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第二审判》 《》签约感言 《第二审判》(原书名《剑与火的史诗》)是我第一部签约作品,也是第一部在起点发表的作品。 可以说是我秋道河的出道作品。 或许这部作品还有许多不足,但我会在创作中成长,相信最后的结果不会让支持我的人们失望。 我在加入起点之前,也曾试着在其他门户网站上发布作品,到了字数后我总是迫不及待的申请签约,但我都失败了。 对于起点这个愿意给我的作家梦一个容身之所的网站,以及认可我的责编丹青,我很是感激。 因为我在此之前就像一个被踢来踢去的皮球,哪怕已经在泥地里滚了个遍体鳞伤,可就是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篮筐。 就好像我高考后心仪的大学纷纷与我失之交臂,到了录取通知的最后几天都没有消息。 我和我的父母甚至悲观到给我补选个专科,却没想到就在我们一家人围在电脑前讨论哪个城市的专科好些时,填报的志愿里却有个本科院校录取了我。 每每当我自己都要放弃的时候,我却被收留了。 不得不说,老天对于向来拧可乐瓶盖只会在背面看到“谢谢惠顾”的我可能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眷顾吧。 其实如果在起点这个网络文学的权威网站上,我自以为拥有的写作天赋依然被否定的话。 我可能就将“写小说”“讲故事”当成了自己无聊时用于打发时间的东西。 不会再将之视为一个职业梦想,更不会投入多少心力将自己心中所想的故事用文字展现给大家。 所以我要谢谢这份合同,谢谢这份肯定。 正是《第二审判》(原书名《剑与火的史诗》)的签约,让我知道自己还是可以作为正式的作家,而不是业余的写作爱好者去写一个故事的。 有人可能会问我:之前写的那些东西都怎么样了? 我会坦然地告诉诸位都已经“腰斩”了,并表示不打算将那些坑填上。 我想来看我这部小说的各位,估计都有对挖坑不填,还TJ的作品带有深深的怨念吧? 这可以算是作者黑历史的东西,我还是想和大家讲明白:其实之前我之所以会一次次的被拒签,并不是网站的责编阅文水平有什么问题,而是我的那些作品写的确实难入法眼。 我不会清高自傲的认为自己的写作水平不容辩驳。 我是明白的,我只是个新人。 论资历、论阅历、论经历...... 我没有任何值得他人多看一眼的地方。 让那些编辑们将我拒之门外的,不是他们的眼光,而是我展现给他们的水平——真的没有那资格得到肯定。 我也没有很多的时间以及...信心,去完本这些作品。 而且这些作品在创作时,我还是在初中或者高中时期,忙于学习而无法尽力去写。 到了现在我再去回顾以前写的篇章,根本感觉不到当初刚刚创作出来的自信,也无法接着写下去。 于是我开始写了新作《第二审判》(原书名《剑与火的史诗》),这个故事其实是之前我的那些“失败作”的合集。 在所有的故事尚未开始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个场景:在金黄的稻田上,一位身着白裙的金发少女在翩翩起舞,她姿态婀娜,却面带愁容,因为一位本应该来观赏她的舞姿的少年并没有来。平日里,那个少年会躺在树下石旁与她说着无趣的笑话,现在树荫正浓,那块黑亮的石头上已再也不见那位少年的身影...... 这个场景或许并不合我在《第二审判》(原书名《剑与火的史诗》)中所要表达的,但我至今依然无法忘记这个场景——这个少年与少女的故事。 于是我重塑了我的故事,重写了我所想象的东西,并将之尽可能的用完善精细的文笔来描述。 这是一篇剑与火的史诗,也是一部不再天真的童话。这也是我将自己的愿望和思想全力灌注的作品。 在签合同时,有提到大概完本字数的部分,我写上了八十至一百万字。不过究竟故事在何时步入结局,我还真的无法肯定。但当故事该结束时,就让它结束吧。 “我们为逐梦而生,不论你多么卑微弱小,港口边也有属于你的灯塔。” 这是本作的扉页寄语,因为这是我的寻梦作,这梦既是梦幻又是梦想。 这也是我认为这部作品能够告诉大家的东西。 本来起点网默认的应该是“支持正版,就在阅文”之类内容的。 尽管支持正版对于我们这样的原创作者而言确实是非常重要的,毕竟盗版很影响我们的成绩和收入。但我认为支持正版这话并不需要在读者耳边反复提及,也不需要当做人生格言那样标在作品封面。 我很欢迎愿意支持这部作品的朋友,一切只要心意到了就好。 喜欢这部作品的请多多投些月票、推荐票,通过打赏来改善小秋我的一穷二白的生活状况当然也是欢迎。 如果没有打算在信息时代于虚拟书籍上投入太多金钱的话,也请来起点官网来点个收藏。 在此我秋道河,将这部《第二审判》(原书名《剑与火的史诗》)献给大家。 《》上架感言 过了一个暑假,总算是把这书熬上架了。 大学以后的假期确实比较空闲,安心码字什么的算是能勉强做到了。 只是在最初规划时,我本打算在完成“无名少年篇”后才上架。不过计划总赶不上变化,“无名少年篇”的长度在构思时就有了点问题,而且家人也在催促。 所以我就早些上架了(在这里再次感谢责编的宽容)。 这部书原名叫《剑与火的史诗》,我本心满意足。然而我的朋友们知道后就立刻吐槽说这书名一听就会扑街。 那好吧! 我改个书名,名字就叫《第二审判》。 书名改了还不行,签约时起点网专门为我的小说做了一张封面(每个签约作品都有这个福利),封面我很满意,但我改名后,这个写着“剑与火的史诗”六个大字的封面就不适用了。 一问后台才知道我得自己制作一张新封面,毕竟那个福利在签约用掉之后就没了…… 哈,为起点千万部小说设计封面团队里的大佬们还真是辛苦了。 因为现在这《第二审判》的封面就是我自己制作的,真的想做好一张封面时,才会明白其中的难度究竟有几何。 作为作者本人,对书的理解自然是最深的,那么封面就不能马虎。 我自己没有绘画技能,结果我只能在千万个网络素材里寻找合适或者说能让我满意的素材。 现在封面的原图片是我以前收集的几百张高清壁纸中的一张,如果原作者有意见的话,我会进行更改。 封面的主体图片貌似是守望先锋里的一位女性角色,原图出处未知。只是风格太过贴切,我忍不住拿来使用了。 额,说了那么多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寻求专业制作封面的团队的帮助。 只不过……小秋我穷啊! 从写文开始,我就一直在喝西北风。 嘛,也不能这么绝对。 感谢书友冉空归(真的很感谢她)的打赏,还有冰触以及沉醉卧空等书友的推荐票。 同时也感谢我老爹在我章节后的那些评论,嘛,他能百忙之中看看儿子我的小说还真是不容易了。 虽然《第二审判》到现在还是成绩惨淡,但就算如此仍还有一些人在背后默默支持我。 对此,我真的十分感谢! 这让我想起了责编新年时一口给所有作者的毒奶:“新年快乐,各位努力成神啊,毕竟如果不出成绩的话,就码不了几年了……喝下这碗新年毒鸡汤~” 这句话以半开玩笑的形式说了出来,可内容并不是玩笑。 确实,实现作家梦的时间很短。 或者说,大多数人在追逐梦想时,都会发现自己的脚已经生了根,只能站在一个自己本不想停留的位置度过终身。 就算你侥幸走到了梦想的职业里。 如果你梦想的职业做不到养家糊口,你就没法说自己圆了自己的梦想。 没有成绩,你只能放弃这个梦想,然后去追求更为现实的东西。 没有成绩的小说只会被业界淘汰,扑街了一次又一次的作者无论他再怎么执着,最后都必须考虑自己新的出路。 商业化的创作之所以会广泛存在,不是没有理由的。 商业化后的小说产量远远超过了以往,新晋又有潜力的作者也多如牛毛。 小秋我没有多少资本说自己一定能在这个竞争日益激烈的领域里立足。 只是,连自己的梦想都不曾肆意追逐,又怎敢说自己有过梦想? 这次上架,只为试水。 我想知道现在的自己能不能去追逐这个诱惑了我很久,也困扰了我很久的作家梦。 失败了,我也不会后悔。 努力过的失败,与直接放弃的失败,是不同的。 这里的结局看似相同,可是你毕竟付出过了。 那你也必定会有收获,就算不尽人意,也同样不能忽略。 人人都说:“有得必有失。” 可我总想再加一句:“有失必有得。” 就算这份回报你并不领情,可别忘记这也是你努力的结果。 只是很多人已经没有资本去逐梦了,他们已经成家立业,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日夜操劳下,没了可以逐梦的双脚。 有句励志的话叫:“跌倒了就再爬起来。” 可要是虚弱的老人跌倒了,他还能靠自己爬起来吗? 若是真的没了时间去逐梦,那时就算有心也没法去尝试完成梦想了。 然而我现在还年轻,还青春,还有这份时间与精力,此外我还有足够的热忱。 所以,在这里小秋我最后一句感言就是: “趁我还年轻,我要逐会儿梦。” 楔子.无名的少年 【边关告急,急需友军支援。】 这是一只裂齿鹰从风牙要塞带来的消息,在消息送到最高指挥官的办公桌上不久,一份笔墨未干的急令就已经到达了巴达芬尔军团长威拿科多手中。 集合的号角吹响,整个巴达芬尔军团的驻地一下子热闹起来。 随着军士长们的号令,全军团的将士开始整装待发。 整理行装,搬运粮草,安抚马匹,维护武器……总之一堆平时可以慢慢来的工作,因为一道加急的军令,让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全部完成。 “呼…今天的太阳真好。” 在这种人人都忙到不可开交的时候,仍有一位的少年躺在草料堆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这少年确实有偷懒的嫌疑,毕竟不顾辛苦的各位,选择独自休息可没一点团队精神。 不过在平日你甚至没法将“懒惰”一词与他搭上关系,也没谁会说这个爱晒太阳的少年不够资格待在队伍里。 因为这个少年秉持着一个原则——“有活就干”。 哪怕你塞给他的是几个成年人能干上一天的活,他也会通宵达旦的把事做完,而且这个从不偷工减料的少年一定会尽力做到完美。 这样一来就没人说闲话了。 然而一些人就把自己不想做的工作丢给他,以至于到后面有哪个位置缺人就让这个少年顶上。 在军中的这段日子里,这个少年站过岗,炒过菜,劈过柴,洗过碗,修过盔甲,擦过剑……甚至在人手不足时,当过人肉沙袋。 谁让他是一个不知道“拒绝”一词为何物的傻小子,什么事情都被少年一股脑的接下来。 直到最后,少年背后的那位大人都看不下去了,那些喜欢委托少年做这做那的人才渐渐收敛了。 总而言之,少年是个从不“没事找事”的人,毕竟事情一般都会主动找上门。 所以他不会做多余的事,但只要是给他的事,这少年都会做到最好。 现在所有人都忙开了,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他们还有某个可以随叫随到的小工在优哉游哉地晒太阳。 这对于少年而言自然是件好事,他很享受现在这段安逸的午休时光。 这时你若要问这少年究竟叫什么? 抱歉,他还真没有对谁说过自己的名字,以至于最后大家就根据他的年纪叫他“少年”。 当然,这少年还有“喂”“小野孩”“小子”……等等别称。 这次行军估计会花不短时间。 毕竟那一车车可以已经摆满一个广场的粮食可不是什么多余的东西,而且看样子似乎还要继续从城里的仓库调些粮食。 当然现在他并不关心这个。 现在天上的太阳很亮,有点刺眼,照久了还真有些暖和。 可究竟是到了深秋时节,天气会很快转凉。而且据说即将去往的地方会有点冷,少年想就穿这身单薄的衣服估计是不行的了。 逞强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这个道理少年很清楚,若是小看了寒风的威力,耳朵和双手长出冻疮都是小事,更严重的是皮肤会被慢慢冻裂,留下难以恢复的创伤。 人在寒风中一觉不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不知道去求将军给一身厚实的衣服,他会不会答应。” 想到这里,少年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是军队,不是你们混吃等死的老家!”军团长在第一天的怒吼,相信已经印入了每个人的脑子里。 这支军队“不养闲人”的传统已经延续了六十年,只想借助家族的权势在这里混个一官半职的人已经不存在了。懒汉或者花瓶式的庸才,在这里就是一堆没法生存下去的“垃圾”。 巴达芬尔军团的军规是十分严格的,但作为四大军团之首,巴达芬尔军团的普通士兵待遇都能让地方部队的士官们眼馋,所以每次征兵,巴达芬尔军团的人员缺口用不了几天就会被饱含“爱国热忱”的人们填满,就算是个杂役都会有人抢着干。 不过这个少年有点小例外,当然这和他的身份没什么关系。在这个就算你真的是个皇储也只能乖乖趴着的地方,身份什么的都不重要,而且这个少年的身份很普通。 在众人看来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仅此而已。 但他也不是全无特别之处,比如:这少年不是名军人,同样也不是什么杂役,结果却留在了巴达芬尔军团。 没有粮饷,没有职位,只管一日三餐。就算如此,少年就已经很感恩戴德了。 他来到这里多亏了那个男人,在这里生活的日子,比以前的生活要好上千百倍。 至少他不用担心每天的食物,也有了个像样的居所,更难能可贵的是……自己终于能安稳的睡觉了,不用再担惊受怕的像只阴沟里老鼠。 把自己从炼狱中带出来的男人,或许是记忆里那些神神道道的算命先生口中的命中贵人? 想到这里少年笑了,他并不相信这些东西,只能说这是自己身上罕见的好运。 只是不知道军队开拔之后自己还能不能如此悠闲。不过把“珍惜眼前”这句话一直奉为格言的少年并不想考虑太多。 正巧,今天的太阳如此之好,为什么不美美地睡个午觉呢? “小野孩!你小子在这儿偷懒呢?!” 一个大嗓门突然扰了他的清梦,少年哪怕不睁眼也知道是谁。 “‘包管饭’大叔,我在搬草呢……” “搬草?你小子背上长手了?大家都那么忙,你就这里偷懒?也不知道找点活干。” 来者是个络腮胡大汉,本名叫杰尔夫,姓什么少年也不知道,是军队里的厨子之一,当然他还不是大厨。 据说“包管饭”这个外号来自杰尔夫给人打饭时说的那句“盛满,包管饱”的口头禅。 大大咧咧的杰尔夫,与军团里的其他人关系都挺好。但在少年看来,杰尔夫他这个人就是个好管闲事的家伙。 平时虽然不怎么会为难少年,而且杰尔夫偶尔还会主动帮少年减轻一下他手里的负担。但有时候少年觉得爱管东管西的杰尔夫比那些把工作都堆到自己手上的人还烦。 不过少年早已掌握了应对方法。 他从草料堆上爬了起来,开始向杰尔夫吐苦水: “哈,这不就眯了眯眼吗?将军昨天抓我背书,我熬到凌晨才背完,上午还在喂马,喂完马我还去给兵大哥们送午饭,现在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我就想休息下啊!” 少年说的都是真话,他确实是忙活了老半天了。 这招对吃软不吃硬的杰尔夫很有效。 杰尔夫听少年这么一说,也真不好强求少年去做什么了,他挠着乱蓬蓬的头发问道:“将军又抓你背书?” “是啊。” 少年顺便叹了口气,他对杰尔夫提到的这事其实也十分苦恼。做完上面的事情对于少年来说并不困难,所以他苦恼的不是这个。 “将军也是,与其抓你这个鬼头鬼脑的小子背些奇奇怪怪的书,还不如教你几个剑招实在。” 杰尔夫说出了少年的心里话,尽管少年借此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语言,可是他还是更希望能学一些更实质的东西。 比起书本里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的知识,武力在这个世界显然更容易改变命运。 但那个人究竟是自己的救民恩人,他这里多少也得为那个人辩解几句,所以少年说道: “哈,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将军他一定有自己的考虑吧?上个月他就亲自教了我箭术,只是后面就光让我读书了。” 少年和杰尔夫口中的那个“将军”,就是巴达芬尔军团的军团长威拿科多,他是位强大而智慧的领导者,当之无愧的万军之魂。 在这个军团里,对谁都可以有意见,但对那个人有意见就是真正的“大不敬”。 只是比起智慧,少年更希望能学一学这个人的剑术。 要知道威拿科多可是帝国最强的战士之一,这个人的一招半式都是对武技新的诠释。 “唉!谁知道呢?将军他老人家的心思我们确实搞不懂。” 杰尔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接着对他说:“这次我们军队开拔,你小子放机灵点,别离开将军太远,只要你在将军身边就一定安全。” “路上会有危险吗?” 少年有些好奇,他没有跟随部队行军的经历,但眼前作为老油条的杰尔夫应该懂的更多些。 杰尔夫十分笃定地说:“路上不会有,我怕是和兽人交手时出事。” “这次事态貌似挺严重?” “是啊!据说风牙要塞那里聚集了六万兽人,而且数量还在增加,甚至可能会突破十万,我们去了定会有场恶战。” 对于往年情况并不了解的少年试探性的问道:“兽人这种规模的进攻貌似挺罕见的?” 杰尔夫托着下巴,一脸严肃地回答道:“是罕见,十多年都没那么大阵仗,而且这次上面居然要全军开拔,看来兽人那边动了真格,这就全看将军还有那些骑士大人了。” 当杰尔夫转过身去时,少年松了口气,心想终于把这人打发走了。 “哦,对了。你小子等下把草料搬到那边的车上去,再找个僻静的地方睡觉。” 吩咐完后杰尔夫才拍了拍手,转头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好吧……” 少年有点不情愿的答应了,果然自己不会那么简单的就被放过吗?他还是想继续在阳光下躺会儿。 不过在这大家都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自己还光明正大地睡觉,确实有点不像样,也无怪杰尔夫会跑过来管他。 就当是顾及作为自己监护人的男人的颜面,少年在伸完个懒腰后,就开始老老实实地搬运草料。 棚子下面这堆草料全被少年一人送上了运货马车,原本空荡荡的车厢里堆满了干枯的麦草,就像在里面摆了一座小山。 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尽力做好,这也是少年的信条。 干完活后,少年心想这支部队接下来就要开拔了,那自己的平静日子还会不会在呢? 少年并不想为未来操心太多,毕竟他很清楚自己在命运面前有多么渺小。 命运从不会在意他的想法。 该来的还是会来,不该来的也来不了。 他本就不是一个能有余力关心未来的人,何必为了缥缈的未来扰了自己的美梦。 毕竟“珍惜眼前”嘛! 忽然觉得头脑太过疲惫,少年就直接躺在装满草料的马车上,让全身都陷进草料里,以免再被谁瞧见。 迎着已经不再刺眼的阳光,少年渐渐进入了梦乡。 只是熟睡的少年不知道,他这个疑惑竟在不久后便有了答案。 这平静的日子,注定一去不返。 第一章.被火焰掩盖的真实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当千百面大鼓被千百名鼓手用千百根鼓槌同时以暴雨淋地的魄力密集地轰击时,就会在天际间回响起这样如狂雷怒喝般震耳欲聋的声响。 这是那些野蛮征服者列阵的号令,他们的吼声和鼓声交织在一起,时如风暴、时如雷鸣、时如野兽,唯一不变的是其中的力量和暴虐。 这本该不多见的光景,驻守风牙要塞的士兵们却已经在这两周来遭遇了无数遍,差不多该习以为常了。 “又…来了,它们又来了…” 可是并不然,每次当这个战鼓响起时,就有人颤抖、就有人尖叫,他们很显然没有习惯,更不会习惯这些。 疲劳的士兵们抱腿蹲在墙边,漆黑的铁甲上已经结满银白的霜。 他们饥寒交迫,食物在日益短缺,最近这段日子里甚至连一日两餐都难以保障。 户外的兵器上布满了冰花,这让将士们那被寒风折磨到麻木的双手更难握紧了。 但寒冷些没关系,他们凑在一起相互取暖。肚子空些没关系,只要他们没有饿到无法站起他们就不打算放弃。 可现在他们的精神和意志都疲惫万分。几乎所有人的双眼都红肿着,眼球上也已经充满了血丝。 当那仿佛雷霆霹雳般的声响在要塞上空久久回荡,最终消散后…… 另一种令人越发绝望的声音又在人们的耳畔环绕着——从拥挤的伤兵营里传来的悲鸣和惨叫。 “这些人究竟还差多少就要到极限了呢?” 一身戎装的男人站在要塞塔楼上,将整个要塞的景象收入眼底。他深锁的眉头传达出他的忧虑,身边的警卫们表情也一样阴云密布。 光是发愁可解决不了问题。 他从腰间取出一个皮囊,然后对着口子痛饮。 这个男人从没有和其他人说明过这个皮囊里装着什么,当然也没有人敢向他过问。但当他喝完后,他口中就会弥漫一股酒气,相信谁都能知道是什么。 “估计不久了吧…” 他自言自语道。这个男人比其他人都明白,有种悲观的情绪在这些士兵心中悄然蔓延着。 半个月过去了,要塞的战况只是在不断恶化,丝毫没有要好转的迹象。 原先他以为只有当补给和库存都用光了,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这些忠诚而且拥有顽强意志的沙场老兵们才会失去战意。 然而现在就已经有人临阵脱逃了,军心崩溃只是迟早的事。 这些天来他的压力很大,作为证明的就是他头上本就稀疏的毛发又少了许多,渐渐的他都可以从镜子里观察到自己的头皮。 虽然他早就不年轻了,但他这个年纪就要谢顶未免还是太早了些,毕竟自己的孩子们中最大的一个都没有成年。 “我有多久没回去看看他们了呢?” 想到自己的孩子们,他就不由得问起自己这个问题。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他在这里待太久了,就连确切的时间也忘记了。于是他又喝起酒来。 风牙要塞是个特别的地方。 这里终年严寒,感受不到四季的变迁。 当内陆春暖花开的时候,这里依然在被呼啸的寒风肆虐着。 他仰望着天空那被浓厚云雾盖住只得发出微光的太阳,想来现在他故乡的麦田应该已经到了收获的时节了。 “布莱顿将军!您怎么还在这里!” 一个套着一身厚重板甲的尉官带着一队士兵冲上了塔楼,见着这个男人他不由得大吃一惊。 “兽人下一波攻势即将展开,这里十分危险!你们快带将军离开这里!” 他随即命令那些警卫,不想布莱顿却挥手制止了他,并说道: “让他们留在这里,我会自己回去。” 这些实力不俗、训练有素的警卫立刻执行了布莱顿的命令,他们纷纷走向下了塔楼加入前线的战备中。他们对这位将军的命令一向是无条件服从的,但那名尉官却没法认同。 “可是将军您怎么能没有护卫……” “杰德上士,你认为我何时羸弱到需要像个嗷嗷待乳孩子那样随时跟着保姆?” “抱歉,老师。” 杰德垂下头,然后直径走到这个人前面挡住他的道路。 “你……!” 正当布莱顿想要呵斥他时,他便单膝跪地。他十分清楚眼前这位的脾气,这个人所决定的事不是旁人可以轻易改变的。 “但至少让我护送您回到指挥所。” “……” 布莱顿直接绕过他,走到下塔楼的螺旋梯上。对于杰德刚才的请求,布莱顿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杰德明白这是默许的意思,于是他立刻起身紧跟在将军身后。 他们走在城墙上,空中已经时不时会飘来几支燃烧的箭矢,远处还在传来炮火轰鸣声,要塞的上空也是硝烟弥漫。 “这或许是风牙要塞唯一能见着的烟火吧......” 布莱顿手里拿着那个皮囊,眺望要塞外墙那片火海,说出这样充满讽刺意味的话语。 “老师,您…” 跟在他身后的杰德有些错愕,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沉稳而坚毅的男人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烟火是无数军人的生命在燃烧的模样,很美、很壮烈。” 布莱顿接着说道,这句话让杰德也不由得看向那片战场。 确实如他所说的。 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在燃烧的模样,很美,但最后一个个都化作了灰烬而消逝。 “痛苦吗?杰德。” “当然,我想报仇——那些畜生的头颅我会在兄弟们的墓碑前摆满。” “很好,有我年轻时的模样。” 面对杰德的回答,布莱顿沉默一会儿,他的眼中充斥着疲惫。或许,很久以前他就开始厌倦了吧。 “兽人是我们人类的敌人,也是我们强大的对手。” 布莱顿对这个种族下了定义。 “兽人每到这个时节就会开始大规模入侵,原因似乎是因为他们缺乏过冬的粮食。而且因为这个季节我们正巧是作物丰收的时候,兽人就会开始对边境地区进行劫掠。我们风牙要塞自从建立后,已经成功挡住了兽人二十年。” 两人在城墙上漫步,时不时寒风就夹带着来自前线灰烬的在他们面前飘落,“二十年来兽人发动六千多起进攻,均被我军击溃。” “是的,将军。期间经过不完全统计,我们共斩杀各类兽人种七万余只,同时我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说到这,杰德停了下来,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自然,光鲜的数据下也会有大量的牺牲。 他望向要塞的西南角,那里是要塞的陵园。里面沉睡的,全是因为各种特殊原因而无法送回故乡的战士。然而仅仅只是作为少数的那些人——他们的墓碑也将那片陵园塞满了。 “援军…究竟什么时候会来?” 快到指挥部了,接着走下去的话就能看见负责的守卫。等到了那里,杰德也将奔赴那片战场。于是他在最后问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这个问题布莱顿倒是很干脆的回答了。 “北方军已经派来三个军团前来支援,根据近期驻地分布来看,能最先赶来支援的应该是金狮那家伙的巴达芬尔军团。” 提到“金狮“,布莱顿的心情有些复杂,而杰德却兴奋不已。 “金狮?真的是金狮吗?将军。” “没错,就是那个金狮。” 布莱顿肯定道。 “太好了,将军,您为什么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呢?” “因为……如果他们要来的话,早就应该…嗯?!!” 突然,布莱顿他身经百战所练就的本能感受到一股杀气! “杰德,小心!” 杰德还在处于获知那消息的兴奋状态中,全然没有意识到那股恐怖的杀机。 “将军!!!” 是什么时候呢? 天空已经被火焰遮掩了其原本的颜色。就像一片巨大而瑰丽的火烧云笼罩了天幕。而火烧云的正中央是一轮炽热、明媚的“太阳”,可明明有另一个太阳在天的另一边发着微光。 这轮太阳比在那遥远的天际悬挂的那轮微小的太阳要炽热、要明媚千百倍,就仿佛它才是真正赋予世间光明的存在。 然而,这轮“太阳”却十分暴躁。它只是安静了一会儿,无数的火球就从它的身上滚落。 整个要塞都因这高温而沸腾起来,士兵们慌乱的惨叫着,他们四处踩踏失去了秩序。 在城墙上的那些触碰到火球的军人居然连着铁制的盔甲一起在人间失去了踪迹。 此时更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火球真正的目标其实就是在那段的城墙上的两人,他们被这些火球包围了。 “将军!!!” 杰德绝望的看向那个人身影。 杰德在自由落体,他从城墙上掉了下来,是那个他最崇敬的人将他从城墙推了下来。 “拿好我的东西,否则饶不了你这小子。” 布莱顿笑骂道,并将他一直拿在手里的皮囊朝杰德丢了过去。 杰德掉在茅草堆里,究竟穿着一身精钢板甲,他并没有什么大碍。 除了身体感到轻微疼痛外,从这堵不高的城墙上摔下来的杰德可谓安然无恙。 然而,那个人,那个军人——霍兹.莱马尔.布莱顿少将。 风牙要塞的最高统帅……被那无数颗火球吞噬了。 “哎呀!被烧的连灰都找不到,我最后还得留在这个鬼地方吗?” 布莱顿自嘲道。看着周围涌来的巨大而炽热的火球,他很明白,他是逃不了的,因为这些东西的目标就是他。 “真是…好想喝一口酒。没办法,那宝贝皮囊刚给了杰德那臭小子。” 布莱顿站在原地张开双臂,像是想要去拥抱什么。火焰已经将他的皮肤烤焦,眉毛也被点燃,他的衣服也在燃烧。 “毕竟是你给我的东西,可不能弄坏啊。只是…” 火球将他包裹,他已经没有五感。但最后他却清晰的看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们的模样。 “抱歉,爸爸还是没能回去看看啊…” “将军!!!” 杰德抱着皮囊,对着墙头那消失的身影大声哀嚎。 然而……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伴随着要塞最高指挥官的死亡,要塞之下也传来了兽类喜悦的咆哮声。 风牙要塞,沦陷了。 第二章.战后再忆 《花与十字剑》【诺亚军歌】 歌赞,歌赞 十字剑上纹着十字星 记住荣耀与我们同在 擦亮我们的盔甲,戴上我们的头冠 念着情人的名字,也莫忘信仰的圣光与我们同在 战马在嘶鸣,圣战的号角已响彻四方 勇士们,前进!前进!! 神灵保佑着我们,胜利在不久的将来 骑士们,冲锋!冲锋!! 鲜血已不分你我,丢下折断的长枪,拔起腰间的刀剑劈砍 战士们,作战!作战!! 一同立起不倒的旗帜,即便白布被热血漂染,即便身躯凋亡,也要在罪人的头颅里插上旗杆 兄弟,我们曾一同浴血奋战 我若是先登了天国,却记不起我的名字,带不走我的骨骸 请拿走我的十字剑,把它插在海边,这是我的墓碑,这是我的遗骸 明年请带上蜜酒和面包来看我 你会发现—— 缠着剑的蒂亚地花,向着天边的一个方向展望 那是我家的方向 …… 渴和热,是他此刻最真切的感受。 喉咙好痛,好像快要窒息了。 可他又不像是掉进了河里,更不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 “水……给我水。” 他发出极为虚弱的声音,可那声音小到就连蚊子翅膀的嗡鸣都能盖过,怕是不会有人听见。 噼里啪啦... 是幻听吗? 他不禁怀疑,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听见冬天在火炉旁已经习惯了的声音: 干燥的木柴被烈火点燃,高温让柴火一点一点的炸开。这种有着独特节奏的声响,就像是一个神秘的乐师打出的奇妙节拍。 眼皮异常沉重,似乎被这种单调的节拍下了重力术。他很想就这样一直闭着眼睛,让原本已经飘渺无垠的意识就这么索性远去。 这样痛苦也一定会消退吧…… 他这么想到。 他努力让自己重新沉睡下去,可是心中总有这样一种不安的预感——如果真的就这样睡着了,他将永远也不会有苏醒的那一天。 或许是被心中恐怖的论断吓住了。尽管已经疲惫不堪,他的眼睛依旧努力睁开一条缝。只是一睁眼,漆黑的视野中立刻被刺目的红光充满。 只见透红的炭火散落在焦黑的土壤上,这些落在地上的小太阳烘烤着这片土地上最后一丝水分。 没人扑灭,也没人干扰。这些炭火就自然的散发着光和热,好像履行着某种使命似的,将它们身边所有能点燃的事物通通都赋予火那灼热的魂灵。 这些黝黑而松软的木炭,在它们原本还是坚韧的木头的时候: 有的曾是战车,由高贵的将军在上面碾过亡者的骨骸;有的曾是长枪,被带着满腔热血的士兵们握在手里披荆斩棘;有的曾是旗杆,战旗在忠诚的旗令兵手里随着飒飒寒风飘扬…… 可那高贵的将军,他的尸骸和其他骨头混在了一起也不再高贵。 年轻的士兵们,四肢交错着。钢铁和血肉融在了一起,已经分不开彼此的距离。 那张原本应该在空中飘扬的战旗,终究随着热浪与这点点火星一道成了灰烬…… 不管它们曾经是什么,不管它们曾经做过什么,也不管它们被什么人使用过。 现在,这些木头一律平等,通通化作了炭火,过了一会儿便成了黑色的碳粒。 这是一片被战争杀死的土地。 散在这些曾经肥沃的土壤上的一粒粒炭火,抹除了这片土地最后的生机,或许于数个春秋后,才会迎来属于此地的春季。 连空中也弥漫着炭火,这份灼热已叫人无法忍受。 精良的盔甲和刀剑被遍地的烈火烤得通红,可惜它们的主人都已经成了这里飘荡的孤魂,便也无人痛惜。 再一会儿,高亢的惨叫在死寂的空气中传了开来。 “啊!!” 他终于完全睁开了双眼,见自己的左臂上一块皮肤已经被火焰点燃。也来不及多想,连忙拾起沙土拍打在手臂上肆虐的火苗。 “唔…咳咳……” 虽然那缕火焰立即熄灭了,但手臂上那块肌肤已被灼伤,表皮焦黑一片。 可烫伤的痛楚,立即被胃内的恶心压过。他立刻开始呕吐不止。这些呕吐物中,除了早上的面包和乳酪还混着一些黑色的炭渣。 在他昏迷的时候,这些在空气中弥漫的灰尘跑进了气管。若不是被疼痛唤醒,怕他已经窒息,成了这片土地上飘荡的千百亡魂中的一员。 “呕…呕!” 他跪倒在地上,弓起腰来,呕吐出更多的炭灰。直到胃和喉管确实没了东西,他才终于有余力抬头打量周围。 “我好像受了不少伤?!医护兵呢?没人给我包扎一下吗?” 他的身上除了刚才的左臂还在传来剧痛外,身体外露的部位都有类似的痛感,说是遍体鳞伤也不为过。 他对周围呼喊着,可是没有谁回应他。他的意识还是浑沌着的,他的眼睛尚还没能很好的聚焦。 啪!啪!啪! 因为视线模糊,他便不断拍打着僵硬的脸颊,让自己的神志逐渐恢复。 记忆随着逐渐清醒的意识恢复,他开始想起他自己的名字——海默尔·诺斯卡。 “其他人呢?我这是在哪里?” 他呆愣的盯着远方,自己并没有被人抬进伤兵营那柔软的被褥里。混杂着尸体和木炭气的热浪擦过脸庞。头部胀痛依旧,他无法解释眼前的状况。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火与剑的炼狱。 周围的士兵们血肉相垒,一同躺在冒火的大地上。空气中飘浮着灼烫的灰烬和火星,烧红的铁剑和变形的盔甲掩盖了泥土的血腥。 这个场景是如此的陌生: 那些死去的士兵穿着军团的盔甲,戴着军团的军徽,散乱地堆积在地上的刀剑也是军团的配置…… 可是这个场景就是如此的陌生,叫人如何去相信这是真实。 他的佩剑就插在不远处的土堆里,明亮的剑身映着摇曳的火光,还是那样美。 海默尔本以为这是唯一让他感到亲切而熟悉的东西,但当他下意识的打量周围时,在远处那片干涸的湖床,与自己的记忆重叠。 “不,这不可能!明明我记得……” 明明他记得,这里应该是一片青草地。最后的记忆里,他正和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们一道高唱着军歌行军。 “这里究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海默尔抬高手臂,想让自己站起来。可他才将自己的身体撑起一点,便又倒了下去。 “喝哈……喝哈……” 他大声喘息着,沉闷的空气是他的救命稻草。刚才的行为消耗了大量体力,现在他整体的状态也相当糟糕。身体明显有些脱力,原本缺氧的头部也在被眩晕感冲击。 刚从眩晕感缓过来,他便四下张望,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跃入眼帘。海默尔用稍有些气力的双手撑起身躯,双膝抵着地面,沿路向其爬行。 “喂喂!” 那是一个仰倒在地的壮汉,海默尔爬到他身边。他一边摇晃着男人笨重的躯体,一边吼道:“博卡拉,你这家伙不可能死的吧?” 博卡拉,这个满脸横肉的北诺玛特人,正侧着脸挨在地上。 从他的方向看好像是睡着了,可当他将博卡拉的脸偏转过来,才发现博卡拉另外半张脸已经完全焦烂了。左脸的皮肉外翻,可以见着面部发黄的筋肉和惨白的骨骼。 “混账!!” 海默尔掐着博卡拉的脖子,手臂上暴出青筋。手上的力道之大,让这具僵硬已久的尸体都吐出了舌头。 “上次你抢走欧莎耶的账,我还没算完,你这畜牲就死了?” 海默尔强压着胸口的悲怆,他是如此的愤怒,以至于双手都颤抖不止。 以往,博卡拉本该突然暴起,朝着他脸颊就是一拳,把他打得眼冒金星。 可博卡拉没有回应他,那双充血的蓝眼睛无神地仰望着这片被火光禁锢的天空。 “喝…哈哈!!” 海默尔满脸涨红,红得发紫。他剧烈的喘息,大口大口的哈气,好像手上掐着的其实是自己。 博卡拉无动于衷,只是那条腥臭的舌头伸得更长些了。这样一来,海默尔也不知道这个一直以来满口只会喷粪的家伙打算说什么。 毕竟,这个混蛋真的死了。 “是真的啊...死了……” 海默尔手上没了力气。 他明白了,这并不是梦境。 没时间和死人叙旧。哪怕他再给那张难看的烂脸上补上几拳,打下几颗已经松脱的牙齿,也挽回不了任何东西。 这个人在生前是他最想决斗的对象。在上战场前,他还和这人大打出手,为此还引来军团长亲自处分。 “没有意义了……混账!” 海默尔松开双手,合上这个生前曾与自己关系恶劣的战士的双眼,然后把这个混账的尸首放平。 “走好,尽管你该下地狱。” 还站不起来的海默尔捶击左胸,微弯着腰,对着这人的尸体行了军礼。虽然海默尔不认可博卡拉的人格,但他也承认这人生前确实是个优秀的战士。 是的,曾经他很想杀了这个卑鄙无耻的恶棍。现在这个人死了,他不但没有半点快意,甚至为这人的死感到悲哀。 既然死了,他也得给这人应有的尊重。 海默尔伸直了酸痛的膝盖,好一会儿,才踉踉跄跄的站起。等他歪斜着肩膀保持好平衡,便抬起头来,眺望四周。 目光所及,只有断剑折戟,落日残阳。 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他们巴达芬尔军团的战士们的亡骸遍野…戴着熟悉的军徽的战士们在这片被火光和鲜血染成赤红的土壤里长眠。 “难道都…死了吗?” 放眼望去,竟没有找到一个和他一样直立着的身影。在这片死寂的大地上,唯有木炭和血肉被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蔓延着。视线被火光扭曲,连天空也被这四处升起的火焰染上红晕。 海默尔尝试翻看其他尸体。不知不觉,四肢的力量都被抽走了。那对越发无力的膝盖终是撑不住这具越发沉重的躯体。 砰咚! 他跪了下来,双膝都匍匐在这死去的大地上。 “巴夏、罗蛮、科莫沙…你们都死了啊……” 他向后仰倒,平躺着,双手用着最后的气力抓扰坚硬的地面。这是发泄,他发泄着心中的痛苦和不甘。 双手传来痛感,只有这在全身各处蔓延的痛楚才能让他明确的意识到自己真的还活着。 破碎的指甲里堆满褐色的土,眼角屯着咸苦的水分。每当湿润的眼睛想要流出泪水,海默尔就吸了吸发酸的鼻子,他并没有让泪水离开眼眶。 “怎么都……一眨眼就……” 他是个战士、是个男人。海默尔清楚眼泪缓解不了悲痛,只会被那些在天国嬉闹的家伙们嘲笑自己的软弱。 地表的热量已经开始消散,但地面的热度依旧让后脑感到贴在马腹般滚烫闷热。 刚刚查看了其他尸体,都是自己熟悉的人。现在,海默尔已经没有力气和勇气继续下去了。他只想就这么躺着,像那些已经永远不可能起来的人一样,在这里长眠。 “神啊……我被抛弃了吗?” 他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被这些人抛弃了;被这片土地抛弃了;被……神抛弃了。 忽然间,他记起在新兵演讲时,那个脸上有三道刀疤的士官说的:作为一名在生死线游走的士兵,应该习惯死亡。要在自己呼吸的每一秒里感激神灵的庇佑。 可这真是可以“习惯”的事吗? 是的,自己很幸运的活了下来。但他只觉得这是惩罚,何来的感激? “混账!能喘气的给我哼一声啊!!” 铛! 他抽出插在地上佩剑。精钢的剑身撬动干燥的泥土,发出铿锵的剑鸣。海默尔倚着剑身,给这片赤色的土地上印上一排排深重的脚印。 海默尔没法接受,他的心里充满着迷茫和困惑。 他究竟昏迷了多久? 他从昏迷到苏醒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火的炼狱,究竟是谁的“杰作”? 他需要答案,他还不能倒下。 第三章.狮子心 步履蹒跚的海默尔尽力对着四周呼喊:“喂!还有人活着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面被热浪吹鼓的战旗,尽管残破却不难想象从前这面战旗的威武凛然。 这是一面由白色的丝绸制成的三角旗,旗边有着蓝色的碎花流苏。旗面上用金丝缝上了一头昂首咆哮的狮子。 这头狮子的名字叫作“巴达芬尔”,一个充满荣耀的名字,这支诺亚最伟大的军团便是以这头狮子为名。 细密的针脚,栩栩如生的图案,不难了解制旗人技艺的精湛。 飘动的战旗上的巴达芬尔仿佛在旗帜上奔跑,它是一头如此的雄健的狮子,以至于它被神灵选中成为神的旁侍。巴达芬尔又是如此的神武,如此的勇敢。 在金毛狮子巴达芬尔的咆哮声里,这个已存在了数十年的军团,在战场上亦长啸不息,他们将帝国的威严和巴达芬尔的荣耀用钢铁和热血固守。 “巴达芬尔……” 海默尔单膝跪地,他低着头,向这面伟大的旗帜致敬。 呼呼…… 满目疮痍的大地冷却了,温热的风撩起海默尔额前的发梢,挑起这面旗帜。 旗,是残破的,被火燎得千疮百孔。风吹拂着,这残破的战旗在这片土地上飘扬。 这面旗帜能在此屹立不倒,而不同于其他物件那样倒在地上被火焰吞噬,这并不仅仅是制作精良的缘故。 因为有什么化作了旗墩,撑起了这面战旗,撑起了一方天空。 “是……亚尔吗?” 海默尔擦拭着旗杆下那具已经被灼烧的黑亮的骨架,一摸还有些细腻的触感,就像是玉石那样。 帝国为了应对军士们战死时难以辨明身份的情况,盔甲和武器上往往都有署名。 他打开盔甲内侧翻找,最后在模糊的血肉中找到了写着“亚尔·维迪斯”的名牌。 亚尔不知是因为临死前的痛苦还是自己的意志,他的双手死死的握着桐木旗杆,整个身体也缩成一团将旗杆镶嵌在身体里。 如此,这面旗帜始终没有倒下。 旗不倒,人不倒;旗若倒,人心散。 旗手是危险的,战场上负责持旗的战士有着护旗的职责。而他们也是敌人首要攻击对象之一,担任旗手的战士必然要有成为旗墩的觉悟。 “亚尔……人不在,旗也在。你做到了,你比我强……” 海默尔伸出右手抓住了旗边,再用力一扯。旗帜从旗杆上脱落下来,亚尔的骨头也咯啦作响,像是应了声。 他把这面旗帜撕成两半,一半有着图纹,他系在了左臂,臂膀上多了一头金色的狮子。 “巴达芬尔,希望您能指引我前行。” 海默尔由衷的祈祷到,亚尔是他的同乡。两人同时从军,只是在军团里分配的队伍不同,所以日常交集有些困难。 热血的亚尔成了旗令兵,而海默尔凭借自己精湛的剑术很快当上了士官。自己曾经在亚尔目前炫耀自己的成就,现在想想便感到无地自容。 亚尔成功的坚守了自己的职责,而自己呢?连敌人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昏了过去。 “亚尔,我会尽力把你带回去。” 战旗被他撕成两半,但并不是对旗帜的不敬,他要做一件重要的事。 旗布的另一半被他铺在了亚尔的骨骸旁,光亮的佩剑对着亚尔的脊椎斩去。火花迸溅间,亚尔的头颅随即滚落在旗布上。 家乡的规矩是落叶归根,如果没法把整具尸骨都带回去,那么至少要让储存着亚尔灵魂的容器——头颅回到家乡。 海默尔用旗布把亚尔的头颅小心包好,然后将这个特别的包裹绑在了背上。 海默尔背上这个特殊的包裹,身体意外的不再沉重了。他感觉自己健步如飞,腿也不再打颤,自怨自艾的情绪也退去了角落。 因为他找到了方向,他已经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把亚尔带回去。” 海默尔这么想到。至少他已经知道了一件必做的事情,现在他终于有事可做了。 “在那之前,先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活着吧。” 他并不抱多大希望,毕竟哪怕真的有活着的人也应该和大部队一起撤退了。 金属鞋尖挑起脚下一片褐色的沙砾,溅出几朵不高尘埃。他一边避开路上的亡者,一边在心中默数沿途尸体的数目。 以前他也曾做过类似的事情,那是在几年前诺亚与斯蒂瓦的战争中,那时他负责记录一片战场上的尸骸数目。 还是一个懵懂的新兵的他,强忍着心头的惶恐和胃里翻涌的恶心,在一具具或是干瘪或是膨胀的尸体的间隙中穿梭,将尸体点收完毕后记录并报告给上级。 这是个冷血的工作,并不适合他。哪怕是验收敌人的尸体,他也是悲哀惶恐的;见到曾为相识的人更是忍不住抱着尸首跪下来痛哭流涕。 这样的他常被那些老兵们耻笑,而他也没法理解那些能够在战友的尸骸前痛饮烈酒的所谓身经百战的老兵们。 干掉的血迹,碎裂的尸体以及可能藏于其中的幸存者……时隔数年又再次重现于眼前,可海默尔的心中那种触动却不在了。 他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凡是战士就该明白的道理。 “死去,只是归宿而已。” 或许……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的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军人。 海默尔,这位幸存的诺亚帝国军士官停下了脚步,他皱起眉头思考现在的处境: 现在可以用肉眼看到的尸首就已经不下百具。如此粗略估计,整片战场上怕留有上千具尸体。但哪怕倒下的全是巴达芬尔军团的战士,这个拥有上万将士的军团主力应该仍然尚存。 而海默尔之所以断定是巴达芬尔军团战败,这是有根据的。 打扫战场是胜者的权利,如果是他们的人获胜了,是不可能将战士们的遗体就这样曝尸荒野。他也没法相信,军团损失如此之大,对方却没有付出半点代价。 “不对,这是……” 海默尔行走在由尸体和破碎的金属框出的窄路上。在路边一处由焦土包裹着的几具尸骨引起了他的注意。 海默尔蹲下来,将这几具缠在一块的尸体用剑分开。 “这是什么怪物?” 一共三具尸体,都有重度烧伤的痕迹。 而在两具人类的遗骸旁,那具异种的骨骸尤为特别。这具骸骨的骨架更为巨大,近乎正常人类骸骨的两倍,其手臂更是长至膝盖。这种形象令人不由得想到那些传闻里的古之恶魔。 虽然和另外两具人类尸骨一样受到极高温度的烘烤而面目全非,但还留有部分墨绿色的皮肤完好的保存下来。 这异种的身形、墨绿色的皮肤、联系周围的镶钉破布以及那段正常人类难以挥舞的碎骨大刀。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生物的真正身份。 “强兽人……这一切难道是兽人所为?” 强兽人! 海默尔对心中这个结果感到震惊。 强兽人,是兽人种中的一支。也是兽人种中最为典型的存在。 他们贪婪、嗜杀、野蛮,是四处杀生掠夺的兽人部落中的主力军。 在被他们侵占的领土里,力壮的男人和虚弱的老人会被杀死,襁褓中的婴儿会被烹煮为食粮,而女人和孩童则会被变卖为奴隶。 臭名昭著的强兽人同样也拥有与其恶名和体型相称的巨力和食量。 强兽人步兵,是兽人帝国——沙伽的精锐兵种。 “这难道是沙伽帝国的奇袭?不不,这也不可能。” 他们巴达芬尔军团哪怕是遭遇突袭,也不可能会有如此惨重的伤亡。要知道这支军队可是参与过对黑龙迩尼古蒂的围剿这样史诗般的战争,并成为将其头颅收入囊中的传奇。 这可是一支能够屠龙的部队啊! 哪怕是一群比蒙巨兽也比不上那只名叫迩尼古蒂的黑龙,何况只是区区强兽人? 头部有些隐隐作痛。他的思路开始清晰,虽然事件最后一块拼图还未凑齐,但现在只需要稍加整理…… “海默尔?你是第四营的海默尔大人?” 海默尔正在抱头沉思,然而意料之外的声音惊扰了他的思绪。 “是谁!” 海默尔下意识的把剑紧握在手里,只要周围稍有动响他便会毫不犹豫的砍下去。 “别紧张。” 见到海默尔的架势,那个人也有点慌张。 他自我介绍道:“我是杰尔夫,你们的厨子。您……您忘记了?” “你先出来。” 海默尔对“杰尔夫”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他们日常筹备伙食的众多厨子中确实有个叫杰尔夫的,而且某种意义上他还挺有名。据说原来他是个普通杂役,但他力气不小,一人能干几个人的活。一直欣赏他的管事发现他厨艺也不错,便又让他当了厨子。 “欸欸,好的。” 一会儿,海默尔发现右手边一具不起眼的尸体居然动了动。 嗦啦。 他拿着剑小心靠近,脚尖碰了碰这具“活跃”的尸体。 然而眼前这人头都没了,人又不是蚯蚓,当然不可能活着。 “哎呀!” 一具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突然动两下可以理解为诈尸,毕竟躺久了你想蹬蹬腿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可这下还大喊大叫起来,就是海默尔也吓得手一抖。 “卧槽,我卡着了!麻烦大人把他搬开。” “呃哈?”海默尔还没反应过来。 “就是您眼前这位,忒沉了。” 海默尔终于弄明白了,这声音是从尸体下方传来。 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具尸体下面居然还能藏着个人。本来想送这具“误点”的尸体早点回天国的手就这么缩了回去。 海默尔拖着尸体双臂将这个可怜的家伙移开。而在这具尸体原来的位置上,出现一个不起眼的土坑。 “诶哟!谢了!下次得把坑挖大点。” 接着一个满是尘土的脑袋探了出来,然后那脑袋下又多了一双手,那双手再一撑——就这样一个蓬头垢面、身材中等的男人竟然从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坑里爬了出来。 “呃……你?” 这家伙……究竟是怎样把自己塞进去的。海默尔的脑子有点晕。 “啊呸呸!我才不想有下次呢。” 那人倒是很乐天,压根就没理会海默尔纠结的表情。 “哈,在这破坑里趴太久了,手脚都麻了。为了这坑,还弄坏了我的铲子。” 这人弯下腰,那个坑里摸索。一会儿便掏出一把烧大锅饭用的大号锅铲。这个杰尔夫还把这玩意儿展示给他看。 “呃嗯。” 尽管眼前的这个人有些脱线,但他向海默尔提出的问题却直接戳中了海默尔的要害。 “海默尔大人,您那边还有其他人活着吗?还是您跟着部队回来了?” 杰尔夫向他问道。杰尔夫的两眼正发着光,显然他很希望海默尔给出他想要的回答。 可海默尔究竟只能告诉杰尔夫现在这最糟糕的情况: “我那边已经全军……覆没了。至于大部队,我正打算去找。” 海默尔叹息道。杰尔夫听海默尔这么一说,他眼中那道原本闪烁的光暗淡了。 海默尔尝试打破沉默,他向杰尔夫问道:“话说回来,杰尔夫你认得我吗?” 刚才杰尔夫眼神还暗淡无光,可听海默尔这么一问却又突然的恢复了生气。 杰尔夫带着他特有的极其夸张的语调说道:“哎呦!大人您忘记了?您还真的是贵人多忘事。虽然您这个鲁撒冷贵族世家出生的骑士大人记不得我这个马夫的儿子也是……” “呃?那个、抱歉,我确实……” 既然能在第一眼就认出他来,那这个杰尔夫应该和他很熟才对。可海默尔就算绞尽脑汁,也没想起多少关于杰尔夫这人的印象。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七月十七号……” 杰尔夫昂起头来,半眯着眼睛回忆道: “那天晚上您吃得那份餐是我给您盛的啊!我当时还给您加了个鸡腿,您还握着我的手说‘谢谢’。别提有多亲切了。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在白天您……” 停!停!停!打住!打住! 这是怎么记住的啊! 他想起以前听同伴闲聊时说起过的:这个杰尔夫连厨师长一天放几个鸡蛋,咳嗽几次都能说得清清楚楚。于是后勤部有了他,伙食突然好了:鸡蛋多了,菜不瘦了,也能在汤里瞧见油花了…… 于是有人称这个杰尔夫为“包管饭”,尽管海默尔也不太懂“包管饭”究竟是什么。 第四章.火的魔女 “杰尔夫,我其实有一件更想问你的事。” “请讲,大人。” 杰尔夫恭敬的低下头。 “你,知道吗?” 海默尔向前跨了一步。地上正在做出最后挣扎的余火,将他茶色的瞳孔染红。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海默尔的问题,杰尔夫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迟疑了一会儿,反问海默尔道: “大人,您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海默尔感到双膝有些无力,他便盘腿坐了下来。他挑起下巴也不看杰尔夫,只眺望远处那片干涸的湖床。他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我在第一时间便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一切都结束了。我只知道我们应该在向风牙要塞移动的路上。之后的一切……我什么都不知道。” 杰尔夫也盘腿坐在海默尔身旁,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也出奇的安静起来。 “我想起来了,大人所在的第四营是在右翼啊……那里是最先被攻击的地方。” 海默尔没有回应杰尔夫,他盘着腿,如同一具无言的雕塑。 他正等着杰尔夫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我想就是那个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见杰尔夫没有继续下去,海默尔看向杰尔夫。此时杰尔夫的眼睛里正在透露出恐惧,从他的眼中传来源于灵魂的颤栗。 杰尔夫的牙齿开始打架,舌头也好像卷了起来而变得笨拙。尽管艰难,但他依旧将这个特别的名字吐了出来:“菲林……格尔。” “炎之魔女……吗?” 海默尔沉默了,他明白这个称谓代表着什么。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这位的人还真的不多。 炎之魔女——菲林格尔。 世界上最后的魔女。传说中,她拥有与永恒之火一样不会熄灭的永恒生命。在熔浆和烈火中诞生的诅咒让她拥有近乎无尽的魔力。 有多少英雄勇士在她的禁忌魔咒下与其曾经的荣光归为尘埃;又有多少王国曾挑起过征讨她的战争而铩羽而归;又有多少人在她的手中化作了灰烬……已无人计数。 “我们真的……遇到了那个东西?” 海默尔吐出一口浊气,他怎么样也不会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会遇到这个传说中的存在。 “呃,其实我也不清楚。” 杰尔夫补了一句,他有点心虚。 “你什么意思?” 海默尔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是安东尼说的,那个魔法师老先生。” “安东尼?他人还活着吗?” 听到这话,海默尔的内心急切起来。 安东尼是随军法师,海默尔跟他打过交道。他是一个博学的智者,也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品德高尚,待人亲切友善。在军团的魔法师中也算是有名的好好先生。 “那就是。” 杰尔夫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伸手指向刚才那具无头尸。 “什么?!” 海默尔立即起身跑去。他蹲在那具尸体旁,伸手在那人的胸口上摸索。不一会儿,他就在大衣内侧的口袋里翻找到一块别致的金怀表。 他曾听安东尼亲自说起过,这块金怀表是他那个战死的儿子在生前送给他的。谈到自己的独子战死,当时安东尼的神情里却看不出悲伤,只有淡然与平和。 或许,安东尼早就明白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是什么杀了他?” “是魔女……” 杰尔夫仰望着天空,那里有一片绚丽的火烧云。 “那时,天空像是燃烧起来了。”杰尔夫闭上双眼回忆着,“又呼啦啦的出现许多凶狠的兽人兵。将军下令摆好阵型时,从天空就降下无数的火球。我记得那些人说这是‘天火’。当时很乱,而我一个厨子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在被烤焦前挖出一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杰尔夫并不是军人,只是个后勤杂役,他躲起来保命也没什么不妥。海默尔没有责怪的意思,也没有责怪他的理由。 “那就是说,那个魔女可能帮了兽人对吗?” “可能吧。当时安东尼先生和我说‘跟着我吧!快点逃。’那时已经有许多人在逃命。” 杰尔夫接着说,“当然,也有人和兽人厮杀在一起。那时安东尼先生向那天空看了一眼,我也看过去。只记得那时高空好像有个模糊的人影被一团火焰笼罩着,但别的什么就看不到了……” “可安东尼却惨叫起来,我看向他……他的眼睛流血了,接下来是耳朵、鼻子都在喷出血来。” 杰尔夫的眼里浮着泪花,声音也开始呜咽。他带着哭腔接着说道:“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地上痛苦的打滚!我也不敢靠近他,更不知道该做什么……” “冷静!杰尔夫!” 海默尔抓住杰尔夫的肩膀,狠狠的摇晃着他的身体,让他站立。 “我……没事。安东尼先生他在死前喊出‘菲林格尔’这个名字,随后他的脑袋就……炸开了。”杰尔夫的肩头在发抖,一个中年汉子却像孩子一样哭泣。 “我、我慌了神,便在旁边赶紧挖了个坑,用安东尼先生的尸体遮着。尽管对不起安东尼先生,可是我也想活命……安东尼先生是个好人啊!平时也受了他许多照顾,可、可我……” “……” 海默尔没有说话,他将那块怀表放回安东尼的胸前。毕竟,安东尼没有什么亲人。他来自哪里,海默尔也不知情。现在,将安东尼的遗物和他的遗体放在一起才更为妥当。 “那应该是精神冲击,精神力强大的人才会被影响。估计当时安东尼为了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就对那东西进行了精神探测,结果反被攻击了……” 海默尔少年时,家族还未完全败落。加上那时父亲的坚持,他也有幸了解一些关于魔法的知识。 “杰尔夫,你知道哪里可能有其他活着的人吗?” 海默尔还没有放弃寻找其他幸存者,既然杰尔夫这样机灵点的厨子都能活下来,那么有其他活人的可能性很大。 “往镜湖那边走,可能还有活人。只有那里还可能有走不了的但还活着的了。” 也确实如此。尽管整个湖泊都干涸了,但那里作为火元素最难影响的地区,仍是最有可能存在活人的地方。 半个小时后…… “海默尔大人,咱们放弃吧……” 海默尔和杰尔夫在沿路探查了几乎所有躺在地上物体,顺道也收集了许多尚还有用的工具以及一些简易可食用的食物。 但是到现在寻找其他幸存者的工作却毫无进展。 “现在浪费时间没有意义,我们得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杰尔夫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背上的行李搁在一边。他再把已经几乎穿底的破鞋脱了下来,并拿出捡来的钢针挑着脚上的水泡。 “我们再找找看吧。如果再找不到,就离开这里。” 海默尔也叹着气,他蹲了下来。 虽然不像杰尔夫那样没品的直接脱鞋透气,但他也掩不住自己的疲劳。 海默尔将自己的头盔摘下,将剑和装着亚尔头颅的包裹放在一起,并打了个结搁在了地上。 “杰尔夫,你看看那里是不是像有个站着的人?” 休息不到一会儿。海默尔就抬头四下张望,随即就有了发现。 “大人,您这是第几次了?上回跑得那么急,结果还不是一堆烂木头……” 杰尔夫抱怨不断,他的鞋子之所以成了这副模样可谓全拜神经兮兮的海默尔所赐。 “别多嘴,我就问你是不是?” 海默尔没有理会杰尔夫的抱怨,他半蹲着并踮起脚尖想看得更清楚些。 “呃……好像是有点像?” 杰尔夫探着脑袋,从行李中拿出捡到的铜制望远镜。他瞪大了眼睛惊讶的说:“不对,那就是啊!” 海默尔和杰尔夫几乎同时站起。 “走!” 海默尔兴奋的吼道。他一把拎起丢在地上的剑和包裹,向那个方向奔去。 “等等我啊!大人,小的还没穿上鞋呀!” 杰尔夫一蹦一跳地将快作废的布鞋穿上,便连忙向前方奔跑着的海默尔追去。结果发现自己忘拿搁在地上的行李,又一蹦一跳的跑了回来。当他拿好行李,再看看迅速在视野中缩小的海默尔。 杰尔夫无奈地仰天大吼道:“大人!你跑那么快干嘛啊!” 杰尔夫想要快速追上已经跑远了的海默尔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对方也没有打算等他的意思。 当他拼足了老命狂奔时,他足下的鞋底也在悲鸣。 嘎嘣! 这声音,是一直被压榨的布鞋所发出的……最后的呐喊和反抗! “呃啊!” 鞋子的主人不出所料的摔了个狗啃泥,他要好好的抱怨一下眼前让他遭罪的罪魁祸首。 “好好走不行吗?偏要跑……” 杰尔夫抱着跌伤的膝盖,好不容易才站起来。 “可算是追上了。” 杰尔夫嘀咕着。 脚上那双脱线的鞋子已经彻底报废,赤脚踩在满是污泥的地上黏糊糊很是难受。而海默尔也就在眼前,并没有继续前进。 第五章.世界那么大 杰尔夫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叫道:“诶!?那是…将军?” 海默尔没有说话,他再次迈开步伐。 杰尔夫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步一步地向那个在湖中心屹立着的身影走去。 随着向湖心的深入,淤泥也更加深厚。 不一会儿,淤泥便已经没至腰间,迈开脚步向前行进变得更为艰难。 这泥里死鱼的腥味很重,还有烤焦的味道。 这湖里的味道就好像他们正行走在一张五十年没有清理过的渔网上。那呛人的气味似乎可以让意识模糊,海默尔和杰尔夫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现在湖泊中水的份量很少。至少比起原本能孕育百里苍生的镜湖而言,这里已经与枯井无异。 终于,快接近湖心了。他们开始能够浮在水面上,并能游起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 杰尔夫用脚踢了踢一个在水底上下浮动的长条状的物体,结果这东西借着紊乱的水流突然蹦到了他眼前。 “我去你的!” 这个漂在眼前的东西居然是一只粗壮的爪子。灰色的皮肤上长着短短的绒毛,深黑色的指甲似乎有着刀锋般的光泽。 杰尔夫连忙拍打水花,把这一看就十分危险的玩意儿重新压到水面下。 “那是安伦魔的爪子……周围还有许多这类的东西。” 一直沉默着的海默尔开口解说道。听到海默尔的提示,杰尔夫才意识到周围的异常。 “那几个像是小山包的东西,难不成是比蒙巨兽?” 杰尔夫指着在水里沉浮的几个巨型物体问海默尔。 那些巨大的躯体简直没法被认为是某种生物的遗骸,更像是某些巨大的岩石块累积成的小丘陵。 “是,看来这里发生了相当惨烈的战斗……” 海默尔没有多加解释。他加快手脚划水的速度,向湖心岛游去。 湖心有一个小岛,那里原本郁郁葱葱的植被已经不在了。 而如今在那里伫立着的,是一个如山岳般伟岸的身影。 那是一位中年男子,身着一袭鎏金甲胄,背后残破的白披风已被血肉漂染得暗红。 男人手里紧握着把赤红长剑,脚下尸骨累累。 他就这样倚着长剑,在狼藉的沙场上眺望远方。 这个人的身影就这么直立着。就仿佛是他撑起这片破碎的天空,是他踏裂这块崩坏的大地。 他的身姿就如同一方天地中最孤傲的主宰,一切都得向他低头。 兽人的尸首将这个男人团团围住。好像是在膜拜他,又好像在恐惧他。 “巴达芬尔军团第四营前锋斥候队队长海默尔·诺斯卡,参见威拿科多将军!” 海默尔单膝跪地,他将佩剑插在身前的泥地里。他恭敬的低下头,无比的恭顺。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无论他怎样表达自己的敬仰也不为过。 金狮——威拿科多,巴达芬尔军团军团长。是帝国当之无愧的最强战士之一,被国王陛下亲赐“金狮”的名号。他与他领导下的巴达芬尔军团,被世人誉为帝国的苍穹之壁。 但是,一片寂静。 持礼许久,海默尔仍没有得到将军回应。 杰尔夫也跪在一旁,他瞧着不对劲,便贴在海默尔的耳边说:“可、可能,将军他老人家耳朵不太好。要不……您再喊句试试?” “……” 海默尔起身,向那个伟岸般的男人走去。海默尔走得很慢,好像是被满身的淤泥拖住了脚跟。 “将军……” 海默尔走到威拿科多的身后,小心的呼唤他。 “金狮”正昂首仰望着远处已经逐渐暗淡的天空,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似乎是太入神了,忘却了他们的存在。 在威拿科多的双手中,紧握着的那把长剑正插在一具兽人的尸骸上。 那兽人狰狞的面庞因临死前的恐惧而扭曲,不知道他在死前究竟遭遇到了多大的冲击,以至于死不瞑目。 而这个踩踏在这些凶悍的兽人尸首上的男人,则更像是一座不倒的山峦、不摧的堡垒。 走近看,这个伟人其实并不高大。他比海默尔要矮上半寸,威拿科多终究是老了,他散乱的头发中白发依稀可见,岁月还是给他留下了伤疤。 但海默尔就算走到了他的身后,也一样在仰视他。 “得罪了……将军。” 海默尔将颤抖的手指缓缓伸向这个帝国上将的肩头,他只是轻轻一触便摧毁了一切假象。 轰隆隆!! 这“山岳”,倒了。 那把赤红的长剑没了凭依,就这样伫立在敌首的尸骨之上,宛如它的主人那般孤傲。 在这里屹立的金狮威拿科多,只是一具破碎的形骸,磐石般的盔甲裂成了碎块,强大的肉体也化为了尘埃。 刚才还在这里的,只是一个伟大而不朽的灵魂在这世界最后的留念。 “将军!!您怎么可能……” 海默尔神情恍惚,他跪了下来。 双手捧起一块盔甲的碎片,上面还残有余热,还存有这个男人他那灼热的英魂曾驻足的痕迹。 这个男人居然陨落了。任何人的逝去所带来的震撼,都不及此人之万一。 “大人……您没事吧?” 杰尔夫搀扶着海默尔,让他得以站起。 “杰尔夫……” 海默尔将那块盔甲碎片放回了地上,他握住金狮的利剑。将其拔出的那一刹那,铮铮剑鸣环绕于耳。 “怎么了,大人?” 见凝视长剑的海默尔突然唤起自己的名字,杰尔夫也有些诧异。 “今天,我们失去了太多太多优秀的人了……” 手中这把赤红长剑名叫幻火,不仅仅只是金狮威拿科多的佩剑,更是诺亚帝国的财富。 虽不知为何获胜的兽人并没有拿走它,但这把剑也不能就这样遗落在这片伤心地。 “是啊,连将军都战死了。他可是‘金狮’啊!” 杰尔夫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海默尔要对他发出这样的感慨,但还是肯定了他。 海默尔和杰尔夫坐在一块石头上,许久才终于调整好心态。 不管怎么样,他们的路还得走下去。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海默尔收起“幻火”,将它和自己的剑放在了一起。 “我们去哪儿?” 杰尔夫见海默尔已经开始整理行装,他也将自己的行李袋背上。 “去卡莫得,回到部队。你要一起来吗?” 军队是海默尔的归宿,海默尔自然要回到军队中的。 现在就怕兽人的大规模入侵已经开始,回去的路上恐怕不会有多安全。而风牙要塞更是不能去了,作为抵御兽人的最前线,那里怕是已经在兽人包围中。自己势单力薄,哪怕去了也是送死。 “当然了,不然我也不晓得自己该去哪里。” 杰尔夫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他并不蠢,现在单独行动显然是不明智的。而他要想活命,也只能依靠海默尔这个拥有武力的战士。 “那走吧。” “先等一下!” 杰尔夫突然提出异议。 “怎么?不是你一直嚷嚷着快走的吗?” 海默尔感到有点好笑,他可搞不懂杰尔夫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大人。在上路前,我得找双鞋穿啊!我的脚都快被石头扎成马蜂窝了!” 杰尔夫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插在脚掌上的几根刺拔了出来。 “呃,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海默尔穿的是铁制军靴,根本不怕穿底。而杰尔夫这个厨子穿的不过是普通的布鞋,跑这么久早报废了。 “好嘞。大人您等等,我马上回来。” 杰尔夫跑去找鞋子了。 其实鞋子也并不难找,湖心岛上也有不少巴达芬尔军团战士的遗骸。这种时候从尸体上扒下有用的东西也是允许的。毕竟死人的东西都已经算是无主之物,拿走也算是物尽其用。 看着这些曾为战友的战士们,海默尔也明白现在自己的情况。 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放任军团牺牲的战士们曝尸荒野,希望后续会有人为这些士兵妥善安葬。 通过这些尸体,他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形: 金狮威拿波多在发现军团在遭遇炎之魔女菲林格尔和兽人的袭击后,果断率领部分战士在湖心岛这个能够抑制魔女力量的场所与兽人展开死战…… 至于结果:镜湖几乎干涸,金狮威拿科多陨落。兽人虽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相比巴达芬尔军团的损失而言显然是兽人大获全胜。 “这真是……结局难料。” 海默尔将两把剑一同插在地上,这两剑的高下立判。 “幻火”的剑意不减,剑鸣中大有不屑的高傲。反观自己的佩剑“努克”,一直在发出凄惨的呻吟。 “究竟是跟随将军征战多年的神兵,可惜我是没资格使用你。” 海默尔叹了口气。握着剑柄时,总有一股排斥感。他感觉得到,这把剑并没有认可他。他的心中也没有多少失落,毕竟他怎么比得上“金狮”,又怎能用得了“金狮”的佩剑。 海默尔用布条将幻火的剑身层层包裹起来,这把剑上暗藏着难以想象的灵性和力量。如果不隐藏起来,还真不知道会引出什么麻烦。 等他缠好,却仍未见到杰尔夫的影子。 “这个杰尔夫,他怎么还没好?” 海默尔站起来,出发的准备都已经妥当完成了。 “算了,去找找他吧……” 虽说这里应该已经没了危险,但也不排除存在危险的可能性。如果杰尔夫长期没动静,也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未知的麻烦。 可正当海默尔准备动身去寻找杰尔夫时,杰尔夫的叫唤声却在不远处传来。 “海默尔大人!快来啊!这里有个活着的!” “什么?!” 海默尔一听清内容,便连忙跑去。 …… 话说回来,杰尔夫确实是想去去找一双自己能穿的鞋子。 不过,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人的脚是有大小之分的,显然不是什么人的鞋子都能换着穿。 “脚能不能别那么大啊!根本卡不住。” 杰尔夫把那双明显大了几号的鞋子脱了下来,再给那个可怜的士兵穿了回去。 “这双又小了……唉,难道一双合适的鞋就那么难找吗?” 杰尔夫叹着气。他已经翻了好几具尸体了,但依旧一无所获。脚板上貌似又磨出泡了,继续这样下去杰尔夫感觉自己的脚底板就会这么磨穿,直到露出骨头来。 “我得快点了,不然他也该不耐烦了。” 海默尔还在那边等着,杰尔夫可不认为他会是个有耐心的家伙。估计过不了多久,海默尔就会来催促自己了。 “唉……” 杰尔夫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自言自语: “我也是没别的地方可去了。明明我什么事都不想惹,怎么麻烦总往我身上蹭呢……唔哇!” 杰尔夫抱怨着,他狠狠地踢了踢路边石块。可忘记了自己还没鞋穿,又痛得抱脚直跳。 “哎呦!是我还不够虔诚,神觉得我应该受点惩罚吗?等会去后,捐点钱吧……” 他这么想到,或许真是这个想法起了作用。 就在此时,杰尔夫的视线中突然掠过什么。他定睛一看,泥潭边上竟有一双铁靴。这双鞋和之前的不同,不仅大小适宜而且漂亮结实。 “哈!时来运转了。” 杰尔夫乐了。 鞋子的原主人看起来是个士官,尸体正躺在一块河岸石上。杰尔夫可没有多少对死者的避讳,“人弃我取”可是他从儿时的马厩里就开始遵守的生存法则。 杰尔夫解开革扣,将那双鞋子从那个士官的脚上扒了下来。并探出湿漉漉的右脚,放进鞋子里使劲一踩,竟然就直接进去了。 “哈哈,果然合适!” 一会儿,杰尔夫将那双鞋都穿到了脚上。再蹬了蹬地面,感觉良好。 “我们好像是要去卡莫得?” 杰尔夫一边挠着头,一边自言自语道:“那个地方挺远的,一双鞋够用吗?” 卡莫得,是位于诺亚边境第二线的军事堡垒群。诺亚北方军约四成的兵力都布置在卡莫得地区内的各大城池内。单纯靠双脚去走,也不知道要耗个几天几夜。 杰尔夫抬头看了看天空。原本存在于记忆中的那片被瑰丽的火焰笼罩的天幕已经消散了,就连吹来的风中也带着一丝清凉。幸存的植被依旧郁郁葱葱,就好像这里从未发生过什么。 可隐藏在草丛中凄惨的尸骨和翻白肚的鱼虾都在讲述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惨剧。 哪怕是现在去回忆,杰尔夫也无法摆脱当时的恐惧。 怕是以后待在火炉边上,那火光都会让自己都会忍不住发抖吧…… 咯叽!咯叽! 从不远处传来的奇怪的声音终止了杰尔夫的胡思乱想。这个声音就像是用指甲摩擦岩石,又像是有人在小声的呻吟。 受到惊吓的他连忙趴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他十分慌乱,毕竟这里未必只有他和海默尔两个活物。万一这些怪物中有一两只还活着,没有武器防身的他可在劫难逃。 杰尔夫将身体压低,在泥地上匍匐前进。他从泥土中摸索出一把豁口的断刀,也不嫌弃上面腥臭的泥土,直接用嘴叼着,张开双手,向声源爬行。 这并不是说杰尔夫胆子有多大,实际上他也很想立刻爬回去找海默尔,看他打算如何解决此事。 但好奇心此时却占了上风。他杰尔夫好歹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怎能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声响给吓得落荒而逃。 就看一眼,有问题马上走。 杰尔夫自我安抚着躁动不安的心情,他慢慢的靠近了声源。 现在他很紧张,手心的泥里混入了汗水。嘴里叼着的断刀被他拿在了手上,杰尔夫扒开一个挡路的草堆,向前方的湖岸望去。 “什么?!” 岸边的景象让杰尔夫忍不住叫出了声。 “海默尔大人!快来啊!这里有个活着的!” 也顾不得海默尔究竟有没有听见,杰尔夫快步跑到岸边,将那个瘦弱的身躯从湖水里一把抱了出来。 这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小孩,他的手中死死的抓着一把短剑,剑尖摩擦着河道的石头来发出声响,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杰尔夫发现了他。 杰尔夫碰着他的额头就像贴在冰块上那样,究竟是在冰冷的湖水中泡太久了。 “我去,这么冰?还有命啊!小子。” 杰尔夫先将少年从河滩上背了起来,再拉住他的腿将他倒挂着,然后用双手不断推压他的肚子。 慢慢的,被吸入腹中的湖水就顺着这个少年的嘴角流了出来。少年也像是要恢复神志似的咳嗽着,他的身体也止不住地发抖。 “‘小野孩’,你还真命硬!你小子还太年轻,一定要给我缓过来!” 杰尔夫狠狠的按压着少年的胸膛,那力道就好像要将他的肋骨压断。 “小子,醒过来!你这样没父没母的野孩子,天国不收你!” 嘴上谩骂着,杰尔夫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包管饭’大叔……是你吗?” 第六章.女孩 夜已经深了,月亮已经高挂在天上,海默尔举着火把,杰尔夫则紧跟在后面。 海默尔回头看向那个他们正在远离地方。借着今晚的月光,似乎还能依稀看到在那里的上空漂浮着的云雾似的硝烟。 海默尔加快步伐,一会儿,当他再回头时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片被战争杀死的土地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了。 “醒了吗?那孩子。” 乘着回头思索的功夫,海默尔顺便向杰尔夫询问那个少年的情况。 “醒了一小会儿,不过马上又没动静了。” 杰尔夫叹着气,他用双臂推了推背上依然沉睡的少年,让他趴得更稳些。 “这孩子…我好像有点眼熟。他是?” 海默尔转过头去注意前面的道路了,现在他们走在一片荒野上。 因为担心在大道里会遇到不少的“麻烦”,所以他们刻意避开了大道,改从小道绕行。 海默尔对这个孩子没有太多的印象,但总觉得自己确实是见过这个少年的。 军中一般很少带着妇女孩童随行,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如果是无家可归的孩童,又遇上某个性格好的长官。确实是可以申请将未成年的孩童收留在军队中,做杂役或者当童仆。 “将军收留的那个孩子,海默尔大人应该没怎么见过他吧?这孩子很怕生,除了将军和他的近卫兵还有我们这些打杂的,他遇到其他当兵的都会躲起来。” 杰尔夫的眼里有些伤感。 “挺好的一个小子,我累了,还会给我捎点小酒喝。” “是将军收留的?那他为什么见到我们会躲起来?” 海默尔不太理解。 不过军中是有些人比较恶劣,日常也可能会发生欺凌事件。 海默尔自己也亲眼见过这种欺凌弱小的事情发生。自己也曾多次出手,不仅被记过数次,还和那些人结下了梁子。 但如果是金狮威拿波多收留的,那军团里应该还没有胆子那么肥的去触军团长的霉头。 杰尔夫苦笑道:“这孩子和亲人走散了,他的家人现在生死不知。而让他变成这样的……” “正是我们这些带着刀剑的军人吗?” 杰尔夫没有说的后半句,由海默尔接了过去。 “战争遗孤啊…” 海默尔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这个少年的遭遇莫名的感到内疚。 另一只握着剑把的手有些发汗,似乎曾在此剑下含恨的亡魂中就有那个少年的亲人一般。 “嘛,也不能这么说。这个小鬼若是听见大人这么说,他可是会气得跳起来咬人的。” 杰尔夫哈哈笑了起来,他还从后背抽出一只手拍了拍海默尔的肩膀。 “他最讨厌别人同情他了,也讨厌别人说他的家人不在了。总之,这小鬼可是一个非常固执的家伙。” “哦!是吗?” 海默尔也想象了一下,联系那孩子的样子也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尽管海默尔觉得这样大笑有点蠢。但总觉得如果不笑笑,心头总会有什么压着以至于喘不过气来。 “哈哈,那还真是个有趣的小子。” 海默尔跟着杰尔夫一起大笑起来。 两人的声音很大。 路边灌木丛里突然蹿出几只野兔,周围的草木也开始沙沙作响。 现在,这两个笨蛋显然忘记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走夜路不要大声喧哗”——这样的常识之所以会存在,自然有它的道理。 “那个,海默尔大人……” 杰尔夫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小心地贴近了海默尔的背后。 “怎么了?” 海默尔有些诧异,不过他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咱们貌似有麻烦了……” 海默尔将火把递给杰尔夫。杰尔夫接过后和海默尔背对着,他托了托背上的少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像咱们被包围了,能冲出去吗?大人。”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海默尔双手握着剑柄,锋利的剑刃在剑鞘上擦出声响。 明晃晃的剑身在杰尔夫手里的火把的照耀下,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相信识趣的应该也明白他们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不过,他们遇上的“麻烦”貌似并不那么认为。 狐狼。 一种如狐狸一般狡猾,又有狼凶残的身板的野兽。它们的牙齿能很轻易的切割肉块,当然也包括人的咽喉。 狐狼中的每一个都是矫健的猎杀者,更可怕的是它们基本不会单独行动。 现在,这样一群难缠的家伙将海默尔一行包围了。 作为喜欢夜行的猛兽,这两个行走于荒原的人类,自然就成了它们眼中的美餐。 “还好,只有四只…” 杰尔夫不由得与海默尔挨得更近了,四只狐狼丝毫不畏惧火光,从四个方向一步步向他们靠近。 “你…确定?” 海默尔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 嗷呜!!嗷呜!嗷呜…… 四只狐狼突然一同嚎叫起来。不一会儿,周围的草地上突然冒出一群绿幽幽的光点,就像是从那片战场上飘来的游魂那样让人脊背发寒。 “这可真是糟透了。” 海默尔拔出剑,嘴上忍不住叫骂起来...... ————分割线———— 今天,是个好日子。 对于尼娅来说,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今天清晨的阳光明媚夺目,当尼娅抬头看向空中那轮炽阳时,眼睛都已经有些睁不开了。 “这说明女神大人在为我们祈祷呢!” 女孩甜甜地笑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傻气。 不过那又怎样?反正没人看见。 “是妹妹,还是弟弟呢?是妹妹就给她扎最好看的辫子,是弟弟就给他缝最好看的衣服……” 不知不觉,自己又突然陶醉起来了。心中开始构想着那个即将诞生的婴儿未来的样子。 “是妹妹的话,以后肯定会像妈妈那样漂亮。弟弟的话…呃,为什么突然不认为会是弟弟呢?” 尼娅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她突然有种预感:这个新生命会是一个女孩,一个漂亮健康的女孩。 “欸,糟糕!花茎断了!” 是用力太大的缘故吧?刚刚扎成一捆的鲜花突然断了一根,这根花茎一断,前面的花都散开了。有几朵尼娅一时没有抓住直接掉到了地上,花瓣一旦沾上了泥土不能用了。这下尼娅又得重新扎了。 不过能够扭断坚韧的花茎,这要手头的力道可不小。 “唉…我的力气太大了,根本就不像个淑女啊,果然还是得像妈妈一样温柔点才好。” 尼娅有些泄气,自己有时候确实有点暴力了。以至于村里的男孩们都不敢招惹她,村里的老爷爷老奶奶们也总嚷嚷自己这样下去会嫁不出去的。 “不管了,百合花、薰衣草、康乃馨……最美的花做出来的花环一定能带来幸福。” 尼娅半蹲在花丛中,花草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布裙。意识到自己的衣服会被弄脏,尼娅就提起裙摆,将挑选的花枝都丢进了怀里。待她怀中的鲜花已经堆成一个花球时,尼娅已经拿不动了。 “每朵花都那么漂亮,真不好挑啊…不知不觉就拿了那么多。” 尼娅弯着腰小心的走出花丛,然后往把布裙包裹的鲜花都抖在了一块平铺在草地上的餐布上。 她一坐下来便开始重新编织花环,尼娅的手很巧,这也是她引以为傲的地方。 母亲那双灵巧的手显然在尼娅的身上得到了继承。 只需片刻,这个由颜色不一但都各具魅力的花朵制作的花环便诞生了。尼娅将这个刚刚编好的精致的花环戴在了头上,用双手托了托,手掌感触到的韧性让她满意。 “虽然中间有点小差错,不过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嘛!” 尼娅很开心,她顶着这个漂亮的花环在草地上跳起舞来。 她踮起脚尖,在原地转了一个又一个圈。长长的裙摆也跟着她舞蹈的身姿一起飘了起来,散开的金色长发夹着几根麻花小辫,细腻的发丝间还带着露水。 她踏着轻盈的舞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美。 尼娅有些得意地想到。在眼底忽然闪过一个光点,这吸引了她的注意,让她停下了舞蹈。 “那是?” 在头顶的山崖上有朵花,纯白的花瓣像是海螺的纹路那样重叠着,形成一个漂亮的形状。尼娅第一眼瞧见这朵花时,莫名的就有一种亲切感。 “这是什么花?好像没见过,不过好漂亮,可惜……” 尼娅看向那朵花的方位,这朵花生长在高耸的崖壁上,可不是她能够着的。爬上山崖有些危险,但要尝试一下吗?尼娅犹豫不决。 “啊!不好,都这个时间了!” 尼娅拍着额头,眼前那高升的太阳已经在提醒她必须回去了。尼娅摘下头上的花环将它放在了篮子里,她整理好地上的餐布,把花环轻轻盖在最下面。她今天可打算好了,一定要给妈妈一个惊喜。 尼娅所在的迪芬尼村,是一个普通而平静的小村庄。 全村只有几十户人家,村里的人口也仅百余人而已。 村子里的田地大多都种小麦,就和其他的村子一样没什么不同,所以也算不上特产。位置也远离城镇,更不是什么交通要道。 村子里的商品要运出来并不方便,同样城里的游商小贩也很少来这个偏僻的地方做生意。 就是新上任的正打算有所作为的地方长官,也就是刚上任时会来这个地方看看。 接下来或许直到下一任都不会再见着那长官嫌弃的脸色了。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子里,今天却弥漫着一股特别的气息。 “别…别过来!” 娇小的女孩缩在墙角,旁边堆起的箩筐和坏掉的独轮车封住了她能逃跑的方向。当然,她并不是没有出路,只是面前的那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孩可不会那么简单让她离开。 “把面包交出来!” 一个嘴上已经长出茸毛,估摸有十三、四岁的男孩赤着脸对已经无处可逃的女孩吼道。另一个高瘦的男孩也鼓起并没有多少肌肉的胳膊,在她面前挥舞着拳头。 “不,妈妈还没吃呢…” 女孩抱紧了怀里的用粗布包起来东西,她当然很害怕身体也一直抖的不停。不过她将身体卷缩成一团,那两个男孩一下子也拿她没办法。 “把面包交出来,丽莎。我们也饿了,饿了的我们可是很生气的。” 两个男孩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继续这样下去可能会引来其他人,如果他们的父母知道了,他们估计要挨一顿胖揍。所以他们伸手去抓女孩纤细的手臂。尽管女孩奋力抵抗,但她的力气怎么比得过他们。 “不要啊!” 装着面包的布袋被那个高瘦的男孩一把扯住了,女孩想要扯回怀里,那力道竟然让那个男孩都有点吃不消。可另一个嘴上长茸毛的男孩扳住了女孩的紧握的指头,作势要把她紧握成一团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 “啊!!” 女孩只能大声尖叫起来,吓得那两人心头一慌,但当他们回头一看并没有什么人出现时,又转过头来更用力地想把面包抢过来。毕竟他们明白,继续这样闹下去迟早会有人注意到的。 “你们给我住手!!”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一声呵斥,让本就心虚的两人更是慌张。手上的力道顿时一松,布袋里的面包掉在了地上。 “尼、尼娅?!” 三人一眼认出眼前这个穿着白裙挎着花篮的金发少女,两个男孩此时已经完全慌张到不知所措了。 尼娅并没有理会两人,而是直径走向缩在墙角的女孩。两人想都没想,同时向后退却,让开一条道来,丝毫不敢再惹怒眼前的这人。 “丽莎。没事了,我来了。” 尼娅半蹲着,扶着跪倒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泪珠的丽莎,将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 “尼娅,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丽莎哽咽着,眼眶还是不争气地涌出泪水。她反手抱着尼娅,把脸埋进尼娅的肩头。而那两个男孩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看她们两人没有理会他们,便打算偷偷溜走。 尼娅刚将丽莎扶起来,见这两人想要逃跑,便转身对他们喊道:“站住!” 她可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而随着尼娅包含怒火的声音,那两个男孩立刻定住了身了,丝毫不敢动弹。 “杰克、布莱尼,你们两个是不是又抢丽莎她们家吃的了?” 尼娅右手臂上还挎着花篮,她挽起袖子双手抱拳,手指关节发出“咯叽”的响声。看到尼娅的架势,两个大男孩被吓得浑身发抖。 “怎、怎么会呢?我和布莱尼只是路过这里,发现丽莎被野狗追到这,所以赶来帮她的。” 嘴上长着茸毛的男孩杰克,他勉强挤出讨好的笑容,弯着腰对尼娅毕恭毕敬。还不忘拍了拍僵在一旁的高瘦男孩布莱尼。 “你说是吧?布莱尼。” “是、是这样的,野狗可凶了我们废了好大劲才把它赶跑。” 布莱尼立刻反应过来,顺着杰克的话说了下去。 “你们当我会信你们的鬼话吗?” 尼娅真的生气了,她捡起地上的石头,作势就要砸过去。杰克和布莱尼连忙举起双手护住脸,杰克高叫道: “尼娅,你不信可以问问丽莎啊!” “丽莎?” 尼娅转头看向那个缩在她背后的女孩,尼娅并不认为那两个人会说什么真话,可杰克这么一说,她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了。 而丽莎低着头,用小到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是、是的……” 见着尼娅脸上的错愕,杰克心中窃喜。他立刻拉着布莱尼对她们说道:“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 随后两人头也不回的逃走了,可尼娅并不甘心放过他们。 “你们别跑!“ 尼娅正想追过去,却被人扯住了胳膊。 “别去了,尼娅。” 那人正是丽莎,她牵着尼娅的手,握的很紧,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为什么?丽莎…” 尼娅很是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受欺负的丽莎居然不想让那两人给个公道。 “因为我给你添的麻烦已经太多了,这只是件小事而已,我没事的。” 丽莎一边说着,一边擦干脸上的泪痕。她小腿有被划伤的红痕,估计是她跑进这个地方时被一些边缘尖锐的杂物划伤的。她的双手有些青肿,衣服上也有许多灰尘。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杰克和布莱尼转了好几个巷子才停下来,两人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倚着墙壁大口喘息着。 “那就是把那个嚣张的鲁普打到马厩里,还让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的尼娅?” 布莱尼拍了拍胸口,感觉心脏到现在还在狂跳不已。 “没错,布莱尼。咱们千万不要惹她,除非你想在床上过完下半辈子。” “明白...” 布莱尼深表认同。他能感觉到,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能不能判断好实力的差距,对于他这个猎户出生的人来说是一门必修课。 “走吧。” 杰克感觉气上来了,便跺了跺发酸的双脚要离开。 “那今天早上,咱们吃啥?老爹老妈已经罚咱们三天没早餐了,现在才第二天啊!” “呃,记得东边的小树林里有个蜂窝,我们掏蜂蜜去。” ...... “呃…丽莎你的面包。” 尼娅将地上那块长条面包给捡起了来,虽然并没有被人踩着,但表面也已经满是尘土。 “没事,回去把表皮掀掉还是能吃的。” 丽莎伸手接过那块面包,直到将它放回了那个布袋里,她的神情才轻松了许多。 “谢谢你尼娅,一直都在麻烦你…欸!好痛!” 丽莎正说着,没想到尼娅突然伸出手用力弹了弹丽莎的额头。 “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丽莎,我们可是朋友呀!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呢。” “是呢……” 丽莎的神色有些迷离。 “丽莎,你吃了早餐吗?” “呃,我吃了….唔?” 丽莎正说着,没想到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丽莎小脸一红捂着小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果然没有呢…虽然最近村里的食物都有点紧张,毕竟税收又增加了…不过最起码的饭还是要吃饱啊!” 尼娅像是变魔术似的,掀开花篮里的餐布,从中拿出一块夹着火腿的三明治。 “给,别饿坏了,丽莎。“ “嗯,谢谢你,尼娅。” 丽莎接过三明治,一起放进了那个布袋里。 “对了,尼娅,刚才我看见贝尔卡斯叔叔好像在找你。“ “呃?!“ 听丽莎这么一说,尼娅才想起自己的事情。 “糟糕,我得回家去了。“ 尼娅提起裙子向家的方向跑去,一边跑着一边也不忘和丽莎道别。 “再见丽莎。” “嗯!” 那个娇小的女孩站在街头,向远去的尼娅挥手,直到双方再也看不见彼此为止…… 第七章.隐居者 “尤菲…我的尤菲…” 一个年轻的男人在一间房子外面来回走动。 为缓解急躁的心情,他不断的跺脚,在地上踏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额头的汗水已经划过下颚滴到了地上,在纷乱的脚印上留下浅浅的水渍。 他时不时的看向门把,但更多的时候是去盯着头顶上那逐渐升起的太阳。 男人自言自语道:“时间不早了……” 突然,房门叽呀一响,他的视线立刻被拉了过去。 门被打开了一半,一个身形高大,穿着黑色外套还用布蒙着口鼻的怪人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打量着屋外的男人。 “贝尔卡斯.阿罗布,是吗?”门边那人用沙哑的声音喊道。 “是!是的。波罗斯先生。” 贝尔卡斯被这人喊道名字时就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结结巴巴的应了声。这个叫做波罗斯的男人见着贝尔卡斯这副模样,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贝尔卡斯做了个深呼吸,才接着问道:“波、波罗斯先生,我的妻子…尤菲她怎么样了?” “你的妻子很好。” “那孩子呢?生下来吗?男孩还是女孩?” 贝尔卡斯激动的向前走了几步,直接到了波罗斯的面前,波罗斯灵敏的鼻子都能嗅到他身上的汗味,这样一来波罗斯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阿罗布先生,你有听见婴儿的哭啼吗?” 波罗斯后退了一步,面对贝尔卡斯的心情他所表现的更多的是冷漠。 “什、什么?!” 贝尔卡斯这才反应过来——那屋里并没有传来什么声响。 “难道说?!我的孩子……” 想到那个答案。贝尔卡斯顿时一黑,双膝一软。要不是波罗斯扶住了,他估计就会这么直接跪了下去。 “不!不!!阿罗布先生。” 眼前突然就要昏厥的贝尔卡斯把波罗斯吓出了冷汗。 “抱歉,是我没说清楚。你的妻子和孩子其实都没事,她们很好。” “啊…啊!那是怎么回事?” 贝尔卡斯回过神来,身体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站稳了。刚才那一下可把他吓得不轻。 “是因为你的妻子其实…还没有到生产的时候。” 波罗斯叹了口气。显然这样没有经验的夫妇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每次都让他感到头疼。 “欸?可是…尤菲她明明突然肚子疼得不行,这不是要生了吗?” 贝尔卡斯很是不解。面对他的疑惑,而波罗斯却没有回答的意思,而是转身到屋里去了。不过波罗斯并没有把门关上,贝尔卡斯咬咬牙便跟进了屋里。 走了几步,波罗斯突然说道:“一般来说是的,不过这位太太的情况比较特殊。她那是一次强烈的胎动,虽然到了这个阶段是很罕见,不过也不是没有的事。” 波罗斯走到一个柜台旁,上面有个带把手的大木箱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瓶瓶罐罐。波罗斯背对着贝尔卡斯,他现在需要将这些东西整理好再按顺序放进木箱里。 “呃,也就是说?” 紧跟着波罗斯的贝尔卡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愣神。 “‘没到生产的时候’,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波罗斯皱起的眉头从一开始就没有松过,现在更是皱得老高。 贝尔卡斯急切地问道:“那什么时候才会生?” “天晓得…” 波罗斯刚把最后一个蓝色的药瓶放进了药箱,他小声的说了一句。 “呃?” “一般孩子在三天之内就会降生了,具体什么在时候这就看情况了。”看着贝尔卡斯一脸茫然的样子,波罗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换句话说,你们的孩子不久就会诞生了,但确切的时间我可不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贝尔卡斯不由得松了口气。 “那波罗斯先生,您这是要走吗?” 看到波罗斯已经提起了药箱正要转身出去,他连忙扯住了波罗斯的袖子。 “波罗斯先生,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啊!万一尤菲有事怎么办?” “阿罗布先生,你要知道我还有其他预约。你让我待在这,不仅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也是浪费其他病人的宝贵时间。明白吗?” 波罗斯很是头疼,他扭头直瞪着贝尔卡斯,并把衣袖从贝尔卡斯的手上抽了回来。 “可是尤菲她……” “唉,就这么跟你说了吧。” 贝尔卡斯正要说什么,波罗斯直接打断了他。 “刚才我为她们做了检查,并没有什么问题。你的妻子尤菲纳迪.阿罗布的身体很健康,胎儿的情况也十分良好。也就是说,你大可放心了,不会有事的。” “呃,是、是吗?” 贝尔卡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如果真的有什么状况的话,我已经写了个方子。” 波罗斯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那张便条,贝尔卡斯立刻就把这张便条收了起来。 “你找个有点经验的人就能操作,没什么复杂的东西。以防万一,我也留下了一些药品,用法已经和你妻子交代好了。” 波罗斯补充说道: “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这几天我都会在附近的村子里游诊。到了生产的时候,你只要派人通知一下,我会立刻赶过来。” 听到这话,贝尔卡斯才放心了,他接着问道:“那波罗斯先生,这段时间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除了一些饮食上要吃清淡的食物和生活上的卫生洁净,还有保护她的人身安全,不要剧烈运动这些基本的内容外。” 波罗斯停顿了一下,盯着贝尔卡斯的眼睛,并带着警告的语气说道:“注意不要让你妻子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不然好好的顺产可能会出点状况。这可不是任何人想看到的。” “明白!那是自然。”贝尔卡斯很激动的握住了波罗斯的手,使劲摇晃起来,“真是太感谢您了!波罗斯先生!” “好,你去里面看看她吧。” 波罗斯提起药箱向门外走去,而贝尔卡斯则快步走向了里屋。 “哦,对了,你等一下。” 就在这时,波罗斯突然停下来叫住了他。 “怎么了?波罗斯先生,尤菲她还有什么事吗?” “不,我是说你。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贝尔卡斯哑然,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算了。”波罗斯摇了摇头,稍稍叹了口气,“如果感觉身体不舒服的话,下次可以来找我看看。我这里有些提神养气的药,价格也很实惠。” 波罗斯从大衣内侧掏出一个机械怀表看了看时间,而贝尔卡斯意识到这个医生在搞推销,便果断回绝了他。 “不用了,我想应该没问题。” “那好吧,你去看看你的妻子。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贝尔卡斯转身去了里屋,而波罗斯则一把提起药箱便急忙向屋外走去。 刚才他看了表,现在距离下一个预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得赶快搭村口的马车过去。可这时一个如风般身影突然从门口闪了过来,和他撞了个满怀。 “唔?!” “啊!” 两人都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显然这相撞的力道可不轻。 “抱歉!抱歉!先生,您没事吧?” 那个冒冒失失的人立刻双手合十,连忙地道起歉来。 当然波罗斯也并不是太在意,毕竟对方的身材娇小,应该只是个稍大点的孩子,这就没什么可计较的。 何况刚才那次碰撞也仅仅只是让他身形不稳,远远没有到要摔倒的地步。 波罗斯随手拍了拍刚才溅到身上的一点灰尘,便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少女来了。 眼前这个提着花篮的女孩穿着一袭白裙,很好的衬出其修长且富有韧性的身材。 女孩她那像是绸缎般的及肩金发配上宝石般的蓝瞳,与她姣好的脸蛋相称。她的肌肤雪白,丝毫看不出被阳光折磨的痕迹。她的腰身纤细,好像稍用力就会折断。 这个女孩很漂亮,像极了某人。 “你是尤丝西尼亚.迪尔.蒂…阿罗布?”他沙哑的声音里透露出不小的惊讶。 “是尤丝西尼亚.阿罗布,先生。”女孩含蓄的笑着,纠正了他的错误,然后又说道:“不过您可以直接叫我尼娅,大家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尼娅提起裙边向他行礼,这个礼仪过于端庄,通常是用在贵族之间的那些虚伪的客套。可此时此刻,这个女孩用起来就是那么的顺其自然,毫不做作,令人舒心。 “嗯…” 不知不觉波罗斯皱起的眉头舒缓了。 “请问您是不是那位来自元希镇的名医波罗斯先生?” “是的。” 波罗斯对女孩会猜出自己的身份并不惊讶。但一想到刚才自己的失态,为防止自己在这个女孩心中作为名医的形象受损,他稍微挺直了微弯的脊梁,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些。 “太好了,真是波罗斯先生!” 尼娅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差点就忍不住跳起来。突然又意识到这样太没规矩了,转而用怯生生的语气说道:“妈妈…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现在你可以自己去里面看看她。” 波罗斯又从黑大衣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那个机械怀表看了看时间,意识到本来就所剩不多的时间已经变得更加紧迫。 “抱歉,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你的父母。” 波罗斯没有时间和这个小姑娘闲聊,他匆忙的和她告别。 尼娅本来还有许多问题想问问波罗斯,但见他提起药箱就要出去,女孩便灵巧的跳开,让出道来。 “您慢走,波罗斯先生。” 尼娅走到门口,向波罗斯那有些佝偻的背影挥手。见那背影逐渐缩小,最后消失在巷口,尼娅才迫不及待地转身回到屋里,然后轻手轻脚地向卧室走去…… “不愧是你的女儿啊…” 波罗斯转入一个拐角,他将有些重量的药箱搁在了脚边,贴着土垒的墙壁发出一声感慨。 回头望去,那个像是雪色精灵般的女孩刚刚转身回到那栋屋子里,那扇门也被带上,已经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了。 “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有些怀念啊…哈,我真是有点老了。” 他解下面罩,摸了摸眼角。下面有一道小指长的伤疤,让他原本和蔼的面相看起来很是凶恶。当然他在乎的并不是这个,出现在手上那几滴冰凉的液体才让他怀念: “真的这样就好吗?就这样活下去…像个普通人那样生儿育女,然后逐渐在劳动中老去,死在一个没什么人知道的地方。没有鲜花,没有珠宝,没有锦缎……” “这样很好。我喜欢这里,那就足够了。我想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我本来也不曾奢望什么。” “可是……” “凡诺,你是理解我的。所以,求你……” …… 他再次想起那段许久不曾想念的回忆,那时他还是“凡诺”,他做出那个选择,改变了那个人的一生,也改变了他的人生。 波罗斯摇了摇头又笑了笑,忽然记起当时他与那位的对话并没有真正的结尾。 “总之,这就是你所希望的话。那就这样吧。” 他对着土墙自言自语。 波罗斯戴上了面罩,将自己那身臃肿的黑色大衣裹得更紧些。波罗斯抬头看了看天空,上面已经有几缕炊烟在空中摇曳。 “确实,这样就很好了。” 他提起脚边的药箱,离开了这个宁静的小村庄。 第八章.危机前兆!! 太阳已经逐渐升高了。 金子般的阳光透过窗户闯了进来,被窗上的木条分成一段一段,像是金砖一样。而这些整齐的金砖就这样铺在床头,印照着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庞。 尤菲伸出手,将手贴在脸颊上,好像在抚摸着那金色的光。 那双手原有的细腻柔软的皮肤已经逐渐丧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偏硬的角质。 这是理所当然的。 自从成了家庭主妇,许多家务也不得不压到她的肩头。 她的丈夫是个体贴的人,不会让她做什么重活。但是无论如何也想要替他分担一些的心情让她没法就这样闲下来。 洗碗,做饭,打扫院落。日日夜夜就这样过去,不知不觉自己的双手也有了老茧。 “今天的阳光很好,但为什么会有乌云?“ 尤菲自顾自的说起意味不明的话。 她分开食指和中指,狭小的指缝正好容下了天空那轮小小的太阳。在明媚的太阳旁边却有一个不规则的黑点,细看那确实是一朵乌云。 虽然那乌云很不起眼,常人根本就不会在意吧?但在她看来这并不寻常,更不能忽视。 尤菲有些不安。 她能从那朵奇怪的乌云上感觉到一些并不和谐的东西。这种不祥的预感,甚至可以与她曾经预见的某些“危机”逼近的征兆相当。 “是预兆着什么吗?” 她想感受的更清楚些,或者说想“看”的更清楚些。 于是尤菲闭上双眼,去感受内心。 多少年过去了,她仍记得那个穿着宝蓝神官服的男子曾对她说过的: “‘心眼’是比常人的双眸更为明慧的。同样,也只有用‘心眼’才能与‘神’对话。任何惶惑迷茫,都会让我们无法用‘心’去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理。” 他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领路人。他们作为师徒第一次会面时,面对笨拙且焦虑不已的自己,那个神秘而博学的男子就对她说了这句话。 “老师,抱歉。现在的我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 许久,她重新睁开双眼。 泪珠从眼眶溢出,顺着眼角滴落,在枕边上留下两点不起眼的水渍。 她已经没法去“预知”了。 明明她是知道的:仅仅只是感知神的前提,她就已经无法满足了。哪怕她现在一遍遍的祈祷,也再也没法获得神的恩宠。 “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即便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在逼近,可自己无论怎么去感受,回馈给她的也只有被迷雾掩盖的“混沌”。 “不过不要害怕。”她看向自己的小腹,目光慈爱而坚定,“妈妈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 一个独立而全新的生命正在她的子宫成长,而让这个生命平安降生便是她的使命。 “尤菲,你感觉怎么样?” 不知何时,那个男人来到了屋里。 “欸…我。” 尤菲将高高的枕头立起,好让她能靠着床头。 她用双臂勉强撑起自己愈发沉重的躯体,再让脊背贴着立起的枕头,这样自己才能半躺在床上。 这时贝尔卡斯也走到床边,他弯下腰,握住了她那搁在棉被上有些冰凉的双手。 “我很好啊!” 当她那双娇小的手被男人那双粗糙的大手握住,原本还焦虑着的心就已经回归平静了。 “波罗斯先生给我看过了,说我现在的状态很好。” 尤菲露出笑容,注视着他的目光中满是温柔。 “啊,那很好……额嗯……” 贝尔卡斯本想再问些什么,可一面对床上的尤菲投来的目光,贝尔卡斯的脸颊就莫名其妙的有些发烫。他不由得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 贝尔卡斯自己也不太明白,明明他们早就已经是夫妻了,可当他独自面对自己的妻子时却还是有些失措。 “尼娅回来了吗?” 想到尼娅,尤菲神情忧虑,她不安的问道:“很早就见她出去了。现在都快到做午饭的时间了,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我之前就已经四处问了问,她的朋友们会通知她的。而且尼娅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想尼娅会很快回来的。 贝尔卡斯坐在床沿,注意到她眉宇间的忧虑。又想起波罗斯刚才告诫他不能让尤菲的情绪不稳的事。为了安抚眼前的人儿,他握紧了尤菲的双手。不过就算波罗斯没有说过,他也会这么做。 “不要太操心了好吗?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 当她的双手再次被男人温暖的大手包裹起来,尤菲的脸颊也不由得红润起来。 她娇羞的模样是那么的可人、惹人怜爱。 因为没有时间梳妆打扮,尤菲没有像往常一样系上发带。 她那头柔顺的浅蓝色长发就这样在她纤细的肩头随意披散,那长长的发梢自然地垂落在洁白的床单,稍稍靠近就能嗅出她发间的兰草香以及母乳的香气。 尤菲端正美丽的脸庞正盈着少女般的红晕,那双灵动的双眼有些湿润,像是浮着一层银纱般水雾。 “尤菲……” 贝尔卡斯痴了,他注视着妻子那娇嫩的红唇。他沉闷的胸口就像他们两人初次相遇时那样,灼热似火的心脏在里面跳得不停。 “尼尔……” 尤菲也对他唤起只有他们两人才懂得的那个——那个名字的意义。 贝尔卡斯忍不住握住了她香软的双肩。 “爸爸,妈妈…你们这是在?” 意料之外的声音将两人都吓住了,他们立刻慌乱的分开,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尼娅就站在门旁,也没有走进房间,仅仅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床边的两人。 “咳咳!” 现在场面十分尴尬,贝尔卡斯连忙干咳两声。待他从刚才的刺激中缓过然后说道: “尼娅,爸爸应该有教过你进屋要敲门吧?” “嗯,是啊。” 尼娅点了点头。 贝尔卡斯见状就想借机说教:“所以说,尼娅你啊…” 不想尼娅接下来说道:“可是房门没关啊…” “额?!啊…是吗?” 贝尔卡斯泄了气,忍不住又挠起头来:“那、那这就是爸爸的错啦。” “噗嗤!” 半躺在床上的尤菲一直在捂脸掩笑,见到贝尔卡斯这服输的模样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用温柔的目光扫过女儿和丈夫……还有在自己腹部孕育的生命,她的眼里满是幸福和满足。 刚刚发生的事情就这样在欢笑中过去了。尼娅走到床的另一边,直接扑进尤菲的怀里。 她将脸埋进母亲温暖的怀抱中,鼻间满是母亲的味道。母亲用她纤细灵巧的手指帮她梳理微乱的长发。母亲修剪圆润的指甲在发丝间划过,时不时还会轻轻挠一挠头皮。 这种感觉十分安逸,也十分舒适。 “尼娅,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 尤菲很是宠溺这个怀中的女孩,为她梳理头发的动作也是十分熟练。坐在床的另一边的贝尔卡斯用溺爱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相拥的母女,他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妈妈,小宝宝呢?” 虽然尼娅将自己埋在母亲舒适的怀抱里很不想离开,但她没忘记自己还有许多事想要去问。 “额……” 贝尔卡斯和尤菲默契地一齐转过头去,两人的视线也同样默契地对在了一起。 两人进行了眼神交流。 尤菲皱了皱眉:“这该怎么说?” 贝尔卡斯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 尤菲盯着他:“你…解释去。” 贝尔卡斯一脸无辜:“为什么是我?” 然而尤菲已经转过身去,继续梳理尼娅的头发。 贝尔卡斯脸部肌肉僵硬了一下,他低头就见尼娅正睁大眼睛看着他。 “傻孩子,”最后还是由他来打破沉寂,“小宝宝还在你妈妈的肚子里呢。” “欸?不是说妈妈就要生了吗?” 尼娅抬起头来,将耳朵转而贴在母亲鼓起的腹部。果然,她又听见那孩子的心跳了。 那孩子平稳而富有韵律的心跳,曾数次出现在她的梦境中,环绕于她的耳畔——经久不散。 “抱歉,尼娅。妈妈知道你很期待,不过宝宝还是没到出生的时候呢。” 尤菲伸手将尼娅刚刚弄乱的发丝抚平,对此她有些歉意。尼娅一直都很希望能有个弟弟妹妹,结果这次还是让她白激动一场。 “今天凌晨鸡才刚叫,就把波罗斯先生大老远的请过来也是麻烦他了。当然,你爸爸他也是很辛苦了。” 尤菲伸出另一只手擦拭着贝尔卡斯额头的汗珠,贝尔卡斯的眼睛里还泛着血丝,很显然他今天并没有休息。 “是爸爸妈妈没什么经验,真是抱歉了,尼娅。” 尤菲轻轻搂住尼娅,她很怕尼娅难过或者失望。不过尼娅却用十分轻快的语气说道:“什么嘛!妈妈和宝宝没事不就很好了。只要妈妈平安,这比什么都好……” 尼娅说出这句话时,就感觉母亲那环绕在腰间的纤细的臂膀变得更加有力起来。她深深的陷入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安逸和幸福涌上心头…… 迪芬尼村,后山。 “杰克,你确定蜂窝在这里吗?” 布莱尼捂着肚子跟着杰克走在村子后山上的树林的小径上。他们走了好一会儿,布莱尼已经哀声连连。 “当然!我眼睛没毛病,也不是佩皮诺那样的路痴,不会记错地方的。” 带路的杰克皱起眉头,十分不满的看了看身后的布莱尼。 “可是,在哪啊?” 布莱尼又开始哀嚎,他的肚子也在咕咕直叫。 “唔,我已经饿极了。” “就快到了!别急!” 见到布莱尼那一副饿鬼的模样,杰克也揉了揉早已空空如也的肚子,心中忍不住咒骂起那个搅事的女孩来。如果不是她,他们可不用大老远的跑到山里掏蜂窝。 “对了,你东西带齐了吗?” 杰克扒开一段挡路的树枝,这里离蜂窝记忆中的位置也不远了,于是他再次向布莱尼确认。 “当然带齐了。” “可别害我们白来一趟。” “不会。” 布莱尼回答的很自信。他拍了拍肩上的包裹,里面有火炬、火石、手套还有面罩。这些掏蜂窝必用的工具,可都是他偷偷从家里带出来的,万一被家里人发现了他可就糟糕了。所以,布莱尼叫苦连天也有这层关系。 “杰克,你有没有觉得这山上的脚印有点多啊。” 跟在杰克后面布莱尼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免得自己越想越饿,就四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现在是深秋季节,遍地都是落叶。人踩在这些枯黄的叶子上声音会比平时要大许多,而且还会留下很难消除的痕迹。 在这个时段,猎人打猎都要麻烦些。毕竟一些狡猾的动物很快就能分辨出这里的环境是否危险。 而现在山路上也满是脚印,到处都是被粗暴的踩碎的落叶和折断的树杈,让平日看起来还算整洁的小径变得一片狼藉。 “哦?是吗?好…好像是有点。” 杰克也注意到了这有些异常的情况,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奇怪,前几天还没那么多。” 杰克蹲了下来,观察这些散乱的脚印。这些脚印非常凌乱,就像是在这片地域反复走动碾压出来的结果。 “村里的穆克夫大叔他们在之前就已经来林里打猎了,会不会是他们留下的?” “怎么可能,除非他们牵了几头熊在这里满地跑。” 布莱尼蹲了下来,用自己的手和这些脚印比较。许多脚印都不是穿鞋的,还能看见脚趾的痕迹,而且脚印都很深。 他们以前就被教导过如何通过脚印的大小深浅形状来判断脚印主人的形态体重。这些脚印不论大小还是深度都很夸张,至少就算他全力张开手掌压过去也只占一个完整脚印的一半大小。 杰克没有反驳布莱尼,他在那些被踩烂的树叶中搜索着。当杰克的手伸向松软的泥土时,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 伸进去的那只手上沾满了粘稠的液体,当他从土里把手抽出来的时候,那黑红色的液体带着的腥臭弄得他反胃。 “血…这里怎么会有血?” 布莱尼也看呆了,他们的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 这里是森林的外围,这并不是该出现血迹的地方。森林外围因为离村子很近,村里的人也经常来这里,所以这里并没有什么野兽。正因如此,他们两个才敢不和村里人打声招呼就溜出来掏蜂蜜。 “是、是什么东西的血?兔子还是狼?” “感、感觉都不太像……” 不知不觉,他们两人顿时就感觉后颈发凉,说话都哆嗦起来。 “话、话说,杰克……咱、咱们村昨天是、是不是有人来后山后就没、没回来?” 布莱尼面部抽搐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 “好、好像是、是巴伐利他爸?穆克夫大叔他们今天说要到深一点的地方去找他……但为什么现在都快中午了,他、他们怎么一个人都没……” 杰克说着说着突然就没了声音,而是扯起了布莱尼的袖子。 布莱尼扭过头去,顺着杰克的视线看去。然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布莱尼的牙床相互挤压发出咯叽的响声,好不容易才碰到压在嘴里的舌尖,他便狠狠咬住,咬得筋肉迸裂,鲜血淋漓。 舌尖的痛感唤醒他的四肢,一取回力气他便抬起一边也僵住的杰克。在眼神死灰的杰克的耳边大吼: “跑!!!” 杰克瞬间清醒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 然而。“它们”也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库莱瓦系萨(抓住他们!)!” 随着一声如同咆哮般的号令,这些“东西”纷纷从阴影中现身。 “快跑!!跑!” 两人飞快的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恐惧给了他们力量。此刻他们跑得飞快,比任何时候都快!然而,那些庞大的影子还是以惊人的速度和他们缩短距离。 “一定要回到村子,告诉老爹!哦不!直接告诉村长!” 杰克喘着气,他自己也没法想象,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多余的力气去说话。 “它们…来了……” 第九章.那个蓝袍神官 铛铛铛…… 街头红顶的钟楼发出厚重的钟鸣,这个繁华的城市却并不喧闹。 人们正有序而安静的向那些白色的建筑聚集。这些圣城约撒的教众们,正虔诚的前去附近教堂去做祷告,为今天的日程能有个好的开始而祈福。 “今天也会是令神满意的一天。” 一位身穿白色教袍的老神官站在窗口,他透过教堂的彩绘玻璃俯视街道上那些虔诚有序的民众。教堂礼拜堂已经传来空灵神圣的圣歌。他便闭上双眼,将双手贴在胸口,与下面的民众一起祈祷。 “天神使阁下,您不祈祷吗?” 那位神官已经吟唱了一段祷告词,才发现另一位却仍一直坐在长椅上,既不起身也没有祈祷。 这个被他称之为天神使的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人一直紧盯着手中那杯茶水。 那杯茶水早就凉了,杯中水面死寂,只有一节茶梗在水中沉浮不停,还算有点生气。 好像长椅上那人的思绪已经飘到外面的人群,或者更加遥远的地方。总之他的思绪就不在这里,不在这间密室中。 “天神使阁下?” 白袍神官他耐着性子,如果是旁人这么无理,他早已经让卫兵把那人抬出去了。 但这个人,哪怕是以他的身份也没法招惹——也不能招惹。 “抱歉,罗罗伦大主教。” 似乎在他的再三呼唤下,那人才注意到他,“刚才有些失神了。” “您是从那杯茶水中看到了什么吗?” 罗罗伦大主教并不在意此人的失礼,眼前这人身份高贵,在教廷中的地位也是独一无二的。 自己固然贵为大主教,权柄极大。但眼前这人他也只能交好,不能招惹。 这位神秘的“天神使”一向行踪不定,这次能将他邀请到自己的辖区一见也是大费周折。他同样没法揣测此人的心情,那人一直戴着的银质面具遮盖了整个面部,莫说他的表情,就是他的相貌也没人清楚。 若不是此人说话时的声音是醇厚且富有磁性的男音,哪怕怀疑他是个女人也没有什么问题。 “嗯……” 那人沉吟片刻,然后凝视着密室中央墙壁上那块巨大的透光彩绘玻璃。 “北方?” 罗罗伦大主教试着去解读他的意思,然而那人并没有给他答复,倒是反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罗罗伦双手合十,万分虔诚的回答道:“神恩日!今天是伟大的光明女神为她的人民赠予丰收的日子。” “好吧,我换个问题。” 那人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接着问道:“今天的日期是?” “今天是九月十七号,请问您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罗罗伦很是不解。 “九月十七?” 那人不由得从长椅上起身,走到那块中央彩绘玻璃旁。他定在那个幅巨大的画壁前。 那幅画中有四个人在争吵,他们相互掐着脖子好像就要打起来,画上还有一位神明神色惆怅忧郁,他在天上看着这些人,并向他们投下长矛。 “天神使阁下,如果您对这幅‘弥撒天理’有所感触的话,我可以派人将它装到您府上。” 罗罗伦欣慰的看着在他眼中应该在欣赏这幅彩绘画作的天神使,至少他觉得自己在对艺术品收藏的品味上能得到这位神秘的天神使的赞赏。自己这次想要参与新任教皇的大选,如果他能获得这位的支持,那么成功率无疑会大大提高。 和这位打好关系,定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幅‘弥撒天理’乃是数十位莫林登名画师和玻璃工匠耗费三年……” 罗罗伦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述这幅彩绘的创作史,想要极力宣扬这幅画作的名贵之处。 要知道他为了弄到这幅画,可是通过“特殊”途径,外加许多“特殊”手段才弄到手的。 因为来历可能会引出不小的麻烦,他也只敢把这画作放在这间密室最显眼的地方里独自欣赏。 “许多工艺历经百年已经失传,可以说这可是传世孤品……” 罗罗伦面带微笑的看着天神使将套着白丝手套的右手放在“弥撒天理”上,“对,对!天神使阁下真是性情中人,对待这样珍贵的艺术品,我们就该柔和的像对待咱们最好的友人那样……” “这玻璃……好碍事。” 在罗罗伦眼中本应该是抚摸画作,感触艺术之美的天神使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额?!” 罗罗伦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幅“弥撒天理”就开始龟裂。 一道道如同蜘蛛网般的裂痕以那只手为中心一步步扩大,然后随着一声脆响,整幅彩绘直接碎裂成千百块晶莹剔透的彩色玻璃。 不愧是已经绝迹的工艺,显然创作的匠人有考虑到玻璃可能会碎裂伤人的问题。 所有的碎片一落地都变成了无棱角的玻璃颗粒,千万粒玻璃像是弹珠一样在密室光滑的白瓷地砖上跳来跳去。 “啊……啊……” 罗罗伦因为过于震惊而失声。随着彩绘玻璃整块碎裂,原本还有些暗沉的密室瞬间变得亮堂堂的。 “抱歉,罗罗伦大主教,这块花玻璃改日我会让人赔偿的。” 被称为天神使的男人踩在原先作为框架的墙壁上,镶着珠宝的皮靴在玻璃碎渣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 “花、花玻璃?” 罗罗伦还在震惊当中,而眼前这人对那幅刚刚还存在的画作的评价倒是让他有了一些反应。 “天神使阁下,您这、这是?” 等罗罗伦反应过来时,那个穿着宝蓝神官服的男人已经从窗户那跳了下去。 这里是大教堂的高层,距离地面有足足五十余米。普通人就这样直接跳下去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落下终身残疾。 难不成天神使因为这些天来压力太大,突然想不开了? 罗罗伦慌乱的跑到刚才那人跳下去的地方。 “天神使阁下?!天神使……啊呀!” 他还未看清情况,被破坏的窗口就涌入一股劲风,吹飞了他头上的高帽。 罗罗伦连忙护住自己的脑袋,光溜溜的头顶正在初阳下反着刺眼的光。 “额?人、人呢?” 当他将头伸到外边,下意识的向下看去。却发现下面的民众依然如故,上面的骚乱貌似根本就没有传过去。 街上更是没有那个人的影子,他虽然年事已高,但还不至于两眼昏花,而按道理天神使的那身穿着在人群中也应该会很显眼才对。 “难道说……” 罗罗伦向上看去果然不出所料,那个蓝色的身影正踮着脚尖站在旁边一座塔楼的尖顶上。 天空,本来并不是人类能够涉足的领域。但是总有人向往着云层中那些不为人知奥秘,而光明教义中更是指出神的居所就在“天外”。这本来不该出现的“术”在人们对未知的狂热以及对神的信仰的研究下,这类术式被创造出来。 “纯净的光啊!请拥抱我,带着我愚笨的身躯与您共舞……” 罗罗伦身为大主教,所掌握的神术种类繁多,当然也会这种神术。经过简短的吟唱,罗罗伦肥胖的身躯也变得轻盈起来,不一会儿,他便可以在半空行走。 “天神使阁下,您这究竟是?” 罗罗伦在空中漫步,仿佛他的脚下有无形的阶梯。他走到天神使的身边,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直凝望着远方,如同一尊塑像。 “您究竟怎么了?” 尽管这人毁掉了他心爱的藏品,但罗罗伦依然对他用着敬语。 “晚了,一切已经结束了。” 许久,伴随着一声叹息。天神使开始喃喃自语,而一旁的罗罗伦仍是一头雾水。 “您看到了什么?” 罗罗伦想不通这人的行动究竟有何意义,他听说过天神使是为数不多的能够使用大预言术的先知者。但无奈的是他罗罗伦并没有接触过所谓的大预言术,更没有真正见识过。 “北方,”天神使指向那个方向,“火的灾难来临了,我们的人民正在承受苦难。” “什么?可我们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罗罗伦大惊失色,他想要反驳什么。可又想到北部确实传来过边防告急的消息,虽然因为北部边境距离圣城十分遥远,他并没有给予此事过多的关注。 可真的如这位所说的北部已经生灵涂炭的话,那么这就不是一件可以忽略的小事了。他作为光明大主教当然必须参与此事,并且最好还能做出不俗的成绩来,这样获得民众口碑的他离教皇的宝座也就不远了。 “抱歉,天神使阁下。我还有要事要办,这次是我怠慢了。” 罗罗伦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这天赐的良机他可不愿错过,他的内心已经欣喜到难以自抑。 “嗯,有事改日再谈。” 天神使微微颔首,罗罗伦便立刻飞向教堂,他这下可有的忙了。 此刻圣城上空只留下他一人——天神使伏西尼。 转瞬间,空中突然出现异象。这午间高升太阳莫名地扭曲起来,由规矩的圆变成上下短左右长的方菱状。 圣城的居民们纷纷向这奇特的太阳跪拜,他们嘴里吟唱着赞美神明的诗篇,眼中透露出信仰的狂热。 今天是神恩日,也是神明降下福祉现其神威的日子。而这天象也是极为罕见的,据说只有神明亲临才可能见到此等奇观。 而被人称之为“天神使”的伏西尼却对这天象无动于衷。他对着天空,看着那骄阳,叹息道: “我最终还是不能改变你的命运。” 他的话语里充斥着悲伤和无奈。或许这是他需要去习惯的事情,但内心想要真正的毫无波动,也只有当自己已经没有“心”的时候吧…… 他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为远方逝去的某人祈祷。 “别了,尤菲。” 第十章.到来 现在时间不早了,年轻的丈夫从床边站起,他还有其他事要做——比如做午饭。 妻子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除了面色略显苍白让他有些担心。不过波罗斯医生开的药应该能够让尤菲好起来。 贝尔卡斯还有许多事要忙,于是他便留下那对母女,自己悄悄离开了。 “妈妈。” 尼娅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但当尼娅抬头看向母亲的脸庞时却发现母亲的视线并不在她的身上。 “你怎么了?” 尼娅问道,她的目光中充满着好奇。 “啊…没什么。” 尤菲收回了视线,她的神色仍有些呆滞。 尽管尤菲没有说明,尼娅见尤菲的眉头微皱着。 尼娅就不由得担心起来,毕竟这在一向温柔乐观的母亲身上是很少见的,她朝着刚才尤菲注视的地方望去。 “妈妈,窗台上的香雪兰还没有浇水吗?” 窗台上的花盆里栽着几束香雪兰,那是她们母女俩一起培育出来的兰花。 虽然因为入秋过了花期,但依然努力探出一些花蕾。 在这小小的盆栽里藏着她们珍贵的回忆和汗水。但现在在那几束香雪兰的花瓣中却有几片已经变得焦黄。 “嗯呢。” 尤菲轻轻捏了捏女儿柔软的脸颊,“尼娅,家里的水缸恰好空了。爸爸估计要去打水,你能去帮爸爸忙吗?” “好的,妈妈。” 尼娅不假思索就答应了,母亲交给她的事情,她一向是最乐意去做的。 当尼娅从母亲的怀抱中离开时,除了有些恋恋不舍外,她还记起自己差点忘掉的事情。 “妈妈、妈妈!我还有东西要送给你!” 尼娅跳下床头,将床头柜上的花篮递给了母亲。 “哦?!是吗?” 原本还有些忧郁的尤菲立即展开了笑颜,面对女儿的心意她怎么可能会不开心呢? 她伸手接过那个花篮,正当她想揭开罩布时,尼娅却压住了花篮。 “嘿…嘿!” 调皮的尼娅吐了吐舌头,“妈妈,你先猜一猜是什么? “欸,好啊!” 尤菲眯起眼睛,用食指刮了刮尼娅的鼻头,“先让妈妈猜猜看。” 尤菲闭上眼睛,稍稍让脸贴近花篮,然后嗅了嗅。 “嗯……我闻到了尼娅的早餐,今天早上尼娅吃的是牛奶、火腿三明治……”母亲尤菲迟疑了一下,接着补充到,“还有一个鸡蛋。” “嗯嗯!是的呢。” 尤菲自从怀有身孕后,行动渐渐不便,家务也都被尼娅和贝尔卡斯抢着干了。早餐是尼娅自己准备的,按理说尤菲是不知道的。 “不过呢?尼娅想送给妈妈的礼物可不是这些哦!” 尼娅笑嘻嘻的捂紧了花篮,然后把它从尤菲面前拿走了。 尼娅可明白母亲的这项特技,似乎母亲只要闭上眼睛、吸吸鼻子,就能猜出她藏了些什么。 这项本领太神奇了,可惜她一直学不来。 尤菲揉了揉尼娅红红的脸蛋,然后说出了答案。 “是花吧……” 她那双水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温柔,尤菲接着说道: “而且,是很多很美很香的花呢!有些花瓣上还有早晨的露水。尼娅早上是去花圃了吧,真是谢谢尼娅了。” “呃呃……还是藏不住啊!妈妈太厉害了。” 尼娅将花篮上的罩布拿开,从花篮里拿出一堆厚厚的餐布,最后从下面拿出了她准备好的礼物。 “不过不只是花,而是花环哦!妈妈没有完全猜对。” 尼娅得意洋洋,她双手捧着花环,在母亲面前左右晃悠。 “哎呀!是呢。” 尤菲捂嘴偷笑,见女儿已经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她便低下头让尼娅将那花环放到她的头上。 “妈妈。” 尼娅轻轻一放,母亲多了一顶头冠。她往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着戴着花环的母亲。 “果然很适合,妈妈最漂亮了!” 尤菲托了托头上的花环,她本就是个美人,现如今更有了鲜花们的妆点而分外娇艳。 蹉跎的岁月没能在她端正清丽的脸庞上留下半点痕迹。 这些或是清新或是淡雅的花朵们在尤菲的头上就像是天使的光环,本就超然的气质里多了一份圣洁一份高贵。 “其实尼娅才更合适,妈妈可没有尼娅漂亮。” 但不到一会儿尤菲就把花环摘了下来,转而戴在了尼娅头上。 然后为还在错愕中的女儿捋起脸颊边的长发,当尤菲那有些冰凉的手指碰到耳朵时,她顿时向后缩了缩脸上红了一片。 “怎么会呢?妈妈才是…” 似乎是被母亲的夸赞打动,尼娅羞红着脸,整个人扭扭捏捏地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啊啦!差点忘记尼娅的耳朵很敏感了。” 尤菲捂嘴发出轻微的笑声,双眼也眯成了月牙。她忍不住去逗逗她这个可爱的女儿,这样尼娅的小脸更红了。 “哼,妈妈我去帮爸爸忙了。” 知道母亲在逗她,尼娅索性耍起脾气来,转头就走。 背后的母亲向她轻轻挥手,尼娅能够感受到一道令人安心的目光一直紧跟着她,直到她踏出房间带上房门才消失了。 随后便从门后传来母亲的叮嘱: “尼娅,路上注意安全,不要调皮!” “哦。” 尼娅小声的回应了一句,因为走远了也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听到。 她直接去厨房找到了父亲贝尔卡斯。 此时贝尔卡斯正系着围裙拿着菜刀在砧板上切着羊肉,一旁的水盆里还浸泡着许多蔬菜。 显然制作午餐的准备工作,贝尔卡斯已经快做完了。 “爸爸,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妈妈说家里的水缸空了。” 尼娅走到父亲跟前,观看他那娴熟的刀功。 贝尔卡斯切肉时神态十分专注,他手中的菜刀像是机械那样十分精准的移动着。 同样他手里头的肉也切的非常均匀,每一片都薄如蝉翼。 这些半透明的还带着油脂的羊肉片被他细心的摆成各种花式,放在盘子里好看极了。 村里但凡遇到节庆喜事,基本都会请贝尔卡斯在压轴的晚宴上露一手,就算是村里那个学厨多年的老厨师扎莫也常来请教他。 “嗯,是啊。尼娅,你能去村中心的水井那里打点水吗?” 见女儿突然出现在身后,贝尔卡斯持刀的手也没有一丝抖动,最后一点肉末都被他收集起来放进了盘子里。 他放下刀,转而去已经见底的水缸边拿起一个水桶递给尼娅。 “好的。” 尼娅接过水桶,便向屋外走去。 父亲则又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父亲贝尔卡斯和母亲不同,并没有怎么和尼娅寒暄。 不过其实这对父女也一向如此,父亲并不太爱说话,除了母亲以外哪怕是面对自己也很少有什么话题。 但是贝尔卡斯对家人的温柔却是无处不在的,比如尼娅手里提着的水桶。 “嘛…爸爸还以为我是个小孩吗?明明现在我也能用大水桶担水的。” 尼娅在路上小声嘟囔着。 现在的她提这个水桶已经毫不费力了,提在手里就像是提着一小捆干草那样轻松。 这样她一次能打的水,估计也真的只够做顿午饭。 可是父母好像一直认为她没有长大似的,从来就没有把什么稍重的活交给她。 这在村子里是很少见的,村里一般稍大的孩子就已经被当作劳动力了。 抱怨归抱怨,尼娅还是要用这个小水桶去村中心的水井里打水。 “欸,那不是阿罗布家的姑娘尼娅吗?今天来打水了啊?” 尼娅刚进村中心的小广场,就有一个老人向她打招呼。 这个时段村里打水的人并不多,不过这个老人也提着一个一看就知道有些年份的水桶,一看就知也是来水井打水的。 “早上好,佩慈爷爷。” 尼娅走到那个老人身边。 老人的左腿有病,在走路时会一瘸一拐。加上还要提着那个看起来并不轻便的水桶,老人每前进一步似乎都要歇口气。 于是尼娅便上前搀扶那老人,直到老人坐到了井边才松开手。 “谢谢了,尼娅。你真是个好孩子。” 老人坐在井边喘着气,看起来他要单独打水是有点困难。 虽然村子里的水井也有不少,而村中心的水井却是村里人最常用的,因为这口井的井水最清澈也最甘甜。 “嘛,也没什么啊。换做别人也会帮爷爷您的。” 得到老人的夸赞的尼娅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偏过脸来,站在一旁寻找缠在辘轳上的井绳的锁钩。 “哈哈,像你这么善良的孩子现在已经不多见咯。” 佩慈爷爷坐在井边唏嘘短叹,而尼娅也找到了锁钩,并把自己的水桶吊了上去。 “爷爷,要我帮您打水吗?” 尼娅一边转着把手,一边向老人询问道。 “不用,不用。” 佩慈爷爷连忙摆了摆手,喘着气说道:“虽然我老了,但还没有不中用啊!这点小事,咱自己干就好了,不用麻烦你了。” “怎么会是麻烦呢?爷爷。” 尼娅听见水桶咕咚注水的响声,琢磨着差不多了便再转了上来。 不过这个水桶并没有装满,因为桶子太轻的缘故,导致每次只能装一半多一点,这让尼娅也有点小头疼。 “哈哈,村里的人受了你们一家很多照顾。要不是你父亲去城里运来了粮食,估计这个冬天又会很难熬……” 佩慈老人突然说起她们一家的事。 这让尼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沉默不语,仔细倾听。 但她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提起被老人放在一旁的旧水桶,然后挂在了锁钩上。 “诶诶,不是说让我来吗…算了,尼娅让我来转,你就帮忙提出来吧。” 老人摇了摇头,看似不满,但他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他站了起来,跺了跺有点酸麻的双脚,然后抓住了辘轳上的把手。 “好的,爷爷。您老可别闪着腰。” 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老头,尼娅像妈妈那样捂嘴轻笑起来。 尽管有人说她和父母一点也不像,但是不知不觉中她的一言一行里都有父母的影子。 “哈哈!”老人大笑起来,“放心吧!小姑娘,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 老人将水桶放了下去,碰到水面时发出了较大的声响。 老人动作也十分娴熟,他稍微晃了晃绳索,拿捏着水桶里的水量。感觉满意后,老人便开始倒转,水桶开始上升。 “喝呦!喝呦!” 这个水桶的重量可不是尼娅刚才提着的那个水平了,老人一边吆喝着一边卖力的转动着把手,终于到了井口,尼娅便伸出双手握住了桶把。 “嘿!小心……” 老人话音刚落,尼娅就已经将水桶平安的提了上来,并搁在了地上。满满的水桶里的水面只是轻微荡漾,没有洒出一点水来。 “厉害啊!小姑娘。” 佩慈老人不由得赞叹道。 毕竟这满满一水桶的水就算是成年人也多少会有点费力,刚才也是他忘记了他让尼娅帮他提水的事了,不然他也不会把水桶装满。 那一下子也把他吓出了冷汗,如果刚才尼娅没有接好,弄不好就会出什么事情。 “很轻松啦!爷爷,还要我什么帮忙吗?” 尼娅倒是不以为意,便顺带询问老人是否还需要帮助。 “不用了,小姑娘。我可以自己提回家的。”见尼娅还想说什么,于是老人就补了一句:“你父母应该还在等你吧。” “呃,对的。” 尼娅拍了拍额头,提起了自己的水桶。连忙向家的方向走去。 “啊!还有,小姑娘你戴着花环很漂亮。” 老人对尼娅的热心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干脆就对着已经远去的尼娅喊了这么一句。 “欸?花环?” 刚听到老人喊话内容的尼娅还有点不知所谓。 于是她摸了摸头顶,当手指碰到那些柔软的花瓣和坚韧的茎叶时才反应过来。 “这、这怎么回事?” 尼娅顿时凌乱了,自己送给妈妈的花环什么时候又到了自己头上? “唔!总之,赶紧回家。得把花环交给妈妈。” 这个花环有着特殊的意义,尼娅一直这么认为着。她坚信这个花环能够带来好运,这也是现在的母亲所需要的。 但事与愿违,似乎今天确实不是什么好日子。 铛!铛!铛!铛!…… 突然,无比急促的钟声从村子里最高的建筑“大钟楼“里传出,并在迪芬尼村的上空传播开来。 “啊?!” 尼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一时被吓得手上一松,水桶直接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井水洒了一地。 那些原本清澈的井水染上了泥土和灰尘四处流动着,像是一条条漆黑的小蛇在地上爬行。 “这钟声……是怎么回事?” 尼娅抬头看向那个高大的钟楼。她自从到了这个村子以来,就没有听过这样的钟声。 这样急切的钟声,那个敲钟人究竟是该有多么急躁、多么激动才能敲出这样的钟声来。 伴随着这不同寻常的钟声,家家户户几乎都打开了门窗,当人们一脸茫然困惑的看向钟楼的方向时。 一道如同惊天霹雳般的喊叫声在这个村庄蔓延开来: “它们…来了!!” 第十一章.哪里来的光 菜刀在砧板上灵动的跳着,像一条欢脱的鲜鱼。 平躺在砧板上的那段火腿还冒着肉汁,被锋利的刀刃均匀的分成半透明的小肉片。 那些成片的、金黄的火腿被贝尔卡斯用刀聚拢在一起,然后摆进了一个大瓷盘里。 “完工了,接下来等尼娅打水回来就可以开始做饭了。” 他将双手泡在盆里洗了洗,用抹布擦干,顺带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聚精会神的去做一件事,人都难免会劳累。 更何况今天他几乎都在忙碌中没怎么休息,现在贝尔卡斯的骨子里都透着疲惫。 “唔?这……” 贝尔卡斯脚下一踉跄,赶紧扶住了桌沿。 刚刚他只是稍稍松懈了一下,眼前景象就突然变黑,还带着一些明亮的白星在眼底闪耀。 应该是他的精神太疲劳了,以至于头脑发胀,甚至产生了幻觉。 他拍了拍脑门,并用冷水抹了把脸。精神才稍好了一下,至少不像刚才那样眼冒金星。 “希望今天大家都能开心吧。” 如果将厨房里的这些肉类和果蔬全当做一顿午餐,确实是有些豪华了。 在现在村子里补给困难,食物也较为短缺的情况下,这些新鲜的肉类、果蔬都算是奢侈品。 不过贝尔卡斯并不心疼这点花销。虽然他们这个家庭并不算富裕,但在妻子怀孕期间让全家人吃点好的也并不困难。 “日子过的真快啊!一转眼,尤菲就要生孩子了。” 贝尔卡斯靠着橱柜稍作休息,突然想起近来的过往,他不由得发出感慨。 贝尔卡斯从系在腰间的围裙口袋里拿出波罗斯的便条,上面的注意事项写的很详细,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是那个老医生没有考虑到的。 就算真有什么问题,只要波罗斯真的就在附近的话,那么将那人找回来也用不了一时半会。 毕竟这附近的村子之间关系都不错,民风也算淳朴。只要让村民们相互通告一下,将那个出名的医生找回来并不困难。 在旁人眼中有点木讷的贝尔卡斯的人脉关系意外的很不错,城镇里的许多商队愿意来这个村子做生意也和贝尔卡斯的推广有关。 贝尔卡斯一家并不是这个村子的原住民。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算是外来者。作为外来者能在这个偏僻古老的村庄立足没有点贡献是不可能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并不受村子里的老人们待见,甚至受到了一些不公正的对待。能从那段日子里走过来的贝尔卡斯夫妇可不容易。不过凡是总会有着转机。 当贝尔卡斯开始帮助村民们渡过困难的冬季时,他们开始逐渐被认可,最后伴随时间和努力的加深,这一家人终于被村民们真正当作了村子里的一员。 “有点累了,等会儿稍微眯一眯眼。” 他现在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可不想让妻子或者女儿看见。 贝尔卡斯揉搓着疲劳的双眼,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没想到这么一折腾,他反倒是更困了。 自己或许确实有点操劳过度?总之,最近精神确实不太好。 贝尔卡斯晃了晃脑袋,感觉他的身体沉重的就像注了铅一样。这些天睡的都不太安稳,可他偏偏总有事要忙。 “喂!阿罗布兄弟!你在吗?” 一个充斥着粗重的鼻音的喊声从正门口传来,同时那人显示出他的急不可耐。于是贝尔卡斯立刻解下围裙,丢下手里的活计去打开了房门。 “怎么了,费德勒?出什么事了吗?” 他还正想着会不会还有什么麻烦会找上门来,现在貌似麻烦真的来了——而且估计还不是一般的麻烦。 “村长让我通知你去会议室开会,有大事要通知我们。” 门口的男人扶着门框喘着粗气,看起来他似乎从刚才开始就在四处奔波的不停。 “好的,等会儿我就去。”贝尔卡斯点了点头,这种紧急情况他可不能耽误,但在此之前他得先和家里人打声招呼。 男人捂着肚子,咳嗽了两下,好像是缓过一口气来了。 “可以,不过要赶快,我去通知下一家了。” 话刚说完这个男人就小跑着去下一家了,看他那么匆忙的样子,想来他要通知的人还真的有不少。 贝尔卡斯立即回到厨房,再将这些装着准备好的食材的盘子都摆在桌子上。 虽然因为时间原因他午餐不能亲自做了,但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即将回来的尼娅。 “尤菲,我要出去一趟,” 贝尔卡斯回头对屋子里的妻子喊道,“尼娅我让她去打水了,应该快回来了。” “嗯,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听到妻子的回复,贝尔卡斯便出门了。在即将走出家门前的那道低矮的篱笆时,他又回头看了看: 阳光灿烂依旧,窗前的妻子正向他招手,这些年来她那仿佛化雪融冰般的笑容从未改变。 不知何时,在被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里的那几株苹果树已经结出了丰满鲜艳的果实,到时候做成苹果派的话,尤菲、尼娅她们会有多开心呢? “估计又是仓库储备的事吧?奇怪,上次应该解决了才对。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尽管这些事物他都留念万分,但贝尔卡斯还是转过头来猜测接下来的会议内容。 毕竟能够让村长紧急召集的事件还真的不多,这里本来就只是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大事? 猜测归猜测,真正的答案也只有他到了会场才能明白。 为了不耽搁时间,他便迈开步子,一路小跑着去村中心的会议室。 依旧躺在床上的尤菲透过窗口目送自己的丈夫,直到他的背影逐渐缩小最后在一个拐角处消失了,她才收回目光,继续盯着天花板。 那片天花板上并没有什么,只是一些刷白了的木板,里面掩着那几根横梁,这些木板没有雕花更没有图画,哪怕刷白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尤菲本来在织毛衣,毕竟即将到入冬的时节了。 她打算给家里的每人都织一件来保暖,为了新生的孩子她更要做准备,但现在她却将那件织到一半的毛衣放在一边,看着这单调的天花板看到出神。 “欸?” 尤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当指尖的凉意刺激者神经时,她才从刚才那种朦胧的状态里脱身。 “我…刚才是怎么回事?尼尔说他说自己有事要出去,尼娅呢?好像是过会儿就会回来。” 她揉着太阳穴,开始逐渐回想刚才的事情。 虽然她也并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她有偶尔会突然失神的毛病。 就是有一小段时间里忘记了自己做过了什么,似乎在那段时间里自己的精神不能控制身体,但大多数记忆却是可以慢慢回想起来的。 “又犯迷糊了……” 尤菲稍微打理了一下沮丧的心情,然后拾起身旁的针线接着织了下去。 现在她一天中空暇的时间很多,她也只能靠织毛衣来打发时间。尽管她想像以前那样做些家务,但贝尔卡斯和尼娅貌似都没有留给她机会。 “不过,现在午饭还没做好吧?” 她稍微推算了一下贝尔卡斯平日里做饭的时间,贝尔卡斯虽然做事麻利,但他才忙了一会儿就被叫去开会,一向复杂费时的午餐估计是没有做完。 那么既然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时间也还有多,她就该去做点什么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嗯?大概是这么说的吧?” 尤菲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毕竟织毛衣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做都可以,但如果午餐不按时做好对家里人来说可算是麻烦了。 “现在都中午了,我也躺不下了。” 尤菲面上带着苦笑,尽管按照贝尔卡斯的意思是希望她一直待在床上休息。但尤菲并不喜欢赖在床上不起,相反她更希望自己能做更多的事。 于是她打算从床上起来,尤菲撑起笨拙的躯体,顺手捋了捋额头垂落的秀发。 在床头柜上她找到了发圈和梳子还有梳妆盒。她对着手里的圆镜照了照,确定发型并没有梳歪。 最后再轻拍脸颊,深吸一口气,鼻息间流进了清凉的空气,她的精神顿时便清爽起来。 坐在床沿用踮着的脚尖在地上摸索,一会儿就找到了床下那双毛绒拖鞋。 因为身上还穿着那套单薄的睡衣,这样可能会让身体着凉。她就去衣柜里找了一件丈夫的大衣给自己披上。眼前这在梳妆镜里的人那大腹便便的模样随意而且土气,就像一个忙于生计的乡村妇女。 但这可不是吗? 现在她难道就不是个乡村妇女吗? 从少女时代脱身的她对自我外貌穿着的讲究早就淡化了,况且那披在肩头的大衣所给予的温暖也让她安心。 毫不在意的尤菲接下来直接去了厨房,她要先看看丈夫为今天所做的准备。 厨房的圆桌上正摆着今天的午餐,但这种说法并不太准确,毕竟这些还不过是作为午餐的食材罢了,没有被精心烹饪的话可下不了口。 尤菲从已经见底的水池里舀出一些水来,用手巾将手和脸上都擦拭了一遍,算是做了洗漱。 接下来就是做饭了,虽然因为水缸里的水不够用,做不了炖菜者煮菜,但她可以先解决生菜沙拉。 尤菲端着陶盆将切好的果蔬倒入,再用几个小碟调配酱汁。 在她还没有进入待产期前,家中的事物大多是尤菲去做的,尽管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碰过厨具,但现在她做起来依旧得心应手。 “唔!” 突然,腹部传来仿佛被钝器击打的痛楚。 这是如此的突然,一下子尤菲就半跪在地上,全身忍不住颤抖的不停。 手头更是没了力气,她在倒下去前拼命地想在桌子上抓住什么。 那还装着沙拉的陶盆被她带翻,发出的“哐当”的声响。 靠着桌边的碗碟更是直接砸在了地上,里面菜叶酱料顺着桌沿滑下,把地上弄得一片狼藉。 但这些巨大声响也掩不住尤菲她那痛苦的呻吟。 这是为什么?怎么会偏偏在这种时候? 胸口沉闷无比,仿佛她就要窒息。然而更加难以忍受的是从她那高高鼓起的腹部传来的剧痛。 铛!铛!铛!铛…… 这时从窗外传来的钟声也没什么重要的了,眼前的痛楚不亚于马车在她的身上碾过,每次腹部的收束都仿佛要夺取她的知觉。 “不…不行,我必须…啊啊……” 她企图将自己从狭窄的厨房移动到客厅,地面上那些陶瓷碎片将她的双手划开了一道道口子,也想用这双鲜血淋漓的手拖着笨重的躯体爬行。 可是哪怕拼尽全力,也仅仅让自己向前爬了半尺。 只是那一点成果就耗尽了剩下的力气,她已经动弹不得了,甚至没有余力向谁大喊呼救。 “妈妈!!” 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入尤菲朦胧的意识中,让她顿时清醒了起来。 睁开双眼,女儿惊慌的面容映入眼帘。 “尼…尼娅…” 尤菲现在的声音是如此的虚弱,哪怕尼娅将耳朵贴在母亲的唇边也才勉强听清。 “妈妈、妈妈,您千万不要有事啊!我、我该、该怎么做?” 面对眼前的状况,尼娅完全慌了神。她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却又不敢轻易移动正在忍受剧痛的尤菲。 想要为尤菲包扎伤口,可厨房哪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包扎?她将那些锋利的碎片扫到一遍,再跪在地上,探出双膝让母亲枕着想为她缓解痛楚,可这貌似也无济于事。 “尼娅…不要怕,要是害怕的话,你可什么都做不了哦…” 尤菲脸色苍白,因为腹部的剧痛而眉头紧锁,但唯一不变的是她挂在嘴边那抹温柔平静的微笑。 就算是在这个时候,她也想教她这个心爱的孩子一点东西。 就和平常一样,她伸手抚摸女儿的面颊。尽管她已经在强忍痛楚,可也止不住手上的抽搐。 “嗯!嗯!尼娜不会害怕了。妈妈,我能做什么?” 尤菲那糟糕的状态被尼娅看在了眼里,她紧紧回握母亲那只颤抖的左手,让那只手紧贴在脸上。 不顾那只手上未干的血污,只是紧紧的握住,感触母亲的温度。 “卧室的小柜子的第二层抽屉里,有医生留下的药。尼娅去把蓝瓶的那个拿来。” 尤菲的声音逐渐有了力气,也不知道是强撑还是真的恢复了一些。 “好好!我这就去拿!” 得到指示的尼娅换用毛巾给母亲垫起头部,立即起身跑去了卧室。 她一头栽进门里,直接扑到在那个柜子上。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大大小小各色的药瓶让人眼花缭乱。 她快速扫过,从角落里拿出那个崭新的蓝色小药瓶,里面装着几片深色的药片。 确定这应该就是尤菲所说的药品后,尼娅回头转身就跑。 她发誓自己跑得从来都没有像现在那样快过,就好像脚下乘着风那样。 “妈妈给。” 她拿着刚刚倒好的水杯,蹲在母亲身边,将药瓶递给她。 尤菲从中倒出两片,接过水杯一口服下。关于这药的作用,波罗斯曾告诉她这药有缓解疼痛的效果。 “妈妈,你好些了吗?” 药物刚刚入口,还尚未发挥作用,但腹部的痛楚已经不如刚才那般强烈。 尽管尚未减弱什么,可是她已经能逐渐承受这连续不断的剧痛。 “嗯…唔!不行!这次恐怕真的是要生了!” 刚刚还想说自己没事,但身体的感受让她无法勉强。 “妈妈!我这就去找人帮忙!” 尼娅原本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未来的弟妹的降世,居然会给母亲带来这样剧烈的痛苦。 但她已经能够冷静下来了,现在她明确的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我马上回来!” 尼娅又开始奔跑起来,她跑出厨房,跑过客厅,跑到门口,她直接撞开大门,立即向街道跑去。 然而…… “哪里来的光…” 尤菲背靠着桌角,捂着腹部喃喃自语。 她的眼神空虚且死寂,从尼娅在她的视线消失后,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找不到,找不到…那光…” 第十二章.兽人来袭 秋季,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不仅仅是稻谷、小麦这些五谷杂粮纷纷结果颗粒丰硕,就连河里的鱼虾也变得成熟肥美。 造物主将一年的生机放于此时绽放,这一年四季的循环往复的意义在这个季节里可以初见端倪。 对的,意义。 秋季是收获的季节,亦是一年的总结。 问题不在于接下来万物沉寂的冬季,而是秋季本身。 在这个时节里,你所收获的多寡就决定了在漫长的严冬里你的生活是否拮据。 同样在春季到来后,你还能否在新的一年里过的舒坦,也与去年秋季的余粮能否作为资本让你继续生活下去有关。 也就是说,如果你的秋天搞砸了,那么今年剩下的时光乃至明年你都不会好过。 当然,这个道理对于人类来说并不适用,甚至许多人会嗤之以鼻。 国家的补助、亲朋好友的救助以及发达的商业催生的各种不需耕作也能衣食无忧的职业者们,让收获对生活的影响不再过于重要。 一个地区粮食欠收发生饥荒,人类完全可以从丰收的地区调运粮食进行交易分享,互通有无。但这仅仅只是对于人类而言罢了。 兽人们就深刻的明白秋季的重要,如果这个季节他们种植的作物、牧场的牲口未能达到预期。或者家族成员增加的稍多,食物的消耗就会难以跟上收成的补给。 没有食物自然会让他们陷入饥饿和不满中,更何况兽人的胃口通常也比人类要大得多,那他们对食物的需求也更是庞大。 别的种族或许不能理解: 这个已经拥有智慧懂得耕作养殖的种族,为什么还是那么贫穷、那么野蛮? 或许兽人混乱、野蛮的种族天性就是答案。 常年饥饿而失去理性的兽人们引发各种暴乱,无法填饱族人胃囊的首领因被怀疑私吞食物换取财物而被暴怒的民众处刑,在兽人眼里也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罢了。 复杂的族系和信仰让它们如同一盘散沙,甚至没有统一的官方语言的兽人种是弱小的。 可就像吟游诗人歌唱的英雄传记那样,总会有某些人物成为一切的转机,然后创下家喻户晓的史诗篇章。 是的,此时有一个传奇般的人物出现了。 那位存在将这一切改变了,他让那些桀骜不驯的兽人种一一臣服,最后缔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大帝国。 以一个不大不小的虎人族群为开端,不断收服和接纳各族的兽人盟友,定下统一的盟约,将混乱和破碎的兽人领地的版图连成一片。 顽强反抗或者不承认他的统治的兽人种,往往惨遭灭族或者贬为世代奴隶。 一纸协定并不能真正约束桀骜不驯的兽人,也并不是没有反叛盟约的兽人领袖: 一个名叫“利爪”的狼头人族首领在看到他那无限膨胀的野心后,想要脱离他的控制或者说……夺取他的权力,却没想到反叛还未开始就已被自己的亲信无意中暴露。 那位伟人并没有处罚当时打算参与叛乱的狼头人族的精英,反而是在当天晚上款待他们吃了一顿饭——一顿包含他们族长血肉的大餐。 从此他的麾下诸族坚如顽石,再无动摇。 他是最明白兽人天性的存在,道德和教条不可能驯服野兽,唯有绝对的暴力才能控制暴力。 因此,这个伟大而残忍的人物在他的有生之年完成了一个奇迹,将兽人种这个已经被世界视为野兽的种族用战争融为了一体。 这位传奇般的存在被兽人们拥戴为兽人王,一个由半精灵与虎人诞生的混血王者。 有史以来第一个统一的兽人帝国出现了,建国者们用他们信仰的战神沙迦的名字来命名。 沙迦帝国,战神的国度,兽人的帝国。 可,帝国的建立也仅仅只是个开始。 当兽人们再次迎来秋季,又开始食不果腹时。 这个以战神命名的帝国,自然不会让自己的战士们仍饱受饥饿之苦。 那时的兽人们好比一个饥肠辘辘的穷光蛋,手中却有了一把尖刀。他们没有傻到拿这刀去当铺为自己换取最后一顿晚餐,而是向街头那些看起来富庶的邻居们打劫。 没错,凭借着兽人种普遍拥有的强大战力,以及庞大的地域面积和种族数量。 这个完成了势力整合的大帝国便成了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之一。 而接下来,就是开辟他们新的战场——对一切其他种族宣战。 当兽人不再是一盘散沙后,其他种族的有识之士就意识到兽人的威胁,他们曾经想要去破坏这个刚刚成型根基尚不稳定的帝国,从而防止一个新的霸权势力的出现。 可是那个传奇兽人王运用铁腕手段让他们的努力付之东流,最终这些智者未能阻止沙迦帝国的崛起。 在休养生息了数年后,沙迦帝国在兽人王的率领下对这块大陆领地和资源展开了疯狂的掠夺。 在沙迦帝国最鼎盛的时期,曾经控制了这片大陆三分之一的领土。 而在初代兽人王病逝后,他的继任者变本加厉的发动战争。 大量弱小的种族被其吞并或消灭,就算侥幸免于灭族之祸也不得不背井离乡,舍弃原本的家园以求自保。 不过兽人看似一体的内部依旧是不安定的。 沙迦帝国的统治是凭借着兽人王一脉而维系的,各个领地的大统领也只臣服于兽人王。 作为混血儿的初代兽人王子嗣并不多,仅仅一男二女,而下代兽人王更是到了晚年才有子嗣。 繁衍能力低下,一直是种族混血者的通病。维系这个庞大帝国的纽带却是如此的脆弱,这是兽人高层所担忧的。 当兽人王传到第四代后,这个令帝国担忧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第四代兽人王在帝国各地巡游的途中,遇刺身亡。 刺杀他的是一个暗夜精灵,这个暗夜精灵用淬了剧毒的弩箭结束了这位尚未有所作为的王者的一生。 而当时那些负责保护兽人王的兽人卫兵却到最后都没能抓住那个刺客。 刺客究竟是谁? 是谁派了这个刺客? 这些问题都没有了后续。想要取兽人王性命的大有人在,倒不如说这个刺客完成了一个壮举——杀死兽人王。 但这对于沙迦帝国的高层贵族来说此事比起另一件事而言已经微不足道。 真正重要的是那位年轻力壮、胸怀大志的兽人王还没有或者说还没来得及留下子嗣就逝世了。 而这第四代兽人王并没有可以替任的兄弟姐妹,也就是说沙迦唯一正统的兽人王一系就这么断绝了。 与此同时,早就不满足受统一帝国的规则约束的兽人族群开始蠢蠢欲动。 这让原本正打算向另外两个强敌——人族和精灵族挑战的沙迦帝国不得不收起了它的爪牙,开始对内平定那些“不安分”的存在。 然而其他种族并没有放过这个大好时机,他们结成联盟对兽人展开反攻。 而指挥混乱、战线过长的兽人大军在其他种族联盟反攻下,开始了大溃败。而蒙受巨大损失的沙迦帝国也终于开始走向分裂和衰败,大量兽人部族从帝国分离出来。 由此,曾经统一的兽人世界已经不再了,兽人种的势力范围也被迫收缩。 尽管兽人曾经的辉煌已经逐渐远去,但他们给这世界造成的恐惧也未有所削弱。 他们依然坚持着这几百年来通过对外掠夺来补给自身的传统,位于兽人势力边界的国家依旧饱受其侵害之苦。 “波波伦,那两只小崽子抓到了吗?” 作为一位狼头人,努沙尔.巴克加西有着一身可以防水的油滑皮毛,深色的皮毛也能方便他在丛林暗处潜行,而且厚而长的狼毛附在坚韧的皮肤上丝毫不亚于一身上好的皮甲,让他刀枪不入。 他那张宽长的狼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就像是有人曾经拿着斧头用力劈过一样。 但也确实是这样,那是一个人类战士从他背后用战斧劈向他的头颅,那一下直接劈开了他的头皮,斧头却被他厚实的头骨卡住,而他则转头咬断了那人的脖子。 “抓到一个,不过还有一个跑得太快,我们没抓到。显然那个小崽子对这片丛林很熟悉,他跳进一个洞口后就不见了影子。” 波波伦是努尔沙的副官,自然也是狼头人。 他站在努尔沙身边立即显得身形矮小,尽管波波伦的体型在狼头人里应该算是平均水平,但努尔沙这样身高两米有余的巨狼实属罕见。 啪! 电光石火似的,努尔沙的爪子就拍向了波波伦的天灵盖。 