节贺卡,因为写错了一个字而被放弃的贺卡,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没丢掉,也可能是忘掉了,所以才夹在书里。 而跟贺卡在一块的还有一封信,是用一张很普通的纸写的信,一看就知道是草稿,之后肯定要在其他更好的纸上誊写。 亲爱的妈妈,今天是母亲节哟~祝您节日快乐! 一直以来在各种节日都是您送我礼物,但在今天这个属于您的节日里,我想送一份礼物给您! 关于送什么东西,我其实纠结了好久,本来想给您买个什么,但又想到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您给予的,这样做似乎意义不大,我就决定自己动手给您做一件礼物! 做一件怎样的礼物好呢?是做一件实用的礼物,还是做一件漂亮的礼物?我又纠结了好久,最后只能在自己那几乎不存在的动手能力面前低下头,想得总是那么好,但根本做不出来。 最后,我决定了,我自己动手做一条头绳吧,让它可以代替我永远系住您的黑发,不让年龄在上面留下痕迹,永远保有着那动人的黑色。 我从小就喜欢您的头发,一直想着长大了也要变得跟您一样,所以我从小就不喜欢理发,总是希望可以留长一点,但应该要怪爸爸吧,我的头发总是没有您那么柔顺、那么有光泽!>< 结果,绳子编的太长了,我就干脆把它截成两段,一段给您当头绳用,另一段我就自己留着吧,我准备把它缠在手上当成手链,想想应该还不错吧!嘿嘿\^o^/ 最后,谢谢妈妈您这么多年来对女儿我的照顾,女儿真的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呢,以后女儿可能还要给您添更多的麻烦,希望您能继续照顾女儿,继续当女儿最好的妈妈!a~爱你 将这封信读完的时候,汪隼的眼眶不由湿润了,曹嘉欣对母亲的眷恋太过纯真、令人动容,但因为还有事情要做,汪隼只能将这种感动飞快压下去,只是这为他的记忆更添一缕温柔的信将会永远收藏在他的心里。 印象中,在李秀芬的头上确实绑着一条头绳,这说明他现在拿到的这条头绳应该是曹嘉欣的,但曹嘉欣走后,这条头绳就到了李秀芬手上。 按照曹嘉欣的说法,这条头绳是应该缠在手上当作手链的,李秀芬不应该会把它戴在脖子上,但她确实这样做了,这就可能是因为她感觉戴在手上当作手链比较麻烦,至于这种麻烦感产生的瞬间,并不难猜测。 汪隼在曹嘉欣的墓前说过,希望她可以阻止李秀芬继续错下去,而曹嘉欣似乎回应了他的期望,至少当他的手拿到这条头绳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 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头绳的化验结果出来了,上面提取到了三种血液,一种是汪隼的,还有两种不确定是谁的,于是汪隼拜托他们将剩下两种血液和这次案件中的八名受害者的血液进行比对,然后得到其中一种血液属于熊三淼的结果! “结束啦!” 拿着这份资料,汪隼去找傅机和赵向阳。 “你回来了?伤口处理得怎么样了?” “啧!” 汪隼这才一进门,抬起头的傅机就对他问出这个问题,让他忍不住嘴里发出不爽的声音,同时把自己受伤的左手往身后藏。 “先不说这个,傅队,我这边有重大突破,能跟我一块去见见李秀芬吗?” 这话让傅机和赵向阳都眼前一亮。 “重大突破?你是认真的吗?” 听到学长如此质疑的声音,汪隼微微一笑,把手中的化验资料在他眼前晃晃。 “不跟你开玩笑!” 注视着汪隼那满是自信的笑脸,傅机也信他了。 很快,他们三个见到李秀芬。 短时间里被提审两次,李秀芬那边的态度并不好,“怎么,不让人休息?这是你们变相的逼供招数吗?” 看着李秀芬,汪隼笑着摇了摇头。 “李女士,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希望你可以配合一点,行吗?” 李秀芬冷笑着,没有接话。 她至少不会打岔、捣乱,这种结果汪隼就已经能笑着接受了。 “李女士,你否认杀死熊三淼、蒋旺泉、李正、刘承、罗京都、关炳、费林这七个人,也否认认识他们,对吧!” 不是还有个张海明吗? 听汪隼这样一说,赵向阳心里马上生出这样的疑惑,但他只是多看了汪隼一眼,没说出来,傅机也是一样。 李秀芬点头,“没错。” 汪隼微笑,“李女士,我不得不承认你、你们的计划非常好,非常完美,包括行动线路的安排,对案发现场的清理,以及最后的凶器处理,都非常完美,但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是会超出人的意料的!” 这无限接近于说教的话让李秀芬心中产生不耐烦的感觉,“你到底想说什么?” 汪隼:“你有丢东西吗?” 李秀芬:“什么?” 汪隼的手指了指自己藏在衣领子里的脖子,示意给李秀芬看,她也下意识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脖子,这一瞬间,她明白了。 “被你捡到了?还给我!” “抱歉,这个现在是重要的物证,没办法还给你!” 说着,汪隼把化验报告递给她。 “你看看吧,你可能没想到,在你第一次杀死熊三淼的时候,那条手链上不小心沾上了熊三淼的血,我想那时候你还是把它缠在手上的吧,但对熊三淼毁容的时候,你觉得缠在手上不方便,就把它取下来挂在脖子上了,对吧!” 不知道有没有将汪隼的话听进去,将化验报告接过来一阵翻的李秀芬最后笑了,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笑容,带着自嘲、带着无奈、带着各种情绪。 “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绿原荡魂(54) () 沾着血迹的手链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由它可以证明李秀芬杀了熊三淼,再由凶器与作案手法推导,顺势可以证明李秀芬杀了其他七个人。 事情是这样认定的,但汪隼心里清楚不该是这样的结果,最后的张海明并不是李秀芬杀掉的,但李秀芬也一口承认下来。 “现在怎么办?” 关于张海明的事情,汪隼把傅机找出去说了一下,傅机则是一脸为难地摇头,“她已经承认是她干的,而现在的证据也指向她,你觉得我们还能怎么样?” 汪隼一时哑口无言,李秀芬不承认是她杀了张海明的话,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但她将这件事一并承担下来,案件的要件也都齐备了,汪隼还能说什么呢? “我还要去整理材料,这就先这样啦!” 临走时,傅机从一侧拍了拍汪隼的肩膀,原本还想说的话已经通过这个动作表达出来。 汪隼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去找赵向阳,但想想还是算了,他再去找李秀芬,希望跟她单独聊聊。 “李女士,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可以聊聊吗?” 就像被宣判死刑时的刘国栋,此时的李秀芬也非常平静,甚至是汪隼从她的双眼中都看不到任何情绪。 “你想聊什么?” 汪隼花了几秒钟的时间进行思考,随后说:“聊聊这件事,聊聊你我的看法,聊聊一些问题。” 李秀芬微笑着,“可以。” 汪隼:“谢谢。” 李秀芬:“别急着谢,我正好也有问题想问你!” 愣了一下,未曾预料到李秀芬会说出这种话,但汪隼还是答应下来。 “可以。” 稍作停顿,汪隼开口问:“张海明那件案子,不是你做的,没错吧?” 和汪隼对视,李秀芬的眼中透露出“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的味道,“这很重要吗?” 汪隼点头,“当然!” 李秀芬不以为然,“对你们来说,不就是需要一个结果吗?而我就是这个结果,这样还不够吗?” 汪隼一脸认真地说:“当然不够,谁杀的人,就应该让谁接受法律的制裁,不是吗?法律的本身不就是这样完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的吗?” 李秀芬笑了,摇着头,“不不不!法律可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公正!” 汪隼不理解,问:“那是怎么样?” 李秀芬回答:“律法代表的可不是正义,而是基层、群体!” 汪隼还是不理解,继续问:“什么意思?” 李秀芬轻笑一声,说:“打个比方,我捏死一只普通的蝴蝶,这并没有触犯法律,但如果我捏死的是某种被记录为保护动物的蝴蝶,我是不是就犯法了?而蝴蝶不就是蝴蝶,稀有不稀有又有什么区别,可偏偏法律的判定就不同,不是吗?” 这话让汪隼沉思片刻,然后他回答:“你这样说不对,这是为了保护稀有物种,为了保护物种的多样性……” 打断他,李秀芬紧跟在他后面说:“你不可否认吧,法律要保护的并不是那种蝴蝶,而是那种蝴蝶所代表的意志认定下的物种价值!” 汪隼无言以对。 李秀芬继续说:“再举个例子,还是那只蝴蝶,我捏死了它,这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这只蝴蝶现在是某人所有的,我捏死了它,又触犯法律了,不是吗?明明是一样的蝴蝶,但法律对它的判断却以在它之外的性质为转移了,这不是法律不以绝对理性为准绳,为群体和阶层服务的体现吗?” 汪隼马上反驳她,“法律的本身不就是为了人类这个群体服务的吗?以人的利益为中心不就是法律体系建立的基础么,而法律也是如我们所想的在为社会中的绝大对数人服务,不是吗?你想说的在人类的范围内确实是以对人类利益的绝对理性为准绳,这一点没错吧!” 李秀芬顿了顿,然后笑了,“汪警官,真没想到我会说不过你,看来你或许很有成为一个雄辩家的资质!” 被打趣,汪隼也只是笑笑,他的辩论能力到底好不好他心里可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见汪隼没有回答,李秀芬就说别的,“我虽然很想说我追求的法律并不是作为审判屠刀的存在,但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意义,所以,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为什么会注意到那条手链的事?” 汪隼:“因为,我们在你家里翻了很多你和你女儿的书,还有笔记,我们能找到你丈夫的坟也是因为在你的随笔里发现了记录,而那头绳的事情我也看到了。” “第一次去你女儿墓上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恳求她阻止你继续错下去,也许是她回应了我,当我拿到头绳的时候,直觉告诉我这个是原本属于她的那条,这上面可能有我们想找的东西,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没错。”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汪隼这么一说,李秀芬脸上逐渐露出一种了然情绪。 “真是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嘛,如果这真的是嘉欣她所期望的,那我就无所谓了……” 汪隼:“我调查过你和你丈夫的资料,却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个老师是谁,这一点,你能告诉我吗?” 李秀芬摇头,“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汪隼:“好吧。” 她这样的话已经表明了态度,汪隼就算继续追问也不会得到结果,他只能放弃,再聊聊其他的东西之后,汪隼肯定了几件事:李秀芬不会说出任何跟她口中的老师有关系的信息,她的杀人行动背后确实是这个老师在谋划一切,她也不知道杀掉张海明的人是谁,只是被告知张海明绝对会死这件事。 弄清楚这些,汪隼心里不仅没有大案告破的轻松,还相反地得到了一种压抑感,这个老师给人的感觉太过恐怖,策划出这几乎不留痕迹的连环杀人案,还能让李秀芬这样的执行者肯将关于他的一切信息带进坟墓里! 不仅是研究行为逻辑,他更多的是在控制人的心理,而且手段极其厉害。 “汪警官,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个建议,有些东西并不需要深挖背后的问题,只需要把表面处理好就足够让人满意,执着于挖掘那些大家都不愿意碰触的东西对你自己可不会产生任何益处!” 最后要被带走时,李秀芬刻意停下来,转头对汪隼这样说了句,而汪隼对她咧嘴一笑。 “我偏要!” “是吗?呵呵,那祝你好运!” 绿原荡魂(55) () 最终,张海明的案子还是一并落到李秀芬头上,各种要件齐,最重要的还是她直接表示是自己做的,对案发现场和做案细节的描述也没问题,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连续以残忍手段杀掉八人,还故意损毁死者尸体,这种行为都不判死刑,那死刑的存在意义都需要被质疑啦。 庭审,汪隼、傅机都去出席了,接受审判的李秀芬还是和那时候见到的那么淡定,甚至是目光扫过那些一脸痛苦的被害人家属时也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在她眼中,这些人不值得同情吧,或者说他们悲痛的对象,不值得。 最终,李秀芬被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退庭之后,汪隼去买了三束花带到曹嘉欣的墓前。 “你知道庭审的结果吗?” “如果真的是你帮了我,那我相信你应该知道结果吧!” “对这样的结果,你作何感想呢?” “我有时候也在疑惑,当法律的手有力未逮时,我们是否需要一种新的手段去制止罪恶、终结犯罪,而你母亲看到的道路是否就代表着这种手段,代表着那只手?如果这只手真的存在,是否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你身上呢?” “我们每天都能见到太多的丑恶、扭曲,仿佛这种东西就跟根植在人性中的黑暗一样,绝对不会消失,我们也许都会在某时产生一种是否能找到一种方法将这一切终结的想法,而现在,通向那无限覆盖的手的道路出现在面前,我们是否应该走上去?” “我思考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这条路在我来看并不正确,即便是这次的案子已经在网络上广为传播,即便是无数人已经知道死掉的八个人是因为在网络上出言不逊,他们也未曾改变,依旧是在肆意妄为,总是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那个被选中的祭品!” “到底要以何种方式来改造我们的世界才能让它变得美好,这或许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也可能是个无解的话题,因为或许有人存在的世界就不可能变得美好,因为人这东西啊,呵呵……” 将三束花中的一束拿起来,轻轻放在曹嘉欣的坟前,汪隼对她三鞠躬,或表达同情,或表达感谢,各种的情绪都很丰富,以至于这几个来回间,他的眼眶就湿润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对你说声谢谢!”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从一侧过来一个人,让他无比惊讶的人,是左爱。 “是你!” 汪隼发出惊讶的声音,身体上已经准备采取行动时,左爱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你准备在这里跟我动手吗?” 瞥了一眼曹嘉欣墓碑上的照片,视线回到左爱怀中的花上,汪隼绷直的身体缓缓放松,同时往边上移开一步。 “你认识李秀芬和曹嘉欣吗?” 左爱径直走过来,从汪隼身边过去,停在曹嘉欣的墓前,缓缓将那束花放在前头。 身体直起来,她偏头看了汪隼一眼,反问:“这个问题对于你我,有意义吗?” 汪隼冷笑,“或许没意义吧,因为就算你说不认识,我也不太可能相信你的话。” 左爱也跟着笑了,“我倒是不讨厌你这份诚实!” 说完,她对着曹嘉欣那边三鞠躬,表情肃穆,而汪隼一直盯着她,他总感觉这个女人有问题。 等鞠躬完站好,她微笑着说:“这样盯着我看也没用,因为你在我身上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虽然左爱没有指明,但汪隼还是有种被戳中心窝,被将心里藏着的东西翻出来的感觉。 “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吗?” 左爱摇了摇头,“这可不好说。” 汪隼:“你绝对知道些东西吧!你骗不了我的!” 左爱:“总相信自己的感觉可不是一种好习惯,而且,就算我真的知道,你又怎么样?把我抓起来?以什么罪名呢?你明明就什么都还不了解,却总是渴望着知道更多,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呢?” 说完,左爱迈开腿离开。 “站住!” 看着她的背影,汪隼喊了这一声,但她没有停下脚步。 “等你真的查出些东西再对我喊这种话吧,如果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话!再见了,警察,先生!呵呵~” 想阻止,甚至是想把她拷回警局里审问,但理智还是让汪隼放弃这种不靠谱的想法,毕竟他连自己想要从左爱身上得到什么都还没搞清楚。 左爱的身影很快在出口消失了,汪隼在曹嘉欣的墓前久久伫立。 “你也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边上,往曹嘉欣的墓前也送上一束花,还将这熟悉的话音送到他耳边。 “傅队?” 回神,汪隼看清这人,也是有些意外。 对他笑笑,傅机说:“我说怎么你人一下就没了,原来是到这里来了!” 说完,他对着曹嘉欣的墓碑同样是三鞠躬,这过程中,他嘴里好像还在低低念叨着什么,汪隼只看到他嘴唇动的样子,听不见。 “你怎么也来了?” 等傅机鞠躬完,汪隼对他问。 傅机:“没事干,况且也算是给这个案子一个了结吧,所以我来了。” 这个案子真是完结了吗? 汪隼笑容有些苦涩,话却没有对傅机问出来,因为不用他说,傅机心里也清楚。 往他提在手上的另外两束花看一眼,傅机问:“你为什么买了三束,还有人要送吗?” 也跟着往自己提着的花上看,汪隼点点头,“是还有两个人要送。” 傅机随即问:“那两位也葬在这里吗?” 汪隼一愣,“哎~” 买花的时候想得挺好,应该要买三束花,送给三个人,但他倒是下意识地忘了一件事:他要送上花的另外两人并不在这里啊,这里可是开阳市青山区,不是立海市! 之后,汪隼只能带着这两束花回到立海市,然后在林子园公墓献上这两束花。 “这是你的父母吗?” 因为是跟着汪隼一块的,傅机也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看到的是汪隼父母的墓。 汪隼点头。 “没错。” 说完,两人就都沉默了,气氛不自觉变得有些怪异。 绿原荡魂(56) () 由210案牵扯出来的连环杀人案最终告破,由这次事件带来的恐慌逐渐消散,一切又回归到正轨。 秦锋那边被调走的事已经敲定了,而且从210案子结束后,秦锋就已经在逐步将手上的事情交给傅机处理,毕竟由傅机接替秦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因为秦锋要走了,傅机被他邀请着去家里吃顿饭,这个想法可是秦锋在去年就酝酿着,拖到现在这种特殊的时候才得以实现,也是一言难尽啦。 咚咚咚 当秦锋的老婆肖锦在摆弄碗筷的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她就往一边坐那没事的秦锋看一眼,“老秦,开门去,应该是老傅来了!” “哦!” 点点头的秦锋赶紧起来过去开门,站在门口的人果然是傅机,他手里还拎着一瓶茅台。 “来了!” “嗯。” 傅机点下头,就把手里的酒递给秦锋。 “还带了酒?哈哈~” 说着笑着,秦锋把酒从傅机手中接过来,他们两个之间并不需要太见外。 就在秦锋转身回去,傅机跟着把门关上的时候,又一个人出现在门口,敲了敲门。 “嗯?还有其他人吗?” 傅机稍微有些疑惑。 转头的秦锋对着傅机眨了眨眼,笑容中是不明意味,“开下门呗!” 疑惑地皱着眉,傅机还是把门打开,就看到江琴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他不由身体僵住。 “你怎么……” “小琴来了!” 正当傅机看着妻子江琴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肖锦从里面挤出来,笑着把江琴推进去,走过去时,还对傅机使了个眼色,这让旋即闭上眼的傅机十分尴尬。 “嗯,肖锦姐!” 和肖锦对话时,江琴的注意力还在傅机身上,肖锦叫她过来的时候可没说过傅机会来,只是说想见见她。 把酒在桌上放下后,走过来的秦锋把门关上,还伸手在傅机的肩上推了一下,笑着说:“怎么了,我把小琴叫来了,不好吗?” 狠狠地剜了秦锋一眼,知道自己这是被他下了个套的傅机除了叹口气,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样。 “多此一举!” “嗯?哈哈~有吗?” 被傅机怼了,秦锋还是一副没感觉的样子,这让心情复杂的傅机只能撇下他走过去。 “大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江琴带来的是一瓶红酒。 笑着将其收下的秦锋拎着酒就走了,肖锦那边也往厨房去,故意将空间留给傅机和江琴两个人。 傅机还是那么沉默,甚至是目光都不会往江琴身上去一下,给人的感觉就像他们两个根本不认识,而不是合法夫妻。 与傅机不同,江琴那边就十分得不安,目光不时往傅机那边瞥,总是欲言又止。 “那……傅,你还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 “那,今天,回家吗?” “工作忙,我去店里休息就好。” “我……那……好吧。” 好好的天一下就被傅机这家伙给聊死啦! 在一边偷听的秦锋听不下去了,心里暗骂傅机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赶紧笑着出来,插入两人的对话中。 “老傅,今天好不容易才把你们夫妻两个请过来,你不陪我多喝几杯就说不过去啦!” 傅机的兴致根本不高,微微笑笑后,说:“今天要喝多少我都陪你!” 秦锋:“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下啦!” 傅机:“我说的!” 或许是因为江琴在,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这顿饭吃得并不是太开心,哪怕是秦锋夫妇极力救场,但也架不住傅机这家伙始终冷漠,和江琴之间没有任何互动,甚至是从始至终都不曾对上眼神。 吃完之后,众人在桌边静坐聊天,傅机和江琴也是间断着插入对话,两人之间的直接交流少得可怜。 “好了,时间差不多,我回去了!” 当傅机如此说着,从椅子上起来的时候,被肖锦推着的江琴也站起来。 “大哥,肖锦姐,那我也回去啦!” 肖锦笑着点头,“也确实挺晚了,今天就这样吧!” 秦锋送两人出去,走在两人背后,而前面的这两人之间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老傅,我走了之后,立海这边就交给你啦!之前的那几起有疑问的案子,你之后多留心点,我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嗯,这个我心里有数!”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其他的也已经通过其他方式表达,此时已经不需要多言。 秦锋抬起手在傅机肩上打了一拳。 “保重!” 傅机也是如此还他一拳。 “保重。” 终于只剩下傅机和江琴两个人,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原先就是游丝的联系感已经彻底割裂,两人就是两个陌生人。 因为知道要喝酒,傅机就没开车过来,在前面走了一阵后,他主动放慢脚步,等江琴走近,说:“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江琴一愣,目光呆呆地盯着傅机,满是匪夷所思。 “什么事?” 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个陪伴自己长达二十多年的女人,想要说出这番话的傅机心里也无法平静,但要做的事情终究要去做,不可能因为这些情感而发生变化,他握紧拳头,让指甲刺入掌心来驱散心中的迷惘。 “离婚。” 江琴愣住。 这是第二次听到这话了,第一次是在一年多以前,那时候说出这话的傅机从家里搬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去住过。 摇着头,表情扭曲的江琴从傅机边上快步走过去。 “不好意思,我不想聊这件事。” “站住。” 无法任由她走掉,在她经过身旁时,傅机拉住她的手。 “这样拖着也没意义,不是吗?” “闭嘴!” 江琴奋力甩开傅机的手,灯光下,转头看着他的江琴脸上留下晶莹的泪,那目光中满是怨念与痛楚。 “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你别想啦!” 那滴滚烫的泪好像滴到傅机的心里,带来阵阵灼烧的痛楚,但他也只能强行无视这种感觉,硬起心肠。 “我已经决定啦!非离不……” 啪! 一个巴掌落到傅机脸上,接触的瞬间就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打完这一巴掌的江琴愣愣地把手收回去,眼中满是惊疑不定,但还是那种情绪将一切压倒。 抓着自己打了傅机一巴掌的右手,往后退一步,她摇头。 “绝对不,绝对不要!我绝对不同意!不同意!” 留下这句话,她转身跑走了,而傅机也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去追赶她。 久久伫立后,他叹了口气,心里的坚持没有被动摇半点,这婚终究是要离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第三卷感想 () 哇! 56章,第三卷绿原荡魂完结,不知道大家读完之后,有没有什么感谢呢?有的话,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哦! (这上面都是废话,这本书扑成傻子啦,有个鬼读者,到10/31,35万字,30个收藏,两个均定,还敢不敢扑街扑得再彻底一点?) 说回正题,其实,关于第三卷我应该道歉,这一卷写的时候出了比较大的问题。 首先,完爆出大纲啦! 大纲里原定只死“刘承、罗京都、熊三淼”三个人,再加一个因为造谣传谣被判入狱的周平平,但写着写着就跑了,然后一口气多死了五个人,周平平的出场又被直接删掉,左爱的存在也是大纲之外的。 其次,写到大概40章的时候,我有点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写,然后就出现了灌水的章节,写了一些没什么味道,莫名其妙的东西,我真是难受的不行。 最后,更新的字数调了,一章更三千多到四千,两更,真的很累啊,我的速度也跟不上,就只能没办法地退回两千字,真的很抱歉! 手动分割线 回到案件上 “绿原荡魂”这个案子是不是太玄乎了?最先确定大纲的时候,是没有绿原荡魂这个案子的,猩红午夜、绯色花月、白花恋诗,绿原荡魂是我强插进去的。 这个案件产生的原因就和书中写的一样,对于网络上的暴力言论,我们是否需要一种不一样的手段去制裁? 每次在网络上浏览到一些恶心、污秽的言论时,我都会从心底产生一种厌恶感,甚至是感觉和这样的人同为人都是件令我恶心的事! 说的简单点、偏激点、直白点,我认为键盘侠、喷子都该死(我自己其实也是个键盘侠吧,我指的是那些比较恶劣的键盘侠),所以,我就让他们都死在书里吧,多死几个,死得越惨越好,这种在网络上就是个垃圾的烂人,我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们在现实中能好到哪去。 手动分割线 原本还想说点别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只能说左爱、沈克琛都是非常重要的人物,还有傅机和江琴的关系也是,写这些案子的时候,我还算是有在布局。 曹嘉欣最后写给母亲的那封信是我最喜欢的,写的时候我都差点哭了。 我非常感谢我的父母,却从未在他们面前表达过什么,这或许是作为男生的痛苦吧。 面对亲人,我非常不善于表达,甚至是很多时候会把好的表达变成极坏的言辞,为此,我非常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的无能,讨厌自己的懦弱,讨厌自己的一切。 希望读这本书的读者不要像我这么懦弱吧,面对自己家人的时候,坦诚一点吧,把想说、该说的话都说出来,这样才是家人吧! 最后,感谢读到这里的朋友,感谢你们能订阅支持这样一个拙略的故事。 三鞠躬! 下一卷“白花恋诗”我会努力写的,在“白花恋诗”末尾会有爆炸性的展开(也许会有吧?笑),也希望你能继续支持我的作品。 衷心希望你能有个比较好的 衷心希望你能喜欢我的作品,并从中有所收获。 19/10/31 右边人 白花恋诗(1) () 告罪语:幸福从恶魔口袋中溢出,献上灵魂与之交换,财富堆叠出世间美好,虚荣、贪婪、物欲、枷锁、穹庐,与**一同垒高的是象征毁灭的火焰。 当时间最终停滞 向前延伸的道路终于失去方向 所有人都在迷惘 回首曾经走过的路是如此漫长 时间是那么的快 却太难带走对过往一切的记忆 到底还剩下什么 漫长的人生又让我们有过什么 …… 听着一个叫“右边的人”写的一首歌,汪隼闭上眼睛,让那旋律带走自己的灵魂,以求得短暂的安宁。 李秀芬案件告破之后,他的失眠又加重了,与之相伴的还有每夜都会降临的噩梦,这一切都让他精神衰弱,更要命的还是秦锋走后,他顺利转正,要做的事情就比之前多了太多太多。 求求你快点睡着吧!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当他对自己说着这种话的时候,真是把自己都给逗笑了,而笑出来的结果就是原本就不浓郁的睡意彻底消失,无奈的他只能坐起来,去把自己的手机摸过来。 7月3号,2点23分,这是当前的时间。 没错,距离210案已经过去五个月,而这五个月里,他每天都是工作工作,确实印证了赵向阳那时候说的话,一旦转正,他就没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只是那些案件中存在的疑云未曾在他心中消失。 “如果再见到你的话,我一定会揪住你的尾巴!” 说完这句重复了很多遍的话,他重新躺下去,把刚才不小心挣脱的耳机带回耳朵上,抬起一只手,对着虚无的黑暗中抓了一下,就像抓住了一条绳子。 时间继续流逝,就在沉重感总算是缓缓涌入大脑时,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取代歌声的是来电铃声,傅机打电话过来了。 “喂,傅队?” “赶紧过来,和平街67号,死人啦!” 得,不用睡了! 心里如此一声,无奈之余汪隼还产生了些许轻松感,不用睡觉就不会产生睡醒时的头痛感,不亏呀。 “好,我马上到。” 因为大晚上未必能叫到出租车,汪隼就把房间里的折叠自行车拎出来,骑着自行车赶往和平街。 到达和平街67号后,汪隼把自行车扔在一边,朝着封锁线跑过去。 “来了!” 看见汪隼过来,满脸都是疲劳感的乔毅跟他打个招呼,汪隼朝他迎过去,问:“什么情况,来了多少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晚上是乔毅值夜班才对,那他应该是比较早赶到案发现场的人。 乔毅:“死了一男一女,被人用利器割喉,反正场面整得很厉害,傅队、苏法医都在,你自己上去看看吧!” 汪隼点点头,“好。” 给里面的同事打个招呼,汪隼就进到里面,然后就在门口那边看到一脸严峻站着的傅机。 “傅队!” 说一声,他就快步到傅机边上去,接着看到堪称诡异的画面:一男一女,身**地坐在地上,搂抱在一起,而他们身下是成片的鲜血,而且已经干涸。 这种场面应该怎么说呢? 给人的第一感觉反正不是恐怖就对了,在地上流淌成一大片的红色与死者苍白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充满着一种怪异的艺术感,除了那种刺鼻的血液腥味。 “这才是真正的人体艺术吧!” 不知为何,汪隼嘴里忍不住飞出这句话,这让一边的傅机目光猛地扫到他脸上。 “你说什么?” 被傅机盯着,一时间有些局促,汪隼愣了下,然后说:“傅队,你不觉得这非常有画面感吗?” 傅机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忍不住举起双手的汪隼开始手口并用,比划起来,“就是这种场面,很有画面感,你想,两个**的人,搂抱着坐在一片盛开的彼岸花之中,非常具有美感!说它是艺术的美感也不为过啦!” 多看汪隼一眼,傅机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问:“呵呵~你还什么时候开始懂艺术了?” 这种嘲讽感是怎么回事? 脸上那略微浮夸的表情收起来,汪隼:…… 靠! 心里有点不爽,不再理会傅机的汪隼目光往尸体之外的地方看,接着发现了在尸体边上有一个白色的物体,仔细一看,那是一朵花。 “傅队,那是什么?” 往汪隼指着的地方看过去,傅机说:“一朵纸折的兰花。” 感觉那躺在一片红色中的白色很刺眼,汪隼多问一句,“兰花?纸折的?” 傅机点头,“嗯,纸折的!” 汪隼继续问:“是被害人折的吗?还是凶手留下的?” 傅机摇头,“还不清楚。” “好吧!” 考虑到勘察工作进行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很多东西傅机也未必知道,汪隼就不再抓着他问,去外面看看。 和平街这边也算是立海市的老街,这就意味着这里的城建改造无法与立海市的中心地带相比,与之相适应的便是监控的盲区。 老街改造的速度当然是不及直接建一条应用上新技术、新产品的新街。 “阿毅,这一块有监控摄像吗?” 乔毅尴尬地笑着,说:“好像在那路口有一个很老旧的摄像头吧,这次估摸着就别想指望这些东西啦!对了,你了解这个和平街吗?” 虽然待在立海市这边,但汪隼是真的没有出去逛的习惯,所以对立海市也不是那么熟悉。 “这条街怎么了?” 乔毅回答说:“这条街在新城建计划中是拆迁区,虽然叫着和平街的名字,但这里平时可乱得很,监控什么的少就不说了,因为房价便宜,很多外来务工人员和一些社会上的无业游民都喜欢在这边住,打架斗殴什么的是常有的事,好像还有举报说这里有人聚众吸毒,这回大概懂有多乱了吧!” 汪隼当然是点头,毒品这东西可是社会的祸害源之一,哪里有毒品,哪里的治安状况就会有问题。且不说交易、吸食毒品这本身属于违法犯罪行为,由毒品交易等滋生其他犯罪也会严重危害社会治安,毒品这东西害人不浅,必须断绝,绝对不能姑息。 乔毅继续说:“也是考虑这边情况太过复杂,难以逐个解决,市里就决定干脆把这推了,改造成新的商品房楼盘基地,之后再加强管理,肯定能改善这边的治安状况!这想法是没错啦,但在拆迁和拆迁补偿上又出了不少问题,这都已经大半年了,也没见拆迁工作推动多少,人都还是在这里住着的!” 汪隼有点奇怪,“为什么那些人不肯配合拆迁呢?拆迁补偿太少了吗?” 乔毅冷笑一声,“改建成功后,会从新建商品房给原住户补偿,他们优先购房,而且享受低价,还免费赠送停车位,而且原住房也会根据面积发放拆迁补偿款,这还少?是他们太贪了,总感觉自己可以要挟政府,坐地起价,从而获得更多的利益!” 汪隼也无语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白花恋诗(2) () 这边聊完,汪隼就在这附近转了转,这里确实就像乔毅说的那样,是个非常混乱的地方:很随便就能看到顶着怪异发型,穿着奇装异服,流里流气的人晃来晃去,哪里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和某些东西腐烂发臭的气味。 尸体被发现的和平街67号也不是正经地方,一个黑旅馆,而像这样的黑旅馆在和平街真是要多少有多少,这种墙上挂个横幅就算成立了,不需要任何登记即可入住的旅馆当然是受到那些从事不法活动的家伙们的青睐,所以,这条街确实有被整顿的必要。 印证了乔毅的说法,就在汪隼还准备去其他地方转转看时,傅机那边一个电话将他喊回去,现场勘验已经结束,他们现在可以进去近距离观察尸体啦! 很快,汪隼赶回来。 “两名被害人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一天前,也就是7月2号晚上1点多的样子,死因就是脖子上的划伤,伤口很短,也就2c一点,但很致命,直接割断了死者的大动脉,除此之外,没有在被害人身上发现其他创伤!” “必须说的是,造成这种创面的凶器我还不能确定是什么,感觉这种创面很奇怪,绝对不是水果刀之类的大物件,应该是某种非常小巧的锐利工具。” “现场勘察也没有发现足印、指纹之类的东西,地上的血液并非完自然流淌的结果,应该是在两名死者死亡后,凶手人为对血液进行处理才会形成如此大面积的血液积留。” “门锁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怀疑凶手持有钥匙,或者说凶手与两名死者,或与两名死者之一相识,被放进屋子里来,死者的衣物也没有撕扯的痕迹,应该是死者自己将衣服脱光的,也不排除是被胁迫着将衣服脱光。” “在确定两人已经死亡后,凶手将地上血液进行处理,弄成现在我们看到的样子,才离开这里。” 苏法医这边将自己从现场获知的情报都说出来,傅机沉思几秒钟,然后问:“死者的姿势,是生前就这样,还是死亡之后被凶手摆弄成这样?” 苏法医:“生前就是这样,因为两人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被割喉的时候,从颈动脉喷出的血液才会溅到彼此胸前!” 表示了解,傅机表情变得有趣起来。 毫无疑问,这起案子和611吴仁济的案子一样,充满着仪式感,这并不是普通的杀人案。 汪隼也在这边将苏法医说的话听了大半,他此时眼中的光芒也展露出不一样的味道,从这起案子里,他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不再询问苏法医,傅机开始围着这抱在一块的尸体转圈圈,两人额头贴在一块,手环在彼此的脖子上,十指交叉,女人坐在男人身前,保持着这种近似交合的姿势,但尸体上残留着的紧张感打破这种气氛,于是这种姿势就显地极度违和。 转了几圈后,傅机在那朵白色兰花边上站住,说:“我觉得,凶手手上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听到这话,汪隼和苏法医一同将视线朝他看过去,等着他的解释。 傅机继续说:“凶手除了携带小型的锐利工具,他应该还带着非常具有威胁性的武器,这样才能让这两人放弃抵抗,老老实实按照他(她)的要求脱衣服,并摆出这种姿势等死!”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在面对死亡威胁时,人除非是遇到了压倒性的力量,不然不太可能不反抗的。 “另外,这朵纸折兰花应该是凶手留下的,因为这花虽然距离尸体很近,但沾染上的血迹非常少量,推测是凶手在将现场处理完毕后,将这朵花丢在这里的!” 看着傅机从地上捡起那朵白色兰花,汪隼不由眯起眼睛,“这是一种犯罪信号吗?” 傅机对汪隼点头,“可以这样理解!” 现场已经没有更多线索等傅机他们发掘,让人将这两具尸体搬走时,汪隼就站在边上看着,看着其他人将这两人分开,然后放到担架上用白布盖住。 没在这边多留,傅机去找到报案人核实情况。 报案人是这里的房东,她是因为闻到血液变质产生的气味才会把这间房的门打开看看,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两个死人。 据她说,死者在这里租住已经有一个星期,租房的人是那个男性死者,女性死者房东表示没见过,被问到在案发当时,她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在案发前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她直接摇头,并没有留意这东西。 从房东身上可以获得的线索极少,但他们在房间里找到了男性死者的包,包里有一定量现金和死者的证件、银行卡,通过这些证件,男人的身份一下搞清楚了,他叫田格,39岁,立海市本地人,而这也指出一件事,凶手不谋财,只害命。 当将田格的信息录入信息库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这个田格身上还背着案子。 上个月,尚昌市警方端掉了一个大型地下赌场,根据赌场老板的供述和从赌场里找到账本,这个田格与赌场老板串通一气,在赌场里放高利贷,因而被认定为开设赌场犯罪的共犯,正在被尚昌市警方通缉。 “放高利贷的?” 在他们后续的走访中,他们有了更多的发现,这个田格不止是在赌场里放高利贷,他还做了一些网贷平台,干给在校大学生无门槛贷款这种缺德的事,甚至一度闹出“学生借贷五千买手机,还贷时拆东墙补西墙,利滚利滚成十万,最终无力偿还而跳楼自杀”这种事。 “没错,这家伙也没少干缺德事!” 傅机的语气有些微妙,他心里也开始有了点熟悉感。 注意到傅机语气的话,汪隼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傅机不说话,傅机也这样看着他,关于这其中的猜测,两人心照不宣。 在还没有拿到可以说明问题的证据之前,有一些事情在心里想想就行了,因为直接说出来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是会带来些让人头痛的问题。 白花恋诗(3) () 确定田格的身份后,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了,傅机他们找到了田格的家属,准确的说是田格的父亲田国函和弟弟田子余。 得知儿子的死讯,老爷子田国函因为悲伤过度晕倒而被送到医院去,傅机他们就只能询问田子余。 “你对你大哥田格的工作,了解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田子余想了想,说:“我哥不是在做互联网金融吗?” “嗯?他是这样跟你们说的吗?” 得到这样回答的傅机心里也是哭笑不得。 网贷=互联网金融? 好像没这说法吧! “没错。” 看来田格也知道自己没干什么好事,所以才会对家里人隐瞒自己是放高利贷的。 傅机:“前段时间,他有给家里打电话说过什么吗?比如说,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必须找地方躲一阵子之类的?” 当前案件的指向便是如此,凶手只是为了杀人而来,合理的推断方向当然是过节、恩怨。 田子余想了想,摇头。 “他前一阵子确实打电话回来了,但也没什么说奇怪的事情,就说自己要去尚昌市一阵子,在那边会比较忙,让我们没有要紧事就别打扰他。” 确实,放贷可不是件要紧的事吗?都关系到能不能吃饱饭! 有感觉在这个田子余身上得不到太多线索,傅机还是要继续问,像是跟田格走得比较近的朋友,还有那些以前和田格有些矛盾的人。 因为田格也是个不经常回家的人,和朋友的来往也基本上不会在家人面前,田子余就没办法在这些问题上给傅机一个满意的答案。 这边没办法,在和平街走访调查也没有什么收获,毕竟那地方乱七八糟的人很多,住户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不留意与自己无关事情的习惯,加之案发时间是深夜,就更不太可能被人注意到。 这两边都切死了,傅机就让汪隼和乔毅去尚昌市一趟,让他们去向那个因开设赌场被抓起来的老板了解情况,也许在这之中有人和田格存在矛盾、仇恨。 这个老板还算是老实,马上就供出不少经常出入赌场的老客户的信息,据他说,这些人都借过田格的高利贷,而且在他这边也有记账,但到现在有没有还清,就只有他们自己和田格知道。 将这个消息汇报给傅机后,他们请求尚昌市警方协助,对这些人进行逐一排查,除了他们和田格的账上往来,还查他们在案发前后的位置,后者让人无奈,这些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在不考虑买凶杀人的前提下,这些人都没有了嫌疑。 “现在怎么办?” 从最后一人家里出来,到车上去坐着,乔毅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汪隼,问这句。 也看他一眼,目光又马上转向前方看着窗外,汪隼想了想,说:“还有三个人欠着田格钱,对吧?” 乔毅闻声把资料袋拿起来,翻了翻里面的记录,“分别欠了五万、七万七、十三万,都不小数目……” 说着,乔毅一下明白了汪隼的想法,“你觉得这些人有杀掉田格的理由?” 汪隼脸上没有太多情绪,说出一种可能性,“他们借的都是高利贷,利滚利滚起来飞快的,因为实在还不上,所以找人把田格杀掉,未必不可能吧!” 乔毅:“是倒是这么回事,但总感觉有点牵强,因为还不上高利贷而雇凶杀掉放贷人,太违和!” 这说法汪隼也没有否定,毕竟雇凶杀人这个可能性也是他随口说的,在和那些借贷人交流的时候,他并没有从这些人身上察觉到反常的要素,可他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认为这些人与本次案件无关。 “我们再去问问那个老板,看看田格有没有走得比较近的朋友。” 当下也只能这样。 再度审讯后,老板又吐露出一个人,王根生,和田格好像是老乡,据说田格生前和他关系不错,田格还曾经带着他到老板这里赌钱。 没有立即返回立海市,汪隼他们把这个消息汇报给傅机,让傅机那边通过田子余去调查这个“老乡”王根生,他们则在尚昌市这边多逗留一阵子。 “这算是朋友吗?” 回想起老板那时候的说法,乔毅苦笑着吐槽,“把对方带去高利贷赌场赌博,这种关系真的能称为朋友吗?” 汪隼耸耸肩,把矿泉水拧开喝一口。 “可能是臭味相投吧,不然,怎么会有狐朋狗友的说法!” “这倒是。” 乔毅不由点头。 人类是群体性物种,活在与人交际之中、活在圈子里,而知识水平、社会地位、从事职业等要素决定着一个人的圈子和交往对象。 没错,人类的交往对象不是人类完自由选择的,而是在已经被筛选过一次的区间里选择的,时间、空间、人的行动力等要素也都是筛选的条件之一。 说的简单点,人不可能去认识所有人和所有人交往,好比首富不可能和街上的流浪汉在一块玩,科研人员也不太可能和在工地搬砖的劳动人员坐而论道。 一旦圈子形成,就会产生圈子的共性,拥有相当社会地位的人的圈子里都是些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而在街头巷尾打混的人的圈子里多半是些也不务正业的家伙,因为毕竟要彼此认同才有在同一层面交流的可能。 在这个问题上浅尝辄止,乔毅问:“接下来去哪?” 他们已经从尚昌市阮善监狱里出来,在车里坐着,下一步该去哪也是让乔毅不由犯了难。 在这边的调查并没有取得进展,那些有嫌疑的人就只能拜托尚昌市的公安继续调查,他们接下来的重点可能要放回立海市。 如此盘算着,汪隼就对乔毅说:“先回去市公安局那边吧,把事情交代一下,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其实,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我觉得我们要找的不会在这里”,感觉这句话说出来肯定是要被乔毅追着问,他就自觉闭嘴了。 “去之前,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吃饭?” 一看时间,五点多快六点了,是该吃晚饭了。 就在两人刚到一家餐馆,汪隼的手机响了,一看到是傅机打过来的,他转头对乔毅一笑。 “我感觉吃不成啦!” “喂,傅队?” “你们在那边还有事情吗?没事的话赶快回来,又死人啦!” 汪隼:…… 白花恋诗(4) () 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就是啦! 7月2号,田格和一个女人死了,7月3号发现他们的尸体,然后又发现死人,又是一男一女,非常一致的作案手法,两人的死亡时间是7月3号晚上一点多。 等汪隼和乔毅回到立海市宁化区,已经快晚上七点,也顾不上还饿着肚子这种事,他们两个赶到傅机给的地址宁化区圣门路33号。 现场和田格那边差不多,两具裸尸搂抱在一起,一地鲜血,尸体旁边放在一朵纸折的兰花。 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公寓住宅,而是一栋单家独户,而且尸体所在的地方不再是客厅,而是二楼的卧室。 汪隼和乔毅过来,从三楼下来的傅机和正从卧室里退出来的他们遭遇,傅机一句话都没说,下去一楼。 卧室刚才已经看过,汪隼就也跟着下去一楼,乔毅还待在二楼。 “现场看了吧?感觉怎么样?” 看见汪隼朝自己走过来,站在大门口的傅机把香烟从唇边移开,问一句。 汪隼吸吸鼻子,说:“非常强烈的仪式感,血液、白花、**的男女,和田格的案子应该是一人所为吧!” 傅机点着头,烟从他鼻孔里涌出来,即便抽烟可以舒缓精神,但这并不能让他那紧锁的眉头放开。 见汪隼说了这句就没了,他眼中闪过疑惑,问:“就这么多?” 心里对白花和地上的血迹感觉有点奇怪,汪隼愣了下,然后因为傅机的声音回神,看着他,“怎么了?” 傅机眉头挑起,“就只有这么多吗?” 汪隼眨了眨眼,还是有点懵,什么叫这么多? 对视片刻,发现他还没回过神,傅机不由脸黑了许多,“我说,对于现场,你还有其他想法吗?” 汪隼:…… “非要说的话,有个地方看起来挺奇怪的,他们床上的被子是乱的,衣服也脱下来扔在床上,照这样看,作为入侵者的凶手是在死者睡下后进去卧室的,可大门上的锁也没有被破坏,这凶手是有钥匙吗?” “如果凶手不是入侵者,而是和死者相识,那就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凶手在死者家留宿,等死者睡下后,进入到卧室里……” 汪隼正说着,又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的傅机打断他。 “这个不可能,我去死者家的其他房间看过,并没有给第三人铺床,如果是熟人要在家里留宿,主人怎么也要帮客人铺张床出来。” “这倒是。” 这说法有道理,汪隼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第二种可能就是,凶手晚上来找死者,那时候死者已经睡下,于是随便穿件衣服起来开门,被放进来后,凶手挟持死者回到卧室里,逼迫他们把衣服脱光,摆出这样的姿势,然后杀了他们?” 其实,说着的汪隼自己都感觉不太靠谱,这操作过程太多,对于凶手来说,不可控因素也是同样的多。 傅机把香烟的烟灰抖到地上,目光跟着抬起来面对他,说:“如果是陌生人,第二种情况也可能实现吧?” 汪隼:“不应该吧。这大晚上的,叫门的又是陌生人,正常人都不可能开门吧!” 其实,这里面还有个问题,联系到田格的案子,这起案子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就很低了,毕竟这两起案子的死者之间并没有关联性存在。 傅机没有接茬,一副思索的样子,汪隼等了一会儿,问:“对了,苏法医那边有说什么吗?” 摇头,咬了咬嘴唇,表情并不愉快的傅机回答:“虽然判断出和上一起案子是同种类型的利器,但还是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什么!” “唉~还是不能确定?有说特征吗?” 瞪大眼睛的汪隼不由意外了,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能让苏法医都拿捏不准凶器类型的案子。 “特征就是小,轻巧,然后,薄,还有,锋利,或许还比较柔软,或者说,有韧性!” 傅机嘴里念叨着,表情也比较冷酷,心里或许在想着某些不太好的事情。 “这样……这不是描述的词很多吗……” 后面的话汪隼说得很小声,不知为何,这种描述让他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个凶器他并不陌生,他身边应该有着这样的东西。 目光抬起来落到傅机脸上,然后就盯到傅机脸上的胡渣上,这一瞬间,他明白了。 “傅队,你平时用什么刮胡子?” “剃须……你是说剃须用的刀片?”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傅机一时迷惘,但他马上就抓住了汪隼想表达的重点。 一拍手,汪隼笑了。 “没错!” 傅机陷入更深的思索当中。 “刀片的特征确实是满足的,但你有想过使用刀片的难度吗?让你拿个刀片去划开一个人的喉咙,要刚好划破大动脉,创面还要求那么小,你能做到不伤到自己的手吗?” 汪隼倒不在意这种问题。 “我们做不到,不代表其他人也做不到,而且,也未必就是市面上的刀片,经过后期加工可以变得很好使用也说不定,还是先问问苏法医会不会是刀片再说吧!” “也对。” 合计完了,这两人就马上回去刑侦大队。 被留下的乔毅在看着其他人将两具尸体分开,放在担架上抬走后,他才下来,然后就发现傅机和汪隼早就没影了,这让他多少有点无奈。 走了也不说一声吗?真是的! 给在这边看守现场的警员说一声,乔毅也回去刑侦大队那边,想着或许要开案件分析会议。 路上,他突然收到了汪隼发过来的信息。 汪隼:阿毅,帮我个忙,把案发现场地上血迹的整体状况拍一张带回来。 都已经出来了,想着又要转回去,不太情愿的乔毅就回复汪隼一条。 现场的血迹照片已经拍了很多张吧!你找痕检的人伸伸手不就有了? 发完,他还没把手机放回去,一阵震动,汪隼的消息飞快来了。 汪隼:我要从上方俯视的整体图片! 汪隼:田格那边也麻烦你拍一张带回来,记得是从上方俯视,麻烦了。 汪隼:等案子完了,我请你吃饭! “靠,你小子可是真会差遣人!” 嘴上吐槽着汪隼的行为,但那句“我请你吃饭”还是让乔毅接受他的委托。 知道了! 汪隼:谢了。 你不需要感谢我,等你请我吃饭的时候,你只会恨我的! 看到这条消息,汪隼不由笑了,这让傅机那边好奇地问了声,“怎么了?” 汪隼轻巧地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高兴的事。” 傅机:…… 白花恋诗(5) () 因为汪隼的需求,转回去的乔毅特地找来修顶灯用的梯子,然后站在梯子上拍了张血迹状态的俯视角图片,在田格死亡的那边也是如此操作。 在将两张图片拿到手上的时候,他多少有点明白了汪隼的用意,哪怕是一个在客厅,一个在卧室,这两张血迹图片还是极其相似,感觉就像是用“红墨水”画出来的两幅画。 用“画”来形容或许不太好,或者说这图案画走的是抽象派方向,非常不规则地在地上点了一团,而且“墨水”还往上方流动…… 傅机和汪隼回来找苏法医,被告知苏法医回来之后就去了档案室。 这里有必要提一句,在对现场进行勘察后,打了声招呼的苏法医回去刑侦大队,傅机留在那边,没让其他人动尸体,所以汪隼和乔毅回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一切都还保留着的现场。 “苏法医,我们有事要跟你说!” 两人去了档案室,听到汪隼说话的苏法医随即将手中的卷宗放下,傅机下意识地留意了那卷宗,是好几年前的东西啦! “怎么了,汪隼、傅队?” 汪隼继续说:“苏法医,关于凶器的事情,我们或许有眉目啦……” “是刀片。” 冷不丁的,苏法医这样一说,而还张着嘴的汪隼脸上瞬间写满尴尬。 “剃须刀的刀片。” “没错,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傅机跟在苏法医后面补了这句,两人就这样把话给说话了,汪隼则只能默默地把自己的嘴闭上,说真的,他很想把这话说完来着。 苏法医继续说:“我之前还在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留下那种创口,这次回来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了,剃须刀的刀片在特征上非常吻合,所以我去买了个刀片来进行创面比对,结果完吻合,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剃须刀片!” 傅机不由质疑,原因和与之前质疑汪隼时是一样的。 “用那样的刀片作为凶器,不是很容易割伤自己的手吗?凶手使用的刀片会不会是经过后期处理加工的?” 想了想后,苏法医说出自己的想法,但也没有彻底否定傅机的揣测。 “我并不这样认为,因为要让刀片不那么容易割伤自己的手,势必要对刀片的另一边刃口进行加工,这样会增加刀片重量,同时削减韧性,或许就无法留下那样的伤口……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凶手可能还用了其他辅助的道具,至少他并没有在使用刀片的时候割伤自己的手,这是毋庸置疑的。” 苏法医意见的参考价值还是非常大的,既然她支持凶手使用的就是随便一个商店就能买到的刀片,那他们暂且就也这样认为,并进行调查吧! “死者的身份查的怎么样了?还有,和田格一块的女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吗?还有那个王根生?” 因为苏法医似乎在查一些东西,傅机和汪隼就没有继续打扰她,两人出来之后,汪隼如此对傅机问。 “那个女人除了留在现场的衣服,什么都没有,现在还在查,那个叫王根生的也还在找,他并没有回去,如果他不是畏罪潜逃,那他有可能还在尚昌市那边。” “至于两名被害人,他们的身份已经落实清楚了,男的叫李敬业,女的叫孙红梅,是夫妻。他们的人际关系网络也不复杂,那些跟他们有来往的朋友里并没有发现比较可疑的人,而且案发时,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而周遭的监控里也没有发现在案发前后出现可疑人员,考虑到这起案子会和703案件并案处理,我们又遇到麻烦事啦!” 把傅机的话听进去,汪隼也不由皱起眉头,这案子也确实是有够麻烦的。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还是等吗?” 如果现在涉案的几个人无法不到位,他们这边的工作也没办法展开了,汪隼是这样认为的。 并没有在这里等待的打算,傅机眼中闪过其他东西,对汪隼问一句:“我等下准备去个地方,你要跟我一块去吗?” 汪隼下意识反问:“去哪?” 傅机:“去打听点事情……” 在他们还没有开始行动的时候,警员带回来一个情报,接到了报警,说有一个女人失踪了,疑似就是703案中被杀的女人。 有了这条消息,傅机想去做的事情就只能暂且搁置,他们去见报案人。 “是你报的失踪?” 来报案的人是个形体比较丰满的中年女人。 “是我!” 把之前其他警员记录的信息翻看一遍,傅机对叫杨蓉的女人问:“你和失踪的人,邱月是什么关系?” 杨蓉摇头,“没什么关系,因为我是我们小区居委会的,我们小区的两个老人说他们女儿不知道去哪里,两三天没回家,老人在家里都没饭吃。” 这时,另一面警员把杨蓉带来的照片递给傅机,他扫一眼,和那具尸体的长相一样,旋即把照片递给边上的汪隼。 目光回到杨蓉身上,傅机问:“可以麻烦你带我们去见见那两位老人吗?” 杨蓉点了点头,“带你们去见他们倒是没问题,但我希望你们在找到邱月之前想办法帮我们安置一下两位老人,他们现在每天都待在居委会里,不太好!” 听到杨蓉提出这种要求,眉头一皱的汪隼想要说她,邱月现在已经死了,两位老人由居委会方面想办法照顾不是很正常吗? 但他还没开口,傅机已经说了。 “两位老人还有其他亲人吗?” 很是无奈的杨蓉摇着头,“没有了,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远房亲戚,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们还是赶快把她找回来吧,自己的父母都不照顾,这怎么行呢!” 傅机神情严峻,“你们居委会不能想办法把两位送到养老院去吗?” 杨蓉:“我们沟通过,但因为这两位老人还有女儿,养老院就拒绝从我们居委会这边接收,要把老人送进去也要邱月亲自送。” 已经这样了,吸一口冷气的傅机只能把事情如实说出来,“邱月已经死了,这样,你们能以居委会的名义把老人安置到养老院去吗?” 杨蓉表情一变,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白花恋诗(6) () 或许是明白刑事案件的性质,杨蓉在带他们去见两位老人的路上说了很多东西,包括邱月和两位老人关系,他们的家庭情况,邱月的工作等等。 有一件事让人很意外,邱月并不是两位老人亲生的,两位老人本来有个儿子,叫邱永昊,但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出车祸死了,于是他们夫妻俩就又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想着把孩子养大给他们养老。 因为两位老人的期望过重,对邱月的教育不当,导致她读完高中就辍学了,之后在社会上混迹了几年后,跟一个大她十岁的男人结了婚,两年前又离了,现在快奔三十岁了,还是单身,在一家夜总会上班。 “邱月的事情就先跟两位老人保密吧,他们年纪太大了,怕他们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当汪隼做出这种提议的时候,傅机肯定了他的话。 “先保密,就说邱月去外地工作了,拜托居委会的人送他们去养老院生活,行吗?” 这种要求当然不能拒绝,杨蓉一阵点头。 两位老人的年纪和身体状况都比他们意料中的更差,两位老人现在都已经七十多岁了,男老还患有老年痴呆,女老还算硬朗,男老也靠她照料着。 对于自己女儿工作和人际交往上面的事情,女老也是一无所知,询问无果,傅机他们算是白跑一趟,之后,他们去老人家里。 虽然两位老人名下还有一套房子,但这房子也只是个房子壳,里面连几件像样的家居都没有,而且房子本身年代久远,非常残破。 看到这幅光景,汪隼心里略微有些酸涩,怪不得两位老人会跑到居委会那边去,女老多半也是没办法,待在家里的话,女儿不在,他们都有可能饿死。 操劳半生,好容易将一个儿子拉扯大,结果儿子说没就没了,又收养一个女儿,如今年事已高,本该颐养天年的时候,指着养老的女儿又没了,大不幸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两位老人偏偏要经历两遭,真是造孽…… 感慨归感慨,他们的行动没有迟疑,在邱月的房间里找了她的牙刷、毛巾和一些头发带回去做比对。 临走前,汪隼给女老塞了一千多块,但老人不肯收,汪隼只能把这钱交给居委会那边代为保管,而跟着来的同事也都掏了不少,他们能做的暂时就这么多。 一个人带着采集到的东西回队里化验,其他人去邱月工作的夜总会了解情况,在这里,他们拿到了邱月上班前存放在储物柜里的包,里面还有手机。 在邱月的手机里找到了她前夫联系方式,出于谨慎考虑,傅机让人去调查这个前夫,看他有没有作案嫌疑。 “她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你现在问我这些,我也搞不太清楚!” 夜总会的负责人在面对傅机质询时,一副相当不耐烦的样子,说话的时候还在抠手指。 这种对警察不爽的人傅机从警这么些年也算是见多了,对男人的态度并不在意,他继续问:“她失踪前的情况你不知道吗?还有,麻烦让我们看看你们这的监控?” 负责人一阵摆手,不怀好意地笑着,“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监控坏了很长时间啦。” 得,被摆了一道! 无奈,他们只能去向夜总会的其他人了解情况,幸亏找到了一个和邱月比较熟悉的女人,据她描述,邱月失踪当晚是跟一个客人一块出去了,去哪就不清楚,反正那之后就没再见过。 等傅机把田格的照片拿出来给她看,她思考一阵后,表示应该就是这个人。 后面再调查周遭的监控录像,确实看到邱月和田格两人从夜总会出来,然后打车去了田格在和平街的住处,根据监控中的车牌号,他们找到了当晚载过他们的出租车司机,司机表示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是一对喝了不少酒的男女来打车,去了和平街。 从当前掌握的情况看,凶手的目标应该是田格,邱月被杀或许只是顺带的,因为并不能确定田格当天晚上从夜总会带回去的女孩是哪一个,或者说他会不会从夜总会带女孩子回家。 不过,这个说法的建立与现实存在一定的冲突,那就是两名被害人的死状男女搂抱着死在一块。 这个死状绝对不是偶然,不然也不会在第二起案子里重现,被尚昌市通缉的田格是独自一人逃回来的,如果凶手真的只是瞄准他,那有必要让两人死成那种样子吗?而且,他找上门杀掉田格的时候,就一定能确定他们家里有两个人吗? 想着,汪隼不受控制地撞到死胡同里,凶手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是田格,还是邱月,还是说他们两个都是? 为什么要他们死前摆出那副样子?只是仪式感? 要万一那时候田格只有一个人在家呢? 还是说凶手已经彻底监控了田格的行动,就是选择他家里有两个人的时候才为了达成仪式感而动手呢? 这起案子本身就到处透露着奇怪,再和李敬业的案子并到一起,就别说有多别扭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回的案子和吴仁济的611案有着说不出的相似感。 在沉思的汪隼整理着线索,傅机那边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先回去吧,等下说不定还要去其他地方……” 因为在想自己的事情,汪隼并没有揣度傅机这话的含义就跟着他一块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黑下来的天空,汪隼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于是转头就跟一边正闭目养神的傅机说一句:“傅队,7月2号1点多,死了田格和邱月,7月3号一点多,死了李敬业和孙红梅,你说今天晚上会不会……” 一听到这话,本来还闭着眼睛的傅机猛地睁眼了,而且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冷光直接落到汪隼眼中,这已经是在责备了。 “乌鸦嘴!要是真死了人,看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肯定是继续往下查案子呗。 这种话汪隼当然是藏在心里没敢说出来,他知道傅机的担忧,也知道推测案情会扩大这种做法本身并不好,可心里这种感觉就是抑制不住。 既然凶手已经把行凶时间安排得如此紧凑,还特定选了田格这样一个具有偶然性的目标动手,难保他后面不会连着来。 因为这个话题导致对话终结,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汪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傅机问。 “对了,忘记问了,被杀的李敬业和孙红梅都是干什么工作的?” 傅机多看了汪隼一眼,回答。 白花恋诗(7) () 李敬业和他老婆孙红梅共同经营着一家服装厂,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日子相较于大多数人也还是过得很舒服的,这就让汪隼更加疑惑他们到底为什么被杀。 衣食无忧的家庭,夫妻两人,还没有孩子,与外界又基本上没有债务之类的纠纷,到底什么让人非要取他们的性命? 这一点考究到田格的案子上就变得更加没有头绪,毕竟凶手没有掠夺四名被害人半点财产,单纯就是过来杀他们。 第一次还能往仇恨的方向思考,凶手因为仇恨来取人性命,可这次还是没有对被害人做出任何发泄性质的行为,只是在他们脖子上干净利落地留下一刀,这就搞得连仇杀的感觉都没有,不觉得这很鬼畜吗? 这一点又几乎和吴仁济611的一系列案子形成鲜明对比,不说别的,人家那可是真的有仇,面对吴仁济这些人的时候,刘国栋多半是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吧,才切成十二块?不知道刘国栋在动手的时候有没有嫌少…… 所以,现在还能沿着仇杀这条路思考吗? 如此有仪式感的仇杀? 真的可能存在吗? 是个疯子? 还是说,是个杀手? 不知为何,汪隼心里跳出这个念头。 他还没有真的接触过杀手这一职业,对这两个字的印象也完来自于一些影视作品和文字作品,至少这种干净利落的手法和行事作风确实非常能和杀手给人的感觉对上,不是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杀手这个职业存在吗……不对,世界的范围可能划得太大了,枪战每一天的“自由”美利坚啥东西不能有哇? 不说国外,就讨论在国内,可能有杀手和杀手组织这东西存在吗? 想到现在命案必破的标准,汪隼又不由摇了摇头,把杀人这东西当作赚钱的事业来做,做了第一次,跑了也就算了,难道还能接二连三的做下去? 即便是每次的金额不低,也不可能做一次吃一辈子吧,既然是有持续性地做下去就不可能不暴露,不然那就该是有“通天手段”啦! 可在要否认的时候,他又想到了现在那挤压数量还不少的失踪案件和还在不断增加的失踪数量,如果有手段,能将被害人杀死后毁尸灭迹、人间蒸发,让人以为他(她)只是失踪了,而不是死了,这样是否能持续杀人呢? 想着想着,汪隼不由背上有些发凉,这种情况是不是太可怕了?不小心得罪了人就有可能被对方雇凶来个人间蒸发,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你在想什么?又开始带入611吴仁济的案子啦?” 被傅机点破这一点,汪隼心里并不惊讶,因为他和傅机之前都肯定了这案子里的仪式感,而这种仪式感的源头就是611案,当然,在210刘承的案子里也有体现。 可惜的是,傅机并没有猜中他这会儿正在想什么。 “傅队,我在想,对方会不会……” 汪隼的话还没说完,傅机的胸口位置传来一阵“嗡”的震动声,这让目光往那盯一眼的汪隼只能先将话头收住。 掏出手机来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苏法医,傅机脸上也有不少疑惑,“喂,苏法医?怎么了?” 苏法医那边跟着说了些什么,就见傅机的脸色骤然凝重起来,然后以非常认真的语气反问:“你确定吗?” 等苏法医又说了几句,傅机随即说:“好,我们正在路上,马上就能到了,见了面再细说!” 说完这句,傅机就在汪隼那满是疑惑的视线注视下把电话挂了,也不给汪隼开口的时间,他立即示意开车的同事加速,要快点回去。 看样子这是有了新的发现,但傅机似乎没有在这里解释的打算,汪隼就只能把一肚子疑问憋回去,反正等见到苏法医的时候就都清楚了。 回来之后,他们找到了苏法医那边,她正在解剖室里,案件涉及到的四具尸体都还停放在这里,而苏法医这时将他们排成一排。 看到这架势,心里缓缓升起寒意的汪隼不由皱眉,好在傅机就在边上,他的存在才让寒意没有更加渗入汪隼心里。 “苏法医,说明一下吧!” 对傅机点了下头,走过去的苏法医依次将盖着这四具尸体的白布掀开,让他们受创的咽喉位置暴露出来。 “你们可以观察一下留在他们脖子上的创口,能看出不同吗?” 这话让汪隼也忍不住俯下身靠近就在身前的两具尸体,但左看看右看看,他并没有发现这两具尸体的创口有什么不一样。 傅机先汪隼一步抬起头,问:“有不同吗?” 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苏法医甚至是笑了,说:“你们不要就盯着你们面前的两具尸体看,另外两具也看看,这样你们就有发现啦!” 她这样一说,对视一眼的傅机和汪隼就都走动起来,把这四具尸体的伤口创面都看看,然后果真就发现了问题留在男尸和女尸脖子上的伤痕存在差异。 注意到汪隼和傅机脸上先后浮出的惊讶神情,苏法医也明白他们找到了问题所在。 “就像你们看到的一样,留在男尸和女尸上的伤痕存在差异,而这差异的来源是惯用手的不同,说的简单点,男尸脖子上的创口是右手划出来的,但女尸的是用左手划出来的!” 这个判断真的很重要,一下就把案件导入新的局面当中。 思考之后,汪隼第一时间提出自己的判断,“你的意思是,入侵到受害者家中的人是复数以上的?” 苏法医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定。 “如果人数众多的话,应该更容易将被害人控制住吧!只是单个入侵者,看到一人被杀,自知不会被放过的另一人不会奋起反抗吗?” 这个说法不无道理,但想想那场景,汪隼就感觉头皮和脊背都起鸡皮疙瘩啦! 一间屋子里,一对男女**地抱在一起,边上竟然有一堆人围观? 他们看着两人先后,或者一同将男女的咽喉割开,看着鲜血喷出来,流淌的到处都是? 等将现场处理完,这些人就像是party散场了,一块离开? 不行不行不行~ 汪隼忍不住一阵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往下猜想,因为这种场面实在是太恐怖、太诡异、太令人发指啦! 白花恋诗(8) () “应该不会是太多人的!” 汪隼被自己的幻想吓得一脸恐怖的样子当然没逃过傅机的眼睛,他对于汪隼猜测的方向也有在脑海中形成组构,但很快就被他否定掉了。 “相当数量的人在深夜一块行动,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很引人注意,而且人数众多的话,更容易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在现场留下痕迹,不是吗?” 这说法是没有问题了,但驳倒的仅是汪隼自己的幻想而已,苏法医关于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是复数的判断还是站着的。 “如果人数不多,那两三个人应该比较合适吧,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被害人会不做反抗!” 汪隼再次提出自己的想法,这回算是兼顾到了很多方面,傅机没有驳斥他,但也没有直接表达出赞同的意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跟苏法医了解些其他的东西,似乎是还有事情要做的苏法医匆匆离开,而汪隼和傅机去外面吃晚饭。 饭桌上,傅机一直很沉默,筷子也不怎么动,这让吃饭的汪隼也感觉不对头。 你这样搞得我挺尴尬啊! 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时,突然将筷子放下的傅机开口,“我有一个想法。” 随即也停下筷子,汪隼看着傅机。 果然要来了吗? 一只手拿着一只筷子,举在面前,傅机说:“有没有可能,凶手只有一个人,杀人的时候用的是两个刀片,两只手?” 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但也相当离奇。 想抬手挠头来着,但因为筷子还拿在手里,汪隼只能手指间拧了拧,问:“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呢?” 傅机吸口气,“我无法想象那时候的房间里还有第四个人存在!” 这能算是解释吗? 嘛,其实,我心里也不是没有这种感觉就是啦! 汪隼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于是从最理性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 “你觉得,同时惯用两只手的人很多吗?” 这其实也不止是惯用哪只手的问题,凶手行凶的手法可不是惯用那么简单,那是经过锻炼的技巧,而在锻炼技巧的基础上,要同时锻炼两只手,这现实吗? 也注意到这一点,傅机的表情纠结起来,然后见他将筷子合到一只手上,本以为他还要干些什么,但下一秒他就开始低头吃饭,这让汪隼不由嘴角狠狠地抽搐一下。 没几分钟,傅机那边又说话了,“那,还是要将凶手认定为两人以上的团伙作案?” 最终要确定这个问题,汪隼也纠结起来,这个问题搞错的话很容易误导侦查方向的,不能随便决定吧。 “我觉得的吧,我们还是回去开会讨论这件事……” 起初好像已经默认凶手是一人行动,而现在要将这一点推翻,想想感觉也挺奇怪的。 傅机一向不想汪隼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一时间就没了和他再说什么的兴致,低头一心吃饭。 注意到自己让傅机不爽了,汪隼也没好意思在说什么,也低下头吃饭。 吃完之后,两人回去队里,汪隼拿到了之前拜托乔毅拍的照片,虽然他现在人不在,到拜托他帮忙的事情他还是很落实地干完了。 “乔毅现在人呢?” “去调查邱月的前夫去了。” “原来如此。” 既然没见到人,汪隼就在短信上对乔毅表示感谢,而他则回复一句:别忘了请客吃饭的事就行! 有点无语地笑着,本想回复几句话的汪隼已经把内容编辑好了,但发出去之前又改了主意,把内容删掉,手机装回兜里。 回来之后,傅机那边似乎查东西去了,没什么事干的汪隼就往尚昌市那边打电话询问一下进展,那些人说还在找王根生,确实有他人在尚昌市的迹象,但找到还需要些时间。 很快,九点多了,虽然说晚上六点之后就该下班,但汪隼他们对这种不自觉加班也早就习惯了,查案查晚了就晚点下班呗,反正回去也没事干。 因为今天不是自己值班,跟傅机那边打了个招呼,汪隼就回家了,而傅机是准备留在这边的,这一点汪隼也是习以为常啦! 不过,他还是有点好奇傅机这样是怎么处理家庭关系的,他孤身一人就不说了,傅机这家伙不是有老婆吗?这样真的可以吗? “想什么呢,他自己都不操心,我操心什么?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说笑着把自己嘲讽一番,汪隼不再管傅机的事情,而从档案室路过时,发现苏法医还在里面,貌似也准备加班。 有点好奇,汪隼就进去档案室里。 “苏法医,还不下班吗?” 抬起头的苏法医注意到来人是汪隼,对他笑笑,同时扬了扬手中的卷宗。 “有点东西想查,应该要等晚点再走吧!” 再晚点可能就要到第二天了。 心里如此说着,汪隼提议着:“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苏法医连连摆手,“不用了,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找什么,只是有点在意一些东西。” 这种模糊不清的叙述让汪隼忍不住好奇起来,但看样子苏法医并没有让自己插手的想法,他就只能将好奇心压下去,连带着追问一块。 “那我就先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 “好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与很多人擦肩而过,在红绿灯前停下的汪隼不由抬起头看向天空,今夜天上几乎看不到星辰的光芒,这代表着明天很有可能会下雨,这让他不由努了下嘴。 他并不喜欢下雨天,就和他不喜欢下雪天一样,倒不是因为不喜欢雨,而是因为这种天气本身是会给人添很多麻烦的,尤其是手上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人。 想到雨,他不由回想起前不久在手机上看到的一个不知出处是什么的短片两个少女在一片废墟中听雨,那雨水与地面的撞击声,雨水顺着各种东西滑下滴落的声音组成的旋律也是相当美妙的,只可惜这份感动与美妙不属于那些还在为生计而奔波的人。 高雅是建立在物质之上的! 自己是什么时候,从什么人嘴里听到过这话呢? 白花恋诗(9) () 晚上躺在床上,到了一点多,汪隼心中的那场雨来了,先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风吹动的声音,随后雨势加大,变得密集,带着七月雨独有的节奏。 并没有睡觉的汪隼穿着短袖倚靠在窗边,被风吹动的些许雨线穿过没有关上的窗户,落到他的脸上、身上,但他并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雨中的夜色与其他时候都不一样,这是他不是何时突然发现的一点,这座城市在雨声中、夜色下没有了平时的喧嚣,有的只是一种宁静,万籁俱寂的宁静,仿佛一切都已经寂灭在雨声中的宁静。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喜欢雨天。 被雨水清洗的风没了浑浊感,吹在脸上稍微有点湿漉漉的,还带着细微的凉意。 身体从墙上直起来,汪隼往后退了几步,倒在床上,目光则还在停在窗外,看着灯光下的丝丝雨线一闪而逝。 雨声在某种程度上非常嘈杂,但适应之后又额外有些催眠,至少听着这声音的汪隼很快就把眼睛闭上,鼾声缓缓飞出。 …… 这是哪里? 睁开眼,四周坐满了人,看不清他们的脸孔,但他们胸前无一例外不是戴了一朵白色的兰花,肃穆的气氛就像是参加一场葬礼。 咚! 法槌发出敲击声,坐在前头的法官情状严肃,胸前同样戴着一朵白色的兰花。 “你,有罪!”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声音响起,旋即便像是从四面八方袭来,涌进他的耳朵里。 什么意思? 克制住那瞬间的天旋地转的感觉,摇晃的身体扶住一旁的围栏才站住,本想说什么,但声音在一瞬间转移了,落到中央的**着的一对男女身上。 不是审判我? 法槌再度敲击出声,就像是一榔头砸在他的心头上,让心跳都停滞了。 “你,也有罪!” “判你们,死!” 接连不断地敲击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海啸袭来的压迫感让他双腿像筛糠似的颤抖起来,一下软倒在地上。 那洪亮的话音再度出现。 “有罪,该死!” 两块明晃晃的刀片被人呈上来,从上面下来的审判者走在男女面前,将两枚刀片拿起来,递给两人。 “自裁吧!” 男女都非常平静,把接过来的刀片放到脖子上,然后用力地划下去,瞬间,鲜血喷溅出来。 当两人的身体软倒下去时,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往汪隼这边看过来,虽看不清面部,但他们的目光并不空洞,和他们对视的汪隼心底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他们想表达的话。 你明白了吗? 什么? 我不明白! 完不明白! 倒下去的尸体消失了,给他们递上刀片的审判者也消失了,原先的栏杆也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被那些人佩戴在胸前的兰花还在,正漂浮在空中。 看着这一朵朵兰花,虽然是被纸折成的,他却感觉到一种生机,将生命吞噬之后,花骨朵儿张开,绽放成一朵美丽的花。 突然间,脖子上传来一股寒意。 他下意识地低头。 不知从何处伸来一只手。 手指以怪异姿势夹着一枚刀片。 刀片骤然滑动。 鲜血! “呃呃呵~~~” 咚咚咚 心脏狂跳着,口中大喘着粗气,嗓子眼里也传来针扎似的痛感,汪隼从床上坐起来。 又做噩梦了! 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心跳这才开始回复正常,他一只手捂着半张脸,几乎是从这边脸上涌进来的刺痛感让他忍不住龇牙。 闭着眼睛,牙齿紧紧地咬在一块,握成拳头的一只手也将指甲嵌入掌心,这相互冲突的两种痛感让他还能稳住自己的精神。 许久,头上的痛感才缓缓消退,手也从脸上移开的他目光扫向窗外,似乎还在下雨,耳边还能听到雨声。 代替雨点,雨声落在汪隼的心上,让他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然后躺回去,枕着自己的手臂看天花板。 “这个梦……” “或许,又有人要死了吧……” 眼前突兀地浮现出那朵兰花,白色从下面开始被红色侵蚀,最终白色兰花变成血红色。 傅机说过,这朵兰花没有奇怪的地方,就是用普通的a3纸折叠的,使用的还是最常见的折法,也没有任何指纹。 绽放的花蕊。 生于鲜血之中的娇艳。 结出罪恶的果实。 那是灰色的。 7月4号,早上七点,雨还没有停,但雨势早已收住,剩下的是淅淅沥沥的最后一点存货。 撑着一把折叠伞,汪隼出门去队里。 路上都还是湿漉漉的,很多地方都还积成一个个小水洼,撑着伞的路人小心地走着,不希望自己的鞋子被雨水沾染上,还要防范着可能被经过的车辆溅起来的水花。 “下什么雨啊,真糟心!” “看到在下雨,我都不想出门的!真难受。” “一想到等下又会看到老板,我就更难受啦!” 走在边上的两个上班族嘴里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不自觉听着他们的对话,汪隼不由唇角微微上扬,混在人群中取得的真实感让他心情愉快。 人果然是一种社会性动物,当与外界脱节的疏离感在各种声响中被逐渐驱散,人就会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周遭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听别人细碎的对白也是愉快的。 看吧,果然没人喜欢下雨天! “我倒还挺喜欢下雨天的!” 很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一侧响起,汪隼的目光瞥过去,那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女生,年轻的样子像是刚入社会不久,打扮得非常清爽,一条黑色马尾在身后、伞下轻轻跳动着。 说出这番话的她脸上洋溢着轻松感,黑色皮鞋迈出的步子也十分愉悦,应该是真的非常享受这种在雨中行走的感觉,也让看着她这副样子的人都能感觉到那种轻松。 “下雨天有什么好的?到处都湿漉漉的,干什么都不方便!” 有人说出绝大多数人讨厌雨天的理由。 女生想了想,脸上的轻松感还是那么不做作。 “下雨天,很舒服啊,不觉得吗?” 哗啦~ “啊!!!” 一辆桑塔纳从路边快速驶过,被溅起来的水就像是一面墙朝路边压过来,他们这些人无一幸免,也包括汪隼。 深吸一口气,心里把那司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的汪隼抬手抹去脸上的污水。 对下雨天,我果然还是喜欢不起来。 白花恋诗(10) () 中通建材。 中通建材在立海市也算是个大企业,这是汪隼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上班族工作的公司,从他们的对话中无意获知的。 等汪隼到队里时,已经在这的傅机就叫他准备干活,因为邱月的前夫钱隆找到了,马上会被带过来。 十几分钟后,乔毅和其他人带着一个体态发福的男人过来,不用说,这人就是钱隆。 “钱隆,没错吧?” 例行公事的问话。 钱隆点头,“我是!” 傅机继续问:“你认识邱月吗?” 钱隆:“认识,她是我前妻。” 傅机翻了翻临时整理出来的钱隆的资料,问:“你们离婚多久?为什么离婚?” 钱隆想了想,然后回答说:“离婚有两年多了吧。因为过不下去了,我们两个人收入本身就不多,我家里还有一个老娘要养,而她家里不是还有个老年痴呆的爸和身体不好的妈吗?这怎么过的下去啊!” 听到这种说法,手上停止翻阅的傅机抬起头看着钱隆,皱着眉问:“结婚之前,你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吗?” 钱隆原本还是一副自己也很可怜的样子,但傅机这种话都出来了,他脸上也就挂不住了。 “知道是知道,知道当时……” 话音中都多了很多嘲讽的意味,还带上冷意,傅机:“知道你还跟她结婚?然后还因为这种理由跟她离婚?” 手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后颈,钱隆哑口无言。 渣男!结婚就是冲着人家的身子去的吧!恶心!白睡人家,睡腻了就离婚!呸~ 汪隼真是忍不住在心里狂喷这个混账东西,那张胖脸看起来还有那么点憨厚的感觉,没想到脑子尽是些男盗女娼的恶心东西。 这并不是他们应该关注的一茬,傅机也明白一点,于是很快将话题拉到其他方向。 “离婚之后,你们还有联系吗?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我看她的手机里可还存着你的号码!” 又想了一会儿,钱隆回答说:“离婚之后我们联系很少,除了刚离的时候因为一些事情要处理就经常要打电话,后面就不怎么来往了!最近一次见面啊……嗯,可能是在一年多以前吧!” 目光没有在钱隆身上多停,傅机手上继续翻阅着他的资料,然后再问:“7月1号,你这一天都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 钱隆:“我在厂里上班啊,一整天都在,而且那天还因为一个很紧急的单子,我在厂里加班到两点多才回家,可把我累死啦!” 傅机:“有人能给你证明吗?” 钱隆:“当然有了,厂里的那些人都能证明,我一直都在那里!” 说到这里,事情大概清楚了,这事和这个钱隆应该没什么关系,但去向他的工友核实情况还是必要的。 把钱隆的资料合上,扔到桌上,傅机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心里有对邱月的不满吗?” 钱隆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警官,你这话什么意思?” 傅机冷笑一声,“实话告诉你,邱月被人杀了,你对杀她的人有头绪吗?” “嗯?” 钱隆立时傻眼了,好一阵子才从这话的冲击中回过神,然后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问:“她……她死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傅机的神情依旧严峻,看起来确实挺吓人的,“你觉得我像是跟你开玩笑的样子吗?” 钱隆愣愣地摇头。 “那个,我没有头绪……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杀……当然,当然,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一点都不知情……” “行啦!” 眼见钱隆这家伙絮絮叨叨地就说起来,傅机抬手打断他,“为了配合我们调查,你在这里待一阵子,没问题吧?” 钱隆点头。 “待一阵子是可以,但什么时候能让我回去?” 傅机:“我们需要核实你说的话,如果你没有说谎,今天中午你就可以走了。” 钱隆:“好好好,我知道了。” 让人把钱隆带去其他地方待着,傅机和汪隼他们离开这边。 “怎么样,这个钱隆?” 被询问的汪隼露出讽刺的冷笑,回答的话音中不乏鄙视感,“烂人一个,不怎么样!” 傅机一愣,然后有点无语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钱隆人品怎么样!他和这起案子,你怎么看?” “不是他,应该跟他没关系。” 这个结果还是很明显的。 这个钱隆确实是个烂人,而且还是个没脑子的烂人,这种杀人的工作他当然操作不过来,也不太可能是他雇凶杀人。 纠结感浮上傅机的眉梢,他说:“他这边没有线索的话,那接下来就只剩下那个王根生啦!” “确实只剩下他。” 对四名受害者的人际关系进行摸排之后,他们将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筛出去,而现在还能怀疑的对象变得更少,傅机和汪隼心里都不免有些焦躁。 “我其实怀疑这可能不是仇杀!” 从汪隼嘴里蹦出这句话,挑起眉头的傅机眼中不乏惊讶,“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其实,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说这种话可能会被傅机打死吧! 心里苦涩笑笑,汪隼换了种说法,“仪式感,因为仪式感太重了!完超越了一般的案子!” 瘪嘴,傅机对这种“玄学破案”的话当然是不予评价。 “不为钱财,不因仇恨,干嘛要杀人?” 汪隼:“变态杀人狂呢?因为心理变态,所以有杀人的**,而且要像个艺术家一样,对死者的姿势,死亡后的现场进行处理。” 说着,他掏出拜托乔毅搞定的那两张照片,递给傅机。 “你自己看,两次凶杀案死者血液干涸后的形状非常相似吧,这明显是凶手在用死者的血液作画,故意弄出这种场景的!” 目光在照片上多停留一会儿,眸光发生些许变化后,傅机在汪隼那惊讶的目光中将照片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所以,这到底是在表达什么呢?” 汪隼:“可能是一种彰显的**吧!打个比方,你做了一件自认为很了不起的事情,你不会有想让其他人知道,让其他人来赞赏你的冲动吗?凶手可能就是这样想的!自己完成了如此美妙的作品,不让其他人看看,那这作品还有什么意义呢?” 傅机:嗯~呵呵~ 汪隼:??? 白花恋诗(11) () 这边的讨论还没产生结果,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传来,又死人啦! 中通建材的老板和他的秘书在办公室让人给杀了,尸体呈现出的性状跟前面的两起案子一模一样,死亡时间是今天1点多。 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傅机看汪隼的眼神彻底变了,满满的那种“什么叫乌鸦嘴,可算是见识到了”的意味。 “那个什么……这不能怪我说了这种话吧……” 汪隼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心里确实有那样的预感,但事情最终发生的锅怎么都不该往他头上扣吧,他不说那样的话,这事就不会发生吗? 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啊! 收回目光的傅机没说什么,他们马上赶去中通建材在宁化区中心的办公大楼。 还真是和那两起案子一模一样的死法,脱光衣服的男女抱着坐在地上,咽喉上被划一刀,地上是鲜血。 “没差别吗?” “不是,没那么简单!” 傅机的手朝一边指过去,在一侧的墙上有溅上去的血迹,看样子死者在被割喉的时候,并不是一点反抗都没有。 不止如此,男人身上的血迹并不只是在胸前,手臂、后背上都沾了许多,可以想象出男人有和凶手进行搏斗,但最终还是被制住了。 等男人失血过多,无力抵抗,凶手再把他和女人摆出这种姿势,然后对地上的血迹进行处理,弄成和前两起案子一样的状态。 苏法医很快就印证了这种猜想,在男人身上找到了多处挫伤痕迹,而且在他手臂上还有一个圆形的印子,认为这东西可能成为证据,傅机那边马上让人拍下来。 现场已经没有更多发现,傅机他们自然将目光放到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身上,或许是巧合,汪隼看到了今天早上在路上遇见的那几个人,而他们当时并没有注意到汪隼,所以并没有什么不同。 “是谁最先发现尸体的?报案人张科是哪位?” “发现尸体的人是我!” 从人群里走出来那个还扎着马尾的女生,哪怕早上的样子再愉快,她现在脸上也只剩下惊恐。 “是我报的警。” 又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走出来后自觉站到女生边上。 目光在这两人身上停留片刻,傅机点了点头,“一个个来!发现尸体的这位,你叫什么名字?能说说发现尸体时的情况吗?” 女生:“我叫武盈,中午的时候我有一份材料要给总经理看,就过去敲门,结果发现门锁了。问其他人,他们都说这门一直都是锁着的,总经理不知道去哪了!想着把材料放进去比较好,我就去找来了备份钥匙,结果一开门就看到这种场面……” 手在胡渣上摩擦着,傅机微微鼓着嘴,思考片刻后,转头问苏法医他们,“门的钥匙呢?还在他身上吗?” 苏法医点头,“钥匙在他包里。” 有些意外,但也不至于惊讶,傅机重新问武盈,“这个门的钥匙有多少把?由谁保管的?” 武盈:“好像只有两把,一把在总经理手里,还有一把平时都放在管理员那边,现在在我这。” 说着,武盈把钥匙递给傅机,他接过来就转身给了苏法医。 目光转到男人身上,傅机说:“到你了,说说情况吧。” 男人点头,“我就是报警的张科,武盈打开门发现总经理死了,我就第一时间报了警,就这样。” 这就问完了,傅机想了想,“昨天晚上一点多的时候,这栋楼里还有人吗?” 张科:“有,管理员在二楼有个房间,他平时就住在那里!” 目光扫向人群,傅机问:“管理员人呢?” “我就是管理员。” 一个老大爷从人群中走出来。 “说说昨天晚上的情况吧。” “昨天晚上六点钟就下班了,但有些加班的到九点才走,我就九点半把大门给锁了,之后就上去二楼睡觉了,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人从大门出去过吧!” “没有,因为我是从里面把门锁上的。” 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傅机转头问一直听着的汪隼,“你怎么看?” 汪隼吸吸鼻子,说:“先查查一二楼还有没有可以出入的地方吧!还有,昨天晚上加班的那些人,对了,这栋楼里有监控,那个也查查再说!” “先这样。” 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结果就不是那么令人满意。 一二三楼的窗户上都装了防盗窗,经过检查,防盗窗都没有被破坏过,也就是说从大门以外的地方进出大楼是不可能的,凶手进来和出去都只能走大门。 这就很有意思了,凶手如果是在九点半之前进来的,第二天管理员把门打开之后出去的,那他(她)就不可能逃过门口的监控。 不过,这里还有一件事挺奇怪的,员工们都下班了,为什么总经理和他的秘书没走,甚至是在这里待到一点钟。 “你锁门之前,有检查过吗?看看还有没有人没走?” “检查过,但没有看到人啊,灯都熄了!” 管理员如此说着,就更奇怪了。 这时候,苏法医带来另一个消息,在女秘书的下体提取到了属于男性死者的体液,两人在死前比较短的时间里应该有发生性关系。 后面再去调查监控,更加让人无语的事情发生了,监控摄像头被人关掉了,时间在昨天下午四点多。 因为管理用的电脑在管理员二楼的房间里,而偏偏这边又没装监控,所以无法确定是什么人操作电脑把监控关掉。 考虑到之前的凶杀案表现出的性状,他们判断凶手肯定有对要行动地方的情况进行调查,所以也不能将怀疑的目标直接放在公司内部人员身上,但对他们的调查肯定是不能少的。 这边多半指望不上,傅机他们只能将排查的面放大,大楼周边的地区也进行走访,看有没有人在对应时间留意到中通建材那边的情况。 这个过程需要时间,傅机他们只能等待,而这之后不久,尚昌市传来消息,王根生找到了。 白花恋诗(12) () “这边我盯着,你去走一趟吧!” 被傅机如此要求,无法拒绝的汪隼只能去尚昌市一趟,见到了田格的朋友,王根生。 “7月1号,你这一天都在什么地方,在干嘛?” 王根生:“我没干嘛,就待在家里。” 他口中的家是在尚昌市的一间出租屋。 这一点和尚昌市警方的调查吻合,汪隼就已经隐隐在心里把这家伙的嫌疑给排除了,但问题还是要往下问。 “你和田格是什么关系?” 王根生:“就是普通朋友,有时候在一块玩。” 汪隼接着问:“玩什么?” 王根生直言不讳,“耍钱。” 汪隼:“你们最近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在哪?” 王根生:“大概是在半个月之前,我跟他一块在酒吧里喝酒。” …… 王根生的嫌疑很快被排除,他并没有说谎,案发当时的他确实是在出租屋里睡觉,因为前天晚上他和一伙人通宵打牌,而且他和田格之间也并没有什么矛盾、仇恨。 回去跟傅机说了这件事后,傅机给了他一张让人意外的照片,照片中拍摄的是市中心的夜景,拍摄于四号零点二十三分,拍到了中通建材的大楼,而大楼中的总经理办公室的灯是亮着的。 “他在说谎?” 汪隼第一时间开始怀疑管理员大爷说谎了,但傅机摇头否定了这种说法,随后又给他递了好几张照片,从不同角度拍到了大楼,时间在十点到十二点之间,而这时候的大楼并没有灯光。 “他锁门之前,确实检查过,确定没有灯光,他才把大门锁上,回去睡觉。” 管理员大爷似乎并没有说谎。 “这灯是凶手打开的吗?” “有这种可能!我们之后在沙发上提取到了两人的体液,怀疑当时两人正在沙发上睡觉,然后被入侵进来的凶手挟持!” 睡觉?事后吧! 总经理的婚外情可不归他们管,汪隼也及时给自己的想象刹车,不然容易跑过头。 “两人的人际关系也调查过,女性死者陈仪的关系网络比较简单,有个谈了一年的男朋友,叫刘川,现在还不清楚人在哪,正在找,而男死者韩子奇人际关系就复杂很多,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存在与人结怨的可能性,家里还有个结婚多年的老婆和一个五岁的儿子。” 听到傅机这又是准备把这起案子往仇杀的方向引导,汪隼不得不提出异议,这已经是第三起案子,再这样下去就没办法查。 心里清楚这种事,傅机也挺无奈的,现在不把这起案子往仇杀的方向考虑,应该怎么查呢? 凡是行为,都有理由。 他们无法直观本质,于是只能通过现象揣测本质。 担心明天一点钟又会出现第四起凶杀案,汪隼准备请个假去麻烦老师,但这时候他们又拿到一张新照片,一个无人机爱好者用无人机拍摄到的一点半的中通建材大楼。 一点半,办公室里的灯依旧是亮着的,不仅如此,因为无人机的飞行高度与办公室高度相当,他们还能在照片上看到映在窗帘上的人影,只能看到一个人。 这一点就直接推翻了苏法医“凶手人数在复数以上”的判断,也肯定了“凶手是分别用两只手行凶”的可能性。 “其实,我不是太明白,用左手和用右手的差异在哪?这种创面上的不同,有没有可能伪造呢?” 不知为何,汪隼回忆起大学时孙国传教授给他们讲解过的两个美国的奇案,叫“完美犯罪”。 这名字听起来非常玄乎对不对? 但案件本身真的对得起“完美犯罪”这个名字。 第一起案件是谋杀案。 如何将一起谋杀案变得天衣无缝? 很简单,让它呈现出完美的自杀性状就可以啦! 凶手是一个医生,杀了自己的同事,手法很简单,割喉,但他厉害之处在于割喉的手法和自杀一模一样。 当警察找到被杀的医生时,法医通过创口形成认定被害人是自杀的,后经调查,这个医生确实欠下了很大一笔赌债,有无力偿还选择自杀的可能性,于是这起案子就以自杀结案了。 而在多年后,因为其他案件入狱的医生把之前做过的事情一并交代了,这才让这起“完美犯罪”得到应有的结果。 第二起案件还是个谋杀案。 死者是一个枪支爱好者,收藏有三百多支枪,某一天他突然失踪,当他妻子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在了收藏室里,头部中弹。 勘察发现,收藏室的门锁没有被破坏,里面也没有打斗痕迹,也什么东西都没少,而杀死他的枪就在他边上,是藏枪中的一支,上面还有他的指纹。 根据射击角度、枪支距离,推断他是自杀,而后经过一番调查,还是没有任何收获,于是这起案子就被定性为自杀。 多年之后,死者的儿子在酒后吐露自己当年在收藏室里开枪打死了自己的父亲,因为死者长期对母子两人实施家庭暴力。 正因为凶手是死者的儿子,死者才会毫无防备地把凶手放进收藏室,还把自己亲自挑选的爱枪递给他,还让他以那种角度拿枪对着自己。 至此,这起凶杀案才脱下本就不属于它的伪装。 这就是两起“完美犯罪”。 如果不是因为凶手主动袒露,这两起案件的性质还是会被面上的自杀假象掩盖。 现场未必是现场,痕迹也未必是痕迹! 快下课的时候,孙教授这样说了一句,然后这句话就成了汪隼他们的期末作业。 汪隼的质疑也不无道理,傅机则是无奈地回答:“这种区别我也说不清楚,你后面可以咨询一下苏法医,而她已经判断说这是两只手留下的,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这说法。” 当前的情况就是这样了,汪隼也确实做好了去找苏法医说明这一点的准备,但在这之前,他被傅机叫着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 “关于两只手用刀片的人,或许有办法找到线索!” 汪隼:嗯??? “真的假的?” 白花恋诗(13) () 坐上出租车,两人直奔城南新街去了。 城南新街,名字虽新,但却是比和平街这样的老街还要老,据说部分建筑还保留着民国时期的风貌。 当然,这也只是据说了,多半是某些部门的人为了振兴地方旅游产业搞出来的扯鬼淡的噱头! 还保留着部分民国时期的风貌,你咋不说保留着远古时期的风貌呢!什么玩意儿! 这种事情当作笑料一笑而过就拉倒了,但傅机带汪隼过来要找的地方,要找到的人,确实够老。 “老刀铁匠”。 在新街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子的尽头,可以看到一块被挂得老高的铁皮,上面歪歪扭扭的被用黑笔写了这四个字。 “我穿越了吗?” 不知为何,看着那半掩着的脏兮兮的门,以及周遭这诡异的一切,汪隼有了种错觉,他突然感觉说新街保留民国风貌的话也不是骗人的! 不信你看嘛,这地方确实落后、破烂的和民国时期有得一拼! 站在边上的傅机表情尤为认真,还盯了汪隼一眼,“说什么傻话!等下进去见到人,记得叫刀爷!” 汪隼:??? 什么玩意儿!刀爷?我叫刀哥行吗? 推门进去后,看着稍微有些昏暗的屋里没有点灯,而是摆着几支蜡烛,汪隼心里那股无语感就更加强烈了,这个地方是还处在民国时期吗?话说,民国时期有电呀! 这时候,从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并不急促,踩得很实,莫名有些紧张的汪隼立即将目光转过去,就看到一个身体有些佝偻的人影往这边过来,还伸手咔嚓一声,把灯打开了。 面前的是一个大概一米六多,背部有点驼,一头苍发,连胡子也花白的老人,他正手里提着一口大铁锅。 “刀爷!” 看见老人,傅机笑着叫了声,这让汪隼也是不知所措! 这家伙,玩真的? “哟,小傅,稀客啊!” 刀爷明显和傅机很熟悉,两人之间的称呼也非常亲近,但汪隼那边有点不明白,咋个啦,难道傅机还混黑道?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摆在墙角的足有一米多高的关二爷像。 别说,还真有点道上人的味道啦! 跟傅机寒暄之后,刀爷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一言不发的汪隼身上,笑着问:“这位小朋友是谁?” “小朋友?” 嘴里嘀咕着称谓,汪隼一时想笑,不过在傅机和刀爷的年龄面前,他确实算是一个小朋友,总算是感受了傅机那不断示意着的眼神,他也跟刀爷打个招呼。 “刀爷,你好,我叫汪隼,是傅队的下属。” “汪隼吗……” 刀爷点着头,一手把铁锅挂到墙上后,他从一边桌子底下抽出来一条长凳。 “坐吧。” 看傅机坐下去,汪隼也就跟着坐了,只是心里对这个长凳感觉有些微妙,这种长板凳已经不容易见到了,原先农村很多,现在也在逐渐消失。 “小傅,有事就说吧!” “好的,刀爷。” 在傅机和刀爷说话的时候,汪隼的目光在这里四处看看,刚进来的时候还没发现,这墙上挂了很多铁锅和一些其他的铁制用具,原来外面挂着的牌子不是骗人的。 “刀爷,您年轻的时候认识会玩刀片的人吗?而且是那种左右手耍刀片都相当厉害的人!” 见傅机竟然开始跟这位刀爷打听这种事,汪隼也是有点无语了,但还是得听着。 傅机开口的时候,刀爷从兜里摸出一包红梅烟,一根夹在嘴里,随即摸出火柴,准备刮一根,但这话让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火柴塞回去,烟也拿下来,不抽了。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在这位刀爷面前,傅机也不避讳,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装在身上的尸体照片给他看。 “最近出了三起恶性杀人案件,凶手的手段非常厉害,用剃须刀的刀片把被害人的喉咙割开了,而且两个刀口似乎还是用左手和右手分别割开的,总感觉这种技术很不一般,所以想问问您有没有想法!” 刀爷把照片拿起来对着灯看,年纪大了,眼睛不太行,也是没办法。 把这六张照片看完后,他啪叽了下嘴,对傅机笑笑,说:“你来问我还真是问对人了,我印象中还真有好几个有这种手段的人!” 这样真的行吗? 这回答让汪隼也是傻了眼,难道这起案子还真能通过这种方式破了? 傅机也很激动,马上问:“是哪些人?” “别着急,等我回忆一下!” 如此说这的刀爷确实不着急,烟再度叼回唇边,刮燃火柴,点上,而是真的着急的傅机和汪隼也没敢催促。 抽了几口烟后,应该是想到了,汪隼感觉到刀爷那浑浊的双眼似乎都变得锐利了许多,让他稍微有点心惊。 “我印象中,咱们这一块玩刀片厉害的有四个人,最早的应该是小李,他就是左右手都是顺手的那种人,刀片玩得也是杀人不见血,而且这种割喉的手法也是他最喜欢的,我刚出来混的时候就经常在道上听到他的名字,也算是个老前辈。” “其次是小五,他比小李小了十几岁,会不会双手玩刀片这我还真的不清楚,但他和小李不一样,他是一个人用刀片杀了三个土匪成名的,当时道上人听到小五都要拱手说声佩服。” “然后是笑爷,他和老幺差不多大,因为他家里有钱,他老子是咱们这一块有名的土财主,出手阔绰,又爱笑,所以道上人送他一个笑爷的雅号,他那一手刀片玩的也厉害,割喉杀人不在话下。” “最后一个是老幺,老幺是道上的后辈,也算是最后一辈吧,他也是双手都是顺手,更绝的是他能一心二用,左右手同时做不一样的事情,还不会相互干扰!” “假的吧!” 前面就说的云里雾里,后面又来了这样一句,汪隼一下没忍住,质疑的话便脱口而出。 被质疑的刀爷也不生气,微笑着看向汪隼,“怎么,你不相信一心二用?” 汪隼:“当然,人的脑子一瞬间只能处理一种信息,绝对不存在同时处理两种信息还互不干扰的!” 汪隼忘了一件事,其实,这东西并不重要吧。 白花恋诗(14) () 刀爷:“我亲眼见过老幺两只手同时写不一样的字,这样还不够吗?” “同时写不一样的字?” 这话说的汪隼也是服了,这可不是一手画圆一手画方那样的低端技巧,两只手同时写字哎,还写得是不一样的内容,这未免也太恐怖啦! 发现汪隼的思绪跟着刀爷跑了,傅机不由咳嗽一声将他拉回来,然后对刀爷问。 “这些人现在还在吗?”如果在的话,他们的年纪应该都跟您差不多大吧,这么一个老人还出去杀人? 后面的话问出来感觉不好,傅机自然是收住了。 把烟屁股扔地上,用脚踩了踩,刀爷说:“他们都死了。小李抗战的时候杀了三个日本鬼子,然后被日本鬼子通缉,没跑掉,被枪打死了。” “小五活过了抗战,好像那时候他还加入了游击队吧,但在内战的时候,被**的炮弹给炸死了。” “笑爷走得最早,他们家不是地主吗?土地革命的时候,他们家被打了土豪,家被抓着戴帽子游乡,笑爷没想开,放回去就自己喝毒药自杀啦!” “老幺生的晚,倒是活到了建国,但后来他坐船偷渡去台港那边,说去那发财,没想到人还在船上,被台港的海警开枪打死了,尸体都直接扔海里去了。” 傅机:…… 汪隼:…… 感情这半天说的都是废话,人家都死了,难不成现在是鬼魂杀人? 遭不住汪隼看自己的眼神,表情略微尴尬的傅机对刀爷问:“刀爷,我不是说现在有人在作案吗?你说的这些人跟案子没关系吧!” 刀爷愣了一下,然后说出让人无语的话。 “我也没说过我说的话跟案子有关啊!” “唉?” 那你这半天在说什么? 略微尴尬的道别之后,汪隼和傅机踏上回去的路。 “傅队,这是闹哪样啊?” 被问这个问题,傅机也是无言以对。 刀爷是他之前办案时认识的,老人家活过抗战,到现在也有七八十岁了,年轻的时候和各方面的人都打过交道,还混过道上,想到这次的案子手法着实怪异,他就想着能不能来这碰碰运气。 想想现在常见的杀人案,凶器多数不都是砍刀、匕首之类的么,随意一点的话,水果刀、菜刀都有,就连611的连环杀人案用的都是屠宰刀,而这次的案子是什么鬼?用刀片杀人?还是割喉放血这样的高难度操作?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人能是一般人吗? 再一想,能惯用左右双手的人,还是那种玩刀片的高手,这种人的形象是不是和那些民间高手、绿林好汉、江湖人士非常相近?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所谓的绿林好汉,但那些组织在建国初,乃至建国后的一段时间都是确实存在过的,诸如小刀会、大刀会、义和团之类的,而这里面也确实有些“能人异士”、江湖好手。 这些人的冷兵器手段着实不凡,刀枪剑戟多少是擅长一样的,再不济也要精通些拳脚功夫,不说以一敌十那么夸张,但一个人打两三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而玩刀片,在器械被禁的一段时间里或许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想法是不错,但现实有点太残酷了,因为刀爷老了,他所掌握的信息也只是他年轻时候知道的那些,跟他那个时代的人,现在少说六十多岁了,一个老头子还跑出去连着杀六个人? 这怎么想怎么不现实吧! 见傅机不回答自己,汪隼也没有揪着这一茬不放,没找到线索就没找到吧,认识到刀爷这样的老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对老人家,汪隼还是非常尊重的,因为他们用自己的人生去见证了太多,去感触了太多,从他们身上,年轻人多少都能获取些许对自己人生有益的指点。 不过,这都是场面话,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还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吧! 于是,汪隼问:“接下来怎么办?” 一脸凝重的傅机:…… 汪隼:“可能明天一点钟,又会有被选中……” 他的话没有说透,很多东西点到为止就好了,说得太透的话,大家脸上都未必舒服。 汪隼的意思傅机当然懂,但现在他也犯难啊,哪怕他们现在就急死在这里,不会有结果的现实还是不会改变。 “话说,到现在这种地步,你是怎么认知这个案件的性质的?” 被傅机提出这个问题,没有急着回答的汪隼思考了几秒钟,然后说:“这是有预谋的犯罪,而且被选中的这几个人都是被筛选之后的目标,杀死他们的时机也特地选在他们身边有女人存在的时候。” 这是汪隼当前的认知,这起案子在他眼中便是如此。 傅机随即问:“你觉得凶手的目标是谁?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汪隼:“既然是有预谋的犯罪,那针对目标肯定是有原因的,考虑到他们的人际网络和社会关系,我更加偏向于男性是被针对的目标,而女性的存在只是为了完成这种特殊仪式所送上的祭品!” 非常有意思的猜想! 傅机心里不由如此想着,同时对汪隼那种对于犯罪的嗅觉产生轻微的艳羡感,他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一件事:汪隼这家伙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似乎可以看到案件最本质的样子。 这是一种天赋,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傅机他自己并没有这种天赋。 傅机:“这是有预谋的案件可以肯定,但你有没有目标随机的感觉?凶手可能只是想杀人,而且杀掉一男一女来构成自己的仪式,而现在被杀的这些人只是被随机性地选中?” 汪隼摇头,“如果这案子止步于田格、邱月,李敬业、孙红梅,那我肯定会同意这个想法,凶手或许只是注意到他们的动向,然后尾随去他们家杀人,但加上韩子奇、陈仪,这就绝对不可能用偶然性来说明了,况且前面两个案子本身也不是那么简单!” 在这件事上算是彻底被汪隼说服了,傅机自然无法再秉持着把这案子当作一起随意选择对象的恶性杀人案件来看。 “先回去中通建材那边吧,兴许那边的走访还能有其他发现!” 听到傅机如此提议,汪隼犹豫了…… 白花恋诗(15) () 当傅机提议回去中通建材那边走访调查时,汪隼拒绝了,相比于去那边没有目标地碰运气,他更愿意去自己老师那边走一趟,一些事情他还想请教老师。 “去见孙教授?” “嗯。” 傅机想了想,还是没有否定汪隼。 “行吧,你去吧。” 于是,汪隼去到老师孙国传那边。 他先是去了孙国传家,但孙教授人不在,他只能去学校那边,然后在办公室里见到正在备课的孙教授。 “老师,好久不见了!” 当注意到敲门进来的人是汪隼,孙国传笑了,打趣地说:“也不是太久,一个多月而已。” 听到这话,汪隼笑容中不由多了些尴尬,他比较懒,不是太喜欢没事的时候到处跑动,所以往老师这边走也不是那么勤快,当然也有队里事情比较多的原因。 就在汪隼挠着头时,孙国传把手中的教案拿起来,往桌上碰一下对齐,然后说:“你来得不巧,我马上还有课,你要不在这里等一下吧?” “有课?” 这就让汪隼生出别一番心思。 “老师,我跟你一块去上课吧!” 孙教授笑了,“这……行吧!你愿意来旁听,那就来吧!” 就这样,汪隼跟着孙教授去了他上课的教室。 这一堂课是选修的《暗示与心理干预》,大教室,但因为这门课实在是太偏了,教材都是孙教授自己编写的,所以选了这门课的学生不多,汪隼心里大概数了一下,二十出头的样子吧。 跟在孙教授后面进来,汪隼就自觉在第一排坐下来,这是他上大学时养成的习惯,听课最好往第一排坐。 把教案放下,抬起头的孙教授看看教室后面的钟,伴随着分钟一个位移,上课铃声响起。 可以上课了,孙教授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问:“都来了吧?” 他话音才落,门口就出现一个冒失的身影,一脸歉意地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孙教授,我迟到了!” 这人汪隼认识,可不就是苏卿颜嘛? 只瞥了苏卿颜一眼,孙教授轻轻颔首就示意她赶紧进来,说:“大家应该习惯性地做事前准备,为上课之类的事情留足遇到意外的时间!好了,不说废话了,开始上课……” 在汪隼注意到苏卿颜的时候,苏卿颜也看到他,眼神中透露出意外的同时,她还对汪隼吐了吐舌头,挺可爱。 没被孙教授说教,她赶紧进来,然后就在汪隼边上坐下来,这做法让汪隼不由皱了下眉,他心里可没有对苏卿颜坐自己边上这件事的期望。 “继续我们上星期讲的案例,我前面跟你们提到过,人的心灵就像是一个水杯,它有着坚固的外壳,内部收容着对人类重要的物质,而暗示与心理干预的本质便是透过这层外壳,直击心灵,或者打破外壳。” “当前被证实有效的暗示手段有两种,其一是通过强烈的刺激直接击破外层的保护壳,其二是通过攻击心灵本身的薄弱处达到透过那层外壳形成暗示的效果。” “在这起案例中,凶手从小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的她从小倍受欺凌,久而久之,她形成了对男性的恐惧心理,只是这种恐慌心理是埋藏在心灵深处的,或许凶手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而这便是刚才提到的其二中的心灵薄弱处。” “凶手自己未曾发觉,但这不代表其他人不会知道,与凶手相识的一位心理医生逐渐察觉到这一点,于是他开始长时间给予凶手暗示,像是给她看一些相关家庭暴力的电影,展示拳头、刀刃、黑暗这样的刺激性的画面,以及通过给她写信,通过视觉对文字捕捉的特异点不断碰触凶手的软弱点,达到刻画暗示的目的。” “最终,在一次家庭纠纷中,作为丈夫的被害人打了凶手一个巴掌,然后凶手就拿刀把自己丈夫给捅死了,捅了十几刀!” “原本这一切都没有问题,很明白的激情杀人,但在后面对凶手的审讯发现凶手对案发当时的情况记忆非常模糊,甚至是恍惚,于是出于慎重考虑,警方对案件面彻查,随后便发现了行为可疑的心理医生,这才还了这起案子本来面貌!” 说到这里,这个案例要说明的内容就完了,而这时候下面有一个学生举起了手。 “那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男生的声音,说:“教授,我想知道后来那个医生和被暗示的那个人怎么样了?按照我国现行的法律,可以对医生的罪行做出判处吗?”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因为这个案子里的问题非常复杂,医生的这种做法构成无法归属到教唆杀人当中,而他本身也不是实施杀人行为的主体,况且这种以暗示促使他人杀人的手法也难以还原,所以对他的罪行裁定很困难。 孙教授很平静地笑笑,随后说:“你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当前的法律中确实没有对通过心理暗示手法促使他人杀人的量刑判定,对这种手法能产生多少作用,在杀人案件中应该承担多大责任,也是没有认定标准的,但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最后是以故意杀人罪判处了该医生死刑,而凶手则是认定为共同犯罪的从犯,判处了有期徒刑八年!” 听到这种结果,在坐的学生们脸上不由浮现出匪夷所思的神情,他们并不是很能接受被心理暗示的一方也被判刑的结果,毕竟她也受害者啊! 因为孙教授的课堂非常开放,马上就有学生在这一点上提出疑问,“教授,你觉得这样的结果合理吗?” 教授还是微笑着,但与他接触如此之久的汪隼明白教授的心情并不是脸上那样。 “这个结果并不是不能理解,根据我国当前法律对责任的推定,作为主观实施者,她不可能不接受惩罚。” 并不是不能理解? 看样子老师心里没有接受这个结果啊! 如果他真的接受了这种事,他现在就不可能用上“并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口吻。 这也算是老师的习惯之一吧。 白花恋诗(16) () 在这个案例上又进行了相关讨论后,下课铃声响起,孙教授那边就马上出去了,汪隼也准备起身跟出去,但被一旁的苏卿颜拦下来。 转头看了苏卿颜一眼,汪隼用眼神表达出自己的疑惑,你这是有事吗? 苏卿颜笑容非常明媚,好像对她来说在这里遇到汪隼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汪隼完不这么认为。 “学长,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不能在这吗? 总感觉这个学妹问的问题很奇怪,但汪隼也没有情商低到把这种呛人的话说出来。 你可以对某些人不感冒,但也请不要把这种不感冒直接表现在脸上,这不仅不会让人觉得你是个耿直的人而喜欢你,还只会让你失去原本可以拥有的朋友。 “我来这边找老师有事情,就顺道听听课。” 说完,汪隼其实就准备去老师那边了,但苏卿颜并没有立即放他走的打算,还继续说。 “对了,上次学长和赵向阳学长遇到的那个案子解决了吗?” 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脑海中回忆一下,汪隼不由感觉奇怪。 他印象中只是赵向阳在众人面前提了一嘴被掩埋的裸尸的事情吧,而且那时候苏卿颜和邢云好像还在厨房给老师打下手,之后他们又没有明着讨论这件事,吃饭后更是匆匆离开了,所以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那种困惑在汪隼脸上真是太好读懂了,苏卿颜随即微笑着解释说:“别奇怪,是杨武学长告诉我们的,他说你们遇到了一个奇怪的案子,后面可能有的忙啦!” 原来是他! 疑惑被解开了,汪隼便回答她,说:“那案子已经顺利侦破了。” “这样,那就太好了!” 苏卿颜马上这样说,汪隼点点头,心里却有点无奈,他能感觉到苏卿颜是在努力将对话维持下去,但他没办法感激她,因为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跟她聊。 “哦,我想起来了,上次邢学姐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去老师家坐坐,学长你们有计划吗?” 有点佩服苏卿颜还在继续找话题,甚至是对她上次的印象已经完颠覆,汪隼站起来。 “这个等赵学长他们合计出时间吧,我也拿不定主意。好了,我还有事找老师,就不跟你多聊啦!” 听汪隼这样说,苏卿颜脸上出现些许遗憾感,“好吧,那,学长再见!” “再见再见……” 总算是能走了,汪隼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从教室里出来,汪隼四处看看,就见孙教授站在过道的尽头抽烟,还看着远处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师。” 叫一声,汪隼快步走过去。 指尖还夹着香烟,孙教授转过来看着汪隼,笑着问:“你怎么出来了?那孩子没跟你聊天吗?” 发现老师竟然猜到苏卿颜会叫住自己,汪隼也是有点无语,难道说老师早就看透了苏卿颜的性格吗? “当然聊了,但我没什么跟她说的,就出来了。” 汪隼这一说,孙教授顿时哑然失笑,“你这傻小子,有学妹陪你聊天,你还不乐意?” 笑容尴尬,汪隼没说话。 往边上吐了口烟,孙教授继续说:“那孩子性格还不错,对自己认识的人都很熟络,也很上进,长相也不比你师母年轻的时候差,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哎~~~” 注意到孙教授说话时脸上不断扩大的笑容,汪隼就知道老师是在拿自己打趣,毕竟印象中的老师本身对这种东西可是不太在意的。 “老师,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我对这方面还没什么想法!” 然而,孙教授接下来说的话就让汪隼更加哭笑不得。 “你都应该快二十五岁了吧,我二十五岁的时候都把你师母泡到手了,说起来你师母可不止是我的学妹,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才读高三呢……” 老师,您这是在犯罪啊! 汪隼也是服了,好像突然见识到了老师的另一面,真是万万没想到。 也发现自己的话说到了奇怪的地方,孙教授一阵咳嗽,赶紧把话题拉回来。 “别想歪了,我可是等你师母读到大二才开始追求她的……也不对,总之,你要知道好女孩子可是比较稀少的,手快有手慢无!” 笑着摇头,汪隼没去接这茬。 妻子? 一个厮守一生的人? 不知为何,这个概念在汪隼心里非常模糊,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憧憬过某个形象。 婚姻并不是一个轻巧的词汇,它将太多太多的东西都串联在一起,汪隼不认为自己有承担这份重量的决心,也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资格…… 见汪隼不接茬,孙教授当然不好再继续开玩笑,可当他要跟汪隼说事情的时候,上课铃声响了。 无奈地对汪隼笑了笑,孙教授说:“接着回去上课吧,这也是最后一节课啦!” “好。” 没得说,汪隼跟孙教授回到教室里。 上节课讨论的案例已经过去,孙教授又拿出一个新的案例。 “这堂课我们要了解由美国心理学研究所进行的一次非常有趣的实验,叫the existencebeing fotten,即被遗忘的存在性。” “该实验由凯德特里华林克瑞斯教授主导进行,在美国随机挑选了三百名志愿者,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对他们进行了时间跨度长达十三年的实验和跟踪调查。” “你们或许会奇怪为什么明明说了是志愿者,但又能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试验。这个很简单,他们向美国征集了三万名志愿者,然后从中选出了三百人,但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被选中的消息,只是给他们发去了感谢参与的回信,所以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参与到了实验当中。” “你们应该能猜到,这个实验的本质就是对暗示与心理干预的可行性和存在性的检验,而我现在也能告诉你们结果,三百名志愿者各方面的反应都印证了实验初设定的基础数值,这完能够说明暗示与心理干预的可行性和存在性。” “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如此大规模地进行现实心理研究实践,或许在现在往后的半个世纪里都不会出现第二次吧!” 白花恋诗(17) () 由凯德特里华林克瑞斯教授主导的这次试验实际上非常有趣,除了三百名实验对象,他们还动员了超过三万人来参与实验的推进。 这三万多名协助者包括了部分被实验对象的亲属、熟人,当然更多的还是陌生人,通过这些人与实验对象的接触,从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五个角度给予他们各式样的刺激,对他们身上建立对某种事物的暗示。 举个例子,他们对一名二十二岁的男性志愿者选取的暗示对象就是一个数字“9”。 为了实现对“9”这个数字的暗示,协助者们开始通过各种方式强化这个数字在该志愿者心中的认知,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每天给他寄以“9”开头的信;请他外出去时刻意选择与“9”相关的位置、场所;在他家里附近放上许多与“9”相关的标志;让他看到“9”这个数字被不断写了擦,擦了写…… 在经过三个月的强化之后,在对志愿者的测试中,初见成效了:志愿者对“9”这个数字变得极度不敏感,给他一组数字进行记忆,他会自然而然地将“9”的存在忽略掉。 此后,为了检验这一暗示效果,协助者停止行动,但志愿者关于“9”的认知并没有回复的迹象,就像脑子里关闭了对这一数字的感知。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凯德特里华林克瑞斯教授要求协助者们开始进行逆暗示,只是这个过程并不像模糊感知那么轻松,协助者们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将志愿者的认知调整回来。 到这里,本来说对于这个志愿者的实验可以圆满收官,但调查员随后发现了更加有意思的现象,志愿者对“9”这个数字的认知呈现出双向性他可能会对“9”这个数字无比敏感,也可能对这个数字感官无,而这两种情况并不取决于他自身,而是取决于由协助者们引导他所达成的状态。 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这名志愿者对“9”这个数字的认知变得完可控了,协助者们可以非常轻易地让他对“9”敏感或模糊,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扇窗户,许久未打开的话,想打开就会变得非常艰难,但如果经常性地被打开,以后就不会出现想打开却被卡住的情况。 人的心灵与认知或许就像是一扇窗户,可以人为的通过暗示去决定这扇窗户此时是开启还是关闭。 正是因为这一点,协助者们没有停下实验,而在后续的实验中,志愿者对“9”的感知就保持在这种可以轻易改变的状态。 这只是其中一个例子,也是一个比较温和的例子,而有三百名实验对象,每个都要选择不同方向的暗示点,这里面当然存在不太温和的例子。 对一名二十四岁女性志愿者的暗示是尿床,即遗尿。 一般而言,三岁以内的幼儿会因为智力发育不,排尿习惯尚未养成,会在夜间尿床,而三到五岁的孩子会因为精神刺激、贪玩少睡、过度疲惫引起遗尿,五岁以上到成年人,乃至老年人,除了泌尿系统发生病变、身体机能已经彻底老化的情况,基本都不会遗尿。 为了达成暗示这一点,协助者们给志愿者施加了很多与遗尿相关的暗示,包括但不限于让与她同居的协助者往她床上倾倒尿液的仿造液体,伪造出她尿床的假象;制造意外,往她下体上泼水;不定期邀请她去游泳,让她的身体与水体保持一定时间的接触;通过网络向她推送与尿床相关的消息…… 通过这些方式,只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女志愿者就开始尿床,最开始是不定期,后来就演变成一周有两三天会尿床,哪怕她每天晚上睡前都会上厕所。 这一情况就和对“9”的暗示相互印证。 按照预先设定的规则,协助者们开始对志愿者进行逆暗示,但这时候意外发生了,对自己经常性尿床的情况感到恐惧,志愿者去医院检查身体。 由于这一情况源自暗示,志愿者的泌尿系统并没有任何问题,医院当然给志愿者开出“一切正常”的检查结果,但志愿者显然无法接受,于是她去找了心理医生咨询,而心理医生给她开出的治疗方案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志愿者原本健康的泌尿系统的负担,这就直接导致志愿者尿床变得更加频繁。 由于局面演变到了严重影响到志愿者正常生活的程度,心理学研究所便马上采取应对措施,停止对志愿者的暗示,取消对她的后续实验,并将她接到研究所进行治疗,三个月后,志愿者康复出院,不再出现尿床的现象,而她的名字也从实验对象中移除。 虽然对该志愿者的实验在中途终止,但得到的结果已经超出研究所的保守估计,所以针对该志愿者的研究还是非常成功的。 以上两个只是三百例中间的两例,他们还在感知疼痛、捕捉声音、寻找方向、适应黑暗等各种方面进行实验,得出的结论无一例外不是可喜的。 暗示是完可以存在的,并且是完可以操作的。 遗憾的是,这场实验的最终结论未能做成报告,因为该项实验在末期遭到了伦理委员会的谴责,认为该项实验违背了对人本身存在性的尊重和对人自由权利的保护,虽然实验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进行到末尾,但不允许被发表任何相关研究成果。 “人这一物种的各种生命特征与其他生物都是一致的,但人之所以为人,与其他物种产生最根本区别的就是大脑和认知、思维能力。” “这是人类能够发展到今日今时最关键的因素,但这一项存在也是人类自身也无法掌控的,因为未知的才有着无穷无尽的可能性,而已知就已经被圈定在即时的框架里。” “对这项未知进行探索,这是人类产生与发展过程中自然而然需要承担的使命,当我们追逐着它走到谁都没有想象到的领域时,人类就真的进步啦!” 伴随着孙教授最后的一番话,这次的课程结束啦! 白花恋诗(18) ()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作业要求我已经上传到网络端,大家之后自行下载浏览,下次课之前提交电子文档到我的邮箱即可。” “好了,下课!” 大学就不像初高中,学生也没有体起立说老师再见的习惯,在孙教授收拾教案的时候,已经有学生从后门离开。 走到孙教授边上,汪隼笑着说:“老师,您的课还是这么精彩!” 作为一名教师,听到学生说自己课讲得好,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对于孙国传这样的老教授也不例外。 只见他对汪隼笑着点点头,已经收拾好了教案,手正准备示意他跟自己一块出去,但目光被站在汪隼那边的苏卿颜吸引过去。 “你有什么问题,苏同学?” 汪隼也注意到跟着过来的苏卿颜,但他没有说话。 苏卿颜点了点头,露出非常明媚的笑容,说:“孙老师,我下个星期想请个假,可以吗?” “请假?” 孙教授眉头往上挑了挑,他可不是什么喜欢学生缺课的人,但他也不是那么古板、不可理喻的那种老师。 “理由呢?为什么请假?” 苏卿颜稍微有点扭捏,一副不太好开口的样子。 见她这样,孙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觉得不好开口的话,把要请假的理由发到我邮箱里,以请假条三个字作为邮件名,可以吗?” 或许请假理由真的是某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吧,得到这种解释方式的苏卿颜显地非常高兴,连连点头。 “现在还有问题吗?” “没了,谢谢孙老师!” 苏卿颜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汪隼就跟着孙教授一块出去,回去他的办公室。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又遇到什么问题了?” 已经要说正事了,汪隼这会儿也严肃起来。 “这次遇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案子!” 当下,汪隼就把703案和后面发现的两起杀人案的情况跟孙教授说了一遍。 听完汪隼的叙述,孙教授也沉默了好半天,然后对汪隼问:“所以,你现在想找我帮什么忙?” 汪隼并没有思考,因为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应该向老师求助什么内容。 “老师,可以进行侧写吗?” 孙教授犹豫了下,然后说:“你身上有案发现场的照片吗?” 汪隼点头,“我带了。”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沓照片递给孙教授。 把照片接过来,逐一看后,孙教授陷入沉思。 “割喉……一男一女……**……搂抱……鲜血……白花……连续时间里作案……行动异于常人……仇恨……报复……强大的力量……” 听见从孙教授口中冒出各种样的词汇,汪隼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他将案发情形进行重构。 几分钟后,眼中神采恢复如初的孙教授从桌子里拿出来纸笔,在上面快速写“力量”、“仇恨”、“策划”这三个词。 “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仇恨。” 说出这句话,他手中的笔在“仇恨”一词上画了个圈,然后拉出一条线连到“力量”上,同样画一个圈圈起来。 “凶手是一个年龄在四十岁以上的男性,身高在165~175c间,喜欢抽烟。” 没有再画线,而是直接在“策划”上画了个圈,然后一副纠结的样子用笔尖在上面连着点了好几下,有一些东西在这时候挡住了他的思绪。 又在纸上画了个正方形,然后以一个超大的十字将正方形四等分,然后开始在从左下顺时针旋转,往里头填入数字。 “凶手的学历低下,应该连初中学历都没有,从事的应该是非常轻巧的工作,有大把的时间进行消遣。” “性格十分沉郁,并不喜欢说话,单身独居,没事的时候喜欢阅读杂志、看新闻,同时有玩弄些小物件的习惯,比如说笔、筷子、叉子之类的。” “衣着风格偏向于简易,或许还有着将两条手臂露在外面的习惯,双手上不会佩戴任何饰品,同样也没有任何纹身。” “居住地的话,应该是住在人很多的地方,每天都会和各式各样的人接触。” “差不多就是这样啦!” 说到这里时,孙教授的笔也在最后一个正方形里填入一个“4”。 “动机是仇恨吗?年龄在40岁以上?小学学历?” 一向清楚老师的实力,但唯独这次,汪隼真的有点怀疑老师的侧写是不是搞错了,凶手的动机好像根本没办法往仇恨上联系啊! 注意到汪隼的疑惑,将笔放下的孙教授只是笑笑,说:“当前的侧写只能反映出这些东西,虽然很模糊,但现实应该不会超过这个区间,至于到底正不正确还需要你们去调查验证。” “明白了。” 这个问题过后,汪隼马上向孙教授提起另一件事。 “老师,你觉得一心二用这种事可能存在吗?” 孙教授扶了下眼镜,以很普通的口吻说:“当然存在,人类大脑对这种信息的处理和储存方式都存在差异,利用这种特性同时记录不同的信息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这是对一心二用最浅层的解释,解释的也是各种意义上都是在自欺欺人的所谓的一心二用。 “老师,我想知道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心二用是否存在?比如说两只手一起写字,写出不同的字!” 面对这个问题,孙教授便没有急于下结论,思考之后,摇了摇头,“我并不能完肯定这种事,但我曾经听到一个新的研究课题,叫做意识分层,就像这个词本身含义,人的意识在某些情况下是可以实现分层的,也就是可能可以存在同时使用两种方式进行思考的情况,至于这个课题后面还有没有结果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回头会去查查看的。” “如果这种意识分层真的存在的话,我想两只手做不同的事情还不会相互干扰的情况就可能存在吧,毕竟控制左右手的分别是左右脑,不然的话应该是做不到的,就像人的眼睛没办法同时看两个东西。” “意识分层?” 