波波伦根本来不及躲闪就直接被他一掌拍倒在泥地里。惊得在周围潜伏游走的狼头人战士也不由得向这边多看了几眼,然后传来一阵嘘声。 “废物!你们怎么不接着追?!放跑一个你明白会有多麻烦吗?” 被拍倒在地的波波伦是脸朝下的,鼻子都插进了泥里,这对于狼头人这种拥有良好嗅觉的种族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他好不容易捂着脸从地上窜起来,吐掉嘴里味道糟糕的草根和泥渣,才能回答努尔沙的问题: “努尔沙大人,那个洞穴太小弟兄们进不去,而且现在湿气太重气味不明显,我们找不着他。” “那个小崽子应该是这附近村庄的,他回去一定会暴露我们的行动。” 努尔沙对波波伦的解释还算满意,也就没有接着责难他。但对于放跑了一个人类的结果依旧很是不满。 “现在让弟兄们做好准备,我们要立刻动手——开始我们的狩猎。” 努尔沙发出狼嚎,周围的狼头人也纷纷开始兴奋的嚎叫,对于接下来的盛宴他们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整个林子的鸟兽都被这高昂的吼声惊的奔走逃散。 “那这个抓到的小崽子怎么办?” 波波伦指着那个被藤条捆绑起来的人类幼童,这个人类看起来过几年就能成为战士……也就是未来的“威胁”。 “哦?这个啊…” 努尔沙走到那个人类跟前,用他灵敏的鼻子嗅了嗅,排泄物的臭味让他皱了皱眉头,显然这个人已经被吓得大小便失禁。看到努尔沙那巨大且狰狞的狼头凑到面前,那个半大的孩子不由得发出惊恐悲鸣,但因为嘴被封住也只能哽噎。 “哈哈!真是可怜的小家伙。” 努尔沙对这个人类的反应很满意,波波伦也到了他的身边来问道:“怎么处置他,努尔沙大人?” “就像我们之前遇到的一样,随你的喜欢吧,波波伦。” “谢谢大人。” 波波伦扯住那根藤条,旁边由两个狼头人跟着,他拖着那个正像个蠕虫那样挣扎的俘虏消失在丛林深处。 而努尔沙转身擦了擦自己的骨柄腰刀,吹了声口哨,原本藏在阴影里的狼头人开始陆续现身。 这些蛮荒的猎手们的眼里充斥着嗜血和贪婪,他们知道他们的头领终于要带着他们去做他们忍耐已久的事了。 “走!开始‘狩猎’!” 迪芬尼村,会议室。 “各位,我将你们紧急召集过来,实在是出了大事。” 邓迪村长杵着拐杖坐在首席,用数张破旧的方桌拼起来的会议长桌旁已经挤满了人群。 因为过于匆忙并没有准备足够的椅子,许多人还是站着的。但参加会议的大多是年轻力壮的男人们,只有少数几个是在村子里颇有威望的老人。 “究竟是什么事,还得召集我们。” 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身材壮硕的男人率先发问,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这个男人想问的,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出来吧…孩子,别怕,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邓迪村长用拐杖敲了敲地板,从隔间就有一位妇女领着一个孩子走了出来。 妇女的眼圈红肿显然刚刚大哭过,而那个孩子还在抽搐着,依旧是泪流不止。 “杰克!?” 下面的大人们自然是认出来了那两人,这个孩子是杰克,而那个妇女则是杰克的母亲。杰克这个全村有名的捣蛋鬼一直以来可没少给他们添麻烦。 “这…村长,到底发生了什么?” 乍看是这个捣蛋鬼又闯祸了,被这应该是杰克他们家的家事,可如果仅仅只是这种小事又怎么会被拿到全村大会上呢? “这孩子在后山遇到了兽人。” 村长邓迪本想让杰克亲自解释事态,但看他现在的样子显然已经连半句话都难以说出口,也只好由自己来说明。 “准确的说他是刚刚从兽人手里逃回来的。” “什么?” “兽人,我的天!” “怎么会,有兽人,那些家伙不该来这啊!” …… 人们议论纷纷,会议室一片嘈杂,最后诞生了一个统一的声音: “村长,会不会是杰克这混小子撒谎骗咱们的?” 随着一人的发问,其他人也纷纷应和表示赞同。 “是啊,村长,杰克那小子的话有什么可信的。” “杰克上次还说从预言师哪里知道咱们隔壁村会发大洪水呢!结果呢?河道都干了,我还没瞧见洪水来,到是害的我早早把麦子收了,亏了一大笔。” “对对,还有上次牛的事……” 质疑声不断传来,那些大人们开始翻起了杰克的旧账,显然杰克的话在他们眼中的分量不是一般的低。 “不是的…不是的…” 一开始这个声音很小,人们都将其忽略了,他们接着批评着杰克平日的行为似乎乐此不疲。 “不是的!我、我没有说谎!” 可最后这个声音越来越大,然后直接化作一声怒吼,将全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我没有说谎!我今天和布莱尼一起去了后山想去掏蜂窝,然后就遇到了那些怪物!” 声音的主人在咆哮着、哽咽着,将在场所有人怀疑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从昨天开始,去了后山的人有回来的吗?!我们见到了他们…他们的尸体…然后我们就一路逃着,我终于逃回来了。” 杰克红着脖子扯这沙哑的嗓子对所有人吼着叫着,让那些人都闭上了嘴。 “我…逃回来了…” 杰克重复着这句话,眼睛里没了生气。好像刚才耗尽了全部气力似的,直接跪倒在地上,他的母亲连忙抱住他,自己却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那布莱尼他人呢?” 有人小心的提问道。 “没了…” 杰克倒在母亲的怀里,声音喑哑而虚弱。 “他没逃出来…因为我…” 他才没逃出来。 第十三章.意料之外的转机?! 迪芬尼村位于神圣诺亚王国东北部的霜寒山脉卡莫得地区附近,因为靠近山脉,该地区多山且地域偏僻。 这里的土地倒是肥沃,可是因为寒冷的天气偏多,农作物的成长缓慢,每年的收获比起温暖的南部而言自然是偏少的。 加上靠近敌对的兽人领地,这片地区发展的并不理想。 虽然有军队部署的城市比其他地区要密集的多,但这仅仅只是用来防范此地区让外敌一击即溃从而让内地陷入威胁之中罢了。 而且这样一来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也将交付更多的税收来供养这些军队,这就使得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土地越发贫穷。 卡莫得,在当地土语的意思是“忘记”。用“卡莫得”来命名这片地域的人当时是否夹杂着讽刺的意味,我们无从知晓。 不过这片地域确实常常被人遗忘,尤其是为了阻挡兽人耗费巨资依山而建的三大要塞竣工后,这片地区就已经被遗忘了。 虽然靠近兽人领地,甚至与强大的沙迦帝国有部分接壤,但因为霜寒山脉的地形为诺亚边境守军提供了的险要地势,再加上日益坚固的要塞堡垒的修建,让此地更加易守难攻。 兽人似乎已经放弃了突破此地的打算,尽管摩擦不断,可他们也只能骚扰守卫相对薄弱的村镇,而无法攻陷那些拥有高耸的城墙和大量守军的要塞或者城池。 因此兽人的这些无关痛痒的举动一直没有得到重视,在兽人数次大规模进攻下卡莫得三大要塞坚不可摧的印象也深入人心。 倒不如说正是一直平安无事,才会让此地被“忘记“。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或许因为过于安逸使得许多人选择性遗忘了一件事:从卡莫得山地过去后王国内地将一马平川,再无天险可守。 现在想来“卡莫得”的真正意义应该是“勿忘”,这里是诺亚的天然屏障,也是必须死守的不落之壁。 “我相信这孩子的话,他的眼神里没有谎言和动摇。” 迪芬尼村,会议室。 年迈的邓迪村长起身走到杰克的身前,伸出右手为他擦拭泪水。他的那只右手有些特别,那只右手的小指缺了半截,而那剩下的半截则用金属包裹。 “我也认为这孩子不会撒这种谎话,兽人确实要来了,而且是其中以狡猾、残忍著称的狼头人。” 村长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会议室的众人,他的声音沉重而沧桑。 “那些失踪的人,我们已经失去了。” 这句宣告让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一层阴影,但也有人不知所谓。 村子这几天出现了失踪的人,就有村民自发去搜寻,却没想到连去找的人也一起失踪了。 这件事本来是被村长隐瞒下来的,怕村子里会出现恐慌。但事已至此,村长也没法接着瞒下去了,他向众人讲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真的吗?乔尼和穆拉夫他们真的都…” 有人颤着声量提问道。 “恐怕是这样的,尽管我也不愿去相信,但怕事实确实如此。” 村长眉头深锁,他叹了口气,自责地说道:“我本想联系迪卡镇的卫兵,让他们来查清此事。所以我才禁止他人进入后山,但其详细未与各位说明。如果我能早点通知后山的危险的话,或许布莱尼和杰克这两个孩子也就不会有事了。” “布莱尼是我的侄子,我儿子活着回来了,他没回来,我欠我弟弟他们家一条命。” 杰克的父亲琼斯,对在座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走到前席将杰克母子俩带下来,琼斯带着他俩从拥挤的人群中找到路径,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琼斯你小子要做什么?” 一个老人对他呵斥道,显然琼斯率先离场的行为激起了他的不满。 “守备队,我加入守备队。” 琼斯回头转向那个老人,不过也只是扫视了一下。他对着村长以及众人说道:“反正接下来也是要全村转移了,我会加入守备队为其他人殿后。” 他拍了拍杰克的脑袋,低头对自己的儿子小声说了什么。虽然看不到他们一家人的表情,但其他人也明白其中的的意义。 守备队,其实就是民兵队伍。通常只在紧急情况发生时,才会组织部分村民参与。 琼斯说的没错,确实接下来村长就要组织他们参与守备队。 迪芬尼村很少被兽人侵扰,就算有一般也只是几个兽人强盗来抢些东西。 可这次非同寻常,出现的是狼头人,这可不是普通的兽人。而且显然这些狼头人在这附近潜伏已久,估计很快他们就会对周围的村落下手。 这时候组织村民撤离才是明智之举,而守备队的存在就是保护那些不能作为战力的妇女孩童。 但作为最后撤离的一批人,他们自然比其他人要危险的多。 “嗯,我在这里就点明吧。” 村长见琼斯已经挑明,而熟知村中规矩的众人也同样猜得到他接下来的打算,“召集各位过来,除了通知此事之外,我希望在此的各位都能为村子的安全尽一份力。” “当然,”他敲了敲拐杖,“你们可以选择拒绝,但一些人我是希望他最好加入的,比如:卡列斯,诺邦……” 村长开始点名了,被点到的人虽然略有不满,但都没有拒绝。 毕竟被选中的人要么是退役老兵,要么就是村中猎户,都是有能拿起武器的人,让他们这些拥有能力的人加入守备队无可厚非。 “贝尔卡斯、怀特……” “恕我拒绝。” 当村长点名点到一直默不作声的贝尔卡斯时却出了状况。 “我的妻子还有身孕,我不能离开她。” 对于贝尔卡斯的话,其他人都表示理解。 “村长,贝尔卡斯只是个厨子,尤菲还有身孕,不该让他去啊。” 一个人站了出来,他是贝尔卡斯的邻居,对贝尔卡斯一家的情况很是了解。 “是啊,村长。他们一家的情况比较麻烦,让我们去就行了。” …… 邓迪并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异议,而是直接走到贝尔卡斯跟前小声说道:“贝尔卡斯,我知道你也很为难。但我也知道你以前的一些事迹,所以我希望你能来帮忙。” “……” 贝尔卡斯没有回应他,不过村长想要得到他的回复也没有时间了。 铛!铛!铛!铛!铛!…… 这时一阵急促不安的钟声突然出现在迪芬尼村上空,钟声久久回荡所有人都不由得向那远处高耸的钟楼望去。 “什么!!怎么会这么快!”而明白其中意义邓迪大惊失色,手里紧握的拐杖都掉在了地上。 看到村长的反应,其他人自然也明白了: “它们来了……” 已经来不及了。 迪芬尼村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中。 刚刚大街上还有许多不清内情的人在四处打探消息,在听到有人大喊“兽人来了”后。他们便纷纷在惊叫中跑回家门,并尽可能快的收拾家当。 人们都走了,这时却有个女孩还在街头奔跑着。 她跌跌撞撞的跑着,被人遗落的箩筐绊住了她的双脚,她整个人直接扑到在地上,溅得满身尘土。 但她也只是踌躇片刻,便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又爬了起来。 “来人啊!有谁能帮帮我们啊?!求你们了!” 此时的街头已经空无一人,尼娅哪怕跑到大街上大声呼救,也没人回应她。 “就没人能来帮帮我们吗?妈妈她……” 尼娅早已泣不成声,她在熟悉的村子里四处奔跑,可是这仿佛无人的村落此时已经变得陌生。 她开始害怕起来。 “可恶!” 尼娅一要牙,跑到一户人家的门口拼命地锤击门板,把门敲得“咚咚”作响。 “费德勒叔叔快开门!我是尼娅!” 结果这样依然没人应声,门依旧死锁着。求助无果后,她立即转向另一家,继续敲门。 “蒂斯姐姐你们在吗?我是尼娅。” “加利诺,你在吗?我是尼娅。” …… 最后她跑不动了,也喊不动了,心中仅剩的那点希望也要消散了。 她只能靠着墙角,环抱双膝,悄悄抽泣。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见了? 他们去哪了?为什么不来帮我? 妈妈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 这一连串的问题她想要去问谁,可又有谁能回答她? “爸爸…你在哪?” 迪芬尼村后山。 当眼前的村庄响起警钟时,努尔沙就觉得有几分不妙。 这时这个村庄入口摆上了比原先更多的路障,直接把道路封死了。 同时又聚起来了许多手持刀剑的人类时,直接宣告他原本计划奇袭这个村落的算盘已经彻底落空了。 “真是糟透了,波波伦呢?他还没玩够?” 现在努尔沙的心情很差,但他的爪子已经跃跃欲试。如果波波伦在旁边的话,免不了再挨一掌。 “报告头领,波波伦大人还在那片林子里,要我们回去找他吗?”一只褐色皮毛的狼头人战士向他汇报道。 “没必要,等他回来再收拾他。” 努尔沙露出锋利的獠牙,他用他引以为傲的鼻子深吸着空气,他从对面的人群里嗅到了恐惧的味道。 “一些杂碎而已,就算来再多又怎么样?我们骄傲的狼头人依然能将他们碾碎。” 眼前的人越多越让他兴奋,他拔出腰间的长刀,对着身后的群狼们发出一声狼嚎。 “小的们,上!” …… “有点不太妙啊…怎么这么多狼头人。” 戴维森是个退役老兵,曾经参加过边防军,自然也见识过各种兽人。 其中以迅猛灵活的狼头人作为先锋的兽人军队,一直是前线守军的梦魇。 “戴维森,你都这么想,我们这些人能守得住吗?” “这些狼头人数量快破百了吧?” 眼前出现的狼头人越来越多,这些穿着皮甲带着刀剑的狼头人各个看起来凶悍无比。 而且随意一瞅都不下百众,根本就不是他们这支只有四十三人,有的还因为时间仓促只拿棍棒和菜刀的临时守备队所能对付的。 “但我们只需要争取时间,让其他人能跑走就好。” 戴维森被任命为守备队的队长,他也深知他们这边与敌人之间的差距。 他们不可能赢,但只要拖住了这些狼头人也是另一种胜利。 可面对队里低下的士气,戴维森也束手无策。 他明白这些人心中的动摇,就连他也在恐惧着接下来极有可能战死的结局。 他单身汉一个,死了一了百了,但依然渴望着能活下去,而那些还有牵挂的人更是不想去死。 可如果就这样下去,他们的人估计就会临阵溃逃,这还怎么拖延时间?想到这个结果,戴维森心急如焚。 “大家安静!!都听着!” 就在此时有人站了出来,他高举右手的猎刀对众人吼到: “都想想咱们的老婆孩子们还在后面,咱们就不能怂了!怕他娘的那群狼崽,咱们怎么可以就这样认输?!”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准备好干他娘的!” 这句话扣在众人的心头上,瞬间抬高了士气,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对对!跟这些畜生拼了!” “说的好!” “尽管来吧!狗东西!” …… “谢了琼斯。” 戴维森向那人道谢,如果不是这句话,他们还会有对抗眼前敌人的勇气吗? “没什么,这是应该的。咱们卡莫得的男人可不能缺了血性。” 琼斯摆了摆手,他拔出猎刀,将那刀试着砍向护栏,看那深深的刀口,表示还算满意。 “好久没切过肉了,不知道这些狼头人的肉是不是真的和狼肉那样老。” 他喃喃自语着,将刀收回了刀鞘,但手依然抓着刀柄。 “看来你是做好准备了。” 戴维森以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清的声量说道。 “呵,是说我准备好去死了吗?” “当然不是。没到最后,我们都有可能活下去,这是那些年我在战场上学到的。” 戴维森拍了拍琼斯的肩膀,他们两人平时关系并不好,甚至没怎么说过话,但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仇人之间的对话都要亲切些。 “你不奇怪吗?”琼斯指出一个问题。 “奇怪什么?”戴维森也感觉到了异样,但却说不出是什么。 “明明它们现在就能攻过来,为什么还是按兵不动?” “是啊…按道理我们这些人应该用不着他们大费周章才对?更何况这些狼头人集结的差不多了。” 眼前的狼头人数量并没有再增加什么,想来这就是全部了。 虽然它们离临时做的护栏更近了些,但还没有进攻的意思。 继续僵持下去对他们当然有利,可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一只矮小的狼头人站在一只巨大的狼头人身边,对着守备队喊话: “让你们领头的出来!” 万万没想到,那些狼头人中居然有会人类语言的。 谈判? 戴维森心中一喜,这事估计会有转机。如果对方只是打劫财物的话,拿钱消灾就好。他也想尽可能避免战斗。 “我就是。” 于是戴维森站到了前排,当他和那个巨大的狼头人对视时,心脏不由得紧缩了一下。 这只绝对是头狼! 戴维森强顶着那头巨狼给他压力,对着那些狼头人喊道:“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位是我们的头领,努尔沙.利爪大人,是我们利爪部落强大的勇士。”那只矮小的狼头人对那只巨狼十分恭维。 “我们是来杀死你们的,”它伸手在自己的颈部比划着,“但我们兽人有着尊敬强者的传统,再加上我们伟大的努尔沙大人拥有堪比你们光明神的慈悲……” “切,这些畜生居然敢侮辱光明神。” 守备队的成员小声的唾骂着。 “你们可以派几名勇士与努尔沙大人交手,努尔沙大人不会使用武器,只要你们能伤得了努尔沙大人或者能让大人使用武器,都算你们赢。” “我们赢了会怎么样。” 获胜的条件并不苛刻,倒不如说是完全偏向了他们才对。 戴维森对此抱有疑虑,毕竟对方怎么会给出那么好的条件呢? “赢了我们会立刻离开,但如果你们输了的话…”说到这里,那只矮小的狼头人将他那条长长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鼻子。“那就乖乖接受命运吧。” “废话少说,我来会会你们那个所谓的利爪族勇士!” 这时一个壮汉站了出来,他推开护栏,肩上扛着大刀,走到狼头人的阵前。他指着那头巨狼说:“来啊!看大爷我怎么剁掉你的爪子。” 那个矮小的狼头人用古怪的语言对着那只狼头人首领说了什么。 然后,这个貌似叫努尔沙的狼头人低头看了看眼前的壮汉,对他咧嘴笑了一下,露出的那两排发黄的尖牙,让这壮汉也瘆得慌。 “固邦,小心点。” 对于壮汉现在的安危,戴维森和其他人也是揪心不已,但戴维森并没有阻止他。 毕竟那个狼头人的实力不明,他们也需要探明敌人的虚实。 固邦是最近从外面回来的冒险者,像他这样能够在那些险地探险的人都有几分能耐。哪怕不敌对手,应该也能自保。 “要不要动手?” 旁边的一个猎人已经搭好了强弩,只要他想就能发射,对象自然是那只狼头人首领。 “不要乱动,狼头人的皮毛很是坚韧,普通的弓弩没法保证一击必杀。” 戴维森阻止了他,毕竟狼头人并不是真的狼,死了头狼并不会散去,反而他们接下来会迎来的是疯狂报复。 且不论能否杀死那只首领,在对方给出公平对决的条件时,实力悬殊的他们除了安分接受别无他法。 那个高大的狼头人向前走了两步,而固邦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他咽了咽口水,暗想这只狼头人确实不简单。 作为冒险者,固邦曾经在许多遗迹墓地探索过,其中难免会遭遇一些怪物,其中不乏强者。 而这狼头人给他的压力,似乎与他匆匆瞥见的一个全身漆黑的骸骨亡灵相近。 要知道,那可是一只曾经团灭过一个冒险团的高危险值怪物!讨伐金额高到可以在城区买下奢侈房产的存在。 他之所以会站出来,本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固邦作为在外闯荡多年的冒险者,他好不容易回趟老家。没人想让自己的故乡被毁掉,所以他才来打头阵。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毕竟对方赤手空拳,哪怕只能挡一会儿也好,他就立即认输。 “开始!” 那只矮小的狼头人站在他们中间,他一挥手便立即后撤。 对决就开始了。 嗖!! 努尔沙巨大的身影瞬间靠近,意料之外的速度快到固邦做出只够将大刀横在胸前的反应。 然后……战斗就结束了。 那只巨大的狼头人手里捧着一颗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然后他狼头一仰,血口一张,那颗心脏就下了肚。 简单、干脆、血腥。 固邦还站在原地发愣,他不太清楚这个狼头人在他面前把什么东西丢到了嘴里。 现在是反击的大好时机,这只畜生还敢背对着他往回走。 “看我一刀…刀呢?” 固邦手里的刀只有半截了,握着断刀的手在空中虚划着。手中的刀越来越沉,沉到他再也握不住而掉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耳朵开始嗡鸣,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胸口貌似缺了什么,那股涌上头脑的痛苦,自然是因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直到他注意到了左胸口的空洞,他才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 “啊…我输了” 也死了。 固邦把这句话含在嗓子眼里,停止了呼吸。 “固邦!!” 对面观战的守备队见固邦倒下立即高喊他的名字,但倒地的固邦已经没法回应了。 “神啊…这家伙,能赢吗?” 戴维森和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了…… 这是意料之外的转机——还是绝望? 第十四章.被堵着的路 迪芬尼村村中心广场。 当兽人来袭的通告传遍全村后,村民们立即向村中心集合。 尽管时间仓促,也多亏了村里老人日常给村里的年轻一代灌输的关于兽人的恐怖故事。 大部分村民对即将离开的家园也没有太多留念,他们很配合的参与了村长刚刚公布的全村撤离计划。 毕竟这种时候命比什么都重要,而卡莫得的人们也一直坚持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说法。 他们相信,只要有时间一切都能重来。 面对兽人的入侵,这些人大都乐观的认为这个村子只是暂时失去了。 只要诺亚的大军赶来,收复这个小小的村落也是轻而易举,只是需要重建就难免会有些麻烦。 平日里显得宽敞的中心广场,顷刻间就被一辆辆从仓库紧急调运来的马车和村民们临时整理的行李堆满了。 集结的村民们在守备队和村长的指挥下登上马车,准备从村庄撤离。 “这东西放不下,拿下来!” 邓迪村长站在一堆旧木箱上指挥着村民撤离,这时在他左手边的一辆分配为装货的马车却传来很大的争吵声。 大概是一个村民想把一个大木盆子装上马车,但显然这东西太占空间了,这样其他村民的行李就放不下了。由此就引发了争执。 “怎么回事?!都散开!” 注意到那里情况的邓迪立刻出声呵斥,部分听到了的村民散开了,但依然有许多人围在那边看热闹。 “这是我家祖传的,这东西可贵了!” 那个中年村妇唠唠叨叨得硬是要将这木盆强塞进马车,马车车厢里原来装着的东西都被压出了声响。 若是那人接着往里推,估计那些行李里的易碎品怕是难保了。 这样一来就在周围的村民中引发骚乱,尽管其他村民喝骂声不断,可那倔强的村妇也是毫不示弱。 这个村妇的儿子在一个城镇里当治安官,她仗着有这个儿子在村里一直飞扬跋扈,这时候也没人真的敢和她动手。 随着争执的不断升级,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已经影响了撤离的进度。 “好了!都散开!散开!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邓迪索性走了下来,身后跟着几个壮硕的青年人。他们都是临时守备队的成员,负责辅助村民撤离。 “苏姗,你在做什么?” 邓迪在上面也弄明白了情况,但他还是再问了那村妇一遍。 “邓迪村长,我家这个祖传的盆子可不能留给兽人啊!” 村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邓迪哭诉,而旁边的村民也指望邓迪撑腰。 “邓迪村长,可这样我们怎么办,马车不够啊!” 见邓迪还没拿定注意,旁边的几位村民便说了起来。 “对啊,怎么能就因为一个盆子耽误大家呀!” …… “什么叫‘就因为’一个盆子?你知道这宝贝市价多少吗?两百奥萨丁!够你干一个月的活了!” 那村妇立刻把众人的话压了下去。 因为两百奥萨丁确实不是个小数字,村子里的普通人家在田里山里忙活一个月才能挣到这么多。 算上日常消耗的话,要积攒两百奥萨丁差不多要小半年。 这还是家里人无病无灾的情况下,若是遇上天灾人祸更是难有这么多积蓄。 “好了,苏姗,我问你你这个盆子市价是两百奥萨丁对吧?” 心中已经有了定数的邓迪推开众人,走到村妇面前。 “是的。” 身后跟着几名壮汉的邓迪,论气势已经压过了村妇。 而且对方好歹是他们村的村长,苏姗也不敢过于造次。 她看邓迪和后面青年的架势也不太一般,心虚的村妇声音里也不由的带了丝惶恐。 “兰斯,把那个箱子打开。” “好。” 他回头叫了其中一个背着一只大铁锤的青年,那青年立即从旁边的青年手里接过一个箱子,然后把那箱子用锤尾撬开。 “大伙儿!看好了,这个大花瓶是我爷爷那辈从南边跑商时在一个拍卖会上得来的。当时我爷爷他花了三百奥萨丁拍下这玩意,现在这种古董卖四百奥萨丁完全没问题。” 众人低头看这箱子里的这个花瓶。 放置花瓶的箱子里面特地用了丝绸来包裹瓶身,花瓶色泽明艳,花纹繁杂漂亮,显然是个高档货。 人们都不由得感慨邓迪祖辈的富裕。 “现在这东西马车装不下,我也带不走,总不能留给兽人吧?” 然后他就挥手示意。 当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那个还拿着锤子的青年就抡起锤子,一下就把箱子里的花瓶砸了个粉碎。 “好了,现在没什么担心的了。这种又大又笨的东西就不用带着逃命了。” 邓迪看向还在错愕中的村妇苏姗,接着就对她说:“所以你这盆子就别带了” 然后又转过身去和其他村民说:“还有大伙儿都别带这种太占位置的东西,马车装不下,觉得可惜就砸了。咱们时间不多,得赶快了。” 其他人齐声回应他:“好嘞!” 接下来他们都各自去整理车马,让村民撤离的工作又回到了正轨。 而愣在原地的苏姗再没说什么把那盆子放上马车的事了。 她把那盆子和地上的那些破箩筐丢在了一起,然后一声不吭地回到了马车上。 “村长,苏姗大婶那盆子能值五十奥萨丁都顶了天了,你何必拿这样贵重的东西去……“ 因为邓迪刚才的示范作用,许多村民将一些占位置的锅碗瓢盆都从马车里丢了出来。 马车中立刻空出了不少位置,剩下的人终于可以放得下自己的行李。 这样一来,刚才还在因为没有地方放置行李而踌躇的村民基本都上了马车。 现在只有守备队的几个青年以及正在用麻绳捆绑行李的几个村民还没有上车。 “苏姗她也不容易,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在村里改嫁,没少遭人白眼。现在几十年过去了,好不容易儿子有了出息,她也比很多人都更好面子。对于她的话,就尽可能的理解一下吧。” 邓迪村长对村子里村民的事情如数家珍,这也是为什么邓迪能一直担任村长的理由之一。 现在事情基本告一段落,他和那个叫兰斯的青年一起上了辆马车。 “呃,可那可是四百奥萨丁的花瓶啊!” 兰斯不太明白这个一向以节(抠)俭(门)著称的村长居然舍得花这么多钱来讲个道理。 毕竟那个花瓶说大也不算多大,这个价钱放进马车里也没人会说什么。 “非常时期啊,更何况我也没花那么多……” 反正也只是个破了底的赝品,想卖都卖不出去。 邓迪的心里话自然不会说出来,自能心中自嘲自己的祖辈想买个好货充门面,结果被骗的血本无归的伤心物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在马的嘶鸣和车夫的吆喝,以及皮鞭的脆响声中。 马车的车轮开始缓缓滚动,一辆辆马车走上了大道,开始向村庄出口前进。 作为拖延的守备队因为职责不同,所以不会和他们一起离开。 而他们也在预定地点留好了马车,方便让守备队的人们撤离。 心想现在全村的普通村民应该都已经登上马车,邓迪正想松口气。 “等下!村长爷爷!还有人没来!“ 这时邓迪前面的一辆马车上突然跳下一个小女孩,他定睛一看便认了出来。 “这不是丽莎吗?停!停车!“ 邓迪连忙叫停了马车让丽莎爬了上来,而丽莎的母亲则在前面的马车上探出头来大喊: “丽莎,你给我回来!” 丽莎母亲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显得苍白,而且体态瘦弱,面色焦黄,一看就是体弱多病之人。 现在这样病弱的女人却急红了眼,对这自己的女儿大吼。 “呃!” 面对母亲的呵斥,丽莎本能的畏缩了一下,但还是昂起头来对村长说:“村长爷爷,尼娅他们一家都不在马车上。” “什么!!” 这时邓迪大惊失色,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疏漏。 “尼娅她们一家都不在?” 邓迪连忙再次向丽莎确认。 “是的,爷爷。我在广场时找了个遍都没有看到她们。” 丽莎十分确定,因为她相信如果尼娅在的话,绝对会主动来找她。 可等到大家都上车时,她都没有看见尼娅和她母亲的身影。 她就确定尼娅她们一家都没来。 “这、这怎么会?没人通知她们吗?贝尔卡斯呢?” 邓迪记得贝尔卡斯虽然拒绝参加负责拖延的队伍,但还是答应加入负责沿途保护村民撤离的小队。 按道理,他应该会第一时间寻找自己的家人才对。再加上此时本就时间紧迫所以邓迪才没有仔细核对村民人数。 “贝尔卡斯他在之前说,‘戴维森他们遇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所以他去那边帮忙了。” 在一旁的兰斯举手说道。 “我们可不丢下她们,尤菲她可还怀着孕。说不定她们现在就遇到了什么麻烦。” 费德勒是尼娅她们的邻居,因为那时太过匆忙,他没有关心尼娅她们一家的情况。 现在尼娅她们情况不明,他开始懊悔不已。 “那得有几个人去找她们,谁愿意去?” 因为阴差阳错,他们居然都没有注意到这对母女出了状况。然而村长邓迪提出这个问题,他不反对去找那母女两个。 但现在村里十分危险,更何况现在下车,而他们又不能专程等待,这样去的人肯定不能跟上其他人。 “我去!” 车厢里费德勒举了手。 “还有我!” 然后丽莎也举起手来,她目光坚定,没有丝毫胆怯。 “丽莎你就别去了吧…你妈妈会担心的。” 费德勒咧了咧嘴,自己的妻子在捏着他腰间的赘肉,而且捏的很用力。 “哎呦!老婆,贝尔卡斯可是我兄弟啊!他的事,我怎么能不管。” 费德勒贴在妻子耳边小声说道,然后他听见妻子一句:“随你。” 然后腰间的力道消失了,他才嘿嘿笑了起来。 “还有我!尼娅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时候我不能丢下她!” 丽莎倔强地抵抗他们的好意,执拗的要去找尼娅她们。 “你去只会添乱吧…费德勒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村长摇了摇头,否定丽莎的选择。车里的人大多和贝尔卡斯一家的关系不是很密切,至少没法去为他们一家冒险。结果只有费德勒一个成年人举了手。 “我也去吧?” 兰斯踌躇了一会儿,也举手表示也要去。 “不用了兄弟,你还要保护其他村里的人吧?“ 但费德勒拒绝了他的帮助,而且还拍了拍胸脯说:“我可是村里最快的男人!别小看我啊!” “哦,对,各种意义上的最快…” 兰斯调侃道。 “喂喂!你这家伙!”费德勒想要发火,但又想到现在可不是悠闲的时候,“算了,不闹了。丽莎你也一起来吧,我多照顾个小家伙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欸!可以吗?!” 刚才还差点哭出来的丽莎,立刻破涕为笑。 “我家的马厩里还有两匹马,你们拿去用吧。” 在前面的驾车的马夫汤森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丢给了费德勒,而兰斯也递给他一把曲柄短刀: “拿去,这可是我做得最好的一把。“ “好啊,谢了各位。还有兰斯,你这个破铁匠终于做得出东西来了。” 费德勒接过钥匙和短刀,这短刀用棕色的兽皮做刀鞘,他拔出来看了看那刀刃上的寒芒就觉得这东西削铁如泥。 “嘿!你不要小看我。”兰斯笑骂道,见他们的马车已经停下,他就说:“好了,一路顺风。我们在寒霜镇等你们。” “那记得请我喝酒。” 费德勒跳下车,并接住了随他一起跳下来的丽莎。 “丽莎,你快过来!“ 丽莎的母亲对丽莎大喊。她眼圈红肿,显然是有哭过。 因为不在一辆马车里,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依旧感到一种不安,她感觉自己这个看起来怯弱娇小的女儿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再见!我们会去寒霜镇的。” “妈妈。别担心,我马上就会回来找你们的。“ 丽莎对远去的母亲挥手告别,费德勒也在一旁和自己妻子还有朋友们告别。 见那一大一小两人转过身向村里跑去,与车队的距离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中后。 邓迪村长才长吁一口气。这个老人闭着眼睛紧握着手中的拐杖,在心中为那两人祈福。 车队从那之后就没有打算停下,他们直接从大道向离迪芬尼村最近的城镇“寒霜镇”驶去。 “村长,这里的事,寒霜镇的守卫知道吗?” “现在应该知道了,之前我就让达斯和波利他们两个骑着快马去报告了。” 邓迪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自然一早就派人去通知附近城镇。按照时间推算,他们的人应该已经差不多到寒霜镇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的景色开始变化。 树木逐渐多了起来,这时迪芬尼村的村民们已经进入了森林中。 因为接近初冬,这附近还下了场小雪,到现在这些树的树枝和少许树叶上还有着银白的装饰。 偶尔,他们还能听到从林中传来的清脆的鸟鸣。在着银白和褐色混杂的世界里,人们紧绷的精神都放松了。 到了这里,尽管离寒霜镇还有一段路程,但至少那些可怕的兽人是不可能从村子那边追过来了。 嘘!嘘!! 突然马夫汤森勒住缰绳,对马叫起了停下的口令。因为是急刹车,马车立刻剧烈摇晃了起来,把车上的人都给震得不清。 “怎么,汤森,出什么事了?“邓迪村子捂着鼻子,从车里探出头来问道。 “不知道,是前面的先停下来的。” 汤森跳下车来,一路小跑着,去前面查看情况。而车厢里的人也大多都下来了,因为前面的马车也一样。村民们纷纷下车,向前面的道路跑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了解情况的人们大惊失色,因为他们的车队已经不能前进了。 原因无它,道路被堵住了。堵住道路的是几棵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常青树,每一棵都足有一个成年人的腰粗。而且都横在大道上堆叠起来,将道路完全封死。 “这是谁干的?” 尽管大雪确实可以压倒树木,但这里只是下了场小雪而已。更何况眼前的这情况,只有可能是人为的。 “快看上面!” 有个女人惊叫道,那个女人熟悉的大嗓门,不用邓迪去看也知道是苏珊。 接下来注意到苏珊所指的地方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在前面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有两具用绳子吊着的尸体。他们两人在寒风中凄惨的摇摆着,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达斯?波利?!” 邓迪瞪大了双眼,他认出了那两具尸体身份。 “不好快回去!我们中埋伏了!” 有人大叫着,孩子在哭喊着,他们疯狂的向马车跑去。但当车夫们牵住马首想要转头时,林子上空突然出现了一群惊叫的飞鸟。 哪怕不是猎人都知道——那是林子里异动的征兆。 “来不及了。” 兰斯没有急着上马车。这个年轻的铁匠从背后取下了锤子。 他挥了挥锤柄,感觉还不错。 至少他认为用这东西来敲碎几只狼的头盖骨什么的还是挺轻松的,毕竟这东西比他老爹走前逼着他学的打铁要简单的多,因为骨头可没铁硬啊! 兰斯这么想到,反正这种时候也是自己最能放开自己的机会,他打算尽力将眼前的事做到最好,做得最漂亮。 就像老爹告诉他的那句:“精益求精”的家训,此刻他要当一个最好的铁匠,最好的守护者。 就像一个英雄那样去做吧! 而其他还忙着挤上马车的守备队的成员也明白了什么,他们重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也纷纷拿出了武器。 四周茂密的灌木开始窸窣作响,看起来是被白雪掩盖的土地也渐渐隆起。 村民里的孩子们惊恐地缩成一团,村里的老人和女人们护住那些孩子,但这些人的眼中也充斥着惊恐和不安。 可那些卡莫得的汉子们却咧嘴大笑起来,他们挥舞着拳头对着那些从林子里涌来的黑影高喊: “来呀!畜生们!” 第十五章.曾经的圣骑士 迪芬尼村后山。 戴维斯的守备队和这群狼头人已经进入剑拔弩张的事态。 “那么,你们还有谁敢来挑战我们的努尔沙大人?” 那只矮小的狼头人眯着眼睛笑了笑,接着用嘲弄的口吻说道:“顺便告诉你们一句,努尔沙大人说了你们没必要一个个的上来,多来几个他也无所谓。” “可恶…” 面对那只狼头人的嘲讽,人们敢怒不敢言。 当他们见到刚才固邦的惨状,明白了对方是摆明了要用绝对的实力来碾压他们。 守备队成员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敢上去。他们已经清楚上去很有可能会死,而这些村民还没有视死如归的觉悟。 “唉……” 那只矮小的狼头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它指着地上的尸体向护栏外的守备队质问:“怎么还没有人敢上呢?你们就没有为同胞报仇的血性吗?” “我真为这位勇士的死感到不值啊!” 它晃了晃它那颗秃顶的狼头,发出悲天悯人的感慨。 不过这也并非完全是在嘲讽,兽人普遍尊重强者。 哪怕本身弱小,但也有敢于向强者挑战的勇气的弱者,在它们看来也是值得尊敬的勇士。 尽管固邦被努尔沙瞬间击杀,但是这个人敢于在两军之中作为先锋出场,在这些狼头人看来还是能得到它们精神上的认可的。 毕竟努尔沙的强大并不仅仅只是对于外族而言,在族内决斗中败给努尔沙的狼头人战士也不胜其数。 努尔沙是一只拥有黄金血脉的狼头人,可以说是狼头人精英中的精英,深受族内长老器重。 这些努尔沙的部下们相信,未来他们的头领若是继续成长下去,甚至可以成为狼头人的下一任族长。 如今眼前这群人族战士居然没人敢上场,这让包括矮小的狼头人在内的全体狼头人都有些失望。 于是它们发出用于讽刺敌人嚎叫声,来嘲讽眼前敌人的胆怯。 “这群畜生!” 人们都咬牙切齿,已经有几个青年跃跃欲试。 明知对方是用激将法,但这种时候却又是无可避免的要中这种再简单不过的计谋。 “我数十个数,你们再没人上来就算是你们放弃了我们努尔沙大人给你们的这个机会。” 那只矮小的狼头人在原地徘徊,长长的尾巴在沙地上扫出一个圈,它摇头晃脑地开始了倒数: “十!” “九!” “八!” “七!” “六!” “够了!我来!” 随着打破僵局的一声怒喝,全体狼头人都看向那个推开护栏的男人,此时还敢于站出来的人让努尔沙那头巨狼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戴维森?那我也一起吧…” 紧接着另一个拿着猎刀的男人也从护栏翻了过来,两人直视着那只恐怖的狼头人首领,毫不畏缩。 这两人正是戴维森和琼斯。 “琼斯,你还有老婆孩子。只要我再拖一点时间,就可以让大家撤走了。你没必要过来冒险。” 戴维森对于琼斯愿意和他一起站出来,自然是十分感激的,但他还是想劝琼斯退回去。 比起无牵无挂的自己来讲,琼斯活下去更有意义。 “我告诉我的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有责任心。我岂能在这种时候不给他做个榜样?” 琼斯咧嘴笑了笑。戴维森从他紧绷的脸部肌肉上,能看出琼斯自己也是十分紧张。 而琼斯却在这时拍了拍他的肩头,在他的耳边低语:“如果我死了,麻烦回去告诉我老婆和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还有我那个老丈人——我琼斯是个英雄可不是什么酒鬼。” “切,这句话自己留着回去说吧!” 戴维森耸了耸肩,向前大踏一步。 右手握住腰间长剑的剑柄,左手立好了盾牌,摆出了备战姿态。 他再没打算劝琼斯回去,因为他很清楚: 一个做好赴死准备的男人,他的决定是不可能被改变的。 “你们准备好了吗?” 就在刚才琼斯和戴维森谈话的同时,那只名叫努尔沙的头狼与那只矮小的狼头人也耳语了片刻。 随后那只矮小的狼头人近乎献媚般的对努尔沙点头哈腰,也不清楚刚才这狼头人内部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的努尔沙大人刚刚表示你们两个可以一起上,和刚才一样,只要你们能让努尔沙大人受伤或者使用武器,你们就算赢了。” 矮小的狼头人再次重申了规则,说完后它就退到了后方,似乎那支狼头人的内部确实有了一些骚动。 “真是看不起人啊……” 琼斯小声嘀咕着,但也不敢在这种时候逞强。 如果是两个人一起上的话,确实胜算要大些。 而后面守备队的人们也在为他们打气: “加油!琼斯,你赢了你欠我的酒钱我就不算了。” 村里的小酒坊的老板喊道。 这句话顿时让琼斯来了劲,要不是想起情况不对,他差点就要回头问一句:“当真?”。 “戴维森队长,一定要打爆他们的狗头!” “加油!兄弟要活着啊!” …… “葛兰起斯(你们一起来吧)!” 努尔沙走到距离两人十步左右的位置,敞开双臂,发出一声长啸。 随后努尔沙后面的群狼也一起咆哮起来,瞬间压过了守备队刚刚燃起的气势。 这种列阵时的气势比拼,一直被兽人重视着。它们认为,要击垮对手就先要在气势上碾压对方。 “真是嚣张!” 琼斯和戴维森并排站开,两人拿着武器小心防御。 他们已经见识到这只狼头人那惊人的速度与力量,自然不会像固邦那样疏于防守,从而被对方抓住漏洞一击秒杀。 攻击那只狼头人也意味着他们很难保护自身,说是努尔沙赤手空拳,可它那爪子完全可以震碎钢铁。 如果两人贸然进攻,而这狼头人以守待攻,显然陷入被动的是他们。 “巴勒库罗多(不攻过来吗)?” 努尔沙露出了还带着血丝的獠牙,“萨迪拉迪斯(那你们没机会了)。” 尽管努尔沙知道这些人是听不懂他的语言的,但他还是喜欢用言语给对手施加压力。 顺带一提,“一击秒杀”是他的癖好。 哪怕在族里也少有人能和他打过五回合,在这群人族战士中验证自己的绝对实力也是他进行这场游戏的理由之一。 他弓起身子,双腿如同弹簧一般下压,然后瞬间弹射出去,就如同一支无可匹敌的利剑。 “后跳!!” 随着戴维森的一声大喊,两人立即朝左右两个方向跳去。 戴维森和琼斯以前没有配合过的经历,而对于狼头人的攻击方式最了解还是戴维森,所以琼斯就将所有的临场判断都交给了他。 就算突然跳开,努尔沙那粗壮的双臂在张开后也立刻显示出其恐怖的长度。 戴维森刚刚跳开,耳边就响起了“呼呼”地破风声,好在他果断向后仰倒,倒地后立刻翻滚起来。 尽管姿势很难看,可算是避开了这危险的一击。 若是他反应稍慢,他毫不怀疑刚才那一下可以打碎他的脑袋。 虽然他这边没事,但琼斯呢? “琼斯?!” 他看向倒在地上的琼斯,他似乎在那黄褐色的土地上看见了几点鲜红的血迹。 “没事!破了点皮而已。” 琼斯一个鱼打挺,立刻站了起来。 看起来似乎身体没什么大碍,但他的脸上却留下三道极深的爪痕,几乎抓掉了他半张脸。 “麻蛋!还没老娘们的爪子厉害。” 琼斯嘴上在逞能,可脸上火辣辣的剧痛却是深入骨髓的。 尽管他不清楚自己脸上的伤势如何,但他自己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破了相。 而剧痛以及刚才攻击造成的阴影让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四肢也有些使不上力气,手里的猎刀都快拿不住了。 行动还不如原来灵活的琼斯,暗想自己已经撑不过这狼头人的下一击。 “噶猎德(很聪明)。” 这两人居然都在他的第一击中存活,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因为他对人类的语言并不了解,他不清楚那个拿着长剑和盾牌看起来装备要精良些的人族战士刚才说了什么,但他们都能躲开定然与这个貌似是那些人的首领的指挥有关。 于是接下来,他将攻击目标转向了戴维森。 刚才是因为他要攻击两人,而这两人站的位置有一段距离,加上接下来两人果断后跳,才让他的攻击近乎落空,只是划伤了其中一人的面部。 但如果他只是锁定一人的话,他就不信这些人族战士还有躲开的能力。 当戴维森看见努尔沙那带着蜈蚣般伤疤的狼脸向他转过来时,他就感觉不妙。 伤到这个怪物?怎么可能。 戴维森苦笑着,光是躲开这只狼头人的攻击就已经让他们倾尽全力。 现在他看到那狼头人将目光转向他时,他心中只有一句: “我命终已。” 果然那狼头人再次蓄力,那双如死神镰刀般的利爪转眼间就要冲向他的面门。 快到让他只能举起那张只是包了层铁皮的木质盾牌,某人的结局在他的脑海闪过,他仿佛看见倒在一边的固邦在向他招手。 “啊!” 果然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飞了他,戴维森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身体直接被撞倒在地上,这一下感觉就好像断了几根肋骨。 然后咽喉就涌上一股热流,他倒在地上呕出一口心血。 奇迹,自己居然没死?! 尽管他被打成重伤,盾牌更是碎成了几片。 可他究竟还是活着,这比起自己被直接打穿的结局要好太多了。 “库瓦斯地(去死吧)!” 然而那只狼头人的咆哮声却将戴维森从庆幸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快啊!兄弟!我撑不住了!” 是琼斯,他在努尔沙向戴维森冲过去的那一刹那抱住了努尔沙用于发力的腰部。 这一下减轻了努尔沙冲击的力道,戴维森才幸免于难。 尽管那时琼斯想要用手里的猎刀来划伤努尔沙,无奈撞上去后那反馈至全身的剧痛让他直接握不住刀,手一滑猎刀就掉在了地上。 因为刚才他抱住努尔沙时,已经受了重伤的脸也直接撞在这如钢铁般的躯体上,他整个人也被努尔沙的冲击带飞了。 现在他依旧死死的抱住这只狼头人,琼斯脸上的鲜血将他自己和努尔沙都染上艳红的色彩。 努尔沙见这个一开始被他放过的男人居然敢这样来妨碍他,自然心中怒气上涌,直接抡起那只巨大的狼爪拍向琼斯的天灵盖。 可这也是绝好的时机! 戴维森立即拿起地上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向不能移动的努尔沙的胸膛刺去。 赢了…… 戴维森笑了,他们赢了…… “嗷!!” 然而,努尔沙怎么可能会容许自己输掉。尽管他不认为那个人的这一剑能刺穿他的胸膛结实的肌肉,但确实可以“伤到他”。 他的皮毛突然浮现一种奇异而古老的纹路,努尔沙身边立刻响起群狼的咆哮声! 那些观战的狼头人都兴奋了,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类能逼得努尔沙用出这招——先祖图腾。 这是黄金血脉的能力,能够唤醒祖灵给予持有者以庇佑,同时极大的增强其战力。 突然弹出的无形力道,将戴维森和琼斯两人都震得飞了出去。他们被砸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输了……” 他们还是输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策略都是虚妄。 面对那只在逐渐走近威压也更胜之前狼头人,戴维森和琼斯都默契地把眼睛闭上了,准备迎来死亡。 “住手!” 此时却又有一人推开护栏站了出来,他大喝一声,让那只准备结果两人性命的狼头人愣了一下。 “库瓦多塞(我做你的对手)!” 那人居然说了一句兽人语?!这让这只狼头人的兴趣转移到了那个刚刚出现的人身上。 “贝尔卡斯?!” 琼斯瞪大了眼睛,尽管他感觉自己身上每一根骨头都跟断掉了一样,可是眼前的人给他的造成的冲击足以让他暂时忘记疼痛。 “那个厨子?他来这里干什么?” “你…或许不知道。” 戴维森捂着脱臼的胳膊,此人的出现并不令他太过惊讶。作为一个退役的副营长,整个村里能让他敬佩的人不多,而能让他敬畏的仅此一个:贝尔卡斯.阿罗布。 戴维森是村里少数知晓其真实身份的人,而且不仅是他,但凡是知道贝尔卡斯身份者无不对其敬畏有加。 “兽人,收起你那无聊的规矩。若你不拿出剑来,你将必死无疑。” 那个男人如是说。 “有…趣,你…是个强者。” 努尔沙操着极不流利的人类通用语,从腰间拔出了他的腰刀。 他嗜血的兽瞳中满是兴奋神情,好像终于遇到了梦寐以求的猎物一样。 能让这个自傲而且强大到如梦魇般的狼头人还未开战就率先服软,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当然,还躺在地上的戴维森除外。 他笑了笑,对着正午的蓝天自言自语道:“他…可是曾经的圣骑士啊……” 昔日的迪芬尼村是个阳光热闹的小村庄,村民们之间的关系质朴而和谐。虽然也有纷争和喧闹,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他们依旧欢笑着将一切隔阂和苦恼在一顿伴着好酒的饭菜里消去。 正值正午,这时人们一天的一半已经过去了。 田野劳作归来的农民唱着不知来自何处的歌谣,猎人们扛着今天的收获从山林归来。 附近的铁匠铺叮叮咚咚的打铁声和装满货物的马车车轮在石板路上滚过的响声混在一起,令人惬意。 小道旁行色匆匆的路人,街头奔跑的顽童,还有那些邻居们和善的笑容,以上那些熟悉的场景现在都不在了。 当尼娅发现自己身在这个已经空无一人的村子里时,她就连回去的路都感觉陌生起来。 “有谁…能来帮帮我……” 女孩很无助,她哀嚎着、哽噎着,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往何方。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找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来帮忙;而另一个就是回去,回去照顾母亲。 如果让还在痛苦中的母亲在这种状况不明的情况下还独自一人待在家中,这显然是错误的,她得回去、回到母亲身边。 可是……她现在回去能做得了什么吗? 看着母亲痛苦的脸庞,然后在一边抽泣吗? 尽管自己确实多少帮得上忙,她可也明白自己并不能真正帮得了母亲。 但要继续找下去吗?她也看不到继续找下去会有多少希望。 “回去…吧…” 尼娅咬着牙做出了决定。 比起做这种无用功,倒不如快点回到母亲身边,现在母亲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尼娅转头依照原路返回,只是她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气力奔跑了,只得改用小步快走。 沿路一些住户房屋上的烟囱还冒着炊烟,但那里并没有人在。 在过来时,尼娅伸头看过几个没有关上窗户的人家里面的情景:炉灶里还烧着干柴,锅里的炖菜已经被烧糊了。 一些人的餐桌上还摆着吃了一半的午餐,但房屋的主人们却都不见了。 屋子里基本都像是进了小偷似的,箱子柜子都被打开,地上也散着各种杂物。可偏偏门也都是锁得好好的,这就十分奇怪了。 面对此时村里的情景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尼娅的心里滋生: 这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怪物把大家都吃掉了一样。 这样一个可怕的猜测一旦诞生在心中,就一发不可收拾。 尼娅忍不住回头看向周围的那些早已空无一人的房子。 就在刚才,好像有什么黑影在刚经过的街角闪过。 “唔!” 这个女孩已经慌了,步伐逐渐加快。 女孩又不敢跑起来,生怕弄出太大的声响。 那可能并不存在的“怪物”似乎就藏在村中的某个角落里,打算袭击剩下的人,当然其中就包括她和母亲。 “我可不能自己吓自己啊……” 女孩贴着墙壁拍了拍胸脯,安抚里面那颗狂跳的心脏,“那种怪物怎么可能存在呢?” 这时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咯啦”一声异响。 “唔!!” 这把她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在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否则刚才她就要忍不住尖叫起来。 怎么回事? 尼娅缩在墙边,壮起胆子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诶?” 结果,她看见那里有个白色的东西在上蹿下跳,还发出“咯咯”的声响。原来刚才的声音,只是一只扑腾的大白鸡撞翻了堆在路边的竹箩筐。 “呼……” 见眼前只是一只欢腾的大白鸡让尼娅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我得快点…唔!!” 可接下来出现的东西,让尼娅又重新缩了回去。 她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捂住口鼻,全身都缩在对方看不见的阴影里。 那时,一只长满棕黑色长毛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掐住了大白鸡的脖子。 这只大白鸡扑腾着翅膀,将羽毛洒得到处都是,想要抵抗那只手的蛮力。 可它只能在最后悲惨的叫唤两声就没了动静,因为它的脖子已经断了,被拧断了。 那个直立着的东西也不顾生鸡肉的血腥和肮脏就递到它那张宽而长的大嘴里,用它那两排尖锐的牙齿咀嚼,尚还温热的鸡血溅在它的身上、地上。 但它仍毫不在意身上那些液体的粘稠,依旧继续享用这顿美餐。 这种特别的生物与其说是像人,倒不如说是种能够直立行走的野兽。 它们身上穿着厚实的皮甲,也掩不住其通身茂密的毛发,当然它们也没有在意过自己的这个特征。 它们奇怪的头颅看起来像是只狼的脑袋,也像狼一样喜欢茹毛饮血,活吃生物。 这个种族被人们称之为狼头人,兽人中著名的死亡猎手。 而现在,狼头人,进村了。 第十六章.丢掉剑的剑客 努尔沙拔出了他的长柄腰刀。 这把刀刀身刻有铭文,有些见识的人就能看出来这是把强化过的附魔武器。 其属性是能够让大刀的挥舞更为迅捷,不需要通过镂空刀身损失刀的重量从而破坏武器自身的耐久性以及其威力。 简单的来说,就是让这把腰刀的使用手感更佳。 “喂!你们不是说了不用武器吗?这样算你们输吧?” 守备队的成员纷纷表示不满,没想到对方居然那么快就开始不守承诺。 而努尔沙也明白眼前这些人的骚动究竟是为何,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人的抗议。 显然这些村民都忘记了他们现在是在战场上,而不是在玩擂台赛:有公正的裁判和眼睛毒辣的观察员,还有铁一般的规则。 战场的规则本来就由强大的一方来书写,妄图通过敌人的规则来寻求公道无疑是可笑的。 “尕尤迪吐帕布鲁地(我们之间换个规矩)。” 既然知道对方懂得他们的语言,那他也不需要操着那一口蹩脚的人类通用语。 对方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身材也算不上壮硕。 可是努尔沙却能从眼前这个人类身上感受到一股让他毛发竖直的危险感。 相信如果他不谨慎对待,很有可能会丧命。 兽人的直觉是非常敏锐的,努尔沙坚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问题。 尽管他也只是听族中长老说过,并非亲眼所见: 虽然人类普遍弱小,但其中也有特殊的存在以至于让全盛的沙迦帝国也得有所忌惮。 努尔沙相信眼前的这个貌似平凡人类,应该就是长老说的“特殊”份子中的一个。 “古瓦沙烈(我们打一场)!” 努尔沙手中的腰刀在阳光下反着刺眼的白光,他的那条长舌头在鼻头转了一圈。 努尔沙正用舌头上的味蕾,品尝在空气中弥漫的那股久违的压迫力。 “库瓦迪分迪斯,屋卡列缩窝(你赢了我,他们就得救。)” “我赢了,你们就得撤退。否则,我会留下你的性命。” 贝尔卡斯没有理会这只狼头人刚刚开出的所谓的条件。 他上前扶起了重伤中的戴维森两人,守备队中也走出几个青年帮忙将两人以及固邦的尸体一并抬进了护栏。 没想到那个人类并没有用兽人语来回复他,努尔沙一头雾水搞不懂他究竟说了什么。 看到这些人在打扫现场已经救治伤员,也并没有制止。 对于努尔沙来讲,这些人的死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出乎意料的、可谓是惊喜的“猎物”。 “罗巴。” 他叫了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只矮小的狼头人过来,罗巴是这里最会人类通用语的狼头人。 同时,也是努尔沙此次行动特地带在身边的“翻译”。 这只头狼和别的兽人不一样,努尔沙做事十分谨慎,不会轻易冒险。 这次他的任务需要他深入人类腹地,自然需要充足的情报,而不是像其他兽人统领那样一路喊打喊杀的过去。 毕竟,还没有任何一个兽人统领能拿出这样强大的兵力。 但他努尔沙究竟是被长老认为最有潜质的狼头人勇士,就要做到别的兽人做不到的壮举。 不管是为了族人的荣誉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努尔沙都不容许失败。 努尔沙对着罗巴再次耳语片刻,向他吩咐了自己的命令。 本来这事应该交给自己的副官波波伦去做的,可鬼知道那个饭桶说找那个人类小孩寻开心就不回来了。 若是波波伦现在敢回来,他可不会让这货有好果子吃。 “您一定要小心,那只狼头人不简单。” 戴维森用自己唯一还能动的左手紧紧的抓住贝尔卡斯的肩头。当他与此人说话时,戴维森忍不住用上了敬语。 “我会的。” 贝尔卡斯也伸手拍了拍戴维森的肩膀,然后指着戴维森身边的那把长剑问道:“这个可以借我用下吗?” “当然可以。” 戴维森不会拒绝这个人的请求,他相信自己的这把伴随自己十余年的“伙伴”绝不会在此人手中蒙尘。 “好的,谢了。” 贝尔卡斯将那把长剑拿在了手里,并空挥两下试了试手感。 贝尔卡斯向戴维森要剑的原因,其实是他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其他还说的过去的武器了。 现在贝尔卡斯还是平常的装束: 褐色长褂搭一件带绒的马甲。 对于这地方偏寒的气候来说,这身衣服是合适的。 可这样一来他身上完全就是布衣,没有任何护具的情况下与那只全副武装的狼头人交手无疑是吃亏的。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当年……他带着尤菲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时,他的装备也被他留在了那个地方。 毕竟对于此事,他还是心中有愧的,所以最后他还是没有带走那些东西。 而自从他和尤菲带着尼娅在这个村庄安居后。贝尔卡斯本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就一直将自己当做普通人或者说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下去。 可谁能想到呢?自己居然还有再次挥剑的时候。 本来他并不想去掺和这些兽人与村子的纠纷。 因为他已经不再是“圣骑士尼尔”,而是“炒的一手好菜的小商人贝尔卡斯”。 况且尤菲有孕在身,作为丈夫的他也不应该抛下妻子去冒险呈什么英雄好汉。 可是一想到这些兽人的出现无疑会破坏现在他和尤菲好不容易得到的理想中的家园。 贝尔卡斯思虑良久,最后他还是选择参与保护村子的行动。 他本打算去参与负责疏散和保护村民的队伍。 但当他在广场看到那些村民脸上对于背井离乡的惶恐的神情,他就再也待不下去了…… 他没办法直面也带着这种神情的妻子和女儿。 空有一身力量而不作为,也是一份罪孽。 所以他站在了这里,与这些异族对峙,就像以前那样手持兵戈,屹立在战场上。 “库也萨猎德迪卡(我很期待与你的战斗)。” 双方似乎都已经准备好了,努尔沙眼中的战意极盛,对他来说获得这次的胜利是必要的。 贝尔卡斯在努尔沙眼中并不是他的阻碍,而是让这份求胜心更为热切的薪火。 嗖!! 在还没有任何口令来表示对决的开始时,努尔沙就已经向贝尔卡斯冲了过去,对着贝尔卡斯的头部就是一刀。 那把腰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虚影,直接冲向对方的面门。 铛!! 金属在空中剧烈的碰撞出火星,贝尔卡斯横刀一拦便从正面防住了努尔沙这一击。 见对方居然敢正面硬接自己的攻击而且貌似还有余力,这让努尔沙不由得大吃一惊。 努尔沙当然不认为自己的这一击就可以击溃这个能让他的本能感受到压力的人类。 他在脑海中也预想过对方面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倾力一击的应对方法。 如:像刚才那两人一样跳开,或者借着巧劲卸力,亦或是用什么技能阻挡。 以上的情况他都有下一步的应对策略,比如接着前跃进行跳斩来追击跳开攻击范围的贝尔卡斯。 或是利用庞大的身躯撞击因为卸力而下盘不稳的贝尔卡斯,并用血脉能力抵消其技能…… 却没想到区区一个人类竟然会选择硬扛他的攻击。 当然此时的应对方法也很简单。 努尔沙咬紧牙关,全身青筋暴起,向双手施加力道,尽全力向对方压去。 “唔!” 接下来贝尔卡斯双手握剑反手一推,居然顶开了努尔沙。 被顶开的努尔沙向后踉跄三步才稳住身形,而贝尔卡斯则像是颗钉子似的定在原地,纹丝不动。 努尔沙与贝尔卡斯交手的第一回合,高下立判。 “厉、厉害……” 刚刚还以为贝尔卡斯是去送死的琼斯,看到这一幕顿时哑口无言。 当然不仅仅是他,在场的人也十分惊讶,连狼头人那边也开始窃窃私语。他们都很想弄明白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连努尔沙都不能力敌。 “吼!!” 一天只能使用两次的先祖图腾再次被努尔沙用了出来。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祖灵愤怒的吼声,仿佛在斥责自己的无能。 与人类角力居然还会落入下风的耻辱,让努尔沙保持了极大的愤怒。 努尔沙本来就极为庞大的躯体又大了一圈,全身都浮现出血色的古老符文。 他的力量被提升了,而且他相信现在的自己可以撕碎一切。 铛铛铛!! 极快的刀风如同风暴一般向那个男人压了过来,而面对这样凶狠的攻势的贝尔卡斯则握紧了剑柄。 男人手中的剑锋组成了一堵不摧的坚壁,无论多么恐怖的攻击亦无法撼动其分毫,那男人都用手里的剑挡下。 “硕布罗(可恶)!” 每当努尔沙劈出一刀,对方必定挡下并用不亚于他的力道回击。 这样一来努尔沙握刀的双手虎口都崩出血口,尽管那点伤势并不影响什么,可是却让努尔沙焦躁起来。 对方的防御好像没有破绽似的,他无论用出多大的力道都无法击破。 如果说努尔沙的刀就像瞬闪而过、破坏力巨大的风暴,那这个男人的剑就像是连绵不绝、一层强过一层的海浪。 这是让善于爆发的努尔沙感到绝望的。 努尔沙开始向后退去,现在尽管自己还在祖灵图腾的效果中,但他那不可一世的姿态已经没有了。 他看向贝尔卡斯手中的长剑,再看看自己的腰刀。 最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他的兽瞳。 自己的腰刀作为附魔武器都因为刚才的战斗崩出了数道裂痕,贝尔卡斯的长剑的剑刃在那样强烈的碰撞中居然没有什么缺口。 努尔沙不由得眯起眼来,注意着那把长剑上的玄妙。 有一股奇特的气流在那把看起来并不出奇的长剑上盘旋着,而努尔沙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正是知道那是什么才越发感到不可思议。 那是“气”。 一切武者修炼的基本功就是运“气”,通过“气”来强化自身,通过“气”去伤害对手。 然而对方居然还能将“气”用于强化武器? 这是怎么回事? 努尔沙百思不得其解,他从来没有见过能在武器上运“气”的存在。 “结束了吗?你的攻击。” 贝尔卡斯稍稍变化了一下握剑的姿势,就算是他也承认这只狼头人实力确实强劲。 刚才的攻击震得他的双手都有些发麻。但之前一直防御也是为了找回握剑的感觉,他连现在自己究竟有以前的几成实力都很难说。 上次握剑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现在自己拿得最多的还是菜刀。 不过此时的贝尔卡斯,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我出三剑!你必败。” 贝尔卡斯对努尔沙竖起三根指头,哪怕努尔沙不懂他的语言也能明白其大意。 此时努尔沙已经陷入颓势。 贝尔卡斯看出这只狼头人每一击都拼尽全力,那么必然不能持久作战,一旦这狼头人退却,那么这一战胜负已定。 努尔沙双眼充血,通红一片。 他对此人敢说出三击之内击败自己感到无比愤怒,却又在冥冥之中感觉到这绝非虚言。 “第一剑!” 贝尔卡斯大喊道,这让全场的人都不由得默数他的剑式。 那个男人不动时巍峨如山,动时,宛如万钧雷霆。他以万钧之势向努尔沙的咽喉刺去,而努尔沙怎会就此伏诛? 他的双腿如同弹簧一般,直接向后跳去,意图避开此人的剑芒。发现就算如此也不能躲开这一击,于是就挥起手里的腰刀向贝尔卡斯砍去。 然而贝尔卡斯早有预料,直接向那把腰刀横劈过去。而努尔沙因为还在半空,挥刀也极为仓促,居然腰刀被这一剑震脱了手。腰刀在空中轮空旋转了两圈,直直地插在了地上。 “第二剑!” 长剑再次挥舞,这一次是努尔沙的胸膛。然而努尔沙挡无可挡,只能硬扛这一剑。 凭借着祖灵图腾对肉体的强化,他的身躯已经近乎刀枪不入。可这一剑不仅直接劈开他身上的皮甲,斩断他那身厚实的毛发,还直接划开他那坚硬无比的胸膛,在上面留下可以依稀看见肋骨的伤口。 “第三剑!” 努尔沙的身体已经接触到了地面,正想用双腿触地这的一刹那转移自己的位置。 可贝尔卡斯却一脚踢在他的胸前那道伤口上,直击脑髓的剧痛直接让努尔沙安分地躺了下来。 那个男人就这样踩在他身上,未等他从剧痛中缓过神来,努尔沙就感觉自己的咽喉上有了令他更加警醒的、冰凉的触感...... 没错。 那个人正踩在他的身上,剑指着他的咽喉。 这是何等的屈辱,又是何等的……无奈。 “我…” 毫无反抗的余力的努尔沙用他沙哑的嗓子,说着半生不熟的人类语言。 “认输…了。” 第十七章.阴毒 “我…认输…了” 当这只狼头人说出这句话时,原本寂静的人们突然就像是一锅滴进水的热油那样沸腾起来。 “万岁!!我们赢了!” “我的光明神!贝尔卡斯好样的!” “厉害啊!那家伙!” …… 守备队的队员们十分兴奋,他们都不由得为这个赢家喝彩。 “贝尔卡斯!贝尔卡斯!” “贝尔卡斯!贝尔卡斯” …… 人们欢呼雀跃,他们不停地高呼着这个男人的名字,有些人还吹起了口哨。 万万没想到这个他们本以为不可战胜的敌人,居然会被那个平时并不起眼的男人踩在脚下。 此时的贝尔卡斯在这些人眼里就仿佛是一个从天而降的英雄,前来拯救他们这些本已经陷入绝望之中的人们。 “安朴吐因图南大,阿提固伦斯透几亚(按照约定,你必须立刻带着人离开)。” 贝尔卡斯说着兽人语,尽管兽人语种繁多,所幸沙迦帝国为了方便统治规定了官方的兽人通用语。 而这支狼头人部队估计与沙迦帝国有很大关系,他说的兽人语对方也能听懂,这样也方便了很多。 贝尔卡斯的兽人语以前是在兽人领地游历时学会的,尽管现在生疏了不少好在还能进行基础的交流。 “巴拿…” 巴拿在兽人语里的意思是明白。 努尔沙仰倒在举起双手,也不敢扭转头部,只得一直僵在这里,因为剑尖就抵在他的咽喉。 狼头人的咽喉是个弱点,那里没有厚实的毛发保护,只有一层如婴儿般细嫩的皮肤。 对于这个能够一剑险些劈开自己胸膛的男人,他并不会认为此人会没有划开他的脖子的能力。 不过贝尔卡斯这边也不轻松。虽然贝尔卡斯是获得了胜利,但贝尔卡斯并不能确定这只狼头人是否会信守承诺。 此时他也不能干脆杀掉这只狼头人,毕竟对面的那些狼头人战士正在蠢蠢欲动,他能从那些狼头人身上感受到一股杀气。 如果他这时动手,无疑会让这些强压杀意的狼头人立即爆发。 而现在的他可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从刚才看起来自己是赢的漂亮,这只拥有血脉天赋的狼头人首领直接被他的剑技碾压,可是刚才的战斗对他的消耗也同样不小。 表面上自己的气势不减,实际上不管是体力上还是精神上他都已经开始有些疲软。 “巴列格图裂不鲁(我们立刻离开)。” 努尔沙高举双手,表示自己的诚意。 贝尔卡斯此刻却有些骑虎难下。 眼前那群狼头人战士有点问题,他并没有看到这些狼头人有要退却的迹象。 虽说也可能是因为他脚下踩着那群狼头人的首领的缘故,但是如果此时他放开这个狼头人…… 那么他将失去与那群狼头人对峙的依仗,从而陷入被动。 “格拉刺富连大(先让你们的人后退)。” 贝尔卡斯用剑尖挑起努尔沙的下巴,让努尔沙的双眼能看着他的部下。 “库卡列(都退下)!” 努尔沙对着自己的部下大吼道。 “巴拿(明白)!” 以矮小的狼头人罗巴为首的狼头人开始向后退去,等他们退到一段距离后。 贝尔卡斯开始渐渐移开架在努尔沙脖子上的长剑,并减轻了脚下的力道,再向后一跃,从努尔沙巨大的身躯上离开了。 此时努尔沙似乎还在被胸口的痛楚折磨。 他全身乏力,步履虚浮,这只狼头人废了很大力气才终于从地上爬起来。 贝尔卡斯见这狼头人应该也没了战力,就转身向村庄走去。 可就在此时,那只本该气息奄奄的狼头人却面露凶芒! 在一旁观战的戴维森注意到那只狼头人的不对劲,连忙高喊:“大人小心!” 但已经来不及了,在听到戴维森的警告时,贝尔卡斯迟钝了一下。 而努尔沙则抓住这个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正背对着他的贝尔卡斯。 “唔!!” 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受了重伤的狼头人,居然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贝尔卡斯没能闪开这一击,努尔沙手中的匕首从他的腰部刺入。 见自己的攻击得逞,努尔沙露出狞笑。 此时被偷袭的贝尔卡斯惨叫一声,却也用手里的剑柄重击了那只阴险的狼头人的右眼。 被击中的努尔沙感觉自己的眼珠仿佛被那剑柄戳爆了,这一下痛得他直接倒地翻滚。 “巴斯吐瓦库勒撒(保护首领)!” 随着罗巴的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狼头人战士们纷纷冲了过去。尽管兽人尊重强者,但也仅仅只是尊重。 为了胜利,他们可以不择手段。 对于努尔沙的行为他们不仅没有异议,反而对其做法还极其赞同。 努尔沙能重创这个践踏他们狼头人尊严和荣耀的人类,这些狼头人内心很是畅快。 “放箭!!” 而守备队的猎人们也早就防备着兽人反水,弓箭都早已准备妥当,见这群狼头人冲了过来。 他们纷纷对着前方的空地射出箭矢,想要率先射杀那只受了重伤的狼头人首领。 可是那些身手矫健的狼头人战士立刻将努尔沙团团围住,用身体组成一堵盾墙挡住了箭雨。 这些狼头人凭借着自己身上的皮甲和厚实的皮毛硬挡这些箭矢。 尽管有的仍被射穿肌肉,疼得嗷嗷直叫,可是却无一死亡或失去战力。 “都快撤!这群畜生要过来了!” 看到弓箭收效甚微,戴维森盘算着村民应该大多已经撤离完成,立刻发出了撤退命令。 而贝尔卡斯尽管被那只狼头人偷袭受伤,可似乎他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还未等守备队的人打开护栏,他就直接飞跃护栏跳了进来。 “巴勒苦事迪勒(不要放跑他们)!” 罗巴见这些人想要逃跑,怎么肯就此放过他们。 便立刻对这些狼头人下令,实际上用不着他说这话,就有跑在前面的三只狼头人战士直接朝护栏撞去。 简易的护栏只挡了片刻就散架了,而许多人还没上用于撤退的马车。而那几只狼头人已经追了过来。 “妈呀!我去!” 那几只狼头人手中拿着砍刀,好似草原上追捕猎物的野狼,向几个跑得稍慢的青年扑了过来。 他们见自己马上就要被追上,可此时回头反击也没了时间,只能使出吃奶的气力向前跑去。 可他们根本跑不过这些狼头人,后面来自那些狼头人身上的腥臭味越来越浓,几个人的头皮也感觉到一股夺命的寒意。 这时却有人提着长剑迎面跑来,对着追逐他们的那三只狼头人就是一剑。 噗呲! 滚烫的血肉飞溅到他们脸上、身上,但背后却再无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压力。 回头一看,这三只狼头人竟然都已身首异处。 那个手提长剑的男人就站在他们后面,直面涌来的狼头人。 最后那个单薄的身影,被这些野兽吞没了。 第十八章.新的游戏 “贝尔卡斯!” 戴维森大吼道。他不顾身上的伤势,直接翻身上马,一勒马缰,往回冲去。 那些狼头人见到贝尔卡斯,居然都畏于其瞬斩三狼的凶悍,不敢继续上前追击其他人。而是与其对峙,渐渐将他一人包围。 当其中一只狼头人发出一声咆哮时,其他狼头人就像是得到了号令似的,纷纷向前冲去,意图拿下这个人族强者的首级。 而此时那个男人再次挥剑,数道剑芒斩去,他的脚下又多了四具尸体。 这一下就让那些跃跃欲试的狼头人败下阵来。这些狼头人战士看此人哪怕受伤实力也有如此恐怖,不由得心生敬畏。一时间,也没有狼头人敢再次上前。 贝尔卡斯一直如雕像般站着,好似一尊杀神。旁边的狼头人由于惧其威势,并没有看出他握剑的双手其实已在微微颤抖。 实际上贝尔卡斯已是强弩之末,他无力再战了。这些狼头人若是再次一拥而上,纵然有莫大的不甘,他也只能认命。 “贝尔卡斯!!我们来了!” 戴维森带伤上马要回去救贝尔卡斯时,刚才因贝尔卡斯而得救的几个青年,还有一些钦佩贝尔卡斯义举的人都纷纷骑上马匹,回去接应贝尔卡斯。 而那些狼头人没有想到这些逃跑的人居然还敢回来,顿时被突然出现的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这些狼头人疲于应付他们时,戴维森立刻趁乱骑着马跑到这个脚下一堆尸体的男人跟前。 “走!” 戴维森的左手脱臼才刚刚接上还使不了力,但只是牵着马缰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伸出右手抓住了贝尔卡斯,一把将他带上马来。而其他人见贝尔卡斯已经得救,便一勒马缰,开始撤离。 “兄弟,这把剑送你了。” 刚刚得救的贝尔卡斯就坐在戴维森的背后一声不吭,感觉气氛过冷的戴维森就想挑起一些话题。 此话刚说出口,贝尔卡斯就将手中那把早已被血肉染红了的长剑插回了戴维森系在腰间的剑鞘里,似乎没有要这剑的意思。 “你背后的伤没事吧?那狼崽子真特么不要脸。” 戴维森牵着马缰,双腿夹紧马腹,让马快速向前疾驰。 只要追上前面的车队,他们就可以逃离这个地方。 “……” 但贝尔卡斯依旧没有回答,戴维森也没察觉到异样。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那些刚刚和他一起死里逃生的人,数了数人数。 发现哪怕他们没有打算缠战,依然有几人没能回来。 “该死!” 面对同一战线的战友的牺牲,作为老兵的戴维森痛心不已。不过这些人的牺牲是有意义的,而且这些人也是自发和他一起过来的。 戴维森没想到为了营救贝尔卡斯,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回来。 要不是没有足够的马匹,估计所有人都会回来和那帮狼头人干一架。 “多谢您出手相助,不然我们可能都会死在那群畜生手上。” 这是实话,戴维森不认为他们能有这么多人可以在那群狼头人手中逃生。 更何况,其中还有那只强到离谱的狼头人首领。 但不管那只狼头人首领有多强,也只不过是自己身后那位的手下败将罢了。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心生得意。 毕竟,此人平日可不是他这种人能够结识的存在。 如今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能与之并肩作战,不得不说是他的人生大幸。 “……噗!!” 贝尔卡斯本一直保持沉默,可他现在在颠簸的马身上,已经压不住自己的伤势,吐出一口腥血。 “贝尔卡斯先生……你、你这血的颜色…你......” 戴维森回头看到正在吐血的贝尔卡斯,顿时错愕万分。 他没想到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的贝尔卡斯原来是在强压伤势,但更让他吃惊的还是贝尔卡斯口中吐出的血沫——这是内脏出血的表现。 相对于可以直接包扎止血的皮肉伤,伤到内脏自然更加麻烦。 虽然受了内伤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但是只要能坚持到找到好的医生就没什么问题。 可贝尔卡斯他现在吐出的血并不是正常的鲜红,而是一股带着腥臭味的黑血。 “中毒了?!” 迪芬尼村后山,空地。 “巴拉迪斯卡?普迪然(还要追吗?大人)” 罗巴扶起已经被几个军医处理好伤口的努尔沙,小心地向他询问意见。 “拔地库帕(不必了)。” 努尔沙捂着自己的右眼,那里尽管已经被缠上了纱布,但他那只眼睛已经瞎了。 破碎的眼球被一名狼头人军医用铁钳夹出,本来应该是极其痛苦的过程。 可这只高大的狼头人却一直一声不吭,好像那不是自己的东西一样。 “纱布里科特那曲(可惜了,让那个人跑了)。” 罗巴试着感慨道。他无法琢磨努尔沙此时的心情,为了避免被迁怒,他说话都尽量小心。 按照努尔沙的计划,他们不该放过这个村里的任何人,以免暴露他们的行踪。 按照计划,他们的人应该分成三批: 首先第一批为大部队在这里吸引对方主要战力,然后派第二批战士偷袭这个村落空虚的后方,再派第三批战士在远处的村民必经之路设伏,断绝对方派人通知其他城镇的可能。 这个计划是他们一天前到达这里时就开始筹备的,一支三百人的狼头人大队,如果不能全灭一个小小的人类村庄岂不是个笑话。 可是这样一来,想要不暴露他们的行踪已经不可能了。 他们已经放跑了那么多人,这些人只要有一个成功跑到附近的村镇报告,他们就有可能面临人类军队的围剿,这样一来想要完成原先的任务就不太可能了。 这样的结果一定让努尔沙大人十分气恼吧…… 罗巴暗想,毕竟努尔沙现在不仅受了重伤,还彻底失去了右眼,这对于其战力是有不可忽视的影响的。 更何况现在还要面临任务失败后的惩罚,族内支撑努尔沙的长老也会面上无光,日后努尔沙的前程怕是…… “达克罗布吉丽思茶洗(那个人已经死了,死定了)。” 努尔沙狞笑着,他从腰间再次拔出那把黝黑的匕首。 努尔沙用他仅剩的那只左眼死死地盯着那匕首上的血迹,忍耐许久,还是狂笑起来。 甚至因为动作太大扯破刚刚缝合的伤口,他依旧尽情的发泄心中的喜悦。 “卡普……斯内克(这是…蛇人的)!” 罗巴从那匕首上的纹章认出了这匕首的来历,顿时明白了努尔沙的意思。 兽人种中的蛇人精通毒物。 尽管这个族群的个体并不强大,可他们一直与世无争,专门在兽人各大领地内行商,因此在兽人中依旧有着不错的声望。 蛇人贩卖的大部分都是药剂和毒物,连卖出的武器通常都是淬过毒的。 而能被努尔沙这样强大的战士作为不能力敌时的最后手段的带毒匕首,可想而知这东西究竟是带着多强的毒性。 “巴蒂可乐迪萨起吧里(杀了那个人,不亚于这次任务成功)。” 努尔沙捂着开始渗血的胸口,情绪高涨到难以自抑。 能够杀死这样一个人类强者,对于他的武道而言可是莫大的成就。 哪怕自己失去了右眼又怎样? 自己只要稍加修炼,习惯现在身体的状况,对自己日后实力的成长并无多大影响。但是自己却杀死了一个人类强者,这可是莫大的荣誉。 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获胜就是获胜。 ——这是努尔沙的信条。 这时从迪芬尼村村内跑出了两只狼头人,努尔沙认出来那是自己派出去偷袭村庄的那批狼头人。 那两只狼头人见自己的首领居然全身缠着纱布,也不由得错愕了一下。 不过努尔沙那巨大的身形是不会认错的,他们跑到努尔沙跟前向他汇报他们遇到的情况。 “哦?” 听到这两个部下汇报的事情,努尔沙笑了。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结果因为身上的伤势太重,血气亏空。导致努尔沙刚刚站起来时头晕目眩,身形不稳,差点重新坐回去。 好在有在身边的罗巴搀扶,才不至于出丑。 “谷斯托(去看看)。” 刚才那两只狼头人向他汇报了一件相当有趣的事,他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了。 现在,迪芬尼村完全被突破了。 狼头人再无阻拦的踏入了这个村庄,开始收掠“战利品”。 顺便打算看场——表演。 第十九章.奇异 跑! 这是现在尼娅脑海里的唯一念头。 在她发现了那个怪物后,她就缩在墙壁边的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感觉那怪物自己走开了,她才从藏身处慢慢探出头来。 为了确定那个长着一张狼脸的怪物是否已经走远了,她从身旁拾起一个小石块,反手向那怪物刚才所在的地方扔去。 啪啦…… 石头在地上蹦跶了几下,弄出了些声响。 女孩紧贴在墙边,神色紧张地观察那边的动静。 在那里还有那只大白鸡的血迹以及散在满地的羽毛,而且似乎还能看到这只怪物印在地上的深深的脚印。 尽管这些东西让刚才那副触目惊心的画面频频再现于脑海中。但那只怪物貌似是真的走远了,没有回来的迹象。 因为多少仍有些害怕,她迟疑了一会儿。一想到母亲还一个人待在家中,她就鼓起勇气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尼娅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怪物,她从未见过这种生物: 长得很像狼,却又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 手上长着尖尖的指甲,像是兽类的利爪,相信应该也如同尖刀般锋利。但是好像这怪物身上是穿着衣服的,准确的说是穿着类似于盔甲的某种护具,而且腰间也别着武器。 这种怪物,她明明从未见过。 可不知为什么自己却又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自己是曾遇到过这样类似的东西的。 “难不成…那就是兽人?” 尼娅想起自己之前听到的消息,好像就是要有兽人来了。 那么这样一来大家之所以会突然不见了就能解释了:因为人们都去避难了。 迪芬尼村在多年以前,也常受这类不速之客的侵扰。 所以才会修建瞭望塔、钟楼这样的警报设施,关于村民紧急撤离的演习每年也会做一两次。 这些村民能那么快撤离,也和村子未雨绸缪的传统有关。 但是,她和母亲两人貌似被村民们“遗忘”了。 “怎么会这样,那爸爸呢?爸爸他怎么会不来找我们。” 意识到并不是有什么怪物将大家都抓走了,尼娅松了口气。 可是她又对脑子里的这个看起来合理的猜测充满了怀疑。 她不信自己的父亲会不顾她们母女俩的安危,选择独自逃难。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己和母亲也同样不可能会被撤离的队伍落下才是。 不过尼娅她没想到,或者说贝尔卡斯以及其他人都没想到: 仅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所有人居然都认为这对母女可以自己赶上车队,也不认为会有人不在意那警钟声而继续留在家中。 恰恰是尤菲突然临盆的异变,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想来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吧…… 尼娅扶着墙边,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响动,一边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她的脑子里此刻空空如也,尼娅放弃了思考,放弃了思索她们母女俩被丢在这个随时可能在某个角落里走出兽人的地方的原因。 她无法解释自己遇到的事情,也不愿相信她们会被自己敬爱的父亲、被那些友善的人们抛弃。 女孩索性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现在她要赶紧回家,然后再和母亲一起逃出这个地方。 “唔!!” 在她正要经过一个拐角,然后她再拐个弯,向前直走一段距离,她就能看到家门了。可尼娅却僵在了原地。 三四只之前见过的怪物,将她回去的路——堵住了。 它们应该是在打劫自己的邻居们,这几栋屋子的大门都被撬开,似乎是嫌屋子里太过狭窄的缘故,它们从里面搬出许多家具,打开柜子,翻找抽屉,寻找可能值钱的东西。 然而走得稍快一步的尼娅,此时再没有东西给她躲藏,也没有时间给她躲藏,她就这样毫无遮拦的站在它们面前。 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类女孩,那些怪物也愣了愣,显然一时间它们还没有从劫掠的欢喜中转换过来。 “喝啊!” 但这也给了尼娅喘息的时间。 意识到眼前的情况后。她大喝一声,让僵住的身体动了起来,立刻转身往反方向跑去。 “巴布洛(追上去)!” 身后传来狼一般的吼叫声,那些长着一张狼脸的怪物纷纷向她追来。尽管她没有回头,但尼娅凭着直觉也能感受到那些怪物在快速接近。 那些怪物身上的臭味、粗重的喘息、放大的脚步声还有越发急迫的压力。 这些信息通过她的听觉嗅觉乃至第六感回馈到她的脑海里,尼娅现在哪怕没有回头,也能清楚的知道这些怪物的数量、距离以及具体位置。 结合自己记忆里村庄的街道模样,她的脑中就有了现在她身边发生的一切的蓝图。 这时有两只怪物已经朝她扑了过来,可是尼娅机敏地朝墙边一闪,进入下一个街口。 她在这些村子的道路里七拐八拐,立刻就将那些笨拙的家伙甩开了。 但是她并没有脱险。 原本追她的只有四只,可是当她在大街上奔跑时,又在那些狼脸怪物的呼唤声里从周围的街口窜出来一批。 接下来随着她不断的在村子跑动,从一栋栋屋子和街道里又跑出了数只狼脸怪物。 现在在追逐她的狼脸怪物足有十六只之多。 但尼娅此时却凭着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以及此刻被危机激发出来的近乎无穷的体力。让这些自誉身手矫捷的狼头人们,迟迟无法追上。 突然从面前冲出一只狼脸怪物,它一见这个正在被同伴追逐的女孩就立刻张牙舞爪的向她扑了过来。 “喝啊!!” 尼娅却并不惊慌,或者说自己的思想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动了起来。 她清喝一声,伏下身子直接从那狼脸怪物的身下穿过。 这个狼脸怪物不仅扑了个空,还撞上后面即将追上来的狼脸怪物。 尼娅虽然躲开了这一只狼脸怪物,但因为步伐迈得太大,瞬间身体没了平衡,直接扑到在地上。 此时紧跟在身后的一只狼脸怪物朝倒地的尼娅扑了过来,可女孩也毫不停歇地朝一旁滚去。 那狼脸怪物扑了一空,也倒在地上。但它就倒在尼娅身旁,女孩的头发都能感受到那怪物灼热的呼吸。 面对现在这个已经触手可及的少女,那狼脸怪物立刻朝她伸出了自己的爪子,意图揽住女孩的细腰。 “喝!” 又是一声清喝,尼娅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身旁废弃的竹编箩筐,砸向那张满是唾液和灰尘的狼脸。 嗷呜!! 这只狼脸怪物顿时吃痛,发出一声哀嚎。而尼娅则趁着这一刻的喘息爬了起来,向一个小巷跑去。 后面的狼脸怪物们也没有照顾受伤的同伴,而是接着朝着女孩追去。 可当它们跑入那个巷子时却都愣住了。 因为,那是个死巷。一堵高墙封住了去路,就算是这些狼头人都没把握翻过这堵高墙,这应该是条实实在在的死路。 可那个女孩,却……不见了。 第二十章.永远的朋友 狼头人们在四处寻找女孩的踪迹。 他们甚至连巷子里的陈年垃圾都翻了个遍,结果除了将他们狼头人灵敏的鼻子刺激到暂时失去了判断力之外,一无所获。 “巴阿卡撒迪地(去别的地方继续)” 尽管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追丢明明就在眼前的女孩的,但那个人类少女哪怕插上翅膀也绝对逃不出这个村子。 狼头人队长哈夫曼对此很是笃定。 “巴拿(了解)!!” 狼头人战士们对着哈夫曼行礼后,立刻散开去村庄其他地点继续搜寻那个女孩的踪迹。 这些狼头人之所以如此执拗于去找尼娅这个人类少女是有原因的。 当这批狼头人打算按原计划偷袭村庄时,没想到因为村民撤离的及时,全村已经空无一人。 这与预想的情况完全不同。 尽管这样也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搜掠财物,可是关于村子的具体情况却没法了解。这样可不好向首领努尔沙交代。 但此时居然意外发现一个还留在村里的村民,自然让这些狼头人穷追不舍地要从这个女孩口中得到些情报。 那么那个女孩究竟去了哪里呢? 尼娅抬头看向眼前这堵约莫四米以上的高墙,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墙壁顶端侧沿的鞋印。 没错,就在刚才。 这个女孩从上面翻了过来。那鞋印就是自己脚上这双满是灰尘和淤泥的白布鞋留下的,这是不会有错的。 只是一味地想要向前逃去,哪怕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跑到死路,也有了自己能翻过这堵有自己数倍身高的墙壁的直觉。 在向墙壁跳跃的那一刻,她不但不觉得这是条死路,反而感觉那是条求生之路。 现在回想一下,刚才那一瞬间就仿佛是在做梦一样: 她在这堵墙上空踏两脚后,就能用双手扒住墙壁另一侧的侧沿。然后一个后翻上了墙顶,最后再一踏就到了这墙的另一边。 似乎脱险了的尼娅贴着墙,听着在墙壁另一边的那些怪物的动向。 一开始她听到墙皮被剥落的声音,尼娅猜测它们好像尝试翻越这堵墙壁。 但她相信它们都失败了,因为始终都没有一只狼脸怪物能在墙的顶端探出头来。 尼娅心想,好在这些怪物没有想到用叠罗汉的方式来越过这堵墙壁。 不然估计她还得继续逃下去。 而且,现在自己已经……难免会被抓住了。 因为,现在她只是刚刚歇下来,就发现自己的双腿好像绑上了铅球那样跑不动了。 尼娅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现在她感觉全身都仿佛虚脱了,再没了力气。 尼娅感觉自己的头也因为缺氧疼了起来。可当她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时,灼热的肺部又立刻胀痛,让她十分难受。 全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身体也动弹不得。 女孩只得倚着墙壁大口喘息,想要尽可能的缓解身上的剧痛。 “咳!咳!!咳……” 因为呼吸地太过急促,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到嗓子都好像出血了,这副已经几乎不受控制的身体才勉强停了下来。 万幸的是,在她调整状态的这段时间里,墙壁那边已经没了声响。好像那些狼脸怪物都走远了,也没有察觉到墙另一边的异动。 尼娅扶着墙边从地上起来,侧着身子晃了晃还有些晕沉沉的脑袋,算是勉强让自己的状态回来了。 刚刚从狼口脱险的尼娅精神也是最松懈,全然没有意识到此时出现在身后的黑影。 “它”走近了这个已经没法防备的少女,朝尼娅已经被汗水打湿的后背伸出手来。 “尼娅…?!” “唔啊!!” 那人刚刚万分惊喜地喊出尼娅的名字,却被突然尖叫起来的尼娅给下了一跳。 “尼娅,别怕,是我呀!” 她伸手扶住尼娅的肩头,防止这个已经受到太多惊吓的女孩就这么直接倒下。 “你!?谁?”尼娅还陷在刚才的惊恐之中,连思考都有些模糊了。竟然一时间没有想起这个身材纤弱,脸上有些雀斑的女孩是谁。 “是我啊!丽莎。” 那个女孩扶住尼娅的肩膀,将她的脸凑近尼娅的脸庞,近到两人的鼻尖好像都碰在了一起。 这是为了让眼前这个张惶失措的少女认出自己,丽莎注视着尼娅水蓝色的瞳孔,像是要将自己印在尼娅的心中一样。 “丽莎……真的是你!” 尼娅终于回忆起眼前人的身份,她激动地将那远比自己娇小的女孩一把揽入怀中,立即失声痛哭起来。 “我应该……不是在做梦吧?” 面对尼娅的疑问,丽莎选择伸出双手回抱尼娅。 “当然不是了,怎么会是梦呢?” 她拍着尼娅被汗水弄得湿漉漉的后背,尼娅像是要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存在似的,双臂紧紧地环绕在她的腰间。 “尼娅…别怕!我真的来了。” 丽莎呵呵笑了起来,然后再右手握拳用力敲了敲尼娅的后背。 “好啦!尼娅你勒得我好疼啊!” “欸?额…抱歉。” 听到丽莎发出小小的抱怨,尼娅立刻松开了手。 “那个…丽莎就你一个人吗?” 尼娅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她看了看这附近好像并没有其他人的影子,难不成丽莎是一个人过来的?回到这种危险的地方? “不是的,还有费德勒叔叔。我们是一起来找你还有尤菲阿姨的。” 丽莎摇了摇头,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尼娅朝着丽莎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却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邻家大叔的影子,倒是在那见着一个村里很常见的倒扣着的大箩筐。 “他在哪?” 尼娅一脸迷惑,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费德勒的影子。 “我在这!” 费德勒突然从那箩筐下冲了出来,对着尼娅做了个鬼脸。 “是不是吓到了?尼娅小姑娘。” “额…大概有那么、一点点吧?” 在经历过被那些狼脸怪物追逐的事情后,邻家大叔的玩笑似乎也没了意思。 但她也明白费德勒这种时候还和她开玩笑扮鬼脸,为的也是想让她开心起来。所以尼娅并不讨厌这个乐天也热心的大叔。 “尼娅,你和你妈妈怎么没有去村中心和我们一起撤离?” 接下来正经起来的费德勒向尼娅问起关于她们母女俩没能一起撤离的原因。 这下尼娅也向他们说明了自己刚才那段时间的经历,由此他们之间相互也知道了一些之前各自所不知道的东西。 不过她被那些狼头人追逐的经历,尼娅并没有告诉他们。因为这种连自己都无法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事,还是不要扯入话题了。 “原来尤菲阿姨...她那时就快生了吗?尼娅,你不在她身边,真的没问题吗?” 这句话刚说出口,丽莎就有些后悔了。 自己又不是不清楚尼娅的性格,她对家人的关心不亚于自己,甚至有些时候面对尼娅的孝心她都自愧不如。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缘由的话,尼娅怎么会抛下自己的母亲在村子里乱跑呢? “我…当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于是就跑出来想找人帮忙……” 尼娅提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她对现在还仍独自留在家中的母亲的安危感到担忧。 毕竟之前在离家那样近的地方都能见到那些凶恶的叫作狼头人的狼脸怪物,那妈妈那边估计…… “结果……我们都不在吗?” 费德勒将尼娅的话接了下去,他挠了挠头,对于尼娅所说的经历他感到万分懊悔。 毕竟当时只要他稍微去看看这对母女的情况,那么也不会有这么多事端。 “那个…费德勒叔叔,我爸爸他去哪了?” 他怎么没来找我们? 这是此时尼娅心中最大的疑惑。 其实刚才她问丽莎有谁和她一起来的时候,希望得到的回答并不费德勒这个热心肠的好人,而是自己的父亲贝尔卡斯。 她完全没法想象会抛弃她们母女两个的贝尔卡斯,也不会相信。这时应该第一个冲上来保护她们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她心中最可靠的男人——父亲,才对。 “啊……贝尔卡斯他啊……” 费德勒张开了嘴,却有点不清楚该怎么接着说下去。 他心想:贝尔卡斯现在估计还在和那帮兽人奋战着,可就之前尼娅所说的以及自己所见的村里已经进了很多狼头人的情况而言,贝尔卡斯那边的情况估计并不是很乐观。 可这话……怎么对贝尔卡斯的女儿说出口? 不过费德勒也意识到自己如果不快些把话说下去,那么这个心思细腻的女孩估计会察觉到什么而开始胡思乱想,这就……不太妙了。 所以还不如直接敷衍过去。 “他去了守备队,和我们不是一波的。” 心中已经拿定主意的费德勒开口说道。当然这话并不假,贝尔卡斯确实是去了守备队。 “现在应该在和那帮狼崽子们奋战中,从而保护我们。” 费德勒的这话也不假,倒不如说这些完全是大实话。 “什么?!爸爸他不会有事吧?” 尼娅对自己的父亲会挺身而出,保护全村的人这事没有丝毫怀疑。 因为…… 在她很久以前的记忆里似乎有过类似的事情,虽然因为她还太小已经记不清细节,但那个坚毅的身影却不是能随意遗忘的。 如果说因为父亲参加了保护全村人的队伍,所以才无暇顾及她们母女,这就可以解释的通了。心中最大的疑惑解开了,但尼娅立刻对父亲的安危感到焦虑,毕竟她刚刚是见识了那些怪物的凶狠,万一父亲真的出事了呢?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费德勒伸手拍了拍尼娅的脑袋,“你的爸爸很厉害,怎么会有事呢?” 费德勒并不知道尼娅的父亲贝尔卡斯的真实身份,在他眼里贝尔卡斯还是个饭菜做得不错,做生意不够精明的小商人。 他说的这话完全是为了安慰尼娅,但没想到歪打正着,说的全是大实话。 只是关于贝尔卡斯现在的情况是否安全这事,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东西了。 这句话对于尼娅而言这却是最好的安慰了。 因为她是知道的,父亲是最厉害的人。 “嗯嗯,是呢!贝尔卡斯叔叔是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厉害。” 一旁的丽莎也说道。 “是的,我相信爸爸他会没事的。” 尼娅的脸上终于绽放出笑容,她由衷感谢这两人愿意来这里帮助她。 “好了,尼娅,我们一起去找你妈妈吧。你妈妈半天看不见你,一定很担心。” 丽莎牵起尼娅的双手说道。当她握住这双手时,发现原本细腻光滑的皮肤上面竟满是淤青和擦伤。 心中暗自感慨,一直在照顾自己的好友究竟这些时间里受了什么苦。埋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找到她,这样自己就不会见到这样遍体鳞伤、失魂落魄的尼娅了,而是一位和以前一样有着金子般的笑容的少女。 “谢谢你……” “说什么谢谢,说好了,我们是永远的朋友啊!” 在那个挤眉弄眼的邻家大叔的注视下,这两个女孩手拉手,再次确认了她们之间的友谊。 此后,或者说多年之后…… 在一个尼娅独自一人的夜晚里,她再度回忆起在那个小村庄里结识的那位身材娇小,脸上有着许多雀斑的女孩。 每每想到当时的事情,她的泪水就止不住地从眼角流出。没人能想到这位被人称之为“光明荣耀”的女性,在年幼时竟会被这样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身上的光芒照耀过,而且还是这般的难以忘怀。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过过脸颊,最后滴落在台前的蔷薇的花瓣上。 一滴又一滴,直到辨不清花瓣上的水珠是她的泪珠还是初晨露珠时。她终于抹干了泪水,露出了那女孩说过她最喜欢的笑颜。 因为她就算再怎么悲伤懊悔,也无法改变自己人生中第一个或许也可能是最后一个真正的朋友在那一天——诀别的事实。 第二十一章.回家了 狼头人在村子四处巡视,虽然偶尔也会和之前一样用手里的枪棒撬开村民紧锁的房屋收掠财物,但现在还会翻找那些虽然没钱但可以藏人的衣柜。 它们在全村搜寻可能还留在这里的村民。 原本他们还没有那么警觉,可在得到有个人类女孩仍在村内的消息后,这些狼头人就开始在全村范围内寻找人的踪迹。 “克拉地里地(有什么情况吗)?” 狼头人队长哈夫曼向周围路过的狼头人问道。 “巴迪萨蒙(没有发现)。” 狼头人战士们汇报道。 “巴阿卡(继续)。” 哈夫曼挥了挥手,让手下接着找下去。如果他们还找不到那个人类女孩,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万一有人藏在地窖之类的地方,他们一时半会还真的很难找到。 毕竟狼头人的鼻子虽然灵敏,但终究不是狗鼻子,还不至于能够在复杂的味道中准确地分辨出新鲜的人类气味。 更何况这可是人类的村庄,哪里没有人的味道? 哈夫曼走在村子的道路上,左右的房屋基本都被自己的部下洗劫了。 他们将收集的财物如金银或者其他看起来比较稀奇的东西都堆了起来,等努尔沙大人来了就会开始分配这些东西。 “达迪卡…不露迪斯(这里…原来有东西吗)?” 哈夫曼盯着路边倒扣着的两个箩筐,他刚才貌似没有见到这里有这些东西的啊? 不过这他也不太确定,毕竟这种用附近生长的竹子制作箩筐可以说遍地都是,貌似每一户人家都有几个这样的箩筐用来装日常用品。 据说在人类村子里村民为了兜售自己的货物需要起早贪黑的前往市场赶集,为了方便交易,就需要用许多容器来装他们的收成。 哈夫曼对于人类热于经商的习性表示不太理解,但这满大街的箩筐倒是让他看得头晕目眩。 “巴斯迪尼拉卡(估计是我记错了)。” 哈夫曼对着这两个箩筐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点太蠢。 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箩筐为什么会在这里? 搞不好是哪个笨手笨脚的家伙把这两个踢到这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记错了,毕竟这箩筐哪里没有?他又没有那么闲得淡出鸟来去记这玩意的位置。 哈夫曼挠了挠头,心想还是接着找那人类女孩要紧,便接着沿街巡视。 他也没想着去翻那些箩筐,因为貌似这个村子的人喜欢拿这玩意装垃圾,他可不想为了这点事情弄脏自己的爪子。 说来也怪,狼头人普遍对自己身上的味道毫不介意,却对其他又脏又臭的东西敬而远之。 等哈夫曼走远了,那两个“可疑”的箩筐就开始鬼鬼祟祟地移动了。 如果此时有人伏下身子去看,就会发现其中的“奥秘”——原来这两个是“长了脚”的箩筐。 一个只有一双大脚的箩筐走在前面开路,而另一个有着四只小脚的箩筐则紧跟在后。 没错,这就是费德勒想出的能够在已经随时可能见到狼头人的村子里行动的方法。 虽然这种掩护可谓是漏洞百出,如果换做普通强盗的话,估计就难以奏效了。 因为这箩筐没事也不会倒扣在大街上,两个倒扣着的箩筐怎么看应该都很可疑。只要仔细看看,他们就该露馅了。 可是偏偏是狼头人这种普遍智力比较低下,而且相当依赖嗅觉的生物,就那么简单的忽悠过去了。 这是费德勒带着丽莎刚刚进村时,看到在村口徘徊的狼头人,错愕中不小心弄出了些响动。而那些感知敏锐的家伙很快就往他们这边走来。 情急之中他拉着丽莎一起躲进废物堆中,结果就避开了那些不太愿意进来的狼头人。 由此他想到了这个主意: 用曾经做过熏菜的箩筐套在身上,这样就让熏味掩盖了自己原本的气味。 本来想让尼娅也独自套一个箩筐的,但又觉得目标太多容易暴露,所以就让尼娅和丽莎勉强共一个箩筐。 好在这两个小家伙都没有介意,不然他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虽然就有像刚才那只狼头人一样,一直盯着他们看的。弄得费德勒几次差点沉不住气,就想掏出兰斯给的匕首来个先下手为强。 不过所幸都有惊无险,这些狼头人都没有想要走过来的意思。他带着两个女孩靠着墙边,慢慢朝尼娅家的方向走去。 “妈的…果然…” 罩着箩筐的费德勒路过自己的家门,发现他家特意用大铁锁锁起来的大门已经被砸开了。里面东西也被洗劫一空,就在门前的空地上留着一些破砖破碗。 他自然肉疼不已,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向精明的婆娘有没有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 费德勒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而另一个箩筐罩着的两人早就超过了他,朝着他们的目标前进。 “唉!尼娅你等等啊!” 毕竟这个箩筐是两个人用的,这样不免地有些碍手碍脚。 本来只要两个人协调好速度就没什么问题,可眼见自己的家已在不远处,尼娅怎么还能继续这样慢慢地走下去。 在丽莎的叫喊声中,尼娅揭开了头顶的箩筐,向家门跑去。 没有再顾及什么可能会被那些狼脸怪物发现的事。 她尽力奔跑着,就好像之前耗尽的体力是个假象,她又能飞快地跑了起来。 只是脚筋的酸楚和涌上心头的疲劳,仍在向她诉讼身体的伤痛。可对家中母亲的担忧已经足以让她忘记这些东西。 “妈妈……” 她跑到了家门前,小院里花香依旧,篱笆上缠着的藤蔓翠绿依然。 可那条通向家门的小径上,却布满了野兽的足迹。家里的大门虚掩着,门页在清风中“叽呀”摇摆。 “妈妈!!” 她连忙推开大门,冲向屋内。眼见这个白裙女孩直接消失在费德勒和丽莎他们的视线中,他们连忙大喊: “等等!尼娅!” “小心啊!” 费德勒也丢掉箩筐跟着丽莎想要追上尼娅。 因为尼娅这样太危险了。看这屋外的痕迹,屋内还不确定有没有那些狼头人在。 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直接冲进屋子里显然是不明智的。 可此时的尼娅哪里有这个闲心思考,她此刻只专注于母亲的安危。 尼娅跑进熟悉的家门,发现家中已经变得陌生,因为这里是一片狼藉:母亲喜欢的一套用来接待客人的茶具,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片。 许多家具也被蛮力砸坏,厨房中断了条腿的桌子倾倒在地上,上面的预备的午餐也洒在地上…… 家里都到处都是木屑和灰尘,到处都是被野蛮洗劫过的痕迹。 “不、不要……” 眼前的场景让尼娅心如死灰,原本就已无力的双膝终于被抽去最后的力量。 女孩跪到在地上,双手捂着面颊,泪水止不住地从干涩的双眼中流出。 此刻,涌上心头的是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只要自己一直和母亲在一起的话……就不会、不会这样了…… “尼娅......是你吗?” 从面前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 这个声音里带着一丝诧异和关切,这声音是那样的温柔,又是那样的动听、又是那样的……熟悉。 “妈、妈妈?!” 第二十二章.未卜 尼娅想抬头看看眼前人的模样,却怎知泪水已模糊了双眼,怎样也看不清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庞。 这人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便伸出手来为女孩拭去两颊的泪水。 面对正在脸颊上拂拭着的那熟悉而又冰冷的手指。就算没有看到此人的面目,尼娅也知道了——她就是自己的母亲。 “尼娅,别哭了…妈妈就在这里。” 尤菲蹲了下来抱住了泪流不止的女儿。 或许是被尼娅的悲切感染了,尤菲那双澄澈慈爱的眼睛里也藏着泪光。 “尼娅!诶?是尤菲阿姨!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丽莎这个闯入者打破了她们母女独处时间。 看着相拥的母女,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紧接着进来的便是松了口气的费德勒。 “呼!还好你们俩都没事。尤菲,你的女儿真的是担心死你了。” 费德勒转身看了看门外,确认没有什么异动后将大门合上。 “费德勒先生是您把我的女儿带回来的吗?” 见到这时赶来的女儿的朋友以及自己的邻居,尤菲大概也猜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其实不仅仅是尼娅在担心母亲的安危,在家中察觉到外面异状的尤菲对迟迟未归的女儿的情况也一样是忧心忡忡。 “也可以这么说吧。相信哪怕我没来,尼娅她自己也会来这里。” 费德勒不认为这个女孩自己做不到,他所做的事也只算稍微帮了下忙而已。 “尤菲你这里发生了什么?” 费德勒看屋子四周都有遭受到破坏的痕迹,怕是这里也没有幸免。 尤菲向来身体虚弱,外加上即将临产,那些狼头人居然没有对她做什么吗? 尽管尤菲没事,费德勒自然是高兴的。可这个疑惑,在费德勒心中一直挥之不去。 “不久前有几只狼头人闯了进来,在这里大闹了一场,弄得这屋子有点乱。” 尤菲仍像平时一样,抱着不能款待客人的歉意笑了一笑。 她扶起怀里女儿,对他们说:“跟我来吧,去里面坐坐。” 尽管这些人还有许多问题想要去问这位神色淡然的妇人,但是这里确实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 他们跟着尤菲一起去了卧室,发现屋里这个房间依然整洁干净、保存完好。 窗前栽种的香雪兰依然坚强地在微凉的空气里探着头,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怡人的清香。 卧室里稍乱些的是床上被掀开一角的被褥,似乎还留有余温。显然刚刚尤菲还在在床上静养,但听到外面有女儿的声音才连忙起床来迎接。 这里比起外面的凶险就像是一块祥和的圣域,令紧张不已的人们心头一软。 “诶!” 可是在前面引路的尤菲脚下却突然踉跄了一下,弄得身旁的尼娅连忙惊呼一声,连忙扶住母亲。 可是曾经体态丰盈、身材苗条的母亲,现在怀孕后的体重已经不轻了。 再加之尼娅之前已经耗了太多体力,而且事发突然,竟然一时间有些撑不住就要摔倒的母亲。 好在后面的费德勒和丽莎也帮忙稳住尤菲的身体,毕竟现在的尤菲已经怀胎十月,可摔不得。 “尤菲,你没事吧?” 费德勒扶住尤菲的肩膀,配合尼娅和丽莎两人一起将她扛回床上,帮她盖好被褥。 本来看尤菲的状态还以为她身体已经好转,没想到她的身体还是有不小的问题。就不由得担心起来。 “阿姨…您还好吧?” 丽莎也同样对好友的母亲十分关切,就好像看到了自己那个需要她照顾的母亲那样。 对这位一向待人温柔的女性,她同样抱有深厚的感情。 “我还好…放心吧。” 尤菲伸出双手分别在床边两个女孩的头上摸了摸,随带为自己的女儿正了正头顶那个早就戴歪了的花环。 尼娅也是从母亲这个举动中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戴着早上的花环。 本以为这东西早就应该在路上丢失了,却没想到这个花环竟然一直在自己的头上。 “妈妈,这个给你。” 尼娅想将这个代表幸运的花环交给母亲,但是尤菲却按住了她正要取下的手,替她戴好了这个花环。 “尼娅,我说过这个你戴着更好看些。” “可是…...” 尤菲打断了尼娅的话,接着说道: “说道礼物,妈妈我也有想送给尼娅的东西。丽莎,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唉?当然可以。阿姨,我能做什么吗?” 丽莎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点名。不过如果她确实能做到的话,她是很乐意去帮助这位女性的。 “请帮忙把放在那柜子上的盒子递给我。” “是这个吗?” 丽莎看向在自己身旁的床头柜,上面放着一把木梳以及一个梳妆盒。 她将那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梳妆盒拿起来递给尤菲。 “对,就是这个。谢谢了。” 尤菲笑着点了点头,从丽莎手里接过了这个梳妆盒。 “哪里,您不需要那么客气。” 面对尤菲的感谢,丽莎有些无所适从。 平日里她没怎么和这位和蔼、漂亮的女性说过话,究竟还是觉得这人看起来太过高贵了,简直就像一个来自大城市里的贵妇人,不是她这样土里土气的乡下姑娘能高攀的。可现在看来其实这个人和尼娅一样都是善良、容易相处的人。 “妈妈…这个是?” 尼娅紧紧盯着母亲手里的梳妆盒,这是个平日里她不能碰的百宝箱。 梳妆盒里面有着许多漂亮的饰品和化妆道具。纵然是溺爱自己的母亲,依然不曾允许她去翻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戴上它。” 尤菲将盒盖打开,一块块烫漆的薄木板将里面分成一层又一层,上面一层有的是镜子、有的是粉底、有的是项链手镯。 这样的一个梳妆盒在乡下是十分罕见的东西。 在一旁目瞪口呆的费德勒本以为自己好歹曾经在外闯荡过,现在看一眼都觉得这个梳妆盒令他大开眼界。 看起来不大的空间里却整齐有序的放着这么多东西,确实很是神奇。 不过尤菲的手指却未在这些物件上有所停留,而是直接探向了最底层,从里面摸出了一个长条状的硬纸盒。 “诶?” 众人都不由得惊咦一声。 他们都没想到尤菲会从中拿出这样一个毫不出奇的东西。 尤菲将盒子关上了,就好像收起了一座空中楼阁。上面的奇妙转眼间都消失了,只留下那个其貌不扬的纸盒。 “这就是妈妈给你的礼物。” 尤菲将那纸盒递给了尼娅,并示意她打开看看。 尽管眼前的应该算是她们一家人的家事,费德勒和丽莎这些个外人应该回避才对。 可是就像潘多拉之盒的致命诱惑一般,他们也都忍不住看向那盒子里的东西。 尼娅接过这个纸盒,轻轻揭开盒盖。女孩小心地扯开掩盖在这礼物上的那层薄纱。 “项链?” 她没想到母亲给她的礼物会是这个。 一条项链。 第二十三章.有一种爱叫母亲 尼娅手里的这条项链模样很是精美。 银色的金属链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白银,但确实银白似雪,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白芒。 吊饰是一个紫黑色的十字星,上面好像缠着一条金带。 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一条融焊上去的金蛇像。 蛇身上每一片鳞片、每一点花纹都清晰无比,仿佛一条真正的金鳞蟒蛇正张着大口吐着信子。 这条金蛇就这么威风凛凛地镶嵌在这个十字星纹章上。 “妈妈这是?” 尼娅对这个物件没有印象,但只是看了看这项链的做工,就不难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 自己的家庭应该并不算有多富裕,每年的吃穿用度都要精打细算,家里也没有多少闲钱去买些中看不中用的奢侈品。 家中称得上贵重的东西只有两样:一个是母亲的梳妆盒,另一个则是父亲的烟斗。 那个梳妆盒据说是母亲的嫁妆,一个华丽丰富的梳妆盒可谓是爱美的女孩们梦寐以求的宝物。而父亲贝尔卡斯的烟斗则是一只玉柄烟斗,尽管尼娅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不抽烟的父亲却要收藏这个东西,但想来应该也是寄托了父亲回忆的物品。 这个来自梳妆盒里的项链,尼娅并不清楚其中的有什么含义。但这毕竟是母亲送给她的礼物,她自然得好好珍惜。 于是尼娅就打算将手中的这条项链重新收到盒里,但母亲却从她手中将项链拿了过来。 “来,戴上它。” 尤菲用两手揭开银链上的结扣,让尼娅低下头,替她戴在了脖子上。 “诶…”对于母亲的行为,尼娅有些诧异,“这样贵重的项链现在就让我戴没问题吗?” “尼娅,尤菲阿姨给你的这条项链真的好漂亮啊!” 丽莎倒是很高兴自己的朋友能够得到这样的礼物,眼里满是羡慕。 和她一个年纪的普通女孩估计会迫不及待地将这样漂亮的首饰戴在身上。 可是尼娅不一样,她曾经和父母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识了许多人和事。她明白人世间除了“善”以外还有“恶意”、有“贪婪”。 如果有什么恶人见财起意,她这个十四岁的女孩又怎么能守得住这条贵重的项链。 或者说,母亲将这样的东西作为礼物送给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确的事。明明自己哪怕拿到母亲亲手做的一些点心,也会开心地不得了。母亲突然将这东西送给自己,尼娅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了不好的预感。 “尤菲,原来你们一家是教廷的……” 或许尼娅和丽莎两个女孩并不知道十字星纹章的含义,可费德勒确是知道的。 十字星纹章在这个世界上只代表一个势力——光明教廷。 光明神教是在人类国度里教众人数最多,信仰传播最广,同时也是势力最大的教派。 而光明教廷则是光明神教所有神官、修士们所隶属的组织,是光明教的圣职者们的中央管理机构。而教廷实际上就是身为领导者的教皇用于管理光明教会的工具。 不可置否的是,光明教廷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势力之一,这一个教派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一个国家。 有人说:掌控现在的神圣诺亚帝国的不再是皇帝手中的权杖,因为光明教皇已经将真正的权杖拿到了自己手上。 光明教廷的标志是十字星,教廷旗下不同的子机构有不同的纹章,但都以十字星作为各自纹章的图形主体。但并不是所有信徒都有资格携带教廷的纹章,唯有有权作为教廷下属势力代言人的高阶圣职者,才有权得到这种代表教廷的纹章。 “这种东西都无所谓了……” 尤菲摇了摇头,没有要回答费德勒的意思。毕竟那段经历是她本以为可以永远忘记的,但现在又必须提起。 “那个尤菲…这样贵重的东西,怎么能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拿出来呢?” 费德勒是明白尤菲刚才展示的物品的真正价值,他对尤菲愿意在丽莎以及他这个成人面前拿出这些东西抱有异议,认为她这样做有些不妥当。 “你们愿意回来帮助我们母女俩,就证明你们都是可以信赖的。可不会因为这点东西就失去道德。” 面对费德勒的质疑,尤菲面带微笑,对他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尼娅,这条项链有着它的作用。你将它戴在身上,路上如果有人认出它来,你就对他们说‘月落日升,黎明将至’,他们就会帮助你。” 尤菲轻抚尼娅的脸颊,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尤菲注视着女儿的目光里满是珍惜与不舍。而尤菲她接下来的话则在三人面前引发了骚乱: “费德勒先生,接下来尼娅她们就拜托你了。请你将她们平安地带出去。” “欸?我当然会的,可、可是……” 还在揣测尤菲他们一家人的身份的费德勒突然得到这份嘱托,还有点不明其意。只是点头答应,但对内容仍然感到奇怪。 “阿姨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两个女孩都听懂了尤菲的意思,尤菲说这话就没有打算让费德勒将她一起带走。 “……” 尼娅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握住母亲的左手。她早就猜到了母亲的打算,不然为什么要向她交代那么多?她当然不愿母亲离去,可是若是此时出声挽留,又感觉自己会泣不成声。 “嗯,是的。我的身体现在是靠波罗斯先生留下的药物来坚持的,” 尤菲无奈地苦笑着,这是她也不得不接受的现状。 “就像你们看到的,我已经不能随意走动。而且我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貌似今天就得出来呢…所以我……” “所以你就不打算走了?一个人将孩子生下来?然后再一个人带着孩子从这个满是兽人的村子里逃出去?” 费德勒真的生气了,他对尤菲的决定感到十分荒谬。 如果他们真的就把尤菲一个人留在这里,首先尤菲是否能够独自逃生暂且不说,就是让她一个人生下孩子这关估计都过不了。 “尤菲,你到底在想什么?!” 费德勒不会认同这个女人的选择,也不打算将她抛弃。或许这个女人会成为他们逃跑时的“累赘”,或许带着她一个人,可能会拖累他们所有人。但是,这个人却有着让他认为值得冒险的意义。 因为,她是位母亲。 第二十四章.我的兄弟 迪芬尼村后山。 迪芬尼村的后山,其实只是个概念,意思就是迪芬尼这个小村子后面的群山。 面积广大的山林里居住着无数生灵,虽然人类并不住在山中而是在山外,但他们的生活却也与大山息息相关。 猎人靠山里动物们的皮毛和血肉过活,农民田地的灌溉依赖来自山上的山泉水,木匠和药农则在山中寻找那些寂静无声却又鲜活热切的植被们来养家糊口…… 可以说对于村子而言,群山的存在或许阻碍了道路,但是却又给了他们新的活法,让他们在山中自己寻找生活的出路。 不过大山并不是为了偏袒人类而存在的,自然本身并不会给任何种族以优待。 所有生命包括草木虫蚁,都可以在其中寻找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 但随着各种生存秩序的建立,其中便免不了冲突。 一旦发生冲突就免不了种族之间发生竞争; 一旦竞争就免不了出现伤亡; 一旦出现伤亡就免不了演变为危机的可能。 人类可以借助山里的资源来开拓自己的生活,同样也要有直面山中危险的觉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我们现在所要看的是在后山里上演的故事。 还记得那个不幸被狼头人抓住的村中顽童吗? 他叫布莱尼,是村中木匠琼斯三弟的儿子,比琼斯的儿子杰克略长一岁,是杰克的堂兄。 虽然也和杰克一起常在村里搞破坏,不过实际上布莱尼只能算帮凶。 一切的主意基本都出自己的堂弟杰克。因为布莱尼并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基本上只要杰克提出的计划,他都会点头答应。 布莱尼进入发育期后他的身高发育的挺快,比与他同龄的孩子要高上许多。 外加上他看似消瘦实则全身肌肉,力气颇大,很快就成为坏小子杰克的得力助手。 在村子里他们搞了不少麻烦,比如欺负别人家的小孩、偷邻居的鸡蛋、或者往牛马的饲料里加点“佐料”…… 总之布莱尼不算是个好孩子,甚至直接把他归为坏孩子的行列也一样理由充分。 因为就算不是布莱尼的主意,但他究竟还是个帮凶。 布莱尼的父亲是个猎人,住在离迪芬尼村较远的村子里。 他让儿子寄住到自己的大哥这里,想让布莱尼学些木匠手艺。 毕竟现在猎人并不是个很好的职业,哪怕是个优秀的猎人一年能赚到五百奥萨丁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了,更何况这并不能保证你下一年也能有这样好的收获。 因为狩猎不仅要考验作为猎人技艺,还要考验你的运气。 是否会遇到那些价值较高的猎物,还是遇到什么凶恶的猛兽…… 亦或是什么也遇不到,这些都全看女神有没有将她那代表好运的眼睛朝向你。 所以比起当一个收入不错且稳定,而且也没什么危险的木匠来说。 当一个随时可能被林子里的东西弄得断胳膊断腿,而且必须天天风餐露宿的猎人可要差太多了。 最近布莱尼和杰克,终于为自己日常的恶作剧付出了代价。 因为杰克计划和布莱尼一起将酒鬼琼斯用来打酒的酒壶偷出来,结果正当他们在实施计划时,却意外地遇到了喝完酒回来的琼斯。 于是在慌乱中,他们不小心将琼斯花了二十奥萨丁买来酒壶砸在了地上。 这下很好,这两个调皮鬼除了挨了一顿痛打后,还被罚三天没有早餐。 于是就有了今天早上的那一幕。 他们打算抢丽莎这个没多少力气又怕事的女孩的面包来充饥,但是白裙女孩的到来让他们不得不放弃。 于是他们改去山上掏蜂窝,弄点甜食来填饱肚子。 因为他们在村子里的坏名声,就算他们找村里人抱怨自己的饥饿也不会有人同情什么,毕竟各种意义上都是他们自己罪有应得。 于是,他们就遇到了狼头人…… “杰克!跑起来!” 布莱尼扯住杰克的胳膊,拖着他往回跑去。 “库莱瓦系萨(抓住他们!)!” 随着一声如同咆哮般的号令,那些“东西”纷纷从阴影中现身。 “快跑!!跑!” 两人飞快的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恐惧给了他们力量。 此刻他们跑得飞快,比任何时候都快!然而,那些庞大的影子还是以惊人的速度和他们缩短距离。 “一定要回到村子,告诉老爹!哦不!直接告诉村长!” 杰克喘着气,他自己也没法想象,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多余的力气去说话。 “它们…来了……” 布莱尼拖着杰克跑自然是跑不快的,而且自己这个堂弟的身体也没多好,真的来场赛跑赢的只会是布莱尼。 如果布莱尼现在将杰克抛下,他相信自己能够跑出去,但毫无疑问杰克会被那些怪物捉住。 “杰克,我们分开跑。” 布莱尼扯住杰克的衣领将他朝另一个方向推去。 杰克是知道这条路的,布莱尼要他走的这条路是去村子的捷径。 只要继续往前跑,就可以看到一个大树洞。 穿过去就是个小悬崖,只要越过这悬崖,就能到一个满是野花的坡地,过去了便能看见村子。 因为这条路太过险要,平常人根本不会走这条路,更何况那个树洞太狭窄,稍微壮硕点的成年人都过不去。 而杰克和布莱尼这两个小孩倒是曾提心吊胆地在那条路上走过一个来回。 不过这确实算是条捷径,平常的山路需要半小时才能下山,但要是走这条路就只需半刻钟。 杰克明白布莱尼的意思,他借着这一推的力道立刻朝那条捷径快跑起来。 只是过一会儿,那些怪物的嚎叫声便离自己越来越近,可那树洞也近在眼前。 杰克连忙向前一跃,整个身子都栽进树洞里,左脚的破皮鞋都被树洞旁的树枝刮掉了。 而那些怪物也将头探进了树洞里,并伸出爪子想要抓住他。 可是杰克喘息片刻就从树洞的另一端溜了出去,而那些身躯庞大的怪物根本进不来。 这个空心木两旁是由繁茂的荆棘丛和高大的橡树组成的一堵天然墙壁,直接将那些狼脸怪物挡在外边,它们只能无奈地干嚎。 杰克对着那些已经不太可能追上来的怪物们做了个鬼脸,然后往两米高的小悬崖那里一跳,算是彻底地摆脱了它们。 可正当他想着自己虎口脱险,实在是庆幸无比时,他才想起来——堂兄布莱尼没有逃出来。 在杰克被推开时,他曾回头一瞅,发现其实布莱尼的那一推并不是要借力给他,而是让他躲开正扑过来的一只怪物。 布莱尼并没有按照当时所说的分头跑,而是在推开他之后就代替本该被抓住的杰克,被群狼按到在了地上。 有这么一则寓意: 一天当两个猎人突然遭遇到一只饥饿的剑齿虎时,他们选择了逃跑。因为近乎刀枪不入的剑齿虎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对付得了的,唯有果断逃跑才是明智之举。 可这时候谁能活下来呢? 答案是跑得快的那个就能活下来。 你并不需要跑得比剑齿虎快,只需要比你旁边的同伴跑得快就好。 布莱尼跑慢了,所以杰克有了逃走的机会。 危急时刻杰克没有想那么多,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这一跑,就将自己那个笨拙的堂兄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第二十五章.活祭品 布莱尼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这个危机比他之前所遇到的任何情况都要险恶。 因为这次不再是游戏,也不是恶作剧后大人给的那些不温不火的处罚。 他被那些从未见过的怪物用林子里的藤条绑起来,就像是一条待售的泥鳅似的被丢在了地上。 布莱尼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准确的说现在他害怕极了,全身都在发抖。 甚至大小便失禁,弄得裆下湿丑难堪。 不过在把布莱尼抓住后,那些怪物就没有再做什么。 布莱尼也稍微冷静下来,开始观察眼前的情况。 那些怪物像是披着狼皮的人,似乎会说属于它们自己的语言,也会互相交流。 由此,布莱尼也发现这些怪物之间貌似也有从属关系。 身前那只眼神阴冷的狼脸怪物刚才还在威风凛凛的指挥其他的怪物,将他绑起来带到这里。 现在却在另一只身形庞大的狼脸怪物面前唯唯诺诺,甚至被它拍了一巴掌也没敢还手。 就凭这一点,布莱尼也知道了这个身形庞大的怪物估计才是它们的首领。 看到那只怪物被拍在地上满脸烂泥的滑稽的模样,布莱尼还忍不住想笑。 不过这份安逸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布莱尼就笑不出来了。 那只可能是首领的怪物将它那张狰狞的狼脸凑到他面前,布莱尼还以为这怪物想咬他。 所以这个男孩惊慌地向后退去,但后面两只狼脸怪物挡住了他。 而实际上这个首领只是在他身上嗅了嗅,就冷笑着离开。 那怪物确实是在冷笑着,那裂开的嘴巴、上挑的唇以及下面的尖牙,都透露出一股嘲讽的意味。 布莱尼从这家伙的反应中猜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果然那只眼神阴冷的狼脸怪物就扯住了绑在他身上的藤条,然后在那些怪物古怪的腔调和刺耳的嚎叫声里,他被拉进了深林。 布莱尼不想坐以待毙,就蹬着没有被绑起来的双腿,想要从那些怪物手里脱身。 可这不过是徒劳,在那些怪物手里自己的挣扎好像还不真如一只泥鳅。 好歹泥鳅全身又湿又滑,总能从人手里溜出去。 可自己呢? 缠在手上的藤条勒得很死,自以为尚可的力气在那些怪物手里算不了什么。 倒是他极力挣扎的反应激怒了正看着他的那三只狼脸怪物,其中一只抡起手中的棒子砸向他的头。 将布莱尼砸得眼冒金星,他的头上也多了一道血痕,估计是砸破了。 紧接着布莱尼的腹部也挨了一下,好在早上没有吃东西,否则这一下估计能弄得他吐出来。 布莱尼抬起头朝刚才的经过路上看去,那儿有着他的双腿拖出的两道长痕,以及印在那条长痕上的来自头顶的血珠。 他已经安分下来,任由这些怪物将他拖向深林。 因为从中他看不到能逃出去的希望,又害怕自己多余的动作会让这些怪物再对他施暴。 于是他很配合的跟着那只鼻子上还有一撮泥的狼脸怪物,朝山里走去。 至少…杰克逃出去了吧? 布莱尼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反抗什么了,索性就去想村里的事情以及弟弟的安危。 这么长时间他没有看到杰克的影子,这说明那些怪物确实没能抓住杰克。这算是一件好事了。 布莱尼会推开杰克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当时他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当他推开杰克之后,他就被一股巨力按到在地上动弹不得,双手也立刻被绑了起来。 这时他朝杰克的方向看去,只见到杰克那迅速缩小的背影。 如果要布莱尼和这时的杰克来场赛跑,他估计是跑不过杰克的。 那杰克回村里会怎么样呢?这些怪物不会想攻击村子吧? 这也是不确定的事,但布莱尼确实看到那只首领带着其他怪物是朝着村子的方向去了,也开始有些担心。 实际上他也对那个村庄充满感情,尽管自己只是住了几个月,却已经惦记上村里的人们。 他或许给村里人制造了不少麻烦,但却总有几个和善的老人会来安抚被斥责的他们。 布莱尼是知道的,村子里大多都是好人。 他之所以总是跟着杰克做坏事,是希望能让脾气不好的大伯琼斯一怒之下将他送回老家去。 布莱尼并不想学什么木匠,他希望自己能和父亲一样当一名猎人。 而杰克则是因为他的酒鬼老爹总不务正业的缘故,才会厌恶村子、厌恶在背后说自己家坏话的村民们。 有时候他们制造麻烦,做些大人们不允许的事情,并不是仅仅为了好玩,更多的其实是想让大人关注他们的想法。 不过事到如今,这些东西都无法传达了。 “巴伦多股罗(我们到地方了)。” 波波伦牵着布莱尼到了林子深处,身后跟着的那两个狼头人战士也散开去查看周围是否有什么响动。 波波伦要开始祭祀,这两个助理自然要保证仪式的安全。 狼头人有每次开战前以对手的幼崽作为血祭的传统。 所以他们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杀掉布莱尼,是因为布莱尼的性命在他们看来还有作为通告祖灵为他们带来胜利的价值。 不过像努尔沙这样新派年轻狼头人是不认为这种无根据的活祭仪式真的可以给他们带来什么来自先祖的力量。 所以努尔沙戏称,这是波波伦的祭祀“游戏”。 波波伦在林中找的这个地方,恰好被密林环绕着,只留下这片圆形空地,空地正上方就是高升的太阳。 如此俯瞰这块地形,就会发现这里就像一只竖眼。 这在祭祀的礼教里是“祖灵之眼”的地势,是绝佳的祭祀场所。 波波伦路过此地时就兴奋不已,如果这块地方能够被长期占领的话,他一定要去长老会申请在这里建造一个祭坛。 “阿罗、索拉布、亚迪分迪斯……(咒词)” 波波伦闭上眼睛念念有词,手中拿着一把短刀,在空中虚画。 这只狼头人时不时的就在空中劈砍着什么。他的手里依然捏着藤条,显然并没有打算放开布莱尼的意思。 看那离自己不到三尺的短刀在面前不断挥舞,布莱尼立刻感到喉咙发紧。他意识到自己接下来会被这些家伙做什么了。 现在自己就被架在刀口上,估计马上就要被这些怪物在喉咙那里开个口子放放血。 但布莱尼并没有就这么放弃了,因为这时那两个原本一直看着他的狼头人已经走开了。 在他面前的只有这一个正闭着眼睛还抽着风的家伙,要说什么时候可以逃跑,那就是这个时候了。 布莱尼向后退了几步,离那刀口远了些。然后将双手靠着背后那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并使出吃奶的力气在上面摩擦。 直到双手都快没了知觉,那碍事的藤条才终于断了。 此时布莱尼已经解开束缚,便立刻爬起来,想趁着那个怪物还没有睁眼、其他怪物也没回来的这个间隙溜走。 “吉迪拉(想跑)?!” 然而这时,波波伦扯了扯藤条,发现手上没了应有的重量。 他立刻睁开眼睛,对着已经爬出一丈远的布莱尼怒吼道。 那两只在附近探查的狼头人听到动静也从旁边的灌木丛里探出身子来,也迅速朝他扑来。 面对这些冲过来的凶神恶煞的狼脸怪物们,布莱尼心里“咯噔”一响,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这句话: “完了!!” 第二十六章.悬崖 因祭祀被打断而气急败坏的波波伦,立刻挥舞着手里的短刀朝着布莱尼扑去。 布莱尼被波波伦骇人的气势吓得腿软,一时没能闪开,背后就中了一刀。 伤处火辣辣地疼起来,也是这皮开肉绽的瞬间让布莱尼原本僵住的身体唤醒了求生的本能。 那怪物的刀再次落下,这次却砍向了空处。 布莱尼在这一刻向前翻滚,直接进了灌木丛。 坚硬的枝杈打在他的脸上,在焦黄的皮肤上划出道道血痕。而布莱尼这时什么也没想,只是向前爬去。 波波伦想要追上去,可是身形较大的他被那些灌木拦住了,一时间也没法追上去。 但在灌木丛里爬行的布莱尼也并不好受。 灌木的枝杈折断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这些坚韧的植被在布莱尼的手上、脸上也留下一道道伤口。 比起背上的疼痛,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而在那些怪物追过来之前,布莱尼也成功的越过了灌木丛,到了一块满是落叶的空地上。 “哈…哈哈…” 布莱尼喘着粗气,身上的那些划伤开始渗出鲜血。 被砸破的头依然晕着,加上背上那道早就血流不止的刀伤,他全身已经逐渐被鲜血染红。 可以说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血人。 “吉迪拉苏(别想跑)!” 可是布莱尼还得不到片刻的歇息,那三个怪物就已经朝他追了过来。 布莱尼赶紧向前跑了起来,妄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可波波伦这些狼头人又怎么会被一个受伤的人类小孩给甩开,刚刚借着灌木丛拉开的那点距离立刻被他们迅速缩短。 尽管布莱尼已经拼尽全力,可是失血和头晕都在加速透支他的体力,双腿的气力也很快就要用尽。 那些怪物已经近在咫尺,后颈都感觉到一股腥臭的气浪,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它们的吐息。 可这时布莱尼却不得不停下来了。 “完了……” 刚才在逃跑时,布莱尼已经慌不择路,只是一味地朝前方冲去。 最后……终于还是到了绝境。 一望无底的悬崖,距离自己的双脚不到半步。 这是一个逃跑最不该选择的路线,也是一道永远不可能跨过的终点。 “库里吉迪撒亚(你倒是跑啊)?” 明白猎物已经被逼进绝地,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波波伦放下心来,对着进退两难的布莱尼嘲讽道。 他们将布莱尼团团围住,显然没有打算留给他任何回头的出路。 狼头人们每向前一步,布莱尼就向后缩去。 没一会儿左脚后跟就没有踩到结实的泥土,而是直接悬空。吓得他向前倒去,结果差点撞上波波伦的鼻头。 布莱尼已经退无可退,只能任这些狼头人宰割。 “德卡(去吧)!” 波波伦狞笑着抓住了布莱尼的肩膀,然后再向前轻轻一推。 “啊!!” 布莱尼双腿悬空,他再也没能踩到地面,而是直接从悬崖上落了下去,掉入那无底深渊中。 波波伦并不打算将布莱尼抓回去,因为这个地方也在举行仪式的有效范围内,在这里杀死这个人类也是一样的。 既然这个小鬼都自己跑到这来了,波波伦自然就顺便“送”他一程。 “巴伦德卡(回去吧)。” 波波伦先口里念了段祷词,然后再对身后的两个狼头人下令。 现在祭祀已经完成,活祭品也交给了祖灵们。是时候回到努尔沙那边了。 为了防止自己又被努尔沙处罚,他得赶紧回去。 波波伦转过身去,两个狼头人战士走在前面为他开道。 毕竟刚才布莱尼在逃跑时,刻意走了许多歪歪扭扭的小路。 这些道路上大多横生了许多树杈,一不小心就会刮在身上。 尽管这些东西不可能透过身上的皮毛弄伤他们,可是被剐蹭在身上也没有什么好的感受。 就在两只狼头人战士分别拨开一根小枝时,异变突至。 “呃啊!!” 只听见“嗖”地一声轻响,左边的一只狼头人捂着眼睛倒下了。 这只狼头人的左眼插着一支弩箭。这一箭不仅射中了左眼,还贯穿了他的大脑。 因此这只被命中要害的狼头人,只是惨叫一声就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机。 “巴罗什(有敌人)!” 狼头人引以为傲的是自己的速度和爆发力,以及他们自身对利器的耐性。 覆盖在全身的毛发导致轻弓、轻弩都无法有效对他们造成伤害,哪怕是重弩也只能在近距离的情况下洞穿他们的身体。 加上狼头人自身的灵活等特性,这让他们成为兽人大军前锋斥候的首选。 但他们也是有弱点的,眼睛就是无法防御的地方。 哪怕皮肤再怎么坚韧,穿着多么厚实的盔甲,眼睛都是难以给予防御的位置。 不过,眼睛终究只是身体上很小的一个部分。 远距离哪怕只是射中头部都不容易,更何况要命中头上那小小的两点。 就算弩箭能射中狼头人的脑袋,也只会被他们厚实头骨挡住,完全没法威胁他们的生命。 而且头上的箭伤对于恢复能力极强的兽人来说,这可连轻伤都不算。 可对方居然一箭就射中了这狼头人的左眼,而且箭矢完美的避开了狼头人坚固的头骨,直接插入了大脑,造成了一击致命的效果。 如果这不是运气,那么这个敌人一定是个神射手。 在右边的狼头人战士在发现异动后立刻爬在地上,借着茂密的植被遮挡住自己的身体。 这名狼头人战士推了推倒下的同伴,确认这只狼头人已经死亡。于是他回头看了看和他一样趴在地上的波波伦,想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敌人一定是知道他们的方位的,但是搞不清楚他们现在具体的情况。如果那个弓弩手敢再放一箭,那么波波伦这两个经验丰富的战士就能知道他的位置。 但对方很聪明,似乎是明白如果弩箭没有击中要害,对这两只狼头人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 因为这两只狼头人身上都穿着皮甲,加上里面厚实的皮毛,只是普通的弓弩想要一次穿透估计是做不到的。 攻击不奏效,这两只狼头人又可以借此判断出他的方位,也就没有轻举妄动。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但波波伦有信心在发现那个弓弩手后,便将他第一时间撕碎。 在这个地方,会攻击他们的只有人类。 普通的人类在近距离与狼头人展开肉搏并没有什么胜算。 因为就算是只刚刚成年的狼头人都能毫不费力地与两个人类士兵打个不分上下,而精英狼头人战士更是可以一挑五。 而波波伦虽然是个兽神教司祭,但同样也是个强大的战士。 尽管远远不如努尔沙这种黄金血脉的天之骄子,可也在生死场上摸打滚爬十余年。 在狼头人部落里也有一定威望,实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这时候就看谁能沉得住气,看看谁会先露出破绽。 波波伦他们都紧紧的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 狼头人的耳朵也很灵敏,可以说兽人种大多数种族的感官都比人类要强大的多。 波波伦他们侧耳听着从地上传来的响动,试图判断出对手的位置。 他们能听到一些小虫在泥土里爬动的响声以及在林间吹动的风声,可就是听不到其他什么特别的响动。 就当他们快要以为敌人已经离开时,他们突然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而且越来越大,显然在朝他们靠近。 波波伦仔细听了听那脚步声的频率,判断出对方应该只是一个人。 步伐急促却又有沉重的金属感,这说明这个人可能穿了铁靴。 铁靴不是普通人类会穿的东西,只有人类的士兵才会穿这种鞋子。 通过多年与人类作战的经验,波波伦确定对方应该是一个穿着一身轻盔的人类士兵。 一个人类士兵就敢来找他们狼头人麻烦吗? 波波伦确定自己没有听到别的响声,对方应该只有一个。 这里居然会遇到人类士兵让他有些诧异,不由得有些担心他们入侵的计划是否已经提前暴露。 但是对面前这一个前来送死的人类士兵,波波伦并不放在眼里。 不过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一下。 于是波波伦对那个狼头人战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看看。 被波波伦带在身边的这两个狼头人战士都是波波伦的亲信,和波波伦的关系很深。 现在突然就不明不白的死了一个,这让波波伦很是痛心。 而另一个狼头人也一样,他也十分渴望能手刃仇敌。 得到波波伦的指示后,他就抬起头来,拿出腰间的狼牙棒。 正打算透过树枝间的间隙看看敌人的真面目时,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支迅速放大的倒三角状物体。 那东西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 “唔!!” 这狼头人在心中大叫不好,可也来不及闪避,这东西直直地刺进了他的右眼。 从那狼头人脸上飘来朵朵血花,纷纷在空中炸开,变成一点点红艳的血珠随风滴落。 和那位死不瞑目的老兄一样,这只狼头人战士也被射穿了头部,瞬间毙命。 这不可思议的场景让波波伦瞪大了眼睛。 只是探头地一瞬间,就结果了这只狼头人的性命。 那个神射手……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第二十七章.黑发黑瞳的魔鬼 不管如何,那个人类士兵已经突进到了身前。 波波伦就算没有听地面的动静,也知道前面窸窣作响的树林子里有什么在快速通过。 波波伦拿起了短刀,另一只手中则筹备着祝福术式。 不过这个人的箭术就算再怎么精湛,只要近身了那就没有意义。 波波伦对这个神射手居然敢放弃自己的优势,而选择和自己近身肉搏的愚蠢行为感到困惑。 如果这个人继续在暗处放冷箭的话,或许自己还拿他没什么办法,甚至有可能真的也会将自己栽进去。 但要是近战,他可不认为自己会输。 “巴伦、狄步罗、阿祖……(咒文)” 波波伦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战士,他还是一个兽神祭司。 兽神祭司的技能大多都是强化效果,所以兽神祭司不仅仅需要精通术式、咒语,还得提升自身的基础实力。 或许波波伦给自己的强化效果不及蕴含在黄金血脉中能全属性提升自己的“先祖图腾”,但是也大大提升了自己双手的力量。 他的双臂肌肉膨胀起来,原本就相当有力的臂膀此刻青筋暴起,比之前粗了一圈。然后他双手握住刀柄,开始蓄力。 对方要突进到他身前,那些植被又阻挡了视线,自然辨不清楚波波伦的具体情况。 所以波波伦在地理位置上是处于优势的,他计划借着这先手一击将对方斩杀。 不一会儿,那脚步声越来越大。波波伦右侧的树枝剧烈的抖动起来,震落了几片发黄的树叶。 一个披甲持剑的人类从他旁边的林子里跑了出来,波波伦假装自己是死去的狼头人中的一只,身体贴紧地面。 对方跑到波波伦身边就停了下来,用手里的剑戳着地上的尸体,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在一旁趴着的波波伦其实还活着。 待那个人类战士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波波伦突然跳了起来,挥起在手里蓄力多时的短刀朝他背后砍去。 不过波波伦还是小看了这个人类,似乎这人在开始就对波波伦的偷袭有所预料。 在波波伦跳起来的时候。这个人类就突然转过身来,挥出手中的长剑,格挡住了扑面而来刀芒。 但波波伦这一刀用力极猛,而那人终究是仓促应战,这一击就逼得他向后退了数步,才堪堪从波波伦的攻击中缓了过来。 波波伦见自己偷袭未果,感到有些吃惊。 本以为这一刀就能让这个人类身首异处,可没想到居然还真的被这个人类挡了下来。 他皱起眉头,手中紧握着短刀,观察眼前的这个人类。 这个人身上穿着一套纹着狮子的盔甲,左肩绑着一块蓝布条,细看应该是某面旗帜。 看这个人类的体貌特征,应该是个雄性,还正值壮年。 而这人身上穿着的盔甲令波波伦感到有些眼熟,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神色惶恐地说道: “巴达芬尔!” “呵,你这个畜生还有点见识啊!” 海默尔的口气轻佻,但实际上波波伦刚才的偷袭也让他头皮发麻。 握剑的右手虎口已经撕开一道小口。要不是知道这三只狼头人中应该还有一只活着,他防了一手,恐怕此时他已经魂归天国。 从刚才的一次交手来看,这只狼头人似乎比普通的狼头人要强得多,海默尔并不敢大意。 海默尔握紧长剑,换着步子,调整自己的位置。 他仔细观察对方的动作,以便应对这狼头人的下一次攻击。 波波伦咬紧牙关,喉咙里咕噜作响。 他不敢相信这里居然会遇到“巴达芬尔”。 兽人与人类作战这么多年来,双方都出现了令对手头疼不已的存在。 沙迦帝国麾下的比蒙军团、强兽人皇家卫队、虎人重甲军与狼头人斥候……等都是令敌方闻风丧胆的战场收割机。 但人类的却也组织了数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精英军团,来对抗占据种族优势的兽人大军。 其中最为著名的一支便是巴达芬尔军团。 这个人类军团曾经趁兽人大规模入侵人类边境,内部空虚的情况下。 以五千精骑突进到沙迦帝国内土,不但洗劫了兽人的三大城,甚至险些兵临沙迦王城。 数万兽人守军居然只能放任这支部队在国内兴风作浪,无法剿灭这个战力凶悍的人类军队。 当时迫于无奈只得提出谈判的兽人王向这支部队的指挥长问道他们的名字,这些铁血汉子大笑着回答:“巴达芬尔”。 于是兽人将这个军团的所有成员都称之为“巴达芬尔”。 不过哪怕是“巴达芬尔”,波波伦也不会惧怕什么。 可是在这里怎么会遇到“巴达芬尔”? 他早得到捷报说:“这个传奇已经消失。” 他们借助了火神的力量,难道都没有彻底消灭这些人类吗? 他不相信这些弱小的人类居然会能在“神”的手中逃生,要么眼前的就是一只漏网之鱼。 可自己的实力究竟能否击败这个“巴达芬尔”呢? 努尔沙大人的计划又会不会横生变故呢? “巴伦迪萨迪布伦……(先祖啊!我已经向你们献上祭品,请为我们带来胜利!)” 波波伦祈祷着,手中的短刀再次挥舞,他主动冲向了海默尔打算速战速决。 他得快些回去向努尔沙禀报这事,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巴达芬尔”在附近,这让波波伦心中十分慌张。 海默尔见这狼头人攻了过来,便侧过身子也不硬抗这狼头人的力道,手里的长剑和狼头人手里的短刀撞在了一起,擦出道道火花。 波波伦继续挥动短刀,他的刀身较短,而海默尔手里的长剑身长。 短兵器自然更为灵活而且也更容易发力,可也意味着攻击的范围也更短。 波波伦必须贴脸才能有效伤害到海默尔,可海默尔借着剑长的优势一直避开与波波伦正面交锋。 剑刃多次与短刀擦出火花,每次波波伦想要通过腿部发力来拉近距离。海默尔就朝一边跳去,呈边打边逃的姿态。 见自己虽然力量占优,但攻击迟迟不能奏效。 波波伦心中很是恼怒,可对方就这样钓着波波伦,让波波伦不能接近他。 这样一来,波波伦手上的强化时间就开始过去了。 嘭! 在一次兵器交错的瞬间,海默尔感觉到对方手中的力量已经大不如之前,便立刻开始反击。 这次海默尔没有再向两旁跳去,而是腿部发力用剑尖朝前刺去。 波波伦被这个一直当缩头乌龟的人类突然发起的攻势打了个措手不及。 加上自己的双手因为祝福失效恰好进入了虚弱期,居然一时没能握紧刀柄,导致短刀脱手。 这时海默尔立刻抓住机会,直接砍向波波伦的头颅。 但波波伦哪怕失去了武器,也没有多少慌张。 见海默尔将剑斩了过来,他也不闪避,而是直接徒手抓住长剑的剑身。 波波伦的双手被剑刃割开一道伤口,皮肉都被切开但终究还是卡在骨头上。 此刻海默尔发现自己已经进退两难,长剑被对方死死握住,自己既也没法前进半分,也没法将剑从对方手里抽出。 “多罗库卡(去死吧)!” 波波伦强忍着双手的伤痛,对近在咫尺的海默尔露出獠牙。 就当他即将一口咬断海默尔的脖子的时候,波波伦却感到自己脖子一疼,全身顿时使不出力气来。 而海默尔则趁着他脱力的那一刻,从波波伦手里抽出了长剑,带血的剑刃砍向波波伦的咽喉。 波波伦的脖子上被切开一道口子,伤口血如井喷。 波波伦瞪大了眼睛,仰倒在地上。 他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咽喉,并在自己的脖子上找到了刚才第一次痛感的由来——一支弩箭。 对啊! 这个人类战士身上没有装备弓弩,显然神射手另有其人。 那个神射手一直在寻找机会,就在波波伦伸长脖子,露出脖子上那圈薄弱的皮肤时,他果断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波波伦倒在地上,全身都在不断的痉挛着、抽搐着。 可就是没法让自己再站起来,从咽喉喷涌而出的鲜血在带走他的气力以及生命…… “干得漂亮啊!小子!” 对于这及时的一箭,海默尔是十分感谢的。 这时林子里又开始窸窣作响,波波伦凭着弥留的意识,分辨出有两个人在朝这里走来。 果然是有其他同伴吗? 波波伦心有不甘,如果不是那个神射手,他相信自己可以杀掉这个“巴达芬尔”。 “没什么,我知道你自己也能躲开。” 一个年轻甚至可以说是稚嫩的声音从林间传来。 波波伦将头侧过来,想看看真正杀死他们的凶手的模样。 “咕…咕…!” 波波伦的嘴巴一张一合,口中冒着血泡。 他的咽喉被切开,喉管在“呼呼”地通着空气。就像一个坏掉的笛子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但在自己彻底失去视觉,意识陷入黑暗,脉搏也停止之前,波波伦还是看清了那个神射手的样子。 他是一个面目清秀的人类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 少年手里抱着一把超过其臂长的军弩,后面一个邋遢大汉则抱着一堆行李紧跟在后面,他们嘴巴一张一合显然在说着些什么。 波波伦不懂人类的语言而且自己的听觉也在失去,当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倒在地上的波波伦仍瞪大了眼睛,将其中一人的身影深深地印入脑海里,并与某条在部落中广为流传的预言相重叠。 明白自己眼前的景物并非虚妄的幻觉时,波波伦那颗本该越发迟缓的心脏又激烈地跳动起来。 睿智的祖灵们啊......你们想告诉我的是这个吗? 波波伦一直死死地盯着那个人类少年,想凭借自己已经坏掉的喉咙来说些什么,却只是加快了血液的流失,加速了他的死亡。 “安息吧…” 那个人类少年走到这只还在拼命挣扎狼头人跟前,看到那将地面染红的鲜血,不由得对这个狼头人顽强的生命力表示敬佩。 他在波波伦身边蹲了下来,要从这狼头人的脖子上拔出那支钢弩。 可这时,他感觉自己似乎听见这只狼头人好像一直在说什么。 少年便稍稍低了点头,侧耳听着这狼头人喉间漏风地低语。 “葛兰布伦多付迪……(黑发黑瞳的魔鬼啊...你又来毁灭我们了吗)?” 黑发黑瞳的少年笑了笑,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 少年拔出插在他脖子上的弩箭,那三角状的箭头上挂着血肉,撕开这道致命伤后,更多的血喷了出来。 温热粘稠的血液在草地上缓缓散开,就像给地上铺上一张红毯。 不过,很快波波伦的脖子就不再流出这些红色的液体了。 因为他,咽气了。 第二十八章.去拯救那一丝希望 “原来是狼头人,怪不得我说路上狼怎么那么多。” 杰尔夫嘀咕着。他以前就听说过狼头人有呼唤狼群的能力,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杰尔夫蹲下身子,将另外两支弩箭从那两只狼头人的脑袋里拔出来。 虽然这些沾着脑浆和肉块的弩箭看起来很恶心,但他们拥有的弩箭数量究竟有限。 如果弩箭本身没有损坏的话,能回收自然是尽量回收了。 “不愧是被将军看中的家伙,你这‘小野孩’的本事我还是头一回见。” 杰尔夫抖了抖这两支弩箭,让上面的血肉溅在地上,再拿抹布擦干。 杰尔夫看这已经恢复光洁的箭头并没什么问题,就放回了箭筒。 海默尔一行人在途中遭遇狼群袭击,被迫改变了路线。 他们选择走山路前往北方军驻地卡莫得城,期间一直昏睡不行的少年也醒来了。 这个被杰尔夫叫作“小野孩”的少年,醒来后也没怎么说话,似乎还未从那战场的阴影里缓过来。 “‘包管饭’大叔,你可别小看我啊……” 怀抱军弩的少年叹了口气,他认为杰尔夫此刻不过是大惊小怪。 当然现在这个少年是恢复了常态,原本在他眼中的忧愁和仿徨都已经看不见了,甚至偶尔还会露出笑容。 虽然比起杰尔夫印象里那个闹腾的小鬼,现在这个少年明显文静多了。 对此杰尔夫心想:果然经历过大事后,人的性格多少都会有点改变的。 同时对这个孩子的改变,隐隐感到一丝心疼。 “在这茂密的丛林里,你射了三箭,每一箭都准确无误地射在了最有用的地方,简直就像箭上长了眼睛。这个本事就是我在军中认识的几个神射手都怕是比不上你。” 海默尔说的是实话,他对少年的箭术很是佩服。 自己虽然因为兵种不同,并没有怎么使用过军里的军弩,但也是多少接触过一些的。 少年手中这把改良过的军弩在射速和射程以及杀伤能力都有了较大的提升,但关于精准度方面却依然没法摆脱弩远射准心偏差大的问题。 想要射中远处目标,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几乎只有那些精习箭术,能够准确判断现场弩箭的发射弧度的老手才能做到“十发八中”。 “这种东西,应该算是天赋吧。” 少年也不知道怎么向这两人解释自己这个能力,所以就用“天赋”一词含糊地盖过。 “天赋啊…真是个令人羡慕的东西。” 海默尔接过杰尔夫递过来的抹布,将带血的剑身擦干,再收回了剑鞘里。他感慨道: “如果当初我能在一些事上多点‘天赋’、多学些东西,或许我就不必要背井离乡来到这了。” “哈!海默尔大人,让您后悔当初的会不会是哪位千金小姐啊?” 本就自来熟的杰尔夫经过这些天来“共患难”的经历,早就和海默尔混熟了。就算和海默尔开点有关私事的玩笑也自然起来。 “是的,她叫芙蕾雅,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是个很美的女孩。” 不过杰尔夫也没想到耿直的海默尔居然真的将话接了下去,而且还讲出对方的姓名特征,想必确有其人。 “哦?!那您和那位女士发生了什么?” 杰尔夫的胃口被吊了起来,他本来就是个八卦的人。 对于这位颇有吟游诗人口中的爱情故事主角色彩的骑士的人生经历,杰尔夫自然是兴趣满满。 “下次再提吧!少年,你在做什么?” 但海默尔这次并没有接着杰尔夫的话头讲下去,而是突然将视线转向了一直没有声音的少年。 不管是杰尔夫还是海默尔,都是称呼这个孩子为“小野孩”或者“少年”,这类算不上名字的称谓。 这是因为这个黑发黑瞳的少年——并没有名字。 这个无名的少年原来所在的家庭似乎很稀奇地没有给少年名字。 而收留少年的威拿科多将军并没有给他起名,也没有给他起个名字的打算。 所以,这个少年一直没有普通人本该在出生时就有的东西。 “你们快过来!!” 那是少年的呼唤。这位少年现在将手里的军弩搁在一边,整个人都趴在悬崖边上。 这可不是什么安全的行为,只要少年稍微往外再挪几寸估计就会翻身掉下悬崖。 “怎么了?!” 海默尔和杰尔夫看到少年的情况,立刻就明白这悬崖下面应该有东西。 他们会来这里的原因并不只是发现了这里有狼头人的踪迹。 毕竟本来海默尔就已经决定在路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自然不会淌这浑水。 可是他们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被狼头人追逐的人类少年,意识到这事关乎一位平民的生死,海默尔就没有坐视不管的打算。 但他们在赶来之前就已经看到那个可能是附近村民的孩子已经坠崖,而作为凶手的狼头人数量也不多,海默尔三便人决定给这些兽人一点教训。 “那个人还活着。” 已经了明情况的少年说道。 “什么!” 海默尔大吃一惊。他和杰尔夫都趴在悬崖边上,朝着身边少年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个他们本以为已经遇难的村民,居然顽强地扒住了一棵在崖壁便上生长的松树。 这棵并不粗壮的松树在风中摇摆着,显然这树生长在岩壁间的根系并不牢固。而那个半大的孩子就趴在这棵岌岌可危的树上。 这人的情况十分危急。 “杰尔夫,你快把行李解开,我们得把那些布拿过来。” 海默尔见状立刻叫杰尔夫去把缠行李的布匹拿过来。尽管那些布料并不长,但如果能接在一起的说不定还能够到这棵崖间松的位置。 “好的!” 杰尔夫立刻打算起身和海默尔一起拿行李,同时也不忘对下面的人喊道:“喂!你撑住啊!我们这就来救你。” 但少年却并没有打算和他们一起的意思,而是仿佛洞悉了眼前这个人的命运一般,不愿徒劳什么。 在下面的村民回答之前,少年就叹息着说道:“不用了,他已经快不行了。” “我撑不住了!” 布莱尼抬起头来,对着崖边的人大声喊着。 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来救他,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对自己得救也不抱希望。 他掉得太远了,虽然侥幸挂在树上没有直接摔死。可他离海默尔他们足有十余米的距离,这是海默尔他们鞭长莫及的。 将他们所有的布匹都撕成一条条的再拼接起来,或许可以够到。 但暂且不论用这布条做的绳子能不能撑起一个人的重量,现在他们也没有这个时间去做这事了。 “你们是军人吗?!!” 布莱尼从他现在的位置只能看到三个脑袋,而且也看不清那些人具体的面目。 