嘴里念叨着,汪隼感觉这个词稍微有些玄乎。 且不说到底有没有在老师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至少是听到了一些平常不太可能接触到的东西。 有了这些侧写的特征,搜寻犯人的区间或许可以收窄很多,但这要建立在他可以说服傅机按照这些特征进行调查的前提下。 白花恋诗(19) () “人的大脑可比我们以为的还是复杂,这里面会因为各种不同的东西出现不同的情况,说的简单点,一个人的大脑不管出现什么问题都是不值得惊讶的。” 或许老师的说法是对的,但汪隼这会儿也不太在意这种事,他更应做的事情是继续行动,不然等到明天早上一点钟,可能又要死人了。 不多留,汪隼随即跟孙教授告辞,孙教授只是叮嘱一句让他小心点就让他走了。 回去见到傅机后,他把在孙教授这里听到的内容大致说了下,这让傅机也跟着陷入深思。 “年龄在四十岁以上?这个区间是不是划得太大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汪隼也能跟着无奈地笑笑。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心理侧写本身就是根据案发现场状态揣度凶手行为心理和外部特征的一种推测,除了凶手和死者,又没有其他人见过案发当时的情况,当然是一个不够精准的区间。 “还有,为什么认定说凶手的动机是仇恨?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这一点吗?” 多半在第三起案子里这一点表现得过于明显吧! 其实,当孙教授给出这些侧写内容后,汪隼并没有问一句为什么,对于侧写师来说,对案发现场的感觉或许并不是那么清晰,只是有感觉说这个案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理由什么的就真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或是经验、或是感觉,或是其他的,很复杂。 不能让傅机追着自己问这问那的,汪隼反问他,“你在这边的走访有找到线索吗?” 傅机抿着嘴摇了摇头,“倒是有好几个人晚上十二点、一点在这边经过,但他们并没有发现异常,也没有看人从楼里出来。” “这可真是难办啦!” 根据管理员大爷的说法,门上的锁是正常锁着的,凶手就应该是在大门打开之后离开的,公司里那么多人,尸体又是快到十二点的样子才被发现,随便在这之间找个时间点,甚至是在发现尸体引起恐慌之后,不引起其他人注意地离开,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最要命的还是监控没了,也没有正对着大楼的其他监控。 “难办,确实难办!” 傅机也是很难受的,遇到这种要命的案子,难受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既然现在没什么线索,就按照你老师的侧写方向调查看看吧,不然的话,我们只能等再死两个人再看看情况。” 说出这种话的感觉是无比严酷的,简直是不把人当人,但他们也没有办法,对手太狡猾,他们几乎束手无策。 就这样,汪隼、傅机他们颇为艰难地开展工作,在立海市摸排调查,试图找到那个符合条件的人。 四十岁以上,初中学历或初中以下学历,男性,工作清闲,单身独居。 这些标准看似可以框定出一个人的形象,但在立海市这种大环境下,符合这种形象要求的人真不是一星半点,他们的工作进行当然不顺利。 7月5号,早上八点钟,傅机、汪隼、乔毅等人都待在会议室里,各个愁容满面,调查的结果完不理想,但稍微可以庆幸的是还没有听到说又死人的消息。 不过,到底是没有死人,还是只是死了还没发现尸体呢? 傅机、汪隼他们心里都隐隐倾向后者。 目光往四周看看,并没有看见某个身影,傅机便问一声,“对了,苏法医呢?” 汪隼和乔毅对视,乔毅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不知道,汪隼便回答傅机,说:“苏法医好像在查什么东西吧。” 傅机:“查东西?查什么东西?” 汪隼也像乔毅那样耸耸肩,“不太清楚。” 傅机就没再问,多半苏法医有自己的打算吧。 在这里静坐等着死人的消息传来是行不通的,众人合计了一下,还是决定出去晃,三个案发现场一人去一个,最好之后再把受害者家属那边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之类的东西。 汪隼这边去的是中通建材。 虽然案发现场已经被勘察过,但公司里的人还是被要求保护现场,不得破坏,所以这里还能保持着之前的样子。 站在干涸许久的血污里,汪隼的目光往周围看,先是门,然后是办公桌,再是沙发,最后是圈起来的被害人尸体所在的位置,以及那朵白色兰花的位置。 脑海中场景组构逐渐完成。 黑暗中,在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中,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打开,一缕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光透过门缝进到屋里。 由于拉着窗帘,外面的光只有些许可以透进来,办公室里显地非常幽暗,什么都看不清。 沙发上,**相拥的是被害人韩子奇和陈仪,两人正睡着,浑然不觉自己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 一条人影跟着那缕光亮走进来,轻轻地把门关上后,他非常熟稔地伸手把一旁的灯打开。 看到还躺在沙发上睡着的男女,人影冷冷一笑,然后上前将两人叫醒。 被面前的人影叫醒,韩子奇和陈仪满是惊讶,陈仪那边赶紧抓起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而韩子奇吼叫着让人影滚出去,但当人影亮出某样凶器,他们畏惧了,不敢再大喊大叫。 人影要求两人起来,在他面前摆出那种极为耻辱的姿势,两人虽然心里不愿,但也不敢反抗。 其间,韩子奇还试图和人影交涉,询问他的动机,而当人影说出自己的动机后,韩子奇就知道自己难免一死,或许是觉得自己未必没有胜算,他选择反抗,但马上被制住。 为了割开韩子奇的喉咙,人影选择用自己的一条腿压住韩子奇的双手,这个过程中,将某个圆形东西的印子留在他身上。 韩子奇的喉咙被割开,陈仪吓傻了,更加不敢反抗人影,在人影的要求下,她和韩子奇再度摆出那种姿势,然后被割开喉咙。 完成这一切后,人影露出无比兴奋的笑容,一种难言的快意在胸腔中积蓄,但他也没有得意忘形,马上对现场进行处理,随后打开门出去,用钥匙把门锁上。 “出来之后,他去了哪?” 这一点很关键。 汪隼追着自己的感觉开始在楼里寻找。 白花恋诗(20) () “在哪?” “他去哪了?” 当感知无限向外延伸,几乎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汪隼的眼睛,他可以感知到由它们所接触过的一切。 “在哪?” 追着那不存在的脚印向前延伸,往一侧去推开一扇门,但那种感觉却未曾出现,汪隼便清楚不是这里,于是去其他地方寻找。 一路往楼下去,他找到了一个地方,似乎那个影子来过这里。 “配电室?” 看到是这里,汪隼都有点发懵了,这什么情况?自己搞错了? 正当他还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时,他突然听到里面似乎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于是赶紧往门上贴过去,但也就是在这时候,门被人拉开了。 “哎?你……” “呃……我……” 里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中通建材大楼的管理员老大爷,名字好像是叫周一才,汪隼也记得不是太清楚。 两人就在门口僵住对视,都感觉有点尴尬。 老大爷还是先说话,问:“你有事情吗?” 汪隼点了点头,“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老大爷:“可以,请便。” 留下这句话,老大爷就快步走了,这让看着他背影远去的汪隼有点好奇他刚才在里面干嘛。 不过,老大爷的事情还可以往后放放,汪隼进到配电室里。 和队里的配电室没什么区别,看上去也没有奇怪的东西。 这是汪隼一圈看下来的第一感觉,但他也没有就此打住,继续在这里到处看看,很快,他找到了办公室所在楼层的电闸。 “他真的来过这里吗?他来这里干嘛呢?把电关掉吗?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更重要的是,韩子奇和陈仪被杀的时候,灯是亮着的,在杀人之前把电关掉,这不是更没有意义了吗?” 汪隼想不明白这一点,最终只能当作可能是自己搞错了,从配电室里退出去,继续去其他地方看看。 走着的时候还想着这个问题,汪隼莫名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如果不是关掉,而是特地来把电打开呢?只是,这样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吧……” 再去其他地方逛了一圈,始终无法再找到那种感觉,汪隼不免有些难受,有地方差了一环,不然一切都会变得非常顺畅,但这一环到底是差在什么地方呢? 当他还在纠结的时候,一个早该到来的消息传来:第四对死者出现了。 哦嚯~ 汪隼现在除了心里对这种事感叹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很快赶到案发现场,一模一样的场景布置,被害人一男一女,男的叫方高星,女的叫聂玲,是夫妻俩。 对尸体进行初步检验后,苏法医表示死亡时间就是今天一点多,手法和先前别无二致,现场被处理的和前面三起案子没有多少差别。 厉害! 对这种处理现场的能力,汪隼不得不在心里送上这样一句,对方太专业了,简直就像是特地为了做这件事而演练了无数次,进而能在每次案件中将这一切重现。 将地上的白色兰花捡起来放进物证封装袋里,随后把袋子递给一边的警员,傅机问:“报警人在哪?” “是我报的警。” 在门口站着的一个男人举起手。 目光转向这男人后,汪隼打量了他一番,有点无语,因为这家伙穿得太清凉,人字拖、背心、短裤,两条净白的胳膊露在外面,还有两条大毛腿。 这才七月,你是不是搞错季节了? 傅机看着男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和死者是什么关系?你是现场的第一发现者吗?” 男人摇头,“我叫程功,是这户的邻居,就住在他们楼下,我不是现场的第一发现者,第一发现者是他们的老娘,但他们老娘受不了这种刺激晕过去了,刚才已经被120接走了,我之后才报了警!” 还有这种事?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种曲折,傅机继续问:“你进去过吗?除了那位家属,还有其他人进去过吗?” 程功回答:“我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看到里面有死人我就没敢往里走了,最早到这里的就我们两人,之后也没人进去,但他们老娘有没有进去我就不太清楚啦!” 这家伙的表述现在看还没什么问题,傅机点着头表示了解,然后又问:“你是住在楼下的邻居对吧?今天1点钟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在干嘛?” 程功:“我没干嘛,就是在家里玩电脑,玩到三点多就睡了,之前才起来,刚出门就听到楼上的叫声,跟着我就过来了。” 傅机:“那1点钟的时候,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程功:“没有,我当时戴着耳机,什么都听不见。” 询问程功无果,傅机他们决定去见见现场的第一发现者,也就是程功口中的被害人的老娘,而乔毅没跟着走,他被要求去查看这附近的监控摄像,看看有没有摄像头拍到什么。 对于这项任务,乔毅心里多少是无语的,因为在这种明显有策划的案件中,道路摄像头这东西完就是个摆设好吗?从来都没有拍到过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不过,有这种想法也不可能停止去做,毕竟谁也说不准摄像头里会不会真的拍到些与案件相关的东西,既然有存在的可能性,他们就有了行动的理由。 在医院的病床上,傅机和汪隼见到了被害人的母亲,张菀,此时的她还在病床上垂泪,而边上还坐着一个很年轻的女人。 “两位,打扰一下。” 等两人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这边,傅机接着说:“你们好,张菀女士,对吧?” 病床上的张菀点头,“是我。” 傅机继续说:“我们是宁化区刑侦大队的,我叫傅机,关于这次案件的情况,方便跟我们叙述一下吗?” 一说到这件事上,张菀脸上的悲戚感就更加明显了,一只手还和边上的女人紧抓在一块,这让汪隼有点怀疑她们是不是母女关系。 现在他还没看过方高星的档案,关于他亲属关系上的事情就只能瞎猜,至少面前这个女人看起来确实挺像他姐姐的。 白花恋诗(21) () 根据方高星母亲张菀的叙述,她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去儿子家给儿子和儿媳妇做饭、打扫卫生,今天也和平常一样去,只是没想到打开门就看到儿子和儿媳死在里头。 在她口中,儿子方高星和儿媳聂玲都是孝顺的好孩子,聂玲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方高星在一家公司当程序员,但最近那家公司出了点事,暂时失业的方高星还在找下家。 聂玲是本科学历,而方高星是研究生学历,夫妻两人都算是高素质人才,他们平时的为人也还不错,不至于会和某些人结下死仇才对。 张菀对儿子和儿媳被杀这件事是完没有头绪的。 让老人家休息着,傅机随后向边上的女人,确实是方高星的姐姐,方玉了解情况。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人会和我弟弟有这种仇恨,非要杀他不可,他平时都不太喜欢出门,应该不会认识上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人。” 方玉是这样说并且认为的,她并不支持报复杀人这一说法。 基本上算是整合了被害人亲属的看法,结果是没有什么进展,傅机和汪隼只能先回队里,看看乔毅那边调查监控是否有收获,再做打算。 然而,回来的他们没有马上见到乔毅,而是被苏法医叫去了,因为她有非常重要的发现。 接过从苏法医那边递过来的卷宗,草草翻了翻的汪隼有些疑惑,不由往傅机那边看一眼,却见傅机一副沉思状,像是在考虑什么。 这卷宗是什么内容? 这是有关四年前一起火灾的记录,发生在旭阳小区,人为纵火,一男一女被烧死了,男的叫丁松,女的叫胡瑶,是一对夫妻,纵火犯被以故意杀人罪判了死缓,现在到底有没有执行就没不清楚了。 不过,一般而言,死缓都是死不了的,被缓期两年执行,只要在执行期里没有故意犯罪,期满后都会由法院减为无期徒刑,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的,还可减为二十五年有期徒刑,死缓中真的被执行死刑的数量应该无限接近于零。 四年前的纵火案和现在的杀人案有什么关系呢? 当汪隼看到卷宗后面附上的照片后,他找到答案了在火灾中死亡的被害人是拥抱在一起的,情状和这一系列案件中的死者一模一样。 见汪隼和傅机都注意到了,苏法医这才开始说明情况。 “在我看到第一起案件中的被害人尸体后,我就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种尸体状态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但我也不是很确定,而在第二起案件后,这种感觉坐实了,所以我回队里档案室查卷宗。” “因为我也不太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案子里见过这样的尸体,就只能一件一件案子慢慢找,所以找到现在才找到。” 怪不得当时不让我帮忙。 汪隼心里的一些疑惑也算是解开了。 苏法医继续说:“当年这起案子的尸检就我是做的,尸体状态只能说惨不忍睹吧,两具尸体完被烧焦,几乎融为一体,为了把他们分开,我们只能用刀从中间强行分割……现在想起来还有点佩服当时的自己竟然下得去手!” 如此说着,苏法医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也算是调侃自己。 这个发现非常有意思,说明了凶手让被害人摆出这种姿势的理由,他和当年被烧死的两个人之间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不可能是个巧合。 “既然这起纵火案和现在的杀人案有关系,那就把当年的纵火案情况整理一下,怎么样?” 傅机做出这样的判断,汪隼和苏法医都是肯定地点头。 不久之后,乔毅送来消息,在监控中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员,于是他加入到对当年的那件纵火案的整理当中。 伴随着对卷宗和资料的研究,他们发现当年的这件纵火案远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放火的人叫李峰,死缓两年果然没有被执行死刑,现在还在立海市的青山藤监狱里劳改,他当时交代的放火理由是逼迫丁松和胡瑶还钱,并没有真的要烧死他们的打算,这家伙背后似乎站着一个讨债公司。 因为案件非常清晰,证据确凿,李峰也很直接地就认罪了,所以更多相关的信息并没有被记录到卷宗里。 考虑到这一点,傅机和汪隼去青山藤监狱走一趟,去向这个纵火犯当面了解情况。 “你们是……” 申请通过后,穿着制式监狱服的李峰出现在接见室里,看到汪隼和傅机,他一脸的茫然。 见到他了,傅机也不废话,直接说,“李峰先生,关于四年前的那起纵火案,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下细节情况,可以吗?” 无期徒刑,如果后续没有重大立功表现,或者遇到国家领导人签署特赦令,这辈子可能都要在牢里过了,李峰或许是早就看开了,对这个问题不排斥。 “可以,你们问吧!” 点点头,傅机示意汪隼那边把录音笔打开,然后问:“你当年为什么要放火烧丁松、胡瑶他们家房子?” 李峰顿了下,神情中多了点惆怅感,说:“其实,我也没真想烧,当时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 “他们欠了钱不还,我去找他们要钱找了五六次,他们一直说没有,我说你们不是还有房子吗,把房子卖了不就能还钱了,可他们说房子打死都不卖,我一生气就说,你们欠了钱不还,这房子有不就和没有一样,我干脆给你们烧了算了。” “可他们也不怕我的威胁,可能心里估摸着我不敢,就说我要烧就烧,他们不怕,我当时脑子一糊涂,就真的去搬来了一桶汽油浇在他们家门口和窗户上,然后就点了。” “我真的是想点着就扑灭,弄点烟吓唬他们就完了,可一点着情况就完不受我控制,火烧得太快,我就赶紧打了119,但不巧那时候路上堵车,消防队迟迟没来。” “眼看火越烧越大,根本控制不了,我心里一害怕就跑了,第二天警察就到我家来,说他们家的门被烧得变形打不开,他们两个没逃出来,被烧死在屋里,我就知道完蛋啦!” 听李峰说这前后过程,汪隼只能在心里摇头,这可真是造孽啊! 白花恋诗(22) () 当年的情况已经大致清楚,李峰叙述的情况和他们了解到的也基本一致,傅机就继续往下问:“你为什么找他们要钱?是他们欠你钱吗?” 李峰摇头,“他们不欠我钱,他们欠别人钱,欠了好几十万吧。我当时在讨债公司上班,这个单子是老板给我的,要到了债我也可以拿不少抽成,所以我才会一直催着他们。” 重点来了。 傅机马上问:“你们公司叫什么名字?老板是谁?还有,他们欠钱的对象,你清楚吗?” 李峰:“我们公司叫拳头讨债公司,老板叫罗来项,我进来之前公司在立海市这块还挺有名气的,后来就不知道怎么样啦!” 拳头?没听说啊! 对立海市这边不熟悉的汪隼转头去看傅机,只见傅机也皱着眉头,似乎对这个名字也没有印象吧。 李峰继续说:“债主的身份公司是对我们这些人保密的,我们拿到的欠条上也是一个中介公司的名字,叫一千夜金融!” 提问到此为止,傅机对李峰表示感谢后和汪隼离开青山藤监狱,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简单,按照这信息将相关人员找出来就是了。 不过,在他们来青山藤监狱之前,傅机给了乔毅和其他人一个任务,他们要去调查丁松和胡瑶的亲属,并向他们了解当年的信息。 也是运气比较好,乔毅很快就找到了,丁松是没有亲属的,早年丧父,不久后母亲也离世了,但胡瑶的母亲还在世。 从胡瑶母亲口中,乔毅他们得到了更多的东西,丁松当年似乎是被朋友欺骗着以他的名义借了一笔高利息,高逾期赔偿的贷款,还以为这只是正常的贷款,朋友也会自觉去偿还,丁松就没太留意,谁曾想这个朋友事后跑路了,并没有偿还,还没把这件事告诉丁松,时间稍微长了点,这笔借款就开始以非常可怕的速度滚大,等到要债的人找上门时,已经大到他无法承受的地步,所以他拒绝偿还。 站在丁松角度看,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是无可奈何,钱虽然借到了,但压根没到他手上啊,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利息和逾期赔偿这么高,现在要还这么多,他怎么可能当这个冤大头,就只能以自己没钱一直拖着,于是金额继续膨胀。 当然,丁松也不是从头到尾就拖着,不想办法,他也去找过律师想从正当途径解决这个问题,但这个事情比较麻烦。 首先,这笔贷款确确实实是以丁松的名义借的,他还签了字,这就很恶心了。 其次,丁松说他不知道这借款利息和逾期赔偿金这么高,他也不知道贷款合同的具体内容,放贷方则坚持说丁松知道合同的具体内容,只是为了不偿还而拒不承认,丁松的说辞没人能证明,真正拿到钱的朋友已经跑路了,现在找不到人。 最后,这个借款合同本身并没有漏洞,虽说借款利息确实有些太高,但还在法律规定的“民间借贷的利率可以适当高于银行的利率,但最高不得超过银行同类贷款利率的四倍”这条范围内,要命的还是合同中约定的逾期未还款的赔偿金的结算方式。 “你说这个高利贷借贷合同是完合法的?” 在乔毅说明情况后,汪隼不得不提出这个疑问,哪怕是将利息和赔偿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拉满,都不应该会像这样疯狂增长吧? 或许乔毅心里也有这种疑惑,但胡瑶的母亲就是这么告诉他,而且现在也没有了那时候的借贷合同,谁能知道具体是什么个情况。 “胡瑶她母亲是这么说的,兴许当初丁松去咨询律师的时候,律师就是这么跟他说的吧!” 对乔毅的说法不置可否,傅机已经将目光放在当前更重要的线索上。 “这件事可以先放放,先查查拳头讨债公司,罗来项和那个一千夜金融吧,如果能在这两边打开突破口,我们应该能更清楚地了解当年事情的貌。” 围绕当年那件纵火案还有着许多疑云,如果能将这些烟雾层层拨开,他们或许就不为凶手的动机头痛了。 不过,为了不出现遗漏,傅机又给乔毅一个任务,他继续调查方高星、聂玲和韩子奇、陈仪。 拳头讨债公司的信息并不难调查,找了些在立海市居住有些年头的人一问就大概清楚了。 这家公司在两年前关掉了,理由不太清楚,而老板罗来项已经在扫黑除恶的行动中被扫进去了,以前的讨债公司,性质上多少都有些涉黑,而过后面没有转型的,基本上都只剩下关门的下场。 既然这个罗来项在牢里,这个问题倒还真是简单了,他们也顺利见到罗来项。 傅机:“罗先生,你还记得四年前李峰那起纵火案吗?” 那可是烧死了两个人的案子,罗来项可能这辈子都别想忘掉。 “我记得。” 对这个回答表示满意的傅机点点头,然后继续问:“关于你要李峰去收的债的详细情况,可以跟我们说明一下吗?” 罗来项思考了几秒钟,然后说:“没记错的话,这笔借款是一千夜金融中介牵头出来的,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一千夜金融从什么平台把这笔债收到自己手上,然后来拜托我们去讨。” 这话中出现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傅机的目光也在这一瞬变得凌厉起来,“那个平台,你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罗来项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最终是摇头,“真的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有没有询问过,不过,这种事对于我们这样的讨债公司也没什么意义,我们毕竟只管讨债!” 这就有点让人头痛了,皱着眉的傅机显然是在思考某事,没说话,汪隼就对罗来项问一句,“你们手上的借贷合同合法吗?” 从汪隼口中听到这种话,罗来项笑了,一种感觉很莫名其妙的笑容。 “怎么可能合法?高利贷有可能合法吗?要是那合同真的没问题,他们就不可能来找我们讨债公司了,直接递交给法院,之后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就可以啦!” 是这么个道理,但这又有让汪隼不明白的事情,为什么胡瑶的母亲会认为这份合同是完合法的? 白花恋诗(23) () 这个疑惑先放着,这里面多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问题,傅机随后继续问罗来项,“这项债务,你们后来是怎么解决?” 罗来项:“并没有解决,借贷人已经死了,那房子也被火烧得不剩下什么,钱肯定是要不回来了,我就把这件事给停了。” 傅机:“你们这边是停了,但一千夜金融那边呢?他们也选择放弃了吗?” 罗来项:“想来应该是吧。死人不欠活人账,这一行里也是有些潜规则的。再说,这本来就是高利贷,不会受到法律保护的。” 傅机:“一千夜金融后面怎么样了?现在还能找到他们人吗?” 罗来项:“在我进来之前很早,一千夜金融就已经关掉了。做金融中介的,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拉人去平台借贷和从平台按金额比例接收欠条再找我们这样的讨债公司去要债,以及投资一些金融产品。” “这几年股市行情很奇怪,总是起起伏伏的,一千夜的老板,张浩在高位做多了一支他很看的股票,没想到后面行情急转直下,a股市场面走熊,他那支股票更是一连跌停四次,他就被套牢了。” “他那时候还总想着会触底反弹,就继续持股观望一阵子,没想到之后不仅没有起色,更是一蹶不到了现在,投进去的钱已经拿不出来,赔了个底朝天,他就玩脱了,一千夜金融也就关门了,后面连人都消失了。” 人不见了? 这就很难受。 又继续向罗来项了解些情况后,傅机和汪隼离开监狱这边,路上的时候两人合计当前的情况。 “我们接下来要去找张浩吗?” “难。” 对汪隼的提问就给出这样的回答,傅机那边的目光跟着一侧瞟,这时候已经下午了,距离天黑看样子又不是太远了。 如果到了晚上1点钟,是不是又要死人呢? 并不知道傅机这会儿在想什么,汪隼继续说:“不去找张浩,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在他看来,现在似乎就只有张浩这一条线索,他们只有搞清楚当年纵火案的详细情况,再把它和现在的杀人案联系起来,才有可能搞清楚当前是什么情况。 就像没听见汪隼说什么,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的傅机吸了口气,随即发动车子,准备回去队里。 没被搭理,汪隼挑眉。 “傅队,不把当年的事情搞清楚,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出路吧!那个凶手和丁松、胡瑶之间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那连续不断的声音让傅机感觉有些烦躁,他狠狠地斜了汪隼一眼,说:“我又没说不找。” 也发觉自己的话太多了,汪隼抿抿嘴,不再说话,之后两人回到队里。 乔毅排查的过程中没有发现线索,这就更逼着他们必须把这个张浩的信息给挖掘出来,他们也只能这样做。 关于晚上1点可能又要死两个人,苏法医、乔毅他们都清楚,但没人将这一茬提出来,只是不约而同地选择加班,守在队里查找张浩。 对他们来说,无法阻止犯罪就可以说是工作失败,尤其是这种明知道可能有案件要发生,但无力阻止的情况。 不说把一切都搞清楚,他们最起码不会允许自己在家里睡觉,让这种事情发生。 很快,时间来到晚上12点半,又在翻看着涉案人员档案的汪隼停下自己的动作,目光看向其他人。 也是非常巧合,但也显示出众人此时的心情,其他人这时候也都抬起头,看着其他人,可就是没人说话,好像都在等着时间走到1点。 犹豫了好半天,汪隼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 其实,现在除了等着,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啦! 傅机看他一眼,反问一句,“不然呢?” 汪隼不说话了。 他们要第五起凶杀案发生,再从凶手的目标选择上找到更多的线索,这种情况就像是钓鱼,必须等鱼儿咬住诱饵,然后才能起杆把鱼儿收入网中。 7月6号1点过去,熬过这最后几十分钟后的汪隼终于是忍受不了这里的氛围,站起来就出去了。 见汪隼出去,其他人也都没说什么,哪怕此时的心情再复杂,还是要低着头继续查找着张浩的线索。 令人头痛的是国叫张浩竟然足足有二十多万人,刨除二十五岁以下和五十五岁以上,竟然还有八万多人,多的不行。 不仅如此,在把张浩这名字和籍贯立海市宁化区放在一块检索,得到的结果竟然是零,这说明一千夜金融的老板并不是立海市宁化区人,这就让他们只能将年龄符合要求的这些人部查一遍…… 这不是要人命吗? 只感觉屏幕看的人眼睛都花了的乔毅站起来,也就汪隼一样出去了,还是没有人理会。 出来之后,心里想着找汪隼聊聊的他四处看看,却没有发现汪隼的身影,于是颇为郁闷地往门口那边去,结果看到汪隼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感觉有些好笑,从背后接近他的乔毅故意咳嗽一声,说:“喂,你在这干嘛呢?” 转过头的汪隼没有情绪地看了乔毅一眼,目光飞快转到其他地方,说:“没干嘛。” 也在汪隼边上坐下来,乔毅的目光落到放在汪隼手边的易拉罐,问:“你这饮料是哪来的?” 汪隼:“当然是买的呗,不然是捡的?” 乔毅:“给我来一口。” 汪隼:“喏。” 从汪隼手中接过易拉罐,丝毫不客气的乔毅一口就给干掉了,这让之后从他手中接回空易拉罐的汪隼不由嘴角抽搐一下。 “嘿嘿~” “呵呵!” 对乔毅嘲讽一声后,汪隼非常精准地把易拉罐扔到远处的垃圾桶里,然后两条腿往前伸,两只手在背后撑着地,摆出一副非常舒展的姿势,抬起头看着天空。 看着汪隼的侧脸,乔毅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微微动了动的嘴唇又闭上,还是不说算了,目光也转去看着汪隼也在仰望着的天空,今夜的星星真是格外的多呢。 这种小动作落到了汪隼的眼中,心里感觉比较奇怪的他直接问出来:“怎么了?有话想说吗?” 笑笑,乔毅说:“今天晚上天气不错呢!” 汪隼:…… 废什么话? 汪隼:“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就行了!” 那不善的语气让乔毅愣了下,然后笑容变得无奈起来。 “行吧。” 白花恋诗(24) () 乔毅:“你现在,是怎么看这次的案子的呢?” 为这个问题挑了挑眉,汪隼看向乔毅的目光都发生些许变化,“嗯……蓄意谋杀?” 看着从楼里射出来的光亮在面前地上形成的影子,乔毅无奈地笑了笑,“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这都不知道吗?” 汪隼:…… 关于这起案子,汪隼实际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心里有感觉这可能是复仇,只是,要如何说明这种状态呢? 顿了顿,他的语气也跟着发生不小的变化,说:“我之前怀疑过这案件还有没有仇杀的可能性……” 眯起来眼睛的乔毅盯着他。 “现在呢?” “呵~” 面对乔毅的那边侧脸上突兀地露出笑容,虽然根本说不上好看,但在乔毅眼中还是传递出许多自信。 “我现在,非常肯定有仇恨的因素!” “嚯~” 口中飞出表示感叹和意外的声音,乔毅猜测地说了一句,“你的感觉?” 汪隼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非要说为什么,或是询问理由,那这一切都源自那天的梦,那个非常奇怪的梦。 如果他之前还不懂梦中的“有罪”是什么意思,那现在就可以明白了,这起案子完可以和611吴仁济的案子放在一块,因为这两起案子里都是有完动机在驱使行为。 犯罪中的任何行为都是有理由的,偶然这种因素不会存在。 因为有罪,所以需要接受惩罚,因为有罪,所以才有举起制裁的理由! 目光从汪隼的侧脸上移开,乔毅重新看着这片天空,然后嘴里低声说:“你果然还是和在学校的时候一样奇怪呢!” 好像有人再说我吧? 视线猛地落到乔毅这边,汪隼的手还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刚才是不是在说我什么?” 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冲着汪隼摇了摇头,“没有哦!” 冷笑,汪隼的神情变得异常不善,“你觉得这种话我会相信吗?” 耸耸肩,手在大腿上拍一下的乔毅已经站起来了,“你死活不相信的话,我也没办法!我先进去了。” “喂!” 见这家伙要跑了,汪隼赶快站起来往他那边追过去,“乔毅,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刚才肯定说了我什么吧!” 乔毅:…… “没有。” 天亮之后,傅机带上所有叫张浩的人的照片资料去找罗来项,让他从这里面把他认识的那个张浩找出来。 这个办法也是当前可能性最高的办法,而且为了避免其他因素的影响,他们只给罗来项提供照片,这些人的其他信息一概不提供。 或许是因为证件照在人眼中与现实中的人的样子通常存在比较大的差异,所以罗来项的辨认工作进行得非常吃力,这让汪隼他们这些人只能等着。 在一块吃午餐的时候,乔毅对汪隼问:“你说今天一点多的时候,有没有出事?” 伸出去夹菜的筷子停在空中,汪隼和乔毅对视,迟疑一瞬后,压低声音说:“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一定死人啦!” 眼睑微收,抿着嘴的乔毅摇着头,“我还是希望你的感觉错了比较好!” 能不死人就不要再继续死人吧,这起案子已经非常严重啦! 可不是嘛,得亏这些人死的快,一连四天就死了八个人,如果这起案子像李秀芬的案子那样拉得漫长,早就闹大了。 “话不能这么说。” 汪隼否定了乔毅的说法,“如果不会再继续死人的话,这起案子就该变成悬案啦!” “什么意思?” 乔毅不是很懂。 汪隼:“凶手非常有计划,他要杀人的话,就肯定是要连着杀,一旦他停手,这可能就意味着行动结束。如果他都已经停止行动了,我们又能从什么地方抓到他的马脚呢?” 明白了汪隼的意思,无法反驳的乔毅的神情在这时候多出些惆怅的味道,“你说,凶手为什么要杀人呢?” 这个问题并没有答案,乔毅其实有没想从汪隼嘴里问出结果,就是随便地、临时性地感慨了一声,但让人意外的是汪隼不仅没有嘲讽、鄙夷,还正儿八经地回答了。 “因为,罪!” 并没有第一时间抓住汪隼的想法,乔毅更加头大了,“醉(最)(zui)???” 感觉乔毅的理解能力是不是不太行,汪隼还叹了口气,他和傅机说这种东西的时候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两个人就像是在某种层面上同调了一样。 “罪,罪恶的罪!” “哦~” 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也只是一瞬间,乔毅摇头。 “不懂!” 并不意外的,来了兴致的汪隼放下筷子,两只手稳稳落在饭桌上,微笑着说,语气在不经意间已经发生变化,“原罪,懂吗?” 发出咋舌声,一脸认真的乔毅思考了几秒钟,说:“就是基督教义中说的,亚当夏娃受了蛇的引诱偷吃禁果而产生的原罪吗?” “屁!” 表情瞬间切换成鄙夷,这堪比变脸的速度让乔毅心里微汗,话说,一般对“原罪”的理解不都应该是这样吗? “那你说是什么?” 得意一笑,一副“现在就让你长长见识”的样子,汪隼隔着桌子往乔毅那边凑近一点。 “什么基督教义?现在可是科学时代,封建迷信这种东西要不得!” 乔毅:…… 能别废话吗? “再说,我想跟你说的不是人类的原罪,而是作为生物、作为意识拥有者所具有的原罪,真正意义上的原罪!” “嘿?有点意思……” 虽然不是很懂汪隼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但总感觉有点“不明白在说什么东西,但就是感觉很厉害”,乔毅还是礼貌性地附和了一声。 被人认可了自己的说法,汪隼的笑容也更灿烂。 “这是孙老师在自己的著作中论述的内容。意识从诞生开始就具有了原罪,这种原罪不是因为外物给予而产生的,而是来自于意识的内核!” 切!我还以为是你自己开发出来的一套理论呢!没想到是搬运人家的! 对汪隼说话时那骄傲的样子有点无语,乔毅不由在心里吐槽他,他大学主修的课可不是孙国传教授教的,但这也不妨碍他知道孙教授在北青大是何其厉害的人物。 既然是孙教授开发的理论,那肯定有一听的价值吧! 白花恋诗(25) () “意识的内核是两个字,自我!” “从意识诞生开始,就是围绕自我进行发展变化的,以意识的所在主体为中心,以自身利益为基准对外判断事务、做出行动、举起标杆,这才是原罪!” 汪隼的语速比较快,乔毅明显有点懵,这会儿连附和的声音都没有了,这让汪隼不得不慢下来,稍微解释一下。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双标这个词就是在自我的基础上产生的,以某种标准衡量他人和周遭的一切,到衡量与自己休戚相关的事物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将标准放低,还会不遗余力地为自己这种双标行为辩解,不愿意承认自我的事实!这个不难理解吧?” 乔毅终于点头了,“双标”这东西很常见啊,毕竟人类的最显著的特质之一便是“双标”,严以待人,宽以律己,再正常不过。 不说其他人,乔毅稍微想想自己,自己平日里的“双标”行为就不在少数。 就举几个最简单的实例,在新闻上看到某某人因为喜欢占小便宜而遭到众人口诛笔伐,心里只会对这人嗤之以鼻,认为他(她)是活该,而自己平时遇到的小便宜能占还是会不自觉地占,却也不会在心里觉得自己这样不行。 这可不就是“双标”吗? 本来对某首歌曲嗤之以鼻,认为其非常低俗、无趣,当听到有人听这首歌或者唱这首歌,就会在心里连带这个听歌、唱歌的人一起鄙视一番,认为他(她)俗不可耐,但要是自己喜欢的明星、演员、偶像这类自己中意的人翻唱了这首歌,就又会马上觉得这首歌没问题,很不错! 这可不就是“双标”吗? 当看到其他人犯错,就会认为应该走最严格的程序,对这一错误进行严格处理,而当这种事落到自己头上,就又会产生能不能宽大处理的想法,然忘却了自己之前是什么嘴脸。 这可不就是“双标”吗? “双标”可不就是因为自我嘛! 汪隼这边继续说,看上去有点像是欧洲的传教士。 “为了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类开始掠夺外界,掠夺其他物种,乃至掠夺同类,因为自我,人与人之间才会产生矛盾、摩擦、纷争,进而才会有各种各样的违法犯罪行为,才会有为了罪而进行制裁。” “这可能是最好理解的,我们的法律不也就是为了以合理手段对罪进行制裁而制定的标准吗?” 说的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但好像没有抓住重点!没有抓着重点的人到底是你,还是我? 在脑子里将汪隼说的话整理了一下,乔毅问:“照你这样说,自我就是罪吗?” 汪隼肯定了他的话。 “自我会让人变得自私,还会向外延伸出包括嫉妒在内的众多负面情绪,而这些负面情绪会刺激人产生一系列动作,包括攻击、掠夺、伤害等等,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杀人事件发生。” 乔毅也放下了筷子,一只手托着头,想了一会,又问:“自我、自私是罪吗?人应该生来都是自私的吧?这东西不是物种的天性吗?很正常吧?” 汪隼点头,“你说的没错,自我这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人在小时候就会完被这种东西驱使,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小孩子会非常任性、自私,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很多小孩子长大了之后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自私、任性了?” 脸上浮现思索的神情,乔毅的目光不由往别处瞟,“嗯,不就是长大了吗?长大了就变得懂事了吧,就知道作为人应该需要克制自己的**吧!” 这样的回答也是比较正常的思考,但汪隼对这种答案不满意,“不要停留在表面,往下面思考,想想这种表现反映出来的本质是什么!” 乔毅:…… 他干脆直接摇头,连想都不想了,“不知道。” 汪隼:“这反映出人类是可以教育的,自我的本性是可以被控制的!一个小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是会被各种事物教育的,他们会逐渐明白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话应该说,什么话不应该说,这东西在成年人头上也是一样的,而且成年人在各种程度上会比小孩子更加懂得忌惮。” 乔毅:“照你这样说,我们可以通过教育的途径降低犯罪率?” 其实,这是一句废话。 汪隼:“这是孙老师论述的内核之一,这里的教育当然不限于学校的教育,还包括各种媒体渠道、社交网络的教育,而且教育这个词本身也不局限于通过书本、文字传递知识这种狭隘的定义,这里的教育强调的是影响,从各方面、各层次影响人,让他们确立起对某种标准的认知和认可,而这种标准要达成的层次便是乌托邦。” 乔毅:“哎~说来说去,孙教授原来是个空想主义者?乌托邦不可能存在,这种事应该是众所周知的吧!” 这句话让汪隼一下说不出话来。 孙教授这本书的名字就叫做《乌托邦为什么不可能存在》,他花了好几卷的内容描绘了乌托邦时代的美好,然后剩下十几卷都是在揭露乌托邦表象下的丑恶,最终得出结论,人类的乌托邦是不存在的,哪怕人类的科技文明发展到球共同富裕的地步,也不可能出现乌托邦,因为人类的罪会让他们腐朽。 或许,人这一物种产生的本身就带着错误。 汪隼那边的沉默让乔毅多少疑惑起来,“嗯?你怎么不说话了?” 汪隼:…… 这时候,边上插进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们还没聊完吗?我都吃好了你们还在聊天。” 两人的目光一同向说话的那人转过去,原来是苏洁法医,她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汪隼和乔毅,好像在问“现在的毕业大学生都是这种样子的吗”,这让汪隼和乔毅心里都尴尬起来。 “马上就吃完了,飞快的!” 乔毅这样一说,两人赶快拿起筷子端起碗,飞快地把饭往嘴里扒,都不怎么咀嚼的。 苏法医:…… 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再不吃饭菜就都冷了,用不着这么火急火燎的吧? 白花恋诗(26) () 下午,他们还是没有得到第五起杀人案已经发生的消息,这让人不由开始怀疑凶手还要不要继续行动下去,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罗来项从那一堆的照片中把张浩给找了出来。 张浩,男,39岁,xxxx年1月2日出生,地址辽阳市阜新管理区隔格口六组。 知道他老家在哪就好办了,傅机准备只身前往,但因为待在队里没事干,汪隼也要求跟着去,傅机没有拒绝。 辽阳市阜新管理区隔格口六组是一个小村庄,住着大概十来口人的样子,都姓张,这些年的经济发展也让这里建起一些小洋楼,但守着这些洋楼的只有几个老年人。 傅机和汪隼找到了一个正好在家里的老大爷了解情况,老大爷说自己叫张瑞,是隔格口六组年纪最大的一位。 位于城镇化边缘的农村地区,不包括那些更加偏远的山区,村长这一概念已经逐渐消失了,本来就是一个小村子,而且大多数时间村子里的人都在外务工,村长什么的也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 “大爷,您认识这个人吗?” 接过从傅机那边递过来的照片,张瑞眯着眼睛看了看,然后给出让人兴奋的回答,“认识啊,这不是小浩子嘛!咋了,他犯事了?” 感觉这位张大爷有些敏感过头了,傅机笑着说:“没犯事,我们就是有些事情想找他了解一下,您手上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哦,这样!” 张瑞松了口气,自己家族里的小辈出了事情,怎么说也都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你们等下,我去给你们找找。” 说完,张瑞他就在汪隼和傅机那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回到房间去了。 “什么意思?” 汪隼看向傅机,如此问。 傅机想了想,回答说:“可能他没有手机,所以把联系方式记在其他地方啦!” 汪隼:“这样?” 傅机:“也许。” 事实上,傅机说的没错,像张瑞这种年纪的老人家,而且还是在老家留守,没用过手机也不是什么太难理解的事情。 因为平时的联系非常少,而当需要找记录联系方式的本子的时候就容易死活找不到,张瑞不由花了更多时间,在客厅待着的汪隼稍微有些坐不住了。 往房间门口张望的目光收回来,他看向傅机,说:“傅队,我出去走走看。” 傅机在想事情,就对汪隼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点点头,汪隼从张瑞家出来,沿着土路往一边走,之前张瑞说过,张浩家就是前面那一排最排头的那一个。 这一家很好找,因为那是这些房子里唯一做到三层楼的,而且装修上也搞得最华丽,多半是张浩在外打拼确实赚了不少钱。 就在汪隼站在张浩家门前看着二楼窗户时,从一边过来一个邋遢、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正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对方明显是往自己这边走过来的,汪隼也就看着他,但没说话,而男人走到近处后,主动开口。 “你是谁啊?来这干嘛?” 并没有急着回答,汪隼对面前这个男人倒是来了兴趣,“你又是谁?你来这干嘛?” 男人脚下那双破烂的拖鞋在地上摔出声响,说:“这是我家,我不来这,能去哪?” “你家?” 这说法让汪隼一时有些懵,张瑞不是说这是张浩的家吗?还说现在里面没人。这个人是什么情况? “你确定这是你家吗?” 面对汪隼的质疑,男人一脸认真地点头。 “当然!” 什么情况? 是我搞错了吗? 就在汪隼还在纠结时,男人做出让他有点无语的事:只见他往张浩他们家墙边走过去,不去门口,站在两栋楼的夹缝中间,收了收小腹就挤进去了。 “嘶~靠!” 这一手真是把汪隼都给看傻了。 等男人挤到尽头,身形消失在张浩家差不多是后院的地方,汪隼也不由尝试着往里面挤了挤,但事实证明很多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干的,他挤不进去。 “靠!狠人!” 汪隼不得不这样说,因为这夹缝两边的墙并没有被打磨光滑,各种乱七八糟的凸起很多,如果真要强行挤进去,结果只会被那些东西划得头破血流。 “喂,人还在吗?” 自己挤不进去就没办法了,汪隼只能在这边冲里面喊了几声,“喂,刚才那个……那个什么的……” 他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听到了汪隼的声音,那边很快就有男人那张脸探出来,对话对着汪隼笑笑,“干嘛?” 汪隼:“你到底是谁?这里真的是你的家吗?” 男人:“当然是我家了!我有钥匙的!” 说完,男人从一边摸出一串钥匙,举起来对着汪隼晃了晃,这让汪隼就更加无语了。 你特么有钥匙为什么还要从这个巷子里钻进去? 不对,这不是张浩家吗?为什么你有钥匙? 一下明白了什么,在男人把钥匙收起来的时候,汪隼的目光落到他那张脏兮兮的脸上,别说哈,这人长得和照片里的张浩一模一样。 “你是张浩吗?” “哎,对呀,我是张浩呀!” 顿时心里生出无数个“我擦”,汪隼不由额头上浮出黑线,搞了半天这家伙在自己老家!那张瑞为什么说张浩家没人? 这个先放一边,汪隼赶紧对张浩问:“你能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吗?” 张浩想了想,笑着说:“你自己进来呀,就跟我这样!” 看着那张没有多余情绪的笑脸,汪隼心中不由升起一种要遭的感觉,面前这个人好像是个疯子,如果他真的是张浩,那就麻烦了…… 勉强在脸上挤出笑容,汪隼对张浩提议说:“这里太窄了,我进不去,你能用钥匙把大门打开吗?” 张浩又想了想,然后很果断地摇头。 “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要让你进来?” 汪隼:…… 和脑子有问题的人交流,应该从什么地方入手比较好呢? 突然被这个问题困扰的汪隼无语了。 汪隼还没开口,在夹缝尽头的张浩突然身子一缩,人不见了,这让汪隼不由眼睛一睁大,马上叫喊起来。 “张浩,你别走,我还有话问你!” 张浩当然没有理会他,身影也没再在夹缝尽头出现。 白花恋诗(27) () “该死啊,这家伙真的是张浩吗?” “长相上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会不会是我一下子没看清,认错人了?” “如果没认错呢?张浩疯了?那后面怎么办?” 就在汪隼因为这茬在张浩家门前徘徊好一阵后,傅机往这边过来了,看到汪隼不知道在这干嘛,他走过来问一句:“你在这干嘛呢?” “嗯?” 目光转到傅机那边,汪隼愣了愣,然后就在傅机那逐渐变化的眼神中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 “傅队,你那边完事了?” 不问还好,一问到这个问题上,傅机脸都直接黑了。 “完事个屁,张浩的手机不在服务区,不知道他现在人到底在哪!” “呵呵~” 这样的回答让汪隼不由咋舌,说不准刚才那个人真的是张浩。 见傅机正在给自己点上烟,汪隼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傅队,我刚才看到一个人从这里钻进去了,那个人好像就是张浩。” “嗯???” 微张着的嘴并没有把烟夹住,傅机边把烟重新塞回烟盒里,边问:“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见傅机竟然不相信自己,汪隼只能更加努力地让他相信,信誓旦旦地说:“真的,我刚才真的看到他钻进去了!” 目光往汪隼指着的那边看过去,傅机在一瞬间质疑起这个夹缝是不是真的能让人钻进去,但这样的质疑也只维持了一瞬间,虽说确实窄了点,但想钻的话,确实还能钻的。 “你看到他钻进去,你怎么不叫住他?” 汪隼感觉很冤枉啊,一开始他哪里知道那个邋遢男人就是张浩,等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张浩已经进去了。 “他叫了他,他不理我!” 两只手抱在胸前,傅机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汪隼,这样子就像在说“说,继续往下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说真的,别说傅机了,汪隼自己都有点感觉这话好像没有什么说服力。 “我们在这里等着吧,他等下肯定要出来的!” 虽然汪隼这样说了,但傅机对这种提议显然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见他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 “喂,傅队,我说真的,你信我啊!” 听到背后传来汪隼如此说着的话音,傅机脚下顿了顿,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有说我不信吗?” 汪隼一怔,下意识地说:“那你怎么……” 傅机:“去把张瑞找来吧,等是个事吗?” “也对。” 等确实不是个事。 把张瑞找来后,听汪隼这样说的他使劲摇头,根本不相信这种事。 “不可能的,我一直都在这,他家里有人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张瑞的固执让人不由头痛起来,但因为汪隼坚持着说里面有人,张瑞就只能找个梯子来,搭在后院的围墙上翻进去。 “怎么可能有人呢!他又没有回来……” 爬进来之前,张瑞嘴里还反反复复念叨着,对汪隼和傅机执意要进来表示不满,而当他看到躺在一张破沙发上的张浩,就再也没声了。 “是张浩吗?” 张瑞赶紧上前确认,然后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这个邋遢男人确实是张浩。 “喂,醒醒!” 也不知道这家伙昨天晚上上哪去了,现在被张瑞拍着脸还是沉睡着,非常奇怪。 “喂,小浩子,醒醒啊!” 抓着他的衣服把他从沙发上提起来使劲摇晃,张浩还是不醒,深感无力的张瑞只能把他放下去,然后回头求助傅机。 傅机的注意力没在张浩身上,只见他走到破沙发的一侧,捡起一个小瓶子拿在手上看看。 “不用叫了,马上打120,送他去医院!” 汪隼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傅机捡起来的瓶子是用来装安眠药的,他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在等救护车来的过程中,傅机尝试给张浩催吐,但并没有取得比较好的效果,张瑞还在这时说出让人惊讶的话,这瓶安眠药是他前几天扔的,因为过期了,扔掉的时候还有大半瓶,现在只剩下一个空瓶子…… 经过院方的力抢救,张浩的命捡回来了,但医生表示不能判断他醒来之后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那么多的安眠药会不会给他的大脑造成某些不可逆转的影响。 无奈,傅机、汪隼、张瑞三个人就只能在这边守着,等待的过程中,张瑞弄来水帮张浩清洗一番,把脸和身体都清洗干净的张浩就像换了个人,这样也能肯定这个人就是张浩。 到了晚上九点多,傅机出去打电话交代事情的时候,张浩醒了。 注意到张浩在病床上坐起来,本来还在打盹的张瑞一下就清醒了,赶紧往张浩身边过去,“哎,小浩子,你可算是醒了,真是快把我吓死啦!” 张浩就显地非常迟钝,汪隼在他双眼中看到的是一片混沌,没有半点灵动的色彩。 完了!这家伙似乎没有恢复正常。 汪隼心里不由暗暗叫苦。 或许是张浩那边一直没声音让张瑞发现不对头,也可能是他原本亢奋的情绪自己冷静下来,他的手在张浩面前摆了摆,说:“喂,小浩子,还认得我吗?我是你大爷啊!” 似乎并没有听到张瑞说话,张浩还是一脸木然地坐着,看上去非常像个木头人。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张瑞有些着急了,嘴里如此说着的他目光无助地四处看,最终只能落在病房里唯一的第三人,汪隼身上。 对这种情况失望透顶,汪隼也没心情安抚张瑞的情绪,“我之前就说了吧,我看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不正常!” “那现在怎么办?” 张瑞可不在乎之前是什么样子,他要的是现在的破局方法。 汪隼摊了摊手,“您看着他吧,我去叫医生,现在只能看看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啦!” 留下这句话,汪隼就从病房里出去了,还没到护士站那边,就和从一边拐过来的傅机撞上。 “你怎么出来了?有事?” “张浩醒了,但现在不太正常,我去叫医生给他看看。” 说完,汪隼准备走过去,被傅机一只手拦住。 “别急,但我去看看张浩再说。” 白花恋诗(28) () 虽然不是很明白傅机的动机,可他有这样的要求,汪隼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他一块回到病房。 一进门,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张瑞倒在地上,边上是一滩被水稀释的血,混杂着散落一地,还沾着血的玻璃碴子,还有一株原本是在窗台上放着的花,而本该在病床上的张浩已经消失了。 “张大爷!” 在汪隼的惊呼上,傅机赶紧上去把张瑞从地上扶起来,发现他还有呼吸,不由松了口气。 “快,你去叫医生!” “好!” 不要几分钟的事,汪隼叫来了医生,张瑞也就交给医生,医生对伤口进行处理后表示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可能还要昏迷一段时间,汪隼和傅机心里多少松了口气,这时候两人合计着该去找张浩。 在这之前,他们先去调取医院的监控录像,在这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张浩匆忙地从病房跑出去的身影,就他一个人。 可惜的是病房里并没有监控,不然就能搞清楚张浩攻击张瑞大爷时的情况。 再去调查其他地方的监控就能看到张浩下楼之后就直接跑到外面去了,接下来只要把外面的监控调出来,按图索骥就能把他找到。 “你留在这里看着,我去找张浩就行啦!” 眼看着要开始做事的时候,傅机这么来了一句,让汪隼傻了眼。 让我一个人待在医院这边?不好吧! 汪隼还没把“可以拜托医生照顾张瑞大爷“的借口说出来,傅机就已经把这条路给封死了。 “他现在昏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张浩攻击他的原因我们也不清楚,你留在这里,一方面是为了照顾他,避免出现意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等他醒来,第一时间了解情况!” 行吧!行吧!什么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我还能怎么样? 也是没办法,汪隼只能留在这边,而傅机联系人手后开始寻找张浩的行踪。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汪隼待在病房里,看着窗户玻璃上映在黑暗中的自己的影子,无奈叹气。 “话说,为什么还是这间病房呢?” 也是有意思,张浩跑了,张瑞倒了,医生护士就直接把张瑞放到这病房里。 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汪隼突然感觉自己有点乱,这一切的变故来得真是太快了。 他们去找张瑞想了解张浩的联系方式,没想到张瑞给出的联系方式没用,他还看到了几乎疯掉了的张浩,紧跟着张浩就吃很多安眠药差点死了,到医院抢救回来,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攻击张瑞,然后逃跑…… “他到底为什么要跑?” “他为什么会疯掉?还是他其实在是装疯?” “他又是为什么要攻击张瑞?” “他,一千夜金融还有四年前纵火案到底隐藏了什么东西,和现在的杀人案又有什么关系?” 更多的疑云伴随着调查出现,总感觉这案子莫名其妙就变得复杂了。 视线转回来,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张瑞,汪隼又叹了口气,对于这位老爷子来说,这一切都是无妄之灾吧,如果不是他们来找他了解情况,如果不是他不小心碰到张浩,他怎么也不至于被张浩对着脑袋来一下。 如果是年轻人也就算了,张瑞都这么高龄了,谁知道有没有落下病根的可能性。 “张大爷,都说什么好人有好报,我虽然不太信这个,但还是希望你没事吧,不然我和傅队罪过就大啦!” 哪怕是心里清楚张瑞现在多半听不见,汪隼还是这样对着病床上的他如此说着。 在这里待到晚上十一点多,眼看着时间即将走到第二天,汪隼又开始因为是否会出事而焦躁不安,说起来,今天还没有听到有人死了的消息呢! 如果凶手在今天一点钟并没有动手杀人,这说明他是准备停手了,那他们未来会很难将其抓捕归案,但在这一刻,汪隼是发自真心希望不要再死人,即便是抓不住那个凶手都无所谓的。 “一点了……” 时间终于过去了,要死人也已经开始了,他们无力阻止,汪隼心里就说服自己破罐破摔,不再管了。 “洗下脸吧……话说,为什么傅队还是没发消息过来,难道说张浩到现在还没抓到吗?” 有点这方面的担忧,尤其是想到张浩有可能是装疯,这种担忧所半生的阴影在他心里也不自觉扩大。 洗手间里,听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汪隼用手接了一捧拍在自己脸上,冷水对肌肤的刺击让他瞬间清醒不少。 长舒了口热气,从嘴里喷出来的水汽撞在对面的镜子上产生一层淡淡的水雾,这一幕让汪隼愣住,他缓缓伸出手指,在水雾上抹了抹,被划开的水汽分向两边,就像是被划开的两个世界。 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汪隼脑海中莫名闪出疑似不对劲的感觉,现在脑子冷却下来了,他发现先前发生的事情貌似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嗯?张浩疯了?装疯?” “吃了很多安眠药?安眠药是张瑞丢的?” “送到医院抢救?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袭击张瑞?” “张瑞被从身后击倒……伤口在哪?” “凶器是装花的玻璃瓶,他晕倒的时候,血迹与水混合,玻璃渣呢……” 心里猛地生出一种不安感,汪隼马上跑到护士站去,跟护士说明情况后,她去把当时给张瑞拍的x光片拿出来给汪隼看看。 对着灯光看在张瑞头上留下的伤痕,这一瞬间,汪隼肯定了一件事:张瑞,有问题! “谢谢,待会可能会有个叫傅机的警官过来,请你把这个x光片交给他,可以吗?” 护士不太明白。 “你接下来有事情吗?你不能自己交给他吗?” 汪隼一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种拜托很奇怪,可心里就是有这种冲动,好像,他并没有机会把这东西亲手给傅机一样。 这像是一种预感…… “我也说不清楚,但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虽然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她还是没有拒绝汪隼的请求。 “今天晚上我值班,帮你这个忙也无所谓,但你肯定那位傅机警官会过来吗?如果我下班了他还没来,这东西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 汪隼想了想,说:“这样,我把他的电话留给你,我马上就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行吧!” 这靠谱。 护士点头,“行吧。” 把事情说定了,汪隼边往张瑞病房去,边给傅机打个电话。 “接啊!快接啊!傅队……” 当汪隼走到拐角处时,一闪,一个人影晃到他的身后…… 白花恋诗(29) () 傅机这边取调取了医院外围的监控录像,本以为找到张浩会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没想到现实让人不由咋舌,因为追着追着,张浩就消失了! 在信宜大道和环口路的交叉的地方,也就是道路监控的盲区,看到张浩走过去,之后他的身影就没在监控中出现。 考虑到张浩有可能在这里往其他地方去了,他们就又调取了以这一块盲区为中心的其他地区的监控,但遗憾的是前后时间里都没有看到张浩的身影。 监控是靠不住了,傅机只能带人去信宜大道和环口路附近走访,拿着张浩的照片问这附近的人有没有看到过这个这家伙,当时他身上可是穿着病号服,也可以说是相当醒目了。 路边大排档的老板看了照片后给傅机他们提供了线索,张浩在大排档边上站了一会儿,之后就过来一辆白色面包车,把他接走了。 “白色面包车?特地来接他的?”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傅机都开始怀疑张浩并不是昏迷苏醒后仓促从医院逃走的,这更像是被某人安排着离开这里,不然这接应的人怎么说?总不可能是张浩未卜先知,提前安排的吧! 这些疑惑放在心里,他们赶紧再去调查监控,然后锁定了三辆白色面包车,因为大排档的老板并没有留意车牌号,他们只能同时在监控上追踪这三辆车,并通过车牌号调查车主信息。 这三辆车在信宜大道上先后拐去其他路,幸好监控将这些情况部记录下来,这才没有跟丢。 京xxxx牌照的面包车开到东路林小区附近就消失了,傅机就让人去东路林小区调查小区内的监控,而彭xxxx牌照的车离开信宜大道后去了信管高速方向,已经上高速离开辽阳市,这就只能拜托信管高速方面在这信管高速的收费站把它拦下来,最后出现的那辆辽xxxx牌照的面包车离开信宜大道去了开赴路,在开赴路荷笠原附近消失。 根据已知牌照调查出车主信息还是非常容易的,在那边根据监控追踪时,这边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京xxxx牌照的车主叫丰兴,彭xxxx的车主叫钱远,辽xxxx的车主叫王水富。 和车牌号捆绑在一块的还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傅机他们当然是直接联系车主,最先联系上的是钱远。 当傅机表面自己的身份和打电话的意图后,钱远显得非常懵,他解释说:“我现在在高速上,我要去盘英市那边。我车上就我一个人啊,我不认识什么张浩!” 并不觉得这家伙在撒谎,但该要的调查还是要进行下去,傅机就让他到收费站的时候停一会儿,配合调查,不敢说不的钱远当然表示答应。 第二个联系到了丰兴,他这会儿正在家里睡觉,而派去东路林小区的警员也在监控里找到了那边面包车,随后在车库里锁定目标。 “什么?张浩?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在傅机说明情况后,丰兴的表现和钱远如出一辙。 “在信宜大道那边,我就没停过车,也没接什么人啊!” 并没有直接相信丰兴这说法,傅机还是让那边的警员对他的面包车进行调查,结果发现他的车上塞满了货物,连副驾驶座位上都放了很多,车里明显无法再坐下第二个人,所以他的嫌疑排除了,但他因为严重超载还要接受交通部门的处理,有可能会被掉吊销驾驶执照。 这倒霉催的! 最后联系上了王水富,这家伙同样对这事表示懵,更重要的是,他说自己现在正在盘英市,今天压根就没去过辽阳市,面包车还在自家车库里停着。 自己赶往盘英市就太浪费了,傅机只能一面联系盘英市当地警方,让他们调查王水富说的内容是否属实,一面让这边的人加快调查开赴路荷笠原附近消失的面包车。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情报算是汇集齐了。 王水富没有说谎,他确实人在盘英市,而他的面包车也是停在车库里的,今天一天都没发动过,而辽阳市这边出现的面包车是套的假牌照,现在还被扔在荷笠原的一个建筑地上,车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这这辆套牌改装的空车,傅机也是气得牙痒痒,但因为工地这边还在施工,并没有按照任何防盗设施,这就让傅机彻底失去张浩的线索。 不过,傅机也是非常灵活,车上的人跑了,但车还在,而且这车是新改的,这就很容易查,于是他马上让人去调查这辆车的来源,最后将目标锁定在辽阳市的废品收购站,这辆面包车是从这里改造出来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警察,收购站的负责人也是被吓得不轻,但傅机追问他,他还不肯承认,非要找来附近目击到这辆车从他这里被开走的群众,他才承认,之后再问他什么,他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啦。 这辆车确实是从他这里改装出去的,不过,这依旧是十多天以前的事情了,当傅机问到从他手上买这辆车的人叫什么名字时,他一阵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是他姓姚,我叫他姚先生。” 傅机:…… 你好歹也买辆车给人家,就连人家的名字都搞不清楚明吗?这算什么呀! 无语归无语,傅机还偏偏不好说这家伙什么,他们这种交易就是这样,老板不知道从什么鬼地方搞来一辆没牌照的半废面包车,然后把它改造得勉强可以用,接下来就顺理成章地找买主就完事了。 别人买这车干啥,他一概不管,颇有那种交易一旦离开柜台,店方概不负责的意思。 既然两边都不需要跟对方负责,那姓名也没必要留吧,免得以后麻烦不是? 否则,他一开始也不会不承认这车跟自己有关系,也不就是怀着侥幸心理看看能不能糊弄过去。 事实证明当然是糊弄不过去的,你把事情做得干干净净也就算了,像这样留了马脚,那还能跑了你的?真当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啊! 白花恋诗(30) () 在老板这里并没有询问出更多的线索,这就很麻烦,被载着逃窜的张浩已经不知所踪,购买这辆改装车的人也找不到,接下来该上哪去找线索呢? 在这边磨蹭着,捋一捋的状况,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一点多,而他也和汪隼一样,心里有了些不安。 如果又要死人,这件事就很难收场啦! 想着张瑞还躺在医院不知道状态如何,他有点想给汪隼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结果摸出来的手机发现没多少电,他只能先去找充电器。 “小王,你带充电器了?” “傅队,我没带呀,不过,车上好像有一个吧!” “行,我去车上拿。” 因为就坐在这里,而且边上还有个插座,傅机就把手机放下,去外面的车上把充电器拿过来。 就在他走开的这一会儿,手机响了,汪隼那边碰巧打电话过来,拿到充电器回来的他听到铃声,不由加快脚步,先按下接听,然后把电源接上。 “喂,汪隼?” “喂?” 明明已经通了,那边却没人说话,这可真是奇怪啦! 把屏幕拿到眼前看下,确实是汪隼打过来的,而且也确实是接通了,但就是没有声音。 “什么情况?” 有点怀疑是通话质量不好导致听不到声音,傅机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再拨回去,结果汪隼一直处在呼叫状态,迟迟没有人接听。 遇到这种情况,眉头不受控制皱起来的傅机心中开始产生些许不安的情绪,似乎,汪隼那边出事了。 赶紧招呼其他人跟自己一块回医院,变得焦急的傅机继续给汪隼打电话,但打到第四第五个的时候,得到了“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回答。 铁定是出事啦! 傅机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浓郁的懊悔,他开始对自己不让汪隼跟着出来的做法进行责难,如果当时自己答应他…… 不安感加剧,傅机更加焦躁,强冷的恐怖感像是一团阴云盖在他头上,将一切都盖住! 眨眼睛,他仿佛在车窗户上看到了在记忆中深埋许久的画面:一辆大卡车,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年轻人,一场大雨,一件被涤荡痕迹的陈年旧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汪隼!” “汪隼!” 心中呼喊着他的名字,车在医院停车场还没停稳,傅机就已经推开门冲下去,随即就是往前的一个踉跄飞快。 “傅队,您慢点!” 见傅机一副快要急疯了的样子,跟着的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嘴上说着无用的话,然后看着傅机爬起来又马上往张瑞所在的住院楼跑去。 很快,傅机来到张瑞的病房前,猛地推开门进去,目光焦急地四处扫视,病房里却只能看到还在床上躺着的张瑞,并没有汪隼。 “人呢!他人呢!” “在厕所吗?” 夺门而出,他跑到这一层的厕所里,将每一个隔间都打开看看,但没有看到人影。 “还是在走廊上?” 又跑到外面去,目光扫过在灯光下无人的走廊,他突然有了种“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就像是被一只手握住自己的心脏,跳动几乎都要停滞,傅机不自觉地开始加快喘息,但氧气好像还没来到及进入肺里就被他呼出来,脑子可是变得混动,身体好像也变得迟钝了。 摇晃着的身体往一边墙上靠过去,傅机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这时候警员们也跟过来了,看到他这副样子,他们很是意外,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视线没在这些人身上停留,手肘往墙上用力把身体撑起来,他往护士站那边跑过去,正好一个护士从一侧出来,他就直接抓住她的手臂。 “402病房里的人呢?你看到了吗?一个年轻人,叫汪隼!” 护士被傅机吓了一跳,身体往一侧躲闪的她连连摆头,“先生,请你冷静一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话像是一颗火星,直接引爆了傅机向来冷静的情绪。 “冷静?你让我这么冷静?他人不见了,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没了!” 傅机的声音很大,就像是一头受伤的野狼发出的嘶吼,在死机的走廊上回荡开,也把护士给吼懵了。 “你是,傅机警官吗?” 听到动静,护士站那边小跑过来一个护士。 缓缓松开自己抓着的手臂,傅机的目光转到这人身上,点了下头,理智在这过程中也取回对大脑的控制。 “对,我是傅机!” 点点头示意那个被傅机吓懵的护士可以走了,她对傅机说:“傅警官,您跟我来护士站吧,我这里有汪隼警官托我给您的东西!” 傅机对东西并不是很在意,他马上问:“汪隼人呢?你有看到他吗?” 护士:“他把东西给我的时候还在的,现在不在了吗?也对,可能他是有事情急着去做,才会把东西拜托我,让我交给你吧!” 说着,两人已经来到护士站,护士把里面的抽屉拉开,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傅机。 “这就是汪隼警官托我给您的!您看看吧!” 略有疑惑的视线从护士脸上落在已经接到手中的信封上,傅机吸了口气,旋即把信封拆开,让人意外,信封里装了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写的白纸。 “这……什么意思?” 又把拿在手上的信封抖了抖,没有从里面抖出其他东西,这就确定了,这里面确实只装了一张纸。 抬头看着面前的护士,傅机疑惑地问:“你确定没拿错吗?汪隼让你给我的是这个吗?” 护士点头,“没错,汪隼警官给我的就是这个信封,我拿到之后就放在抽屉里啦!” 有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傅机去把那个抽屉拉开看,里面空空如也。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给我一张白纸是什么意思? 考虑到其他的,傅机把这个信封给拆开了,但让人失望,信封里也没有什么。 正常情况下,没人写封信还会搞这种捉迷藏的手段吧! 把信封和白纸拿起来反复看看,还是没有任何收获,傅机这会儿真是忍不住烦躁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花恋诗(31) () 从护士那边拿到的信先放放,傅机没忘记他们是专门回来找汪隼的。 去查医院的监控录像,它拍到了汪隼从厕所出来后去护士站那边的场景,再后面就是汪隼打着电话从护士站那边过来,要往张瑞的病房去,但在走到分岔口的时候,从一侧过来的一个戴着头盔的人,从身形看应该是个壮硕的男人,身高比汪隼还高一点,他从后面用橡胶棍攻击了汪隼,然后把他带走了。 “这是绑架!” 看到这一幕,傅机真是气得差点把电脑给砸了,一个公职人员办工过程中被人打晕带走,这事情的严重性还要多形容吗? 继续查看其他位置的监控,让人惊讶,男人带着汪隼下楼之后就没再看见人影。 汪隼、男人都不见了! 怎么可能! 对这种事情几乎要拒绝理解,傅机去实地考察了下住院楼各个监控的位置,正门和侧门是绝对没有死角的,但除了正门和侧面,又没有其他可以离开住院楼的通路,所以这事就很诡异啦! 无法说服自己停下来,让其他警员去调查其他地方的监控,他又将这两边的录象看了好几遍,还是没有发现,没有人这个时间段离开住院楼。 这可不是白天,汪隼出事的时候是一点多,到现在也才两点多,这种情况下,只消盯着监控看有没有人出现就能做出筛选,但现实却是一楼的监控里从头到尾一个人影都没有。 一个大活人还能消失了不成! 汪隼那边下落不明,总感觉心里憋着一股郁闷的气息,傅机变得更加焦躁,再度把视频前后拉拉看还是没有发现,而去其他楼查监控的警员也没有汇报说有发现,他只能在住院楼里寻找线索。 从最理性的角度分析,要不走门离开这栋楼,能考虑的方向就只有一二楼的窗户,但在每一层的楼道间都有监控,只是这些监控里并没有男人和汪隼的身影,这说明男人带着汪隼去了楼梯就只在那里活动。 在楼梯那边确实有个窗户,但那窗户很小,而且被插入钢筋的铁栅栏封死,想从这边离开是绝对行不通的。 “他到底能从什么地方消失呢?” 目光从小窗户上收回来,傅机不由眉头深皱,这一点他完想不通,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 就在这时候,他好像听见有什么奇怪的响动出现,于是抬起头往上看了看,目光顺着楼梯背面的线条盘旋上去,并不算是清晰的光亮中,进入那深邃感中,随后抵达一个尽头天台。 “顶层能上去吗?” “到了楼梯这边,未必是往楼下去吧,也可能往上走!” “上到天台,就有办法离开吗?” …… 带着这种堪称奇怪的想法,他马上跑到顶层,随即看到连接着天台的门,但在这最顶上并没有灯,那一块黑漆漆的,他只能转头下去询问护士站的护士。 “天台的门?” “嗯。” 当傅机提出自己要上去天台看看时,护士显得尤为惊讶,她搞不太懂傅机想干嘛,现在可是两点多,外面都是黑漆漆的,你这种时候上天台,出了事谁负责? “我不知道钥匙在哪?我也没上去过,这种事你可能要问问院长!” 这个回答并不是太令人意外,傅机去联系医院的院长,经过好一番折腾,他终于拿到了天台门的钥匙。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之前,其他警员来傅机这边汇总了线索,其他地方的监控中并没有发现被挟持的汪隼和挟持者的身影离开,而在前后大门的监控中记录了晚上12点到2点之间有四辆私家车离开医院,但令人头痛的是医院这还有个偏门是没有监控的,但偏门也不通车,允许步行。 也就是说,凶手可能是通过私家车把汪隼从医院带走,也有可能是通过步行的方式从偏门把汪隼带走。 私家车的线索就让其他警员马上去调查,偏门外道路上的监控同样让人去查,傅机打开天台门上去看看。 距离天亮还早的很,傅机就去借来医院里最大功率的应急照明灯,在天台上把这玩意儿打亮,马上就有了发现。 因为天台上日久天长积累了一些脏东西,在上头行走肯定是会留下脚印,但这里没有脚印,因为那些本该有脚印的地方被人擦了一下。 这并不是无意义的欲盖弥彰,光是知道有人上来过这里并没有价值,不留下脚印就他们无法根据脚印推断出更多的线索。 凶手虽然在袭击汪隼的时候出现在了监控里,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身高、体型、性别在直观上都是可以伪装的,他们现在认定凶手是个男人也仅仅是推测而已,那个头盔终究还是没有揭开的。 沿着被擦掉的痕迹往前走,一直走到天台边缘的低矮栏杆处,脚印消失在天台空间之外的黑暗之中。 “从这下去了?” 身体微微前倾,把手中的灯往楼下照了照,看着这就像是坠入深渊的高度,傅机不由胆寒。 赶紧收回目光,跟着灯光往其他地方看看,他发现了留在栏杆上的某种摩擦痕迹。 栏杆上已经锈了,但在略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块锈痕被磨擦掉,呈现出条形。 看着这种痕迹,傅机不由想到一种职业“spidern”。 别搞错了,这可不是什么“蜘蛛侠”,但更多的人喜欢称其为“蜘蛛人”,而这一名词真正的含义是高空清洁工。 随着现在城市化的不断推进,几乎是象征着城市化程度的高楼也跟着拔地而起,就像楼越高就说明这个地区、这座城市的城市化程度就越高一样,人类正在不断把楼层加高,向着天空迈进…… 这种现象虽然不尽合理,但也有一点道理,同时也能说明诸如“城市用地紧张昂贵,导致人类只能将活动空间往高空拓展”这样的情况,而这就催生出为了清洁高楼大厦玻璃幕墙的职业高空清洁工。 在傅机的认知中,应该只有这类人有这种手段才对。 从医院十二楼的天台放绳子,从外侧下到地下,然后在地上实现对缠在天台围栏上的工具的回收,对方身上还带着一个昏迷的汪隼,不是专业怎么可能这样折腾。 这个下去的方向对着的是偏门那边,因而傅机判断对方很可能是带着汪隼步行离开医院,这样才不会让自己的行踪被其他人抓到。 白花恋诗(32) () 已经有了这样的判断,傅机就把人手集中到调查偏门外的线索上,那几辆私家车就让少点人去查。 如果秦锋还在的话,他多半会阻止傅机做出这种决断,完跟着感觉走的话容易陷入误区,但现在傅机也管不了这么多。 先调查外围道路监控,但因为监控数量不够密集,因而并没有捕捉到两人的身影,他们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对应时间段出现在偏门这边的监控中的路人身上,去找到他们,询问他们是否留意到当时的情况。 此举非常耗费时间,在这完成之前,私家车那边先完成确认,这些车主并没有嫌疑,他们陈述的他们在医院所作的事情经过调查确认基本属实,这就让傅机更加笃定对方已经带着汪隼从偏门离开。 第二天天亮,也就是7月7号早晨,来队里上班的乔毅得知汪隼失踪的消息,神色顿时就不太好了,情绪比较激愤的他直接去找到傅机。 “傅队,为什么会这样!” 面对乔毅的质询,傅机显地比较无奈,乔毅的心情他能够理解,只是发生这种事情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说着,傅机想到汪隼留下的信封,拿出来递给乔毅,说:“他失踪之前拜托人把这个交给我,你懂这都是什么意思吗?” 不太懂傅机这话到底想表达什么,把信封接过来的乔毅拆开看,发现里面装着一张白纸。 把白纸在傅机面前抖了抖,乔毅的神情变得更加古怪,“什么意思?他给了我们一张白纸?” “嗯。” 事实便是如此,傅机点头肯定了乔毅的提问。 “所以,作为同学的你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吗?” 知道就有鬼了好吧!我们又没有约定什么暗号,鬼知道他给我们留一张白纸到底想表达什么……哎! 原本心里还无语着,乔毅突然有了种想法,随后问:“傅队,这封信是谁给你的?” 傅机刚想说“不是说了是汪隼留的么”,但他瞬间意识到乔毅这话的内核,于是反问:“怎么,你怀疑这封信被人掉包了?” 乔毅点头,“按照汪隼的性格,他不太可能留下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就算了,我很怀疑这里面本来是写了东西的,只是那东西被人拿走了……” 最开始,傅机心里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但感觉这种可能性是不是太低了,也就没往下考虑,而现在又被乔毅提出,他就不得不重视这种可能性! “这是护士站当晚值班的护士交给我的,我觉得她犯不着把里面的东西换掉吧!” 并不是在质疑乔毅,他这话更多是在说给自己,要让自己朝着这个方向行动起来,总是需要些理由的。 乔毅:“如果她本身与案件有关呢?” 傅机:“什么关系?” 乔毅:“协从者!” 傅机:…… 把与案件相关的一众人员部当作嫌疑人来考虑,这样做在这里可取吗? 在两人交谈时,留守在医院那边的警员带来一个消息:张瑞醒了! 不用说,傅机马上赶去医院那边,乔毅也跟着去,因为他想见一见那个转交信的护士。 “张大爷,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被傅机如此问的张瑞苦笑了下,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的伤口,“还死不了吧,哈哈。” 见他还笑的出来,傅机也稍微安心一点。 “对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可以跟我们描述一下吗?是谁攻击了你?” 笑容瞬间收敛,张瑞回答说:“是小浩子那个混帐!他当时跟我说要喝水,我就转身去给他倒,跟着就被打了!” 要喝水?汪隼不是说张浩神志不清吗?因为张浩醒来后并不清醒,汪隼才去找医生,进而让张瑞和张浩独处的吧!难道说张浩的神志不清是装出来的? 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傅机也没有马上挖掘这种感觉,继续问:“你知道他为什么攻击你吗?还有,你能确定是他攻击你吗?” 张瑞:“当时病房里就我们两个人,汪警官出去找医生了,不是他还能是谁?不过,这个原因我还真不知道!” 信息并没有太多价值,傅机也不死心,继续问:“他在攻击你之前,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张瑞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啊,他当时整个人都不清醒,汪警官走了之后,他对着水壶指了指,我就去给他倒水,然后就被打了!” 对张瑞的询问到此为止,让他好好休息,傅机和乔毅一块离开,再去见见那个传递汪隼留下的信的护士。 路上,傅机对乔毅问一句:“张瑞说的话,你觉得呢?” 你问我干嘛? 乔毅有点懵,他和傅机接触也不算太多,不是太懂他的行事风格,毕竟他不是汪隼。 “我觉得,不像是在说谎吧!” 当他说出这种话,应该不是错觉,他在傅机眼中读出一种失望的意味。 没错,傅机感觉非常失望,也是在这时候他注意到乔毅并不是汪隼,他平时都是这样问汪隼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像汪隼那样对于犯罪的“嗅觉”。 “快走吧。” 看着身旁的傅机加快脚步,乔毅就更无语了,这已经不只是失望了,明明就是嫌弃啊,**裸的嫌弃! 汪隼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受得了这位傅队的呢? 心里莫名其妙开始佩服汪隼的乔毅当然不知道傅机不是一直都是这种态度,或者是只要习惯了他这种态度,和他相处起来还会让人意外地轻松。 嘛,这种事乔毅本身也不想了解,也没有兴趣了解。 来到护士站这边,人正好在这,傅机就见到了之前那个护士,赵莹莹。 看见乔毅和傅机,赵莹莹有些意外,但她也猜到这两位是来找自己的,就主动迎上来。 “傅警官,你们是找我有事吗?” 傅机点点头,声音非常平淡地说:“关于当时的细节,我们希望再跟你了解一下。” 说完他就马上给了乔毅一个眼神,赵莹莹的目光也跟着转到乔毅身上,乔毅就开口了,“赵小姐,汪隼给你这封信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赵莹莹:“他就说让我把这封信交给傅警官。我问他为什么不能自己转交,他没说理由,只是执意让我帮忙,我只好答应了,然后他说自己会打电话让傅警官快点过来,就急匆匆地走掉了!” 白花恋诗(33) () 赵莹莹说的细节和傅机这边自己整合的情况相匹配,这就说明她的话基本属实,她确实是那个被汪隼拜托的人。 乔毅:“他当时是给了你这个信封吗?你确定你没有拆开看过,或者说拿错了吗?” 赵莹莹肯定地点头,“我确定就是这个,我也能保证我没有把信封打开过,从头到尾都是这个样子。” 没有证据的情况胡乱怀疑其他人是不好的行为,乔毅和傅机只能在这里打住。 离开的时候,傅机又对乔毅问:“怎么样?” 乔毅总算是有点习惯了,“虽然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我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傅机:…… 这边就先算了,他们将目光放回到偏门那边,因为事情多了,人手就出现明显的短缺,要找汪隼,又要找张浩,还要盯着案子和张瑞、赵莹莹。 “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傅机问的是案子的事情,如果一切没有问题,到现在应该又死了四个人才对,只是现实和本应该出现的情况冲突了,让人不由疑惑起来。 乔毅很快就理解了傅机的意思,说:“会不会凶手已经收手了?” 秉持着除恶务尽的观念,傅机不由盯了乔毅一眼,“你最好期待不是这样,然后这案子就没完啦!” 他不是很期待这样的结果,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的话,一切都没有意义! 乔毅:“没完就没完呗,只要不再继续出现受害者,不就很好了吗?” 听到这种话,傅机突然露出他那招牌式的讽刺冷笑,看得乔毅也是心里一紧,怎么,难道自己说的话让他不高兴了? “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吗?你觉得我们那时候要拿什么去跟死者、跟死者的家属交代?” “这……” 乔毅语塞啦! 这是一个很困难的选择题:是选择让凶手消失,不再出现死者,还是选择让凶手继续杀人,进而顺藤摸瓜抓到他(她),从两种选择上分离出理性与感性这两种态度。 理性的说,犯罪分子就应该被送进监狱,接受法律的制裁,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应该要维护法律的尊严,多死几个人算什么。 而感性的说,为了抓住一个罪犯就制造出更多的惨案,这样的结果真的对于那些本可以存活的人来说公平吗?在这里不要讨论对已经被杀死的那些人是否公平,因为死者从来都不会对生者形成阻碍。 乔毅不知道自己该站哪边,按他的习惯,应该一只脚站一边比较好吧,这样舒服啊! 各方面的调查都在推进当中,但线索的找寻过程就无比漫长…… 游离在黑暗中的魂灵发现了远处的一个光电,继而不顾一切地朝着光点追过去,与光点越来越近,光点也逐渐放大成一个透着光的圆圈,那些光芒带来一种轻松的感觉。 当他纵身跃进光芒之中,压抑的黑暗消失,整个人取回一种通透,这一瞬间,他取回意识,也是在同一时刻,脑后的痛感与身上的麻木感一同传来。 “嘶~” 嘴里发出不适的声音,汪隼同时也在活动自己的身体,但他马上发现不对劲。 四周一片漆黑,倒不是因为现在还是晚上,而是他头上被套了个袋子,什么都看不见,不仅如此,他的双手还被人反绑在身后,双腿也被绑住,此时他正侧坐着,强烈麻木感便从那一侧的大腿根传来。 什么情况?我被绑架了? 心里如此想着,汪隼非常勉强地调整姿势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而在这过程中,通过身体接触,他发现自己身边好像有很多箱子,这些箱子里还装了很多东西,他用身体去顶都顶不动。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储物间吗?还是仓库? 如果被问在人类的五感中,哪一种感觉对人类来说最重要,汪隼肯定会不犹豫地回答说“是视觉”。 没有了视觉,人就会失去对周遭环境超过90%的把握,这种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非常可怕的,这也能从侧面反映出那些盲人还能继续生存是有多么坚强。 脑子里逐渐整理情报,他回想起在医院的事情,以及那从背后打过来的重击。 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 该死! “可别让我抓到你!不然,一定要你还回来!” 嘴上说说这样的狠话,汪隼开始动逃跑的心思,但在这之前,他必须摸清楚周遭的环境特征,于是他缓缓将绑在一块的双腿抬起来,往前伸,探知周围。 说来也是奇怪,他头上虽然被套了个东西,但这东西也不是一点光都不透的,可他只能感觉到一片黑暗,这说明他现在多半置身于某个完黑暗的环境之中。 为什么他的嘴没被堵上也不敢喊叫? 这还用问吗? 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就大喊大叫,还要不要命啦! 虽然汪隼对自己的存在并没有太多切实的感知,但要他这就去死,他不太愿意,也不太敢。 脚伸出去探了探,面前似乎是平坦的地面,没东西,汪隼不由一喜,随后把脚收回来,缩在身下,然后后背不断与身后的箱子摩擦,挣扎着站起来…… 砰! 才站到一大半的样子,脑袋与墙体的“亲密”接触让汪隼疼得直咧嘴,真没想到自己待的地方会这么狭窄,竟然连1米5的高度都没有。 很想伸手去摸摸被撞的地方,但因为被绑住,他就只能尴尬地扭了扭身体,就在这时候,前方突然传来推拉门的声音,跟着就有光亮照进来。 来人了? 汪隼吓一跳了,身体赶紧坐回去,但他很清楚地感知到一件事,对方已经看到他站起来了。 把门关上,在咔嚓声中把灯打开后,脚步声往里头走,却没有靠近过来,而是往左侧去了,至少汪隼听到的声音反映出的情况是这样的。 “你醒了?” 非常恐怖的声音,嘶哑、切裂,说句不好听的,就像是一只被人捏着脖子,半死不活的鸭子发出来的,听着都扎耳朵。 虽然这声音很难听,但汪隼还是从这声音中察觉到一丝异样,貌似这声音原本不是这样,但对方为了迷惑他故意弄成这样。 汪隼的感觉没错,虽然他现在被黑色袋子包着头,对方还是谨慎地戴着一个面具,声音也是通过变声器调整成现在这样子的。 也没什么好怕的,怕也要藏在心里,汪隼跟这人搭话。 “没错,醒了!” 白花恋诗(34) () 汪隼的态度完不会影响到对方,对方点了点头,继续说:“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真是好笑,汪隼不由冷呵了一声。 “这个问题你有必要问我吗?” 就算不是这个人把自己打晕带到这里,他(她)和打晕自己的人也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来,你还是不懂啊!” 对方像是没听见汪隼说了什么,很突然的就这样来了句,让人也是挺无语的。 “你什么意思?” 被汪隼反问,对方迟疑了一下,像是在犹豫该怎么说,然后开口:“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管太多比较好,明白吗?有人应该提醒过你这件事吧,你为什么就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呢?” 记忆在这一瞬间回溯,汪隼想起来李秀芬,想起来那时候李秀芬跟自己说的话,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是左爱吗?” “嗯?” 对方对于汪隼的问题显得很疑惑。 “你在说什么?” 汪隼心里也不是太确定,但他还是坚持着问:“你是左爱吧!” 对方:“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左爱是你认识的人吗?” 声音虽然依旧难听,但似乎并不是在撒谎,汪隼不由疑惑了,这人真不是左爱? 被汪隼莫名其妙打乱的步调调回来,对方继续说:“放心,你只需要在这里等到事情结束就可以离开,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汪隼:“那你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里来?就因为我发现了张瑞头上的伤是他自己打的?张浩也是他放走的?” 对方有些烦了,连连摆手,拒绝回答他的提问,“不要问这么多,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就行了,还有两天就结束了,很快的!” 该死! 心里不由暗骂着,汪隼的音调提高许多,“你的意思还要再死四个人吗?” 在这件事上,对方倒是让人意外地没有回避汪隼,只是给出的回答让人意外,“不是四个,是两个!” 汪隼眉目一凝,追问:“为什么?” 对方很平静地说:“该死的人死了,这并没有什么,但那些被献祭的人死掉了,这才应该被记住!” 目标果然是其中的一个人,另一个只是仪式的组成部分。 很多东西在汪隼心里已经落实,但依旧有让人不理解的地方。 “好了,我还有点事情,回头再跟你聊。再见了!” “站住,别走,给我站住!” 没有跟汪隼磨叽的打算,对方拉开门就出去了,任由汪隼在里面喊叫。 “该死!” 门被关上,气急败坏的汪隼脚用力往地上一砸,碰撞带来轻微的麻木感,这也让他稍微冷静一点。 脑海中重新将这次的案件梳理一下: 案件的起因是四年前的纵火案,被烧死的丁松、胡瑶成了复仇的动机,7月2号,田格、邱月被杀,凶手的目标是田格,邱月被选为祭品;7月3号,李敬业、孙红梅被杀,这回可能没有祭品,作为夫妇的李敬业和孙红梅都是凶手的目标;7月4号,韩子奇、陈仪被杀,毫无疑问,凶手的目标是韩子奇,陈仪是祭品;7月5号,方高星、聂玲被杀,他们和李敬业夫妇可能一样。 7月6号,已经有两人被杀,只是暂时还没发现尸体,7月7号,又有两个被杀,还不清楚有没有被发现,之后的两天里,还要再死四个人,总计十六人。 这十六人,或是八人与当年发生的那起纵火案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而张浩应该是知情人,他了解当年发生的事情和现在被杀的这些人的联系,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疯未必是装出来的,但到医院后,他很可能清醒,也可能没有。 至于张瑞,汪隼看不透、看不懂。 他的存在很奇怪,他做的事情,在汪隼看来简直不合逻辑! 张浩疯掉,并且每天在自己家里睡觉,这件事他肯定知情,但汪隼见到张浩,或者说张浩从那个缝里钻出去这件事是他在的意料之外的。 张浩在医院醒来后,他支开了汪隼,然后就让张浩跑了,接应张浩的人可能都是他安排的。 为了不让汪隼和傅机怀疑自己,他就拿起装花的瓶子往自己头上来了一下,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后脑上的伤口呈现出从斜上方往下嵌入的痕迹,毕竟他是将瓶子甩起来往自己的后脑勺上打,这种痕迹从身后对他发起攻击是绝对无法形成的。 张瑞为什么要这么做? 汪隼不懂。 他和张浩到底是什么关系? 汪隼想不明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家伙本来的名字绝对不是张瑞,他也绝对不是张浩的大爷。 张瑞是怎么知道汪隼看穿了他的把戏? 汪隼不由怀疑到护士身上,当他从x光片上发现问题的时候,那个护士就在他边上,护士极有可能和张浩他们是一伙的,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拜托给护士的x光片会不会被转交给傅机。 如果傅机拿到x光片,开始怀疑张瑞,张瑞的身份就绝对无法再维持下去,这会形成阻碍的一点张瑞怎么可能让他出现,不然他对自己下手就没有意义了。 张瑞他们为什么要把汪隼抓起来? 汪隼认为张瑞多半还需要留在那边观察什么,所以不希望自己当前的身份报废。 张瑞会是那个凶手吗? 汪隼不这样觉得。 在他看来,张瑞更像是个观察者,而非执行者。 这没有理由,感觉便是如此。 张浩会死吗? 汪隼很笃定不会。 如果张瑞真要杀张浩,早就不知道杀了多少次,之所以把他留到现在,可能有些不为人知的理由。 好了,事情大概梳理清楚了,现在能推动案件侦破的目标有两个:张瑞和张浩。 张瑞应该不用考虑,因为这家伙肯定是不会交代的,所以还是要找到张浩,让他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不过,在这之前,汪隼应该想办法逃走。 他当然不可能在这里等到那四个人被杀再被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放出去,他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顺便把那个人的身份揭穿!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还是怀疑这个人就是左爱! 就算他(她)不是左爱,他(她)跟左爱多少也会有点关系! 白花恋诗(35) () “先要想办法把头套摘下来,然后去那边把灯打开,再找找有没有可以帮我把绳子弄断的东西……” 计划在汪隼心里还是非常清晰的,但执行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为了将头上的袋子弄下来,他可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 在没有手的情况下,汪隼只能通过往其他地方蹭把袋子蹭下来,他也很成功地把袋子勾到一处凸起上,然后身体往后一缩,顺利将头从里面抽出来。 “这也太黑了吧!” 袋子被弄下来了,汪隼却还是没能取得视野,这里一片漆黑,甚至是门那边都看不到半点亮光,这让他不由怀疑起这里的门是不是那种无法破坏的,因为实在是太严实了…… 不过,现在就纠结这东西也没有意思,他还是要先去把灯打开。 两只脚伸到前面,然后拉动自己的身体往前挪动,在汪隼的感知中,这个方向应该是门才对,而开关就在门边上。 他挪动的速度也说不上慢,很快就靠近到那墙边上,然后慢慢站起来,时刻警惕着可能会磕到自己脑袋的天花板。 “应该就是在这吧……” 汪隼用自己的脸去和墙面接触,没有碰到开关,他就只能像是用脸擦墙一样,脸在墙上蹭了蹭,就差没蹭得一脸灰,他终于找到了开关。 咔嚓! 伴随着开关被碰下去,灯亮了,强烈的光亮刺激着汪隼匆忙把眼睛闭上,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 目光在房间里扫视,汪隼有些懵了。 就像他之前的感知一样,这里有很多个箱子,直接堆满了这里三分之一的面积,而且这些箱子都被封了口,都装了不少东西,但这里也只有箱子。 在箱子对面,也就是他感知到对方去的地方,那里有一张椅子,这也是除了箱子外的唯一物品。 汪隼倒是挺能理解为什么要在这里放把椅子,因为在这种狭隘的环境中,除了坐在地上或椅子上,亦或是躺着,就已经没有更好的姿势了,像他这样弓着腰,可能不要一会儿就把自己的腰给整废了。 “这就没了?” 还以为能找到可以帮助自己逃脱的东西,没想到眼前就是这副光景,汪隼也是有点无语了。 视线转到门这边,汪隼更是傻了烟,这个门上没有把手,上面就一个钥匙孔,都不给他接触棱边通过摩擦割断绳子的机会。 又四处看看,心里微微有些着急的汪隼开始往椅子那边挪动,绑住他双腿的绳子在他努力挣扎下松开了一点点,但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所以他想利用椅子腿,看看能不能把这玩意儿折腾开。 移过去后,把椅子放倒,他把双脚抬起来,往两边用力把绳子间的缝隙弄大,然后把椅子的一条腿套进去,这个动作可不轻松,完成到这一步的他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好一会儿,大腿根部太酸了。 休息结束后,要做的事情就是“木锯绳断”了,他两条腿开始用力伸拉,让绑住他脚的绳子与椅子腿不断摩擦,同时两只脚往两边用力,让绳子变得更松。 “快啊!快!” 汪隼现在比较着急,他不清楚对方会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要尽可能快点完成,虽说对方保证了不会伤害他,但他可没有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其他人拿捏的习惯,而且这种保证也不太有效力,要万一对方回头发现自己要跑,改了主意该怎么办! “快!快!开啊!” 啪嗒~ 就像是听到了汪隼从心里发出的嘶吼,在他脚往下用力的时候,一边的绳子彻底松了,他的脚砸在地上。 “太好了!” 大半绳子还挂在另一条腿上,但自己已经可以随意行走,汪隼就无所谓了。 “手上也这样弄吧。” 在地上跪下来,背对着椅子,然后被绑住的两只手去抓住椅子腿,把绳子扣在上面,然后开始奋力挣扎。 嘶~啊呜呜呜~ 手可不同于腿,用力挣脱致使腕部与绳子剧烈摩擦,带来的痛感让汪隼直咧嘴,但他也只能忍住,化疼痛为力量,继续奋力挣扎。 手在身后猛搞,汪隼的眼睛自然而让往其他地方看,但这里也没别的,只有箱子,他只能盯着箱子看,接着他有了个想法,只要把手上的绳子弄断了,他就去把这些箱子打开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因为通过想别的东西把注意力转移走了,手上挣脱给汪隼带来的痛苦小了点,虽说他这会儿两只手的腕部已经鲜血淋漓,但好在还是弄开了。 “该死的~” 看着自己两只手的手腕和那沾上许多鲜血被染成红色的绳子,痛感让他嘴角不由抽搐,但他也只能马上忽视,先将注意力放到门上。 虽然想好了要看看箱子里有什么,但他还是想先确定能不能跑出去。 结果是不能,这个门被锁死了,而且,这个门的材质绝对不是汪隼的身体能够破开的! “可恶!” 好不容易把绳子弄开,结果却是跑不了,汪隼就差没一拳砸到门上,但好在他及时清醒过来,收了手,不然真说不准这样砸门会不会把人给引过来。 既然自己没办法暴力破门出去,他就将目光放在对方身上,对方不是说要把他在这里囚禁两天吗?那对方在这段时间里总要管他的吃喝拉撒吧,只要对方敢开门进来,他就能出手袭击,然后顺势逃出去。 根据对方说的话和自己的感觉,汪隼判断现在还是7月7号,应该是白天,他7号一点多被打晕,如果他昏迷过了一个大晚上,那头上肯定要传来刺痛感的,而现实是没有,所以可以判断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长。 “既然暂时还出不去,那就让我看看这里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吧!” 把注意力放在这些箱子上,他心里有种感觉,这箱子里装的东西会非常有意思。 虽说在这种无限接近于仓库的地方想想就知道不太可能放着什么有趣的东西,但汪隼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他不敢说自己感觉有多么准确,但试着去相信一下,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就在他刚走到箱子边上时,身后突然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这让汪隼吓得一个激灵。 这就回来了?太快了吧! 其实,这还真不是对方回来得有多快,而是汪隼为了挣脱绳子花费了太长的时间,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而已。 白花恋诗(36) () 另一边,傅机他们在继续调查的过程中得到通知:又发现了被害人,死亡时间是今天一点多,被害的两人男性叫胡川,是一名律师,在立海市新科律师事务所工作,被害女性是他的妻子,吴洋,职业是幼师。 找汪隼这边不能停下,傅机就让乔毅盯着这边,自己去案发现场见苏法医。 当傅机来的时候,苏法医这边已经完成现场勘验,正在把那朵留在现场的白色兰花装进物证封装袋里。 “怎么样?” 看见傅机,她转手把袋子放下,然后说:“不怎么样,还是一样现场,没有线索。” “果然是这样么……” 傅机多少有了点问都不用问的感觉,反正现场永远只会是这样的现场,没有变化。 直接将目光放到其他地方,傅机说:“这个人是今天凌晨死掉的吗?” 苏法医点头,“没错。” “好,直接从他的身份下手吧。” 傅机直接去新科律师事务所了解情况。 “胡川?他是我们这的,不过,他昨天没来上班,不知道干嘛去了。” 事务所的主管如此说着,显然对胡川已经死亡的事实毫不知情,傅机也没急着告诉他情况,只是让他带自己去胡川平常工作的地方。 “就是这啦!这两张桌子都是他的,他经手过的案子的资料都在里面那个柜子里锁着,钥匙他自己有一把,我们这边还保存了一把,你需要吗?” 主管主动把钥匙拿了出来,傅机当然没有不要的理由,于是接过来。 胡川的办公桌的布置看上去还是非常正常的,谈不上非常整洁,但也不是太脏乱。 在桌上和抽屉里随便翻翻后,傅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那个柜子上,钥匙插进锁孔里,打开。 一个律师被人杀掉,非常容易怀疑的方向就是律师曾经作过辩护的案子,那些败诉方除了对他们本该仇恨的对象不满外,这种情绪也会蔓延到站在他们对立面上的辩护律师,所以说律师这行不好干。 不过,这种话也是调侃罢了,现在这个社会,有什么工作是好干的?真当赚钱那么容易吗? 说送外卖、送快递非常辛苦,希望顾客可以体谅一下,但准时、准点、快速,这不就是服务行业的要求啊,没有到达要求,顾客凭什么要接受这样的服务? 他们可是为了自己购买的准时、准点、快速的服务付了钱的,耽误了事挨他们的骂不是很正常吗? 把这个柜子打开,傅机这才意识到一件比较严峻的事情,这柜子是和桌子连在一块的,办工桌超过一半的容量被这个柜子占用着,而这里面放满了胡川经手过的案子的资料。 只是从上面拿出来一两本,傅机就放弃了,转而把资料扔在桌上,对边上的警员说:“来,你们几个把这些资料都带回去。” 对于傅机的要求,这些人当然是不折不扣地去执行,而站在边上的主管犹豫了下,还是说话了。 “那个,你们就这样把东西拿走,不太好吧……” 站起来的傅机拍拍手,看向他,问:“有什么不好?” 主管:“如果到时候胡川回来了,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跟他解释?” 听到这个问题,傅机笑了一下,然后颇为神秘地说:“如果胡川回来问起,你就告诉他东西被我们带走了,让他自己去公安局要!” 这也是傅机的恶趣味了,他可是很清楚胡川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自然不存在要这种事。 而且,他也明白,出了这种事情,他们事务所等傅机这拨人走后,应该会去联系胡川,依靠他们的渠道,他们紧跟着就会知道胡川已经死了。 “这……好吧。” 主管犹豫了下,心里感觉傅机说得挺有道理的,东西毕竟是公安的人要走的,他只用跟胡川说一声就完事了,麻烦也不是麻烦他。 在其他警员不断将资料从柜子拿出来,往外面的车上搬时,傅机和主管搭话。 “在你的印象中,胡川这个人怎么样?” 主管愣了下,然后很神秘地对傅机露出微笑,还将身体往他那边凑过去,“傅警官,能不能给我透个底,这个胡川是不是犯事了?” 他会有这样的怀疑并不奇怪,傅机只是露出那种“你懂的,我不能多说”的表情,没有开口回答。 活得跟人精似的主管马上就是一副了然神情,直点头,“胡川啊,这个人也还行,就是有点人品上不太对,而且比较喜欢占人家小便宜,这种人犯了事进去待着,也不奇怪……” 捋一捋这个主管说的话,把其中主观、片面的成分剃掉,留下可以听取的成分,傅机注意到一点。 “人品不好?这么个不好法?可以举个例子吗?” 主管点了点头,“我们律所是个非常正规的律所,一些有明显问题的案子,我们都不会去接的,而且我们对成员私下里接的案子也有会要求,虽然不能不让他们私下里赚外快,但也不能什么黑心钱都赚。” “而在我们的调查里,这个胡川私下里好像还胡搞乱搞了不少事情,一些明显有问题的案子他也收钱去作辩护,这可不就是人品不好吗?” “给死刑犯辩护之类的……” 从主管嘴里听到这番话,傅机脑子里没来由地跳出来“《我们与恶的距离》”这几个字,这是他很早的时候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里面就有一个为死刑犯辩护的律师角色,但这和这次的案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将资料部搬走后,警员过来跟傅机说一声,他进而跟主管打声招呼,准备回去,主管就送他们出门。 “如果你之后又想到什么的话,记得联系我,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一定!一定!” 例行公事地把自己的号码给这位主管后,傅机和同事一块离开,为什么说例行公事,因为这个主管在他们走后,多半会把这号码的事飞快扔到脑后。 就如他所想,在看着他们车走后,主管把手机装回去,若无其事地返回律所里,连过问胡川身上发生的事都免了。 白花恋诗(37) () “傅队,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那些同事把这一堆一堆的资料往桌上码,过来这边的苏法医也是看得愣了。 傅机说:“这是从胡川工作的律所拿来的资料,都是他以前经手过的案子,我怀疑这里面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这种想法并不难理解,苏法医就没有接着问,随手把一叠资料拿起来翻了翻,然后问了句,“汪隼那边怎么样了?” 原先还因为工作将这件事压下去,现在又被苏法医提出起来,傅机的脸色瞬间就变得不太好看。 “乔毅还在那边调查,但感觉是出不来结果的……” 回想这一系列的案子,苏法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不管是杀人,还是带走汪隼,对方都是计划缜密地在行动着,他们找不出破绽也没办法。 犹豫了一下,苏法医说:“跟市局反映一下怎么样,让那边来帮帮忙?我担心时间拖得太久,汪隼会……” 不祥意味的话,苏法医没有说出来,但傅机理解。 “行,我这就跟市局反应!” 这个话题就到这里,他们这边开始翻阅这些资料,想从中找出串联起这些人的要件,但现实总是比希望之中的要残酷的多,花了一个下午,资料翻了一半,他们还是没取得任何进展。 在这时候,早该到的一条消息来了,有人报警,杀人案! “被害人两名,男性叫傅盛,女性叫贾慧文,两人是夫妻关系,死亡时间是昨天一点钟,由于两人是独居,所以今天才被发现。” 报案人是傅盛的弟弟,傅远,他跟自己哥哥约好了今天出去,结果到了时间联系不上人,他就上这边来找,用备份钥匙开门就发现他们夫妻两人已经被杀死在家里。 翻阅傅盛和贾慧文的资料,傅盛的工作是基金管理人,而贾慧文在家里帮人经营网店,两人有一个三岁的儿子,交给父母带着,案件发生时,只有夫妻两人在家,儿子幸免遇难。 把资料合上,傅机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到目前为止的这些被害人职业之间貌似存在一种潜在的串联关系,从最开始的高利贷放贷人,到私营企业的业主,再到大公司负责人,然后是网络技术人员,基金管理人和律师,这些人的职业不仅是没有重复,更是相近的都不太多。 把丁松和胡瑶的纵火案串联到这上面,似乎能看见一根隐形的利益链条以田格的放贷行为为中心,或者说以田格的这一职业类型为中心,将投资方、负责人、工作人员这一系列有关系的人都给框进去…… 渐渐的,傅机心里有了好像发生了某些要素的意味,接下来要尽可能找到张浩,也就是在中间承担重要关联任务的一千夜金融,只有搞清楚这背后与丁松、胡瑶案件的详细情况,之后才能证明他们这些被害人之间存在的关联性。 因为是非常熟悉的情况了,各项勘验工作快速完成,傅机没有回去,而是去市局那边请求协助,除了为了汪隼,他还要找到几个技术人员,要他们来搞定田格运营着的放贷平台。 一名警察在工作期间遭人绑架,这也是非常大的事情,市局那边响应了傅机的要求,调派人手协助宁化区的工作开展,这就让傅机他们松了口气。 在将从律师拿回来的资料翻阅完毕后,他们确认了一件事,胡川和这个案子的关系并不是明面上建立的。 这种情况就让人很头痛了,毕竟当事人都已经死了,谁知道这家伙私底下干过哪些坏事! 无奈,傅机将部分人手放到寻找张浩的下落上,与此同时,他们还对张浩过去一段时间的经历进行调查,不查不要紧,这一查还真有发现。 张浩在一个月前有出行记录,他从京州市的恒立区大同前高铁站上车返回辽阳市阜新管理区,之后就没有任何下落,这说明张浩之前的活动地很可能是在京州市恒立区,于是傅机联系京州市恒立区公安局协助调查。 京州市的公安效率也是非常高,当天晚上八点,他们直接跟宁化区这边联系,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张浩在京州市的住所,傅机就马上坐上高铁去京州市。 被傅机把事情交在头上,乔毅当然也不敢怠慢,配合市局来的技术员,他们对田格所经营“好花钱”、“来钱快”两个网贷平台进行彻查,虽然发现了相当多的借贷金额出入,但这里面并没有和这次的案子有关系的东西。 到这里,乔毅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丁松、胡瑶那起案子是在四年前发生的,与这起案件相关的东西是一千夜金融,而田格搞网贷也不过一年多,怎么可能在这上面找到线索,于是他果断将目光瞄向这些被害人的个人资料,看看他们四年前都在干些什么。 田格的履历非常一般,普通大学毕业生,四年前是一家企业的管理层,后来因为股市动荡前期的经济收紧,那家企业破产了,下岗的田格就只能再去找工作,在这过程中结识了一些朋友,然后被朋友带着走上搞网贷这条路。 值得一提的是,他那个朋友前几年因为涉嫌非法集资,而且数额巨大,已经进去了。 李敬业的履历也没什么,时间拉到四年前,那时候还没有这家服装厂,他在一家叫中汉高科的公司当业务经理,他和他老婆孙红梅已经结婚了,两年前,他由于某些原因从中汉高科离职,然后才有了现在的服装厂。 中汉高科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乔毅心里对这个公司有点在意,准备回头去调查一下这玩意儿的底细。 韩子奇的履历和其他人比起来就显得鹤立鸡群,这家伙是京州市的一流大学研究生出来的,这年头的研究生虽然说不上凤毛麟角,但也绝对是稀缺人才,入职就直接成了中通建材的高管,然后就是一年一个台阶往上走,最绝的是,他泡到了中通建材老板萧远兴的千金,在萧远兴退休后,他顺利接下老丈人的位置,成了今天的中通建材老板。 “这家伙可真是少奋斗了二十年!” 想到网络上一段时间里的流行语,乔毅不由心里失笑。 白花恋诗(38) () 不过,韩子奇和萧雯的婚姻并不是这么简单。 萧雯比韩子奇足足大了八岁,他们结婚的时候,韩子奇二十六岁,而萧雯三十四岁! 作为萧远兴的女儿,立海市行业龙头的中通建材的千金大小姐,萧雯不可能没有追求者,即便如此,她到了三十四岁还没嫁出去,总是可以说明一些问题的。 如果韩子奇和萧雯的感情真的不错,韩子奇也不太可能在办公室睡自己秘书,然后把命都给搭进去了…… 接下来是方高星的,他是北青大学普通本科毕业,走的是计算机方向,出来后就顺利找到对口的工作,程序员。 四年前,他在京州市的一家科技公司上班,一年之后辞职来到父母所在的立海市的一家公司上班,一个月之前,他被该公司辞退,一直到现在都还处在在家待业的状态。 傅盛,同样是普通本科学历,出来后在立海市永赢基金管理公司上班,之后不断上位,到现在,他也算是该公司的高级基金管理人。 胡川,三本学历,入社会工作一年后,去参加律师资格证考试成功考上,随后去了立海市新科律师事务所工作,直到现在。 这就是主要的六名被害人的资料,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乔毅就去国企业信用公示系统查了查自己比较在意的中汉高科的情况,结果没有查到,貌似是已经注销了。 无奈,乔毅就往立海市工商局跑了一趟,然后才查到这个中汉高科,它称是中汉高新科技公司,确实三年前就已经注销了,公司注册人的名字叫李军,法人代表叫张尧。 看着这个名字乔毅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是“高”又是“新”,还是“科技公司”,所以,这个公司的主营业务到底是什么? 在中汉高科的公司章程中,他找到了公司的经营范围是弱电安防监控生产,所以,这个经营范围和高新科技有毛关系? 再往下,他发现这家公司是个注册资金一百万的空壳公司,只是挂了中汉高新科技这样的名字,经营范围也是随便编造的,公司没有任何流水。 这就很有意思啦! 说好了这是个空壳公司吧,没有流水吧,但李敬业这家伙竟然在这里工作了两年,说出去谁敢信? 这样一来,乔毅就对这家公司产生了极高的兴趣,他还真要看看这个公司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先是试着联系了下这公司的注册人,李军,但好几年前留下的联系方式早就废弃了,联系不上,他就把目光转到法人代表张尧身上,无奈,这家伙也没联系上,于是,他去中汉高科注册的地址看看。 虽说公司是肯定不在了,但说不定能从接下这地方的人口中得到一些线索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过去的乔毅还真没失望,从中汉高科那边接下地方的人还真有当时转让负责人的联系方式,这家伙叫舒宇。 按照这个电话拨过去,还真的打通了,这让乔毅也是不胜欣喜,“请问,你是舒宇吗?” 那边是个粗糙的男声,“是的,我是舒宇,你是哪位?” 乔毅:“舒宇先生,你还记得你当时负责转让出去的中高汉科公司的场地吗?” 舒宇:“啊,我记得啊,那块场地怎么了?” 乔毅:“请问,你和中汉高科公司是什么关系?” 当乔毅的问题问到这里,舒宇那边好像引起了某种警觉,他不再急着回答乔毅的问题,而是反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找中汉高科干嘛?” 心里觉得说的太直接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排斥,乔毅就撒了个谎,“我一个朋友失踪好几年了,我查了很久才查到他失踪之前是在中汉高科上班,所以想跟你们了解下情况!” 舒宇并没有急着说什么,停顿了下,“在中汉高科上班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你说来听听。” 被对方试探了,乔毅不由慌了一瞬,但他也马上有了想法,说:“他叫李敬业,是在中汉高科上班,你可能不记得吧!” “李敬业……” 口中对这个名字嘟囔了几句,舒宇明显是在回忆,然后突然音量拉高,“我记得这个人,他当时好像是业务经理吧!我们那时候还一块吃过饭!” “那真是太好了!” 见自己已经成功取信于舒宇,乔毅不由心里暗爽,马上顺水推舟,说:“舒宇先生,请问你现在在哪?关于李敬业他当年的情况,我可以跟你面聊吗?” 稍显犹豫,舒宇说:“我现在不在立海,要见面聊可能不方便。” 乔毅也不勉强,逼得太急也会显地自己非常可疑,“不方便见面的话,我就这样跟你了解,可以吗?” 舒宇:“可以。不过,我现在还有点事情,等我待会儿有时间了,我给你打过去,可以吗?” 乔毅:“好的,非常感谢。” 舒宇:“不客气。” 跟舒宇说好了,乔毅不由高兴地一拍手,接下来只需要等着舒宇的来电就好了。 回去队里,他重新把中汉高科的资料整理了下,弄清楚自己到时候需要跟舒宇了解哪些问题,然后就静静等着对方的电话。 手里拿着一份资料的苏法医从这边过时看到乔毅把手机放在面前,在这里静坐着,有些奇怪。 “乔毅,你在这干嘛?没事干吗?” 目光转到苏法医身上,乔毅解释说:“我在等一个重要的电话!” 苏法医:“这个电话马上就会打过来吗?” 乔毅摇头,“应该不会马上打过来,但也说不准。” 苏法医:“如果你现在没事,过来帮我换个忙。” 乔毅:“什么?” 苏法医:“我们在韩子奇手臂上不是发现了一个圆形的印痕吗?我判断那个应该是固定扣,位置应该是在膝盖、小腿上,所以我去找了些类似款式的衣服,想做做对比!” 见苏法医把目标放在这种小物件上,乔毅不免佩服她,但心里也有不太看好的意味,且不说那印子是不是凶手留下的,就算是,就算他们好运到真的找到了凶手作案穿的衣服的同款式,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总不可能指望着凶手一直穿一套衣服作案吧! “这个电话很重要,我还是盯一会吧!” “行吧。” 乔毅没答应,苏法医也不强求。 白花恋诗(39) () 打开门,迎进这一片黑色之中,面具人伸手把边上灯打开,看汪隼依旧在那里靠坐着,他(她)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反手把门带上。 “看来你还挺老实的嘛!也对,这样对我们都好,至少这段时间的相处不会让我们都不愉快。” 如此说这,面具人的声音从门这边走到椅子那边,这种漫不经心的做法让汪隼心里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貌似这家伙并不是刻意来找自己,而是没事干,所以来这边晃一晃。 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对不对,反正汪隼心里是很莫名其妙的,他都搞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啦! 在椅子上坐下后,面具人盯着汪隼看了一会儿,又说:“现在也没事,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对方刻意挑起话头,不接就太不像汪隼的性格了,于是他回应对方,“我问了,你都会老实回答吗?” 对方犹豫了下,旋即说:“看情况吧。” 这种判断尺度完是把握在对方手里的,也就是说对方多半只会回答那些鸡毛蒜皮,浪费时间的问题,汪隼就连浪费口水的心情都没有了。 “那还是免了吧。” “呵呵~” 被拒绝的面具人也不生气,继续说:“这样吧,如果我不能回答你的提问,我就告诉你一些你一定非常好奇的情报,怎么样?” 这样说的话,汪隼就不妨陪这家伙玩玩。 汪隼:“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 对方:“因为你很碍事。” 汪隼:…… 这个完不能说明问题的回答是什么情况?汪隼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汪隼:“张瑞留在那边到底想干嘛?发生在张浩身上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方:“他留在那边的任务是观察,至于发生在张浩身上的事情,我还真的不能回答你,所以这个算一个。” 愣了一下,汪隼没想到对方会真的接着一茬,旋即又继续问下去。 “这一系列的杀人案,都是你们策划的吗?” 对方:“并不能说是我们策划的,我们只是在其中起到了一定的引导作用!” 见这家伙把这种事说得如此轻巧,汪隼不由火气上头,冲他(她)吼叫起来。 “你们到底想干嘛?玩这种把戏,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非常恶心吗?” 对方停顿了下,但声音依旧平静,可能从他们开始这样做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克服了这种心理障碍,这种时候当然不可能被汪隼的话触动。 “我们只是在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应该做的事情?呵呵~把那些与事情无关的人拉进来陪葬,这也叫应该做的事情吗?这样没有顾忌地践踏那些无关人员的生命,这也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吗?” 汪隼马上嘲讽回去。 对方:“或许我们在过程中不那么尽善尽美,但我们在乎的是结果,只要我们最后的结果是正确的,我们就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听到这种话,汪隼心里不由生出一种熟悉感,貌似他在某时某地某人口中听到过类似的话。 这个人是谁呢? 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去慢慢回忆。 “那,我们没得谈了!”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既然都跟这个家伙说不到一块去,汪隼就不打算再废话,但这话出口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他应该尽可能地从这家伙嘴里套出情报来,怎么能因为不太有价值的义愤就不跟他(她)说话了呢,但这种话都说出来,汪隼也没脸收回去,只能闭嘴。 “嗯,这样么……” 或许是从汪隼的话中感受到他的决心,对方语气变得微妙起来,给汪隼的感觉就是有着遗憾的意味。 “既然你已经不想说了,那就算了吧。不过,我还要遵守刚才的承诺,告诉你一点你想知道的东西。” 就在汪隼下意识竖起耳朵的时候,对方刻意放慢语速,这让他有种被吊着心情的感觉,有点不爽了。 “你入职的第一个案子是一起扒窃案,对吧!” 汪隼:??? 你这跟我们刚才说好的不一样哎! 心里挺无语的,但汪隼还是肯定了对方的说法,他入职第一案就是一起再寻常不过的扒窃案,一个来这边上寄宿高中的小姑娘在火车站被人把生活费给偷光了。 扒窃案是非常麻烦的案子,尤其是丢失的是现金的这种类型,如果不是当场抓获,或者有监控在的情况的话,基本上都不可能人赃并获,等你找到嫌疑人,人家已经把钱花光了,说自己没偷,那你还真是一点证据都没有。 汪隼在侦破这件案子的时候就采用了一种常用的方法,抓现行。 他先通过监控大致确定了行窃的犯罪分子,一个惯犯,然后就在火车站蹲守,蹲到这个家伙再度犯罪的时候将其抓获,然后连带审讯之前的盗窃案,就成功结案了。 这是针对这类型案件比较常用的手段,虽然有点钓鱼执法的嫌疑,但也不失为是可行的办法。 “你抓到的那个人是个惯犯吧!” “是又怎么样?” 汪隼感觉自己的底早就被对方摸了个透,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对方继续说:“你知道吗?在他被释放之后,他又继续行窃,然后又连着进去两次,最近被放出去,还是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等着下一次被抓,你觉得这样重复有意义吗?” “你想说什么?” 皱起眉头,如果不是还要装出一副被捆住的样子,他真想把头上的袋子揭下来,好好看看对方说这话时的神情。 对方:“我并没有想说什么,只希望你可以稍微思考一下,就这样而已!好了,说回到你想知道的事情上,你还记得611案吗?” 心脏一瞬漏跳了一拍,汪隼有了种“某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要发生”的预感。 “我记得。” 对方:“这起案子是怎么破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汪隼:“当然。” 对方:“那你在意那个装着东西的袋子是怎么去了你家吗?好像你已经没有继续调查这件事了吧!” “是你干的?” 声音变得异常冷厉,就像是透过一层冰,一股由心底生出的寒意让汪隼在微微颤抖着。 白花恋诗(40) () “不不不,别搞错了,这件事当然不是我干的,我只是知道这件事而已,知道那个袋子到了你的床底下,也知道你一定会发现那个袋子,从而推动那次案件的侦破!” 这种离奇的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汪隼感到莫名的说服力,这家伙肯定不是在开玩笑。 冷笑着,汪隼反问:“所以说,我被你们利用了?” 对方:“不对,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呢,这明明就是互惠互利好吗?” “呵呵!” 这种鬼话汪隼真是吐槽的心情都没有,谁想跟他们互惠互利了? 对方:“你还别不以为然,如果没有这些物证,你们真有办法对付他吗?” 汪隼没说话,他心里清楚当时的物证是有多么关键。 “这样,你们就可以借我的手处理他了?” 对方笑笑,“你非要这样说也没错。” 藏在身后的手捏成拳头,汪隼非常克制自己想要冲过去暴揍这家伙一顿的心情。 早晚会有机会的,别着急,别着急!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对方:“我也不太清楚,但有一件事很明白,我们已经不需要他啦!” 这是废话。 对方:“不止是这样,908案,你还有印象吗?” 这个908案当然是李劲松,丹宁精神病院的案子,由此,汪隼已经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那个直指案件的u盘,你不是收下了吗?如果没有那东西,你们同样没有机会扳倒李子安,不是吗?” 既然已经猜到对方会说这些,汪隼自然不需要有惊讶感,相对于这个,他更加在意的是窗台下那支录音笔。 “那东西是你们留下的?” 对方:“如果你问的是u盘,那确实是专门寄给你的!” “为什么是我?你们又是在利用我解决掉李子安?” 汪隼这时候心情比较爆炸,虽然他在两次得到与案件相关的物证时确实有疑惑,疑惑到底是谁把这东西交给自己,那时候还特地去查了u盘的寄件人,叫熊天爱,虽然后面不了了之,但这可不表示他心里对这事不介意。 而现在,被肯定自己只是被利用,自己所做的事情看起来是正确的,但实际上只是其他人达成目的的手段,汪隼的心情怎么可能好。 “我说了,是互惠互利,如果不是这样,你们宁化区刑侦大队名下又要多两起悬案,真是这样的话,你觉得秦锋还有可能顺利升迁吗?” 汪隼冷笑出声,“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们?” 对方:“这就不必了,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更明白状况。” 汪隼:“不用说李秀芬的210案和你们也有关系吧!” 对方打了个太极,“这我就不知道了。好了,你有兴趣知道的东西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也该走了。” 说着,对方已经站起来,脚步声逐渐往门口去,在这过程中,汪隼也没有叫住他(她),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情。 到门口停下来,他(她)转头往汪隼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说:“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会给你带些吃的,期待着吧。” 说完,开门、关灯、关门,又把汪隼锁在里头。 肯定对方已经离开,汪隼嘴里呼出一口浊气,几乎将自己现在积郁的情绪清除掉,手从背后伸过来,摘下头上的袋子,从地上站起来。 关于这些事件的关联性,还有这些案子内部隐藏的信息,汪隼都要去思考,但他很清楚现在不是时候,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摸到墙边上,把灯打开,他的目光重新来到这些箱子上,这些纸箱子都不小,外侧也没有任何花纹,给人的感觉像是那种生产到一半,还没来得及出厂的存在,上面被用透明胶带封口,处理的过程并不严密。 “这到底是有意放在这的,还是无意的呢?” 这个疑惑在汪隼心里盘旋了几秒钟,但他马上将这种猜忌摁下去,现在不是思考这东西的时候,他需要的是更多的行动力。 咬了咬牙,汪隼不再犹豫,将指甲的尖端刺入胶带,用力划开,将箱子打开后,他看到里面是成堆成堆的纸张(资料)。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心中疑惑着,他从边上拿起一叠翻阅起来。 01/11 六点,苏醒(5) 六点八分,起床(7) 六点二十二分,完成洗漱,之后一直在用手机浏览《特速资讯》新闻,在xx12-01-9-lh111号新闻上留下评论“垃圾信息,这是我见过最扯淡的小编”,在xx12-01-11号sc9k38号新闻上点赞(3) 六点三十九分,食用早餐,一碗素面,一个煎蛋饼,一杯豆浆(6) 六点五十二分,用餐结束,开始用手机玩游戏《魔力弹射》,游玩时间十九分钟(6) 七点十一分,接到妻子电话,与妻子在电话中产生争执(7) 七点二十五分挂断电话(8) 七点半出门工作(4) 七点四十一分坐上331路公交车(7) 七点四十五分,与一女子因为座位问题发生口角(9) 七点五十五分下车,到达工作地(5) …… 活动偏差分值2491 a01:22 a02:7 a03:5 a04:1 a06:9 …… b01:7 b02:4 …… k29:11 k30:15 偏差率:21% 异常活动系数:3.1 …… 01/12 六点,苏醒(5) 六点四十三分,起床(8) 六点五十分完成洗漱(7) 七点出门(1) …… 偏差率:50% 异常活动系数:1.1 …… 把手上的资料翻了翻,汪隼顿时有了点看天书的感觉,这上面的字他都认识,但放在一块的话,他就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这是观察记录吗?” 又往下翻了几张,发现是类似的东西,他就更加奇怪了,哪有这个样子的观察记录?而且,这个记录的对象貌似是某个人,这样把一个人天候的生活记录下来,这是想干嘛? 又往深处找了找,发现还都是这种只标注日期,其他信息一概不存在的资料,汪隼就断定了这箱子里应该是这东西。 也还不能说这东西到底有没有价值,汪隼把其中一些带有着特殊含义的数字、编码背下来,然后将目光转到其他箱子上。 白花恋诗(41) () 没有区别,连着打开两个箱子,发现这里都是这种东西,汪隼不由叹了口气,这里面的信息记录太多、太杂、太细碎,都让人搞不明白这东西的价值所在。 不过,汪隼心里的感觉没有改变,虽然他不太明白,但这些东西肯定是有理由的,只是貌似这理由和自己挂钩了,这让他多少有些不高兴。 很早就有这种迹象,加上和那家伙的交谈,很多东西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说不定这箱子会被放在这里也不是没有这层原因。 把这件事往深处想,汪隼就不由感觉头痛了,对方的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是暧昧,而且奇怪,他真是弄不明白对方这样干的理由是什么,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再度回忆起那支录音笔,但他也记不太清录音笔里的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等他出去的话,一定要去把那支笔找出来再听几遍。 “接下来,该考虑怎么出去了!” 问题来到这里,汪隼想得很简单,那家伙不是要进来送饭么,就在那时侯偷袭他,把他干翻在地,然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嗯,非常莽的办法,头铁嘛,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汪隼对自己还是比较自信的,在傅机这个魔鬼教练的调教下,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就这样,做好了准备的汪隼等待着那家伙再次进来,而这一等就过去了相当漫长的时间。 