布莱尼不清楚来救他的人究竟有多少,但他看到带着铁盔的海默尔就猜测这些人的身份。 “是的!!” 因为距离较远,而且山谷间风很大,双方只有大喊才能让彼此听清喊话的内容。 面对布莱尼的疑问,海默尔大声回应道。他们确实是军人,不过是支溃军。 “太好了!那几个怪物被你们打败了吗?” “是的!!” 布莱尼兴奋地大喊着,也不顾身下那棵树正“叽呀”作响,对上面的人用力招手。 “求你们了!那些怪物进了村子!去帮帮村子吧!” “喂!你别乱动!” 少年似乎看不下去了,他对着下面的布莱尼大喊道。 “你就要掉下去了!!” “我!知!道!” 这棵生长在崖间的松树已经开始倾斜,布莱尼只得扯住靠着根茎处的枝干。 松树根部的石土砂砾在不断从岩石中掉出来,其中还夹杂着根茎断裂的声音。 显然,他的时间不多了。 “你们去帮帮村子吧!” 他对着少年他们大喊着,树枝也开始发出最后的呻吟。 “最后!谢谢你们!” 别了…… 粗大的树根出岩石中抽了出来,在呼啸的狂风中坠落。 这棵松树是因为多年前的一颗松果被大风无意地带到崖间的峭壁上,才在这里生根发芽。 并不是这棵松树有什么特殊的习性,仅仅只被命运所迫。 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中,它本是难以存活的。 可它偏偏就靠那一点露水,靠偶尔从上面透来的阳光,以及其他树木吃剩的养分,依赖着生存的本能而坚强地活了下来。 尽管相比别的同类,它生活的更为艰苦,体格也更加瘦小。 可它尚在坚持着,直到今天。 已经是极限了。 这棵松树终于从崖壁脱离,并带着一个人的生命一起走向了终结。 “喂…海默尔大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三人沉默许久,杰尔夫打破了死寂。面对这个意料之中的结局如实到来,少年低着头沉默不语。 而海默尔则给出了所有人心中所想的答案: “走。” “去哪儿?” 杰尔夫向海默尔确认。现在趁着入侵的兽人数量并不多,他们直接从山里绕道去卡莫得城并不麻烦,不过若是再招惹一些事端就未必能平安到达了。 “那个孩子的村子。” “哪个村子?” 可是海默尔已经下定决心。他从崖边爬了起来,走到到林子边上。 战士背上行囊,拿起长剑,远眺那个被树木掩盖、位于山脚的人类村落。 “迪芬尼村。” 第二十九章.不想失去 在这个村子中唯一还有住户暂留的屋子里,争执仍在继续着。 “之前那些狼头人就已经来过了,我认为它们不会再来。” 尤菲面对费德勒的反对,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在尼娅他们到来之前,这间屋子确实闯入了好几只狼头人。 所幸此时医生留下的药物已经起了作用,抑止住了尤菲腹部的胎动。 腹腔痉挛的消失,让尤菲可以活动身体。但只是过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类似狼的嘶吼声,还有许多纷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同时还有类似口令的呵斥声。 不管怎么听,任谁都不会认为那是村民们弄出的声响。 她在察觉到屋外的异常后,便立刻回到了卧室,并将门锁死。 过了一段时间,门外就传来各种器具破碎的声音,同时还有刺耳杂乱的吵闹声。 显然那些东西闯进来了,并且在外边大肆破坏着。 尤菲也没有去想查看那些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什么,准确的说当时她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做这事。 药物只是延迟了分娩,并无法完全压抑腹部的痛楚。 此刻陷入虚弱之中的尤菲只能将自己的命运交给神,祈祷外面的这些怪物不会闯到这间的卧室里。 至少,在我见到尼娅之前……让我活下去。 她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只求天神怜悯,给她这个机会。 或许尤菲的祈祷确实起了作用,那些狼头人在外面收掠一番后,突然就被集结的号令叫走了。 因此尤菲才幸免于难。 不过真正救了尤菲的并不是什么神灵,而是她的女儿尼娅。 尼娅的行踪暴露后,直接将在附近狼头人都吸引了过来,当然也包括在客厅里的那些狼头人。 因为忙于抓捕这个人类女孩,那些狼头人才没有进入尤菲的卧室。 这是这对母女两人都不知道的事。 “可是你能说那些畜生来了一次就真的不会再回来吗?” 费德勒说的确实在理。既然那些狼头人已经来过这里,那么这个屋子就已经不安全了,狼头人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回到这屋子里继续他们的暴行。 “我相信我自己可以挺过去,而且如果你们真的要带上我,怕是大家都走不了。” 尤菲见费德勒他们的态度坚决,也就不再掩饰什么,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她身为孕妇本就行动不便,加上即将分娩,身体已经极其敏感,稍有磕碰都有可能影响到腹内孩子的正常降世。 在正常情况下像她这样的女人都该乖乖躺在床上,安心等待孩子的出生。 可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本就不允许她离开这里了。 暂且不论怎么将尤菲从这个满是危险的狼头人的村子里带出去,就是让尤菲在村子里安全移动都是个难题。 “你相信你自己?” 费德勒对尤菲的话嗤之以鼻,他大声驳斥道。 “这句话你能对你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吗?能对尼娅负责吗?能对贝尔卡斯兄弟负责吗?” “呃!!我……” 费德勒的三句反问句句扎心,尤菲无法给予回复。 因为她说让费德勒带着尼娅她们立刻时,心中就没有多少关于自己能否活下来的底气。 狼头人很凶残,他们对于任何种族都一视同仁的残暴是为众人所知的。 被那些狼头人抓住后的结果一般只有这三种:要么被杀掉,要么遭受凌辱,亦或者变卖为奴。 “所以说,你们这些女人就是磨磨唧唧,麻烦死了。” 见尤菲哑口无言,明白尤菲心中所想的费德勒用力挠着头发。 他现在只寄托于自己并不算聪明的脑子里能不能被他抓出一个能带着尤菲平安离开的好点子。 “有了!” 费德勒脑子里灵光一闪,还真的想出了一个办法。 “尼娅你留在这里,照顾好你妈妈。顺便把你们母女俩想要带的东西都带上,我们马上出发!” 费德勒分给尼娅这个任务,具体的东西自然是不用他多交代的。尼娅紧握着母亲的手,对费德勒点了点头。 “那我呢?” 丽莎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她来这里可是要帮忙的。 “你跟我来,我们俩要一起准备一下。” 意识到现在狼头人还没回来,正是最好的实施时机。费德勒带着丽莎急忙摔门而出,直奔自己的家门。 过了一刻钟。 “诶?这是?” 丽莎帮费德勒抵着杂物间的老旧木门,对费德勒从他自己家里推出来的东西感到奇怪。 不过她马上就明白过来。 “确实可以啊!费德勒叔叔你真厉害。” 费德勒从杂物间推出来的这个东西就是三轮手推车,原本就是在偶尔需要卸货搬货时要用到的东西。 因为是三轮手推车,而不是独轮车。放在上面的东西只要稍稍注意一点,以及避开颠簸的道路都可以保持平稳地移动。 用运货的手推车来运人,这确实也是个办法。 “好了,丽莎小姑娘,我们得赶紧回去。” 当然直接用这个手推车是不行的,还需要一些用来保险的东西,比如厚实暖和的棉被。 可惜自己的家的那几床被子要么被自己老婆带走,要么就被那些畜生弄得乱七八糟地没法用了。他们还得回到尼娅家中才能继续。 费德勒推着手推车跑了起来,身边的丽莎也紧跟着他。但丽莎体力不行跑不快,跟不上费德勒争分夺秒地步伐。 “嘿!上来。” 见这个娇小的女孩太过吃力,费德勒就一把抱起她来,将丽莎放到了手推车上,推着女孩跑了起来。 费德勒的家离尼娅的家并不远,只是一会儿,他们就回到了门口。 “尼娅,开门!” 在费德勒他们出去后,为防止那些狼头人闯进来,尼娅将门锁上了。 “额?!用这个东西吗?稳吗?” 尼娅把门打开,从门缝里确认是费德勒和丽莎他们两个,才放心的走出来了。 她看到费德勒手里推着的东西,也明白了费德勒的意思。 “很稳的!尼娅,你放心吧!” 已经先行体验一番的丽莎从手推车上跳了下来,对尼娅竖起了大拇指。 “尼娅,你们准备好了吗?”费德勒问道。 “嗯,东西都收拾好了。” 尼娅在费德勒和丽莎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在回答了费德勒的问题后,她小声补充了一句: “只是,妈妈她还不太愿意走……” “哈,这可由不得她了。” 费德勒丢下这句话就进了屋子,身后跟着尼娅和丽莎两人。 费德勒推开卧室,尤菲仍躺在床上。见到费德勒进来的尤菲还想说什么,她的声音却被扯着嗓子大叫的费德勒给压了下去。 “尤菲,你回去见了贝尔卡斯,可别说兄弟我不厚道啊!” 然后不容分说地一把掀开盖在尤菲身上的被褥。 在女人的惊叫声里。费德勒一手揽住尤菲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起尤菲的双腿,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费德勒怀里这个女人尽管怀有身孕已有十月,但她的身体也不算有多沉重,而且还异常柔软。 费德勒不由得咬了咬舌头,不让自己分心在这种不需要的地方。 “丽莎、尼娅,你们把被子拿上,我们一起走。” 费德勒指挥着两位笑靥如花的女孩拿上那床还留有体香和温度的被子。 在费德勒臂膀间的尤菲已经无可奈何了,她也没法挣扎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让费德勒抱着她出去。 “就算能带我到外面,可是怎么能带着我出村呢?” 已经盖着被子并被放在三轮手推车上的尤菲向费德勒问道。 “一码归一码,先带你离开再说。” 费德勒推着三轮车,豪爽的回答道。 “一起走吧!妈妈。” 女儿尼娅也紧握着尤菲的双手,说出了自己此刻最热切的愿望。 “唉……” 尤菲长叹一声,她是知道的,这些人的选择会给他们带来多少风险。 “真是,没办法呢…” 可是这些人的善意,这份不放弃的心愿。 她无法拒绝。 第三十章.忽视的漏洞 再向前的话,或许那里是炼狱也说不定。 少年右手拿着一把短剑,左手手指并拢贴在眉前,为双目遮挡从头顶直射过来的阳光。 他眯起眼来,远眺前方的景物。 敏锐的少年能感觉到一股来自前方的危险感。 虽然这股危险感并不是在针对他们,可这也不是什么好的感觉。 远处藏在山间的人类建筑群随着距离的缩短,也在慢慢放大。 想必那就是地图上标注的那个地方了——迪芬尼村。 虽然现在他们是快到了,但少年一行人前往迪芬尼村的过程并不顺利。 海默尔和杰尔夫虽然有带卡莫得地区的详细地图,但是就算地图再怎么详细也不可能连山上的路都一块标出来。 况且这座山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道路,只有人或野兽常年踩踏形成的小径。 对于附近的居民来说这当然不算什么,毕竟他们天天都要与这山林打交道,这些路径都早已摸透,回村的路更是烂熟于心。 可他们三人里没有一个是本地人,也同样没人来过这里。 在这种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没有任何向导,这三人就不可避免地绕路甚至开始迷路了。 但最后帮他们打破窘境的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是那不详的标志——狼头人的脚印,为他们指明了道路。 三人一路跟着这些密集而杂乱的脚印,很快就找对了方向。 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开始可以看见村子的轮廓了。 “是这条路吗?” 杰尔夫问海默尔,他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来对地方。 实际上不管有没有来对地方,杰尔夫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这些脚印在不断蔓延着,湿润的泥土上全是这些形状奇特的脚印。 偶尔能看见人的鞋印,不过已经很陈旧了,还被这些新的脚印踩得七零八落,基本看不到原貌。 而这也说明那群狼头人的数量确实很多。 虽然看不出具体数量,但至少不是他们这几个人就能解决的了的。 “应该没错,前面应该就是那个孩子的村子。” 海默尔看了看手里的地图,他确认他们的位置就在山的边缘。 而地图所显示的这个方向只有一个村子在山的边缘,那就是迪芬尼村。 海默尔之所以会笃定这村子会遭受袭击,而且定然是那个悬崖上的孩子的村子,是有理由的。 早在很久以前,他曾经参加过一次战术讨论。 作为先锋斥候,海默尔有身先士卒的职责,同时也需要清楚指挥官的指令。 这种战术研讨会,海默尔也经常会被叫去参加。 虽然年轻的海默尔在里面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但多少还是有认真听取那些自誉“智囊”的老人们的话。 在这些战术研讨会中曾有人做过一个设想: 那就是北部的兽人如何以隐蔽的手段奇袭诺亚帝国的帝都,以报复诺亚的巴达芬尔军团当年袭击沙迦三大城的一箭之仇。 这个设想并不是没有根据的,以兽人睚眦必报的特性,他们断然不会就这么将这份耻辱咽下肚。 虽然这只是一个设想,但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说“这不可能!”。 毕竟沙迦帝国国土面积广大,而且兽人大部分的城池都没有修筑城墙的习惯,这些兽人聚集地基本上都防御薄弱。 而且当年沙迦内部兵力空虚,能够围剿以及防范这支人类军队的兵力有限。 加上完成这次任务的巴达芬尔军团的将士们全部都是骑兵,可谓是进退自如。 在兽人军队赶来前,就早已离开了,这些匆忙赶来的兽人只能看见一片焦土。 可诺亚不一样,北部三大要塞中最坚固的一道要塞——风牙要塞就已经堵死了兽人大军前进的要道。 就算能突破风牙要塞,之后还有鬼山、巨石两个要塞,挡在兽人进攻帝国内陆的道路上。 三大要塞形成的防线之间也有若干个坚如磐石的城池,这些都不是兽人能轻易突破的。 而且在北部驻军足有二十余万,这还不包括战争时的紧急征召的临时兵力。 帝国最为精锐的四大“铁壁”军团驻扎了两个在这条兽人南下之路上,势必要将这条路变成兽人的“死路”。 可以说诺亚北部完全不存在兵力不足的问题。 不管是防御还是支援,甚至是反攻兽人,这股力量都是足够的。 “但是,如果可以绕开呢?我们精心筹备的几乎坚不可摧的三条防线,万一被绕开了呢?” 就在人们纷纷否决这个设想的可能性时,一个人却提出了异议。 于是他们都朝那个人看去,本想质疑他的那些人都乖乖闭上了嘴。 因为说出这话的,就是坐在中央的巴达芬尔军团军团长——威拿科多将军。 说威拿科多将军也会参加战术研讨会,倒不如说这战术研讨会本身就是将军主持的。 威拿科多.诺芬.科伦迪,是当今帝国皇帝巴尼罗二世的挚友。 在其年少时,于斗兽场独立斩杀了两头发狂的狮鹫保护了险些受伤的先代皇帝,被先帝赐予“金狮”的名号。 而后威拿科多也未辜负“金狮”之名,不仅成为帝国最强战士还成为了巴达芬尔军团的军团长。 威拿科多出身贵族,却投身军队。 而且自信如他,不曾依靠家族的关系,选择从最底层的士兵做起。在战场上征战十余年,屡立战功。 而且亲自参与了那次孤军深入、九死一生的“驯兽”计划。 可以说这个人不论是出生、官职还是资历,都不是在座的人能够质疑的。 “我们曾在沙迦帝国兵力空虚的本土作战三个月之久,数千精骑也损失过半。兽人士兵的战力,大家应该是有目共睹。” 如今已经两鬓斑白的威拿科多将军拿起长杆在沙盘的几个位置上画了圈,然后接着说道: “那么兽人中善于潜行和探查的精锐例如‘狼头人’,派遣狼头人从这几个位置入侵,是可以绕开这些防线攻击内地的。” 威拿科多所画出的几个圈都是防御盲点。 不得不说威拿科多这个人能成为军团长并不只是靠手里的剑,更多的是靠他那清晰睿智的头脑。 “可是将军,狼头人如何混入人类之中呢?他们是不可能过得了风牙要塞那道坎的。” 兽人中也有与人类外貌相近的种族。只要遮掩这些兽人一些与人类不同的部位,乍看就与一般人类没有什么差别。 因此兽人也会派遣这样的兽人种,混入人群通过防线。 不过兽人中会人类语言的终究是少数。 培养一批精通人类语言的间谍或许可行,但让每个兽人士兵都讲人话这就是天方夜谭了。 更何况要通过要塞首先就要接受检查。不排除少许侥幸进入防线的可能,但要大批量混入显然是不可行。 如果只有少数兽人的话,对内陆又如何构成威胁? 因此就有人对威拿科多的见解提出了疑问。 狼头人入侵能力很强,但他们并不像人,也没办法进入这些防御盲区。那么奇袭帝都的可能性依然不成立。 “假如,我是说‘假如’。”威拿科多轻咳一声,“万一布莱顿那个酒鬼守着的风牙要塞失守了呢?” 这一句“假设”让众人顿时脸色一变,风牙要塞太过重要,一旦失守这便是一场席卷北境的灾难。 “虽然布莱顿那人不在,不过今天的讨论也别传到他的耳朵里。我可不想听他叽叽歪歪,弄得我脑袋疼。” 威拿科多耸了耸肩,开了个小玩笑。这惹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原本严肃的话题也轻松了很多。 “以风牙要塞为中心的第一防线是三大防线中最长最坚固的一道,有足八万守军。” 威拿科多手里的长杆将沙盘上象征风牙要塞的积木推到。 “那么一旦被攻破,原本看起来不是防御漏洞的地方,也都纷纷变成了致命的漏洞。” 接下来威拿科多用手里的长杆再将那些圈起来的防御盲区串联起来,看懂了的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天啊!这些地方根本没人布防,小股部队侵入内地轻而易举!将军,我们是不是要派人驻扎?” “只要三百名兽人精锐就能突破这些薄弱的防御,便到达内地从而威胁帝都……” 讲的有些入神的威拿科多暂时没有回复那个问题。 过了会儿,旁人再次提醒他,威拿科多才回复道: “以上只是‘假设’,在布莱顿手下这座风牙要塞的安全我还是放心的。” 威拿科多笑了笑,这位知名的将军平日并不是个多严厉的人。 尽管已经年过半百,可这位将军依然保有年轻人的心态和活力。 “这些所谓的防御盲点,实际上都是难以设防的地区,大多都是山地,若要设防则需要不小的军费和人员。而且当地税收够重了,还要供养一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派上用场的部队,这对当地人负担太大了。这是当初布防规划时就考虑到的问题,毕竟如果在以上地区布置兵力就和风牙要塞的布防重复了。” 北境本来并不富庶,却要供养大量军队。 虽然说是尽量全国各地的税收都平摊,但实际上还是北境的省份出了大部分。 这让向来多灾多难的北境经济更加颓废,威拿科多这里的考虑也是为了民生。 “所以说,我认为这是不必要的。” 威拿科多将军收起了手中的折叠长杆,将这个议题画上了句号。 “毕竟,以上的事情只是假设。风牙要塞不会失守,就算失守了,还有我们这些为帝国奉献一切的军人。” 所以,这个可能是不存在的。 “真的不存在吗?将军,原来您也有犯错的时候……” 海默尔喃喃自语。 那个男人的身影一直是他仰望的存在,这位被奉为“军神”,无数帝国将士的灵魂领袖的人物,终究还是命丧于未知之事中。 “怎么了?骑士先生。” 走在前面的少年偏过头来,看到了后面好像满脑心事的海默尔。 “没什么,我们好像快到了。” 海默尔展开了自己刚刚一直紧锁着的眉头,故意用轻快些的语气说道:“这次总算没迷路。” 他之所以知道这个村子,因为这个村子正是威拿科多画出的那几个圈中的一个。 狼头人就是最理想的,执行偷袭帝都计划的兽人种。 狼头人身手迅捷,普通士兵不能力敌。加上狼头人生性狡诈,擅长潜伏。 这些危险的兽人,若要对这些基本没有什么防护能力的村镇发动袭击,当然是轻而易举的。 话说回来,海默尔会突然想起威拿科多将军,其实是因为少年腰间挂着的那把短剑。 这把剑是将军的东西,虽然不像威拿科多的配剑“幻火”那般有名,但海默尔还是知道威拿科多在平日里这把短剑是不离身的。 毕竟“幻火”是把长剑,带在身边并不是很方便。 威拿科多又要出入各种场合,许多时候都不适宜佩戴长兵器,反倒是这把小巧些的短剑带在身边的时间更久些。 海默尔不知道为什么少年会有这把短剑,但在杰尔夫发现这少年时,在少年手里就紧紧的捏着这把短剑,哪怕想要掰开那五根紧缩的手指都做不到。 想来也是将军在紧要关头交给少年的东西,海默尔也不打算向少年提起关于这短剑来历的事,以免又勾起那伤心的回忆。 “前面……” 少年看着前方,稚嫩脸庞上有着不合其年纪的成熟。 前面出现了一条大道,显然已经不是林间小径,而是实实在在的道路。 现在,他们离眼前这个人类村庄已经不远了 这位黑发少年却皱起了眉头,他吸了吸鼻子,他从空气中嗅到了一股令人不安的味道。 当然不仅仅是少年,海默尔和杰尔夫他们都闻到了。 那……令人不安的,一股焦臭又伴随着热量的味道。 “我的光明神啊!你们快来看!” 在最前面对着地图的杰尔夫率先看到了——那股气味的源头。 少年和海默尔赶紧上前去,他们正对这个村子,看到了这并不想看见的画面: 红色的光在眼前跳动着,像极了小丑的舞蹈。是那般的滑稽,又是那般的可笑。 这些红色的“小丑”们跳着诡异的舞蹈。合着一声声“噼里啪啦”的伴奏,伴着房梁砸地时如同打鼓般的声响。 这场表演果然精彩啊…… 精彩到令人绝望。 是啊,少年是知道的,他们是知道的…… 那熟悉的味道是什么? 是火的味道。 炽热的火焰将整个村子都点燃了,好像在白日里办一场篝火盛宴。 只是这不仅仅是在燃烧木料,而是顺便将人们的家园一起通通化作了焦炭。 这是...... 那群兽人们送给人类的“礼物”。 第三十一章.躲藏 “就在这吧?虽然破旧了些,但好歹算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费德勒将三轮手推车停下来,身后两个女孩也掀开头上的大箩筐。 三轮手推车上虚盖着一层稻草,稻草下面就是全身裹在被子里暂时陷入睡眠中的尤菲。 尤菲似乎是因为药物的缘故,精神十分疲惫。她在费德勒他们推着手推车移动的路上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尤菲作为一个成年人,她的心智自然都是成熟的。 能让她在这种环境中都陷入昏睡,只能说她的身体确实疲劳异常。 现在他们到地方了,准确的说是他们三个能这样移动到的最安全的位置。 路上好在没有遇到多少狼头人,只有三两只从街口走过,但也没有注意伪装中的众人。 费德勒他们走的路线是刻意偏离大道的,也远离村中心,为的就是尽量避开那些狼头人。 从迪芬尼村离开并不容易,能出去的路也就那几条,现在估计都有狼头人在那附近徘徊。 村子的地形闭塞,周围要么是山丘、要么就是河流,不能采取直接从村子边缘离开的方法。 这些狼头人故意守住离开村子的道路,费德勒他们想要逃出生天确实不容易。 “妈妈、妈妈……” 尼娅轻轻摇着尤菲的肩膀,过了一会儿,尤菲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额嗯……尼娅?” 似乎是因为头脑还不太清醒,她先发出一声闷哼,然后再伸手拍了拍脑袋,才渐渐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尼娅,我们到了吗?” “嗯,我们先在这里待会。” 尼娅扶着尤菲帮她从上面下来,一边的丽莎也来帮忙搀扶住尤菲。 “尤菲阿姨,路上您睡得真香啊!” 丽莎调皮地笑了笑,虽然这话并没有取笑的意思,但也让尤菲脸上一红。 尤菲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当时波罗斯将那几瓶药片给她时,提到了一些副作用, 虽然都不会影响到腹内孩子的健康,但多少会加大对她本人的体力消耗。 “这里不是村里的那间柴房吗?” 尤菲在两个女孩的帮助下,平稳地从手推车上下来了。她打量着眼前这间破旧的屋子,门上也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不论是谁都能进去。 这是一间废弃的屋子,屋子的原主人早在多年前就离开了村子搬去了城里。 当初因为这间还算大的屋子空着不用有点可惜,加上那户人家表示自己已经不会回来,这屋子就交给村子来管理。 这屋子原来就比较破旧,也没人愿意出钱重修这屋子。所以这间屋顶到处是破口的老屋子,也就没有再住人。 后面就演变成一间公共的柴房,堆着村民们多余出来的木柴。 这间柴房从来都不上锁,也没有谁专门负责管理。如果有哪家人缺了柴火,直接来这里取便是。 “这间破屋子相信那些狼头人也没兴趣来,我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费德勒将女孩们用来伪装的箩筐堆好,往里面放上尼娅她们整理的行李。他推开木门,先一步拖着行李走了进去。 说是柴房,但里面的木柴并不算很多,整个屋子看起来还算空旷。 毕竟到了秋冬季节村民也不会有多少余留不用的木柴,所以囤积在这里的杂物也不算很多。 而且因为这个屋子下雨天会漏雨,堆在这里的木柴很容易就会被淋湿,木柴被淋湿或者受潮后就很难使用了。 所以这屋子被拿来当柴房也是前些年的事,现在村里基本将这个破旧到几乎就要倒塌的屋子彻底废弃了。 倒是偶尔会有住户将自己家中坏掉而无处摆放的家具搬到这里来。等着自己什么时候有了闲钱就去请木匠修理一番,如果木料生了虫或者受潮则自认倒霉。 “呃,这里果然好脏,而且灰很大。” 丽莎右手捏着鼻子,左手当作扇子在空中来回摆动。她想将弥漫在空气里的那些细小的尘埃都拍得远远地。 可是这些几乎没有重量的尘埃随着她摆动手臂引起的微风反而越聚越多,这可把丽莎呛得不行。 “唔!!这是……” 尼娅本来也不介意什么,灰尘大一点忍忍就好。 可是,有些东西就是她也不太能接受的。 尼娅抬头瞅见那些倒吊在头顶上的东西,立刻将她的小脸吓得煞白。 一旁的丽莎不一会儿也注意到了,也全身打起了寒颤。 除了满屋子的灰尘,这里还有很多破旧的蜘蛛网以及吊在蜘蛛网上的那些干瘪的小虫。 在一些新鲜的蜘蛛网上,还有几只肥大的花斑蜘蛛在上面爬动。 这种八条腿的食肉动物怎么看都不是能亲近的。 很多人从生理上就没法接受这些毛茸茸的长相还不讨喜的生物。虽然也存在例外,但至少在场的尼娅和丽莎都是属于前者。 总之这里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也不适合让人久留。 如果在这屋子的某个角落藏着蛇窝或者老鼠洞也同样不足为奇。 “咳咳!” 费德勒连忙咳嗽两声,压住现场尴尬的气氛。 “我们只是待一会儿就好,又不是在这里住一天。” 这时尤菲也对两个一脸不情愿的女孩说:“没事的,尼娅、丽莎。” 她的脸上仍挂着笑容,双手轻提裙边免得沾上地上的尘土,对着两个女孩柔声说道:“你们可都长大了。” “嗯,我们没关系的。” 尼娅和丽莎也明白现在的情况,刚才只是对这里的环境多少有点害怕罢了。 实际上她们都是明白的,万一真的要她们在这里待上几天也是没办法的事。 走在前面开道的费德勒帮忙扶住走路还不太稳当的尤菲,它们朝里面走去,寻找可以落脚休息的地方。 费德勒绕开那些杂物,扫开挡在面前的蜘蛛网。他四下张望,好一会儿终于在里面找到了一扇半朽的朱红木门。 “这里还不错。” 费德勒推开门时发现这门的合页都已经快要烂了。只是稍稍推了推就感觉整个门都差点掉下来,好在他及时扶住了门边,这木门才没有倒下来砸到他们。 虽然这房间的门已经破到不成样子,但这房间里面的却比外面干净多了。 至少看不到脏乱的各种杂物,就连蜘蛛网都少些。 这间房原来应该是间卧室,里面还有一张用石砖砌起来的石床。 费德勒带着女孩们将上面积攒的灰尘扫掉,然后将被褥铺好,让尤菲躺上去。 “尤菲,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尤菲应该已经被安置妥当,费德勒就问起了尤菲现在的状态。 “还好……” 尤菲躺在微凉的被子里,深深吸了口气。 “现在我再休息一会儿,身体应该会恢复一些。” 尤菲心中暗叹,果然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其他人的负担。 无论尤菲自己想要做什么,身体上的困难都让她无法勉强。 她现在只能这样休息,受女儿和其他人照顾,而自己也只能成为累赘。 “那就好!”见尤菲目前没什么大碍,费德勒松了口气,“尼娅,你和丽莎在这里照顾好你妈妈。” “怎么?费德勒叔叔你要出去吗?” 见费德勒朝外面走去,他说的话貌似也没有自己要留在这里的意思。 这里唯一可靠的大人可能就要离开她们,内心不安的尼娅不由得问起费德勒接下来的打算。 “是啊,”费德勒点头回应道,“我得去把汤森的马找来。” 他要将这三个妇女孩童带出去,不可能单单依靠双腿。 费德勒摸了摸衣服口袋里那把车夫汤森给的钥匙,确定自己没有弄丢。 如果他能弄到汤森留在家中的那两匹马,并能成功带到这里,那么他们逃生的几率无疑会大大增加。 “那您一路小心。” “嗯,那是当然。我会回来的。” 向前走了两步的费德勒挠了挠头,又折返过来。 “对了,尼娅、丽莎,你们两个把这个拿上。” 费德勒说着将怀里的那把匕首交给了两个女孩,这样做是有他的考虑的。 在费德勒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万一有什么事,这两个女孩有这匕首多少还能自卫。 而自己一个人要去危险的街道上,万一被发现那只能说是自己命不好。 不管他有没有那把匕首都一样,费德勒不认为自己被发现后还能从那群狼头人手里逃出来。 倒不如给这两个女孩,让她们不至于毫无抵抗的能力。 “诶?这、这个。” 尼娅见到费德勒递给她的这个物件,有些迟疑是否要接过来。 毕竟她并没有使用这种危险物品的经验,同时也害怕使用这种从创造开始就完全是用来伤人的东西。 “费德勒叔叔,你自己不需要吗?” 丽莎倒是直接将那把匕首拿了过来,当然她也不理解为什么费德勒要把这匕首给她们。 “我要这东西没什么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们注意要保护好自己。” “明白的,您就放心吧!” 费德勒交代完了事情,便与这两个女孩们告别。 见这两个女孩都很懂事,费德勒心中的紧张也少了许多。 出门后,费德勒独自一人套上箩筐,将自己伪装起来。 他蹲在墙边,朝着汤森家的方向小心移动着。毕竟那些凶恶的狼头人现在应该还在村子里,一不小心可能就要遭殃了。 但费德勒在路上却没有见到什么狼头人,就好像那些刚才还遍地都是狼脸怪物都突然消失了一样。 可费德勒也不敢大意,一直套着箩筐在阴影里慢慢移动着。 他也不忘注意周围的动静,生怕从某个拐角突然窜出一只狼头人来。 这一路上有惊无险,村子里静悄悄地。 只有几只家禽在四处闹出点响动,以及偶尔迎面而来的几股带着沙尘的劲风。 费德勒一直没怎么见着那些狼头人的踪影,一切都太过平静。 若不是村子里到处都是那些狼头人破坏的痕迹,费德勒都要以为这个村子是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 这莫名其妙的平静让费德勒心里发毛,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不论如何他都已经到了这里了,便也没法后退。 汤森的马厩就在眼前,只要跑上几步,并拿出钥匙打开马厩的大门,他的计划就完成了一半。 等会儿,他再想办法将这些马带回去。 有了马就不担心会被那些狼头人追上,费德勒也能带着尼娅她们安全离开了。 第三十二章.破灭 费德勒这个身形虽不算魁梧可也壮硕的男人,要全身缩在箩筐中,其实很是勉强。 他的脸上都被竹条压出了方块印,刻意留下的二指长胡子也被那些坚韧的竹子扯得生疼。 全身上下也只有一点点地活动的空间,这让他十分难受。 但费德勒依然强忍着不适,靠着墙角缓缓向前挪动,并屏气凝神地观察着附近的情况。 汤森的家比较靠近村中心,很容易就会被狼头人盯上,因此费德勒也不得不小心些。 眼前那间马厩里正时不时地传来几声马的嘶鸣,看来汤森确实留了几匹马在他家马厩里。 费德勒心中暗自感谢汤森的帮助。 如果他们没有马,他们想要离开这村子去寒霜镇和其他人汇合无疑会更加困难。 “呼……” 费德勒深吸一口气,然后再从腹腔内吐出来。他仔细确认周围没有什么异动后,就从藏身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在大街中央上看到一个会动的箩筐,还不如见到一个跑动的人更隐蔽些。 更何况套个箩筐也影响行动,万一被发现未必能及时逃跑。所以费德勒索性丢下了伪装,直接迈开双腿跑了起来。 费德勒三步做两步一下子跨到了马厩门口。他明明只跑了那几步,费德勒却觉得自己进行了一次长跑,全身都大汗淋漓。 他连忙背贴在马厩那扇充斥着刺鼻地草料气的门上大口喘息,并用右手拍了拍胸膛以稳住下面那颗急促跳动的心脏。 “特么…我、我这怎么回事?” 费德勒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他在想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大到有些奇怪。 明明他并没有看到那群狼头人,却有着被某种恐怖的东西盯上的感觉,弄得他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但费德勒一时也没想太多,只当那是自己精神过分紧绷而导致的错觉。 毕竟,现在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汤森他的家马厩的门怎么跟我家杂物间那扇似的,锁口都不好找。” 费德勒掏出怀里的钥匙,寻找门上的锁口。 这时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该插这把钥匙的地方。费德勒在门把上摸索了半天,都没看见那锁的影子。 “不对啊!难道汤森忘记锁门了?” 发现他怎么也找不到那所谓的锁后,费德勒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 他这时是以为汤森忘记了锁门,但接下来他又推了推这扇门,这就让他感到十分奇怪了。 “怎么回事?” 明明没有上锁却推不开。不信邪的费德勒再推了两下,发现这扇门背后应该是用什么堵住了。 凭着手上的感觉,门并不像是人在背后堵着的,应该是某种重物。 门被堵住了怎么办?费德勒给出的回答是——“顶开它!” 他将用双手改为用肩膀去顶门,这样更为方便他发力。 可他明明用在肩膀上的力气也不算小了,居然也只将这门顶出了一条一寸大缝隙,一时间还没将它顶开。 “呸!我就不信了!” 费德勒咬着牙双腿接着发力,门背后挤着的那个物件终于开始松动。 费德勒眼见胜利在望,便紧接着一鼓作气,终于将这门彻底顶开了。 可正当他踉踉跄跄地栽进马厩,准备用手撑着眼前的草料堆来保持平衡时。费德勒却一眼瞅见有什么一团黑的东西从他头顶掉下来了。 费德勒此时因为用力过猛,身体不仅脱力还没有平衡。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现在的他怎么躲得开? 于是这东西就直接罩在了他身上。 “呃啊!!” 马厩里面光线很暗,费德勒只能凭着双手感觉出现在罩在他身上的东西是一张大网。 这张用麻绳编织的可以捕获野猪的大网,拿来困住一个人是再容易不过了。 陷阱?!! 费德勒回头看向正挂在门口摇晃的东西,居然是一袋石头。 他刚才费了那么大气力,竟然是被这些石头给挡住了。 对方在门口做了一个简易的陷阱,只要推开这袋石头,就会将绑在房梁上的那张大网给松开。 费德勒正是被这种猎人常用的小陷阱给抓住了。 此时他被困在网里,越是挣扎网收得越紧,迟迟找不到网的边缘。 现在费德勒就是一只上套的猎物,等着猎手们前来决定他接下来的命运。 其实原来在费德勒发现门上没锁时,就有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马厩或许被设了陷阱。 毕竟汤森这个靠马谋生的人,不可能对自己的马还会马虎。 但是他太过急于取得马厩里面的马了,才选择性忽视了这个可能。 “库尔索里无托尔(来看看我们的猎物)” 费德勒的耳边响起了熟悉又陌生的语言。 狼头人走起路来并没有多少声响,因为它们并不穿鞋子,足底的老茧完全禁得起地面的考验。 同时这种兽人自幼就开始学习捕猎,非常清楚如何放低自己的脚步声。如果费德勒没有听到这背后的说话声,他恐怕还不会意识到这些狼头人已经接近了他。 说这语言陌生,那是因为费德勒在此前并未听过这古怪地就好像是喉咙里鼓着浓痰的腔调。 而说它熟悉,那则是因为费德勒在这段时间已经明白说这种语言的家伙出现是意味着什么了。 从背后接近的令他脊背发寒地压迫感,让费德勒更加慌乱地想要从网里出来。 只是对方怎么可能会让他这个入网的“猎物”逃出来呢? 此时一股巨力扯住了罩在费德勒身上的大网。 另一只狼头人的同伙压住了想要挣扎地费德勒,而一开始开口的那只狼头人则拿出绳子绑住了费德勒在网格外摆动的双手。 这张网不断收紧,不一会儿里面的费德勒就动弹不得了。 费德勒全身再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动弹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抓住了的这个事实。 可是费德勒还是没有完全放弃,他咬紧牙关,拼命摩擦着这些足有一根手指粗细的绳索。 “多伦迪斯托尔,巴伦迪伏尼托(他还有同伙,而且不止一个)。” 狼头人小队长哈夫曼将鼻子凑在这个已经被捕获的人类身上嗅了嗅,便立刻分辨出好几种不同人类的气味而且还颇为新鲜。 因为费德勒还不老实,所以他顺便在这个男人身上蹬了两脚。 “巴诺萨迪伏迪亚迪斯(这个人应该有三个同伴,而且全是女性)” 哈夫曼再吸了吸鼻子,他从费德勒这个男人身上嗅到了一股作为孕妇所特有的体味,便补充道:“布鲁卡奴尔(还有一个是怀了孩子)” 规矩这些气味的特性,哈夫曼稍稍思考一下,他就大致猜出这个人类的同伴数量和性别。 哈夫曼这只狼头人的鼻子很是灵敏,狼头人的嗅觉本来就是优秀的。 而在这支狼头人大队里,哈夫曼对气味的敏感程度可以算在前五。 “诺达迪努尔沙布欧迪(要向努尔沙大人汇报吗?)” 旁边的狼头人战士对哈夫曼从费德勒身上获取那些信息的正确性并没有丝毫怀疑。 于是他便问起了哈夫曼下一步的打算,毕竟他们的首领努尔沙可对人类女奴兴趣颇大。 “可洛迪(当然)” 哈夫曼将还在努力挣扎的费德勒拖到了马厩外面,马厩里的那两匹马才终于解脱了似的发出一声低啸。 对于寻常的家畜而言,这些兽人能给它们带来本能的恐惧。 既然已经抓住了一个人类,对于狼头人这种追踪高手来说,寻根摸底地找到这个人类的同伴可以说轻而易举。 手上抓着费德勒的哈夫曼,或许是认为这人无畏的挣扎和惊吼声太过烦躁。他便举起另一只手来,朝费德勒的后脑打去。 费德勒后脑受到重击,意识逐渐远去。 在彻底昏睡过去前,费德勒从他咬破的嘴唇里吐出最后他心中所想的话: “完……了。” 便眼前一黑,再没法做什么了。 第三十三章.不会有事的 阳光从发着霉味的窗栏上,透进了这间破旧的柴房。 原本洁净明亮的光线从那些在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中穿过,便显得有些浑浊厚重。 而挂在窗口的蜘蛛网上那几滴浑浊的水珠,却被这阳光弄得闪闪发亮。 这些透彻闪烁的水珠倒是有了水晶般的光芒,这与屋子肮脏破旧的气氛很不搭调。 前几的日秋季阴雨,弄得这间本来也没多少防水能力的房子里湿气较重。 好在因为这房子的地势较高,所以至少不会积水。 如果村民有好好修缮这间屋子,把这屋子改建成一座小仓库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不过这间屋子终究是有主人的,而且这屋子的主人也不算多好相处的人。 当时村长邓迪考虑到如果他们对这屋子进行改造后,屋子的主人万一又有原因回来了。 那就有些麻烦了。 再想想那人平日里斤斤计较的性格,村长邓迪就没有准许村民对这间屋子做出任何改建。 虽然给这房子补补漏之类的修缮工程是允许的,但很可惜面对这种吃力很可能不讨好的事情,没人愿意出资出力。 于是村民们就任由这间房子渐渐腐朽。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间原本还算体面的房子竟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间房子破烂不堪,才不会被那些贪婪的狼头人看上。 躲藏在这间柴房中的三人得到了暂时的安宁,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们现在的问题并没有真正得到解决。 只要她们没有离开这个村子,那她们就不会是安全的。 “尼娅,费德勒叔叔他不会有事吧?” 丽莎向尼娅提出了她心中的忧虑。 费德勒要再去那个危险的街道一趟,这不由得让她为费德勒这个热心肠大叔的安全而担忧。 费德勒走后不久,尤菲便已经在床上睡下了。 为了不打扰在休息中的尤菲,两个女孩在房间外边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相互依靠着坐在一起。 “不会的,费德勒叔叔他可是个很可靠的大人。” 尼娅轻轻摇了摇头,否定了丽莎的担心。 尼娅正背靠在一个有几个破口的衣柜边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她伸长了自己那早已酸疼到无力的双腿,舒展着四肢,让自己的身体能好好放松。 似乎是用力大了些,以至于部分关节都发出“噼啪”的脆响。 虽然她背后靠着的衣柜上也有许多灰尘和苔藓,但相比别处已经算是干净多了。对于这两个都挺爱干净的女孩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位置。 丽莎也坐在尼娅身边双手这抱胸,蜷缩着膝盖。 与面上带着笑容、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压力的尼娅不同,丽莎则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了?你在担心你妈妈吗?” 尼娅注意到丽莎的情况,她只是稍稍思索便知道丽莎此时在想些什么。 “嗯……” 丽莎轻轻应了声,证明了尼娅的猜测。 她深深地低着头,脑袋点着弯曲地膝盖,将整张脸都藏在臂弯间。 “回去后,妈妈她一定很生气吧?” “怎么会呢?阿姨是那么好的人,她一定会理解你的。” 尼娅试着安慰她.只是丽莎的神情依旧沮丧,看起来尼娅的说法并不能让她的想法有什么改变。 丽莎的母亲确实是个温柔的人,尤其对丽莎这个她唯一的女儿很是爱护,生怕丽莎出半点事情。 平时丽莎受欺负的事,丽莎都瞒着自己的母亲。 她怕自己这位因为家事繁忙以至于积劳成疾的母亲,心头又多了一份压力。 若不是丽莎母亲她身体一直不好,导致家里的重担不得不分出一部分落在丽莎的肩头,不然丽莎估计也会像尼娅那样清闲了。 “不,尼娅。” 丽莎稍稍抬起头来,眼里有着泪光。 “我是自己跑过来找你的,妈妈当时就生气了。” “诶?!” 听到丽莎的话,尼娅不由得陷入错愕之中。 她本以为丽莎苦恼的仅仅只是自己迟迟不能回去,而让她母亲担心。 但她却没想到这么乖巧儒弱的丽莎居然会违背她母亲的意愿而跟随费德勒来找自己。 “原来……是这样吗?” 尼娅本来就很奇怪为什么丽莎能来找她? 她不认为丽莎的母亲会让丽莎来这个危险的地方,她曾想过许多可能会来救她们母女两个的人。 不过其中就是没有丽莎的影子。 因为尼娅一直以为一向怯弱的丽莎是不会来的,可丽莎究竟还是来了。 此时的尼娅对她这个一向躲藏在她身后的女孩有了新的认识。 丽莎用她那纤细的肩膀抵了抵尼娅的肩头,她深埋着头说话的声音很也很细: “呐…尼娅。” 听见丽莎那声轻微的呼唤,尼娅转头向她问道:“怎么了?” 尼娅身旁的这个女孩身体很是瘦弱,刚才肩膀在被触碰时甚至能感觉到肩胛骨所带来的一点刺痛。 “我们是朋友对吧?” “当然是了。” 面对丽莎这个问题,尼娅不假思索地给出回答,而且她还补充道:“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一个人正处于最危难的时候。此时不顾自己可能被牵连的危险,还坚决站在那人身边的,除了家人,只有……如同家人的挚友。 “尼娅,万一……” “万一什么?” 见丽莎欲言又止的模样,尼娅猜到这个多愁善感的女孩估计又在想些不好的事了。 “万一……” 丽莎她似乎是害怕尼娅误解什么,不断重复说道:“我是说‘万一’!” “嗯,没事。” 尼娅点了点头,让身边的女孩放心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万一……” 丽莎叹了口气,才终于接着说了下去,“我们不能一起回去了…那该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有这样的事。” 尼娅转过身来,膝盖隔着白裙抵在地上,她伸出手来抓住丽莎的肩膀。 “相信我,我们一定都能回去!” 尼娅此时的情绪有些激动,她先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再说道: “你、我、妈妈还有费德勒叔叔,一定都会平安无事的!” 第三十四章.一起活下去 尼娅的双手纤长而有力,她抓住了丽莎的肩膀,在无意中多用了几分力气。 “尼娅,你手劲太大了……好疼。” 丽莎连忙拍了拍尼娅放在她肩头的双手,示意她松开。 这并不是在开玩笑,在尼娅抓住她肩膀的同时,尼娅指尖那些并不算长的指甲也陷入她皮肉里,丽莎是真的感到一些疼痛。 “呃,抱歉。” 尼娅的力气比普通的同年人要大得多。 这是村中的孩子们都有听说的事情,但真正亲眼或者亲身“体会过”的人却并不多。 不知道这算幸运还是算不幸,丽莎恰好是那体会过而且还不止一次的少数人之一。 村子里的大人们当然也有听说过,这个身材虽然在同年的孩子中算是高挑但也并不健壮的女孩有一股怪力。 不过他们也只当是孩子之间的玩笑话,根本没有谁当真。 农村的孩子从来就没谁是娇生惯养的。 从刚刚下地走路的那天开始,他们就得开始渐渐被算做家庭劳动力当中了。 村里的孩子因为农活的锻炼,普遍都有一把气力。 而尼娅不同,村民们普遍认为她是一个从城里来的大小姐。 尽管现在这户人家已经基本融入了村子,但实际上尼娅一家人依旧在村子里留下了许多传言。 贝尔卡斯他们一家并不是村子的本地人。 这户知书达理的人家一看便知是受过良好的教育的。而且在这家人几年前刚刚来到这个村子的那段时间里,他们说话的腔调也和迪芬尼村的村民们有很大不同。 据那些常在全国各地跑商的商人们所说的,尼娅她们这一家人的这种腔调是帝都那块的,这就足以引发遐想了。 毕竟帝都可是全国繁华的地方,是真正的寸土寸金,从那里出来的人多半都大有来头。 况且光看这一家人不同常人的谈吐以及待人处事的习惯,便能明显感觉到这家人的不同。 平凡而普通的市井小民,哪怕是住在最繁华的帝都里,也可不会像他们这么有教养。 怕他们不仅仅是普通的城市居民,而是来这个位置偏僻的小村子里为躲避仇家的某些贵族老爷家的亲戚,或者干脆他们就是贵族,当然也可能是来躲债的富商…… 总之没人认为这家人真的和村子里的这些村民一样,会是底层人。 既然不是底层人,那应该也更不会想来这个哪怕底层人也不想来的穷村子。 除非……身上带着“麻烦”。 这种猜测基本得到全村人的认同。 有钱有势的人本来就不受这些虽贫穷但也勤劳的村民待见,更何况还可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所以尼娅一家人在村子里起初并不受欢迎,甚至还遭受了许多并不公正的对待。 总而言之,这家人在这个本就比较排外的村子里安家落户的过程并不轻松。 不少村民都对这一家人抱有敌视,恨不得马上赶走他们,生怕这些“瘟神”给这村子招来什么麻烦。 所幸时间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东西。 再怎么样恶劣的偏见和谣传,最后都会在时间的洗礼下露出“真相”。 经过几年的接触,村民们也明白了这户人家都只是普通人,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仇家。 他们也渐渐弄明白了贝尔卡斯这家人的来历,虽然这来历也不能说是平凡就是了。 贝尔卡斯是个在帝都一家大饭店工作过的厨子,妻子是这家饭店老板的独生女。 而这也是一个穷小子娶到大小姐的故事。 经过一段复杂的经历后相爱的他们,在暗地里有了尼娅这么大的女儿,事情才终于瞒不住了。 老板对于他们这对有情人并不祝福,甚至意图分开他们。 于是两人才决定带着女儿一起私奔到这个穷山僻壤的地方,也是为了让那岳父先冷静冷静。 尽管在不擅言谈的贝尔卡斯口中,这个故事被省略了很多细节。 但这个可歌可泣的故事足以让村里的妇女们潸然泪下,都不由得同情起这一家三口了。 加上乖巧听话的尼娅和其礼貌温柔的母亲尤菲,都给村里人们带来了很好的印象。 而且贝尔卡斯确实做得一手好菜,也让这个故事更有了一些真实性。 外加这户人家也根本没有传闻里富贵人家的娇生惯养。 虽然起初他们表现出各种不适,但他们一家人却都有着不亚于村民的勤劳。 这份融入村庄的努力被村中老人看在眼里。 前面所谓的“融入村子”,指的是各种意义上的“融入”。 经过两年的磨合,这家人也与一般村民没了太大区别。 村民们与贝尔卡斯一家总算是消除了隔阂。 但尤菲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这点没变。而尼娅哪怕只是私生女,作为尤菲唯一的女儿也算是那位老板掌上明珠,自然也是个大小姐。 没人认为一个大小姐会做些什么。 虽然尼娅不算一个普通的大小姐,也不曾娇生惯养,但这个女孩在外表上就没有给人一种“很能做农活”的感觉。 她现在的皮肤都不是村里常见的小麦色,尼娅和她母亲一样,好像屏蔽了阳光对皮肤的烘烤似的,在村里待了两年依旧白皙。 从她纤弱的身形上看也不像是多有力气的样子。要知道村里的女人大多都是可以当做男人来用的,这些女人们卷起袖子来,下面可都是硬邦邦的肌肉。 但尼娅以及她的母亲却完全看不出来,她们仍然是两年前村民们第一次见到模样。 除了尼娅长大了些,也出落得越发可人。就是看不出有半分村中姑娘的模样,仍是那个贵族家中有教养的小姐。 要说尼娅是个可以将村里的大男孩们一拳打上马厩顶棚的怪力女,又有谁信呢? 虽然,这是确实发生过的……事实。 “尼娅啊……” 丽莎一边双手交叉着揉了揉还在发疼的双肩,一边面上带着苦笑说:“我只是说‘万一’呢?” “丽莎,你可别吓着我。” 尼娅重新靠在那个柜子旁,坐回了原位。 “就算真的不能一起回去,那……” 话说到这,她迟疑了一会儿。 因为——这是一个必须认真答复的问题。 在这一小会儿的停顿中,身旁的丽莎也朝自己的方向动了动,两人便靠的更近了些。 这个女孩同样在等着她的回答。 “那我们也能想到一起回去的办法!” “然后再一起回去!” 第三十五章.死神之爪 时间已经渐渐过了正午,太阳也开始稍稍倾斜,但仍然高高悬挂于天空中。 此时村庄的空气中已然感觉不到人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狼头人那充满侵略性、刺鼻的气味。 平静被喧嚣打破,野蛮破坏的痕迹留在村子几乎每一个角落。 要说兽人种中对劫掠做得最为彻底的怕就是这些狼头人了。 对他们而言所有只要能够对他们派上一点用场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段像模像样的木条也有被收掠起来的价值。 这些狼头人占领这个人类村子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他们将从村民屋子里收掠出来的物件都堆在中央广场的那片空地上,等待头领对这些战利品的分配。 狼头人们似乎并不是很能分辨出人类财物的价值。各种奇怪的物件都被他们收集起来,其中铁器占大多数,铁制的锅碗瓢盆堆了一堆又一堆。 对于收掠对象的选择,这些狼头人当然也是有着自己的理由的。 兽人的国度里普遍缺铁,铁制品价格极高。 这些铁的价格高到就算是那几个财大气粗的大部落,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来购置足够的铁来为士兵们配制盔甲。 甚至连发配的武器也大多选择省铁并且具有出色的杀伤力和威慑力的狼牙棒。 但在“防具”这块终究是不能偷工减料。 虽然说皮甲也能提供防御力,而且许多兽人战士哪怕不披甲战力也普遍在其他种族之上,但一副好的盔甲毕竟还是能大幅度提高战士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的。 可兽人实在缺铁,优质铁基本都要向外族购买,所以没法大批量装配。 以至于那些算是精锐的兽人勇士,大多都不得不自备武装。 村子里的铁器虽然也并不多,但每家每户总有那么几件铁器,每一户人家都搜一遍,积累起来也是一个很可观的数量。 而狼头人也并不蠢,笨重且不便携带的铁器价值再怎么高也比不得金银的贵重。 他们也曾试图在这些村民的家中翻找各种金银器物来丰富一下这次掠夺的成果,但金银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可不是这些并不富裕的村民们所常有的。 就算有也已经被村民们带走了。 在那些屋子里留下的,其实都是那些村民实在没法带走的东西。 这些狼头人实际上并没能在这村子里得到多少收获,倒是那些带不走的家畜倒了霉,成了这些狼头人的午餐。 现在狼头人对村子的收刮已经基本结束,他们也开始按照规矩分配战利品。 虽然他们有着规矩,但此时的场面还是喧闹的。 几个狼头人也因为看上同样的物件而大打出手,在旁边的狼头人也没谁去劝架,而是在一旁起哄,恨不得他们打得更凶些。 “去呀!霍兹,打爆他的狗头!” 一只灰毛独眼的狼头人对着那几只干架的狼头人喊到。 “踩他的尾巴,踩他的尾巴!没了平衡他站不起来,你就赢了!” “哎呀!黑拳,你的爪子是痒痒挠吗?蒂芬格他的一根毛你都抓不下来!?” 旁边的狼头人也在为他们呐喊助威,并相当开心的为那几个狼头人做战术指导。 场面混乱至极,那几个狼头人相互抱着自己的竞争对手一起满地打滚,而其他狼头人全当看戏。 毕竟这是合规矩的,狼头人乃至其他兽人都是如此。 一旦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而别人也想要,那么这个物件的归属问题就用拳头解决。所以这些狼头人闹翻了天,也没有谁来制止。 “都给我安静!!” 而一只特别的狼人的到来,让那群喧闹地狼头人战士们都乖乖地安静下来。 因为来者正是这群狼头人的领袖——努尔沙。 “努尔沙大人…您、您这是?” 在得知努尔沙那边已经结束后,哈夫曼派人通知了在村庄后山暂作休息的努尔沙。 可当那个强大的努尔沙出现在他面前时,努尔沙现在的模样让哈夫曼吃惊不小。 这个曾不可一世的巨狼现在居然连独立行走都做不到,只能由左右两个狼头人搀扶着才能蹒跚而行。 在努尔沙到来之前哈夫曼心中就有些忐忑不安。 这次努尔沙派给他的任务里不仅仅只是封锁村子,努尔沙还要求他尽可能的活捉这个村庄的村民。 在得知手下报告这个看起来已经空掉的村子里还有人后,本来觉得自己难以幸免的哈夫曼可谓是满心欢喜,以至于尾巴都翘了半天。 作为资深的猎手,这些狼头人很快就猜到了被他们困在这里的“猎物们”将会怎么逃出他们造出的“笼子”。 留在村子里的人想逃脱必须得利用到人类花费数百年时间驯服的代步工具——马。 不然区区人类又怎么能从他们这些行动迅捷的狼头人手里逃生? 村里的马厩并不多,而且大部分的马都被村民用来撤离了。 但哈夫曼相信多少还是会存在一些例外,那间全村唯一还留有马匹的马厩就被这些狼头人们发现了。 哈夫曼立刻拦住了那些想尝尝马肉的部下。他派人在这间马厩旁做了一个陷阱,就等着这些还留在村庄中的“猎物”们自己乖乖上钩。 尽管这个陷阱的布置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他们也确实成功的捕获了一个人类。 但就一个人类男性,哈夫曼可不认为这就能交差了。 努尔沙的暴虐是出了名的,如果拿不出令这只头狼满意的结果来,他难免受到惩罚。 努尔沙惩罚部下一般不会克扣他们的军饷或者战利品,而是采取体罚的形式,并由他亲自执行。 虽说都是一些皮肉之苦,而且狼头人生命力极其顽强,一般程度的体罚不至于让狼头人有什么可畏惧,毕竟那只不过是在床上躺半天就结痂的事。 但是……努尔沙亲自执行的惩罚又怎么会是“一般程度”的呢? 那炼狱般的体验,光是回想就让这些努尔沙的部下们瑟瑟发抖。 有许多狼头人在底下暗自猜测,这是不是自己老大发泄自我情绪的方式? 因为努尔沙每次惩罚完后,看着眼前只有半口气的“犯人”,他的心情都相当不错,甚至不介意其他狼头人犯的小错。 哈夫曼当然害怕自己沦为努尔沙的出气筒,被打得七零八落,所以现在心中还在忐忑不安。 “稍微出现了一些计划之外的事情,你说的人呢?在哪里?” 努尔沙并不想和自己这个副官多说什么,关于受伤的解释他选择含糊地一口盖过,直接明了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平时的努尔沙或许还会顺带“帮”磨磨蹭蹭的哈夫曼矫正自己的态度,但是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导致努尔沙也没了平时的精力。 他身上的伤势虽然已经得到了处理,但也只是让那些伤口不再流血了罢了。胸口和右眼的疼痛虽有缓解,也并没有完全消去。 他的身体也因为在这一天内连用了两次“先祖图腾”而脱力,陷入了虚弱,以至于努尔沙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若没有两名部下搀扶住他那庞大且沉重的身躯,他甚至无法行走。 “大人,这就是我们抓获到的人类。” 哈夫曼挥了挥手,让后面的狼头人战士将捆住手脚的费德勒抬了过来。 “没弄错吗?” 努尔沙对眼前这个遍体鳞伤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兴趣。 哈夫曼派人告诉他的事与这个男人貌似并没有什么关联,努尔沙不由得有些狐疑起来。 倒在地上费德勒此时已经失去了知觉。 被抓住后因为多次尝试逃跑,他没少吃苦头,终于在一次对后脑的重击后,陷入了昏迷。 “没有弄错,努尔沙大人。” 哈夫曼肯定地说道,“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味现在虽然淡了些,但在之前我们确实找到了大人您感兴趣的‘东西’。” “哦?确实……会很有趣。” 努尔沙此时想弯下腰,在他身边扶着他的两只狼头人在此时就显得碍事了。 努尔沙就直接一把推开左边搀扶着他的狼头人战士,没管那只狼头人的狼狈。他将身子伏下去,打着绷带的狼首在费德勒身上嗅了嗅。 刚才那个还不知道发了什么的倒霉蛋被努尔沙的力道直接推到了地上,他只能踉跄地从地面爬起,溅在身上一层灰也来不及拍,就退缩到其他狼头人中了。 这在围观的狼头人中间惹出了一些骚动,不过因为努尔沙以及几位队长的威慑也没有谁敢戏谑。 “怎么样?大人。” 见努尔沙从费德勒身上抬起头来,哈夫曼就知道努尔沙已经知道了他所想的东西。 “你这回貌似…给我找到了很不错的东西,回去后我得好好奖励你。” 努尔沙仰起头来,闭上他那只仅存的左眼,鼻子深深地呼吸着空中那股原本陌生但已经让他记住的味道。 “没能将这个村子的人全部抓获,本就是属下的失职。怎么敢要什么奖励。” 全部抓获村民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努尔沙也没有强调要将村民全部抓获,这当然算不上什么失职。 但哈夫曼是因为行动时间未能赶上预期,放跑了几乎所有的村民——这才是他要被处罚的地方。 然而此时哈夫曼偷换概念将自己的错误说成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件事就交给巴洛诺那一组。” 努尔沙对哈夫曼无形中的恭维表示很是受用,“我让他们埋伏了那么久,若还没有什么收获他也不用回来了。” “那么,你已经找到她们了?” “当然,我已经派几个兄弟盯着她们了,她们不可能逃得掉。您想去随时都可以。” “可以、可以……”努尔沙嘴角上挑露出狰狞地笑容,“那现在就去吧!” “可…大人您的身体?” 想到努尔沙现在的状态貌似并不是很好,于是哈夫曼小心地说道。 “我说了,现在就去吧!” 努尔沙正了正身形,另一个搀扶他的狼头人战士也他一把被推到了一边。 这一次努尔沙的双腿再没有颤抖,而是仿佛两根铜柱般立在泥土地上。他的双腿在地上随便蹬了蹬,溅起了一层浅尘。努尔沙伸出了爪子,伸展着四肢,全身的骨骼都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的虚弱期,过去了。 努尔沙,这只恐怖的巨狼又再次取回了自己的力量。 “遵命!大人。” 第三十六章.我在烈火中追忆 一点又一点的火焰渐渐在村庄蔓延开来,像是一条条跳动的火蛇吐着通红的信子在房屋的顶端游走。 远处似乎还有一些地方未被殃及,仍有一些完好的建筑在扭曲的火光中忽隐忽现。 但随着火势的蔓延,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村子就将彻底化作一片焦土。 到底怎样富有冲击性的事物才足以如打桩的铁钉般将人的双腿钉住呢? 本来少年是不明白的,因为他不认为什么东西可以能真正能让他自己主动放弃行动力。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的精神就从未被恐惧压倒。 哪怕是那些能数次夺去他性命的危险,亦不能让他坐以待毙。 少年他不是没有害怕过,也不是没有绝望过,但是他也同样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在最后做出些什么。 也正是这种他性格才能无比幸运地就如同“上天的宠儿”般,明明在那“生与死边界”上徘徊了一次又一次,却又始终坚定地走回了“生”的这边。 而不像那些同伴那样……永远地留在了“另一边”。 尽管他自己并不认为那算是什么“幸运”的事,但他终究是一直“幸存”到现在。 “走吧…少年,我们得过去看看。” 早就走在前面的杰尔夫扭头一见少年还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便转身喊少年过来。 “好…吧…我这就过来。” 少年应了一声,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情愿。 他的直觉告诉他:最好避开眼前这个村子。 可是海默尔和杰尔夫他们早早走在了前面,显然是不打算绕道的。而少年他也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如果现在他还不跟上就要掉队了。 暂时没想到什么理由能劝那两人离开的少年,只得无可奈何的尽力挪动自己的双腿。尽管前面似乎确实存在着危险,但那却并不足以成为令少年不愿前往的理由。 在这个村子的某处——似乎有着什么,而且不是一件好事,但他也说不清这冥冥之中的感觉。 总之,那是个让他的本能感到不快的存在。 若不是他也不能说明这种感受,不然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和海默尔他们讲明。但是很可惜,这种事情他没法说明,也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他们。 现在少年只觉得额头似乎在发烫,让他的头部隐隐作痛,而这往往是有什么麻烦就在附近的征兆。 少年的直觉很少失误。只要他有这种感觉,那么之后定然会有什么令他后悔的事情将要发生,就比如两天前他所遭遇的…那场灾难。 而此时他从前方感受到的厌恶感,完全不亚于数天前在平原上的那片致命的火云。 现在想来,如果当时他能够早些察觉那时的异样并告诉“那个人”的话,或许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葬生在那片火海中了。 “等一下,骑士大人。” 没有多少机会留给他考虑了,少年最后还是认为自己最好还是尝试一下。 他为自己的犹豫不决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很久以前少年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在完全失败前做出点什么来改变现状。 于是少年小跑着追上了那两人,并叫住了算是在三人中作为首领的海默尔。 如果少年能说服海默尔,他相信他们就能避免进入这个村子了。 “怎么了?少年。” 听到少年的呼唤,海默尔停下了有些急促的步子。 “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 海默尔立刻对这个提议立刻提出了质疑。 那个悬崖下的男孩稚嫩的面庞还印在海默尔的脑海里,他不认为回避那个男孩的请求是正确的。 如果不做些什么,他的良心过不去。他不知道眼前的村子里有着什么,三个人中也没谁知道。 或许是一群凶残的狼头人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或许边和两天前的那个噩梦一样已经只剩下一片烧焦的尸体和木炭…… 但亦或许仍有幸存的人正凭着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期盼着救援。 “前面很可能有很多狼头人吧?就我们几个人改变不了什么。” 随军待过一段时日的少年见识过被人们称之为“死亡猎犬”的狼头人,另外两人当然更是清楚。 “或许吧?你小子害怕了?” 海默尔皱了皱眉头,对这个打了退堂鼓的少年产生了一丝不满。 没有勇气面对危险的军人,海默尔一向是深恶痛绝的。 因为恐惧而违抗命令的战士,在他看来是不具备帝国将士的资格。 海默尔现在是这三人中军阶最高的人,根据军法条例他自然而然的成为三人中的队长。 此刻他的话相当于军令,但少年却没有要遵从的意思,这让本就心情不好的海默尔更为烦闷。 感受到海默尔的情绪的少年立刻小腹微收、小腿绷直,一手敲击胸膛,对着海默尔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并厉声说道: “不,我随时愿意为国家献出一切。” 见海默尔似乎因少年突然行礼的举动而愣住了,一时没有什么反应,他便紧抓住机会接着说道: “但此时我认为我们前往这个村子是没有必要的。考虑我们现在的战力,比起深入险地查看灾情,我们还是先与其他部队汇合,再向上级汇报我们的遭遇。这才是我们所能做的。” 不愧是跟着将军历练过的孩子啊…… 海默尔在心中暗自感慨。 少年此刻的表现丝毫不合他那稚嫩的外表,俨然是一名经验老道的军人作态。 稍微冷静下来的海默尔,想起之前他们见到的那遍地的狼头人脚印,至少也有数百之多。 这少年说的话确实不无道理,他们只有三个人,面对这么多狼头人显然是没有丝毫胜算的。 而且他们也没有足够多的时间用来耗在这件事上。 兵贵神速,一点点早到的情报或许就能决定战局。 巴达芬尔军团的遭遇究竟有没有被人上报? 其他当时还活着的战友们,后来究竟有没有安全撤离? 这些都是海默尔所关心的,也同样是不能忽视的。 “呃,咳咳!海默尔大人,我也觉得这毛小子说的话…” 一旁被莫名严肃起来的气氛搞得不知所措的杰尔夫找机会插进了话题。 杰尔夫他还小声咳嗽了两下,表示自己的存在:“确实没错,我们还是尽量别节外生枝吧?” 杰尔夫的目的很简单,他想活下去。 冒险,这种事并不是他所乐意的。 他虽然对这个村子遭遇感到同情,但这种被兽人洗劫的倒霉事毕竟没有发生在自己头上。 放着不管他并不觉得这有多内疚,这足有一支大队数量的狼头人这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的能力范围了。 “或许吧……” 海默尔似乎是被那两人说动了,也可能是被前方炙热的火焰所影响,他的额头开始冒出一些汗珠。 海默尔伸出食指挑了挑手里的长剑的剑柄,来缓解自己混乱的情绪。 “前面还真的不是什么该去的地方。” 狼头人是个相当麻烦的对手,它们阴险狡诈擅长潜伏和袭击。 而且自身强健的体魄,以至于其在正面对决中也不会处于劣势。海默尔当然不是没有和这种危险的敌人交手过,而且也相当了解那些狼头人的能耐。 对此,海默尔做出了一个决定。他用军队里发号施令的语气,对眼前正等着自己的决定的男孩喝道:“少年!” “在!” 少年看海默尔紧锁的眉头松开了,似乎他已经有了什么新的打算,想着自己的算盘似乎就这么成功了,他暗自松了口气。 “你和杰尔夫一起先往西走。” 海默尔对着地图,指向西方。 “卡莫得最近的城镇离这里还有几十里,也不远了。” “呃?!” 海默尔给他的这个意料之外的回复令少年陷入了错愕,“那你呢?不一起吗?” “嗯,我去那个村子看看,没事的话我应该很快就会跟上来,所以你们不用等我。” 不光是少年,杰尔夫也听出了这话的言外之意: 如果有事的话,海默尔赶来与他们汇合的时间可能就会无限期延后了。 “海默尔大人,你就一个人去?” 听到海默尔说出的这个想法,杰尔夫夸张地拍了拍脑门,并左右摇着头。 “这怎么行呢?就算是大人你,只是一个人去的话,可做不了什么。” “杰尔夫,你照顾好少年就行。我知道我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 海默尔转过身向那个村子走去,他倒是没有想太多东西。 那句处于变声期带着一丝喑哑的“谢谢”,在海默尔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海默尔不认为自己能这样心安理得的离开。谁知道那个村子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他能做,而他却没做的事情。 他相信自己的内心会这样一直不安下去,最后终将会后悔自己毫无作为。 所以海默尔并未再有所犹豫,直径朝着那个村子走去。 原地留下还愣着的少年与杰尔夫两人,看着海默尔逐渐远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额,这、这下怎么办?” 杰尔夫慌了,他一直跟着海默尔因为海默尔是名优秀的战士,海默尔的实力这在以前他就有所耳闻。 现在一路上危机四伏,各种野兽强盗横行,如果不是有海默尔在,怕他们根本撑不过几晚。 尽管他们现在确实离目的地不是很远了,但就在这里与海默尔分别,这也不是杰尔夫所愿意的。 而前方或许有着一些危险,但他们几个一起去的话,多少都能避免很多麻烦。 “等一下,海默尔大人,我们和您一起去吧?” 于是想通了的杰尔夫一把拉着少年朝海默尔追去,也不给少年抗议的机会。 “切…可恶。” 少年没有尝试从杰尔夫的手里挣脱,只是悄悄咂了咂舌。 但杰尔夫拖着他,手里也费劲,于是就斥骂道: “怎么了?小子,你快跟上。” “好好…” 少年让自己的双腿主动动了起来,跟着杰尔夫朝那个村庄跑去。 “我还真的没法逃开啊……” 他长叹了口气,十分不情愿地踏入了这个村庄。 在少年刚刚步入这块陌生的土地时,这个村子的某处有个女孩正缩在门边。 构筑房屋的木头在高温的烘烤下发出噼里啪啦地呻吟,以至于淡黄或深些的本色都直接向黑色转化。这些火苗就像是奇特的黑色染料,将一切都赋予黝黑的外表,但被这种“染料”沾上可并不只是染色那么简单。 这女孩当然是知道的,她蜷缩在门边努力避开蔓延的火苗,可仍然不可避免的被高温灼伤。 遍体鳞伤的女孩用一切她能找到的东西堵住门缝,以挡住正要从门外冲进来的火焰和浓烟。 但,这扇老旧的木门本就已经千疮百孔,上面仅存的一丝潮气也被这些火焰烘干。 火苗在这木门上乱窜,女孩的手已经不能触碰这扇门了,上百度的高温足让她的肌肤坏死。 时间不多了。 再不能从这个屋子出去的话,她就会和留在这里的东西一起化作灰烬。 “神啊!” 她绝望地对着屋顶之外的天空呼喊: “有谁、有谁能来救救我们啊!” 第三十七章.死去的圣骑士 “大人,您撑住啊!” 这支迪芬尼村临时警备队的撤离队伍已经成功逃脱了那群狼头人的追杀,他们乘着几辆马车在颠簸的小道上缓慢前行。 但这些死里逃生的人们脸上并没有什么欣喜的情绪,几乎每个人的眉宇间都阴云密布。 少有的几个乐观些的年轻人也低着头,他们相互之间窃窃私语,内容中也没有透露出有什么转机的感觉。 在队伍中间那辆马车上,一群卡莫得的汉子们正围着一位奄奄一息的男人。 “糟糕,这毒已经……” 他们让出马车中间的一片地方,并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木板上,让那个人能够平躺下来。 为首的戴维森解开这个男人胸前的扣子,将他的上衣都脱了下来。 这个男人胸前两块壮硕的胸肌上已是青筋暴起,皮下因充满乌紫的血块显得臃肿。 男人左腰间那道伤口他们已用干净的布条尽力包扎。 血虽早已止住,但此时真正蚕食此人生命的东西却仍令这些人束手无策。 “还有救吗?卡隆,你不是以前被蛇咬过吗?你说说这毒现在还能解吗?” “戴维森,你要知道我只是被蛇咬过,不是能治病啊。” 那个名叫卡隆的中年男人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那你还记得当初你怎么得救的吗?说说吧!说不定现在能有点用。” “三年前的事,我哪里还记得?” 卡隆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在戴维森热切中还带着恳请的目光中不说点什么,心里确实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他还是说道: “我只记得当时我被那畜生咬了后只过了一小会儿,我就口吐白沫得倒下了。具体的事我都记得不太清楚,只听别人说那天好在波罗斯先生就在咱们村子里,我被抬到他那儿才保住了我这条小命。” “波罗斯先生?那位波罗斯先生?可我们现在去哪里才能找到波罗斯先生这样好的医生啊!” 戴维森身旁一人的感慨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这条小道平常都没有其他人走,周围也是荒无人烟。 现在他们遇到个活人都难,更何况还得找个医术高明的医生。 “琼斯,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啊?!贝尔卡斯救了大家的命。若不是他拼死为我们断后,咱们怕都交待在那群狼脸畜生手里。” 戴维森对这似乎已经无力回天的男人十分尊敬,他并不甘愿就此放弃挽救这人性命。 “可……我们现在又能怎么办?” 琼斯反问道。他那被撕掉一半的脸皮用找到的针线缝了起来,并用布条绑了一层又一层。 虽然抹了一下药膏,但在伤口愈合后,他的脸上仍会留下一条蜈蚣似的伤疤。 “但是!!” 戴维森正想要辩驳什么。 “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不知是谁在一边低声呢喃,让他止住了声。 车里本就安静,除了叽呀作响的车轱辘和木轮也没别的声音了。 这句话被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但一时间却无人反驳。 最后就连戴维森也坐了下来。 他深低着头,闭上眼睛不再看那男人因痛苦以及扩散的毒性而扭曲的脸。 是啊,他们无能为力了。 这些人不过是村里的普通村民,没有多少医护的经验。 一点简单的外伤他们或许能够处理,但这不知名的猛毒可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 “我…已经…” 好似被烈风摧残着的烛火般微弱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沉寂。 “贝尔卡斯先生!您、您还好吧?” “是啊,您等着,我们会想办法的。” …… 当他们意识到这令人揪心的声音究竟来自谁时,这些原本颓唐着的人立刻炸开了锅。 他们纷纷起立,连正驾车的马夫都放下手中的活计,朝那个男人靠了过来。 人们万万没想到已经中毒如此之深的贝尔卡斯居然还能清醒过来。 以至于人们都以为这个男人已经从死神那里取回了自己的性命。 “好了!大家都让一下!让一下!” 救了自己一命的英雄醒了,外围那些不清楚情况的人自然欣喜万分。 但就在贝尔卡斯身边的那些人是明白的,贝尔卡斯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好转。 他身上浮现那些瘆人的毒斑不但丝毫没有褪去的趋势,反而颜色比之前更深些。 “贝尔卡斯大人。” 戴维森单膝点地,将手探向贝尔卡斯的后脑勺,把贝尔卡斯的头稍稍抬高,让他能轻松些。 “谢了…咳咳…” 贝尔卡斯捂着胸口,虽然衣服早被人们解开,但他依然有种胸口被东西压住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 “大人,您…还好吧?” 戴维森本来还在希冀于贝尔卡斯能够靠自己从这毒性的侵蚀中走出来,但显然这种奇迹并没有在他的眼前发生。 “我应该很快就该走了…” 贝尔卡斯笑了笑。 似乎那个他即将迎来的结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在体内肆虐的剧毒所带来的痛楚已经在感知中逐渐远去,当身体没了知觉后,贝尔卡斯反倒是轻松些了。 “贝尔卡斯大人,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贝尔卡斯此时微微睁开的眼睛神采奕奕,看起来他的精神还不错。 可戴维森这样常在战场上游荡的老兵是知道的,这并不是人要恢复的表现,而是濒死前的回光返照。 “稍微有点大意了,”贝尔卡斯眯起眼睛回想着当时发生的事情,“那些兽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背后中刀这种事情,我居然没有防住,看来我确实变得天真了…” “啊……我不需要你们做什么,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前面贝尔卡斯说的话并没有回答戴维森的问题,他缓了一会儿好像才想起刚刚戴维森对他说的话。 “怎会?大人,您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难道就没有能救您的办法了吗?” “中毒后,我还强行发力,毒素已经扩散至全身……” 贝尔卡斯见戴维森不肯放弃,就对他说明自己的情况。 话音刚落,他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并开始吐出乌紫色的血块。 这便惹得众人手忙脚乱,他们连忙将马车彻底停了下来。 五六个人将贝尔卡斯从狭窄的车厢中抬出来,几个人脱下外套,将衣服铺在地上,让贝尔卡斯平躺在上面。 “我没救了,” 在刚才的骚动之后,贝尔卡斯的眼中刚刚还存在的那丝神采也消散了。 就算是最好的医生来了,也没法让贝尔卡斯再多活了。 面对已经无法改变的结局,贝尔卡斯本人表现的很平静。 此时的天空很美,蔚蓝纯净,甚至见不到一片乌云。 稍斜的太阳,散发着并不刺目的光。 清风从林间吹来,带来熟悉的山间鸟鸣。 贝尔卡斯闭上眼睛。 他在计算着自己正在消散且即将到达尽头的生命能让他在最后的时间里,感受多久来自这片土地的味道。 这个人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结局,理解他的人们都默不作声。 他们感到一种十分压抑的说不出道不明的悲哀——这样一个熟悉的人的生命就要在他们面前迎来终结。 而且,这个人还在之前挽救了他们的性命。 “那,您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我们会告诉尤菲和尼娅的。” 既然无力挽救这个男人生命,戴维森和众人打算至少要把贝尔卡斯最后遗留的话语和心愿带给他的家人。 “尤菲?!” 当戴维森提到自己的妻子后,刚刚还在垂死中贝尔卡斯突然就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 贝尔卡斯像是着了魔似的。 他口中不断呢喃着,似乎在对着某人发出质问,并两眼死死瞪着天空。 “大人?大人?!” “逃不过吗?我们还是逃不过吗?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回答我!!” 咳咳咳!! 贝尔卡斯突然发狂,加上他全身蔓延已至脸颊的毒斑,显得格外狰狞。 这时的贝尔卡斯才像是回光返照了一般,他带着满腔的怒意和不甘诘问某人。 “回答我!!” 贝尔卡斯锤击胸口,直接吐出一口夹杂着数个血块的鲜血。 “啊!” 人们被这种状态的贝尔卡斯吓着了,他们都不由自主得向后退去。只留贝尔卡斯一人对着并不存在什么的天空呵斥着什么。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疯了吗?” “是那毒让他发狂的吗?” …… 人们议论纷纷,但没谁拿得出什么结论来。 或许是剧毒刺激了贝尔卡斯的精神,让他发狂,也或许真的有什么人值得让他如此愤怒。 