为了能在接触的第一瞬间偷袭对方,汪隼把灯关了,然后就坐在门边上,坐在黑暗里,然后他打个哈欠。 “这已经过去多久了……” 目光在这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里晃来晃去,当压抑着的紧张在等待中缓缓消磨掉,汪隼心里那久违恐惧缓缓升起,像是一条蛇缠绕在他脖子上,缓缓收紧。 呼~呼~ 咚! 咚! 几乎能抓住自己呼吸的节奏,汪隼的身体开始颤抖,并没有寒意,可偏偏有种感觉直入骨髓之中。 咚咚咚! 心跳逐渐加速,汪隼极力遏制这种恐怖,但颤抖着的手还是缓缓抬起,准备将灯打开。 就在这时候,钥匙插入的声音再度出现,汪隼的心跟着漏跳一拍,手收回来,已经做好了发动攻击的准备。 门被打开,光线从逐渐放大的门缝里透进来,将这一片黑暗照亮,汪隼也在这时候看到对方的脸,戴着一张小丑面具的脸。 去死! 心里吼叫着,汪隼在对方进入房间的瞬间出手了,一记暴力的勾拳往对方下巴上招呼过去。 “嚯!” 在汪隼出手的瞬间,对方不仅没有任何措手不及的迹象,嘴里更是发出近似于嘲讽的声音,身体跟着晃动一下,轻轻松松就把汪隼蓄谋已久的攻击放过了。 “怎么可能……” 一拳放空,汪隼真是傻了眼,在他看来,对方刚才就像是把时间偷走了,在那一瞬间闪了一下,想要把身体强行拉回来,但对方的动作更快,而且快到了离谱的程度。 只见面具人的身体缩了缩,好像将力量积蓄到一点上,然后迎着汪隼撞过去,在错开身形的瞬间,拳头轰击在汪隼的腹部。 被拳头接触到的瞬间,堪称恐怖的冲击力让汪隼整个人都僵住,跟着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少许唾液溅出来。 “呵呵!” 汪隼已经没有力量,在他弓着身子往后踉跄时,面具人轻巧地往后掠退一步。 “想跟我动手,不得不说你真是很有想法!” 被嘲讽了,汪隼心里极度想嘲讽回去,但腹部的剧痛让他两条腿都站不住,跌到一边扶着墙,额头上更是有冷汗流淌下来。 即便是状态如此糟糕,他还是咬着牙对面具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种嘲讽的神情落到面具人眼里就让他(她)有些不爽,只见他(她)在门口停顿了一两秒,然后走进来把灯打开,顺带还把门给关上了。 顶着腹部的剧痛,手数次撑墙让自己站起来,汪隼看着对方,看着他(她)把钥匙塞进口袋里,寻找着反击的时机。 在这个高度捉急的地方,面具人也是弓着身子,但他的姿势显得非常自然,这种样子倒不会让人觉得这家伙是不是驼背驼习惯了,而是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来试试吧,如果你能打倒我,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即便是没有看到脸,但汪隼还是很确定对方在笑,而且是那种嘲笑的笑容,嘲讽这种事不可能会发生。 “那就试试吧!” 两只手在墙上奋力一推,汪隼朝对方冲过去,腹部不断传来的绞痛感在影响着他的行动。 或许是认为汪隼这样的横冲直撞太过无谋,面具人连闪避的动作都没有,就站在那里。 小看我?你会付出代价的! 心里如此坚信着,汪隼往前冲的速度加快,他还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姿势,朝着对方的腹部撞过去。 “去死吧!” 就在即将与面具人身体接触的瞬间,汪隼感觉一股怪异的柔劲抵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发生了某些不太好形容的变化…… 然后…… “怎么可能!” 就像是在这一瞬间的时空置换,等汪隼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能看到天花板和灯管…… 下一刻,后背、后脑勺与地面接触的强烈撞击感让他只感觉这个世界都在震动,不给反应的时间,面具人的身体猛地压倒他身上,剧烈的冲击让他一度产生了自己的骨头被压得碎掉的错觉。 “呵呵,你太弱了!” 嘴上陈述着听起来尤为刺耳的事实,面具人一只脚顶住汪隼的右手,一只手扣住他左手的肘部,另一只手则是环在他的脖子上,将他扭起来后用力收紧,一副要将他绞死的样子。 窒息感传来,伴随着环在脖子上的手臂缓缓收紧,汪隼只感觉身的血液都在脑部涌,但偏偏在脖子那里被截住,进而带来强烈的肿胀感。 汪隼想挣扎,但右手被对方的膝盖死死顶住,被扣住关节的左手更是麻木到一点感觉都没有,躯干也还没从之前的撞击中缓过来,处在完停滞的状态。 窒息感越发强烈,汪隼的脸色涨得通红,不断睁大的双眼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身体更是在轻微地抽搐着。 我要死了吗? 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人手里? 当死亡真的降临的时候,可由不得你选择什么! 白花恋诗(42) () 苏法医走后不久,乔毅接到了舒宇的来电。 “好了,有什么想问的,你就直接问吧!” 乔毅一阵点头,赶紧说:“我想知道中汉高科到底是什么情况?李敬业他之前在里面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舒宇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中汉高科虽然对外注册的是弱电安防监控,但实际上并没有自己的主营业务,说白了,这家公司就是个空壳。” 这一点乔毅已经事先了解过,但他也没有打断舒宇,等他往下说,看看他说的跟自己了解到的是否一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空壳也不是真的没什么东西都没有,毕竟公司有雇员,还是要资金运营的嘛,那时候信贷、投资什么的都搞的挺厉害,所以中汉就开始搞放贷,李敬业当时是业务经理,他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拉客户,让客户向我们中汉高科借贷,而中汉这边就以公司的身份在银行通过人脉获得更低息的贷款,在这里面赚差价!” 这么说,李敬业之前也是放贷的? 乔毅不由想到第一个死的田格。 如果说这两个人所从事行业发生过重合,那在这起案子中就分化出两个层面,田格或许是因为身份而死,但李敬业很可能不是,他更可能是因为涉事。 心里的各种想法先收一收,乔毅继续问:“他是为什么离职的?” 舒宇:“因为后面股市跌了,市场变得不太景气,放贷业务也没什么搞头,虽然他没有被裁掉,但他还是主动辞职了,在这里继续待着确实没有前途。” 乔毅:“中汉高科后面为什么注销掉了?是因为不打算在这上面搞了吗?” 舒宇:“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在中汉高科刚开始搞放贷,赚得比较舒服的时候,有一笔投资进来想分一杯羹,对方好像是想通过运作赚快钱,短时间就里往中汉高科这边注入一大笔资金,让这边加大放贷量。” 一笔大投资? 对这种说法有点在意,乔毅总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某种关联性,只是暂时还没能看清这种关联性到底代表了什么。 “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这种资金运作还是非常成功的,拿到不菲的回报后,注资方的投入资本就快速离场,但事情还没有结束。可能是从这上面尝到的甜头太多,不舍得吃一口就算了,注资方后面提议将整个中汉高科的业务系统整合到自己手上,并以折扣回报的条件让中汉高科放弃从银行获取资本,转向从投资方这边获取。” “中汉高科本来就是个空壳公司,看重的也只是哪边利益多,哪边利益少,注资方既然已经开出这么丰厚的条件,当然要接下来,于是老板就顺利套现,公司的实际管理权就转到注资方的代表人身上,只是公司在工商那边留的信息没有改变。” “而后面放贷没有前途了,注资方的代表人自然就放弃了这边,但已经套现的老板也不打算继续接受这项没有任何前途的业务,就放着不过,后面注资方就要求把公司注销,免得留下麻烦,然后就注销了。” 原来是后面公司的实际管理者要求注销公司!怕留下麻烦?怕什么麻烦呢?怕放高利贷事后被查出来吗? 乔毅感觉这个理由或许并不简单。 “你还记得注资方的信息吗?资金来源呢?” 舒宇想了下,回答说:“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个叫什么永赢基金什么的吧,时间太久了,实在记不得了……” 当舒宇说出“永赢基金”这四个字的时候,乔毅的眼睛都亮了,傅盛那家伙可不就是永赢基金管理公司的经理嘛! 把这些联系起来,没猜错的话,当年的资金注入很可能是他一手操作的,在这一层面上,他的死倒是和李敬业的联系起来了。 线索追到这里,乔毅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他要去永赢基金管理公司查账,查查现实是否如他所想。 “大概就是这样了,希望你能找到你那个朋友吧!” “谢谢!” 舒宇给乔毅提供了如此多的信息,发自真心地希望他可以找到“朋友”李敬业,而乔毅却只能用谎言去面对他,这让乔毅心里不免有些惭愧,只能说这样一句。 “不客气,如果你还有其他需要,可以联系我,我会尽可能地帮你的忙。” “谢谢!谢谢……” 乔毅心里都有罪恶感了。 把电话结束,乔毅马上行动起来,赶到永赢基金管理公司在立海市的办公地。 让他有些意外,这个永赢基金管理公司是个很大的公司,远比他以为中的要大,它的总部大厦就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不差钱的类型。 直接进去,在跟前台的小姐打过招呼后,他顺利见到了永赢基金管理公司的副总,程宇宣。 “乔警官没错吧,前台说你有事情找我们?” 看着面前这个脱发有些严重,“地中海”的中年男人,乔毅点着头,就直说了,“傅盛是你们公司的基金管理人,没错吧?” 因为傅盛在永赢基金管理公司的地位不低,总经理、副总理之类的人都是认识他的,程宇宣肯定了乔毅的话。 “没错,他是我们公司的管理人,只是他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来上班,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人都死了,当然不可能来上班啦!要是人家真来了,那还不得把你们这些人给吓死! 乔毅心里也是有点无语的,这些公司对自己名下员工的态度也是有够冷漠的,人没来也不会管他们到底如何了,只是记缺勤,扣工资。 不过,这种事想想也还是很正常的,偌大的公司,多得吓人的雇员数量,哪怕是高层管理人员也是众多管理人员之中的一个,谁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管一个没来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来。 绩效考核体系不就是要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作用么,公司要的只是能带来利益的人力资源,并不能为公司带来价值的人力资源还是一脚踢开比较好。 如此冷漠。 白花恋诗(43) () “傅盛他卷进了一起案子,我们正在调查他,所以我想跟你了解他的情况,可以麻烦你说一说吗?” 这种要求程宇宣当然不会拒绝,于是他叫来了事务主管,朱庆,让他解答乔毅的问题,作为一个副总的程宇宣对于公司里的高管也不是太熟悉。 “你好,乔警官。” “你好。” 被叫来的朱庆是个消瘦的男人,一头自然卷的头发,鼻梁上夹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是个非常安静的人,只是他双目中不时显露出的不一样的光芒让乔毅认为这家伙绝不是面上看起来这样。 等乔毅跟朱庆握握手,程宇宣就把情况解释了下,然后朱庆就带着乔毅离开。 “乔警官,你想知道关于傅盛哪些方面的信息?” 乔毅看着朱庆,愣了愣,这个问题让他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 “如果可能的话,你就尽可能多地把他的信息告诉我吧!” 心里也不能摸得准,乔毅就这样说了句,而朱庆那边顿时就笑了。 “乔警官,你非要说这么模糊的话吗?” 乔毅有点难受。 “那,你就说说他工作方面的事情吧!” 朱庆:“好吧!” 两人边走边说,朱庆把乔毅带到傅盛他们的工作室。 为了给乔毅解释自己想表达的内容,朱庆就在这里特地强调一下,“乔警官,我在这里工作已经有六七年了,这里的员工我超过80%都认识,也可以说了解,关于他们的个人习惯、品质性格等我都清楚一些。” 听到这种说法,乔毅总是明白了朱庆刚才的话是想表达什么,看他的眼神就不由变得怪异起来。 察觉到这种异变,朱庆对乔毅摆了摆手,苦笑着说:“乔警官,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吗?虽然我知道自己这样确实挺奇怪的,但被你这么看着,真是不习惯!” “啊,抱歉!” 感觉自己也是非常失礼,乔毅感觉把目光移开,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还有其他人知道你有这种习惯吗?” “嗯。” 朱庆点了点头,“我前妻。” “哎?” 懵了,乔毅的表情变得哭笑不得。 “你们是……因为这件事……才离了?” 朱庆叹了口气,显得比较感慨。 “是啊!被她发现这件事后,她就觉得我是一个奇怪的人,要求跟我分居,分居之后感情就分没了,然后就自然而然地散了!我只是有这种习惯而已,真的有那么奇怪吗?” 最后这句话朱庆明显不是在问乔毅,但乔毅还是接了这茬,说:“虽然确实不是那么好接受,但也不是完不能理解吧,毕竟各人都有各自的习惯,哪怕这个习惯稍微有那么点奇怪……” 说着,乔毅感觉自己挺虚的。 如果自己身边有这种奇怪的人,自己能接受吗? 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不知为何,汪隼的脸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还有傅机的脸。 也对,他身边奇怪的人可不止一个,傅机和汪隼都挺奇怪的,他更是从大学的时候就接受了汪隼的奇怪…… 这样一想,乔毅心里就释然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知道乔毅心里怎么想,但乔毅没说话,朱庆就把话题接下来,没让两人之间冷场。 “傅盛也算是老人了,在公司里还是有些威信的,他入职时间比我要早很多,好像是大学毕业后就直接进来,然后一直待在这里,我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中级管理层,最近几年被提拔成高层管理人。” 嘴上说着,朱庆脸上浮现出思索的意味,正在脑海中整理着关于傅盛的情报。 “他的工作能力还是可以的,不然也不会被高层倚重,但就我来看,他性格上有很多地方不太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工作室门口,朱庆的声音就自然地减小了。 目光瞥到朱庆脸上,乔毅对这内容还算是比较好奇,见朱庆没有往下说,他略微有疑惑。 “这么不说了?” 朱庆对他笑笑,随后朝工作室里努努嘴,小声道:“这个待会再说吧,我先带你进去看看。” 说完,他的手在乔毅肩上推了下,乔毅就跟着这股力道,进去里面。 这里是一间工作室,面积比较大,里面放了七八张由塑料屏风分隔开的办公桌,这些办公桌上都有电脑和其他电子设备,看上去就非常专业。 此时,这里并没有坐满,有五个人,最里头明显是给boss用的大型实木办公桌空着,而其他那些空着的位置上虽然没人,但也放了东西,看样子该位置的所有者会很快回来。 “刚才说了,傅盛是高层管理人,他的工作不是调查某一项投资的情况、前景,而是带着一个团队搞大项目,他们这团队在公司的编号是02a。” 朱庆转身往门上指了指,乔毅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确实看到门上挂着一个02a的牌子。 第一次来的乔毅当然不会明白这牌子的含义,朱庆就流畅地跟他解释,说:“公司里的项目团队是从01开始往后排的,一直排到08,越靠前的项目团队可以调用的资源就越多,傅盛带领的团队是02a,能量可想而知。” 乔毅听得直点头,这东西确实给人的感觉挺厉害的。 看着朱庆带着乔毅进来,坐在最靠近门口的男人跟他打了声招呼,“庆哥,你怎么来了?” 视线转到这人身上,朱庆很随意地笑着说:“程总让我带这位在咱们公司转转。” 听到“程总”二字,男人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跟着就转头对着乔毅一阵看,就像要把他看透一般。 “你好,程总的朋友!” “你好!你好!” 在这种情况下,乔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人才好,朱庆就及时说话,没让乔毅为难。 “你好了,阿忠,你做自己的事吧,不用管我们。” “好的,庆哥!” 把男人打发了,朱庆领着乔毅继续往里走,走到最里面的办公桌边上。 “这里就是傅盛平时做事的地方!” 点着头的乔毅走到座位那,要拉抽屉的手伸出去了一半又停住,抬头和朱庆的目光交汇,问:“可以打开看看吗?” 朱庆点头,“随意。” 白花恋诗(44) () 办公桌的抽屉并没有上锁,乔毅伸手把它拉开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到太多重量上的阻碍,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这玩意儿根本就是空的。 现实和他的感觉没有太多出入,被拉开的抽屉里倒不至于是空的,但也只有几张纸在里面。 乔毅把这几张纸抽出来看了看,这似乎是某项投资资料里面的几张,上面还被某种液体沾染了,或许这就是这几张纸被扔在抽屉里的理由吧。 看了看,没有收获,乔毅把资料扔在桌上,又去拉开其他抽屉,但结果也没有太大区别,这里面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再把下面的柜子也打开找找后,乔毅将注意力放在桌上的电脑上,往朱庆那边看一眼,又快速转到电脑上,“可以打开看看吗?” 朱庆:“可以是可以,但这电脑可能上了密码,你能不能看到里面的东西还说不准。” 接受朱庆的提醒,乔毅把电脑打开,果然上了密码。 只能把电脑关掉,乔毅转而对朱庆问:“你们这里有保存傅盛他四年多以前负责过的业务的数据吗?” 这个问题让朱庆不由愣了下,然后说:“照理说应该是有保存的,公司和个人都保存了一份,但能不能找到还真不好说!” “那就麻烦找找看吧!” 被提出这样的要求,朱庆也没什么好说的,照做就是了,于是他带乔毅去见负责保存数据的管理员。 听到说要四年前的数据,管理员也是一脸为难。 “虽然规定上说公司的数据必须部保存,但数据留存基本上只会维持在两年以内,而且我也是前年才上岗,前面那位并没有把更早的资料交给我!” 得到这样的结果也是有点无奈,朱庆往乔毅那边看,想看看他现在准备怎么办。 现状确实是很让人头大的,但乔毅也没有停止思考,前任并没有把数据交给他的继任者,那前任有没有可能还保存在当时的数据呢? “可以联系前面那位吗?我想知道他还有没有保留数据。” “这个容易。” 朱庆如此说着,去电脑上查了查相关的员工信息,然后给乔毅对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乔毅就马上尝试和对方联系,万幸,这个联系方式还能用。 “你好,请问是刘展雄先生吗?” 对过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或许是乔毅的声音在他听来太过陌生,他这会儿显得有些疑惑。 “没错,我是刘展雄,你是哪位?” 乔毅:“我是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的警员乔毅,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之前有在永赢基金管理公司当过数据管理员对吧?” 自己的底细被调查过,刘展雄这会儿当然不会说“自己没有”这种傻话,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确实在那边当过管理员,但已经离职好几年了,这有什么问题吗?还有,永赢基金怎么了?公司出问题了吗?” 发现刘展雄想多了,乔毅赶紧跟他解释一句,“公司并没有问题,只是公司里一个叫傅盛的高层基金管理人涉及了一宗案子,所以我们需要调查他的情况。” “傅盛?我还记得他,他怎么了?” 刘展雄脑海中马上整理出相关记忆。 乔毅:“他涉案了,我们现在想调查他负责过的业务的数据……” 这边还没说完,刘展雄那边倒是匆忙地开口,“这种事你找我干嘛?我都已经离职了,你直接去找现在的管理员不就行了?” 有点无语,这这家伙就不能等自己说完了再说话吗? 乔毅:“刘先生,我们需要的是四年前的数据,公司现在的管理员说当年交割的时候,你并没有把数据交给他,所以我想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保存。” 刘展雄:“没给他吗?我记得我把数据部给了呀!” 一时有点懵,乔毅直直地看着朱庆,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些人在这里互相推卸责任是什么鬼? 乔毅:“我们刚才问过了,他说你并没有把数据给他。” 刘展雄:“这……难道是我忘记了?” 乔毅:…… 办案的时候是真怕遇到这种搞人的家伙,他们会让案情的推进变得无比艰难。 就在乔毅要开口问清楚的时候,刘展雄主动说:“这样吧,我找找看,我很少会把资料之类的东西删除掉,如果我没有交给他的话,那在我手上应该还有一份的。” 这可还行! 感觉这家伙貌似靠谱了一点,乔毅心情好了许多,说:“那就麻烦了!” 刘展雄:“我找到之后就用这个号码跟你联系,没问题吧?” 乔毅:“没问题。” 刘展雄:“好。那就这样了。” 乔毅:“好。” 等乔毅把电话挂断,从表情中读出轻松感的朱庆微笑着问:“可以了吗?” 乔毅以点头作为回应,至少在刘展雄打电话过来之前,他的心情都还能保持着不错的状态。 “差不多。” 朱庆想了想,问:“接下里还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吗?再了解些其他内容之类的?” 他这样提一嘴,乔毅不由想起来他刚开始没说完的话,于是想在这上面往下问。 “可以,我们再聊聊吧。” “好。” 这里并不是聊天的地方,说着话的两人自然地从这边离开,但走到02a工作室门口的时候,之前那个叫阿忠的男人叫住了朱庆。 “庆哥,问你个事,你知道老傅是什么情况吗?他现在人不在,我们这边的项目跟进都停下了,照这样拖下去,我们季度初的指标可能达不到,到时候季度奖就堪忧了!” 在阿忠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工作室里的其他人都抬起头看向这边,眼神中传达出一样的情绪,工作室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种与每个人的切身利益都挂钩的事情他们当然要在意。 这个问题问乔毅比较好。 心里浮出如此念头的朱庆不着痕迹地往乔毅那瞥一眼,注意到乔毅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发表看法的意思,他自然不能把乔毅招出来。 “我也不知道他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但估摸着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们有决断不了的事情,就去总负责人那边请示一下,虽然麻烦了一点,但也算是个办法。” 见朱庆是给不出太好的解决办法的,阿忠也只能罢休。 “行吧,我们就先这样吧,再不弄起来,把季度奖搞没了,我们的日子就真的难过啦!” 白花恋诗(45) () 从工作室那边离开后,心里略微有些好奇的乔毅对朱庆问了句,“那个季度奖是怎么回事?现在不是才七月吗?第三季度才刚刚开始吧?” 因为乔毅不在这一行混,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朱庆也不在乎跟他解释一下。 “因为我们公司采取的是kpi考核制度,除了每个月的基础工作外,会根据工作室的季度绩效考核进行排名,然后对照排名和实际绩效发放奖金。” “在这里,kpi就是命,相对于那少得可怜的基础工作,绩效奖金才是工作室指着过活的大头……可能这样说也是有点夸张,但奖金额度上确实有这么夸张,前三名加起来能拿走奖金总额的30%以上,后面还有超过三十个工作室,你想想就知道后面的人会有多惨吧!” 这可还真是有点惨。 乔毅稍微心算了下就能感觉到后面的人奖金是多么微薄,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kpi对这些人的意义。 假设就是三十个工作室,前三名的工作室拿走了30%,后面二十七的工作室分剩下的70%,从中间取值,排名在中间的工作室应该能拿到接近平均值的量,也就是2.6%的样子,而为了加大排名对奖金影响的阶梯效应,刺激员工更加注重kpi,后二十七个工作室的分配会更加失衡,甚至是在中间位置开始就会出现断崖式下跌,这是非常恐怖的。 “这样搞真的没问题吗?那些排到后面的工作室,还能干得下去吗?” 认清排在后面那些人的处境,乔毅不由提出这样的问题,朱庆则是笑了笑,一副“这根本就不是问题”的样子。 “现在找不到好工作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这种比较有发展潜力的工作,你处在末尾混不下去就跳槽,有的是人愿意来顶替你熬一熬,说不定哪一天就熬出头……” 这种话嘴上说着是挺漂亮,但乔毅从朱庆眼中读出一种嘲讽感,他自己心里多半是不认同的。 果不其然,朱庆后面话锋一转,声音也跟着压低不少,“我虽然也很想这么说,但现实远比这更残酷!不怕跟你说实话,就我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就没看到过后面的工作室能冲到前面去,更别说拿到前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说前十,至少前五名的工作室是从来都没有变过的!” “为什么会这样?” 乔毅下意识地问出这个问题。 朱庆:“因为这里是基金公司,且不说新建立的工作室里的人员属性搭配、工作分配会有一大堆问题,最重要的还是资源,那些优质的资金资源和渠道资源都是掌握在前面的工作室手里的,他们才能确保投资人的资产至少不会减值。假设你是投资人,你是愿意选择一个kpi好的老牌工作室,还是选一个刚成立,什么成绩都没还有的工作室?” 这说法就太过真实的,真实到让人感到非常不适应。 不仅是在公司里这样,在社会上也是如此,因为资本的趋利性和偏好,钱永远都只会往那些炙手可热的地方流动,使得富者愈富,进而加剧阶级固化,导致穷人基本上都是永远穷,极难翻身。 谈论这种事情会让人不舒服,乔毅和朱庆都选择适可而止,乔毅主动将话题拉到之前的问题上。 “你之前不是说傅盛的人品不太好吗?能具体说说什么情况吗?” 两人已经走到了无人的一边,朱庆还谨慎地往四周看了看,毕竟是在说人坏话,被无关人撞见也是不好的。 “具体说的话,那能说的多了去了!” 乔毅:??? 也是有点傻眼,傅盛怎么说也是个高层管理人吧,人品真的会差到让人能说出一大堆他的问题的地步吗? 乔毅有点怀疑朱庆是不是太夸张了。 “你说呗。” 朱庆:“我就举个最最近的例子吧,他们工作室现在不是02a嘛,他一直想着把02变成01,但上面又有一个01a压着,而且他们在kpi上每每都还被01a力压一头,这样就永远别上取代01。” “在上个季度的时候,他就用自己私下的人脉给01a使绊子,阻碍甚至抢夺他们的业务,结果在季度末的时候,02果然超过了01,但01的管理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他马上就把这些龌龊事查清楚了,还直接在公司内部捅出来,后面就闹大了。” “为了自己的工作室排名,竟然对同公司的工作室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换做其他人早就被开除了,但傅盛他是老人啊,和董事会的人又都是朋友,自然能平安无事地保下来,还能继续接手新项目,但当时跟他的那些人就被开除了,也是相当惨!” 说着的朱庆语调也带上叹惋的意味,可能是打心底里觉得跟着傅盛的那些人有些倒霉吧,毕竟坏事都是傅盛干的呀,他们这是招谁惹谁啦! 乔毅捕捉到其他的点,问:“这样说,我们刚才在工作室里看到的人都是新人啦?” 朱庆摇头,“如果都是新人,那他们就别想再回到02a的位置啦。那些人是盘英市分部拉过来的一个工作室,因为业绩不错被拉到这边来,结果就被傅盛捡了一个现成。” 搞不正当竞争?看样子这个傅盛人品真是不太好。 心里有了这样的判断,乔毅还继续往下问:“除了这个呢?还有其他的吗?” 朱庆:“当然还有。他这个人好大喜功,而且特别喜欢溜须拍马,他能跟董事会的那些人混得那么熟,除了他在公司的时间长外,跟他经常请那些董事去娱乐场所消费,逢年过节没少给那些人送礼也不无关系。” “如果只是他自己喜欢搞这一套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他还要求自己手底下的人给自己送礼,动不动还搞官僚主义那一套,跟自己不对眼、不对付的人不重视、边缘化,搞得工作室里溜须拍马成了一种风气。” “他自己不思进取,还总是打压部分有想法,想做实事的员工,还总是对他们理论一套一套的,如果不是他手中掌握的资源确实够多,他们的工作室想维持在02a也不容易……” 把话往下说,朱庆就有点收不住话匣子的味道,滔滔不绝的,简直把傅盛说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乔毅并没有被朱庆的说法牵着鼻子走,他只提取他感觉有可信度的内容。 白花恋诗(46) () 其实,像傅盛这样的人在大公司、大集团里还是非常常见的,他们年轻的时候确实有能力、能做事,这才顺利爬到比较高的位置,但这种“高位”比较尴尬,因为它不是真正的高。 一般来说,在一家大公司里,最顶层就是董事会,能跻身为董事会一员的话,在公司的体系里就算是占到了真正意义上的“高位”。 当然,董事会成员就那么多,还有真正负责管理公司的经理层,虽说他们要受到董事会节制,但他们在公司里依旧是“高位”,尤其是总经理。 而总经理往下一点的副总经理,以及其他高管也算是在公司体系中的“高位”,但他们和傅盛一样,并不是真的高。 像他们这样的人,在工作后期就会把对工作本身的热情投入到对人脉的运用上,也就是开始搞官僚主义那一套,开始拉帮结伙,排挤那些不和“自己人”站在同一条“战线”的人。 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手段比兢兢业业工作可以带来更大的效益,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让他们非常清楚公司的最高层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他们不是太需要那些真正意义上的人才,他们需要的是可以执行他们的意志,跟着他们步调走的员工(狗)。 这种状况甚至可以归结到大公司的派系斗争当中,毕竟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站队这种现象,而对于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被支持的一方当然会给予其不同的待遇,如若不然,这个站队行为的本身就会显得没有任何意义。 作为不上不下的中间人的他们只有得到了来自最上层真正意义上的信任,那在公司中才不会惧怕任何风浪。 手上的项目完蛋了,没关系,资源多,马上可以去接手其他新项目。 在公司里犯事了,没关系,上面有人保,在最高层找到更加值得信赖的员工(狗)之前,作为中间人的他们绝对不会被放弃,就像傅盛一样。 这虽然不是好东西,但也确实是在长时间的经历中总结出来的道理:当自己的地位确定无法压倒所有人的时候,就需要跟着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走,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在发生意外情况时可以“存活”下来! 从朱庆说的这些话里,乔毅能感觉到朱庆对傅盛的不待见,毕竟傅盛这样的人本身确实不受人待见。 这家伙的人品真的有些问题。 等朱庆那边自觉停下时,乔毅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刘展雄打来的,乔毅不免开始担心对方会不会是来传达一条坏消息。 “喂,刘先生?” “嗯,乔警官我找到了当时的数据,我现在要怎么给你呢?” 嘶!好快! 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乔毅不由欣喜起来,而看他这副样子的朱庆就知道有结果了。 乔毅:“我现在,在永赢基金管理公司这边,这里是总部吧,你在哪呢?方便给个地址吗?我过去找你。” 刘展雄想了想,说:“你在永赢那边?嗯,这也好办,你能在那待一会儿吗?我马上过去。” 见刘展雄要过来,乔毅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人家都帮你找到了东西,你还让人家亲自给你送过来,说不过去吧? 乔毅:“不用这么麻烦了,你给我个地址,我上门去拿就好。” 刘展雄:“没关系的,我去那边正好有点事,就顺路带给你啦!” 乔毅:“行吧。” 对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乔毅要还是拒绝就显得矫情过了头。 把电话挂断,乔毅对朱庆笑笑,说:“我可能还要在这里等一会儿。” 朱庆也笑着,问:“他要把东西送过来?” 乔毅点头,“是啊,他说顺路,就带过来了。” 朱庆:“那我们进去等吧,找个地方坐着等。” 乔毅:“行。” 两人到里面坐着,之前一直都在聊傅盛的事情,两人这会儿就说点别的。 朱庆对乔毅问:“乔警官,你入行多久了,工作的体验怎么样?” 发现朱庆也是挺好奇的样子,乔毅就跟他说说,“我入职也快有一年多了,工作还好吧,就是偶尔会遇到一些非常棘手的案子,比如说,这次的。” 乔毅点到为止了,但朱庆明显有更多的兴趣,他冲着乔毅笑笑,小声问:“乔警官,可以透露一下傅盛他到底卷入什么案子吗?我保证不会跟第二个人说!” 倒不是不信任朱庆,只是感觉自己没有在这里和他说的必要,乔毅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个我真的不太方便透露,不过,应该不要了多久你们就会清楚啦!” 这倒不是假话,毕竟再拖一阵子还不能破案的话,这事就该闹大了,他们就会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过一阵子案子破了,那也该向广大民众通报前因后果,他们还是会了解情况,但朱庆这边未必会信乔毅的话,只当这是他推辞的借口。 “不方便说的话,我就不问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朱庆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介怀的意思就不好说,但这之后,朱庆就没再说话了,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在介意。 干坐着,感觉这样不对头,乔毅就主动抛出话题,“我们还是继续说关于傅盛的事情吧!” 朱庆点点头,这样安静地坐着,确实挺尴尬的,毕竟除了傅盛的事情,他们之间也真没什么好说的。 乔毅:“你还知不知道傅盛有哪些不太被人知道的事情?最好是那种不太见得光的事情!” 这个话题就很有意思了,挑了挑眉的朱庆一脸有话要说的表情,身体还往乔毅那边凑过去。 “你别说,这种事情我还真的听说过一点,就是不能完肯定是真是假,但会产生这种消息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才对。” 他这副样子也是相当成功地勾起了乔毅的好奇心,他笑着问:“哦,还真有这种事?该不会是挪用公款搞投资之类的吧!” 乔毅完是以说笑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但朱庆表情一瞬间就变了,看向乔毅的目光中也透露出一种匪夷所思的意味,就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啧!” 被这样盯着,嘴角不由抽搐一下的乔毅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貌似自己在不经意间抓住了某个重要的东西。 “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朱庆:“并不是完是这么回事,但也差不了多少!” 乔毅:“嘶~” 白花恋诗(47) () 就在朱庆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男人,径直往两人这边走过来,朱庆自然将话头止住,乔毅的目光也落到这男人身上,心里有点不爽。 这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候来,搞毛啊! 不过,当下一秒这个男人开口的时候,乔毅心里的不爽感就都消失了。 “朱庆,我没认错吧!” 听到男人喊出朱庆的名字,乔毅愣了一下,视线不由转到朱庆那边,就见朱庆笑着站起来跟男人打招呼。 “展雄!哈哈,好久不见了!” 乔毅:刘展雄?已经来了。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乔毅就马上站起来跟他打招呼,说:“你好,刘展雄先生,我就是乔毅,刚才跟你电话里联系的那个人!” 视线转到乔毅那边,刘展雄有点意外,不知道是意外乔毅就在这里,还是意外乔毅和朱庆都在这里。 “乔警官,你在这里就好办啦!” 说着,刘展雄从兜里掏出来一个u盘给乔毅递过去,“你要的资料就在这里,傅盛四年前一整年的业务资料!” 心里不由兴奋起来的乔毅感觉伸手把u盘接过来,嘴上连连说着感谢的话,而刘展雄只是摆手表示不用这样。 “你要不先看看里面的东西对不对?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走了,那边还有点事情。” “好,马上看。” 也不好在这里耽误刘展雄时间,朱庆就带乔毅去了一间没人的工作室,把u盘查到电脑上,乔毅检查里面的资料。 因为保管的需要,这里面的资料都是有明确的时间编号的,乔毅从两百多个编号中随机抽取十个进行检查,并没有发现问题,这基本上可以说明这些资料的质量,乔毅就再度向刘展雄道谢。 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没再多留的刘展雄匆匆离开了,而乔毅就在这边仔细查看,折腾了这么久才把这些资料搞到手,他已经没有带回去再看的耐心。 “乔警官,你慢慢看,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事情的话,你可以去这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找我。” “好的。” 神贯注于资料的乔毅并没有多少心力搭理朱庆,回应中也多了敷衍的意味,但朱庆并没有介怀,出去的时候还轻轻帮他把门关上。 xxxx/01/01 与交泰公司于上年末结算的资金已到账,上期理财投资总收益结算,年化利率10%,期初投资本金已部返还…… xxxx/01/07 接受新城交建公司资金1500万,约定投资实现年化利率8%以上,在投资增值达标的前提下,后续1500万资金会分五个月到账…… xxxx/01/15 上年末以大同建设公司注入100万资金投资有色金属期权收益率未达标,大同建设公司要求改变投资项目…… 傅盛负责过的项目数量也是相当多,乔毅按照时间顺序看下来也是有点惊讶这恐怖的资金流量,这种很多人一辈子都攒不出来的金额在傅盛这里就只是个数字而已,甚至像是随手写下的。 不过,以乔毅观感,他并不觉得这些交易存在问题,更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在这里面看到和中汉高科有关系的资金往来。 舒宇说了,往中汉高科投资的就是永赢基金,难道说进行这项资金投入的人并不是傅盛,还是说傅盛是以个人的身份对中汉高科进行投资,所以才不会反映在公司的业务往来上? 带着这样的疑惑,乔毅继续往下看,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让人惊讶的公司名字中通建材。 xxxx/04/01 与中通建材协商达成合作意向,中通建材方面注资500万进行短期投资,预计年化利率达到2%,后期追加500万分两个月到账…… “中通建材的投资?” “这是巧合吗?” 心里当然是直接否认,傅盛死了,中通建材的老板韩子奇死了,而这两个人之间偏偏有过投资上的往来,这种事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乔毅继续往下追查这笔资金的去向,但让人意外,这笔资金不见了,他只在九月末看到了一个非常敷衍的资金流动记录:中通建材投资所得已汇入中通建材指定账户。 到底汇过去多少钱? 没人知道。 后续的投资还有没有继续? 不太清楚。 这笔资金在汇出之前到底用在哪方面的投资上? 没有记录。 调查工作可以暂时停一下,乔毅觉得这笔投资非常有问题,于是他电话联系刘展雄,想知道他对于当时这笔怪异的记录有没有印象。 等乔毅把情况说明清楚后,刘展雄给出让他很无语的回答。 “我不记得了!我是只管收的,虽说有要求说接收的时候要检查看记录本身有没有问题,但这工作实际上是由会计那边做,他们已经表示没有问题,我这边就没关注啦!” 这怎么行! 当乔毅表示要去找会计核对这笔帐的时候,刘志雄只给他头上泼了一大盆冷水。 “这个没用的,你别浪费时间,公司的会计都是大半年就会换一批,当初做那笔帐的人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查不出来的。” 要命了这可就! 乔毅:“还有其他办法吗?” 刘展雄:“我觉得,最可行的办法还是拿着这笔帐直接去问傅盛本人吧,如果这笔帐真的有问题,我相信他不会忘记才对。” 乔毅:…… 傅盛都凉透了,还能从他那问出话来就太恐怖啦! 这种事没办法直接告诉刘展雄,乔毅就无奈了,只能放弃这边,再去另外想办法。 重新审视这份资料,乔毅发现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点,“只要年化利率2%?别闹了,这么低的值,还找什么基金管理公司,直接投银行去不就得了!” 中通建材的这笔注资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中通建材那边以某种名义把这笔钱转到傅盛的手底下进行运作。 “有钱大家一块赚?” 如果这笔资金最后真的回流到中通建材的账上,那在中通建材那边肯定是有记录的,于是乔毅准备去中通建材那边看看。 听到说乔毅要走了,朱庆出来送他。 乔毅并没有忘记之前没有说完的话,就和朱庆交换了号码,说:“我们后面在电话里交流!” 朱庆:“可以。” 白花恋诗(48) () 韩子奇死了,但中通建材这个大企业的运作还是要继续下去,而现在的负责人是萧雯。 当乔毅见到萧雯的时候,他心里多少有点明白为什么韩子奇要搞婚外情,但这不代表他赞同韩子奇这种做法。 可能是因为年纪到了快奔四的地步,萧雯显得很胖,虽然有些男人喜欢更加丰满的女人,但萧雯的底子不好,大脸盘子,水桶腰,她打扮自己的品味倒也不差,只是看着就感觉莫名尴尬,总之就是怎么看怎么难看。 要知道,人类是非常视觉的物种,看上去好看的就会喜欢,看上去难看的就会排斥,接受内涵之前必须让其能接受外在,也就是包装。 而男人是更加视觉的动物,他们相当多的情绪都是跟着视觉走的,对于那些漂亮的、好看的产生的冲动也更加猛烈,像萧雯这样的,哪怕她是个才女,哪怕她内在真的非常好,也没有几个男人愿意去忍受她的外在,只为了了解内在。 有好看的皮囊也要有有趣的灵魂。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好像很多人都喜欢说这样话来显是自己的品味不是那么庸俗,但他们不知道,这种话的本身就是刻薄的、庸俗的,因为说这话的人选择的其实是好看的皮囊,这话的本质更像是再说“有一个好看的皮囊,要是还能有个有趣的灵魂就再好不过了”! 没错,对他们来说,有趣的灵魂只是他们希望更上一层楼的附属品,锦上添花,有就更好,没有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真要把皮囊和灵魂放在他们面前,他们还是愿意选择前者。 虚伪与谎言是人类的必需品。 “乔警官对吧,韩子奇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萧雯和乔毅见了面,这个女人的内涵确实是不错的,至少不是她外表看上去那么粗糙,这让乔毅更加深刻地理解“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韩子奇的案子我们还在调查之中……” 嘴上说着,乔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周围看,他有点无语,因为这里就是韩子奇死的地方,现场被收拾掉之后,萧雯就直接来这边接手工作,这让人真是不知道该佩服她胆子大,还是该说她比较冷血。 注意到乔毅神情中的不自然,萧雯马上就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会儿倒还笑了,说:“怎么,感觉在这里待着不舒服吗?” 被点破想法的乔毅看着萧雯,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萧雯:“我可是个唯物主义者,不会相信晦气、鬼魂之类的东西,直接利用这里效率才最高!不过,你既然感觉不舒服,那我们换个地方。” 做事非常有手腕,自己决定的事情直接去做就完事了,根本不需要考虑其他人的想法,乔毅就被请到另外一间办公室里。 “在这里可以吧!” 萧雯问,同时让自己的秘书给乔毅重新倒一杯茶。 点点头的乔毅把茶接过来,看着萧雯,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其实,在刚才那里也没关系的,我也不是那么不适应……” “行了,这种话没有意义就别再说一次,说说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吧!” 果然是个很厉害的女人!话说,她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了韩子奇的呢? 总感觉从见面开始,对话的节奏就一直掌握在萧雯手里,乔毅心里忍不住想这种事。 且不说颜值的问题,单是萧雯的学识和能力就让她不太应该能看上韩子奇这样的家伙吧!难不成是很随便地就选择了韩子奇作为结婚对象之类的?可能这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理由吧! 微微摆下头,乔毅把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到一边去,跟萧雯交涉此行的目的。 “我想查看你们公司的账目情况,在我们的调查中,在四年前,韩子奇似乎和永赢基金管理公司有一笔投资上的往来,但这笔帐在永赢基金管理公司那边的记录非常模糊。” 萧雯皱了下眉,似乎是感觉比较奇怪,然后说:“和永赢基金管理公司的投资往来?我并不记得我们公司和他们有过来往啊!” 乔毅感觉萧雯这话完没有说服力,之前不都是韩子奇把持着公司的事务吗?她真的清楚吗? 萧雯:“不用质疑我,公司的决策基本上都是在我的监督下进行的,你以为真的靠那家伙领导,这公司还能维持到现在!” 注意到萧雯嘴角不经意就流露出的讽刺感,乔毅一时头大,他算是看出来了,韩子奇和萧雯的婚姻真的不是那么简单,这两个人压根就完不待见对方,更别谈感情了。 萧雯的说法是一回事,而自己的调查又是一回事,这种情况下,乔毅当然要更偏向于自己手中的材料。 “可我在永赢基金调查的结果就是这样,可以的话,能让我查查账目吗?” 萧雯皱着眉,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看时间,然后说:“不好意思了,乔警官,我已经约了很重要的人见面谈事情,我马上让我表妹过来,她会带你去查你想知道的一切,可以吗?” 只要你答应让我查就行,其他的无所谓。 秉持着这种想法的乔毅当然不会说多余的话,点头之余又在心里好奇萧雯的表妹会不会和萧雯一样,颜值比较尴尬。 等萧雯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稍显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到门口停下,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一个身材苗条、打扮干练的女青年,她只瞥了一眼坐在一侧的乔毅就快步到萧雯面前。 “总经理,我来了!” 看着萧雯这个表妹,再看看萧雯,乔毅心里顿时有了种被颠覆的感觉。 这两个人是表姊妹? what? 乔毅也不傻,自然没有把这种惊讶显露出来。 看着表妹,萧雯的神情明显柔和很多,微笑着点了点头,说:“诗诗,不用叫我总经理,叫雯姐就好了!” 萧诗诗并不这样认为,说:“在公司你就是总经理,我是你下属,这种沾亲带故的称呼还是不要出现比较好。” “行行行,随你随你!” 或许也是为表妹这种过于刚直的性格无奈,萧雯的笑容中多了些无可奈何。 “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表妹,萧诗诗,刚被我从国外叫回来,现在在我手下做事。” 说完,目光转到萧诗诗那边。 “这位是乔毅警官,因为韩子奇的事情,他需要在我们公司进行调查,我等下跟人约了见面,事情部拜托你了,诗诗。” “好的,总经理!” 萧诗诗的视线没有在乔毅身上多停,当即把这件事答应下来。 白花恋诗(49) () 把事情交付完毕,萧雯就匆匆离开,萧诗诗也带着乔毅离开这边。 萧诗诗走在前面,乔毅跟在她后面一点,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就看到那条黑马尾在轻轻跳动着。 不知为何,乔毅看得有些出神…… 走到拐角处,萧诗诗放慢脚步等乔毅走到自己边上,对他问:“乔警官,你需要调查什么呢?” “呃,嗯,我需要调查你们公司的账目情况,查一笔四年前和永赢基金管理公司往来的账。” 被萧诗诗的问话把感知拉回来,乔毅马上如此回答着,萧诗诗点了点头。 “四年前的账吗?应该还有保存才对。不过,表姐她不记得这笔账的事情吗?” 这和萧雯如出一辙的说法让乔毅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可是四年前的事情啊,谁有这么好的记性? 不曾想,萧诗诗马上说:“你不知道,我表姐可是个天才,以博闻强识著称,只要是她认真接触过的东西,基本上就不会忘记的,她说没见过,那肯定是没怎么接触过,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还有这种事? 她这样一说,乔毅就更加闹不明白萧雯为什么会看上韩子奇了。 因为乔毅那种有话想说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明显,看着他的萧诗诗问:“怎么,你有什么问题吗?” 犹豫了下,感觉不问出来自己可能要难受死,乔毅就压低了声音,说:“冒昧地问一句,你表姐和韩子奇之间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他们之间好像一点夫妻感情都没有吧!” 听到乔毅说出这种话的萧诗诗不仅不惊讶,还有些怪异地笑了下,“怎么,你现在才发现?” “这倒不是。”早就有感觉了,只是没好意思问。 后面的话乔毅没说出口。 萧诗诗顿了顿,“也不是什么不能对外说的话。韩子奇是我姨父给雯姐找的丈夫,他们之间确实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但因为我姨父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希望自己临终前能看我姐她穿上婚纱,我姐就答应了。” “嚯,还有这种事?” 乔毅真有点开了眼的感觉,本以为这种剧情只会在肥皂剧、言情小说里出现,没想到现实里还真有。 这就是所谓的创作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吧! 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到一边去,乔毅问:“那为什么会选择韩子奇呢?他很优秀吗?”萧远兴老爷子这是什么眼力劲啊! 萧诗诗冷笑,“姨父选择韩子奇是因为他的性格。” 乔毅:“他性格很好吗?” 萧诗诗:“当然不是,是因为他性格软弱,入赘到我表姐家也不敢乱来,不会欺负我表姐,由我表姐当家作主!” 感情就是萧家家大业大,不在乎多韩子奇这一张嘴吃饭吧! 搞明白了,彻底搞明白了,乔毅也没话说了。 萧诗诗继续说:“表姐她其实很不容易的,虽然她面上看起来非常自信、有力量,但她心里对自己现在的样子非常自卑,不然以她的性格是断然不会答应嫁给韩子奇的,多半是觉得除了韩子奇,已经没人会愿意娶她这个老姑娘吧!” 乔毅:“你表姐她小时候不是这样吗?” 萧诗诗:“当然啦!我姨她可是个标准的美人,表姐小时候也是个美人胚子,但小学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药物里的某种激素让她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子!” 这也是有点惨啦…… 这一茬就在这里结束,乔毅微笑着对萧诗诗说:“看样子你非常憧憬你表姐吧!” 萧诗诗用力地点头,“当然,表姐从小就是我的偶像,她的一切都值得我学习,哪怕她的样子变成现在这样,我对她的憧憬也不会改变!” 看着萧诗诗眼中闪烁着的光芒,乔毅脸上的微笑不由放大,憧憬着自己表姐身上那些美好品质的萧诗诗非常耀眼。 “好了,不聊天了,工作吧,去查账!” “好。” 两人去了保存账目资料的地方,将四年前的账目找出来查看,并没有发现和永赢基金管理公司有关系的资金往来。 “你看,说了没有吧!” 被萧诗诗盯着,乔毅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不应该啊,在那边确实记录了有这笔资金的存在。 看见乔毅在思考这其中的问题,萧诗诗没有打扰,转而去让查账的人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异常金额流动,她愿意相信乔毅说的话并不是捏造的,那就只能说明那笔资金结转到了某个被忽略的账户里面。 找了一会儿,还真就找到了一笔明显存在问题的账目,在中通建材的外阜存款账户里有一笔金额混在了还款当中,之后这笔金额转到费用账户中分为很多次以营业外支出的形式被冲销掉。 也就是说,这笔钱被折腾没了。 当然不是! 再细查其他账户就会发现这些营业外支出都是虚增,这些金额实际上转到了一个私人账户上,而这个账户的拥有者当然是韩子奇。 事情确定了,韩子奇确实私底下有和永赢基金管理公司那边来往,金额总是在七百余万,刨除外阜存款对公司账的回款,还有两百多万去了韩子奇的账户上。 萧诗诗当即联系萧雯汇报这件事。 “总经理,这笔账是确实存在的,以对外投资款的形式转出后,回款先是到了外阜存款的账上,然后一部分去了韩子奇的个人账户。” “还真有这种事……” 得到这样的回复,萧雯心情也是有些微妙,本以为自己把一切都把持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韩子奇这家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既然明确了,那就给我部查清楚,这笔款项出去的部流程,回来之后又有哪些人经手,去了韩子奇账上的情况。” “好的,总经理。” 挂断和萧雯的电话,萧诗诗看着乔毅,说:“现在已经明确了这笔钱的存在,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乔毅愣了下,想了想,他从舒宇那边得到永赢基金管理公司的线索,然后在永赢基金管理公司调查傅盛得到结果,还在中通建材这边得到确认,由此明确韩子奇、傅盛与中汉高科,与李敬业的关系。 韩子奇、傅盛都是中汉高科的投资人,傅盛对中汉高科进行注资,将中汉高科的非法放贷业务整合成为自己牟利的工具,所以他们被杀掉了。 换言之,凶手的目标就是那些与高利贷业务相关的人,动机是仇恨,转嫁的同态仇恨,而这一切的理由当然是因为高利贷和火灾而死去的丁松、胡瑶。 田格、李敬业、韩子奇、傅盛四人被杀的理由已经落实,剩下的还有方高星、胡川两人,以及凶手的身份。 没有无端的仇恨。 白色的兰花。 相拥的裸尸。 凶手一定与丁松、胡瑶有联系,但能是谁?可能是谁? 白花恋诗(50) () “喂?喂~乔警官……” 因为在想案件的事情,乔毅陷入沉思当中,这让跟他说着话的萧诗诗有些无奈,怎么说着说着就突然走神了。 “喂,乔警官!” “啊,抱歉!” 终于是因为萧诗诗的声音把意识拉回来,乔毅对她露出歉意的笑容。 注意到乔毅脸上不自然的神情,萧诗诗不由问一声,“怎么了?有问题吗?” 抿了抿嘴唇,乔毅心里犹豫着该不该跟萧诗诗说这事,心里想想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就点头,“嗯,案子进展遇到麻烦啦!” 萧诗诗:“什么麻烦?非常棘手吗?” 乔毅点头,“虽然已经有了针对的对象,但没有怀疑的目标,当年那件案子的被害人已经没有什么亲属在世,为了仇恨而行动的话,这里并没有产生这种仇恨心理的主体……” 还没说几句呢,乔毅又走神了,因为他突然有了点熟悉感,好像这种情况在某时某地遇到过,甚至是案情要件反映出来的特征都具有一点的相似性…… 虽然乔毅没说人话,但萧诗诗还是从这话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没有怀疑的对象?会不会是你们观察的视野太狭隘了呢?有一些可能应该被考虑进去的人被放过了……” 莫名把萧诗诗这话听进去了,“应该被考虑进去的人”这几个字就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突然,就像是水坝被弄开了一个口子,所有的水流疯了一般地往那边涌过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我明白了!” 一瞬间的明悟让乔毅喜形于色,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萧诗诗的手,激动地握起来。 “你说得对!这种事我们以前遇到过,当我们被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引导着形成判断的时候,我们就下意识回避思考这信息的真实性,没有人真的见过他死了,他就是我们的目标……” 看着乔毅因为激动而略显鲜红的脸,再看看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萧诗诗不由羞涩地脸红了。 “那个,你的手……” “嗯?” 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干了什么,一瞬间无比尴尬的乔毅马上把手松开,跟着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啊!抱歉!抱歉!真的很抱歉!” 乔毅都想给自己一巴掌了,这么去抓一个女性的手,这算什么呀? 脸上的羞涩缓缓退去,萧诗诗不着痕迹地把手藏到身后去,摇了摇头,“看样子,你已经找到答案了吧!” 乔毅:“没错。” 萧诗诗:“那,接下来呢,你准备怎么办?” 乔毅:“要回去调查,应该可以抓住些蛛丝马迹才对!你呢?准备怎么办?” 萧诗诗:“总经理让我去调查这笔款项的详细情况,我想先去开户行那边走一趟吧。” 乔毅:“一起走?” 萧诗诗:“可以。” 两人一块从这边出来,之间却没有了话语,令人略微感觉尴尬的沉默延续着。 到了外面,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对视一眼后,萧诗诗微笑着说:“那,就祝你好运。” 乔毅点点头,“谢谢。” 萧诗诗对他摆了摆手,“再见啦!” 乔毅:“再见。” 说完,乔毅转身走了,这个过程都不带回头的。 萧诗诗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盯着乔毅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双手背在身后握在一块,见他似乎没有回头的打算,轻皱了下眉头,但也没说什么,往另一边的车库去了。 等走到大门那边,放缓脚步的乔毅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门口已经没人了,便将目光收回,加快脚步离开。 乔毅返回队里后,有人来跟他说了一件事:张瑞想回家,不想住院了。 对这种事也拿不定注意,乔毅只能联系远在京州市的傅机,询问他的意见。 “他想回家?” “没错,他不愿意继续待在医院里。” 他才住院多久啊! 这话没说出口,傅机思考了几秒钟后,说:“让他回去也行,你带上人跟他一块去,想办法进张浩家的房子里看看!” “好的。” 这事并不难办,张浩家的房子也确实有调查的必要性,乔毅答应下来,还对傅机多问一句:“傅队,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傅机:“发现了一些东西,能不能对破案产生作用还不好说……你那边呢,有发现跟汪隼有关系的线索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乔毅话音中都有尴尬感。 之前调查监控就没有发现,后面查找、询问在当天晚上在医院偏门路过的路人,花了不少时间,但并没有成效,他们都没有印象。 “没有发现,市局那边派过来的技术员也已经回去了,我们当时调查田格的方向错了,与田格相关的案子应该要当作个案处理比较好!” 乔毅的说法让傅机迟疑了一瞬,他马上问:“为什么这么说,有根据吗?” 乔毅就把自己这段时间的调查,包括中汉高科、中通建材、永赢基金的事情说了一下,这让傅机也陷入思索。 “为了复仇而杀人吗?与当年的借贷有关系的人都要杀掉?韩子奇、傅盛都是投资人,李敬业是业务经理,这些人是被串联起来的,而田格只是作为放贷人被杀掉,基于这一层特殊的身份……” 以上都是没有问题的,但傅机感觉不对头,有地方说不通,就对乔毅问:“你有没有想过对方为什么要选择这些人为目标,不是还有中汉高科本来的注册人和法人代表吗?如果不是他们,中汉高科这样的空壳公司都不会产生吧,况且一开始的借贷业务也是他们在做,后面还有张浩这个中间平台的老板,如果不是他,这笔借款也不会到了拳头讨债公司手上。再追究,更应该死的人不是丁松那个忽悠他借贷的朋友吗,要不是那家伙,这笔借贷就不会产生!” 被傅机这样说一通,乔毅也发现问题,貌似对方在目标选取上有些怪异,至少他们当前建立起来的体系无法对这种情况进行解释。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还是傅机开口打破僵局。 “你继续往这个方向调查着,还是要重点盯一下汪隼和张浩的情况,张瑞也是一样,我总感觉发生在张瑞身上的事情并不像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么回事……” 这种感觉傅机也一下捉摸不透,说出来也只是让乔毅多个心眼,懂这种意思的乔毅自然是点头称是。 白花恋诗(51) () 他们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时间,在下一起案子发生之前阻止杀人行为,但这也只是他们的期望,他们心里对自己能否办到表示悲观。 和傅机的交流结束了,乔毅并没有把自己从中通建材那边,准确地说是在萧诗诗的提醒下产生的想法说出来,他还要需要调查一些信息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不过,在这之前,他是要先把张瑞那边的问题解决一下。 去医院接到张瑞,乔毅他们送他回家,路上,乔毅和张瑞攀谈起来。 “张大爷,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其实,他问出这种问题也是相当尴尬,现在距离张瑞最开始住院可根本没有过去几天,只不过是因为说张瑞头上的伤根本不碍事,确实不需要住院治疗,医生才同意让他出院的。 “没事,我虽然是把老骨头,但也没到弱不禁风的地步!哈哈。” 如此说着的张瑞发出爽朗的笑声,然不在乎此时还缠在脑袋上的纱布。 “没事就好。” 作为打开话头的寒暄到此为止,乔毅就把话题转下去,说:“张大爷,等下我们想进去张浩家里看看,你有办法让我们进去吗?” 如果能用合理手段进去,乔毅自然不会想直接翻进去,但张瑞并没有满足他这种想法。 “我没有他们家钥匙,如果你们想进去看看,翻墙应该是唯一的出路了,我家里的梯子倒是可以借给你们用一用!” 这下就没辙了,只能翻进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乔毅继续跟张瑞聊天,从他嘴里听到了相当多和张浩有关系的事情。 比如说张浩小时候是个非常淘气的孩子,但脑子灵活,所以成了他们那一块最会读书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大学生,这件事当然在周边地区也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然不是一流大学,但也不是花钱就能上的垃圾大学。 比如说张浩的父母走得早,张浩读高中和读大学的钱都是乡里乡亲给他凑出来的,说张浩读书的时候吃百家饭也不为过,而张浩出来工作赚到钱之后也没少接济那些过得不太好的乡里乡亲,总的来说,张浩在乡亲们眼里还是个不错的孩子。 比如说张浩二十七岁的时候结过一次婚,但三四年之后离了,原因似乎是感情破裂,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张浩和他老婆两个人清楚,他们有个女儿,离婚的时候,抚养权被判给了他老婆,那之后他就孤身一人过日子。 总的来说,张瑞对张浩还是非常了解的,这也大概是他不明白张浩会为什么攻击自己的原因吧。 “我怀疑,他那时候不是很清醒!” 问题来到这个上面时,张瑞嘴里便如此说着。 “他当时整个人都是糊的,你能明白吗?就是跟他说话他都不会理你的那种,用我们这边的话,就是魂丢了!” 乔毅思考几秒钟,问:“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张瑞无奈地耸耸肩,“我都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他,怎么可能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目光将张瑞说这话的神情尽收眼底,乔毅并没有感知到张瑞有在说谎的迹象,因为傅机之前的话,乔毅现在对张瑞也多了个心眼,且不说要怀疑他这么严重,至少不能被他的话把自己给诓骗了。 “说的也是。” 从傅机那边了解过,当时汪隼和傅机来这边的时候,直接就见到了张浩,而且张浩在这边应该还待了不短的时间,张瑞却说根本没有见到过张浩,这话怎么感觉都不是那么可信。 时间很快过去,众人回到隔格口这边,下车。 张瑞也不急着回去,和乔毅他们来到张浩家这边,轻车熟路地绕到后面去,从一个小沟里把之前藏在那里的梯子抽出来,搭在墙上。 “上吧。” 对张瑞点点头,乔毅先上去了,后面的警员也跟着上。 这是乔毅第一次来这里,到处都是枯枝落叶以及一些脏兮兮的东西,看得乔毅是不由皱眉,他这个人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洁癖的。 视线落到一边的沙发上,乔毅知道这里就是当时傅机和汪隼发现张浩的地方。 “你们进去看看,门上有锁就直接弄开,没问题吧!” 因为有这方面的需要,他们来的时候带了一个会开锁的技术人员,被乔毅询问,技术员一阵点头。 “很好,那行动起来吧!” 那些人去里面,乔毅一个人在这院子里晃悠,而张瑞跟在他边上,也不说话,不知道想干嘛。 目光伴随着脚步四处看着,乔毅打量着这个院子,面积也不算是太大,超过三分之二的面积是露天的,一侧墙由隔壁的房子组成,在靠里面的位置还有一口井,只是上面长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样子已经废弃很久啦! 没错,在农村地区还是有水井存在的,在乔毅的记忆中,他老家就有这样的井,在还没通上自来水的时候,他们喝水都是用桶从井里汲水。 当然,这都是乔毅很小时候的记忆,在他大概读到小学的时候,用手和轱辘从井里汲水就被压水机取代了,他那时候也没少把压水机当玩具,在上面利用杠杆原理压几下就能出水,确实挺好玩的。 伴随着时间的增长,这种乐趣与娱乐工具也快速消失了,用“快速”这个词可能夸张了点,但人们对已经消逝的物事的记忆就大大加快了这个过程,哪怕它曾经陪伴很久,但在记忆中,永远都只是极其短暂地有过停留而已! 走到井边上,看着长满苔藓的井盖,乔毅不由走了神,因为一口井就莫名其妙产生了对情怀、对时间的感慨,如果汪隼现在在这里,他绝对是会调笑乔毅的。 你这是老了吗?还是未老先衰? 几乎能在想象中看见汪隼说出这话的样子,乔毅不由哑然,然后甩头把思绪拉回来,目光自然转到一旁的张瑞身上,有些疑惑。 “张大爷,你是,还有事吗?” 白花恋诗(52) () 来到京州市的傅机见到了京州市恒立区公安局的局长,对方向他说明情况后就直接带他去张浩的住所。 “你们已经进去了吗?” 路上,傅机对周局长问。 周局长:“只是打开门进去看了一眼,房间里好像很长时间没人住了!” 傅机点头,这是自然,毕竟张浩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立海那边,而且,他的个人信息上也说他现在是单身。 “他在京州市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没什么人际关系,就是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嘛,他现在的工作就是负责一个网购平台的管理,也确实不需要出门。” 这条信息让傅机稍微有些意外。 “他干这个多久了?” 回忆了一下,周局长说:“好像有一阵子了。” 傅机:“在这之前呢,他还有干别的吗?” 周局长:“不太清楚,他的人际关系太少了,还没那么快查清楚。” 既然他已经这样说了,傅机不再追问下去。 原先是一千夜金融的老板,炒股将积蓄赔空之后开始做起帮人管理网店的工作,说这里面没经历什么还真是让人不太能相信。 张浩在京州市的家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区住宅,他住在顶楼,傅机他们从电梯出来就看到在一侧的房门前站着两个男人。 傅机看到他们,他们也看到傅机这些人,当即对周局长打招呼,“周局,你来了,这里一切正常!” 周局长点点头,让他们把门打开,跟傅机一块进去。 进来,不急着到处走动,傅机的视线现在这里大概晃一圈,就跟周局之前说的一样,这里比较脏乱,还积了很多灰尘,地上能看到几个很新的脚印,看样子应该是京州市的警方之前进来留下的。 见傅机在观察,周局也不打扰他,视线同样在这里扫视,却也没有太多目的。 确定没有不太正常的迹象,傅机往里走,去看了看各处的门窗,都是好好锁着的,并没有问题。 这样就够了,傅机让周局带来的那些人进来帮忙,找找有没有u盘、纸质资料之类的东西。 当其他人忙碌开后,傅机往张浩的卧室去,布局非常普通的卧室,一边是占了几乎一整面墙的衣柜,一边是床,与床相对的墙壁上嵌了一枚生了锈的钉子,看样子那里之前多半挂了什么东西。 会是婚纱照吗? 当然不会,如果是,那就是十二年前的婚纱照啦! 可不是十二年前嘛! 张浩现在三十九岁,他的档案上记录他是二十七岁结的婚,结婚一年之后有了一个女儿,结婚第四年和妻子离婚,孩子被判给妻子。 目光快速游走,一一排除后,他来到衣柜这边,伸手把柜门拉开,这一格柜子很空,原先应该是有挂衣服的,因为横杠上还挂了很多个衣架。 在这格柜子的壁上还钉了一张照片,一看就知道时间非常久的照片,里面是一个戴着帽子的小孩,这应该就是被判给妻子抚养的张浩的女儿。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傅机把柜门关上,伸手去拉开另一边。 这一格是张浩放衣服的地方,但里面的衣服比想象中的要少,而且夏装、冬装混着放在一块,很有那种独居男性的特点。 在挂着的衣服里翻了翻,没有什么,傅机蹲下去把底下的抽屉拉开,这抽屉里东西不少,袜子、内裤之类的都有,最底下还藏着不少证件,傅机把这些证件都拿出来,放在一边。 继续打开最后一格,这似乎是用来放杂物的,席子、电取暖、棉被……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在这里,这下面也有一个抽屉,让人意外,这个抽屉上了锁。 “能打开吗?” “当然。” 周局让外面的技术员进来,只见他打开自己的工具箱,三下五除二就把锁给卸下来。 打开抽屉,这里面让人有些意外的空,只在正中间放在一个相册,而相册下面还压着似乎是笔记本的东西。 和周局对视一眼,傅机和周局都笑了,傅机跟着伸手把东西从抽屉里拿出来。 相册并不厚,因为并没有放入太多的照片,傅机把相册翻开,第一张照片就是家福,但并不是张浩和他妻女的,而是他和他已故的父母,这种照片也很老,但是黑白的。 继续往后翻,接着又是家福,这回是张浩和妻女的,是彩色的,再往后就都是张浩和女儿的照片,还有女儿一个人照片,妻子的出镜率很低,除了一张婚纱照,就看不到张浩和妻子的合影。 “因为感情问题离的婚?多半是这么回事吧!” 当翻到空白的位置时,傅机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后面原先是有照片的,因为套照片的塑料膜已经破了,但照片已经被人抽走了。 或许并不是没有和妻子两人的合照,只是张浩自己把这些照片处理了,应该是想着眼不见为净吧。 揣摩着张浩的心理,傅机又把相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他的目光来到相册底下的笔记本上。 “他也有写东西的习惯吗?” 傅机不由嘴里嘟囔着,上一个有写东西习惯的人还是李秀芬,只是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像李秀芬的随笔一样给他们提供线索。 怀着这样的期盼,他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记录生活的习惯,所以准备了这个笔记本,希望能记下今后重要的事情。 第一页写着这样一句话,用的笔是钢笔,字迹比较粗犷、豪放,但字里行间却透露一种柔和,这让傅机不由迟疑了,这笔记本真的是张浩的吗? 张浩这样的人会不会有写日记这种偏向文静的习惯还不好说,但这字体又确确实实符合张浩一个大男人的特点,所以…… 到底是不是他写的? 带着这种疑惑,傅机继续往下翻。 2/11,雷阵雨 今天是宝宝半岁,本来想给她开个生日宴,但宝宝前几天受凉还没好,只能作罢。 回忆这半年,还真是辛苦。晚上宝宝总是醒,我就跟着不能睡,孩子他爸又是不管事,回来倒头就睡,让他晚上帮孩子换个尿片都叫不动,只说自己不会弄。 唉,男人怎么都是这样的东西,不会弄不可以学吗?又不是谁生来就会的!生下宝宝就部交给我来带着,这种“带孩子就是女人责任”的大男子主义真是哪都能看见。 有时候实在是累了,宝宝哭,我也跟着哭,真是感觉都没活下去的勇气啦! 白花恋诗(53) () 果然不是张浩的笔记本! 当读完最后一个字,傅机心里蹦出这句话,张浩这种男人怎么可能会写日记! 不过,这字迹是怎么回事? 张浩的老婆写字这么狂野的吗? 正这样想着,傅机突然发现不对劲:张浩是十二年前结婚,八年前离婚,他妻子当时用的笔记本怎么可能还是这么新。 这就只能说明一件事:这笔记本的内容是他妻子写的,但张浩用新的笔记本把这些内容抄了一遍……不对,绝对抄了好几遍! 这不是张浩的日记,那还有往下读的必要吗? 傅机犹豫了下,但手还是下意识地帮他做出选择,已经落到纸页上,准备往下一面翻。 算了,拿都拿到了,还是看下去吧! 如此说服自己,正当傅机要往下翻时,周局的脚步径直往他这边过来,让他抬起头看着周局。 “怎么了?” 周局微笑着,说:“你过来看看吧,有重大发现!” 这话让傅机只能将手中的笔记本摁下去,这个跑不了,去看看所谓的重大发现再说。 在屋里搜索的警员在仓库里发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似乎被放置在这里有些年头,警员们找到电源给笔记本通上电之后,发现这玩意儿竟然没坏,还用弄,于是查了查里面的东西。 不查不要紧,一查还真查到非常有趣的东西:一千夜金融关门之前所有业务的记录。 “这下好办啦!” 发现这种关键信息,傅机也是笑了,这可真是个极好的消息,当下马上调查对应的时间段,果然发现了重要线索。 xxxx/07/01 与中汉高科合作,获取五份借贷协议,一千夜金融作为借贷协议的持有者索回本金与部利息,约定在三个月之内交还,以10%的本金作为交还报酬。 五份之三 借贷方,丁松,放贷方,中汉高科。 xxxx年9月21日,丁松以个人名义向中汉高科借贷,借贷金额15万,预计两年内偿还,第一年的年利率为18%,第二年为22%;从款项汇出日起,借款人需每月按时支付利息到指定账户,若未按期支付利息,从逾期之日起以已借贷本金总额按日以当期利息上浮50%作为月利率计算复利,作为违约赔偿金;借款人违约需承担违约责任。 这便是丁松当年那份借款合同的部内容,到现在可算是看到了,而且这里面还出现了乔毅之前提到过的中汉高科,这就相当于是验证了乔毅之前的调查:中汉高科李敬业、中通建材韩子奇、永赢基金傅盛三个人的死被串联在一起。 再度审时这份合同,傅机也明白了为什么这笔本不算是太多的借贷会逼得丁松、胡瑶拒绝偿还。 从逾期之日起以已借贷本金总额按日以当期利息上浮50%作为月利率计算复利,作为违约赔偿金 这项条款是什么概念? 这已经不是利滚利的程度,而是双重利息,毕竟这玩意儿是赔偿金啊! 利息上浮50%,就以第一年的借贷利息计算,年利率18%,上浮50%就成了27%,以27%的月利息计算复利,一年的时间,一块钱就能膨胀成十块零九毛,翻了近乎十一倍,十五万的借款确实不算太多,但直接乘以十一呢,这还少吗? 再加本身的借款利息,就差不多相当于直接乘了个十三,丁松、胡瑶不愿意偿还这很正常啊!是人都不想还。 注意力回到合同本身,这份合同里对违约赔偿金的要求是不合法的,拿到法院去的话,法院是断然不会认可这种变相高利贷的违约赔偿金。 走法律程序的话,丁松顶多只需要支付从违约日起至判决生效日以24%年息计算的本金和利息,可以说走法律程序是这个问题的最佳解法,但现状是丁松放弃了法律程序,因为他和胡瑶、胡瑶的母亲都以为这份合同是合理合法的,他们走法律途径的结果就是败诉。 那,是什么让他们产生了错误的认知? 这时候,傅机心里突然跳出一个名字,胡川。 那家伙不就是律师吗? 如果他正好有个被杀的理由,那会不会是这个呢?是他让丁松他们产生了错误的认知,他就是当时丁松他们咨询的律师? 有这种想法,傅机马上想到李峰和罗来项,作为讨债方的他们才有请律师忽悠丁松他们的可能性。 这种想法先搁置,傅机继续往下看。 xxxx/07/15 与拳头讨债公司达成合作,以一千夜金融名义将与丁松的借贷合同转交给拳头讨债公司进行追讨,若两个月内成功收回部本息,以本金的3%作为报酬支付给拳头讨债公司。 一切都串联起来,罗来项和李峰都没有说谎,那律师的事情他们是有隐瞒呢? 傅机有这样的怀疑,只是缺少了一定的线索依仗。 “怎么样,我看你已经找到需要的东西吧!” “大概弄清楚啦!” 当周局这样问的时候,傅机对他点了点头。 从傅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周局也是松了口气,脸上跟着浮出轻松的笑容。 “这可真是太好啦!” “是啊!” 傅机心里也轻松了一下。 相关要件已经找齐了,三名被害人的死已经串联在一起,接下来就是要根据对方的行动理由锁定凶手身份…… 思绪来到这上面,突然感觉心往下一沉的傅机神情不由变得凝重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他们现在没有指向。 要知道,他们从头到尾都是在围绕那些被害人调查线索,却隐隐把作为真正案件核心的东西排到后面去了。 案件真正的核心当然是丁松和胡瑶,当下应该要重新调查他们的人际关系网络,从中筛选出有作案嫌疑的存在。 今天是7月8号,他7月7号晚上坐火车来到京州市,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又死人了,立海那边没传来消息,只是死者还没有被发现而已。 突然感觉时间异常紧迫,傅机不敢在京州市这边多待,马上买票坐高铁返回立海市。 周局:“这就要走吗?” 傅机:“是啊!这案子还远没结束呢,即便是现在找到了很重要的线索,但凶手的身份还是扑朔迷离,我必须回去盯着,不然这案子可能会变得不可收拾!” 都是干这一行的,周局当然知道傅机的难处,自然不会强留。 “老傅,祝你好运!” 微笑着点头,傅机伸手和周局握在一块,“老周,你们这次帮大忙了,非常感谢!” 周局:“同事,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你要是真的感谢我,就漂亮地把这案子搞定吧!” 傅机捏了捏拳头,声音中满是力量感。 “当然!” 白花恋诗(54) () 七月,是个令人舒适的月份,不管是在南国还是北国,都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即便是在南国这种以温和为主基调的月份并不少,正当此时,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幸运感。 自己正好处在这种让人舒适的月份,不应该感觉自己非常幸运吗? 动车上,将自己的东西放到一边后,坐靠窗位置的傅机目光转向窗外,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距离天黑还有一阵子,但也不是太长,毕竟都已经能看到晚霞了。 在傅机看来,京州市的晚霞和立海市的差别还是非常大的,京州市的晚霞看起来更加淡薄,就像是一层有色的纱蒙住了那边的天空,而立海市的更有实感,更像是将那小半天的天空用红棉塞满了…… 这种差异感应该这么形容呢? 一边是水彩画,一边是油画! 这样可能比较恰当! 当发现自己正在纠结奇怪的问题,傅机不由哑然失笑,自己这到底是在干嘛呀。 视线从外头收回来,列车已经缓缓开动,傅机注意到自己这一排的两个座位都是空着的,又往四周看看,并没有看到多少人头,看样子今天这一趟没有坐太多人。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在脑海中捋捋思绪后,傅机从包里取出一个袋子,将包放到置物架上,他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笔记本。 没错,这是在张浩家找到的笔记本,很可能是属于张浩妻子的笔记本,傅机还记得在张浩的资料中看到过的他妻子的名字,魏音。 从那边离开的时候,傅机什么都没带,连张浩电脑里的那些资料都是拜托周局帮忙料理,但这本笔记本他偏偏鬼使神差地带在身上。 他有种感觉,这里面似乎有让他必须看完的理由。 “麻烦你让我更加了解张浩这个人吧!” 心里如此说着,傅机把笔记本翻开,接着之前的位置继续往后看。 2/15,晴 注意到下一页上注明的时间直接往后跳了好几天,傅机愣了下,然后马上翻到下一页。 2/22,多云 “果然不是每一天都在记录!或许,是看心情吧!” 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写日记,心情差的时候也可以写日记把它记录下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理解。 傅机接受了记录跳时间这件事。 2/15,晴 今天天气很好,虽然还是有点冷,但我还是带宝宝出来晒晒太阳。 谢天谢地,宝宝的感冒终于好了,想想大前天晚上烧到癫痫我现在心里都还是凉的,真是都快把我魂给吓掉了,好在最后是没事,不然可怎么办! 浩子也真不是个东西,哪有他这么当爸爸的,都说了孩子不舒服,一直低烧,打电话使劲催都催不回来,还说什么,我又不是医生,孩子发烧我能怎么办,你自己带孩子去医院不就行了! 回想起来我都气得发抖,宝宝不是你女儿吗?哪怕是就是路边上捡回来的一条狗得病了,你也不该这种话,真是的,我当时是怎么看上这么个男人的! 这一篇记录到这里为止,傅机不由呼了口气,阅读就是在体会别人的人生,这话确实不假,至少现在傅机可以想象到魏音和张浩的婚姻状况。 说真的,一个女人嫁给一个大男子主义严重,而且对妇女带有一定偏见的男人,就只能说是真的不幸啦! 傅机继续往后翻,这回时间跳的更多。 3/27,晴 昨天爸妈来了,特地来看宝宝的。 我都已经跟他说了这件事,让他晚上一定要回来吃个饭,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到时间还看不到人。 我和爸妈、宝宝对着一桌子菜等了他半个小时,他就连一个解释原因的电话都不打回来,你知道爸妈那时候看我的眼神让我有多难堪吗? 把爸妈送走,我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晚上两点多才回来,喝得醉醺醺的,把人都给喝傻了,还站在门口小便,想想当时的场面我都要气哭了,你没酒量就少喝点不行吗?喝得这副傻样给谁看呀! 宝宝晚上总是醒,我照顾她就已经力不从心,现在还是这样伺候他这个大老爷们,大晚上给他在门口擦尿,我这哪里是结婚,明明就是上他们家当保姆来了,一整天都在伺候这一大一小。 今天上午十点钟,他才醒过来,我问他为什么没回来,他就说不想回来,不想看到我爸妈。我当时听到这话都快气疯了,你张浩无父无母就可以无所谓了是不是!我的爸妈不也是你的爸妈吗?他们二老是哪里对不起你张浩吗?是有伸手跟你要养老钱了吗?有你这么当女婿的吗? 我们大吵了一架,我是气得不行,只能抱着宝宝哭,他倒好,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转头接了个电话又出去跟朋友鬼混啦! 干脆喝死在外面,别回来算啦! 将这一页翻过去,傅机微微仰起头活动了下脖子,看这东西真是比他意料之外地更耗时间,因为列车正在减速,到了已经到了下一站。 伴随着喷气的声音,车门开启,外面站台上等待着的乘客们鱼贯而入,傅机往窗外瞟了一眼,在这一站上车的人意外的多。 傅机没有去管这些人,低下头正要继续往下看,淡粉色的裙摆在他视野末端晃了一下,然后就在他边上坐了下来。 下意识地将视角往上移,傅机打量着坐自己边上这人,是个大概二十出头的姑娘,长得还挺漂亮,傅机打量她,她这会儿也是打量傅机,而且更多的注意力被傅机手上的笔记本吸引了。 很明显,她挺有兴趣看看这像是日记本的东西上写的内容。 国内一位作者在自己的作品中如此写道:每个人都对自己感到不同程度的厌倦,但对别人仍然是兴趣盎然。人们有兴趣去窥探别人的**,却无意去探究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句话说得非常精髓,人们总是对他人的**持有着超越百分之百的热切,尤其是当下互联网技术的应用,网络这个虚拟空间地不断拓展,人们对探知他人**的冲动与渴望几乎放大到成为人类本能的地步。 傅机倒不是因为这一点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女乘客不满,毕竟未知对人探索**的刺激总是最强烈的,只是心情稍微有点复杂罢了。 白花恋诗(55) () 或许是傅机的目光太过实质,女生马上察觉到傅机似乎正在盯着自己,还以为他因为自己的行为不满,赶紧将视角抬起来和他对视,对他歉意地笑了下。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就把目光移开了,不再看着这边。 这有些突然的道歉让傅机多少有些意外,但对方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傅机也不好再随便接,就只能说一句:“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傅机这样一说,女生那边马上就转了过来,一脸意外地看着他,如果她刚才没看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日记吧,为什么会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自己的日记都不重要吗? 很明显,因为张浩的字迹,让女生误以为这是傅机自己写的日记。 在公共场合翻看自己的日记,被其他人看到还说无所谓,这心得是有多大…… 看着女生那对会说话似的大眼睛眨了眨,傅机就明白她此时心里正在疑惑什么,但他也没有给她解惑的打算,就干脆不回答,低下头继续看笔记本,不管这个女生。 “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见傅机半点要遮掩的意思都没有,女生不由信了傅机这话,嘴里如此低低念叨了句,目光开始忍不住向笔记本上去,哪怕她心里还是感觉看了可能不太好,可就是忍耐不住想看。 4/1,晴 今天天气很好,我带宝宝出去逛逛,他就一如既往地在家睡觉,昨天晚上又是两点多才回来,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应酬。 好像,现在理财这方面不好做了,我好几个同学她们丈夫的工作都没少受到影响,不过,他从来不都跟我提工作上的事情,即便他不说,我也不是看不出来,他也很辛苦呢,为了我和宝宝,为了我们的家。 我今天特地去找了老同学,我不想就这样当个靠丈夫养着的职太太,照顾宝宝之余,我完可以做一份兼职,我想开一个网店。 老同学给我的推荐是做母婴产品销售,因为我还带着孩子,可以与用户分享我自己使用自己店里出售的产品的切身感受,再推荐给她们,这样可以吸引那些准妈妈。 她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不过,那些比较大品牌的母婴产品的分销加盟费用也不低,网店的运用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我只能把自己的嫁妆先投进去,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智婴美。 最后三个字是魏音网店的名字,看到这里的傅机马上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去搜索引擎里检索了这个名字,还真就找到了这家店。 让他略微有些意外的是,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这家店已经是母婴用品网店里非常有影响力的一个,每天在里面购买母婴用品的用户人数在三万以上,而这家店一直主打的标签是实惠、优质、高体验。 在傅机要翻到下一页的时候,他余光瞥见边上的女孩子正盯在上面看,心里不由无奈笑了笑,手上继续翻下去。 4/7,阴 即便是已经看到这里,傅机还是不太习惯这粗狂的字体与字里行间的柔和感的冲突,真不知道张浩当时是以何种心情把前妻的日记抄下来的。 折腾了快一个星期,网店的事情终于是敲定了,本来可以更快的,但中间有几天宝宝又不太舒服,我只能把手上的事情放一下。 他每天还都是那样,早出晚归,在家里的时间又大多在睡觉。不容易,他不容易,我也不容易,活在世上的人又有几个是一直容易的呢! 本来想着把自己开网店的事情跟他说一下,但好像他也没什么精力听我说这些,那就干脆不说吧,反正花的钱是我的嫁妆,还有从爸妈那里借来的。 为了打好开店的基础,我还特地进了一个宝妈论坛,里面有很多带着孩子的宝妈和一些即将成为母亲的年轻女孩,当然也有很多推销产品的,我真心不觉得自己能竞争过他们这些人。 来都来了,我还是为自己开了一个帖子。 记录开始变得琐碎,都是一些日常的内容,这倒是也很符合日记这一主题,人的绝大多数时间还都是在平常中度过的。 即便心里清楚,傅机还是加快了自己翻阅的速度,他希望可以看到不一样的东西,此举就让一边的女生脸上闪过疑惑。 看自己的日记还能看得不耐烦? 3/11,晴 宝宝已经一岁半了,网店也开了快有一年,非常幸运,这一年的经营非常顺利,我也成功把投进去的本金部赚回来,接下来就让它继续运营下去就好了。 福无双至,这边一切都好,浩子那边就不一样了,他们公司似乎资金链出了问题,如果不能挺过这一关,资金链断裂的话,公司就完了。不过,我倒是不太怕浩子失业,毕竟我已经能赚钱养家了,但他多半是不能接受这种事吧。 一个男人要强,绝大多数时候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这个男人偏激了,那就不好啦! “看样子张浩是要失业了,这可能就是他开始经营一千夜金融的契机!” 傅机有这样的感觉。 继续往下翻。 5/7,小雨 坚持了这么久,他们的公司终于是挺不住了。 昨天晚上浩子喝了很多酒,好像是跟他们那些失业的同事一块喝的,这些人心里多半是憋着一股怨气吧!不过,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公司都已经没了。 他不去上班也无所谓的,跟我一块在家做网店、带孩子不也挺好的吗? 等他睡醒了我就跟他说这件事吧。 到这里,戛然而止啦! 没错,当傅机在往下翻的时候,后面就已经没有了,给人一种莫名的不爽感,就像看小说正看到**前一刻,未完待续四个字出现在眼前。 “这到底是魏音没写呢?还是张浩没抄呢?” 手上准备把笔记本合上,傅机心里在揣测这件事,他甚至产生了这个地方会不会就是张浩、魏音感情破裂到离婚的节点呢! 不过,这都只是猜测,真实情况是难以从这些字里揣测出来的! 白花恋诗(56) () 在傅机将笔记本合上的时候,女生也自觉把目光移开,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还没傻到一定程度的她当然不会就自己看到的东西询问傅机,即便她心里确实感觉挺奇怪的。 当然奇怪了,男人的字迹写出女人的日记,想想都会感觉很不正常好吗? 女生不由开始用余光打量傅机,怎么说呢,看上去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大叔,除了那双死鱼眼会让人感觉稍微有些不舒服,其他地方都和寻常的中年男人没有区别。 所以……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注意到自己似乎在思考一些奇怪的问题,女生不由笑了下,轻轻摇了摇头,旋即将目光移开,确实,她似乎并没有那么闲工夫来思考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几分钟后,高铁到了下一站,一些人上车,一些人下车,这一节车厢里的人总的来说是变少了,但傅机这边的人变多了,一个男人过来坐在了最外面的座位上。 不再思考和边上这个中年大叔有关的事情,女生从自己袋子里抽出来一沓纸,第一张上写着“夏海经贸大学研究生活动章程”这几个字。 夏海经贸大学可是国内一流的经贸大学,每年不论是高考报考还是研究生报考都是热门中的热门,女生想从国内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所以她打算运用一些合理的手段,就像这次过去参加研究生活动,能多与夏海经贸的教授接触的话,可以为将来的面试加分。 我一定要考进夏海经贸! 如此对自己说着,就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女生开始阅读活动章程的详细内容。 身心投入到阅读当中,她就几乎不太能感知到外在的变化,但不知道从何时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传来,就像有小虫子在什么地方钻来钻去,让人很不舒服,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下去的她目光往边上移,就看到从左边伸来的一只手正在自己的裙子上摩挲。 看到这一幕,女生立时被气得脸色铁青,满是羞愤的目光看向坐自己边上的男人,谁曾想这男人还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看着另一边,手则继续在上面摩挲,还有撩起裙角伸进去的打算。 砰! “嘶!” 对于这样的变态,女生当然不会容忍,拳头往男人的手背上用力地砸过去,一时吃痛的男人马上转过来看着她,眼中还有着不少愤怒情绪。 女生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想用自己的气势遏止对方的猥亵行为,没想到这男人竟然一点都不害怕,手更加嚣张地落到她的大腿上,明目张胆地占便宜。 “不要脸!” 见对方如此胆大包天,女生也是动了真火,身体挺起来,一巴掌直接甩向男人的脸,但对方的动作更快,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 因为女生叫骂出声,车厢里的乘客都把目光看向这边,一副好奇的样子。 抓住了女生的手,男人还有恃无恐地笑着,说:“小妹妹,你要干嘛?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何必动手呢!” 简直要被男人那戏谑的模样气得吐血,女生奋力挣扎,但被抓住的手腕抽不回来,对方还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的手腕上磨擦、揩油,无耻至极。 “你放开我!” “嘿嘿,你只要答应不动手,我就放开你!” “你无耻!” 气愤不过的女生另一只手也朝着男人脸上甩过去,但同样被男人抓住,撤不回来。 不断地挣扎,但却始终无法挣脱让女生心里不由升起一种无力感,而周围又没人有来帮忙的意思。 “放开我!你放开我!” “你只要答应别再无缘无故动手,我就放开你!” 嘴上如此说着,男人那戏谑的目光还肆无忌惮地在女生身上打探,这让女生心里那种被侵犯的欺辱感更加强烈。 “明明是你刚才……” 面对男人的狡辩,她正要驳斥,但话到喉头却说不出口,周围都是人,让她怎么说“自己刚才被这家伙摸了”这种话。 见女生说不出口,男人就更加得意了,抓住女生的双手用力捏紧,“你说啊,说你为什么要跟我动手?既然你说不出来,那就别怪我一直抓着你!” “你放开!放开我!” 靠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可能了,女生不由往周围看,但其他乘客都只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坐那里不动,没有哪一个有站起来制止的打算。 为什么没人来帮帮我?为什么? 就在女生心里如此无助地哭喊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来,一把掐住男人的脖子,把他按在椅子上。 “放开她。” 目光扫过去,坐在里面的大叔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侧着身子把男人的喉咙掐住了。 “你想干嘛!” 男人看着傅机,喉咙被掐住让他的声音有些变形。 傅机的目光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掐着男人喉咙的手收紧,一副“一言不合就把他掐死”的架势。 “我让你放开她,听见没有!” 喉咙传来的痛感让男人不由慌了,他还真怕对方把自己掐出个好歹,于是赶忙松开了女生的手。 “我放了,我放了,你也放了我吧!” 看见男人松手了,傅机才缓缓放开自己的手,然后对女生说:“我们换个座位,你坐里面。” 女生一脸感谢地对傅机直点头,赶紧跟他换了个座位。 发现好像已经没戏看了,其他乘客就都将目光收回去,不再关注这边。 因为刚才的争斗让她拿着的资料掉在地上,女生换了座位后就附身下去捡,捡了还没几张,心里的欺辱感与委曲感让她鼻头一酸,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长这么大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 “呜呜~” 越是捡,眼泪就越是往下掉,把资料都给打湿了。 这时候,一只手出现在她被泪花模糊的视野中,捡起地上的最后几页资料,递到她面前。 接过资料,抬起头的女生本想跟傅机说声谢谢,但她这会儿只能咬紧嘴唇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就只能对傅机点点头。 “呵呵~” 看到这一幕,还在作妖的男人嘴里发出怪笑声,跟傅机说起话来。 “老兄,别以为自己能打就了不起,瞎管闲事可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转头看着这男人,傅机突然笑了,笑得很冷。 “你想说什么?” 白花恋诗(57) () 不知为何,被傅机那双死鱼眼盯着,男人只感觉从心底透上来一股寒意,好像自己再说话就会倒霉,于是他只能悻悻地闭上嘴。 还花了几分钟时间,女生终于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把资料装回袋子里后,她开始跟傅机搭话,表示自己的感谢,而傅机只是摇摇头,这并没有什么。 在交谈中,傅机知道这个女生叫颜冰,今天大三,读的是国际贸易,这次是去夏海经贸大学参加活动,为了将来能够顺利进去那里攻读研究生学位。 两人说话的时候,坐在边上的男人就一直在发出一些让人不爽的声音,但两人都没有理会他。 一个多小时之后,车里的喇叭发出声音提醒乘客立海站到了,傅机跟着就起身准备去车门那边。 见傅机要下车了,男人眼底不由闪过喜意,赶紧站起来给他让路,瞄向颜冰的目光中也多了些戏谑的意味。 爱管闲事的下车了,等下看你怎么办! 被他这样盯着,颜冰不由身体一紧,她心里其实很不愿意傅机下车,但又不能阻止他。 “既然这样,那就……” 就在她准备说要跟傅机一块下车时,傅机的手在男人疑惑的目光中落到他肩上,死死扣住。 “你也该下车了,我们一块走吧。” 此言一出,颜冰满是惊讶地看向傅机,傅机只是对她笑了一下,更多的注意力就放到男人身上。 “你干嘛!我不是在这里下车的!” 嘴上如此叫着,男人的手抓住傅机的手,想把傅机的手从自己肩上拉下来,但他用力的时候就感觉傅机的手好像是被焊在他肩上一样,根本扯不动。 “我说你在这下,你就是在这下,明白吗!” 不再给男人废话的时间,傅机将男人的手反拧到背后,男人立时疼得嘴里叫个不停。 “疼疼疼!明白,明白,我就在这里下车!” 男人嘴上答应了,傅机也还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依旧拧着他那只手,把他往门口那边推。 就在这时,一个男性乘务员正好走在这边来。 看到乘务员,男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叫起来:“乘务员,乘务员,快来帮忙啊,这个男人要挟持我下车!” 不得不说,男人这话还是有点说服力的,毕竟他现在完是一副被傅机制住的样子,跟条死狗一样。 “你们怎么回事?” 见有人在列车上闹事,乘务员不由皱起眉头,同时按了下自己肩上的对讲机,对那头表示车上出了点意外。 乘务员不断走近,就像是打了鸡血的男人更加用力地挣扎着,但这样只能给他带来更多的痛苦,最后还被傅机直接按在一边无人的座位上,动弹不得。 “乘务员,你快帮帮我啊。这个人他有病,他到站了,非逼着我跟他一块下车,我根本就不是在这下的,你不信的话,我可以把我的车票给你看,我真的不是在这一站下车啊!” 并不知道男人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乘务员还是决定先把两人分开再说。 “这位先生,你放开他,有什么问题,先放开他再说!” 这时,列车已经开始减速,想到列车在立海站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傅机就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 一只手更加用力地将男人按在椅子上,傅机伸手去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证件,递给乘务员。 “我是立海市刑侦大队的队长傅机,这个男人现在涉嫌一宗案子,我要带他在立海站下车,没意见吧!” 当听到傅机说自己是刑侦大队的,男人立时傻了眼,但他也没有马上相信这种话,就偏着脑袋看乘务员的反应。 从傅机那边接过证件,翻了翻后确认没有问题,乘务员把证件交还给傅机,“傅警官,需要我找人来帮忙吗?” 完了!撞枪口上啦! 见乘务员没有说傅机的身份是假的,男人就彻底焉了,那张脸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 还以为傅机会有麻烦,没想到他转手就掏出一份证件,颜冰脸上也满是意外,原来是个警察叔叔! 面对乘务员的好意,傅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够啦!” 说完,他把男人的手提了下,男人就跟着他的动作站起来,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柔顺得跟个小绵羊似的。 “走吧,下车。” 就这样,傅机把这个男人从车上带下来。 等两人下来,关上车门的列车再度出发,很快就从视野中消失,傅机依旧抓着男人的手,推着他往前走。 当事人现在已经坐着车走了,男人的心就又活络起来,开始打些鬼主意。 “那个,傅警官,我感觉……这是个误会。” 见男人转头跟自己说话,傅机不由嘴角勾起冷笑,问:“误会?什么误会?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心里没点数吗?” 一脸尴尬的男人苦笑着,说:“那个,我刚才真的也没对她干什么,只是看她长得挺好看的,就没忍住伸手……” 眼中不乏讽刺之意,傅机把男人的手往上拧了拧,哀嚎声马上取代了他那些废话。 在傅机看来,这种声音比这家伙说话的声音要好听多了。 “老实交代,这种事情你没少干吧!” “啊!” 很慌,男人都不敢跟他对视,目光使劲往边上躲,“没有啊,真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干这事!” “呵呵!” 冷笑着,面对这种人,傅机都没有跟他扯皮的心思,干脆更加用力地拧他的手,痛得他嘴里直叫唤。 “我要听实话。” “哎哟~傅警官,你真的冤枉我了,我真的没有~啊啊啊” 他越是否定,傅机手上就越是用力,他就疼得叫得更大声。 “我要听实话!” 到这一步,男人都怀疑如果他一直说没有,傅机会不会把他的手给拧断,于是只能承认。 “对对对,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啦!” “呵呵!” 可算是招了,傅机手上松点劲,但没有放开,身体往男人那边靠过去,笑着说:“那走吧,去我们那做做客!” 这说话的语气,如果不是两人现在的姿势真称不上友好,路人多半会以为这两个人是好朋友吧。 一听要进局子,男人顿时不乐意了,又开始挣扎。 “那个,傅警官,为了我这点破事就浪费警力资源,多不好哇!这样吧,您把我放了,我请您吃顿饭,就当是赔礼了,您觉得怎么样?” 傅机:“呵呵,这么明目张胆的贿赂警察,你是真的有勇气啊!” 男人:…… 白花恋诗(58) () 回到乔毅这边,在把没事干的张瑞送回家后,乔毅回到张浩的家里,同事们还在寻找,他也不急着加入进去,而是做另一件事:打电话给朱庆。 “喂,乔警官?” 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乔毅马上回应,说话也非常直白,单刀直入。 “是我。说说之前没说完的事吧,关于傅盛,你到底知道什么消息?” 还是要说这件事,朱庆的语调就变得很有意思。 “还是要说这件事吗?也对,都说到这里了,不说完也挺奇怪的!” 乔毅:…… 能别废话吗? 感觉隔着一部手机,朱庆那家伙说话的方式都变得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朱庆:“傅盛这家伙背地里干了不少坏事,我知道不少,而且也调查了一些,我自认为这里面最见不得人的应该是四年前的一件事!” “四年前?” 听到那微妙的语气在这种地方卡了这个时间节点,乔毅不由额头浮上黑线,我查的不就是四年前的账,你也知道是四年前,那就可能和案件有关系了,为什么不一早就说出来? 现在在电话里跟朱庆说这些只是浪费时间,这种事乔毅当然不会做,当即督促他。 “继续说。” 朱庆一点都不着急,被催促的他也没有加快语速的意思,“四年前,傅盛对外搞了一笔投资,具体投在哪我不知道,但这笔投资是确定存在的,因为资金流有反应在公司的账上,但这件事被他掩盖下去了!关于这笔资金流为什么会反应在公司的账上,我待会儿会解释。” “这笔投资的数额非常大,在公司账上反应出来的数目有一千多万。当然,傅盛他自己是不可能拿得出这笔钱的,但这又是他个人的投资活动,与公司无关,不可能动用公司管理的基金,于是他动起了歪脑筋挪用投资保证金。” “那时候他还不是公司的高级管理人,而他那时候的上司身体有些问题,隔三岔五需要住院,但还是不愿意卸下职务,在这情况下,深得上司信任的他就站了出来,顶替上司一手包办了工作室中的事务,这种情况就给了他进行操作的空间。” “在伪造了各种文件后,他以投资亏损等的名义先后从投资保证金挪出去三百多万,虽然公司的保证金远不止这么多,但他可能是怕事情败露,也没敢搞得太过分。后面,他又以各种名义从公司的其他地方挪用存款,累计达到五百多万。” “我前面说了吧,在公司账上反应出来的金额是一千万,剩下的五百万来自一笔投资,因为这笔资金在公司账上停留的时间非常短,加上傅盛刻意隐瞒,核对公司账目的时候,我一直没搞清楚这笔账怎么回事,只能当它是一笔没记录清楚的投资,但现在我知道了,这笔投资是来自中通建材的!”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当朱庆这样说后,乔毅心里不由产生一种极为怪异的情绪,就好像自己非常**的小秘密突然一天就变得众人皆知,最关键的还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会知道。 在查看傅盛四年前的业务信息时,那边就他一个人,他要去中通建材调查的时候也没有跟朱庆说过自己要去什么地方,要干嘛。 所以,朱庆是怎么猜到中通建材的! 且不说这一点,乔毅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朱庆现在说的这番话填补了他先前调查中存在的一个空白。 他在中汉高科获知资金来自永赢基金管理公司,然后在永赢基金管理公司查到了傅盛和韩子奇关联的账,但中汉高科和傅盛之间并没有直接画上关联符号,这里面还存在一种原本可能存在,但现在已经不会存在的可能性中汉高科和永赢基金管理公司,永赢基金管理公司和中通建材可能是两笔没有关联性的账。 而现在,这个空白已经被填上,傅盛通过挪用公司款项,以及和中通建材的韩子奇进行合作,拿出一笔在千万以上的巨款,对中汉高科进行整合,同时扩大了中汉高科的业务量(借贷金额)。 朱庆那边还没说完,继续往下说:“起初,他的投资似乎不是太顺利,被挪用的亏空一直在,直到后面中通建材的投资进来,这一局面就得到彻底扭转,投资开始快速回本,速度快到令人发指,他也顺利地把之前的亏空填上,还将其中的一部分金额充当自己的年度业绩,也就是在那之后,傅盛才真正开始被公司高层重视,并且快速提拔到今天的位置!” 说到这里,前因后果就都说完了,朱庆那边便不再说话,等着乔毅的回应。 “除了你以外,公司里就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件事吗?” 朱庆:“应该不止我一个人注意到,但他们都和我一样,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乔毅:“为什么?” 朱庆:“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过去相当一段时间了,能找到的证据完不足以说明问题,况且公司高层也不在意这种事,他们看重的是结果,傅盛的做法让他们获得了盈利,他们就可以不在乎傅盛的手段,但如果傅盛不仅没有赚到钱,还把挪用的款项亏光了,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傅盛送进牢里。结果是好的,前面的一切就都能不追究!” 这种结果论的说法虽然听起来恶心,但乔毅心里也知道这非常真实,相对于能带来直接收益的结果,过程显然是无意义而且浪费时间的,人们想要跳过“过程”直达“结果”就不是这么匪夷所思了。 两人之间的沉默有些长了,朱庆那边问:“现在,乔警官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乔毅:“已经没有了,谢谢你特地告诉我这些,这对破案非常有帮助。” 朱庆笑着,“没什么,能帮到你我就心满意足啦!况且,能把傅盛弄掉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也算是互惠互利吧!” 总感觉朱庆这话的意思不是这么简单,可乔毅也抓不住那种不对劲的感觉。 “一切,会如你所愿的!” “那就最好了!” 白花恋诗(59) () 挂断电话,乔毅不由长吸一口气。 “终于将一切都串联起来,现在,还有继续调查张浩的必要吗?” 将一切阴影拨开之后,他心里已经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其他地方,只是张浩的存在依旧可疑,还是有调查的价值,所以,他决定将今天剩下的时间都投在这里,如果没有任何收获的话,他就放弃这边。 其他警员已经将张浩家里所有的门都打开,但除了一些上了年头的破烂家具,几件破衣服,就没看到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 虽然心里并不觉得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乔毅也没有马上就放弃走人,鼓动同事们再找找,他自己也去其他地方转转看。 从后面开门进到一楼的客厅,一股发霉的气味在打开门的同时涌出来,这让乔毅不由皱起眉头,是真的难闻。 一只手捂着鼻子,他的目光在客厅里四处看,东西并不是很多,一张很古董的高脚长桌横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上面摆放了些早已变样的瓶瓶罐罐。 长桌下面嵌进去一张方桌,方桌上盖着一块已经长毛长得不成样子的布,上面还有不少黑色的颗粒,多半是老鼠屎。 这边没什么好看的,他的目光转向另一侧,那边的角落里凳子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叠成一堆,上面同样盖着一块不是太大的布,布上是灰。 怎么想那地方都不可能会有与案件有关的东西,傅机看向左手边的门,门的那边是卧室,此时门是开着的,同事们已经调查过。 走进去看看,一个木质的电视柜摆在右手边的窗户下,窗帘很长,一部分就干脆直接改在电视柜上,也能起到和外面的布一样的效果。 门的左边是一张沙发,完木质的沙发,像这种沙发使用之前都是要往上铺沙发垫的,在过去一段时间的农村地区很常见,现在不多了。 沙发往里就是床,床的对面是个大衣柜,相对于外面,床那一块的空间就显得非常狭隘。 床上同样盖着布,并没有被碰触过的痕迹。 乔毅往床边走过去,目光跟着落在衣柜的门上,把第一格拉开。 空的。 里面什么都没有。 因为窗帘挡住了一部分光亮让这里显得很黑,乔毅就拿出手机往往里面照了照,确实没有什么。 把柜门关上,他瞄向第二格。 打开,只见柜子底下扔了几件破烂的衣服,衣服上积了一层灰,上面还有老鼠屎。 继续打开第三格,乔毅发现不太对。 这里底下同样扔了几件衣服,但和前面不一样的是这些衣服上的灰尘并不多,或者说不少灰尘被蹭掉了,而且衣服形成的痕迹非常新,一看就知道是近期被留下的。 “难道说,张浩那些日子都是待在这里的吗?” 乔毅眼前不由浮现出画面: 晚上,无人烟的小村子就像是死去一般,看不见光亮,听不见人声,只有各种林木之中此起彼伏的虫鸣。 张浩的家里,一片漆黑,看不见人影,但总是有种悉悉索索的响动。 跟着这声音,来到房间里的衣柜边上,缓缓拉开柜子的门,就看到张浩蜷缩在柜子里,把衣服像破布一样裹在身上,正瑟瑟发抖…… “救救我!” 很突然的幻听,乔毅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往后撞在床上才稳住。 好像刚才的一瞬间被什么将视野给夺走了,抬起头的他看着门开着的衣柜,然后鬼使神差地往里面凑进去,身体转一下,就坐到衣柜里面。 当视线变成从里往外看,他瞬间捕捉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在连接着柜门与柜子本体的狭窄区域刻着字。 救救我! 救救我! 好可怕! 他是谁! 我不认识他! 啊啊啊啊啊啊! xxxxxxxxxxx 借着从窗帘透进来的微弱的光,乔毅的手指在这些刻痕上摩挲,一股莫名的寒意旋即从脊梁上升起,让他背上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 “你很害怕吗?” “你躲在这里的时候,很害怕吗?” “他是谁?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快告诉我!” 从这些刻痕中感知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乔毅的手不由更加用力地按在上面,在这一瞬,他似乎能和躲藏在这里的恐惧着的那个人对话。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乔毅的精神从幻想中脱出,眼前的一切获得真实感,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不明白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不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个出现在视野中的还是柜子里的刻痕。 “不愿意告诉我吗?” 叹了口气的乔毅摇着头,一只手扒住柜门,另一只手顶住柜壁,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大幅度的动作让底下的衣服也跟着动了,当它被拖到外沿,垂下去的时候,一抹白色引起了乔毅的注意。 “嘶~这是什么?” 从里面出来,转了个身,正要把一条腿从床与柜子的狭隘空间往外挪的他看到了这个东西,皱起眉头,随即伸手把这件衣服也拎起来。 一张白色的纸从上面掉落,在空中翻转了几下,落地,将写着字的一面朝上。 更加疑惑了,把衣服先放在手边的床上,乔毅弯腰下去把这张纸捡起来,而在俯身下去的过程中,他看清了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两个字。 眼睛。 “什么意思?” 对着这两个字左看右看,把这张纸正着看反着看,都没有看出端倪来,乔毅脸上的疑惑更深。 纸先收起来,他将目光转向那件衣服,再看一眼柜子,柜子里面还有,出于谨慎,他把这几件衣服都拿起来翻看翻看。 这几件衣服并不是新衣服,和前面柜子里的一样,应该是最开始的时候留下的,衣服里面并没有找到其他东西,无奈的乔毅只能把衣服扔回柜子里。 这时候,门口那边过来一个同事。 “乔毅,刚才又重新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现在怎么办?” “没有发现吗?” 嘟囔了句,他的手则不经意间拍了拍纸被装进去的口袋,其他人没有发现,这可不代表他也什么都没找到。 “没有发现就算了,我们回去吧,下面还有东西需要调查!” 如此说着,乔毅往门口过去,准备离开这边。 在他走过去时,同事从背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喂,等下。” 停住脚步的乔毅疑惑地看着对方,“怎么了?” “你看看你背上,是灰啊,你在哪蹭的?” 乔毅:…… “对了,帮忙用相机拍几张柜子里面的照片。” 白花恋诗(60) () “苏法医,能帮忙让技术科做个笔迹鉴定吗?” 回去队里,乔毅将这张纸交给了苏法医。 “眼睛?” 目光从纸上抬起来和乔毅对视,抿了下嘴的苏法医表情就像在说“能解释一下吗”。 乔毅当然要解释:“这个是我在张浩老家找到的,我想知道这个是不是他写的,如果不是他写的,那这件事就很奇怪了!” 如果这张纸不是张浩躲在柜子里的时候留下的,这就说明当时在张浩身边可能还有第二个人,至少这么新的一张纸绝对不可能是很多年留下的。 既然是从张浩家里找出来的,那就确实有做笔迹鉴定的必要,但苏法医也是有些无奈。 “你只带回来这一张纸吗?做笔迹鉴定,就一份笔迹,怎么做?” “哎,呃……” 也注意到这一点,乔毅的表情中不乏尴尬,但他也马上发现问题,说:“可在张浩家里就这一张啊!他们家是老房子,而且很长时间没人住,没有可以作为参考的笔迹样品。” 这就难办了! 双手抱在胸前的苏法医的表情就像在这样说,但她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说:“傅队那边在张浩在京州市的家里有发现,他应该会带回来有张浩笔迹的东西,那时候再做比对吧。” 只能如此了,乔毅一阵点头,但又说:“用不用跟傅队叮嘱下这件事?要万一他没带有笔迹的东西回来呢?” 苏法医摇了下头,“按照傅队的办事效率,我怕他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啦!” 乔毅不觉得有这么快。 “我问一下。” 说完,他马上给傅机打电话。 这边,将在高铁上抓住的男人就近送到派出所去后,傅机已经在回宁化区的路上,这时接到乔毅的电话。 “乔毅,怎么了?又有新情况吗?” 乔毅顿了下,说:“倒不是有什么新情况。傅队,你现在在哪?京州市那边的调查怎么样?” 傅机:“哦,我已经在立海了,马上就会回队里。我这边的调查没有取得太多新进展,只是确定了你之前的调查,丁松确实在四年前与中汉高科产生了借贷关系,而且毫无疑问是一笔高利贷,之后一千夜金融将这笔借款收到自己手上,后面交给了拳头讨债公司进行追讨,进而酿成四年前的惨案。这些人确实是因为这一件事被杀的。” 你还真的已经回来了! 并没有关注傅机后面说了什么,乔毅往苏法医那边看一眼,满是佩服的感觉。 注意到乔毅的眼神,苏法医微笑了一下,这副样子就像在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傅机并不知道乔毅这家伙压根没把他说的话听进去,就继续说:“李敬业、韩子奇、傅盛这边已经不用调查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将调查方向重新放回到丁松、胡瑶身上,再把他们的情况调查一遍,另外,张浩那边也不能放松,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绝对不会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么简单。” 既然傅机已经将话题拉到张浩身上,乔毅就干脆顺水推舟,把自己在张浩家里发现的情况说了一遍。 等乔毅说完,傅机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在衣柜里面刻着字?恐惧感?写着‘眼睛’两个字的纸?嘶~这……到底是在表达什么?” 发现傅机的思绪已经往前跨了一步,乔毅马上说:“傅队,现在还不能确定我手上的这张纸是不是张浩留下的,我们需要做笔迹鉴定,但我们手上并没有张浩的手书,所以……” “这容易,我现在身上就带了疑似是张浩手书的东西,如果这两样能对上号,那就是他没跑啦!” 傅机拍了拍自己的包,看来,把那个笔记本直接带回来还真没搞错。 没想到傅机还真的带了,乔毅不由拍手叫好。 “那我就在队里等你回来。” “可以。” 原本是计划在这里等傅机回来的,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冬阳区的一辖区派出所将一起命案上报到冬阳区公安局,而冬阳区公安局就跟这边取得联系。 今天凌晨一点多,在冬阳区大同沙路一小区发生一宗命案,死者两名,一男一女,男的叫孙继民,女的叫冯敏,两人系夫妻关系,两人死亡的情况非常诡异,但与这边的几起命案如出一辙。 “该来的还是来了!” 得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乔毅和苏法医心里都有这样一句话飘过。 苏法医问乔毅,“还等傅队吗?” 想了下,乔毅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先去案发现场看看吧!等傅队回来,也是要去那边的,笔迹鉴定的事情,不着急。” “行吧。” 这话没毛病,苏法医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两人赶往冬阳区。 没过多长时间,傅机回来队里,发现乔毅、苏法医都不在,有些意外,留下的同事就告诉他发生在冬阳区的命案,傅机也不磨蹭,当即赶往冬阳区。 “你们来了,进去看看吧!” 在冬阳区这边负责这件事的男警察迎接了乔毅和苏法医,带他们去死者的家里,也就是案发现场。 “死亡时间已经确定为今天凌晨一点多,虽然小区里南北两个出口都有监控,但在案发的时间段,监控被人故意关掉了,而我们调查小区周边的道路监控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又是这种手段……” 听着对方如此说明情况,乔毅没忍不住这样说了声,这让对方一顿,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怎么,这不是第一次了?” 和苏法医对视一眼,见她没有要阻止自己的意思,乔毅就对男警察点了头,“是啊,这一手法在前面的案件中有出现,对方这是有备而来啊!” 多少能明白事情的严峻程度,男警察颇为同情地叹了口气,然后说:“辛苦你们啦!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这边绝对不会拒绝。” “有需要的话,我们会的。” 对方完是好意,乔毅当然不会拒绝。 也点了点头,男警察就继续说这边的情况。 “我们调查过现场,死者家里的门并没有被破坏,而且两名被害人是死在卧室里,从卧室的情况看,凶手入侵的时候死者应该还在床上,所以我们判断凶手很可能拥有死者家的门钥匙。” 白花恋诗(61) () 要获取到一个人家里的钥匙,可以想出成千上万种方法,这一点并不能说明什么,顶多说明凶手比较有手段吧! 从男警察那了解到的情况就是“他们这边没有任何线索”,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把这个案子往上反应,进而和宁化区那边的案子合到一块。 “靠你们啦!” 哪怕男警察前面说了他们会不留余力地协助,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时,乔毅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了种被背叛的感觉。 明明说好了要帮忙的,怎么这就又来了一句靠我们了? 跟门口的同事打声招呼,男警察带着乔毅和苏法医进去,因为上面的要求,他们还没有处置死者的遗体,现场尽可能保持着最原始的样子。 “乔毅,你把那朵花收一下。” 边戴上手套的苏法医边对乔毅如此说,她心里对白色兰花的印象也是不太一般的。 “好的。” 先前并不知道苏法医会让自己干这个,但乔毅也没问为什么,直接去做了,将沾着血的白色兰花撞见物证封装袋里。 在这个过程中,他特地关注了地上的血液形状,很有意思,和前面的案子一样,和丁松、胡瑶的火灾事件联系在一起,这想表达的意思就太过明显。 一对相拥的男女。 周围都是燃烧的火焰。 这不就是丁松、胡瑶死亡现场的还原嘛! 再看时,乔毅已经看不见现场的样子,他看见的是复仇的火焰…… “果然是一模一样的手法。” 苏法医对两名死者脖子上的创口进行检查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乔毅看向苏法医,“那就肯定啦!” 和他对视的苏法医点头,“没错。” 乔毅也点头,“行吧。” 这起案件和宁化区发生的案子并在一块了! 把那朵白色兰花递给苏法医,乔毅的目光在两名死者身上打量,或许是感觉这种场面太过人,乔毅马上把目光移开,跟着便看着苏法医隔着物证封装袋在揉按里面的兰花,不由有些好奇。 “怎么了,这兰花有什么问题吗?” 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的苏法医只是摇了摇头,把兰花放下后,她的目光又回到尸体上,这副样子就让乔毅更加好奇,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有发现吧! 这时候,后面那边出现一个身影。 “怎么样了?” 是傅机的声音。 乔毅和苏法医的目光一同看向门口,就见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的傅机正看着尸体那边。 “不太好。” 苏法医回答了傅机的提问。 “和前面的一样,现场处理得非常干净,没给我们留下多余的东西。” “是么。” 这种情况不难理解,也不是无法接受,傅机转向负责这边的男警察,问:“死者的职业是什么?调查过吗?有死者的详细资料吗?” 男警察肯定了傅机的问题。 “有,这个有,在所里。” “好吧,等勘察完,我们去你们那一趟。” 本身并没有可以发掘的线索,苏法医这边就快速走一遍流程,然后三人跟着男警察去派出所那边拿资料。 孙继民,男,34岁,立海市冬阳区平口人,在交通银行立海市冬阳区大同沙路支行工作,职务为业务专员。 冯敏,女,30岁,尚昌市衡立山人,在冬阳区襄西溪路大鸿门酒店工作,职务为采购员。 两人都是非常普通的职业,孙继民更是在这个岗位上干了足足六年,能做到在一个岗位工作六年不被提拔,也不被开除,是该说他厉害呢,还是该说他根本不行呢! “银行的业务专员,和四年前的案子有关系吗?” 傅机问出这个问题,边上的乔毅很无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傅队,我们现在可能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吧!” 在乔毅看来,将这案子和前面的案子完成并案,事情就可以到此为止了,毕竟这案子并没有调查的价值,即便是搞清楚他们被杀的具体原因,这对于案件的侦破又有什么益处呢? 当务之急还是调查丁松、胡瑶那边的线索! 多看了乔毅一眼,傅机心里想了下,感觉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于是说:“行,我们回去合计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就这样,这群人从冬阳区回到宁化区,而这一来二去就花掉了相当多的时间,天这时候已经黑了,到了晚上七点多。 “把你在张浩老家拍到的那些刻痕的照片给我看一下。” “好。” 一边将自己手上持有的疑似张浩手书的笔记本交给技术科进行笔迹鉴定,傅机一边从乔毅那边要来了他在衣柜里拍到的照片。 因为刻痕并不是很大,就只拍了两张,傅机仔细看了看后,问:“你觉得这些刻痕是想表达什么?” 抿了抿嘴,乔毅回答:“恐惧,以及,第二个人的存在。” 目光在这一瞬间发生某些变化,傅机追问他,“第二个人是谁?” 乔毅很耿直地摇头,“不知道。” 傅机没有因为这样的回答有任何触动,继续自己的问题,“你觉得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张瑞?你送他回去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蹙眉,乔毅凝视傅机,好像要从他的双眼中读出他说出这番话时内心中真正的想法,但那对死鱼眼就像是一口被冻结的古井,没有任何波澜。 “不好说,单就我送他回去的接触来看,我并没有发现异常,他确实非常了解张浩,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是捏造的才对。” 这种说法或许没有说服力,傅机本身也不在意这种东西,便说:“是不是捏造的,我们说了不算,联系一下辽阳市阜新管理区的公安局,让他们查查看张瑞的情况,我现在总是感觉当时在医院发生的事情有地方不对劲,不管是张瑞,还是那个叫赵莹莹的护士,都很奇怪!” “赵莹莹吗?可我们之后也没有太多关注她。” 回想起那时候在医院和赵莹莹接触的情况,乔毅不由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心情有些微妙。 他当时就有种这个赵莹莹有些奇怪的感受,只是当时没能说服傅机,现在倒是又被傅机自己提出这一点,但现在再去追究,是否已经晚了呢? 笔迹鉴定的效率非常高,苏法医很快送来了结果:那张纸上的字迹和笔记本上的是出自一人之手,也就是说,大概率都是张浩写的。 “所以,他写下这个‘眼睛’,是想表达什么呢?” 这个问题又被抛出来,因为没有人能回答上来,这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这样愣着也不是个办法,傅机出声打破僵局,“这个先不讨论,把现在能查的查完再说!” 收尾太过草率,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白花恋诗(62) () 归集当前的情况,他们可以调查的方向实际上屈指可数。 联系阜新管理区的公安局后,他们那边给出让人咋舌的回复,隔格口六组确实有张瑞这个人,但这个人七年前就已经死了。 “果然!” 获知这条信息的傅机和乔毅对视着,两人都笑了,倒不是开心,而是由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左右出的表情。 “现在怎么办?要去把那个张瑞抓起来吗?” 亡羊补牢,真的有用吗? 当然没用。 傅机摇头,“多半已经晚了。他们的行动总是快我们一步,不可能会留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乔毅没有死心,“让他们派人去看一眼吧,兴许会有发现呢!” 哪怕是知道这样做多半没有价值,但尽人事地做一做也不是不能接受。 “行,让他们的人去看看。” 张瑞的线索在这里中断,他们转头去调查丁松和胡瑶,于是去拜访胡瑶的母亲,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太太。 胡瑶的母亲叫胡玉,和她父亲同姓,两人也是同乡。 胡老太太对待傅机他们的态度还是非常好的,哪怕他们是大晚上来叨扰,老人家还给他们倒水喝。 见老人家忙里忙外的,傅机他们当然不能心安理得地坐着,赶忙劝阻,“胡老太太,不用忙了,您坐吧,我们想跟您了解下来您的家庭情况,可以吗?” 老人家年纪大了,听力不太好,傅机说话时就跟老人凑得很近,还刻意加重自己的音调。 听清楚了傅机的话,老太太点头,“可以,你们问吧。” 把随身携带的资料翻开,扫了一眼后,傅机问:“老太太,您丈夫是什么时候去世?” 胡老太:“七四年的时候去世的,他当时在平山矿山给人炸矿,但一次炸药没操作好,就把自己给炸死了。” 平山矿山是个很老的矿,傅机也有所耳闻,过去这个矿开采得非常厉害,但现在因为环保和资源规划,这矿不让接着采,还进行了植被恢复,没有了利用价值和经济效益,知道这个矿的人自然就越来越少啦! 当然,这是官方的说法。 在傅机的了解中,平山矿山停止开采的真正原因是这里在七七年发生了一起非常严重的矿难,好像死掉了七十多名矿工,因为事情太过严重,曝光出去可能会对社会秩序产生非常严重的冲击,上面就直接把这件事给压死了,平山矿当然也不能再采了。 不过,这也不是这件事的重点,重点是胡玉的丈夫已经死了。 傅机继续问:“您对您女婿丁松家里的情况了解吗?他生前还有什么亲人吗?” 胡老太想了想,说:“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人,好像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他娘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可还没看他娶上媳妇、过上好日子就因病撒手人寰了。” “都已经去世了吗?” 胡老太的说法和自己掌握的情况并无出入,但傅机也没有只停留在核对信息层次,继续问:“您知道他爹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吗?” “嗯,这个嘛……” 这个问题倒真是把胡老太给问住了,她回忆了好一阵子,才说:“好像当初听我女儿提了一嘴,她公公生前是干跑船的,好像哪一年去外头跑船,掉水里淹死了吧!” “跑船的,淹死了?” 傅机还没说话呢,乔毅那边一时没忍住开了口。 这说法的槽点真不是一般得多。 虽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但不会水的淹死肯定比会水的多,人家怎么说也是个跑船的,竟然还能掉水里淹死了,这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 很奇怪吗? 不奇怪吧! 按照概率论的理论,就像飞机失事的可能性为“1”,即飞机是肯定会失事的,跑船的也是肯定会淹死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说法也就咋一听奇怪,细细一想很正常,没毛病。 “对,就是淹死了。跑船的嘛,失足落水是常有的事,哪一天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淹死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就像我老头是炸矿的,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炸了,这也不奇怪。” “嗯,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乔毅不由被胡老太说服了。 胡老太继续回答傅机之前的问题。 “小松他好像还真没什么亲戚,他爹好像就是家里的独苗,瑶瑶跟他结婚那几年,也没听说有什么亲戚来家里。” “这样……” 傅机那边如此回应一声,注意力却在自己手中的资料上,开始将几页来回翻,这让乔毅眼中闪过疑惑。 沉默了有个十几秒,手上将资料合上的傅机抬起头,对胡老太笑着说:“嗯,好了,就这样吧,老太太,叨扰您啦!” 感觉有些仓促,但乔毅还是跟上傅机的行动,见他站了起来,就跟着站起来。 “没什么打扰的,我晚上也睡得晚,年纪大了,躺在床上也不容易睡着,现在跟你们说说话,待会说不定还睡得快一点。” 被胡老太送出门后,一路往外走的傅机脚步很快,这让乔毅不得不往前小跑几步才能跟上他。 “傅队,老太太说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瞥了乔毅一眼,目光马上回到前面的傅机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似乎是急着从这离开,“什么怎么样?” 发现傅机并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有点着急的乔毅忍不住抬手挠头,他也一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就是……就是,啧!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听了这么多?” 傅机依旧是没有受意的样子,“想法,什么想法?” 受不了,乔毅咬了咬牙,说:“傅队,我怀疑,丁松的父亲丁岩并没有死,毕竟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不是吗?” 没有见到尸体就不能认为是死了,那见到尸体了就能确定是死了吗? 别忘了611案中的刘国栋,见到尸体又如何?人家还不是一样找到了金蝉脱壳的方法。 虽然乔毅语出惊人,但傅机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跟他对视,淡淡问:“证据呢?这样的猜测有根据吗?” 表情不由尴尬,乔毅当然没有证据,他只是有这种想法,毕竟能被怀疑有这样动机的存在是屈指可数的。 换言之,如果说丁岩真的死了,而且丁松、胡瑶也没有更多的亲属,那他们应该怀疑谁?谁又有为他们复仇的理由?难不成是胡瑶的母亲胡玉吗? 傅机:“怎么不说话了?” 乔毅:“没什么好说的。” 没想到乔毅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傅机叹了口气,转而说:“我并没有说你的想法对还是不对,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放手去查就是,何必顾忌这顾忌那的!” 乔毅也没想到傅机会这样说,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反应过来,对傅机笑了下。 “懂啦!” 白花恋诗(63) () “这就是临死前的走马灯吗?” 在某一瞬间,好像很多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流淌过,过去发生的,现在正在进行的,甚至是从未来穿透过来的,如浪似潮,一股脑地涌进来。 挣扎着,从不可抵抗的信息洪流中伸出手,抓住漂浮起来的一根稻草后,汪隼开始疑惑一个问题。 “我已经死了吗?” 不知何时,他的感知缓缓恢复,与溺水相近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似乎自己正躺在一片虚无之中,周遭什么都没有,空旷、死寂、寒冷。 “我真的死了吗?” “也许是死了吧!” 沉重感让他停止思考,那透进光芒的窗户也在不知名的力量作用下缓缓关上,就当一切要回复原位,回复到这无尽的寂静中时,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一道熟悉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将那准备关上的窗户直接震碎,更多的光亮照进来,照亮正蜷缩在黑暗角落中的他。 伸出手,接住那一缕光,汪隼愣神。 “我没死吗?” 嘶! 肢体上撕裂的痛感与后脑的刺痛一同涌上来,汪隼的身体不由开始微微抽搐,取回真实的双耳开始捕捉到一些细细簌簌的响动,仔细一听,那是人说的声音。 “喂,我叫了120,救护车应该马上就来了,我们走吧!” 一道洪亮的男性声音如此说着,而回应他的是一道柔和的女性声音。 “再等等吧,等120的人把他接上救护车。” 女声说话的时候,汪隼还感觉有湿润的东西正在碰触着自己的脸部,似乎是在擦拭着。 “哎呀!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呢!待会要是人家醒了,讹上你,你可别哭!” 男声对女声的行为很不满意,在一旁如此说着,这让汪隼很想睁开眼反驳他句“谁要讹你了,不要把所有人都想成没良心的老混蛋好吗”! 可惜的是,他也只能想想了,现在真是睁开眼看看帮助了自己的人长什么样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谈说话了。 女声:“行了,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坏人好吗?这个世界上的好人肯定是比坏人多的!” 男声不以为然,“好人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遇上一百个好人都赶不上遇到一个坏人,明白不!” 女声:“我懒得跟你争。” 扔下这句话后,两人不再说话,等着救护车来。 汪隼心里清楚,女声不是懒得跟男声争,而是已经争不过了,男声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好人再多都赶不上你遇到一个坏人,换言之,就算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坏人,只要你现在遇到的是好人,这都无所谓的。 女声继续在用湿润的东西擦拭汪隼的脸,感觉逐渐归位的汪隼开始有了痛感,他发现好像自己脸上有伤,还有一股血腥味,更重要的是,被女声接触过的地方都传来火辣辣的感觉,似乎对方是在用消毒棉签之类的东西给自己处理伤口。 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想不起来前因后果,但汪隼此刻非常想睁开眼睛,想看看面前的这个人,但眼皮实在是太沉了,就像是灌了铅。 他的反应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女声发出惊喜的声音,“哎,你快看,他眼皮刚才动了一下,他快醒了吧!” “有吗?不会是你看花眼了吧!” 男声依旧是那么消极,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女声:“不信就算了,反正救护车来之前,我是不可能走的!” 男声:“行吧,行吧,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了吧,真是的!” 两人的对话再度中断,湿润带着火辣辣的刺痛继续在汪隼脸上擦拭着。 似乎并没有过去太长时间,耳边传来救护车呜呜的铃声,随后就是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好像有很多人正在往自己这边跑过来。 “好了,120的人已经来了,后面交给他们就行了,我们走吧!” 男声如此说着,女声就嗯了一声,那湿润感缓缓从脸上移开。 她要走了吗? 汪隼心里不由升起一种焦急感,对方帮了自己,可自己却可能连她叫什么都搞不清楚。 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汪隼的手抬起来直接握住了那只即将拿开的手。 “咦!” 被汪隼握住自己的手,女声发出惊讶的声音,目光转到汪隼脸上,疑惑地问:“你,醒吗?” 好像完成这个动作就让汪隼耗费了身上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意识中的最后一丝灵光在这句问话中涣散,他失去意识。 因为汪隼失去意识,握住对方的手自然松开,但女声及时发现,反握住他的手。 也明白了汪隼刚才只是一瞬间的意识,女声唇角勾起浅薄的笑容,“没有醒过来吗?” “是你们打的120吗?患者呢?” 往这边跑过来的医生冲男声如此问,男声旋即往这边指,“喏,那个人就在地上躺着,他身上有伤,而且流了不少血,我们没敢盲目动他,就让他躺在那了!” 听完男声的话,医生转头冲救护车那边招了招手,“快把担架拿下来,准备给伤者止血,快,动作快点!” 如此说完,医生马上跑到汪隼边上。 “这位小姐,麻烦让一下吗?让我看看病人。” “好的。” 女声平静地应了这声,将汪隼的手轻轻返回他身上,将他的手弄成握拳状,另一只手在这间隙中往他的手里塞进去一样东西,再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手,希望他能将这东西握住。 “好了,医生已经来了,我们也该走了!” 看着医生和护士将汪隼用担架抬进救护车里,男声来到女声边上,如此说着。 目光缓缓从救护车那边收回,女声点了点头,两人正要走,先前的医生冲他们喊了句。 “两位,你们方便跟我们去下医院那边吗?毕竟是你们打的120。” 他这样一说,男声顿时不高兴了。 “怎么,我们好心打了120,还非要跟你们走一趟浪费时间呗?” 医生也有些尴尬,他知道这样不太好,但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希望有一个打120的人在场。 “就请你们好人做到底吧!” 男声:“抱歉,我们没工夫,你们不知道怎么处理的话,直接打110报警吧,我相信他们会处理好的,我们没时间跟你们走。” 见对方执意如此,医生也无可奈何。 白花恋诗(64) () “水!我要水!” 强烈的干渴感促使汪隼的意识回复,最先跟着意识恢复的是嗅觉,这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消毒水味,他并不喜欢,所以感觉异常刺鼻。 “我这是,在医院里吗?” 咬着牙,忍受着几乎来自身的疼痛感,汪隼睁开眼睛,或许是经历黑暗的时间太长,此时迎面来的柔光都让他感觉格外刺眼。 “汪隼!你醒了!” 乔毅?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汪隼不太敢相信,还以为是幻听呢!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原先在边上椅子上坐着的乔毅已经站起来,往自己这边迎过来。 “你,怎么会……”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用砂纸在地上磨擦,让汪隼自己都感觉刺耳,于是他先打住。 “给我,倒杯水,口渴。” “好。” 乔毅的动作很快,听见汪隼的要求,他马上去给汪隼倒了杯温水,边递给他,边说:“你小子,真是吓死我了!医生说你受了两处穿刺伤,失血很多,我还真怕你醒不过来了!你这几天到底跑哪去了?” 听到乔毅说自己受了两处穿刺伤,失血很多,汪隼还一下没反应过来,而腹部的两处马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意识到乔毅说的是真的,自己貌似真的受了伤。 把水喝下去,但乔毅倒的水太少了,只有一杯底,身体因为失血带来的干渴感并没有缓解太多,汪隼把杯子给他递回去,“再多倒一点!” 不曾想乔毅直接摇头,把杯子放到一边的柜子上,说:“失血过多刚恢复意识,不能大量饮水的,喝一点点意思一下就行了!” 汪隼:…… 见乔毅是铁了心不给自己倒水,自己又不能亲自动手,心里比较不爽的汪隼只能咽口唾沫来缓缓干渴感,然后把眼睛闭上。 “哎,你怎么这就把眼睛闭上了,我刚才问你话呢!” 看到这家伙喝完水就一副闭上眼睛要睡觉的样子,乔毅也是有点无语。 被乔毅吵得只能再把眼睛睁开,汪隼无奈地盯他一眼,“我是病人,我需要休息。” “呃,好吧。” 本来还想说点别的,但一切话都被汪隼的这一句给噎回去,乔毅只能作罢。 “行,你好好休息,我就在你边上,有事叫我!” 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升起被关切的暖意,但汪隼没有回答,他此刻正被另外一件事纠缠着。 也有点感觉到汪隼情绪不太对头,乔毅叹了口气,目光在病房里晃一圈,然后转身去门口,他准备去告诉傅机汪隼醒了,但开门的时候,傅机已经在门口。 “他,醒了吗?” 对傅机点点头,目光往病床那边瞥一眼,乔毅压低声音,“醒是醒了,但感觉有点不对。” 也不清楚乔毅这话的意思有多少,傅机还是挑了下眉头,手跟着在乔毅的肩上拍了下,说:“行,交给我吧,我去跟他聊聊。” “好。” 两人就在门口换了个位置,乔毅出去,傅机进来。 把门关上,走到病床这边,傅机从一侧拉过来一张椅子,就贴着床沿坐下。 “汪隼,还醒着吧!” 听到了傅机的声音,汪隼也没有想回答的**,不做声。 傅机心里清楚汪隼在听,也不顾忌他并没有回应自己,就继续说:“你失踪了两天,我先跟你说下情况吧!今天是7月9号,现在是下午三点,你在中午十一点的时候被人打120送到医院,医生说是在交浦路的一个巷子里接到你的,打120的路人并没有过来,医院方面就联系了110。你被送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也没有手机,但过来的公安局同事见过你,我们这才被通知赶到这里。” “你身上受了两处贯穿伤,还有一些轻微的挫伤,挫伤不碍事,那两处贯穿伤比较严重,创口应该是匕首之类细长凶器造成的,幸运的是这两处伤都没有刺中要害,所以你的伤势也不是太严重,只是失血多了点。” “我们已经调查了发现你的地方,很遗憾,那里并没有监控,我猜这也是你会被人发现在那里的原因。帮你打120的人我们也没有找到,医生说是一男一女,都很年轻,我们现在还在找,但可能是找不到的。” “你的情况就是这样!我接下来说说案子的事情!”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傅机的嘴巴也有点干,在这里停顿一下,咽了口唾沫,而汪隼那边也慢慢把眼睛睁开,就看到傅机的侧脸,满是严肃,但傅机此时的视线正看着床尾,并没有发觉。 “这案子还没破!你是7月7号一点之后不见的,所以你还不知道7月6号和7号这两天死的人。7月6号,永赢基金管理公司的高级基金管理人傅盛和他的妻子在家里被杀,7月7号,新科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胡川和妻子吴洋被杀。到今天9号,中间又死四个人,8号是交通银行的业务专员孙继民和他的妻子冯敏,9号是城市银行汉口路支行副行长李余实和他的妻子杨小小。” “根据我们的调查,丁松四年前卷入的借贷是从一个叫中汉高科公司出来,这个公司是个空壳公司,并没有自己的主营业务,靠对外放贷盈利。而作为中通建材老板的韩子奇和基金管理人的傅盛曾一块对中高汉科进行投资,李敬业也曾经是这个中高汉科的业务经理,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李敬业负责了当时的借贷业务。” “在傅盛和中通建材跟中汉高科搭上线之前,中汉高科就是从城市银行汉口路支行获取低息贷款,而持续放出这笔贷款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李实余,所以这四个人的死亡被串联在一块,他们都是因为丁松、胡瑶的事情而死的。” “至于剩下的田格、方高星、胡川、孙继民,他们的死亡并不能直接和丁松、胡瑶的事件串联上,但也有关键信息围绕在他们身上,也就是大笔资金、高利贷、网贷!” “除了这些,我们还在调查张浩和张瑞……” 白花恋诗(65) () “张浩依旧是失踪中,没有人见过他,也没人能提供线索,而张瑞这个人有问题,我们见到的人不是真的张瑞,张瑞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 “等我们察觉到这一点,再让人去找张瑞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这就是你不见这段时间里的部进展。” 把自己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傅机的目光转到汪隼脸上,跟着就发现已经睁开眼的汪隼正在看着自己,脸上不由浮出淡笑。 凝视着傅机,久久出神的汪隼并没有把傅机说的话都听进去,他正在想其他东西。 一共死了有十六个人吗? 案件进展到这里还没破,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我失踪了两天多,我这两天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错,汪隼失忆了! 当被乔毅问及自己这段时间跑到哪去了的时候,汪隼就已经意识到这件事,他对于这两天里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没有了记忆,包括自己身上的伤势是如何产生的。 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我明明已经知道了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会丧失掉记忆呢! 叹恨与无力让汪隼都想把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如果脑袋在墙上撞烂了,是不是能回忆起什么呢! 当然,这种偏激的想法是不现实的。 发觉汪隼走神了,傅机等了一会儿,然后叫了他一声,问:“汪隼,能告诉我吗?你这两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原本不想回答,但被傅机那双眼睛盯着,汪隼心里生出一种无法拒绝的感觉,嘴唇颤动了一下,说:“我,没有,这两天的记忆。” 表情一凝,转而震惊,傅机理解汪隼这话的真实内涵,“你,失忆了?” 虽然不愿意如此,但现实就是这样,汪隼只能咬着牙点头。 “我有感觉,我这两天里肯定见过重要的人和事,但当我想要顺着这种感觉去回忆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那一块的记忆被人直接抽走啦!” 见汪隼那副因回忆受阻而痛苦不堪的表情,傅机伸手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下,“行了,想不起来就算了,你现在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就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可以啦!” 既然汪隼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记忆,傅机当然不会强求他干些什么,对于傅机来说,汪隼他还能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已经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傅机是这样安排,站起来的他准备出去把乔毅换进来,他已经知道汪隼没事,剩下的交给乔毅盯着就行了,他还要将视线放到案子上。 汪隼并没有接受这样安排的打算,他叫住了正往外走的傅机。 “傅队,我要出院。” “胡闹!” 皱着眉头的傅机毫不犹豫地喝斥着,伤成这副样子还要出院胡闹,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你好好休息,这件事你不许再插手!” “傅队,我要出去,我要去见老师,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听到他说是要见老师孙国传,而不是跟着查案,傅机的态度不由平和少许,说:“你先休息几天,这件事不着急。” 汪隼完不接受傅机的安排,反驳说:“着急,我必须马上弄清楚!” 发现自己根本说服不了汪隼,傅机这会儿心里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让步。 “出院不行,但你要见孙教授,这件事可以安排!这样吧,让乔毅来安排,可以吗?” 只要能见到老师,汪隼觉得自己当前面对的状态或许能找到突破口,剩下的事情就都无伤大雅。 “可以。” 就这样说定了,傅机点点头,“那就这样说了,不过,你千万别勉强,虽然身上伤不是太重,但也不是闹着玩的!” 汪隼:“我知道。” 你要是真知道就好了! 心里不由吐槽汪隼这句,傅机在某种程度上对汪隼也是很无奈的。 傅机出去后不久,乔毅进来了。 “怎么回事,你要去见孙教授?” 刚才傅机就是在纠结这个,现在进来的乔毅也是问这个,汪隼心里感觉有点烦了。 “没错,我要去见老师,有很重要的事情。” 乔毅的犹豫和傅机如出一辙。 “你身体没问题吧!要不,我把孙教授请到这边来?” 闭上眼,心情比较渣的汪隼不愿意再多说话,“行了,阿毅,送我过去吧,多的话别再说了。” “好吧。” 汪隼心意已定,知道自己再说其他也没意义,乔毅就没絮叨个不停,跟医生商量之后,他弄来了一个轮椅,让汪隼坐上去。 被搬上轮椅的过程中,伤口被触动的汪隼也痛得直咧嘴,乔毅就半调侃式地说:“痛也别叫出来,这是你自找的!” 汪隼只是斜了他一眼,就立即闭上眼睛,忍受着那两处伤口传来的钻心的疼痛。 去之前先跟孙教授取得了联系,得知他现在正在学校做事情,乔毅就带着汪隼过去。 “现在在学校?现在不是正在放暑假吗?” 乔毅有这样的疑惑,如此说着。 放假归放假,但孙教授或许有科研任务之类的,反正是要待在学校那边也是没办法。 汪隼只是心里想着,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都不想张嘴,真的痛。 “你小子,这是怎么了?” 因为汪隼失踪的事情傅机、乔毅他们都没有告诉孙教授,所以孙教授并不知道中间发生过这么一档子事,当他看到汪隼被乔毅用轮椅推着过来的时候,自然会惊讶。 跟孙教授打声招呼,在汪隼想要开口说明的时候,乔毅已经替他解释一句,“遇到了一点意外,受了些伤。” “这样吗?” 知道乔毅这是刻意不说清楚,孙教授就没往下追问,目光在汪隼身上停留片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办公室吧!” 在乔毅推着汪隼跟在孙教授身后时,为了自己心中疑惑的事,乔毅就随口问了句,“孙教授,现在不是放假吗?你为什么会在学校?” 孙教授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快速从汪隼身上掠过,然后说:“一个学术项目有点问题,校长请我来这边盯着。” “原来是这样。” 也只问了这一句,乔毅就适可而止地停下。 白花恋诗(66) () 进到办公室里,孙教授让乔毅把门关上,跟着对汪隼问:“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搞成了这副样子?” 和乔毅不一样,汪隼就直接回答了。 “因为一宗案子,我好像被人绑了几天……” 这种不太确定的口吻让孙教授目光凝住,他敏锐地发现汪隼现在不是太对劲。 乔毅上来补充一句,“他7月7号一点到两点被人挟持了,直到今天才找到人!” 和乔毅对视着,孙教授面色凝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都没听说过!还有,你们这次又是为什么来?” 被询问的乔毅耸了耸肩,摊手做出“不了解”状,他确实没想过通知孙教授汪隼的事除外,他也不清楚汪隼要来这边干嘛。 汪隼开口:“老师,我并没有这两天的记忆。当我想回忆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就发现脑子里都是空的……根本什么都……没有……” 从汪隼嘴里听到这种话,乔毅的反应比孙教授更加强烈,只见他一脸惊异地看着汪隼。 “你说,你没有,这两天的记忆?” 目光转向乔毅那边,汪隼轻轻地点了点头,这就是现实。 “等下!等下!我突然有点无法理解……” 左手扶着额头,举起的右手做出等一下的手势,乔毅那凝固着的表情非常有意思。 “没有了这两天的记忆……是,是失忆了吗?” “我也不明白,就是没办法回忆起来。” 汪隼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他正是不理解这种情况,所以才来找老师帮忙。 “这,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看,可能是脑部受伤导致的短时失忆,之类的?” 当乔毅提出这种说法时,孙教授开了口,“这未必是普通的失忆!” 乔毅和汪隼的目光都转到他那边,看着他继续说。 孙教授对汪隼问:“除了那两天的记忆之外,还有别的时间的记忆有问题吗?” 有些犹豫,但汪隼后面还是摇头。 “没有,唯独这想不起来,就像根本没有存在过。” “我大概了解了。” 孙教授跟着说了这句,乔毅和汪隼这边则是什么都没有了解,只能等着孙教授后面的安排。 “这样,我去跟校长请个假,乔毅你就先带汪隼我家等我,我待会儿要给汪隼做个检查!” “好。” 有点奇怪去孙教授检查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难道孙教授家里有比医院更加先进的仪器吗? 可汪隼这边是倾向于孙教授的,不然他在医院的时候就直接能找医生来给自己检查,既然汪隼觉得在孙教授这边可以解决,乔毅当然只能答应下来。 乔毅和汪隼先走,孙教授去请假。 路上,表情中狐疑不少的乔毅对汪隼问:“你真的,没有了这两天的记忆吗?想不起来这两天发生过的任何事情?” 汪隼:“嗯,完没有记忆。” 心里那种难以置信的情绪涨了一层,乔毅又问:“那关于你身上的伤是怎么留下的,你都一点都不记得了?” 汪隼:“嗯。” 一只手使劲挠着头,乔毅依旧在推着轮椅往前走。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 这话问了也是白问,汪隼也是搞不懂才来找孙教授。 汪隼没有回应,乔毅就继续说:“阿隼,你觉得教授真的有办法吗?这种事是不是去医院找医生看看更合适啊?” 并没有因为乔毅对孙老师的不信任而生气,或者说乔毅此时的反应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汪隼解释说:“相信我,也相信老师,我失去这两天的记忆绝对不是偶然。如果老师都没有办法,那就不太可能有其他人能让我想起来!” 如此笃定的语气说出的话让乔毅还能怎么质疑。 “好吧,希望孙教授真的可以让你回想起来之前的一切吧!”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阵,快到车边上时,乔毅又问:“那你失踪之前的事情你记得吗?” 汪隼:“记得。” 乔毅:“当时是什么情况?” 汪隼:“在我从护士站那边回来的时候,被人攻击了,但攻击我的人的样子,我没有看见。” 乔毅:“在你被攻击之前,你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对方攻击你,不会没有理由吧?” 这个问题让汪隼愣了一下,很莫名其妙。 “我不是给傅队留消息了,我发现张瑞这个人有问题,他头上的伤不是被张浩攻击造成的,而是他自己用花瓶往自己脑袋上砸留下的!” 脚步猛地一停,往前去的轮椅也被拉住,乔毅从后面转到前面来,看着汪隼问:“你留下什么消息了?” 见乔毅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神情,汪隼就知道坏事了,同时他也隐隐想起不久前傅机好像跟自己说过张瑞的问题,只是他那时候没太听进去,就没留下太深的印象。 “我让在护士站值班的护士把张瑞头部的x光片交给傅队,她没帮我转交吗?” 手按在轮椅上,乔毅对汪隼露出冰冷的笑容。 “如果我说那个护士没有给我们什么x光片,而是给了我们一个装着一张白纸的信封,你信吗?” 看着乔毅的眼睛,他瞳孔之中渗透出的冷意让汪隼感觉心上跟着浮起一层寒霜。 “我信。” 这样的回答当然没什么问题,但作为提问人的乔毅却感觉很奇怪了。 “你信?为什么?” 汪隼说:“对方为了不让张瑞暴露,能在我发现问题后马上把我处理掉,当然也能把我留下的信息抹去,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他们这一切行为又有什么意义呢!” 做出深思状,乔毅稍后重重地点了下头。 “你说的有道理!” 说完,转到后面去的乔毅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而汪隼沉默了片刻后,问:“那个护士叫什么名字,你清楚吗?她之后怎么样了?” 乔毅回答:“她叫赵莹莹,我们前面关注了她一阵子,后来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放弃了,现在还不清楚。如果这个赵莹莹真的有问题的话,我相信她也不会留给我们抓到她的机会。” 汪隼沉默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 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向后退去,看着在天空中几乎不变的云彩,汪隼缓缓闭上眼睛。 “我们,到底是在干什么战斗呢?” “嗯?” 好像听到汪隼在说什么,往这边转过头来,注意到把眼睛闭上的汪隼似乎是睡着了,乔毅不由苦笑了下。 “你也很累了吧!” “也对,明明是刚被送进医院不久。” 白花恋诗(67) () 回去队里以后,傅机把之前跟乔毅一块收集到的信息进行整合,连同他们之前彻查丁松、胡瑶得到的情报,还真发现了几个有意思的细节。 丁松、胡瑶死后,他们夫妻二人共有的银行账户由他们的直系亲属,也就是胡瑶的母亲胡玉老太太拥有。 从两年前开始,这个账户每三个月都会打进来一笔钱,每次都是一万块。 虽然持有这个账户,但胡老太太并没有从里面取过钱,因为她有自己的账户,当初李峰对丁松、胡瑶的赔偿款就是打进她自己的账户里,她自己也还有退休金、养老金在里面,可以说并不愁钱,所以她就没动过女儿和女婿的账户,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直到现在,这里面已经有了十多万。 除了原本就有的钱,多出来的八万多的来路当然非常可疑,傅机随即让人去调查,得知这笔钱来自城市银行的一个个人账户,系异地办理,无法显示具体的开户地址,开户人叫方舟舟,是个22岁的女生。 本想通过开户时留下的联系方式直接找到方舟舟,但开户时保留的号码已经注销了,这让傅机不由感觉不太妙。 开户人未必就是现在账户真正的使用者。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傅机曾参与过一次打击倒卖银行卡的案子,在这一行当里,只需要花上个七八百块钱就能轻松地得到陌生人证件新开户的银行卡、身份证原件、网银u盾、银行卡开户资料单、银行卡绑定的手机号码卡等一系列卡证。 很多犯罪分子都是通过这种方式获得那些与自己完无关的银行卡,然后利用这些账户进行经济诈骗、洗钱等违法犯罪活动。 进行这种操作的成本也很低,说得简单的,在路上捡到一张别人掉的身份证,你就可以根据这个身份证上的信息去冒名办理银行卡、电话号码卡了,再轻松不过。 虽说办理这些业务确实需要证件原主在场,但人总是会钻空子的,有些银行职员也会为了业绩对这种来历不明的开户办卡要求“大开方便之门”,简言之就是有的是办法能不要证件原主在场就给办下来。 虽然有这张卡非开户者所有的可能性,但还是有找到这个方舟舟的必要,于是傅机根据银行办卡时保留的身份证信息去查到这个方舟舟的户口,然后联系户口所在地的警方调查这个方舟舟,很快就找到了人。 结果和傅机预见的一样,这个账户并不是方舟舟开的,她的身份证好几年前丢过一次,她也完不知道有这个账户的存在,也是个粗心的姑娘,但考虑到她才出社会工作没多久,没发觉这种事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如果是那种工作有些年头,经常要用自己的卡和身份证去银行办事的社会人士,他们多半能从银行工作人员那里知道自己身份证的办卡记录。 或许,对方正是因为瞄上了方舟舟的少不更事,才会用她的身份证办卡,这才能使用这张卡持续两年,换成那些成熟的社会人士,可能早就把这张卡给挂失了。 再去查转账流水账单,查到这些钱都是从城市银行汉口路支行,赫然就是李实余任职的那个银行转出去的,傅机不由眼前一亮。 “李余实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他心里不由产生这个疑问,可李实余都已经死了,谁知道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这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个细节,对方并不是通过网银进行转账,而是去汉口路支行的柜台办理的转账业务,于是傅机去那边进行调查。 对方的汇款是三个月进行一次,而上一次汇款很巧是在一个月以前,这就给了傅机更多的空间进行调查。 将银行内置监控对应时间的录象找出来,他马上就锁定了目标:一个戴着鸭舌帽、口罩、墨镜,穿着也相当严实的人,他(她)来柜台这边完成转账后就离开了,后面就不知所踪。 从监控录像中并没有获知太多线索,傅机就找到对应窗口的银行柜员,询问她对那一天的人还有没有印象。 “一个月以前吗?” 看了下一个月之前的那段录像,柜员回忆了下,然后说:“我确实有点印象,这个人确实挺奇怪的,戴着帽子、墨镜、口罩,跟我说话的时候,他也不摘口罩的。他是个男人,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小,而且他把卡递给我的时候还戴着手套,整个手都藏在里面,这种天气穿成这副样子,也不知道他是想干嘛!” “还戴着手套吗?” 这一点傅机之前在录像中还真是没注意到。 对方戴着口罩、墨镜还能理解是为了遮挡面部,但戴着手套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说他手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这样一想,傅机联想到刀片,对方能将刀片玩得那么厉害,可能没少练习,练习就可能在手上留下痕迹,他戴手套是否是想掩盖这一点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来银行办理转账业务的人就很有可能就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始作俑者! 将其他信息也整合一下,傅机想起之前汪隼跟自己说过的孙教授对罪犯的心理侧写,似乎孙教授没有说错,对方的年龄真的比较大,否则也不太可能会让柜员从声音就判断这个人比较老。 来城市银行的调查虽然没有取得太大进展,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至少他已经获取到了疑似嫌疑人的体貌特征。 “身高在165c175c年龄在40岁以上,居住在立海市宁化区汉口路附近,平时生活应该不会太忙,也许不是太擅长使用移动电子设备……” 考虑到对方是去柜台拜托柜员帮忙进行转账,而不是依靠移动端的网银,亦或是在自助服务设备上操作,傅机心里做出这样的判断。 这也让他想起张瑞,或许这个凶手就跟张瑞是一类人也说不定…… “不太对头……这个张瑞有可能就是凶手吗?” 这个念头并没有在脑海中停留太久。 在他的印象中,张瑞的手上并没有太多老茧,现在想想,他那双手还真是不太像一个庄稼汉的手。 “既然他不是凶手,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呢?只是为了张浩吗?但又是为了张浩什么呢?” “太奇怪了!” 白花恋诗(68) () “跟我进来吧!” 乔毅跟汪隼在孙教授的家门前等了几分钟,孙教授就开着自己的车回来了,冲门口的两人打了个手势,他就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因为是第一次来孙教授家,乔毅稍微有些好奇,所以不由目光四处乱看,但孙教授家布置和普通人家并无两样,就是有点冷清,这让还想看看大牛是不是和一般人存在差异的乔毅不免失望。 原来孙教授也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来,乔毅,给我搭把手,我们去三楼。” 因为要上楼梯,孙教授便向乔毅招了招手,要他跟自己一块把汪隼连带轮椅搬上去。 “好的。” 乔毅赶紧上去搭把手。 “老师,受累了!” 轮椅被搬到三楼,看着老师额头上的汗珠,汪隼不免心里愧疚,老师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还要帮自己干这干那的,但碍于身体,他现在也只能坐着。 抬手将汗水抹掉,孙教授对着汪隼笑笑,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说:“傻小子,你是我学生,这有什么的!” 汪隼也是笑着,虽然没说话,但眼中的感动不言而喻。 孙教授对他来说,不仅是授业恩师,某种程度上更像是一个父亲的形象。 见汪隼和孙教授之间气氛这么好,乔毅眼中也不乏羡慕,他也清楚汪隼家里的情况,汪隼能和孙教授关系如此亲近在各种层面上都不是坏事。 “喂,阿隼,你可是我一路推着过来的,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听到乔毅说这种话,汪隼看了他一眼,笑了,问:“怎么,你要我说什么?” 乔毅一本正经,“表示感谢的话,之类的!” 汪隼挺无语的,“你是小孩子吗?” 乔毅抿着嘴,看向汪隼的眼神中不乏幽怨,而汪隼只能是无奈笑着,让他跟乔毅说什么感谢的话,他只是想想就觉得背上起鸡皮疙瘩。 微笑着看了一会儿两人互动,孙教授还是出来打断他们,“好了,我们办正事吧,汪隼,我先要跟你检查一下,看你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 对老师的安排无条件服从,汪隼这会儿就只说好。 孙教授家的三楼和乔毅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还以为这里会有什么非常厉害的设备,但实际上,这里就像是一间画室,到处都放着纸质物品,墙上还挂着不少不太好懂的画。 “你去找地方坐着吧,不要一直站在这。” 听孙教授这样一说,乔毅就明白自己是碍事了,点着头的他赶紧去一边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就看孙教授要怎么给汪隼检查。 只见孙教授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汪隼面前,然后给他戴上一副眼罩。 “接下来,回答我的问题,只用说是或不是,不要有任何犹豫,把脑子里第一个瞬间反应出的判断说出来,明白吗?” 说着话,孙教授拿过来一块板子,把一沓纸夹在上面,这副样子就像是要给汪隼素描,不过,这种流程乔毅倒是有点眼熟,这是测谎的步骤之一。 当然,孙教授不是要检测汪隼是否在撒谎,而是要看他潜意识里是否埋藏着他自己都未曾发掘的东西。 在汪隼点头后,孙教授开始。 “你叫汪隼?”(手中的笔在板子上敲出响声) “是的。” “你今年25岁?” “不是。” “你今年24岁?” “不是。” “你今天23岁?”(再次敲出响声) “是的。” “1+1=3?” “不是。” “1+1=2?” “是的。” “你在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工作?” “是的。” “你和傅机很熟悉?” “是的。” “6+7=13?” “对的。” …… 前面的提问都是非常简单的,汪隼都能在第一瞬间给出回答,就在作为观众的乔毅逐渐适应这种提问节奏的时候,孙教授果断将提问深入。 “你被攻击的时间是7月6号?” “不是。” “你被攻击的时间是7月7号?” “是的。” “你不知道是什么人攻击你?。” “是的。” “被攻击的时候,你坐着的?” “不是。” “那你是站着的?” “不是。” “你正在行走?” “是的。” “你7月9号被送进医院?” “是的。” “你失踪了两天?” “是的。” “你父亲叫汪鼎元。” “是的。” “你不知道是谁救了你?” “是的。” “你的名字叫汪隼?”(敲出响声) “是的。” “你不知道是谁攻击了你?” “是的。” “你失去了失踪两天的记忆?” “是……是的。” 在汪隼做出这样回答的时候,他莫名地迟疑了一瞬,虽然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但好像有某种感觉在反对他要给出的回答。 当问题重复多了,自然会感觉无聊,一边的乔毅便是如此,但这一刻汪隼迟疑了,他的精神就跟着提振一下,但孙教授那边好像没听见汪隼回答上的迟疑,继续提问。 “你的母亲叫温芮?” “是的。” “你今年23岁?。”(敲出响声) “是的。” 孙教授开始加快提问的语速,汪隼的回答也跟着加快。 “你现在单身?” “是的。” “你回答的过程中没有犹豫?” “是的。” “你是在认真地回答我的提问?” “是的。”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攻击?” “不是。” “对方是用利器攻击了你?” “不是。”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敲出响声) “是的。” “你被囚禁起来了?” “是……不知道。” “你什么都没想起来?” “是的。” “你大学在北青大学就读?” “是的。” “你见过黑色的房间?” “是……不知道。” 第二次了,在汪隼想要脱口而出一个回答的时候,一种感觉生生将他要说的话掐断,这让他都搞不明白到底是消失的记忆让他想这样回答,还是消失的记忆本身就是这样回答。 “你大学时没谈过恋爱?” “是的。” “你毕业后直接去了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工作?” “是的。” “你对自己的工作不满?” “不是。” “你是在认真地回答我的提问?” “是的。” “你叫汪隼?”(敲出响声) “是的。” “你能看见我?” “不是。”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敲出响声) “是的。” “你叫汪隼?”(敲出响声) “是的。” “你是北青10的学生?” “不是。” “北青11?” “不是。” “北青12?” “是的。” “你失去了失踪时间的记忆?”(敲出响声) “是的。” “失踪期间,你一直在昏迷?” “……” 汪隼没有回答,孙教授也没再继续提问。 白花恋诗(69) () 提问到此为止,孙教授给汪隼把眼罩摘下来,笑着问:“有回忆起什么吗?” 抿了抿嘴的汪隼摇头,“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手在汪隼的肩上拍了下表示安慰,孙教授把板子放到边上去,“关于你现在的状态,我大概有眉目了,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你取回这段记忆,不过,回忆起少许的事物还是有可能的,所以,要试试吗?” 就是为了取回记忆而来,即便是只能取回少许的记忆片段,汪隼也可以接受。 “当然。” “好。” 已经明白汪隼打算的孙教授一阵点头,然后转身给一旁没事干的乔毅打了个手势。 “你去下面洗个杯子上来,在里面倒一杯底的温水,饮水机在厨房那边,里面有热水。” “好。” 收到命令的乔毅马上跑到楼下去,很快就端着一杯底的温水上来,递给孙教授。 从乔毅那边接过温水,孙教授往里面倒了点粉末进去,搅拌之后把杯子放在边上,乔毅留意了下粉末的来源,那是从一个贴着安眠药标签的瓶子里倒出来的。 这是要干嘛? 明白孙教授这是准备给汪隼来点安眠药,乔毅也是有点头大。 把杯子端起来,扫了眼时间,掐着这一分钟结束的前十几秒,孙教授把杯子递给汪隼,“看着时间,等三分钟之后,把这个喝下去。” 伸手接过孙老师递过来的杯子,汪隼不知道老师在里面加了安眠药,但也不多问,点头后目光落到前方墙上的机械钟上,看着秒针从“12”开始往后一秒一秒地走。 乔毅心里有点想问孙教授这是想干嘛,但见孙教授这时候也在看着钟,掐着时间点,知道不好打扰的他只能轻手轻脚地回到一开始的地方坐着,也跟他们两个一样,看着秒针的转动。 很快,第一分钟走完。 “还有两分钟。” 孙教授轻轻地说了这句,除了他的嗓音,这里没什么都没有。 …… “还有一分钟。” 孙教授再次说着。 或许是盯着钟看会让人感觉疲劳,也可能是孙教授说话的声音太过催眠,乔毅这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种古怪的疲倦感不知从何处蔓延出来。 真有这么累吗? “十、九、八、七、六。” “五。” “四。” “三。” “二。” “一。” 秒钟重新回到“12”上,汪隼按照老师的要求把杯子里的水喝下去。 “看着钟……” “继续看着它……” “跟着秒钟走……” “看着时间流逝……” “你可以感知到它的变化……” …… 变得越来越轻的嗓音就像是一首催眠曲,听得一旁的乔毅都想睡了,更别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安眠药的汪隼,他这会儿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越来越慢……” “时间走得越来越慢……” “你的时间也开始变慢……” 有节奏的耳语不曾间断,将催眠的效果发挥到极致,汪隼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只是这会儿还没真的睡着,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惊醒。 孙教授伸手去把杯子从汪隼手上接过来,感知到他的动作,汪隼睁开了眼睛,孙教授依旧把杯子接下来,还冲着汪隼笑了下,汪隼就又被“睡魔”击倒,闭上眼睛。 把杯子拿在手上,孙教授示意乔毅跟自己一块下楼,乔毅就赶紧起来,跟他一块轻轻地下去。 到了一楼,不用担心说话声会惊醒汪隼,孙教授对乔毅说:“半个小时之后叫我,我去准备点东西。” “好的。” 其实很想问孙教授这到底是在干嘛,但总感觉还不是时候,乔毅就一直把疑惑压着。 他不知道这是孙教授研究的课题之一:催眠。 你相信有人能够操控他人的身体吗? 你见过有人用催眠的方式让陌生人做这种或那种的事情,而陌生人从头到尾却只能留下极为浅薄、模糊的回忆,甚至是都想不起来对方的脸孔吗? 你相信催眠这一概念的存在吗? 毋庸置疑,催眠这一概念和手段是确实存在的,还有与这一概念和手段伴生的职业,催眠师。 在现当代的催眠理论体系中,催眠被分出两种形态,母式催眠和父式催眠,母式催眠是以温和的手法去突破受术者的心理防线,让受术者接受催眠师给予的暗示,而父式催眠则是以命令式的强制手法让受术者臣服,让他们不得不接受催眠师的暗示。 孙教授所研究的催眠大类上应该归于母式催眠,他的所主张的方向也是以柔和的方式让受术者敞开心扉,在他的研究中,强制性容易引起被受术者的抵抗心理,进而导致暗示的效果不佳。 当然,这种情况也不绝对,应该因人而异,可孙教授自己还是偏向于母式催眠,基本上也只使用母式催眠。 一般而言,催眠需要通过各种暗示、手段让受术者处在意识游离、半梦半醒之间,这种状态有别于睡眠,但又与睡眠类似,表现出的特征就是受术者的自主判断减弱,对外感知丧失。 而孙教授的催眠并不是走这一条路,他选择的是更加直接、深刻的方向:既然被催眠的受术者表现出的生理特征和睡眠极为相似,那利用受术者睡眠的生理状态扩大催眠效果,这又会怎么样呢?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从清醒到进入熟睡需要花费半个小时,超过这个时间就可以判定为有失眠症状,时间越长,失眠就越重。 在形成暗示之后,给予受术者半个小时让他们的意识自主进入到睡眠状态,再将此前种下的暗示诱导出来,进而让受术者到达最理想的催眠状态,这就是孙教授正在对汪隼做的事情。 为什么对汪隼进行催眠? 这就要谈到汪隼的记忆出现的问题。 汪隼的失忆状态可以归结到记忆障碍这一病症之中,而导致他失去这段记忆的应该是应激。 并不清楚引起让汪隼失去这段记忆的应激反应的事物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用其他的方法帮助汪隼找回这段记忆,因为人的记忆不可能凭空出现,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曾经发生过的事,留下了记忆的物,绝对不可能说没就没了,想不起来或者说无法想起来不过是由于这些记忆因主观或非主观的因素被隐藏起来,仅此而已。 白花恋诗(70) () 对汪隼进行催眠,这是跨越“主观”这道壁障的手段,那些被掩藏的记忆在非主观的状态下或许能被挖掘出来。 过去了二十七分钟,觉得应该差不多的乔毅就去通知孙教授,但孙教授明显自己也在盯着时间,乔毅刚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已经从里面出来了,手上还多了个袋子。 “教授,这里面是……” 乔毅很是好奇,就问了句。 孙教授平淡地回答:“一些可能要用到的工具。” 并没有说清楚,但这样的解释也够了,乔毅不再问,跟他一块去三楼。 上去之后,看着还在轮椅上睡着的汪隼,孙教授没急着去叫醒他,而是先把窗户关掉,或许是嫌本身的窗帘遮光效果太差了,他从袋子里抽出来两块大黑布,直接把窗户给蒙上,房间里顿时变得昏暗无比。 “把灯打开。” “哦,好的。” 摸到边上去把灯打开,回过头的乔毅就看到孙教授已经坐到汪隼面前,又从袋子里摸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机械钟,让人不太看得懂他这是准备干嘛。 自觉去找之前的地方坐下来,乔毅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孙教授。 只见他在机械钟后面拧了拧,然后把钟放在边上的椅子上,上头似乎是发条的东西转了几圈之后,钟上的秒针开始走,发出比较大的响声。 嗒嗒嗒 觉得声音不对,孙教授又把钟拿起来拧了几圈,再放下后,钟回复正常,开始以正常的节奏和响度在运转。 嗒~嗒~嗒~ 这还没完,把钟调好了,孙教授跟着从袋子里摸出一副耳机,一头插在钟上,秒钟行走的噪音马上消失了,他跟着把耳机戴在汪隼的耳朵上。 大概有个十几秒钟,汪隼的身体动了一下,像是要醒了,孙教授就马上把耳机拔下来,乔毅注意到汪隼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好像没醒。 将原先放在边上的板子拿过来,笔在上面有节奏的敲击着。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一边敲着,孙教授一边留意着汪隼的状态,注意到他并没有什么变化,敲击的动作马上停下来。 这行不行啊? 如果之前那跟测谎有些类似的操作让乔毅还能接受,那现在这种在乔毅心里跟“跳大神”没差的操作让他不由开始质疑起孙教授的能力,这都是折腾些啥呀? 乔毅不知道,到这一刻,一切才算是准备就绪啦! 孙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换了一口气,开始解开暗示。 啪! “你叫汪隼?” “是的。” 听着这熟悉的问题,乔毅惊讶于汪隼回答了,而他此时还是闭着眼睛,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啪! “你今年23岁?” “是的。” 啪! “你失去了失踪时间的记忆?” “是的。” 啪!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是的。” 听着这与问题一同出现的敲击声,乔毅心里貌似有点明白了,可能从对汪隼进行检查开始,孙教授就已经在做准备。 没错! 事实也就是如此。 从汪隼被带到三楼,孙教授就已经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对他进行暗示,检查时的提问,在特殊问题上制造的敲击声,让他看着钟的秒钟,感受秒针行走时诞生于潜意识中的嗒嗒声,都是孙教授给他种下的暗示,而这些暗示都在此时被诱导出来。 见自己之前种下的暗示得到了有效的回馈,孙教授不由满意地点点头,事情到这里为止,进展还都是非常顺利的。 “当你听到暗示的时候,要回答我的问题,明白吗?” 啪! “好。” 孙教授点点头。 “告诉我你被绑走的时间点?”(敲击声) “7月7号。” “绑走你的人是谁?”(敲击声) “我不知道。” “被绑走之后,你被带到哪去了?”(敲击声) “我不知道。” 给出这个回答的时候,汪隼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 孙教授当即咬着问题深入下去。 “你醒来之后,看到过什么?”(敲击声) “我不知道。我没有看见。” “你知道的,告诉我,你知道的,你看到了!”(敲击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孙教授猛地加快敲击节奏,同时逼问。 “告诉我!告诉我你知道什么,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我不可以违抗我!” 只见汪隼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 “我……我看见……黑色……” “黑色的房间……一张……椅子……” “很多……很多……资料……” 手猛地落在汪隼的肩上,按住他的身体,孙教授身体朝他倾过去,几乎贴在他耳边。 “说下去,说清楚,你能把一切都回忆起来!” “戴着面具……” “他说……录音笔……” “门被打开了……” “他进来了……他进来了……” “他要杀我……我……我……啊啊啊……” 似乎已经被极度的恐惧支配,汪隼这会儿竟然出现身体轻微痉挛,这让乔毅不得不马上站起来阻止。 汪隼身上可还有伤,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也无所谓了,总之这种事不能再继续下去! “孙教授,到此为止吧!” 手按在汪隼肩上压制着他的轻微痉挛,孙教授和乔毅对视着,从他眼神中感知到他的心情,孙教授用力地点了下头。 “你来按住他。” “好。” 让乔毅按住汪隼的身体,孙教授将一只手盖在汪隼的眼睛上,掌心对着汪隼。 “当这只手翻转的时候,带着你看到的一切,醒过来!” 话音落地,孙教授的手猛地翻了个边,也是在这一瞬间,原先还闭着眼睛的汪隼猛地把眼睛睁开,直直地盯着前方。 又把手翻过去,拧着眉头的孙教授也一脸担忧地看着汪隼,问:“知道我是谁吗?” 瞳孔收缩,身体停止痉挛的汪隼视野缓缓清晰,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了句:“孙老师。” 听到这样的回答,孙教授也跟着松了口气,好在汪隼也直接醒了过来,看样子这次的暗示并没有留下不好的影响。 “记得你前面看到什么了吗?” 汪隼点了下头,脸色却不自然地变得更加苍白。 “谢谢老师,想起来一些事情啦!” “那就好。” 目光低下去少许,孙教授突然发现汪隼病号服的腹部不知何时被染成了红色。 “不好,伤口裂开了!快,送他去医院!” 白花恋诗(71) () 其实,傅机这次获得的线索和孙教授之前的侧写别无二致,这也就表示他并没有获得实际意义上的线索。 无奈,傅机只能从其他方向入手。 从出租车上下来后,在路边站着的傅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肯定某事后,他抬起头向四周张望,面对这完陌生的环境,神情中不由流露出一种不太确定的意味。 “应该没搞错吧……” 他这回出来时为了找丁松和胡瑶安葬的地方,如果凶手的身份确实如他们猜想的一样,凶手就有这样行动的意义,这就和李秀芬的案子存在某种意义上的相似性。 当然,这也只是猜想,在最终确定结果之前,一切都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地址是从胡玉老太太那得到的,他们夫妇二人葬在丁松的老家尚昌市沙坪坝区山石新村。 沿着质量并不是太好的水泥路往前走了一阵,在一个有小河从下方淌过的桥上,傅机看见一个正在河里洗什么东西的大爷。 “大爷,能问您个事吗?” 听到傅机在桥上喊,下面的大爷手上正在做的事停下来,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要问啥?” 大爷回应了,傅机也不着急开口,走到下面去。 见状,大爷也把东西放下,站起来。 “来,大爷,抽根烟。” 微笑着,傅机熟稔地给大爷递去一根。 只见大爷甩甩手上的水,跟着还往衣服上蹭了蹭,把烟接过来就直接塞进嘴里,手在身上四处摸了摸,发现没带火,只能对傅机问:“大兄弟,有火不?” “有有!” 一阵点头,傅机把打火机递给他,等他点着后,把打火机接回来再给自己点上。 吸了口,把烟雾呼出来,大爷说:“有啥事想问,你就直说吧。” 点点头,傅机:“大爷,您是住这吗?” 说这话时,傅机的双眼朝不远处的那个村子瞟了一下,大爷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也跟着往那边看了一眼。 “是啊,我是住这。怎么,你是要找人吗?” 你住这就好办了! 颇有这下就轻松了的意思,傅机继续跟大爷搭话,“是啊,我是来找一个叫丁松的,您认识吗?” 听到傅机说出这个名字,大爷愣了一下,夹着烟的手停在半空中,然后嘴唇紧抿,蹙着眉头,“丁松?你真是来找他的?没搞错人?” 傅机:“是啊,就是丁松。” 又抽了一口,大爷努了努嘴,说:“他已经死了好几年,你找他干嘛?” 这种事对傅机来说当然不需要意外,“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我想去他坟上看看,您知道他具体埋在哪吗?” 感觉对方提出的要求太过诡异,大爷看傅机的目光中多出许多狐疑。 “他生前跟你认识吗?” 傅机摇头,“不认识。” 大爷更加怀疑了,甚至已经对傅机产生了些许戒备心理。 “不认识你找他的坟干嘛?” 傅机:“有些不方便说的原因。大爷,您能带我去看看吗?” “不行!不行!不行!” 简直就没有犹豫,大爷果断摇头拒绝了,而傅机却在大爷脸上发现了些不太正常的情绪,似乎是在害怕。 他在怕什么? 心里笑了下,感觉也是非常有意思,傅机把整包烟塞到大爷手里,继续说:“大爷,您就行个方便吧,我只是想去他坟上看一眼,不为别的。” 本是想拒绝的,但那包烟已经被塞到手里,大爷也不太好那么强硬地说不行。 “哎呀,大兄弟,不是我说你,坟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这些城里人真是的……” 见大爷还在抵触这件事,傅机心里就更加想让他同意了,于是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票子”塞给大爷。 “大爷,您就帮个忙呗!行行好,行不?” 票子可就比烟有说服力多了,大爷当即不再拒绝,只是神情中还有着明显的犹豫感。 “你真的只是去看看?不干别的?” “真的真的!” 傅机一脸诚恳。 “你可别骗我!” “不骗您,绝对不骗您,大不了,看完了我就跟您一块走,行吧!” 这样,总算是把大爷说服了。 “行,你等我把洗一下,洗完带你过去。” “好。” 回到桥上,看着大爷的手在水里搅动着,耐不住好奇的傅机问了句:“大爷,您知道丁松他是怎么死的吗?” 大爷还在埋头洗着,在水里搅动的手停了一瞬,又马上继续,嘴上回答说:“是火灾,两口子都被烧死了。” 明明自己很清楚情况,傅机还是问大爷,说:“是什么引起的火灾,您了解吗?” 问题到这,大爷抬起头,先看了看傅机,然后目光往周遭瞟,小声说:“大兄弟,跟你说句实话吧,他们夫妻俩是被人害死的,是有人放火把他们烧死啦!” 总感觉这大爷的话不是这么简单,傅机继续问:“那又怎么了?” 见傅机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大爷不由咋舌出声,表达出一种不爽的意味,目光又往四周瞟,声音压得更低。 “被人放火烧死的,他们死的冤啊,心里有怨气,就变成鬼啦!” “哈?” 这说法差点把傅机逗笑了,作为一个公职人员,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鬼神这种东西在他眼中是最没有价值的,有信鬼神的功夫还不如多睡会觉呢! “怎么,你们这还闹鬼?” “可不是嘛!” 傅机这边终于是理解,大爷明显松了口气,这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让傅机一下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鬼是不可能有鬼的,真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多半是有人在捣鬼! “具体什么情况,能跟我说下吗?” 见傅机有意往下听,大爷也是有点来劲了,正想继续说,突然发现自己手上还有没洗完的东西,只能先打住。 “不着急,等我洗完吧,很快的。” “好,等你洗完!” 这一来二去,傅机的心情也是有了些变化,直觉告诉他,这个什么闹鬼肯定不简单,说不定会和丁岩有关系! 白花恋诗(72) () 并没有让傅机等太久,大爷终于是把东西洗完了,当他将一个篮子从水里提出来的时候,傅机总算是看清了他到底在洗些什么。 石头! 没错,很多块黑布隆冬的小石头。 “大爷,这里面都是些什么啊?” 也低头看了眼自己提着的篮子,大爷对傅机笑笑,说:“石头,这都是在山上挖到的,我也不知道叫啥。这种石头很软,可以拿小刀切,我孙子天天拿这东西当玩具,我索性就给他多挖一点。” 有点好奇这到底是什么石头,傅机对大爷说:“大爷,能给一块我看看吗?” 大爷随即从篮子里捡了块不大不小的,递给傅机,“这有什么不能的。” 把这石头拿在手上,傅机发现这石头非常光滑,摸上去的手感也非常特殊,有种说不出的软,不太像是石头。 没看出什么端倪,傅机把石头递还给大爷,大爷就把篮子朝他面前伸了一下,傅机见状就直接把石头扔里头。 “我们走吧!” “好。” 走了一阵,大爷主动把之前的话题提起来。 “我刚才的话你还真别不当回事,丁松的坟上,真的闹鬼啊!” 傅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爷:“大概是在一个多月以前,晚上一两点钟的时候,有人看到丁松坟前有火光,还有个人影在那边活动呢!都说,那东西是丁松的冤魂!” “火光,是磷火吧?” 从理性的角度分析情况,傅机当然得出这样的结论,那些晚上在坟前看到的火光,基本上都是磷火。 见傅机不信,大爷继续说:“那不是磷火,你见过烧得跟一个球那么大的磷火吗?” “有那么大吗?” 这话就让傅机也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至少在他认知中的磷火都是非常非常小的一团,要真有球那么大的磷火,那还真是稀奇。 大爷笃定地说:“当然了,我亲眼所见!” 傅机听的一愣。 “亲眼所见?大爷,你不是说晚上一两点钟吗?你们那时候还去山上?” 大爷一阵摇头否定了傅机的话。 “我们没上山,都说在闹鬼,谁还敢大晚上到山上去!我们是在那一家的楼顶上往那边看的。” 顺着大爷所指的方向,傅机看到了最前面那三层楼的一家,在那一家的楼顶上,或许能直接看到山上的情况吧。 “你们站在楼上远远地看,人影什么的,怕不是树的影子被看错了吧!天那么黑,又这么远,看错了也正常!” “不不不,不可能看错的!” 好像大爷他们已经笃定了闹鬼的事。 “那个绝对不是树的影子,你见过能自己走来走去,还不断摆弄那团火光的树影吗?” 这么邪门的吗? 大爷总是以这样肯定的口吻说话,这就让傅机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毕竟他没有亲眼看过,就不好总是说大爷他们是看花了眼。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山石新村这边,只见大爷给傅机打了个等等的手势,就跑着过去把那一篮子的石头放在亮色大门前的石阶上,然后跑回来。 “好了,我们走吧!” 点着头的傅机跟上大爷的步伐,问了句,“那是您家吗?” 大爷点点头,“是我家。” 傅机:“家里现在没人吗?” 大爷:“老伴带孙子出去玩了,现在还没回来。” 到这里,傅机就没再问下去,话题回到之前的问题上。 傅机:“大爷,你们看到那东西很多次吗?” 大爷:“是啊,光是我一个人看见就有三次了,再加上其他人,很多啦!” 总感觉好像有地方不对,傅机继续问:“你们都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最近几天吗?” 大爷摇头,“你这么一说倒也是,最近这几天还真是没看见,我是没去看,但也没听见其他人说看见了。” 最近没看见!这应该不是偶然。 这特殊的时间节点让傅机不由联想了很多东西,这不可能是偶然,或许他们之前猜想的内容真的要被证实了。 “你们之后有白天去丁松的坟上看看吗?” “有哇!第一天看见了,天亮之后,我们就叫了些人去他坟上看看,结果什么都没发现。我们看到的火肯定是鬼火,不然怎么在地上都看不见烧的灰!” “地上没有灰吗?那之前是什么东西烧出亮光的?” “不知道,就是没灰,所以说是鬼火!” 傅机:…… 当这一件事被强调的次数多了,傅机心里也不由升起一种开始要接受这种设定的意思。 从村子后面的小路上山,推开那些野蛮生长到会绊住脚的各种植物,等两人来到一定高度后,傅机看到很多墓碑,和之前看到过的场景有得一拼。 在偏乡下的地方,这种事还是很常见的,死了人就往山上埋,做一座坟,死者为大,也没谁会去跟死人争抢用地,但也不是没发生过活人为死者争抢用地引发的冲突。 路过时,看到那些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傅机顿时想起一件事,问:“大爷,你们跟丁松他们家里熟悉吗?” 继续往山上走的大爷摇头,“不熟,我印象里都没跟他爸说过话!” 傅机略感诧异,目光盯着大爷的背影,忙问:“哦,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这个村子上的人吗?” 大爷停顿了一下,手上把一根长了刺的藤曼顶到边上去,转身对傅机挥了挥手,示意他快一点。 见状,傅机赶紧加快脚步,从大爷撑起来的藤曼下钻过去,大爷这才松开手,而那条藤曼就往后一弹,把一棵小树上的叶子抽掉不少。 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傅机,大爷走到前面继续带路,同时接上刚才的话题,解释说:“丁松他们家也不完算是这个村子上的!丁松他爸是上门女婿,结婚之后就一直在外面,跟我们都没怎么见过面,后面没几年就听说他跑船淹死了。” “他妈倒是在村子里待过比较长的时间,但丁松那时候太小了,啥都不懂,后来他爸没了,他妈就带他去了外面打拼,也病死在外面,村子和他们家就没怎么有联系了!” “原来这样。” 丁松家庭的实际情况果然比他们手上的资料中记录的更加复杂。 白花恋诗(73) () 两人来到半山腰,大爷带着傅机往一侧去,远远就能看见在一处松树边上有一座坟,而这座坟的坟包上长了很多竹子,周围也有不少杂草,没怎么清理过的样子。 一般有亲人在的话,每逢清明之前,都有人来为这些坟墓清除各种野生植被,但丁松很明显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到坟前站住脚,大爷转头对傅机说:“就是这了,你自己看看,没有任何燃烧的痕迹吧!” 目光在坟前扫一圈,周围的杂草很多,确实没有任何燃烧留下的痕迹。 “还真是没有哈。” “所以说这事邪门啊!你抓紧时间吧,咱们看完赶紧走,在这待着,我总感觉得慌!” “行,马上走,再让我看一下!” 口头上答应了大爷的要求,但傅机根本就没么快离开的打算,说完的他开始绕着这座坟走走看。 长得过于多的杂草和竹子让这座坟的实际占地比它原先建造的要大得多,目光在四处搜寻着,傅机想找到人留下的痕迹,但或许是对方根本就没来到坟后面,也可能是曾经留下过的痕迹被杂草的生命力消除了,他并没有发现什么。 转了一圈,回到前面,回到大爷身旁站着,傅机的目光落到碑上,看着碑上的碑文。 看一眼傅机,又看看丁松的坟,再看看四周,总感觉背上发凉的大爷有点站不住了,多半是心理作用,他总感觉这时候有人在盯着自己。 如果这时候周围真的没人的话,那就只可能来自丁松的鬼魂,或许丁松并不能介怀像他这样的陌生人的冒犯。 丁松啊!你小时候我还逗你玩过呢,可惜你不记得了,我们可不是陌生人啊,这件事还请你稍微见谅吧,我们会很快就走的! 对于鬼魂这种东西,老一辈的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的,心里向丁松道歉一番后,他又开始催促傅机。 “大兄弟,行了吧,咱们还是快走吧,要是丁松他真的不高兴了,缠上咱们,那就麻烦了!” 说着,大爷就已经是一副要走的样子,而没有在碑文上发现问题的傅机也悄然叹了口气,不准备打破之前跟大爷做出的约定,要跟他一块走。 就在这转身离开,目光在坟包上扫过的动作中,一道奇怪的色彩让傅机身体一僵,目光跟着凝固住。 没听见傅机跟上来的声音,大爷转头回来,“大兄弟,你怎么不走啊?” 傅机:“再等一下,我看到一个东西……” 说完,傅机就在大爷那惊诧的视线中往坟那边靠过去,然后抬起腿踏到坟包上,两只手撑开野蛮生长的竹子,准备钻进去。 要命啦! 这番作为真是把大爷吓了个半死,他刚才还跟丁松说“他们会马上走,希望他别生气来着”,没想到傅机转头就搞这样一出,这回说丁松不会生气都没人信了。 “你在干嘛呀!大兄弟,别钻了!快出来!” 赶忙上去,大爷从背后拉住傅机的衣服,想把他扯出来,但傅机已经钻进去了,大爷不是太拉得动他。 “马上,大爷,我马上就出来!” 依旧只是口头上答应着,傅机顶着大爷拉住自己的力气,拨开更多的竹子,朝他刚才锁定的一道色彩钻过去。 “哎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真是不该答应带你过来!” 哪怕把肠子都给悔青了,急得直跺脚的大爷现在也没办法阻止傅机的行动,只能松开手等他自己爬出来。 拨开竹子和杂草,被竹叶和藤曼蹭过身体,属于草的特殊气味沁入鼻腔,还有许多从草里跳出来的小虫子撞到脸上,傅机也只是吸吸鼻子,咬着牙继续寻找。 终于,当他的手在一块摸过后,他找到了! “大爷,帮我拿一下!” 钻到里面的傅机动了动身体,如此说了句,这让大爷有点奇怪地看他一眼,心想着他难不成还能在坟包上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成,跟着就看到傅机的一只手伸出来。 “什么东西啊?” 提问还没得到傅机的回答,他已经下意识地伸出手,就看到从傅机张开的掌中落下一个白与红交杂的东西,落到他的手上。 “这是……” 前面还没反应过来,当傅机的手挪开后,他看清了,这是一朵染着鲜红的纸花,纸折的兰花。 “嗯?” 有些好奇,大爷的手指往纸花上戳了戳,碰到纸花上的红色时,他不由产生了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貌似那个红色的东西是…… “喂喂……大、大兄弟,这红色……” 不受控制颤抖起来的声音已经在心里给了他这个问题一个肯定的答案,这白色纸花上的红色不是别的,正是血! “帮我拿一会儿,马上就好。” 也是没空理会大爷的恐惧,傅机继续在杂草中寻找,而那和案发现场一模一样的沾着血迹的白色兰花就一朵一朵的在他眼前出现,这种感觉就像在满是杂草的花坛中寻找着被埋藏起来的玫瑰。 只不过,相对于玫瑰的美感,这里只剩下恐怖。 第三朵。 第四朵。 第五朵。 第六朵。 第七朵。 第八…… 已经在坟包的杂草中找了个遍,手还被一些奇怪的虫子咬了好几口,傅机总算是确定了,这里只有七朵血色兰花。 七朵。 死了十六个人。 为什么只有七朵?不应该是八吗? 这怎么回事? 从竹子里退出来,看着被大爷捧在手上的七朵兰花,傅机问:“大爷,您见过这样的纸折兰花吗?” 捧着七朵兰花的大爷有些僵硬,听到问题也只是僵硬地对傅机笑笑,好像连怎么说话都不知道了。 等傅机把纸花从大爷手中接过去,大爷从如释重负般地身体一颤,然后一连向后退去好几步,急于和傅机拉开距离。 “你、你、你把这些纸花拿出来干嘛?” 声音都显示出一种僵硬感,大爷如此询问着傅机。 傅机:“您见过这种花?” 被提问,大爷本想回答,但看着边上就是丁松的坟,马上被恐怖感支配的他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待一秒。 “走吧走吧,赶紧走吧,咱们到别处说行不?” 各种意义上都已经达到此行的目的,傅机当然不会再赖在这里。 白花恋诗(74) () “那种花您见过吗?” 面对这个问题,大爷给出非常理所当然的回答。 “当然见过,我们这边给死人用的都是这样的花!” “都是这样?” “当然。” 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带着傅机快速下山的时候,大爷给他指了下一个离得很近的坟,傅机果真在坟头上看到纸折兰花装饰,唯一的不同在于那坟头上挂着的兰花是一大串,而现在他手上的是散装的。 这花是从这边拿到的吗? 如果要确定时间,就要去化验血迹dna。 只是,单纯依靠这几朵花,还不能说明问题,要如何确定对方的身份,以及,他现在的位置? 他在这边出没,如果能找到目击者,或许会有突破口,而且,这花朵的数目让人不得不在意…… 在思考着令人头大的问题,傅机那边不自觉没了声音,稍微感觉有点奇怪的大爷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花上。 “那个,这花上面沾的东西,是血吗?” “啊?” 匆匆回神的傅机没听到大爷说了什么,就盯着他的脸看,希望他可以把自己说的话重复一遍。 明白傅机这是没听见,大爷也想重复一遍来着,但要开口又突然感觉是不是不要问比较好,于是改了口。 “没什么。” 傅机:…… 从山上下来后,傅机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让同事过来这边将这七朵带血的兰花带回去化验,自己就在这边走访调查一下。 跟他一块的依旧是那位大爷,这会儿大爷已经知道了傅机警察的身份,惊讶之后就表示可以协助他的工作。 “你们丧葬用的兰花是哪来的?应该不是自己折的吧!用这种花丧葬是你们这的特殊风俗吗?” 面对这种想当然的提问,大爷直接给予否定,“不是,没这种说法!其他地方办丧事也用过这种花!我们用的花都是从镇子上的丧葬用品店买回来的,因为我们都是固定在一家买,所以比较便宜。” 傅机:“那家店叫什么名字?” 大爷:“叫福顺。” 把这个名字记下来,傅机用手机联系其他人去调查这家店的情况,自己则继续在这边看看。 “你们这平时的人多吗?都有多少人一直在?” “不算多,算上我们家也只有大概二十来户,而且年纪偏大的居多,剩下的就都是小孩子,年轻人都出去打拼了,没几个愿意待在这种小地方。” “都是这种情况。” 这种事情在这样的农村地区还是非常常见的,否则也不会产生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这样的名词。 在发展中出现的社会性问题是社会发展、变革中的阵痛,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要被阵痛绊住脚步,继续发展,更加努力地发展,当社会生产力来到一定水平,这之类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所以说,发展才是硬道理! “能把现在能见到的村民集中一下吗?我想问一问他们目击的情况。” “这个没问题。” 如此答应傅机后,大爷果真很快就把村民们都给找来,就如他所说,都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最年轻的最少也有四十多了,而这些老人绝大多都带着小孩,最大的也不过**岁的样子。 或许是不放心,开始之前,大爷对傅机问:“傅警官,我之前跟你说的,到底是不是闹鬼啊?” 傅机笑着摇了摇头,“大爷,鬼怪什么的是绝对不存在的,是有人在捣鬼,而我前面找到的那七朵纸花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就好!这就好!” 因为身份带来权威,而由权威发出的声音总是带有着非比寻常的说服力,于是大爷就跟吃了颗定心丸似的,相信了他的话。 “乡亲们,这位是立海市来的傅机傅警官,他想问问大家丁松坟上闹鬼的事。” 大爷是相信了,但村里的其他人还以为有鬼呢,听到他这样一说,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都说了有鬼,谁还敢没事主动谈这种事啊! 见下面隐隐有些躁动,大爷赶紧补充一句,说:“乡亲们,大家别怕,傅警官说了,这不是闹鬼,是有人在捣鬼!” “有人捣鬼?” 众人愣了一下,心里不太确定这种说法的可信度,但有一道声音马上出来说了句,“谁捣鬼啊?我看就是丁松死不瞑目,鬼魂跑出来了!” 这说法马上得到另外几道声音的应和,让好不容易平静下面的场面再度陷入混乱状态。 “是啊!肯定是有鬼,这种事,不是鬼魂的话,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我想也是。坟前那么大一团火,肯定是鬼魂弄出来的!” …… 发现跟这些老乡没办法解释这个问题,傅机也头大了一会儿,但他马上想通了,自己根本没必要说服这些人,让他们相信并没有鬼魂这回事,毕竟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不太可能被短时间里扭转的,就像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人就不太会被鬼神说触动,他当前的任务是收集情报,情报到位了,其他就没什么大不了。 “老乡们,你们能告诉我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吗?看看到了多少次,都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可以吗?” 被傅机的嗓音把议论声压下去,村民们纷纷看看彼此,眼中都是犹豫,但由于没人站起来开这个头,就都沉默着。 注意到这个情况,赶紧挺无奈的傅机只能给大爷使了个眼色,大爷也马上理解,就站起来说了下自己看到的。 虽然他已经跟傅机说过一遍,但这些村民不知道啊,有人带头,他们就跟着一个个站起来说自己看到的东西,数量虽然有了,但质量上不太过,他们都是和大爷一样是远远地看见,描述出的状态当然是大同小异。 “这不都是一样嘛!” 注意到已经没几个人了,傅机不由这样嘟囔了这句,有点为自己好像是在浪费本就不多的时间感到无奈。 “我那天晚上看到了一团火,烧得非常大的火,看着就非常吓人,火的边上还站着一个人的影子呢……我就看到了一次……” “嗯,你还有其他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 “那好,谢谢你啦!” 终于,所有人都已经说完了一遍,傅机的目光在这里转一圈,在所有人脸上扫过,最后确定一下。 “还有人有补充的内容吗?” 众人都在摇头。 看到这幅场景,傅机心里已经有了放弃在这里寻找的念头,就在这时候,一侧传来一道声音。 “我、我能说说吗?” “当然!” 白花恋诗(75) () 循声望去,在一侧坐着的一个小孩子举起了自己的手,傅机这才意识到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如此稚嫩。 “小毛!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瞎掺和!” “是啊,你个小屁孩瞎捣什么乱!” …… 傅机这边还没说话呢,村民里倒是有不少声音对这个似乎是叫“小毛”的孩子表达出不满,但这孩子并未在意这些声音,直直地盯着傅机,等他表态。 这孩子非常聪明,他心里清楚这里哪个人说话是最算数的! 从这孩子的双眼中读出认真,傅机就知道这孩子不是来捣乱的,他可能真的知道些大人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既然他都开口了,就不妨听他说说吧!” 有了傅机这句话,那些不太满意的村名就不好再阻止。 这些人没了声音,傅机就让小毛开口。 “小朋友,是叫小毛吧,你说,你知道些什么?” 小毛:“那不是闹鬼!我那天晚上,看到人啦!” 此言一出,场一片死寂,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傅机,他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惊讶异常地看着小毛。 “你……你能肯定吗?” “我能!那个人肯定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他是从山上下来的!” 小毛说的很认真。 村民们那边不相信了,他们可一直坚持说有鬼来着,现在一个孩子要来推翻他们之前的言论,叫他们怎么接受得了。 “真的假的?小毛,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怕不是把做梦看到的东西当成真的了吧!” …… 质疑的声音很多。 小毛:“我之前说过,可你们都不相信,都说是我看错了!” 这话让在座的村民脸上不由多了许多尴尬的意味,被提醒的话,他们回忆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可惜当时没有人把这当一回事。 不需要在意这些村民在想什么,傅机继续询问小毛,说:“你能说得再具体点吗?具体是什么日期,什么时间?” 小毛想了想,回答说:“是在两个星期以前。我记得是星期三,那天晚上大家又看到山上有火光,我也去看了,还以为真的有鬼,吓得我都不敢睡觉,没想到后面就看到有一个人从山上下来。” “他家住在哪?” 傅机这个问题问的是大爷。 大爷回答:“就是村子最靠外面的那一家,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他家那边从院子就能看上从山上下来的路。” 傅机稍微回忆了下这个村子的地貌,确实,从山上下来的那条路在村子一侧有一块空旷地带,很容易能看到从山上下来的人。 只不过,小毛现在的话还不能确定对方就是在山上捣鬼的人,傅机只能继续问。 “小毛,你有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有看见吗?” 小毛:“看不清楚,我就看见是一个人,他从山上下来就沿着路走远了,肯定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 光是确定这一点,有什么用呢? 除了证明这件事系人为,而非鬼怪,貌似对破案真的没有任何作用吧! 心里隐隐产生的急躁感不表露出来,傅机对小毛说:“小毛小朋友,你能不能在回忆一下,那个人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事情,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比较有特征的东西?” 被这样问的小毛紧拧着眉头,很费力地回忆着,傅机和村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着,等他回忆。 有个一分多钟吧,小毛说话了,给出让傅机心中生出些许波澜的线索。 “我看到他胸口好像有东西在亮!” 傅机一愣,马上问:“哦,什么意思啊?” 小毛:“就是,啧,就是他走路的时候,他面前这个地方有东西在发亮,我当时会看到他,也是因为那个东西在发亮。” 说着的小毛用手指了指自己左胸的位置,可能他看到的身影在那个地方挂了什么吧。 思索着,手在自己的胡渣上使劲摩挲,傅机问:“会发亮吗?是发亮还是反光?” “反光?我不知道哎。” 小毛一脸茫然地看着傅机,他对于这种情况似乎未曾进行设想,不管是自身发光,还是反射出光,在他看来,都是在亮吧。 见他没想过这个,傅机也不强求。 “好吧。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嗯,这个嘛……” 又思考了一下子,小毛说:“他走的时候,好像还跟人打了电话!” 这种事情就非常关键啦! 傅机:“你能确定吗?” 小毛:“嗯,我能确定。” 一拍手,傅机不由笑了,“这可真是太好啦!” 知道对方在某地的特定时间段往外打过电话,是可以从通讯基站进行调查的,将可以明确的电话都排除掉,剩下的那个不就是凶手使用的号码吗? 抑制有些激动的心情,傅机又跟小毛确定一下,知道他已经没有其他要说的,傅机就将这里居民的手机号码收集一下,然后离开这边,去沿着这条线索进行调查。 左胸口位置上有东西在发亮,这所谓的发亮应该是反光才对,说明对方穿的衣服具有某些特征,这一点或许能成为佐证的要件! 重点还应该放在电话和那七朵花上,电话不用多说,去通讯基站调查就能定位在对应时间段从山石新村这边打出去的电话的号码是多少,打给了什么人,而第八朵带血的兰花还没有出现,如果这第八朵真的存在,能成为对方的一个破绽也说不定!” 考虑到这一点,傅机叫来两名同事留在山石新村,负责监视丁松的坟,一旦有形迹可疑的人接近,就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拿下。 还在路上时,他得到了之前的血液鉴定结果,这七朵花上的血液分别来自田格、李敬业、韩子奇、方高星、傅盛、胡川、孙继民,也就是从2号到8号死掉的七个人,而今天死掉的李余实的还没出现。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每次死在案发现场的是两个人,但花上真的只是沾染了一个人的血,和被留在现场的花形成鲜明的对比,这让傅机不得不怀疑前者是凶手先杀死男性,也就是真正的目标后就完成了血液采集,对他来说,需要带到墓前的是“罪人”的血。 不管从何种层面思考,傅机都有理由认为带着李实余血液的白色兰花需要出现、会出现。 白花恋诗(76) () 国内的电子通讯业务主要是由移动、电信、联通“三大巨头”垄断,设在国各地的基站也都是由这三家共同投资建设,因为目标明确,在这上面的调查就远比设想中的更快。 在核对并将村民们的通讯排除后,他们果真在里头发现了一个不属于山石新村村民的号码,经过与移动方面的核对,得到了一个让人惊讶的结果这个号码是一年前中通建材作为员工福利购买一批手机时顺带办理的号码,因而还不能直接确定这号码当前的使用者的身份。 而作为被联系方的号码就是个很普通的号码,对这个号码和办卡时所使用的身份证进行调查并没有太多收获,虽然还没找到当事人,但基本上可以判断出这个号码非当事人所有,是其它人冒用身份办卡。 那个号码不能确定的影响并不是太严重,毕竟中通建材所有的号码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怎么想都非常可疑,傅机关注的点自然而然地放到中通建材这边。 赶去中通建材后,他也见到了中通建材的萧雯。 “傅警官,这次又有什么事情?” 接二连三地接待傅机这样的警察,而韩子奇的事又迟迟不能出个结果,这让萧雯心里不免有些烦躁,她不是很愿意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韩子奇的事情上。 那话语中并未刻意隐藏的不耐烦意味让傅机不由挑眉,虽说他并不是太在意,但被人不耐烦总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萧女士,我们调查中发现你们公司在一年前作为员工福利采购了一批手机,还连带着给这些手机都配了一个号码,有这回事吗?” 萧雯想了想,回忆起确实有这件事,于是点头,说:“你说得没错,确实有一项福利存在。怎么了,给自己公司的员工发福利有问题吗?” 傅机笑笑,“发福利这一行为本身当然没问题,但如果作为福利的手机被某人利用去做了些不太好的事情,这就有问题啦!” 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傅机,萧雯不由眯起眼睛,她能感觉到傅机是确定调查出些东西才会过来,就干脆等着傅机把情况说清楚先。 没有让萧雯等待太久,傅机继续说:“我们调查到你们采购的这批号码在与案件有重大关联的地点对外呼出,所以我们需要知道你们公司的哪些人正在使用这些手机,他们的号码又是多少!” “这个容易。” 了解傅机需要的是什么,萧雯也不磨蹭,马上叫来了公司的财务部主任和人事部主管,公司福利方案的拟订、实际福利的发放都是由这两位监督进行的。 “萧总,您有事找我们?” 本来还在自己的位置上工作着,很突然地就被萧雯通知带上自己的一年前的工作记录去她办公室,这两人都有点慌,还以为是自己之前的某些事情没做好要被萧雯警告。 只是对这两人点了头,萧雯的目光就移到傅机脸上,说:“公司福利发放的实际情况都是他们在盯着,我也让他们把自己的工作记录带来了,傅警官你可以直接问他们!” “好的。” 也不需要客气,傅机就直接问了,“两位,一年前你们公司作为内部福利采购了一批手机,你们还记得吗?” 显然对自己分内的工作还是很上心的,这两人稍作思考后就一块点头确定了这件事,他们还有印象。 见状,傅机就继续往下问:“很好!那你们这项福利的实际落实如何?那些手机都发到哪些人手上了?可以麻烦你们回忆一下吗?” “这个……” 不得不说,这个要求就比较强人所难了,他们都是高管,负责的当然是统筹,像这福利具体分发到哪些人手上,他们怎么可能清楚。 这两位没声音了,萧雯马上明白他们的窘迫之处,就说了声,“你们知道多少说多少,说完了就把下面的人叫过来接着说,今天必须把这件事搞清楚,懂吗?” “懂了。” 对于财务主任和人事部主管来说,这件事倒是变得简单了,两人赶紧把自己清楚的都说出来。 “这个福利方案是人事部那边提出的,在讨论通过之后,我们财务部就在年底给采购部门拨款进行采购……” 说到这,他停顿了几秒钟,飞快把自己带过来的资料翻到对应位置,然后继续说:“采购部门采购了三百七十部手机,一共花费了七十四万,采购完成时已完成交割。到这里都是我签过字的,后续福利发放和再后面的事情就没经我的手,是我们财务部的小刘在负责。” 人事部主管跟上,说:“人事部在福利发放当天从仓库中提出这三百七十部手机的事我知道,后面发放福利我也有到场,但具体发放和后续情况我不清楚,都是周王负责的。” “把他们两个人叫来。” “好的,萧总。” 总经理发话的效率自然不用多说,很快这两个人就到这边。 “萧总,您找我们?” 询问着萧雯,他们的目光不由往多出来的傅机身上瞟,虽然之前傅机来过这边,但明显没给这些人留下什么印象。 不准备给他们介绍傅机,萧雯就直接吩咐:“没错。你们说说一年前手机福利的发放情况,我想知道,越详细越好。” “好的,萧总。” 人事部的周王先说。 “萧总,在发放这项福利的时候,公司里有两种方法,同事们可以接受手机,也可以选择现金福利,也就是这手机的采购价,两千块。而实际上,有一半的同事都选择了现金,并且在自己工资条的年底绩效奖项目中拿到了这笔钱,而多余的手机就按照之前签订的采购合同,原价退回给出售方,实际的退回数量是一百六十五部,金额是三十三万。” 把当初的情况说完了,周王看着萧雯,等萧雯接下来的要求,而傅机注意到当周王说出那数字的时候,这个小刘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慌张,似乎这件事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 萧雯知道傅机想要的是什么,就对周王说:“等下把那些拿了手机的员工的名单整理送到我这,明白吗?” 周王:“好的,萧总。” 目光落到小刘身上,萧雯点点头,“到你了。” 白花恋诗(77) () 被萧雯点到,小刘的手仓促地在自己手中的记录上翻了翻来掩饰自己的慌张,然后硬着头皮开口。 一边的傅机也目光盯在这个小刘脸上,他心里已经在好奇这个小刘会说出哪些让人意外的话来。 “因为,这上面的调整,我们财务部确实记录了从采购部那边退回的这笔钱,三十三万,但我们财务部在福利支付的金额上……账对不上……” 这种事可没有隐瞒的必要,哪怕是这会儿已经慌得背上汗湿,小刘还是把这事说出来,而得知这一情况的萧雯神情瞬间就变了,双目中直接露出带着强烈质疑与审视意味的光芒。 “账对不上?有多少缺口?” 咽了口唾沫,不让自己的双腿因为慌张而颤抖起来,小刘说:“福利支付了四十四万!” 一听这话,萧雯顿时笑了,只是那笑容异常的冷啊,甚至是让傅机都感觉那一瞬间像是换了季节。 “照你这么说,有五十五个人既领了福利的2000,还拿了手机?” 都不敢抬起头看萧雯,小刘往下深深地低头,“应该……是这么回事……” 萧雯脸上冷笑依旧,声音中的怒意与寒意也变得极为明显,“应该?为什么会是应该?这笔帐你们财务都没核对清楚吗?” 见萧雯似乎是将自然怪到自己头上了,小刘顿时着急了,要倒霉也不应该是他这个低级打工仔先倒霉吧,毕竟这件事不是他自己干的。 “因为……因为当时韩总……不让查!” “韩子奇?” 寒意一收,萧雯不由眉头深蹙。 小刘,“对,就是韩总。” 事情说到这里就稍微有那么点尴尬了,搞了半天,原来这里头还有韩子奇那家伙好死不死地掺合了一脚。 见萧雯在想事情没发声,傅机也不急于这一时,就干脆等下,看萧雯接下来准备怎么解决,而周王和小刘两人就完是因为萧雯没开口,他们压根不敢走。 也就十几秒钟的事情,回神的萧雯点了个电话,打给之前负责调查韩子奇账户问题的表妹,萧诗诗。 “总经理,有事吗?” “你来我办公室这边,我有事情要问你。” “好的,总经理。” 把表妹叫来了,与韩子奇有关系的一些事情或许等下就能有答案,在这等待的过程中,萧雯看周王一眼,问:“福利分发,你们人事部不知道情况吗?为什么会有五十个人多拿了?” 就这样被问责,周王心里也是冤啊,他们分发的情况就是这样,具体分发也不是他亲力亲为的,谁晓得这中间是什么地方搞错了才会有这么大的纰漏。 见这家伙说不出话来,萧雯摇了摇头,想到这件事和韩子奇那家伙有关系,她就懒得再问这些人,如果韩子奇那家伙要在里面搞小动作,这些人对他还真是没什么办法。 这过程中,傅机就静静看着。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然后萧诗诗推开门进来。 “总经理,您有事找我?” 点着头的萧雯等萧诗诗把门关上,对她问:“你调查韩子奇的账户查的怎么样了?现在调查发现韩子奇又涉嫌去年年底在员工福利上弄虚作假,侵吞公司资产,金额达到十万,你有发现可能和这有关联的情况吗?” “一年前?” 萧诗诗回忆了下,然后说:“我在银行调查过,韩子奇的账户上还有一百多万的存款,但这些钱都是在两年前分批打进去的,一年前就只有他正常的工资款每个月打进去,没发现有异常的资金流入。” 这说法让萧雯不由疑惑了,她直到前一刻还在怀疑会不会是韩子奇这家伙在这件事上干了坏事,没想到是自己猜错了? “没有?” “确实没有。” 表妹已经肯定了这个结论,萧雯就没办法,总不可能让她质疑萧诗诗的调查是不是存在问题吧! 目光移开,看了傅机一眼,见他始终无动于衷,好像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萧雯旋即将目光移到周王和小刘身上,说:“你们两个,把这个福利分发情况给我搞清楚来,我要在最短时间里看到结论,那十万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搞不清楚,你们两个就不用继续在这上班了!” 这话说得就非常重,周王和小刘两人点着头就快速离开了,他们确实没时间继续在这磨叽。 也要归功于萧雯这番话,周王那边飞快地把名单拿上来,但让人意外的是名单的记录并没有异常,确实是两百零五个人登记拿了手机,退回去一百六十五部,但在财务部的工资单上就不是这么记录的,有五十五个被记录拿了手机的人还在工资上拿到了2000的补偿。 “去问那些人,他们到底是多拿了一次,还是本身就没拿到!” 这个问题的破局点就在这里。 当萧雯将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小刘那边直接给了她答复,“萧总,他们没收到手机,但发现自己的工资多了两千,就都以为是福利直接改成现金福利,也就没多问!” 萧雯:“那五十五台手机到底去哪了?” 小刘:“这应该要往人事部查,分发福利的是他们,没分发到位的责任也是在他们身上……” 被小刘狠插了一刀,周王也马上开口:“萧总,虽然主管把这件事交给我办,但实际上也是我下面的人负责的,我们只要往下问就能搞清楚到底是谁把那些员工福利搞没了!” 现在这些人有开始要为了公司的事务进行问责的准备,傅机当然是坐不住了,他现在可没有时间在这上面浪费。 “能把拿了手机的员工的名单给我吗?对于这些考察对象,我会自行调查。” 傅机那边提出的要求当然需要更早的听取和满足,萧雯就让周王把那份名单直接交给傅机。 拿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傅机对萧雯表示感谢,然后带着这份资料离开这边。 门已经关上,傅机也走了,萧雯原先还在他面前压着的情绪就直接爆发开,对着周王和小刘就是好一通训斥,说得小刘和周王一脸尴尬,不知如何处置。 “这件事一定要一查到底,不管是谁被查到在这件事上有动作,直接从公司清出去,我们公司不需要这种蛀虫!” 萧雯如此说着。 白花恋诗(78) () 告别萧雯,傅机去调查这名单上的两百零五人,因为这些人都是中通建材的员工,调查起来也是非常快,而他得到的结果是实际上拿到手机的一百五十人里并没有那个号码的拥有者,也就是说那个号码正是莫名失踪的五十五台手机里的一个。 这样一来就很好玩了,如果不能查清楚那五十五台手机的去向,傅机就别想知道那号码现在正在什么人手里,于是只能等着萧雯那边的调查结果。 在等待的间隙中,傅机返回队里,苏法医这时候给他提供了一条线索。 “傅队,还记得这张照片吗?” 接过从苏法医那递过来的照片,傅机不由愣了一下,这张照片赫然是在韩子奇死的现场拍到的,拍的部位是韩子奇被印上一个印子的手臂。 边把照片递还给苏法医,傅机边问:“我记得。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手上把照片接过来,苏法医微笑着点点头,“傅队,跟我来,我带你看些东西!” 说完,苏法医就往一边的办公室去了,傅机也没有废话,直接跟过去。 办公室里,傅机看到这里面挂了很多衣服,都是市面上很常见的工作装,长袖短袖都有,能称为特征的就是这些工作服都有数量偏多的扣子。 在傅机面前晃了晃自己拿着的照片,苏法医说:“傅队,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印痕出现的位置非常奇怪,它出现在被害人的手臂上,你能想想这个印子被留下时,凶手与死者的姿势吗?” 脑海中构思着当时的画面,傅机回答说:“当时应该是凶手将死者制住,控制了死者的双手,这才把这个印子留在上面的吧!” 也没说傅机说错了,苏法医提醒一句,说:“傅队,别忘了,死者很有可能是在被凶手按在地上的时候被割开了喉咙!” 这话就让傅机瞬间明白了,凶手控制住韩子奇双手时用的肯定不是手,既然不是手,那就大概率是自己的脚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膝盖顶住,这样才容易留下这样的印子。 哪怕傅机还没开口说些什么,苏法医已经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他已经明白了,就继续说。 “我认为凶手的装束是我们完可以考虑的一个调查方向,而且不管从什么角度考虑,凶手行凶时都不可能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所以我将目光锁定在常见的工作装上。” “在这段时间我把市面上常见的工作装都找来进行比对,把那些在裤腿上有扣子装饰的,还有扣子和这个印痕非常吻合的都挑出来,基本上将目标锁定在着两种上。” 说着的苏法医往一侧移步,也将傅机的关注从其他衣服上拉到放在桌子上的两套工作装上。 一套是灰色的工作装,乍一看和普通环卫工人穿的那种非常相似,但可以作为区分特征的是这种工作装上多了不少扣子,相对于这件工作装,这些扣子确确实实是没太大意义的装饰。 另一套是蓝色的工作装,条纹看起来和建筑工人穿的那种像极了,同样作为区别的是那些没什么大用的扣子。 就近拿起灰色的工作装展开看看,确实能看到在膝盖往小腿位置有一个完没必要的扣子,傅机把这玩意儿放下,对苏法医问:“你觉得对方是穿这样的衣服行凶的吗?” 没有太多犹豫的苏法医点了头。 “有理由这样怀疑。” 虽然不觉得苏法医做这些是徒劳,但傅机总感觉并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 “就算凶手真的是穿着这样的衣服行凶,我们现在也无法锁定凶手的位置,况且这样的工作服太多了,我们也不可能看到一个就怀疑一个!” 苏法医当然不会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就补充说:“傅队,我只是给你提供一条线索,如果你在调查过程中看到了有这样的衣服,我觉得有关注一下的必要!” “行,我记下啦。” 傅机这会儿也只能点头称是了,毕竟苏法医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围绕这个印子展开调查,哪怕调查结果并不是那么尽人意,你怎么也不能泼人家冷水不是? 就在这时,傅机的手机响了,是萧雯那边打过来的,回来之前他在萧雯那留了联系方式,他现在也有了搞清楚那些手机去向的必要,没想到萧雯这么快就打过来了。 跟苏法医打了个手势,傅机也不避讳,直接在这里接,而苏法医就很自觉地往窗户那边走,没有刻意听的打算。 “傅警官,那些手机的调查有结果了,手机里说可能不太方便,你方面来这一趟吗?” “好的,我马上过去。” 也不在乎在电话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傅机跟苏法医打声招呼后就走了,赶到中通建材那边。 在停车位上把车停好,傅机就赶紧往中通建材里面去,从楼梯上去时,走了一楼一半阶梯的他余光看到一个人影从楼梯背后出来,正弓着腰,手上拿着扫把,这人是中通建材的管理员大爷。 看到他的身影,傅机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地挑了下眉,因为不明白有什么问题,傅机的脚步就未曾停下,很快就转到上面,看不见管理员的身影了。 怎么回事? 问自己当然是不会得到答案的,傅机还是继续往上去,很快就到了萧雯的办公室门前。 咚咚咚~ “进来。” 傅机推门而入,就发现这里的人还真不少,萧雯,之前被萧雯叫过来的小姑娘,人事部的主管,人事部的周王,还有傅机没见过的一男一女。 这会儿这里面的气氛也很微妙,萧雯是唯一坐着的,小姑娘、主管、周王都是在一侧站着的,而那一男一女站中间,一副正在被审问的样子。 见傅机进来,萧雯对他点点头,然后说:“傅警官,你想知道的那五十五部手机的下落,就在他们脑子里!” 和萧雯对视,笑了下的傅机已经明白了萧雯这是什么意思,目光立即转到这一男一女身上。 “我是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的队长,傅机。关于那五十五部手机的下落,麻烦说明一下吧!” 白花恋诗(79) () 萧雯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专门把傅机找来的原因很简单借势。 她逼问这两人,但这两人也是嘴硬,不肯交代,她又不好通过动用私刑之类的方法快速得到答案,就干脆把和自己有共同目标的傅机请来,让傅机来盘问吧。 得知傅机的身份,这两人果不其然有点慌,从傅机脸上移开的目光开始对彼此闪烁,似乎还在摇摆着,做不出决断。 见此,傅机当即决定再推他们一把,说:“实话告诉你们,那消失的五十五部手机不仅涉及到韩子奇被杀的案子,还与其他数起杀人案有关系,如果你们真的知道这些手机的下落,最好马上说出来,不然到后面把你们定性为恶意妨碍公务,这事情就不太好解决啦!” 这话一下来分量就不一样了,男人或许还有想继续对抗,但女人已经绷不住了。 “傅警官,我说,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那个什么杀人案,还有韩总的死,跟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点你可千万别搞错了!” 听到女人说这种话,男人瞬间就表情变了,满是惊疑不定,同时眼神中不掩饰地透露出对女人的不满意味,女人也注意到了男人的眼神,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住。 见已经击垮一方,这件事就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傅机心里不由微笑,嘴上回答说:“你放心,把你知道的情况部说出来,如果你真的和杀人案、和韩子奇的死没有关系,我们是不会冤枉你的!” 有了这句话,女人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马上安稳了不少。 这个女人叫林果果,是中通建材人事部比较底层的员工,所以给员工们发放福利这种杂活会交给她来做,而这个男人叫唐咨,同样是人事部的,级别比林果果高一些,福利发放的数据统合工作就是他在做。 傅机:“说吧,交代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果果:“这件事都是唐咨让我干的!那天是唐咨把我带到放手机的房间里,跟我说这是给员工们的年终福利,要由我负责发放给每一个员工,但绝对会有不少员工不要手机,要现金福利,就问我想不想从这里面赚一笔。” 林果果这样一说,在办公室里的这些人目光不由往唐咨那边看,萧雯甚至是直接露出冷笑,看样子这是绝对要把这个唐咨处理掉了。 “我本来是没想干这种事的,但他说只要我帮这个忙,他就能给我三千块,我想着这钱是唐咨给我的,我又没直接从公司偷钱,出了问题应该找不到我头上,我就……我就稀里糊涂地答应啦!萧总,对不起,我真的是一时糊涂,求你别去告我,别让我赔钱坐牢!” 说着,林果果就直接给萧雯跪了,趴在地上,一个劲地请求原谅,看得周围这些人真是尴尬不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当贪念爆发出来的时候,就要做好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的准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话不是在开玩笑。 萧雯是什么人,这可是中通建材的实际裁决者,当然不会因为林果果这几句求饶的话就心软了,继续问:“说清楚,你到底帮了唐咨什么忙。” 林果果:“唐咨让我把那些不要手机的同事的名字都记下来,然后去找他们以前签过名的纸,之后在那个领取福利的单子上把他们的名字描上去,这样就能跟上面交代说这些人都领了福利,而我只找了二十多个同事的签名纸,所以只描了二十多份。” 到这,林果果就说完了,萧雯问她:“就只有这些了?” 林果果使劲点头,“就这些,真的只有这些!” 这边问完了,萧雯的目光自然要看到唐咨身上,说:“她已经说完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和萧雯对视,抿着嘴的唐咨露出极度尴尬的笑容,然后说:“现在除了说,我还能怎么办?” 萧雯依旧是冷笑,“那就说吧。” 唐咨:“这件事是韩总让我干的。他说他后面会阻止财务查这件事,让我放手做就是,还说之后会提拔我,让我成为人事部的高层,有他这样给我保证,我就答应啦!” 接在林果果后面,唐咨也喷了,萧雯、傅机他们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操作的。 这手法,说起来真的非常简单,简单得令人发指。 唐咨事先准备了两张表,一张用来签那些收下了手机的同事们的名字,一张用来签不要手机的同事们的名字,然后前一张表上加上他和林果果签的五十五个名字给人事部,而后一张就正常地交给财务部,这样就把这五十五部手机给扣下来。 这手法真的很简单,钻的就是人事部和财务部的信息交换不太流畅的空子,连到底多少人要现金福利,多少人要手机这两边都对不上,更何谈其他的信息交流。 而这五十五部手机是怎么处理的呢? 唐咨说部都交给韩子奇了。 虽然他知道韩子奇干这种事明显是在侵吞公司资产,但想到韩子奇的身份可是总经理,这家公司也是他的自家产业,拿自家公司的资产,这不叫侵吞公司资产,况且韩子奇给他“许的愿”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他当然是完听韩子奇的安排啦! 这倒是好了,问题莫名其妙部归结到韩子奇这个死人身上了,后面的事情应该如何查下去呢? 就在傅机确确实实为这个问题头痛时,韩子奇之前的秘书给他们送来了情报。 这个秘书不是跟韩子奇一块被杀的秘书,这个秘书在半年前被韩子奇换掉了,在这件事上或许她还要感谢自己的运气,如果不是这样的一次调换,和韩子奇一块死掉的那个人可能就是她也说不定。 从这位秘书口中得知,韩子奇这家伙把五十台手机都是比较低廉的价格卖掉了,但他还留下了五部手机,似乎是分别给了某些人,但具体给了谁就搞不太清楚了。 这也是个比较有价值的线索,而且傅机几乎是在听到这种话的瞬间就有了一种感觉凶手一定就在这五部手机的持有者中,不存在凶手会碰巧购买了韩子奇出售掉的手机这种事。 而韩子奇到底把这五部手机给了谁,这件事就需要调查了,至少他没有留给自己用是确定无疑的。 白花恋诗(80) () 案件归到寻找五部手机的持有者上,看似区间缩小了,但实际上的侦破难度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没落实的五十五部手机依旧是五十五部手机,而傅机手上掌握的那个号码还是处在关机状态,没人知道到底是谁拿着那手机。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傅机这会儿有些迷茫。 韩子奇已经死了很久,要查出他死之前把那五部手机给了谁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解决的,他们现在需要更多的线索。 从楼梯下去,在走到二楼时,傅机留意到一个身影从自己的视野末端走过,就下意识地把头转过去,就看到那身影推开门进去了管理员的专用房间。 “那是……什么呢?” 想起之前好像有怪异的感觉出现,傅机就没急着走,往管理员房间那边去,敲了敲门。 “嗯?有事……吗?” 打开门的人是管理员,也没有让傅机进去的打算,他就站在门口,一脸疑惑地看着傅机。 “呵,没什么事,就是到处看看!” 回答的同时,傅机的目光在管理员身上扫视,就注意到管理员垂着的右手上缠满了纱布,好像这只手受了很重的伤的样子。 “大爷,您手这是怎么了?”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还抬起来给傅机看了下,大爷苦笑着说:“倒开水的时候不小心把开水倒自己手上了,医生说要过一阵子才能拆绷带。” “嘶~做这种事真是该小心点。” 看着管理员那颇为无奈的笑脸,傅机也跟着笑了笑,如此说着,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是呀!是呀!谁说不是呢!” 口头上应付着傅机的话,管理员就这样看着他,他没走,管理员也不好直接把门关上,两人就这样在门口对视好一会儿。 顶不住了,露出感觉莫名其妙的笑容,管理员对傅机问:“你还是有事情吧!” “呵呵,是的,是有事情。” 这会儿说别的话就没什么意思,傅机只能这样说下去,然后目光往房间里面瞟,“能让我进去坐坐吗?” 管理员非常坦然,听到这话就身体往后退一步,把门拉开,“当然可以。” “谢谢。” 管理员已经让路了,傅机就走进去,目光所及,看到的东西和上一次进来时的并没有太大差异,这让傅机心里也不太明白自己这是想干嘛。 傅机这边在往里走,管理员就随手把门关上,转身笑着对傅机说:“地方不大,随便坐。” “好的好的。” 说着,从一侧的桌子底下抽出椅子的傅机坐下来,目光则继续在这里扫视,而管理员大爷就去傅机对面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来,然后对他说话,把他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那天来过这边的警察吧!” “没错,我那天是来过。” 大爷还记得自己,这并没有让傅机感觉惊讶或是什么,他点点头,如此回答,心里却隐隐感觉奇怪,因为大爷把自己的左手插在衣服的口袋里,这副样子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左手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大爷便问:“怎么,警察同志,又有跟案子有关系的东西想问我吗?” 有吗? 傅机心里还挺无奈地笑了下,他自己知道是没有的,但现在没有也要有。 “大爷,您在这工作多久了?” 管理员大爷回忆了几秒钟,然后说:“应该有个两三年了吧!” 傅机一愣,“这么长吗?” 大爷笑笑,“说长也不长,时间这东西,一眨眼就过去了!” 傅机:“这倒是。” 时间的流逝总是在不经意间,总是快的离谱。 傅机这边没有马上接着开口,大爷就对他问:“你要喝水吗?” 本想说不用,但刚张开嘴,傅机又改了主意,“麻烦了!” 大爷:“好的,你稍微等下。” 如此说了,大爷起身到架子后面去,傅机跟着就站起来,到一边去把柜子、抽屉都拉开看看,结果在柜子里发现了一个行李箱,里面还塞了不少衣服。 “怎么,要走?” 大爷的脚步声马上回来,傅机就赶紧把柜子门关上,走到另一边去。 看到傅机站了起来,大爷也没有问他想干什么,只把自己手中端着的热水递过去,傅机就连说谢谢,把水接过来,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过大爷递过杯子的左手,上面同样被绷带缠了一圈,但看这还能端杯子的样子,他这只手并没有被烫伤才对,那是为什么要缠着绷带? “对了,大爷,您在这干了这么久,对公司里的人应该比较熟悉吧!” 对着杯子吹了几下,傅机小小地嘬一口。 大爷:“也不算是太熟悉,他们那些年轻人哪愿意跟我这么个老头子在一块聊天!” 傅机笑了,随手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继续说:“大爷,就您的了解,您觉得韩子奇是为什么被杀呢?” 并没有想到傅机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大爷稍微迟疑了下,然后表情变得尴尬起来,扭了扭肩膀。 “这种事我不好随便说的。” 傅机笑着,“没关系,这就我们两人,您随便说,不碍事的!” 得到这样的保证后,只见大爷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很明显他确实对这件事有自己的想法。 “要我说啊……”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就在大爷要开口时,手机铃声从他腰上传出,这让他不得不停下,对傅机露出颇为无奈的笑容。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不碍事。” 把手机摸出来扫了一眼,大爷就赶紧走到架子后面去,傅机跟着站起来,继续在这四处看,再打开之前没看的抽屉、柜子。 当他把最里面的一个抽屉打开时,此时正躺在抽屉里的一样东西让他不由目光一凝,手缓缓向那东西伸过去,手指轻轻地把环扣拨开,一样闪着寒光的物件出现在他的眼前。 在这一瞬间,傅机的身体大幅度地颤抖了一下,手停下把这东西打开的动作,微微颤抖着的手指将环扣重新扣上,然后把抽屉推回去。 做完这些,他就站在原地不动,一侧的嘴角大幅度上扬,脸上露出极为恐怖的笑脸。 白花恋诗(81) ()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在那些黑暗之中。 “是谁在说话?” 意识置于一片混沌,挣扎带来刺痛,回响在耳边的声音引起恐慌。 你是否明白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是谁?你是什么人?” 睁开眼,一切都是黑色,寒意就像化作一只手,将他的心脏控于掌中,冰冷。 对事物的判断无外乎两个标准,对与错。 “闭嘴!闭嘴!闭嘴!” 那未曾熟悉的声音接连不断,就如催命一般,焦躁中的不安,忐忑中的惶恐,一切都在黑暗中快速倾斜。 你是站着哪一边呢? “啊啊啊啊啊!!!!!!” 当对不安的忍耐达到极限,梦境彻底碎裂,病床上的汪隼猛地睁开眼睛,取代黑暗进入视野中的又是熟悉的医院病房。 “呼呼呼~是梦?” 从梦境中脱出,记忆中的恐怖感还未退去,明明是在躺着休息,汪隼却只感觉自己异常疲倦,不论是精神,还是**,简直就像刚参加完马拉松,缓缓闭上眼睛,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 “嗯?你醒了?” 也就只有几秒钟的功夫,耳边响起的乔毅的声音促使汪隼又把眼睛睁开,只见坐在一边的乔毅正满是担忧地看着自己。 此时支配着大脑的还是梦境和之前的恐怖感,汪隼只能喘着气,目光凝在乔毅脸上。 “喂,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见汪隼没反应,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的乔毅不由慌了神,他还真怕之前孙教授的催眠会不会给汪隼带来某些不太好的影响。 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意识与其他机能异常缓慢地恢复,就像是一辆老旧的拖拉机,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却也无法产生多少动力,汪隼回应了乔毅的话,以一个问题。 “现在,什么时候了?” 一醒过来就问时间,这是想干嘛? 乔毅不是很明白,但还是回答,说:“现在是四点半,你问这干嘛?” 刚要开口,脑中传出剧烈的刺痛感,让汪隼不由表情扭曲,他那被打乱的生物钟已经开始乱走了。 咬着牙,抬起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汪隼这会儿却也顾不上疼痛了,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来。 “没、没多少时间啦!我想起来了,那家伙要跑了……” 这种没头没尾的说法正常人都听不懂,乔毅也不例外,但看见汪隼要起来,他就不能坐视不管,赶紧把汪隼按下去,不让他乱动。 “你在说什么呀!你现在别乱动,你的伤口之前才二次缝合,要是又搞出问题来,那就麻烦了!” 完没有力气的身体当然无法和乔毅对抗,汪隼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口头上的挣扎,“哎呀!你别按着我,我在说案子的事!” 乔毅:“案子那边傅队在跟进,你就别跟着掺和了,好好养伤行吗?” “我天!我真的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见乔毅像是听不进自己说的话,汪隼也是好一阵头痛,现在真的很急迫。 因为汪隼的固执,乔毅这边同样是头痛,“躺着别动!算我求你了行吗?你身上有伤,不懂吗?” “你听我说!我不动!我不动!你听我说行吗?” 也是没了办法,汪隼只能如此说着,见状的乔毅这才把手松开,身体退回到椅子上。 “你想说什么?” “我想起来了之前忘记的事情,有人跟我说过,等杀掉第十六个人之后,一切就会结束,而已经有十六个人死了,所以……” 将碎片化的记忆用看不见的线缝补到一起,本以为自己能像是找到了藏宝图所有的碎片,可以按图索骥找到宝藏,但现实却是迷失在自己勾勒出的空间中。 “所以……所以……我、我想说什么……” 先是用复杂的目光盯着汪隼,当他语塞的时候,乔毅头往下一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别想太多。” “我到底想说什么……” 无法捕获的荧光即便是强握在手中也不会多出片刻的停留,汪隼此时就像是一个希望把光握在掌心的人,越是用力,那可怜的空隙就越是快速的消失。 听到汪隼这会儿还在喃喃着,乔毅也懒得阻止他,只要他能好好躺着,别乱动,这就比什么都强了。 “孙教授在医生检查完说你没什么大碍后就走了,好像是去了学校那边吧,临走前他叮嘱我让你好好休息,这件案子别再插手啦!我的话你可能不太能听进去,但现在孙教授都这样说了,你就好歹听一下吧!” 乔毅苦口婆心,这样说,那样劝,可惜的是汪隼这会儿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的精神完用在找寻脑海中的那一道光。 我或许见过…… 我有这种感觉…… 在某个地方,在某时某刻,甚至是擦身而过的程度…… 停留在脑海中的是失忆前后见过的所有人的脸孔,画面在更替,底下流淌的是时间与记忆。 每过一张脸,就有一段接触的记忆,还有在接触中获得的情绪、感知,以及那些藏在暗处的语言…… “手!” “嗯?” 正百无聊赖地看向四周,突然听到汪隼叫了一声,乔毅吓了一跳,赶紧转过来看向他。 只见汪隼就跟中邪了似的,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口中振振有词,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一只手!” “我看到了!” “在配电室门口!” “我天,这家伙……” 虽然明白这样想很不好,乔毅还是怀疑汪隼现在是不是不太正常了,正当他要起身去找医生来看看时,衣服被汪隼的手拉住。 “乔毅,傅队在哪?” 身后的拉扯让乔毅只能停下来,回头就见汪隼正看着自己,眼睛里十分清明,看起来很正常。 “我不太清楚,应该还在什么地方调查吧!” 得,指望不上啦! 深切地意识到这一点,汪隼就放弃了找到傅机的打算,说:“乔毅,我现在跟你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马上去中通建材那边,把中通建材大楼里的那个管理员大爷控制起来,他很有问题!” 乔毅:…… 白花恋诗(82) () “你这是……” 打完电话的管理员从后面过来,就看到傅机正站在一侧,背对着这边,如此询问着的他往前走过去,靠近傅机。 “这里,有火吗?” 转过身来,原先的恐怖笑脸就如同变脸一般,瞬间变成了非常有亲和力的笑,这种突如其来的怪异感让管理员都不由觉得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火?当然有,你要抽烟吗?” “嗯。这里能抽吗?” 点着头,傅机从口袋里摸出烟来。 在他手中的烟盒上扫了一眼,管理员大爷将目光移开,摆了摆手,“你抽吧,没事。” “哦,谢谢啦!” 从里头摸出一根来,正要送到嘴里,傅机的手在空中顿了下,然后伸到管理员面前,说:“你来一根吗?” “嗯,可以……” 有想接下的打算,但看见自己往外伸出去的左手上还缠着绷带,管理员愣了下,然后手垂下去,苦笑着说:“算了吧,我手都成这样了,还抽什么烟!” 他这样说,傅机就不执著什么,从他那边接过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然后把打火机放在一侧的桌上。 嘴里吐出一口烟,目光隔着这层“白雾”盯着管理员,傅机问:“大爷,您之前是干什么工作的?家住哪啊?” 和傅机对视着,管理员大爷眼神中某样光芒逐渐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稍微偏开,不和傅机对视,管理员大爷轻声说:“我老家就在立海这边,只是家里没人了,我就一直住在这边。干这工作以前啊,我是在工地上给人帮工的!这不是年纪大了嘛,那些体力活也干不动了,现在就想着存点钱养老,哈哈!” 大爷笑了,傅机就跟着笑了,这一切看上去还是非常自然的,只是某些深层的东西已经变了味道。 “您没结过婚吗?有孩子吗?” 问这话时,傅机的情绪并不像面上这么平静,在韩子奇一案发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调查过中通建材员工的资料,管理员大爷的资料也在其中,但大爷的资料太过普通,普通到他看过之后都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自豪的事。 大爷:“结过婚,但老伴死得早,两人没要孩子。” “这样啊~” 如此回应的同时,傅机往一侧的垃圾桶里敲了敲烟灰,然后一下将话题拉到其他地方,说:“大爷,您年轻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很有意思的人和事啊?” “很有意思?” 大爷没能马上参透傅机想表达的意思,故而反问了一句,“怎么个有意思法?” 傅机一笑,在明媚的底下藏着一层阴冷,说:“比如说,一些很有意思的组织,一些让人不得不在意的怪事之类的……” “这样吗?” 和傅队对视着,在他的瞳孔中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大爷皱皱眉,眼底的某种光彩变得愈发强烈。 “我年轻的时候还真是知道一些帮会,那都是建国之前的事情了,这你也有兴趣?” 夹着烟的手搭在腿上不动,傅机看着大爷,脸上依旧微笑着,只是笑容逐渐凝固,变成一种浓浓的不善,而大爷面对来自傅机的变化表现得异常平静,还在和他对视着。 瞳孔微缩,燃烧接近尾部的香烟给傅机的手指带来灼热的疼痛,傅机不由手腕轻轻晃一下,烟屁股被往外推出不少。 依旧对视着,就像要从双眼看到彼此的内心,傅机吸了口气,“并不是建国时候的帮会,就是现在存在的一个组织。您有想法吗?” 只见大爷抿了抿嘴,身体缓缓绷直,双手按在自己坐着的椅子的扶手上,“还有其他的吗?只是这样模糊的说法吗?” 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傅机看着大爷,唇角勾起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虽然是在笑,但落在其他人眼中这笑容里更多的还是讽刺感。 将残余的烟一口吸完,烟头扔到地上用脚使劲踩,碾成扁平状,傅机缓缓将口中烟雾呼出,说:“这个组织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标记,我曾经见到过一次,你觉得这个标记会是什么样的?” 皮笑肉不笑,大爷的嘴角也能傅机一样动了动,说:“我又没见过,怎么可能知道你说的标记是什么样子!” 笑着耸耸肩,头往边上偏了偏的动作表达出不信任的意味,傅机说:“嚯,大爷,您真的没见过吗?” 管理员大爷点头,“真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骗你!” “是么!” 身体往后缩,连连点着头,傅机像是相信了大爷现在说的话,但下一秒又将问题按进去,直逼管理员的心脏。 “大爷,我刚才找打火机的时候,开了一个抽屉,结果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您能解释一下那东西是什么吗?” 傅机这样一说,大爷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一边偏,但马上反应过来的他又将目光拉回来。 “你看到什么了?” 傅机吸吸鼻子,身体微微前倾,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小声说:“一个装在盒子里的标记,画的是一只鹰。大爷,您知道这是什么吧!” “呵呵。” 只见大爷眯起眼睛,同时身体绷得更紧,笑着说:“你不知道吗?来自远方的苍鹰,张开双翼,将飞向北方!” 神情瞬间凝成冰,傅机死盯着大爷,嘴唇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就像想马上把面前的人生吞活剥一般。 “告诉我,这个标志到底代表了什么含义,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想知道?” 两人的情绪就像是被翻转了,大爷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而傅机这边依旧面沉如水。 傅机:“当然!” 管理员:“很可惜,我没打算告诉你。” 傅机:“你确定?” 管理员:“当然。” 傅机:“那就,得罪了!” 已经谈崩了,不再顾及任何事情的傅机选择用拳头说话,起身就是一拳往管理员脸上砸过去。 “嚯!来的好!” 对这一局面早有预料,管理员这会儿还笑着跟傅机过招。 白花恋诗(83) () 拳头如同重炮一般轰出,迫近是甚至能让人产生空气都被撕裂的错觉,傅机的攻击相当有力量,但管理员早有防备,身体几乎是从椅子上腾移起来,朝一边避过去。 “还差了点!” 到这份上,管理员还能放出挑衅的话,完游刃有余的样子,这让傅机脸上笑容变得愈发冰冷。 “是吗!呵呵!” 非常连贯的动作,强行让身体架住姿势,傅机的左手手肘迅猛地对着管理员脖子砸过去,同时脚下朝管理员那边追过去,但管理员已经预料到他的企图,手从底下将傅机的手肘接住,捩到一边。 两人错开身,在这时,傅机的右腿借着冲势顶起,直击向管理员的腹部,而管理员也抬起腿,和傅机重重撞在一块,身体一晃后,两人都往后退一步。 甩了甩撞得麻木的腿,管理员目光变得凝重,不敢再轻视傅机半分,傅机这时也是同样的心情,他们都没料到对方会难对付到这种程度,虽然他们交手的接触非常短暂。 “如果你跟我一样大,我多半不是你的对手!”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傅机开口对管理员说了这句。 管理员微笑着,异常自信地说:“那可不是如果,而是一定,况且,现在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傅机没有驳斥,在这种事情上逞口舌之利并无意义。 “那就试试吧!” 说完,傅机朝管理员撞过去,这里的空间本就不大,两人又各站一边,接触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年纪大了,但管理员的反应一点都不慢,在傅机行动的时候,他也动起来,和傅机对冲,近身后一记扫腿直击傅机的下盘。 攻势不退,傅机正面迎战管理员,将自己的腿对着他的腿踢上去,接触的瞬间,砰的一声撞击清晰可闻,两人的脸部都不由抽搐,同时把腿收回去,是真的疼啊! 年龄和身体的优势让傅机在这样的正面接触中占到了一点点优势,右脚拉到身后一掂,身体直接压迫到管理员前面,沙包大的拳头往他脑袋上招呼。 赶紧后退拉开距离,管理员抬起双手格挡傅机打向脑袋的重拳,在这样的较量中,被一拳打到脑袋就不用玩了,人会被直接打懵掉的。 “我看你能挡到什么时候!” 自己占着攻势,一连好几拳却都没有取得成效的迹象,这让傅机心里不由生出些不快,但他并不着急,依旧稳扎稳打,压制着对方。 房间里的空间不大,一直后退的管理员没几下就撞到桌子上,没有防备的身体失衡让他的上身向后一倾,傅机就果断抓住这个机会,勾拳从侧面砸到他的手背上。 虽说是被格挡住了,但那股力量还是顶着手臂传达到管理员的脑袋上,撞击让他懵了一瞬间,等傅机下一拳再来,他身体往下一缩,抓着地上的椅子站起来,对着傅机狠砸过去。 管理员的动作傅机部看在眼里,面对他砸过来的椅子,傅机将双臂撞上去,两者一接触,普通材质的椅子直接被顶得变了形,管理员就果断甩掉椅子,同时一膝盖顶到傅机的腰上,将他撞退。 “呵呵!” 后退几步站住,冷笑着,揉了揉自己被撞了一下的腰,傅机把变了形的椅子踢到一边,看着呼吸频率开始紊乱的管理员,开始挑衅。 “继续!” “呵呵!” 这回管理员先动,速度极快,一踮脚就已经来到傅机身旁,拳头从侧面砸向傅机的脑袋,用的是右手。 这一手虽然快,但傅机的反应也不慢,在即将被打中时偏头,闪躲开,立时对着管理员的腹部一记重拳砸过去。 硬生生吃下这一拳,在傅机准备连着打几拳时将傅机的拳头用左手和腰部夹住,管理员反过去对着他的腹部连打三拳。 “啊~” 这几拳也是很恐怖的,但腹部传来的剧痛倒是刺激了傅机的野性,只见他吼叫着,被夹住的右手扣住管理员的腰,左手跟上,硬是把管理员从地上提起来,对着旁边的桌子就直接撞上去。 身体与桌子的碰撞声,桌上的东西因为震动发出的碰撞声,还有东西从桌子上掉下来发出的啪嗒声。 乱糟糟的! 两人还在打,傅机这会儿已经压制住管理员,将他压在地上,拳头疯狂地对着他脑袋输出,真是一点都不怕把他给打死了。 因为侧腰正好撞在桌子的棱边上,这痛楚让管理员身体在地上一阵扭曲,但他并没有失去抵抗能力,此时正双手护着自己的头,在被傅机连打了七八拳之后,抓住机会反击了一拳,直接打在傅机脸上,将他打倒在一边,嘴角流出血。 大意啦! 心里非常清楚这一茬,但此时整个人很模糊,甚至是晕,两只手撑在地上,傅机甩了甩头,可冲击留下的恍惚却没这么快消失,他还是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晃。 那边的管理员也没比傅机好太多,刚才被傅机压着打,虽然他挡住了大部分,但留在头上的冲击感还在,这会儿也有点晃。 “该死!” 手撑在地上爬起来,管理员本想站着,但身体一抬起来就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晃,他不由叫骂了一句,视线看向傅机那边。 已经恢复过来的傅机手将嘴角的血蹭掉,在管理员对自己看过来的时候,朝他扑过去,见状的管理员立即抬手接住,两人撞在一块,管理员被顶着把一边的椅子撞飞,撞在柜子上。 “呃唔~” 来自背后的强烈冲击让管理员身体一抖,对抗着傅机的手上力气顿时消去大半。 到这里,两个人其实已经分出胜负了,傅机扣着管理员,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 “告诉我,你和那个鹰标记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那个组织里的人?” 即便是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管理员这会儿还笑得出来,而且是对傅机露出不掩饰讽刺感的笑容。 “有种、有种你杀了我!” “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情绪相当爆炸,被挑动神经的傅机不犹豫将手收紧,死死掐着管理员的喉咙,管理员脸上很快就涨红了,却没有要向傅机低头的打算。 注意到管理员这副样子,傅机突然冷静了点,稍微把手放松开。 “快说,那个组织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咳咳咳” 见傅机果然是没胆子杀了自己,管理员冷笑一声,马上又是一阵咳嗽,稍后脖子在傅机的掌中摆了摆。 拒绝啦! 白花恋诗(84) () “咳咳咳呵呵!你死都不会知道!” 看着傅机,管理员艰难地摆了摆被傅机扼住喉咙的头,冷笑着,眼中的光彩然是讽刺。 “你这家伙!” 看着他,傅机已经拎起拳头,准备打烂这家伙让人极度不爽的这张脸。 管理员还在笑,对自己的死活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看样子你有很重要的人卷进来了吧!那些被卷进来的人,如果是在计划之外的,那多半都是死。那个人也死了,对吧!哈哈哈!对你很重要的人,死了吧!哈哈哈哈~咳咳咳~” 傅机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太多耐心的人,尤其是当事情涉及到自己无比关切的内容时,他的等待时间就更容易被消耗干净,而此时的管理员不仅做到了这一点,还在反复践踏着他的底线。 “不说!不说,你就给我去死吧!” 上涌的怒火在这一瞬间支配了傅机的所有,他那已经举起的拳头没有任何犹豫地对着管理员的脸砸上去。 一拳下去,管理员的头被打得往边上一偏,脸上那一块马上出现红肿。 “去死吧!” 手扯住他的衣领,不让他就这样倒向一边晕过去,傅机的手还故意晃了晃,然后第二拳下去,立即就有鲜血从他的嘴里、鼻孔里溢出来。 “去死吧!” 回忆与现实共同织出的画面让傅机失控,每打一拳嘴里都如此嘶吼一声,同时手上比之前更加用力地打下去。 血,越来越多的鲜血,甚至是在傅机拳头打下去的时候溅起来,溅到他身上,溅到四周。 “傅队,别打了!” 眼看着傅机已经把管理员打得有气出没气进,就快给活活打死了,赶到这边的乔毅阻止了傅机,从身后把他抱住,从管理员身上把他拉起来。 “嗯?” 听到乔毅的声音,傅机愣了一下,目光瞥了他一眼,回到管理员身上时,再度被怒火与怨念支配理智,剧烈挣扎着。 “你这个混蛋,放开我,让我打死他!” 见一向冷静的傅机变成这副模样,乔毅心里有点懵的,但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真让傅机把管理员打死,只能手上更加用力地扣住傅机,不让他动。 “傅队,不能再打啦!真要是把他打死了,这个案子就没没法查啦!” “案子?” 捕捉到关键词,傅机的目光都变得怪异起来,冷冷地看着乔毅,寒声问:“你知道些什么?” 被傅机那宛如实质的目光盯着,乔毅不知为何有些慌,这样子的傅机在他看来倒不像是个人,更像是一头带着无尽仇恨的野兽。 “汪隼,汪隼说他就是这一连串案子的凶手!” 听到乔毅说的东西和自己以为的不一样,就像被泼了盆冷水的傅机马上冷静下去,理智重新取回对大脑的控制。 “怎么回事?为什么说他是凶手?” 刚开口,发现自己还被乔毅死死抱住,傅机撞了他一下,说:“行了,先放开我!” 乔毅还没意识到傅机已经清醒了,手上依旧是锁着他,不让他动。 “不行,傅队,你要是真把他打死了,这就麻烦啦!” 傅机:“我不打了,我不跟他动手了,快放开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将信将疑的,或者说刚才看到的发了疯似的傅机给乔毅心里对傅机的印象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你真的不打了?” 额头浮上黑线,傅机沉默了几秒钟。 “不打不打,快放开我!” 也意识到情况变了,乔毅缓缓松开手,这过程中他还做好了傅机只要有异动就马上重新给他锁住的准备,故而这样放开的动作他做得很慢,但现实是傅机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 往后退一步,乔毅舒了一口气,目光从傅机这边移到躺在地上,脸上一片血肉模糊的管理员身上,又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 不耐烦地看着乔毅,傅机问:“说吧,这到底怎么回事?” 乔毅尴尬地笑着,指了指管理员,“要不,先把他送医院去吧?” 傅机愣了一下,转身也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管理员,这才明白刚才暴怒中的自己下了多重的手,现在是没打死,要是再放着晾一会儿,可能就真的要死了。 “先把他送医院去。” 在他们把管理员送医院去的同时,被乔毅叫来的同事开始面搜查管理员的住所。 “汪隼说的?” 医院的手术室外,当从乔毅口中得知这是汪隼的判断,傅机就差没直接来一句“他能知道什么”,但这种话还是被他自己及时得摁在喉咙里,汪隼是不能以常理来判断的,或许他真的有某些发现也说不定。 “理由呢?不会没有根据吧!” “当然不会。” 乔毅之所以会去中通建材找管理员,还不是因为被汪隼说服了,但在他开口说明之前,乔毅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傅机为什么会和管理员动手? “怎么不说了?根据是什么?” 在傅机疑惑时,乔毅只是盯着他,然后问:“傅队,你为什么会和他动上手?是不是你已经发现什么了?” 傅机:…… 他并不想和乔毅讨论这个问题,于是只能以沉默作为回答,还将目光移开。 “呵呵” 被回避了,乔毅尴尬地笑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傅机不肯开口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能怎么办。 