不过贝尔卡斯的行为很快就结束了。 在他再一次吐出一口鲜血后,贝尔卡斯就倒了下去,平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戴维森带头走到这个男人身前查看情况。 贝尔卡斯这时的气息已经有进无出了,可谓是油尽灯枯。 但他的嘴边依然在呢喃着什么,似乎是在说着那个被他诘问的人的名字。 因为好奇,戴维森伏下身去,想听清贝尔卡斯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贝尔卡斯说着他最后的话,以及那人的名字—— “伏西尼!!” 然后他在这癫狂的状态里停止了呼吸,戴维森没想到贝尔卡斯最后的话会是这个。 内容也不像是应该交给家人,那带着无尽怨念的话语更像是一句未明说的诅咒。 仇人吗?还是别的什么? 戴维森猜不到这个名字究竟代表着什么,说不定只是饱受剧毒折磨的贝尔卡斯说的一些毫无意义的疯话。 尽管心中充满疑惑,但戴维森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并与其他人一起对这个刚刚逝去的灵魂做了祷告。 祈愿这个曾经有过一段传奇经历,虽身死也无比正义光荣的男人能在天国寻到一片沃土。 他们很想将贝尔卡斯的遗体带回村子安葬,但现在可不是时候。 于是这些人就决定先在这地方做个简单的坟墓,等日后有机会再将贝尔卡斯带回村子。 当他们搬动贝尔卡斯的遗体时,发现贝尔卡斯的眼睛并没有闭上。 这个死去的男人直直地盯着天空,双目充血,眼角有泪。 “戴维森,贝尔卡斯他在最后说了些什么?” 待人们挖好一个小坟,并将贝尔卡斯最后仍没有闭上的双眼合上,逝者终于被送到了坟墓里。 在这简易的葬礼结束后不久,这时就有人向戴维斯问起贝尔卡斯死前说了什么。 毕竟贝尔卡斯死时的状态实在太不寻常,人都难免好奇。 “他说了……” 回想起贝尔卡斯最后说出的那个名字,戴维森忽然记起自己似乎并不是没有听过。 但他无法确信贝尔卡斯说的否是同一个人,只是考虑了那飘渺到可谓是不存在的可能,戴维斯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没什么,他那时疯了。” 当其他人还想追问什么的时候,戴维森就挥了挥手,说自己累了,不愿再多说什么。 人们在安葬好贝尔卡斯后,就回到各自的马车上,随着车夫的一声鞭响,车队再次前行。 戴维森坐在车尾,转头看向那个埋藏在林间的新坟。他一直盯着看,看到出神,当他反应过来时,视野里早也没了那座坟墓的影子。 “可惜了啊……” 他以旁人听不见的声量悲叹道: “一位圣骑士,竟然在这里被神召回了天国。” 第三十八章.假象 尤菲要生了。 这件事就如在晴天划过的闪电那般突然。 这太突然了,以至于两个女孩都毫无准备。 当时尼娅和丽莎正打算靠在门边再小憩一会儿,一直等到费德勒将马带过来。 尼娅的母亲尤菲还在她们身后的那间房里休息,而处于等待中又无事可做的两个女孩开始好奇尤菲现在的情况。 又为了不打扰到她,就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看了看房间里面。 只见平躺在床上的尤菲紧闭着眼睛,样子很是安详。 这段时间里,尤菲的精神一直处于疲劳的状态。受药物的影响,她比平常还要嗜睡得多。 “当妈妈确实好累啊……” 尼娅将目光暂时从母亲困倦的脸上移开,想起母亲这些天的表现,她不由得感慨道。 “当妈妈当然累,尤其是快生小宝宝的时候,据说那个时候妈妈会很痛。” 丽莎直截了当地肯定了尼娅的说法。 “有多疼?” 被勾起好奇心的尼娅就问了起来,毕竟这些事情她从未接触过。 她们一家搬到村里的一间位置较为偏僻的屋子里,住在周围邻居不是很多,尼娅她们来到这村的两年里,这些周边也没有谁家的女人有过这种事。 而在以前她所居住的地方,尼娅更是没有见过。 “大概像是被几匹马同时拉扯四肢那样吧?我也是听说的。” “这么疼的吗?” 听丽莎形容的痛感,尼娅不由得提升了声量,这时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便捂住了嘴。 尼娅透过瞅了瞅里面的母亲,母亲她眉头微皱,好像是被她刚才的声音惊扰了,这下尼娅再不敢大声说话。 “是啊,隔壁大叔的女儿生孩子时,我就在屋子里,隔着两堵墙我都能听见她的声音,那叫声光听着就觉得疼。” “啊,是这样的吗?可为什么会那么痛苦呢?当妈妈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 尼娅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母亲,湛蓝的双眸中多了几分担忧,原来放松下来的精神又开始紧绷。 丽莎重新蹲在了门边,一脸寂寞地回答尼娅的疑惑,她说:“怎么会幸福呢?我只觉得长大太累了,每天要想的事情太多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长大。” “但是,但是这没办法的吧?最后我们都要长大的,而且长大后能做更多的事吧?” 尼娅忍不住反驳丽莎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她不明白为什么丽莎不想长大,至少她自己是一直希望能早日成长起来。 “可是尼娅,你有没有想过这事?” 尼娅这个女孩在丽莎的眼里,她几乎是在蜜罐中长大。 丽莎从不认为自己真的和尼娅有什么共同之处。 虽然丽莎她的家庭也不普通,可惜这个“不普通”并不是常人所想要的,这个“不普通”甚至可以用“不幸”一词来形容。 丽莎有一个离家出走的哥哥,和两个不懂事的弟弟。 她的父亲本是名药农,后山涨势良好的草药给他们一家带来的收益并不差,可以说在父亲他还在时,丽莎他们这一家还算过得不错。 但丽莎的父亲在一次进山后就便再也没有回来,他失踪了,全村人都去找依然一无所获。 丽莎的母亲也因为父亲的失踪而越发憔悴,外加需要顾及家中的琐事,以至于积劳成疾。 尽管瘦小的丽莎已经分担了不少来自母亲肩上的重量,可也没法改变家境没落的现状。 丽莎渴望着亲人的庇护,可惜除了羸弱的母亲之外,她找不到其他会保护她的人。 眼前似乎拥有着一切她所想拥有的东西的尼娅比起她来幸福了多少倍呢? 丽莎心中虽有嫉妒,但更多的是对尼娅的羡慕与祝福。 “呃?!” 面对丽莎的问题,尼娅发现自己竟一时没法回答。 “我们以后也会做妈妈的,到最后也要成为大人的。”丽莎接着说道,“但尼娅你想过我们也会面临和妈妈们一样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 “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然后……” 然后…… 没有谁接下去,但她们都知道接下来是什么。 “额,可那个,我…我们离那天还有很久吧?” 尼娅红着脸,说起话来也支支吾吾。因为她对这个未来还真的没有怎么考虑过,毕竟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和她说起过。 就算她曾提起这方面的事,他们也会含糊地用别的话题盖过。 “我妈妈她已经和我谈过这事了。” 丽莎嘴角一抿,轻轻一笑。 或许这是她得到想要的一种新的途径,尽管…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家里丽莎年纪虽小,但已经是最大的孩子了。 丽莎她作为长女,母亲给她谋划了一条不必一直带在穷苦的家庭中的道路。 “什么?!” 尼娅张大了嘴,一脸茫然,显然还没有从这个富有冲击力的消息中反应过来。 “尼娅你还没有真是太好了,终于比尼娅你先一步了。” 看到尼娅的表现,丽莎捂着嘴强忍着不笑,但还是漏出了点“咯咯”地笑声。 “诶?!” 反应过来的尼娅紧摇着面前少女的肩膀,灵巧的嘴巴宛如连珠炮般喷出一堆问题: “那人是谁?来自哪里?是村子里的人吗?长得怎么样?好相处吗?” “呃?我要晕了!”丽莎抱着头,好不容易才从激动中的尼娅手里脱身,“能先停手吗?我缓缓先。” “呃,好。” 尼娅将手缩了回去,并努力压抑自己激动的心情,但她仍十分期待接下来丽莎的描述。 “那个人啊……” 丽莎清了清嗓子,顺便看了看好友此刻的反应。不得不说,此刻的尼娅让她很满意。这件事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她一直压着不和尼娅说,为的就是在某一天能给尼娅一个“惊喜”。 “是一个比我还要小一岁的男孩。” “诶?是吗?我以为会挺大的。” “是啊,第一次见面时我把他当弟弟来着。” “他是怎么样的?脾气好吗?” “身体很健康,有点黏人,很好相处的。” 丽莎一边慢慢回忆着那个男孩的模样,并一边向尼娅描绘着。 “家里有个面粉工坊,而且在镇里的华德街有一间面包店。” “那很不错啊!”尼娅感叹着,并问道:“那他的家人怎么样?他有兄弟姐妹吗?” “他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他的家人都待我很好。” 丽莎对于这事并没有太多意见,虽然她也不想这么快离开家,但这样好条件的家庭确实也很难遇到。卡莫得这边尽管有法令限制,男性十八、女性十四方可婚配,但关于订下婚契的双方年龄却是没有任何限制。 “那真是不错呢?” 尼娅她也不知道究竟任何形容此刻她自己的心情,其实丽莎说的很多东西她都没个具体概念,只知道丽莎这位朋友或许在不久之后将会离开她、离开这个村子。 “是呢,如果不是爸爸以前的熟人,或许还不会找上门来呢?” 这个提议,也算是给予这个丽莎这个条件艰苦的家庭一些救助。因为那位作为大家长的森德尔先生与自己的父亲关系很好,而且两家人其实以前也有来往,彼此之间也不算太陌生。虽说家庭成员之间的接触并不多,但现在丽莎一家出了状况,经济情况不错的森德尔一家就提出这种有附加条件的救助。 他们对丽莎的母亲提出这种并没有丝毫不妥的请求,母亲她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而丽莎她…也只能接受。 “那,你会回来吗?” 尼娅有些落寞地问道。她这是知道的,这事定下来的话,丽莎不久后就会被接走。而且镇子离村庄的路程并不短,这要花不少时间,肯定是不能经常回来了。 “会啊,虽然那边面包房的工作很忙,但我还是会偶尔回来的。毕竟……” 丽莎顿了顿,伸手捏了捏尼娅的脸颊。 “这里不是还有我最好的朋友在嘛!” “噗!是呢。”尼娅又笑了起来,而后她话锋一转,“不过……” “嗯?怎么啦?” 丽莎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 “你为什么一直捏个不停。” 对的,从刚才开始,丽莎的小手就没从尼娅的脸上移开过。她蹂躏着尼娅姣好的脸蛋,将之揉成各种形状。 “哎呀,尼娅的脸真软呢?我都不想移开了。” 丽莎“咯咯”笑着,并调皮地加大了手里的力道。 “好啊你!嘿!” 尼娅知道丽莎在刻意和她闹腾,于是也毫不客气地将手伸到了丽莎的脸上。 两个女孩的双手在彼此的脸上揉捏着,安逸且欢闹的氛围让她们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似乎她们还是一如往常般,可以肆无忌惮地忘记烦恼,追求眼前与朋友之间的愉快的时光。 “尼娅!你快看尤菲阿姨!” 丽莎的一声惊叫,将一切拉回了现实。 “妈妈!” 尼娅回头看去,房间里的尤菲脸上已经没了原本的安详,她正睁大了眼睛,开始努力喘息,高高鼓起的腹部也在不停起伏着。 这意味着什么呢? 两个女孩都明白的: 一个新的生命,要降生了。 第三十九章.荒谬 世界上存在着无法逃避的事,哪怕你逃去了天涯海角,该来的还是会来。 好比如,命运。 这如影相随的命运,是除了直面以外没有其他办法。 尽管直面命运未必有效,但尝试逃避则会遭受更为严酷的处罚。 这事,尤菲她是明白的。 其实何止是明白,原来的她每天本就是在与那不可对抗的命运打交道。 第一次接受自己的命运那天,她被侍从早早叫醒,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高大的神坛中央,被一群白衣司祭们簇拥着。 红衣的主教在一旁吟诵着繁杂晦涩的经文,至高的金衣教皇跪在她面前亲吻她的脚趾。 那时她没有遵循低头接受洗礼的规矩,而是直接昂起头来让神官手里的圣水直接溅入她的眼睛。 圣水很清澈,几乎没有色彩,比一般的山泉还要清澈透明的多。但当这神奇的圣水真正溅入眼睛的时候,原本冰凉的圣水却是那般炙热,以至于她以为自己的眼睛被灼伤。 此时,她在强忍着疼痛。 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来扰乱仪式。 这是那些人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面前,向她强调的。 即便她刚才的行为已经开始让仪式有了缺陷,可那些人不会追究这些。但她只要发出一声蚊子嗡鸣般声响的惊叫,也会让那些人的眼神中充满怒意。 她原本穿着的衣裳被圣水打湿,旁边的女司祭们立刻帮她褪下。 赤裸的她就这样站在神坛的洗礼池中间,凌晨的寒风很冷,刮在她湿漉漉的身体上仿佛刀割。 这时也无人窥视她这单薄的胴体,因为他们都跪了下来,深埋着头。 只有闭目吟诵经文的红衣主教仍站在台下,吟诵到某一段后,所有人高举着双手呼唤着神的名字、歌颂着神曾经的功绩。 这段持续了很久,至少在她记忆里是这样的。 这也让她有了时间去看周围的东西,毕竟她一开始连转头都不允许。 这时她才意识到,神坛之下有一群装备精良的白铠骑士们拱卫着。 这些数量多到能将宽广的神坛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骑士们,都悄无声息,好像他们是一尊尊冰冷雕像。 圣殿骑士的存在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些本是保护她的骑士。 可在当时,她却觉得他们是来防止她逃跑的。 当然这个想法显然是可笑的,因为她逃了,她又能去哪里呢?她本就无处可逃。 这时她再次抬头看向天空,一轮巨大的朝阳出现在天幕。她便立刻低下了头,因为她知道这能让她稍微自由活动的时间过去了。 只是一会儿,那些女司祭们又凑了过来,给她戴上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讲还是沉重的冠冕,手里被塞入了一根权杖,肩头也披上了暖和的长袍。 之后已经穿上盛装的她被教皇抱起,放在了最高的神座上。而教皇则转过身去,站在一旁背对着她。 那个苍老的男人高举双手,头顶着高升的朝阳,对那些人宣布:“我们的圣女,诞生了!!” 因为背对着她,她看不到这人的表情。但坐在高高的神座上的她却能将其他人的脸都收入眼底。 他们的表情都是那般的欣喜,看向她的眼神是那般的炙热,好似那滴入眼眶的圣水刺得她想失声尖叫。 “莉安娜,恭喜你成为指引我们的新圣女。”教皇稍稍停顿,轻咳一声,接着向人们宣布她的命运:“你将舍弃原来的一切,继承圣女莉安娜的名字,作为初阳的希望,引领这个世界朝着正确前进。” 教皇,那个备受所有人尊敬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 他那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将她吞没。这个男人说着一个并不陌生的名字,一个她很早以前就开始向往的名字。 当这个特殊的名字真的挂在自己头上时,她却是如此的不适。 这位男人抬着下巴,俯视着她,并向她询问道:“莉安娜,你做好承担重责的准备了吗?” 她抬头仰视这个实际上已经白发苍苍的老男人,她先是顿了顿,咽了咽口水,才回答道: “我准备好了。” 看似给予了选择的空间,但实际上并没有多余的选项,不是吗? 因为这是……命运,早已决定的并且也早已无可奈何的命运。 他们开始歌颂自己的新名字,歌颂着这个名字继任者们的事迹,并将那些早已成为神话的伟人们的功绩套在了她的身上。 人们开始向她祈求着,让她做出更胜于那些人的壮举。 她还记得那群人当时具体在做什么。 人们是多么的整齐划一,不管是什么阶位的神官都在对她鞠躬行礼,所有骑士高举着长枪向她宣誓效忠。 是的,所有人都在认可她,歌颂她,用着浮夸的言语和谦逊的行动表达着对她的尊敬。 然而她却…没有丝毫欣喜,坐在宽大的神座上,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这些人的表情是那样的一致,以至于她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带着精致的人皮面具。 看似热情实则冰冷,看似友善实则淡漠。 这些人都带着这样诡异的面具,让她害怕。 “莉安娜,你还在听吗?” 那位最高贵的存在仍站在她的身边,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未确认过这人的表情,便抬起头来看向他的脸。 “啊!” 这一次,她直接惊叫起来。 因为那个人的脸是…… “妈妈!!” 一个女孩略带稚嫩的声音将这荒唐的一切都撕碎了,她被拉回了现实。 “呃?!” 她略带惊讶地睁开了眼,发现床前有两个女孩目光焦急地看着她。 确实,她的情况确实令人担忧。 此时的她怀有身孕不说,腹中的胎儿似乎已经无法安抚下来了。 但这会儿,她在意的并不是子宫的疼痛,而是面前的这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孩。 尤其是对于那个泪眼朦胧,还对着她一直呼喊的女孩十分在意。 准确的说,她在意的是这女孩对她的那个称呼—— “妈妈” 很奇怪,她的思绪异常混乱。 她感觉自己忘记了许多很重要的东西,以至于她对自己提出了这个不久后就会觉得荒谬问题: 我…… 什么时候...... 有了......这个孩子? 第四十章.来自命运的诅咒 突发的事况,让两个女孩不知所措。 尼娅靠在床边,身体全凭坚硬的石墩撑着。她握住母亲的手,希望能从中获得一些来自母亲的力量,她问道:“妈妈…你还好吗?” 尤菲没有回答她,或者说已经没有余力去回答问题。但这位母亲紧锁的眉头,以及发烫的肌肤上不断冒出的豆大的汗珠,都在告诉两个女孩这问题的严重。 此时的尼娅已经完全慌了神,她带着哭腔转向丽莎求助:“我、我们该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丽莎她此刻也和尼娅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尽管对此有所耳闻,可并不知道具体该如何应对。 “尼娅……” 一声虚弱地呼唤,将慌乱的两个六神无主的女孩唤了回来。 尤菲强打精神,让自己的意识集中起来。但她的视线是模糊地,刚才的梦境也令她难以分辨现实与幻觉,她向眼前紧握着她的右手的女孩提问道: “是你吗?尼娅。” 尼娅连忙回应道:“是的,是我,妈妈。” “还记得妈妈让你放在行李里的那张字条吗?” 尤菲一边感受着腹内生命的动作,一边估算着这个令她、令她们操碎心的孩子降世的时间究竟还剩几分几秒。 “嗯,记得。” “那是波罗斯先生留下的,要怎么做,看看就知道了。” 尤菲话音刚落,尼娅立刻起身踮起脚小跑着扑到行李袋上,她在这些零碎的物品中翻找那个她们现在迫切需要的东西。 “在哪儿?在哪儿?我究竟把它放在哪里了?” 母亲开始发出痛楚的呻吟,这样一来尼娅更加手忙脚乱。行李袋中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被她扯得乱七八糟,几条尼娅自己曾颇为喜爱的长裙也被她拽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我到底把那字条放哪了?我、我怎么想不起来。” 尼娅几乎将行李翻了个底朝天,可是在慌忙中她始终记不起来自己究竟将那张不起眼的字条放哪了。 “我来帮你,尼娅。” 丽莎也蹲在一旁,帮尼娅从这些已经变得乱糟糟的物品中寻找那张字条,她在一装满面包的小包下面摸出了一本羊皮革的笔记本。 丽莎有点好奇:为什么一般只装着衣物水和食物以及一些财物的行李中要放这并没有太多用处的东西。 当她还在疑惑时,旁边也在翻找着的尼娅,瞥见了那本笔记,立刻惊喜地说道:“对!就是这个。” 然后她丢下手里东西,将这笔记抱在了怀里。尼娅将笔记翻开并用力抖了抖,那张让她们好找的字条就被抖了出来。 “我忘了,我把它夹在这里面了。” “那快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丽莎催促道。当然也并不需要她多说些什么,尼娅拿着字条就开始看了起来。 “毛巾按压、剪刀剪脐带、热水热敷……” 她阅读着上面的步骤,并从这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上抓住了几个关键字眼。 “丽莎你能找到热水吗?” 尤菲似乎已经忍耐不住了,她那痛楚的喘息声在不断加大。时间已经刻不容缓,尼娅知道丽莎不识字,无法阅读字条上的内容,所以就让她来做助手。 “我去试试。” 丽莎自然接受了尼娅的指挥,立刻朝门外跑去,她必须尽快找到尼娅说的热水。 “妈妈,深呼吸。你放心,我在这里。” 尼娅拿着字条走到床边,握住尤菲的手。而尤菲也紧紧地反握着她,尤菲此刻用在手里的力道并不小,发白的手指死死地将尼娅娇小的手扣住。 “不用担心什么的,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母亲的指甲嵌入了肉里,尼娅强忍着疼痛,轻声安抚着母亲。尤菲自己已经不能思考更多的东西,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女孩造成了伤害。 一阵又一阵的抽搐,这来自腹腔内排除异物的痛苦,好像在撕裂她的身体,这足以令平日坚强的她变得脆弱。 尼娅帮她脱掉不必要的衣物,并替她擦拭身上的汗珠。 所有自己能做的她都尽力去做了,但真正能够决定结果的还是尤菲本人的意志。 手里的字条上写了许多“意外”的情况,而且作者还特地用粗线标注。 万一发生,她们现在完全无法解决。 “只能听天由命了……” 尼娅握住在发抖右手,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上面被母亲掐出的血口而颤抖地不停。 “我回来了!” 屋外大门哐当一响,丽莎抱着一盆子还冒着热气的热水从外面回来了。 时间花的不是很多,找盆热水这件事对于早已习惯家务的丽莎可谓轻车熟路。 丽莎随便找了一户门被撬开的人家直接进去,就在厨房找到了一壶烧开的热水。 丽莎赶紧再找了个盆子盛了些凉水混合,并伸手试了试水温确定不会太过烫手,才赶紧抱着这盆水回到柴房。 不过...问题的本身并不在于问题的困难与否,而是在于你在解决困难时遇到了什么。 “丽莎,你把水放在这里就好。” 尼娅现在空不出手来,就指了指床尾的一处空位,让丽莎把水放了上去。 “那个…尼娅。” 丽莎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似乎有话但她却又说不出口。 “嗯?!有什么事吗?”若是平时的尼娅或许会想问问丽莎究竟有什么心事,可尤菲分娩时不时出现的新情况让她不能分心,“丽莎,麻烦你来我这里搭把手。” “好…” 到底要不要告诉尼娅呢?丽莎在迟疑着。她明白的,这时就算她告诉尼娅,就凭她们两个女孩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 丽莎保持沉默,她和尼娅换了位置,改由她来为尤菲擦汗。屋内只有尤菲痛苦的喘息和呻吟声,两个女孩一时都没了声音,开始将尽力集中于手头的事情中。 “妈妈,快了!加油!我好像看到那孩子的脑袋了。” 尼娅蹲在地上查看分娩的进程,万幸的是一切顺利,并没有发生字条上用粗线标注的那些可怕的情况。 “呃啊!” 尤菲突然瞳孔放大,此时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这会儿,她将自己一切精力集中在这个孩子的出生上。 终于,在她即将力竭前,房间内响起了稚嫩又高昂的哭声。 她成功将那孩子推了出来,这个新生命被她带到了这个世上。 “出来了!!” 尼娅拿出剪刀,拿着剪刀的那只手还有点发抖。不过尼娅还是心一横,愣是一下子将还连接着母体的脐带一下剪断。 脐带断掉了,大哭的婴儿也没有哭得更高昂,当然也没有停止她这倔强的行为。 这个还在哭泣中的婴儿被尼娅用热水稍稍打湿的大毛巾包裹起来。 她身边的丽莎则拿来另一条蘸了热水的湿巾帮助尼娅擦拭那孩子的全身。两个细心的女孩也不忘为孩子的母亲处理她身上那带血的污垢。 “把那孩子…给我看下。” 尤菲虽然耗尽了体力,但她还是伸出手来尝试从尼娅手里接过那个孩子。 “妈妈,她是我的妹妹,很漂亮的女孩哦!” 尼娅立刻将怀中那个仍未安分下来的小家伙递了过去,尤菲则微眯着眼睛小心地接过了那个孩子。 “真的是啊!”丽莎调侃道,“如果不哭的话,会更漂亮吧?” “浅蓝色的头发很像妈妈呢!” 尼娅虽然将那个小女孩交给了母亲,但她仍忍不住踮起脚尖,看看缩在母亲怀里的婴儿究竟还有什么特点。这个在眼前出生的女孩,尼娅怎么也看不厌。 “是呢。多亏了你们,这孩子终于平安出生了。” 看着怀里这个不再哭闹甚至开始熟睡的孩子,尤菲恢复了笑颜。对于婴儿的成功降世,这两个一直忙里忙外的女孩功不可没。 “啊!” 丽莎突然惊叫起来,这让房间里的人顿时一惊。 “怎么了?丽莎。” 尼娅拍了拍胸脯,她差点被这声惊叫吓住,看向丽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责怪的意味。 毕竟丽莎这样闹,万一把宝宝吓着了这该怎么办? 丽莎转了转眼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默念着自己该怎么办。不过她还是想到了一个转移大家注意力的话题: “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什么?” “尤菲阿姨,这女孩子叫什么啊?” “她叫……” 面对这个问题,尤菲迟疑了片刻。 其实在很久以前她应该就已经替这个女孩想好了名字,这是和贝尔卡斯一起商量的。 这事让他们夫妻俩争执了好些天,最近才终于有了一个还算满意的结果。 可是这时的她却不能将那个名字念出来,像是什么东西掐住了她的喉咙,只得将刚刚编织的话语咽了回去。 不知这是不是命运,但估计......这就是吧? 这无法逃避的梦魇,死死地缠着她,把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命运。 让此时的她迷茫了,让迷茫的她抬头看了看窗外那化作十字星的太阳,让她不由自主地念出了这个仿佛被诅咒了的名字: “莉安娜。” 第四十一章.火中取栗 这个村子已经被烧毁了一半,遍地都是焦黑的木头和散碎到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家具碎片。 前面的火势依旧很大,仍有继续蔓延下去的趋势。就凭海默尔三人当然不可能阻止火势的蔓延,况且忙于赶路的他们也没有这个打算。 他们本做好了整理遗骸的准备,杰尔夫甚至戴上了口罩。不过这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想象中的遍地堆放的尸骨。街道边的建筑上除了火焰留下伤痕以及一些被人为破坏的痕迹,暂时还看不到什么别的东西。 同样,他们所担忧的那帮狼头人似乎也没了影子,三个人大大方方地在村子的大道上走动也察觉不到什么危险。 这过于安静的氛围,让他们有些诧异。 至少没有谁会想到,这个村子居然没有多少牺牲者。 虽和预想的来自兽人的暴行遗迹不一样,但没有发生终究是好事。 于是安下心来的三人继续在这些废墟中查看情况,以了解更多有关这个村子的信息。 处于队伍中的少年,原本还是一副极其不情愿的模样。 但在这个村子四处走了走,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并没有遇到什么少年他之前所忧虑的东西,所以他也不再抱怨什么。 可从前方传来一种异常的感觉,令他神色一变。 准确的说,这并不是刚刚才感觉到的。 异常一直都存在,只是他还能忍受,所以才刻意忽视它。 但现在,这种异常已经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无法无视了。 就像是脑子里住着一个敲钟人,在他的两耳中间拼命的撞着大钟,从而来警告他——时间不多了! “我们得快点!” 内心焦躁起来的少年突然从队伍的最后跑到了前头,这令杰尔夫他们有些诧异。 “怎么了?你小子突然这么急。” 杰尔夫挠了挠头,对于一开始还极其不情愿的少年突然主动起来,这让他摸不着头脑。 海默尔则扯住前面正要跑起来的少年,询问道:“你这是发生什么了吗?” 海默尔他本来还打算在这些烧焦的房屋边上再多探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杰尔夫当然也是这么打算的。 毕竟,这些烧毁的房子里还是可能翻找到一些干净的食物,或者是还可以盛物的陶器以及其他还能使用的工具。作为一个向来推崇物尽其用的男人,他可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就算找不到村子的人,只在这个村庄的废墟里还是可以搜到挺有用的物品。 少年转过身来对着两人说道:“你们不觉得,这村子的火太奇怪了吗?” “这怎么说?” 海默尔顺着少年的指向看去,那边火势依旧很盛,但他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呵,这小子平时就神经兮兮的。” 杰尔夫嘟囔一声,但也没有否定少年。 他是知道的,这个黑发的少年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说不定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现在他对于被这一个小孩牵着鼻子走感到不满。 “这里的房子看起来有那么容易被烧着吗?我可不认为那些狼头人会魔法。” 少年指着那些遍地的砖瓦以及随处可见的土垒墙。 这个村子的房屋搭建时采用易燃的木质结构并不是很多,就算刻意放火想让这火连绵不绝可不容易。 “也就是说前面……或许还有人在放火?” 海默尔懂了,这个提醒令他恍然大悟。 这火或许能烧断一间房子的房梁,让房屋倒塌。 可是不可燃的泥土以及房屋之间普遍存在的间隙都会阻止火势的自然发展。 这是人们最开始搭建居所时就有考虑到的,这样可以有效的减少火灾造成的损害。 一把火想烧掉这个村子是不可能的。 要让这火一家家蔓延开来,除了不断放火没有其他办法。 “还有谁在前面放火?” 杰尔夫没搞明白,不过海默尔得出的结论提醒了他。杰尔夫低头向少年问道: “那帮狼崽子还在前面?” “不清楚,我们得去看看。” 少年率先跑了起来。 但海默尔紧随其后并很快超过了他,还转过头来对他们几个喊道:“都快点!他们现在在放火的地方可能还有活人。” 现在海默尔也急了起来。 他本以为这村子的人应该都及时撤离了。 在他看来这个村子坐落在曾常受侵扰的边境,及时感受到危机并快速逃难,可以说是这个地区的人们生存的本能。 所以海默尔发现自己并没有找到所担忧的尸体,心中的大石头可算是落下了。 但少年给的这个提醒就让海默尔再次有了顾虑。 狼头人一般不至于做这种没有多少意义的事。 房子一个个点燃,耗费时间不说,也不会让他们得到什么。 除非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海默尔再次观察了一遍。 周围房子也不是谁都被烧着了,其实还有不少是没有被毁的。 看起来狼头人并没有对这片区域表现出多大兴趣。 然而在前面依旧有一片房屋火光冲天,那里恐怕就是狼头人重点“关照”的地方。 为什么那里会被那帮狼头人重视,这个可能就有很多了。 但究竟如何还是要去亲眼见过才知道。 “嘘!” 一直跑在前面的海默尔突然一挥手让所有人停下,并示意其他人不要发出声响。 他找了一堵被熏黑的墙作为掩体,和少年、杰尔夫一起蹲了进去。 刚才一刻十分惊险,若是他们在这个拐角再往前多跑一步就要与一只正拿着火把的狼头人正面撞上。 这种完全不清楚敌情的事态,突然与敌人正面遭遇,搞不好会被对方团灭。 好在海默尔常年训练的反应能力发挥了作用,带着其他人及时隐蔽起来。 那一只褐色皮毛,身材矮小的狼头人向他们刚才跑来的方向望去。 这只狼头人吸了吸鼻子,周围腾飞的烟雾呛得他只想咳嗽,眼睛也被熏得红肿,以至于什么都看不太清楚。 只觉得刚才似乎看到的影子是自己的幻觉,就没有太在意,接着做努尔沙交代这件的苦差事。 不出所料,那片火区里果然还有狼头人的存在。 “怎么办?” 杰尔夫压着嗓子向海默尔问道。他蹲在墙沿来透过墙壁裂开的缝隙,观察了一会儿,确定现在暴露在他们视野内的仅这一只狼头人。 “少年,你有把握射杀他吗?” 海默尔担心刚才就已经暴露的问题似乎并没有发生,算是松了口气。 他们现在前进的路被这只狼头人阻断了,若是要换路绕道,会不会遇到其他狼头人还很难说。 所以海默尔不打算绕道而行,直接将眼前的敌人消灭是眼下最快也较为稳妥的方式。 面前虽然只出现一只狼头人,但也要尽可能避免正面交锋。 让少年再次用弓弩射杀敌人是再合适不过的办法。 “应该没问题。” 少年捏量了一下他们与这狼头人的距离,这段约二十米,对于他手中的军弩而言射中并没有多大难度。 “好,交给你了。” 海默尔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他相信少年的能耐。 而杰尔夫则从包裹的箭筒里抽出一支擦亮的弩箭,递给了少年。 少年接过弩箭,调整了一下弩弦和准星。再弯着腰,轻手轻脚地挪动到墙边,让自己可以直接观察到那只狼头人。 确实,目标没有什么警惕,完全是毫无防备地将后背暴露给他们。 但少年此时却不急着将装好的弩箭射出去,他是明白的,狼头人皮毛的坚韧程度令他们不亚于穿着一件覆盖全身的优质皮甲。 射中那只狼头人虽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此时若是直接攻击后背,很难一箭击杀,对方估计还会有喘息呼救的机会。 这个可能会给队伍带来危险的结果并不是少年想要的,所以他决定先耐心等待那绝佳的时机来临。 不动则安稳如山,动则惊若霹雳。 这是那个人教给他的,尽管那人已逝去多时,但他的教诲,少年都铭记于心,没有丝毫懈怠。 怎么还不动手? 心中困惑的杰尔夫瞅了一眼少年,早已装好的弩箭箭头泛着寒芒。 可是少年却没有扣动扳机的意思,他就像一只藏在暗处的蝰蛇,蓄势待发,就等着猎物露出致命的破绽。 “迪库诺(有哪里不对)?” 那只狼头人嘟囔道,他感到背后的毛发好像触电似的竖立起来,像是贴在冰块上。 可是他眼前是燃烧的房屋,哪里有这种冰凉的东西? 于是他转过头来,只见身后一个倒三角状的物体正发着刺入灵魂的寒芒。 “就是现在!” 梆!! 少年扣动了扳机,牛筋做的弓弦拉开了一道致命的弧度,将一股强劲的力道打入了那支弩箭上。 “呃…啊!” 那狼头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这支弩箭便直奔他的右眼。 狼头人与别的生物并无差别的眼珠立刻被这凶器贯穿,然后那带着倒勾的箭头刺入了他的大脑。 这矮小的狼头人身体僵直了一会儿,立刻应声倒下。 少年...成功了! 第四十二章.无意的错误 “快!快!往这边走!” 海默尔拿着仍在滴血的长剑,一剑劈开前面挡路的木板。 他不时地回头看看后面的情况,确认那帮狼头人还没有立即往他们这边追来。 显然大火导致的烟雾影响了这些猎手的追踪能力,他们没法快速判断这群人的去向。 “快走!都跟上!” 海默尔大手一挥,带着所有人趟过眼前这条并不湍急的小河。 他知道这种安全的状态只是短暂的,只靠那点熏烟就想摆脱那群嗅觉灵敏的家伙,是完全靠不住的。 只要一会儿,狼头人就会追过来。河流会阻断气味,可以为他们争取时间。 尽管这条河并不湍急,但不代表没有深度。若要直接去河对岸,还是得游过去。 “唔啊!”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一声惊叫,扰乱了海默尔的思绪。 “呃?怎么了?” 海默尔惊咦道。他已经快游到岸边,没料到身后的少年出了状况。 杰尔夫回复道:“大人,你快来帮下忙,这小姑娘貌似不会游泳。” 准确的说,不是那个一向沉稳不似少年的少年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少年他带出来的那个......女孩。 杰尔夫因为要护着行李以免被水打湿,所以将行李顶在了头上,没法空出手来应对这个情况。 那女孩直挺挺地站在河边,任由旁边的少年怎样催促也不愿向前走去。 她目光呆滞,似乎她眼中的画面还停留在那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屋子。 她并不是不会游泳,只是放弃了前进。 关于那个站在河边不肯挪动半步的女孩,海默尔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个女孩刚才遭遇的事情过于残酷,这位多愁善感的骑士无法因这女孩此时不合时宜的任性而动怒。 这个双手抱着婴儿,全身沾着烟熏出的黑灰以至于令人辨不清原本相貌的女孩,是那样的幸运。 他们能在最后关头将她和这婴儿带出来不可不畏是个奇迹: 梆!! 少年扣动了扳机,牛筋做的弓弦拉开了一道致命的弧度,将一股强劲的力道打入了那支弩箭上。 “呃…啊!” 那狼头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这支弩箭便直奔他的右眼。狼头人与别的生物并无差别的眼珠立刻被这凶器贯穿,然后那带着倒勾的箭头刺入了他的大脑。 这矮小的狼头人身体僵直了一会儿,立刻应声倒下。 少年走了过来,一脚蹬在这只狼头人的胸口,一手扯住那支插入头颅的弩箭,将它拔了出来。 这狼头人名叫罗巴,是头狼努尔沙特地带来的翻译。 如果这次努尔沙能成功完成族里的任务,罗巴相信自己只要能讨好前途无量的努尔沙,自己也会飞黄腾达。 他怎么样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生命居然会这样引来终结。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还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啊…” 罗巴躺在地上抽搐着,继续着无用的挣扎。 在被那致命的一箭射穿后,他已经没有意识了,只有肢体的部分神经在本能的收缩。 完好的左眼就这样瞪着那个杀死他的人类做完这一切,但这只充斥着惊恐和愤怒的眼睛并没有闭上。 少年蹲了下来,为他合上眼睛。 这算是一种仪式吧? 少年对这只狼头人稍微弯了下腰,以不起眼的动作对死者鞠躬。 这个小动作并没有被他身后的两人注意到。 杰尔夫背上行李,和海默尔一起走了过来,他夸赞道:“干得漂亮!” “这没什么。” 少年将手里的箭矢递给了杰尔夫,他说这话并没有自谦的意思,在他看来射杀这种完全没有防备的对手并无丝毫难度。 “我们得快点过去看看这帮狼头人究竟在搞什么。” 海默尔催促道。 他们解决了这只狼头人并不代表前面就安全了,而且他们过来的目的也不只是凑个热闹而已。 弄清楚这帮狼头人的情况才是他们该做的。 “默克芬地(真麻烦…) 面对近处突然传出的声音,海默尔立刻压着嗓子喊道:“趴下!!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周围并没有可以供他们躲藏的掩体,他们只能趴在地上借着火光隐藏身形。 “罗巴?!” 这只狼头人信步走来,本是打算来找罗巴问问这个任务究竟算不算做完了,他好和其他弟兄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 却没想到当他来到罗巴应该在的位置时,竟一时没有瞧见那只矮小的狼头人的影子。 于是他走得更近了些,心里还想那个狡猾的家伙或许自己找了个阴凉僻静的地方偷懒去了。 “罗巴?!!” 当他走到罗巴负责的区域后,立刻觉到这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他吸了吸已经被烟熏到麻痹的鼻子,这时他嗅到了一股特殊又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股新鲜的血腥味,虽然夹杂在木炭、油脂的味道中间并不明显,但这股细微的气味仍令他背脊一寒。 然后他的视线向下,看到了气味的来源: 罗巴,那只矮小的狼头人倒在地上,头上正渗着艳红的液体其中还有着白色的脑浆。 “巴罗什(有敌人)!” 意识到危险后,他开始试着嚎叫来呼唤同伴。 然而海默尔这个经验老道的战士又怎么会坐视不管? 一道剑芒斩来,那只狼头人顿时一惊,连忙向后退去,并用狼爪硬抗已经突刺到面前的剑刃。 尽管避免了致命伤,但他的那双锋利的狼爪也是鲜血淋漓。 海默尔之前就蹲已经在这狼头人身旁一个破损的柜子后面,见那狼头人要狼嚎就明白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 本以为突然袭击可以一击毙敌,不过他还是小看了这帮狼头人的反应力。 “葛兰!(来吧!)” 这只狼头人战士和海默尔拉开了距离,并拿出了别在腰间的狼牙棒。 狼爪受伤影响到他的握力,同时那来自爪上切口的痛感也令他面目狰狞。 “喝啊!!” 海默尔拿着长剑摆出了进攻的姿势,对方已经受伤,没有理由给这狼头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挑起剑来,直接向前突刺,目的就是敌人的咽喉。 海默尔的剑术强调的是速战,他的剑技迅猛,每一击都含着爆发般的力道,很少有人在和他前期对拼中取得优势。 “吼!!” 但他的对手是一个狼头人,而且是兽人军中的精锐。 尽管狼爪上的伤势对这狼头人的战力造成了影响,可是对其力量的发挥并没有什么干扰。 当他挥舞狼牙棒与海默尔硬拼时,海默尔的剑直接被这狼牙棒弹开。 海默尔意识到自己没法和这一身蛮劲的狼头人角力。面对那狼牙棒上锈迹斑斑的钢钉,海默尔选择拉开距离,暂避锋芒。 “有点棘手啊…” 海默尔咂了咂舌,并四下看了看。 貌似还没有其他狼头人出现,也算是没有遇到最糟糕的情况。 眼前的这只狼头人虽然不如之前在悬崖那里遇到的那只强,但也不是可以一下了结的简单货色。 “葛兰!!(来吧!)” 海默尔说了一句兽语来挑衅这个对手,那狼头人果然也回了一句吼声,然后朝他扑来。 如果眼前的这只狼头人专心防御,来拖延时间,海默尔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可这时对方主动进攻,那他就有了可趁之机。 海默尔一偏头,躲过了从耳边呼啸而过的狼牙棒。 躲闪攻击并不是他的目的,这时他顺势蹲下,双手握剑转为单手,一剑刺向狼头人的腹部。 “呃啊!” 一击得逞,这狼头人捂住肚子上刚刚被划出的口子。 跌跌撞撞地与海默尔错开身位,两个战士交换了位置。 “布伦得伦阿格拉(你究竟是什么人?)” 很少有人类可以与他们这些英勇的狼头人战士打出个平分秋色。 而且他作为头狼努尔沙挑选的族中勇士,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 可是现在他却在这人类手中落入下风。这事给他的冲击,不亚于得知努尔沙被人类重创。 “……” 海默尔只是会几句简单的兽语而已,他并不知道这只狼头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理会对手的发言,趁着这狼头人身形不稳再次展开了攻势。 呼! 一道破风的剑芒朝这狼头人胸口斩来,这狼头人因为身上的伤势,已经不能很好的判断对手攻击的来路,只得将狼牙棒横在胸口,将要害挡住。 心里想着,只要他能再拖延一些时间,同伴必然会察觉到问题,而且自己也能从这不利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但这想法与现实相比,显然还是太美好了点。 海默尔突然沉下身来,转变了手中剑的去向。 “呃啊!” 结果是他抱着伤腿跪了下来,下盘失守,他已彻底没法抵挡对方的攻势。 本以为对方的攻击是胸口,然而海默尔的剑并没有按照他所想撞上狼牙棒,而是转做攻击腿部。 面对脖颈边传来的寒意,这只狼头人放弃了抵抗,闭上了眼睛。 很显然,他战败了。 败给了这个人类,并不算可耻。 对方的战斗经验比他要丰富的多。或许纯粹凭借力量的话,他是占优势的,可是这个人类并没有给他发挥能力的机会。 伴随着“咔擦”的一声脆响,这狼头人被海默尔斩首。 狰狞的狼头滚落在地上,转了几圈才停了下来,无头的尸体正在喷涌着鲜血。 海默尔有及时避开,所以他并没被这些粘稠的血液沾上。 “糟糕!” 可是当他盯着这一地的鲜血时,他发现自己犯了个极其低级的错误。 甚至可以说是几乎致命的…错误。 第四十三章.战斗 “大人,干得漂亮!” 杰尔夫一开始就藏在这间着火的屋子边上,他一开始想先观察一下情况,若这名骑士不敌,他已经准备好扯着少年跑路了。 那会儿他心想丢一个人在这,总比全交代在这里好。 不过那是最坏的打算,当海默尔很快就了结这只狼头人的性命后,杰尔夫立刻就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来。 他跑到尸首边上,伏下身在开始翻找这只狼头人身上或许存在的有用的东西。 “别搜了,我们得赶快走。” 海默尔抓住杰尔夫的肩膀,阻止了他的行为。 “呃?为什么?” 杰尔夫不解,虽然这狼头人身上看起来确实没什么油水,但收刮一下也应该没什么坏处。 “那群畜生应该注意到这里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海默尔知道,他自己的错误在于这一地的血的腥味。 尽管几个回合就将对手斩杀,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可是收尾时自己却不小心弄出事情来。 周围的空气里血的气味很重,如果这两只狼头人在这附近的还有同伴的话,这个地方的异常想必已经察觉了。 “大家让开!!” 少年大喊一声,食指扣动了扳机。 “唔啊!” 在那两人背后一团隐藏在火中的虚影发出一声惨叫,一只狼头人捂着受伤的肩膀现了身。 那只黑色皮毛的狼头人不敢将插在伤口里的那支弩箭一下连带着血肉拔出来,只是捂着伤处哀嚎。 海默尔两人大惊,刚才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敌人。 “麻烦了!” 海默尔再次立起了长剑,紧握着剑柄的双手上有些汗珠。 这只受伤的狼头人立刻被他的同伴们护住,然后得到了其他狼头人的治疗。 对的,此刻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不仅仅只是那一只而已。 “一、二、三、四?!又来了四个!” 杰尔夫说这话时,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他们被这些狼头人包围了,对方有四只,其中还不包括刚才受伤的。 如果这些就是那帮狼头人留在这的全部人手,那再包括死掉的那两只,就一共有七只狼头人留在这村子里。 一只狼头人可以匹敌三个老练的人类士兵,若是精锐更不是常人所能对抗的。 让这七只狼头人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放火烧村?这帮狼头人还真是无聊。 “啧!” 这危险的处境,令躲回原来的藏身点的少年忍不住咋舌。 没有谁会想到这些狼头人行动竟然如此迅速,一察觉到了异常,片刻就将这个地方团团围住。 刚才因为火光太过晃眼,少年没法很好的瞄准对方的要害。再加上在他射出那只弩箭时,对方也察觉到了他的攻击,并做出了闪避。这便导致少年这一箭没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狼头人,少年心中虽有惧意,但他手里头仍在有条不紊地对弓弩进行重新填装。 少年在刚才的战斗中没有及时对海默尔进行支援的原因也在于这种军弩填装上的困难。过于紧固的弓弦和机括并不适合他这种体力尚还羸弱的少年使用。 当时少年他先藏好自己然后再开始填装新的弩箭,弩箭才填装完,海默尔那边就已经结束战斗了。 “库莱瓦系萨!(杀了他们!)” 这些狼头人是又惊又怒。 惊就惊在,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这种时候还会遇到人类的袭击,当他们反应过来已经失去了两名同伴。 而怒就怒在,面对这些夺取他们同伴性命的人类,若是不能血债血偿,他们也没脸回去见族人。 一只独眼的狼头人挥舞着手里弯刀朝海默尔两人扑了过去,海默尔侧身一闪躲开了,但杰尔夫就没那么幸运了。 面对那迎面而来的刀芒,来不及躲闪的杰尔夫直接跪倒在地上。 可是这样亦不能解决眼前的危机,出于求生的本能他一手拔起之前那只狼头人掉落在地上的狼牙棒想要挡住。 可是已经来不及,这带着寒光的刀刃几乎贴到了他的鼻子上。 “呃啊!!” 尽管杰尔夫已经闭目等死,但发出惨叫的却不是他,而是这只独眼狼头人。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少年射出了手中刚刚填装好的弩箭。 这一箭虽然射得有些匆忙,但还是击中了那只狼头人握着弯刀的右手。 右手被弩箭贯穿,这狼头人立刻发出一声惨叫,武器也脱了手。而杰尔夫手里的狼牙棒也正好挥了过来,眼前这个还在因伤痛而身体僵直的狼头人就被打了个正着。 独眼狼头人这下被杰尔夫无意中的攻击打懵了,居然直接被打倒在地上。 海默尔见了,心中大喜道:“漂亮!! 当在一旁的海默尔正想要再补一剑了结这只倒地不起的狼头人时,另外三只打算伺机行动的狼头人也立刻加入了战圈,让他分身乏术。 “可罗索卡阿缺!(干掉那个弓弩手!)” 意识到这弓弩的威胁后,狼头人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还靠在一堵墙边填装弩箭的少年身上。 原先那只肩膀受伤的狼头人朝少年的方向冲了过去,显然对于自己中箭这事耿耿于怀。 他一边默念着一定要将那个人类撕成碎片,一边提着长刀向少年快速逼近。 “唔!” 少年抱着尚未填装好的军弩向后跑去,然而那狼头人速度更快,迅速缩短了距离。 意识到难以逃脱的少年只得跑去几堵断墙边,打算借着这简陋的地形和那只狼头人周旋。双手仍在继续填装弓弩,将翻盘的希望寄托在这个笨拙的武器上。 这时海默尔在三只狼头人的攻势完全无法分心,更没法注意少年那边的情况,他根本不能阻止这个少年的危机。 而刚刚站起来的杰尔夫则对着不远处的少年大喊:“小子!别管我们!快走!” 他想去拦住那只狼头人,可是那只被他打倒在地的独眼狼头人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这狼头人咆哮一声,一把扯出插在手心的弩箭,并将之掰成两段。独眼狼头人盯着眼前将背后暴露出来的杰尔夫,露出了自己獠牙。 “哎呀!” 被攻击的杰尔夫因为剧烈的疼痛不由得大叫起来。这时他只感到背后一凉,随后就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这只独眼狼头人摆了摆沾着血肉的爪子,饶有兴趣的盯着受伤的杰尔夫,就像在看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兔。 杰尔夫的背后挨了这狼头人一爪,整个人直接失去了平衡,脚步踉跄了一下,可算是没有倒在地上。 杰尔夫知道自己也无力担心少年的安危,就转身吼道:“特么的!畜生来啊!” 明白对方不可能放他过去,杰尔夫只得先解决这边的情况,虽然……他自己能不能解决那又是一回事了。 脸上还在因疼痛而龇牙咧嘴,杰尔夫丢掉手中这根笨重的狼牙棒,从背上的小行囊里拿出一个平底锅。 “还是这玩意趁手。” 尽管眼前这只狼头人见他拿出这个平底锅后,看向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什么…什么奇葩玩意。 这只独眼狼头人看着对手选择的武器那么“特别”,甚至连脚下的弯刀都不捡了。 他只是伸长了爪子,似乎在表示自己徒手就能干掉只拿平底锅的杰尔夫。 “喂喂…”杰尔夫嘴里嘟囔着,似乎还有点把握,“小看一个敬业的厨子对锅的理解,你这可是会出事的……” 嘴上说着漂亮话,他的额头上其实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心脏也在砰砰直跳,心里慌得不行。 杰尔夫深吸了口气,手里的平底锅翻转过来,用锅底对着这个独眼狼头人,并大喝道: “来吧!让你尝尝馅饼的滋味!” 说完,手里拿着这锅朝这只仍用戏谑的眼光看着他的狼头人甩了过去。 同时,这只独眼狼头人也伸出了狼爪迎了上来。 杰尔夫看着那双朝自己心脏刺来的锋利的狼爪,心中暗道:这怕是自己最勇敢的时候了。 这时他似乎听见了远处少年的喊声,但杰尔夫和陷入苦战的海默尔一样已经没办法关心其他事了。 “自求多福吧?小子,反正你一向命大。” 第四十四章.在劫难逃 迪芬尼村,这个已经被废弃的村庄里的风波仍未得到平息。 少年见海默尔和杰尔夫两人被狼头人团团围住,就想继续远程支援。 但对方也并不愚蠢,这些在战场磨炼已久的狼头人当然明白少年这个在后面放冷箭的弓弩手是个极大的威胁。 当那只肩膀还在滴血的黑毛狼头人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时,少年心中就暗道不妙。 显然敌人已经观察到他藏身的位置,少年便立刻转移自己的方位。 只是这附近并没有什么掩体,他一跑动就立刻被对方发现了,但这也没办法。 少年明白,他若是不跑,已经暴露位置的他只会更加被动。 那只黑毛狼头人果然向着少年冲了过来,并三步作两步拉近了与奔跑中的少年的距离。 少年刚刚跑到一面新的断墙边上,背靠着墙的他气息还紊乱未平,手里还在继续尝试填装这军弩。 只是那股不断迫近的杀意令少年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双手的动作也难以稳住。 那支就要卡进弩槽中的弩箭几次都弹出了滑道,迟迟没能成功填装。 “该死!” 突然一股并不陌生的寒意从右侧袭来,少年出于本能抱着军弩朝左边迅速翻滚。 铛! 开刃的长刀敲在少年原先的位置,将铺在地上的那块石板地砸出了一道深深的凹槽。 全身都是汗水的少年只觉得背脊发凉,若是刚才稍慢一步,他相信自己已经被这一刀劈成两半。 “哈…哈…” 他大声喘息,想要让胸膛里那颗被恐惧死死握住的心脏再次恢复活力。 确实自己很久没有离死亡那么接近过了,以至于对危机也没法很快适应过来。 对,这就是战场,只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都是些幸运儿。 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只要你稍有差错就会与这个荒谬的世界彻底说再见。 少年明白这个道理,尽管因为有那个人的保护,他多次身处战场仍安然无恙。 但现在…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也必须有独自面对敌人的准备。 这只黑色皮毛的狼头人,也没有急着朝还惊魂未定的少年扑去。他双手握着刀柄,将插在地里的长刀拔了出来。 黑毛狼头人挥了挥长刀,上面的刀口因为刚才磕在石头上已经磕出了缺口。 看着自己武器的磨损,他有些心疼,毕竟请铁匠修理或者更换兵器都需要不少的钱财。 同时他对这个居然能够躲开攻击的人类少年也多了几分重视。 黑毛狼头人再次拿好了长刀,又朝少年砍去。 “啧!” 少年不打算坐以待毙,身体的行动力被他夺了回来。面对这夺命的刀光,少年再次向后翻滚。 但这个已经预判好少年行动的黑毛狼头人怎么还会让这办法奏效? 他也跟着少年的行动转变了挥砍方向,少年滚了一个身位,还躺在地上没能起来,就见那长刀带着破风声朝自己的胸口冲来。 咯啦! 在这危急关头,少年举起这把一直被他捧在怀里的军弩,把这东西当做盾牌硬接这一刀。 军弩的材质坚固,可也险些被这一刀劈成两半。 上面的机括发出脆响,只是稍微抖一抖一堆损坏的部件就掉了下来。 “喝啊!” 少年将这已经彻底报废的军弩朝狼头人砸去,那黑毛狼头人因身躯庞大躲闪不及,居然被直接砸在了脸上。 这狼头人因那意料之外的钝痛,不由得抱着头低嚎一声。而少年也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趁着这可贵的间隙,跑进一间已经被大火烧垮的民居中。 “咳!咳!!” 少年一进屋子,就捂着已经淤青的胸口咳嗽起来。他在屋子里找到一个已经被烧得焦黑的衣柜,并连忙躲了进去。 刚才虽然挡住了攻击,但这一刀的冲击还是让那军弩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胸膛上,托着那军弩的双手也差点脱臼。 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活了下来。 没想到那个半天装不进去的玩意,最后还是救了自己一命。 那只狼头人的力量过于恐怖,这根本就不是少年他所能应对的。 现在他躲在这里也并不安全,可在这里他至少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让少年他有了一点时间,去寻找那一线属于自己的生机。 那小子去哪了? 这黑毛狼头人虽然被少年的军弩砸中,但他脸上也没被弄出什么伤来,坏掉的军弩上那些锐利的部件还是没能划破他的皮毛。 这狼头人晃着脑袋,四下张望,已经瞧不见那个少年的身影。 但他可是狼头人,自己的猎物岂能就这样丢了?! 周围烟火气很重,少年的气味混杂在其中并不明显,这有点影响他对气味的追踪。 当然,这难不倒他。 黑毛狼头人走到一间屋子边上,吸了吸空气中的气味,确定他的猎物并没有藏在这个屋子里。 然后他换了另一间屋子,在门口嗅了嗅,这时他想要的那股细微的又极其新鲜的人类气味便迎了上来。 黑毛狼头人将头伸到了屋里,对那个猎物或许存在的方向笑了笑。 只是狼头人的笑容并不会让人觉得多友好,那裸露的尖牙配合丑陋的面部只会显得更为狰狞可怖。 这黑毛狼头人向屋内走去,提着长刀的手轻轻摆动,刀尖划在焦黑的门槛上,擦出一道口子。 同时他也在脑海里想象着用刀刃划过那只猎物的咽喉的感觉。 想着想着,兽瞳也泛出嗜血的猩红。 躲在这种地方,他的猎物已经无路可逃了。他不认为这个狡猾的猎物还能有什么办法从他手头溜走。 黑毛狼头人到了这间已经被火烧燎得千疮百孔的屋子的大门边上。 里面的东西也很杂乱,大部分都有被火摧残的痕迹。这屋子的火才刚刚熄灭不久,一些物品上还有残余的温度。 同时烤焦的木头上冒出的黑烟也带着浓重的气味,这让他的鼻子很不舒畅。但少年的气味也混杂在其中,随着他向屋子内部的深入,气味也越发明显。 这令黑毛狼头人可以肯定那个少年就应该藏在这屋子的某处,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只“老鼠”找出来。 哒哒…… 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他左手边的房间里传了过来。 对方应该有注意放轻步子,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只是狼头人的听力也同样敏锐,一点点的动静也能被他察觉。 这只黑毛狼头人很快便走到那房间门口,并探头看了看里面的情况。 这个房间若是没有被烧毁前,应该是个卧室。 里面摆着一张烧塌了一半的木床,同时还摆着几件已经辨不清原来模样的家具。 里面那个人类的气味很浓,而且这个房间并没有别的出路。就连窗户都被倒掉的房梁堵上了,以那个少年的体型也没法穿过。 “猎物”去哪里了呢? 黑毛狼头人很确定那个人类少年并没有离开这个房间,可是他却并没有看到自己那个猎物的影子。 当然了,他也没有感到什么惊讶的地方。 狡猾的猎物当然很清楚如何躲避猎手。 只不过在这种境况下,面对自己这个优秀的猎手,不管猎物有多狡猾这都不是他所能逃脱的。 能藏住那个少年的地方并不多,只要在这个房间里稍加探索就能把那家伙揪出来。 或许躲在床下? 黑毛狼头人到了房间里,为了防止猎物趁着他四下探索的间隙逃出房间,进门时他没忘顺手将那扇焦黑的门带上。 这样就算那个少年再怎么机敏,也没法立刻逃出这间屋子。 黑毛狼头人到了这张竹木床边,并蹲了下来。为了看清底下的情况,他那高大的身形伏了下来,狼首点在地上。 “嗯哼?” 黑毛狼头人用长刀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床下并没有那个猎物的身影。 猜错了。不过这并不需要着急什么,因为少年还在这间房间,煮熟的鸭子又不会飞了,他只要慢慢找下去就好。 他又走到一个大柜子旁边,打开后确定那少年也没有藏在这里面。 这黑毛狼头人挠了挠头,踮起脚来看了看房间角落原来遮挡了视线的杂物堆后面,但那里也没少年的影子。 在哪里呢?究竟会藏在哪里? 黑毛狼头人思索了片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其实猎物就在眼前不是吗? 他将视线转到门边的衣柜。 气味的源头就在他的面前,准确的说是在他面前的这个衣柜里。 这是那个少年的气味最浓的地方,他常年在外狩猎而养成的直觉也在告诉他这个衣柜里应该有着什么。 于是他横起刀来,直直地朝着这个衣柜刺去,锋利的刀尖立刻就将紧闭的衣柜刺穿。 刺进去后,意外的没有听见猎物的呻吟,想来还没有刺中。 于是他一脚踢在衣柜上,撑着柜子将长刀拔了出来,并再次刺了进去。 “唔!” 这次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确定这衣柜里确实藏着活物。 他又一次将长刀从柜子里拔出来,再换了个方位刺进去,这次刀刃上出现了鲜红的血迹。 哈哈! 狼头人狞笑起来,确定这个猎物已经受伤。 一只受伤的老鼠还能再耍什么花招? 坚信这里面的人已经无路可逃,他就放下刀,将被戳出数个窟窿的柜子拉开。 “嗯?” 黑毛狼头人惊讶地张开了狼嘴,他一会儿又将这张大嘴闭上,两排尖锐的牙齿相互挤压,咯咯作响。 他被耍了。 这个衣柜里面堆积了许多破旧的衣服,这可能是这户人家比较贫穷,也有可能是好些的东西都已经被带走了。 当然这不是眼前需要关注的东西。 重要的是,这里并没有那个人类少年。 唯一存在的活物是一只老鼠,在这灰皮老鼠旁边的另一只老鼠身子已经断成了两截。而且这一只肚子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全身在抽搐着,显然也活不长了。 一看就明白了,这两只老鼠才是长刀上血迹的正主。 两只老鼠或许是为了躲避大火,通过在衣柜某处的缝隙跑了进来。结果它们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也难逃一劫。 “巴格诺萨切迪芬(那个小子去哪了?)?” 黑毛狼头人顿时感觉自己又一次受到了侮辱。 他很确定这衣柜里有那少年的痕迹,自己的鼻子不会骗他,至少那个人类少年绝对曾在这个衣柜里呆过。 这个少年应该是故意的,他将自己的衣服外套给丢在了这里。那充满少年的气味的外套,导致他判断错误。 可是就算如此,那个人类少年也不可能离开了这个房间才对。 至少在他来这里之前这个少年还是在这房间的,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溜出去。 去哪了?到底去哪了? 神色紧张的黑毛狼头人将目光转向窗外。 因为窗户已经被堵死,他也看不到什么。 但那个方向是自己的战友战斗的地方,相信他们这些强大的狼头人战士已经将那两个人类懦夫的首级割下。 可若是他这边却将一个未成年的人类小鬼放跑了,那他回去在部落里还有什么脸面? 正心急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忘记了从某个角度观察这个房间——上方。 就好像猎鹰捕食野兔,野兔往往没法逃脱,毕竟这来自上方的危机不是谁都能察觉的。 可他才刚抬起头来,一道寒光便在眼底闪过。 房间里断掉的那根房梁成了一个独木桥,明白自己没有别的出路的少年就顺着这块横木,爬到了另一根完好的房梁上。 少年他隐藏好身形,准备伺机而动。他并不想和那只狼头人接触,如果能够避开它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过显然这只狼头人十分机警,当狼头人将视线转向上方时,少年知道他已经没法隐藏。 就算如此少年也没有坐以待毙,他手持利器扑向了这只狼头人。 “呃啊!” 少年发出一声惨叫,偷袭失败了。 对方反应的速度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刚刚从房梁落下就被这狼头人一掌打中了腹部。 准备刺入要害的箭矢也没了准星,只扎在狼头人那身厚实的皮毛上,对于这狼头人来说根本不疼不痒。 那只高大而恐怖的黑毛狼头人则将插在头部毛发里的箭矢拔了出来,并将之折成两半。 少年失去了军弩,但他手中仍有剩下的弩箭,可就是这个不像样的武器在刚才也没了。 现在少年他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几乎赤手空拳,而这只狼头人活动了一下粗壮如柱的手臂,把插在地上的长刀拔了出来。 铛! 这一刀向倒在地上的少年毫不留情的劈了过去。求生的欲望让少年狼狈地在地上快速翻滚,刀口再次落空。 虽然惊险,但他也总算是躲开了。 显然这黑毛狼头人没有了耐性,同时也没有留活口的打算。 或者说本来也没有,只是现在取下这个人类少年性命的心情更加急迫了。 黑毛狼头人再次从地上拔出长刀,看似躲过这狼头人的攻击并不困难。可实际上少年只要稍慢半拍,被击中了一次,他就将命丧黄泉。 “呼哈…呼哈…” 少年喘着气,心脏仿佛就要因过快的跳动而破裂。 他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浑身的痛感也没有看背后袭来的刀光,直接冲向房门。 门是虚掩着的,那是他逃生的唯一希望。 第四十五章.死去 没什么是不能解决的,问题总是很简单。 就像现在,不是吗? 少年的背后并没有长眼睛,只是对方的目标太过明显,这让心中已有打算的少年选择冲向房门的身影多了几分鬼祟。 刀芒冲着少年的后背,而就在这危机关头少年的身形还迟钝了一下,没有以原来的速度向前冲去,这就加速了狼头人致命攻击的到来。 黑毛狼头人狞笑着,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个人类被一刀两断的身体和那喷溅的鲜血。 梆! 刀口却又一次没能如那主人的意愿,劈在了坚硬的木门板上。 蹲下,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让这只黑毛狼头人的这一击又一次完全落空。 少年明白自己跑动的速度不可能比这只狼头人挥刀的速度还快。更何况那扇门是关着的,哪怕没有上锁,他也不会有握住门把的机会。 若是没法闪开,背后直接中这一刀结果是不可想象的,眼前这扇被劈成两半的房门就是证明。 明白硬拼没有胜算,他也只能出其不意的再次为自己赢取时间。这黑毛狼头人比少年高出大半个身子,除非刻意而为,这只狼头人的攻击始终都会在下盘出现空档。 “啧!!” 黑毛狼头人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人类少年就这么从刚才被他劈开的这扇门逃出了房间,手里的长刀也又一次卡在了门框里。 眼看这几乎到了口中的猎物就要跑出屋子,或许会就这么不见了踪影。黑毛狼头人索性将长刀留在了门框上,直接挥舞着利爪向那人类少年扑去。 没有了长刀的限制,他的行动更加迅捷,两三下就追了上去。 心想面对这仗着自己行动敏捷屡次让自己受辱的少年,他一开始采用长刀做武器或许就是错误的。 这就好像用大炮打蚊子,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唔啊!” 面对身后那瞬间就将自己笼罩的黑影,这次少年再没能闪开。 他惨叫着被这狼头人抓住了肩膀,锋利的爪子刺进皮肉,少年那本就消瘦肩膀似乎就这样直接被这巨大的狼爪抓穿。 他还想继续向屋外跑去,尽管此时他就算去了外面,他也还没想到接下来可以自救的办法。 然而现在就算是这点事情他也办不到了,少年离屋外就几步了,再迈出几步,给他几秒就能再给自己一点希望。 可他却没法再向前迈出一步,因为他的脚步已经悬空起来,只能在空中乱踢乱蹬。 这黑毛狼头人抓住少年后,很轻易地就将他举了起来。少年被钳制在半空中,没法反抗什么。然后少年感觉这双大手在用力地将他向后砸去,他在这只黑毛狼头人手中就和嗷嗷待哺的婴儿没什么两样。 这狼头人将少年朝着这客厅里的一张桌子砸去,少年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背后也好像被什么重重地拍了一下,弄得他五脏翻腾,痛得他甚至发不出声音来。 但这样还没有结束,少年砸在这张已经被火烧过的破桌子上时,已经脆弱不堪的桌腿直接折断了,重伤的少年又承受了这第二次冲击。他仰倒在桌面上,痛得直打滚,可这狼头人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黑毛狼头人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被捕获的猎物,眼中嗜血的光芒更盛了。 那么…要怎么杀了他呢? 这狼头人揉搓着双手,指节发出咯啦的脆响。 他的左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看似细小的弩箭留下的创伤并不小,一旦刺入肉里,带着倒勾的箭头就能从中勾出一块肉来。 疼痛加剧他对这弄伤他的少年的恨意,杀掉这少年的方式很多,眼下能让他愉悦地观看猎物死相的方法就有一个。 他跪在少年身前,注视着少年因痛楚而扭曲的面部的双眼里似乎还多了点怜悯。然后他将双手探向猎物的身体,好像要抚慰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但当这双长满黑色绒毛的大手在这少年的脖颈停留时,这个假象就破碎了。 黑毛狼头人面露凶相,狠狠地掐住了少年的脖子。 “咳…咳!!” 少年的面部立刻因为缺氧而臌胀起来,面色也开始由白转红、由红转紫……他努力张开嘴却没法吸气,肺里的气也吐不出来。而且掐住他脖子的那双手还在不断施加着力道,就算他没有死于窒息,脖子被掐断也将是他的死因。 结束了吗? 意识模糊的少年这样想着,面前那只狼头人丑陋的狼脸也开始变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了。耳边也穿来奇怪的鸣叫,他的痛苦也在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以至于疲劳到没法传递了。 或许就是因此,他才轻松了些。 我……尽力了,已经没办法了。 他在心中默默叹息,自己已经尽可能的努力活下去了。但是没办法,他还是太弱小,对手也太过强大了,强大到靠他那点技巧已经没法弥补的地步。 错误的选择,导致了这个结局。在村口,那个不安感难道就是预示着他会有这个结果吗? 眼前的景物已经逐渐远去,少年开始翻着白眼,自己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 那就……结束吧…… 少年放弃了挣扎。 第四十六章.记起 结束吧… 少年原本还抓着那对紧锁咽喉的狼爪的双手没有了气力,这一点点挣扎本来也阻止不了什么。 这狼头人的爪子好似铁铸,少年完全没有掰开这双利爪的力量。 就这样结束了。 意识远去了,从身体传来的痛楚也开始变得不再清晰。自己已经倾尽全力,可最终还是没能从这绝境中逃出生天。 本来也是如此,不是吗? 少年苦笑着。尽管他的面部已经扭曲发青,可他的嘴角还是弯出了一个弧度,非常难看的笑了起来。 在他的记忆里,他还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曾经还在某个和平得多的世界存在过。 那个世界的人因为自己的人生中没有多少惊奇的冒险就开始用他们的技术开发出一款款模拟游戏来自娱自乐,似乎还能从中找到什么真实感。 但游戏设计者总要考虑玩家的游戏体验,每个不管多难的关卡总有什么办法可以渡过,毕竟里面的世界都是围绕着主角而转动。 可是在实际上呢? 在现实中没有存档,也没有读档,更不会有重启的机会。 一旦遇到的问题也并不是都可以被解决的,毕竟你不是玩家、不是主角。 没有谁会考虑你的感受,总有些蛮不讲理的难题让你就算已经倾尽全力也看不到happle end的希望。 这种倾尽全力也难以渡过的难关,其实以前他也并不多见。可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却已经遇到了很多次了。 这么想来,自己还真是被这个世界厌恶着啊…… 有很多经历他都记不清了,因为每次总要有些不够幸运或者不如他幸运的人在面前逝去,他也麻木了。 反正,现在我也要和你们再见了吧? 一时忘记了,这不算什么对不住的,是吧? 若真的看我不爽就把我打一顿吧?大家…… 少年这么想着,自己的生命也到了尽头。 对于这第二次的生命,他一直没有什么实感。他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还有机会以另一个形式重来,当然他也不敢打赌,毕竟这不是可以作为赌注的东西。 “库瓦!(去死吧)!” 那只狼头人的吼声在耳边响起,合着杂乱的耳鸣十分聒噪。似乎对方又加重了力道,自己的脖子再这样下去估计会被拧断吧? 手已经放松下来,这只狼头人任何动作都不能再让他有什么反应了。 少年安然接受了自己的结局,这样至少敌人那病态的愿望没法在他这里得到满足。 “小子!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可是,偏偏这时…… 那个深受自己尊敬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站在他的身旁。那只狼头人健壮的身躯在他边上,立刻显得渺小以至于微不足道。 尽管其实这个男人的身躯也并不是那么的高大,可他偏偏就是有这种令人情不自禁地去仰望的力量。 “起来!忘记我教你的东西了吗?” 他双手杵着赤红长剑,身着鎏金甲胄,在这几乎绝境的战场上屹立不倒。 背上那条白披风被鲜血染成猩红,绚丽的甲胄上也满是伤痕。胸甲上那只狮头大口怒张,里面的尖牙上满是血肉,就好像一只浴血搏杀的金狮。 不,那不是“好像”。 他就是“金狮”,最骄傲的“金狮”,战争之王威拿科多! 敌人的攻势是那样的凶猛,成群的重甲兽人和各类妖魔向他们这只残军冲来。 可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他,就算承受最大的压力,在那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攻势中仍毫无动摇。但凡到他身前三尺的敌人,头颅都整齐地与身体分离。 这位如同战神的男人对着倒在地上的少年吼道: “站起来!” 站起来…… 怎么站起来? 少年无神的双眼中有了些神采,眼前那只狼头人依然用他庞大的身躯将少年死死压住,少年并没有能从中挣脱的气力。 “做不到啊……” 确实,他做不到。这次没有谁来帮他了,他也没了翻盘的机会。 “还未尝试便放弃的是懦夫,你尝试过什么了?” 威拿科多向少年呵斥道,就和以往那样向他说教。 这个男人站在少年的身边,俯视着他。他紧握着长剑,遍体鳞伤,可依旧是那只不可一世的金毛狮子。 “我……” 少年的手指动了动,碰到了别在腰间的那把短剑。他握住剑柄,才发现因为缺氧,他全身都使不上力。 这东西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吗? 开始就一直没有想起自己还有这把短剑,或许是自己一直对近战没什么信心吧? 这种需要与敌人短兵相接的武器,显然不是他的首选。更何况面对一只力量数倍于自己的狼头人,而且对方还皮毛硬厚刀剑难伤,这种短剑并没有什么作用。 “果然还是…不行…” 少年握着剑柄的右手松了下来。他不是威拿科多那样总能在绝境中游刃有余的战士,也没有这个人的力量。 弱小的他做不出什么了不起的事,只能一次次被那些强大的敌人打倒在地上。 “说好的,你要活下去……” “什么!” 一个女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清脆似银铃的声音立刻就将在耳中胡乱作响的噪音都赶了出去,只留下这个如同天籁般的女声。 “要连着我的份一起呀!” 她努力地笑着说道,可是女孩的脸颊两边却落下两行清泪。 同样的,再次听到这久违地、动听地声音的少年眼角亦溢出了泪水。 “是你啊……好久不见。” 少年瞪大了眼,尽管被掐住的咽喉发不出声音,但口中仍在喃喃自语。 他期盼那空中缥缈的身影能更清晰点,但女孩的身影却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丑陋而狰狞的狼脸。 “滚!” 他取回了气力。 缺氧还有浑身的伤痛完全被抛到了脑后,短剑被他从皮鞘里拔了出来,少年已经不打算就这样放弃了。 锋利的剑刃刺向了这狼头人的左肩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这是此刻他还能做到的事。 就如同回光返照般,本该奄奄一息地少年迸发出令这只狼头人也大吃一惊的力量。 记起来了,他才记起来,还是真是太晚了。 原来如果可以的话,或许他早就在某个地方自行了断了吧? 但是,他有着活下去的理由。 有着必须活着的理由! 任何人都没那资格剥夺他的生命! 第四十七章.搏斗 在我完成约定前,我绝不能就这样死去! 少年体内那个倔强的灵魂在咆哮,胸膛里的这颗火热的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高昂的姿态跳动着。 “啊!!” 刚才以为这个少年已经气绝的黑毛狼头人手里的力道也松了些。 没想到正当他打算松手离开时,这个垂死的人类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短剑,刺入了他肩头的伤口。 黑毛狼头人的伤处被这意料之外的攻击扩大了,里头的肌肉再次被撕裂,剑尖甚至顶到了他的肩胛骨。 “唔…啊!” 伤口的撕裂感令他忍不住惨叫,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这黑毛狼头人两眼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个人类少年,片刻后便惊恐地大叫: “巴斯拉!(不可能!)” 眼前的少年脖子上还有那一道道淤青,因为刚才他那不断紧缩的蛮力,上面的那些凹陷的指印清晰可见。 这个少年应该死了,准确的说如果是个普通人类的话,早也该死了。他刚才应该把这少年的脖子拧断了才对,而且在之前这个人类少年也已经几乎没了生气。 因为恐惧,这狼头人失去了冷静,只是想和这个人类拉开距离。 随着那狼头人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少年的身体也得到了自由。他右手紧握着这把还在淌血的短剑,而左手则抵着右臂,做出了一个十字交叉的手势。 “怎么?” 少年用喑哑的嗓音对这狼头人说道:“不像刚才那样攻过来了?“ 他转动了一下脖子,里面的略微错位的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黑毛狼头人用右手捂住肩部血肉模糊的伤处,另一只手摆出了格挡的姿势。从这个少年身上,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重压。 这个人类与刚才完全不同了,他能感觉到这个少年的危险。原本的猎物不再是猎物,但现在究竟谁是猎手还要再次判定。 “那我就攻过去了。” 少年动了,这次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味地闪避,而是主动地进攻。 明明自己的力量没有变化,速度也不曾增加,但是他已经不再畏惧眼前的这凶悍的狼头人。 能记起来吧? 自己曾经见过的,这种短兵器的用法。 此刻在少年的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个看似娇小的,双手持一对短匕首在数名黑甲守卫中来回穿梭的身影。 她戴着一张面具,这张白色的假面上溅着鲜血,当然那不可能是她的。 只是片刻,那些看似强悍的男人们纷纷倒下。 她就这样站在血泊中,踩在这些遇害者的尸骸上,好像十分享受的抬头迎接从空中缓缓滴落的血雨,让她那身黑袍上染上一层不起眼的酒红。 那个仿佛死神般的女人是他的那些性格偏执甚至扭曲的“教官”之一,而且还是个颇为特殊的“教官”,被其他“教官”们敬畏着。 但若要确切地说这个人给少年具体感受,那就是一位他最不想再见到的女性。 自己没有刻意学过这个人的技巧,也不曾和她有过多的交流。因为当这个女人与自己对视时,他能从中感觉到一种被狩猎寒意。 黑毛狼头人距离自己仅仅两步,少年向前冲去,不一会儿就和这只狼头人真正展开了搏杀。 黑毛狼头人左肩受伤,右爪上还有自己肩头上的鲜血。见这个人类少年居然敢主动攻击,这只骄傲的狼头人也十分恼怒。 原本就该乖乖待宰的羔羊居然敢主动挑衅饥肠辘辘的恶狼? 愤怒的狼头人向少年挥出爪子,锋利的狼爪在空中划出呼呼的破风声,少年却没有避其锋芒,反而主动迎了上去,就像是送入这个狼头人怀中一样。 “呃啊!!” 少年手中的短剑刺穿了狼头人胸前的皮甲,刺在他的皮肉里,虽然刺得不深,可终究是伤到了他。而刚才的一爪也被这少年躲过,甚至擦不到他的一根毛发。 这黑毛狼头人连忙双手回拢,妄图就这样将这贴在他胸口的少年抓住。可这少年又一低头从他的侧身闪过,与此同时,他又从腰间感受到痛楚,这少年再次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 破绽还真是多啊…… 眼前的对手真的强大吗?少年笑了。 空有一身蛮力,却对自己力量的控制如此拙劣。 这只狼头人除了会发出喧闹嚎叫外,也就仅此而已罢了。 “嗷!!” 黑毛狼头人十分气恼,他的攻击怎么样都没法打中这个少年。好像这个人类背上插着翅膀那样灵活异常,和之前的状态完全判若两人。 少年耳边又响起那呼呼的破风声,但他毫不慌张地判断这只狼爪的攻击轨迹。这爪子上带着强劲的风浪,可以想象这应该是那狼头人的全力一击。 可这又如何? 狼爪的攻击轨迹,他已了然于心。 这次是……右边! 正常情况下应该与这危险的攻击拉开距离,可是少年偏偏绕着这狼头人朝左边开始跑。 黑毛狼头人想跟上少年的脚步,无奈这小子太过灵活,当他跑到狼头人背后时,这一击就变得毫无威胁。 缠身刺衣,让自己化作荆棘缠住对手,就像勾住了那人的衣物、皮肤那样,让对方难以摆脱。 不管什么人的攻击,只要在范围内没法全面覆盖,那么绕着对手的身体行动离攻击盲区的距离必然是最短的。 在对手疲于应对的同时,发动攻击。 这就是缠身刺衣,短兵器的使用者如影刺一流推崇的高端技巧。 短兵器的好处就在于灵活,同时也有攻击范围狭小以及不易格挡伤害的弱点。 那么与敌人拉开距离无疑是愚蠢的,能贴身让敌方的攻击无法施展才是短兵器的最正确用法。 瘦弱的少年当然不是近战高手,更和影刺、盗贼们没有关系。 只是脑海里不断回忆着那个女人战斗的姿态,她的每一个动作,不管有多细微,哪怕只是动了动手指,也都被他在记忆中还原,并迅速使用到这现实中的搏斗里。 缠身刺衣,这种高端身法也就这样被这个估计连招术的具体名称都不清楚的少年无意识的用了出来。 噗呲! 到了背后的少年对着这个防守空档又是一剑,于是这黑毛狼头人身上又多了一个血窟窿。 “库罗斯(去死吧)!!” 已经遍体鳞伤的黑毛狼头人毛发竖直,暴跳如雷,十分气恼。 少年对这狼头人的攻击,并没有造成过什么致命的伤害。 他的臂力还小,短剑要伤到这狼头人的办法就是直刺。 利用剑尖和剑的双刃所具有的破甲效果直接刺入这狼头人的皮毛,这是现在少年唯一能有效伤害到这狼头人的攻击方式。 但因为身体在不断移动,少年手头也没有太多空余的力气。同时黑毛狼头人也在感知着自己那即将被刺伤的部位,并在那一刻绷紧了肌肉。 这让少年对他造成的伤害都很小,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其实都只是简单的皮肉伤。 只是哪怕是只蚊子在全身四处叮咬,尽管几乎没有伤痛也会令人烦躁异常。 而这个少年现在一剑一个血窟窿,着实让这黑毛狼头人气得快疯了。 他反身一抓,却仍被这少年躲了过去。 不管他是想用身体撞击还是前跃欲拉开距离,那少年始终如影相随,并敏锐地闪躲着他的攻击。同时,他还不忘记在这狼头人身上再留下几个浅浅的伤口。 不行,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这黑毛狼头人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很可能会被这人类拖垮。 若是一直没有其他狼头人来援助的话,这种战局的劣势只会不断扩大。 不过连对付一个人类小鬼都狼狈成这副模样,这个黑历史要是留下了,今后他也怕是再也没法成为荣耀的“部族勇士”里的一员,也永远别想在族人中抬起头来。 嗷!! 于是他大吼一声,全身肌肉都绷紧了起来。这是聚气的表现,体内的斗气都被汇聚起来,由此他能爆发出之前所没有的力量。 既然这个少年打算一直跟着自己的步伐,那就让他跟吧!只要他跟得上就好! 他一个箭步冲向了之前少年躲着的那个房间,行动之迅捷让少年也不由得惊咦一声。 少年他刚才注意到了这狼头人的异常,可这一刻的动作太过迅速让他没法很快跟上,从而硬是令这狼头人成功的与少年拉开了距离。 这时少年也并没有紧接着跟上去,因为……紧接着扑面而来的就是那道致命的刀风! 若是刚才他贸然追击,在这半弧形的攻击圈里,不管他身法多么灵活也一样会身首异处。 这黑毛狼头人刻意冲回那个房间,就是为了去拿那把插在门框里的长刀。 手里的长刀瞬间将那如蛆附骨的人类少年逼退。这次长刀的长度起了很大作用,少年没法轻易近身了,那这样一来他用手里的那把短剑攻击便难以奏效。 少年还能想出什么办法去应对呢? 在记忆的片段里的那个女人就没有给他以解决这一问题的答案。 毕竟那些人但凡被她近身后,就已经没有了所谓的“下一步”。 那帮可怜的家伙们只是瞬息间就纷纷被切断咽喉或是刺穿心脉,哪里还有什么反击的机会? 少年可做不到这样。 缠身刺衣固然是一种高端的战斗技巧,可在不同实力的人手里发挥出的效果也是不同的。 想对付这“缠身刺衣”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想办法别让对手近身就行了。 没法使用的技能,不管有多大能耐也发挥不了作用。 少年这里就遇到这种尴尬的情况,他被这狼头人用长刀逼退了。 一道道刀芒都在迫使他不得不放弃反击的打算,转为思考如何努力在这狂乱的攻击中幸存。 但实际上,就算维持着之前的对耗,少年也在想着和这黑毛狼头人一样的事情:不行,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对耗,看起来似乎是一直在对这狼头人四处骚扰的少年占据了优势。 实际上,若是这种攻守互换的状态继续保持下去的话,输掉的将会是少年。 可能连那狼头人都忘记了,他们两个在体能上是存在不可忽视的差距的。 少年终究只是个少年,体能怎么比得上这只强健的狼头人。少年在前面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而且在之前受到的伤势也不是说能压住就能压住的。 他的身体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承受着过度消耗而导致的重压。 想要速战速决的不仅仅是黑毛狼头人而已,少年也没有打算拖下去的意思。 可是自己的攻击无法奏效,或者说是迟迟没法给这狼头人真正有效的伤害。 每一次移步,他就感觉自己的双腿又沉重了几分。 身体越来越不灵活,四肢也渐渐不受控制。预判和读取记忆都要耗费精神力,他的每一个大幅度动作都是对这具羸弱的身体的一次考验。 实力的差距终究还是没能被技巧弥补,若想仅靠近战就解决这个难缠的敌人显然不是现在这个虚弱的少年可以做到的。 还能撑多久呢? 我的这具身体…… 当少年退守在客厅并再次避开狼头人手里横扫而来的长刀时,这个缠在心头的疑惑立刻就有了答案。 他突然眼冒金星,两眼发黑,全身都瘫软了下来。 为了不让自己跌倒,少年半跪在地上,用双手捂住耳鸣大作的耳朵,手里的短剑也被他迫不得已地丢下了。 短剑在地上敲出“哐当”的脆响,而黑毛狼头人的那把长刀并没有停下来。 陷入这种异常状态的少年也不可能有那份力气继续闪躲。 狼头人见少年突然跪下来也有些诧异,但他也没有理由放弃这个机会。 看着那迎面而来的刀芒,少年只得在心中默默叹息,自己这次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喝啊!!” 一道白刃闪过,灼烫的血液飞溅在地上,一颗不甘的头颅在血泊中滚动。 “小子!你没事吧?” 少年认清眼前的那人的相貌,就两眼一黑,向前倒去。 杰尔夫连忙接住了少年,让他平躺在地上,并用胳膊托着少年的后脑勺,让他的全身能放松下来。 “少年他没事吧?” 海默尔将滴血的长剑收回了鞘里,原本凶悍的黑毛狼头人已被他斩首。 危机就这样解除了。 在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海默尔和杰尔夫两人终于赶来了。 中间为了寻找少年的位置,他们花了点时间,当他们一见到这只黑毛狼头人的身影便立刻赶了过去。 好在来的及时,他们抢在狼头人对少年出手前一步,了结了这只恶狼的性命。 少年失去了意识,不过这个时间非常短暂。 只是片刻,他又睁开了双眼。 这时正对着他的是杰尔夫下巴上的那些黑不溜秋的胡渣,这有些眼熟的场景令他安心下来。 少年伸手按住自己还在发胀的太阳穴,头疼和胸闷的症状在身上挥之不去,显然刚才自己就已经是极限了。 超越极限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现在身体的虚弱和痛苦就是代价之一。若是还有什么难以察觉的隐疾,也不会令少年太过惊讶。 “我躺了多久?” 少年问道。他不清楚自己没有意识的时间究竟持续了多久,梦境再短暂,也不能作为衡量现实中度过的时间的标准。 “就一会儿,小子,你真命大。” 杰尔夫感叹道,从他的语气里可以听出少年成功脱险这事令这个汉子着实松了口气。 “我要起来。” 少年两手撑着地,就想自己爬起来。但现在全身发软,他一时半会儿使不上劲。还是杰尔夫扶了他一把,才总算起来了。 “怎么样?少年,你现在好些了吗?” 海默尔走到少年身前,蹲下来为他查看伤势。少年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处,基本都是擦伤以及部分淤青。 “我想我已经没事了,谢谢。” 少年咳嗽两声,面色苍白,但多少还是缓过来了,身体也渐渐可以自由行动。 “没事就好,我们得快点离开这。” 海默尔见少年自己在没有杰尔夫搀扶的情况下仍能自主行走,便也松了口气。 毕竟这种时候,若还有伤员的话,他们想要安全撤离仍是有不小的难度。 “那就好,我们快走吧。” 杰尔夫催促道,他可不想在这块是非之地再做停留。 “等一下!海默尔大人。” 少年捂着胸口,那颗心脏还有着异常的搏动。 他在村口感觉到的那股违和感依旧没有消失…… 第四十八章.少年与少女 火已经快要熄灭了,但仍有几栋房屋在燃烧着。 村庄已经被毁坏殆尽,可以说这帮狼头人的任务算是基本完成了。 不过很可惜,似乎他们并没有那个机会向他们的头狼交差了。 那一处并不宽广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六只狼头人。显然最后的赢家并不是这些原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的狼头人,而是那两个人类。 四处都是战斗的痕迹,未干的血迹和那些刀剑留下的凹痕,都在述说着刚才那场战斗的激烈。 在这些本该逐渐冰凉到僵硬以至于最后溃烂的尸体里,却有一个不安分的存在悄悄地...动了起来。 “真是…糟透了,咳咳!!” 哈夫曼右手捂着伤处,用左手撑在地上慢慢爬动。 他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鲜血,显然这腹部一击已经伤到了他的内脏。 实际上,这哪里只是被伤到内脏那么简单。哈夫曼的腹部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要不是他有用手捂住,里面的肠子都快掉了出来。 狼头人顽强的生命力让他活了下来。尽管哈夫曼身上的伤势看起来有些恐怖,可只要他能及时得到治疗,这种伤也不算什么。 那个身穿轻甲的人类的实力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若不是这个变数,他们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哈夫曼的狼脸也浮肿着,那只唯一完好的眼睛的眼眶也被打得青中带紫,肿到让他都看不清前面的路。 这是另一个人类拿一把平底锅砸出的伤,当然这并不是正面对决时受的,而是那个无耻的人类居然在自己倒地装死时也拿着那玩意敲自己的脑袋敲出来的。 虽然十分屈辱,可他还是忍住自己想翻身一爪拧断这人类脖子的冲动,安安静静地装作自己已经是具尸体。 他凭着自己的耐力,总算是骗过了这两个人类的眼睛。现在敌人已经走远了,他要赶紧想办法通知自己其他弟兄们才是。只要支援赶来,不管那个“巴达芬尔”有多大能耐都是死路一条。 哈夫曼捂着腹部继续向前面一个缓坡爬动,终于好不容易爬上了高处,这一路上都是从他伤口流出的鲜血。 “来吧,我的兄弟们,杀掉我们的敌人。” 哈夫曼将右手从伤口抽了出来,把这只蘸满鲜血的手放在嘴边,伸出舌头品尝自己那甘甜的血液。就像这血其实是那两个人类的那样,令他如饥似渴。 这只狼头人完好的眼睛里充满血丝,他腹部的伤处仍在血流不止,不过哈夫曼并不在意。 他一爬上小坡,胸口便鼓起气来,对着远方开始狼嚎。 嗷呜!! 嗷呜!! …… 他的嚎叫声立刻在空中传开,这种充满警示和召唤意味的嚎叫声马上就得到远处同伴的回应。那群狼头人也开始嚎叫着起来,他们一边回应着哈夫曼,一边将这敌人来袭的警告传递到更远的地方。 很快,他的同伴们就要来了。只要他们来了,这些人类都要死! 哈夫曼想着这个结局,心中充满快意。 他不由自主地咧开了嘴大笑起来,尽管不能手刃仇敌很是遗憾,可幻想的那些人生不如死的模样也足以让他解气了。 “得赶快换个地方,搞不好那些人类还在附近。” 哈夫曼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相当危险,刚才他弄出的动响应该已经被那几个人类察觉。 所以他现在就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着那些人类被撕成碎片。 哈夫曼开始挪动已经不再灵活的身体,开始慢慢爬下山坡。 中间他再回头看了看那栋燃烧的房屋,在这闲暇之余他还在猜想努尔沙究竟和里面那对人类母女有多大的仇怨,居然要他们将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女性困在屋里,活活烧死。 不过这种类似的事情哈夫曼也没少干,他的那只左眼就是被一个鞑靼人游骑兵用猎弓射瞎的。从那时起他就积极响应着上面不要俘虏的命令,带头将火把丢向了关押那些老弱病残的鞑靼人的俘虏帐篷。 所以,对于努尔沙的行为。他也仅仅只是好奇这只头狼的动机,而对于执行努尔沙的命令并没有任何不满。 哈夫曼已经爬到了坡下,等会儿再找个地方藏好,藏到支援赶来,他就能得救了。 “在那!” 突然传来的吼声将哈夫曼吓得魂飞魄散,他朝那个方向扭过头去,就看见在不远处那队人类的身影,显然他已经被发现了。 在看到那个少年弓弩手时,哈夫曼就明白黑毛的巴格鲁那个蠢货也死了。 这三个人类整整齐齐的出现在街头,哈夫曼不由得心生绝望。 他立刻踉跄地爬起来,不顾身上的伤痛,拼命地逃跑。 只要他能及时从那些人的视线中离开,他还是可能逃脱的。 不过,就这点渺茫的希望,对方也并没有打算给他。 就像之前这些狼头人不打算给任何人希望一样,那队人同样没有打算放跑一个。 嗖! 一支弩箭射了过来,哈夫曼感到背后的寒意,就连忙卧倒。 哈夫曼动作虽快,但很可惜对方显然也预判到了他的动作。 在哈夫曼趴下去的那一刻,就好像是自己将脑袋伸到箭头前面似的,弩箭一下子就贯穿了他的咽喉。 “呕…嗷…” 哈夫曼哽咽着,他没法呼吸了。颈部大动脉被切裂后,鲜红的血液立刻从他的脖子的伤处喷溅而出。 “诶嘿,这家伙居然还没死?” 杰尔夫率先跑了过来,他立刻就认清了这就是之前的独眼狼头人,便不紧不慢的从背后的包里掏出了他的平底锅。 “好啊!” 杰尔夫开心的笑了,笑的就像个42岁的孩子。 “我们的账还没算完,我得请你吃完煎饼。” 这时哈夫曼还没有完全气绝,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无耻的人类又一次掏出了那把已经令他熟悉起来的平底锅。 漆黑的锅底在视线内放大,哈夫曼最后一次瞪大了自己仅剩的那只眼睛。 铛! 铛铛! …… 这只倒霉的狼头人队长就这样被平底锅屈辱的……拍死了。 少年收起了手里军弩,这是杰尔夫和海默尔两人留着的备用军弩。也多亏了这把军弩,少年总算能不用勉强参与白刃战。 见杰尔夫跑去对付那个已经气息奄奄的狼头人,少年也就没有管他,而是自顾自的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你去哪儿?快回来。” 海默尔见这少年已经跑远了,也就赶紧跟上他,避免再次让这个少年单独行动。 海默尔听到了那只狼头人的嚎叫声,他明白那是召唤同伴的意思。知道这群狼头人行动的迅捷,他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村子就会被那些狼头人包围,这里已经不宜久留。 “到这来!!” 少年却没有打算回去的意思,他直径跑到一栋独立的屋子前面,对着海默尔招手。 “怎么了?” 海默尔三下两下就追了过来,同时对于这个本该虚弱不已的少年身体的恢复速度感到有些诧异。 “这里,你快用你的剑劈开。里面有人!” 少年指着屋子的大门,这扇门被谁用许多木条从外面封死了。这栋屋子到现在还在被火焰烘烤着,显然这屋子上最新的一把火被放了也没多久。 “嗯?好。” 海默尔也没有怀疑什么,既然这个少年如此笃定,他也就按照这少年所说的朝这门劈了一剑。 随着“哐啷”一响,锋利的长剑将脆弱的木门劈成两半。 海默尔刚收起剑来,少年就直接冲进了屋里。 “嘿!小心。” 海默尔出声想喊住他,毕竟这屋子还在着火,里面的温度很高,房子的结构也很脆弱,此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危险。 但少年却没有理会海默尔的警告,而是直径冲进入了里屋。 到了,就要到了。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有个声音在催促他,要他快些进去。少年没有反抗这种不知来自何处的指令。他能感觉到,前面有谁在呼救。 面前到处是四处蔓延的火焰,通红的烈火将少年的头发烤得卷曲,但他依旧义无反顾的冲到了火场的深处。 在这些火焰的尽头有一扇门,老旧的木门已经被烟火熏黑。从门边发红的木料上看就知道,这门有着相当高的温度。 于是少年从腰间拔出短剑来,一剑刺在了门上。然后他将双手摊开,手掌并拢,朝着剑柄全力拍去。 这一击一下子就将门打碎了,破碎的门页合着木屑一起散在地上,周围的烈火跟着窜了过来,火焰爬上了门框,蚕食着这屋子里的每一处结构。 蔓延过来的火势吓不到他,少年走进了这个被火焰笼罩的房间。 少年一直前进着的脚步,现在停了下来。 面前是个女孩,尽管她的全身满是黝黑的灰烬,但依然能看出她是个女孩。 这个女孩在哽咽着,眼睛里似乎还有着泪水,不知是烟熏的,还是真的悲痛欲绝。 “别哭了。” 少年单膝跪在女孩面前,扶着她的肩膀轻声说:“我…来救你们了。” 第四十九章.被烈火吞噬的你 尼娅的噩梦来的很突然。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失去了一切。 丽莎,她的朋友,她……最好的朋友。 一开始丽莎脸上就阴云密布,就连婴儿降生时,她的笑容也是僵硬的看起来有些勉强。 尼娅有注意到丽莎的异常,这样一来,她就不由得猜想丽莎是不是隐瞒着什么。 但在母亲和自己新生的妹妹面前,尼娅没有机会发问。 不过现在想来自己问了又怎么样? 丽莎她不会回答的。 那时丽莎就已经打算自己独自面对那群怪物了——就为了保护她。 或许也可能是被这里安逸的氛围感染了吧?她们忘记了自己其实还处于危险之中。 丽莎在去外面打水的时候,一定就已经发现了什么。 不过这个女孩究竟心思细腻,她并没有打算让这件事给尼娅母女俩的心头再加一个重担。 她一直把这事藏在心里。 直到孩子出生了,大家都开始放松下来时,丽莎才悄悄地将视线移向了窗外的某个地方。 “尼娅,我要出去一下。” “嗯?!” 对于丽莎的话,尼娅并不理解,她问道:“为什么?外面不安全吧?” “尼娅…” 丽莎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痛楚,还有藏在她眼睛深处的怯弱。 不过尼娅从这个熟悉的好友脸上读到的情绪很快就没了踪影,就像刚才只是她的错觉一样。 丽莎对着尼娅笑了笑,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这个脸上有着雀斑,但还算秀气的小女孩对着尼娅说道:“等会儿,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你带着尤菲阿姨她们快跑。” “怎…?!” 尼娅还是不能明白丽莎的意思,只是从这个女孩的神色里她读到一种决然。 “再见了,尼娅。” 丽莎跑了出去,尼娅却没能拉住她。 因为这时她瞧见丽莎手里拿着一件特别的器物,费德勒留下的猎刀。 尼娅被这件凶器震住了,她突然明白了丽莎究竟打算干什么。 “库伦图!(她要跑!)” 那群怪物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过来,听这声响居然距离她们躲藏的这间柴房相当近。 是啊,丽莎她知道的。 其实这间屋子已经不再安全了,她们已是笼中雀。 这些可怕的狼脸怪物早就躲在了周围的建筑中,就等着什么时候一拥而上,将她们抓住。 丽莎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这些狼头人。她明白若果不做些什么,那么她们几个将会无一幸免。 这是丽莎的选择,她决定用自己来换取尼娅母女逃生的机会。 “谢谢你尼娅…一直以来,都很感谢,这次我打算做些事情来报答你…我并不后悔什么,只是我很遗憾…我们或许不能再见面了…” 这是丽莎未能亲口向尼娅传达的话语。仓促的时间,令丽莎只得将这份感情放在了自己的泪水里。 丽莎她并不是什么大胆的姑娘,其实丽莎很害怕,很害怕去父亲去的那个黑暗的地方。 只是,比起自己所害怕的,丽莎她更希望自己的那个挚友——尤斯希尼娅,能再次于阳光下露出她那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自己没有别的朋友,也没有多少值得回忆的东西。 尼娅,这个来自外面的女孩带给了她很多以前并未体会过的感情。 所以真的,我很感谢她。 尼娅,我欠了你很多,这次我想试着还还看。 “快走!尼娅!” 丽莎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喊得很用力。就算已经远离了她们藏身的柴房,在里面的尼娅她们也能听得清。 丽莎已经将那群怪物们引开了,不一会儿狼头人的嚎叫声便和女孩的惊叫混杂在一起。 明明丽莎已经那么卖力的喊着了,可尼娅却感觉自己动弹不得。 “尼娅,你带着妹妹快走。” 在床上的母亲催促着。 现在的情况,这个见多识广的女性已经猜到了,也知道那个跑到外面的女孩究竟是去做了什么。 所以,她很快就明白现在究竟该干什么。 “我……” 尼娅哽咽着,她没法移动自己的双腿。 外面混乱的声响在她的脑海里翻腾,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母亲的声音也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现在唯一在她心头停留的,是刚才传来那声没有了后续的尖叫。这一声充斥着痛苦和恐惧的尖叫,将尼娅的心神夺去了。 她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她也没法相信自己已经失去了。 “让开!尼娅!” 不知何时,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朝着她的头顶砸下来,但尼娅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妈妈!!” 当尼娅回过神来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神色痛楚的母亲,和一根正压在母亲身上的房梁。 而她自己则坐在地上,撑着地的双手已被地面上的沙石擦出条条伤口。 尼娅记起来了,刚才是母亲……推开了她。 躺在床上,身体应该还在因刚刚生产而虚弱万分的母亲,究竟是怎样拿出了把她推出数米的力量。 “快走吧…尼娅,带着你的妹妹,快点走…唔!” 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还时不时发出呻吟。 坚强的妇人眉头紧锁,她很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但最后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们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外面的狼头人意识到其实这间屋子里还有人后,便拿出了石头和火把,并将这些东西砸向了屋顶。 本就因年久失修而脆弱不堪的柴房很快就开始倒塌。那些火苗在触及到那些干燥的木料后就开始像一条条毒蛇般,在屋子里四处攀爬。 “妈妈,要走就一起走!” 尼娅爬到了母亲身边,想将这根笨重的木梁从母亲身上搬开。可是不论她怎么用力,木梁就是纹丝不动。 “走啊!傻丫头!” 木梁很快也被火蛇缠上,尼娅的脸被周围的翻腾的烟火熏黑,手也被烫出了水泡。 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再不走的话,她们母女都将葬生火场。 啪!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尼娅的母亲哭了,她也咽哽着,含着泪对这个倔强的女孩挥了一巴掌。 “妈…妈…” 妈妈她总是宽容着我的任性,但今天呢?似乎不行了啊。 “对不起,妈妈!我知道了!”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尼娅放弃搬运手里的木梁,转而跑去将床上大哭的女婴抱进了怀里。 “走!不要回头!” 母亲的声音里有着不容质疑气势,尼娅没有再犹豫什么,她避开火堆,向着房门冲去。 但在推开大门时,尼娅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母亲。 那一刻,她将母亲那明明流着泪水却又满足的笑容,记下了。 一出门就有一只狼脸怪物朝着她探出爪来,可尼娅怎会就这样被抓住。 “喝啊!!” 尼娅呐喊着,像是要将自己心中的一切痛苦都喊出来。 之前丽莎打乱了它们的阵脚,这些怪物原本严密的阵型已经变得漏洞百出。 她一低头就像一阵风一般从这只狼头人身旁穿过,周围的狼头人见又有一个人类从屋子里冲出来,便立刻就聚集了过来。 可这女孩就是那么敏捷,在这些怪物的利爪间来回穿梭。这群怪物就算气的嗷嗷直叫,它们也碰不到她。 奔跑中的尼娅的视线,被右手边一只身型巨大的狼脸怪物吸引了。 但让她注意的并不是从那只狼头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不同寻常的恐怖气息,而是它爪子上那些正在滴溅着的……鲜血。 “丽莎…就是被它…” 尼娅看向那只狼头人的目光十分冰冷,这是她从未有过的。 后来她才知道,此时出现在她眼睛里的这个东西,其实被人们称之为——“杀意”。 第五十章.火的葬礼 胜利的笑容是强者的特权,弱者的权力只有失败后的哭嚎。 努尔沙开怀大笑着,作为强者又是胜利者的他就这样放纵地使用着自己的特权。 这只巨狼刺耳的笑声,震得周围原本还算安静的火苗也狂乱的腾升起来。 刚才从眼前一闪而过的人类少女与他对视了。 尽管极其短暂,可努尔沙依旧从她眼中读到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东西——“杀意”。 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眼神啊…… 上一次从走投无路的猎物们眼中看到了这个除恐惧以外的情绪是什么时候呢? 那好像是在多年前,自己亲自追杀一群叛逃的奴隶们的时候。 那时,他终于在一个野地追上了这些可悲的猎物。当他一个一个将他们杀到只剩最后一个年轻的奴隶时,努尔沙从这个奴隶眼里看到了“杀意”,而不是已经让他司空见惯了的“恐惧”。 这让他能格外兴奋起来,以至于努尔沙忍不住把刀丢给了这个奴隶,给了他一个或许能杀掉自己的机会。 至于那时的结果: 当然还是自己用匕首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确认这猎物已经再给不了什么机会后,努尔沙就在这猎物的咒骂声里掏出了他的心脏。 不过此后每每想起那个奴隶,他就感到很遗憾。 毕竟以后不管是从谁的眼神中,努尔沙都没有再见过这个除“恐惧、忌惮”以外的感情了。 或许,他就该放掉这种猎物比较好? 努尔沙站在原地注视着这个已经跑向房区的少女,并没有跟着手下一起去追她。这只残忍而恐怖的巨狼将双手环抱与胸前,眯着眼睛思考着。 心里已有主意的努尔沙,打算下令让自己的部下们都撤回来。 就像是品尝最好的佳酿一般,应该等这美酒再酝酿一段时间品尝。等待的过程或许寂寞,可这回报必然不会让自己失望。 所以适当的留下这些仇恨的种子,或许会…很有趣?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立刻转变了想法。 他的副官罗巴提醒了他:“努尔沙大人,这屋子里的女人怎么办?” 面对一个逃跑的人类少女,这些凶悍的狼头人当然没必要都追过去。他们见努尔沙本人都没有急着去追,大部分狼头人就都留在原地待命,只有一小队狼头人一直追着。 这些留在原地的狼头人也没有真的闲了下来,他们把刚才那两个人类跑出来的屋子包围了,并有几只已经跑进屋里查看情况。 努尔沙将注意力从那个少女身上转了回来,他跟着在前面引路的矮小狼头人罗巴,走到了这个已经倒塌的屋子里。 “大人,这只也当俘虏?” 屋里的狼头人都没有轻举妄动,他们把里面受伤的人类女性围住,站在她身边冷眼旁观。 “我看看。” 努尔沙没有很快回应罗巴的问题,他们确实需要俘虏当做战利品。不过这次他们任务特殊,掳掠劳动力这种事更适合在返程的时候去做。 “这只,按人类品味应该很不错,比之前的要好太多了。” 罗巴蹲在努尔沙身后,打量这个女性。 “虽然瘦弱或许没什么力气干活,可她应该比单纯的男人能迈出更高的价钱。受伤了,路上稍微调养一下也不是不行,而且……” 罗巴在努尔沙身边滔滔不绝的发表自己的意见,连罗巴他自己都没法解释,他居然会这么想让这个女人活下来。 “不……” 也蹲下来的努尔沙摇了摇头。 “额?大人,您说什么?” 罗巴感觉自己心头一紧。 “不,杀了她。” 努尔沙站了起来,揉了揉爪子。 “可是……”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罗巴,你脑袋也进水了?” “是、是的,大人。我马上去办。” 面对已经面色不善的努尔沙,罗巴立刻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着声。 他从腰间拔出刀来,额头冒着汗珠,颤巍巍的双手握着刀柄,刀尖在这个虚弱的女人面前徘徊不定。 自己是怎么?怎么可能会心生怜悯? 罗巴困惑不解,他不应该会心慈手软的才对,可这时却偏偏总挥不下刀来。 被横木压着的女人抬起头来,注视着罗巴。她的神色里并没有什么东西,既没有面对这些可怕的狼头人的恐惧,也没有求生的欲望,就是一副平淡而且宁静的模样。 “等一下,罗巴。” 好在努尔沙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其他狼头人战士在他们来之后就自觉去了外面,也没谁看见他的丑态。 “额!大、大人?” 罗巴连忙把刀收了起来,并小心地擦了擦汗。 “你觉不觉得,这屋子里的火还太小了?” 努尔沙咧嘴笑了笑,巨大的狼首在屋里来回晃动,显然他又想到了什么主意。 “啊!是、是,是真的太小了。” 刚才丢进来的几个火把很快就被屋内的湿气压住了,里面的火也奄奄一息,过不了多久就要熄灭的样子。 “让咱们的人再添点吧?这火,该烧得更旺些才好。” 努尔沙摆了摆手,从屋子里走了出去。罗巴再看了一眼在趴地上的那个女人,他就紧跟着努尔沙出去了。 按照努尔沙的命令,罗巴带着人点燃了火把,将这些火把丢向了这间屋子里。火势立刻就旺了起来,当然那个女人还在这屋子里。 这样做的目的再简单不过了,狼头人们都心照不宣的执行了努尔沙的命令,没有谁犹豫什么。 “这火,还不够大啊……” 努尔沙一拍脑门,挥手将自己的几个副官都叫了过来。 “罗巴、哈夫曼,你们带着几个兄弟把这个村子都烧掉。” “遵命!” 罗巴和哈夫曼接下了这个任务,罗巴在走出屋子后,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也再没有什么疑虑。 “那个女孩抓到了吗?” 努尔沙见那对跑去抓少女的狼头人中的一个回来了,就问他情况。 “我们把她堵在一个房子里,她已经逃不掉了。” “很好,那你们就把那房子的门封死,再放一把火,让她永远的待在里面吧。” “好的,大人,我们立刻就去办。” 这只狼头人又立刻跑了回去,向他的同伴们传达了努尔沙的命令。 “呵呵,真是……” 努尔沙带着他的其他部下向村口走去,毕竟他们还有任务在身,耗在这里太久也不好。 “我们还是有缘啊,贝尔卡斯阁下。” 让努尔沙改变主意的,是贝尔卡斯的气味,他已经牢牢地记住了这个男人。不管是那个女人也好,还是那个少女也好,她们两个估计都和这个剑士脱不了关系,搞不好是他的血亲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 努尔沙摸了摸自己右眼上的绷带,这伤口所带给他的屈辱,他还没能找谁偿还。 这样正好,没有放过谁的必要了。 “我们走!去下一个地方。” 努尔沙发出一声高亢的嚎叫,其他狼头人立刻跟着嚎叫起来。 这群野兽情绪高涨,它们慷慨激昂地将灾难带向下一个地方。 在迪芬尼村里,努尔沙以为已经解决的事情其实并没有真正解决。 这间倒塌的柴房还在燃烧,里面已经是一片火场。高温让空气扭曲,木料被烤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就连脆些的砖石也裂出几条缝来。 尤菲被横梁压住,身体无法移动半分。尤菲她也试过从这木梁下面的间隙里爬出来自救,可是这条横梁还是太重了,或者说此时的她气力太小了,尤菲还是没法从这横梁下面逃出来。 既然挣扎已经没有了意义,尤菲也就没有继续尝试下去。 实际上她本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明白自己今日难逃一劫。只是人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是难免会想给自己再找出一条生路来。 尤菲没有什么遗憾,腹中的孩子已经降世,心头始终让她牵挂着的重担也就落下了。而她的孩子们接下来的命运,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但那只是她而已。 “老师,您在的吧?” 尤菲抬头看向天空,火苗沿着屋檐从上面落了下来,落在她面前。 本来这不是什么需要注意的事,尤菲的周围到处都是越来越旺盛,也越来越靠近的火焰。 但这朵火苗落在沙地上却并没有因为没有可燃物而熄灭,就像无根之火一样,在凭空燃烧着。 “嗯,我在。” 从火焰中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男音,这本应该是件怪事。 可尤菲一点也不惊讶,她抹干脸颊两边的泪痕,对着这朵神奇的火焰保持笑容。 “我……一直在。” 一位男子的虚影在这朵神奇的火焰里若隐若现,火焰的颜色也不是单调的红黄,还有着其他色彩,因此甚至依稀可以辨清他的服饰。 这位男子穿着宝蓝色神官袍,脸上带着一张银色假面,双手也都带着手套。他的全身没有一点皮肤暴露在外面,都被他身上的衣物严严实实的遮挡起来。 “我很抱歉,尤菲。” 尽管没法看到这个人的表情,但尤菲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的悔恨。于是尤菲用欢快的语气说道: “没什么可以抱歉的啊?老师,这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 “唉……” 男子长叹了一口气。尽管看起来他正面朝着这个女性,但他知道,他并没有直面她。 “我没能改变你们的命运,这便是我的错误。” “您身在万里之外,这是也没有办法的事吧……” 尤菲是知道的,她这个老师并没有真正来这里。若是他来了,估计……也就不会这样了吧? “尼尔他……已经在等着我了吗?” 尤菲虽然已经失去了预知的能力,但她仍能冥冥之中感受到这不可抵抗的命运的前进轨迹。 “是的。” 得到男子的肯定后,尤菲明白就在之前她最爱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觉得自己的胸口胀痛起来,痛似刀割。可很快她就缓过来了,因为她知道: “尼尔,他不会孤单的,我也马上去那里,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我。” “会的,他一定在等你。” 这个男人从未说谎,但凡出自他口必为真言,尤菲也安下心来。 “那……那些孩子们呢?她们的命运不该在这里终结。” “放心,我会庇佑她们。” 男子的承诺也是如此,他承诺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可是尤菲也知道,让这个男人立下的承诺或者誓言就像是魔鬼的契约一样。契约的前半段看起来都很美好,至关重要的后半段究竟如何就难以捉摸了。 “不过……” “不过?” “只到她们成年。” 果然,这个承诺是有限制的,男子的力量是有限的。 尽管尤菲以前确实和其他人一样,以为这个男人无所不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渐渐意识到,她的老师也是“人”。 或许并不是凡人,可也不是“神”。 “为什么不能更久一些呢?老师。” “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她们成年之后的命运,得由她们自己把握。” 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倒不如说,她的老师已经给出了最好的回复。 “嗯,我明白的……老师,您一定已经尽力了吧?” 尤菲笑了笑,她那纯粹质朴的笑容就像十多年前他们师徒第一次见面那样。只是其中多了几分成熟,也多了几分悲伤。 “谢谢您,一直以来您都太辛苦了。” 不知不觉,男子的影像开始模糊不清起来。尤菲知道,他们的时间到了。 “不……” 男子想要否定什么。 只是火焰已经变得虚幻淡薄,他的声音也难以传达到那边,以至于变成了极其不清晰的句段。 噗呲! 眼前这朵奇特的火苗熄灭了,她再也看不到那个男子的身影。 周围熊熊燃烧的烈火朝她扑来。尤菲身上的衣裙被点燃了,裸露的肌肤也被灼伤,但这些也只是个开始。 “只是,抱歉了。老师,我没法陪您一起看到您所期望的那一天……” 明明这个过程很痛苦,可尤菲并不在意了,她闭上了眼睛,就像进入了安眠。 很快,火焰都聚了过来,过了很长时间,这些贪婪的东西才终于从这具已经完全辨不清原样的躯体上离开。 最后,伏西尼哀叹道:“我最终还是不能改变你的命运。” 在圣城上空,这个穿宝蓝神官袍的男子,被人们尊称为“天神使"的他,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为远方逝去的某人祈祷。 “别了,尤菲。” 第五十一章.邂逅了你 女孩所在的房间是一间厨房。因为处于屋子深处,所以火势一时半会还没能蔓延进来。 加上房门挡住了浓烟,而且厨房也有通风的小窗,这女孩才能在这栋化为火场的屋子里安然无恙。 可少年想把她从屋子深处带出来也不容易。 火的势头很大,这里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我们得出去了。” 少年摇了摇女孩的肩膀提醒她,可是女孩却没有任何回应。女孩目光呆滞,显然已经失了心神,自我屏蔽了外界的一切。 “走。” 周围的烈火很快就要将他们的通路阻断。少年也没有时间再顾及什么,他直接牵起女孩的手就向火场外冲去。 “呃?!” 女孩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惊叫,她被手上传来的力道弄得不知所措。 以至于少年一时还没能拉动她。不过女孩意识到少年的行为没有恶意,也就开始跟着他跑了起来。 因为刚才少年砸开了房门,原本被挡在外面的烈火立刻就爬了进来。或许是原主人不太注意修缮家具的原因,门边一个破旧的大橱柜一会儿就突然被烧塌了。 “小心!” 此时少年正牵着女孩刚刚从那里经过。听到异响的少年一回头,就看到这个冒火的橱柜向着身后的女孩压了过来。 “额啊!” 女孩眉宇间的痛楚和绝望被少年看在眼里,他自然不会抛弃她。 少年用力一拉,将女孩揽入怀中,并用身体替她挡住了飞溅而来的火苗。 但这样少年的衣物也很快被点燃,意识到自己若是强行冲出去很可能会把自己变成一个“火人”。 少年他只得放开怀中的女孩,转而奔向了厨房里的水缸。 “过来!” 少年一边对那个还僵在原地发愣的女孩大喊,一边拿起里面盛满水的水瓢就往自己身上泼。 “啊…嗯。” 女孩简单地应和着。她移动着原本不受控制的脚步,走到少年面前,任由少年将水泼到她身上。只是中间她稍微低了低头,防止怀里的婴儿被淋湿。 “我们走。” 少年再次朝女孩伸出手来,这下女孩很自然的握住了,跟着少年向外面跑去。 少年带着女孩敏捷地在火海里穿梭,他们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让火焰一时没法缠上来,也减轻了高温的伤害。 但是这也只是减轻了而已,若是直接触碰这些四处伸展的火苗同样也能让他们受伤。 四处涌来的火焰立刻就让忙于闪避的少年迷失了方向。此时的他们若是不能乘着火势还没能将路封死前一口气冲出去,处境就将十分凶险了。 “过来!小子!” 好在海默尔和杰尔夫两人一直站在门口等着接应他们。通过两人的喊声,明白了方向的少年立刻拉着女孩越过一道火墙,从火场冲了出来。 “都披上。” 杰尔夫马上拿出两条湿布披在了少年和女孩身上。在冰冷的湿巾里,少年他们肌肤上的灼痛感消退了不少。 轰隆! 就在少年他们才刚刚缓过神来时,身后的房子终于撑不住这烈火的洗礼,崩塌了。 “我去,这么险?” 杰尔夫不由得为少年他们俩捏了把汗,若是刚才再迟一点,这两个孩子估计就麻烦了。 哦不!是三个! 杰尔夫刚刚才看到在女孩怀里竟然还有一个婴儿。 “少年你们没事吧?” 海默尔蹲下来,问起少年和女孩的情况。 “我还好。” 少年将身上湿布摘下了来,除了用来格挡的手臂部分有些轻微灼伤,也没什么大问题。 “你呢?” 海默尔转向少年身边的这个女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友好,他问道:“你怎么样?小姑娘。” “.……” 女孩没有回答海默尔的问题,反而向后面缩了缩。 “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少年叹了口气。然后他指着海默尔胸甲前的军徽对女孩说:“你看,他们是军人,不是土匪强盗。” “嗯…” 对于自己得救的事实,女孩似乎并没有欣喜的情绪。她听着少年的话,相信了眼前的两人。 其实也没什么相信不相信的。就算眼前的这些人想做什么,她又能阻止的了吗? 想到这,女孩刚刚恢复了点生气的双瞳又变得无神起来。被水淋湿的躯体在颤栗着,她只得抱紧自己的妹妹,以求得温暖。 意识变得朦胧,女孩再次将自己封闭,她不打算再回想或者思考什么。 因为……她已经失去了一切不是吗? 身后是她的家,然而就在刚才,这间承载着她和父母还有村子里邻居们回忆的屋子毁掉了。 妈妈呢?她在哪儿? 她发现自己找不到母亲的方向,她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只知道那一定是个很远的地方。 “嘿!走了。” 那个救了自己的男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可她仍呆滞在原地,不知自己的去向。 最好的朋友也不见了,村子不见了,村里的人们也不知去了何处。 那她还能去哪里呢? 少年站在女孩的面前,十分无奈地看着她站在河边一动不动。 不会游泳吗?这丫头。 在刚才他们就注意到有其他狼头人在往村子这边赶来,这种时候再和那帮棘手的敌人遭遇可太不妙。 于是少年就拉着女孩和海默尔他们一起朝村边跑去,现在他们到了河边,这下少年总不能在这条有些湍急的河里还一直拉着她吧? 他想从女孩这里抽出手来,却发现这女孩还在死死的拽着他。 “喂喂?这样我很困扰。” 少年叹着气,他能猜到这女孩估计遭遇了什么值得同情的事情。 不过,就这样把意识停在看似美好的过去,只会将现在的自己埋葬。 见海默尔和杰尔夫两人都已经差不多游到了河对岸,而从他们后面的村庄里传来的狼嚎似乎也在不断接近。 少年只得去做些什么。 只不过…… 没有呼救的人,也同样没有去救的意义。 而这个女孩,现在有在向谁呼救吗? “算了……” 就当你在求救吧,不用谢我。 少年伸出另一只手来,探向女孩的脸颊,最后在她的额头前停留。 他将中指扣在大拇指上,然后再稍稍用了点力。 梆! 就这样,少年给了女孩一个响亮的“爆栗”。 “诶?!” 女孩刚才还无神的瞳孔立刻变得灵动起来,她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好了,我们走吧。” 少年耸了耸肩,心里暗叹某人教给他法子还真实用。 女孩一副茫然的模样像是忘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也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他先一步走到河边浅浅的边缘,再回头向女孩问道: “游泳会吗?” “啊?嗯,会的。” 女孩点了点头,抓着少年的手,一起淌进了河里。 就算都到了河里,两人都游着泳,少年和女孩的手也依旧没有分开。 女孩一手小心地护着婴儿,另一只手则紧拽着少年。她能轻易的用双腿借助水流让自己浮起来,连在前面牵引着她的少年都没有感到什么压力。 显然这女孩说自己会游泳绝非虚言。何止是会游,她明明是个游泳健将! “对了。” 少年想起自己似乎还忘记问女孩一件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尤斯希尼娅.阿罗布……” 女孩怯生生地回答道。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心貌似跳得很快。 “好麻烦啊,你这名字。” 少年给了个评价。 “诶?麻烦吗?” 女孩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评价她的这个名字,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受到了打击。 “我叫你尼娅,可以吗?” 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貌似有点过分了,少年用另一个话题掩过。他的双脚在河床的鹅卵石踢踏上,也不回头。 “可以啊,大家都这么叫我。” 女孩笑了,眼前的这个少年确实很有趣。 “那…” 女孩见少年似乎就要带着她上岸了,于是就想借此提出自己的问题。 “嗯?什么?” 少年回头看向女孩。他意外的发现在被水浸洗掉灰尘后,这个女孩的脸蛋其实很漂亮。 “你的名字叫什么?” 女孩问道。 她在心里想着:互换姓名,这是件公平的事,不是吗? “我叫……” 少年迟疑了片刻,毕竟之前他貌似还对身边这位的名字评头论足。 如果他回答说自己就叫“少年”这种任谁都会感到奇怪的名字,这样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于是他考虑了半天,只得将“我就叫少年”这句很容易让这个女孩笑出声来的话咽了回去。 “维鲁斯.业火。” 最后他回答了这个,他很久以前就已经弃之不用的名字。 第五十二章.过去与现在 在一处不知是用什么石头铺建的广场上,有一群年纪相仿的孩子们成列站好。 尽管他们已经等待了很长时间了。不少人腿脚都已经酸麻,可这些面容稚嫩的孩子们却没有一点喧闹的意思。 他们都规规矩矩的站直了身,不论站了多久,都没有谁抱怨。 当然了,有谁敢抱怨什么吗? 只要有谁不安分,就会受到比这要痛苦千万倍的惩罚。以至于这些本该调皮的孩子们都学乖了,没有谁再敢说一点不是。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肌肉虬结的大汉终于从广场外的一间大房子里走了出来。 那些孩子们里就有的忍不住发出一阵嘘声,毕竟这个男人可很少给他们带来什么好消息。 哒哒…… 男人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在他身后还有约莫二十多位黑袍剑士。这群黑袍剑士的脚步很轻,步伐整齐划一,几十双靴子同时点地没有丝毫杂音。 “是幽魂!暴熊带着幽魂出来干什么?” 几个年长些的孩子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在私下议论起来。 “难道说又有哪个幸运的家伙被选中了?” “天!一定得是我,我已经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着了。” “做梦吧你!我可比你优秀的多。” …… “咳嗯!” 男人走到这群孩子面前清了清嗓子,下面立刻没了声音。 他身后的那帮“幽魂”也真的好似死人般,没有任何声响。 场上鸦雀无声,靠在一起的孩子们甚至能听清彼此的呼吸。 “呵,还不错。” 男人背着手,在这群孩子面前来回走动。这个男人走动时身边跟着一阵劲风,好像随时都能把人吹倒,站在前列的孩子手心手背都已经布满汗珠。 “暴熊”雷德诺,是一个体格壮硕的男人,肌肉虬结,满脸横肉。他的左小臂上打着钢板,看那铆钉的大小应该是直接钉在了他的骨头里。 不知是不是他个人恶趣味,钢板上刻着两个串在一起的“爱心”。但这并不能让他的形象变得更亲切些,这些孩子们还是在私底下叫他“暴熊”。 因为这个男人的脾气就像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同时再加上他的体格健壮如熊,所以就有了“暴熊”的名头。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今天“暴熊”似乎心情不错,走来的时候面带微笑,这是极其难得的。 男人将那些孩子们忐忑不安的神情都收入眼底,对他们的反应表示满意。当他说出“好消息”这个词的时候,那些孩子们就有些站不住了,他们已经猜到下面的内容。 “今天我们中的一位,顺利‘毕业’了。” 他也不说是谁,只是自顾自的鼓起掌来。而那些孩子们也只得和他一起鼓掌,全场一片掌声。 只是“暴熊”后面的“幽魂”们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被气氛所感染,他们依旧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众人。 “暴熊”很高兴,今天他的队伍里终于有一个被看上了。只要一个人被选中,那都算是他的功绩。况且这个被选中的家伙一直是个“不安定”份子。以后就没了劳心的麻烦,这个结果就更让他高兴了。 “黑发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伸出手来指着队伍后列的一个孩子问道。 他从来不记眼前这群人中任何一个的名字,毕竟……没有记住的必要。 “报告,教官。我叫维鲁斯……” 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回答的声音里没有“暴熊”心中想的那种激动的颤抖,反而很平静,根本听不出这个人的感情。 “好!现在你给我忘掉这个玩意,从现在起你就叫23号!” 23号…… 这个黑发的孩子将这个编号默念了几遍,确信自己不会弄错。 “出列!23号。” “是。” 23号在其他人嫉妒的目光中走出了队列,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暴熊”身边,等着“暴熊”的下一步指示。 “你们把他送过去,他就是那群怪物想要的。” “暴熊”挥了挥手,“幽魂”们就都围了过来。23号很自觉的跟着这些诡异的黑袍剑士,在他们围成的方阵里随着他们整齐划一的步伐迈开脚步。 “怎么会是他?” “那个黑发的怪物,居然会被选中?” “好了,我们里面走了个废物。” …… 23号还没有走远,他就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那些人的声音,似乎“暴熊”让他们自由行动了。 这些人故意将自己的声量提得很高,肆无忌惮地跟着周围的人发泄着他们的不满,并不断对着他恶语相向。 23号在被送上一架漆黑的马车前,回头看了看曾那些和自己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同伴”,对于那些人的行为给了这么一个评价: “无聊……” 然后23号就坐在马车座位的中央,靠着软皮座椅,闭目养神。 跟着他上马车的是四个“幽魂”,其中两个当了马车夫,一个坐在后面。而在车厢里也坐了一个,就坐在他的对面,并且一直用那种阴冷的眼神盯着他。 “有事吗?” 男孩被这个“幽魂”弄得很不自在,他睁开眼睛皱起眉来,丝毫没有对这些“幽魂”的恐惧。 “……” 这个“幽魂”沉默着,看向23号的那种冰冷刺骨的眼神也没有变化。 “我不会想着逃跑的,”23号把脸移向另一边再说道,“而且我也没有什么要逃的必要。” “那很好。” “幽魂”说话了。 这个“幽魂”的声音很沙哑,感觉就像他的嗓子里正卡着鱼刺,喘不过气来。 “那边也是你们管吗?” “幽魂”是“学校”的看守,他们一直防着如未毕业前的23号这样的“学生”逃跑。23号并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那个地方是不是还有“幽魂”。 “不是。” 23号见这个“幽魂”居然愿意说话,就开始大胆地向他发问。 “那边也有你们这样的守卫吗?” “没有。” “幽魂”紧接着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但你们也逃不了。” “呵,我不会跑的,你们放心。” 23号并没有被吓着,他转过头来双手垫在后脑勺上,双腿也架起来。似乎没有一点对自己未来的忧虑,这些“幽魂”就算故作恐怖也吓不着他。 “我们只负责这一路而已,到了地方,你要做什么都不关我们的事。” “幽魂”难得的没有惜字如金,他很大方的告诉了23号他们的任务。 “你们不是死人吧?” 23号打量着眼前的“幽魂”,虽然这“幽魂”皮肤苍白,看不出一点血色,可总有点生气。 “不是。” “幽魂”又恢复了惜字如金的状态。显然对于他们的存在,他并不打算说太多。 “一直没毕业的人,会怎样?” 23号明白,“毕业”就能从“学校”出来。 但“毕业”的条件十分奇怪,似乎没有定式,也看不出什么规律。 不过“成绩”越靠前,确实越容易“毕业”。“毕业”的时间也同样没有规定,有的人只在“学校”待了一个月就“毕业”了,而有些人就算从孩童变成了少年也一样没有“毕业”。 “不要废物。” “幽魂”说完就看向了窗外,23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边……是一片乱葬岗。 “哦。” 23号没有多少惊讶,他简单应了声。 “我要去哪里?” “……” “幽魂”沉默着,没有回答。 “毕业生是不是都去了不同的地方?” “……” “幽魂”也没有回答,只是他那富有压迫力的视线已经消失,改看向别处。 这下23号明白了,“幽魂”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了。虽然不能获得更多的情报有些可惜,但没了“幽魂”的干扰,他也能好好的在这辆舒适的马车上睡上一觉。 23号舒展着四肢,闭上眼睛,让自己发热的大脑停下思考。意识逐渐远去,他就这样在四个“幽魂”的守卫中,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噼里啪啦…… “嗯?” 少年舒展着四肢,在火星四溅的篝火边醒来。他打量着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野地。 “幽魂”呢?马车呢?暴熊呢? 他们……都不见了。 “唔…” 自己的袖子似乎被什么拉扯着,少年回头看了看。 借助着昏暗的火光,可以看出那是一只稚嫩的小手。 那个女孩正躺在他的身边,不过这件事和女孩没有关系。 此时她怀里的那个婴儿睁大了眼睛,用着好奇的目光望着他,并不断拉扯着少年的衣袖。 显然这个小家伙并没有像她的姐姐那样感到什么旅途的劳累,现在哪怕已经是深夜也十分精神。 “是…梦吗?” 少年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起来。 梦境和现实,自己似乎都有些分不清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自己可不能就这样被过去束缚。 “嘘!小家伙,别吵到你姐姐。” 婴儿的动作没有收敛,而且还张开小嘴打算“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少年只得转过身去,伸出双手将婴儿小心翼翼地抱起,并对着这个小家伙耳语着。 “她今天很累了,我来陪你玩。”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曲着膝盖撑着地面,从这用破布做的简易地铺上爬起。 这个婴儿很听话,似乎能明白少年的意思。只是嘟起嘴来表示对少年说教的不满,但也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 “青青的池边,绿草绿,白白的月亮,弯弯圆……” 少年抱着婴儿盘腿坐在篝火边,轻声哼着歌。他并不会多少哄小孩的手段,这口中的歌谣还是那个女孩教的。 不得不说,这个简单的摇篮曲作用很明显。 原本还神采奕奕的小婴儿,很快就在这反复又轻柔的调子里乖乖闭上了眼睛。 不过……这小家伙显然并没有那么省事。少年手臂刚刚感触到那股新鲜的热量在告诉他,他还不能就这样休息。 “还以为不需要我来换尿布……” 少年叹了口气,不由得感慨起自己怎么就带出了这么多麻烦来。 夜空中高挂的月亮很圆,璀璨的星群在湛蓝的空中闪烁。 再过了一会儿,天空的颜色开始变化,地平线上开始泛起了鱼白肚。 “今天……结束了。” 他对着远方的天空小声宣誓。 就这样.....多灾多难的一天被画上了句号。 第五十三章.风过 明知那是错误,为什么还要继续执行? 那不是我们可以把握的,在没有看到成果前,有谁知道那是错误? …… “唉…” 海默尔揉了揉太阳穴,又拿起地上的水壶往手心倒了点凉水,再用被水打湿的双手拍起了脸颊。 啪啪! 原本只是凉爽些的夜风吹在湿漉漉的脸上,立刻变得刺骨。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寒风给面部传来的刺激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些,不再晕晕沉沉。 “骑士大人,晚上好。” 背后有谁向自己打招呼,听那清脆中带着稚嫩的声音他就知道是那个黑发少年。他也没有回头,只是背着声音的来向招了招手,回了一句: “晚上好,少年。” 少年在他身边坐下,并拿起海默尔身边的水壶,仰头喝了一口。 “不睡觉吗?今天晚上我守夜就行。” 海默尔问道。他看了看天色,估摸现在应该是凌晨。 尽管他们逃出了那群狼头人的追杀,可该警惕的还是得警惕。现在根本还没到可以悠然自得的时候,野兽、强盗还有其他渗透进来的兽人都是他们随时可能遭遇的。 “我睡不着,就来看看了。” 少年学着海默尔的模样,盘起腿来坐在草地上。 少年在被那个梦境惊醒后就不打算睡觉了,生怕自己又被卷进那个梦的延续里。 “你这个年纪可要好好睡觉才行。” “嘛,我会注意,只是今天确实睡不着。” 海默尔见少年不打算理会自己的说教,也就索性不再管了。 少年和这个骑士都盘着腿,挺直着腰杆,一起坐在一个小水潭边,望着天那边的风景。 两人之间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似乎双方都暂时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开口的话题。 当然,沉默也没有一直持续下去。 “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屋子里还有人的?” 海默尔轻抚着自己的长剑,冷不丁的说道。 “感觉那栋屋子很奇怪而已。” “嗯?怎么个奇怪法?” 少年说的很含糊,不过海默尔没有让他糊弄去的意思。 有一种召唤感…… 少年本想那么说,不过这种说法更像是在表示自己被某些巫师施法迷惑了一样。 “那群狼头人是从那里过来的,他们按道理没必要都在那边吧?所以我想这房子里应该有什么。” “是啊,我怎么没注意到,果然你的观察力很不错。” 海默尔仔细一想,似乎少年说的确实有理。 可……是真的吗? 那些狼头人真的是从那个房子跑过来的吗? 海默尔有些记不清了,毕竟当时的环境比较混乱,或许是在远处的少年看的更清楚些也说不定。 “骑士大人,我听杰尔夫说那群狼头人都是你干掉的,真的吗?” “嗯,是的。怎么了?” 海默尔没有要谦虚的意思。 虽然说杰尔夫多少起了点牵制作用,但真正解决那场危机的还是海默尔。 “很厉害,军团里比你厉害的应该不多吧?” 在少年的印象里,巴达芬尔军团的将士固然比其他军队普遍要强些,可是能与多位兽人战士对抗还能反杀的也不多见。 “不,论武力在我之上的还是有不少的。” 海默尔将手里的剑放下,继续说道: “那群狼头人虽然看似强大,但他们的格斗技巧拙劣,只能说是一些比较难缠的对手,不算多强。” “呃……只是‘难缠’而已?” 少年内心一阵苦涩,要知道只是一只受伤的狼头人就已经将自己近乎逼上绝路。而在面前这个骑士眼里,这种敌人不过只能被分类为“难缠”罢了。 “你也不用灰心,就凭你能在狼头人手里活下来,我也要对你刮目相看。” 海默尔见少年情绪有些低落,意识到这个好强的少年可能受到了打击,就出声安慰他。 虽然是安慰,但这些其实都是海默尔的真心话。换个和少年同年的人去面对一只狼头人,多半都要命丧狼爪。 “我果然还是太弱了。” 少年感慨道,自己还是太过弱小了。他相信要是自己能变得更强些,就能避免许多遗憾。 “骑士大人,您能教我剑术吗?” 少年把目光转向海默尔,准确的说是看向了海默尔怀中的那把长剑。 “你不适合使用长剑,我的剑技对你的用处不是很大。” 海默尔观察着少年的神态,从他明亮而坚毅的目光里明白这个少年有做好战斗的准备。 “哪怕只是战斗的经验也好,我想变强,拜托了!” “好,你要是想的话,现在就能开始。” 海默尔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看了看天色,确定距离他们启程还有一段时间。 “好,我准备好了。” 少年跟着海默尔站了起来,两人一同走到一片平坦的空地上。 “没有木剑,所以我就不解鞘了。” 学习剑术最快的方法还是实战。海默尔也没有一字一句的解说剑招的习惯,能学多少全看眼前这个少年的悟性。 “好。” 没有什么废话,少年立刻就明白了海默尔的意图。他立刻就从腰间取下了带鞘短剑,摆好了架势,进入了备战状态。 既然对方不打算解鞘,也就是说海默尔接下来的攻击多半不会留手太多。若是自己不能应对,海默尔失手将自己打伤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少年打起十二分精神,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个握着带鞘剑的战士身上。 海默尔动了,那把剑朝少年劈来,而不清虚实的少年选择用短剑格挡。 铛! 少年顿时觉得自己手臂发麻,而且那还是他有通过跳跃卸力的结果。 “唔!” 海默尔没有给少年喘息的机会,第二剑瞬间袭来。这一剑是将之前的剑招转劈为切,速度极快。 少年侧身向海默尔冲来,现在他想再次重现和那只黑毛狼头人的战斗。黑毛狼头人的攻击也十分迅猛,似乎能和眼前的这位剑士画上等号。 “呃!!” 少年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 海默尔立刻就明白少年想要近身的意图,索性没有改换剑招而是主动向前和少年的身体对撞。 铛! 又是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扑到海默尔怀中的少年没能将短剑探入对方要害,他手里的短剑被这回拢的长剑挡下。 不仅如此,少年身体被重击而不得不后退。 “你的兵器是不是还缺了一把?” 海默尔注视着被击退的少年,并把自己腰间挂着的匕首解下来丢给了他。 “是的,谢了。” 少年接过了匕首,这次自己双手终于都有了武器。 心中暗道这个人恐怕已经看出了自己的技巧其实是二刀流。 “拿出你的全力来。刚才那下很漂亮,若是你的动作能更小些,我可能会上钩。” 海默尔给出了评价,然后将单手持剑改为双手。 …… 经过几个回合的交手,海默尔对少年现在的实力也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这个少年的战斗技巧似乎有点像盗贼?不对,似乎还更阴狠些。 少年动作灵敏,在海默尔迅捷的攻击中也能很快的反应过来。不过,他的战斗太过强调爆发,多余动作过多也导致其本就不强的体力消耗得极快。 “斗气,调动起来!你的速度还是太慢。” 海默尔呵斥道。然后再一剑斩向了少年的面门,这次少年闪避不得,因为这一次海默尔抓到了他的运动规律。 “唔!” 少年双手成十字,剑与匕首交叉同时格挡这一剑。 很意外,海默尔这一剑并不是很重,但少年也只能勉强抵御。 剑鞘包裹的剑刃部分离少年的额头仅有半寸。少年双臂发抖,若是真正的实战,自己的性命已经基本交到了对方手上。 “好了,到此为止。” 海默尔见少年的体能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也就收了剑。而少年则在压力消失后,差点因为脱力而跌倒在地上。 “将军有教过你剑术吗?” 海默尔问道。 “没有,将军他没有教过。” 金狮威拿科多教了自己很多,不过唯独战斗这门技能他从未对少年提及。 “那你的剑技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少年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一个盗贼朋友。” “那你的那个盗贼朋友还真是厉害。” 海默尔对少年使用的剑技评价很高。 “‘荆棘刺衣’、‘断天罗喉’……还有一些我也叫不上名的招数,这些可不是什么普通盗贼会用的。” 海默尔本以为这些剑技应该来自威拿科多,不过威拿科多就算见多识广,但身为剑士也不至于教这个少年盗贼的技能。 这个少年除了他刚刚提到的那个“盗贼朋友”外,应该还有什么秘密。不过海默尔无意去深究这些个人隐私,毕竟……谁都有一些只属于自己而且不能说的“秘密”。 “你的剑技都不错,虽然实战经验不足不能融会贯通,还有斗气积累太低,远远不能发挥这些招式的威力……” 海默尔扶起在地上已经脱力的少年,在将他带回潭水边后继续给他讲解刚才少年他自己在战斗中的疏漏。 少年虚心听教,并用心记下。 海默尔不仅是个经验丰富的战士,也是个愿意花时间为他这个非亲非故的人讲解自己技艺的好老师。 这是十分难得的。少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同时对海默尔很是感激。 “战斗中真正决定胜负的时刻,往往是一瞬间发生的。” 海默尔在向少年说完他发现少年存在的缺陷后,开始向少年灌输自己的战斗理念。 “哪怕是实力相近的两个人,因为某一方的失误而让胜负瞬间倾向于另一方,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有一点大意吗?” “嗯……” 海默尔很少像这样教过谁,毕竟军中自己资历尚浅,多半是自己受教而不是他去教谁。这次有少年这样虚心求教的徒弟的感觉也很新鲜,所以海默尔很有耐心。 “小子?!” “小子!你到哪去了?” 杰尔夫的叫喊声从不远处传来,他一起来就发现少年不见了,不由得心急起来。 “今天就到这里吧,准备启程。” 海默尔站了起来,顺便拍了拍身上的泥尘。 “好的。” 谢谢你。 少年没有把这句感谢说出来。他感觉自己就算说了,这个骑士也只会觉得自己太见外了。 而且“感谢”这种东西,不是说说就行的。 少年又听到了杰尔夫的叫唤,明白自己若是再不回答,那个汉子估计会急坏了。他便连忙应了声,再跟上前面的海默尔和其他人汇合。 他们要启程了。 第五十四章.窥视者 在诺亚帝国北境卡莫得省内的一处小溪边,一对人马暂在此地稍作休整。 若是有路人仔细观察这些人的装备就能发现一些端倪。 这帮人显然不是跋山涉水的冒险者,也不是被战争吸引的雇佣兵,更不是普通的军人。 他们一个个身穿统一制式的银色战甲,看起来应该是隶属于某个军团。 不过这种带着精致的雕花的盔甲,不像是普通军队能够配给的。 队伍里除了几个领头人腰间配着叫不出名来的上好兵器,其他人也都佩戴着精良的十字剑。 闪烁的剑柄上面似乎镶嵌着宝石,就连他们马匹都因皮毛是纯净的没有杂色而显得高贵。 这些人除了干粮和兵器外就没有再携带别的东西,说他们的目的除了参与现在在北境发生的战事也没有其他解释。 但若说他们是帝国正规军,在帝国的编制里可绝对没有这样的一支队伍。 “哭脸的小丑,将死的疯犬,蒙尘的遗珠……” 他们中间有一个外穿僧袍里穿盔甲的男人坐在垫着马鞍的树桩上,念起手中那张泛黄的字条上的内容。 “就只有这三句话了?” 在他身边一个眉心有一道三角纹的年轻男子问道。 “嗯,柏依德大师对我们的行程就只给了这三句话。” 这个男人刚刚把手里这张发黄的字条读完,这纸张就自燃为灰烬。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可那些神通广大的预言者们总有点手段来规避天道从而泄露一点“天机”。 字条会自燃也在男人的意料之中,他拍了拍手,掌心的这抹灰烬就散在了空中彻底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大人您不去找天神使阁下呢?他可是掌握了神语的大预言术的贤者,同时又是您的好友,他的预言可比柏依德这些平庸的占星师要准确的多。” 这个年轻男子对这个简短晦涩的预言很是不满。 向占星师求得预言并不是毫无代价的。 纵然是面对他们这等身份的顾客,那个贪得无厌的糟老头子也毫不留情的要走了一袋圣金币作为“泄露天机的补偿”。 “他不会因这种事情而出手。” 僧袍男人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年轻人的意见。他很是了解那位的性格,这种世俗争端难以激起那个人的兴趣。 “更何况罗罗伦主教可比我先一步找到了他。” “罗罗伦?那只光头肥猪?!”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年轻男子十分不屑。 “多隆卡,我们身为圣职者,应当效仿神的言行,学习神的品格。不管如何,我们不该对谁有着偏见。” 僧袍男人纠正了这个年轻人的言行,而这个年轻人也相当顺从的接受了。 “斯迪尔大人说的是,这是我的疏漏,我应当反思我的言行。” 多隆卡明白斯迪尔和罗罗伦在这次教皇位的角逐中是竞争关系。 斯迪尔作为最受期待的圣堂大主教,拥有比罗罗伦这个红衣大主教更多的支持率。在其他竞争者中,斯迪尔也同样处于超然的地位。 虽说斯迪尔还没有登上教皇之位,可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可这场帝国北境的灾难,却成为了一个变数。事关数十万信徒与其家庭的安危,何人表现更为出众显然会直接影响到大选时的个人评价。 “天神使阁下不会帮他吧?” 多隆卡有些担心。 不过他心中也不由得疑惑,明明他一直跟随这位大人,但他却完全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但天神使在罗罗伦那边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罗罗伦能在教廷身居高位必然不乏手段,天神使可不是一般人,若是真的去帮了罗罗伦,那么大选的结果可就难料了。 “不会,他只会中立,不会倾向于任何一方。” 一袭僧袍的斯迪尔主教打开自己的水囊,轻抿一口里面那甘甜的山泉水。对于那个人的行为,他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斯迪尔根本就不担心什么。 “天神使不会帮我们,也不会帮其他人。所以你不需要担心这些,罗罗伦他那样做也只是徒劳罢了。” “明白了。” 多隆卡微微鞠躬,对于这个男人的话,他没有怀疑的必要。 “大人,我们该怎么判读这几条预言呢?” 多隆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三句预言与他们的行程息息相关,根据这个预言的指向他们也能更快的完成他们的任务。 他们付出了重金必然也有相对的回报。若是那个占星师敢弄虚作假,他就立刻带着人砸了这老家伙的招牌。 “呵,我大概有了些眉目。” 斯迪尔是何许人物,哪怕这些预言就真是在打哑谜,他也依旧能猜出个大概。 “还请大人赐教。” 多隆卡态度十分恭敬。 “‘蒙尘的遗珠’就是我们此行至关重要的东西。” 斯迪尔说了自己第一个猜测,同样也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一句预言。 “是什么宝物吗?” “不,我想这并不是什么具体的器物。” 斯迪尔将手里的水囊放在了脚边,继续说道:“‘蒙尘’本是指被掩盖于尘土之下的,未能发挥出其原有价值的事物。而‘遗珠’就更有趣了——被人遗弃的珠宝。” “两者联系在一起后,就是一个被遗弃的珍贵之物处于蒙尘的状态中。” “是的,可这个条件太过广泛了吧?我们怎么才能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 “确实,不过我说过吧?这个应该不是单纯器物,而是‘我们’原先就遗落的东西。” 斯迪尔将“我们”一词加重了语气。 “我们原先就遗落的东西?” 多隆卡听不懂了,他不太明白斯迪尔的意思。 “还记得几年前,在圣山发生的事吗?” 斯迪尔抬头看向天空,嘴角微挑,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难道是?!” 在斯迪尔的提醒下,多隆卡马上明白过来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斯迪尔会说这条预言就是他们的目的,只要找到就能完结此行。 “是啊,没错。我们该去接她回家了。” 斯迪尔撑着手杖,从树桩上站了起来。 “那我们该怎么去找她呢?” “第二条预言,‘濒死的疯犬’,就是办法。” 斯迪尔向那些银甲骑士走去,多隆卡紧跟着他。这些银甲骑士见到斯迪尔和多隆卡一来,便纷纷行礼。 “那些‘小狗’们还活着吧?” 斯迪尔向他们问道。 “您若是说那些兽人斥候的话,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一位银甲骑士向他汇报。 “带我去看看。” “遵命。” 这些银甲骑士让出一条道来,引着斯迪尔和多隆卡去了一处隐蔽些的灌木丛。穿过去后,就是一片空地。 空地上站着两名银甲骑士,他们见到斯迪尔来了,也向他行礼。 “这些兽人能带我们找到她?” “嗯,这次‘狗’能帮上我们大忙。” 多隆卡跟着斯迪尔看了看这四只被“神力锁”捆住的狼头人,他们已经气息奄奄。 “神力锁”是以对象的生命力为能量的。这些狼头人若是死了“神力锁”自然就会消失,但只要他们不死,这种封印类神术将一直困住他们,让他们动弹不得。 这些狼头人运气很不好,或者说实在太好。他们正打算继续向帝国内陆探索时,就和恰好路过的这支队伍遭遇了。 本以为那只是一道开胃小菜,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只不过他们把对象搞反了。 这支有四十余只狼头人的先锋军,在他们的队长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被团灭。 那只狼头人队长捂着被刺穿的心脏,瞪着这些到最后银甲上依然滴血不沾的人类骑士便咽了气,死不瞑目。 仅留下四只丢下武器伏地投降狼头人被他们抓获,还被上了神力锁。这几只凶神恶煞的狼头人现在是完全任人宰割。 “放了他们。” 斯迪尔下令。 “遵命。” 看守的银甲骑士拔出了腰间的十字剑。这几只不懂人类语言的狼头人见到十字剑上闪烁的寒芒,立刻哀嚎求饶。 刷!刷!…… 一瞬间,四条神力锁就都被斩断。神力锁只是被束缚者难以挣脱,本身是可以被破坏的。 斯迪尔蹲了下来,贴着这几只狼头人耳边说道: “巴诺,狄答索尔巴拉卡尔,古过拉恰沙尼亚迪(跑吧,你们要跑得远些,不然我们会取回你们的性命。)” 这几只狼头人一听有人类懂他们的语言感到十分诧异。但他们也知道这些人类很是不同,心中不由得更为畏惧。 此时既然得知可以活着回去,自然再好不过了。 所以这四只狼头人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纷纷朝着树林外面跑去。 “这样就可以了吗?大人。” 多隆卡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已经跑远了的狼头人最后消失在密林,也没有打算做什么。 他和斯迪尔一样也不急着去追。这几只狼头人已经被标记了,只要没有跑出感应范围,那么他们想去找这几只狼头人还照样是手到擒来。 “可以了。” 斯迪尔笑了笑,他是个和善的人,笑容也很容易让人觉得亲切。 “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多隆卡期待着斯迪尔的下一步指示。他有种预感,他预感到这趟旅程一定会很有趣。 “接下来,我们去看看‘小丑’的表演就好。” 这位穿着一身破旧的僧袍的男人转过了身去,走回小溪边的步伐很轻快。 第五十五章.复仇的疯犬 头狼努尔沙抬手看着自己锋利的爪子,并不断的张开再合拢,似乎手掌上面趴着什么虫子,他十分想要将之捏碎。 “哈夫曼死了,罗巴也死了……” 这些狼头人们都低着头,他们对于地上的尸体,以及努尔沙压抑在言语中的怒火选择了沉默。 “波波伦那家伙应该也死了吧?这么久还不回来,估计是死在山上了。” 努尔沙的声音听着好像很平静,可下面的狼头人们都能感觉到那股从这头巨狼身上不断传来的令他们胆战心惊的杀意。 当狼头人们以为身后的村庄已经无事时,却突然从那里传来了警报的嚎叫声。 即便已经立刻返程。但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所见的已经是一地死去的同伴们的尸体。 意识到这个村子可能潜伏着敌人,狼头人们也没有久留,只是象征性搜索了一下敌军便立刻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他们将族人的遗骸都整理了出来放在抢得的马车上,并用找来的白布盖着,一起带离了村庄。 人类驯服的马匹根本就没法被这些充满野性的狼头人使用,于是这些马车的马早已被狼头人宰杀来打了牙祭。 不过他们自己的耐力就远比普通的猎马要强得多,现在作为拖运这些尸体和战利品的马车的行驶动力的就是狼头人。 两只狼头人就能把满载的马车轻松拉动,在平坦的道路上跑起来也十分迅速。 若是累了就有其他狼头人来接班,恢复力优秀的狼头人在他们再次感受到饥饿前几乎不需要休息。所以这些狼头人哪怕携带着大量物品也能快速行军。 到了这片僻静的荒地里,他们才停了下来。 至于停下来的原因,则是努尔沙这只头狼的怒火已经无法抑制了,他需要让自己冷静一下。 努尔沙的怒火谁能承担得起? 现在他们这支队伍还在人类领地内,这个休息点也同样并不安全,可这些狼头人里没有谁敢去做出头鸟去劝努尔沙。 对于自己带出来的这批亲信副官一眨眼就死了大半这事,努尔沙怎么能不气恼? 