好吧,还是我自己说吧。 干脆低头了,乔毅说:“汪隼在孙教授帮助下,找回了一部分记忆,他想起来有人跟他说过这个案子的事情,那人说在杀掉十六个人之后,凶手就会停手,而到李实余、杨小小的案子,正好有十六名被害人!” “另外,汪隼还想起来一个细节,他之前在配电室和管理员碰了一次面,他看到管理员手上,尤其是大拇指、食指、中指上有老茧和疤,这很有可能就是使用刀片留下的,而且凶手为了杀掉韩子奇,很有可能在配电室里有过操作,再加上被关掉的监控,综上所述,管理员的嫌疑真的非常大!” 思考着汪隼的说法的可能性,傅机又想起管理员被纱布包裹的手,虽然他说是被烫伤了,但交手的时候,傅机并没有任何他的手受过伤的感觉。 所以…… “他在说谎!” 白花恋诗(85) () “对了,管理员的个人资料,你还有印象吗?” 在讨论其他之前,傅机想把一些基本情况搞清楚,于是问出这个问题。 乔毅想了下,管理员的资料和中通建材其他员工的资料都是中通建材方面提供的,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不是太记得。 “好像是叫周一才,应该是立海市本地人,具体哪的,实在记不得!” 傅机想了想,说:“去查一下这个身份有没有问题!” 乔毅点头,“已经在查了,应该就快有结果了才对!” 傅机点头,又想起另一茬,说:“汪隼还说了其他的吗?关于证据的事情,他就没说点什么吗?” 证据可是非常关键的东西,不管一个人再怎么可疑,不管这个人说了些什么,如果没有物证,再多的怀疑都没可能落实。 乔毅:“汪隼说找扣子。韩子奇身上的扣子印应该是不小心印上去的,凶手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如果能找到……” 傅机打断了乔毅的话。 “这件事苏法医已经做了,那个扣子印并不是很特殊的印记,即便是找到了一样的扣子,也不能直接当作证物来用,还有其他的吗?” 乔毅:“汪隼说,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找到凶手行凶用的刀片……”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能在刀片上提取到血迹残留的可能性很低,但如果已经无法,那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已经有人在搜他房间,如果顺利的话,多少会有点发现吧,我们接下来按部就班往下走就行了,反正汪隼非常肯定他就是凶手的!” 傅机不说话了,心里在思考很多东西,关于动机、关于物证、关于细节,他也突然意识到周一才和他们之前在调查中得到的凶手形象异常吻合。 只是,光吻合没用,要确定到底是不是! 这会儿,手术室门上的灯由红变绿,主持手术的医生先从里面出来,傅机和乔毅赶紧迎上去,打听周一才的情况。 “主要是外伤,并不是太严重,但病人的年纪比较大,后面的恢复可能要花很久!” 谁管他要花多久恢复,只要没死,能清醒过来就可以啦! 对待周一才,傅机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给予怨恨,他有这样做的理由。 “辛苦您了,周医生!” “没什么大不了,你们去看病人吧。” 留下这样一句话,医生离开了,后面周一才被转到普通病房修养,傅机和乔毅都在病房里看着这个头被包得跟粽子似的周一才。 见他迟迟没醒,乔毅看向傅机,说:“傅队,要不中通建材去一个人?看看那边的进度怎么样?” 守着等周一才醒过来是不够效率的,目光从病床那边移开的傅机认可了乔毅的话,他想起了那个标志,他有必要再看看那个标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你留在这边盯着他,他一醒过来你就马上通知我,我会立即赶回来!” 傅机不是在和乔毅商量,这样决定之后,他都没问过乔毅的意见就快速离开了,这让乔毅心里有了点不对劲的感觉。 倒不是觉得傅机的行为本身不对劲,也不是不满,他只是感觉傅机好像不是因为案件的本身而着急,他在着急其他的事情,但这种其他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乔毅心里只能摇头,知道才怪呢! 从病房出来,傅机突然想到周一才和汪隼在一家医院,于是去另一栋住院楼找汪隼。 乔毅离开之前交代了同事周宁在这看护汪隼,绝对不能让汪隼乱来,傅机则在门外的长椅上看到周宁。 “喂,小周!” 听到傅机的声音,匆忙抬头的周宁看到傅机,有些意外,然后笑了笑,还不忘记跟傅机打招呼,“傅队,您来了!” 傅机点点头,说:“汪隼情况怎么样?” 周宁表情颇为无奈,还摇了摇头,“不好说,感觉他变得很奇怪!” 傅机皱眉,“奇怪?怎么奇怪了?话说,你坐在外面干嘛?” 周宁苦笑,解释着:“傅队,您是不知道,我待在里面的时候,汪隼他一句话都不说,就看着窗户外面,不知道在干嘛,我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我,我在里面待着感觉得慌,就跑出来了!” “怎么回事?” 心里也觉得奇怪,傅机打开门进去,但刚走进去几步,他就看到汪隼正以半躺的姿势坐着,眼睛看着窗外一动不动,还真和周宁说的一样。 “你这家……” 想这时候开口说点什么让汪隼注意到自己,但张嘴的瞬间傅机感觉自己发不出声音,一种莫名的情绪压在心头。 很是复杂,傅机从门口退出去,把门关上。 “哎,傅队,您怎么就出来了?” 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傅机只能对周宁敷衍地笑了下,说:“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这件案子别让他再插手啦!” 在这件事上,周宁也不太好发表评论,就只能点头,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没有见到汪隼就离开医院,傅机去中通建材那边,正如乔毅所说,这会儿先前被叫过来的那些人还在这里调查,床什么的都被拆散,搬到外面的过道上。 “傅队,您来了!” 跟在这边的警员一一打声招呼,傅机问:“调查得怎么样了,有什么发现吗?” 警员:“还没查完,但找到了一盒刀片,这个人真的很可疑!” 接过警员递过来的盒子,傅机把它打开,就看到盒子里躺着五六块崭新的刀片,一般而言,没人会把刀片这样跟供起来似的装着,但周一才偏偏这样做了。 轻轻地把盒子盖上,眼中某种光彩流转,傅机问:“有找到跟他身份有关系的东西吗?身份证、户口本、房产证之类的,都行!” “有。” 警员递过来一个小包,傅机把扣子打开,就看到包里装了不少的卡,身份证、医保卡、储蓄卡、交通卡…… 一应俱。 身份证上写着,周一才,男,汉,1936/2/13,立海市宁化区大良乡上口。 “还真是立海人?” 看着这张并不是伪造的身份证,按理说这一切就敲定了,但傅机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身份真的是他的吗? “大良乡上口人?有必要去走访一下吧!” 白花恋诗(86) () 推敲身份之余,傅机去找了之前那个抽屉,当他把抽屉打开的时候,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盒子不见了! “怎么可能!” 心里一时波涛汹涌,傅机马上转头问那些警员,“你们有看到这里面的盒子吗?黑色的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很像徽章的东西!” 对视一眼,三名警员都是一脸的懵,然后转过去看着傅机,给出答复摇头。 “怎么会这样……” 心中生出一股极度的匪夷所思感,傅机顿了顿,又问:“你们来之后,有人进来过吗?这个桌子之前是谁检查的,是谁搬到外面去的?” 警员说:“我们来之后,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没别人,这个桌子是我检查的,我在抽屉里没看到什么盒子,也没看到其他奇怪的东西,因为要检查这桌子里有没有暗格,我们几个才把它搬出去了。” 这话引来另外两人的点头认可。 如果不是之后,那就是之前啦!在我和乔毅离开之后,他们三个人到来之前! 监控! 马上捕捉到关键信息,傅机去调查监控,在周一才的房间里就能看,值得庆幸的是这次监控没被关掉,他们送周一才去医院,还有三个警员来这边都拍到了。 在这个时间段里寻找,傅机锁定了一个目标,很普通的衣着,帽子挡住了摄像头拍脸,从身材来看,是女性的可能性居高,她差不多在傅机和乔毅离开时进来,而又在三名警员到来的三分钟后离去。 “就是她!” 直觉让傅机无比确认这一点,让这三个警员继续搜查,他自己拿着照片去一楼找前台的小姑娘。 “就在前面一点时间,你还记得门口进来的那个人吗?” 盯着傅机提供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前台的小姑娘点头,“我记得,她是萧总的朋友,是来找萧总的!” 萧雯的朋友? 这身份真实吗?不会这么巧吧! 傅机心里不得不怀疑,这个人出现的时间点掐的真是太好了,简直好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叫什么名字?你联系你们萧总进行确认了吗?” 面对傅机的连续问题,前台小姑娘一阵点头。 “当然问了,我还联系过萧总跟她确定了,如果不真的是萧总的朋友,我也不敢随便放她进去。她叫燕琳,是萧总的大学同学!” 深皱着眉头,傅机还不准备放弃这条线索,“麻烦跟你们萧总联系一下,我现在有事情问她!” “好的。” 无法拒绝傅机的要求,小姑娘用前台的内线电话直接联系到总经理办公室。 “萧总,傅警官有事情跟您说,我把电话给他了!” 从小姑娘那边接过电话,傅机直接问:“萧总,那个燕琳真是你大学同学吗?” 萧雯:“没错,燕琳是我大学同学。” 这话让傅机心往下一沉,难道说真不是这个人吗? 但萧雯的话并没有说完,她马上接着说:“不过,刚才那个人我没见到,我不能肯定她就是燕琳!” “你没见到她?” 感觉心情有点像是在坐过山车,傅机说话的音调都发生些许扭曲,因为惊讶。 萧雯:“没有。电话联系之后,她没上来,我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也没过问。” 傅机:“这就好办啦!” 萧雯:“我帮到你了吗?” 傅机:“帮到了,非常感谢。” 萧雯:“不客气。我只希望你们能快点把韩子奇的事情结束!” 傅机:“会的,这件事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萧雯:“那再好不过!” 虽然没有很实际的证据,但傅机心里肯定了一件事:这个燕琳是假的,只是对方为了取走标志而临时冒用的身份,但也说明一件事,这案子的走向从头到尾都在对方的掌控中,甚至是时间点都被对方掐着,这让傅机回忆起一种已经快被忘怀的感觉! “继续调查监控吧,如果运气好的话……” 事实证明,想依靠运气好来成事是种非常不理智的做法,在监控中跟踪对方不过小一段距离,她就消失在监控的死角,对监控范围的把握简直完美! “果然是这样吗?” 只能冷笑着面对这样的结果,无奈之余,傅机还有点泄气的感觉,总是追不上对方的脚步,每每以为已经是望其项背了,可回头再看才发现一直都是咫尺天涯。 太无力! 在这场猫捉老鼠般的游戏中,到底是谁在扮演猫,又是谁在扮演鼠呢? 傅机明白一个道理:鼠有时候会以为自己一直在扮演猫,但猫绝对不会以为自己在扮演鼠! 感慨之余,案子还需要办,两头跟进去。 在户籍系统中调查得到的结论和周一才的身份证上没有差别,不信邪的傅机干脆去了大良乡上口和下口走访,结果得到让人意外的结果他们都不知道有周一才这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傅机想了想,明白了。 在国内,没有户口和身份证是行不通的,但那些流窜到其他地方的罪犯是如何做到在外地改头换面生存的,甚至是在落网时已经成为当地有名的企业家、富豪呢,因为户口这东西有条件补一个。 没错,毫无疑问,周一才的身份是补出来的,并不是捏造的,但也不是他原来的身份。 虽然现在已经无法清查对方是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手段搞出来这样一个身份,但当时做这项工作的人是百分之百的失职。 在傅机带着这样的结论回去时,调查周一才家的警员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在周一才那找到了一件工作装,上面的扣子和韩子奇身上的扣子印完吻合。 如果在其他地方发现这样的衣服并不能说可疑,但要是这件事落在周一才身上,疑点不断重合,他就真的是非常可疑! “没有提取到血迹吗?” “没有。” 考虑到周一才很可能是穿着这身衣服杀掉了韩子奇,傅机迫切地想从这上面获取些什么,但苏法医给出的结果是让人不得不失望的,这件衣服被清洗过。 “刀片呢?有什么吗?” “没有,这些刀片是新的,或许杀人时使用的,已经被他处理掉了!” 白花恋诗(87) ()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以当作物证?” 急于从困境中找出解脱之法,傅机就差没挠破头,而灵感也是说来就来,他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一件事:丁松的坟上只有七朵带血的白色兰花,就现在的情况看,第八朵是绝对存在的,而且没有被送到丁松的坟上。 “只要能找到这第八朵花……” 如此想着,傅机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现在已经把周一才的住所部搜了一遍,却没有发现纸花的存在,这又该怎么解释? 就在这时候,乔毅那边联系过来,说周一才已经醒了,傅机就马上赶去医院。 清醒过来的周一才表现得比傅机心里预料的更加理智,他就是在病床上老老实实地躺着,没有要求离开,抑或是大喊大叫,他可能也在等着傅机的到来。 “醒了?” 看着周一才,傅机冷笑着问了这句,这种口吻让一边的乔毅只感觉很不舒服,好像现在的傅队非常危险,让人不由产生一种最好敬而远之的感觉。 听到声音,原先看着天花板的视线转到傅机脸上,周一才笑了,笑容依旧是那么讽刺,但因为他脸上伤得不轻,做出这个动作可是让他真正体会到肉痛的滋味。 笑容很快收敛,只见他动了动身体,然后自行靠坐起来,对傅机说:“你这样没有任何理由地袭击我,这件事我记下了,之前我会去告你的!” 还真是比想象中的更加淡定呢! 只感觉有趣,傅机脸上的笑容放大,然后说:“你说的不对,并不是没有缘由,你涉案了,我只是在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但因为你并不配合,这才引发冲突!” 说着,傅机往周一才的病床边走过来,冲乔毅打了个手势,明白了许多的乔毅便从这离开,等他走了,傅机把椅子拉过来,就在周一才的床边坐下来。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别绕弯子啦!我觉得,你有必要告诉我和那个标志有关的事情!” 目光中满是嘲弄,周一才身体直立起来,往傅机那边凑过去,说:“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冷笑直接转化成刺骨的寒意,傅机没忍住手直接揪住了周一才的衣领,一副提拳要打的样子,但拳头终究是没砸过去,手上也愤愤地松开。 “你应该知道那个标记被人拿走了吧!” 周一才没说话,但眼中如古井般未出现任何波澜的淡定显示出他对这一现状是早有预料的。 被肯定之后的莫大讽刺感让傅机就像是被人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相当不舒服。 “很好!你们真是干得漂亮!不过,你的事情可还没完,我会找到给你定罪的证据的!走着瞧吧!” 面对傅机这样的话,周一才还是不为所动,冷冷说:“那就请你抓紧时间,如果你找不到给我定罪的证据,那还要麻烦你放我走。” 自信。 在周一才的话中是强烈的自信,他可能认为自己已经把相关物证部消灭,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出门时,傅机回头看了一眼周一才,就见他又将目光转到窗外,看着外面的天空,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走着瞧吧!” 傅机这边出来,乔毅马上迎上去,问:“傅队,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说什么?” 傅机抿着嘴,脸色很不好看。 这副样子都不需要他开口,乔毅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其实在傅机来之前,乔毅也有尝试和周一才交流,但让他无奈的是周一才这家伙根本就不搭理他,这让碰了一鼻子灰的他也是相当尴尬。 “你给我盯住他,绝对不能让他出岔子,我一定会找出证据来,让他伏法的!” 这么迫切吗? 傅机此时的言行让乔毅多少有些不安,他不懂为何傅机会有这样超乎寻常的迫切,但他明白一件事:迫切会带来冲动,冲动容易让人走上歪路,他心里有点担心傅机会不会在取证出现问题。 只是,这样的话他也没胆子当面告诫傅机,要万一傅机从头到尾都没有这样的想法,他这时候跑出来提醒一句不就显示多余而且尴尬了? “我这边会好好盯着,绝对不会让他出现问题!” “好。” 事情交代完,傅机准备回去,但这会儿又想到汪隼,于是去他那边看一眼,他来得非常巧,这会儿孙教授也在汪隼的病房里。 “昨天晚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今天是7月10号,距离汪隼被催眠已经过去一天,李实余的案子也是过去了一天,因为担心催眠会不会在汪隼身上留下负面效果,孙教授特地抽出时间来医院走一趟。 “谢谢老师关心,我没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睡觉的时候总是在做梦,而且梦里的东西还都很模糊。” 孙教授微笑着,说:“这是正常现象。当记忆碎片化之后,那些片段就容易在睡眠状态下在大脑中进行反应,你看不清梦里有什么也是因为导致你失忆的应激并没有被解开。” “不过,这种状态应该不会持续太久才对,大脑会以非常快的速度对那些浅层、模糊的记忆进行覆盖,等到你真的失去对这段过往的记忆,就不会模糊的做梦啦!” 站在门口等孙教授这段话说完,傅机推门进去,汪隼和孙教授的目光也在这时候转向门口,看着他进来。 “孙教授,你好!” “傅警官,你好你好!” 见面的寒暄,两人握了握手,然后松开,傅机的目光转向汪隼,问:“现在身体怎么样?” 汪隼点头,说:“身体还好。傅队,案子怎么样了?” 怎么一开口就问这个? 傅机对汪隼的性子也是有点无奈,孙教授这不是还在么,你好歹也等孙教授走了再问啊! 就像是看透了傅机的心情,孙教授这会儿插话进来,说:“好了,我也就是过来看看汪隼的状态,他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在学校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不给傅机和汪隼再说其他的时间,快速离开。 等孙教授出去了,汪隼继续问:“傅队,现在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傅机:…… 你还真是着急! 白花恋诗(88) () 不急着说,傅机从边上拉出椅子坐下来,稍微调整了下呼吸,然后回答:“情况比较严峻,我们手上没有掌握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无法对周一才的性质进行判断!” “没有证据?这可真是麻烦啦!” 傅机想表达的状况汪隼一瞬间就能理解,两人之间的默契可是依靠时间磨合出来的。 “是啊!麻烦!” 两人都沉默了,各自的表情都非常复杂。 几分钟后,汪隼突然抬起头来,说:“傅队,在他留下现场的白花呢?这些花所代表的意义,能搞清楚吗?” 没想到汪隼会直接将目标放在这上面,傅机回答说:“这些白花是丁松他们老家那丧葬用的花,并没有什么太特殊的含义,但我在丁松的坟上找到了七朵花,而这七朵花上分别沾有田格、李敬业、韩子奇、方高星、傅盛、胡川、孙继民七个人的血,唯独缺了李实余那份!” 这一情况汪隼还没来得及知晓,现在听到,他不由脑海中浮想联翩。 “代表李余实的那一朵应该存在!他是最后一个被杀的,周一才很有可能还没来得及处理!” 傅机点头。 “我也是这样认为,但我们已经彻底调查了周一才在中通建材的住所,没有发现花!” 汪隼一愣,“不在住所里?那能在哪?” 傅机无奈地耸了耸肩,“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汪隼不由苦笑,“说的也是。” 就这样,两人又沉默了。 关于那个标记的事情,傅机并没有透露给汪隼知道的打算,这件事,他并不希望其他人插手进来,不管是汪隼,还是乔毅,乃至是秦锋都不行。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这件事我会再想办法的,我绝对不相信他真能把这件事掩盖到不留下任何痕迹。” 汪隼点头,但没在傅机的这句话上表态。 世界上存在完美的犯罪吗? 又是这个命题。 答案是理论上并不存在,但在当前的技术水平条件下,又确实是存在的。 只要做的足够细致,只要收尾做的足够到位,让警方无法掌握实质性的证据并不困难。 回到周一才的案子上,周一才做得足够细致吗? 至少从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行凶与逃离的过程并没有任何东西记录下来,作为关键的凶器也多半已经被他销毁掉,唯一剩下关联性的白花还不知道在哪,但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在这上面思索片刻,汪隼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朵白花或许不足以说明问题,哪怕是在周一才的住所中找到,这也不足以形成完备的证据链来解释周一才的本身存在问题。 别忘了,破案可不是推理,推理可怀疑任何可疑的对象,但破案不一样,不管你再怎么怀疑一个人,不管有多少迹象指出这个人极有可能存在问题,但没有证据,你就绝对不能将这个人怎么样! “如果不看这朵花,那应该看什么呢?” 汪隼想到一件事,他之前在配电室的门口碰到了周一才,而这里有一个细节,中通建材总经理办公室的灯在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是熄灭了的,而十二点直到一点半,也就是韩子奇死的这段时间灯一直亮着。 他不由怀疑一件事,十点到十二点的灯很有可能不是韩子奇关掉的,而是周一才在下面操作电开关替他关掉的,之后他再将电打开,去上面杀掉韩子奇。 这里有一个问题。 杀人的时间应该是在一点前后,但十二点二十三分灯就亮了,甚至可能说在十二点的时候,灯就已经亮了! 等为什么会这么早亮了呢? 而且,韩子奇和自己的女秘书在办公室里面,周一才在外面,他又是如何掌握时间点进去的呢? 他当然不可能是非常匆忙地闯进去,而是进去之后就直接掌控了局面,由此判断他是在韩子奇和秘书睡着之后开门进去,然后把两人叫醒,那他又是如何掌握那两人是否已经睡着这件事的呢? 在案发之后,周一才又去了配电室,他去哪是干嘛的? 汪隼决不相信他是为了工作的事情如此巧合地去那边,那就只能怀疑他在杀完人以后去做了什么,等警察来了以后,他又去了一次,很有可能是在确定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是否留下了痕迹。 “能不能调查配电室呢?” 汪隼找到乔毅,跟他说了这件事,乔毅将信将疑,但还是找了傅机,傅机听完当即决定让人去调查配电室,结果让人惊讶,在管理总经理办公室电源开关的盖子内侧找到了一个印着浅浅的血的小拇指指纹。 经过比对,血液系韩子奇所有,而小拇指的指纹来自管理员周一才。 不仅如此,他们之后还比对了周一才和丁岩的照片,识别系统和人脸辨别的专家都支持了两张脸系同一人的判断,考虑到这样并不充分,他们甚至还有了把丁松的坟挖开,从丁松的遗骸上提取物质来和周一才做比对的打算,但在这样的证据面前,周一才索性承认了这件事,他们就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事到如今就没什么好说的,凶手就是丁岩,他果然没死! 当傅机拿出这样的证据时,他在丁岩脸上看到了惊讶,或许会有这样的证据留下是他也没想到的。 值得一提的是,丁岩就是之前刀爷说过的老幺,刀爷说“老幺偷渡去港台被海警打了”这消息是真实的,胡玉老太太提供的“跑船淹死了”的说法是错误的,可能当初传消息的人觉得因为偷渡被海警打死显得太可悲了,这才给他美化成跑船落水淹死,但不曾想被打落水的老幺没死,还因为原来的身份被确定为死亡,就索性改头换面,换个身份生存下去。 这一起案子就这样宣告结束了! 汪隼在把大概的情况跟老师说明后,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会留下小拇指的指纹呢?还是留在翻盖的背面?他自己还然不觉?” 孙教授微笑着,解释说:“应该是习惯所致。你想,他使用刀片的时候都会把小拇指翘起来,时间长了,这种习惯就养成了,而当他将小拇指在不经意间摁下去时,就会沾上让他都没发觉的东西!所以说,习惯是很可怕的,一旦养成了习惯,人都会在不经意做出些不得了的事情!” 汪隼不由点头称是,但他心里却在想其他的,比如说,那第八朵花在哪?还有,韩子奇手上消失的五部手机,以及从山石新村打出去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很可惜,丁岩并不配合他们,把案件的情况交代之后就什么都不说,这让傅机也是气得牙痒痒却也拿他没办法,最后,丁岩没有疑议地被判处死刑。 显而易见,案子虽然结束了,但这一切还远未结束! 谢罪文暨第四卷感想 () 白花恋诗卷88章完结。 首先,我是来谢罪的。 白花恋诗卷以88章完结完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一开始真没想写这么多,这一卷的拉跨程度也让我自己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所以,还是直接谢罪吧。 手动分割线 白花恋诗这一卷产生的原由是我很小的时候看过的一份杂志(可能是杂志吧,也可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我也不记得到底是多少岁的时候看的),那里面写了一个故事,就是关于刀片杀人的,因为这个,所以产生了白花恋诗中周一才(丁岩)的形象。 订阅过的读者朋友绝对能看出来,这一卷的收尾简直就是个笑话,太拉跨了。 原因也很简单,我写不下去了,我不知道后面应该以何种方式收尾,所以只能找了一个小小的口子,然后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塞进去,没塞进去的就当成是伏笔,以后用…… 嗯,这种事我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干啦,写着写着就炸了,然后就开始用诡辩的方式给一个莫名其妙的结尾,我也没办法,因为我自己都清楚,创作的质量严重下降,出现了很多明显的灌水章节和对白,我知道这样不好,但卡文真的是难受,在这一卷上磨蹭,灌水灌到一百章,我也未必能给出一个更好的结尾,所以,还是在这里结束吧。 手动分割线 脑子没有好剧情,加上最近要期末考试了,我还有一大堆事情没做,整个人变得非常焦躁,而且这本书我也有点难以为继,有了想写新书的苗头,然后花了很多时间去收集新书的写作素材…… 总而言之,都是我个人原因,这一点非常抱歉,本想写一本能让自己骄傲,能拿得出手的作品,没想到结局还是拉跨,特别拉跨,我真是对自己都快无法啦! 下一卷叫蓝冰星雨,我心里其实还没个大概,存稿也不多,就十几章,让我重新审视前面,进行调整的时间都没有,真的难受啊! 关于前面说在白花恋诗结尾爆炸性的展开的话,这种拉跨的结尾算不算是爆炸性的展开呢苦笑 不过,我也没算是食言而肥,因为我原先计划的爆炸性展开我确实写了,就是“飞向北方的雄鹰”,这是围绕傅机展开的重要主线,但实际下笔写竟然会写得这么平淡,让我自己都没想到这个爆炸根本炸不起来,我真是可以找地方一头撞死算了! 手动分割线 还要说点什么呢? 继续道歉吧,既然没人订阅我的书,那我就跟自己道歉算了,写出这种莫名其妙、胡说八道的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简直也是服了,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这样怎么可能写出有意思的作品呢! 对了,有一件事要说明一下,这本书的叙事节奏看起来可能有点奇怪,但这事真怨不到我头上,我原先是准备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夹杂推进故事,但内签的时候,编辑不让我用第一人称,我也无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就把汪隼的第一人称部改成第三人称,然后编辑就让我过稿了,这本书也顺利签约了。 但现在,这种叙事方式写的我好累,所以我准备调回到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夹杂的状态,都已经签约了,而且还扑街了,编辑也不会管我了。 好了,就说这么多吧。 还是道歉,写得这么拉跨,我也真是好意思…… 第五卷,蓝冰星雨,我再努努力吧,不要再这么拉跨啦! 还是要感谢尚不存在的读者,感谢您能看到这里,感谢您支持这么个拉跨的作品。 三鞠躬。 19/12/16 右边人 蓝冰星雨(1) () 告罪语:击碎虚无之镜,向光明伸手,从冰冷中获取热切、从虚妄中索要真实,舍弃一切投入幻想,虚与实、真与假、爱与恨,羁绊化作枷锁,灵魂沉于业火。 你经常做梦吗? 你有看到各种碎片在眼前飘过吗? 你有不经意间回想起陈年往事的经历吗? 我有,我都有! 老师说,这是催眠的后遗症,是我为了取回失去的记忆所需要暂时付出的代价,但我心里不完认同,因为这些记忆碎片的出现不是偶然,它们是“罪”! 今天是8月22日,我已经在家带薪休假一个多月,总是这样闲着对我来说并不是太舒适的事,况且我身上的伤早就没事了,除了多了两条疤,于是我联系傅队,想他允许我回去做事。 就在要打电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号码打进来,是乔毅这家伙。 上次的事件仓促结束后,这家伙就不知道忙什么事情去了,连到我这探望都没几回,我倒不是对他没来这件事表示不满,只是好奇他到底在干些什么而已。 “喂喂喂,汪隼?” “是我!怎么了?” “我马上到你家,让你见个人!” “什么意思?什么人?” “嘿嘿,你见了就知道!” 说完这卖关子的话,这货就挂了,都不给我往下问的机会,而我也只能拿着电话尴尬地坐着,如果不是担心这家伙真的有事情,我都想这时候跑出去,让他吃个闭门羹,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我卖关子。 并没有让我等太久,他就来了,还真的带了个人,一个女人。 “她是?” 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至少以我的审美来评判,确实如此。 只见这家伙一脸神秘地笑着,然后说:“我觉得,你应该叫嫂子!” “哈?” 我倒不是惊讶“嫂子”这个称呼,乔毅他虽然和我是一块毕业的,但确实比我大一点,我惊诧的是他让我叫嫂子这一行为的本身。 他的动作也太快了吧,好像一个月多之前还没这事,甚至是一点苗头都没有,怎么这就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你好,汪隼警官,我叫萧诗诗,是乔毅的未婚妻!” 哇! 当听到她说自己的身份是乔毅的未婚妻时,我只感觉自己的心头像是被捅了一刀,这是背叛的味道说好了我们要一块单身的呢,怎么你这小子一转眼就“叛变革命”了? 她这样说的时候对我伸出手,一脸微笑,看样子并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而我也伸手和她象征性地握了下。 “嫂子,你好,叫我汪隼就可以啦!” “好的。” 松手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说她姓萧,叫萧诗诗,该不会和之前那案子里的萧雯有什么关系吧! 在我还疑惑的时候,乔毅这家伙自己就补充一句,说:“诗诗是萧雯姐的表妹,就是上次的中通建材的萧雯!” 靠!还真是那个萧雯! 心里猜测的内容被证实了,我顿时有种无力吐槽的感觉,旋即突然发现我的这位同学已经成为何等的人生赢家。 找了中通建材大小姐的表妹当未婚妻,这不是妥妥的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剧本吗? “这里也没什么,随便坐吧!” 说着让他们两个坐下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居所是多么简朴,请人家喝水也只能从边上拿两瓶罐装矿泉水,但这位萧小姐似乎并不介意这种事。 “谢谢!” 递给她一瓶,我又扔了一瓶给乔毅,他笑着接住,然后说:“我今天可不止来是让你认识诗诗的,我是来给你发请柬的,我们准备结婚啦!” “咳咳咳” 我总感觉这家伙是故意的,偏偏挑了我喝水的时候说这种话,这不是明摆着想让我被呛到吗? 匆忙地从边上抽几张纸擦嘴巴,我偷偷地扫了一眼乔毅说这句话的表情,还有萧诗诗的反应,这两人此时的状态比我设想之中的更加平淡,看来他们两个人是认真的! 其实吧,我也不是很理解,他们两个从相识到交往的时间应该不长才对,为什么会这么急着结婚呢? 但这种话当着萧诗诗的面问出来就太奇怪了,我只能留着私下里问乔毅,当下就对两人的喜事表示祝贺。 “你们要结婚?这可真是好事!恭喜你们啦!阿毅,请柬呢?” “这呢!” 从背上的包里掏出一张大红的请柬,乔毅把它递给我。 接过来,我翻开看一眼: 乔毅、萧诗诗,8月31日,富舍居。 选择富舍居,这多半是萧雯的意思吧,毕竟我知根知底的乔毅的家底绝对禁不起这样折腾。 “8月31,好,我那天绝对去,绝对给你们包一个大红包!” 说到这里,我还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但现实是远没有结束,乔毅他接下来还有话说。 “阿隼,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千万不要拒绝!” 看到这家伙说话时还搓着手,做出一副扭捏不定的样子,我心里就明白这家伙肯定有什么麻烦事想让我做,但具体是什么那一瞬间我并没有意识到。 “什么事,你先说!我尽量答应你!” 我才开口,乔毅他就笑得跟捡到宝贝似的,“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我也无奈,只能跟着笑,一边的萧诗诗也在捂着嘴偷笑,可能我和乔毅的对话在她眼里就跟双簧一样吧,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好好好,是我说的,不反悔!” “来给我当伴郎!” 果然是麻烦事!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更是一个讨厌麻烦的人,乔毅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很怕我拒绝,赶紧接着说:“阿隼,在学校的时候我们就关系最好,工作也在一块,现在我结婚,伴郎里没有你,那可真是说不过去啦!” “行了!别废那些话了,我答应了!” 我虽然不喜欢热闹、不喜欢麻烦,但阿毅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在这种事情上我当然不可能坚持自己那些无所谓的习惯。 “好,太好了,那就这样说定啦!” 可能这家伙知道我是会答应的,马上就给我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是一个婚庆公司经理的联系方式。 “到时候这上面的人会通知你要怎么做的!你听他安排就行了!” “我知道啦!” 把这件事敲定了,他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吧! 也如我所想,他又跟我说了几句有的没的,然后表示他们要继续去送请柬,我当然是笑着送他们离开。 看着他们两个人手拉着手离开的背影,我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这两个人是真的很般配。 蓝冰星雨(2) () 尚昌市沙坪坝区山石新村村后的山上,丁松的坟前来了一个女人,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 站在坟前,她脸上没有任何悲戚感,只是静静地看着在坟前经历了不少年月风雨的墓碑,视线从碑文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掌上的一朵带着血色的兰花上,黑色的手套和白与红交杂的兰花形成鲜明对比。 “本以为我将这些拿走了就不会有问题,没想到他却栽在那种地方,不过,这也说明他并不是我们需要的人,那就这样吧!” 说完,女人的手稍稍用力向前一抛,那朵血色兰花就从她掌中腾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到坟包上的竹丛中。 把兰花扔了,她手伸到自己的包里,从里面拿起来一部手机,如果傅机或是萧雯在这里就一定会感到惊讶,因为这手机就是去年年底中通建材作为员工福利购买的那批手机。 就像对待兰花一样,女人将这手机也扔到丁松坟包上的竹丛里,做完这一切,她不在这边停留,转身离开。 她就是在傅机、乔毅离开之后,去了中通建材的女人,但傅机不知道的是,她不止是拿走了那个标志,还拿走了血色兰花和丁岩用过的手机! 这边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人知晓,就像发生在这偌大城市某一个黑暗的角落中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众人都在为了生存而前行,谁又会为了于己无关的陌生人停下脚步。 众生皆劳苦,人或许就是为了受苦才来到这个世上的,这也是作为人的修行之一。 “我回来了。” 死气沉沉的声音。 “回来了。去,去做晚饭。” 懒散的声音,说着还打了个嗝,酒精的味道甚至是混杂在语言中。 “好。” 拉开冰箱门,发现里面只有几个空空如也的罐子。 “怎么什么都没有?” “没有你不知道去买吗?” “哦。” 手指扣住冰箱门,持续用力好几秒后,手指缓缓松开,轻轻地把冰箱门关上。 “帮我带几瓶啤酒回来。” “你还要喝?” “喝点酒怎么了!你买就是啦!” “知道了。” 推开门,外面正下着小雨,抬起头,只见一片阴沉的天空,云层扭曲着,就像一张孩子哭泣的脸,落下的“泪”打在脸上,是那么的冰凉。 人若是为了受苦而来到这个世上,那何苦要来走一趟? 如若不是,那受苦的为何要是我?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灰色的伞撑开,顶在头上,雨点在沙沙地与伞面接触,在雨中行走,那背影显得孤寂而又凄凉。 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傅机正待在办公室里,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张素描纸,上面画着一个飞鹰的标志。 “来自远方的苍鹰,张开双翼,将飞向北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烟雾从傅机的嘴里和燃烧的香烟上飘起来,让办公室被烟雾充斥,显得白茫茫的,傅机那略显猩红的双眼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前方,只有吸烟吐雾的动作在不断重复。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傅机不由身体一震,被震断的烟灰从烟上脱落,正好落在素描纸上,傅机赶紧手忙脚乱地把素描纸提起来,烟灰抖到一边,纸塞进抽屉里。 “进来。” “傅队!咳咳咳~” 来人是汪隼,原先准备联系傅机询问归队的事情,但怕傅机不同意,还让他在家里休息,他索性就直接过来,当他面说这件事。 不过,打开门的一瞬间,那简直快让人中毒的烟味让他不由好一阵咳嗽,随后快步去把窗户打开通风,门也让它敞着。 “傅队,你在这里面抽烟也不注意通风吗?” 并没有理会汪隼在这种事情上的说教,傅机倒是先疑惑地问了声,“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里休息吗?” 汪隼对傅机笑了笑,说:“傅队,我伤已经好了,请让我回来做事吧!” 傅机直接摇头,在这件事上都不给商量的余地。 “不行。你回去休息,给你放的假你还没休完不是?等你把假休完了,再回来做事!” 见傅机执意给自己放假,汪隼也是无语了,都说自己已经好了,没事了,为什么还要放假呢? “傅队,我真的已经好了,可以回来做事啦!” 这样执着让傅机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满,“说了让你把假休完再过来,你听不懂吗?” “我……” 不知为何,汪隼感觉傅机好像发生了某些变化,不止是明面上变得更加**、暴躁、蛮横,似乎内在的某些东西也变了。 无法违逆傅机的话,想到自己假休到9月1号就完了,实际上也没几天,汪隼就没再坚持。 “我把假休完了,就能回来做事了?” 傅机不耐烦,还在抽烟,“等你休完再说!” “哦。” 也不知道这会儿还能说点什么,但为了避免触怒傅机,汪隼索性就不说了,从这边离开。 看着汪隼出去,傅机还不忘说一句“把门带上”,等汪隼把门关了,他拧成一团的眉头才缓缓放开,又抽了一会儿烟,然后再把塞进抽屉里的素描纸拿起来,放在面前,看着这个飞鹰标志出神。 “来自远方的雄鹰,你到底要飞去哪呢?” 有一些问题注定是难以得到答案的,就像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那么多坏人,就像为什么总有人能做出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像你永远也不知道站在你对面的那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烟抽完了,傅机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对一侧弹了弹手指,然后把面前的素描纸折起来,塞进口袋里,同时站起身,从这离开。 刚出门到了大厅,就看到汪隼在和一个警员说话,并没有回家休息,傅机不由皱起眉头,不满写在脸上。 “喂,你怎么还没回去?” 回过头的汪隼看到傅机出来了,脸上微笑不由尴尬起来,“傅队,我马上就回去,马上就走!” 而和汪隼说话的警员也注意到气氛不对,尴尬笑笑后就快速离开了,这让汪隼不免有些尴尬。 “走,别待在这,跟我一块走!” “好。” 蓝冰星雨(3) () 这是吃枪药了吗? 我真是搞不懂傅机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 之前他这个人虽然也不是那么好相处,但也不是什么太**主义的存在,但现在不一样,他整个就像一刺猬,时时刻刻把自己最锋利的刺对着外面,对着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我。 和他一块从队里出来,我跟在他后面,没敢跟他说话,他本身好像也没有要跟我说话的意思,只是埋头走路,我就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人无聊的时候就容易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这会儿也是这样,我在想傅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和他老婆情感出现问题了?还是说中年危机? 不过,这种词汇总感觉没办法安在傅机头上! 出奇的违和呢! “喂!” “啊?”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视野恢复,我发现前面的傅机不知何时已经没走了,正盯着我看,那眼神非常复杂,至少我是没看懂他这会儿想干嘛! “怎、怎么了?” 我确实很怕傅队,从第一次接触就是这样,这种感觉有点像是耗子见了猫,就算猫已经保证不会吃掉耗子,但这种恐惧感是绝对无法消磨的。 “你,伤已经好了?” “哎~” 我很佛,真是搞不懂傅机这个人是怎么回事,相处了这么久,还是完搞不懂他。 人格分裂吗? 刚才还这样不满,那样不高兴,现在又来关心我,这到底是想干嘛? “嗯,好了,一点事都没有啦!” “是么!” 等我说完,他就这样平淡地回应了我的话,那种漫不经心的感觉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话说,你要是一点都不在意,你就干脆别问行不? 等我回答了,你再表现出自己是完不关心的样子,我真是很受伤啊! 又往前走了一阵,傅机他往一边指了指,说:“我去那边,你自己回家,把假休完再去队里,明白吗?” “明白了!” 好嘛,可算是要给我事做了,既然这样,你之前表露出的不在乎,我就不跟你计较啦! 又变成一个人独自行走,我并不想这么快回去,就干脆走慢一点,路过我和傅队之前跑操的公园时,我的脚就像不受控制一样,带着我溜了进去。 “傅队让我回去,我却还在外面玩,要是被他知道,多半是要说我的吧……不过,我只要不去上班,他也管不了我什么,这可是我的人身自由!” 给了自己一个解释让自己可以心安理得,我继续在公园里瞎逛,但让我感觉有些扎心的是这里随地可见都是情侣,让我这样一个单身的男人情何以堪! 你曾经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另一半吗? 你曾经有过自己和美丽、温柔的女性接触的美梦吗? 你曾经有过对一个美好家庭、膝下儿女成群、长享天伦之乐的渴望吗? 一个人正常人都会有吧! 但我没有,至少现在是没有的,小时候或许真的憧憬过一些漂亮的女明星,但当搞清楚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后,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就自然而然地碎裂了。 心中的另一半? 我心里并没有这样一个形象,倒不是因为我没有想过,而是我知道自己无法向那样一个形象伸出请求救援的手,我也无法承担起对家庭的那份责任,我当不了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如果世界上的人都像我这样想,都不愿意承担起那份对其他人的责任,是不是人类就应该灭亡了? 我不会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这样懦弱。 往前走了一会儿,看到前面有一条长椅,我准备去那坐坐,然后回家休息,但在我往那边走时,一个幼小的身影从我身旁跑过去,下一步就坐到长椅上。 那是一个小孩子,男孩,大概五六七**岁吧! 我对孩子的年龄是没有任何概念的,让我从身高去判断一个孩子的年龄,我就只能摇头。 这谁知道啊! 这类信息或许是常识,而我偏偏缺乏了这方面的东西。 “啪嗒~啪嗒~啪嗒~” 因为长椅上还有空,我就在这孩子边上坐下来,听到他似乎在小声地哼一首我并不熟悉的歌。 “啦~啦~啦啦啦~啪~啦啦啪~” 嘴里如此哼着,他手上还在摆弄着什么东西,我因为无聊就把身体靠在椅子上,看着他摆弄。 小孩子都是非常天真烂漫的,至少大家都是这样说的,但在我人生中极为有限次数的与小孩子接触的经历都是不太愉快的,这些孩子并不像是我以为的那么单纯,这就让我不由产生些许疑惑,到底是我太单纯了,还是这些孩子原本就是这般复杂的。 注意到了我正在看他,小男孩摆弄东西的手停下来,转头看了我一眼,而我为了表达善意,就对他微微一笑,只可惜这孩子似乎没有体会到我的善意,他看我的眼神中那种排斥依旧明显。 我是不是不该坐在这?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走的时候,这孩子就不看我了,继续玩他手上的东西,我这就更加犹豫到底要不要走。 纠结了好半天,我决定继续坐在这里。 这是我的自由啊,我为什么要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在自己的自由上对其他人做出妥协,未免也太奇怪了。 我继续看着这孩子,他继续玩他手上的东西,我这才发现他手上的东西好像是个打火机。 正如我所想的,在摆弄一会儿后,这孩子的手在一个开关上摁了一下,火苗“噗”的一声窜出来。 看到火苗出来,这孩子吓了一跳,我看着他身体抖了一下,好在手上没有一下把打火机扔出去,可能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东西是个打火机吧。 先是远离着火苗,然后他慢慢靠近上去,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从喷口腾起来的火焰,而我依旧是看着他,看着那火苗,看着印在他双瞳中的火色。 突然间,我感觉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晃动,就像是钥匙打开一扇紧闭的门,然后洪水从门的那边涌过来! 蓝冰星雨(4) () 巨大的撞击声从门外响起,门里的人吓得身体一抖,立即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门口那边。 “喂,赶紧出来做饭,你是想把我饿死吗?” 吼叫的声音嘶哑地像是在用生锈的锯子锯木头,这就是声带长期被酒精浸泡的后果。 转头看一眼放在桌上的小钟,竟然一不小心就已经一点多了。 赶紧从椅子上起来,打开门准备出去,但脚刚伸到外面,就看到一条人影正横在地上,像头死猪一样,怀里还抱着一个空酒瓶。 “喂,别睡在这啊!” 蹲下身推了推,却完推不动这沉甸甸的“肉块”,一种难言的无力与绝望涌上心头。 “起来,别睡在这!” 啪! 伸出的手被粗鲁地扫到一边,看着接触后留下微微发红印子的手背,拳头不由握紧,目光变得极其复杂,但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站起来,退回到房间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这堆“肉块”上,随后往一边退几步,提起腿从上头跨过去,走向厨房。 尚昌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门口,提着公文包从里面出来的久石生无意中看到一道在检察院门口晃悠的身影有些眼熟,于是走上前去。 “老傅?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听到声音的傅机抽烟的动作顿了下,缓缓抬起头看着跟自己打招呼的久石生,点下头。 “石生,好久不见啦!” 目光定格在傅机夹着烟的手指上,然后移开,久石生笑着说:“确实很久了,上次见面还是在上京吧!” “是啊,是在上京!” 当话题来到这上面,两人都不由陷入追忆之中,在上京的那段往事对两人来说并不愉快,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忘怀的。 从检察院前面开过去的一辆车发出巨大的鸣笛声,傅机和久石生的注意力这才被拉回来。 “看你这样子就不像是来找我叙旧的,我们进去说!” 这一点久石生倒是很清楚,毕竟他从上京来尚昌市检察院第一分院已经过去一两年,傅机知道他在这,要真想找他叙旧,早就该来了! 确实是有事情来找久石生,傅机就跟着他手臂的动作,进第一分院,去了他的办公室。 把公文包放下,久石生先给傅机倒了杯水,然后说:“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吗?” 接过来的水没喝,直接放桌上,傅机对久石生点点头,然后将之前装在身上的素描纸拿起来,递给他。 “你看看吧!” 伸手接过这张纸,没有急着打开的久石生先看了傅机几秒钟,没有从他脸上获得任何线索,久石生的目光才落到纸上。 “这是什么东西?” 这会儿把水端起来喝一口,傅机说:“你先看看。” 皱着眉的久石生显得有些纠结,心里好像有道声音在告诉他还是不要看比较好,可这又是傅机的要求,他不得不看。 缓缓将素描纸沿着对折的痕迹展开,那只苍鹰就呈现在久石生面前。 看到这上面到底是什么,久石生情不自禁地倒抽一口凉气,他自己都没注意,他这会儿的双手正紧紧地捏着这张素描纸,还在微微颤抖。 将久石生的异状尽收眼底,傅机的眸光变得锐利异常,又喝了口水,然后说:“你应该不会忘记这个吧?” 双手猛地将素描纸合上,睁大眼睛的久石生死死盯着傅机,问:“为什么现在又把这个拿出来?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吧?” 相对于久石生的激愤,傅机就显得淡定许多,但他此时眼中的情绪或许他自己都不能理解,重新提起这件事对他来说就等于是把一道陈年伤疤再度撕开,撕得血淋淋的。 “我会提起这件事当然不是偶然,也不是心血来潮,因为我又见到了这个标记!” 骤然明白了许多,久石生的脸色也跟着变了,立即追问:“是在哪看到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机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将丁岩(周一才)案子的相关情况跟久石生说了一遍,这让久石生陷入深思。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标志?” 这是他最不能理解的一个问题。 被问的傅机无奈耸肩,“我要是知道就好了,那家伙什么都不肯说,直到注射,直到死,都没说什么!” 轻轻地把素描纸按在桌上,久石生的手指有节奏地轻碰着桌面,眼中光芒不断变化,傅机也是沉默着,心里想自己的事情。 大概有个几分钟,久石生已经将情报都整理清楚了,然后对傅机问:“且不说你那边的案子是怎么回事,你现在拿着这个来找我,想怎么样?” 也算是来到正题了,傅机和久石生对视着,目光传达出只有彼此能够体会的深意。 “我想重查当年的案子。” 当傅机这话说出口的瞬间,久石生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这不可能!” 也是同一时刻,傅机的脸色晴转阴,带上浓重的冷意。 “老傅,不是我说你,你应该明白当年的事意味着什么,上面早就警告过我们这些人绝对不许再涉足这个案子,你现在翻旧账,只会费力不讨好!” 傅机想的很简单,他来这可不是为了询问意见。 “你不愿意帮忙,是这么回事吗?” “我……” 理智告诉久石生这会儿应该说“是”,不管傅机准备怎么做,他绝对应该和傅机划清界限,不然傅机搞出问题来绝对会把他这个知情人也装进去,但现实是久石生怎么也无法开口说出“自己不能帮忙”的话。 “是不是?” 被傅机逼问,微张着的嘴抿下去,久石生跟着也自暴自弃似地叹了口气。 “行了,我明白了,我会尽量帮你,但我有个条件,如果我认为调查越界了,我会阻止你,我希望你那时候能听我的!” “这不可能!” 想到自己的行动可能要被久石生限制,傅机果断拒绝,他在这件事情上可不希望自己做事还束手束脚的。 “老傅,你应该搞清楚状况和你的身份!那些涉及到深层关系和群众利益的东西,你应该做出让步,没有比维持当前的稳定更加重要的!” 这话戳到傅机的心里,他犹豫了下,终于是答应了久石生的要求。 蓝冰星雨(5) () 记忆这东西真的非常神秘,而且有趣。 当你想要找到它的时候,它就像一个喜欢捉迷藏的孩子,躲藏在那些隐秘的地方,让你怎么找都找不到,等你放弃之后,它又会从不经意的角落里跳出来,让你甚至是拍自己的脑袋问为什么之前死活想不起来! 当打火机的火光在我眼前跳动时,我感觉脑海中好像被打开一扇阀门,就跟洪水似的记忆在隐秘的地方涌出来,让我感觉好一阵天旋地转。 身体仰在长椅上,我看着浅蓝色的天空,但此时脑海中都是凌乱的记忆,让我此刻看到的也只是那些画面,与此同时耳边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说话声、脚步声、碰撞声、翻书声…… 乱七八糟的声响混合着在我耳边不断,让我感觉好像脑袋被放到一个密封的容器中,伴随着某些气体的填充,整个人都变得懵懵的,好像头就要爆炸了! 如果不是现在正坐在长椅上,我都想把头往地上撞,或许这样能刺激我摆脱这种令人发疯的状态。 我不会杀了你! 你是被要求留下的! 为这一点感到庆幸吧! 记忆的碎片在思绪的海洋中不断翻动,不时有一些被冲到名为现实的海滩上,而我幸运地从这边路过,捡到了这些碎片。 这大概是我取回记忆的过程比较形象的比喻。 没错,我又取回了少许消失的记忆。 不止是那声音对我说的话,我还想起来在昏迷之前感受到的东西,如同金属一般的坚硬质感。 “啊啊啊!” 在浪潮翻涌之后,脑袋里又出现堪比睡醒的刺痛,我虽然已经很用力地忍着,但哀嚎声还是不小心从嘴里漏出来。 我能想象到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多么凄惨,那个玩着打火机的男孩也疑惑地看着我。 “叔叔,你怎么了?” 我知道他是善意的,只是这话让我感觉头更痛了。 “没事!没什么!” 为了不给这孩子留下不好的回忆,我忍着头痛对他挤出笑容,但这孩子的反应让我怀疑我这时候的笑容比不笑更难看。 “叔叔,你很难受吗?要不要我帮你叫医生?” “不用!不用!我没事,真的没事!” 真有点怕这小家伙去找大人打120,我只能这样说,然后将痛感忍下去,尽可能做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好在是把这小家伙给唬过去了。 等他将目光转到别处,这股刺痛总算是开始消减,而已经承受过更加强烈疼痛的我在这种情况下就只剩下享受,相比于越来越痛,越来越不痛确实是幸福的。 捂着头静了静,我总算是将这下找回的记忆与之前的完成排列组合。 似乎,我还能活着是因为某个人! 理清这一点,我突然意识到忘记了一件事:有个非常重要的东西我并没有去听。 马上跑回家,在我这个没多少东西的家里四处翻了翻,我在背包的夹层里找到了那个东西录音笔。 就是我在李子安的案件中得到的录音笔。 心情莫名有些激动,我大一口气来调节,然后按下录音笔的开关,读取里面的录音。 从第一次相见起,我就对你非常有兴趣,并一直关注着你。611案无处寻找的物证送到你手上,可还满意?908案让人头疼的线索寄到你家里,可有收获? 我有种感觉,你能看到我的世界,但我有时候又不希望你看到,这样的心情非常矛盾,于是,我决定顺其自然。 期待我们见面的那天早些到来! “不是他!” 录音笔里的内容与从前无异,两边的声音可能都是经过处理的,但我能肯定一件事,录音笔里说话的这个人和我记忆中对我说那些话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人。 这个判断结论并不难下。 人说话可不只是音色上有区别,还有说话的语气、节奏、轻重,都可以作为判断说话的是否是同一人的依据,而且在那些比较容易形成习惯的地方,是不容易模仿的。 “不是同一个人!然后该怎么办呢?” 看着手中的录音笔,我不由陷入迷惘,好像好不容易串联起来的记忆碎片并没有拼凑出什么,还让我之前建立起来的联系变得更加凌乱啦! “不要着急!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口头上说着这样的话,我希望暗示自己冷静下来,这种时候最要不得的就是急躁。 “回忆一下。我听到过什么!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即便说话的不是同一人,但这两者之间很可能存在联系,这也就意味着那时候刘国栋的案子,之后李子安的案子,还有上次的案子是有关联的!” “这可能吗?” 自然而然地得出这样的结论,我却不得不在第一时间质疑自己,这是不是太异想天开啦? 刘国栋杀人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报仇,陈松释杀人是为了给戚音诗报仇,李子安杀人是因为无法容许污点存在,周一才杀人则是为了给儿子报仇。 这些案子的凶手的动机虽然不尽相同,但确确实实存在着一种潜在的联系,一言蔽之,仇。 不仅是这样,我想起来这些案子都不简单,不管是刘国栋、李子安,还是周一才,甚至是可以把李秀芬划进来,这些案子都没搞清楚,这些人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过帮助,所以他们的犯罪才能那么顺利地进展下去。 这样一想,我突然感觉有点害怕,我仿佛看到了在黑暗中的一座堡垒,一切罪恶都是从这座黑暗堡垒中输送出来的! “应该,是我搞错了吧!” 为了不被这种恐怖感淹没,我只能用这种话来安抚自己,然后将注意力转向其他地方。 叮! 咕咕咕~啪嗒啪嗒~ 当我的手在桌面上扫过时,一个硬币被我不小心扫下去,落地之后它往前滚了一点,然后在与地面的碰撞声中倒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把这枚硬币捡起来,拿在手上。 这可不是钱币,它一面印着一朵莲花,一面印着一把斜着放的剑,是一个有些怪异的类似于纪念币的硬币。 这并不是我的,听乔毅说,这似乎是之前帮助过我的一男一女塞在我手里的,虽然我那时候是昏迷的,但这个硬币我却莫名其妙地一直攥着,也没搞掉。 把硬币贴在桌上,我拇指和中指一块用力让它在桌面上旋转起来,反光带着摩擦声不断从我眼前扫过。 “你们把这个留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蓝冰星雨(6) () 什么是绝望? 当不断挣扎却永远无法改变现实,人便会绝望! 绝望,能够让一个人改变。 将笔记本轻轻合上,安放在抽屉里,房间里的人缓缓从椅子上起来,到门口打开门,径直走到客厅,就看到沙发上躺着那堆“肉”,怀里依旧抱着酒瓶子,呼噜声震天响。 “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生活带过我?” “我并不欠你什么!” “你要赎罪!” 手揪住这堆肥肉的头发,把头拉起来。 “喂喂喂~你该醒醒啦!” 在吃痛中睁开眼,嘶哑的嗓音发出愤怒的叫声,肥胖的身躯在一颤一颤的。 “混蛋,给我放手,你想干嘛!” 手腕被抓住,依旧是不松手,指尖更加用地抓着这比杂草还要更乱些的头发。 “混蛋,你找死啊!” 砰! 酒瓶子砸碎了,玻璃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残留的酒精混合着鲜红的血液流淌下来,滴到地上。 …… 尚昌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里,久石生的办公室。 “说是这样说,但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我这边可能没什么渠道能帮忙重新查那个案子!” 即便是已经说好了要协助傅机,但久石生这会儿真算是有心无力,当年的案子他真是躲都躲不赢,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找调查的入口,给自己找麻烦? 傅机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会来找久石生,就已经想好了之后应该怎么办。 “你跟我一块去找老检察长,有你做担保,我相信检察长他会给我们这个面子的。” 傅机口中的老检察长久石生直接猜到了是哪位,季星云检察长,在尚昌市政法口干了十多年,一年前才从一线上退下,而他也参与了当年的案子。 如果真能说动季检,他们或许真有机会窥见当年事件的貌。 “行!现在就去找季检,还是之后约个时间去?” “现在就去。” “好。” 已经和傅机坐到一条船上,久石生当然不会再推托,这样的对话也让他好像回到了那时和傅机一块行动的时光。 看着走在身旁的傅机,久石生笑着说:“这么久没见,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雷厉风行的!” 傅机则是还他一句,“你那不让人喜欢的态度也一样。” 被怼了,微笑化作细微的尴尬,久石生:“说话也还是这么不中听!” 傅机只是嘴角往上挑了挑,表达出不在意的态度,然后继续我行我素。 两人到门口后,久石生带傅机去停车场开车,把车钥匙从包里掏出时,他转头对傅机问:“你开还是我开?” 傅机看他一眼,问:“你知道季检住哪吗?” 久石生一愣,摇头,他还真没去过季检家。 有些无语地抿了抿嘴,傅机:“把钥匙给我。” 久石生:“好。” 手指穿过钥匙环甩了一圈,傅机目光在这个不是太大的停车场里扫了一圈。 “你车停哪?” 往最里面指了指,久石生说:“最里面的凯迪拉克。” 顺利找到车,两人坐上去,傅机熟练地发动车,开出停车场,然后往季检家去。 扯了扯胸前的安带,久石生头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然后心血来潮地问了一句,“你之前去找过季检吗?” 没有回答,傅机反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久石生舒展了下身体,说:“如果不是之前找过被拒绝了,你为什么要现在找上我,我本身和季检察长也不熟悉!” 这种想法很正常,但傅机之前确实没找过季检,这次叫上久石生也是为了通过他们检察院的渠道获得更多的消息。 “我没找过。” “是么……” 在这种事情上,傅机没有说谎的理由,久石生也很明白这一点,问到这里就不问了。 二十多分钟后,傅机把车开进一个小区,这里就是季星云检察长的家。 下车后,傅机主动去敲了门,没几分钟,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给他们开了门,这位白发老人就是季星云老检察长。 “你们是……傅机,和……和那个谁来着!” 季检察长对傅机和久石生有印象,一看到就认出来了,但要回忆久石生的名字时却出现了阻碍,一下子没想起来,这让久石生有些尴尬。 不过,在纠结这样的小尴尬之前,久石生不得不诧异一件事,那就是老检察长的头发怎么一下白了这么多,退休之前好像还不是白吧! “老检察长,许久不见啦!” 傅机这边笑着跟老检察长打招呼,久石生也马上跟着,还不忘说下自己的名字。 “老检察长,我是久石生啊,咱们真是挺久没见了!” “哦哦哦,对对对,久石生、久石生!人老了,这记性真是没办法!” 一副豁然开朗状的老检察长如此说着,让久石生无奈却也找不到能表达不满的地方。 “你们先进来吧,有事进来说!” “好的。” 进到老检察长家,傅机和久石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摆在客厅靠墙的桌子上的两张黑白照片,一个是年纪大些的老太太,另一个是年轻小伙,还穿着警服。 看到这东西的瞬间,傅机转头去看久石生,就见久石生这会儿也在看着自己这边,两人脸上的情绪和眼中的惊讶如出一辙。 “你们随便坐!” 把门关上的季检察长正要招呼傅机和久石生坐,回身就看到这两人正看着桌子上的照片,变化的表情不由流露出苦涩的味道。 “一个是我老伴,一个是我儿子,季涛,都是今年走的!” 果然! 心中的猜想被肯定了,久石生心里只有这句,这多半就是老检察长衰老这么多的理由吧! “是因为什么?” 目光从照片上移开,傅机看着老检察长,如此问着。 老检察长不急着回答傅机的问题,对他们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你们先坐吧,坐下来慢慢说,我给你们两个倒杯水!” “老检察长,不用麻烦,我们不口渴的。” 久石生想阻止,但老检察长摇了摇头。 “这怎么行呢,你们来我这一趟,水怎么也要喝一口!” 见无法说服老检察长,久石生只好看向傅机,希望他说两句来着,然而傅机这会儿在想事情,然没有注意到久石生的眼神,这让久石生挺无法。 蓝冰星雨(7) () 硬币有两面,但落地时永远只会有一种结果,就和人生一样! 关于记忆的事情,我准备再去跟老师聊聊,于是我去了学校找老师,但让人意外,现在明明是八月份,老师却在学校给人上课。 不好进去打扰,我就在隔壁教室待一会,闲的没事干,我从一边找来一本文集,在里面看到这句话。 并没有什么大不了,觉得时间可能差不多,在这里也坐了有半个小时,我再去隔壁看一眼,结果老师那边还没结束,而且远远没有很快就会结束的征兆。 “这是上什么课?” 正当我疑惑时,有人从背后拍了我的肩膀。 被吓了一跳,我匆忙回身,发现对方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我们北青大学的副校长,廖进阅教授。 学生时代,因为老师的缘故,我和学校里的教授们接触的还比较多,他们可能多少对我还有点印象。 “你是……你是汪隼吧!” 见这位大佬还记得我,我不由有点受宠若惊。 “您好,廖校长,我是汪隼!” 学生时代留下的习惯并没有因为工作而消失,面对老师、校长,我还是不受控制地感到紧张。 廖校长他视线在我身上上下下扫了扫,然后问我,说:“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已经毕业了吗,怎么这时候跑这来了?” 面对他的疑惑,我笑着解释说:“廖校长,我是来找老师的,有些事情!” “哦!” 只见他往教室的门上看了一眼,通过这门上的小窗户应该能看见里面的情况,然后他说:“你直接进去呀,孙教授他这课是一直上到五点二十才会结束的,而且中途不会停!” “为什么要这样安排?这样是不是上太久了?” 这话说的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为什么要这样上课,如此长时间地进行知识灌输,正常人都受不了吧,到了后面,接受的效率很可能连一开始的三分之一,乃至五分之一都没有。 廖校长心里肯定也明白这样做的弊端,但他对这种事似乎是无可奈何的。 “我们也不想这样安排,但因为教育部那边的变更,我们必须跟着调整培养计划,一些科目必须放到培养方案里,那些没上的就只能以小学期的形式给他们恶补!” “恶补”本身不是什么好词,在廖校长这样说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他笑容中的尴尬。 想来也对,现在已经快八月底了,在这种时间插入小学期的安排,让学生们早点来学校上课,之后就不用为开学报到的事情麻烦了。 “你进去等吧,现在还早,你也久违地去听听课!” 说着这样的话,廖校长推着我的肩膀,想让我从后门进教室。 “廖校长……这样不好吧!” 在上课的时候从后门进教室,总让我会有点自己上课迟到,只能从后门进去的既视感,要是被其他人注视着,可就相当尴尬啦! “放心,没什么不好的,你回来听课,你老师高兴还来不及呢!” 廖校长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在笑,根本就没停过,这让我心里有点无奈,如果他知道我不久前就回来听过老师的课,会不会还能说出这番话。 不过,廖校长说的也有道理,我进去的话,老师看到我来了,后面多半会给我留下时间,老师也是很忙的,我并不希望我的到来给老师添麻烦,即便老师从来都没这样说过。 “那我,进去了。” “去吧!去吧!” 轻轻把后门推开一条缝,我冲廖校长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迈开腿悄悄地走进去。 已经讲了这么长时间,后排的学生有不少已然在昏昏欲睡,但老师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饱满,他在教书育人这件事上的热情可不是我这样的能够理解的。 在我推开门进去的第一瞬间,老师应该已经注意到我了,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在这时候停顿了一下,那些学生或许没意识到问题,但我心里是清楚的。 “就像我刚才说的,所谓的法律不过是将那些不成文的社会交往规则成文化,揭开了社会交往中的遮羞布,让其成为维持社会运行的框架。” “而道德和法律在形式上的关系更像是不成文法和成文法的关系,以当下的形式为限,法律是我们在道德上无法获取而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同时这份道德也蕴含了我们这个民族的价值诉求。”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法律是无国界的,是属于世界的,但道德具有民族性,在文化发展的过程中,道德的形态就被民族的性格影响着,而普世道德就是不同民族的共同价值诉求,也可以是说人类这一物种的最高追求!” 老师的课,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精彩,不管从什么角度,总是能让听众有所收获。 我非常肯定这一点。 在老师话音停顿下来的时候,前排有一个人举起手,老师就点了那个人。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在这个学生站起来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是个女生,因为她脑袋后面有条黑色马尾,非常显眼。 “教授请问您经常上网吗?” 当她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教室里响起了欢快的笑声,连我都不小心跟着笑了下,虽然我知道老师不喜欢有人在课上做出这种干扰上课秩序的事情,但这个提问着实有些突兀。 老师当然不会笑,他脸上看不到情绪变化,对女生问:“你这个问题,和我们现在讲的内容有关系吗?” 女生很确定地点头,掷地有声地回答。 “教授,有关系。” 既然和课上的内容有关系,那老师就不可能回避。 “我偶尔会上网。 “那教授,您有在网络上看到过那种非常负面的新闻报道吗?” 老师的手推了下眼镜,我明白老师这个习惯意味着什么,他对于当前谈论的内容有回避和排斥的意思。 “当然看过。” “那教授,对于这种情况,您是怎么看待的呢?是怎么想的呢?您觉得,当前我们应该如何在道德和法律之间找到一个平衡呢?” 果然是和课上的内容有关系,会在老师课上提问的学生,不可能是那种哗众取宠之辈。 我很肯定这一点。 蓝冰星雨(8) () “来,你们两个,喝水!” 老检察长端来了两杯水,傅机和久石生赶紧伸手把水接过来。 “谢谢!老检察长,您也坐,别忙啦!” “好好好!” 老检察长这才坐下来,然后微笑着对久石生说:“我都已经退休了,你就别叫我检察长了,叫我老季就行!” 这种话久石生当然不能答应。 “这怎么行呢!老检察长,虽然我当时不受您的直接领导,但我们也算是您手底下的兵,一时是领导,一辈子都是领导!” 见久石生执意如此,季星云就不强求了。 “行,随你吧!” 等一会儿,见傅机和久石生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季星云就干脆自己问出来,说:“你们两个这次来,是有事找我吗?” 久石生刚想说是来着,傅机毫无征兆地就抢在他前面开了口,对季星云问:“季检,你儿子是怎么回事?” 久石生:…… 被抢在前面说话也就算了,关键是傅机张口就问这种话,让久石生顿时有了种要一口血喷出来的感觉,能不能委婉一点呢? 问题还是来到这件事上,虽然季星云面上强力维持着平静,但眼底里的痛苦感傅机和久石生都能看出来。 “小涛,是,因为一件案子,被人害死了。” 听到这,傅机和久石生眼神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变化,久石生也不再顾及和傅机一样地追问是不是不好。 “季检,具体怎么回事?凶手抓到了吗?” 季星云无力地摇头,脸上悲戚感变得明显,而且不由捏成拳头的两只手此时也在颤抖着,要抑制住自己激愤的情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是在调查嫌疑人行踪的时候失踪的,失踪了两天,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 回忆起儿子死时的惨状,季星云说话时身体都在阵阵颤抖,声音变得嘶哑,双眼也被一层水雾蒙上。 “被**地装在一个垃圾桶里,身上到处都是瘀伤,手筋和脚筋都被人挑断了……” 坐在这听着的傅机和久石生呆呆地看着季星云,只感觉像是有雷声在耳边炸响,惊疑之时,又有锤子在自己的后脑勺上使劲敲,两个人一下子都懵了! 两只手紧紧握住,任由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带来疼痛感,这样的痛和他的心痛又如何能比呢! “我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查到了什么东西,会被人弄成这副样子,而我这个当爹的却什么都做不了……” 身体弯下去,季星云的情绪已经难以自抑,他用双手捂着脸,声音从双手的缝隙中间挤出来。 “我真的对不起他!要是他当初跟我说想上警校,当警察的时候,我就给他一巴掌,让他老老实实去读个大学,说不定现在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啦!” “这都怪我……都怪我啊……我这是在造孽啊!” 声音愈发嘶哑,几乎变成嘶吼,只见季星云悲痛到用自己的头往茶几上使劲磕,傅机和久石生赶紧上去拉住他。 “检察长!别这样!别这样!” 扶着季星云的肩膀,傅机也不由感觉鼻头涌上酸涩感,干这一行就是这样,保不准哪天人就没了,死者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但留给生者的就是无尽的悲哀! 过了好一会儿,季星云的情绪调整回来了,只见他将脸上的泪抹净,发红的眼睛看着傅机和久石生。 “我能求你们两个一件事吗?” 不用他开口,傅机和久石生就大概明白他想求什么。 傅机:“季检,你儿子这件事具体是怎么样的情况,你不清楚吗?” 季星云回答说:“我动用以前的人脉调查过,但这件事被掩盖得很厉害,似乎是涉及到一个非常大的案子,而且他被发现的地方也没有摄像头,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在那的,也不知道他是被谁,在什么地方带走的!” 这就麻烦啦! 久石生接着说:“季检,你想让我们帮你什么?” 季星云说:“只要有一点点线索,我就希望你们可以把这件事查下去,给小涛一个公道,不能让他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警方的人力资源有限,不可能所有案子都一块盯着,对于那些查清事实的希望明显渺茫的案子,警方自然会将人力资源倾斜到其他案子上,虽说这样真有可能放掉线索和凶手,但也是无奈之举。 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为季涛的案子做多少事情,但这一刻,傅机和久石生都愿意接下季星云的拜托,或者说他们有必要、有责任接下他的拜托,然后尽可能还季涛一个公道。 对视一眼,傅机和久石生都点头向对方肯定自己的想法,然后久石生开口。 “老检察长,季涛这件事,我们绝对会查到底,还他一个公道!” “好!好!好!” 季星云一连说了三个好,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但他也不是光顾着自己,说:“你们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会尽可能帮你们!” 有老检察长这句话就好办了。 傅机来说,问:“季检,你还记得两年前我们参与的在上京的案子吗?我们现在想了解当年案子的貌,你能告诉我们吗?” 听到傅机这样要求,季星云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看样子就像是要把自己刚才说的话给磨灭掉。 “你们、你们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案子?” 傅机当即把那张素描纸拿出来,展开递给季星云。 “季检,我对当年的案子的了解只限于这个标记,而现在,我在立海的一起案件中又见到了这个标记,我认为有必要搞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才好判断这两者之间的联系。” 把素描纸拿在面前,看着这苍鹰图,季星云的眉头紧紧拧在一块,很是纠结。 傅机和久石生也不好催促,就只能干看着他。 纠结好了好半天,季星云终于是下定决心了。 他将素描纸折起来,看着两人,问:“来自远方的苍鹰,张开双翼,将飞向北方!能明白吗?” 久石生当然不明白,傅机则是眼前一亮。 果然! 蓝冰星雨(9) () 面对这个某种程度上显得过于尖锐的提问,老师并没有回避,直接给他的想法,这也是老师的习惯和风格,在学术上,他不会对任何事物产生顾忌。 “你想知道的应该是我们要如何对待那些在道德上存在缺陷的人,对吧!” 被老师如此问,女生点头予以肯定。 老师就继续说:“我们前面讲过,道德和法律本质上是一样的,我们甚至可以说,违背法律的人需要受到法律的制裁,违背道德的人,同样需要受到制裁。” “只不过,当前的社会条件并不允许我们施行这一点,因而我们只能通过其他辅助性的手段对那些无德之人进行惩戒,即便这样的惩戒几乎不存在力度,但存在总是优于不存在的!” “在当前国家经济飞速发展的特殊时期,国民道德水平的提升被经济甩下一大截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怕是国家进行素质教育已有一段时日,对整体国民素质的提升却也看不见显著性的效果,毕竟提升道德水平最主要的方式还是教育,而教育本身又有着极为漫长的周期。” “你可以想想,将一个人从孩童培养至站在社会主舞台上的成年人,最少要花上二十年,而这二十年也未必能把一个人培养成一个有着在社会平均道德水平之上的道德的社会人,这就牵扯到之后的再教育,而对于那些无法进行素质教育的老年人,我们所能采取的方式就只剩下说服,但能唯一落实这项工作的社区又能将这一步做到哪呢?” 原先是看着女生在说,这会儿老师又将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然后接着说:“提升民族的素质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个漫长的周期,需要数代人,乃至数十代人的不懈努力,你们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当你们进入社会,成为社会中的主力军的一员时,我希望你们记住自己是肩负着振兴国家和民族重任的,你们就代表了这个国家、民族当前思想道德修养水平。” “如果你们这一代在道德上跨了,那你们的下一代或许只会变得更加糟糕,带来的结果便会是这个国家和民族在道德上的长期缺失,而这一切又会作用到经济发展上。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廉耻,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越是经济困难,人民的素质就只会越低下,如此恶性循环!” 自己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老师对那个女生打了个手势,女生就赶紧坐下来。 “还有其他同学有问题吗?” 这本来是随口问的一句,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引出来另一个问题。 “真的就没有一蹴而就的办法吗?” 当这个声音发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往四周看,包括我,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说了这话,但因为前面在聚精会神听老师讲话,那声音出来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等我意识到,声音就不再出现,只有仿佛能绕梁三日的余韵残留在空气中。 教室里过于安静,搜寻无果的众人只能将目光投向老师,看他准备怎么说。 老师还是开口了。 “也不是完没有办法,只是这些办法都或多或少存在问题,就像商鞅理秦、诸葛治蜀,用重典,将道德标准直接提升到法律化的水平,当然可以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但现在追求的是一种人道、和平的转变方式,就只能依靠岁月去洗涤掉那些混在人们群体中的杂质!” “现在,没问题了吧!” 现在终于没人出声,老师就继续讲课,论法的精神。 我也继续听着。 “法律的要务之一在于实践,只有在实践中不断检验和修正当前的法律条文,我们才能制定出更加符合社会发展要求的规则框架!” “今天,有一个我意料之外的人到了我们课上,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请他上来给大家讲讲关于法律实践的实例!” 哎??? 听到老师说出这样的话时,我不由懵了,心想着:应该不是在说我吧,可能还有其他领导在这课上! 然后,正微笑着看着我这边的老师无情打破了我的妄想,老师还真是在说我。 在同学们疑惑的掌声中,老师补充一句:“他是你们的学长,我们北青12的毕业生,现在立海的机关工作,他叫汪隼!” 完啦! 这都已经指名道姓了,我除了硬着头皮站起来,还能怎么办? 在我起身的时候,周围人都用异常惊异的眼神看着我,多半没想到我这样的人会悄无声息地坐在他们边上吧,除了就坐我边上的那位,他可是看着我进来的。 “来,汪隼,你上来给你们的学弟学妹讲几句!” 这话听我的欲哭无泪,快步走到讲台上,我低声对老师说:“老师,您这样玩我,不好吧!” 只见老师不在意地笑着,还伸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可是学长,给你的学弟学妹们分享些人生经验,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你就别推辞了!” 我真是要哭了…… 老师主动把讲台让给我,自己到下面找个位置坐下,而被独留在台上的我看着下面这一片人头,心简直都快跳到嗓子眼! 我不喜欢交际,同样也不善于交际,在学校的时候,在各种会议上发言的次数就是零,入职后也不例外,现在让我面对这么多人打打官腔,我心里真的虚。 不过,老师那边投过来的鼓励的目光让我心里稍微提了提气,我怎么说也入职这么久了,不能在这种地方给老师丢脸! 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下面这些不乏用好奇目光看着我的学弟学妹们,我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学弟学妹们,你们好,我是你们12行为心理的学长,我叫汪隼!” 并没有人授意,但他们却异口同声地对我喊道。 “学长好!” 这让我心里又稍微有些感动。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心里告诉自己寒暄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但我嘴上却在不停地说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让自己在说完之后都不由一阵阵无语。 “说真的,被老师叫上来还真是突然,没什么准备,而我这个人也很少在这种场合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等下说的不太好,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我一说完,下面立时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坐在一边的老师也在微笑,虽然不清楚他对我说这样的话是怎么想的,但至少还没有不满意的迹象。 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蓝冰星雨(10) () “说实话,我对当年的案子也不是太了解,或许是调查的本身就不顺利,总感觉到头来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而这句话是我在那个标记的边上看到的,一直记着。” 当季检察长给出这样的说法时,傅机和久石生多少都是有点难受的,他们来又不是为了听这样一句话就完了,他们需要更多的线索。 而季检的话并没有说完。 “你们如果真的想搞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可以去上京找我的关门弟子,你们就说是我让你们来的,我想他会给你们帮这个忙的!” 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傅机和久石生从季星云家离开。 车上,换成久石生驾驶,边打着方向盘,久石生瞥了傅机一眼,说:“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 傅机吸了口气,回答:“我回去安排一下,明天就去上京找左明忠!”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往下走,久石生对傅机的回答并不惊讶,只是这时间选得让他不由皱了下眉头。 “要我跟你一块去吗?” 傅机:“你时间上能安排得过来?” 久石生笑了笑,“时间总是挤出来的嘛!如果真要去,其他事情完可以先放一下!” 想到自己一个人去或许会遇到某些不好处理的事情,傅机同意让久石生一块去。 “行,那我先回立海一趟,等我把事情安排完了,我就过来这边找你!” “好。” 两人这就说好了,傅机这边火速赶回立海市,在将大小事务做出一定安排后,他又来到尚昌市这边,久石生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两人就一块乘火车去上京。 来到这边,傅机和久石生不是太麻烦地就见到了左明忠。 “傅机队长和久石生检察长,我已经知道了老师的意思,他老人家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你们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你们拿到,但这之前我有些事情必须跟你们说清楚。” 清楚左明忠心里在想什么,傅机和久石生并不介意。 “你说。” 左明忠:“当年那件案子的情况远比你们想象得更加复杂,你们之后就会明白,正因如此,我希望你们可以回避这个案子,不要正面奔着它去,能理解吗?” 左明忠这是在玩文字游戏了,在这行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傅机和久石生当然是第一时间听懂了。 这案子关系很复杂,现在都还有人在盯着,如果傅机和久石生盲目地奔着这案子杀进去,且不说能不能查到什么,最怕的是打乱了上头某些隐秘的部署,进而带来一些不可预料的后果,那就太致命了! 不过,不能直接奔着案子去,那通过其他案子入手,旁敲侧击地参与进去,这就让人抓不着可以攻讦的点啦! 这就是左明忠的意思。 “这个你放心,我们有分寸!” 见傅机和久石生这么好说话,左明忠心里也稍微轻松一些,说真的,如果不是对他恩重如山的老师开了口,哪怕是傅机和久石生跪在他门口,他都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给他们提供哪怕一丝丝的协助。 “好!那就这样说定啦!” 说到这里,左明忠看了下表,然后说:“明天,就明天这个点,你们来这找我,那时候我有个会议,我的秘书会安排你们在我的办公室等我,会议要开一个半小时,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对视一眼的傅机和久石生都笑了,这个左明忠做事真称得上是滴水不漏。 “明白了!” “好,那就请你们明天准时来!务必准时来!” “好的。” 就这样,傅机和久石生从左明忠这边离开,回到他们先前租住的酒店。 在酒店餐厅里解决掉晚餐后,傅机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用手机看新闻,端着一杯茶喝着的久石生看了傅机一眼,视线缓缓回到茶杯里,灯光下,淡淡的绿色中怪异地漂浮着一枚茶叶。 一不小心,久石生就看着这枚茶叶出了神,然后茶水面上突然出现了诡异的波纹,这让久石生惊得手一抖,杯子立时从手中滑落,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碎片。 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傅机放下手机往久石生那边看一眼,就见久石生呆呆地坐着,右手还保持着端茶杯的姿势,还在微微颤抖。 “嘶!怎么了?” 莫名地在脸上出现些许慌张感,久石生看着傅机,问:“你说,明天会顺利吗?” 在久石生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傅机莫名感觉背上出现一股寒意,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刚从他脊梁上爬过去。 眯着眼睛,傅机死死盯着久石生。 “你想说什么?” 久石生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清楚,就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傅机的心情比较复杂。 “那现在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纠结了一会儿,久石生说:“我觉得我们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明天我去找左明忠,你去找朝阳道拜访下李瀚升书记,怎么样?” 凝视着久石生,傅机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说:“为什么不是我去见左明忠,而你去找李瀚升书记?” 久石生抿了抿嘴,眼神有些复杂。 “行,我去找老书记,你一个人去见左明忠,怎么样?” 他这样子倒是把傅机逗笑了,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下,傅机笑着说:“开玩笑的,别人我不说,你我还信不过吗?你去见左明忠吧,我去找老书记,看能不能说服他!” 久石生:“好,那就这样安排啦!” 傅机:“好。” 可以说重新做了份计划,久石生去找来铲子把自己摔碎的杯子处理掉,随后两个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或许是感知到什么,也可能是被久石生的话搞得神经兮兮的,傅机不太能睡着,就睁着眼睛看酒店的天花板。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疲惫终于是降下,他的眼睛也缓缓闭上,终于睡过去。 蓝冰星雨(11) () “老师让我上来讲**律的实践问题,我其实不太愿意班门弄斧的,但老师都这样要求了,我就给大家讲讲我不久之前参与侦办的一起连环杀人案吧!” 见我这边成功吊起这些人的注意力,他们正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我就继续往下说。 “因为一些东西不方便透露,犯人的名字我会用甲乙丙丁来代替。” “甲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做着平凡的工作,过着平凡的日子,或许他这一生就应该这样平凡地过下去,但突然有一天,没有任何征兆的,他失踪了!” “以常规的逻辑进行思考,一个每天过着无比规律生活的人,照常理来说都不太可能闹出失踪这档子事,在这发生时,我们自然而然地会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打算做出改变。” “这样的思维方式并没有问题,但事实是他并没有做出改变,只是被人杀了,案发第一现场就是他自己的家,而他的尸体被凶手埋在了他所居住小区附近的树林里!” “确定凶杀案的性质后,我们当即对死者的家进行勘察,但非常遗憾,凶手在行凶后对案发现场进行过清理,将一概痕迹部抹去,而且确定为凶杀案的时间和死者的死亡时间之间又有着一定的距离,这也加剧了痕迹的消磨。” “现场无法获得线索,我们只能将目光放在确定的第一案发现场周围的监控上,将时间轴拉回到凶杀案发生的对应时间,一般而言都能在监控中找到一些比较可疑的人或事,但现实比想象中的更加严峻,凶手明显有备而来,监控里什么都没有,即便是有,那东西也不足以成为有指向性的证据!” “这种事在刑侦过程中倒也不是很少见,毕竟没有监控的地方也是相当多的,从死者的尸体上,我们得到了不少线索,诸如凶手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从身后勒死,凶手比死者要矮小,有可能是个女性之类,还有就是死者家里并没有损失财物,可见凶手就是冲着人来的,于是我们将目光放在了对死者人际关系的调查上。” “在大致调查一圈后,我们逐一排除了原先被可能有作案嫌疑的人,进而得到一个结论,并没有人有这样做的条件,于是将案件推到了一个更加麻烦的情况,有可能是买凶杀人,也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随机杀人。” “有同学可能会疑惑,都说了是随机杀人,还为什么要说有预谋,这很简单,杀人的目标是随机选择的,但做案的方式、手法都是事先设计好的,这种情况都发生在一些存在心理扭曲、变态的凶手身上,这些人犯罪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就在我们的调查陷入困境的时候,又有一起凶杀案发生,乙被发现被人杀死,尸体被埋在雪里,尸检得到了两起案件的手法完一致的结果,这两起案子自然要被并案处理,而在我们的调查中,这两名死者之间没有任何交集,也就是说几乎不存在和这两人同时存在仇恨的主体,这种情况也几乎坐实了凶手是个变态杀人狂,随机杀人的推测!” 说到这里,我卖了个关子,对他们问。 “你们知道这种没有多少线索,凶手还是随机选择目标的杀人案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吗?” 被我问了,这些学生愣了一下,然后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也就半分钟的样子,有个男生在下面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是影响极其恶劣的连环杀人案,那肯定是要集中力量进行侦破吧,最好不能让杀人事件再度发生!” 我肯定了这个男生的说法。 “这个想法是对的!一般而言,遇到大案的时候,上面会组织成立专案组,短时间里集中力量对案件进行侦破,力求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凶手抓捕归案,但如果案件的进展极度不顺,根本找不到能下手的线索,这案件就只能先搁置,等以后发现了能往下调查的线索再重启,要知道,国家的警力资源可是非常有限的。” “对这两起案件的调查受阻,我们还在坚持着,筛选各种信息,希望能在其中发现蛛丝马迹,而不断流逝的时间为我们送来了第三起凶杀案,又是一模一样的手法,对方还是什么都没留下,让我们扑了空!” “不过,一句老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哪怕凶手真的是个变态杀人狂,她随机杀人的目标也是会有选择的,即便是偶然对某人不满,又或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磨擦,乃至单纯就是看不顺眼,这都是选择的理由,更何况后面的结果也证明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所以我们一直奉行一句话,在凶杀案中没有偶然存在。” “话说回来,在整合这三名死者的信息时,我们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共同点,这三名死者都有在使用一个网络论坛。” 当我说出这话时,我明显注意到下面的那些人眼中浮现出相当多的意外感。 “你们感觉很意外?” 他们一起点头。 我笑着说:“别说你们了,我当时发现这一点,也感觉意外。” 再往下说,我的笑容就消失了,还能回忆起那些死者死时的惨状,我还没冷血到说起他们还能嬉皮笑脸的。 “不过,即便是发现了这一点,我们的调查还是没能取得突破性地进展,而被凶手杀掉的人数还在一天天地增加,直到这起案件被侦破,足足死了八个人!” “在后续的调查中,我发现了一件事,这些死者身上的共同点放大了,他们不止是使用同一个论坛,他们还在同一篇帖子上留过言,但出于种种原因,他们在这篇帖子上的留言是极其负面的,甚至是造成了一个和你们同龄的女生自杀,这个女生我们称之为丙,你们能想象那种情况吧?” 和老师他们那一代不同,我和这些学弟学妹们可以说生活在更信息的时代,手机将互联网彻底拉入我们的生活之中,让我们离不开它,而作为这个时代的接受者,我们享受着这无比的便利时,也无法避免地接受着这个时代特有的“黑暗”。 这是必然的! 蓝冰星雨(12) () 天很快就亮了,在约定时间到来前,傅机和久石生一直待在酒店里,等时间快到了,两人一块出去。 “我们可说好了,我去左明忠那,你去找李书记!” 又一次听到久石生跟自己叮嘱这件事,就跟不放心似的,心里感觉挺无奈的傅机不由皱起眉头。 “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遍啦!” 见傅机皱着眉头的样子,久石生也知道自己说的次数太多,于是只能换个话题,说:“如果我那边顺利,我会去李书记那找你,如果我没能去,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留下这句话,久石生转头走了,傅机也准备从另一侧往李瀚升李书记那去,但往前走了几步后,他有些不受控制地停下来,转头看着久石生。 不知道为什么,目送那道身影远去,傅机心里隐隐有了种酸涩感,好像是要送好友去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傅机感觉不太好,似乎从他们到上京来开始,萦绕在他和久石生周围的气氛就有些不对头,说不出的奇怪。 “错觉吧!这可是上京,能发生什么……” 如此念叨着,傅机将这种怪异的感觉扫去,去朝阳道找李书记。 来到朝阳道的一栋单元住宅前,傅机按响门铃,很快,门上的喇叭里传出一道女人的声音,问:“请问您是哪位?有事吗?” 从这声音,傅机就大概猜出对方的身份,应该是李书记的儿媳妇,彭旋。 傅机当即回答:“我叫傅机,是来找李书记的!” “哦。” 彭旋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说出让傅机有些意外的话,“找李书记,请去他单位找吧!不好意思啦!” 一说完,彭旋就把通话关掉了,这让站在这的傅机一瞬间凌乱了。 什么情况?李书记是不在家吗?怎么感觉不是这么回事啊! 无奈了,傅机只能再度按响门铃,而彭旋的声音也很快再从喇叭里传出来。 “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傅机赶紧说:“我是来找李书记的!” 彭旋:“我知道,所以请你去李书记的单位找他!” “李书记现在是在单位吗?” “这……” 彭旋愣了一下,没接上话,傅机这就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了,赶紧说:“麻烦你跟李书记说一声,说我叫傅机,来找他有事,这样李书记就愿意见我了!” 里头的彭旋是能通过门口的摄像头看到傅机,见他这样说,她不由迟疑了,随即答道:“请等一下,我去问问!” 说完,傅机就听到小跑着的脚步声从喇叭里传出来,看这样子她是去找李书记去了,这让傅机不由松了口气,要是真进不了李书记的家门,那该有多尴尬! 也就一两分钟的事,两道脚步声出现,跟着,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灰白色头发,戴着眼镜,穿一身便装,看着温和但又隐隐能让人感受到威严的老人出现在傅机面前,这就是李书记了,而他身侧站着一个少妇,她就是彭旋。 “老领导,好久不见了!” “还真是你啊,小傅!” 见来人真是傅机,李瀚升也有些意外,而意外里还有些惊喜。 笑着,傅机说:“老领导,当然是我了,难不成还有第二个傅机啊!” 手在傅机的肩上拍了拍,李瀚升让他赶紧进来,然后对彭旋说:“小旋,把我收藏的茶叶拿出来,沏壶茶送到书房去!” “好的,爸!” 因为李瀚升的要求,彭旋就马上去了厨房,走前还对傅机点头致意。 “走走,去我书房聊!” “好。” 和李瀚升一前一后上楼梯,傅机笑着说:“老领导,现在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你这怎么搞得跟防贼似的?” 李瀚升回头对傅机苦笑了下,说:“你是不知道,今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来我家找我办事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只是人来找我帮忙也就算了,关键是不少都带着东西,塞红包的塞红包,送烟酒的送烟酒,我这不是怕自己犯错误嘛,就干脆在家不见客,有事去单位说,我还不信他们还能胆子大到去单位给我送东西!” 傅机当然知道李瀚升这是玩笑话,相比于说李瀚升这样的老领导**了,他宁愿相信自己会不小心什么时候**掉,李瀚升不过是对那些人不厌其烦罢了。 “老领导,这风气可不是今年才起来的,只是风没吹到您这罢了!” 已经到了二楼的书房门口,手搭在门把手的李瀚升转头看着傅机,脸上稍微有些惊讶,“是这样吗?” 傅机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两人都不由哈哈大笑。 把门打开,李瀚升领着傅机进去,说:“来,你来的也正好,看看我的新作,前半个钟头才做好的!” “嚯,新鲜出炉,那我可得看看啦!” 傅机知道,李书记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喝茶,但和一般人不同,李书记不喝名茶,只喝自己老家产的“野茶”,第二个爱好就是书法,同样,和一般人不一样,李书记不爱名家手笔,他爱的是自己书写的过程。 来到书房里,两侧书架上的书并没有好看的,傅机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挂在最里面的一幅字吸引住:以德治德心德性德众生,以法治法家法国法天下。 字的内容本身没有什么,但那遒劲的笔法让傅机这种对书法几乎没有任何研究的人看了都有一种磅礴大气的感觉,这就是水平! 撇下傅机,李书记快步往里走,然后站在这幅字的边上,笑着说:“怎么样?” 傅机立即走近再细看了看,然后点头,“大气!” 李瀚升当然清楚傅机不懂书法,但他却能看出傅机此时说的话并非奉承,有什么能比自己的作品被人发自内心地欣赏更令原作者高兴的,于是他笑出了声,傅机也跟或者笑笑。 两人还没笑停,敲门声响起,然后端着茶壶的彭旋进来。 “爸,茶煮好了!” 李瀚升对彭旋点点头,笑着对傅机说:“来尝尝这茶,这都是我收藏的老家野茶叶,风味很不一般的,只是现在的野茶叶越来越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喝不到了!” 说着,从彭旋手中接过茶壶的李瀚升给傅机倒了一杯,而彭旋就自觉出去了,把门带上。 茶也喝完了,字也看了,也该到说正事的时候。 李瀚升对傅机问:“说吧,你这次来我这是干嘛来了?” 傅机对李瀚升笑笑,说:“来上京办事,当然要来老领导这看望一下了!” 李瀚升不由大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说:“每个想找我帮忙的都说是来看老领导的,你们这些家伙就是这么使唤领导的啊!哈哈!有事就直说吧,你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我还不知道你!” 笑着点头,傅机就不藏着掖着了。 蓝冰星雨(13) () 我说的话的展开确实有些怪异,这些学弟学妹们表现出来的神情也是如此,但我也无奈,那时候的案子就是这样的! 我继续往下说:“因为这件事非常可疑,我们就去调查了女生丙的情况,她是单亲家庭,父亲死了很多年,丙和母亲相依为命,而丙自杀后,丙的母亲竟然失踪了!说到这里,我想你们应该能猜到凶手是谁吧?” 下面的人一阵点头,我倒没有感觉他们很聪明,毕竟我这样的叙事方式真的很明显,这都猜不出来的话才很有问题好吗? “就像你们想的一样,这些被害人都是被丙的母亲杀掉了,原因就是被害人在论坛上的留言直接伤害到了丙,促使其自杀,而因为法律无法给予这些施暴者以制裁,于是丙的母亲亲自挥起屠刀!” 说到这里,关于案件的叙述我就讲完了,而关于丙其实是因为遭遇了强奸而在网络上被人攻击,以及在寻找丙的母亲过程中我们遇到的种种问题我都选择性地省略了,这也算是给予死者最后的尊重吧。 “在这里,就有今天老师课上的核心内容,即道德和法律的关系,以及它们对人的行为的约束问题。” “相信大家都会有体会,在网络上,在大家都看不见彼此的情况下,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他们的言行举止会突破平时的状态,变得暴躁、冲动、歇斯底里、不可理喻,他们几乎将虚拟网络当成的宣泄负面情绪的垃圾场,在里面肆意对他人发起攻击,留下不堪入目的话语。” “而网络世界和我们的现实世界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一个放大了很多的集合罢了。为什么在现实中谦和有礼的一个人到了网上就能变得像疯狗一样呢?回头看我刚才讲的案子,就是品质的缺乏和敬畏的丧失。” “举个再简单不过的例子,现实里,我当着你的面骂了你,不管我们认不认识,你都有可能会撸起袖子揍我一顿,但在网络上不一样啊,我就骂你了,我还往你脸上吐痰恶心你呢,你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能顺着网线过来揍我?” 当我举这个例子的时候,我看到下面不少同学都笑了,这个例子确实挺好玩的。 “也正是有这种思维的存在,才造就了被害人的行为。觉得网络上没有监管、没有约束,没人知道自己是谁,想干啥就可以干啥,所以没有敬畏,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现实中不敢说的话,在网上都敢说,在现实中不敢干的事,在网络上都敢干,但他们没想到,现实与虚拟的距离并不遥远,真有人可以顺着网线过来找麻烦,所以他们几个人都死了!” “我在这里想表达的观点不是这些人死有余辜,不管出于何种理由,剥夺一个人的生命都是不正确的、不应该被允许的,哪怕是通过法律的手段,也只是出于少数人的利益在多数人的利益面前必须做出的让步,这里就涉及到个体自由与集体约束的关系,不过,我们这里不细讲,大家感兴趣可以去向老师请教!” 我在这里算是在给老师挖个坑作为他让我上来讲课的“回报”吧,虽然我也不觉得会有学生真的会就这个问题去向老师请教,但他们做不做我不管,我是肯定要做的! “我在这里想说明的问题是并不是那些没有法律约束的事情,或者说法律的惩罚力度暂时还达不到的事情就可以随便去做,你们要明白,在法律的约束之外,还有道德的约束存在,当你越过道德这条线去做那些你自己心里都知道不应该做的事情时,我希望你们能想起我今天在这给你们讲的这个案子,如果你们还是做了那些不应该的事,或许你们会和案子中的被害人一样,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好了,我就讲这么多,希望学弟学妹们可以能昂首挺胸做人,坦坦荡荡做事,活出我们北青人的风采!谢谢大家!” 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在结尾的时候,我自己心里都有这样的感觉,但好在我对台下躬身行礼的时候,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不管他们是真心的也好,还是附和也罢,至少我现在的感觉还是非常好的。 这会儿,老师上台来了,我赶紧给老师让位置,老师则是看着我笑骂了一声,“好端端的法学课倒是被你给上成思想品德课了!” 哎? 老师这么一说,我心里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老师是让我上来**律的实践,但我却不自觉地把主题转到“做人应该更有道德”上了,这可真是有点尴尬。 在我尴尬地笑着时,老师伸手拍了下我的肩膀,又补了句,“虽然跑题了,但讲的还马马虎虎,算你过关了,下去吧!” “好的,老师!” 去了老师刚才坐的位置坐下来,我有点懵,什么叫算我过关? 老师这是在给我出考题吗?我真是完没想到! 索性是过关了,还好还好! 不再理会我,老师看着下面的学弟学妹们,问:“你们觉得你们学长讲得怎么样?” 台下安静了一瞬,就在我心里快要“咯噔”一声时,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乱糟糟的。 我认真分辨了下: “很真实!” Yes! 我不由握紧拳头。 “还好吧!” 好! 我更用力地握紧拳头。 “非常好懂,虽然有点莫名其妙。” 呃,我松开了手,感觉心有点痛,果然有人注意到我跑偏了! “我觉得不行!” 这位同学,能不能请你来解释一下什么叫不行? “我觉得……” 你倒是说完啊! 在我心情复杂的时候,只见老师抬手将这乱糟糟的声音压下去。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问你们的学长吗?” “有有有——” 众人七嘴八舌,又变得乱糟糟的,这些人还挺热烈的,我心里还是很高心的。 老师显然不会让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一拍板,说:“你们只能问一个问题,说出你们最想问什么,学长回答完就下课。” 片刻的沉默后,他们异口同声地问出那个问题! 蓝冰星雨(14) () “那我就直说啦!” 傅机微微偏着头看李瀚升,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虽然他此刻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但李瀚升心里并不糊涂,这事肯定不简单,不然傅机早开口了,怎么可能这么扭扭捏捏的。 “直说!” “好。” 原先提起的一口气放下,傅机又要重新调整情绪,这样子看得李瀚升也是有点想笑,心里开始不明白傅机这到底是准备干嘛。 终于,傅机调整好了,说出让李瀚升表情瞬间凝固的话。 “李书记,我想调查两年前我离开上京之前参与的案子!” “这不可能!” 没有任何犹豫,李瀚升这样的回答,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在自己家,他还真有现在站起来就一走了之的想法,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将背对着傅机。 嘶~ 当久石生提出来找李瀚升书记的时候,傅机就已经预见到了当前的情况,这位老书记的性子真是比石头还硬!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书记又回头补充了一句,“绝对不可能!” 这让傅机除了苦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继续喝茶吧! 不得不说,李书记这的野茶叶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一开始喝到嘴里的味道确实怪异,但后面却让人有点越喝越想喝的感觉,很上头的。 傅机这边倒是喝上了,但背对着傅机站着的李书记心里有点郁闷,怎么傅机这家伙不说话了,见自己不同意,他难道不打算想想办法求一求吗? 他当然不知道傅机这可不止一条路,这边走不通,傅机不是还能指望着久石生嘛,只要久石生那边没问题,傅机这边行不行都可以。 好一会儿,李瀚升终于站不住了,回头一看傅机竟然在喝茶,就差没跟他开始吹胡子瞪眼。 “你怎么还喝上了?” “嗯?” 端着茶杯,傅机愣愣地看着李瀚升,一时不明白,他喝口茶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了?” 发现傅机没理解,李瀚升真是恨不得跺脚。 “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 “哦!” 发现李瀚升在这件事上貌似比自己更加在意,傅机不由心里暗笑,保不准这事还真能有眉目。 “我觉得……” 傅机一开口,李瀚升还以为他明白了,但他接下来的话就让李瀚升差点被一口气呛到。 “这茶是真的不错!” “谁问你茶的事了?这茶我心还没数吗?” 李瀚升有点火气上来了,他都开始怀疑傅机这家伙跑过来是不是专门来气他的! 可不是嘛! 想想看,来了就直接说想查两年前的案子,把他气得够呛,关键是说完了之后他就跟失忆了一样,对这件事绝口不提,这是想干嘛? “嘿嘿!好茶!好茶!” 李瀚升额头不由浮上黑线,他已经有了送客的心。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你刚才说的事情,不是开玩笑的吧!” 平静地和李瀚升对视着,傅机笑而不语,这就让李瀚升的心跟被揪起来一样,难受极了。 “不否认就是承认!我可以这样认为吧?” 傅机还是微笑着,但这会儿点了下头。 吸一口气,和傅机对视,李瀚升又问:“你到底想干嘛?为什么想了解当年的情况?” 脸上的笑容飞快收敛,傅机摇了摇头,“我有我的理由!” 李瀚升算是看明白了。 “不肯说是吧?” 傅机点头。 李瀚升:“行,不肯说我也不逼你,但这件事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傅机还是那么平静,点头表示了解。 凝视着他,李瀚升愣一下,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惊恐,“你该不会还找了其他人刺探这件事吧!” ——这都能猜中? 这回轮到傅机愣住,而他这样的反应无异于给李瀚升答案,这让李瀚升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还找了谁!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干冒了多大风险?如果中间出了些纰漏,你的麻烦就大了,你知道吗?” 这种事情傅机心里当然是有数的,但没有什么是绝对一帆风顺的,他们现在不得不冒一点风险,况且,这风险也是可控范围里的! “我知道。” “你知道还这么乱来?” “我现在必须这样做!” 眼看着倔强的跟头牛似的傅机是铁了心,李瀚升心里稍微有点无力。 “行行行,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懒得管你了,反正你出了什么事,别想来找我就行了,自己给自己挖坑,这谁救得了你!” 很清楚李瀚升这是刀子嘴豆腐心,傅机听着也就一笑。 也坐下来喝了口茶,李瀚升抬起头问:“你准备在我这待多久啊?” 傅机想了下,笑着回答说:“再待一会吧!最好能在这蹭一顿饭!” 李瀚升笑了,“好小子,没见你提点酒肉过来,净想着蹭饭,不过,要我留你吃饭也成,你得跟我喝几杯!” 傅机直点头。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眼看着就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久石生那边却迟迟没有过来,手机上也没有任何联络,这让傅机心里不由生出些不安感。 ——这是怎么回事? 掏出手机想给久石生那边去个电话,正当他要呼出时,李瀚升从门口进来,打断了他正做的事。 “小傅,下来准备吃晚饭了!” “好,现在就去!” 说着的傅机匆匆起身,把手机装回去,给久石生打电话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饭桌上,面对着桌上的菜,傅机心里真是越想越不对劲,如果真是材料多一时半会儿没看完,久石生怎么也会联系说明一下吧,况且左明忠也只给了他们一个半小时,他开会只开这么久啊! 那是为什么人还没过来? 见傅机不怎么动筷子,李瀚升马上察觉到了不少事情,就对傅机问:“怎么了?茶喝多了,吃不下?” 看着李瀚升,傅机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暗示,跟着就放下筷子,“是有点喝多了!” 李瀚升点头,“那就等会儿吧,你跟我来一下,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好。” 傅机和李瀚升走了,彭旋一个人留下吃饭,但她也没说什么,吃自己的。 “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事了?” 在厨房,把门关上的李瀚升直接这样问,傅机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这家伙,真是会给人找麻烦!” 蓝冰星雨(15) () “那个罪犯后面怎么样了?” 学弟学妹们都在纠结这个问题,让我稍微有一点点意外。 讲台上的老师没说话,目光转向我这边,意思很明显,让我出来说明一下。 我随即站起来,说:“不管出于何种理由,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丙的母亲连续杀了八个人,她所面对的结局只有死刑。” 当我说完,我发现这些学弟学妹们都沉默了,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或许是有各种的想法。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老师这边宣布课程结束,同学们就先后离开教室,原先的沉默被各种说话声打破,而我直接上讲台去找老师,让我意外的是另一道身影从另一边也向讲台走过去。 苏卿颜? 怎么哪都有她? 在我心里还无语着的时候,苏卿颜主动跟我打招呼。 “学长,好久不见了!” “嗯,是好久不见了。” 虽然我并不是太想和她打交道,但她怎么说也是学妹,我也不好意思不理人家,孤高和孤独不是一回事,这件事我还是明白的。 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说:“学长,你刚才讲的例子我觉得非常有意思,仅以法律对人进行约束对于和谐社会的建成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可能要从道德治理层面入手,不过,我想了想很久,感觉我们似乎也只能在一些法律法规层面做一些修修补补……” 在苏卿颜还想跟我阐述她的想法时,把东西收拾好了的老师打断了她,说:“去我办公室聊吧,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好!” 我当然是点头了,苏卿颜也跟着点头,于是我们跟着老师去了办公室。 来到这里,老师主动挑起话头,对苏卿颜笑着问:“你是有事找我吗?还是只为了跟学长说话?” 这调笑的话让我尴尬不已,我还没自我感觉良好到会觉得苏卿颜这样的姑娘会对我这样的人产生什么想法,而苏卿颜那边也是有点尴尬的样子,耳朵根还红了。 “教授,我是想跟您说上次提交报告的事!” 老师顿了一下,“报告怎么了?我还没来得及看。” 苏卿颜:“我在最后做资料整理的时候,不小心漏了一部分,所以把我重新整理的纸质稿带过来了,可以现在交给您吗?” “为了这件事吗?” 目光落在苏卿颜从包里拿出来的一沓纸上,老师把手伸过去,“给我吧!” 苏卿颜:“好的。” 把苏卿颜的报告接过来放到一边,老师的目光转向我,问:“到你了,你来找我又有什么事?” 见苏卿颜还在这里,而我要说的事情不方便让她听到,所以就很难办,于是我就无奈笑着不说话。 老师看明白了,就给苏卿颜使了个眼色,她也很有灵性,马上看懂了。 “教授,报告已经交了,我就先走了!” “嗯。” 走到门口,她又转头回来对我说:“那个,学长,刚才的,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学妹,不一定有机会的!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我还是微笑着对她点头。 ——如果真的有下次,那就不妨跟她往下聊聊吧!作为一个学长,这种事或许也是应该做的! 等苏卿颜出去把门带上,老师一脸奇妙的表情看着我,说:“我感觉那丫头好像对你有点想法?” “哈?” 从老师嘴里听到这话,如果我这时候正喝着水,我毫不怀疑自己有可能把水一口喷在老师脸上。 这也太扯了! “老师,你从哪感觉出来的?” 老师笑了,“直觉和阅历!” “我……” 我竟一时无言以对! 应该发现我对这种话题没有兴趣,老师补了一句,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很正常,你小子也稍微上点心,不然,你还真想一个人过一辈子?” 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能做到对自己负责就已经很不容易啦! 我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倒没有驳斥老师的话,因为发现我和老师好像有好几次一见面就是聊这种话题,这也太奇怪了吧。 我不说话了,老师当然不会在这里话题上继续停留,于是问:“说吧,你这才次又是为了什么?” 我调整了下心情,回答说:“老师,还是关于我的记忆的事情!” 这件事在老师心里想来也是比较重视的,老师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许多,问:“怎么,你现在还经常梦见模糊的东西吗?” 我摇了摇头,“不是!最近确实不太做梦了,但有时候脑海中总是跳出来一些画面,而且我不久前还回想起来一件事,好像有人对我说过,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某些人的授意……” 老师的表情瞬间变了,变得让我看不明白。 “这话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兴许就是字面意思吧!” 老师沉默了一会儿,或许也没能得出一个结论,对我说:“那些不时会跳出来的画面,对你有影响吗?” 我回答:“并没有不好的影响,它们持续的时间不长的,一会儿就消失了,习惯了就没什么关系,就当是不小心走了会神。” 我已经极力将这件事的负面影响淡化,但老师还是皱着眉,“这样,你再看几天,如果这种情况没有消减,或者说变得更加严重了,你就马上过来找我,我看能不能想办法看看那些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的。” 老师很关心我,这我知道,但后面就算是真的变严重了,我也不想来找老师解决,因为这些记忆画面并不是外来物,并不是看不清楚的东西,而是我曾经的记忆,我的“罪”! 在这话题就到这里,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请柬放在桌上,说:“乔毅要结婚了?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我当然是点头,老师不提起我都快忘记了,我可是要去伴郎的人! “我知道。老师您当天有时间去吗?” 老师笑了下,“他请柬都已经送到我这来了,我没时间也要挤出时间去一趟……你看看人家乔毅,跟你一块毕业的,他都马上要事业家庭双丰收了,你在干嘛?” ——为什么话题又到这上面来了? 面对老师的催婚警告,我只能苦笑着说:“老师,这种事急不来,还是随缘吧!” “呵呵!” 老师懒得说我了。 我也是无奈了。 蓝冰星雨(16) () “把事情说清楚,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面对着李瀚升的步步逼近,傅机心里出现了动摇,他开始担忧久石生现在的情况,如果久石生那边真的出现了意外情况,那他肯定要采取些措施的。 终于,傅机决定了,把事情对李瀚升和盘托出,相对于其他人,李瀚升还是他可以给予信任的。 “久石生!你们去找了左明忠?” 等傅机说完,李瀚升思考良久,接着他的脸色变了。 “不好,我感觉你们有麻烦啦!” 如此说着,李瀚升马上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得到了一条让人极为震惊的消息: 久石生已经被国安部的人控制起来了,罪名是涉嫌窃取国家机密! 这个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久石生原来的身份还是尚昌市检察院第一分院的检察长。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被左明忠摆了一道?” 可算是知道了久石生为什么没过来,但傅机也像是被一道雷击中,此时完处在一种模糊的状态。 “这种话说别说得太绝对!” 在这种事情上,更加年长的李瀚升明显见过的风浪更多,这会儿就更加沉稳。 “我们不是当事人,搞不清楚情况!我有一点一定要确定,这件事会不会立即牵连到你头上?” 被李瀚升双眼盯着,傅机逐渐取回冷静,说:“如果左明忠没问题,那这件事应该不会马上牵涉到我,相信久石生不会乱说什么,更不会把我说出来,但他们去调查的话,就很快能知道久石生是跟我一块来的,那时候就不好说了!” 接受了当前的状况,李瀚升也有些着急,在厨房里来回走,思考着破局的方法。 “这样!我有办法!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我家,直到国安部的人找上门来,记住,你虽然确实是和久石生一起来的,但你们的目的不同,你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但你自己是来看望我的,明白吗?” “懂了!” 傅机马上明白了李瀚升的意思,他现在要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留在这里,如果他马上离开,就会显得做贼心虚,更有可能会马上被国安部的人控制起来,这样就没办法进行调查了。 “等把国安部的人对付走了,我会替你去和左明忠接触一下,看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你去第二分院找房龄检察长,看看能不能通过他和久石生见一面,问问情况,如果不能,那就马上返回尚昌市找老季!后面的事,等你回去了再安排!” “我知道了!” 安排就到这里,李瀚升面色凝重地拍了下傅机的肩膀,想传达的意思也在这个动作里基本传达完毕。 然后,两人回去吃饭,也就是两人坐了不到十分钟,门铃声响起,彭旋准备放下碗筷去开门的,但李瀚升冲她打了个手势。 “爸,您这是?” 李瀚升摆手示意她别问,说:“小旋,你现在去我书房把我那些字收拾一下,都装起来,别挂着。” “我知道了,爸!” 彭旋马上明白很可能是有事情发生了,当下不再多问,起来去了二楼的书房,而李瀚升让傅机坐着,自己去开门。 “李书记,打扰了!” 来人是国安第九局局长,廖子扬,一个戴着眼镜,目光中隐隐有慑人光芒泄露出来的男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打扮普通、身材结实的男人。 第九局,即对内保防侦察局,负责涉外单位防谍,监控境内反动组织及外国机构。 李瀚升其实有点意外,他本以为来的会是第七局。 “原来是廖局长!来我这有事吗?” 见李瀚升并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廖子扬脸上不由挂出感觉有趣的笑容,说:“李书记,您家今天是不是有客人?” ——什么叫明知故问,这就是啦! 李瀚升点头,“没错,小傅那家伙专程从立海过来看我,我正在招待他。如果你们有公事的话,能不能等我上班的时间在单位谈呢,现在我不是太方便。” 廖子扬当然不会吃这套,他本身就是冲着傅机来的。 “李书记,不好意思,我需要纠正一下,傅机不是专程来看望你的,他是来这边办一件事,顺道看看你的!” “哦?” 李瀚升笑了,“是这样吗?那是什么大事啊?我等下一定要好好盘问下这小子!” 和李瀚升这样“老成精”的人物打太极,廖子扬显然是缺了火候的,李瀚升还能淡定自若地笑,他就完笑不出来。 “您还是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就是来傅机的!” “行,进来吧!你们有事就在这问他,我到要看看他来这到底是干嘛来了!” 被李瀚升放进来,廖子扬本想说他们要把傅机带走来着,但李瀚升已经走到里面,廖子扬这话就只能下压着。 “哟,老领导,这几位是?” 从李瀚升刚才的表情中已经读出意味,傅机做出很惊讶的样子,询问这几个人的身份。 李瀚升则跟着开口,说:“这位是第九局的局长廖子扬,说是专门来找你的,你来这边不是为了看望我啊,有这么回事吗?” 傅机这会儿就跟李瀚升唱起双簧。 “哪能呀!老领导,我不是来看您的,我上这干嘛来了!廖局长是吧,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呵呵~” 廖子扬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这会儿直接冷笑。 “傅队长,请吧!” 说着,他对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这几人就准备上前将傅机控制,带走。 “廖局长,你这是要干嘛?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先?” 这些人要动手,傅机赶紧往后退开,做出防御的姿势。 看着傅机,廖子扬说:“要说清楚吗?我说你涉案了,麻烦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这样说够清楚了吗?带走!” “等等!” 就在廖子扬的人要跟傅机动上手时,李瀚升出来插一脚,对待傅机这样的嫌疑人,廖子扬的态度不会太好,但对于李瀚升,他还是不能太放肆的。 “怎么了,李书记?您有问题吗?” 李瀚升点头,“没错。傅机他现在就在我家,哪也去不了。他如果涉案了,被带走调查也很正常,但你最起码要给我解释清楚他到底涉及到了什么案子吧?”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廖子扬犹豫了下,还是要跟李瀚升解释一句。 “他不是一个人来这边,而是和尚昌市的久石生一块来的,乘同一列火车,两人还坐在一块。现在久石生因为涉及窃取国家机密已经被逮捕了,您说他是不是很有问题?” 蓝冰星雨(17) () 和老师交流之后,没事可干的我只能回家休息,躺在床上,目光看向窗外,实在是没事干,我把那支录音笔又拿起来听了听,虽说这里面的话我都已经能背出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很久了。 从这话里,我和这个人很有可能已经见过,只是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或者说这个人就是我的熟人,目前还没让我感觉可疑的熟人。 想想,我又感觉这个想法不太对。 我的熟人真不能说多,学生时代我结识的人非常少,真正可以说有比较多来往的,就乔毅一个。 其他熟人,都是在工作的时间认识的,主要是队里的人,像傅队、秦队、苏法医、周宁这样的,要我从这些人里找出一个当成是给我留下录音笔的人,这怎么可能! 反复听着录音笔,我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时间似乎发生了变动。 “喂,小朋友,你在这干嘛?” 在一个公园里,我坐在长椅上,目光看向周围,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让我感觉怪异,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喂,小朋友?” 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似乎唤醒了某些被我埋藏起来的记忆。 正在跟我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秃了顶,大腹便便的,此时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只是因为脸上的赘肉,怎么看都无法给人好亲近的感觉。 ——他在和我说话?我要不要理他呢? “小朋友,你坐在这干嘛?” 在我还在思考时,男人愣是在我边上坐下来,还在对我问着问题。 ——这个人真麻烦! 我如是想着,准备离开。 这时,我突然发现了问题。 我的手脚出奇的小唉,好像是我六七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是又脏又破,还不时会传出一阵馊臭的气味。 ——我是在做梦吗? ——明显是在做梦,但又不是,因为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你这孩子,问你话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你家里的大人呢?” 边上的男人又在说话,我依旧是不想理他,甚至是我想马上走掉,但这具身体似乎并不太受我的控制,梦境都是这样的吧。 时间在流逝,事情在按部就班地往下发展。 我肚子突然响了一声,响的非常大,跟着就有一股饥饿感传到身,我想起来了,我这时候已经一天多没吃饭了。 “哎?你饿了么?” 听到我肚子响的声音,这个男人笑了,很随和地笑,没有任何讽刺我的意思,我现在看得出来。 “小朋友,你该不会是和家人走散了吧?还是说,你是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的?离家出走?” ——您快点走吧!别和我待在一块!求您啦! 脑海中已经浮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的画面,我心里如此哀嚎着,一股浓浓的懊悔注入我的心脏。 “就是不肯说吗?真是个倔脾气啊!” 面对我流露出的排斥,男人终于是放弃接近,只见他伸手到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了掏,拿出自己的钱包来,抽出几张“红票子”递给我。 “小朋友,拿着这个去吃一顿,多余的你就当作回家的路费吧!” 叮叮叮—— 他刚说完,手机的铃声响了,于是他将“红票子”放在我腿上,钱包仓促地装进裤子上的口袋里,赶紧接通电话。 “李总?有什么事吗?” “报告?我不是已经让人您送过去了吗?” “行吧!我马上回去看看。” 从他说话的内容看,多半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烦事,他不准备继续在这停留,站起来。 “小朋友,一个人跑出来可不好,还是快点回你该去的地方吧!” 留下这句话,这个男人走了。 还留下了他的钱包。 或许用落下更加恰当! 一般而言,这种情况下应该马上叫住他,让他把钱包拿回去才对,但我并没有这样做。 等他走远,我站起来,伸手去把他落下的钱包捡起来,和他给我的钱一并装进兜里,就从这边离开了。 ——我到底想干嘛? 回头看看,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那时候到底是想干嘛! 那时候,我并不能区分一个人对我的态度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于是我判断一个人的标准就变成了最直观的感受,也就是外貌。 看着顺眼的,我并不会介意对方出现在我身边,而看的不顺眼的,我会主动拉开距离,如果对方试图逼近,让我感觉被冒犯了,我就会还以颜色。 这样的处置方式看似合理,但存在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接近而达到让我感觉被冒犯程度的人未必是怀着恶意的,可惜的是,那时候我并不懂。 我后面是怎么处置那个钱包的? 我把里面的卡、证件部扔到了垃圾桶,然后带着钱包和里面的钱去了派出所把它交给警察。 我并没有想要里面的钱,哪怕我已经一天多没吃饭了,我纯粹只是在报复他对我的“冒犯”,让他永远也找不到自己的钱包…… 梦境最终在这里停止,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眼泪不知为何顺着眼角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手臂盖住眼睛,我其实不想哭的,但内心的阀门已经被打开,不受控制的情绪就像是洪水一样奔涌而出,我根本抑制不住。 哭了有一会儿,只感觉整个脑袋都陷入半麻木的状态,把眼泪哭干净了,我这才停下来,将手臂从眼睛上拿开,继续看着天花白,看着那片白色。 这样的梦我最近一直在做。 虽然不知道原由,但它确确实实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被我埋藏在记忆深处,几乎都不会主动去回忆起的事。 这是什么? 这是罪! 让我可以看清我自己的污浊灵魂是多么的罪恶! 或许,我一直带着这样的梦会更好,至少我会比从前更加看清自己,看清自己最为丑恶的一面,作为人最不合格的一面。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真能有机会的话,我真希望能再见到那个人,向他说一声谢谢和对不起! 抱着膝盖的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亮光,好像看了很久…… 蓝冰星雨(18) () “这事我知道!” 面对廖子扬的说辞,李瀚升表现得非常平静。 “小傅他跟我说过,他在尚昌市办事,然后准备到这来见我,而久石生听说他也要来这,就跟着他一块来了,这有什么问题吗?你总不能把当天和久石生坐一节车厢里的人都怀疑一遍吧!而且,两人之后就分道扬镳了,这更能说明他们只是凑巧一块过来的,不是吗?” 这话确实有一定道理,但完不能作为洗去傅机嫌疑的要素,廖子扬很明白这一点。 “李书记,他们两个来了这边后租住在同一家酒店,同一个房间,这不可疑吗?而且,我也没说他一定是久石生的同伙,只是有嫌疑,所以希望他能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如果真是我们搞错了,我保证会亲自把他送您这来,怎么样?” 不愧是第九局的局长,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但李瀚升也不傻,“衙门”的大门是那么好出的吗? ——你现在跟我面上说得好好的,但要是人真进去了,鬼知道会被你找多少理由扣着不放! 心里冷笑一声,李瀚升看向傅机,问:“小傅,我问一句,你必须跟我说实话!” 马上明白了李瀚升是什么意思,傅机点头,“老领导,我保证跟您说实话。” 李瀚升:“你和久石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做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参与?” 傅机:“我们只是一块过来,我真不知道他会和窃取国家机密这种事扯上关系!” 这句话还真是傅机的心声,久石生只是去左明忠那看份资料,虽然他们这做法在程序上是有些问题的,但应该远没到这种级别,更别说把第九局的人都给招惹来了! 对傅机点了点头,李瀚升转头去看廖子扬,说:“廖局长,你也听到了,虽然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但在你们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证明他有问题之前,我宁愿相信他,所以,我不能让你们把他带走,如果你们怀疑他,有问题要问他,就在这,当着我的面问吧!” 这话一放出来,廖子扬脸都黑了,他还真没想到李瀚升会铁了心地保住傅机,这可真是麻烦了。 不过,廖子扬怎么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种情况他还不至于不知道如何处置。 微微一笑,表现得非常冷静,廖子扬说:“李书记,您可要想清楚,他现在可是涉嫌窃取国家机密,如果事后坐实了,而您又偏偏包庇了他,这件事,就不是那么好说清楚啦!” 这种话在李瀚升面前当然没用,廖子扬心里也清楚。 “疑罪从无,我相信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和我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 “好,我懂啦!” 见说服李书记不成,廖子扬就知道“带走傅机”这件事是彻底没戏了,但他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马上改变计划。 “那,我们要问他一些问题,可以吧?” “请便。” 让跟自己过来的几个人把饭桌收拾掉,廖子扬和傅机、李瀚升在桌边坐下。 把录音设备打开,放在桌子的中间,廖子扬看着傅机,说:“傅队长,过场想来你也清楚,我就不浪费时间了,直接开始,可以吗?” 傅机点头,“开始吧。” 廖子扬也点点头,“你是什么时候和久石生一块从立海出发的?” 傅机回忆了一下子,说:“8月23,早上八点钟的火车。” 廖子扬继续:“你们是什么时候到达的?” 傅机:“下午三点半的样子。” 廖子扬:“到了之后,你们两个去了什么地方?” 傅机:“因为在尚昌市见到了前检察长季星云,我们当时聊到了左明忠书记,所以来这边的时候就顺道去找了下他。” 廖子扬:“找完之后呢?” 傅机:“我们去了久石生提前订下的酒店休息。” 廖子扬:“和左书记见面之后,久石生有异常的表现吗?” 傅机摇头,“印象中没有。” 廖子扬皱着眉,“你说的是实话?” 傅机:“当然!” 目光多在傅机身上停留一会儿,就像要这一下把他看穿似的,而傅机就没有任何回避地直面廖子扬,这让感觉没有收获的廖子扬主动将目光移开。 “我们继续。你们来这边之前,在尚昌市除了见过季星云,还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没有。” “在列车上呢?久石生有和陌生人进行交流吗?” “没有,我并没有看到,至少他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没有!” “好,可以啦!” 从傅机这没得到太多实质性的东西,廖子扬并不意外,他会这里例行公事也是为了不放过傅机犯错露出马脚的可能性,而没抓到虽然没有遗憾,但并无大碍。 “我们就问到这里,希望你之后小心做事吧,不过,要是真让我找到证据证明你也有参与的话,可就别怪我啦!” 傅机点头。 “你尽管去查,我傅机身正不怕影子歪,根本就没做过的事情,我不怕你查出什么!” 听到这番话,廖子扬顿时大笑出声,然后猛地将笑声收住,各种意义上都有点“这家伙有毛病”的意味。 “很好!傅队长,你这番话我很喜欢,也希望你真像你话里说的一样,别满口都是主义,心里是生意!” 算是给傅机敲了个钟,廖子扬也不等他回答,转头笑着对李瀚升说:“李书记,这回多有打扰了,如果这次的案子结束后我们还能相安无事的话,我一定请您吃饭赔礼道歉!” 李瀚升笑着摆了摆手,“廖局长不必客气,你只要能尽快把这次的案子查得水落石出,我就心满意足了,这点小事,不必介怀!” 就像听到了非常有哲理的话,廖子扬连连点头。 “那我就回去做事了,尽可能最快速度把案子查个明白!” 就这样,傅机和李瀚升送廖子扬出去。 等廖子扬走了,把门关上,李瀚升看了傅机一眼,问:“怎么样?觉得这个廖局长?” 傅机苦笑,“很厉害的一个人!” 已经回去桌边坐下的李瀚升点头肯定了傅机的感觉。 “廖子扬确实很厉害,还年轻,有冲劲,做事有想法、灵活,被他盯上了,你后面的日子多半不会好过的!” 总感觉李瀚升是在说一件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傅机不由无奈了。 “老领导,您别说得这件事好像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一听这话,李瀚升当即笑骂道:“你这家伙,人是跟你一块来的,事情也是你自己招惹出来的,跟我有关系,自己想办法解决去!” 傅机:…… 蓝冰星雨(19) () 立海市图书馆坐落在市中心的娇阳路,足足有七层楼高,应该是整个立海市最大的图书馆了,我因为实在没事干,就来这边看看书。 走在历史类的书架前,指尖从那一排书的书脊上滑过,嗅着属于纸页的特殊气味,我不由露出微笑。 这种氛围让我感觉很舒服。 在阅读上,我钟爱历史,其次便是传记,历史能让我从过去得到启示,纵观一个国家、地区,乃至整个世界的变化发展过程,可以得到人类发展的某些规律,而传记能让我从他人的一生中得到对未来的启迪,走过他人的一生,更加了解人应该如何应对自己的未来。 ——我也只是口头上说得好…… 不管怎么样,阅读总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就是了! “这次,看什么呢?” 指尖掠过的那一本本书的名字都让我有了阅读的**,但我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因而我只能有取舍地进行阅读,这是让我不少时候感觉很可惜的一点。 ——如果能将人的时间拉长,让他(她)能进行更多的阅读,乃至将人类的部“文字财产”受纳进自己的脑袋里,这样的话,人类是否能实现“进化”呢? 当一个人没事干的时候,就会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便是如此。 为自己正在做的事无奈笑笑,我的手指停在了吕思勉大师的《三国史话》上。 “就看这个吧!” 三国可是华夏历史上颇为精彩的一页,那一时期涌现出了无数的英雄豪杰、谋臣智士,其中的一些经典人物即便是到今天也在为人们口口相传着,哪怕那一形象已经神化而脱离了原本的历史形象。 相对于罗先生的《三国演义》小说,我更喜欢像《三国史话》这样更贴近于真实历史的书籍,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三国演义》不好,单纯只是这两者的性质不同而引起的取舍。 拿着书去一边找找座位,在我选到一处没人的桌子准备坐下的时候,一道人影从一侧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不由皱了下眉,我抬起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然后有些愕然地愣住。 “沈、克琛……” 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沈克琛他抬起头,看到坐在对面的人是我,他眼中同样有着意外。 一瞬的愕然消散,我坐下来,而沈克琛就手抬起来晃了一下,说:“汪警官,巧。” 我不由点头,巧,这是真的巧,这样都能遇上。 在这里不方便交谈,我也就没刻意去关注他,翻阅着手上的书,沈克琛那边应该也差不多,我的目光总能感觉到对面在翻书,而且翻的速度有点快…… 嗯? 他的做法实在是太怪异了,这让我不得不抬起头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目十行的说法我当然听说过,但我并没有见过有人真这么干过,一目十行,你真的能知道自己是在看什么吗? 然而,面前的沈克琛就是在做这样的事,在我看来,他的目光就像是扫描仪一样,唰的一下从书页上扫过去,然后就快速翻到下一页。 用扫描仪来形容确实夸张了,但他真的看的超快! 总感觉这孩子很不一般,我抿了抿嘴唇,目光重新回到手头的书上,当意识完投入书本后,就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直到周围出现骚动,很多人开始离开图书馆。 “嗯?什么时间啦?” 注意到这些人都在走,我不由嘟囔了句,手准备把手机掏出来看看,而还坐在我对面的沈克琛说话了。 “已经十一点半了,你不去吃饭吗?” “哦……” 受他声音的影响,我将注意力投到他身上,然后看到让我惊讶得说不出话的画面:他坐在那里,我的对面,面前放了五六本书,而且都是非常厚的那种。 扫了一眼,这些书不仅都是些晦涩难懂的东西,还有一本是英文的外国作品,这让我不由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看懂。 “这些,你都看完了吗?” 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沈克琛也看了眼面前桌上的书,点了点头,“看完了。” 心里旋即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时间不早了,去吃饭吧,你要一起吗?” 确实已经十一点半了,为了缓解尴尬,我主动对他发出要求,而他并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了。 不过,在离开之后他还要去把这些书还回去,我就跟他一去,帮他弄一弄。 等书部还回去,我和他一块从图书馆出来,我边走边问他,“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他很平淡地说:“和以前一样。” “是吗?” 沈克琛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孩子,只是在一些地方显得有点尖锐过头了。 “和以前一样也很好,能保持原状并不是坏事……” “我拿到了北青的保送资格。” 正当我自顾自地说着自己认为很有道理的话时,沈克琛突然来了这一句,让我不由一愣,都忘记要往前走了。 “哎?你知道我是从北青毕业的?” “当然。” ——这种理所当然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的身份资料已经成为公共信息了吗? 这种话不好直接吐槽出来,我就改口问:“为什么会选择北青?有什么理由吗?” 沈克琛看我一眼,回答说:“那里,或许比我以为的更加有趣。” ——这是什么鬼理由? 出了图书馆,在不远处的路边上就是一家挂着扬州炒饭的小饭馆,我看了眼沈克琛,问:“吃炒饭吗?我请你。” 一个成年人和一个未成年人一块行动,由成年人支付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我是这样认为的,所以说出这样的话,并没有其他意思,而沈克琛并不接受我的好意。 “请客就不用了,我有钱。” “是吗?那走吧。” 碰了个钉子,我也没什么好生气,我早就了解他的特性,某程度上都已经习惯了,而且他还是个未成年人,我跟他计较这些不就显得心胸太过狭隘了? 就这样,我们两个一块进去吃饭。 只是,这顿饭远不是我想的那么好吃! 蓝冰星雨(20) () 廖子扬已经走了,傅机还在李瀚升家里待了一会儿,有和老领导说道一些事情后,傅机离开,去上京检察院第二分院找房龄检察长请求帮助。 就在他出门后不久,他遇到了让他有些意外的情况。 这可是法制社会,当然不会出现那种“几个戴着墨镜的黑衣大光头冲出来在大马路上将人制服带走”的影视作品才会有的桥段,但有些东西是确确实实会发生的。 当傅机走到路口的时候,一辆车从一侧开过来,在他面前横停,然后主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出现一张刚见过的脸。 “你好,傅队长。” 嘴角勾起那略微狂放不羁笑容的人当然是刚和傅机见了第一面的廖子扬。 同样微笑,傅机看着廖子扬,问:“廖局长,你该不会现在要我跟你走吧?” “当然不会,我怎么可能会干这种无礼的事!” 廖子扬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傅机的猜想。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眉头一挑,傅机的笑容玩味起来,“哦,廖局长请说,我洗耳恭听。” 廖子扬身体从窗户探出来,小声说:“傅队长,我会一直盯着你的,直到你露出马脚为止!” 眼神中些许变动,傅机直直地看着廖子扬,然后笑了,“廖局长,你要是把注意力放在我这个无关人士身上,那这件案子你打算怎么破?等它自己水落石出吗?” 廖子扬:“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现在已经盯上你了,而被我廖子扬盯上的人,还没有哪个没被我挖透!” “那你加油吧。” 见无法以言语说动廖子扬,傅机再无任何和他交谈的**,甚至心里在大骂廖子扬这家伙是个混蛋、大白痴。 当然要骂他了,久石生的事情还不知道调查进展如何,这家伙偏偏把精力放在折腾傅机这,他自己不调查就算了,但这么干是会干扰傅机的行动的。 这也不怪傅机想骂娘,这不是坑人嘛! 傅机那边不说话,直接走了,廖子扬这边也感觉没意思,便将车窗升起,开到前面去调个头,然后就跟在傅机身后不远处。 ——这个混蛋还真跟着我! 从一侧的镜子里看到身后廖子扬开的车,傅机的额头上浮出黑线,可他也没办法改变廖子扬的想法,就只能听之任之。 路上叫辆出租车,傅机直接往第二分院去了,而廖子扬就跟在他屁股后面。 “他去第二分院干嘛?是为了想办法了解久石生的情况吗?呵呵,傅机,你别做得太明目张胆!” 傅机来打听久石生的情况,这做法确实很可疑,但也不能当作傅机有问题的实证,廖子扬当然只能干看着,心里不爽。 因为在傅机走后,李瀚升已经联系过,傅机通知一声就顺利见到了房龄。 “房检察长,你好!” 也热情地跟傅机握手,房龄说:“傅队长,你好你好!李书记说你马上过来,我就等着了,果然来了!” 傅机也笑笑,“给你添麻烦了!” 房龄摇头,“不碍事。想来你也着急,我就把我调查到的情况跟你说明一下吧!” 傅机:“好。” 房龄:“这件事是国安第九局那边牵的头,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得到的信息,他们直接去了左明忠那抓人,久石生当时正在那看一份保密资料,就被他们抓了个现行,带走了,现在人还在第九局那关着!” 情况并不复杂,或者说出人意料的简单,但这里面也还是有很多让人不太明白的点。 ——国安的人从哪得到的消息? ——这件事和左明忠到底有没有关联? ——久石生看到的保密资料到底是什么? 事情到这一步,虽然不能说怀疑,但傅机真的已经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对左明忠一点戒备都没有。 “房检,有办法让我跟久石生见一面吗?” 明白这样不合情理,但傅机还是提出这个要求,尽可能争取一下,他认为这样做是有必要的! 在出去之前,久石生就像发现了些苗头似的,让傅机别去,他自己一个人去,然后他真就出事了,所以傅机觉得或许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些非常重要的线索。 “你要和他见面?这个就很麻烦啦!” 久石生可是被抓现行,证据确凿,正在隔离审查,这会儿想跟他见面,真的难! 傅机不死心,说:“麻烦,尽可能让我跟他见一面,这件事很重要!” 面对傅机的恳求,房龄只能答应下来。 “我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能让你跟他见上面,我尽量争取!” “麻烦了!” 傅机心里对房龄的好感不由大增。 “不客气。你是李书记让过来的,其他人我不说,但李书记看人的眼光我还是佩服的,他不会看错人!” 就这样,房龄这边敲定了,由他去坐做疏通工作,让傅机和久石生见上一面,傅机则从第二分院离开,准备回去李瀚升那边,但路上拐去和久石生租住的酒店看一眼。 廖子扬可是非常执着的,他还跟着傅机,而且已经让人去查房龄的动向,企图抓到线索。 看到傅机乘坐的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廖子扬不由冷笑,“来这你可看不到什么!” 就像廖子扬说的一样,当傅机跟酒店的前台说明后,就得到“那个房间已经被封闭”的说法,想来第九局的人已经将那里翻了个底朝天,傅机只能放弃进去看看的打算,回去李瀚升家那边。 在他要进去李瀚升家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往外面看了一眼,就看到廖子扬的车正停在不远处,一副二十四小时蹲守的样子,这让傅机不由嘴角抽搐。 “这家伙!” 心里因为当前情况不明朗而有些烦躁,廖子扬又偏偏往脸上撞,傅机就真是忍不住想骂他,但廖子扬实际上也没做错什么,傅机的愤怒就只能压回肚子里,愤愤地跺脚宣泄不满。 见傅机回来了,李瀚升问:“你那边怎么样?房龄有说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傅机当即把房龄说的话重复一遍,李瀚升听得陷入沉思,随后说:“我刚才跟左明忠联系过,他说他不知道!” “不知道?开什么玩笑!” 这句话脱口而出,傅机就差没跳脚。 如果不是左明忠,这件事怎么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李瀚升则是脸上露出怪异的微笑,让傅机稍安勿躁。 蓝冰星雨(21) () “两位,你们要吃点什么?” 店里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在我和沈克琛进来的时候,对我们这边迎过来,微笑着说。 拿起来正在桌上放着的薄薄的菜单,我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扬州炒饭。 “你点吧!” 我把菜单推到沈克琛面前,但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说:“我要一份扬州炒饭。” “好的!两份扬州炒饭!两位请稍等!” 等我们各自付了钱,女孩子就走了,而我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这店里现在好像就只有我和沈克琛两个客人。 “生意不太好吗?” 这时候按理说该是用餐的高峰期,这里却没有看到除我们以外的客人,这不是生意不好是什么? 不过,这种事对我们来说也不重要,我转头看着沈克琛,只见他正低着头,手指在桌面上磨擦着,百无聊赖的样子。 我也感觉等待的时间挺无聊的,就主动跟他说话。 “你放假经常去图书馆吗?” 沈克琛点头肯定了我的提问,但他没有说话,这让我不由感觉有些尴尬。 手指在桌面上敲着,目光忍不住四处看,可每每从沈克琛身上掠过时,我都只能看到他低着头的样子,这让我不由更加尴尬。 ——饭还没上来吗? 那个女孩子说“让我们稍等”,但炒饭完成的速度远比她的说法要慢,搞得我都有点后悔叫沈克琛和我一块出来,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想来不会这么不自在的。 无处安放的手塞进兜里,我摸到了那个硬币,就把它从兜里拿出来,在桌上转起来。 叮~唰唰唰—— 看着硬币在面前旋转的样子,我突然发现我也是真的有够无聊的! 当我正这样想我自己的时候,对面的沈克琛突然抬起头,盯着正在旋转的硬币,而他的目光就是有魔力一样,硬币的旋转快速停止了,将剑的那一面朝上。 ——这是正面,还是背面的?不对,应该说是剑面和花面,就像一元硬币的字面和花面,只不过一元硬币的花是牡丹花,也是最有希望成为国花的花。 这些其实都无所谓! 就在我把硬币拿起来,准备再转一下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喧哗,我旋即将目光看过去,余光扫过沈克琛时,发现他好像对这枚硬币非常感兴趣,还在盯着。 先不管他,我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门口,这会儿进来了一伙人,大概有七八个,衣服和发型都整的花里胡哨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在社会上混的,他们坐了最外面的那一桌,正在肆无忌惮地说笑着,完不考虑这样的行为是否会打扰到其他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有素质! 心里如此跟自己说明一下,我就把注意力移开了,回到这边时,我发现沈克琛竟然在盯着我看,眼中流转的是那种饶有兴味的光芒。 “嘶~” 我不懂,于是和他对视。 “怎么了?”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沈克琛开口如此说,哪怕他明明没有指出任何东西,我却在这一瞬间莫名其妙地听懂了他想表达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门口那一桌人看过去。 “说,什么?” ——我不知道吗? 扪心自问,我当然知道。 这种事情极其常见,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你在火车、高铁上看到有人在手机声音外放,你会上前阻止他吗? 我回想起之前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个视频: 一位网站的视频制作者做了一个实验,他准备了非常多的耳机,然后将这个耳机免费送给那些视频声音外放的人,并提醒他们这样做不太好,看他们是否会接受劝告。 而实验的结果让人惊讶,那些被赠送耳机的人明明知道在公共场所声音外放不好,但他们拿到耳机之后也没有使用的意思,或是放在一边不管,只把自己外放的声音减小,又或是直接不予理会,继续外放。 制作者对这种情况也是无法理解,他就随机采访了几位车上的乘客,这些乘客无一例外都知道视频外放不好,而制作者问他们为什么不劝阻那些人时,这些人脸上露出稍微尴尬的笑容,接着就给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回答,制作者继续问他们是否被外放打扰到,他们就笑着说“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视频本身很简单,但表现出的东西就远不是面上这样。 “喂!” 因为回忆这些东西,我走神了,然后沈克琛冲我喊了声,把我的意识拉回来。 我不认为沈克琛没看出我是在明知故问,他偏偏就直率地回答我,“去说他们,让他们小点声,他们这样是……”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啊?” 沈克琛的话还没说完,那边传来一阵夸张到恐怖的笑声,把他的话打断了,他就干脆停在这里,不说了。 我看着沈克琛,只见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寒冰,或许他是真的生气了。 回想起沈克琛之前说过“只要我能确定我做的事情是正确的,我就会去做”这样的话,我心里不免有了点不妙的感觉,或许这顿饭不好吃啦! “两位,你们的炒饭。” 好在这时候我们的饭好了,女孩子把两盘炒得金黄的炒饭放在我们面前,还压低声音对我们说:“两位,真的不好意思,那些人可能吵到你们了,我替他们跟你们道个歉,还请你们多多见谅!” 我本身就没想怎么样,这家店的女孩子都出来道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但沈克琛那边明显不是跟我一样的想法。 “你为什么要道歉?” “嗯?” 沈克琛的话让女孩子迟疑了一瞬,她应该完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你,什么意思?” 我不太想沈克琛继续往下说了,抬手劝阻,但他完不顾我的阻拦,继续说:“外面的人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是你来替他们道歉?做错事的人是你吗?不是他们吗?” ——他这是没情商吗?还是没脑子? ——还是我没脑子? ——我不是很懂! 沈克琛说话并没有跟女孩子一样压低声音,外面那些人自然听到了,我余光往外头扫一眼,就看到一个鸡冠头的男人对着其他人朝我们这边努嘴,那些人的不善目光便向我们这边看过来。 ——感觉没办法善了啦! 我心里已经预见到这件事。 蓝冰星雨(22) () “他当然不会是真的不知道!而是不方便说!” 在李瀚升说出这话的时候,傅机注意到李瀚升的眼睛里有些复杂的光芒闪过。 “老领导,您这是什么意思?” 被询问,很神秘笑了下的李瀚升卖了个关子,“这件事不着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见到久石生,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准备好回立海市去,我感觉你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 傅机:???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神秘兮兮的李瀚升没给傅机多询问的机会,让他在下面等房龄那边的消息回应,自己回去楼上书房了。 见老领导走了,身体软下去的傅机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捂着脸,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这么不顺利呢? ——这还是刚刚开始吧! 心里如此说着,傅机倒没有泄气,手从脸上拿下来时,他笑得非常狂野! ——这样才有意思嘛!越是阻力大,就越是说明有调查的必要性,就算是把我的命搭进去,我也要搞清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一边,楼上书房里的李瀚升联系房龄,交代他一些事情后,李瀚升又从自己桌子里的抽屉里抽出一张信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然后用信封装起来,写好地址,贴上邮票,随后转手交给彭旋让她寄出去。 不明白李瀚升到底是在干嘛,彭旋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接下信就出去寄了。 站在书房的窗户边上,挑起窗帘,看着彭旋去到外面把那封信投进远处路边上的邮箱里,李瀚升嘴角缓缓露出浅笑。 “这件事会越来越有趣的!” “我也该早做准备了!” 一直在李瀚升这边待着,不久之后天就黑了,房间里突然自动亮起来的灯让发呆的傅机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心里总感觉房龄许诺的事情或许在各种意义上都不太有着落,傅机不免烦躁,要知道廖子扬现在可是重点盯防他,将他隔离起来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允许他和久石生见面。 目光在房间里四处看,很快就扫到楼梯那,李瀚升上去之后就没再下来过,这让他也有点好奇这位老领导到底在干嘛! 正巧,这时候彭旋从面前走过去,傅机就赶紧叫住她,问:“小彭,老领导在上面干嘛呢?” 看着傅机,彭旋无奈地笑了下,说:“爸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人知道他在干嘛!傅队你要是真好奇,自己上去看看呗!”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老领导让他在下面等房龄的联络,他就不太好上去,上去说点什么呢? ——老领导,您在上面干嘛呀?我在下面挺无聊的,上来看看! 说这样的话? 未免太奇怪了吧! 就在这时候傅机的手机响了,一看,就是他不久之前存进去的房龄的号码。 “可算是来了!” 没有急着接,傅机给彭旋打了个手势,就往一边走开,而彭旋也自觉地往远离傅机的方向走。 “房检,事情怎么样了?” 傅机心急地问着,房龄笑着回答:“幸不辱命,搞定了!” 这可真是个极大的好消息,傅机不由喜笑颜开。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房龄回答:“就今天晚上,我待会儿给你地址,你直接过来,有问题吗?” “没有。” 傅机很果断地回答,而房龄便不再问什么,“好,我等下就把地址发给你,你七点半的样子直接过来就行!” 傅机:“好。麻烦了!” 房龄:“不客气。” 挂断电话后,转过身的傅机想去楼上跟李瀚升说这件事,就看到李瀚升这会儿已经站在楼梯口了,下来的也真是及时。 “房龄的电话?搞定了?” 傅机开口之前,李瀚升就先问了,傅机便点头认可。 “嗯。晚上七点半过去,地址还没发过来!” 李瀚升看了眼手表,说:“既然是七点半去,那我就不留你吃晚饭了。” 傅机:“好。” 说完这些,似乎就是为了这件事下来的,李瀚升又转身上楼去了,这让傅机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了!” 站在楼梯拐弯的平台上,李瀚升对傅机说:“见到他之后,马上回立海市,我已经跟火车站那边打了招呼,你直接去就能坐最近的一趟车走!” “啊?” 这样的安排让傅机也是有点发愣,这就安排他走人?什么意思?出事情了吗? “老领导,这么着急……” 想知道理由,傅机边说着便往楼梯那边走过去,但由于李瀚升本就是站在平台上,说完还在往楼上走,傅机一直走在楼梯口也没看见李瀚升的身影。 “老领导,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这么着急让我回去?” 没看到李瀚升的身影,傅机想上去问,但脚刚刚抬起来一点高度,还没踩在第一阶楼梯上,李瀚升的声音已经从上面飞下来,传到他耳朵里。 “你在这边已经待得够久了,把你应该知道的事情搞清楚,然后回去找季星云,暂时先这样吧!麻烦事可不止这里有……” 抬起来的脚最终是没踩上去,慢慢地落回来,傅机心里有种感觉,现在李瀚升不希望他问太多,或者说更希望他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件事,而不是单纯地从其他人那边接收那些带有浓重主观色彩的信息。 “我知道了,老领导!” 转身回去沙发上坐着,傅机在心里反复咀嚼李瀚升的那番话,他总感觉李瀚升的话没说完,是不是这些当领导的都喜欢这一手啊? 心里对自己这种怪异的想法自嘲地笑了笑,傅机甩甩头,将杂念抛到一边,他这会儿已经将精力放在后面见久石生上,至于回立海市,这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并不需要纠结什么。 也就是间隔了几分钟的功夫,傅机收到了房龄那边发过来的短信,有一个定位信息,在上京的富强路,阳拓看守所。 “久石生现在被关在这?” 这个地方傅机倒是不惊讶,哪怕是久石生被抓现行,证据确凿,给他定罪、审判还是要时间的,况且廖子扬那些人还想深挖线索,来个一网打尽,就更不着急把他给整到监狱里去。 只是,这个地点选择可能多少有些耐人寻味。 蓝冰星雨(23) () “同学,这件事……” 被沈克琛追着问,相当为难的女孩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而我也没功夫再来劝阻沈克琛,因为那边的几个人已经起来往我们这走过来。 “吃个饭都要遇到这种事!” 新鲜出炉的炒饭的香味还萦绕在鼻尖,但我多半连尝一口的机会都没有,颇为无语的我看了看沈克琛,他也注意到那些人走过来了,此时正在看着他们,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多半是仗着人多势众,走过来的鸡冠头男人手落在女孩子的肩上,把她推到边上去,其余人就像是墙一样把我和沈克琛围起来。 “喂,小子,你是对我们有意见吗?” 最胖的那个一只手搭在沈克琛肩上,另一只手朝他面前的炒饭伸过去,而沈克琛立即抬手,在对方把盘子端起来之前抓住他的手腕。 这胖子心里打着什么主意真是在明显不过了,如果沈克琛没抓住他的手,他下一秒就会把饭连带盘子直接扣到沈克琛脸上,或是头上。 不止是骚扰沈克琛,这些人显然没准备放过我,走到让我非常不舒服的距离不说,他们的手还总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看着真难受。 “大哥哥们,这是误会啊,他们没说什么的!” 见我们有难,那个女孩子也没有干看着,极力想替我和沈克琛开脱,但这些家伙已经打定主意要找我们的麻烦,自然不会理会她。 “小妹妹,这是我们的事,你自觉离远点,不然等下发生了哪些不愉快的事情,就别怨我们没提醒你啦!” 威胁的意味溢于言表,这让小女孩不由脸色一变,脚下更是往后退去一步。 “这才听话嘛!” 见她让开了,鸡冠头就把部注意力放到我和沈克琛这边。 从沈克琛的手中把被抓住的手腕扯出来,胖子一脸不爽,横肉运动着让那张胖脸几乎扭曲。 “小子,你是想挨揍吗?” 胖子说出这种话,沈克琛却是在这时候仰着头盯着他,起初脸上没有表情,就是直直地看着,而被他盯着的胖子脸上逐渐浮现出不适应的神情。 “你盯着我看干嘛?讨打?”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人盯着,这个胖子就是这一类人中的一个。 也不说话,沈克琛就是盯着这个胖子看,看得胖子都有点发毛,脚下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沈克琛笑了,笑容中满是讽刺与不屑的意味。 “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没有存在的价值呢!” “你说什么! 这些人本来就是找茬来的,没想到沈克琛这时候还敢群嘲,这些人就直接炸了,个个变得火爆起来,站沈克琛近处的瘦子更是扯住他的领口,将他上身扯过来,提起拳头就是要打。 我当然不可能看着沈克琛被人打,在这些人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和这些人干一架的准备,毕竟行动太多有时候比语言更加有说服力,尤其是当对方不是可以理喻之辈的时候。 “不要太过分。” “我去你妈的!” 被我抓住那只手,瘦子还想扯出来,但我用点力,他就的一切行动便成了徒劳,于是他有些恼羞成怒了,松开沈克琛的那只手朝我这边打过来,打我脸。 要是连这种小混混都打不过,我就真要向傅队给我做的种种培训谢罪了! 非常轻松就将他的攻击企图看破,我抬起手把他这只手也控住,然后将他的双手一起往后一绞,这家伙就只能痛得往前躬下身子。 “就你这两下子,还总想着跟人动手?可笑!” 嘲讽并不是我的性格,尤其是面对这样无意义的家伙,可这会儿我并没能控制住自己,就说了这句废话。 这家伙的同伙没有一起围上来的意思,我就将目光转到还在那跟没事人一样坐着的沈克琛身上,说:“你还要坐到什么时候,我们该走了。” 我并不想和这些家伙浪费时间,但这些人并没有理解我的想法,就连沈克琛也是如此。 “还想走?小子,你倒是可以提前叫好救护车,待会儿就能直接去医院抢救!哈哈~” 即便是一个伙伴在我手上,这些人还跟没事人似的,还能说这样的话,并且笑出声,我真是有点搞不懂这些人到底是怎样的脑回路。 他们想不开就算了,沈克琛竟然在那里安坐泰山,这让我一瞬间有了撇下沈克琛自己走掉的想法,但这想法只持续了一秒不到。 “走?我们为什么要走?就他们几个人,应该经不起你一顿打吧!” ——你还真是有信心,比我对自己的信心都还多。 虽然不明白沈克琛是怎么知道我能打这几个人,但这会儿我就懒得追究,反正马上就要打了,他早知道和晚知道并没有多少区别。 这会儿,原先退走的小姑娘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穿着厨师装束的光头,可能是她爸、叔一辈的人,光头的手上还握着一把砍排骨用的刀,锋利的刀口反射出晃眼的光,对着这些人和我。 “谁敢在这里闹事,老子就剁了谁!” 光头把刀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倒是把这些家伙吓到了,只见他们纷纷退开,与光头保持安距离。 见这些人都退了,光头看向我这边,用眼神给了我一种暗示,我其实并没有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但感觉他好像是说让我把我抓着的家伙放开,我就干脆松了手,把这家伙朝他朋友那边推过去,那些人反应也不慢,马上把人接住。 我其实并没有用很大力气,但被我拧了胳膊的那家伙还一副很痛的样子,两只手往下面垂着,用毒怨的眼神看着我,随后转向鸡冠头那边,在询问他的意思。 “你们两个等着,这件事没完,我跟你们说!” 也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鸡冠头决定先撤,而其他人也没有反对,他们就这样快速离开饭店。 ——他们到底是被我吓到了,还是被菜刀吓到了? 心里一时间对这件事没个定论,我不由往光头厨师那看一眼,那被磨的异常锋利的菜刀反射到我眼睛里的光让我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 ——更可能是后者吧! “这几个混蛋,可算是走了!两位,你们没事吧?” 当光头厨师如此询问我们时,我和沈克琛都摇头表示没事。 蓝冰星雨(24) () 见时间差不多了,傅机准备去富强路阳拓看守所见房龄和久石生。 临出门时想到是不是应该和李书记说一声,傅机纠结了几秒钟,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似乎李瀚升现在并没有要和他说什么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傅机总感觉李书记有点奇怪…… 并不敢轻视这种感觉,但偏偏又搞不清楚来源,傅机只能将这一茬放下。 为什么说富强路阳拓看守所这个地方有些耐人寻味? 因为这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 如果是收押一般犯人,在这里先放着也没关系,但跟久石生这种情况的能当成一般犯人来对待吗? 远离就意味着控制程度的降低,将久石生放在这里,不管是出于隔离的要求,还是出于审讯的开展,乃至是对嫌疑人的保护,都是没有好处的。 可他们偏偏是这样做了,说这种事没有理由那明显不对,所以就耐人寻味啦! “钓鱼吗?” 心里如此想着,傅机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没错,但他也不怕,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逃开廖子扬的监控见到久石生,这是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他看了眼自己乘坐的出租车的后视镜,廖子扬的车果然还在后面跟着,而且是明目张胆地跟着,但出租车司机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从头到尾也没在意过。 ——你爱跟着就跟着吧!老领导说得对,把事情弄完,我还是快点回去吧。我还就不信你能跟到立海去!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司机在阳拓看守所附近停车。 “先生,到了。看守所就在那边,你往那边走几步就能看到。” 透过车窗玻璃看了眼亮着灯的那边,多少还能看到字的轮廓,傅机对司机点头,把钱付了。 “谢谢了,师傅!” 在傅机下去准备把门关上的时候,司机叫了他一声。 “你要在那待多久啊?这大晚上也基本上不会有车来这边,如果你速度快点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在这里等你一会儿,把你拉回去。” 司机完是好意,傅机心领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在这里待多久,当然不好让人家司机等着。 “不用了,我也不太清楚要多久,之后我自己想办法回去。” “好吧。” 傅机已经这样说了,司机当然不会强求,调个头就走了,目送司机离开时,傅机看到廖子扬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也不下车,也不准备把车开过来,不晓得他到底在干嘛! 皱了下眉头,傅机也没去多管廖子扬,先去见到房龄再说。 坐在车里,看见傅机的身影往看守所去了,廖子扬的嘴角不由向上掀起,露出颇为讽刺的笑容。 “就让我听听你们到底要说些什么吧!” 不难猜测,傅机能见到久石生这件事完是廖子扬一手安排的,为此,他还特地把久石生从他们第九局控制的地方移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傅机和他见面的机会。 至于自己这样跟着傅机会不会将他的目的暴露出来,廖子扬完不担心,他心里很清楚一件事:久石生被抓,傅机绝对会比他更着急,比他更想从久石生嘴里听到说法,所以,哪怕知道这是个陷阱,傅机也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跟看守所门口的警员打了招呼后,傅机顺利进去,见到了房龄。 “傅队长,你可来了!” 对房龄露出笑容,傅机再度表达感谢,“麻烦你安排这么多!” 笑着的房龄摇摇头表示不用在意,也不在这里多磨蹭,直接带着傅机去见久石生。 “对了,电话里有情况没跟你说清楚,你和久石生见面可不是单独两个人谈,而是有我和第九局的同志在场,这一点没问题吧!” 就知道这件事不会简单,傅机并不惊讶,哪怕这种要求听起来非常苛刻,但也不是完没办法克服的。 “没问题。” “好。” 到了一间有两名警员荷枪实弹在门口把守的审讯室,房龄出示证件给这两人看了一眼,这两人就给他们打开门。 进去之后,傅机就看到这不是太大的审讯室里坐了五六个人,看样子都是第九局的人,靠门这边还有两个操作仪器的警员,他们正在给房龄做身扫描,不让携带任何电子设备。 “这也是要求!” 当傅机看向自己这边时,笑容中有些无奈感的房龄如此对他说一句,哪怕是你出去上两三分钟的厕所再进来都还要再扫描一次,确实很繁琐,但这样的做法也是有必要的。 等傅机也扫描完了,两名警员已经确定无误,这才让他们过去,房龄这会儿就对已经在这里面的几人说:“人已经来了,可以开始啦!” 一直沉默、冷静地坐着的这些人在房龄开口后对视一眼,对彼此点头肯定了一些信息,他们让人把久石生带过来。 被栅栏隔开的那边的铁门缓缓打开,一个戴着手铐的男人缓缓走进来,被安排着坐在刑讯椅上,可不就是久石生嘛! 终于又再见到久石生了,傅机的心也不由颤了颤,这时候的久石生和之前没什么两样,除了整个人似乎处在某种特殊状态中,有一点机械和麻木的感觉。 进来的时候,久石生就已经看到了傅机,那一瞬间,他眼中迸发一道慑人的光芒,但又像是小火苗上被泼了一大盆冷水,一瞬间就被淹没得无影无踪,以至于除了久石生本人,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 等久石生坐好,第九局的人开口问:“久石生,关于你的罪行,你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久石生就只是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非常有目空一切的意思,至少其他人从他那空洞的双眼中是读不出任何意味的。 这种情况之前就遇到了很多次,第九局的人也都习惯了,继续往下问。 “你可以继续保持沉默,但你要明白,我们手中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零口供侦办你,所以,希望你不要浪费为自己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久石生还是沉默。 知道没用,也就不浪费口水了,第九局的人将提问权交到傅机那边。 “你可以问了。” 对他们点下头,傅机看着久石生,久石生也正在看着他,两人的眼神中已经传递出某些信号。 深吸一口气,傅机开口。 蓝冰星雨(25) () 在跟我们说了几句和跑掉的那几个人有关系的话后,光头厨师带着刀回去厨房,我和沈克琛坐下来继续吃饭。 虽然那几个人跑了,但我总感觉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因为心里装着这件事,我吃饭的速度不由慢了不少,而沈克琛那边在吃完放下筷子后,对我说:“那几个人还会回来找麻烦,你准备怎么办?” 心里清楚沈克琛的判断极有可能是正确的,但我并不想按着他的说法往后走,就故意问:“他们会回来找麻烦吗?” 说完这话,我不由加快速度往嘴里扒饭,在吃饭上浪费时间显然是不值得的。 沈克琛点头,“不止是找我们麻烦,他们还有可能会找这家店的麻烦,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们解决掉?” 他说着话时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在暗示什么的意思,但我的身体莫名感觉被一阵寒意侵袭,很不舒服。 “怎么解决?一劳永逸地解决掉?” 我很想知道沈克琛说出这种话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盯着他的眼睛看,但他眼底一片平静,就像没有任何涟漪、被冻住的湖水,没有让我捕捉到任何信息。 “我并没有太好的解决方法,所以才要问你。不要小看报复心理,哪怕它是作用在动物身上,都会产生极多的展开,更何况是人。” 沈克琛会这样想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和老师一样,都是对人类的存在持有着某种悲观态度,但我总感觉他是故意在现在提一嘴。 ——既然你能预见到后面的可能性展开,那你从一开始就不要招惹他们不就行了! 我不得不在心里吐槽。 如果不是这家伙找茬一样把话说那么大声,那些人也不至于会过来找麻烦,进而将事情演变到现在这一局面。 “你在怪我吗?” 他也是厉害,看出来我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 被点中,我不好说出来,但摇头否认也不是那么回事,就只能沉默。 无声就是最好的肯定。 这种事沈克琛不可能不懂,但我有些意外他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在以非常平和的声音往下说。 “你肯定在想,如果不是我找那些人的茬,事情绝对不可能发展到现在的态势吧!” 我确实这么想过,这一点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他在这里停顿了一小会,而后接着说,音调拉高许多,“这种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是在故意找茬吗?明明从一开始有错的就是他们好吗?为什么后续发展中出现的麻烦账要归责到我头上呢?” 他说的很对,说得没有任何问题,都是因为那些人在这样公共场所大声喧哗,沈克琛才会出言表达对他们的不满,所以,沈克琛他并没有错。 既然是这样,我又怎么可能在这个问题上通过口舌战胜他,于是只能沉默不语。 ——我为什么之前会在心里将责任归到他头上呢? 想了想,我没有想明白。 或许是单纯就想到我和他两个人,就干脆把一切都推到他头上这种给自己偷懒的思维方式吧! 这个思维方式也是很常见的,当人遇到比较麻烦的事情,往下思考就不见得能得到结论时,就会自然地拿起最近的东西来作为解释,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在这里开始放弃思考。 “快点吃,吃完我们就去解决那些人!” “我不吃了。” 我确实只吃了不到一半,但当沈克琛说出催促的话时,我本就不多的食欲在一瞬消失的干干净净。 “不吃,那就走吧。” 沈克琛他倒也不废话,我就也不磨蹭,跟他后面起来,从这边离开。 也就是走到店门口那一会,在这条道前头的一个朝这边张望的脑袋引起我的注意,在我注意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我和沈克琛,就马上缩进去。 “要过去看看吗?” 沈克琛应该看到了我看到的东西,故而有此一说。 是祸躲不过。 再说,我从一开始也没有想躲的意思,就点头,和他一块往那边走过去。 脑袋缩进去的地方是将街道分成两边的路口,里面也并不脏乱,只见放了几个垃圾桶,我看了眼沈克琛,“要进去看看?” 沈克琛点头。 “当然,我们不进去,他们也会想办法让我们进去,或者是干脆跟在我们后面。等他们主动来找我们,倒不如我们主动找他们。” “行。” 我并不很在意沈克琛这解释的话,我就想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应对这件事,以及,那些家伙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我们两个前后往里走,第二次拐弯的时候就能看到尽头,路已经被一面墙堵死了,而这会儿有四个人在这,就是刚才在店里的那几个。 “哟,你们看,这两个不怕死的还真来了!” 在鸡冠头如此说,他边上的几个人大笑出声,声音在巷子这狭隘的空间里回荡,让我感觉有些烦躁。 背后传来碰触感,我回头看了沈克琛一眼,只见他手往我们过来的那边指了指,那里过来了三个人,把我们的退路堵死了。 “呵,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在这种情况下,我除了冷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我没在沈克琛脸上看到表情变化,不知道他这会儿正在想什么。 在后面的三个人往这边靠过来时,鸡冠头也往我们这边走过来,站在近处,说:“之前的事我也不难为你们,你们两个让我们打一顿出出气,气出完了就放了你们走,怎么样?” “你是在和我们商量吗?” 听到这种话,我不由真是有点好笑了,貌似我们遇到的还不是一般人,而是些“行为艺术家”! “当然了,不然我问你干嘛!” 这家伙还真给出这样的回答,让我想笑又有点莫名其妙,最终只能哭笑不得。 “你觉得我们应该让你们打一顿吗?” “当然,现在你们又跑不掉!” 他们这是铁了心要打我们一顿,我就不再跟这家伙浪费口水了。 “行,要打,你们就来吧!” “好家伙,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硬骨头!” 转身对自己的朋友们甩下头,鸡冠头给了他们动手的指示。 蓝冰星雨(26) () 被第九局的人把提问权扔过来,傅机调整下自己的呼吸,然后对久石生问:“你为什么被抓?” 余光从闲杂人等的身上收回去,久石生凝视着傅机,嘴唇抿了抿,开口:“涉嫌窃取国家机密。” 事情的进展和意料中的不一样,但傅机也还稳得住,只是眉头不受控制地皱起来。 “你确定吗?” 久石生点头,“确定。” 点着头,傅机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暗中瞥了第九局那些人一眼,见他们没什么反应,就继续往下问:“机密的情报是谁泄露给你的?” 久石生:“没人泄露,我自己去找到的!” 傅机:“在哪找到的?” 久石生:“左明忠的办公室。” 傅机:“有幕后主使吗?” 久石生:“我不清楚,但这明显是个陷阱!” 抓着久石生这话,傅机往下问:“你的意思是,你被人陷害了?” 久石生笑了,笑容很冷,“你应该问下第九局的同志,他们得到的消息是从哪来的!” 这话就是直接将攻击矛头对向第九局,那些人当即坐不住了,其中一位咳嗽一声就仓促插入两人的交流间。 “久石生,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的信息获取都是合理合法的!” 看着说话那位那张冰冷的脸,傅机不由心中抽搐一下,他倒是觉得第九局这位不解释或许更好,因为他一开口就莫名显得第九局非常可疑。 “呵呵~” 反正是和第九局的人尿不到一个壶,冷哼一声的久石生立即将目光转到别处,直到傅机开口才把视线移回来。 “我还能继续问吗?” 这会儿也注意到自己抢着解释的行为太过不智,说话人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尴尬,不说话了,而坐他边上的一个就冲傅机点头。 “傅队长,你继续吧。” “好。” 目光重新来到久石生这边,傅机继续问:“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有理由吗?” 久石生沉默了好几秒钟,然后回答说:“我只是想了解过去的一件事,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不在我的计划之中。” 傅机:“什么事,你想了解什么?” 面对追问,久石生一句话直接给他顶了回去,“我都已经没可能了解,还有必要告诉你吗?” 傅机:…… 久石生:“好了,我累了,我要回去了,就到这里为止吧!” 在傅机沉默时,久石生坐在审讯椅上的身体动起来,一副要自己站起来的样子,他现在做的事可是和一位几乎坐实罪行的罪犯相去甚远。 对久石生,第九局的这些人倒是无比宽容,见他要求休息,他们就对傅机说:“傅队长,就到这里吧,他如果不愿意开口,我们再问也是浪费时间!”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傅机其实还有东西想问久石生,只是受限于这里的情况无法表达出来,终究只能作罢。 外面进来的警员把审讯椅给久石生打开,而这过程中,久石生像是坐烦了,嘴上总是在催促着。 “同志,能不能快点?已经弄很久了!” 被催促的警员嘴里发出明显的咋舌声表达不满,但手上还是更快一点,把插销抽出来,打开椅子,让久石生能站起来。 “走了,回去了!” 嘴里如此念叨着,久石生在警员的陪同下从那边门离开,傅机和第九局的这些人就还在这边待着,各自整理着收获到的情报。 当然是第九局的人先搞定,他们中的代表出来笑着跟傅机握手,“傅队长,这次还是要感谢你了,我们之前不管问他什么,他都是闭口不谈的,如果不是你来了,我们可能再拖一两个星期都没办法撬开他的嘴!” 这握手来得有些仓促,傅机不由愣了一下,但他马上就摸清楚了情况:并不是第九局的所有人都将他傅机当作和久石生捆绑在一块的犯罪嫌疑人,甚至是可能有人压根不知道他和久石生是一块来的上京这件事。 “不用客气,真的帮到了你们的忙的话,我就不虚此行了!” 心里的问题先放放,傅机跟这些人打打官腔,这话听着当然舒服,所有人都在笑着,一副“互利共赢”的美丽场景,但当事人和作为旁观者的房龄都清楚,这些人都是“心怀鬼胎”。 很多时候,大家真的都清楚,但只是懒得去揭下这最后一层遮羞布,或者说不愿,没了这层“布”,大家只会变得更加骨感,而骨感会直接带来的就是磨擦…… 和第九局的人有说有笑地从审讯室出来后,房龄拉着傅机到一边去,小声问:“你有从久石生的话中了解到情况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问这件事,傅机不由愣了下,目光抬起来,凝在房龄脸上,在房龄的眼神中浮现出明显的不一样的光芒是,傅机才把早就该移开的目光转走。 “我也不确定他表达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当傅机开始逃避,房龄就毫不畏惧地继续看他,甚至是主动将自己的眼睛往他的视野中央靠近。 “你能得到想要的线索就最好,实话告诉你,这很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久石生,因为再下一次能看到他的时候,很有可能是在法庭上!” 了解房龄这话的重量,原本回避着他视线的傅机主动将头转回来,表情变得尤为凝重。 “希望我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 “如果你真的能发现什么,能够证明久石生的清白的话,这件事或许还是有可能被从日历上划掉的!” 不知道房龄这话中有几分鼓励,傅机只是耸了耸肩,没有发表意见,两人随即离开。 另一边,依旧待着车里的廖子扬已经通过监听装置获取到了傅机和久石生交流过程的音频,听完,仰躺在座位上的他不由冷笑,莫名有点怀疑人生的感觉。 “你们还真是个个都那么老奸巨猾啊!” “还以为制造个环境就能让你们交代些东西,但现实是我错了,跟我玩这一手,傅机,我一定会让你还回来的!” 这时,载着傅机的房龄的车从一旁开过去,见状的廖子扬马上打火,跟上去。 从后视镜留意到身后的动向,开了一会儿后,房龄问:“后面的车是怎么回事?专门跟着你的吗?” 傅机也看了眼镜子里的灯光,笑着说:“你绝对想不到是谁在后面跟着我们!” 想了几秒钟,房龄突然笑了,然后开玩笑似地说:“后面的人总不可能是第九局的廖子扬吧!” 傅机表情一凝。 傅机:…… 蓝冰星雨(27) () 和这些人打一架,我倒真是没什么,唯独有点担心沈克琛,我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护住他,但真当开始打人的时候,他的表现让我也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沈克琛需要我的保护吗? 当然不需要,他甚至是能一个人把这些没事找事的家伙收拾了,拳脚功夫出奇的厉害啊! 将最后一人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按在地上无法动弹,我看着同样将对手制服的沈克琛,不由笑着说:“真没想到你还挺厉害嘛!” 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单纯就是对他那身体可以产生如此力量而感到惊讶,但他没理我,目光看着最后一人,也就是那个鸡冠头。 “你们想干嘛?” 这家伙肯定是准备动手的,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兄弟们在我和沈克琛面前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三两下就被我们部放倒了,这会儿被我们盯着就慌了神。 见他一脸惊怖地往后退,我不由笑了下,说:“你不是说想打我们一顿吗?怎么不打了吗?” “我……” 鸡冠头有点傻眼,说不出话来。 就在我准备放过已经被制服的人,去处理掉这个鸡冠头时,沈克琛在我前面行动了,非常快速地朝鸡冠头冲过去,然后一脚揣在他的小腹上,将他踹得向后跌倒,还翻滚了一下。 见沈克琛下手有点重,我怕沈克琛真把这家伙打出个好歹来,然后把自己给搭进去,那就太不值了,于是出言劝阻他。 “别下手太狠,意思下就行了。” 我不说还好,一说鸡冠头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就像在说“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我说你们两个别太过分了,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你们这样瞎搞是会吃官司的!” 听到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法制社会”的话,我真是笑了,原来这家伙还知道现在是法制社会?那他刚才准备打我们一顿的时候,对法制社会的认知去哪了? 沈克琛明显是相当不满的,此刻当然不会理会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的那些废话,拎着那家伙的衣领就是一拳打到他脸上,打得很重,因为那家伙的脸马上就肿了起来。 头往后晃了晃,这货被打懵了,但在沈克琛下一拳要打下去的时候,他又马上清醒过来,奋力挣脱沈克琛的手,往一边疯狂连滚带爬。 “你想往哪去啊?” 沈克琛当然是追上去,从身后一脚将鸡冠头踹翻,又在地上打了个滚,鸡冠头翻个身看着沈克琛,脸上是难言的畏惧。 “我说你,别太过分啊!把我惹急了,把我惹急……” 说话的时候,这家伙的身体抖得不像样子,明明心里已经怕得要死,嘴上却还是要做出一副自己其实很厉害的样子。 这种人应该怎么形容呢? 我其实也不想对他做出某些侮辱性质的发言。 沈克琛就站在鸡冠头的面前,然后小步向他面前走过去,吓得半死的鸡冠头当然是手脚并用往后退,身体很快就被顶在墙上。 “你别过来!别过来!” 样子像极了一个因为心情不好而撒泼的小孩,鸡冠头开始手脚做出极度抗拒的动作,见阻止不了,手还从地上胡乱摸起些垃圾朝沈克琛脸上砸,但这样的抵抗显然是毫无用处的。 脚踩在鸡冠头的双腿之间,沈克琛缓缓朝他蹲下去,手伸向他的脖子,扼住。 唔~ 只见沈克琛的手猛地收紧,被掐住脖子的鸡冠头脸上很快就变色了,双手还向沈克琛的手抓过去,但一下就被沈克琛擒住。 “喂!” 发现这家伙好像太过火了,鸡冠头那边都是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我赶紧跑过去阻止,把他的手从鸡冠头脖子上拉下来。 “别上头!” 我也是有点无语了,你对这家伙心里有怨气,这我可以理解,打他一顿出气这也能理解,但你准备把他掐死是什么情况?难不成你刚才说的“解决掉”就是指像这样完物理层面的消灭吗? 被我制止,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的沈克琛没再继续行动,但嘴角抿下去,表达出一种显而易见的不满意味,手还在尝试用力似的五指律动着。 ——不问我为什么吗? 看着沈克琛的侧脸,我心底不由生出这样的疑惑,而现实就是他确实没问,还将目光移开,看着自己刚才扼住鸡冠头咽喉的右手的掌心。 ——不问? 不知为何,沈克琛这做法让我心里生出一种怪异感,好像这家伙刚才的作为并不是上头了…… “咳咳!你们……咳咳……你们给我等着!” 在我和沈克琛相视时,被放开的鸡冠头连滚带爬地跑了,嘴上叫着威胁的话,从拐角过来前面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巷子跑了。 感觉收拾那家伙到这里也就够了,我在追不追上迟疑了一下,而沈克琛倒是非常果断地追了过去,这让我也只能慢几步才迈开腿追上去。 ——他跑了就算了呗,为什么要追呢?追上去又能干嘛呢,继续揍他吗? 这种想法这会儿说出口,沈克琛多半也是听不进去的,我就懒得说,跟在他后面穿过巷子,就看到鸡冠头的背影又从稍远处的小道钻了进去。 沈克琛锲而不舍地追逐着,我就只能跟着,一直跟到距离图书馆那边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建筑工地上,这会儿这里没有建筑工人,只有几台孤零零的机器,而鸡冠头直接拉开警戒线,跑到施工未完成的大楼里去了。 “这家伙……” 看到那身影进去,我心底几乎是瞬间就产生出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似乎后面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情。 猛地停下脚步,我想叫住沈克琛,如果我们继续追下去,搞得那家伙不小心堕了楼,那我们的罪过就大了去了,但沈克琛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我的声音还没从嗓子里吐出来,他人就已经跟着进了大楼。 “我天,为什么追得这么急啊!” 发现情况完失控,我不由气地跺脚,然后就只能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跟着跑进去,只希望鸡冠头不要做出什么让他自己无法承受的蠢事。 蓝冰星雨(28) () “还真是廖子扬?” 从傅机神情中读出答案的房龄也是愣住了,然后还回头张望后面跟着的车上到底是什么人在驾驶。 “就是他,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注意到房龄发现因为回头和通过后视镜都不好看,就准备把车窗放下来,再探头出去看,傅机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制止他。 因为傅机的话才停下动作,房龄继续开车,然后问:“怎么回事?他一直跟着你?” 点了点头,傅机的目光看着前方,看着车灯光将前方的黑色从凝实中硬生生刨下一块,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他怀疑我跟久石生的案子有关系,还说一定要抓住我的马脚,所以一直跟着。” “这样吗?” 听完傅机的解释,房龄的语气中不由多了些担忧。 “那你可要小心点,廖子扬可是个厉害的家伙!” “我知道。” 被傅机回应了这句,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知道的房龄也不好再在这个问题纠结,于是改口问:“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傅机想了下,说:“送我去火车站,我准备回立海了!” “哦,这就回去?” 这样的回答完在房龄的意料之外,他还以为傅机要在这边待更长时间才会考虑返回的事情。 “事情都搞清楚了吗?” 被问的不由一愣,傅机笑容中苦涩不少。 “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磨蹭了,没办法。” 言语中的无奈感十分明显,明白了很多的房龄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说是身不由己也不为过。 “说得也是。” 房龄这边已经不说话了,目光看着窗外的傅机开始在脑海中整理当前的情报。 由于第九局的人在,久石生很多话没有说透,包括他看到的文件到底是什么内容,这件事和左明忠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他有什么想法,但有一件事他说得很透,傅机也非常清楚,就是最后的“回去”。 没错,久石生在暗示让他回去,回立海,在这一点他认知和李瀚升不谋而合了,上京是个复杂的地方,傅机久居在此当然不是好事情。 ——只不过,就这样回去是不是有点不明不白? 在傅机思考这一点时,房龄没有其他想法地把他拉到火车站去了,而这路线就让跟着的廖子扬表情变得异常难看。 “你去火车?你要回立海市!混帐!” 心情比较糟糕的廖子扬手用力往方向盘上砸了一下,而喇叭马上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在这个死寂、空洞的夜晚马路上显得格外悠长。 这里几乎就他们两辆车,而后面一辆突然鸣笛,房龄当然不明白廖子扬这是想干嘛,于是笑着嘟囔了句:“后面那家伙是在发什么神经!” 鸣笛声和房龄的话倒是提醒了傅机,他或许有必要再跟廖子扬聊聊。 “到前面找个地方停车,我想跟他聊聊。” “嗯?” 这以平淡口吻说出的话让房龄看着傅机的目光发生极大的变化,其中满是惊讶与疑惑。 “跟他聊天?” “嗯。” 房龄那副不理解的样子真是把傅机逗乐了。 “有什么问题吗?” 有点想挠头的房龄忍住了,看着傅机的脸。 “他能跟你聊吗?” 傅机一点都不担心。 “当然。他要是知道我准备离开上京,肯定会愿意跟我聊聊的,而现在,他或许已经知道了。” “行吧。” 也不好说傅机的话到底对不对,房龄就干脆不纠结了,往前开了一段后,他把车停在路边上,而背后跟着的廖子扬也停车了,而且是打开车门下来,主动往这边走过来。 “还真来了!” 看到这一幕的房龄不由咋舌,没想到廖子扬的想法真就被傅机给料中了呗! 对这种情况没有任何意外,傅机笑了下,说了句“我去跟他聊聊”就打开车门下去了,房龄没有跟着,只通过后视镜看着傅机往廖子扬那边走过去。 傅机这边下车了,廖子扬同样不惊讶,只是眼神中的凝重感变得浓郁了许多。 “晚上好。” 两人走到近处站着,傅机的心情不坏,还微笑着打了声招呼,看上去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的。 这边心情还不错,但廖子扬那边的心情谈不上多好,就冰冷的脸动了动,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不太好。” 如此耿直的回答让傅机一时失语,然后失笑,或许这个廖子扬在某些情况下也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看着傅机笑,廖子扬一脸冷漠,自顾自地说:“你要回立海?” 傅机不避讳地点头,还调侃起廖子扬,“没错。怎么,难不成你要跟我一块去立海?” “你觉得可能吗?” 有点被戳到痛处的廖子扬直接炸了,此时他看着傅机的样子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非常有趣。 “这就不好说了!” 耸耸肩,傅机习惯性地伸手到兜里把烟掏出来,还往廖子扬面前递一根,“抽吗?” 看着傅机递烟过来的手,廖子扬下意识皱眉表达出厌恶感,“抽烟不好。” 听到这话的傅机也是笑了,抽烟不好,有害身体健康这大家都知道,但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抽?不是戒不掉,而是没有必要。 往自己嘴里塞一根,傅机莫名其妙解释了一句,说:“这玩意儿可以让人更冷静!” 廖子扬没说话,视线转到其他地方,不置可否。 等傅机吸了一口后,他头抬起来看着廖子扬,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脸转过来的廖子扬反问:“说什么?你不也是自己下来的吗?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这话说得傅机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然后用力往抖了抖烟灰。 都这样说的话,这对话就没办法继续下去! 很清楚这一点的傅机就干脆让一步,说:“行,我确实有事情想跟你说,久石生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继续在我身上花时间并没有价值,我这样说你可能不信,但我马上就要走了,你们的手也不好直接从这边伸到立海去,你们倒还不如把更多的力量集中到调查你们的情报源上,至少,久石生的说法是在表达这样的意思。” 听完这话,廖子扬眼中闪过迟疑,他开始揣度傅机说这话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蓝冰星雨(29) () “你们别过来!” 当我追到还在建造大楼的楼顶上时,沈克琛就在门口这边等我,而鸡冠头就做出让我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的事:他已经站到大楼没有任何护栏的边缘,眼看着都有可能被哪一阵风吹下去。 “你疯了吗?” 事情到了这地步,沈克琛没有继续追赶,但他也不阻止鸡冠头,就站在边上冷眼旁观,而我不由对鸡冠头吼了一声。 “你不想活了?” 听到我的话,鸡冠头莫名其妙地转头对我吼叫起来,两只脚则在颤抖,心里对坠落的恐惧可见一斑,活像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 “还不是你们给逼的!你们不许再靠近我!给我滚远点!” 这话真是让我无语了,我们也没干什么啊,哪逼他了?他有必要跳楼吗? “你别冲动,别冲动,我们不过去就是了!” 不过,这种情况下那东西也不重要,我只好先安抚这家伙的情绪,不能让他真从这掉下去摔死了。 “有本事你就跳啊!” 我这边话才说完,一边的沈克琛突然说了这句,明显是在故意刺激鸡冠头,同时还向他那边迈出一步。 “你在……” 沈克琛在干非常疯狂的事,我正要制止他,鸡冠头那边倒先崩溃了。 只见他脚下往边缘挪了一小步,眼睛往下面看了一眼,然后脸色变得惨白,双腿就跟筛糠似地疯狂颤抖着,头转过来的时候,嘴微微张开,不明液体从嘴角流淌下来。 “你们别过来,我要跳了啊,我要跳了,我真要跳了!” “别靠近他!” 心情比较急躁,我上去一步把沈克琛拉住,不让他继续靠近鸡冠头,而被我拉住的他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然后用力将手从我的控制中挣脱出来,好在他没有继续靠近鸡冠头。 “你冷静点!你为什么要跳楼?我们又不会对你干什么!再说,你死不死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真的不明白这个男人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情况,这种时候为什么他会想到用自己跳楼这种操作来威胁我们,难道是觉得他的命对我们来说非常金贵吗? 完在我意料之外的是当我这样说后,鸡冠头愣住了,好像他也明白自己的行为在很多地方都不是那么对头,在他脸上,我捕捉一种古怪的疑惑感。 “是吧,我没说错吧,你稍微冷静点,好好想想!” 这样说对他有用,我当然要加把火,而他脸上出现了更多的迷茫感,看看我,又看看沈克琛,满满的都是惊疑不定。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鸡冠头还在思考着,紧皱在一块的眉头显得他此刻更加迷茫,然后有个十几秒钟,他表情中多出一种烦躁感,使劲甩了甩头,就在边缘坐下来。 “我也搞不明白……但你们不许过来,你们过来我就跳下去!” “行!我们不过去,你就坐在那里慢慢想吧,想清楚,你现在从这里跳下去对你有没有一丁点的好处!” 感觉这家伙多半是不会直接跳了,我心里不由松了口气,有点担心沈克琛会不会搞幺蛾子,我盯了他一眼,想让他别乱来,但这家伙压根不看我,目光转到其他地方,跟个没事人一样,这让我很无奈。 扶着头,鸡冠头此刻显得格外困惑,然后对我问:“你们为什么要追我?” ——你还好意思问吗!你要是不跑,我们会追吗?再说,之前扬言要揍我们一顿的人不就是你吗? 这话也没办法说出来给这家伙听,我想了想,只能开始胡诌,“我们只是想跟你聊聊!” 鸡冠头锲而不舍,问:“聊什么?” ——这混帐真麻烦! 心里生出这种感觉的我都想翻白眼了,但我能感觉出来,这家伙明显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就只能继续跟他周旋着。 “聊聊之前吃饭时的事情吧!你不觉得你们那时候做的事情很不好吗?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干这种事不会显得你们很没素质吗?” “哈?” 鸡冠头有点懵,此时面对着我的那张脸上几乎写着“就因为这种破事”。 “就是这么回事!你不要太紧张,我们只是想和你聊聊,让你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不太好……” “喂!你在上面干嘛!” 我话还没说完呢,一道由喇叭发出的吼叫声从下面响起,把我的话打断了,也把我和鸡冠头都吓一跳。 鸡冠头身体抖了一下,目光快速转过去看看下面我看不到的风景,当再度确定这上面到底下的高度时,他脸色变了,甚至是呼吸节奏都变了。 “你待在那别动,我已经报警了!” 下面的人又如此喊着,听到这话,我忍不住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了一遍,这家伙不是添乱嘛! 果不其然,听到对方说已经报了警,鸡冠头整个人变得更加不正常,眼看着就要从上面掉下去,我不得不行动起来,朝他冲过去。 “让他自己掉下去,不好吗?” 沈克琛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让我冲出去的动作不由一僵。 ——你什么意思? 本想问沈克琛这个问题来着,但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时间异常紧迫的地步,我的身体已经冲出去,而鸡冠头也在这时彻底失去平衡,往下倾倒。 “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惨叫的人并不是鸡冠头,而是出现在下面的“搅屎棍”,我不得不佩服他那破嗓子发出的声音竟然能有如此强的穿透力。 ——抓住啦! 人在危急情况下可以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力量,这时候的我很可能是这样,上一次没有抓住的遗憾,这次总算是被我抓在掌中。 我抓住了那家伙的衣领,然后奋力将他从悬空状态扯回来,甩到我背后。 做完这一切,我的心也从惊恐状态中解脱出来,继而感受到从身体各处传来的疲惫感,就干脆在这里坐下来。 “你是疯了吗?真想死啊!” 看着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鸡冠头,我不由破口大骂,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这样干的体力。 “呵呵!” “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哈!” 被我骂了,这家伙竟然也不生气,还在哈哈大笑,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这让我都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心态。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警车的警报声传来,由远及近,警察来了。 “希望你不要后悔。” 沈克琛在我边上小声地说。 蓝冰星雨(30) () 傅机在一边抽烟,思考着的廖子扬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心里终于对于某事做出决断,就对傅机说:“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而关于我们的信息源,我只能说一定可靠,就这样。” 情报来源的信息,廖子扬是怎么都不可能透露给傅机知道的。 “是这样吗?” 闻声回头的傅机看着廖子扬,手上的烟才抽了一半,但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了,把烟扔到地上,抬起脚踩灭。 既然廖子扬不会告诉他信息源的情况,那他和廖子扬之间的对话也没有继续往下走的必要,傅机是这样认为的。 “行,就这样吧。走了!” 很随意地背对着廖子扬挥挥手表示道别,傅机不再有任何犹豫地朝房龄的车走过去,而看着他背影的廖子扬不由握紧拳头,凝重的表情里显现出挣扎感,最终还是没说出任何多余的话,只看着房龄的车尾灯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终于看不见了,廖子扬吐口气,然后像是泄愤般拳头用力往前打出几拳,有种把残存在空气中的傅机的气味当成傅机打碎了,收回拳头后就回到车上,调头往回开。 这时候,他手机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号码打来的电话,和对方交谈几句后,廖子扬笑了,眼中光芒变得异常慑人,车速也猛地加快许多。 “有意思!” 边开车,房龄边用余光看着一言不发的傅机,酝酿了好一会儿,问:“怎么,他什么都没说吗?” 傅机重重地点了下头,脸上跟着露出古怪的笑容,同时将两只手枕在脑后,视线极力往上看。 “是啊,什么都没说。” 房龄自然没有任何意外,毕竟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傅机主动去找廖子扬聊这件事,廖子扬怎么说也是个人物,怎么可能会因为傅机的三言两语就将属于机密的一切和盘托出。 “正常,哪怕是他真的说了什么,你也不见得能信,更多的东西,还是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比较好,耳朵往往会蒙蔽我们!” 听着房龄侃侃而谈,傅机不由多看他几眼,然后在后面接一句,“眼睛也会欺骗我们!” 此言一出,房龄笑了,问:“哦,那该怎么办?” 傅机:“心。用你的心去看。” 说话时,傅机还做出一个用大拇指往胸口心脏的位置撞了几下的动作,然后两人都笑出声,车内的空气莫名快活许多。 很快,房龄把车开到了上京的火车站。 “到了。这里不好停车,我就不下去送你了!” “没事,麻烦了。” 并不在意这种事的傅机摇头,下车后关上车门之前,他对房龄道声谢。 房龄:“不客气。后面多注意安,这是李书记让我提醒你的!” 来自李书记的提醒让傅机心里不由一凛,书记果然掌握了超越他了解范围的情报。 “我知道了,麻烦告诉书记,如果我把情况弄清楚了,我会再来的!” 说完这句话,傅机就转身快步离去,而房龄就在这愣了一会。 “嚯!被他发现了?” 嘴角不由翘起弧度,房龄眼中的“感觉有趣”的意味变得浓郁许多。 “那,祝你好运吧!” 最后扔下这句话,房龄驱车离开,去李书记家。 按照李书记的安排,是应该直接去尚昌市,之后再回立海市的,但傅机考虑之后改变了行程,直接回去立海。 另一边,在房龄驱车去了李书记家后,他意外地发现这里已经来了一位熟悉的客人——廖子扬。 “你在?” 相对于房龄看到廖子扬时的惊讶,廖子扬就显得非常平静,对于房龄的出现他早已料到。 “嗯。” 廖子扬就待在客厅,而且是一个人,边上没看见李瀚升的身影,桌上也就放了一个茶杯。 很疑惑当前的状态,房龄问给他开门的彭旋,“书记呢?” 彭旋露出尴尬的笑容,目光往楼梯那边瞥了一眼,示意李书记当前的位置,“爸他还在书房,说要你们等等。” 这样的要求也是让人无法,不好说什么的房龄只好也和廖子扬一样,过去桌边坐着,彭旋就给他也倒了杯茶。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是太好,彭旋倒完茶就很自觉地离开,留下这两人单独在客厅。 沉默的氛围让两人的时间流逝变得异常缓慢,目光在茶杯和廖子扬之间好几个来回后,房龄憋不住了,问:“廖局长,你为什么会来这?” 原本视线沉没在茶杯中的廖子扬闻声抬起头,和房龄四目相对,反问:“房检察长,你又是为什么会来这?” 房龄:“书记交代过,让我把傅机送到火车站后就过来,这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房龄,廖子扬笑了,“我也是书记叫来的,有问题吗?” “你也是?” 这话在房龄耳中是怎么听都不真实。 “没错。” 但廖子扬说这话的样子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味,这让房龄不由心里动摇,难道这家伙真是被书记叫来的? 他自己的思考显然是无法得到结果的,好在这时候他们等待的人终于是跟着脚步声出现,只是脚步声让人意外有两道。 廖子扬和房龄这会儿都盯着楼梯那边看,可当看到跟在书记后面下楼来的人时,他们都将眼睛瞪大很多,心中的惊讶和意外都写在脸上了。 “你们两个聊了什么?” 始作俑者的李瀚升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对当前的状况熟视无睹,若无其事地对两人询问着。 看看李书记,再看看李书记身后的人,对视着的廖子扬和房龄都注意到此刻彼此的表情是有多么滑稽,这事情的展开真是让人做梦都梦不到。 “我们……没聊什么……” 回答时,房龄的视线死死盯在李书记身后那人身上,表达出一股强烈的质询意味。 那目光太过实质,被盯着的人也是相当不自在,只能对房龄露出苦笑,李书记那边当然注意到了房龄的做法,也明白他此时的疑惑,就转过去问廖子扬:“你也想知道他为什么在这吗?” 廖子扬在这种事上当然没有撒谎的必要,当即点头。 “我确实很好奇,李书记,这个人按理说现在应该已经转移到阳晴看守所被控制起来了,不应该自由地出现在这里!” “你说我说的对吧,久石生!” 蓝冰星雨(31) () ——后悔什么? 在我得到这个问题的回答之前,我们先去派出所那边待了一会儿,在搞清楚情况之后,那些人也没多留我们,但不知为何苏法医过来找我。 “汪隼,你现在能回来帮忙吗?” 被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其实有点懵,傅队那边明明说了让我回家待着,等假期满了再回去做事,而且乔毅也是这个月底结婚,时间上正好,谁能想到苏法医现在会来说这样的话。 “帮什么忙?队里人手不够吗?” “傅队去上京那边了,乔毅也请了假,人手确实紧张了些,而且我们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案子!” “好吧!” 苏法医已经做出了棘手案子的判断,我就无法了,况且我本身也没事干,更重要的是,傅队不在! “等我把这边处理一下,我就回队里。” “好。” 苏法医走后,我跟沈克琛、鸡冠头一块离开派出所,在派出所我们知道了这个鸡冠头的名字,叫程致其。 “你没事吧?” 被带到派出所之后,我注意到这家伙变得有点古怪,之前还是那么疯狂的样子,到这就变得很沉默了,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心”,还是有了其他想法。 我问话的时候,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没明白他那一瞬间的眼神中充斥着的是何种情绪,而他也没给我太多的时间进行思考。 “没事。” “是吗?” 到这,我就有点不太好开口了,这家伙差点堕楼和我,还有沈克琛确实是有关系的,如果我们不追逐他,压根就不会这样,但问题是一开始有错的是他,所以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呢? 我并不是很明白。 “如果没事的话,我能走了吗?” 来到派出所前方的岔路口时,程致其对我问了这句。 说真的,我有话想问他,但一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进而只能作罢。 “请便。” 他点了点头,然后慢悠悠地往另一边走了,我站在这里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沈克琛也是这样,我注意到他眼神比较奇怪,但并不理解。 “你,那时候说的后悔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如果不能搞清楚,我多半要纠结很长时间。 他笑了,那笑容非常灿烂,像是冬日里升起的暖阳,只是在阳光之下,左右人的还是冰冷罢了。 “他自己掉下去摔死了,这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坏事,但你偏偏救了他,希望你以后不要为了今天救了他的行为而后悔,就这么简单。” “你是这意思吗?” 这话一瞬间让我有了点三观被颠覆的感觉。 “一个人要从楼上掉下去摔死,你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吗?” 他还是笑着,并不浅薄,但异常冷漠。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每天会有多少人死于坠落等意外吗?他如果在这里摔死,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你对那些人的死亡有过情绪吗?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要在意这家伙呢?” “这能一样吗?” 我死死盯着沈克琛,我这一刻真的很想把他的脑袋打开,看看他到底是以何种思维方式进行着这样的思考。 太怪异啦! 他的笑容消失了,两只手抱在胸前,以一种审视的姿态面对我,脸上只剩下一种讽刺感,“嚯,有什么不一样?” “那些人都是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外的,他们的死我们甚至不得而知,当然只能得知的时候感慨一下世事无常,但这个人就在我们眼前,在眼前就能拯救的生命,为什么不去做呢?到底有什么是比生命更加珍贵的?” 我自认为我的说法无懈可击,但他马上就让我明白一切都不存在绝对。 “你觉得人和人平等吗?” “你什么意思?” 看着他,我不明所以,这话题的跨度是不是太大了? “你觉得,生命和生命之间平等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在笑。 “别装糊涂,你清楚的!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平等,地位、财富、荣誉,人和人就是有区别的,人命之间就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平凡的人死了就死了,一个水花都不会溅起,甚至是连亲属都不会悲伤,但更加高贵的人死了,闻者无不唏嘘感叹,甚至是整个国家都会为其哀悼!” 我不懂,我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想说明什么?这又怎么样?” “这个世界给了我们规则,那你又是如何在这层规则下对人命的价值先后进行排序的呢?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你救了他,只是救了一条没有价值的生命,甚至是会危害到其他更有价值的生命,你还觉得自己没做错吗?” “无稽之谈!” 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慌乱让我只能将这种话当作回答说出来,毕竟“遇到自己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的事物就选择拒绝”是人类的本能。 我感觉沈克琛看穿了我这一刻内心的空虚,只见他脸上绽放笑容,给人一种好像自己已经取得成功的感觉。 “你看着吧,希望你到时候别后悔!” 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沈克琛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待到天黑。 ——人命并不是等价的! ——他没说错,这一点我很清楚,只是在逃避,不愿意承认而已。 ——既然不是所有的生命都具有同样的价值,那是否应该为了那些更有价值的生命而放弃那些更低价值,乃至是无价值的生命呢?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你遇到了一个快要死了的逃犯,你救他,他就能活,否则死,你会救他吗? ——如果不会,那你遇到的是一个快死的小偷,救他则活,不救则死,你会救他吗? ——如果不会,那你遇到一个快要死的普通人,救他则活,不救则死,你会救他吗? ——如果你给出的答案不同,那说明在你眼中,不说众生灵,就是人类之间的生命价值都是不同的,那你判断这份价值的尺度是什么?罪恶? ——逃犯是大恶,有重罪,这条命不值价,所以一定不要救,小偷是小恶,有轻罪,这条命不是那么值价,所以可以考虑救,普通人无恶,这条命值价,所以要救? ——罪?罪恶?哪个人是完完无罪的?普通人就没干过任何坏事吗?他们干过的坏事和小偷比起来又差了多少呢?区别不过是一个你知道他是小偷,干过盗窃的勾当,一个是你不知道他干过哪些坏事,以为他是个普通人罢了,说不定在这普通人身份下,他还是个杀人犯呢,那你救了他,这又该怎么说? ——如果真的认为众生平等,生命无价,为什么不救呢?不过是嘴上说着众生平等的谎话,做着区别对待的虚伪勾当罢了! 蓝冰星雨(32) () 漫长的旅程结束了,傅机回到立海市,迎接他的不是休息时间,而是一个棘手的杀人案。 “死者高远,男,年龄37岁,立海市人,8月21日21点左右被人用钝器攻击后脑导致死亡,凶手对死者遗体大肆进行破坏,有泄愤的嫌疑……” 把苏法医那边递交过来的报告看一遍后,抬起头的傅机视线落在正感觉浑身都不自在的汪隼身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完了! 注意到傅机的眼神,汪隼不由心里拔凉。 目光从汪隼脸上移开,看向苏法医,傅机问:“案发现场怎么样?” 苏法医摇摇头,“案发当时和之后几天都在下雨,痕迹都被雨水冲掉了。” 这话让傅机不由挑眉,“凶手是在雨中行凶的?” 苏法医表示肯定,这一点她也有些疑惑,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死者和凶手在雨中见面,可能都没打伞,淋着雨,凶手用铁锤把死者杀害,再把他的脑袋给砸烂,也可能是凶手行凶后将把死者的伞拿走了…… 很奇怪! 死者和凶手莫不是认识,不然两人怎么会在这样一个下雨的夜里在外面遇上。 非常可疑。 原本是要去找老检察长季星云的,但现在案子已经摆在面前,傅机就准备下去案发现场看一眼,如果有可能短时间将这个案子解决,他不妨把去季星云那边的事往后推一点。 “你去了案发现场吧?” 傅机这话问的是汪隼,汪隼只能尴尬地点头,他确实已经和苏法医去案发现场看过。 “好,你带我去看看。” 汪隼这时候当然不敢说不,只能继续点头,于是两人从刑侦大队离开,去宁化区大通造乡。 “就是这吗?” 被带到案发现场的傅机抿着嘴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因为这个案发现场的位置很奇怪——被害人被杀死在大通造乡往外的一块只弄了一半的地基上。 这种地方想来平时人就不会多,更何况是在下雨天,所以高远干嘛到这来呢? “傅队,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吗?” 初见案发现场时的汪隼心中的疑惑和傅机相差不多,而对于这种现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熟人约见高远,所以两人才会在这种地方见面。 傅机转头看着汪隼,不回答反而问:“你们去死者家里看过吗?” 汪隼:“去过,也问过他的老婆、儿子,但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这话让傅机不由怀疑起来,“真的没问题吗?” 汪隼也不敢打包票。 明白了状况,傅机也不再追问汪隼,只说“等下再去看看”,然后就开始在案发现场四处看看。 死者的死状是相当惨烈的,凶手将他杀害之后,还用大榔头把他的脑袋给砸了个稀巴烂,真就是砸了个稀巴烂,血肉模糊的样子甚至是比无头尸更加恐怖。 由于凶手的手段非常激烈,在现场留下的血迹痕迹就非常多,但归功于当时正在下雨,相当多的血迹被雨水汇聚到一块,原本可能存在的血迹足印也被抹去。 四处走后,傅机在一个血液与雨水积留形成的小水洼前驻足,还蹲下去。 见状的汪隼就走过去,往小水洼里瞥了一眼。 或许是因为时间,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东西,混合在血液与水中的杂质在液体不断蒸发后沉下去,将水底的某种痕迹暴露出来,而这东西是半个鞋印。 “快拍下来!” “好。” 不需要傅机说太多,汪隼赶紧拿出手机把这痕迹拍下来,鞋印的花纹比较奇怪,是汪隼记忆中未出现过的,而且绝对不是高远的。 鞋印算是一个非常大的发现,有所振奋的汪隼和傅机又在其他地方找了找,就没再发现其他痕迹了。 “行了,我们去高远家里看看!” “好。” 汪隼继续带路,两人去了高远家,一个很普通的乡村家庭,小三层,装修做得非常粗制滥造,但遮风避雨还是没什么没问题的。 高远家有他老婆和一个五岁的儿子。 “警察同志,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们吗?” 看到傅机和汪隼过来,女人是记得汪隼的,所以有此一问。 “是有点事,这是我们傅队,他希望跟你聊聊!” 汪隼如此说着,女人眼中的光芒不由变化了不少,似乎是惊讶,又有其他意思,汪隼并没有看明白。 “你好,我叫傅机,关于你丈夫的事情,我有些细节想问问你!” 女人:“傅警官,你问吧!” 傅机:“你丈夫是怎么出事的,这前后是怎么回事……” 在傅机对女人进行提问的时候,汪隼的目光在往其他地方看,重新打量高远的家。 不知道为什么,汪隼总感觉高远的家里像是少了点什么,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但这种感觉他一下子也搞不清楚,就只能这样通过四处看以期找寻灵感。 花了十多分钟,傅机对女人的询问结束了,并不算是有很大收获,对女人表示感谢后,傅机叫上汪隼准备离开了。 这个案子看样子短时间里解决不了,傅机就准备先去季星云那边走一趟,把久石生的事情先捋一捋,之后再回头处理这边的事情可能比较好。 “喂,你还在看什么呢?准备走了!” 见汪隼跟做贼似的,目光在往各处看,心里感觉莫名其妙的傅机手在汪隼肩上拍了一下。 “啊!” 匆匆收回目光的汪隼对上傅机的双眼,露出无奈的笑容,然后说:“就是看看,没什么。” 这种鬼话糊弄其他人就算了,在傅机面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只见他眼睛一眯,威胁的光芒在里面闪烁。 “说,怎么回事?” 感觉心里一凉,汪隼怂了。 “就是……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有点奇怪……” 说这话时,汪隼没有回避在场的高远的妻子,而让他心里有些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在这女人脸上捕捉到任何不一样的情绪,她一直是一脸温和。 “有地方奇怪?什么地方奇怪?” 没有怀疑汪隼是在胡说八道,傅机的目光跟着往四周看看,并没有留意到奇怪的东西,转而有这一问。 见傅机没这种感觉,汪隼只能耸耸肩。 “可能,是我的神经过敏了吧……” 蓝冰星雨(33) () “这家伙真是够了!” 从高远家出来之后,傅机对我提出让我深感无语的要求,他说他有事情要去做,后面的让我盯着,说完也不管我是怎么想的,就跑了。 “有你这么办事的吗?” 无语归无语,他是老大,他要走我还不敢拦着,只能让他走了。 因为心里那不对劲的感觉,我也没急着离开,在大通造乡这边四处转转。 这里的住户其实还挺多,但和以前到过的地区差不多,多数都是老年人和小孩,这也就是为什么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的问题会比人们以为中的更加严重和普遍。 来到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那一户人家时,我在这房子边站了一会儿,从这边往案发现场的地基看过去。 “在这的话,有没有可能目击到案发的情况呢?” 考虑到案发的时间、天气和在大通造的人群主体,我只能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提着一只铁皮桶的大爷从门里出来,看到我的瞬间,他愣了一下,我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就盯着他看。 “你好。” 老大爷如此说了句,对我点了点头,同时双脚迈出门槛,顺手还把门带上。 “你好。” 我也有意外,然后莫名地不知所措,看着大爷提着铁桶从我边上走过去。 “那个,大爷……” 盯着大爷的背影看了几秒钟,我心里已经做出决断,追上他的脚步。 “大爷,我有点事情想问您!” 只见大爷紧皱着眉头,不太明白我想干嘛的样子。 “问什么?如果是高远的事情,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呃……” 如此直接的说法让我一时尴尬,这让我可怎么开口? 我只能无奈地看着大爷走远,直至身影消失。 ——总感觉这位对待高远这件事的态度不对劲! 又去其他地方走走,我看见一个大妈正在后门那边洗菜,于是朝她走过去,她也在我靠近的过程中注意到我,抬起头看我。 被她那质询的目光盯着,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更加随和,然后说:“大妈,能问你点事吗?” 只见大妈皱起眉头,洗菜的手也停下来,我几乎认为她要表示拒绝的时候,她说:“可以等一下吗?等我把菜洗完!” “当然。” 大妈动作非常利索,把菜从盆子里捞出来沥水,然后站起来往门里走。 “进来说吧。” “好。” 马上跟进后,大妈拉过来一张椅子给我坐。 坐下之后,我习惯性地在这里四处看看,这个大妈的家和高远的也没什么区别,也就是装修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但这房子比高远他们家要年代久远一些。 站在灶台边上用盘子拣菜,大妈不时抬头看我一眼,问:“你想问什么就说吧!” 回神,我当即问:“大妈,你和高远他们一家熟吗?” 大妈摇头,“谈不上熟,高远这个人性格就不太好,他老婆也跟他差不多,我们这的人跟他们夫妻俩都很少接触的!” ——还有这种事? 这话让我也是不由心里苦笑,高远他们也不经营邻里关系的么,还真是特立独行的一家人呢! 不过,我也没资格在这种事情上对他们一家指手画脚就是了! “能说说高远他怎么性格不好吗?” 这个问题也许不太好,但我总感觉有必要追问一下。 大妈咋舌,手上还在拣菜,说:“高远这个人不讲理,而且为人非常尖酸刻薄,喜欢占人家便宜,要是别人用了他家什么东西,他就会叫着要人家赔,这样的人,谁会跟他处啊!” 说着,多半是在排解心里对过去某事的不满,大妈把手上拣起来的才用力扔到盘子里。 “好吧,这倒也是呢!” 这样的解释就让我无话可说了,这样的人啊,怎么说呢,活该处不好邻里关系。 我继续问:“那,大妈,你觉得高远这档子是怎么回事呢?” 大妈并没有多想,直接就说:“铁定是他得罪了什么人吧,跟他这样的,得罪人那是再正常不过了,我们都还是邻里,忍忍就过去了,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他因为得罪人被杀,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好吧。” 这样接单粗暴的逻辑让我一时无言以对,看样子这位大妈是给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我当即准备离开这。 也就是这会儿,门口那边跑进来一个幼小的身影,径直跑到大妈边上去,伸手拉着她围裙的一角,我看到他,不由惊讶起来。 这个人是谁? 可不就是高远的儿子嘛! 对高远夫妻的评价可以说是十分恶劣的,但大妈她对于高远儿子的态度就是超乎我预料的温和。 只见大妈拍了拍高远的儿子,毛毛的脑袋,手还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来几粒糖,给他拿着。 ——嘶!什么情况? ——和大人有矛盾,但不会殃及到无辜的孩子身上吗? 从大妈这边拿到糖,露出笑容的毛毛小声跟大妈说了几句话,还在大妈的脸上嘬了一口,然后从这里跑走了,大妈则是程微笑着。 “跟了他们一家,真是可惜了毛毛这个懂事的孩子!” 直觉告诉我这一情况并不简单,我当即问:“你很喜欢那孩子吗?” 大妈直接点头,说:“你别看毛毛岁数小,他可是我们这最听话、懂事的孩子啦,只可惜他遇到了高远和他老婆,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什么意思? 我隐隐有点明白了,貌似这个毛毛并不是高远和他老婆生的。 “这个毛毛是高远他们夫妻两个抱养的吗?” 听到我提到这个问题,大妈脸上的表情出现些许变化,只见她往门口看了看,确定没人其他人在,才小声对我说:“说是说抱养的,但我听人说,这孩子好像是高远从人贩子手上买过来的,花了起码小几万呢!” “从人贩子手上买的?” 我有点不敢相信,怎么这个案子里会出现拐卖人口的影子! 并没有在意我的惊讶,大妈继续说:“高远她老婆好像年轻的时候流过产,没有了生育能力,就一直嫁不出去,不然你以为她看上高远什么啦!现在人老了,就想要有孩子,他们不就只能去想办法买一个!” “不能去找专门的机构领养一个吗?” 大妈:“那太麻烦了,而且高远他们家也不富裕,未必能领养到,直接想办法买一个,这多块啊!” 带着这样的信息,我从大妈这边离开。 蓝冰星雨(34) () “麻烦的事情还真是多!” 去尚昌市的路上,抽着烟的傅机在脑海中整理着关于高远死亡这一案件的细节,眉头拧成一团,不由发出如此感慨。 这一切还真是和李书记说的一样呢,麻烦事不只是在上京,还在立海,或是尚昌也不会少。 “慢慢来吧,先把当前可以搞清楚的搞清楚再说,就是不知道久石生那边可以拖多久……” 不怎么说,久石生那边都是被抓了个现行,如果第九局的人认为已经没有侦察下去的必要,可以直接走上程序,怕是这件事会变得非常麻烦,所以傅机这边要抓紧时间,尽快搞清楚这里面的情况。 等傅机见到季星云的时候,都不需要他开口问,季星云就已经说了。 “是为了明忠的事情来的吧!” 傅机点头。 “没错。” 季星云一脸凝重,“行,进来说吧!” 进去之后,给傅机倒茶的环节都直接免了,季星云进入正题,“出事之后,明忠那边马上就跟我联系了,他留在办公室的文件确实是你们想要的,但当第九局的人来的时候,那份文件就已经变了!” 目光一凝,闪出一瞬间极其危险的光彩,傅机:“你是说第九局的人在里面捣……” 知道傅机想表达什么的季星云猛地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有些话是真的说不得的。 “我没有这样说,明忠也没有跟我表示这样的意思,我们怀疑是明忠离开之后,久石生进去之前的问题!” 傅机面露难色,“这又怎么说呢?” 季星云:“有人抢在这中间,把文件替换了,还给第九局那边传递信息,摆了你们一道,就是这么个意思!” 傅机不由沉默。 如果由这样说法往下推测,那就很明显了,是有人在刻意阻止他们了解之前的案子的详细情况,而且对方很有能量,这样才能实现在这其中取事。 不过,听着这样的话,傅机也没有完被季星云领着走,问:“那你们有调查出什么吗?还是说现在还只是这样猜想而已?” 季星云:“当然是有调查结果的,而且已经锁定了目标,接下来会取得进展的,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时间!时间!都在缺时间! 这话让傅机心情有点爆炸,这种没有任何保证的说法对于久石生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傅机的语气不由变得深重许多,甚至是直接传达出不满的意味。 “还需要多长时间?久石生那边未必等得起!” “不,他等得起!” 季星云如此说着,脸上露出自信而又从容的微笑。 “关于久石生的事情,定性的时间已经往后推了很多,我们接下来完有时间等,时间甚至充裕到你可以回家休息几天!” “这……”怎么可能! 这一瞬间,傅机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信息,他在上京那边看到的情况和季星云现在说的可是完相左的! “别不信,这里面有李书记的调解,也是因为有他调解,才有可能变成这样子的!” “这……好吧。” 季星云这边已经把李瀚升给搬出来,傅机当然不能再继续质疑下去,不过,自己私下打电话过去跟李瀚升确认下这件事还是有必要的。 见傅机那边在思考着,季星云已经将脸上的凝重完卸下,换上轻松状。 “既然现在并不着急,那你要喝点茶吗?” 双手在身前十指交叉,思考着这前面的关系,手指磨擦着手背,傅机并没有把季星云的话听进去,直到季星云再重复一遍他才后知后觉季星云正在跟自己说话。 “茶就不喝了。现在只能等消息吗?” “没错。” “好吧。” 考虑到立海又有了新的案子,傅机准备把这段空档时间用到那上面去,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这边案子结束,久石生那边已经得到线索,再不济就后面双线推! “立海那边还有事情,我这边就不待了,后面如果有了进展,老检察长,就麻烦你联系我。” “好,一有新进展,我会马上联系你!” 从季星云这边离开的路上,傅机心里越想越感觉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 ——似乎季星云并没有把情报完说出来! 傅机有这样的感觉,但没有实际上的证据,而且现在距离季星云家也已经很远了,进而只能将转回去再问问的想法打消。 其实,想想,他也不知道季星云到底会对自己隐瞒什么。 季星云在他和久石生身上寻求帮助,而现在久石生身陷囹圄,他也在为久石生的事情奔波着,换言之,如果久石生的事情没法得到解决,季星云拜托他们的事情也只能无限后延,这一点季星云也不能有什么不满,所以,他们在这一层面是“利益共同体”,那季星云就不太可能会成为他们其中的阻力。 没错。 想想是很合理的,但傅机心里那种感觉还是没办法消失,他不敢保证自己当前掌握的信息就是一切,这样就很麻烦。 毕竟,在已经过时的情报上建立起来的推断都是站不住脚的!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傅机头都开始痛了,只能将这放下,先将注意力投到立海市的案子上。 傅机走后,季星云在那里坐了很长时间,目光就盯着面前并没有什么东西的茶几,一动不动,在思考着,而当思绪来到某些关键地方时,他的眉头皱起,皱的极深,毫不夸张地说都能把蚊子给夹死。 等到精神从思考中退出时,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刚才傅机坐过的椅子上余温都消失了,季星云看着那仿佛还存在于空气中的傅机的轮廓,叹了口气。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也没有回头路能走,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掏出手机来,季星云跟远在上京的李书记通电话,“李书记,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跟他这样说了!” 那边传来绝对不会让傅机感到陌生的嗓音,“好,说了就好,老季,麻烦你啦!” 这很平静的口吻让季星云不由握紧拳头,“李书记,能告诉我理由吗?为什么要这样?” 李瀚升:“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季星云顿时闭上眼睛,神情中满是挣扎,许久,挣扎产生了最后的结论。 “我知道了。” 蓝冰星雨(35) () 在大妈那得知毛毛并不是高远亲生的,我突然明白了我之前一直感觉奇怪的到底是什么——在高远家墙壁上的照片中,没有毛毛婴儿时期的照片。 为什么没有就已经不用解释。 我马上赶回去高远家,找到他老婆。 “高太太,能请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或许是对我突然再来感觉到疑惑,也可能是从我的神情中发现了不一样的意味,高远他老婆有点慌乱,说话变得语无伦次。 “如实回答,我、我肯定如实回答!” 我就直接问了。 “毛毛是你和高远亲生的吗?” 我看到她那张脸直接僵住了,而因为我正盯着她看,她又勉强做出表情,结果就是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出现在我面前。 “当然,当然了,毛毛当然是我亲生的!” ——不承认吗? 对于她这种无力的抵抗,我心里摇头。 这种事去做个亲子鉴定就一目了然了,狡辩和掩饰真的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当然,希望她能直接承认也是因为我想省去做亲子鉴定的功夫。 “那请你回答我,为什么你们家里一张毛毛婴儿时期的照片都没有?” “这是因为……” 看她好像还要狡辩,我就一记猛料下下去。 “高太太,请你搞清楚一件事,只需要做一个亲子鉴定就能知道毛毛是不是你亲生的,你现在的狡辩没有任何意义,明白吗?” 我这话有效果了,明白情况的她到嘴边的话直接咽了下去。 ——这样就已经算是承认了吧! 我心里如此认为着,然后说:“说吧,把你们是从谁那里,什么时候,花了多少钱买的毛毛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吧。” 这话一出口,高远她老婆做出让我意外的举动——她直接在我面前跪下来,把自己的头使劲往地上撞。 “汪警官,我求求您了,毛毛他就是我的儿子,我亲生的儿子,求求您不要再问了,我不能失去他!” 她如此哭喊着,声泪俱下,让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别哭了,别跪着,站起来说!” 我马上伸手去拉她,但她却执意跪着,而且依旧在对我磕头,完不顾我的阻拦。 “汪警官,我求你了,毛毛就是我的命啊,我真的不能失去他!求求您,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还能这样? 面对无限接近于耍赖的做法,我真是头都大了。 “你起来说行吗?” 虽然我拉她的做法并没有任何作用,但我还是继续这样做,而她当然没有听我的。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我……” 这一下,我心里的不满爆发了。 “起来!” 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吼这么大声,而她真就被我吓到了,脸上满是那种惊疑不定的意味,然后缓缓撑着我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呼~ ——可算是起来啦! 我真是有点服了,为什么很多人总是好言相劝不听,非要人冲他们吼叫才能有所改变呢? “汪警官,我这件……” 见她还想说什么,我赶紧抬手打断她,要是她继续跟我扯这件事,我都怕我会直接疯掉。 ——等我先把关于毛毛的事情搞清楚,再说到底要如何安置毛毛吧! 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就问了。 “你先说,把跟毛毛有关系的事情都说清楚,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我没有答应,她这时候还是不满意的,但可能是因为我刚才吼了一声让她知道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她这会儿就没说不配合的话。 “毛毛是我和高远三年前买过来的,花了一万块,买来的时候两岁……” “从谁那买的?” 这才是重点,她那种避重就轻的做法让我非常不爽。 “从……从……” 她到这时候还不想说,而我就用严厉的目光看着她,将话从她嘴里逼出来。 “从我们一个朋友那里买来的。” “朋友?毛毛跟你们那个朋友是什么关系,你们清楚吗?” 她摇头。 “就是高远一次跟他聊天,说想要一个孩子,他就说他那边有一个健康的小男孩,问要不要,我们就买下来了!” ——这么糊涂的吗? 我心里很无奈。 也不能说是他们糊涂吧,即便他们知道毛毛是拐卖来的,他们多半也会义无反顾地买下来,谁让他们想要孩子呢! 而拐卖来的孩子被查出后要送还给孩子的亲生父母,这种风险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我继续往下问。 “那个朋友叫什么?哪里人?你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朋友叫贾跃,他是尚昌市人,家就住在尚昌市,我有他的手机号码。” “把号码给我。” “好。” 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怎么挣扎了,老老实实把手机拿出来,把那个号码给了我,而我马上给这个号码拨打过去,能打通,但一直没人接,不知道什么情况。 “你确定是这个号码无误吗?” 为了以防万一,我又确认了一句。 “我确定。” 她这样回答。 “好。” 我决定接下来去调查这个贾跃,或许他跟这个案件没有关系,但他有拐卖儿童的嫌疑是跑不掉的,这一点必须确定清楚。 也看出来我要走,高远她老婆又赶紧把之前的事提出来,再次跪下来求我。 “汪警官,真的,我求求你了,不要把毛毛带走,高远已经没了,要是这个孩子也没了,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听到这种话,我心里其实并不同情她。 真的,在这件事中值得同情的人太多了。 假如毛毛真的是贾跃拐卖来的,那毛毛的亲生父母丢失了自己的亲骨肉,丢了足足三年,是不是更值得同情呢?如果我在这里同情了她,对她在这件事上进行妥协,那毛毛的亲生父母那边又该怎么办呢? “别跪了,你赶紧起来,我先要去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如果毛毛真的是被拐卖的,而且他的亲人还在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同意把毛毛送回去!”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汪警官,我求求你,真的求求你啦!” 她很果决地否定了我的话,让我很是无奈。 哪怕她现在恳求我的样子真的很能让人心酸,很让人不由同情,但我还是硬着心肠说出自己该说的话。 “请你搞清楚,你并不是收养,而是以不合法的手段把毛毛弄到自己身边。只要查出毛毛还有亲人在世,他是断然不可能继续留在你这的!” 说完,我后退一步挣脱她的拉扯。 “好了,你后面自己想想吧,如果你是真的为毛毛好的话!” 蓝冰星雨(36) () 从尚昌市带着不少问题回来,傅机准备再去大通造乡看看,但在这之前,他先回去队里,然后从队里其他人口中得知一件事:汪隼跑去找市公安局打拐办的人了。 “打拐办?他找打拐办干嘛?” 在傅机下意识提出这个问题时,其他人都是完不明白地摇着头,回来一下说一句就走了,谁知道汪隼这家伙想干嘛! 在这些人身上无法得到答案是肯定的,傅机就自己主动去找答案,往市公安局打拐办那边走一趟。 不太走运的是,他来到这边的时候,汪隼已经和打拐办的人一块走了,似乎是去尚昌市抓捕某个涉嫌拐卖儿童的犯罪嫌疑人。 “去了尚昌市?” 自己刚从那边回来,汪隼这家伙就又跑过去了,傅机心里不由产生一种无语的感觉。 ——再过去一趟吗? 留在这边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去调查的事情,傅机想办法打听到了更加确定的地址,然后就驱车前往尚昌市,直接去找汪隼。 到尚昌市后,傅机去了尚昌市市公安局,没想到在这里就见到了汪隼。 看见傅机突然出现,汪隼心里也是有些意外。 “傅队,你怎么来了?” 跑来跑去搞得心情有点不爽,傅机对汪隼冷笑一声。 “怎么?我不能来?” ——这么上火的吗? 很敏锐地感觉到傅机此时的心情很爆炸,汪隼就理智地回避他,不迎着他说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哪不能去啊!哈哈~” 汪隼陪着笑脸,傅机心情再糟糕也没办法在他身上出气,只能大步走到他边上,坐下来,动作熟稔地把烟掏出来。 而汪隼就赶紧把身体往边上挪,给傅机让出更多的位置。 烟在掌心碰了碰,傅机的目光落到汪隼的侧脸上,问:“怎么,你跑这来干嘛?” 汪隼:“找到了一点线索,可能和拐卖儿童有关系,正在等结果!” 傅机挑眉,好好凶杀案为什么扯到挂卖儿童上了? “说清楚点。” 说完,傅机正要把烟塞进嘴里,汪隼的手伸过来按住了他的手背。 “傅队,这不是咱们刑侦大队啊……” 看着汪隼那尴尬的笑容,傅机突然意识到自己准备在这里抽烟的行为有问题,这可是尚昌市市公安局的办公大厅,在这抽烟,怎么想的? 默默把烟装回去烟盒,烟盒塞回口袋,傅机:“说清楚,案子的事情。” “好。” 汪隼就把关于毛毛的事情大概交代了一下,这边讲完,他还想问问傅机关于这件事是怎么看待的,毛毛这孩子到底应该怎么安置的问题,但傅机骤然变化的脸色让他话没说出来。 “你为什么没把毛毛带回队里去?” “嗯?” 这话来得有些突然,汪隼一下没理解,看着傅机呆住。 “什么意思?” 两只死鱼眼死死盯着汪隼,傅机把自己的话补充着重复了一遍,语气中的不满与怒气毫不掩饰。 “你为什么把毛毛留在高远她老婆身边?” “这……为什么不……” 汪隼答不上来。 他当时想着应该先把贾跃这边的事情搞清楚,毛毛那边的问题放着应该没什么关系才对。 “为什么要带走呢?” “这还要问吗?” 发现自己在对牛弹琴,也是快被汪隼气死了,傅机整个人都暴躁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高远他老婆有可能做出过激的事情来?如果她认定了毛毛不可能再被留在自己身边,你能保证她不会产生一些过分的想法吗?只有把毛毛带回队里才能最好地保护起来吧!” “嘶——” 傅机这话让汪隼不由倒抽一股寒气,一种不安的感觉从灵魂深处蔓延上来。 “那,我现在马上去把毛毛带回队里!” 看汪隼这副非常行动派的作风(事先根本不进行计划和安排,想到了就马上去做),傅机也是失望不少,手按在汪隼的肩上,不让他走。 “你现在赶回去太慢了,我们联系一下,让队里去个人把毛毛接走。” “说得也是呢!” 认同了傅机的说法,汪隼又坐下来,但焦躁的身体无法冷静,脚和地面不断摩擦,总有站起来马上走掉的冲动。 没管汪隼了,傅机掏出手机给队里打了一个电话,等他交代完之后,立海市市公安打拐办的同志就和尚昌市打拐办的同志一块出来。 “确定了!” 在尚昌市打拐办这边,贾跃和他哥哥贾亭都是被上了怀疑名单的,这两人有从事拐卖妇女儿童活动的嫌疑,当下被立海市打拐办找过来,他们就一块去贾跃家找他们。 “那就走吧。” 没什么好磨蹭的,傅机、汪隼跟他们一块去。 贾跃和他哥哥贾亭都住在大泽乡,也是尚昌市比较乡下的地方,路上花了一个多小时,走过路况非常差的路,总算是到了。 因为尚昌市的同志知道准确地址,他们这些人就直接去了,但贾跃家大门紧闭,完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样子。 正巧这会儿有个大泽乡的乡民从这过,打拐办的同志就马上问:“老乡,贾跃家有人在吗?” 老乡愣了一下,手臂跷着肩上的锄头。 “我不太清楚唉!应该在家吧,前面几天我还记得看到贾跃啦!” “哦,谢谢了,老乡!” “没事没事!” 目送老乡离开,打拐办的同志看向傅机和汪隼,说:“现在怎么办,你们觉得呢?” 傅机马上说:“有贾跃的电话号码吗?能不能先联系下试试看……” 在傅机这边说着自己的想法时,汪隼走上贾跃家的台阶,试着拧了拧门上的把手,当然拧不开,里面锁上了。 手放下来,他往窗户那边走过去,发现里面的玻璃窗似乎没有锁死,他就把手从防盗窗的空隙伸进去,把玻璃窗打开。 ——有……腥味? 在玻璃窗被打开之后,马上有一股异常的气味钻进汪隼的鼻子里,让他赶紧把窗帘撩起来,往里面看。 也就是窗帘被撩起来的那一瞬间,汪隼看到了让他心惊不已的画面! “傅队,贾跃死了!” 听到汪隼的呼喊声,傅机和打拐办的同志的表情瞬间变得寒冰异常。 蓝冰星雨(37) () 蓝冰星雨(38) () 蓝冰星雨(39) () “说说吧,这瓶安眠药是怎么回事?” 当我把药瓶子拿到她面前的时候,这女人眼神中闪过显而易见的慌乱,对于这一茬,她应该是完没料到才对。 “什么怎么回事……这是高远治失眠的药!” “嚯!” 她这话我还真的信,她们家里想来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备着安眠药,肯定是她或者高远要吃这种药才对。 “那现在这里面的药哪去了?还有,如果是他的药,为什么要把这个药瓶子藏在碗橱里?” “药吃完了,就是这样!放在碗橱里,那不过是……” 她还在努力地解释着,但在我看来,这谎言的漏洞也是越来越大了。 “这个碗呢?” 当我最后把这个碗拿出来,她就彻底傻眼了。 看着她那副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样子,我不由冷笑,心里对她只剩下讽刺与愤懑! “你还真是够狠的!毛毛他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啊,你知道你给他吃着多安眠药是有可能损害他的神经系统的吗?如果神经系统受损严重,这孩子可能这辈子就毁了,这就是你为他好的方式吗?” 我真是忍不住了,安眠药可是在使用上存在风险的药物,且不说麻痹神经系统,形成依赖性这种长久的副作用,如果短时间内摄入过量,对身体还没发育完的小孩子,是有导致死亡的风险的。 被我这样一说,她彻底没声音了,只是盯着我看,而且眼睛睁得非常大,样子有些瘆人。 不清楚这婆娘到底给毛毛吃了多少安眠药,我急着找到他,自然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快告诉我,毛毛他现在到底在哪?” “哈哈哈哈——” 非常突然,她笑了,笑得很大声。 “这……” 我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只好转头看了一眼在我边上的傅队,而让我无奈的是此时的傅队表情跟我差不多,也是一脸疑惑。 “你,笑什么?” 目光回到她脸上,我不由眯起眼睛。 “哈哈哈哈——” 笑声夸张到了令人恐怖的地步,然后毫无征兆地停止,她看着我和傅队。 “你们、你们是要把毛毛从我身边抢走,对吧!” 这话,我无法否认。 不过,毛毛本就不是她的孩子,我们要将毛毛带走这件事,我们不需要有任何负罪感,我们只是要将孩子还给他的亲生父母,仅此而已。 “哈哈,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把毛毛从我身边带走的,绝对不可能!你们,别想找到他!哈哈哈哈——” “你这家伙……” 我虽然没打过女人,但这一刻我真的很想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但身后的傅队拉住了我。 ——这女人多半已经疯了! 直接逼迫她已经不太可能收获线索,我便将这边放弃,转身去厨房找我之前看到的奇怪的东西,而傅队紧跟在我后面。 在厨房的柴堆里,我找到了一个绿色的蛇皮袋。 “怎么说?” 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蛇皮袋,傅队对我问了这句。 我摇了摇头,心里则在思考着那婆娘那时候的想法。 如果要将毛毛藏起来,那她断然不可能把毛毛藏在家里,藏在别人家或许也不是那么可靠,就只剩下往外面藏这条路,而外面最可控的地方是哪里? 光是凭空想象难以得到与实际贴合的结果,我就拿着蛇皮袋从后面出去,站在门口,就能看到后面的房子,以及房子后面的山。 “山上……藏在山上!” 我明白了! 傅队这时候也走到我身边,我马上转头问他,“傅队,山上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吗?” 傅队他想了下,然后说:“你知道土洞?” 脑海中马上反应出画面,我知道了。 在农村,有些农民会在山上挖一种土洞,可以把在山上收获到的东西都存放在进去,我有幸见过一次,那时候那个土洞里放的都是红薯。 “毛毛就在那里面!” 已经搞清楚了地点,我们马上去找村民,让他带我们去找山上的土洞。 “土洞?现在在用的这玩意儿已经很少了!” 村民给出这样的回答,想来也是,那会儿的人或许是家里的存放空间不够大,所以才会想到放在土洞里,而现在一般家里的房间都住不满,当然不会担心存放的问题,也就没有使用土洞的必要。 在我们说明原因后,村民还是带我们去找了。 ——快点!太慢了,会出问题的! 在接近了,而我心中的不安也在增长,我似乎能看到一个令人悲伤的结局。 一连找了好几个都没有,我们来到一个被杂草遮住的土洞前,和之前看到的明显不一样,土洞前的草有不少被压倒的痕迹。 “就是这了!” 心里那种情绪呼之欲出,我马上跑过去,用手机的光往里面照着,在这片黑暗的底部,果然有一个蛇皮袋躺着。 “傅队,马上叫救护车!” 没多想,我直接跳了进去。 双手碰到蛇皮袋的瞬间,一股寒意似乎从指尖传来,直达我的心底,好似有东西崩溃了,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毛毛?” “毛毛!” “毛毛——” 遏制双手的颤抖,我借着上头传来的微光将蛇皮袋袋口打开,一只小手在束缚解开的瞬间,从里面滑出来! “喂!喂喂喂——” 心里的恐怖与不安在这一瞬间达到极致,我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手不自觉地向这只手伸过去,但碰到之前又畏缩地退回来。 “毛毛!毛毛!” 将袋口往下拉,很快,一张惨白的小脸出现在我眼前,双目紧闭,连嘴唇都变成了白色。 “开玩笑的吧!这是开玩笑的吧……” 手指往他的鼻尖探过去,迎接我的是那与冰一般的寒和没有任何气息的凝固。 “喂~喂~醒醒啊!” “别就这样死掉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从未想过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是会如此痛苦,哪怕是经历当年的事情都未让我有这么的悲伤。 泪水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脱出,顺着脸颊滑下,留下咸味与水渍。 “啊啊啊啊啊啊——” 抱着这冰冷的躯体,我从心底开始痛恨自己的愚蠢与无力。 悔恨,痛苦,撕裂,黑暗…… 蓝冰星雨(40) () 正在跟120那边联系,从土洞里传出的凄厉的哀嚎声让傅机的动作不由僵硬了,表情跟着变得极度冰冷,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喂,这里是尚昌市急救中心,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傅机不得不开口回应。 “我们这边有个孩子快不行,麻烦你们快点过来一趟,地址是……” 120那边通知到位了,傅机看着土洞,此刻里面的哀嚎声依旧,这让他不由握紧双拳,心里生出一股几乎无法抑制的暴虐感。 “混帐!” 脚狠狠地往一边的草上踹了一下,这动作倒是把跟着过来的村民吓了一跳,他满是不安地看着傅机,脸上完是不知所措的神情。 也注意到自己太过情绪化,傅机赶紧将情绪收拾起来,走到土洞口,往里面张望了下。 “把他抱上来吧!” 他这样说着,但里面的汪隼没有动作回应,只是哭嚎依旧。 叹了口气,傅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干脆放任着他。 不久之后,救护车来了。 医护人员在把毛毛从土洞里拉上后进行了抢救和检查,最终确定死亡,这就让傅机心里那唯一的侥幸破碎。 ——这孩子没了。 死因是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物。 要救的人已经没了,医护人员便没在这边多待,救护车快速开走。 将毛毛安置到其他地方,傅机又走到土洞口,汪隼在里面一直没出来,让他有点担心。 “喂,汪隼,出来!” 此时汪隼已经没再哀嚎,但也没有回应他的话,手机的亮光让他看不清底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傅机只能自己也跳下去。 落地之后,手机的光往周围一扫,就看到汪隼正蹲在角落里,两只手抱着双腿,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看到这一幕,傅机心里不免有些吃惊和酸涩,他没想到这件事给汪隼带来的冲击能有这么大。 “喂,你没事吧?” 走到汪隼边上,傅机蹲下去,抬手晃了晃他的肩膀,但汪隼没有回应,就像变成了一尊雕像,一点动静都没有。 心里很是无奈,想跟汪隼说些什么,可一张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傅机不免叹了口气。 “我说你,已经够了吧?” 站起来,背对着汪隼,傅机看着洞口外的光芒。 “这件事不完是你的错!” “你没想到这种情况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我们现在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悲伤,案子都还没破呢!来,起来吧!” 说完,他转过来看着汪隼。 汪隼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就在他以为汪隼要站起来的时候,一句话从汪隼的嗓子里挤出来。 “你,能,别管我吗?” ——遇到挫折与困境,会沮丧是很正常的,但长时间被这种情绪束缚就不正常。 傅机不可能看着汪隼因为这件事不断谴责自己的过错,于是决定动用更加直接的方式让他“醒过来”! “你看着我!” 走上前去,傅机强行让汪隼抬起头来,和汪隼那泛红的双眼对视着,傅机深吸一口气,说:“你接下来想怎么样?就这样一直躲在这里直到腐朽吗?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的工作意味着吗?” 说着话,情绪有些激愤的傅机手上不断用力,拎着衣领的两只手简直要把汪隼从地上提起来。 “死人,见证生命的消逝,干我们这一行,这种事情再多见不过了,甚至是哪一天我们都需要见证彼此的死亡,你真的明白吗?” 原本汪隼还在躲闪着傅机的视线,但当傅机的话就像箭一样射进他耳朵里,他就不自觉地迎上了傅机的目光,从他的眼底,看到他说这些话时的心情。 “有这个消沉的时间,你为什么不能将它用在办案上,将案件的真相原原本本的发掘出来,让它们达到它们理应去的状态,这才是对死者最好的祭奠,不是吗?” 看着傅机,汪隼使劲眨了眨眼,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傅机的眼中看见了泪水,眨眼之后,他确定了自己并没有看花眼。 ——对死者最好的祭奠,吗? 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汪隼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傅队,我明白了!” “呼——” 傅机吸了口气来舒缓心情,然后双手非常粗暴地将汪隼往后一推,没有掌握平衡的他当时撞到墙壁上,后背被这粗糙的土墙壁膈得有些疼。 “明白就好了!我们出去!” “好。” 看着傅机转身,在他甩手的时候,汪隼看到几点在黑暗中闪着光的晶莹。 两人从土洞里爬出来就马上去找高远他老婆。 再看到这女人,汪隼真是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如果不是她,毛毛怎么可能遇到这种事。 没让汪隼开口,傅机先对她说:“听到刚才的救护车声了吧!我们找到毛毛了,不过,如你所愿,毛毛他死了!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死了!” 之前还是那种让人不由心生厌恶的笑容,而当听到傅机说出这话后,她的笑容垮了,变成无表情,再变成狞笑,充斥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情绪。 “死了?” “毛毛死了?” …… 嘴里如此小声地重复着这样的话好几遍后,她抬起头看着傅机,一脸震惊。 “死了?” “是啊!死了!” 傅机冰冷的嗓音给出这样回答。 “死了?死了?毛毛死了……” 被肯定之后,她就像是遭受了当头一棒,整个人变得呆滞,嘴里不断重复着无意义的话。 “这样,你就满意了吧!” 在傅机沉默后,汪隼对女人说了这句,眼中是怨恨的情绪,因为惊恐而身体一颤的女人就慌张地看着汪隼,小声地辩解者:“我、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给他吃了点安眠药,想让他在那里躲一会儿!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即便是恨着,汪隼现在也不愿意再跟这女人说什么,没有意义。 傅机则转头对边上的警员说:“把她带回去,她现在涉嫌过失致人死亡!” “好的,傅队。” 被带走的过程中,女人非常配合,只是她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一脸的困惑,似乎还没有从“毛毛已经死亡”这消息中走出来。 看着她被先行带走,发现留在这边已经无意义的傅机说:“我们也回去吧!” 汪隼点头,“好。” 蓝冰星雨(41) () ——人类可以说是一种非常扭曲的物种了,上帝将感性赐予他们,却没有给予其与这份感性相吻合的完美,这就导致人类变得矛盾。 ——追求完美,但自身从未达到完美,追求理智,但自身一直都是混沌,无法从过去汲取力量,无法改变即将到来的错误,无法肯定存在价值,但又要怀着某种期盼活下去! ——所以,人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并不喜欢喝酒,但今天喝的特别多,喝到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喝这么多,当神经被麻痹住,我才能忘记那些令人痛苦的事情。 “再来一杯!” “先生,你已经喝了很多了,再喝你怕是都没办法回家了!” “让你拿你就拿,这么多废话干嘛!” “好吧。” 也许是知道劝不住我,或者说明白像我这样执意买醉的人都是劝不住的,酒保不再跟我提醒这件事,把酒给我拿上来。 付钱的时候,我把钱包拿出来,一不小心,一个硬币就钱包里滚出来,在吧台上碰撞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从上面反射过来的灯光一度让我感觉眼前发晕。 “切!” 有些不爽,我伸手往硬币上拍过去,把它盖住。 说起来,这个硬币也是相当莫名其妙,把硬币留给我的人更是莫名其妙,这样说对他们确实不太礼貌,毕竟是人家帮我叫的救护车,但我还是要这样说。 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我找到他们,不需要我的回报,那就不要留下任何东西不就行了?如果他们希望我找到他们,希望再见面,就留下更具体的联系方式,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给我留下这个硬币,留下这么个含糊不清的东西,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把那我也搞不太清楚是什么牌子的酒往嘴里灌,冰冷与刺激感从咽喉滑下去,涌进胃里,剩下的就都是火辣辣的感觉。 ——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心里如此说着,我不由开始嘲笑自己,嘴上说着不是什么好东西,实际上应该不应该的都喝下去了,这种态度可真是令人作呕! “小哥,能请我喝一杯吗?” 这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我边上,让我稍微有那么点诧异。 ——哪个女人这么不开眼啊,还往我边上坐? 不太明白她的动机,我本身也不愿意搭理她,就权当作没听见就行了,我继续喝自己的酒。 “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女人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对方有没有搭理你的心情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吗?人家不想理你,还这样往上凑,有什么意思? 我还是没理会她,喝着自己的酒。 “怎么不理人啊!” “算了,麻烦给我一杯波本。” 在酒保把就酒杯放到女人面前时,她突然往我这边凑过来,挨在我耳朵边上说话。 “怎么了,心情不好?” 被说话时的热气打到耳朵上让我感觉很不舒服,这种被侵犯距离的状态更是让我不爽,于是我往边上偏开,但让我惊讶的是女人的手向我这伸过来,压住了那枚硬币。 “你想干嘛?” 虽然我对于这枚硬币的存在有些无奈,但这并不表示我可以任由其他人把这个硬币拿走,更何况对方是这样的陌生人。 视线落到这个女人脸上,我略微被她的颜值惊艳了一下,一头酒红色的卷发披肩,曲线优美的脖颈,精致的侧脸,好像会说话的水灵灵的眼睛,雪花形状的耳坠,她是个美人,但对我来说也仅此而已了,我对于异性的颜值并不是很感兴趣。 对于在视觉上的“享受”,我更愿意与那些能让我有所收获,能在精神、思想上有所碰撞的人交往。 “嘻嘻!给我看一下,好吗?” 她对我露出笑容,非常漂亮,但我感受更加深刻的是此时脑袋里各种错乱的画面,酒精越来越上头了。 “不好。” “啧,就让我看一眼嘛!” 我的话是不怎么管用的,她手指已经将硬币捻起来,见她要把硬币拿走,我的手直接抓过去,但因为酒精上头,我抓到的是她的手腕。 “还给我!” 她笑了,两只大眼睛像是在发光,显露出一种我读不明白的意味。 “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是不是太没风度了?” “啧!” 我感觉有些嘲讽,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或许并没有提出这种说法的资格才对。 “还给我!” 只见她两根手指夹着一枚硬币,还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在我准备伸手去抢的时候,她猛地将硬币收到掌心。 “请我喝一杯,我就还给你,怎么样?” 听到这种要求,我不由皱起眉头。 ——这个女人真麻烦! ——是不是所有女人都这么麻烦? 我知道我这样想是男性对女性的偏见,但这种说法也不是一点点道理都没有,我是个讨厌麻烦的人,所以我应该远离异性。 能以这样的方式把硬币要回来,比我直接去抢轻松,所以我答应请她喝一杯。 “给她一杯波本!” 我一说,她马上就把自己刚才点的酒喝完了,而酒保也很快把新的一杯酒放到她面前。 只见她端起酒杯,举到我面前,说:“cheers!” 看着她的脸,我冷笑了一声,“能还给我了吗?” 似乎是不满,她皱了下眉头,然后端起来的酒杯继续往我面前做出干杯的动作。 “cheers!” ——女人果然很麻烦! 心里再次明白自己应该对这种生物敬而远之,我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然后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我喝酒的时候,她并没有喝,而是在不知想着什么事情似地看着我,等我放下酒杯,她才端起酒杯来喝。 “喏,还给你!” 把酒杯放下之后,她将硬币也放在我的面前,修长的手指夹着这枚硬币,放下时用力地转了一下,我下意识往硬币看过去,从硬币上反射过来的光刺入我的眼睛。 酒精的作用让我感觉大脑变得愈发昏沉,而我盯着硬币看的双眼不知道为何完无法移开,似乎,这光芒之中闪烁着某些重要的信息。 “呐,你有想起什么吗?” “嗯?” 听到这话的瞬间,就像是拼图被嵌入最后一块,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意识就像是一根线,被猛地斩断,我失去意识。 蓝冰星雨(42) () “事情到这一步,下面应该怎么办?” 手上翻阅着这一系列案件的卷宗,傅机的眉头深深皱起,一只手向一边敲了敲,烟灰就被抖落到地上。 在自己地盘上,他真可以说是随意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之前差点在尚昌市市公安局的大厅里抽烟。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傅机往外头看了一眼,能看见外面的灯光从窗户印进来光晕。 看了几秒钟,傅机将目光移开,“行,去吃饭……” 从椅子上起身,久坐让他的身体陷入迟钝中,晃了一下,后脚跟撞到椅子上才稳住。 “手机呢?” 手和目光一块在桌面上移动,将桌面上乱七八糟的资料往一边挪,却也没有在底下找到手机。 “嘶?放了哪去了?” 手四处乱拍,而突然响起的铃声告诉了他答案,手机其实在他的口袋里。 “喂,哪位?” “是我,季星云!” 听到季星云的声音,一怔后,傅机露出笑容,线索多半是来了。 “哦,季检,是有什么情况要告诉我吗?” “没错。明忠那边的调查有了新进展,久石生那时候拿到的资料是被纪委的一个干部替换掉了,而这干部后面很有可能有人在指使!” ——果然! 这话在傅机听来完不需要惊讶,从他和久石生去上京开始,他就感觉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已经张开了,他、久石生,都是这网覆盖下的,甚至是季星云、李瀚升、左明忠、廖子扬都是…… “嗯?” 季星云说到这里没声音了,这让傅机稍微有点迷惑。 “还有其他线索吗?” 季星云:“没有了。” 傅机:…… ——难道他打电话过来就只为了说点东西? 傅机都不太明白这位老检察长到底是想干嘛! “季检?” 当自己这样问的时候,傅机都感觉自己有点哭笑不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 季星云那边应了一句,也不说还要干什么,也不准备挂断电话,这就让两人之间变得莫名尴尬起来。 “还有事情吗?” “嗯?嗯——” ——在犹豫吗? 季星云没开口,但傅机感觉到这种意味,似乎季星云有事情想跟他说,但由于某些原因,季星云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于是,傅机决定逼他一下。 “季检,还有事情吗?” “嗯?没有!没有了!” ——嗯?这就放弃了? 当季星云这样说之后,傅机不由有了点大跌眼镜的感觉,这不是明显有话想说的意思吗?为什么还是改主意不说了? “行。那就这样了!” “好。” 就这样,通话结束了,叹了口气的傅机心情复杂,他不太能搞明白季星云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着,他往外走,准备去吃饭。 走到门口,手机又响了。 都没看来电显示,下意识以为是季星云那边又改主意了,傅机拿起来就问:“季检,你还有事吗?” “嗯?傅队,是我!” 那边传来的是尚昌市打拐办的同志的声音,这让傅机尴尬了下,然后连声解释,说:“不好意思了,刚才在跟人通话,我还以为他又打过来了!” 这种小事,对方当然是表示理解。 “傅队,我这边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已经找到了贾跃的哥哥贾亭,并且已经把他控制起来了,你们要过来和一块审问吗?还是说我们这边把结果通知你们就可以了?” “你们尚昌市警方的效率可真高啊!” 这消息让傅机不由惊喜,确定贾跃死亡还是不久之前的事,他们这会儿竟然就已经把贾亭给控制起来,真是相当快。 “行,我们明天,不,我们等下就赶过去!” 这件事在各种层面都是比较重要的,傅机的意思就是特事特办,当然要第一时间赶过去审讯贾亭。 他这样一说,尚昌市那边的同事稍微有点意外,他没想到傅机会这么着急,这就要赶过去。 “天都已经黑了,这件事不着急,你们明天再过来吧!” 傅机不以为然,他更喜欢尽快搞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我还是希望尽快搞清楚。” “行。那我们这边等你们过来,就连夜审讯!” “好。” 这边已经说好了,挂断之后,傅机当即联系汪隼,准备叫上他一块去尚昌市,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汪隼这会儿正在酒吧里喝酒,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根本就听不见手机的铃声。 “嘶!这小子什么情况?关键时候掉链子?” 嘴上如此说着,后面又想到白天的时候,傅机没来由地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责备汪隼什么。 既然没人接,他就只能放弃叫上汪隼的打算,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充饥后,便独自赶往尚昌市。 傅机不知道,在他打电话之后,汪隼就遇到了比较麻烦的事。 在将汪隼面前的硬币按下去之后,汪隼就身体往前一倾,趴在吧台上睡着了,而正在擦拭杯子的酒保看到这一幕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说了少喝点,现在喝醉了吧!怪谁? 像汪隼这样的客人算是再常见不过了,酒保并未给予太多关注,然后就把目光转向女人,汪隼边上那个还在喝着酒的漂亮女人。 将杯子放下的女人对酒保说:“再来一杯!” 酒保没说什么,从这个女人喝这么多酒都不上脸来看,她酒量应该是不错的。 目光从趴在那的汪隼身上扫过,女人又想到了什么,改口:“再来一杯水。” “嗯?” 酒保拿着杯子的手顿住了,转头看着女人,眼神跟她确认到底是要水,还是要酒,还是要两杯? 女人露出略微有些抱歉的笑容。 “一杯水就好,我不喝了!” 点了下头,虽然有点奇怪这女人怎么突然就不喝了,酒保也没多问,一杯水放到女人面前。 一饮而尽后,女人把杯子放下,手跟着落到身旁的汪隼肩上,把他从吧台上拉起来。 这一幕让酒保有点懵。 “稍等,那个,你们,认识吗?” 在他的认知里,好像这一男一女不认识吧,而且男的对女的一直爱答不理,不是吗?现在这女的准备把喝醉的男的带走,什么意思? 已经把汪隼撑起来的女人准备走了,听到酒保的声音就转头看着他,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酒保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你们认识吗?” 女人露出十分妖媚的笑容,“现在认识了,我要带他去休息,不行吗?” 酒保:“呃……好吧,是我多事了!” 低下头的酒保心里不由羡慕起汪隼来。 ——真是世道变了!听说过女的被“捡尸”,没想到还能亲眼看到男的被“捡尸”,更何况对方还是那种不多见的美女! 什么鬼? 蓝冰星雨(43) () ——当醒来睁开眼的瞬间,发现自己处在完陌生的环境中,你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会以为这是在做梦,然后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我在睁开眼之后,就是这样干的! 这是哪? 洁白的天花板,一个不算是太大的灯,看起来应该是宾馆吧! 不过,我是怎么到这来的呢? 脑子里回忆了下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这才想起来之前喝的酒,而伴随着记忆一并苏醒的还有宿醉带来的刺痛。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昨天应该是在酒吧里遇到了一个女人,那我会出现在这里和那个女人会不会有些关系呢? 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我身上好像一件衣服都没有。 “真的假的?” 真是被吓坏了,我马上睁开眼睛,掀起被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还真是什么都没穿。 “开玩笑吧!” 我有点慌,赶紧把被子盖上,傻眼了! 我虽然对女人没有想法,但这不表示我对于“第一次”这种东西完不在乎,更何况事情还有可能是发生在我完没有意识的情况下。 “怎么可能!” 就在我还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侧传来拉开门的声音,我马上往那边看过去,那边应该是浴室,这会儿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穿着浴袍,一只手托着湿润的黑发。 “醒了?” 见我醒过来,这个女人一点都不慌张也就算了,还微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们认识吗?我们很熟吗? 我真的很想这样问她,但考虑到我现在的立场似乎有点问题,这话我没说出口。 女人往我这边走过来,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就盯着她看,好在她只是拿了吹风机就到一边吹头发去了。 盯着那窈窕的背影看了几秒钟,我将目光看向四周,令人意外地没在这房间里看到我的衣服。 ——所以,这女人到底把我衣服弄哪去了? “你,想干嘛?” ——这是最新型的诈骗吗? ——我还不至于无脑到把这事当成艳遇。 我说话之后,女人转过来看着我,脸上带着微笑,吹风机依旧在吹头发。 “稍等一下好吗?” 不知道她要我等一下有什么意义,但我也不好说不行,就点下头。 花了有个五六分钟,她才把头发吹干,而等待的时候,我也没有继续躺着,坐起来,用被子包住身体。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在一个陌生的女人面前赤身**! ——我绝对不要再体验第二次! “好了!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把吹风机放下后,她微笑着如此说。 “你是谁?是你把我从酒吧带到这来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我的衣服呢?” “一个一个来!” 嫌我的问题多了,她的手连摆了好几下。 我只能把问题挨个拿出来问:“好,先说吧,你是谁?” 她还是微笑着,那种平淡的样子让我不由怀疑这女人是不是不喜欢露出其他的表情。 “你可以叫我菁。” 我不太懂,她难道说没有自己的名字吗?只说出名字里的一个字是想表达什么? “京?哪个“京”?” “草青,菁!” “那你的名呢?” 问题到这里,她就看着我微笑不语,双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拒绝意味。 ——不能说吗? ——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或者有其他理由…… ——嘛!这东西其实也无所谓了! “然后,是你把我带到这来的吗?” 她点头。 “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这时候做出让我意外的举动,她往床边走过来,就在我边上坐下,而我就赶紧往边上给她移开位置。 “你要干嘛?” 我不由警惕地看着她,这个女人让我感觉非常麻烦,比那个麻烦的学妹苏卿颜更加麻烦。 “不干嘛!” 说着让我不太能相信的话,她将自己的黑发撩到身后,做出这种动作的女人看上去都非常撩人,在她身上更是如此,但对我来说真是只想躲开,躲得远远的。 “你昨天晚上不是请我喝酒了吗?这样我们就算是认识了吧!既然这样,你喝醉了,我负责安置你,有问题吗?” ——有问题!很有问题!槽点多到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了! “所以,你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没错!”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上来之后吐了,搞得衣服上是,我就只能帮你把衣服换了,你的衣服还在洗,应该快洗好了!” ——还喝吐了?这也太丢脸了! 莫名有些羞耻,我只能强行把这件事盖过去。 “所以,你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我感觉自己有点傻! 她往我这边贴过来,手搭在我的肩上。 “嚯~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说着,她还在我的耳朵边上吹了一口气,这让我感觉身上一阵恶寒! “离我远点!” 我当即伸手撑住这女人的肩膀,不让她靠我太近。 她脸上倒是流露出明显的失望情绪,让我更加搞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是想干嘛。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不是说了吗?因为你请我喝了杯酒,所以我们是朋友了!” “你觉得这种话我会相信吗?” “你为什么不信呢?” 和这女人对视,我不由沉默了。 ——这样的逼问果然是没用吗? 我在这个女人身上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了,目光往周围看,我在找我的手机。 “我的手机呢?” “稍等。” 只见她从床上起来,到一边的抽屉里拿出来我的手机,往我这边扔过来,我就马上接住。 “该死!” 翻了下未接来电,我看到了傅队那边打过来的电话,昨天晚上,我没接到。 没什么好说的,我马上给傅队打回去,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人接,让我有点奇怪。 ——回去队里问一下傅队去哪了吧! 下一步已经决定好了,我想走了,但身上没衣服让我不得不限制自己的行为。 看出我想走,她对我说:“你想走的话,可能要再等等!”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遇到这种事,怎么想怎么无语! 我根本不想跟她多说什么。 “生气了吗?” “没有。” 我这是实话,我毕竟没有发生任何实际的损失,自然不需要生气什么,只是感觉很莫名其妙而已! 她可能误会了我的感受,于是抛出让我不得不在意的话题,“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吗?” 我马上转头盯着她,“你能告诉我吗?” 双臂抱在胸前,她看着我,脸上笑容十分有趣。 “谁知道呢!” 蓝冰星雨(44) () “傅队,来了!” 傅机到了尚昌市市公安局,尚昌市打拐办的同事已经在这恭候多时了。 车灯照出对方的人影,在前方打下方向盘把车停下后,从车上下来的傅机对打拐办的同事点点头,两人就一块往里走。 还在走着,两人言语上已经开始进入正题。 “傅队,事情可能比你想得会更加麻烦一点!” ——怎么这就开始给我打预防针了? 这都还没见到贾亭呢,这边就开始说这种话,傅机不由心里生出些许不好的感觉。 “怎么个说法?” 对上傅机那耿直的目光,尚昌市的同事笑了下,有故意卖关子的意思,用那种神神秘秘的语气说:“你等下自己跟贾亭聊聊也许就能懂了!” “嗯?神神叨叨的?” 心里对对方卖关子的做法挺无奈的,但傅机也没多说什么,之后问问贾亭或许就真的清楚了吧! 后面,提审贾亭的事很快安排好了。 “你就是贾亭吗?” 看着前面这个胡子粗犷的男人,心里都有点疑惑他与贾跃的兄弟关系是否真实的傅机如此问。 贾亭只是看了问话的傅机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开,嘴里甚至是在吹口哨解闷。 可算是有点明白同事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个贾亭完是不合作的态度嘛,确实麻烦。 “贾亭,老实回答问题!” 被吼了一声,贾亭的态度也没有什么纠正,口哨虽然不吹了,但还是心不在焉,目光在其他地方游离。 “贾亭,端正你的态度!” 当尚昌市的同志又对贾亭吼叫起来,傅机随即抬手阻止了他。 “没事,让我自己来!” 说完,露出笑容的他看向贾亭,问:“你知道你弟弟贾跃已经被人杀了吗?” 这件事贾亭在被抓到的时候就已经了解了,此刻当然不会意外,只是看着傅机的双眼中透露出一种疑惑感,他不是很明白傅机说这件事是想干嘛。 “对方杀了你弟弟,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原因吗?” 看着傅机的贾亭冷笑一声,终于是开口了,说:“这重要吗?” 傅机心里生出戏谑感,这个贾亭在各种意义上确实都是不好对付的存在,软硬不吃! 明明两只手还被手铐靠在一块,身体也被审讯椅禁锢着,他倒是还能镇静自若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稀奇。 想到有趣的地方,傅机的脸上绽放出笑容,这一幕让原本淡定的贾亭不由看得眼睛发直。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嘴上给出这样的回答,但傅机的笑容实际上在交谈的过程中放大了,而感觉自己有被嘲讽到的贾亭情绪爆炸。 “你明明就在笑!觉得我很好笑吗?” “不不不,我没这意思!” 马上为自己解释着,傅机如此说,但这会儿这话已经没用了,被戳中为数不多的自尊心的贾亭彻底失控,在审讯椅上疯狂挣扎开,就像一头咆哮着的野狼,恨不得要吞噬傅机的血肉。 “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你妈的……” 眼看场面已经走向失控,边上的同事马上建议第一次审讯到此为止,傅机也没有坚持,贾亭被带下去。 “傅队,刚才怎么回事?那家伙怎么突然叫起来了?” 被问到这个问题,正缓缓给自己点上烟的傅机笑了下,没说话,继续给自己点烟,慢悠悠地抽一口,往一侧敲下烟灰,这才回答。 “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哪怕是最不要脸的人也有绝对不容许其他人侵犯的领域,刚才应该是我不小心碰到了他那种地方吧!” 即便是傅机给出解释,同事还是不太明白,但也不继续追问,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可没有实际意义。 “那,和他聊了之后,有什么感想呢?” “和你说的一样,麻烦!” 傅机以为同事之前打预防针只是为了说明这一点,但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也发现傅机会错了意,同事就在这里跟他纠正。 “傅队,你别搞错了,我之前说的麻烦可不是说这样,我们已经挖出了很多贾亭的信息,他背后可是有个拐卖妇女儿童的利益团体,这件事真正麻烦的地方在这!” 把烟按在嘴唇上,傅机的眼睛盯着同事,眼中光彩快速发生变化,几秒钟,夹着烟的手指缓缓移开,他发出咋舌声。 “是这样吗?” “当然了!” 同事如是说着。 “走,我们去看更多和贾亭有关的资料,看了之后你就明白了!” 同事先走,傅机稍微落后一点,将手中的烟最后一口抽掉,随后快步跟上去。 在一个办公室里,傅机看到了更加详细的资料,关于贾跃,关于贾亭,还关于他们背后的一个犯罪团伙。 这些资料的时间跨度比较大,这让傅机不得不对一件事产生了疑惑。 “你打拐办已经盯着这个团伙很久了吗?” “也不算是很久吧,到现在,差不多快一年了!” 看着同事说话时并没有情绪变化的脸,傅机不由蹙眉,一年还不久吗?是他们对时间这个概念的理解不一样,还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花这么长时间?” “因为这个犯罪团伙规模庞大,涉及到的人员数量可能超过百名,而且他们经常在地区间流动,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们才尽可能用温和的方式调查他们,照现在的进展看,收网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同事看上去只是在说这件事,但傅机敏锐地从他的话中发现了底下更深的含义。 “贾跃和贾亭的案子要由你们这边来办吗?” “这是自然!” 这种情况让傅机有点高兴不起来,如果关于贾亭的事情完由打拐办这边来做,那他们后续的信息获取和情况跟进会变得比较麻烦。 不过,这种麻烦也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傅机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对这件事提出反对意见,于是先将重点放到案件本身。 “关于贾跃、贾亭拐卖的孩子的身世,你们有更加详细的资料吗?” 同事不由露出为难的神情。 “这信息可不太好确定。” 傅机:“这件事跟我们那边的案子有联系,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尽快调查出结果。” 同事:“好吧。你都这样说了,我们会加紧这边的核实,如果有了明确信息,会第一时间给你们通知!” 傅机:“谢谢!” 蓝冰星雨(45) () ——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喜欢别人说话含糊其辞,特别不喜欢,而这个女人就有点故意往我厌恶的点上撞的意思。 我看着她,正在等着她的回答,而抛出问题的她却变得漫不经心,给人的感觉就像这个问题完是她为了吊我胃口而故意抛出的。 这时,敲门声响起,猜到应该是给我送衣服的人来了,我不由心里暗喜,衣服来了,我就不需要和这女人在这里磨叽。 不需要我多说,菁自觉去开门,随后把一个袋子提进来,递给我。 “你的衣服。” 伸手把衣服接下来的我看着菁的脸,虽然心里隐隐有些抗拒,但还是说了声谢谢,而她倒是一只手捂着嘴,做出一副强忍着笑的样子,让我感觉很莫名其妙。 ——这有什么好笑的? “好了,你先换衣服吧!要我转过去吗?” 我看着她,“只是转过去?” 她笑着补充了句,还举起一只手,做出发誓的样子,“我保证不看!” 说完,就像要印证自己说的话的她转过身去,这种浮于表面的做法一度让我很无奈,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等我把衣服穿好,她转过身来,我就问她:“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没有回答的她倒是偏着头在打量我,这种样子就像陪自己男朋友买衣服的女人在判断衣服是否合适。 “看够了吗?” 对于这种肆无忌惮的打量,我看着她,眼中不掩饰不满,可她还是笑着。 “啊,不好意思。” 莫名感觉心累,我用手撑了下额头,“我没感觉到你真觉得不好意思。” “嘿嘿~” 我这样一说,她那边倒是笑得更开心了。 ——行吧!我认栽了! 不想再浪费时间,更不希望再和这个女人扯上关系,我准备走了,而她在这时候从背后叫住了我。 “你是不是忘记东西了?” “嗯?” 不由皱起眉,我的手在身上四处摸着,脑子里回忆了下自己携带的东西,手机在,钱包也在,似乎没有忘记东西…… 叮~ 一道清脆的响声几乎在一瞬间洞穿了我的耳朵,我猛地意识到她说的那东西是什么——硬币。 转身,我就看见她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硬币从拿在前面的那只手上弹起,在空中好一阵翻转,怪异的光芒让我感觉有些闪眼。 硬币达到极限高度后开始下落,她的手猛地甩起来,一下就把硬币抓在掌心,黑发向身后荡开。 “来吧,猜猜看是花面,还是剑面!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还给我。” 我对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何况是要我把选择放在完平均的选项上,这种做法可以说是最不理智的,只有那些无谋之辈才会这样干。 “你猜不猜?” 她把抓着硬币的手朝我伸过来,还一本正经地问我。 “不猜。” “嗯!!!” 我的回答让她不高兴了,皱着眉的她看着我,那眉目告诉我她的决心,如果我不猜的话,她多半不会把硬币还给我! 所以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叹了口气。 “剑。” ——我真是个无谋之辈。 “好嘞!” 她把手臂翻起来,掌心向上,然后将手掌张开,里面的硬币还真是剑面,这让我的心不由跳了跳,她脸上也浮现出意外,好像在说,为什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好吧!愿赌服输,还给你。” 她把手伸过来,硬币就躺在掌中。 我伸手过去拿,她就这时候把手往后缩一点,明显是在逗我玩。 嘴角不由抽搐着,我冷笑着看着她,她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明媚,让我不由想“如果这时候狠狠地打她一巴掌,应该会哭很久吧”…… ——我果然是个魔鬼! “你要不要嘛?” 我翻了个白眼。 “好吧,不逗你了。” 她再次把手伸过来,只是这次不是让我拿,而是等我伸手之后,把硬币放在我的手上。 “好了,说说之前约定的事吧!” ——来真的吗? 我看着她,有点不相信她的说法。 “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问了你一句话,我想你可能已经没有印象了吧?” “有吗?” 她既然这样说了,我就尝试回忆了下,然后只能摇头,可能是我喝到断片害的,我对这种细节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有哦!” 她很肯定这一点,然后又从我手中把那枚硬币拿起来,在我面前晃了一下。 “就是因为它!” 我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里有了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难道说这个女人就是那时候救了我,还给了我这个硬币的人吗?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说实话,我不是太能相信她的说法,谁知道她是不是胡编乱造出来忽悠我的。 “当然没开玩笑!” 她一脸认真,完看不出来她到底是不是在编瞎话。 “我认识这样的硬币,所以我才会主动跟你搭话,但我之后明白这硬币不是你的,没错吧?” ——原来不是你啊! “错倒是没错……” 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呢? “能告诉我这个硬币到底代表什么意义吗?” “哟,我觉得你不会希望知道。” 我眨了眨眼,没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表情就像在说“没错,是这样的”,这就更让我不明白她这是在玩些什么。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有话直说行不行? 她的回应总是让我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用错了劲可是真的难受。 “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也许没有了。” “再见。” 我已经彻底厌倦了,或许还在这个问题上询问她的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白痴,这样被人耍着玩还总以为自己得到了什么。 走时,我并没有要走那枚硬币,干脆留给她,把与这件事有关的一切都斩断算了! “师傅,去刑侦大队!” 从宾馆出来,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就直奔刑侦大队去了,也就是我这边下车的功夫,后面一辆出租车极快地开过来,就停在我们后面,司机从车上下来。 “汪隼先生,请等等!” “嗯?” 他叫了我的名字,我不由疑惑地看着他,毕竟我不认识他,但也隐隐明白这可能和菁有干系。 “你有事吗?” 他点着头,伸手去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掏了掏,然后将那枚硬币摸了出来,递给我。 “汪先生,一位小姐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还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我没忍住笑了,感觉真是莫名的讽刺。 我留给她,又被扔回来了。 “你说。” “那位小姐让我跟你说……” 蓝冰星雨(46) () 花了些时间将资料部看完后,傅机和同事再次提审贾亭。 “怎么又来了?” 这时候可是大晚上,再次看到傅机,贾亭的脸上直接写满“嫌弃”和“麻烦”。 “就算我是罪犯,你们也不可能不让我休息吧,小心我告你们逼供啊!” “想休息还不容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保证之后不会有人打扰你休息!” 傅机微笑着说出这话,面对贾亭的时候,他表现得真是出奇的温和,如果汪隼在场的话,他说不定都会怀疑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傅机! 话这样说当然没错,但贾亭也不傻,他要是真把一切都说出来,不说死刑吧,最起码是要把牢底给坐穿的,于是嘴上哼哼一声,目光转到他处。 贾亭这边不睬自己,傅机倒也是无所谓,把自己应该说的话说给他听就完事了。 “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你们兄弟两个是和一个涉嫌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团伙有关系,没错吧?” 这种事贾亭当然比傅机更加清楚,于是他没有回应傅机的话。 傅机继续说:“你弟弟之前把一个孩子卖给了一个叫高远的男人,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贾亭愣了一下,依旧是沉默。 傅机:“孩子死了!高远也死了!杀死高远的人和杀你弟弟的是同一个人!” 贾亭看着傅机,眼中流露出少许的疑惑感,这一件事并不在他的意料中。 傅机:“那孩子是你们从哪拐来的?” 贾亭:…… 傅机:“是从你们团伙那带回来吗?” 当问题到这里的时候,原本和傅机对视着的贾亭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眼神往一边躲闪了一下,这种细节当即引起了傅机的注意,于是他往下追问。 “这孩子不是你们亲手拐来的,对吧?” 贾亭也发现了傅机从自己的态度中刺探出情报,情绪不由变得焦躁起来,不再看着傅机的眼睛。 “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贾亭并未对自己的罪行产生任何忏悔,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是错误的,但他从未想过要赎罪之类的,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停下来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不会所有人都有时间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忏悔。 在黑暗中奔跑,当现实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所能做的就是继续向前,继续奔跑,直到一头撞在墙壁上,撞死! 审讯到这里就可以停止了,让贾亭回去休息,傅机和尚昌市的同事合计起来。 “看样子,突破口是没办法在贾亭身上找了,这家伙已经打定主意要顽抗到底啊!” 非常赞同同事这话,傅机一阵点头,然后说:“在贾亭身上拿不到线索,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同事则是反问傅机:“你不是说贾亭和你们的案子有关系吗?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这其实是傅机感觉麻烦的地方。 高远之死实际上都无从查起,他们只能把目标放在有可能是线索的毛毛身上,结果查到贾跃被以同样的手法杀死,这就确定了这之间的关联性确实存在,这下就该咬着贾跃这边的线索查下去。 可要命的是贾跃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总不可能对着死人的尸体进行讯问,他们就只能再将目光放到贾跃的哥哥贾亭身上,但贾亭顽抗到底,死都不说,这就彻底阻断了傅机的调查方向,总不可能让傅机跪在贾亭面前求他开口吧,哪怕傅机愿意跪,贾亭都未必会心软。 “拐卖毛毛不太可能是贾跃和贾亭的个人行为,这孩子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犯罪团伙指使卖出来的,那个凶手既然连贾跃都一并干掉了,我觉得他(她)和那个犯罪团伙多半有着某些联系,所以,我想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 这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傅机想介入到由打拐办负责的这个案子当中,而同事考虑之后,并未拒绝。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听看!” 心中微动的傅机挑眉。 “什么?” “你未必需要跟我们一块行动!你完可以进行自主调查,我们这边可以你提供你想要的线索。” 这话到了傅机耳朵里,让他莫名有了点“要被当枪使”的感觉。 “喂,你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毕竟是同事,对方也不准备瞒着傅机。 “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这边的进展可能短时间里还推不动,我们需要一个外来因子搅动当前的局面,让那伙人有所动作,这样我们才好从中取事嘛!” 同事最后那一个字的音调让傅机吸吸鼻子,这种感觉真说不上好。 “所以,你想让我来当这个因子?” “我刚开始也没这样想过,但现在我们不是有了一致的行动目标吗?既然你要干,那何不带上我一块呢!两个人一块行动总是比一个人要好一点的!” 清楚同事不可能对自己有恶意,傅机慎重地考虑这个建议,然后点头同意了。 “可以,只要你给我提供足够的情报,我或许能带给你想要的变化!” “好。” 和傅机说好了,但同事并没有一个人拍板的权力,就带傅机去和这案子的上层负责人沟通,对方对于这个计划当然是力支持,毕竟他们已经待在这个泥潭中太久,急于脱出。 “好。这件事我们会给你足够的情报支持!” 就这样达成了共识,在第二天天亮之后,傅机和同事出发,去他们情报中的地点——疑似有犯罪团伙成员活动的迪厅。 “老傅,把你手机给我吧,不带进去了!” 对于同事的这个提议,傅机犹豫了下,他在想汪隼会不会之后打电话过来询问消息,但想到还是当下的事情重要,就把手机交了,这也就是汪隼没能联系上他的原因。 “进去之后,怎么查呢?” 傅机想知道的是有没有目标的照片,或者说目标身上有某些特征,易于辨认,不料同事给出让人无语的回复。 “只是疑似了,我们也不太能确定到底有没有,所以,就用我们的眼睛去看吧,有问题的家伙是绝对会暴露出自己有问题的地方的!” 傅机:…… 虽然嘴上没说,但傅机心里总感觉这计划有那么点瞎猫逮死耗子的意味,很莫名其妙。 不仅是这样,他不时还会蹦出些违和感…… 蓝冰星雨(47) () 把那枚硬币在手上抛着,我往大楼里走,脑海中回荡着的是司机转达的菁给我的一句话。 ——有些事情是无法回避的,就像此刻在你手上的硬币,可不是你把这枚硬币扔掉一切就会结束的程度! “事情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 我的性格非常扭曲,平时会尽可能地回避着麻烦,但当确定麻烦已经无法回避的时候,我体内那蕴含着躁动因子的血液就会莫名沸腾起来。 ——这是不是人类的本质呢? ——渴望战斗、渴望纷乱,嗜血与冲动! 叮~ 脑子里正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抛起的硬币却没有落回到我手上,于是我将意识拉回来,就看到苏法医不知何时出现在我前方,那枚硬币想来是落到她手里了。 “哟,你还有功夫在这玩呢?” 被诘难,但能感觉出来苏法医并不是专程来找茬的,我笑着说:“这不是刚回来吗?” 苏法医冲我摆摆手。 “行了,不用解释,跟我过来一下!” “好。” 苏法医会找我,想来是案子上面有什么进展了,但让我跟她走就算了,她为什么不把硬币还给我呢? 想看看苏法医准备怎么办,我也没问这一茬。 去了技术科的科室,苏法医把一份资料递给我。 “你看看吧,这是上次你和傅队在案发现场的水洼里发现的足印,我们之后去进行了提取,这个足印并不是高远的,而且这个足印非常有意思,经过我们的比对,这痕迹是回力雨靴留下的!” “这么具体吗?” 听到这样的判断,我不由笑了,这很有意思,不是吗? 回力雨靴可是个老品牌,1927年就创立了,专注于雨靴制造领域,一直经营到现在,说是国内雨靴生产的领军企业也不为过。 总之就是很厉害! 苏法医回答我的提问,说:“回力雨靴鞋底的花纹样式比较独特,辨识度很高,一比对就能确定是这个。” 我不由点头,但又想到存在仿造的假冒伪劣产品的可能性,就提出来问了句,而苏法医在这一点上就没有明确的判断。 不过,这种影响因素可以先放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外,分清楚矛盾的主次关系可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之一。 “尺码呢?能判断出来吗?” 苏法医说:“应该是37到42之间。” ——37到42? 把这个数字拿起来跟我自己的比较一下,我不由说了句,“这脚是不是大了点?” 哪怕是个男人,42码的脚就已经算得上是比较大的脚了! 苏法医认同了我的话,但她这时候也提出一个想法,说不排除凶手有可能是小脚穿大鞋,因为在足迹线索极少,无法判断是否属于小脚穿大鞋的情况下,具有一定反侦察意识的凶手这样做确实可以干扰警方的调查方向。 这一点也和之前的问题一样,先放着,我们继续往下说。 “凶手是个脚比较大,穿了回力牌雨靴的人,目前来看就是这样,对吧?” “嗯。目前只有这样。” “行!” 只是一双雨靴,调查依旧没办法进行下去,这个线索可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指向性,顶多是在我们确定犯罪嫌疑人之后,用来增加这一认定的可信度,仅此而已。 “对了,苏法医,傅队去哪了?” “傅队去了尚昌市那边,好像是尚昌市那边有了进展吧!” ——傅队去了尚昌市? 这样一想我就差不多明白了,想来可能是尚昌市打拐办的同志抓捕贾亭有了进展,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去尚昌市看看好了,毕竟这边也没什么事情。 “那我也去尚昌市一趟,去给傅队帮帮忙。” 苏法医没有反对我的决定,只是说:“你把这份资料带去给傅队看看。” “知道了。” 说完我就准备走了,但到门口的时候,我不由一拍脑袋转回来,我倒是差点把一件事忘记了。 “苏法医,那个东西你该还给我了吧?” “那东西?什么东西?” 我一开口,苏法医脸上还露出疑惑的神情来,这让我心里甚是无语,我是差点忘记了,她就可能是真的忘记了! “你从我这拿走的硬币。” “哦哦——” 她还真忘记了,听我这样一说,就赶紧去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把硬币拿出来,在手上往天上一弹。 看到她这样做,我心里不由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似乎她也准备做某些会让我非常不爽的事情来。 果不其然,她的手往前一抓,将硬币擒在手中,然后拳头往我这边伸过来,说:“猜,猜哪一面,猜对了我就还给你!” 我真是不由自主地把脸色沉下去。 ——是不是女人都喜欢玩这种东西? “剑。” 我猜了和之前一样的,苏法医随即张开手掌,还真是剑的那一面。 “哟~猜对了!那就还给你吧,接着!” 说完,苏法医将硬币往我这边抛过来,我伸手接住,也懒得看到底是剑面,还是花面,对苏法医摆了摆手就走了。 “回头见。” “回见。” 出来之后,我准备把硬币装进口袋里,但手塞进去,正要张开的时候,我又鬼使神差地把手抽出来,举在自己面前。 ——到底是剑面,还是花面呢? 我张开手掌,硬币的剑面是朝上的。 “嘶~真的假的啊?” 我有些疑惑了,这剑面的次数是不是稍微多了点。 一枚硬币,投出两面的概率都是1/2,但如果要连续投出三个一面,那概率就成了1/4了! 当然,在我这里的概率不该如此计算,抛硬币的本身是相互独立实验,在已经得知前一次抛掷结果的前提下,我每次抛投出正面的概率都是1/2。 不信邪,即便是1/2,这出剑面的概率也太高了不是,我又抛了一下,抓住之后在掌中摊开,剑面。 再抛,剑面。 还抛,剑面。 再来,还是剑面。 似乎我已经陷入了某种极为特殊的循环……才怪呢! 总感觉有点地方不对劲,我把这硬币翻翻看,然后就发现问题了,这并不是我一开始的硬币,这个硬币并没有花面,两边都变成了剑面。 所以说,抛硬币,出现确定一面的概率是百分之百吧! 不改变抛硬币这一行为的本身,但完可以替换掉前置前提,利用信息不对称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又有一件事没明白,这个硬币是菁调换了,还是苏法医调换了? 大概率是前者,但后者有没有可能呢? 蓝冰星雨(48) () 尚昌市那边,傅机和同事一块去了那个可疑的迪厅。 哪怕现在还是白天,这里面也还有不少年轻人,在舞池里跳舞的跳舞,在吧台喝酒的喝酒,还有一些人就坐在一侧打牌。 目光在这里扫视一圈后,傅机和同事对视,两人一块往里走,傅机去吧台那边,同事往打牌的那些人走过去。 迪厅的光线比较昏暗,不时闪烁一下的光线让傅机感觉非常刺眼、不适应,但此刻也只能忍着。 在吧台边上坐下,对吧台里的酒保招了招手,傅机说:“给我一杯鸡尾酒。” 酒保看了傅机一眼,问:“什么类型?” 傅机:“度数低一点就好。” 来这按理说是不该喝酒的,但迪厅可是有最低消费要求的,傅机当然得花些钱。 在等待鸡尾酒到来之前,傅机就竖起耳朵听边上的人聊天。 “这金汤力不太好喝!” “有吗?我感觉还好吧!” “味道太奇怪了……” …… “感觉怎么样?” “事情很多,很麻烦!” “不就是实习吗?我同学怎么说实习非常闲?” “呃,可能是情况不一样吧!” …… 并没有听到太多有价值的情报,都是些没价值的闲聊。 酒保把傅机要的鸡尾酒拿来了。 “先生,你的鸡尾酒,金汤力!” ——就是那个不好喝的鸡尾酒吗? 至少刚才边上的小伙子是这样说的,傅机心里不由质疑起这酒的味道,付了钱之后,端起酒杯小抿一口,一股清凉甘甜的味道随即涌入口中,让傅机不自觉将这杯酒一下喝完。 傅机并不是很喜欢甜味,但这杯金汤力的甜味倒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并不像那个小伙子说的那样,不好喝。 他酒杯刚放下,同事往他这边走过来,在两人对视时,同事摇头,他那边同样没有什么收获。 傅机眼神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同事便朝着舞池里的年轻人努嘴,意思是等下他要去刺探一下那些人,傅机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手上玩弄着酒杯,目光转到酒保身上。 如果真要调查迪厅里的一些事情,或许这个酒保是个很好的选择,只要能想办法让他开口的话。 “麻烦再来一杯!” 酒保不多说话,点头的同时把傅机刚放下的空杯子收走了,傅机就这时候跟他搭话,问:“有什么好酒推荐的吗?” 酒保多看了傅机一眼,在根据他的衣着判断他大致的收入情况,然后说:“马谛氏怎么样,价格比较适中!” “可以!” 傅机其实也不是太懂,但相信酒保的推荐也不是不能接受,酒保也不是蠢人,他不会做那种“推荐给顾客明显超出他们消费能力的酒,导致他们之后没办法结账”的傻事。 他们只是打工的,拿的是固定工资,迪厅盈利再多和他们的收入也没关系,要是他们真给顾客推荐了昂贵过头的酒,之后起了纠纷麻烦,倒霉的也是他们自己。 “好,请稍等。” 酒吧低头开始调酒,傅机就有意无意地跟他搭话。 “小哥,你在这工作多久了?” 听到这句话,摇晃着调酒器的酒保抬起头看着傅机,而傅机就保持着那副淡然的神色,极力营造出一副自己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 目光收回,酒保低头看着自己手边的器具,回答说:“快满两年了!” 表现出有兴趣的意思,傅机继续问:“两年?时间还挺长嘛!那,你干这一行多久?” 将调酒器中的酒倒进杯子里,杯子放到傅机面前,酒保压低声音回答说:“我干这个已经快五年了!先生,你还是别问我了,我们上班时间不允许和顾客闲聊的。” 漫不经心地把酒端起来喝一口,傅机没把酒保的话听进去,继续说:“我们可不是闲聊,你这不是在给我推荐各种酒品吗?” 酒保愣了一下,没想到傅机会说出这句话,想了想后,他说:“你还要其他的酒吗?” 尝了尝酒保推荐的马谛氏,傅机不由心里摇头,他并不中意这个味道。 “再给我来一杯金汤力吧!” 傅机并不喜欢金汤力,酒保并未感觉奇怪,个人的口味不相同,不喜欢某些味道很正常。 “好的。” 酒保调酒的期间,傅机就跟他聊天。 “干你们这行,收入如何?” 脸上笑容苦涩不少,酒保说:“我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调酒师,收入很一般,勉强能达到收支平衡,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钱!” 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傅机问了一个十分灵魂的问题,“嗯,那你应该还没结婚吧?” “没有。” 摇头,酒保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十分坦诚,“现在还早,等我再奋斗个几年再考虑这种事也不晚!” 对这个说法,傅机不置可否。 现在的年轻人和老年人正处在一个割裂的状态,老年人还是秉持着从前的那种思想,下一代要尽可能早些把孩子生下来,穷与富都无所谓,尽可以要多生几个,老一辈还可以帮着带孩子,但年轻人则是希望自己先积累起财富和社会地位,然后为自己的孩子提供优质的生存环境和教育条件,也还有一部分的年轻人在生活的压力下,选择不生孩子,乃至是不结婚。 这些情况是没办法短时间内扭转的,只能依靠时间和经济发展去填平其中的沟壑。 “话说,你就没想过去做一些兼职吗?只守着这份死工资,也不是办法吧!” 酒保:“我当然明白!我在这上班也就只有白天,天黑之后就去干别的了。” 傅机:“干什么?” 酒保:“调酒啊!” 傅机:…… 好像气氛莫名其妙变得尴尬起来了! “先生,你的酒。” 酒杯端起来晃了晃,液体沿着杯体旋转起来,从上头照下来的灯光也跟着晃动起来,向四周飘去些许光点。 凝视着这杯酒,傅机问:“你们这里的回头客多吗?有哪些让你感觉眼熟的面孔吗?” 不明白傅机这个问题用意的酒保没多想,说:“回头客当然有,而且数量还是挺多的,我印象中有几个人,这半年多都在这里!” ——嚯!来了? 傅机发自内心地笑了。 蓝冰星雨(49) ()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从立海市过来的,我叫汪隼,我来是找我们队长傅机的,他不是来这边了吗?” “傅机?我不知道唉!” 当我来到尚昌市市公安局找傅队的时候,这边的人却给了我这样的回答,让我有些疑惑。 ——苏法医不是说傅队过来这边了吗?怎么回事? 有点怀疑是不是苏法医把傅队的去向搞错了,我准备联系苏法医确认一下,这会儿过来一个装着正装,戴着眼镜的男人,被我询问的女警员跟他说明了情况后,他就马上转向我这边。 “汪隼对吗?” 有点明白这男人应该是准备提供给我傅队的行踪,我便点头肯定他的问题。 “嗯,我是汪隼!” 他一阵点头,张开嘴要说话,声音却又突然收住,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吧,去我办公室。” 说完,他就转身先走了,我不由看了眼最开始询问的女警员,她对我点了下头,我就跟上去。 到了办公室,他开始进行自我介绍。 “刚才忘记说了,我叫黄兴,是尚昌市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傅机队长的事情我知道,你要听听吗?” 他这样说了,我就明白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留了个心眼,多问一句:“这种事情告诉我,没关系吗?” 摇了摇头,同时示意我坐下来,他说:“没关系,是你的话就没关系,傅机他跟我们提过你。” “嚯~” 这话说的我心里多少有点疑惑,傅队到这里来,还在他们面前提到过我?提到我干嘛? 不懂,但这位副局长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我开玩笑才对。 “好吧,您说吧!” 黄兴便开口,说:“傅机他现在正在协助我们调查一个涉嫌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团伙的信息,你们之前调查的贾跃和贾亭其实都是这个团伙的成员,贾跃已经死了,贾亭虽然落了网,但他什么都不肯交代,我们只能将希望放在疑似有团伙成员活动的迪厅上,他和金胜人现在应该正在迪厅调查。” 他一口气就把当前的情况说明清楚了,而我还需要时间思考,身体在思考中就不自觉端正地坐起来。 “所以,我现在能去找傅队吗?” 他摇了摇头,“现在最好不要,你去了多半会影响他们现在的行动。” “是吗?” 他说的情况我也明白,我过去的话确实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将这个念头打消。 正想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是留在这边等傅队回来,好把苏法医让我带过来给傅队的资料交给他,还是将资料转手拜托这位副局长交给傅队,然后只身回去,一个名字突然窜到我脑子里。 “对于贾亭的审讯,傅队参与了吗?” 黄兴点头。 “傅机他在场。在他到来之前,我们也对贾亭进行过审讯,说句不好听的,这家伙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我们根本拿他没什么办法!” ——这年头,这样的罪犯是不是变多了? 面对这种情况,我几乎是不自觉地产生了这种怪异的想法,“忏悔椅”是不是已经不好用了? 什么是“忏悔椅”? 就是派出所专门给犯人准备的椅子,很多犯人被逮捕的时候都是叫着“我没罪”、“我不服”、“我没错”之类的,可等坐到那张椅子之后,他们的态度就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一改此前的倔强不说,甚至是为了自己的行为落泪忏悔啊! 每每看到这种情况,我心里都是冷笑的。 ——哭什么哭? ——家里人原地去世了? ——之前不是挺牛的,现在知道错了? ——还有脸哭,犯法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落泪啊? …… 这种人,我只能给他们送上“恶心”二字! 做,你有种就做到底。 老子就是要这么干,不管后果是什么,哪怕老子知道不对、不好,但老子就是要做,而且做了之后被枪毙老子都不后悔,也不认错。 这样人,虽然不至于说同情,但我心里还是会为他们竖起大拇指。 有种!有血性!是个狠人! 回想我经历的那些案件,里面确实有不少罪犯是拒不认错的。 ——我就是干了,你们能证明是我干的那算你们厉害,我也认栽,服了,你们要怎么判我都无所谓,最好马上枪毙,我早就不想活了,但你们要让我为自己的行为忏悔,这根本不可能! 就是这么个态度! 你说狠不狠? 确实狠啊! 没想到这个贾亭也是这么个狠人吗? 我不由对他产生了一些兴趣。 想来我在这上面的态度表现是太过明显,黄兴看出来了,笑着对我问:“怎么,你想去会会这个贾亭?” 我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直接点头,同时看着黄兴的眼睛。 “没错,能让我见见他吗?” 在我肯定这件事后,他顿时笑了,我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了不少觉得有趣的意味,如果要将这种意味转化成语言的话,他应该会说“我们这些人都已经努力过了,但都没有任何进展,你就觉得自己一定能让他开口吗?何必要白跑一趟呢”这样的话。 当然,他嘴上不可能直接说出这么不给面子的话,于是就改成一句提醒,说:“你要见他也行,我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抱有希望比较好,那家伙就是个死心眼!” 这两句话本质上并没有区别,都是在泼冷水嘛! 我清楚他的做法,当然不会真的因为这样的话而动摇内心。 “我心里有数。” “行,那你跟我来吧。” 然后,他就把我带到贾亭被羁押的地方,安排我们见了面。 和我之前没见过的,但黄兴他应该不陌生,于是进来时的他注意力当然是放在我身上。 他打量我的时候,我也在打量他。 和之前看过的照片里的贾跃一点都不像,至少我没有看到任何相似之处,如果不是黄兴没开口,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带错囚犯了。 等贾亭在审讯椅上坐好,带他来这的警员从一侧的门退出去,把门关上,黄兴副局长对我点点头。 “可以开始了!” 我也对他点头表示了解。 “好。” 蓝冰星雨(50) () “半年?真有这样的回头客吗?” 心里知道自己应该已经找到了目标,但傅机还是沉稳地继续打探着。 酒保完不知情,说着自己知道的信息。 “是啊!我其实也有点奇怪呢!我们这迪厅也不是什么很有名气的迪厅,设备和场地都很一般啊,而且那些人来这好像还只喝酒,至少我是没看见他们下舞池跳舞。如果他们只是为了喝酒,干嘛不去酒吧,我们这的主力调酒师水平撑死不过二流,有一流调酒师的酒吧也不远啊,真是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会对这情有独钟!” 这些地方确实违和,酒保解释不了,但在傅机这,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不下舞池,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蹦迪的。 ——常来,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熟悉的活动场所。 ——喝酒,只是掩饰而已。 不对酒保解释这其中的缘由,傅机继续套取消息,说:“那些人一般都是什么时间过来?是白天吗?” 酒保上的是白班,这一点傅机可不会这么快忘记,所以有此一问。 酒保摇头,“那些人一般都是快晚上的时候过来,我临下班通常都能看到那些面孔,很眼熟的,毕竟看见很多次了,甚至是有些面孔可能时间都不止半年,太久以前的我也记不清楚了!” ——时间越长越好啊! 伴随着更多信息的收录,傅机不由心里笑开了花,他心里基本上已经能肯定那些人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于是,傅机更加深入地挖下去。 “今天晚上如果那些人过来,你能认出他们吗?” 这个问题实际上已经超出了兴趣的范畴,当然是马上引起了酒保的注意,他看着傅机,嘴角一侧微微上咧,做出一张怪异的微笑脸,眼神在问傅机这是想干嘛。 傅机这个老油条就很淡定,处事不惊,还慢慢品着这杯还没喝完的金汤力。 从傅机那平静的如同没有任何涟漪的湖面的双眼中读不出信息,酒保败下阵来,就直接问:“先生,你应该不是来这娱乐的吧?” 笑容变得饶有兴味,傅机把杯子轻轻放下,推到酒保面前。 “你觉得,我像是一个会来这种地方娱乐的人吗?” 目光重新审视傅机一番后,酒保摇头,把傅机推过来的杯子拿起来,放到下面去。 “不像!你还喝吗?” 傅机笑得更开心了。 “那你觉得我像是干什么的?再来一杯吧!” “好的。” 再为傅机调一杯酒的同时,酒保思考着这个问题,然后回答说:“我觉得你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从事的工作应该是那种经常需要与人接触的,所以,是律师吗?” 虽然没有猜对,但傅机不由对酒保猜测的方式另眼相看,他说的工作特征确实没说错! “很可惜,差点了。” “是吗?” 皱着眉,酒保又开始思索起来,然后说:“不是律师,那是经济方面的工作吗?比如说,销售经理之类的?” 微笑着摇头,傅机:“不是,这个就差的远了点!” 将酒从调酒器中倒进一个新的杯子里,酒保把酒推到傅机面前。 “请慢用!” “谢谢。” 手将自己胸前的黑色蝴蝶结调整了下,酒保放弃了继续的猜测,说:“律师不是,销售经理也不是,我已经猜不出来了,总不可能是警察吧!” 后面的话他完是当玩笑说出来的,而傅机没有大笑,只是保持着微笑,双眼中极为平静地看着他。 这副样子让酒保去放调酒器的手不由顿住,惊异逐渐放大的双眼死死盯着傅机,嘴角微微抽搐。 “你真的是……” 嘴角掀起,傅机将金汤力一饮而尽,看着酒保的双眼就像在说“就是这样”。 此时的沉默与肯定无异,酒保脸上飞速闪过惊恐,但马上想到自己并没有犯事,这份慌张就快速沉下去,这让观察着酒保神情变化的傅机不由心里表示赞许。 能这么快平静下来,这个酒保的心理素质还是非常好的,至少比很多人都要好。 “现在,能告诉我一些有意思的信息吗?” ——警察便衣来到迪厅,来消遣的可能性和来办案的可能性放在一块,80%以上可能都要集中在后者身上。 “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吧,我会尽可能地回答你!” 酒保的配合让傅机非常满意。 “我们之前聊过的,关于这个迪厅里的常客,最好是在这里有半年以上的常客,你能说说他们的情况吗?” 点头后,酒保就回忆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这有半年以上的常客有六七个人,男的女的都有。他们来这里的频率也不都是太高,男的基本上三四天就会来一次,还有两三天来一次的,女的则是五六天,到一个星期的样子,来的时间都是临近晚上的时候。” 傅机这时候提出质疑,“那些一个星期才来一次的人,你都能记住他们的长相吗?” 酒保解释说:“虽然这时间跨度确实是长了点,但我能肯定就是他们,因为他们身上的特征还是比较明显的。比如说一个差不多一个星期来一次的女人,她每一次都会戴着墨镜,喝酒的时候也不摘下来,而我有一次无意中发现她眼角处有一块刀疤,这可能就是她一直戴着墨镜的理由吧!” 能获取到这样的显著外貌特征对于他们抓人可是大有好处,傅机就沿着这条线往下发掘信息。 “除了那个女人,其他人还有什么特征?” 酒保:“有一个男人,他只有一只耳朵,我听见其他人叫他忍哥,而经常和他在一块喝酒的是一个光头,他长得挺胖的,很壮,脸上肉也很多,哦,对了,他手臂上还纹着一只老鹰!” 这话一进耳朵里,傅机顿时感觉像是有电流从身上通过,整个人一哆嗦,这种反应倒是把酒吧吓了一跳。 “先生,你没事吧?” 抑制着心中简直要仰天大笑的激动,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工夫”,傅机赶紧问:“那个老鹰纹身是什么样子的?” 酒保:“就是一只黑色的老鹰,翅膀张的很大!” 谨慎起见,傅机找酒保要了纸和笔,在纸上画出苍鹰的样子,问:“是这样的吗?” 酒保凝视了几秒后,点头。 “没错。” 蓝冰星雨(52) () 从酒保那得到了足够的信息后,傅机去找来同事金胜人,把自己掌握的线索说明了下,这让金胜人不由瞪大了眼睛,意外傅机获取线索的速度。 “你能肯定就是那些人吗?” 傅机笑了,一口咬定。 “当然。” 金胜人皱了皱眉,“要万一抓错了呢?会打草惊蛇吧!” 金胜人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傅机这边已经笃定了。 不过,笃定之余,他心里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疑惑,为什么飞鹰标记会出现在这里呢?这宗拐卖妇女儿童的大案和上京之前的案子有着怎么样的联系呢? 思考着,傅机心里不由蹦出李瀚升书记之前说的话。 ——麻烦事可不止这里有…… “难道说,李书记那时候所指的就是这个案子吗?” 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堪称荒谬的想法,如果李书记真的已经预料到,或者说知道这边会有这种情况,他直接大手一挥,让人办下去不就解决了,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各种添麻烦呢? 可这一念头在傅机心里死活无法消去。 “喂,老傅,喂!” 因为想事情而发愣,当金胜人的手在他面前摆了好几下,他才回过神来,对金胜人露出抱歉的笑容。 “不好意思,想事情走神了!” 金胜人对这件事本身并不是太在意,他比较担心的是傅机现在的状态,于是问:“老傅,你还好吧。” “没事!没事。” 傅机连连摆手。 “我们接下来就等那些人过来就行了!” “真的行吗?” 傅机并没有解释自己说法的原由,金胜人当然要提出质疑,傅机就说:“相信我,行吗?我有把握!” 这话都说出来了,要是金胜人这会儿非说不同意,两人之间的状态绝对会变得非常尴尬,金胜人只能让步。 “行。听你的!” 这件事已经敲定,两人就在迪厅这边等到天黑。 等待的过程中,傅机把从酒保那听来的更加细节的情报和金胜人交待了一遍,金胜人就也知道他们下来要蹲守的那些人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时间飞快过去,天逐渐黑下来。 非常巧,迪厅晚上的主力调酒师今天上班来早了半个小时,这位就必须提前给主力调酒师让位,下班了。 “两位,需要喝点什么吗?” 占据了前位的地方,这家伙还想把他招揽的客人也变成自己的,而傅机和金胜人当然是不鸟他,他们要的不是酒水,是情报。 “不用了!” 傅机根本就不搭理这个调酒师,金胜人为了不免尴尬,就回应了他一句。 见这两人不会成为自己的客人,调酒师马上就把目光拉走,急于调出今天第一杯酒的他迫切地寻找着能成为自己顾客的目标。 “时间差不多了,注意看着。” “好。” 酒保已经走了,傅机和金胜人就只能靠自己。 不久之后,进来了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帽子是和外套连在一块的,他都进来了也不把帽子摘下来,在这地方就显得比较突出。 金胜人只是看了这个男人几眼,就把目光移开了,但傅机的视线在这个男人身上多停留了些时间,目光紧盯着他帽子内侧的黑暗。 直觉告诉他,那帽子底下或许没有某些东西。 进来的男人并不知道傅机正在关注着自己,径直往吧台这边走过来,选了个和傅机他们有好几个座位距离的地方,他坐下来。 吧台里一直寻找目标的调酒师马上注意到他,拿着调酒器往他面前靠过去,问:“先生,要喝一杯吗?” 男人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调酒师,轻轻地点点头。 “一杯亚历山大。” “好的,请稍等。” 可算是要调出今天的第一杯酒,调酒师赶紧动起来,几乎是使出毕生所学,一定要让今天的第一位人为自己的酒折服。 男人在等待的时间里很安静,一句话都不说,还一直低着头,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寂寞、孤单的感觉。 一直关注着那个男人,傅机这会儿行动起来,手先碰了碰金胜人,在他看向自己这边的时候,傅机就朝着那个男人那边努努嘴,然后拿起已经喝空的酒杯,往那边走过去。 看着傅机往那边走,金胜人不由多看了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几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便无奈地摇摇头,目光再度转到门口那边,盯着下一个会来到的客人。 “麻烦给我来一杯金汤力!” 装作自己是从别处来的,傅机在男人边上空一个位置坐下来,将空杯子放在吧台上。 正在调酒的调酒师看着那个空杯子,再看看傅机,心里虽然有点疑惑这家伙干嘛突然坐到这边来,但也没问,只是点头。 “稍等。” 很快,以白兰地为酒基的鸡尾酒亚历山大完成了。 将酒倒进杯子里,调酒师熟稔地将杯子推到男人面前,做出请的手势。 “亚历山大,请慢用!” 这杯酒已经完成,男人还是那么安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伸手去把杯子往自己面前挪近一点。 钱在之前就已经收了,调酒师对男人的服务到此为止,他转向傅机,问:“你要一杯金汤力,是吗?” 傅机看看他,又看看正在喝着亚历山大的男人,做出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往男人那凑过去。 “唉,兄弟,你这杯亚历山大味道如何?” 突然被傅机搭话,一直平静的男人此时眼中也有了些疑惑情绪,他看着傅机,看着傅机的眼睛,顿了有个好几秒钟,才回答说:“我感觉味道还行。” “好!” 得到回答的傅机心满意足地转头对调酒师说:“金汤力不要了,给我也来一杯亚历山大!” 亲眼看着傅机刚才询问男人亚历山大的味道如何,调酒师心里不由鄙夷起傅机来。 大多数鸡尾酒的味道都不应该用好喝和不好喝来评断,因为这一事物的取向都是相对的,而且建立在不同人的味觉喜好上。 像傅机这样,自己没喝过,问别人好不好喝,别人说好喝,他就来喝喝看,如果别人说不好喝,他很大可能就不会喝,这种人是完完不懂酒的! 对方既然点了亚历山大,那很大可能上是喜欢这种味道,哪怕它味道就和污水差不多,人家就是喜欢,你能如何? 所以,问别人酒好不好喝完完就是个笑话。 蓝冰星雨(53) () 贾亭向我们交代了不少信息,关于他们当时是如何将毛毛买给高远这件事的细节部分讲的最为清楚,而这之外,他也显得非常迷茫。 “这信息和我们掌握的不一样啊!” 黄兴副局长如此对我说着,然后他又跟我细说了下他们当前掌握的情况,似乎在他们的调查中,贾亭和贾跃都算是那个团伙比较核心的成员了,但现实却是贾亭对他们团伙的内部消息知之甚少。 这一点尤其古怪。 “你觉得,贾亭有隐瞒吗?” 被我这样一问,黄兴想了想,还是摇头。 “我不觉得刚才的他还有余力和我们周转,他应该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在这一点上,我和黄兴的看法一样,这样的结果就是黄兴他们先前掌握的情报有误,但这种话我肯定是不方便直接说出来的,就只能等黄兴自己表达出这样的意思。 我是这样以为的,但黄兴接下来的说法让我也是哭笑不得。 “我倒是不认为是我们调查掌握到的情报有问题,有可能贾跃是那个团伙的核心成员,但作为哥哥的贾亭只是个边缘人物,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被杀掉的只有贾跃!” ——哇!这样解释也实在是太牵强了点吧! 确实很牵强,而且还隐隐有点扯到没边,但我这会儿也没直接说“你这样是有问题的”,因为我们现在争论的问题对当前的局面并不影响,既然不是重要的东西,我又何必说出来让人家不舒服呢! “贾亭这边也就这样了,你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黄兴如此问我,或许他心里有自己的想法,此刻还想听听我的意见。 我就说:“最好是等吧!我们现在去迪厅那边只会影响到傅队他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然后再合计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黄兴一阵点头。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那你就在这边等等吧,我先回去下办公室,说不定那边还有什么事情找我呢!” “请便。” 他要走,我当然没办法挽留,只能这样说。 目送黄兴走掉,我现在就无所事事了,于是到尚昌市市公安局里到处走,四处逛。 ——尚昌市市公安局的用地规模倒是比我们立海市市公安局的要大不少。 逛了一阵子后,我心里得出这样的判断,不止是用地,好像人员方面这的市公安局也比立海市多一点,也是有点意思。 走走停停,快从左侧走到大厅门口时,我看见外面过来五六个警员,他们正两人一组,押着两只手被手铐靠在身后的两个年轻人。 ——哟,这是犯了什么事啊! 人啊,就是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会无所事事,接着就会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凑,看热闹! 当我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往那边投过去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自己这会儿正是在用看热闹的心态关注这件事,然后对自己无语起来。 “快走!” 对自己的谴责或许可以先放放,因为我发现了更加有趣的东西。 当警员押着那两个青年走近的时候,我注意到那两个家伙此刻的状态很不正常: 他们的身体几乎是完倚靠在警员的身上,两条腿只是在被警员推着向前的时候,非常机械地摆动着,而他们脸上就完是茫然的表情,双眼虽然睁着,但就跟在打瞌睡一样,没有任何神采,看上去极度呆滞。 ——这是,吸毒了吧! 从这两人此刻的身体状况和精神面貌,我心里得出这样的结论。 在宁化区那边,我们也没少遇到和“毒”有关系的案子,对于吸毒人员吸毒后的状态我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这些人进来后,里面马上有警员迎上去,进行交接,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怎么回事?就这两个人吗?是不是有跑掉的啊?” “不是,就两个!” “奇怪,报警的不是说有一伙人在打砸抢吗?” “报警的人并没有观察清楚,有几个是被裹挟的路人。” ——打砸抢?有点东西! 我心里也是有点好笑。 在我看来,会干这种事的人无非两种——彻彻底底没脑子和暂时把脑子丢掉了。 这都什么年头了,大白天打砸抢不会被抓到就真是有了鬼了,所以,干这种事图个什么呢?去监狱里体验生活吗? 我在宁化区那么久,都没听说过有发生一起打砸抢的案件! 这倒不是说宁化区的治安有多么多么好,单纯这种动机、意义都不明朗的犯罪太少见了! “所以呢,这哥俩什么情况?” 询问着,来接应的警员看了看这两人,然后得出和我一样的判断,问:“这两个,玩那东西了?” 那东西代表什么含义,我们都心里清楚。 被询问的警员摇头。 “不太确定,我怀疑是。去给他们验尿吧,到底有没有验一验就知道了!” ——玩那东西之后产生了幻觉,然后两人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打砸抢,这貌似就说得通了! 看着警员带那两人进去验尿,我脚下踌躇了下,还是选择跟上去。 哪怕那两人的表现和那种情况非常吻合,但我心里还是感觉这件事可能不是看起来这样简单,至于到底是不是,后面的化验会给我答案,等着看就好了。 虽然我是立海市来的,但这些警员并没有对我的在场表示不满,他们按部就班地做着的工作。 很快,检验结束。 没有在这些人的尿液中发现问题,都是阴性的。 “怎么回事?” 看看结果,再看看彼此,在这边的警员都笑了,只是笑容表达是那种匪夷所思、无法接受的意思。 ——既然这两个人没玩那玩意儿,那他们现在到底是处在怎样的状态中呢? 这个问题这一刻想来就横在我们在场的所有人的心头上。 “喂!醒醒!” 那两人坐到椅子上就跟没骨头一样,完瘫着,一名警员就上去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脸,试图让他稍微清醒一点,但结果是那两人没有任何改变,非常麻木。 看着这两个人,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头,犹豫之后,我对他们提了意见。 “我看,把他们送医院去检查一下,怎么样?” 情况太过匪夷所思,他们实际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我这个建议是可行的,他们就直接采纳了。 “行,给他们送医院去做个身检查!” 蓝冰星雨(54) () 等待自己的亚历山大调好,傅机一直在暗中观察身边的男人,他戴着帽子,沉默地喝着酒,非常漫不经心的样子,而傅机则从这种表现中读出不一样的意思,这家伙或许在等人。 “先生,你的亚历山大!” “谢谢。” 从调酒师手中接过自己的酒,傅机冲他微笑,没什么意思。 哪怕第一印象并不好,调酒师也对傅机微微致意。 “慢用。” “好。” 把这杯亚历山大端起来抿一口,傅机不由眉头蹙动一下,说实话,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但自己点的酒,含着泪也要喝完,就像自己作的孽,只能自己哭着承担起来。 ——亚历山大?什么玩意儿! 感觉不好喝也不能说出来,傅机只能忍着,偷偷看看兜帽男,再往金胜人那边看看,而金胜人此时还没有发现可疑的目标,眼睛就四处张望着,没看到傅机这边。 “应该就要来了吧!” 按照酒保之前说的时间,这会儿目标应该要出现了才对。 傅机正想着,目标果然出现了,门口那边进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完吻合酒保的说法。 傅机能看到的,金胜人自然也能注意到了,心里马上有了怀疑的他就往傅机那边看,想确定下傅机的态度,而傅机正看着他,还在往墨镜女那边努嘴,金胜人就明白了。 ——一人盯住一个! ——行! 眼神中完成交流,两人正要各自行动,但实际情况的发展让两人稍微有些意外。 戴着墨镜的女人进来之后,目光在周遭扫荡一番,然后马上锁定到了傅机这边,也就是傅机边上的戴着帽子的男人,还径直往那边走过去。 女人去了傅机那边,金胜人只能将已经起来的身体重新坐回去。 ——看你的了,老傅。 虽然心里觉得把一切都交给傅机不太好,但现在的实际情况让容不得金胜人进行太多操作。 女人已经过来了,傅机自然没时间关注金胜人,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存在,试图偷听两人的对话。 “来了?” 男人二次开口说话,声音变得非常低沉,有点像是奔雷到来的滚滚声,听起来可不怎么舒服,尤其是声音突然出现的时候。 “来了。” 墨镜女回答了,嗓音相对于男人就婉转许多,甚至是有种悠扬感,挺好听的。 男人:“要喝点什么吗?” 墨镜女:“和你一样。” 男人点头,对调酒师扬扬手,“再来一杯亚历山大。” 调酒师马上转头回答一句,“好的,请稍等。” 把酒点好了,两人让人有些奇怪地沉默下去,没一个人说话,这场景都会让人产生这两人只是碰巧坐在一块的错觉。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 傅机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同时拿出自己的手机,装出一副在玩手机的样子,避免那两个人注意到自己。 真就是一句话都不说,两人一直沉默着,直到调酒师把墨镜女的那杯亚历山大调好了,放到他们的面前。 墨镜女很自觉地付了钱,那酒杯移到自己面前。 “慢用,小姐!” “谢谢。” 自认为很有绅士风度的调酒师对墨镜女如此说,脸上带着浅笑,而墨镜女的态度就完冷漠,或者说没态度,毕竟这两位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看着墨镜女品着酒,傅机的心情不由变得纠结起来,他总感觉这样等着不是个事,可仓促行动又会有惊动的对方的可能性,这就很麻烦。 就在傅机还在纠结当中时,门口出现了第三人——一个将迪厅里的灯光向其他地方反射,看上去特别像是一个灯泡的大光头。 “这家伙!” 注意到来的人是那个光头,傅机身体里的血液几乎都要沸腾起来,他可是记得很清楚,酒保说有着飞鹰纹身的人就是那个光头大汉。 抑制着自己心里“立即冲上去将这个光头放倒,然后逼问他那个飞鹰纹身是怎么回事”的冲动,傅机匆匆将目光收回。 如果那个光头会过来,那这三个人他可以一并监视着,但要是他不过来,那就只能交给金胜人盯着,他不能将注意力放他身上。 金胜人也是这样的想法,和傅机一块等着,而事情的变化再次让他们惊讶。 光头确实是往男人那边走过去了,但似乎是约好了,光头往这边来,端着酒杯的墨镜女就起身离开了,让傅机和金胜人完不明白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忍哥!” 完和酒保说的一样,光头冲男人喊一声,也印证了傅机一开始的判断,这个戴帽子的男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那个只有一只耳朵的人。 “坐。” 被叫忍哥的男人声音还是如雷滚滚,说出的话也是冷漠异常,但光头明显习惯了,满不在乎地坐下来。 “喝点什么?” “和你一样。” ——这是暗号吗?表示自己当前的状况,诸如有没有被警察盯上,有没有遇到麻烦之类的? 又把这种对话听一遍,傅机心里不由产生类似的联想,但因为没有证据,也就只能是想想而已。 见男人和光头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样子,傅机就关注一下离开的墨镜女,她正端着酒杯往似乎是厕所的那边走,而金胜人已经悄悄跟上。 ——交给你了! 自己没可能继续盯着,墨镜女自然只能交给金胜人。 “再来一杯亚历山大。” “好的。” 这已经是这边的第三杯亚历山大,而且都是一个人喊的,调酒师心里不免会有些想法,但还没问,看到他身旁坐着的光头那块头,他心里就怂了。 ——还是别乱问吧!万一给自己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呢? 这种想法没有对错的说法,不一样的不过是为人处世的态度而已。 酒已经调好了,调酒师将它从调酒器倒进杯子里,动作非常小心,生怕招致光头的不满,但他并不知道,光头完没看他,也完不在乎自己名下的那杯酒到底是个什么样。 “先生,你的酒!” “好。” 光头伸手去把自己的酒接过来,在他手抬起来的时候,衣袖遮盖下的手臂暴露出来。 虽然露出的部分不大,但傅机还是眼尖地确定了十分关键的东西——飞鹰! ——绝对不会错的!就是那个! 蓝冰星雨(55) () 因为是我提的意见,更多的还是因为我闲着没事,我跟他们送这两个人去尚昌市第一附属医院检查。 稍微有些麻烦的检查流程走完后,精神科的主治医师给了我们一个让人惊讶的说法——这两个人完正常! “大夫,你没搞错吧?” 和我一块来的警员下意识对大夫表达出疑惑。 自己的权威遭到质疑,大夫皱了下眉头,心里多半有些不满的。 “没搞错,检查的结果就是这么回事!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带他们去其他医院检查,我敢保证,你们也只会得到和这一样的结果!” ——这可就难办了! 虽然这大夫的说法有该存疑的地方,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要对他的说法持有多少疑惑,关键在于医院检查的结果与我们所面对的情况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诧异。 提问的警员马上向大夫解释,表达疑惑。 “大夫,我真的不是怀疑你,只是你看他们两个人,这根本就没有半点正常人的样子嘛!” 大夫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警员表达的意思很清楚,而面前这两个人也确实不是什么正常的样子,想来他心里也应该有些疑惑的。 想了一会儿,大夫给我们提了个意见。 “这样吧,你们去找找心理方面的专家给这两个人看看,兴许这两个人的问题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这样就能解释通为什么他们的身体数据完正常啦!” ——我怎么有种要被忽悠的感觉? 因为这事我没资格拍板,我就看那两位,他们此时也对视着,我从他们的眼中、脸上看到犹豫情绪。 可能他们也感觉到这位大夫多半是在“踢皮球”,遇到疑难杂症等麻烦的事,想个法子踢走,踢到其他医生名下,这件事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我不由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个和看病有关系的小品,内容讲述的是拔牙的故事,想来很多人应该都知道,而这个小品要表现的内核则是职责部门相互推诿、尸位素餐,真可谓是故事浅显,但内核深刻。 犹豫了一会儿,那两人也合计了下,最终是同意了大夫的说法,去找个心理方面的专家给这两人看看。 不过,他们也没准备让这个“踢皮球”的大夫完置身事外,对他问了句:“大夫,你能给我们介绍个心理方面的专家吗?” 我在大夫的脸上捕捉到了明显的尴尬感,心里不由暗笑,让你“踢皮球”,想把问题都扔给别人。 “这样吧,我推荐你们去找闫京医生,他算是我们医院在心理治疗上建树最高的!” 他们两个跟大夫要了闫京医生的详细信息就离开了,我本是要跟着走,但最后我还是选择留一下。 “你还有事吗?” 看到我没走,大夫问我一句。 我对他笑了一下,说:“大夫,如果不检查,就让你判断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心里的答案是什么呢?” 他肯定听懂了我的意思,但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特地反问我一句,“你这话什么意思?” 人真的很有趣! 他们对外界的反应单只是反映到语言上也是很好玩的! 好比这个大夫,他明明听到了我在说什么,但这件事他本身不太愿意回答,于是就对我的行为进行质疑。 这一情况可以套用到许多地方。 好比两个人在聊天,其中一人跟另一人说了一句让另一人觉得很不中听的话,还让另一人回答,另一人就有可能对对方说一句“你刚才说什么”,如果对方还懂得察言观色的话,可能就会打声哈哈,说“没什么”来把这件事掩盖过去,可万一对方不会察言观色,真把问题再说一遍,另一人很可能就会发怒。 当事情来到让人不愉快的境地时,人下意识就会希望进行回避,这可以说是天性。 “就是字面意思啊!” 我知道他在回避,但我不喜欢他回避,于是这样回了句。 他看着我,眼睛微微眯起来,透露出些许不高兴的光芒。 “我不是很懂你想表达什么。” ——又回避啦! 我心里暗自摇头,这个大夫也真是能扛,但事不过三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所以就决定在这里打住算了。 就在这时候,门口那边传来敲门声,在我转头往那边看时,大夫也往那边伸了伸脖子。 门口来了个护士,她把敲门的手收回去,对大夫说:“张医生,约了跟你碰面的病人已经到了有一会儿啦!我看你是不是……”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大夫不要再跟我废话。 大夫也是个就坡下驴的好手,他马上一脸抱歉的笑容,看着我说:“你看这……唉,真不好意思……” 我摇了摇头。 “行吧,就这样了,那个问题,你当我没问吧!” 从护士边上借道出去,我马上去追赶他们的脚步,可他们走的也忒快了,一下子人影就都看不见了,而我又没听见闫京医生具体在什么地方,这下可就真是尴尬了。 无奈,不能再回去询问地址的我只能找边上路过的一个护士问:“请问,你知道闫京医生在哪吗?” “闫京医生啊?这我还真不是太清楚哎,要不,你去值班室那边问问吧!” “好的,谢谢了!” 虽然对方并没有提供给我具体的线索,但做人的礼节还是要做到位的,不管结果如何,对方的无偿帮助换得一声“谢谢”还是应该的。 “不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声谢谢的缘故,我感觉护士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温和了不少。 “快走吧!” 赶紧去值班室,我心里则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为什么医患矛盾的尖锐程度会使之成为一个社会问题呢? ——病人在与医生接触的过程中,如果都能多说几声“谢谢”和“给你添麻烦了”,是不是医患之间的相处就会融洽很多呢? 想着,我做出了几种可能性判断。 ——患者对于与医生关系的定位不清。 ——他们将医院、医生当作服务行业,认为自己花了钱,就应该受到无微不至的照料,如果觉得不爽了,就可以对医生进行指责,乃至破口大骂、肢体攻击,毕竟自己花钱了,花钱的就是上帝嘛! ——再者就是患者对医院的收费情况不满。 ——现在一些地方还有着不少很有意思的说法,比如救护车一响,一头猪白养,往医院一送,一年田白种,反映出的问题无非是患者看病难、看病贵,生不起病,这也会导致患者将心里的不满发泄到医生身上。 ——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都是流氓逻辑,而医患矛盾的产生原因多半是双向的,患者存在问题,一些医生服务态度和服务行为也确定有让人诟病的地方,诸如对病人粗暴,以及胡乱收费,等等…… ——总而言之,作为一个突出的社会问题的医患矛盾的缓和需要国家在医疗保障、社会教育等多方面的不断努力。 到值班室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又想了些乱七八糟,没什么用的东西! 蓝冰星雨(56) () 已经看到了飞鹰纹身,这就能完肯定情况和酒保说的一样,傅机几乎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想要行动起来的冲动。 光头喝着自己的亚历山大,和慢慢品尝的戴着帽子的男人是完不同的风格,他将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随后手用力地甩下来,砸在桌子上,动作真是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喝完了酒,光头和之前的墨镜女一样,没有继续坐在这边,而是站起来走了,离开的方向和墨镜女一样。 “这什么意思?那边到底是什么地方?” 注意到金胜人一直没回来,傅机心里不由得犯嘀咕。 虽然光头身上有飞鹰纹身,应该是傅机更加着重关注的对象,但此刻戴帽子的男人还没走,而他隐隐有是这些人当中的核心的意味,傅机只能继续盯着他。 很快,光头的身影从往厕所的方向消失,而戴帽子的男人也马上把自己的酒喝完,从椅子上起来,也往那边去。 ——那边才是他们真正行动的地方吗? 为了不让自己引起对方的警觉,傅机没有马上跟过去,而是先在位置上停留了一会儿,直到男人的身影已经从那边消失,他才起来。 虽然这样有把对方跟丢的可能性,但考虑到引起对方警觉会带来的恶劣影响,傅机毅然而然地选择前者。 这会儿,迪厅已经进来了很多年轻人,舞池的灯光就像流动着的颜料,在不断翻滚着,看的人也是眼花缭乱,而从周围响起的摇滚声更是要惊破人的耳膜,待在这里,傅机都感觉自己的寿命是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耗着。 ——太要命了! 莫名有些佩服那些家伙把这地方选择为活动场所,虽然这里确实不那么容易被发现,但不去跳舞的他们不能融入这种气氛的话,待在这种地方或许煎熬感更多一点。 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傅机往那边走近,总算是看清了被人头遮挡的位置——这里并不仅仅是厕所,在厕所的一边还有一条往迪厅更里走的路。 直接就把厕所排除在外,傅机在昏暗的灯光下往那里面摸进去。 这里面人还不少,有男有女,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下依偎在一块,做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这里面摇滚的喧闹确实少了很多,傅机就听到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这让傅机心里不由生出些许烦躁感。 说实话,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烦躁的! 继续往里走,越过不少人,傅机敏锐地嗅到一丝熟悉的气味,是一些不好的东西! ——这种地方果然少不了这些东西啊! 傅机心里暗自摇头,有些无奈。 在这种混乱的娱乐场所里,那些东西几乎从未被根除,当人娱乐到了一种高度,新鲜感枯竭了,就会渴望更高的快乐、更高的愉悦,接着就会被那些东西缠上。 玩的那一会儿是开心了、舒服了、爽了,但搭上去的就很有可能是一辈子! 所以,人应该学会自律。 这话可不只是对年轻人说的,人这一物种作为拥有理性的存在自诞生就有了一个贯穿始终的使命——即约束自我、克制**。 如果无法克制自己的**,纵容其肆意膨胀、泛滥,那人与禽兽又有何异呢? 不过,和这里这些已经沉迷进去的人说自律,简直是在搞笑好吗? 走到最里面,傅机来到了疑似是此行终点的地方——一条漆黑的巷子。 没错,在这个迪厅里有个巷子。 这迪厅的构造比较有意思,它有前后两栋,前面一栋的情况自然不要多说,后面一栋面对着的街道,因而用来当作店面出租,只是实际上并没有人愿意租罢了,所以一直空着。 而在这两栋之间,有一段间隙,将两边以围墙进行封堵,就在中间形成了这个样子的小巷子。 别说,这会儿巷子里的人还真不少,而这里又没有灯光,这就让傅机只能有些凄惨地借着天上撒下的简直微不足道的月光来观察这些人。 黑色之中,是一个个红色的光点,以及一个个轮廓。 这种场景和迎面过来的刺鼻气味让傅机马上明白了这么多人待在这里干嘛,原来是在这种地方抽烟。 ——真是有够夸张的! 心里如此说着,傅机也伸手去兜里把自己的烟摸出来,倒不是他现在想抽烟了,而是要做出一副自己是来这抽烟的样子来给自己打个掩护。 ——在哪呢? 寻找着任何可疑的三人组,傅机往里面走,而或蹲着,或靠着墙壁的烟民看到有人往里走,都会自觉地挪动身体让个路,场面看起来还是非常和谐的。 ——呵呵,找到了! 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傅机终于发现了目标,那里面有三个人,最显著的当然是身材壮硕的光头,但真正让傅机认出他的并不是他的身材,而是那个反射着微光的大光头! 确定位置后,傅机果断往里头走。 那三个人应该是在说些什么东西,他必须过去听一下,搞明白。 就在他往那边接近的时候,一边蹲着靠墙的一个身影动了一下,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他的手。 身体和脚步一同顿住,傅机偏头看了一眼这个拉住自己的人,眼睛在微光中努力辨认着,终于是很勉强地看清了对方的轮廓,可不就是金胜人嘛! “你怎么……” 下意识开口时就要问出这句话,但傅机又马上意识到现在情况不对,就马上把话咽回去。 金胜人没急着开口,拉着傅机在这边蹲下来,在他疑惑的目光中,金胜人熟稔地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烟。 在打火机燃起的一会儿的火光中,傅机看清了金胜人的脸,也看到了他的眼睛,从他那读到那种暗示后,傅机任由他给自己的烟点着,然后塞进嘴里。 “别靠近过去!外面的光头是在那守着的,任何靠近的人都被他挡回去。而且,光头有动作的时候,那两个人也不会继续往下说,根本不会让靠近的人听见什么!” 金胜人说的情况让傅机不得不皱起眉头。 这种情况可不好对付啊! “你准备怎么办?” 金胜人笑了下。 “别急,再等一会,你会看到的!” 蓝冰星雨(57) () 值班室的人告诉我闫京医生的具体位置后,我就找过去,而他们已经到这边有一会儿了。 “你这么才过来呀!” 看到我过来,一名警员还对我表示疑惑,而我只能对他苦涩地笑笑。 ——如果你们稍微走得慢那么一点,兴许我就能追上你们的!不过,这种事情责任肯定是在我这边的,怪不到他们头上。 “有点事情耽误了一下!” 我对医生提问的事不好跟他们说,更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我就往里面张望一眼,通过提问将话题引走。 “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还在看呢,等等吧!” 绕过他,我往里面走,就看到里面有一个年轻的医生正在给那两个家伙检查。 几分钟后,医生抬起头来看我们,眼镜片上反着光,让我无法看见他的眼睛。 “这两个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到医院来不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现在作为医生的他会把这个问题拿出来问我们呢? 我没开口,警员犹豫了下,对医生露出无奈的笑容,说:“闫医生,我们就是搞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才来这里的!” 这话一说出口,我感觉医生也尴尬了一下,他可能是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这样,你们把这前后的经过跟我说一下,行吧!” “这当然没问题!” 警员就在医生的要求下把前后的经过说了一遍,大概就是,他们接到报警电话,说商圈的一家服装店被人打砸抢,对方人多势众,可当他们去的时候,就发现其实只有两个人正在店里打砸,然后他们就把这两人控制起来,在他们将这两人放倒之后,这两人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听完他的描述,医生沉默良久,然后问:“他们在被你们放倒之前,是能够自主活动的,对吗?” “是啊!” 警员予以肯定。 一副有所收获的表情,医生又想了想,又问:“在你们把他们放倒之前,你们有听到他们说过话吗?” 警员摇头。 “在采取实际行动之前,我们有对他们进行口头警告,希望他们可以放下武器,但他们就像没听见一样,依旧我行我素,继续打砸,然后我们就只能采取强制措施啦!” “这样啊……” 又是一副从这些话中得到重要信息的样子,医生站起来,去一边的柜子里翻着资料,而我们就只能坐在这里看着他的身影忙碌来,忙碌去,等了好一阵子。 也许是因为这个医生太过年轻,也许是因为其他的,一名警员对医生的能力不由产生了些许质疑,小声地对我们这边说了一句,“到底行不行啊?” 我看着他脸上那浅浅的不耐烦,心里暗自苦笑,我多少也有点不耐烦,只是没有像他一样说出来而已。 “啊,找到了!” 终于,在我都快按耐不住的时候,医生那边发出让我们精神为之振奋的声音,就看到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放在桌上。 “咳咳咳——” 这玩意儿上面的灰尘可真不是一般的多,袋子与桌面接触的那一瞬间,一层灰尘就腾起来,引得我和边上的警员都是好一阵咳嗽。 “抱歉抱歉!” 医生冲我们尴尬地笑笑,马上拿出一条略微沾湿的毛巾把灰尘抹去,然后在我们目光的注视下,把袋子打开,取出里面的资料。 “这份资料是以前的医生留下的,他把他见过的一些奇怪的病症都记录了下来,我几年前把这些内容通读了一遍,所以有些印象,而这两个人的状态,我好像在里面读到过类似的描述!” ——以前就见过的疑难杂症? 这一信息让我心里惊喜,又产生许多不好的感觉。 何为疑难杂症? 就是依靠现在的科学技术都找不到病因,无从治疗的疾病,要是那两个家伙的病症真是这里面的,那他们两个怕是要完犊子了! 没有废话太多,医生开始翻阅资料,而我闲的没事干就跟着看一下,以前那位医生记录的时候还是非常有节操的,他把病人的相关信息都抹去了,只留下病症信息。 ——病患夏天的时候会感觉异常寒冷,哪怕是穿上五六件衣服还是冷得发抖,但与此同时,病患身上又一直在流冷汗。体检各方面指标都很正常,我怀疑是脑部的某些神经发生异变,目前任何没有治疗手段。 ——病患总是感觉身发痒,不断地用手在自己身上四处挠,挠到出血还是感觉痒,起初怀疑与真菌感染有关,但体检各项数据完正常,进而推测是皮肤某些部位发生异变,或者是某些神经出现问题。 ——病患长时间产生幻听幻视,而且晚上睡觉多梦,大脑在天黑之后变得异常活跃,体检各项指标正常,推测可能是心理作用,或者说脑部存在某些异常情况。 随便瞄了三个案例,里面的内容叙述让我异常无语。 倒不是对这些堪称是乱七八糟的病症无语,而是对于医生给这些病症下的判断, 千篇一律都是“怀疑脑部神经可能存在问题”! 虽说大脑确实是异常复杂的部分,当代医学对于人脑也是束手无策的,但这并不表示大脑就是筐,什么乱七八糟的病症都能往里装。 不过,转念一想,我也明白了记录医生的无奈之处,体检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啊,除了怀疑无法进行准确检测的大脑和心理,他还能怀疑什么呢? 在我想着事情的时候,闫医生翻阅的速度加快,之后就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找到了!” 闻声的我赶紧回神,往那边看过去,而警员也是一样,把脑袋伸过来,要看个仔细。 ——病患在与人打斗之后出现主观意识丧失的现象,对外界的刺激完没有反应,与植物人的状态十分相似,但又存在着显著的不同,病患的身体机能完正常,怀疑是大脑内某处神经发生异变。 “又来了!” 再次看到这种怀疑的说辞,我也是哭笑不得,说句不好听的,光是凭他反复说这一种意思的话,很多人就会认为他是庸医了! 蓝冰星雨(58) () 傅机和金胜人蹲在一块抽烟,而那三个人就在那个角落里交流着什么,自己这边听不到,这就让傅机有些着急。 “喂,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傅机一问,正盯着那三个人的金胜人斜了他一眼,“别着急嘛!” 傅机:…… 黑线已经爬上傅机的脑门,但金胜人完没留意到这件事,他的注意力放在那三个人身上。 也就是往后一会儿的功夫,那角落里的三个人开始活动起来,这让傅机的心不由得往上一提,更多的注意力往那边投过去。 “行了,就这样吧!” 把该说的事情已经完约定好了,戴帽子的男人忍哥这句话的声音就提高很多,墨镜女和光头跟着点了点头,然后光头先走,其次墨镜女,最后忍哥,三人准备离开。 当三人从自己边上走过去的时候,傅机和其他人一样,自觉地给他们让路,只是他的手用力地按在金胜人的肩膀上,克制住自己想要做些什么的心情。 “他们要走了,你现在要怎么说?” 等那三人走远一点,从地上起来的傅机双手直接抓住金胜人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金胜人并不惊慌,把傅机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拉下来,微笑着说:“在你来之前,我听到了他们说等下要去一个地方!” 这话让傅机不由瞳孔一缩,马上意识到了很重要的信息! 傅机赶紧问:“什么地方?” 金胜人:“养生足道。” 有了情报,两人马上开始新一轮的行动。 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将情报获取的过程拉长,这种事并非不能接受。 因为信不过养生足道的人,傅机和金胜人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而是以客人的身份进入养生足道,做足底按摩,两人都选择了最靠外面的位置——在这里可以看到进来这里的客人从门口路过。 从迪厅离开的忍哥行动效率并不如他们,在他们在这里待了有个二十多分钟后,他才姗姗来迟,而且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中年大汉。 “去楼上!” 中年大汉完按照忍哥的指使来做事,两人这就往楼上去,而对视一眼的傅机和金胜人马上让给自己服务的技师停下来,也跟着去楼上。 “他们到哪去了?” 二楼的可用空间比一楼更大,两人目光四处寻找着,并没有找到忍哥和那个中年大汉的身影。 “我们分开找,我往这边,你去那边。” 傅机当机立断,部署了行动计划,金胜人就去执行。 心里清楚自己的做法并不好,可傅机还只能闯进其他人待的房间里,目光扫一圈后发现没有,就只能对那些被惊扰的客人露出歉意的笑容,然后退出去。 一直往后找了好几个房间,傅机终于是找到了忍哥和那个中年大汉,这两人这会儿正在休息,技师在给他们足底按摩。 退出去之后,傅机马上找到金胜人,而金胜人就把事先准备的窃听器拿出来,并把它藏在一个小盒子里,放在技师携带的包里。 “好了,接下来听他们怎么说就行了!” 两人要了间房,就在房间里听着窃听器里的声音。 等了一阵子。 “先生,还需要其他服务吗?” 这是技师的声音,似乎是在暗示这里有某些“带有颜色”的特殊服务。 回答的人不是忍哥,应该那个中年大汉,在他们两个刚来,从门口走过去的时候,说了句话,傅机对这声音有印象。 “不用了,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我们要休息,等我们休息好了,再叫你们进来!” “好的。”(齐声回答) 然后就是技师离开的声音,因为工作没有结束,她们的包没有拿走。 关门声传出来。 听到这声音,傅机和金胜人的眼睛几乎都在发光,他们很清楚,对方如果真要在这里说些什么,就只可能是趁着这时候了。 果不其然,他们开口说话了。 “为什么你这次来迟了?” 是忍哥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那么难听,不过,除了难听一样,还多了些不满意味,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忍哥,我也是没办法,出来的时候,发现有交警查酒驾,我的驾驶证不是被吊销了嘛,就只能偷偷地掉头往回开!” 竟然还是个无证驾驶的!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傅机心里也是相当无语了。 “没有搞定驾照的问题,以后就不要开车,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忍哥非常严厉,半点情面都不留,中年大汉也不敢回嘴,只能连声说“是”。 这一茬揭过去,两人这才进入正题。 “我之前让你调查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 这话一进耳朵里,傅机的心没来由地一抖,心里有种感觉,这件事他知情。 “忍哥,你让我查我能不查吗?” “别废话。” “是是是——”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两人说话的样子,但傅机还是能想象出那个中年大汉的谄媚样子。 ——在团伙里,这两个人的地位应该有着天壤之别吧! 傅机心里如此认为着。 中年大汉那边继续说:“忍哥,我托我派出所的哥们打听过,贾跃他死了!” ——果然! 听到贾跃的名字,傅机脑海中第一时间飞出这两个字,而迎着他目光的金胜人此刻也是差不多的状态,脸上甚至还露出笑容。 “死了?” 忍哥的声音中透露出明显的疑惑,这样一个结果显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怎么死的?” “是谋杀哎!我那哥们说,那家伙死的老惨了,好像是被人用铁锤把整个脑袋都给敲爆了!” 哪怕是说着这种血腥、残忍的事情,中年大汉的声音还只是戏谑和满不在乎,就像在说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一样。 忍哥沉默了,中年大汉也没再说话,那边没有声音在传过来。 这一情况让傅机愣了一下,看金胜人,金胜人也是一脸疑惑,然后怀疑了句,说:“该不会让他们发现了窃听器吧?” 一想这种情况的严重性,傅机不由眉头一皱。 “不应该吧……没有任何征兆就……” 终于,那边又有声音出来,让傅机和金胜人都松了口气。 “忍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蓝冰星雨(59) () “接下来,怎么说?” 以前的记录已经找到了,他们的症状确实和记录里面的非常相似,所以,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我看着闫京医生,而边上的警员这会儿也在盯着他看,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虽然我无法感同身受,但还是能猜测闫京医生这会儿的感受不会太好,毕竟我们这等着答案的样子更多是在表达出一种质疑感,就像在问他“你到底行不行”! 他先是看着我,然后目光转去面对其他人,笑了下。 “既然这种病症以前出现过,你们要不要去找找苏国立医生,那份资料就是他写的,我想他对于这种病症会有比我们更加深刻的理解!” 冠冕堂皇的话,听到我耳朵里,为什么就那么不是味道呢? ——这也是在踢皮球吧! 看破了这一点,我心里突然开始为我之前为医生发声感到懊悔,如果这种“踢皮球”行为的医生多了,医患矛盾不紧张那才是奇了怪。 “闫医生,这不太好吧,张医师让我们过来找你,现在你又让我们去找其他人,这样推来推去,什么意思啊!” 我还是克制的,边上的脾气暴躁些的警员已经开始说出严厉的话来,这让闫京医生的表情变得更加尴尬。 我隐隐有听到闫京医生嘴里低低地“啐”了一声,想来他心里已经把让我们找这来的张医师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样吧,这件事我会负责下去,我们待会儿一块去找苏国立医生,这总行了吧!” 他心里应该清楚这事是推不掉的,索性就大大方方地接下来,这样能让两边的脸上都好看一点。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放出来,警员们的脸色立马缓和了许多,对于他们来说,医生无能为力绝对不是让他们耿耿于怀的理由,他们不爽的是自己就跟猴子一样被耍来耍去的状态。 “行,就这样说定了!” 已经决定做,闫京就一点都不含糊,马上去跟医院里请了个假,然后带我们去找苏国立医生。 从他口中我们知道,苏国立医生退休后主动搬到养老院去了,说不愿意给子女添麻烦。 苏国立医生有一个大儿子,一个小女儿,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如果他这个老人去和儿子或者女儿住,难保不会被女婿、儿媳妇之类的埋汰,所以说他还是活得非常明白的,不给自己找不自在。 “就是这啦!” 闫京带我们来到了苏老所在的养老院,还没进去,就能听到从里面传出“咦咦噢噢”的声音,我也不太懂戏曲,就不知道这到底是黄梅戏,还是什么的。 从大门进去,我不由感慨这里面的环境弄得还真是不错,种植着多种植物的花坛和一旁的林木相映成趣,让人一进来就能获得一种清风拂面般的舒适感。 这会儿,两个似乎是在散步的老人往我们这边走过来,两位都是一头白发,一位戴了一副老花眼镜,另一位则在腰间挂了一个播放器,戏曲的声音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走,那就是苏医生!” 闫京这样一说,马上就往两位老人那走过去,我从他说话时眼睛看的位置判断,苏国立医生应该是戴着老花眼镜的那位,因为那位看起来更有文化气息。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和警员一块把坐在轮椅上的这位往前推,去听闫京和苏国立的对话。 没错,离开医院之前,我们想到这两个人不方便运输,就从医院那借来了两张轮椅,他们两个人一人一张,推着走,这就很舒服! “嗯,小京?我没认错吧!” 在我们迎上去的时候,两位老人中的一位开口询问,还伴有阵阵的戏曲声,听起来非常有喜剧色彩。 “苏医生,是我,闫京!” 闫京称呼苏医生的人赫然那位腰间别着播放器的那位,让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真可谓是万万没想到。 因为和闫京说了话,苏国立医生就把腰间的播放器给停了,还对一旁的另一位老人说:“老刘,你先过去吧,我跟这几个年轻人说说话。” 被称为老刘的老人就快步走了,将目光收回来的苏国立伸手在闫京的肩膀上拍了下,然后往我们这边扫了一眼,我注意到他的视线似乎在轮椅上的那两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走,跟我来,我们去其他地方说话。” 就这样,我们跟在苏国立医生后面走,去了他在养老院的房间里。 路上的时候,闫京已经大概把事情给苏国立说了一遍,我听到他着重强调了这两人的情况和记录上的一模一样,可能是想通过这一点让苏国立医生在这上面投入更多的关注吧! 他的办法并不坏,因为我注意到苏国立医生眼中的光芒由一开始的平静变得波澜不断,这对他是有着绝对的触动的! “来,让我给他们两个检查一下!” 也是很着急了,进来之后,他都不说让我们坐一下,就直接要看坐在轮椅上的两人。 我们当然不会介意这种事,而且苏国立医生能直奔主题,这种事恰恰是我们需要,并赞赏的,我们把轮椅推到苏国立医生面前。 苏老先给他们看了看眼睛,似乎医生有通过观察病人瞳孔的情况来判断他们当前状态的技巧,但这种事我并不是很清楚,这会儿就只能在心里乱猜。 至少我没从苏老脸色和眼神中判断出他是否有收获到信息,松开手的苏老往后退一步,示意我和一边的警员把轮椅上的这位扶起来。 虽然不明白用意,但我们还是照做,把这家伙架起来。 “好,你们两个带着他走几步!” 有点明白苏老这是要看这家伙是否完丧失了行动机能,我们赶紧扶着这家伙往前走,而他的腿也跟着动,但总是慢半拍,在地上一拖一拖的,看着真难受。 走了好一大圈,终于听到苏老说了声“好了,可以停下来了”,我们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把这家伙扶回到轮椅上坐着。 “苏医生,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脾气比较急躁的那个警员先开口问了。 蓝冰星雨(60) () “忍哥?” 中年大汉又质疑了一声,但忍哥还是没有回答,这一情况让窃听中的傅机和金胜人都甚是疑惑,难道说那边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吗? 忍哥再次说话了,傅机和金胜人的心才缓缓放下去。 “你接着说,你还调查了什么?” “我寻思着那些警察的查案效率肯定是要比我们这些人高的,就询问了下他们的调查进展如何,你知道我那哥们是怎么说的吗?” 当中年大汉这样问之后,忍哥果然没有声音,听着这样的对话的傅机都不受控制地额头浮上黑线,心里不爽起来。 ——说这种话的人,其实都欠揍!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说这种话明摆着就是吊人家胃口啊,被询问的一方怎么可能知道情况,如果真的知道,那这里的对话本身就没有存在的理由,又怎么会有这个提问的机会。 忍哥并没有对中年大汉做些什么,傅机也没从窃听器中听到有人挨打的声音,而中年大汉还是马上自觉往下说。 “那些警察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已经调查过一阵子,但好像没有任何发现!” 忍哥后面马上说:“这件事你觉得会不会牵涉到我们这边?” ——已经牵涉到了! 如果现在能见面,傅机真想把这句话当面说给忍哥听,能看见他听见这话时的表情,想来会很有趣的。 中年大汉回答。 “应该不会吧,他的死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怎么可能牵涉到我们这边!” 中年大汉明显是没搞明白情况,而忍哥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你别忘了,那家伙活着的时候可一直都是我们这边的人,现在死了,也是我们这边的鬼,要是那些警察能抓住蛛丝马迹,绝对会查到我们这边!” 一听这话,中年大汉有点慌,虽然嘴上侃侃而谈,但他心里对警察确实还存在着一份畏惧。 “忍哥,真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办?” 忍哥没有马上回答,又是有些长的沉默。 “他哥贾亭呢?你调查了吗?该不会也死了吧?” “这没有,他哥还活着,据说是贾跃死之前的几天,他出门了,也算是命大吧!” 中年大汉在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非常直白,但同一件事到忍哥嘴里,仅仅只是换个说法就能让意味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哥还活着,赶在弟弟死之前几天出门,命大?” 中年大汉马上明白了忍哥的意思。 “不至于吧,忍哥,他们怎么说也是亲兄弟啊,贾亭也下得去手?” 忍哥一阵冷笑。 “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只要不是他亲自动手,又有什么区别?” 说法确实是这么个说法,但到个人心里,判断和认知就会形成巨大的差异。 “到底是不是,跟我们也没太大关系,都是那些警察需要操心的事情!不过,你要尽快给我确定贾亭的情况,如果那家伙真的落到警察手里,保不住他会乱咬出什么!” 和忍哥的谨慎相反,中年大汉在这件事上十分不在乎。 “忍哥,这件事就我来看,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才对,知道更多事情的贾跃已经死了,剩下的贾亭说不出什么来的!” 中年大汉话虽然没说错,但这代表了一种疏忽大意的态度,忍哥就毫不犹豫地予以批评。 “不要想当然!你能一定保证贾跃就什么都没告诉他哥哥吗?而且,如果贾跃留下过什么东西,而贾亭正好知道,然后他透露给那些警察,你又该怎么应付?” 那些完是“口嗨”出来的话在忍哥面前当然是不堪一击,中年大汉顿时不敢回嘴了。 ——这家伙也太慎重了吧! 另一边的傅机不由咋舌,对这家伙产生了非常复杂的情绪:一方面佩服这家伙如此谨慎、缜密的行事作风,另一方面就对这一情况感觉到头痛。 如果他们的对手都是这么个状态,那他们这一仗多半是打不赢的,至少目前来看没可能。 不过,傅机并不悲观,因为中年大汉给了他许多希望,在这个团伙里,忍哥绝对是少数,甚至是极少数,而大多数还是像中年大汉这样的麻痹大意的存在才对。 当注意到自己心里在想这种事的时候,傅机感觉莫名苦涩:不能将希望寄寓在自己的实力上,而是盼望对方的弱小来确认自己的强大,这一情况是真的可悲啊! 把中年大汉训得没了声音,忍哥改口。 “算了,希望是我杞人忧天吧,贾跃应该不是个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的人!” 如果汪隼在这里,他肯定会对这一判断疯狂点头,因为他们在费了许多力气将贾亭这座“堡垒”攻陷之后,才发现这里面原来是空无一物的,他是真的不知道了,除了他自己动手干的那一部分。 “嗯,忍哥,你说得对!” 中年大汉继续发扬拍马屁的“优良”品德,也不管是不是会拍到马蹄上,拍下去再说。 忍哥虽然不是那种喜欢被人吹“彩虹屁”的人,但听到别人吹捧自己总比听到别人和自己对着干要舒服,所以他还是比较受用的。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谈正事!” “好嘞。” 来到重要事情上,中年大汉话音中的戏谑感也少了很多,认真起来。 他们这边一下认真了,傅机和金胜人那边也提振精神,专心倾听他们后面的说法。 忍哥:“三天前到的那批货,现在怎么样了?” 中年大汉:“已经送到老地方了,瞎子一直看着。” 忍哥:“货没出问题吧,这可是南方大老板亲自点的,要是出了岔子,可没我们什么好果子吃的!” 中年大汉:“忍哥,您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那些小家伙们好着呢,我保证把他们送过去的时候,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 忍哥:“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记住,明天晚上12点准时发货,按照先前的方案,有问题吗?” 中年大汉:“没问题,忍哥!” 两人如此交流着,那种“这些信息我们自己都清楚”的状态让傅机也是不由目光一寒。 ——这窃听的效果真说不上理想啊! 蓝冰星雨(61) () “这事有点麻烦了!” 苏国立医生一张嘴就是这种让人心一抖的话,我不禁有点无语,不过,这倒是让我确信了他就是写那些资料的人,一个人的外在或许可以轻易改变,但内在、灵魂是无法轻易变化的。 “怎么说?” 这话让警员就更加着急了,马上再问。 苏老视线在这里扫了一圈,把在场的人都扫进去,然后说:“这两个人表现出来的状态和我以前见过的是一样的!” 后续的第一句是这个,我不由愣了下,脑子一下反应不过来,这句话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需要一点时间缓缓! “那,苏医生,你有办法吗?” 他们还在问,而苏老就干脆给出爆炸性的回答。 “没有。” ——呃,这么直接的吗? 我也是有点佛了。 那位性子急躁的警员或许是懵了,下意识就问了句:“为什么?” 只见苏老摊摊手,一脸无奈。 “我还搞不清楚这种情况的病理,懂吗?” ——这真的是病吗? ——还是说是其他的? 搞不清楚。 苏老那一脸认真的样子让我多少有点无法,我只能往闫京那边看,是他提议我们来找苏老的,结果出现这种情况,怎么说? 在我看他的时候,他也看了我一眼,我从他眼中读出一个无奈感,然后对他苏老说:“苏医生,要不你就把你知道的关于这情况的信息都说一下吧!” 和闫京对视了好几秒钟,其中多半有着隐晦的言语交流,然后苏老重重地点了下头,似乎是下了决心。 “行,我就把我了解到的东西告诉你们,至于后面应该如何做,我是帮不了你们的!” ——在避讳什么吗? 不知为何,这种感觉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警员们或许没有这种感觉,他们更加注重苏老能提供的情报,就赶紧说:“行,后面的问题我们自己来!” 已经决定了,苏老就开始缓起来,多半是“缓事急做,急事缓做”的想法在影响,他去一边把椅子拉出来,还转头对我们问:“你们要喝茶吗?” 我看到警员们脸上都抽搐了一下,或许是对于苏老这种态度头痛但又发作不得综合影响的结果吧,想来绝对不会好受的,而闫京那边就一直在赔笑,他这会儿说是两边都不讨好一点都不过分。 “茶就不用了,坐下来聊就行!” “怎么能不用呢,这事可不好说,得慢慢来!” 苏老很执着,虽然没倒茶,但还是给我们每个人都倒了杯水,等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他才咳嗽一声,开始说话。 “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病人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很正常,在回忆这个时间点的时候,苏老堵了一下,而闫京就给了他答案,说:“苏医生,是在七年前,你资料上记录的时间就是七年前!” “噢噢噢,对对对,是七年前!” 一副“是这么回事”的神情,把思绪捋顺的苏老继续往下说:“那件事的情况想来你们也多少清楚一点吧?” 他问我们,我就赶紧点头,我看了那资料,确实知道一点,边上的警员也一样,可苏老还是把这件事大概说一下,有点太磨叽了。 “就是打架斗殴嘛,然后打完之后,一个人就不对头,被打倒之后,他就不会说话了,也没有了行动能力,变成了跟植物人差不多的样子!” “这种情况很吓人啊,他们赶紧把那人送到医院检查,那天正是我当班,也是我接手了他。” “说真的,我从医这么多年,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病都遇见过,各种病症也都有了解,但唯独这一种,我看不明白!” 说着,苏老脸上多出许多追忆感,或许不限于此,因为我还读到了一缕忧伤和惆怅。 “按我们的检查结果来说,这个人完完就是个正常人啊,呼吸、心跳、血压、脑ct样样都是正常的,可这个人明显就是不正常啊!你说怪不怪?” 这话也是说到心坎上了,警员和闫京都是好一阵点头,这可能是他们最无法理解的地方——现代医学完找不到头绪的病症,是什么情况? “在我们这边调查无果后,病人的家属就安排病人转院治疗,后面情况如何我就不太清楚,想来治好的可能性不大,但这一病症让我产生了好奇,在我退休的前一年,我到国的大中型医院都走了一趟,向那的医生了解下情况,结果发现这种病症并不是个例,几乎在各个市区都有出现过!” “每个市区都有?” 当苏老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出这句话,真是难以置信。 “是啊!” 我们的惊讶显然是在苏老的意料之中,他笑了,但这笑容在我眼中真是谈不上好看,更有种莫名的不安。 ——这就是回避的理由吗? “没想到吧!你们没想到,我也没想到,我起初真以为这只是个例,谁能想到这种情况几乎是普遍存在的,最要命的是其他人对这种情况也没有什么了解,都是无从下手的状态!” 虽然没有理由,但我总感觉这件事有些蹊跷。 “那些出现症状的人,都怎么样了?” 当我开口问的时候,或许是觉得我问得很突然了,他们都看着我,苏老也是如此,他犹豫了下,回答我说:“我知道的几个,都已经死了,好像还有以植物人的身份躺在医院里的吧,具体怎么样,不太清楚!” “植物人啊~” 得到这样的回答,我的心情是非常微妙的,以这样的形式存在的植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苏老那边就继续说:“所以,你们懂了吧,这件事并不是靠我的能力就可以解决的,如果你们真想搞清楚这里面是怎么回事,还需要借助其他的力量!” ——这意思很明显了,他帮不了我们的忙。 这不算是太长的叙述结束了,苏老将喝了一口的杯子放下,目光在我们这些人脸上晃,等着我们的回复。 ——怎么说? 我其实有开口挑起话头的打算,但嘴唇动了动,声音却挤不出来,这让我有些无奈。 闫京也是在等待着,在我看他的时候,他似乎是明白了现在需要一个人发声,于是他就主动来当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 “你们觉得呢?” 蓝冰星雨(62) () 忍哥和中年大汉的交流简直是极尽简洁之能事,这让窃听着的傅机和金胜人忍不住想翻白眼。 说到这里之后,两人就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于是他们将技师叫进来,傅机和金胜人就在这里结束窃听。 “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确实比较麻烦,关于对方行动更加具体的消息,他们并不清楚,而要获知这些内容,势必要从中年大汉或者忍哥身上动手,可这两个人一出问题,对方原先计划的行动就可能发生变更,那他们的做法无异于打草惊蛇,毕竟只将嫌疑人控制起来对他们来说没有实际意义上的价值。 被问到,傅机沉默了,思考着解决办法,而金胜人就看着傅机的侧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傅机当即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就问:“怎么,你已经有想法吗?” 抿了抿嘴的金胜人点头,说:“我觉得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们下一步行动已经在我们面前,如果我们这都没办法做点什么的话,后面的行动就没有价值了吧!” 看着金胜人那满是凝重感的脸,傅机不由皱起眉头,金胜人说的话也是他这会儿心里纠结的,已经抓到尾巴的东西,没有理由放手让他走掉。 沉吟片刻,傅机抬起头对金胜人问:“如果真的要做,你觉得怎么办才好呢?” 金胜人并没有思考什么,他心里早就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那个叫忍哥的可以先放着不管,我们从另外那个男人身上入手!” 傅机继续问:“如何实施呢?” 金胜人:“我们可以制造意外!” 后面,金胜人就跟傅机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个可行度是有的,傅机就没反对,毕竟当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不久之后,中年大汉和忍哥从养生足道离开,傅机和金胜人就在暗中跟随两人,进行观察。 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人都是步行过来的,这会儿也步行离开,去前方路口分手后,中年大汉去公交站台乘车,而忍哥继续步行去其他地方。 原本有跟着忍哥,看他具体在什么地方落脚的打算,但想到把这个中年大汉解决才是当务之急,傅机就把这种念头打消,任由忍哥离开。 没过多久,来了一辆出租车,中年大汉就拦下它,坐上去,傅机和金胜人就赶紧发车,跟在出租车后面。 有点漫无目的的感觉,中年大汉让出租车司机开了好久,后面在一家“食客”餐厅前下车,然后就站在餐厅门口路边等人。 慢慢把车停在路边,金胜人看着前面站在路灯下的男人,吸吸鼻子,问:“你说,他现在是在等谁?还有重要的人要见面吗?” 这种事就很难猜了,没把握的话,傅机也不太愿意说出口,这会儿就不接金胜人的问题,明白了意思的金胜人就不再询问。 等了有个十多分钟,原先百无聊赖靠在路灯上玩手机的中年大汉一下将身体站直,目光朝一边看过去,注意到他的动作的傅机和金胜人也都往那边看,就看到路灯灯光的那边过来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年纪上应该比中年大汉年轻不少。 发现这家伙是约会来了,金胜人心里稍微有点“狂汗不止”的意思,他和忍哥的对话不是说了么,明天晚上12点就准时行动了,他竟然不用回去准备下? 这家伙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被人关注着,就只管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事就好了,笑着往女人那边迎过去。 “宝贝,你可算是来了!” 面对男人的热切,女人的态度就非常冷漠,早早就停顿下脚步不说,还让对方跟自己保持距离。 “说吧,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碰了个钉子,中年大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脸上还挂着笑容,但目光已经开始在女人身上游走。 “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找你出来吃个饭!” 听到这话,女人直接表现出烦躁感,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然后对中年大汉说:“没什么好吃的!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不明白吗?如果你没什么事,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情!” 说完,女人转身就走了,但还没走出三步,就被中年大汉从后面拉住一只手。 “别这样嘛!我只是想跟你吃个饭而已,没别的意思,就算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但算是认识的朋友吧,那吃个饭不碍事吧!” “你放开我!快放手!” 面对男人的死缠烂打,女人的烦躁感更加强烈,嘴上不住地喝斥,手就使劲想甩开,被怎奈男人牢牢抓住,只是徒劳。 “你,到底想干什么?” 气得跺脚,转过身的女人双眼死死盯着男人,真有点想把他“生吞活剥”的意思。 “请你吃顿饭!” 从一开始就是说这样的话,中年大汉现在还是这样说,女人不由眉头紧皱,心里松懈了。 “真的只是吃顿饭这么简单?” “不然呢?” 看着中年大汉的眼睛好几秒钟,女人终于是妥协了。 “行,我就跟你吃这顿饭,但你记住,这顿饭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不可以再这样打扰我的生活!” “可以!” 面对这样的要求,中年大汉直接点头同意了,虽然爽快,但那种“不当回事”也非常明显,这让女人不由轻咬着嘴唇,但最终也只能无力地放弃确定。 “去哪吃?” “就这一家!我吃过几次,感觉味道还不错,应该合你胃口的!” 这种关切的说法让女人的态度不由缓和许多。 “那走吧!” “嗯,走。” 男人这才放开女人的手,然后两人一块进去。 远远的车里,傅机和金胜人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哪怕听不到声音,他们也能从两人的动作中读出一二来。 “你猜,他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金胜人转头问了傅机这句,表情甚是玩味。 傅机这会儿也将目光收回来,准备下车跟进去餐厅里,这会儿就回答金胜人一句,然后下去了。 “已经离了婚的夫妻!” “哦?为什么?” 金胜人没想到傅机会这样说,马上跟着下车后,问一句原因。 傅机看了金胜人一眼,解释张口就来,“我之前注意到那个男人他手上有戒指的印记,说明他之前戴了戒指,但现在取了,他和那个女人见面的时候,第一时间往对方很近处走,准备直接进入对方介意的距离,说明他们之间很熟悉,关系密切,但女人偏偏对他排斥、抵触,刻意保持距离,说明她现在在极力和对方划清界限,所以,怀疑他们曾经是夫妻关系!” 金胜人:…… 蓝冰星雨(63) () “嗯,那就……那就这样吧!” 已经有人站出来当这个吃螃蟹的勇士,他们就不可能继续无动于衷下去,看看彼此后,他们这样说了句。 那就到这里为止了。 我们表示要离开,苏老出来送我们一下。 “多有打扰了,苏医生!” “不碍事!没能帮上你们的忙,我才是有点不好意思!” …… 他们在说着客套的话,而我就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心里在想着苏老这个人,以及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些地方真的让我忍不住在意,因为真的怎么想都有很多让我无法理解的地方。 “好了,我们走吧!” 先把那两个人连带轮椅弄到车上,他们在招呼我上去,车门已经拉开,我抬起脚上去就行了,但我有件事必须要确定一下,就转回去对苏老确定。 “苏医生,那些病人的出现有没有特征,比如说在某些地方出现的比较密集?” 问完,我殷切地看着苏老,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理想的回答,而他也没有让我失望。 “这个还真有!在其他地方,这种情况都是一到两例,但黑河市那边,光是一个小小的黑河镇就有足足五例!我本来有最后去黑河镇看看的打算,但时间耽搁了,后面又退了休,就没去成!” “我明白了,谢谢您!” 得到这样的结果,我心满意足,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肯定要去这个黑河镇看看的。 “怎么了,你刚才问那个东西,什么意思?” 车上,警员对我刚才的问题表示不理解,闫京也是眼巴巴地看着我,心里多半正在揣测我的用意。 面对这些人,我没有要隐瞒的打算,就直接说:“我感觉这件事非常可疑,想要搞清楚原因,多半要去最开始的地方看看!” 他们似乎是懂了,一阵点头。 “黑河市,黑河镇就就是一开始的地方吗?” 闫京说了这句,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点头肯定。 “是吗……” 也不知道是谁低低地说了这句,然后我们之间的对话就结束了,先看看他们,看他们都是在想事情的样子,我目光移到那两个“植物人”身上,心情复杂。 ——莫名其妙就成了植物人,如果他们真的清醒的话,应该会痛苦吧! 车里的沉默在延续着,我目光转向窗外,看着景物飞快地往后面退去,一没注意就看呆了! 黑色的压抑,周遭的一切都是虚无。 黑暗之中站立着的身影,莫名有些熟悉。 当我清醒的时候,我明白我多半是睡着了,此刻正在做梦。 黑色的空间看起来永远那么压抑,充斥着让人不快的元素,而在这其中的身影也是如此,歪曲、倾斜,让人无法理解其存在。 我看着他,似乎他也在看着我,但我只能看见一片黑色,没有面孔,没有情绪,比冰块还有冷漠。 我不是太明白,为什么我总是能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东西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又有什么价值呢? 或许追去价值的本身就是畸形的,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可能没有价值存在…… 梦就是这样,无法改变,无法预料,无法脱出,只能旁观其影响,哪怕我心里非常清楚这种事却还是改变不了深陷其中时心情上出现的各种波动。 眼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改变的,但现实情况却已经发动,一股怪异的吸力从脚底下传来,在我注意到的时候,我整个身体已经开始在往下沉,沉入到那看不见任何光芒的黑暗中。 ——怎么回事? 惶恐涌上心头,我开始恐惧,开始不受控制地挣扎,但从那黑暗中伸出来的黑色的手搭在我身上,将我的身体束缚住,将我死命往下拉扯。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明白,但直觉让我看向前面的黑影,这一切都是他在搞鬼,肯定是这样没错。 就在这时,从我面前升起一只手臂,然后对着我的脸就这样生生地砸下去。 ——不要!不要! 而我,也在这一瞬间惊醒! 梦终究只是梦,当人惊醒的时候,一切都将回归现实,而此刻在我眼前的就是警员那有些疑惑的脸。 “你怎么睡着了?” “呵呵,可能有点累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梦里的事情也无法跟他们叙述,就只能用这样的搪塞他们,将话题拉走。 “怎么停车了?” 或许他们会注意到我睡着了,真是因为已经停车了! “我们已经回来了!” 他这样回应我的时候,我的眼睛有告诉了我同样的答案,我们已经回到公安局这边,而闫京医生也不知所踪了。 “你平时应该多注意休息,干咱们这行,可是很吃身体的!” 在那样对我无意义地叮嘱一句话,他看到我正在找寻闫京医生的身影,就解释了一句。 “我们中间停了次车,闫京医生他自己回医院去了。” “哦!” 我也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要找闫京的身影,或许单纯就是注意到同行的人少了一个人,然后好奇他的去向吧。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哎~我?” 从车上下来往里面走的时候,他们开始询问我的意见,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为什么要问我呢? “对呀!我们想想听听你的看法,你不是问了黑河市的情报吗?有准备过去看看的打算吧!” 他们此时的神情就和他们的话语传达出的意思一样,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能和他们一块行动,出于“一块有个照应”之类的理由。 “我还没准备过去,现在过去还太早了,我们这边的案子还没有个头绪呢!” 如果要在这个案子和我们现在正在跟进的案子里做个选择,我当然要选择后者,除了我这个人并不太喜欢半途而废这一点外,前者明显要比后者难处理很多,先易后难也是正常的思维逻辑吧! “这样吗?你们这边有什么案子啊?” 我在他们脸上看到惋惜的情绪,就和这时候的天空一样,迫近傍晚的昏黄夹杂着刺目的白色,莫名给人忧伤的感觉。 “一起连环杀人案,很麻烦的,而且现在看的话,还和你们这的犯罪团伙联系上了!” “嚯,那你们真是不容易。” 蓝冰星雨(64) () 从车上下来的傅机、金胜人跟进这家餐厅里,锁定中年大汉和女人的位置后,他们两个在近处坐下来,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两位,请问要吃点什么?这是菜单!” 两人刚坐下,餐厅里的服务员马上把菜单递过来,服务也是相当迅速。 他们两个压根不是来吃饭的,连菜单都不看一眼的傅机直接把服务员引到金胜人那边。 “让他点吧。” “嗯~?” 手里拿着菜单,面对着服务员那殷切的笑脸,金胜人真是没办法说出他们只是“进来坐坐这样”的话,而翻开菜单一瞧,这上面注明的价格让他真是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也忒贵了! 果然就放弃了点菜吃的想法,手将菜单快速翻到炒饭区后指着最上面、最便宜的,说:“就,就给我们一人一份什锦炒饭。” “好的,先生。” 虽然他点东西着实便宜,但服务员的职业素养还在,依旧是笑着把他们的菜单收走了。 等服务员走了,金胜人小声地对傅机嘟囔了句。 “这家餐厅里的东西太贵了吧,简直了也是!” 纯粹只是自己懒得点的傅机不由多看了金胜人一眼,他并没有想到这一茬,毕竟像富舍居那样的高消费场所都是他们家开的,他能意识到才奇怪呢! 好在金胜人也只是这样提了一嘴,两人的注意力继续放在中年大汉和女人身上。 已经把菜点好的两人正在喝茶等待,聊着一些事情。 “你现在还好吧!” “当然好,你要是不打电话过来,只会更好!” 女人的态度还是那么冷冰冰的,像极了一朵“带刺的玫瑰”,中年大汉苦笑着摇头,心情有了点郁闷感。 “不要这么绝情嘛!我只是想见你而已!” “见我干什么?我们之间现在也没什么好聊的吧!” “女人都是这样的嘛……” “你要是不愿意听,我马上就走!” 从中年大汉嘴里听到那话,女人直接就怒了,要走人,中年大汉只能赶紧陪笑着道歉,说声不是。 看到女人哪气呼呼的样子,金胜人不由看傅机一眼,他心里感觉傅机之前对那两人关系的猜测并没有说错,这两个人应该就是已经离异的夫妻,女方很有可能已经重组了家庭,但中年大汉却一直还骚扰着女人,女人无奈只能出来跟他见上一面。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金胜人不由开始怀疑中年大汉的动机,那家伙看看着也不想什么念旧的人,总不至于把对方找出来就是为了聊天这种事吧。 虽然也不真就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但怎么想可能性怎么低。 两人之间的气氛正尴尬着,服务员及时出现化解了当前的尴尬,也将两人点的餐送上来。 看着服务员不断往那两人桌上上放东西,再想想自己刚才只点了一份什锦炒饭,金胜人莫名感觉有点心塞,这差距未免太大了。 “两位点的就是这么多了,请慢用!” 将桌上的菜与点单目录核对一下,服务员对两人如此说,然后离开,而与他擦肩的服务员送来了金胜人和傅机的什锦炒饭,这样一对比,他们两个就显得更加寒酸。 “两位请慢用。” 看着面前的炒饭,两人不约而同没有动筷子,不仅是因为两人本身不饿,更多还是因为对比之下显得太过寒酸。 吃饭的时候,中年大汉和女人的对话就自然而然地减少了许多,傅机和金胜人等着,便把面前的什锦炒饭吃了几口,但也只是意思一下而已。 那两人吃着,没过多久,女人起身去下洗手间,被傅机和金胜人关注着的中年大汉那边有了让傅机和金胜人目光一寒的举动——只见他目光看着女人离去的那边,然后手上将一小瓶不明液体倒在女人吃了不少的一盘菜上。 ——这个混蛋! 看到这一幕,金胜人心里就直接骂出声,他之前就觉得这家伙把前妻交出来吃饭的做法非常不明朗,让人搞不懂他到底想干嘛,现在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吧! 这种事情已经出现了,金胜人就不可能无动于衷地看着它往后发展。 “现在怎么办?我们不可能这样干看着吧!” 傅机知道金胜人是什么心情,他心里也在想着这一茬,但要命的是如果他们行动的话,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后续的情报挖掘就会变得困难。 “当然不可能干看着!你之前准备的制造意外的计划,能不能用用吗?” “哎?我没准备在这里动手啊!” 被傅机这样问的金胜人一下子也是傻了眼,他没想到傅机这种时候会跑过来指望他。 “为什么不能?现在不是正好吗?既可以破坏那家伙的计划,也不会影响大局!” 傅机的话当然是没问题,但金胜人原先计划的是制造一场“车祸”(交通小摩擦),让他们的人和中年大汉起冲突,最后动上手,然后让交警来控制局面,强制把他们两个送去医院检查,他们就可以趁机从这家伙的随身物品中调查出他们想要的信息。 这一计划直接限制死了地点,金胜人又怎么和傅机一下子说明白,就只能摇头表示反对,让再想想其他办法。 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去洗手间的女人回来坐下,在中年大汉、金胜人、傅机三人的暗中注视下,她毫无防备地吃下了那混合了不明液体的菜,也没有发现味道不对。 ——她真吃了,这下可有些头痛了! 傅机心里不由摇头,如果没猜错的话,中年大汉给女人下的药应该是安眠药,也可能是迷药,或者是其他驱动**的药物,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好东西,而女人之后的状态就有可能变得不可控,这就很容易让这一切变得麻烦起来。 “不能再看下去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女人目前已经开始出现药物反应,推测是安眠药,金胜人终于是按耐不住了,正当他要站起来的时候,一旁的傅机的手直接落在他的肩上,压制了他的行为。 “等!” 一个字的低声命令让金胜人愣住。 “不行!” 金胜人看着傅机的目光非常严厉,但这会儿的傅机没看他,目光正在看其他地方。 “你自己看!” “嗯?” 金胜人疑惑,目光扫过去,有一个男人从门口进来。 蓝冰星雨(65) () 在我说明情况之后,他们就没有再继续对我发出邀请,放任我离开了,他们也都是些通情达理的人! “我现在该去哪呢?” 心里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的同时,身体已经做出非常诚实地回答——去找了一家咖啡厅待着。 在服务员把我点的黑咖啡端上来之后,我脑子里还在迟疑,花了有个十几秒钟才搞清楚状况。 ——我是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好像是想找一个不错的地方坐下来休息,然后将当前的情况思考清楚,从中整理出我所需要的情报之类的? 说着这样的话,我自己都不明白这其中的可信度有多少,人类总是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我也是如此。 咖啡厅里这会儿人不少,多是青年男女,两人一桌,三四五人一桌,都不值得奇怪,但像我这样一个人来这种地方的说是少数也不为过。 人类就是绝对的群居动物,因为社交而产生联系,因为彼此而存在价值,作为相互肯定彼此的存在,或许都能以某种满足彼此需求的位置存在,但彼此之间又完无法避免磨擦、碰撞、不满、怨恨,以至于相互攻讦,带来悲剧。 为何会如此呢? 因为人与人之间是无法做到相互理解的,就像某位哲学家说“从历史中学到的最大的教训便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一般,人与人在各方面存在绝对的差异,而且人类习惯“以己度人”,傲慢、固执,总是想当然,开口前从不想进行任何调查,哪怕伟人那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话珠玉在前,依旧视而不见,我行我素,以言语伤害彼此,破坏对于大家都难能可贵的环境与氛围。 人类的存在到底有什么价值? 无法创造也无法留下,以自我的形态影响着自然,为其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然后肆无忌惮地将其破坏、摧毁,留下满地的血迹。 灭绝物种,制造惨剧,消耗生命…… 对过去无法追忆,对未来无法预料,对当下无法把握,如此的无力,消耗着对于所有人都平等,但又显得过于吝啬的时间与生命,如同一个小丑般站在台下空无一人的舞台上表演着只能陶醉自己的无比拙略的闹剧,最终带着这样寂寞与空洞躺在棺材里。 回忆起曾经走过的岁月,空虚之中却还能扭曲的自我满足,如此的畸形…… 离我很近的一桌来了五个年轻人,三男两女,看样子其中有两对情侣,而作为明显第三者存在的那位就过于吵闹,他既不会看气氛,也不知道该顾及他们的人感受,总是在说个不停,而其他四人脸上也一直未变的带着尴尬的笑容他从未理解。 我不喜欢这样明显无意义存在的声音,就在我准备把目光移开的时候,端着咖啡过来的服务员与男青年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服务员过来的时候,男青年并没有注意到他,于是男青年甩手的动作直接打翻了对方端过来的咖啡,而这咖啡还好死不死地直接浇在男青年自己的头上。 遇到这种事,按理说不应该幸灾乐祸的,但我对那个话痨一般的男青年着实没有好感,没忍不住扑哧地笑出来。 不仅是我这样,和男青年一桌的人也笑了,连涉事的服务员同样笑了,但他马上克制住,脸上做出抱歉的神情。 然后,男青年就和服务员发生纠纷,两人的争吵声远胜之前男青年的说话声,这让我不由头痛,这件事的发生在这一层面上对我来说并不是好事。 看到那只能大声喧哗来强调自己的立场,对于事件本身无法带来任何改变的男青年,不知为何,我心里突然蹦出来一句话:人类是有极限的,如果想要跨越这一极限,那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舍弃作为人存在的这一前提! 嘛,这种听上去“中二”满满的话也就说说而已了,并没有人能做到舍弃“人”这一本身而存在的。 将这种古怪的想法扫到一边,强行将耳边的噪音屏蔽掉,我边往黑咖啡里加入大量的牛奶和糖,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想在里面摸索到那会让人在意的线。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起手段凶残的杀人案,高远被人杀掉了,但当事情往下走之后,就变成一起连环杀人案,和高远有交集的贾跃惨死。 由于贾跃的身份特殊,傅队就卷入到后续的对那个涉嫌拐卖妇女儿童的团伙的调查中。 总的来说就是这么个情况,但这后面有着明显不对头的地方,将调查的目标转向那个团伙,这对于这起案件的侦破到底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我心里不得不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且,回顾这次的案件,我心里莫名地产生另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在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我,这次的案子或许并不是现在看上去的那么独立,它与过去的事情,与曾经,有着某种决定性的关联!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我不敢说我的直觉能有多么准确,但当它真的如此明确地产生之后,一些事情就会到让我不能不相信与接受的地步。 这样的话,我们是否应该将目标转移呢? 回到这次案件的本身,回到它作为一起带有复仇性质的杀人案身上!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将目标放在一块,从上头挖掘出那个重合点之后,我们就会发现事情的真相……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把我吓一跳。 “为什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因为思绪被打断了,我的心情多少有点烦躁,可当看到来电的一方是苏法医,我多余的情绪就只能压下去。 “喂,苏法医?怎么了?” “汪隼,你能联系上傅队吗?出事情了!” 虽然苏法医没有说明,但她张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让我的神经跳动起来,某种兴奋因子正在里头疯狂活动,告知我事情已经到了发生重大变化的地步。 “傅队那边有麻烦事,我这边也不好联系。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回去帮忙吗?” “你回来也好,又有杀人案了,而且手法跟前面高远的案子一模一样!” “好,我马上回去。” 苏法医的话无误地回应了我的情绪,一切发展确实都在我的预感之中。 蓝冰星雨(66) () “喂喂喂,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在门口出现身影在往里面张望一番后,进入就直接朝着中年大汉和女人那边走过去,这让金胜人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傅机开始可是比金胜人早了不少注意到这一点,此刻的意外情绪就少了很多。 “多半不是!” 听到傅机的声音,金胜人有些愣愣地转头去看他,然后说:“如果他们在这里闹事,那该怎么办?” 傅机不担心,或者心里巴不得事情往那个方向发展,就微笑着说:“那样,也不坏嘛!” 金胜人只能不说话,对于傅机当下做出的判断,他很无法,然后只能沉默。 “你还好吧?” 中年大汉完没发觉男人的到来,他此刻的注意力在开始被药物作用的女人身上,脸上的笑容中不自觉就透露出一种阴谋得逞的快感。 女人并不清楚中年大汉的所作所为,她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只能把现在自己的状态归结于自己身体出现了问题。 “没什么,只是感觉头好像有点晕,让我休息一下应该就会好啦!”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皮已经在“打架”了,而且身体几乎下一秒就会直接倾倒在桌子上,不得不说,中年大汉用的东西效果真不是一般的强。 “这样吧,我们去其他地方休息吧,这里毕竟是餐厅!” 中年大汉如此建议着,已经忍不住对女人动上手,而女人虽然没能直接识破中年大汉的诡计,但也明白这样不妥当,当然选择拒绝。 “不用了,真的不用,让我休息一下就好!” 这会儿,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失去平衡,而已经起来的中年大汉上去扶住她,一只手还毫不客气地揽在她腰上。 “没什么的,我带你去其他地方休息吧!” 说着,他将已经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女人扶起来,就要把她带走,而傅机和金胜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知道马上就会有人来阻止中年大汉的行为。 也就是几秒钟的事,一只手搭在了中年大汉的肩上,愣是将他想要移动的身体压住了。 有些疑惑的中年大汉抬起头,看着对方是个从未见过的男人,顿时更加疑惑了。 “你有事吗?” 身材比中年大汉更加高大的这位扫了一眼已经在昏睡边缘的女人,然后目光转会到中年大汉脸上,在傅机和金胜人看来,他这会儿的表情已经扭曲到变形的地步,心情如此当然可想而知。 “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还没有猜出对方身份的中年大汉更懵了,然后打扰而产生的火气直接上来了,就差没对对方破口大骂。 “我们去哪管你什么事!” 他这么一说,男人那张脸就更加扭曲了,而且垂着的那只手已经把拳头捏的“啪啦啪啦”响,只要注意到这一点的人就绝对不会怀疑这一拳终究会打到中年大汉脸上。 “我们?呵呵!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她是我老婆,怎么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完蛋了!自己撞刀口上去了! 当中年大汉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金胜人不由抿了抿嘴,因为他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反正中年大汉那一顿揍是肯定跑不了的。 果不其然,男人那边已经怒极反笑了。 “你老婆?呵呵!能请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吗?”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也就算了,关键是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还在不断用力,让中年大汉感受到的压力不断增强,他和对方交涉的耐性也被飞速消耗了。 “你特么问题真多,我们什么时候结的婚给你有个屁的关系!没事就滚,给老子放开!” 在中年大汉咋咋呼呼地把最后的话说出口后,男人也情绪直接引爆了,跟情绪一块爆炸的当然还有那攥了很久的拳头。 “哈哈哈!我让你妈!” “我擦!” 真就是直接打上去了,没有半分的留手,沙包大的拳头硬生生地砸在中年大汉的脸上,傅机和金胜人甚至看到血从嘴里飞溅出来的画面。 啪嗒! 劈里啪啦—— 餐厅里就这么大的地方,几乎是被一拳打飞的中年大汉毫无疑义地撞倒了边上的桌子,被惊动的食客也跟着发出尖叫声,滑落的餐盘被摔碎的声音也一并出来,餐厅里立时混乱起来。 “狠人!” 充分感知到对方那一拳的力量,金胜人不由心里对那个正在小心地扶着女人坐下的男人竖起大拇指,他自认为真打起来的话,他也不是那男人的对手。 和倒掉的桌子靠在一块,中年大汉明显是被这一拳打懵了,往下垂着张开的嘴里正有鲜血和唾液的混合物滴落到地上,似乎牙也被打掉了好几粒。 把自己老婆安置好,男人的目光转向摇晃着从地上起来的中年大汉那,冷笑着往他那边走过去。 甩了甩头,中年大汉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手在对方眼前比划起来。 “里他妈敢……大雾……” 牙没了,嘴也肿了,他这会儿说话都变得不利索。 也注意到自己现在的丑态,中年大汉马上就不说话了,等男人走过来,他一拳头往男人脸上打过去,准备让他也尝尝脸被打肿,牙被打飞的滋味。 不过,他怎么会是男人的对手呢! 将中年大汉打过来的手抓住,将他猛然往自己面前一扯,然后拳头毫不留情地往他肚子上砸,一边砸还一边骂。 “你个狗日的!让你骚扰我老婆!看老子今天不活活打死你!” 被连着打了三四拳,中年大汉已经彻底遭不住了,身体蜷缩着跪在地上,男人还觉得不解气,那脚去踹他,这会儿餐厅的负责人总算是来了,赶紧把男人拉开,然后让人去检查中年大汉的状态。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人了!有话好好说嘛!” 在有人介入的情况下,这场单方面的殴打快速结束了,随后赶来的110把男人控制起来,而120把中年大汉和被喂下药物的女人送上救护车一块运走,一直旁观到现在的傅机和金胜人就看着彼此,露出笑容。 “现在可以开始了!” 这种情况的出现真是比他们事先设计的更好,而实际执行的结果当然是更加顺利。 蓝冰星雨(68) () 事情的实际发展甚至是比计划中的更加顺利,在医护人员的协助下,傅机和金胜人成功从中年大汉的手机中得到线索——一条说明了目标地点的短信,三个字,屯河村。 “这是哪啊?” 下意识以为这是尚昌市某地的傅机询问金胜人,而金胜人回应他的就是摇头和茫然。 “这地方肯定不在我们尚昌市,我查查看!” 如此说着的金胜人就拿出手机去搜索引擎上检索这个地方,得到了“盘英市,屯河村”这样的结果。 盘英市在哪? 就在辽阳市的边上! 这种情况让对视着的傅机和金胜人心情都复杂起来,说起来,盘英市和尚昌市之间也不是太远,但路线上好死不死,要从尚昌市出发,穿过立海市、辽阳市境,这样的结果可不仅仅是省际联动这么简单,他们必须决定采取行动的地点,是在他们还没出尚昌市就拦住,还是在立海市,还是在辽阳市,乃至盘英市,然后该考虑的问题便是如何安排联合行动…… 不过,在这个问题之前,还有个更加麻烦的情况在他们面前横着——他们仅仅是知道目的地,不清楚出发的具体地点,不知道发货选择的交通措施,不知道所谓货物的数量。 这可真是“三不知”啊! “怎么办?” 被金胜人问,傅机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是走高速运人,这就和走私比较类似了吧,一般而言可以选择的交通工具不就是大货车吗?虽然还有很多东西不清楚,但要是我们能在高速上把过往的大货车盯死,就不怕他们跑过去了!” 傅机的分析还是非常有道理的,金胜人好一阵点头。 “那我们马上去跟交通系统那边联系,让他们一定要盯死,把对方就拦截在我们尚昌市境内!” 实践派的金胜人这就要行动起来,傅机赶忙伸手打断他的仓促。 “等等,我们要看那家伙后面要怎么办!” 金胜人马上理解了,傅机口中的那家伙是谁,中年大汉呗,除了他,还能有谁! 虽说中年大汉被对方胖揍了一顿,但由于对方的拳头主要是打在他的腰腹部,除了留下些青紫的伤痕,并没有大碍。 这会儿已经是大晚上了,过来处理这破事的警员也不愿意折腾,就尽量给他们居中调停,在中年大汉保证不会继续对前妻进行骚扰后,男人赔偿了医药费,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切!” 从医院出来,忍着腹部还不时传来的阵痛,中年大汉的脚总是在地上踢着,宣泄着心中的郁闷。 “这特么叫什么事啊!” 本来说明天要去干活了,有些心痒难耐的他就想把前妻约出来,两人做些愉快(单方面愉快)的事情,还能顺手给她拍几张照片,让她下一次无法拒绝自己的要求,却不曾想前妻现任丈夫会找过来,腥没偷成,还挨了顿打,真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胸膛中燃烧的火焰并没有熄灭,无法抒发更是带来刺痛感,他决定找个地方泄泄火。 眼看着那家伙找到“红灯区”去了,金胜人心里不免开始犹豫还要不要继续跟着,毕竟那家伙在那种地方一时半会是走不了的。 “你觉得呢?” 中年大汉已经搂着一个“站街妹”去洗头房里“做头发”,将目光收回来的金胜人看着傅机在昏暗光线下的侧脸,无法感知傅机这会儿的情绪。 傅机犹豫了下,虽然中年大汉一时半会走不了,但也不至于在这里过夜,他们之后再跟着的话,或许能有新发现。 “再等等吧!说不定他出来之后,会回去他应该去的地方!” “好吧。” 金胜人明白傅机渴求的是什么,而那东西恰恰也是他渴求的,当然无法反对。 然而,让人有些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从他进去到出来,前后竟然十分钟都没有,这让看着中年大汉走路时那一抖一抖,显得非常愉快的背影的傅机和金胜人一脸错愕,然后在对视时转化为猛烈的笑。 ——万万没想到这家伙是个“快枪手”啊! 两人这会儿心里都是这句话。 “走吧,跟上他。” 由于那股火焰过于强烈,中年大汉花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才把问题处理掉,完事的他就像是插上了一对翅膀,走路都轻飘飘的,舒服极了。 为何他会这么快呢? 这算是他做现在正在做的事情的报应吧! 人的心灵与身体就像是一面镜子,当上面出现污渍、裂痕时,就会完完反映在照在镜子上的那人的身影上。 中年大汉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错误的,是简直灭绝人性、惨无人道的,而驱使他这样还要做下去的便是利润,无比丰厚的利润,足以让他将作为人的底线都抛弃掉的利润!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不不,这世道,是有钱能使磨推鬼! 为了钱,很多人真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而中年大汉还没有完丧失作为人应该抱有的“善”,因而他心里有了“罪”,因为这份“罪”与外界的重压,他心里产生了与日俱增的压力,而这种压力直接反映在他的身体上,结果就是他变得越来越快了。 不过,哪怕是他心里知道原因,他也没可能做出改变,因为他已经深陷其中,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向前,一条道走到黑,直到最后接受法律的制裁,死在审判的枪下! 清楚未来,又无法后悔,中年大汉就找到了自己当前最应该保持的状态——今朝有酒今朝醉,混吃等死、及时行乐就完事了。 未来如何,不考虑,毕竟考虑也完起不到作用,等未来到来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它具体是个什么样子,那时候,接受它就完事了,对于他来说,反正已经不会出现更坏的局面了! 至于自己的罪,就用这条早已腐朽的命去偿还吧! 如果不够偿还呢? 那他不担心,毕竟他人都已经死了。 至于灵魂、地狱,这种迷信、唯心的说法,他是不在意的,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活成了这副鬼样子,死了之后再惨也无所谓了,如果死后真的还能思考,那时候再头痛这种事也不着急啊,毕竟人能把握当下就是难能可贵了。 蓝冰星雨(67) () 得到苏法医的通知后,我火速返回立海市,刚回到队里露个面,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案发现场——在阳角路的一个很普通的出租屋。 “情况如何了?” 跟队里那几人打声招呼后,我边往里走,边询问着。 他们回答我的只有严峻的表情和不断摇着的头,让我自己去问苏法医。 我就赶紧往出租屋里头走,在案发现场的内间地上还残留着大量的血迹,推拉门与周遭的墙壁上都有,尸体已经先一步被运走了,苏法医她们在进行最后一次的现场勘察。 见我过来,他们就跟里头说了声,然后摘下来口罩的苏法医就从里头出来。 “回来了。” “嗯。” 我答应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里间的地上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地上的血迹好像不太对头。 “现场什么情况?”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情况,男人被凶手用钝器敲爆了脑袋,就这样了!” 在那张表情严肃认真的脸上,我无法读出任何开玩笑的意味,所以当前的情况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 ——麻烦! 心里即便已经无数次确定这件事,但应该做的事情,我还是要去做,就对苏法医问一句。 “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吗?” 苏法医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点头。 “ok!” 从其他人边上绕一下,小心不要踩到任何有血迹的地方,我往里走。 其实,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这出租屋里的东西都被整理起来了,这是这,那是那,这种情况并不是正常的整洁,而是一种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进行面的布置的意思。 继续往其他地方去,在里面有一个厨房,但一件像样的炊事用品都没看到,这一点无不印证了我先前的感觉,死者是最近一段时间……不,应该说就是这几天才住进来的。 随手把一边通着电的冰箱打开,出现在我面前的是相当多的啤酒瓶,空的、满的都有,应该是死者的所有物,从这上面推测,死者多半有着酗酒的习惯。 酒瓶之外,还有一碗用保鲜膜做简易密封的炒面和装在一次性水杯里的榨菜。 这些东西都被动了一半,而且放进来的时间并不长,这说明凶杀来得非常突然,至少死者本人是完没有意料的,否则他也不可能有心情处理这些没吃完的东西。 厨房看完了,我继续去其他地方看,在门背后的柜子里,我找到了应该是死者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面有剃须刀、指甲钳、牙刷这样的用具,但偏偏没有钱包,也没看到证件。 ——他难道连证件都没有吗?不现实吧! 我不太明白,就拎着包去找苏法医他们。 “这个包是怎么回事?现场有发现能确定死者身份的东西吗?” 苏法医还没开口,其他人就已经在一脸遗憾地对我摇头,他们这会儿的样子就像在说“如果真的有就好了”。 “没有?被凶手拿走了吗?还是说被其他人拿走了?死者是一个人来这里租房子的吗?对了,这家伙有手机什么的吗?” 虽然我的问题很多,但苏法医还是逐条回答。 “我们无法确定这家伙是否带了身份证,他在这里租房并没有出示自己的身份证,他是一个人来这里租房子的,但之后有没有其他人进来就不好说了。这里没有发现他的手机,如果他有的话,那多半是被凶手拿走了。” ——不太一样了! 虽然凶手对受害人使用的手法完一致,但在犯案过程中的行为却出现了比较明显的偏差。 凶手此前都没有掠夺对方财物的行为,对于死者的钱包、手机、以及其他贵重物品一律不理,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杀人来的,而现在不一样了,对方似乎有意在对这个目标的身份进行遮掩。 “你注意到了吗?” 在苏法医的目光从我这边扫过的时候,我抬起头对她问一句。 她的眸子旋即瞥了我一眼,然后点头,说:“我们尝试过进行调查,但因为没有其他线索,而且死者的面部损毁太过严重,难以确定身份。” 听到这话,我脑子里马上蹦出来一个解决办法。 “给死者画像如何?确定大致的样貌图画后,开始在周边走访调查,弄清楚死者的来历!” “这倒是可以考虑。” 这个办法的可行性还是很高的,毕竟房东见过死者的样子,由他(她)判断是否相符可以得到可信度比较高的画像。 在将死者的一些东西和房东一并带回去之后,我们开始画像工作,而在这之前,我做了两件事。 先跟苏法医说明了在尚昌市那边的情况,当她得知傅队现在卷入到调查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团伙的事情中,她的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眼睛里也出现非常尖锐的光芒,与她有过一段时间接触的我明白,苏法医的心情并不好。 或许是觉得傅队的决断并不妥当,但她现在也没有了反对的机会,所以就不评断好与坏,只是问大概要花多长时间,这个问题让我只能摇头,说真的,我也想知道。 之后,我又跟房东进行询问,从他那边,我得知了一些细节:死者是昨天入住这里的,来租房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冰箱里面的啤酒是死者拜托房东他准备的,当然是付了钱的,而炒面和榨菜就有可能是死者自己弄的;死者说话有很重的口音,但具体是哪的口音,房东不清楚;入住当晚,死者并没有早早休息,房东一直能听到楼上的脚步声,一直持续到晚上三点多;第二天早上十点多,想到水电费并不是完算在房租里,用超要出钱的事情没和对方讲清楚,房东去死者那边找他,就发现死者已经身亡。 苏法医确定的死者死亡时间是在昨天晚上12点半到1点,那之后的脚步声就应该是凶手处理死者尸体而产生的。 还有一点,房东锁门和开门的时间是在晚上12点和早上7点,如果不将问题往复杂考虑,凶手就应该是在七点之后离开案发现场。 如果往复杂了考虑,凶手提前获取了钥匙,从而能够离开,或者说凶手是其他房间里面的住户,杀完人之后,他(她)不仅没有离开,还回到自己房间里休息,迎接了警察第二天的调查询问。 蓝冰星雨(69) () 画像的过程中比设想之中的更加顺利,我们很快就拿到了房东认可的被害人的画像,我们跟着还做了两手准备,一边去进行走访调查,一边把画像拿去网上做人脸比对,希望能从立海市的信息库中找出些有用的东西。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考虑到了死者身上并没有身份证这一点。 如果他是真的身上没有身份证,出于掉了没去补办之类的理由,那他进行跨省、跨市的出行就不那么方面,就姑且判断他就是待在立海市的人,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哪怕他的身份证是被凶手拿走了,在信息库里比对不到任何信息,那至少也帮我们把被对比到的对象给排除了,也不是坏事。 我接到的工作是拿着画像去走访。 我并不反感这种工作,在外头行走的时候,可以看到、听到许多东西,会让人脑海中蹦出一些能解决问题的奇思妙想,行走的过程就是酝酿灵感的过程。 出于效率考虑,我并没有盲目寻找,而是以出租屋为出发点,开始在这周围继续走访询问,这种选择是非常科学的,而且我也马上有了收获。 对方是附近烧烤摊的大叔,他说画上的这个人昨天在他这里买了几串烧烤。 我拜托他往下回忆对方身上值得注意的特征,他想了想后,又告诉我说那时候画上这个人背了两个包,一大一小。 这条信息就很重要了,这说明当时的被害人还没有去出租屋那边完成租住。 问过对方是从哪边过来的之后,我跟大叔道声谢,然后往他所指的方向找过去,一路走一路问,可惜的是没有跟之前一样的进展,被我询问的人要不是直接摇头,要不就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指出的方向更是彼此冲突,让人无语。 姑且相信烧烤摊大叔的话,我继续往前走,一没注意就走了很远的距离,当我无意中发现我已经到了图书馆这边,我才确定自己当前的位置。 “怎么都走到这来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心里清楚这次的询问多半应该打住的时候,往周围扫过的目光将一个非常扎眼的东西扫进去,这东西也吸引我将目光投过去。 黑色! 完完的黑色! 剧烈燃烧在墙面上留下的痕迹! “嘶~失火了吗?” 呆呆地看着那家店面,我有点懵。 ——店面不小心失火,这应该也不什么太奇怪的事情,但我为什么要久久地看着那边呢? “那家店……” 十几秒钟之后,我突然明白了,身体紧跟着颤抖起来,如果不是我还能猛地支持住,说不定都会直接往前面跪下去。 ——那家店不就是我那天和沈克琛吃饭的那家嘛! 我其实很想否认这件事,但往周遭看也没找到那家店的招牌的事实让我不得不承认这件事,被烧掉的正是我们吃饭的那一家店。 “怎么会这样啊!是意外火灾吧!” 我这一刻也不是很明白心里到底在跟自己肯定什么,而在我脑海中盘旋着的却是那时候沈克琛说的话。 ——他自己掉下去摔死了,这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坏事,但你偏偏救了他,希望你以后不要为了今天救了他的行为而后悔,就这么简单。 “不应该是这样吧!” 再度强调来坚实自己的内心,我去找到那间店面隔壁的店,而从那位老板的口中,我听到了极其惊人的事实! “他们家得罪了街上的混混,前天晚上被那些家伙过来放了一把火,都给烧没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反应,但那一直在颤抖着的双腿在我眼中是肯定的,我在恐惧,强烈的恐惧。 “人……人呢?人没事吧?” 当我开口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形到了让我自己都惊讶的地步。 “唉~也是命不好吧,那天晚上他们一家都在店里休息,两个大人都烧死了,女孩子被火逼得没办法,从楼上窗户跳下来,腿摔断了,以后肯定离不了轮椅啦!” “怎么会……这样……呢……” 我带着这个消息浑浑噩噩地离开了,一并带走的还有女孩子的名字以及所在医院。 “怎么会……这样呢……” 往前走着,走到路边时停下来,我抬起头看着天空,明明这会儿是大白天,但我却感觉眼前只有黑暗,我能看到的也只是一片黑色。 “为什么会这样……” 喉咙里不知为何变得极度干涩,我此时发出的声音也是沙哑刺耳到让我自己都无法接受的程度,就像从极度干旱的大沙漠中伸出的一只被烤干所有水分的枯骨。 我眼前几乎还能浮现出那会儿看见的女孩子的样子,她多半还只是个高中生吧,她明明还有大好的年华! “为什么会这样……” 长时间仰视让我的身体猛地失去平衡,脚下一个踉跄的我非常幸运地没有直接一头冲到马路上,然后往后跌了一下,就一屁股坐在马路沿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以何种言辞形容我这时候的感受,震惊、忐忑、恐惧,还是说我的反应其实只有脑子里的一片空白呢? 大概在马路沿上坐了很久,坐到我感觉双腿已经麻木的就跟不是我的一样,坐到我感觉从前面快速驶过的车辆带起的风让我感觉寒冷,坐到我抬起头看向四周,就只能有些意外地发现路灯已经亮起来了,天都已经黑了! 叹了口气,我一只手撑着地面,将自己像是多年不用已经生锈的机器般的身体撑起来,稍微活动一下,然后往我心中记着的那个地址走过去。 我想要去见那个姑娘,去向她询问一些事情,去向她说明一些事情,去向她忏悔一些事情。 沈克琛那时候说的话依然还在脑海中回荡着! 就如他当初说话时的那份嘲讽,我心里也在狠狠地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的无力,嘲笑自己的愚蠢,嘲笑自己的一切…… 如果一切真能像沈克琛说的那样,结果会变得好起来吗? 我不是太明白。 我为当时自己做的事情后悔了吗? 我不是太明白。 蓝冰星雨(70) () 从“洗头房”出来之后,中年大汉还漫无目的似的四处晃了晃,在没意义的地方走了很多圈,就在傅机和金胜人的耐性快要消耗干净的时候,他终于是改变了自己的行动路线,朝着一个方向猛走。 “那边是去什么地方?” 边小心地对中年大汉进行着“尾行”行为,傅机边对金胜人问这种事。 “应该是幸福大街,没错,就是幸福大街!” 想了想的金胜人在观察一番周围的建筑物后,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幸福大街?” 嘴里不由自主地把这个名字嘟囔一遍,目光盯着前方中年大汉背影的傅机又问。 “那一块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吗?” “值得注意?” 傅机这个说法实在是含糊,金胜人纠结了好一会儿也拿不出来太好的说辞。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吧,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大街啊!” 知道金胜人这是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傅机不由抿了抿嘴,他想问的是那有没有中年大汉可能要去的地方,但现在也不需要解释什么,就当没问吧。 见傅机不再问,金胜人索性也不提,就当这一茬并没有发生过。 完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的中年大汉一个劲往前走,从幸福大街一条小巷子拐进去之后,他敲开了一个旁边堆着好些个破箱子的侧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男人,出来之后的他像是怕惊扰到某人,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 看了中年大汉一眼,年轻男人将目光往中年大汉过来的这边看,同时问。 “没什么人跟着吧?” “我做事,这你放心!” 中年大汉就差没拍着胸脯说出这种话,这让潜伏在一侧偷听的傅机和金胜人不由咧了咧嘴,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看样子那家伙心里还真是一点数都没有啊! “是吗?” 年轻男人了解中年大汉的性格,这会儿就对他的说法保留一定的质疑,这一点毫无疑义地在他说话的语气、神情中表露出来,但中年大汉读不懂这层意思。 “当然!” 多余的念头收起来,年轻男人改口问:“忍哥那边怎么说?贾跃死了,我们这一票还要继续干吗?” “要干!” 中年大汉说话时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忍哥说了,明天晚上12点,准时发货!” “啧~” 这消息让年轻男人略有不快,他希望看到的结果是停止行动,等待风头过去再开始,但忍哥那边明显和他持有着不相同的意见。 “为什么这么急呢?” “南方大老板要的货,还催得紧,没办法。” 胳膊拧不过大腿,年轻男人无法改变忍哥的决定,只能妥协。 “发货方式呢?” “照旧!没问题吧?” 原本想说有问题来着,莫名叹了口气的年轻男人只能放弃这种想法。 “没问题。” “我什么时候能拿到车?” “明天下午五点钟,车会开到激流镇,你到时候去拿就可以了。” “好。那我走了。” 说完这件事的中年大汉不再跟对方多说,转身离开,而傅机和金胜人就赶紧躲一下,不让中年大汉发现自己的存在。 “唉~” 目送中年大汉离开,年轻男人又叹了口气,他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似乎这个决定从做下的一开始就已经带上了某些致命的偏差,只是这种偏差会在何时展露出来还不得而知,可一旦出现,带来的影响多半会是致命的。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口中喃喃着无法得到结果的话,年轻男人转身回去,关上了门,藏在一边的傅机和金胜人正看着彼此。 “哪?” “激流镇。” “哪?” “尚昌市境内。” 得到这样的回答,傅机笑了,而看着傅机笑脸的金胜人也跟着笑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两人只是笑着,并没有发出声音,等笑容收敛,金胜人问。 “还要继续跟着他吗?” 傅机点头。 “当然!” 之后,有些没事可干的中年大汉又开启了闲逛模式,到处走,吃了不少小吃之后,他总算是走不动了,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手里还拿着刚才买到的罐装啤酒,不时给自己来一口。 这一幕看得傅机和金胜人也是有点无奈,他们两个在黑夜里的阴暗角落里吹着冷风,对方却喝着小酒吃烧烤,这种境遇差别真是让人想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不过,不爽归不爽,他们还是要继续监视着中年大汉,看他的下一步行动。 中年大汉的酒量并不好,或者说更有点“其实喝不得酒”的意思,等他把那一罐啤酒喝完,站起来的身体就已经有了些摇晃。 “这下,他应该不会再继续逛了吧!” 正如金胜人小声嘟囔的话说的那样,站起来的中年大汉随手把易拉罐扔进草丛里,然后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行了,可以去睡个好觉了!” 说着,他迈步离开公园,去了一家黑旅馆休息。 金胜人和傅机就跟保镖一样,程跟在这家伙背后,等他进去之后,两人也跟进去,向房主打听清楚那家伙住到哪一间去,记下地方后,傅机和金胜人这才撤回来,让人去监视中年大汉和年轻男人的同时,他们也开始了联络工作,要将一切都统筹好。 另一边,转回去的年轻男人并没有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他将电脑打开,调取了位于正上方的监控录像,就在里面发现了傅机和金胜人的存在。 “嘶~这个人……” 将画面定格在傅机身上,年轻男人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右手在没有多少胡渣的鼻孔下摩挲着。 好一会儿,他终于决定了某事,手也跟着从嘴唇上拿下来,眼中光芒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 手指在电脑上弹几下,原因不明地把录像视频给删除掉,然后把电脑关闭,掏出手机来联系某人。 “计划出问题了,有闲杂人等进来了,是否应该把他们处理掉?” “计划呢?我自己操作吗?” “明白了!” 得到答案的年轻男人放下手机,深邃如夜空的双眼中的尖锐感越来越强烈,然后与脸上一并扭曲的笑容一块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 蓝冰星雨(71) () “就是这里了!” “谢谢!” 当我到医院来跟护士打听的时候,她马上带我来到我正寻找的病房前……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轻松,我撒了谎,我说我跟她是好朋友,听说她出事所以来看望她,这位善良的护士姐姐当然没有识破我的谎言,我也只能在心里为这样的欺瞒向她谢罪,内心丑恶的我便是如此。 “进去吧,就她一个人在里面。” “就她一个人?没有亲戚朋友照顾吗?” 护士小姐一脸遗憾地冲我摇头。 “她父母都在火灾中去世了,而她们家在这里并没有亲戚,这几天都是我们在轮流照顾她……不过,倒是还有人来看望过她……” 听到前半部分,我不由心里一痛,那种茫然与不知所措的情绪一并向我袭来,让我身体一阵摇晃,差点要往后倒下去,以至于后面的话听得不是太清晰。 “你没事吧!” 护士小姐扶了我一把,对她表示感谢并说明“我没什么事”后,我的手落在门把手上,用力地拧下去,推开门。 “你来了!” 病房里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一个在我意料之外,但又是具有某种存在合理性的人,我才完理解护士小姐刚才的后半句话。 “沈克琛!” 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那时候对我说过的话就在我耳边复活了,心里莫名涌起的情绪让我快步走到他面前,而他一直平静地看着我,平静到我从他眼中、脸上读不出任何情绪,无悲无喜。 站在他面前,都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地步,我却感觉心里的一根线断了,我茫然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视线从沈克琛这边移开,往病床看过去,我就看到了让我感觉触目惊心的画面——林琳躺在病床上,几乎身都裹着绷带,活像一个木乃伊! 我的视线停留在林琳身上,沈克琛那边的声音再度在我耳边响起。 “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匆忙转头看他,就见他正看着我,还是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情绪。 我其实想说话来着,但嘴唇抖了抖,却好像没有张开的力气,而且我心里也明白,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看着我,又去看了眼林琳。 “你待会儿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留下这句话,他就快步从病房里出去了,而我就像两腿被钉在地上一样,无法上前,也无法离开,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沈克琛关门的动作并不轻,林琳被那声音惊醒了,她缓缓睁开眼睛,而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走,走进她的视野当中。 “你,还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她颤抖着的嘴唇将这几个音都嘶哑着的字说出来,与此同时,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我……” 我应该说什么呢? 道歉吗? 如果不是我和沈克琛在他们店里吃饭,如果不是我们招惹了那些家伙,如果不是我拉住了要从楼上摔下去的那家伙,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吧…… “对不起。” 我在她面前深深地低下头,耳边传来的是她那克制不住地啜泣声,这声音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在我胸口一刀一刀地切割着,我不由将拳头握紧。 许久,她的啜泣声停止了,然后传到我耳中的便是充斥着寒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音。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她,而她也在看着我,眼中决绝的光芒让我不由阵阵心惊。 可是,我应该说什么呢? 保证? 还是,我后面会再来看你? 还是…… 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终究是没有说出任何话,我从病房里出去,就看到沈克琛站在门边上,明显是在等我。 “跟我来吧,我们聊聊!” 虽然他年纪远比我小,但在他说这样的话时,我心里却丝毫无法产生违逆的念头,跟着他后面走。 到了医院大楼外没人的黑暗一处,一直在前面走的他停下脚步,转头回来看着我,而我也看着他,黑暗中,能看清的只有好似流转着妖异光芒的双眼,就这样对视着。 “说点什么吧。”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但说出来的话满是突兀感,让我都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接。 “说什么?” “关于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是怎么想的。” 语气非常平缓,但又有着些许严厉感,让我不由有种错位感,好像现在已经回到学校课堂上,而面前的正是对我的过错进行问责的老师! 将这种怪异的感觉扫到一边,我对他多问一句。 “你什么意思?” “这件事,你有很大责任吧,如果那家伙当时掉下去摔死了,后面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沈克琛侃侃而谈,这让我不由感到奇怪。 “这件事的前后经过,你都很清楚吗?” 我这边还只是当时在那个老板口中知道了一个大概,至于后面是怎么发展和处理,我并不清楚。 沈克琛非常肯定地点头。 “在我当天路过那,发现发生了火灾之后,我就到医院这边来了!” “那后面怎么样?纵火的那家伙呢?” 我不由关切这个问题,心里对那个纵火的家伙的恨意已经达到我自己都快抑制不住的地步。 “那家伙已经被抓起来,证据确凿,他也没什么好抵赖的,应该不久之后就会开庭审理吧!恶意纵火导致两人死亡,一人重伤,造成巨大财产损失,死刑应该不会跑了,但即便是死刑又如何,已经死去的灵魂终究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当说到这个的时候,我注意到沈克琛的语气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的情绪也是如此,但这一状态持续的时间非常短,就是一瞬间的事。 我不得不承认沈克琛的说法,不管凶手受到何其严厉的处罚,对被害人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本不应他(她)承受的痛苦已经降临,除非是有办法将这一切的痕迹完抹去,否则,都是无意义的。 “事情现在已经发生了,你准备怎么办?” 在我思考其他事情的时候,沈克琛又把这句话说出来,在试探着我,试探着我心底的那根弦。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这件事你不要来问我,你自己决断就好了,你觉得那样做自己就能问心无愧,你就做吧!” 蓝冰星雨(72) () 在黑旅馆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钟,中年大汉总算是从旅馆出来,然后就直奔着激流镇去了。 这一切都在傅机和金胜人的掌握之中。 “抓捕那边,是你去,还是我去?” 在准备出发的时候,金胜人对傅机问了这句,他的意思很明显,两边都要有人,他们不能一块行动。 对这种事本身没有执念,傅机想了想,说:“那边就我去吧,你留在这里安排、指挥!” 金胜人同样没有执念,就听从傅机的安排。 “行。” 下午两点,傅机出发去激流镇。 出来的时候,本来上午还挺好的天气突然就恶化了,下起了雨,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这让抬起头对天空张望着的傅机不由皱起眉头。 这种鬼天气可不太好。 不过,天公不作美他们也无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去做,一行人就朝着激流镇开进。 激流镇也是大地方,短时间里不可能实现地毯式搜索,傅机他们只能选择在从市区入镇的必经之路上蹲守,等对方下午五点钟的车辆进来,然后出去。 在他们出去的时候,在各处设卡把他们拦住,对车辆进行面检查,从而一举突破。 计划是非常好的,但具体执行过程中会出现的麻烦事就无法估计,只能等着临场随机应变了。 下午四点半,约定的车辆就来了。 足足有八辆货运大卡车,排成一条往这边开过来,看上去真是有些声势浩大。 “就是这个啦!” 心里直接认定了这件事,傅机不由目光一寒,他察觉到事情多半不会顺利。 对方一次性动用八辆车,不可能真的是每辆车都要用,具体操作方式很可能是使用其中的两辆,剩下的六辆当作幌子。 傅机的猜测非常准确,对方的实施计划确实是这么回事! “傅队,要拦住他们吗?” 面对来询问的警员,傅机摇摇头。 “让他们过去,另外,让人跟着他们,看他们到底去哪!” “好的。” 这是傅机准备的后手——如果他们的计划执行完失败了,说不定就要走“对车辆前往的地方进行面调查”的极端方式,虽然会让对方意识到很多事情,但那时候也顾不上这些了。 雨这会儿下得更大了,明明还是四点多,天空就已经变得阴沉、黑暗,让人不得不产生是不是已经到了晚上的错觉。 站在路边的傅机撑着伞,看着在雨幕中逐渐远去的大货车,心里那种莫名的不安似乎又增长了几分,只是他又无法弄清这份不安的来源,于是只能耿耿于怀。 “老傅,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这时候,金胜人那边的联络来了。 “一切还算正常,目标车辆已经过去了,等他们再出来就可以了!对了,其他设卡的地方怎么样了?有出现异常情况吗?” “一切正常,就等他们出来了!” 得到金胜人这样的回答,傅机不由稍微安心了一点,但又马上叮嘱。 “进去的车有八辆,但我感觉肯定用不了那么多,我怀疑他们肯定会把这些车分开走,到时候检查,让他们都仔细一点!” 傅机这一判断非常有道理,金胜人不由表示赞同。 “我会叮嘱他们一定仔细的,只是从这里过的车,就绝对不会让他们混过去!” “好,那就先这样说了,后面有情况再联系!” 另一边,四点五十七分,车队开到激流镇左鸣村,停车之后,之前和中年大汉见面的年轻男人从车上下来,而恭候多时的中年大汉赶紧迎上去。 “你们可算是来了!” 看着中年大汉那直搓手,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年轻男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说好了五点,我这不准时吗?” “准时是准时,但这么踩点来,也是第一次吧!” 说着有其他意思的话,中年大汉看着男人。 男人并没有和他对视着,目光主动转开后耸了耸肩。 “路上遇到了一点点小意外,但我没来晚,这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一点无法否认,中年大汉便不再说什么。 两人往左鸣村里头走,而八辆车也被人往里开。 “带我去看看货。” “好。” 中年大汉在前面带路,两人去了村子中央位置的祠堂,祠堂的门是从里面锁着的,中年大汉敲了好几下,里面也迟迟不见有人开门,但两人都不着急,等了一会儿,门终于是缓缓被打开来。 两人进去,开门的人又把门关上,这之前,他还探出头看看外面,确定并没有发现有人跟随的身影。 大卡车已经进去村里,视线又被建筑物和林木挡死,跟到这边进行监视的警员马上就看不见了。 “傅队,车辆开到了左鸣村!” “左鸣村?你们能跟进去看看具体情况吗?” 被提出这样的要求,警员通过望远镜往里面看了看,在左鸣村的外围可是有不少人在活动着,将整个村子死死地包围住,外来人想不惊动任何人混进去基本上不可能,更何况现在还在下大雨。 “不行啊,傅队,他们在外围布置了很多人,保护得很死,没办法混进去看看。” 这种情况是可以预料到的,可即便是如此,傅机还是不免心里惊诧。 整个左鸣村貌似都在配合着那些人的行动,那说明这个村子应该已经彻底腐朽了,这让傅机想到外市一起曾经惊动国拐卖妇女的案子,而人们对这个案子的认知多半是来自一部叫《盲山》的电影。 在那件案子里,与这边完一致的便是整个村子、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涉嫌这样的犯罪,而区别不过是一个是拐卖妇女到山里给人当生育后代的工具,这个则是从事着对外贩卖人口的勾当,以谋取利润。 几乎能想象到后面会出现整个村子的人与自己这边对抗,傅机摇了摇头,这种情况是他绝对不想正面碰见的,他现在手上的警力也没可能和那么多的村民对着干。 “先把证据抓在手上,之后要如何做,再说吧!” 有问题先搁置,留到后面在解决。 这确实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但这里面明显刻意回避了一个问题——现在不好解决的问题留到以后就能解决吗?问题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加难以解决呢? 这一点,当时的人没一个能知道的! 蓝冰星雨(73) () 并没有给我答案,甚至说有点刻意在我面前说些神神叨叨让我不舒服的话后,沈克琛走了,他确实应该走了,这会儿天都黑了有一阵子,他不好继续在外面待着。 沈克琛是走了,但我面对的问题还在这里,我不由靠在墙壁上,冰冷的墙壁与流动着的夜风一同掠夺着我的体温,让我不由开始颤抖起来。 ——我到底在疑惑什么? ——我到底在思考什么? ——我到底准备做些什么呢? 当自我的思考已经无法取得理想的结果,我只能选择对外界求助,电话联系老师,但或许是上天注定这个问题必须由我自己一个人面对,老师那边一直都没有接听,直到呼叫结束。 即便是没有打通,即便是没有听见老师的声音,但记忆中的面孔还是在我身后推了我一把,让我迈开了向前的步伐。 “只要我自己做得问心无愧,这就够了!” 我回到病房里,这会儿林琳还没有休息,正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我在那双眼中没有读出任何情绪,或许她这会儿真的没什么都没想也说不定。 “林琳。” 我喊了她一声,她的意识这就拉回来,目光落到我身上,没有开口,但眼睛已经做出询问。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不是说了让你别管我吗?” 她依旧在抗拒,抵触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很认真地进行了思考,然后才得到这样的结论,所以我是非常真的要和她说明这件事,我必须让她重视起来。 我拉高音量的做法有作用了,她看着我,眼中不乏疑惑,但总算是能好好听我说话。 “只要你愿意的话,从今往后,我会照顾你!” 这是我对这份罪业进行偿还的方式。 她好像没有理解我说了什么,正呆呆地看着我,然后眨了好几下眼睛,开始反应过来。 “你……你什么意思?” 如果她在动摇的话,我唯一能用来回应她的就是自己的坚定。 “我会照顾你,从今往后!” 我如此宣言着,同时在心里对自己肯定着。 一旦做出选择,我就不会再给自己回头的机会。 她终于是理解了我说的话,双眼因为过于惊诧而瞪大,泪水却在这时候滚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 不知为何,看到她这副样子,我双眼不受控制地湿润了,能展现她面前的就是带着我的决心的微笑。 “像我这样……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值得你同情的……如果你只是因为同情……你会后悔的!” “不是同情!而且,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我并没有说谎,我并不是因为同情而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这是我的责任,我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 当我说出这句话之后,我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直没有出现的笑容,与泪水混合在一起,和之前见过的没有两样,是那么阳光、温暖、可爱。 继续在病房里待了一阵子,感觉时间已经差不多,她该休息了,我说我明天会再来看她,让她好好休息,然后从这里离开。 我并没有回家休息,我还有其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联系队里的同事,让他们帮我打听一下,我得知了那家伙当前的位置,话说,我还记得他的名字——程致其。 “哥们,你这么大晚上还往这边跑啊!” 正阜看守所的同事接待了突然到访的我。 面对他们的质疑,我只能给与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了,我想见程致其,能让我见见吗?” “这好说。” 他们马上就帮我安排了。 当我见到这个主谋兼执行者的家伙时,我有些意外于他的状态,没有想象中的消沉,但也没有亢奋的色彩,就是非常平静的样子,只是这种平静在这种地方就无法显示出普通感。 “还记得我?”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问出这个问题。 他嘴唇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发出声音,点了点头。 “那天,我救了你,对吧?” 我的话多半是碰触到了他关于那天的记忆,于是他的眼神和表情都产生了极大的波动。 “对。” 他发出声音。 “你们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当我这样问的时候,他脸色一下就变得阴郁起来,头往下低着,不说话。 他这副死样子让我心中的不满空前高涨。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你们就不能冲着我们来吗?为什么非要把这样的痛苦强加在无关的人身上呢?为什么呀!” 一想到躺在医院里的林琳的样子,我就感觉心像是在被用刀割。 无法宽恕!无法释怀! “你告诉我呀,到底为什么?” 拳头不受控制地砸在桌上,痛感让我表情扭曲,我大声地质问他,他却依旧是低着头,给予我的回应也就是那轻轻摇了摇的脑袋。 “你混蛋!” 我终于忍不住了,被怨恨、暴怒支配的身体直接越过桌子,一把擒住了他的衣领,拳头往他脸上砸过去,而程致其他就像是没有任何行动能力一样,任由我提着他的衣领,一拳一拳往他脸上砸。 “汪隼,汪隼,不能这样!” 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打了他多少拳,冲进来的警员将我搂住后,马上把我们两个分开,我被拉到外面去,而程致其被送到医护室处理伤口去了。 用警员递给我的卫生纸擦拭着拳头上沾上的少许程致其的血,我缓缓叹了口气,情绪已经平复了,但我丝毫不后悔刚才打了那家伙这件事。 “汪隼,你这就是在给我们添麻烦了!” 对于我干的事,他们肯定是会不满的,但让我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直接责备我。 “抱歉了!” 我只是在为自己给他们添麻烦的行为而道歉,而不是为打了程致其这件事道歉。 他对我摆了摆手,示意没有这个必要。 “我知道那家伙干了什么好事,你想揍他也是情理之中,如果不是怕人说我们刑讯逼供,我们早就动手了,你算是帮我们都出了口恶气,所以,这次的事就算了,不过,下不为例哈!” 听到这话,我冰冷的心里倒是生出些被关切的暖意,对他微微笑一下。 “谢谢!” 蓝冰星雨(74) () 很快,入夜了。 从快中午的时候一直下到现在,这雨还是一点减小的势头都没有,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老天准备把这段时间积攒的雨水部倾泻出来。 在一边躲雨的傅机目光总是在雨幕和手表之间来回,一方面在为这种恶劣的天气感到担忧,一方面又担心对方有没有提前或推迟行动的可能性,心情不是太好。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有着类似的不安,好像之后会发生某些让他们无法应对的情况。 另一边,在十点半,中年大汉和年轻男人都行动起来,两人在祠堂里碰面。 这个祠堂是左鸣村的祖祠,里面供奉着的是左鸣村所有人的先辈,而当整个左鸣村都发生某些变化后,祖祠存在的价值就也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你在干嘛?” 当中年大汉开启一旁的按钮,打开了通往祠堂地下的通路后,他看见年轻男人在给祖祠里的牌位上香。 并没有因为中年大汉的质疑而迟疑,把燃烧着的香稳稳地插进香炉里,还对着牌位拜了几拜。 “给自己积点阴德。” 听到这样的回答,中年大汉立时笑出声,声音很大,满是对年轻男人的嘲讽。 “就咱们干的这事,还想积阴德,别开玩笑了!” 年轻男人完不在意中年大汉的态度,他转身就往深入地下的通路走过去,从中年大汉边上过时,还不忘补充一句。 “一码归一码。” 中年大汉脸上的嘲讽感更加强烈,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跟在年轻男人的身后从阶梯下去。 下面的空间不少,被分割出许多个小房间,借着灯光,年轻男人透过将小房间锁死的门上的窗户往里看,里面那昏暗、狭小的空间里正捆绑着他们的“货物”——年龄在六岁到十二岁不等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 将所有的小房间都挨个看一遍后,年轻男人走回到入口那边,确定了下时间。 “差不多了,让他们进来装货吧!” “好。” 中年大汉没有表达任何质疑,立即让上面的人下来。 那些人下来之后,将房间的门挨个打开,把里面的“货物”拉出来,往他们的手臂上注射安眠药物,确定这些“货物”将昏睡很长时间后,他们就把“货物”拎出去,装进特别定制的纸箱子里,然后在上层放满玩具,最后搬到大货车上。 看着那些人将“货物”一个个拉出去,感觉无趣的年轻男人将目光移开,开始扫视这个地下空间。 话说回来,这个祠堂的地下空间也是非常有历史了,根据族里的文献记载,是在抗战时期由族佬主持修建的,不仅是在抗战时期保护过八路军伤员,还在内战时期保护了左鸣村的村民免受战火之苦,也在建国之后让左鸣村不少女人躲过了超生罚款。 而当初拍板并主持这一项工程的族佬多半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为后人谋划的避难所竟会成为后人用来进行灭绝人***的储藏室,成为一个罪恶滋生的牢笼。 如果死人真的在天有灵的话,那位族佬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的肠子都给悔青了! 在年轻男人追忆着这段谈不上有趣的历史时,中年大汉从上面下来。 “已经装好了,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出发了?” 听到这话,年轻男人马上看了眼自己的手表。 11点50分。 “等到十二点整再出发!” 年轻男人对于准时准点的追求几乎已经达到了病态的地步,对这件事习以为常的中年大汉没说什么,听从对方的意见就是了。 十分钟飞快过去,这些人终于是行动起来了。 年轻男人和中年大汉都是负责压货的,两人都要坐在副驾驶座上跟着车队走,而他们两个坐的车都是有着真实“货物”的。 把收起来的雨伞扔到后面去,年轻男人倚靠在车门上,透过玻璃看着外头依旧在“哗啦哗啦”下着的大雨,眉头不由跳动着,心情略微微妙。 八辆车同时把车灯打开,这会儿明明是晚上,但这亮光也足以让人产生天已经亮了的错觉。 “屯河村见!” 坐在首发的两辆车之一上的中年大汉对着年轻男人以口型说了这句,还摆了摆手。 注意到对方正在看着自己,年轻男人虽然兴趣寥寥,但还是挤出些许微笑进行回应,然后也跟着摆摆手。 “出发!” 首发的两辆车出发了,带着中年大汉和一半的“货物”。 坐在车上的年轻男人目送着那两辆车离开,直到他们的车尾灯远去到完看不清的地步,次发的两辆车出发了,带着作为幌子的玩具,走上另一条离开激流镇的路。 年轻男人是最后出发的。 就在驾驶员将车发动,车的前轮已经向前挪动的时候,年轻男人猛地抬手拍了下方向盘。 “停车!” “嗯?” 驾驶员一脸茫然,看着年轻男人,不知所措。 看他一眼,年轻男人快速将目光移开,看着外头的雨幕,情绪莫名变得焦躁。 “我要下去!” “唉?” 这样的说法让驾驶员更懵了,主事人跟车走,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啊,为什么现在突然要做这种反常的事? 可年轻男人也没给他询问的机会,打开车门的同时把伞撑开,他从车上跳下去,踩进水洼里的脚将雨水溅起,打湿了裤腿,他也完不在乎。 “走吧!” 到能避雨的屋檐下,把伞收起来的年轻男人对着司机摆摆手,让他出发。 虽然情况变得莫名其妙,但司机还是只能发车,最后一轮的两辆车这时候总算是出发了,而这两辆车离开激流镇的方向选的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傅机正在那边蹲守的方向。 目送两辆车离去,年轻男人发出“嘿嘿”的笑声,依旧是那么扭曲、难听,一边笑着,他一边往村子里面走进去,跟随着灯光不断拉远的身影就像飘摇不定的星辰,几乎下一秒就会被湮灭存在。 几分钟后,一辆桑塔纳轿车从村子里飞快地驶出,一路狂飙,朝着最后一轮的两辆车追过去。 “呼叫指挥部,大货车已经离开左鸣村,第一批只有两辆!” “指挥部收到。” “呼叫指挥部,第二批出发,两辆!” …… “呼叫指挥部,第四批出发,两辆!” “指挥部,一辆车轿追着第四批离开的方向去了,速度非常快!” 蓝冰星雨(75) () “早!这是今天早上采摘的康乃馨,送给你!” 第二天早上再来看望林琳时,我带了一些康乃馨,这是昨天晚上拜托花店老板给我准备的最新鲜的花。 我一向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耗费心力,但事到如今,即便是不愿意,我也只能强迫着自己去接受、去习惯。 “谢谢!” 看着这充满着朝气的康乃馨,她道谢后脸上露出笑容,就和这束花一样耀眼。 她不便行动,我就替她把插在她床头的我叫不上名字的花换掉,把康乃馨插进去。 “好了!” 将花瓶以我最满意的角度放好,我如此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再看看整体效果。 “还不错。” 在我放花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她一直在盯着我看,就在我准备确定这一点的时候,门口那边传来声音,昨天见过的护士小姐走进来,这让我只能将视线转过去。 “汪先生,你来的可真早!”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然后马上露出微笑,对我如此说。 我对她还以微笑。 “早上好,秦护士!” 昨天晚上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我和她交换了姓名,也算是认识了,她的名叫秦墨,非常好听的名字。 “现在你来了,林琳妹妹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她很随意地说着,同时往里面走,来到床头把挂在那的单子拿起来看一眼,记录了些东西后,她把单子放下,转身出去。 “好了,你们慢聊吧,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往门口时,秦护士就这样说了句。 “再见。” 我目送她离开后,目光转回到林琳这边,她这会儿正在盯着我看,而且那眼神在我看来十分复杂,难以参透。 “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我一问,她摇头,还把眼睛给闭上了,这就让我更加搞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没声音了,我这边就有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好,我本身就不擅长与异性打交道,此刻的无措与茫然便更上一层楼,我都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留在这里,以及留在这里干什么。 缓缓舒了口气,就单凭秦护士刚才那句“你来了,林琳就不会寂寞”的话,我这会儿就不可能早早离开,于是去一旁拉出来一张椅子,在床边坐着。 视线不由自主地从病床上扫过,昨天看到过的画面此刻依旧让我感觉心疼,虽然她的伤势主要来自从楼上坠落造成的双腿截瘫,但火焰还是在她身留下了痕迹,原先那靓丽的黑马尾也被侵蚀掉相当一部分,还存留下来的部分也显得枯黄。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一头靓丽的秀发是很重要的吧! 不过,对她的头发我倒不是太担心,等她的身体恢复以后,去理发店把那些被火焰灼烧得枯黄的部分剪掉,再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复原了…… 不知为何,我眼前又浮现了那日跳动着的黑马尾。 在我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她把眼睛睁开,对我说话了。 “你,和,秦护士,很熟吗?” “嗯?” 这个问题让我一下子无法理解。 虽然听起来是很普通的询问,但我总感觉内在好像有着其他意思。 “也,不算是很熟悉,毕竟昨天才是第一次见面!” “哦。” 在我颇为费力地组织语言解释之后,她竟然只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这让我不由产生一种情绪上受挫的感觉。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 她如此回答着,却把眼睛眯起来看我,这种样子就像是在进行某种深层次的挖掘,让我不由得产生回避她目光的想法。 当然,我最终还是没有回避,接受着她正面的打量。 就在这略微显得怪异的情况还要往下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将这里的气氛惊碎。 “我去接个电话!” “嗯。” 我对她抱歉地笑了下,而她只是点点头,情绪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介意的意味。 来电显示是老师。 想来可能是我昨天晚上打电话打的太晚了,老师已经休息了,所以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给我拨回来。 不过,这都只是猜测而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孙老师等下多半会跟我解释才对,听他这么说就行了。 “喂,孙老师?” “是我!汪隼啊,你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我昨天和咱们学校的几个教授去外面开会,后面又去了一个地方调研,没接到你的电话!” ——原来是出门了! 事情和我的猜测并不是太吻合,但这并不重要。 “你的事情,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了! 心里如此说着,我并没有任何责怪孙老师的意思,或许正是他没有接我的电话才推得我往前走了这一步,而对于现在的这一切,我并不后悔。 心里如此想时,我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林琳那边看过去,她似乎一直在盯着我看,所以当我目光看她的时候,她就立即把目光移开了,不和我对视。 ——她一个人在这里,确实会无聊吧! 我不由这样想。 “老师,问题已经解决了,已经没什么事了!” “哦,解决了!那就好,那就好!” 当我这样说后,孙老师就非常体贴地没有往下询问,这让我不得不在心里感谢孙老师,如果他真的问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才好。 “孙老师,你们这次又去什么地方了?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呢?” 为了将对话稍微延长一点,我就主动把问题往孙老师身上说,他马上就回答我。 “我们先是去富阳市参加了个学术会议,之后又跑到黑河市调研去了!” “黑河市?” 当老师如此说后,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把那个地方重复了一遍。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为什么老师他这会儿跑到黑河市做调研去了? 我话语中的迟疑很明显,孙老师他不可能听不出来,于是问了我一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整理这件事的头绪,我只能先将它撂在一边。 “啊,没什么,之前有个案子跟黑河市那边有关系,你说到这个地方,我就不由想起那个案子了!” “这样啊……” 老师或许没有完相信我的说辞,但他也没有深究,他对我总是给予了相当高度的信任的! 后面又说了几句其他的,我们把电话挂断。 蓝冰星雨(76) () “喂?呼叫指挥部!呼叫指挥部!” 恶劣的天气甚至是直接影响到通讯设备,这让呼叫指挥部无果的警员也是一下子气急败坏起来。 虽然不知道联络具体是在什么时候中断的,但完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就是最后的消息,也就是“一辆轿车冲了出去,追着最后一波的两辆车”指挥部那边绝对不知道。 “该死,如果带了手机就好了!” 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们大多数时间是不被允许携带手机的,一方面是怕手机突然有来电之类的情况影响办案,另一方面就是为了防备“奸细”通风报信。 没了手机确实不碍事,并不影响他们联络,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发下来的设备会这么垃圾。 在发现与前方观察员的联络中断时,金胜人也稍微慌了一下,但他马上控制自己镇定一下,一面赶紧让人继续联系前方,另一面把从前方得到的消息整理传递给傅机他们知道。 “老傅,他们已经出动了,应该有车辆会走你那边,你们多留意一下。” “明白。” 知道事情紧急,傅机这边的回答就极其简短,尽量不浪费时间。 “大家动起来,车要来了!” 在傅机的指挥下,换上雨衣雨靴的警员们投身到大雨之中,在路上设下路障,不让车辆从这里过去。 同样穿着雨衣雨靴的傅机就站在最前面,看着前方在雨幕中的道路,等着黑暗中大货车轮廓与灯光的出现。 雨越下越大了,比黄豆更大些的雨点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傅机雨衣的帽檐上,瞬间破碎的水珠飞溅,撞到他的肩上,又溅到他的脸上。 潮湿带来的不适感让傅机不由皱眉,抬手抹掉附着在脸庞上的雨水,他继续看着前方的黑暗,在里面捕捉着任何一点可疑的光亮。 很快,一束光就像是甩起来的,晃到了傅机他们的面前,然后是第二束、第三束、第四束。 数量上没问题了! 傅机他们赶紧退到路边上,傅机让警员将大灯和警戒灯拉亮,准备进行拦截。 “停车,快停车!” 在傅机那边看到灯光之前,其他地方的拦截工作已经有了收获,而最先撞进网里的鱼当然是中年大汉那条。 “该死,这怎么会有警察!” 发现前方有警察拦路,中年大汉直接炸毛了,赶紧叫着让司机倒车,司机也立即这样做了,结果就是因为车间距太小,被后面的大货车追尾了! 强烈的冲击力从后面过来,中年大汉和司机不由身体向后一仰,中年大汉还非常倒霉撞在一块硬物上,疼的他也是好一阵龇牙咧嘴。 “去你大爷的!” “下车,快下车!” 这会儿,警察已经围上来,看着车门被拉开,心里虽然不情愿,但中年大汉还是老老实实下去,然后被警察摁在车上,将两只手反铐在身后。 “司机,把你的驾驶执照给我看看!” “就在车上,你们自己拿!” 按照司机所指的位置,他们拿到了司机的驾驶执照。 检查无误后,他们对司机盘问起来,同时让人上去开车,把因为追尾而连在一块的两辆车分开,他们才好检查车上的东西。 “你这车上运的是什么?” “玩具啊!都是玩具!我刚从玩具厂拉出来的!” 警员们对司机的说法当然是不相信的。 “你确定只是玩具吗?就没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真没有啊!” 一直宣称说是玩具,司机还将话头引导到中年大汉身上。 “老板,你也跟警察同志们说几句啊,咱们运出来的可不就是玩具嘛!” 虽然心里嘲讽这家伙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中年大汉还是附和他的说法。 “警察同志,里面真的只是玩具啊!” 这会儿,两辆车已经被分开了,警员们也动手把变了形的门打开了。 “呵呵,到底是不是玩具,等我们上去调查一下就一清二楚啦!查!” 如此说完的警员一点都不磨蹭,好几个人马上进入货仓进行调查,而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中年大汉也是心猛地往下一沉。 ——这下算是彻底完犊子啦! 搜查持续了足足有十分钟,就在中年大汉自己都惊讶那些人为什么要找这么久的时候,里面的警员将头探出货舱,摇了摇。 “没有发现!” “嗯?”(两声) 不止是在外面等着的警员疑惑了,中年大汉也疑惑了,难道说那些警察都是傻子吗?那种手段都无法识破? “怎么可能没有!” “真的没有,我们都把纸箱子给挨个翻过来了,除了玩具,还是玩具!” ——翻过来了? 中年大汉突然得到了提示,他明白了,多半出于某些原因,装着“货物”的箱子并没有放到他的车上。 当然,他这会儿就只能希望这是计划好的事情,只是没有跟他说明,而并非单纯就是操作上的错误。 自己也上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些纸箱子真的已经都被翻过来,除了满地的玩具,再无他物。 “另外一辆,另外一辆也去找!” 他们马上去把第二辆车的货仓门打开,好一阵寻找后,得到了与前面完一样的结论,这两辆车确实是运送玩具的,除了玩具,什么都没有。 “我说了吧,警察同志,这里面真的是玩具!” 看着司机那一脸无辜的样子,警员真是被气得牙痒痒,但还是只能接受事实。 “报告指挥部,这里是02点,我们这边已经将目标车辆拦截下来,但调查之后没有任何发现,请指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02点,这里是指挥部,是否确定已经搜查彻底?” “报告指挥部,02确认。” “那就放行吧!” “了解。” 已经这样了,警员们当然不可能继续纠缠,于是拉开路障,放这两辆车离开。 看着后视镜中越来越遥远的警察和灯光,中年大汉也是不由喜上眉梢,他转头就对司机问。 “这什么情况?你肯定不会完不知情吧!” 司机嘴角向上勾起极为淡薄的笑意。 “计划里就是这样安排的,一切不过是在按照剧本推进。” “什么计划?什么剧本?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中年大汉还是懵的,但司机已经懒得跟他解释。 “这你就别管了!” “那货呢?到底在哪?他那里吗?” “说了,这你就别管了!” 中年大汉:…… 蓝冰星雨(77) () “你老师的电话?” 听到了我对于老师的称呼,在我和孙老师中断通话之后,林琳展现出极大的兴趣。 “嗯,是我的老师,大学时的授业恩师!” “你之前联系他,是有事情要跟他商量吗?” 见她问到这个问题,我脸上不由浮出少许笑意。 “算是吧。” 她就打破砂锅问到底。 “什么事情啊?” “不是值得一提的事情。” ——如果我说,是跟你有关系的事情,她会怎么想? 虽然我确实有这方面的兴趣,但为了不让事情演变到更加麻烦的情况,我就把这件事带过,掩盖下去。 “是这样吗……” 她应该察觉到了我在掩盖事实,说话的语气就变得微妙起来,我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为了不让她在这件事上深究,只能装作没发现。 “就是这样。” 面对我的肯定,她妥协了,在这个问题上退让一步,不再询问。 “好吧。” “嗯。” 之后便是稍显漫长的沉默,毕竟我和她说不上熟悉,似乎也还没有可以攀谈的话题。 “你要吃点水果吗?” 看到边上有个不知道是谁送的水果篮子,我就对她问一句,多吃些水果对她身体恢复也有好处。 “不……” 她一开始似乎是拒绝的,但后面又突然改了主意,我就完不懂这里头的原由。 “给我削个苹果吧!” “好。” 把水果篮子拆开,我在里面选了个看起来色泽最好的苹果,正要去削来着,手机又响了。 ——这回又是谁? 接二连三的电话让我也是有点无奈,平时也没多少人会联系我,为什么到这种时候,来电就会变得格外频繁呢? 刚才是孙老师,现在是苏法医。 看到来电显示之后,我心里就多少有点明白她打电话过来的理由是什么,但还是选择接通。 “喂,苏法医?” “汪隼,你现在在哪?” “我……” 这个问题可不是那么好回答的,我不由往林琳那边看一眼,而她的目光再次在我看她的时候移开,我就只能无奈地笑一下。 “我在医院。” “医院?怎么了,你生病了?” 苏法医显得很惊讶,只要我不说明的话,我相信她是怎么都不可能猜到我来医院这边的理由的。 “不是我生病了,我来这边看望一个人。” “噢~” 应该不是错觉,我觉得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挺微妙。 “你之前应该有时间吧,我们这边走访得到了一些线索,你最好回来看看,我觉得这里面是有些有价值的东西的!” “这样啊~好的!” 案件那边已经出现了进展,我这边就犯了难,理智来说,我这边应该马上回去,看看他们搜集到的线索,但从感情来说,这边真的是不好脱开身。 “好了,就这样说了,你尽快回来吧!” “好……的。” 再次催促我后,我和苏法医的联络结束。 放下手机,我往林琳那边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你是……有事情吗?” 她非常聪明,马上从我的神情中感知到一些东西。 我很想说没事情的,但如果在这种时候还要用谎言来堆砌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话,是否太过奇怪呢? 言语或许并非如我们想象的那样有力,但也不是那般的无用,如果发自内心的、以情感灌注的话语,想要传递的情感、想要表达的意思都是可以被对方接受的,是可以打动人心的。 “嗯。工作上有点事情。” “工作?你好像还没有告诉过我,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吧!” 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无奈地笑了笑,回答她的话。 “嗯,我姑且算是一个警察吧!” “警察?唉~”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怪异起来,让我措手不及。 “怎么了?” “嗯……不,没什么!” ——又是这样? 对于她这样的态度,我真是捉摸不透了,如果有什么地方在卖关于研究女人心的书籍,请务必告诉我,我一定要去买几本回来好好研究一下! “你有事情的话,就去吧,不用在乎我的。” 她如此说着,语气平常,并没有不满。 我点着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至少,“我不会走”这样的话我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等我帮你把这个苹果削完吧!” 看了眼还在手中拿着的苹果,我如此说。 “好!” 她答应了,脸上笑容出奇的绚烂。 “苏法医!” “你回来了!” “嗯。这边怎么样了?” “我们在监控里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怎么说?” 在苏法医这样说后,我看到了调查中取得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是421路公交车,在路边停下后,车上下里乘客,而走在乘客最前面的人无疑就是死者。 “他是坐公交来这边的吗?” 脑子里稍微回忆下421路公交车的行车路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421路车的路线上并没有火车站、长途汽车站、机场这样的交通点,也就是说,死者极大可能只是在市内移动。 “我们已经让人去查这辆公交车,找到之后,通过当天的车载监控就能知道死者是从什么地方上车的了!” 苏法医说的方法本身没有问题,我就点头表示赞同。 “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剩下的就都是走访得到的了!” 我们接着去看了走访得到的线索的汇总,多数都是些不太能排上用场的东西,但其中有一条让我莫名有些在意。 这是来自一家花店老板的证词,他说前天,也就是死者死亡的前一天,他见过死者,而让我在意的说法是他说当时有两个人,死者并不是孤身一人来花店的,他和另一个年轻人一块来的。 “你怎么看这个说法?” 我对苏法医问了句,想知道她的看法。 “也许是个误会吧,其他对死者的目击证词都是说死者孤身一人,可到这种地方就突然多了一个,不合理!” 苏法医的看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总是有点不敢苟同的感觉。 “他们在花店,买了花吗?” “死者没有。” “也就是说和死者同行的人买了?” “是这么回事!” “那他买了什么?” “这个……好像没有细问。” 对这件事有点放不下,我就要了花店的具体位置,亲自去找那个老板问一问。 蓝冰星雨(78) () 与中年大汉那边类似的情况正在继续上演,不断得到消息回应的指挥权气氛不由凝重起来,之后最后只剩下傅机那边。 “老傅,其他路口已经排查完了,六辆车里都没有,看样子冲着你这边来了!” “嘶~嗯~” 得到这样的消息,傅机的表情不由微妙起来。 ——这似乎不是很正常! 这会儿,最后两辆车的车灯也出现了,傅机只能将那种更加汹涌的不安和更多没说完的话直接压下去,开始检查。 “下车,快下车,警察!” 车辆被拦停之后,司机匆忙打开车门下来,而在雨幕中迎接他的是警察冰冷的手铐。 “警察同志,你们这是干嘛呀!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司机被顶在车门上,两只手被拷在背后,正侧着脸如此喊着。 傅机回应了他的喊声。 “误会?我看没有吧!你这车上运的都是啥?” 看着前面这个穿着雨衣,帽檐略微往下打,脸上沾着许多雨水的男人,司机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人不好对付,是个硬茬。 “没运啥犯法的东西啊,警察同志,都是玩具啊!” 傅机不由冷笑。 “是玩具吗?我看不是吧!” “不信的话,你们自己上去看看嘛!” 虽然这个司机说话时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做作色彩,但傅机当然不会就信了他的。 “上去看看!” 两辆车的货仓门都被打开,警员们爬上去进行检查,十多分钟后,里面出来人汇报情况。 “傅队,没有发现。” “嗯?” 下意识蹙眉的傅机不由目光一寒,那种锐利感让被他盯着的警员都不由身体一抖,有点可怕。 “你看吧,我说了,都是玩具……” 当司机又这样叫了句后,傅机立时往他那边瞥了一眼,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凶狠,把司机吓了一大跳,他说话的声音也就像从悬崖上栽下去的兔子,一下就没影了。 “让开,我去看看!” 将挡着路的警员推开,傅机快步爬进货仓,将里头一个还装着玩具的箱子直接倒过来,伴随着玩具落地,剩在他手中的只有一个空荡荡、轻飘飘的箱子,这让傅机的表情不由扭曲。 “这怎么可能!” 继续去把其他还有东西剩的箱子翻过来,还是没有,看着满地的玩具,傅机莫名怒气上涌。 “该死!” 把纸箱子往一边重重地砸过去还不解气,傅机一脚把地上几个玩具踢飞,撞在货仓壁上的玩具发出砰的一响,似乎象征着它作为玩具的命运已经走到尽头。 还在货仓里待了几分钟,情绪这才稳定不少的傅机从车上下去,快步往司机那边走过去,雨靴将地上的积水踢起来,飞的老高。 一直在盯着傅机看,而当发现自己正在往自己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司机就仓促把目光转到一边,显得有些惶恐。 “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车上运的是什么东西!” 心情依旧激昂,傅机伸手抓住了司机的衣领,把他的脸扯到自己面前来。 看着傅机的脸不断靠近,心砰砰砰跳个不停的司机费力地把脸转开,声音颤抖着,简直快要哭出来。 “真的,真的就是玩具啊,我真的没有骗你啊!” 长吸一口冷气,不断砸在手背上的雨水也让傅机的情绪彻底冷却下来。 他抓着司机衣领的手缓缓松开,整个人也在往后退去。 “给他把手铐打开!” “傅队,这……” 被提出这样要求的警员愣了下,各种迟疑。 “让你打开,听不明白吗?” 傅机这会儿心情非常爆炸,就像是一个装的满满的火药桶,一丁点儿的火星都能让他原地爆炸。 “明白!” 警员们也不敢触他的霉头,就赶紧给司机把手铐打开来。 扭了扭被手铐扣得很疼的手腕,司机看着神色阴晴不定的傅机,也不敢走,只好一脸赔笑地站他边上。 雨继续下着,而且越来越大,啪嗒啪嗒个不停的雨声带来的烦躁感让傅机的情绪进一步恶化,他距离逮着人就骂的地步也不远了。 “还站这干嘛,你可以走了!” “啊,噢噢噢~” 被傅机吼一声的司机反应过来,飞快地爬到车上,把车发动,车灯向前打过去,在雨幕中制造两道向前的光束。 “让他过去!” 警员们赶紧把路障拉开,两辆大货车依次驶过,车尾灯在夜色中不断远去。 伫立在雨中,看着大货车远去到消失,傅机的拳头不由紧紧握住,而他没动,其他警员也不敢干其他的,只能陪他在雨里站着。 好一会儿,傅机的拳头松开,抬手接通了与指挥部的联络。 “指挥部,我是傅机,情况有变……” “傅队!小心!” 就在傅机正与指挥部进行联络的时候,那辆跟在大货车背后的桑塔纳终于出现了。 它踩足了油门,就像是从枪膛中射出的子弹一般,从远处的雨幕中突奔过来,远光灯朝前方打着,对准了正在路上的傅机。 “老傅!老傅……怎么回事?” 耳边传来的两种声音让傅机迷茫、迟疑,而由桑塔纳打过来的车灯照出的光亮让他多少意识到不对劲。 转个身,附着在雨衣上的水滴由于惯性被甩到一边,傅机看着冲着自己冲过来,像是一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猛兽一般的轿车,不由怔住。 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惊讶,而是如同潮水一般涌动的记忆将被掩藏起来的一页翻到他眼前。 “小良……” 砰! “啊啊啊啊啊啊——” 桑塔纳与傅机发生接触,声音传出的瞬间,傅机整个人的身影抛飞出去,而因为撞击而偏斜的桑塔纳一头往被搬到一边的路障上撞上去,这才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变形的吼叫,所有人都在往被撞飞到很远地方的傅机跑过去。 “喂?喂?老傅?” 指挥部那边,发现和傅机的联络莫名中断了,金胜人不由心里慌张起来,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你们继续在这边盯着,我去老傅那看看!” 留下这句话,金胜人快步跑出去。 蓝冰星雨(79) () “就是这吗?” ——蓝馨居。 看到这十分文艺的招牌,我就知道我没找错地方。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一推开门就是一股充斥着多种味道的香味袭来,跟着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我不由怔了下,眼前这各种颜色的花卉让我稍微有点眼晕。 进来了有一会儿,我的视线才恢复正常,适应了这里的花卉的色彩。 “你好,你就是钟奕谅先生吧!” 当我说出他的名字时,他明显迟疑了一下,对于我知道他名字这一点,他应该是比较惊讶的。 “对,我是钟奕谅,请问您是?” 对于他这试探性地提问,我回答。 “我叫汪隼,来自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关于昨天的事情,我有些细节问题想跟你请教。” “噢,就是前天到我店里来的那两个人的事吧!” 他的说法让我不由神经跳动,看样子他心里已经笃定“那两个人是一路的”这件事了。 “没错就是那件事,我想想再问问一些细节,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现在多半也没什么客人,你就问吧!” “好的。” 他配合的态度让我对他不由感激起来,如果不是像他这样的热心群众还是非常多的,我们的工作开展起来可能要困难得多。 “关于前天到你店里来的那两个人,你觉得他们认识吗?” “当然认识了!不认识能一块来我店里买花吗?” 他以笃定的语气说着理所当然的话,这我当然不能否认,但这其中是否可能存在着偶然性因素,这就需要我来通过调查进行确认。 “买花的过程中,他们有过交流吗?你有没有听到他们是如何称呼彼此的?” 听完我这个问题,他皱了下眉头。 “这个还真没有,他们就是一块进来,然后年轻的那个冲我开口说要花,画像里的那个人就站在边上等着,等我把花给他,他们两个就走掉了!” 这样的回答让我也是有点犯难,我本来还以为那两个人会有说话之类的动作,而他们的关系是有可能通过他们的对话表现出来的。 “他们买了什么花?买了花之后,他们去哪了?你注意了吗?” “他们买了一束剑兰!买完之后,出门右转了,去哪了,干嘛了,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吗……” 不得不承认,我对于当前的沟通结果十分失望,不过,店主已经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是在尽力地为我提供帮助,我当然不可能还对他求责备。 想来是我的失望太过明显,以至于表现在脸上,店主他看着我,有点小心翼翼的意思。 “我好像……没有帮上忙吧!” 我还是对他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非常感谢!” “不客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来是要走的,但快出门的时候,我想想又转回来对店主问了句。 “在你看来,他们两个人应该是什么关系呢?” “我觉得吧……” 说到这个问题上,店主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纠结情绪,看样子他是觉得有地方不好说。 “我觉得,他们两个有点像是父子关系,但又有点微妙,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的感觉!” 把他的话总结一下,我回了一句。 “养子和养父的关系,如何?” “嗯,有点这方面的味道!” 我也就是这样猜了句,没想到他还真的点头了,这让我该怎么接呢? “还有,他们买剑兰,你觉得是买来干嘛的?” “剑兰嘛,就跟菊花一样,送死人的呗!总不能你去医院看望病人,还带一束剑兰去吧?” 老板的话让我也是一下愣住了。 “带剑兰去看望病人,不好吗?” 我并不明白,毕竟我也只是在今天送过一束康乃馨给病人,而且还是花店老板给我推荐的。 “当然不好了,看望病人怎么能送剑兰啊!” 想来肯定是我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得太过无知,老板说话的时候,实在没忍住笑了,这笑容里倒是没有恶意嘲笑的意思,应该单纯就是觉得“还有人会问出这种问题啊,太好玩了”。 “为什么不好?” 我不明白。 “剑兰嘛剑兰,这不就有挨刀的意思嘛,人家生病住院,你看望人家,还给人家送剑兰,这不是膈应人嘛!” 看着老板解释时那一脸无语的样子,我心里也是无语的,搞了半天,还是因为这种无意义的东西啊! 为什么人们总喜欢在这种明显无意义的事情上做得谨小慎微呢?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这个世界上,我不明白的事情那还不是多了去了,这根本就没有什么! 这一点都不需要任何人提醒,我还是很清楚的。 带着新收获的信息,我离开花店。 站在路口,我往四周看,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不少,川流不息的场面给人以忙碌感,只是相对于城市的繁忙,在多数人脸上看到的匆忙感还要更甚。 “这附近,有公墓吗?” 为了求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拿出手机来查一查,别说,还真有一个公墓——宁化区在林子园公墓以外的第二个公墓,莎顿公墓。 既然这个公墓是确定存在的,那不管出于何种理由,我过去看一眼都是应该的,于是我就去走了一趟,结果很不理想,我在所有墓碑前都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新鲜的剑兰,也就是说那束花很可能没有送到这里。 不过,也不排除是有什么情况导致原先在这里的花消失了,于是我去咨询了这边的管理员,在我描述那两人的特征给他听后,他摇头表示没有见过。 不太信邪,我又继续问他有没有在那个墓前看到这几天献上的剑兰,他还是摇头说没看见,这就让我只能死心,那束剑兰或许真的没有被送到这里来才对。 正当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其他公墓看看时,天空突然下起雨来,而且转眼间就变成倾盆大雨,这让因为没带伞而在雨中奔跑,结果转眼就变成落汤鸡的我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他到底是为什么买一束剑兰呢? 我搞不懂这一点。 至于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我想已经不需要再纠结了,绝对是两个人! 蓝冰星雨(80) () “已经联系到了,傅队那边出了意外,他被一辆桑塔纳轿车撞了!” 正在往傅机那边赶去的金胜人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像是被五雷轰顶,整个人懵了有个好几分钟,耳边一直是如同浪潮涌动一般的轰鸣声在回荡。 “车祸?车祸?这怎么可能……” 这件事不可能是意外! 金胜人笃定这一点。 “驾驶员已经抓到了,那边的同事说,那个驾驶员喝了很多酒,醉的不省人事!傅队他现在正在被送往尚昌市中心医院进行抢救!” 其他的事情先不管,金胜人马上改道去中心医院见傅机。 当他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或者说,在车祸发生后的十几分钟,傅机就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病床上已经被盖了白布的傅机,金胜人不由双拳紧握,牙齿死死地咬在一块。 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看见之前还谈笑的同事随后因公殉职,而当事情真的发生时,他却又忍不住内心抽搐,双眼泛红。 人类果真是一种软弱的情绪动物! 在这站了几分钟,缓缓吸进一口气的金胜人忍住了自己的眼泪,他知道他现在还没有流泪的资格,他必须先把当前未知的问题部搞清楚,关于到底是谁害死了傅机,那些“货物”,到底去了哪!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想最后再看傅机一眼,于是将手抬起,颤抖着朝着盖着傅机的脸的白布伸过去。 就像是在抚摸熟睡中的婴儿,他的动作格外轻柔,缓缓将那层白布揭开,就看到傅机那张跟平时一样板着的脸,以及在撞击中留下的创伤和鲜血。 说好了还没到哭的时候,可在看到傅机的脸的瞬间,泪水还是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两滴无声的泪。 “我查案去了,老傅!” 带着痛苦与软弱的心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披上了最为尖锐、冷酷的铠甲,他缓缓将白布盖回去,眼神与气质转变为简直能把钢铁劈开的锐利,他大步从中心医院离开。 另一边,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当晚还在值班的成员接到通知:宁化区刑侦大队队长傅机因公殉职,新的队长就任前,队内事务由刑侦大队内部小组讨论决断。 关于新的队长什么的,真的没人在乎,当确定这条消息是傅机的死讯后,整个刑侦大队陷入了彻底的死寂之中,原本还在高速运转着的机构一瞬间便陷入彻底的瘫痪,所有人都在震惊,而震惊之余的便是悲痛。 当急速的情绪化就像是到来时那么快速地退去后,大多数人还是茫然着,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条信息,心里依旧占据主导的是难以置信。 那位队长就这样没了? 这怎么可能啊? 很巧,汪隼这会儿还在队里,而在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他第一时间的反应也是震惊,而当震惊退去之后,他拿上自己的东西,快速从刑侦大队离开。 “汪隼,你去哪?” “尚昌市!” 当有同事对汪隼发出询问,他便如此回应了句,声音那是恐怖的冰冷,而他从头到尾也没有停滞过半分。 为了以最快速度赶到尚昌市,汪隼选择包一辆出租车,这种事对平常的他来说会显得很奢侈,但这会儿也已经不是奢不奢侈的事! 在汪隼出发之后,宁化区刑侦大队所有的在职人员都得到了傅机因公殉职的消息。 “我是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的汪隼,请问你们局长在哪,我要见你们局长!” 此时汪隼并没有失去理智,来到尚昌市市公安局的汪隼对当夜值班的警员如此说着,而对方也第一时间回应了他,带他去见了局长。 不止是局长,副局长黄兴,还有包括金胜人在内的尚昌市市公安局的骨干成员都在。 见汪隼来了,黄兴还对他点头示意了下,但汪隼这会儿没有心思回应,注意力在局长身上。 “汪隼对吧,你也就坐吧,我们正在对发生在傅机队长身上的事进行讨论分析,你想知道的,这里面都会有!” 点着头表示明白的汪隼这就入座,而局长跟着点头示意会议继续。 “前面说明过的内容,我这里就再简短地重复一遍。” 主要的说明任务当然是在作为当事人的金胜人身上,而他为了照顾刚来的汪隼,这样说,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我和傅队长获取了对方团伙的行动计划,得知他们今天晚上12点要从我们尚昌市的激流镇往盘英市的屯河村发货,于是我们在激流镇外围设卡,虽然成功将对方团伙运输所使用的车辆部拦截,但并没有发现他们运输的货物。” “之后便发生了这起不幸的事故,傅机队长在对第四轮出发的大货车进行调查之后,被跟着从激流镇左鸣村开出来的桑塔纳轿车撞击致死,而驾驶员宋国仁在车内由于过量饮酒而不省人事,我们对其进行抽血化验后,发现其体内酒精含量高达213.3/100,属于严重超标的醉驾状态,宋国仁现已被控制,等其醒酒后,会进行讯问!” 说了这么多,关于这件事发生的前后经过,他算是说明完毕了,而局长随即示意他坐下。 “关于傅机队长这件让人遗憾的事,大家说说看法,有想法的话,只管说就是!” 在局长如此说着,在场的这些人便小声地讨论起来,初来乍到的汪隼当然没有参与进去,他正在自己思考着某些关键信息。 “对方醉酒驾驶,车祸后马上被发现在驾驶室里,这件事应该是个意外吧!” 有人提出这种观点,汪隼注意到金胜人脸上明显抽搐了一下,看样子他对于这样的说法是完不能接受的。 “是意外吗?我觉得这件事是否太过巧合呢?傅机队长刚完成对两辆车的检查,对方就正好跟着这个时间点,在那么黑的夜里、在雨中,不偏不倚就把他一个人给撞了,你觉得这正常吗?” “这虽然看起来不合理,但确实很有可能只是个意外,而且,车里醉酒的驾驶员,要怎么解释?” …… 两派意见完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几乎闹地不可开交,而作为首脑的局长和副局长一直是旁观,没有发表自己站哪边的立场。 讨论又往下进行了一分钟,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局长终于开口了。 “汪隼,你怎么看?” 蓝冰星雨(81) () ——我? 当局长点我的名时,说我一点意外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哪怕他让我留下的时候,我就已经预见到他会让我说点什么,但这种时间点我还是无法预料的。 我并没有把那一瞬间的迟疑化作从口中吐出的声音,但局长还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微笑着对我点点头。 “谈谈你的想法吧!” 在这种时候,我也不需要客气什么。 “我觉得,关于傅队的事情可以先放放,对于这一切的判断应该基于更加准确的事故现场调查和痕迹鉴定,当前应该讨论的问题是与那个犯罪团伙有关的内容才对!” 我的话听起来应该是有些刺耳的,但这又是我当前确确实实想说的内容。 我在其他人脸上看到明显的迟疑和不确定,他们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局长和副局长脸上此刻还是看不到情绪和倾向,就像这里说的一切和他们两个人没什么关系一样。 “那,你说说你对于那些‘货物’的去向的看法吧!” 局长再度开口,依旧没有表达出自己赞同或是反对的态度,不过,我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似乎是有兴趣的意味,这让我不是太明白。 他既然给了我开口的机会,我就索性把我现在在思考的东西部说出来。 “关于那些‘货物’,我的看法是他们很有可能已经被运离尚昌市!” “为什么?” 骨干中的一位马上对我提出质疑,而局长并没有制止他,一副要看我怎么往下说明的样子,我便如他所愿。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我们的警员已经对所有车辆进行过调查,其中的两辆更是有傅机队长亲自调查的,你是在质疑他们的工作态度吗?” “我只是在就事论事。对方既然已经选定了时间,而且真的进行过行动,他们肯定不会让自己的计划轻易落空,况且,如果你们觉得‘货物’并没有离开,那为什么不去激流镇调查呢?真的存在的话,你们不会找不到吧!” “激流镇那么大,让我们怎么调查?” “又不是让你们调查整个镇子,以左鸣村为中心进行摸排走访,未必不会有收获,不是吗?” “事情哪有……” “好啦!” 当那位骨干还想跟我争论时,黄兴副局长出声打断他。 “汪隼,你有想说什么的就一次性都说出来,大家听着讨论就是。我们奉行的宗旨不就是会上有问题就提,畅所欲言,别留到会后嚼舌根嘛!” 听到这话,我不由迟疑了下,我确实还有话想说,没想到被黄兴他看出来了,只是我心情清楚这些话说出来的影响绝对不会好,所以我在犹豫。 当我看向黄兴的时候,他冲我微微笑了下,那双眼睛似乎是在给我鼓励,我不由握了握拳头。 “我就说了!” “说,大胆的说!” 局长这时候也给我声援了一句,这让我隐隐明白他和黄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这种默契是要利用我去改变些什么。 这里面的事情或许会很复杂,但我无法考虑那边多,我必须将这潭水彻底搅动,让那条将傅机都给吞噬掉的大鱼浮出水面来。 “我希望你们尚昌市市公安局可以将参与昨天晚上参与行动的警员控制起来,进行调查,我十分怀疑那些人里面有些个已经**掉了,他们不仅放过了装着‘货物’的车,还泄露了行动计划,促成了对方谋害傅队的计划!” 没错,这就是我心里所想的事情,在我将案情进行整理之后,心中得出的结论。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的同志都是好同志,汪隼,我们不允许你这样随便污蔑他们!” 就和我之前设想的一样,我的话就像是投进沙丁鱼群里的一条鲇鱼,一瞬间就将风云搅动。 “安静!” 就在对我的讨伐声变得激昂起来时,局长冷喝一声。 “不是说了,有问题就直说,会上理性讨论吗?这样乱哄哄的,像什么话!” 将其他人的声音直接压下去,他又对我说。 “汪隼,我需要你做出这种判断的理由,你最起码要说服我,一切才有可能如你所想!” “消失的‘货物’就是理由之一。你们还能找到其他方法将‘货物’运出去吗?不能的话,依靠那八辆车离开便是唯一的途径,可你们为什么没有在车上取得收获,就是因为有些人在阳奉阴违!” “这么说来,你是笃定傅机是被人谋害的了?” 我刚才还说傅队的事情应该放到后面讨论,可局长他又把这个问题搬出来问我,让我多少有些无措。 “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判断。” 或许在这个时候说这个并不好,但我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没错,我并不认为这是个意外,哪怕是后续调查取得的结果并不理想,我也不会认为这件事是个意外!” 局长只是点点头,依旧没有表达态度。 “你们觉得呢?汪隼的话,是否有道理呢?” 被局长询问,骨干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发出声音,这让局长只能亲自点名。 “胜人,这件事你最有发言权,你先说说看法吧!” “韩局,我当时留下负责指挥,搜查当时的情况我并不是太清楚,但我觉得汪隼的话并不是完没有道路,可能这里面真有些我们还没有掌握的情况!” 金胜人说完这话后,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注意到我也在看着他,他的脸抽动了一下,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那应该是笑容。 “其他人,怎么说?” 没人说话。 “没人有意见的话,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 还是没人说话。 最后这件事就这样敲定了,对参与行动的警员进行调查。 当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时,我其实是非常意外的,但意外之余我又明白了,他们是早就想着手查了,多半是苦于没有好动手的理由和时机吧,而现在,我的出现就让机会也送到他们面前。 ——这个局长的手腕还真是厉害呢!自己置身事外,只是利用手段和他人就可以实现分化、操作。 “我们可以聊聊。” 会议结束准备离开时,我被金胜人这句话叫住。 蓝冰星雨(82) () “刚才的见面不算数,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金胜人,是尚昌市市公安局打拐办特别行动小组的组长!” “汪隼,隶属于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傅队麾下。” 和汪隼握手之后,金胜人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本来是要带你去见韩局和黄局的,但在这之前,我带你去见见老傅吧!” “好。” 跟着金胜人,汪隼去了尚昌市市中心医院,见到了暂时由医院方面进行保存的傅机的遗体。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汪隼和金胜人往里走的脚步声,不断靠近那具被特别停放在这里的尸体,汪隼和金胜人都开始下意识地压低自己的呼吸声,在这里,任何声音好像都会惊扰到某些已经存在的事物。 傅机的尸体放置还是之前一样,这是金胜人要求的,至少在傅机的家属,以及同事们看过之前,不做任何处理,而后续的处置方式也应该由家属决定。 看着面前白布盖在脸上的尸体,汪隼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迟疑,伸出去的手想把那白布揭开看看傅机久违的脸,但才伸出去一半就又像是惧怕般匆匆收回来。 ——傅队,真的走了? 如果之前还对这件事抱有着某种不真实的感觉,那现在,还有什么能比横陈在这的尸体更具有说服力的呢? 带着求助意味的目光本是想下意识地往金胜人脸上看,但意识到这一点的汪隼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咬着牙,伸手去将白布揭开,那张脸终于出现在眼前。 保持着拉扯动作的手僵住,汪隼呆呆地看着傅机,眼前浮现的却是往日的时间片段。 傅机的声音,傅机抽的烟的气味,傅机说话时的神情,一切都是那么的接近,但在此刻,却又显得是如此遥远,像极了从另一个世界投过来的光影,无比的虚幻。 ——你就真的这样走了吗? ——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准备留给我吗? ——你不是总喜欢教训我吗?现在我就在你面前啊,你倒是起来对我说教啊? …… 几乎撕裂的内心将另一种情绪传达出来,汪隼咬着牙,又将白布盖回去,而当白布与床接触上的瞬间,就像是完失去力气的汪隼身体一震,往前一个踉跄,幸亏金胜人反应快,马上扶住了他的身体。 “你没事吧?” 一只手扶在病床的床沿上,汪隼撑住了身体,转头对金胜人说了声没事,而金胜人注意到他的两只眼睛已经变得血红,真就像是有血要从眼睛里流淌出来的样子,挺吓人的。 “你……还好吧……” 抿了下嘴,金胜人有点不知道该不该问这话,但瞬间的纠结之后,还是问出口。 “还……还好。” 汪隼是这样回答的,但在金胜人看来,这个回答没有说服力就是了,他也不好说让汪隼别撑着之类的话,只能叹了口气,沉默。 过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心情,汪隼对金胜人说。 “好了,我们回去吧。” “嗯?这就回去吗?” 汪隼提出这话的时间比他意料之中的更早、更快,所以他稍微有些疑惑。 视线往躺在那的傅机瞥一眼,汪隼不再有任何留恋情绪地将目光收回来。 “该看的已经看了,继续留在这也不会改变什么,我们应该尽快去能做些事情的地方,不是吗?” “你说得对!” 汪隼的说法在各种层面上都是无法驳斥的,金胜人自然只能表示赞同,然后和汪隼一块回去市公安局,和局长、副局长碰面。 “见到傅队了吗?” 当汪隼和金胜人一块过来的时候,韩局问了这句,在汪隼和金胜人点头之后,他也点点头表示认可。 “废话我也就不说了,汪隼,你刚才在会议上提到的内容,我是赞同的,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 会议上汪隼提到的内容是什么? 当然是尚昌市这边的内部**问题。 汪隼点头,目光在这时不由自主地凝重起来,他有预感这位韩局会对自己嘱托些任务。 果不其然,韩局开口。 “在我们当前掌握的线索中,我们内部确实有些因子一直在向那个犯罪团伙输出情报,这也是他们能也和我们僵持这么长时间的原因之一。” “面前我们对那些因子的身份还拿不住,但现在已经有些眉目,而这件事完交给我们这边的人去办,我和黄局都不太放心,所以希望有一个局外人来协助我们,本来想选的人是傅队,只是可惜发生了这种令人惋惜的事情,现在,我们希望你能来协助,可以吗?” 听到这种话,汪隼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迟疑,只是问了一句。 “这样就选择了我,可以吗?” 韩局微笑着。 “我相信傅队的眼光,而且,这个是你的话,黄局也没不会有意见。” 汪隼往黄兴那边看一眼,就见黄兴在点头,完认同韩局说法的样子。 或许是怕汪隼推迟,韩局继续说。 “我选择你其实也是有私心的,这件事是和傅队的事捆绑在一起,如果非要选择一个人将这一切彻底挖出来,我认为傅队可能会希望这个人是你!” 并不需要韩局补充的这些话,汪隼此刻眼前能看到的是傅机的样子,那张脸永远都是不高兴的样子,但行动却永远都比任何人都更加迅速、更加有力。 ——至少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请一直像是天空一样,在我的头上敦促着我吧! 汪隼心里如此想着,许下一个愿望。 “如果我还有很多不足,但这件事我绝对会尽力,绝对会将它挖个水落石出!” “好!要的就是这种心气劲!” 汪隼的回答让韩局笑着拍了拍手。 “关于这件事的进展,你以后直接向我和黄局汇报就行,对于调查,我们没有什么要求,就一点,上不封顶,下不设限,不管查到谁,哪怕是我和黄局,都不用顾忌,一查到底!” 为韩局办这件事的决心感到惊讶,汪隼表示自己已经了解。 “韩局,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只要不违反原则,我都会答应你!” 汪隼看了边上的金胜人一眼,对黄局说。 “我想要金胜人队长来协助我!” 韩局:“这个当然可以!我们原先就是这样计划的。胜人,你来当汪隼的副手,协助他,听他调配,能做到吗?” 金胜人:“当然!” 蓝冰星雨(83) () “前面还是跟老傅搭伙,现在就变成跟你搭伙了,这可真是有意思!” 从韩局、黄局那边出来后,金胜人如此说着,语气有些微妙,让我不由转头看他。 “怎么,金队长不乐意?” “别叫什么金队长,怪难听的,你要是不嫌弃,叫老金就行了!” 听到金胜人这样说,我不由笑了下。 “怎么会!” 老金目光转到前方去,缓缓说:“和老傅搭伙,我都是听他安排,结果他没人了,现在和你搭伙,听你安排,你可不能跟老傅一样。遇到麻烦让我冲在前面,必须让我倒在你前面,不然见了老傅,我都没办法跟他交代!” ——为什么要说这么悲观的话呢?而且还是以我们都要死为前提! 我伸手在他肩上撞了一下。 “老金,别说丧气话,在把凶手绳之以法,去参加老傅的葬礼之前,我们都要好好的!” 他瞥了我一眼,嘴角向上掀起。 “那可约好了?” “约好了!” 当我们走到通往大厅的入口时,突然出现在大厅里,并且往我们这边跑过来的身影让我有些意外。 “阿毅?你怎么在这?” 来人竟然是乔毅。 他的出现我并不意外,如果知道傅队出了这种事,他还能安安心心地举办自己的婚礼,那他就不是我认知里的那个乔毅了,也不会再是我的朋友了。 跑得很急,到我们面前停下来的时候,他喘了很久,然后才说:“这还要问吗?傅队出了这种事,我当然要回来了,苏法医说你在尚昌市这边,让我来帮你,我就过来了!” ——情况果然和我设想的差不多。 “你未婚妻那边呢?” “解释了,她也能理解,不理解也理解了!” 他这样的说法真是让我忍不住笑了。 “谢了,阿毅!” “客气!” 我们俩的手在空中碰撞了一下。 等我们聊完,金胜人才插话进来。 “汪隼,这位是?” “老金,这是我们队的同事,也是我的大学同学,乔毅!这位是尚昌市市公安局打拐办的队长,金胜人,老金!” “你好!”(两人) 两人握手寒暄之后,便算是认识了,于是原先计划的两人行动组变成了三个人。 “下一步做什么?” “去见见最后和傅队有接触的人吧!” 出于这样的理由,我们先去见了在韩局的授意下,正在接受调查的那些警员。 “这是名单,前面那些人都是当时和傅队在一块的!” 当我从金胜人那边接过名单的时候,乔毅就往我这边伸长了脖子,见他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我就索性把名单转手递给他,他犹豫了下,还是接住。 “你不看吗?” 被乔毅问,我说。 “不用看,名单里的每个人我们都要见。” “好吧。” 因为要见所有人,金胜人就索性按照名单上的先后顺序往下走,第一个人叫冯一贤。 “老金,这到底是这么回……” 当那位被请进来的时候,看到金胜人坐在我们这边,他的情绪稍显激动,马上就向金胜人询问,但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一贤,情绪不要太激动,先坐下!” 应该是长期相处产生的信任让冯一贤听从了金胜人的意见,不再仓促地询问什么,坐下来。 “可以开始了!” 把冯一贤搞定了,老金对我点点头,把手上的个人资料合上,我就开始了。 “你是冯一贤对吧?” “嗯。” “警号是sc131116。” “对。” “我接下来会问你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我们会向其他人求证,希望你不要说谎,行吗?” 询问时,我看着他的眼睛,而他也直视着我,没有回避,似乎透过他的双眼能看到的内心世界是纯洁的。 “可以。” “好。与傅机当晚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起码有六七十号人,我们当时在五六个路口都进行了布控,每个地方都要不少人的!” “那最后和傅机在一块的,有多少人?” 我问了之后,他开始思考,而我就在这里补充一句。 “把那些人的名字都说出来,可以吗?” “可以。” 肯定之后,他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嘴,然后再开口。 “当天晚上和傅队在一块的,有我,老李,噢,就是李广安,还有郎勇、詹晓、蒋津、徐志一、林铭,就这么多人吧!” 讲这些名字一一记下,算上傅队的话,有个八个人,确实不算少。 “你能把发生事故前后的经过说明一下吗?” “可以。” 冯一贤随即把车祸前后的情况进行说明,其中包括了他们搜查两辆大卡车却一无所获这一情况,而当听到他说那辆桑塔纳轿车出现的非常突然,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开过来,把傅队给撞了,我心里就产生一种极为强烈的阴谋感,我的直觉正在提醒我,这不是意外,是谋杀! 不仅如此,和傅队在一块的警员里一定有人参与了谋杀的策划,并提供协助,否则对方是不太可能在那样的雨夜里远距离确定傅队站立的选点,然后准确无误地操纵醉酒的驾驶员完成撞击。 想到驾驶员,我突然想起来那家伙的情况还没了解,如果他已经醒酒了,现在应该正在接受询问才对。 这件事先放放。 在我因为思考而沉默的时候,金胜人对我问了句,“这样就行了吗?” 考虑到询问上获得的线索多半难以站住脚,我们应该扩大调查面,调查这些有嫌疑的警员的家庭情况,人际交往情况,还有一段时间内的账户资金变化情况,我点头。 “嗯,这样就可以了。” 我们这边一停,冯一贤就再也忍不住了。 “老金,你去跟韩局和黄局他们说几句啊,我们这些兄弟是什么人,你心里难道还没数吗?因为这样的无端猜疑就把我们都控制起来,你觉得这说得过去吗?” “还有,老金,做人不能这样啊,别因为自己没事,站在干岸上,就不把咱们这些兄弟当人啊!” 听到这样的话,金胜人一脸尴尬的同时往我这边瞥了一眼,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毕竟我就是那个“无端猜测”的发起者。 不过,这次猜测真的无端吗? 我现在是越来越肯定这并不无端。 蓝冰星雨(84) () 第二个被请进来的是李广安,老李。 他口中说明的情况与冯一贤别无二致。 这没有出入的说明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证明李广安和冯一贤的清白的,金胜人是这样想的,于是他往汪隼那边看,想知道汪隼的态度,而汪隼的侧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就和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这让他不免有些疑惑。 李广安的话说完了,他瞪大了眼睛往这边看着,而汪隼那就像是在走神的样子,没有任何声音和动作。 皱了皱的金胜人犹豫着,还是喊了他一声。 “汪隼?” “嗯?下一个吧!” 目光往金胜人那边一转,汪隼开口便这样说。 “呃……” 金胜人有点无奈,倒是乔毅早已习惯了汪隼,也只说着继续往后。 下一个是蒋津,他的说辞与前面两人还是差不多的,这让人真是忍不住怀疑他们之间是否存在串供。 “怎么样?” “继续!下一个。” 不管听到怎样的说辞,金胜人都在汪隼脸上看不到情绪,只有那不断重复着的下一个。 “行,下一个,下一个!” 就这样,这些人都来说了一遍,内容没有什么两样,在作为最后一个的林铭出去后,金胜人准备询问是否让后面的人接着来,汪隼开口。 “就到这里吧,接下来我们先去看看那个醉驾的司机!” “就到这吗?” 面对金胜人的质疑,汪隼皱了下眉,解释着。 “询问到这里就可以了,接下来调查这些人的人际关系、家庭情况、资金状况,顺带查查他们手机里是否有出发前收到并删除的短信、通话记录之类的,就能确定是谁啦!” 听着汪隼这样说,金胜人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出现了带有着某些特殊情绪的光彩变化。 注意到这一点的乔毅赶紧碰了下汪隼的肩膀,满是无奈地说:“阿隼,你这就肯定这里面有人有问题了?” 汪隼转头去看着乔毅,那副样子就像在问“你为什么会问出这种低级的问题”。 “这还有疑问吗?如果不是有人在里面指引,你觉得对方能那么准确无误地撞到傅队吗?” “呃,这个嘛……” 这一点乔毅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话是这样说,但现在就下定论,是不是草率了点呢?” “我并没有下定论啊,我只是这样说而已。” 了解的汪隼意思的金胜人眸光收敛。 “那我们现在过去拘留所那边吧。” “好。” 在拘留所里,他们见到了那个在车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司机,只是这会儿他已经完清醒了。 手上拿着由看守所同事提供的审讯记录,汪隼不由打量着面前这个当事人,看上去非常普通的一个中年男人。 ——也许这份普通就是他遭遇这样的灾祸的理由也说不定。 将这种几乎无端的想法收起来,汪隼对男人问。 “你是左国仁吗?” “嗯,我是!” 男人点头肯定了汪隼的提问。 手将资料快速往后翻动着,汪隼脸上略微抽搐了一下,表达出一种并不信任的态度。 “你关于昨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此言一出,金胜人和乔毅不由往汪隼那看一眼,完没想到他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的,我没有印象,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去回应金胜人和乔毅的目光,汪隼注视着面前的左国仁,看他说话的样子,读他思考的神态,想要从中推断出他是否交代了真相。 “你只记得昨天晚上在家里喝酒,喝醉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这样的!” 两人继续着一问一答这样的模式。 “那辆车是你的车吗?” “是我的车。” 汪隼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抛出一个猜想。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你喝醉了之后,在意识昏沉的情况下去开了车?” 左国仁表情一时间难看起来。 他虽然心里不太觉得这种事会发生,可现在他的车都已经把人给撞死了,他自己也是在车上被抓到,就变得不得不相信这种事有存在的可能性了! “我不知道,我不敢说这一定不可能。” “好吧。” 左国仁已经交代到这一步,汪隼当然不好继续往下对他进行诘难。 “最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左国仁沉默良久。 “警官,我真的只记得在家喝酒的事,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真是一点记忆都没有。听他们说,我好像撞死了一位警察同志,这件事如果真的是我在喝醉的情况下做的,那我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没话说,可如果不是我干的,我只希望你们可以调查清楚,还我一个清白!” “这个当然!” 左国仁被带下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刻意停顿了下,转过头看了一眼汪隼、金胜人他们三个,然后迈开步伐,走出去。 “你们怎么看?” 汪隼对金胜人和乔毅问。 “我不觉得他在说谎,可能他确实是喝酒喝到失去意识,可这样就存在两种情况,一种是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了这一切,还是有一种就是他被人利用无意识的状态,成了替罪羊。”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金胜人马上对乔毅说的话表示赞同。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汪隼想了想。 “事故现场的勘察已经去做了吗?还有,左国仁的家里调查了吗?实现是否和他说的一样,他一直在家里喝酒,喝到醉的不省人事呢?” “事故现场的勘察昨天晚上已经让人去做了,天亮之后,应该又重新做了,我们应该直接拿到结果才对!” 金胜人如此回答后,汪隼点头。 “好,那我们就叫上勘察现场的人员,去那边看看情况!” “可以!” 三人再度出发,去了事故发生时的现场。 “就是这里吗?” 从车上下来,看着前方这稍微有些空旷感的路口,汪隼不由问了句。 金胜人紧跟着下来,回答。 “就是这里,昨天晚上就是傅机他们在这里把守着。” 往前走,能看到被封锁线分隔开的区域,和路障一块被圈起来的是一辆车头部位出现一定损坏的桑塔纳轿车。 “这就是左国仁开的车了!他们已经对这辆车进行面调查,并没有发现有奇怪的地方。” 金胜人说着调查的结论,目光往汪隼的侧脸上盯着。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