损失太大了,现在若是他回到族内显然自己这边的势力比不上那几个“兄长”。原先支持自己的几位长老说不定也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改变主意。 这是怎样糟糕的情况? 他这边已经容不得再有损失了。 “报!” 一只负责望风的狼头人战士跑了过来,看他焦急的神色似乎是有不小的事情。 如果是发现敌人的话应该会直接警示,可像这样跑来汇报显然不是发现了敌人。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努尔沙现在心情就像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再有什么问题发生的话,他怕是得杀人泄愤了。 “报、报告,巴洛诺队长他的先锋队……” 见到此时暴躁的努尔沙,这名狼头人战士欲言又止。 “巴洛诺他怎么了?” 努尔沙的声音里充斥着暴虐的怒气,这个时候若是惹他不爽还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 可是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名狼头人战士只得咽了咽口水,说出了他得到的消息:“被全灭了。” “什么!!”努尔沙弯起腰来掐住那名狼头人战士的脖子并大吼道:“你再说一遍!!巴洛诺他和他的人怎么了?!” “都、都死了。” 这个倒霉的狼头人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到底怎么回事?!” 努尔沙一松手将这只狼头人丢在地上,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烫,尤其是自己的那几处伤口又开始疼痛起来。 他的伤,并没有真正有痊愈。 纵然是狼头人的自愈力也不能在这短短几个小时内恢复贝尔卡斯留给他的这种已经致其身体残疾的伤害。 同时努尔沙怒气攻心,也让他的伤势再次加剧。刚刚止住血的伤口似乎又开始渗出血来,努尔沙不得不让自己先冷静一下。 “有四个兄弟逃了回来,具体的您可以问问他们。” 这个狼头人见努尔沙貌似冷静了些,就赶紧将口里的消息传完。 “让他们过来。” 这名狼头人立刻退下了,努尔沙则扶着发烫的额头坐在了土墩上。 缺失了右眼让他感觉那个位置空洞洞的,这让他想起了同样独眼的哈夫曼。 估计哈夫曼当初被射瞎一只眼睛时的感受也是如此吧…… 在他的印象里,哈夫曼是个不错的部下。 尽管或许不够勇敢,意志也并不算坚定,但在队伍里的威望却很高。 哈夫曼比努尔沙好就好在关心下级这方面。 哈夫曼对下属的了解甚至高于努尔沙。努尔沙碍于自己的位置不可能对下面的兄弟过于体贴,那么关照部下的事情其实都是哈夫曼这些亲信去做的。 努尔沙很感谢这些支持自己的兄弟,却没想到今天他却失去了他们。 努尔沙叹着气。他的怒火似乎消散了不少,心头的悔恨将愤怒取而代之。 “大人,我、我们回来了。” 那四只狼头人畏畏缩缩的跑到努尔沙面前,并都十分自觉的跪下,打算领罪。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逃兵,这按照族内的规矩是要受重罚的。 “说吧,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 努尔沙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现在他这边已经容不得损失了,他不太想处罚这几个狼头人。 “我们遭遇了一批人类军队,然后一眨眼,我们的人就都死完了,巴洛诺队长也死了。” 这几只侥幸存活的狼头人开始讲述他们梦魇般的经历。他们将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包括他们被俘虏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努尔沙。 “什么军队?穿什么?是诺迪斯还是巴顿军团的人?” 努尔沙对人类几个精英军团有一定的了解,能将巴洛诺的队伍全部吃掉的也只有人类的精锐才说的过去。 巴达芬尔(金狮)、诺迪斯(黑豹)、巴顿(白象)三大军团是这片边境的主力军。 三大军团之首巴达芬尔军团已经被火神覆灭的消息,数日内已经几乎传遍了所有兽人南侵的队伍。 努尔沙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他相信不久这个消息也会在各个部落传开。 对于整个兽人世界乃至沙迦帝国而言,这支人类军团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在这支军团的历史上所带给兽人的耻辱却是需要血洗的。 “不知道,他们好像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边境军,就几十个人。巴洛诺队长就没有撤离,直接发起了进攻,结果那群人类一下子就把我们的兄弟们杀光了。” “几十个人就把巴洛诺和其他兄弟都杀了?” 努尔沙坐不住了,他没法相信这个消息。他也在边境和参与了几年战事,人类那边的实力按道理他是清楚的。 狼头人勇士们拥有凌驾于人类战士的力量,巴洛诺的那支队伍吃掉有上百名人类的大队也不成问题。 “是啊,那些人穿着银色的盔甲,手里的剑都会发光,还有几个手里还能放魔法。” 这四个狼头人中的一只回忆道,他们眼中都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那群人类太过恐怖,他们可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银色的盔甲?” 明白这几个狼头人不会说谎,所以努尔沙皱着眉头,在记忆里寻找这支神秘的人类军队。 关于这类的情报知道的更详细些的应该是罗巴或者波波伦。 若是他们可能一下子就能知晓那些人类的来历。而努尔沙只能判断出那些人类不会是他们已经熟悉了的边防军,毕竟他对人类其他的信息可并不了解。 “哦!对了,头儿,他们的头盔上都有这个图案。” 其中一只狼头人想起了什么,他在努尔沙面前的这片沙地上用爪子画出了一个图案。 这个图案是……六芒十字星! 如同初升朝阳一般的六芒十字星,这可是个绝对不会被滥用的标志。 竟然是圣殿骑士?! 努尔沙记起来了,想起这支部队时,他的心脏也不由得一缩。 因为他是记得的,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类组成的军队。 那群自誉“神的近卫”的人类骑士,究竟有多强? 努尔沙没有亲眼见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来自于那些长老的口述。但巴洛诺的死就在警告他,这支军队是可以让他和他的人付出惨重代价甚至被全灭的。 “头儿?” “没事,你们去休息一下,我们得走了。” 那个狼头人见努尔沙看着地上的图案半天不出声,也不知道努尔沙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显然,他们已经逃过了惩罚。 实际上这时的努尔沙已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是汗水被狼头人所具有的那身皮毛和体味遮掩了,才避免努尔沙在部下面前暴露自己的丑态。 努尔沙想要逃了,他明白自己已经遇到了一个他们完全没法应对的对手,那支人类队伍的到来已经彻底让他们的计划流产。 不过在此之前,也并不是没有其他事了。 努尔沙再次对身边这一百二十八名狼头人下了个命令。 努尔沙要他们将那些尸体都摆在空地上,并在尸体的周围都堆满干柴。 “点火。” 努尔沙一挥手,其他还环绕在尸首周围的狼头人们就纷纷让开了道。 “是!” 五名狼头人举着火把,点燃了这些干柴。干柴上的烈火很快就蔓延到尸体上,空中泛起烤肉的熏气,不一会儿就焦糊起来。 哈夫曼、罗巴等狼头人的尸首慢慢地再也看不清原样,这些狼头人的骨肉被烤成了黑炭,毛发变成了灰烬。 努尔沙站在前面和其他狼头人一起注视着同伴的尸首在火中慢慢消失。 随后他转过身来,高昂着狼首大吼道: “我们的同伴被人类杀了,他们掠夺了我们祖先的领地,奴役过我们的族人,现在还将我们的兄弟们的生命夺去!” “现在他们已经回归了祖灵的怀抱,我们应该怎么办?” “要让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无所作为吗?” “我们该怎么办?” 努尔沙重复着这句“我们该怎么”。 下面的狼头人们就拿起自己的武器在空中挥舞,并不约而同的大声回应道: “复仇!” “复仇!” …… 第五十六章.变化无常 深秋时节,卡莫得的气候开始转凉,少年那身打着好几个崭新补丁的黑色薄夹袄有点熬不住了。 “我们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到?” 黑发的少年打了个寒颤,双手捂着自己那张被寒风吹得冰凉的面颊,总算能感觉好些。 明明昨天天气还没那么冷,今天却突然降温了。 “快了,我想应该不远了。” 海默尔埋头对着地图,按照他们选择的路线,离第一个小镇“寒霜镇”确实不远了。 本来按照迪芬尼村到寒霜镇之间的大道前进,那么大概只需要半天时间他们就能到达了。 但他们选择绕了个小道以避免与那些还在附近活跃的狼头人遭遇。加上林地茂密使得路况复杂,少年一行人花了不少时间。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会儿再出发。” 考虑到女孩和少年的体力问题,海默尔提高了休息的频率。 毕竟他们没必要勉强行进。 在海默尔再三思索后,他认为自己这里关于巴达芬尔军团的消息应该很早就已经被上层获悉。 再加上他这里除了一把威拿波多的佩剑需要移交外,就没什么东西需要他立刻回到军队里。 这样一想,他们着急赶路也没什么必要。 卡莫得复杂的地势和多变的气候,让这片土地很快就成了理想的防御阵地。 人类在这片土地上大兴土木建立了许多高耸的城墙和坚固的要塞,也安排了大量军队在这片苦寒之地驻守。 当年兽人大军在沙迦帝国最鼎盛的时期亦不能从这个地方走出去。同样的,对于并不清楚地形的外地人,这里也不是什么“旅游胜地”,迷路几乎是家常便饭。 不过,好在他们还有尼娅这个本地人来引路。 尽管尼娅并不经常进出村子,但她对村庄附近的地形还是很熟悉。 有了尼娅时不时的提醒,海默尔他们才没有被这张并不精确的地图给绕进去。 自从有了这个女孩的加入,他们的旅途确实变得轻松很多。 “小姑娘,前面不会还有什么沼泽吧?” 杰尔夫看着前面的那片低矮的灌木丛,又想起几个小时前的事了。 杰尔夫那时走在队伍的前头,和少年几个说着话,压根就没有想过脚下会有什么的东西。 他前脚踩入一个长着许多水草的泥潭,后脚也毫不介意地跟着踩了进去。 毕竟,杰尔夫早就不在乎这种随处可见的泥坑了,就算会把自己脚上的那双已经满是泥尘的铁靴再弄脏点也不在意。 “快停下!” 在队伍最后面的尼娅却是注意到了杰尔夫的异常。 她连忙叫住了还一脸疑惑的杰尔夫,这时杰尔夫已经两条腿都踩进了一片泥坑里。 因为这片淤泥太过松软,杰尔夫沉重的身体开始立刻向下陷去。当他想拔出双腿时,却发现这个泥潭自己没法着力,他现在越是使劲反而越陷越深。 不过好在这泥潭并不深,杰尔夫很快就踩到了坚实的地面,可就这样也让众人花了很大力气才把他从这泥潭里弄出来。 杰尔夫现在那两条泥裤腿还是湿漉漉的,经这不曾停歇的寒风一吹,胯下更凉了。 那个不起眼的泥潭,就是所谓的沼泽。 虽然海默尔和杰尔夫都有见识过,不过还真没遇到过几次。 海默尔从别的军团调到巴达芬尔也没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内地生活,而杰尔夫也半斤八两。 对于这种随时可能吞噬自己的沼泽,这些人都没有多少防备。 “没有了,放心吧。” 尼娅被这个大人那副担惊受怕的模样给逗得呵呵笑了起来。 “真的?” 杰尔夫抖着腿,向尼娅再三确认着。 “真的,不过你也要小心中午想要晒太阳的蛇。” “额?还有这玩意?” 尼娅她似乎已经走出了失去家以及家人的悲痛,变回原来那个活泼爱笑的女孩。 但,这是否只是个假象呢? 少年偷偷注视着女孩端正的侧脸,少年从她那充满阳光的笑容里并不能看出什么破绽来。 这个自称“尼娅”的女孩在慢慢走出阴影后,很快就开始和少年、杰尔夫以及海默尔他们熟络起来。 少年也慢慢在彼此的谈话中了解到关于这个女孩的事情。 尼娅怀里的女婴是她的妹妹,或许年龄相差有点大,不过她们确实是一对姐妹。 狼头人袭击她们这个村子的时候,正巧赶上了尼娅的母亲分娩。好在万幸的是这个女婴还是平安降世了,而且现在看起来也是相当健康。 尼娅的妹妹由于出生没几天的原因,现在还不会爬更不会走。但哭闹的本事究竟是与生俱来的,这个小不点可将这三个男性给折腾坏了。 尼娅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而且要一直抱着婴儿手臂也难免会酸麻。 尽管她这个妹妹一离开她的怀抱就会哭泣,可是当尼娅实在没有了力气抱着她走了,这也就必须由其他人接班。 不过正如刚才提到的,这个磨人的小丫头除了她姐姐的怀抱外,哪都不愿去。 最开始打头阵的杰尔夫险些被揪下一脸胡子,接下来打算硬着头皮上去的海默尔则被她一脚踹掉了头盔。 而少年见到那两名“先锋”的惨状,便机智的选择了放弃。 眼前这个孩子除非被哄睡着了,否则他们可没法让姐姐尼娅的双手得到解脱。 但当尼娅累得确实抱不动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她又会主动挣脱尼娅的怀抱,要少年他们接手。 可他们三个粗汉子又没法把这个敏感的小姑娘哄睡着,最后还是得交给尼娅。 对于这种恼人的辛苦,少年却没有从尼娅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身上看到一丝厌烦甚至疲倦。 “真是难得…还是说这个世界的女孩都早熟吗?” 少年喃喃自语。 他对比了一下他印象中的同年人,似乎现在都还娇声娇气的缩在父母的臂弯里吧? 如果这个女孩只有十三、四岁的话。那她还只是个初中生,应该还在为补习班那点事情叫苦连天……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和平,少年可算是明白了。 “那个…” 尼娅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年的视线。 “嗯?” 少年意识到尼娅似乎是在对他说话,但他还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 “维鲁斯,有事吗?” 见少年还在看着自己的脸颊,女孩不由得俏脸微红。 “那个…是我脸上还有什么脏东西吗?” “啊?!没有,很漂亮。” 少年反应过来了,一直被人盯着论谁多少都有些不习惯。 “抱歉,我走神了。” “诶?没、没事的。” 明明少年的已经移开了视线,但尼娅的脸却更红了。 “小子,你…看小姑娘太漂亮看入神了?真是人小鬼大啊。” 杰尔夫一语道破缘由,并“啧啧”两声,加剧了尴尬的氛围。 “咳嗯。” 海默尔走在前面轻轻咳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毕竟,少年他这个年纪对年龄相仿的少女有什么兴趣之类的…… 本来就很正常,对吧? 海默尔表示理解。 “喂!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年明白过来了。 自己刚才的话居然还能被这样翻译!? “那你什么意思?” 杰尔夫拍了拍少年的脑袋。 “总之,不是那个意思的意思。” 少年扬起手挡住了杰尔夫的那张要在自己头顶肆虐的大手。 “你到底几个意思?” “我……” 靠! 面对明显想要找事情的杰尔夫,少年久违的想爆粗口,但他还是忍住了。 自己怎么会对这个年纪的女孩有什么兴趣呢? 按照自己的记忆中年龄,他可是…… “那个,又没什么事啊…杰尔夫大叔,你那还有早上的粥糊吗?莉安娜她好像饿了。” 作为当事人的尼娅看出了少年的困扰,便出声帮少年解围。 “啊,还有的。” 杰尔夫意识到少年似乎确实不喜欢介入这种话题,也识趣的把话头移开了。 他把背上包裹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土罐。杰尔夫从这东西里面倒了点稀粥,倒在一个陶碗中,递给了尼娅。 “我们剩余的粮食还有多少?” 在杰尔夫忙完后,海默尔突然向杰尔夫问道。 海默尔刻意压低了音量,不想让少年他们知道这些琐事的明细。 “不是很多……” 杰尔夫转过来,也小心回应道。 “还能吃多久?” “一两天吧……” “那还够用。” 海默尔松了口气,只要快的话,他们就能在食物耗尽前赶到村镇得到补给。 就算有什么异变,用野菜充饥也是可以的。 “就是衣服不太够用,还有我们这里貌似没钱。” 杰尔夫苦涩的笑了,除了天气转凉他可没有搜到过一个铜板,相信海默尔那边也一样。 “呃,这是个问题。” 海默尔才想起来,他们现在可都是穷光蛋。 没有钱的话,就算到了人类的聚落他们也得不到补给。 “走一步看一步,先不急。” 事到如今,海默尔也只能说这样没有什么根据的话来勉励了。 “嗯,如果我们能拿到救济就方便多了。” 杰尔夫这里指的是来自国家对灾区的救济粮。 这种大型战事一旦发生,必然也产生了大量难民。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也算是难民中的一员,拿救济显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唉,希望有就好。” 海默尔叹了叹气。 他对这个地区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这里的民风民俗究竟如何,更不清楚这里的治安官执行着什么样的政策。 这类的问题,后面还是得问问那个女孩。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海默尔转眼见女孩和少年他们俩休息的差不多了,也就再次开始了行程。 不过,就在他们预定的道路上,有了一道本不该见到的痕迹。 车辙印。 两道车辙印从林间横穿而过,在小道上这两条深深的痕迹十分醒目。 “这里会有马车经过吗?” 海默尔向尼娅询问道。 “不会啊,这条道只有行人会走。” 尼娅很确定,当然其中的缘由其他人也能看得出来。 这条小道实在太狭窄了,路面也坑坑洼洼,和“平坦”一词没有任何关系,根本不适合作为车马行进的道路。 “可是……这车也不像只是路过那么简单。” 少年观察着这两道车辙印。 如果没有足够的重量,车轮碾过道路是不会有那么深的痕迹的。 也就是说,在这条路上曾行驶过一辆载着不少货物的马车。 可一辆货车好好的大路不走,偏偏去走小路? 这个车夫是怎么想的? “我们跟着看看去。” 海默尔见这事有蹊跷,也就带着其他人随着车辙印前进。 车辙印横穿过了树林,周围可以找到许多被折断的树杈。 是驾驶者的技巧太过拙劣了吗? 让马车在密林中穿梭这样愚蠢的行为不说,也总是撞到障碍物,看不出这马车有被认真驾驶过。 还是说,这马车本就…没有被人控制呢? 第五十七章.袖手旁观 “神上爱我,我亦爱神,仁德从心,光普世间……” 一阵悠扬清朗的诵经声在凯特的酒店里盘旋,凯特和自己其他的客人们忍不住打量起那名诵经的修士。 这位修士穿着一身破旧的僧袍,手里捧着一本虽然书脊老旧,纸张却十分整洁的经典。 看他的年纪应该在四五十岁左右。但光注意此人的熠熠生辉的眼神,便会感觉此人眉宇间的神采真就像个新生的婴儿拿到自己最满意的玩具那般灵动。 凯特感觉自己的情绪也被这名修士感染了,忍不住从柜台那走到了这修士的桌边。 “这位、这位客人?” 凯特的嗓子发干,十分紧张。 但这种紧张本不该在凯特这个已经开店十多年,也见多了世面的酒馆老板身上发生。 凯特紧张感由来的对象似乎不仅仅只是这名修士。除了这修士同桌的一位青年,也有几名和修士同时进门的同伴坐在这附近。 凯特一靠近他们,他就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好像自己被什么揪住了心脏。 “怎么了?是我的诵读打扰了各位的休息吗?那请让我向各位道歉。” 修士合上书页,对凯特友善的笑了笑。而凯特感觉到的那种压迫感就立刻烟消云散了,好像之前的感受不过是个错觉。 “不不,怎么会呢?” 凯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连忙说道: “赞美伟大的光明神!您的诵读实在太好了,好像能感化我的心灵,我想知道阁下您是来自何处的修士。” 确实,拥有这种气度的修士凯特还是第一次见。他很想知道这样虔诚的修道士会来自何地。 “我来自圣迪诺哥,想来此地的自己能否为卡莫得受难的人民尽一份微薄之力。” 这名修士毫不避讳的说出自己的来处,而听到了这名修士的说出的地名后,其他客人里立刻出现了骚动。 圣迪诺哥。 光明教会的三大圣城中最为人所知的圣域。听闻那里只有不但教阶颇高,而且德行也被教廷认可的修道士才能久居。普通的信徒只能在圣城里驻留一周,之后就必须等下一年的朝圣月才能再来拜访。 圣迪诺哥走出过多名圣人和圣徒,是当之无愧的圣城。那里除了供奉光明主神外,有过大功德的主教以及教皇辞世后所遗留的“圣骸”也会摆放在圣迪诺哥的大圣堂里接受世人朝拜。 “您的身份是如此尊贵,小的奉劝您还是尽快回去吧……” 凯特叹了口气,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说着差不多目的的人了。但卡莫得的形势不是那么简单,这些带着满心的壮志而来的人有多少在前线丢掉了性命呢? 现在他可不认为神圣的光明教典真能让冥顽不化的兽人退兵。 “怎么?你认为这位大人他做不到吗?” 坐在那名修士身边的年轻人面露愠怒,对凯特的话表示不满。 “不是,只是现在兽人来势汹汹。” 凯特瞥了一眼那个年轻人,看他一副农夫打扮就认定他是这位修士的随从,也就没有在意。 这年轻人有注意到凯特那道轻蔑的眼神。顿时就想发作,可他身边究竟有那名尊贵的修士在,他只得将自己心头的恼怒暂且压下。 这名修士的其他同伴都穿着朴素的布衣,上面有着不少尘土,看来这些人确实是远道而来。他就对这名修士说起他知道的消息: “据说风牙要塞被攻破不久后巴达芬尔军团也被打败了,就连‘金狮’大人都殉国了。” 谈到“金狮”时他顿了顿,毕竟这可是一个相当有名的人物。但凯特也不知道这位隐世的修士,究竟知不知道“金狮”的大名。 一见这位修士也没有表示什么,凯特心想这人估计是不知道。 凯特的情绪不由得有些低落,不过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那群兽人一直在向鬼山要塞推进,巨石要塞周围的守军大多都战败了。” 这些事情都是他从路过的旅客们口中听说的,大家都这么说,想来那边的情况也真是如此。 “而且就连我们这种小地方也不安全。据说附近有狼头人在四处杀人劫掠,有好几个村子都被他们毁了,而上面也派不出人来对付那些畜生。” “您的意思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修士听出了凯特的言外之意。 “是啊,您不该来我们这个地方冒险,在兽人手里,您的这些随从可都不顶用啊。” 凯特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管闲事,不过劝劝这些外乡人知难而退也好,当然他这无意中的评价可也让一些人不满了。 “你!” 年轻人忍不住一拍桌面,那些坐在一旁布衣打扮的人们也面露不悦。 “谢谢您的好意,我们会注意自己的安全的。” 修士一摆手将愤懑不满的年轻人欲爆发的话语给压了下去。 “嗯,菜上来了,请您慢用。” 凯特接过其他店员递来的菜品,亲自给这修士端上桌,然后就回到了柜台。 “大人,这里的愚民还真是无理。” 乔装打扮的多隆卡向斯迪尔抱怨道。虽然这从侧面说明他们的伪装很成功,但这种被当成下人的感觉让多隆卡十分不满。 同时,凯特端上来的饭菜也让多隆卡难以下咽,这让他更想抱怨什么。 他们身上带着的钱币大部分都是圣金币和圣银币。这些一般只在教廷内部广泛使用的货币,可没法在这种穷乡僻壤拿出来。 但要只算帝国发行的通用钱币——奥萨丁,那他们所拥有的数量就比较拮据了。 吃穿用度自然就得从简,在这家店里点的菜品都是些廉价的玩意。在多隆卡看来,这些仅仅能够果腹罢了。 当然了,能让吃腻了山珍海味的多隆卡称赞的美味,这家店也没能力做出来。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斯迪尔主教拿起桌上陈旧的茶杯,喝着里面劣等的茶水,也没有显得有什么不适。 斯迪尔这群人现在得隐藏身份。毕竟他们的任务可不一般,此时就要防备其他人顺着他们的路线捷足先登。 只是暴露斯迪尔修道士的身份没什么,只要没人认出他这个圣堂大主教就没有问题。 反而借住教会的名头,能更方便他们行事。 正所谓,木隐于林。 现在前往卡莫得的修道士很多,他们只要伪装自己只是其中的一支,逃过其他竞争者的眼线便很轻松。 “是啊,见到‘圣迪诺哥’的修道士居然还不叩拜,还说我们能力不足?真是狂傲。” 多隆卡拿起盘子里的长条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口,强忍着胃里的恶心,让口中那坚硬的面包屑在齿间蠕动。 “这里是卡莫得而不是圣地,这里的民众缺乏对光明神的崇敬,我们不用期待什么。” 斯迪尔明白这种帝国边地没有多少教堂和僧侣。可以说这里也算是光明教会势力的边地,影响力比较薄弱。 这里的人能对自己亮出的身份表示尊敬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多隆卡的抱怨他也习以为常。 斯迪尔拿起刀叉开始切割生菜,他并不担心这些食物里会有毒物,毕竟他们的行踪还是保密的,绝没有泄露的可能。 哪怕有,也不存在能让他们无法察觉的剧毒。 斯迪尔的动作就像是号令般,那些便装骑士也开始用餐。 纵然是这些来自圣山的人们也会饥渴,也需要食物。 毕竟不吃不喝会死,这是人的基本特征。 当然,斯迪尔一行人携带的干粮还是足够的。他们到这个小镇上采购给养,休整是其一,其二便是为了获得情报。 凯特说的关于卡莫得现在的情势,就是斯迪尔他所想要的。 不仅如此,斯迪尔还派了其他人在别的商店以及居民之间打探消息。 斯迪尔他一向很喜欢听这些市井小民说的各类流言。尽管内容虚虚实实并不能作为真相的标准,但里面却总有出人意料的内容。 不一会儿,这些动作极其富有效率的人们立刻就将自己的胃囊填满,确认身体状态可以完备的进入下面的行程。 “客人,你们慢走。” 在凯特的招呼声里,斯迪尔一行人离开了这个酒馆。 在这家小酒馆外面停着两辆拉货马车,还有一辆装潢不错的载人马车。 因为这些马车已经停了一段时间了,道路开始堵塞,周围的居民已经有人想出来说两句。 马车的货板上没有装布棚,可以直接看到上面一箱箱的货物。马车夫是几个面色焦黄的中年人,他们看到斯迪尔便连忙起身行礼。 “大人,您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一个马车夫低头问道。 这些其貌不扬的马车夫手掌上有一层厚实的剑茧。他们和斯迪尔身边的脚夫们一样,都是乔装打扮的骑士。 “嗯,办完了,我们走吧。” 斯迪尔拍了拍溅在手中经典上的尘埃,然后和多隆卡他们一起坐上了马车。 铛!铛!铛! 当车夫正要扬起马鞭时,小镇的钟楼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警钟声。 “嗯?” 斯迪尔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这钟声的意思。 敌人来袭。 “大人,应该就是那批狼头人。” 多隆卡闭目凝神,额头的三角印记在隐约发亮。 他感应到了。在远处那群充满破坏力的气息中,有着被他们所标记的对象。 “大约有五十只,奇怪的是被标记的只有一只,其他的都不在这里。” 多隆卡睁开了眼睛,向斯迪尔汇报。 “哦?我还以为我们跟对了地方,没想到那群‘小狗’还真爱给我们出难题。” 斯迪尔笑了笑,他抬头看向小镇警报的方向,没有什么打算。 正如传言所说的,有一群狼头人在附近劫掠,这个小镇很不幸的被那群野兽看上了。 “撤离!所有平民都撤离!兽人来了。” 几个城镇守卫拿着长枪在街头呼喊着,这些神色紧张的士兵维持着小镇已经开始混乱的秩序。 只是从街口传来的那些越来越近的狼嚎和兵器碰撞的声响,立刻让这脆弱的秩序再次崩溃。 人们开始相互践踏,斯迪尔他们的马车也接连不断的遭到不友好的撞击。 因为前线告急的缘由,小镇没有多少守卫,凶悍的狼头人想要突破小镇脆弱的防线并不困难。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普通人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 “大人,我们要不要……?” 多隆卡询问道。 其他便衣骑士也看向斯迪尔,等待他的命令。 这些货板上的箱子里装载的就是他们的装备。只要斯迪尔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全副武装。 而且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队银甲骑士正在镇外的野地待命,如有问题可以立刻发信号求援。 “这里没我们的事,和他们一起走吧。” 斯迪尔揭开车窗上的布帘,看了看街头那些神色慌张以至于绝望的人们。 孩童的哭啼和妇女的哀叹并不能让这个男人有什么触动。 “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第五十八章.悲伤改变不了什么 前方会有什么呢? 尼娅在心中隐隐忧虑着,但她还是抱好自己的妹妹跟着队伍前进。 她们的路线改变了。 尽管这只是暂时的变化,但尼娅一想到她们要去这深林里探索那个未知的东西,她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母亲曾多次警告她不要去往偏僻的深林。 她再三告诫尼娅:“林子里存在着许多你意想不到的危险。” 虽说是跟着大家一起行动的,但他们中间也没人知道后面会遇到什么。 不是吗? 又有谁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变数呢? 这时说道“改变”。 这两天,尼娅的一切都被改变了。 她失去了最爱的母亲,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家在熊熊烈火中倒塌,最后化作焦炭。 连她妄想依赖的父亲现在也不知去向。 实际上不知去向的,又何止是她的父亲? 尼娅熟悉的迪芬尼村村民们也是,和丽莎一起来救她们母女的费德勒也是。 她几乎找不到自己在那个村子里生活的痕迹。 因为那个村子已经成了废墟,熟悉的人也全部没了踪影。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个虚假的梦境。 梦醒了,那在梦里存在过的…… 自然都消失了。 但也存在可以证明这一切并非梦境的事物。 比如,怀中这个新生命,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至亲,没什么会比自己的妹妹更能证明母亲以及大家的存在了。 她与丽莎与母亲一起见证了这个小女孩的诞生,同样这个女孩也在证明着大家的存在。 比如,她偷偷放在口袋里的那束花。 这是尼娅本要送给母亲的花环的一部分。 虽然这花环在之前逃难的路上就已经散了架,但万幸的是她成功保住了其中一朵。 尽管花瓣都已经枯黄,花朵曾经存在过的美丽都已经消逝。可尼娅无论如何都不想将这朵枯萎的花丢掉。 再比如,被她藏在里衣的项链。 肌肤已经适应了项链那金属的质感。 这条母亲赠送的项链她一直佩戴着,脖颈上只是露出了银色的链子,没有露出那个看起来昂贵的挂饰。 这些人中也没有谁对她的饰品有什么兴趣。所以尼娅用衣物遮挡,也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还没法肯定,但尼娅觉得这些人应该不是坏人。 那个名字叫“维鲁斯.业火”的少年救了她。 如果不是这个黑发的男孩,她和妹妹恐怕都已经葬生火场。 “我们一定要找机会感谢他呀……” 尼娅数次于身无旁人的时,在妹妹莉安娜的耳边低语。 在尼娅说这话时,莉安娜也瞪大了她那双灵动的眼睛,似乎是记住了。 当然,这话其实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尼娅在这一路上一直想和少年搭上话。可这寡言的少年总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让尼娅迟迟找不到和他对话的机会。 “我们先停一下。” 海默尔挥手示意众人都停下。 看这车辙印里面还算新鲜的泥土,显然已经快到尽头了。 他们马上就要见到这辆走着奇怪路线的马车的真面目。 “怎么样?” 这是少年的声音,尼娅看了过来。 这个黑发少年正在向前面的海默尔询问情况。 说实话,他的一言一行都不像是尼娅的同龄人,总带着一种不逊色于父亲的成熟感。 “已经翻掉了,这车。” 海默尔回答了少年的问题。 他把头从灌木的枝丫里缩了回来,并从地上拿了块石头,朝那辆翻倒的马车扔了过去。 咚! 石头砸在了马车的挡板上,砸出了较大的声响。 咴!咴! 那只被系在马车上的缰绳束缚的黑马,立刻发出一阵响亮的嘶叫。 显然,它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住了。 这黑马为了查看声源,开始摆动头部来回在原地走动。 只是无奈套在身上缰绳过于紧固,黑马长长脖颈被死死地勒住,让它没法有什么大动作。 “看来没什么危险。” 海默尔观察着马车附近的情况,似乎除了这匹黑马以外这周围就没了其他活物。 “闪电?!” 也凑过去想看看情况的尼娅突然惊叫起来,这只健壮的黑马被她认出来了。 一旁的杰尔夫见尼娅激动的神情,不由得问道:“小姑娘,这马你认识?” “嗯,‘闪电’可是全村最好的马啊!” 尼娅非常高兴,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见到‘闪电’。 女孩难耐自己兴奋心情,抱着妹妹先于海默尔等人跑向了那匹黑马。 “看得出来。” 跟在尼娅欢快的身影后面,少年小声嘀咕着。 一匹马拉动的马车就能在林中疾驰,还能在这一路上弄出那么多破坏的痕迹,显然这匹马的速度和体力都很惊人。 “怎……” 当尼娅跑到马车边上后,她便不由得将视线转向了翻倒的马车内部。 然后,里面的景象让她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尼娅?” 少年看到了女孩的异常,立刻加快了脚步跑到她身边。 海默尔和杰尔夫本以为这不需要急什么,毕竟眼前的这辆马车又不会自己跑掉。 “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东西吗?!” 但看到女孩愣在原地,他们意识到前面有什么问题,两人也马上跑了过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 女孩的声音充斥着悲怆,单薄的双肩也颤抖起来。 她看着车厢里,再三确自己没有认错。 倒不如说,她很希望此时的自己能弄错才好。 只是对方的右手上,有着一只戴着金属套的断指。 这样醒目的特征,让她没法再将这人的身份看成其他人。 “怎么会这样啊!” 邓迪爷爷。 第五十九章.期待奇迹 少年走近了这辆翻倒的马车。 周围到处溅着在车厢翻倒时车轮挑起的稀泥。 地上也被轮子和马蹄碾出了一圈的一圈的混在一起,可谓乱七八糟的泥印。 怪不得这马车会留下那样疯狂的痕迹。 毕竟这辆马车本来也无人驾驶,或者说驾驶者已经没法控制了。 “这个人……” 少年在尼娅身边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并顺着女孩的视线朝车厢里面看去。 马车的车厢里堆放着许多装货用的木箱和麻袋。因为都有用麻绳绑好,这些东西基本没有掉出来。 但在马车翻倒时还是造成了不小碰撞,一些麻袋被袋子里面的尖锐物给划破了。 除了那些破损的麻袋之外,少年在这车厢里还能看到两个摔裂了的木箱。 想来在马车翻倒时,这车厢里面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从那些露在外面的物品上可以看出,这些箱子和麻袋里装的都是些日用品。 这些东西正好可以解决海默尔他们的燃眉之急。 当然那些都是小事。 现在要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些货物上,而是倒在车厢里的那个浑身是血的老人。 这位老人看起来虽算不上瘦小,但也不算高大。 他有着长长的胡子,花白的头发,脊背似乎有些佝偻。 可以看出来他的岁数已经很大了。 “这?这!赶紧把他抬出来!” 海默尔和杰尔夫跑过来,一看清里面的情况,他们也有些慌张。 这两个成人立即钻进了车厢里,一前一后地将这个蜷缩在车厢里的老人抬了出来。 “怎么样?” 少年问道。 他本想靠过去看看情况,但发现自己可能会碍事也就站在一边,看那两人忙来忙去。 海默尔将手指按在这个老人的脖颈上,感受到了轻微的脉搏。 “还有一口气,拿水来!” “好。” 杰尔夫给海默尔当助手。 两个人究竟在军队待过,一些急救的方法还是会的。 见海默尔和杰尔夫两人似乎可以搞定,少年就将脸转向女孩,向她问道: “这个人是谁?” “......” 这时尼娅正在安抚被血腥的场景惊得大哭的女婴。她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少年的问题,想一心放在怀里正哭闹的妹妹身上。 “这个人你认识的吧?尼娅,他是谁?” 尼娅没有心情去回答少年的问题,她很想让自己不要去思考这件事。 但少年却对她穷追不舍,愣是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尼娅,你知道这匹马的名字,那这个老人家也是你村子里的人吧?” “邓迪爷爷…我们村子的村长。” 在少年的逼问下,尼娅最后还是回答了。 在说出这个人的身份时,尼娅差点止不住眼眶里的泪水。 “明明村长他应该和村子的其他人一起去了寒霜镇才对啊……” 尼娅咽哽着,她强忍着泪水,始终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闪电”,同样也没有想到会见到奄奄一息的邓迪村长。 “难道说大家也?” 如果本该和其他村民在一起的村长都出事了,那么村民们岂不是…… 尼娅不敢接着想下去。她宁愿自己永不再见那些熟悉的人们,也不愿得到他们遇难的消息。 但她怀里的这个小女孩倒是不哭闹了,莉安娜的注意力被眼前这匹名叫“闪电”的黑马吸引了过去。 或许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马这种生物。 这个尚在襁褓的婴儿伸出了她那双稚嫩的小手,想要触碰“闪电”黝黑发亮的马头。 “闪电”很配合的将脑袋伸了过去,任由这个小婴儿触碰它的马鬃,拉扯它马嘴上的皮革。 “我……很抱歉。” 少年知道,自己刚才的问题触碰到了女孩的伤处。 但若从动机上来说,那他是故意的。 其实这个人究竟姓甚名谁、原先什么身份,少年他都并不在意。 他真正在意的是尼娅见到这个老人时表露的情绪。 少年明白这人可能和尼娅关系匪浅。但这个女孩现在却想要逃避,她连刚才那老人苍白的脸都不愿多看。 这在少年看来可不是什么良好的心态,即便他不是不能理解这个女孩的心情。 但选择逃避终究是错误的,蒙着眼睛的鸵鸟没法看到真相。 “没什么用得着道歉的啊?维鲁斯,是我有点受不了。毕竟……” 尼娅露出微笑,尽管这个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她刚用手指抹干了眼角的泪水,紧靠着她的“闪电”突然对着尼娅的脸伸出了舌头,将女孩的脸上弄得湿漉漉。 “啊哈哈!别闹啊,这个时候。” 尼娅的脸颊被黑马用它那条粗糙的舌头舔舐着,她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可这个女孩就算在笑,眼角也含着泪花啊…… 少年将视线从尼娅身上移开,然后背对着她说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什么,尼娅。” “在那个老人家醒来之前,我们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是吗?” 说完他就留下立在原地的女孩,走向了正在忙里忙外的海默尔两人。 虽然在记忆里少年也并没有多少治疗他人的经验或者知识,但也可以去看看自己是否能帮上什么忙。 “嗯…我明白的。” 邓迪爷爷,希望您能没事。 尼娅看着前面正在给老人处理伤势的三人,又看了看妹妹天真无邪的脸庞。 现在她空不出手来加入他们,即便她不是没有办法。 实际上是尼娅没有勇气去对付这血腥的伤口。 那些血淋淋的事物,光是看着就让尼娅浑身打颤难以平静。 可尼娅是明白的,她不能在这种时候慌张,所以她也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杰尔夫按海默尔的要求去附近寻找水源,并生火,好烧些热水。 尼娅将自己妹妹用布条系在了背上,她的妹妹莉安娜也很听话的没有多闹事。 接下来尼娅选择去帮杰尔夫,这种类似于家务活的事情她也算擅长。 而少年则在给海默尔打下手。 少年将手里的绷带递给海默尔并向他问道:“问题严重吗?” “很严重。” 海默尔的眉头紧锁,他用少年给的绷带将已经处理过的伤口包扎。 “头部被钝器敲打过,胸口也有刀伤。” 海默尔叙述着老人的情况,他沙哑的声音里饱含着沉重。 “几处开裂的伤口上的血是很早就凝固了,但似乎有感染的迹象,而且在他头颅内好像有着瘀血,我没能力清除。” 对于老人的伤势,过惯了军旅生活的海默尔也只会最基本的应急处理。 他虽然可以看出老人伤处的具体情况,但并不懂得那些复杂的处理手段。而一直当杂役的杰尔夫更是不懂这些的东西。 “如果有牧师或治疗师在这里就好了。” 海默尔感慨着。 遇到这种重伤患者,他们这些门外汉基本无能为力。所以海默尔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毕竟一旦他忙完了这些,自己就再做不了什么。 “我们如果快些去往镇子上的话,应该可以找到能救他的人。” 少年倒是不愿放弃,但海默尔很快就给他泼了盆冷水。 “我怕他撑不到。” 海默尔拿起抹布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并继续说道:“他的伤势太重,路上若是颠簸都有可能导致伤势恶化,我们很难将他平安地送去见医生。” “可是,他还有呼吸吧?还没死就有救。” 少年还想这或许是见惯了生死的军人海默尔对重伤患者的淡漠,以至于让海默尔早早放弃了挽救这生命的努力。 “他的情况,除非奇迹发生,不然只能再撑半天。” 海默尔见少年或许还不清楚这种伤势的问题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便直接告诉了少年这位老人的寿命期限。 老人头部的伤势和胸口的伤势其实都算是致命伤,几乎每一处伤势只要再深些就能要了老人的性命。 只是这位老人身体比较健壮,一时半会儿还能撑得住。 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袭击了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并把他伤成这样。 不过这问题也不是这种时候还要去追究的。 伤口现在是得到了处理,但处理的时间究竟是晚了。 海默尔刚刚见这老人时,他伤口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乌紫色,上面还爬着些小虫。 除了伤口部分已经出现溃烂外,现在老人的额头也很烫,可他的身体却又是冰凉的。 这忽冷忽热的状态意味着什么,海默尔是知道的。 这个老人的伤口感染了,并且已经开始发起了高烧。 海默尔清楚的记得他有很多兄弟就是因为这类似的症状而死。 就算已经被送去抢救,可最后还是在伤兵营的病床上断了气,少有人能幸免。 至于现在导致这位老人昏迷不醒的,应该是他头部受到的重击。 尽管之后海默尔和杰尔夫等人用热毛巾擦干净了外面的伤处,可在头颅内部的问题就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了。 现在,老人的生命力在被这在一分一秒中流逝的时间蚕食着。 受到这样的重伤,还能够活到现在,可以说这位老人的运气已经很不错了。 油尽灯枯。 这词用来形容这位老人的状态很是贴切。 “那我们…” 少年明白了海默尔的意思,他将自己视线转向了柴堆边。 背着妹妹满头大汗的生火中的尼娅,全然不知道他们刚才所说的内容。 这个女孩还在为延续老人的生命而努力着。 “就来期待一下奇迹吧。” 第六十章.没有发生的奇迹 不仅仅是少年,其他人也都在期待着奇迹。 在老人的伤口上已经抹了杰尔夫自制的药膏。化脓的血口已经消退了,看起来外伤上的炎症确实有所好转。 这个药膏据杰尔夫所说是他祖辈传下来的东西,对外伤很有效果。但杰尔夫并未有着成品,这新做的药膏还是大家一道凑齐了材料。 杰尔夫这个看似邋遢的大汉在和尼娅一起烧好热水后,便立刻带着其他人去寻找生长在森林中的那些在他记忆里的草药。 大家纵然被林中虫蚁小兽弄得狼狈不堪,也要尽己所能地去挽救这位老者的性命。 可奇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出现的。 所谓的“奇迹”,本就是极低概率发生的事情。 或许“奇迹”出现的几率本身就连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万分之一都没有。 要万一发生那当然是莫大的好事,可若没有发生那也只能顺其自然。 只是,这最后让人们迫不得已,只得顺其自然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奇迹”,终究是份可遇不可求的美好期盼。 老人还仍在昏迷。 就算他们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可也没能让老人睁开双眼。 或许此刻老人的越发虚弱的生命,就是那千万件只得顺其自然的事情之一吧…… 少年他们四人还在轮流照顾他。他们及时的帮老人更换药膏和绷带,并往老人口中灌入一点稀粥让其保持体力…… 可邓迪老人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情况果真如海默尔所说的“除非奇迹发生,不然只能再撑半天”。 后面他们将马车里的货物都搬了出去,然后再四人合力将翻倒的马车抬了回来。 海默尔拿着自己的长剑,在马车各项重要部件上来回敲打。确认这辆马车只是受到了轻微的损坏,还能继续使用。 于是,他们选择启程了。 随着黑马“闪电”的一声长鸣,健壮黝黑的马蹄上的马蹄铁立刻在湿润的泥地上快速敲打。 他们所乘坐的这辆马车的行进速度自然是不用说的。 黑马“闪电”能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拉着载有大量货物的马车在地形复杂而且泥泞湿滑的林地里奔驰。 现在更有了海默尔这个苦练过数年骑术的御马能手,以及在马厩里长大的杰尔夫两人轮流驾驭。 “闪电”的速度有增无减,而且马车的运行也比较平稳。 虽然仍然避免不了颠簸,但至少颠簸的不算厉害,一般人不会感到不适。 可是他们中间有着一位重伤患者,这样轻微的颠簸也让那名老人的面色越发苍白。 少年眼见老人的伤势不仅没有好转,甚至开始恶化也不由得捏了把汗。 “没有办法了吗?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尼娅抱着妹妹喃喃自语。 她咬紧牙关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若想要在记忆中寻找到什么办法去挽救这个老人性命,不静心思考是不可能做到的。 有的吧?自己一定是见过的。 虽然那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可她还是将那些人身影刻在了脑海里。 他们穿着裁剪精致的宽袍,头戴镶嵌珠宝的高冠,口吐充满力量的真言,手里的木杖上汇聚着净化一切的光芒。 是的,那些人是可以做到的。 就算你已经危在旦夕,就算你已经命悬一线,就算你已经踩在了彼岸花丛间…… 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就能让你从死神的手上逃脱。 他们虽不是医生,却远比那些名医救人还要高效。他们拥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能把不存在或不可能之物转化为“奇迹”,显现于世间。 可是对于那些神奇的人,她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见过的呢? 见妹妹已经再次熟睡,尼娅就伸出空出来的左手拍了拍自己发烫的额头,发现自己对此并无头绪。 但她现在想起那些人又有什么用呢?现在他们连个靠谱的医生都找不到,何况那些平日就极其罕见的存在。 天色已暗,海默尔点燃了车顶棚上悬挂的装有防风罩的油灯。 焦黑的灯芯上散发的火光并不明亮,路面的情况因没有足够的光照变得难以看清。 加上因为这些天的赶路和遭遇的各种事件,他们一行人精神都很疲惫。 咚! 不出所料。 因为复杂的路面和疲惫的驾驶者,快速行进的马车没有避开一块藏在泥泞的道路里的深色大石头。 “呃啊!!” 女孩和少年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 伴随着车轮跳起的巨响,整辆马车都在发生了强烈的振动。 在车厢里打算小憩的少年和女孩都差点从座位上震下来。 而在马车前面轮流驾驭马车的杰尔夫和海默尔,在听到此时从车厢里传出的异响后也被吓着了。 人们原本晕沉沉的头脑现在完全清醒。 正在驾车的杰尔夫立刻勒紧了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 因为马车前端设有固定的挡板,不可从前面直接进入。而且若想从木板的缝隙上看,视线又被堆积的木箱和麻袋阻断。 所以在外面的杰尔夫和海默尔,一时间也弄不清楚车厢里的情况。 “怎么回事!” 于是在黑马不安的嘶鸣声中。 心情急切的海默尔从马车上翻身跳下,两脚刚落地就往车尾跑。 双腿上溅满湿泥,半夜的空气很是冰凉。这名骑士快步跑到车尾,踩上踏板。 “你们没事吧?” 海默尔越入拥挤的车厢,向少年他们询问情况。而杰尔夫在将马车赶到一棵大树旁,绑好缰绳也马上赶了过去。 少年半蹲在地上一边撑着手一边抬起老人的头回答道:“我们……应该都算没事。” 尼娅安抚着怀里被惊醒的妹妹,她的脸色很是苍白。 女孩她用极低的声量呢喃着:“爷爷……” 情况就如少年所说的,并没有谁受伤。 毕竟满车的货物已经被丢弃了很大一部分,就为了让出空间来。 因磕碰而受伤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可是邓迪老人的状态……就不是那么理想了。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口中似乎有痰卡着,发出呼呼的声响。 少年现在之所以半跪在地上,并抬着老人的头,就是为了缓解老人此时的呼吸不畅。 “咳咳!!” 老人在剧烈咳嗽,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大。 “爷爷……” 尼娅想要去帮忙,可是又想不到自己究竟能帮些什么。 “我看看。” 海默尔蹲了下来,少年向旁边靠了靠,让出了位置。 后面的杰尔夫也凑了过来,但车厢里已经没了位置。 杰尔夫被蹲着的海默尔堵在车厢外边,里面太过拥挤,他没法进来。他就只得踩在车厢外的木板上,一手抓着顶棚,以探进半个身子。 海默尔蹲在老人面前,借着微弱的灯火看清楚老人的情况,再用手指掰开他的嘴巴。 顿时,一股腥臭味立刻就满了出来,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尤为明显。 几个人都不由得捂住口鼻,然后海默尔喊道:“拿袋子来!” 杰尔夫立刻弯下腰从车里抓了一个空麻袋递给了海默尔,他可清楚海默尔要干什么。 果不其然,海默尔接过这个麻袋就将口子张开,放在老人嘴边。 老人不一会儿就开始呕吐,带着恶臭的呕吐物全倾泻在这个麻袋里。 老人对着麻袋呕吐出一堆污秽。少年将头抬起了一点,瞅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那些夹混着血块的糊状呕吐物,立刻让他再看不下去第二眼。 “拿条湿布来。” 海默尔再次下了指令,少年正想起身去找,旁边的女孩就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她手上的湿布给了少年。 少年接过湿布时,看到了女孩脸色。 此时的她面色煞白,毫无血色。额头上有几滴汗珠在顺着脸颊向下滚落,但她丝毫没有想要擦拭的意思。显然这位一声不吭的少女也在饱受这场面的折磨。 “嗯?” 在女孩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之前,少年先转过头去,将手里的湿布递给了海默尔。 海默尔接过少年递过来的湿布,便拿着这块湿布帮老人擦拭嘴边的污秽物。 少年则改用双手托起老人的头,配合着海默尔的动作,让海默尔更方便操作些。 随后海默尔将手指贴在老人脖颈上,感受着老人那已经几乎难以察觉的脉搏。 他暗自叹息道:看来……是差不多了 “杰尔夫,你把东西丢出去。” 海默尔并没有将心中所想的表现出来,他转手将手里散发着恶臭的口袋交给了杰尔夫。 “他怎么样?” 少年扯住海默尔的袖子问道。 “你跟着那姑娘一起陪着他就好。” 海默尔摇着头,并没有正面回答少年的问题,他从自己原来的位置上站起。留下若有所思的少年,和那个眼神空洞女孩待在原位。 杰尔夫捏着鼻子接过袋子,并向海默尔问道:“这就完事了?” “完事了。” 海默尔在杰尔夫跳下车后,自己也从车上跳下来。那名生命垂危的老人被留在车上,由少年和女孩陪着他。 “他快好了?” 杰尔夫见海默尔似乎没有打算再管这事了,就以为老人的情况或许已经进入了转机。 “不......” 但海默尔将这个天真的想法,无情的否决了。 “他没救了。” 第六十一章.危机临近 “没救了啊……” 少年嘴里呢喃着这个从海默尔的表情里读出的结论。 他看了一眼那个泫然欲泣的女孩,也猜到这个女孩是清楚老人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的。 就算海默尔刚才什么也没说,敏锐的尼娅也感觉到了来自海默尔身上的那种无奈到只得放弃的悲观情绪。 知道结局已经注定无法挽回。尼娅眼中含着泪,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但她嘴里依旧轻声哼着歌,用自己轻柔的歌声让还在哭闹的妹妹早些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虽然尼娅牵挂着老人也想去照顾他,可这时候再多一个人来照顾老人又有什么意义? 对于行将就木的人,让他以最安稳的姿态离开世间无疑是最稳当的方法。 “要…交换吗?” 少年给出了一个提议。 “嗯?交换?” 尼娅一时没听明白少年的意思。 少年向她解释道:“你来照顾这个老人家吧?我这边有点累了,你也抱着你妹妹抱了一天了,相信也累了吧?咱们换一下,这样可以提高工作效率。” “工作效率?” 尼娅又没听懂少年口中这个陌生的词汇。 “额,总之就是我来照顾莉安娜,你来照顾老人怎么样?” 见自己拐弯抹角的言语让女孩完全摸不着头脑,少年也只得直接说明了。 “没问题吗?莉安娜她还没睡着。” “没事,莉安娜她不讨厌我的。” 少年直起身,向女孩怀里的女婴伸出了手。 “好……” 尼娅没有拒绝少年,倒不如说这个提议给了自己一个能好好照顾老人的机会,让她心生感激。 她将妹妹交给了少年,然后一手抓住裙摆和少年交换了位置。 刚刚坐下的尼娅再次扶起老人的头部,并轻拍老人的背部为他疏通气息,再双膝点地让老人的头垫在自己的膝上。 邓迪,一位在迪芬尼村当了十八年村长的老人。 精干的做派和与人为善、务求公正的处世态度,使得他在这十八年以来深受村民们的信任与拥护。 “爷爷……” 女孩嘴里还在呢喃着,这个被她念叨了一遍又一遍的称谓。 两年前,在充满警惕的村民们的冰凉目光里。 是谁率先对已经被这不善的氛围吓得就要大哭的自己绽开了笑颜? 是谁在自己对他叫出“爷爷”这个词时,激动地对她又亲又抱? 是谁在自己和父母陷入困窘之境时,一次次不觉厌烦地伸出了援手? 毫无疑问,那当然是—— “爷爷,求求您……睁开眼睛好不好?看看尼娅呀……” 女孩哽咽着,说出自己的愿望。但邓迪老人的双眼依然紧闭,胸前起伏的气息也越发轻微了。 “爷爷,难道您……最后也不愿看看我吗?” 尼娅哭了,她再也拦不住那些直往眼眶外涌去的泪水,只得捂住发酸的鼻头抽泣。 一开始就时不时掉转目光的少年,见女孩真的落泪后便偏过脸去。将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莉安娜恬静的睡脸上,以给足女孩的私人空间。 但谁都没有注意到这时老人的双眼,正像是要打破海默尔的预言那般,开始不断颤动。 “尼…娅,乖孩子,不哭……” “嗯?!” 当这个在少年印象里完全陌生,而在女孩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时,两人都茫然了。 “爷爷?” 泪水沾在睫毛上,就像挂在眼前两道水帘。 尼娅的视线模糊一片,朦朦胧胧地看不清老人的脸。 她正想擦干泪,一只枯槁的手便先一步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花。 “在这啊?尼娅,爷爷在这。” 这只手在颤抖着,显然主人并没有多少举起这部分肢体的力量。 “爷爷,你终于醒了!” 面对这样虚弱的手,尼娅立刻用她那双细长有力的手握住。 并将这只就像枯树皮般粗糙的手贴在脸颊上,感受老人那真实的温度。以确定这并不是自己妄想出来的幻觉。 “嗯,你妈妈呢?” 邓迪在认清眼前的女孩就是尼娅以后,就睁大了眼睛环顾着车内的环境。 确定他们正处于安全的地方,老人也松了口气。 邓迪的头虽然遭受过重击,但大体的记忆还算清晰,思维也没有混乱。 “丽莎还有……费德勒也在的吗?他们都还好吧?” 他看了半天,发现自己并没有看到料想中的那些人的身影,倒是在车厢里看到了一位完全陌生的黑发少年。 “他们……” 尼娅没法回答邓迪的问题。 “都在外面?还好吧?” 通过女孩欲言又止的表现,邓迪隐约猜到了什么,他立刻出言掩过。 “嗯,嗯,是的,大家都还好。” 此时既然无法说出残酷的真相,那只好应和美好的谎言。 “老人家,给。” 少年小心抱着昏昏欲睡的女婴,起身将准备好的水囊递了过去。 “不用,我喝不下。” 邓迪摇了摇头,拒绝了少年的好意。 “你不是村子的人吧?也不像是这附近的人。你是?” 顺便,老人将注意力转向了这个陌生的少年。 “啊,我是…” “他叫维鲁斯,路上救了我,是个好人呢!现在是随行的同伴。” 在少年回答之前,尼娅先一步说明了少年的身份。 “嗯,是的、” 而少年也没有否定,就按尼娅的意思点了点头。 当然,少年也没注意到,他或许就是在上一秒,接收了他人生当中第一张好人卡。 “哈哈,尼娅你注定命好,总能在你需要的时候有人帮你。” 邓迪笑了,老人一笑,少年和女孩两人的表情中自然也没了暗藏的沉重。 但在他们以为万事皆好时,不一会儿老人就咳嗽起来,这还不是简单的咳嗽而已。就像是要把心肺咳出来一般,万分剧烈的咳嗽着。 “爷爷!” “老人家?!” 少年和女孩都对邓迪突然的状态而不知所措。 “老了,我还真是老了。” 邓迪缓了过来,胸膛起伏不定,最后就说了这话。 “没有的事,爷爷,你不是说你能活一百岁的吗?” “不服老不行啊,尼娅。爷爷还是老了。” 邓迪的声音很虚弱,气息也微不可察。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法支撑下去了,就如同一架损坏严重的机器终于到了该寿终正寝的时候。 “老了,就该睡一觉,醒来就会好很多了。”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而后,就再也没有睁开。 “爷爷…不会是这样的吧?” 尼娅紧握着老人的手,手上原有的温暖已经在不断消散,最后转为了冰凉。 明明自己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可是最后还是得将一切藏入阴霾。 车厢里一片混乱,海默尔他们进来了。 海默尔再次触摸了老人脖颈,确认他的脉搏已经停止,便拿一块白布盖在逝者的脸上。 这时天色还是昏暗的,推测是在凌晨。 于此日凌晨,邓迪村长,去世了。 老人在最后的表情并不痛苦,就像是很平常的睡着了一般。 毕竟,至少他在离世时并不孤独。 “你们可不能被这种悲伤击垮。要知道,你们今后的道路还很长。” 没有谁知道。 在他们头顶的这片宁静的夜空中,有一个人正在注视着他们。 他悬浮于天空,衣袖轻盈像是有清风环绕。 一身宝蓝色的神官服和深蓝的夜空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但实际上常人就算是抬头看向他,只要他不想显露身形,也没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个人的脸上带着一张银质的面具,上面镶嵌着一颗颗似乎价值不菲各色的珠宝。就连他脚上的那双看似普通的黑靴子也在闪烁着宝石的光泽。 他凌然立于高空,仿佛一位正俯视世人的天神。 “你的愿望,我收到了。” 他一挥手,来自下面的马车里的一个微弱的光点就飞了上来。 下面的人们却没有谁察觉到异常,更没谁看到了这从逝去的老人身上飞出的这个光点的存在。 “前进吧!” 这个人的视线好像穿透了车厢的顶棚,直接看向了在车厢里面的人们。 “还在迷茫的孩子们,我会在你们道路的分叉口上等着你们。” 他注视着那个黑发的少年,注视着那个尚还沉浸于悲伤的女孩,注视着......那个正以好奇的目光回应着他的女婴。 “有点…” 面具下的他嘴角微挑,握住了在手心飘动的光点,彻底消失在夜幕之中。 “…意思。” 希望的奇迹并没有到来。 待众人都调节好情绪,再将老人妥善安葬后,天已经亮了。 他们再次开始了行程,向预定目的地——寒霜镇前进。 到了下午,他们终于转入了大道,以马车的速度,再过半小时就能到达寒霜镇了。 “等一下!停!” 杰尔夫正在驾车,可身边的海默尔却突然抢过了他手中的缰绳,并让马车停了下来。 “咋了?” 杰尔夫对此疑惑不解。 “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 少年不一会儿也从车厢里跳了出来询问情况。 车里的女孩因为老人的事情,精神十分憔悴,一旦安静下来就很快就睡着了。 少年尽管同样疲惫但也只是稍微睡了一会儿,车突然停下的响动立刻让他惊醒。 “我们怕是得换条路了,那个镇子我们不能去。” 海默尔跳下车,领着杰尔夫和少年他们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指着地上的那些还挺新鲜的足迹提示道: “看这脚印。” “这不是?!” 少年和杰尔夫两人都大惊失色,这样独特又熟悉的脚印,他们可不会认错。 这些是……狼头人的脚印。 第六十二章.遭遇战 “我们走,立刻离开这里。” 海默尔伸出手指轻触地面的湿泥,确定这些脚印很新鲜。 脚印边上溅出的泥土尚还湿润,显然脚印的主人们经过此地时间并不长。 一想到那些可怕的兽人或许就潜伏的附近,所有人都脊背发凉。 杰尔夫擦掉额头的汗珠,催促还在原地的两人道:“那就快走啊!还愣着干嘛?” 少年撇了撇嘴说道:“我同意,不过我怕‘它们’不同意。” 他拔出了腰间的短剑,而一旁的海默尔也同样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我上次教你的东西还记得吧?” 海默尔一边警惕着周围林木间的动静,一边向少年问道。 “没有,我都记得。” 怎么会忘记呢? 少年在心中暗自将海默尔的疑问当成了笑话。他绝不会遗忘这些技能,尤其是那些在关键时刻能够保命的技能。 “好,你等会儿有机会跑就跑,我会拖住‘它们’。” 海默尔将事情交代好后,又转向已经爬到车上的杰尔夫。 “杰尔夫,你赶紧让车掉头,‘它们’马上就会从前面过来。” “好的!里面的小姑娘醒醒,不能睡了。” 杰尔夫立刻上车握好缰绳让车掉头,同时不忘将车厢里面还在熟睡的女孩喊醒。 “嗯?有什么事吗?” 尼娅揉着依然红肿的双眼,并拍击面颊以强打精神。 同样被杰尔夫一嗓子喊醒的还有同样熟睡的小婴儿莉安娜。 被喊醒的莉安娜十分不满,嘟起嘴来咿咿呀呀地出声抗议。但也没有哭闹,这是这个女婴十分奇妙的地方。 莉安娜一双明亮的大眼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灵性。 明明出生没几天,她却除饥饿或者遭受特别大的惊吓外,很少见她没来由的随意哭闹。 “来了!!” 见眼前几丛灌木开始窸窣作响,海默尔便大喝一声,持剑迎了上去。 果不其然,从灌木中探出了两个狼头。 那群兽人是说狼头人,顾名思义,就是拥有狼的头颅和类人身躯的生命。 但此刻从灌木丛中探出的两个狼头却是属于两只真狼,它们嚎叫着分别朝少年和海默尔两人扑来。 “一人一只!” 海默尔将后背交给了少年,他愿意相信这个稳重的少年能不负他的期望。 “好!” 少年毫不犹豫地应了声,同样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这位骑士。 对手是一只附近常见山地狼,虽然身形不大但动作迅捷。 一旦被它那一口尖牙咬中要害是致命的,它们能轻易地从人的任何部位扯下一块肉来。 少年见这只山地狼已经朝自己面门扑来也不闪避,而朝向它的来路直面刺去。 这只山地狼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手。见眼前的猎物居然不闪不避,还对着自己暴露的腹部亮出了危险的剑刃,也是十分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它也不慌乱。尽管在空中是无法移动的,但它可以扭动其灵活的躯体。 伴随这只山地狼的攻击姿态的变化,少年这出其不意的攻击也将落空。 只要这只山地狼成功避开了攻击,那么在身体素质的各方面都处于弱势的少年显然就会陷入被动。 对手来势汹汹,少年依旧迎势而上,全然不惧山地狼的尖牙利爪。 在这只山地狼四足点地前,他便先一步撞上了狼躯,将这只山地狼扑倒在地。 未等这只山地狼从他身下挣扎而出,少年手里的短剑就已经刺穿了它的脖颈。 厚实的狼皮被短剑直接贯穿,狼血从伤处喷涌而出,溅在少年脸上。 少年起身随手抹掉脸上粘稠的血迹,留下这只濒死的山地狼在原地抽搐。 “哈…哈……” 少年稍稍喘了几口气,刚才的动作看似不大,若是平常他也不至于如此虚弱。 可他究竟在之前受了些伤,这一连串的动作牵扯到那时拉伤的肌肉,对他身体的负担很大。 “干得不错,不过这只是开胃菜。” 海默尔那边已经将另一只山地狼劈成了两半,但他明白危机并未解除,真正的敌人正在朝着他们赶来。 “好了吗?杰尔夫?” “差不多了,你们先上来。” 杰尔夫趁着刚才那会儿已经基本让马车掉回头来,就招呼着海默尔和少年赶紧上来。 嗷呜! 狼的嚎叫声再次从周围的密林中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黑马“闪电”发出一声惊叫,两条前蹄踹向朝它扑来的山地狼。 本打算和少年一起爬上车的海默尔苦笑道:“看来还得等等……” 在他们解决那两只山地狼的片刻,周围的灌木就都开始窸窣作响,越来越多的野狼跑了出来。 马车被群狼缠住,根本没法移动。但好在马车地盘较高,狼并不容易跳上来。 而在车尾也有高高的挡板挡着,相信在车厢里的女孩那边暂时没有危险。 但车头这边就没有什么防护了。 “滚开!滚开!” 杰尔夫拿着马鞭,朝那些想要攻击黑马的狼打去。 马鞭抽打在这些狼身上,把它们打得皮开肉绽,被击中的狼纷纷发出哀嚎。 可狼群依旧在不断的攻击“闪电”的四条马腿,而且还想去咬“闪电”柔软的腹部。 受到致命威胁的“闪电”也在不断用马蹄反击,几只不幸被击中的野狼直接被击飞数步,再没能爬起来。 “该死!!” 在杰尔夫向下面想攻击马腹的狼抽打时,一只狼张嘴咬住了马鞭并使劲拉扯,杰尔夫就和这只狼僵持起来。 随后其他狼也纷纷咬住了这条马鞭,一人一狼的平衡瞬间被打破。那突然猛增的力道甚至差点将杰尔夫从马车上拽下来,他只得松开手放弃这条鞭子。 “让开!” “呃?!” 在杰尔夫刚刚松手,身体还是倾斜着的时候,一只狼突然跳起来,朝杰尔夫的脖颈咬去。 看狼口中那一排排尖牙。不用怀疑,那东西绝对能撕裂他的喉咙。 就在这只灰狼即将夺取杰尔夫的性命时,海默尔的剑刃先一步斩向了它的天灵盖。 伴随“噼啪”一声的脆响,这只灰狼的头颅就如同一段木材场的木头一般被直接劈成两半。 这只灰狼当场毙命,杰尔夫也暂时脱险。 “我去清掉路上这群狼,你快点让车跑起来。” 海默尔并未有所停留,他的剑从开始就没有停下来。 狼群一次又一次的朝他扑来,然而却一次又一次的被他的剑芒逼退。 少年在一旁辅助这位勇猛的战士,或许他没法像海默尔这样完全压住狼群,但只是帮忙抵抗一下从后面偷袭的恶狼们还是没问题的。 “啊!” 女孩的尖叫声从车厢里传来,这让处于酣战中的众人不由得心头一凉。 显然狼群没有忽视躲藏在车里的女孩和她的妹妹,有几匹狼已经入侵到了车厢内。 “少年,你去帮她们!这里交给我。” 此时海默尔已将黑马“闪电”边上的狼群全部逼退。 虽然只要海默尔稍有颓势,那群狡猾的恶狼依旧就会一拥而上,但前面的道路究竟暂时被清理了出来。 “好家伙,跑起来!” 遍体鳞伤的“闪电”发出一声嘶吼,在杰尔夫的指挥下开始拉动马车并渐渐提速。 “好!你们小心!” 少年没有迟疑,也没有迟疑的时间。 他用短剑刺入一只扑来的山地狼的狼嘴,并将这只哀嚎的恶狼朝它的同伴们踢去。 狼群受到惊扰立刻让出了一条道路,少年趁机跑向车尾,踩着踏板翻身进了车厢。 “你们都别过来!” 尼娅端起一个铁锅四处乱舞,想要逼退这几只正对着她们张着大嘴,嘴边留着唾液的恶狼。 可是眼前这三匹恶狼丝毫不惧,它们一步步地向女孩她们逼近。还咬住她所依仗的铁锅,迫使她放弃这无力的抵抗。 束手无策的尼娅最后只得抱紧怀中哭泣的妹妹,打算在这些野兽扑来前,用身体来保住这个女婴的平安。 “尼娅!趴下!闭上眼睛!”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尼娅立刻护住妹妹趴在地上。 嗖! 有什么东西被少年丢出来了,并在空中散开。 尼娅紧闭着眼睛,耳边立刻响起了狼的呜嚎声。自己的身上似乎也落了些东西,但因为紧闭着双眼,所以她只能凭着皮肤的触感判断那应该是某种粉末。 紧接着尼娅就听见了那些野兽们的惨叫以及贯穿血肉的声音,然后就是重物从高处滚落的“咕咚”声。 “好了,睁眼吧。” 那三只入侵的野兽已经被处理完毕,外面暂时还没有哪只狼有想跳进来的迹象。 毕竟在外面,海默尔才是狼群最为在乎的威胁和目标。 于是借着这个间隙,少年坐了下来,让自己疲劳的身体得到短暂休息。 “这些是?阿…嚏!阿嚏!” 尼娅从头发上摸出了一些红色的粉末,她轻轻一嗅鼻子就发痒,忍不住连打几个喷嚏。 “辣椒粉,然后里面又混了点昨天采到的酸鼻草。这些东西对付嗅觉灵敏的家伙很有效。” 少年从车厢里找了一块抹布,将短剑上的血肉擦掉,然后继续解释道: “我想着路上野兽挺多,还有上次遇到的狼头人,所以就做了一点这种东西以防万一。” “你以前当过猎人吗?” 脱离危机后,尼娅算是松了口气。她怀里的妹妹莉安娜也瞪着泪汪汪的双眼,紧紧依偎在姐姐的怀里,寻求温暖的庇护。 “没有。” 少年否定了女孩对自己过去的猜测,然后又对女孩下令道:“把你边上的弩拿过来。” “呃,是这个吗?好的。” “别忘记拿支钢箭给我。” “好。” 女孩按照少年的指示,将那把沉重的军弩还有一支钢箭递给了他。 “你想拿弩做什么?有那么多只狼的话,用弩的话没什么用吧?” 尼娅问这问题,并不是对少年能力的怀疑。只是敌人数量太多,用弩射杀一两只狼并没有多大作用。 “擒贼先擒王。” 少年一边调整军弩的准星和弓弦,一边回答女孩的疑惑。 “若是能杀死指挥狼群的头狼,这些狼自然会散掉。” “那,它们中谁是头狼怎么分辨呢?” “缩在安全的地方,看起来头脑精明而且还总爱嚎叫的那只就是。” 在少年调好了准星,上好了弓弦,再填装好弩箭后,攻击的准备便已完毕。 “但是……” 少年举起军弩后,观察了一会儿外面的狼群,心里也不由得疑惑起来。 “但是?” 尼娅可不清楚少年究竟注意到了什么。 “怎么可能呢?它们中间并没有头狼。” 第六十三章.交锋 没有头狼。 是的,这群狼中并没有头狼。 狼群中的狼们甚至不止一两个品种。 除了山地狼和灰狼,还有更为危险的狐狼以及别的附近常见的野狼种。 “怎么会呢?那究竟是谁在指挥它们?” 再三仔细观察着外面四处跑动的群狼,少年发觉事情太过蹊跷,狼群很少接受外来者,就算有例外也不可能像这群狼那样直接组成了一支野狼联军。 既然狼群的品种都不止一个,那么统一它们的狼群首领就极难判断了。 他还是放弃了碰运气的打算,只得先将手里的弩放下来,以免浪费有限的箭矢。 外面这群野兽眼中有种莫名的疯狂。 正常情况下,遇到难缠的对手就会退缩的它们今天却异常亢奋。 哪怕自己的同伴在身边纷纷倒下,这群野狼依旧前仆后继不畏生死。 海默尔的喊杀声和剑刃砍断骨头的破碎声没有停歇过,同时杰尔夫也在车头拿着一根粗铁棍驱赶那些攻击“闪电”的恶狼。 或许海默尔和杰尔夫他们压制住了狼群,可外面究竟有二十头甚至更多的狼在接连不断的攻击着马车。 若没有对策的话,等海默尔寡不敌众而力竭,或者他们依赖的马匹“闪电”被咬死。 葬身狼腹,将是他们的命运。 “维鲁斯,我们该怎么办?狼太多了,海默尔他们还有‘闪电’在外面肯定很危险。” “我知道,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面对女孩的催促,少年无奈地叹着气。 “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别太指望我。” 面对那支诡异的狼群,少年有些束手无策。同时,他也对女孩这种近乎无条件的信任感到头疼。 “是吗?我觉得你真的什么都能办到。” 尼娅表示很惊讶,她以为少年不会说这种丧气话。 尼娅甚至没有担心现在的危机能否解决的问题,只是在考虑能否快点解决的问题。 她潜意识认为只要这位少年在身边,那么不管发生什么,所有的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 “怎么可能?!” 当然,对此少年本人是否定的。 “如果我真的什么都能办到,还会被这群狼困在这里?” “是啊,所以我在等你办到。” “呃…” 少年哑然。女孩的思想未免太过乐观了点,以至于让他无话可说。 “好吧,我再想想。” 既然有人在相信自己能够解决问题,那么若是就此放弃未免太对不起身后这个女孩的信任了。 于是少年握住短剑的剑柄,一边注视着狼群的动向,一边开始思考。 海默尔还在外面对抗狼群,但光凭他一个人究竟势单力薄,恐怕撑不了太久。 而杰尔夫那边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若是没能保护好马匹,他们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去帮海默尔吗? 少年自然是首先考虑与海默尔这位强大的骑士并肩作战。 若是能够给予海默尔支援的话,或许就能驱散狼群。 可是,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去车外究竟是去帮忙还是去帮倒忙? 少年看起来很随意的碰了碰自己的胸口,似乎只是一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 实际上在触碰的那一瞬间,少年的眉头皱了起来。 剧痛穿过大脑,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上次在和那只黑毛狼头人的战斗中受的伤还未痊愈,少年现在的身体情况堪忧。 若是加入外面的恶战,有伤病的自己难免会出问题,到时候不只是帮不了忙,还会让海默尔多一个负担。 不过就算自己没有受伤,去帮海默尔恐怕也改变不了战局。 自己究竟还是太弱了,如果自己能有海默尔的实力,说不定还能通过战斗而做些什么。 但加入战斗的少年只要拖慢了海默尔的节奏,那么本处于劣势的战局就会更为险恶。 在正面的战斗上,少年相对弱小的力量很容易成为群狼进攻的突破口。 这也是为什么海默尔让少年优先去保护车厢里的女孩她们安危的原因。 那么他去帮杰尔夫显然也是如此。杰尔夫如果招架不下来,就算加上自己能坚持会儿,也解决不了被围困的局势。 这是一个万分无奈的事实,自己拥有的力量还不足以改变战局。 就算在胜利的天平里加上自己这枚砝码,仍不足以让胜利朝他们这边倾斜。 “维鲁斯…那些是、是它们!” “嗯?” 少年还在思考,注意力早已不在那群狼身上。 但当他顺着女孩的指向看去时,他才发现导致这一切的真凶终于赶来了。 那是两只狼头人。 它们顺着大路从寒霜镇的方向朝他们跑来。 狼头人的移动速度很快,远远地就能看到它们快速交替的双足在路面上溅起的尘埃。 只是一会儿,少年就发现自己看错了。 那怎么可能只是两只狼头人呢? 那是两列狼头人! 因为刚才距离较远,少年没有看清。但很快,他就看到在那两只狼头人身后,还有一堆高低起伏的狼脑袋在朝他们靠近。 具体数量未知,但绝对超过了两位数。 “呵,果然是这帮畜生搞的鬼。” 外面的海默尔当然注意到了那群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兽人们的身影。 他对于这些不速之客的出现毫不意外,有点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这帮狼头人到现在才出现。 早有传闻说狼头人能够役使狼群,让野生的狼为他们而战。 现在看来果然不假,这群狼就是受着狼头人的控制,才如此怪异。 “不能拖了,必须清出一条道来。” 如果现在还不能改变被狼群围困的局面,那么等到狼头人赶来,他们就将必死无疑。 十四五只狼在马车的前方堵住了他们撤退的道路。 铁棍也被夺去后,手无寸铁的杰尔夫似乎已经没法支撑下去了,黑马“闪电”也近乎筋疲力尽。 还有四五只狼围着海默尔,让他没法脱身。 凶悍的狼头人战士们又在快速逼近,要是它们加入了战局。 毫无疑问,海默尔几人连挣扎的希望都将被抹去。 “还好,我剩下的斗气足够用这招。” 海默尔明白眼前的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只得期望自己的底牌能够扭转这几乎绝望的局势。 嗷呜! 随着狼头人与他们的距离的缩短,狼群也越发兴奋,攻击也越发凶猛。 海默尔也跑了起来,跑到马车前头,于是前面那些本打算咬死黑马的狼们都围住了他。 就在此时,它们所畏惧的这名人类战士突然站着不动了。手中剑也不再挥舞,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 难道他已经放弃抵抗了吗? 虽然这是件好事,可这又有点可疑。 野兽们先向后退了几步,再相互看了看。还是决定不能放过这个时机,它们直接向海默尔扑去。 “喝啊!!” 就在这些狡猾的恶狼们即将越过他身前三尺界限时,海默尔睁眼了。 气源斩。 这是一种以破坏力而闻名的剑招。 锋利的长剑上环绕着暴乱的斗气,组成一道极度危险的剑芒,直接向群狼横扫而去。 上次他就是凭借着这招直接斩杀了入侵迪芬尼村的三只狼头人而脱险,这一次又得依仗这招来争取一线生机。 四溅的血肉伴随着群狼的哀嚎声在道路上铺了一张红毯,分裂的狼尸也没法成为马车前行的阻碍。 “驾!!跑起来,伙计!” 杰尔夫也因海默尔造成的破坏而震惊,但他还不至于会忘记此刻他该做些什么。 “把手给我,大人!” 杰尔夫向已经因为斗气耗尽而脱力的海默尔伸出手去。 海默尔此时半跪在地上,身躯能够勉强保持直立完全是靠着手里这把已经满是缺口的残剑的支撑。 杰尔夫一挥马缰让黑马提快速度。同时他也向海默尔尽可能的探出身子,伸长手臂,希望海默尔能抓住他的手。 海默尔抬起头来,面色苍白眼神疲惫地,毕竟这一击几乎用尽了全力。 但海默尔还是强打起精神来朝杰尔夫伸出手去。 毕竟他可不想死在这里,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但就在杰尔夫与海默尔两人的手相互交错的那个瞬间,海默尔并没有成功握住。 一只山地狼朝他的背后袭来,海默尔放弃了杰尔夫的援助,转而握住剑柄,将残破的剑身朝那只畜生刺去。 “大人!” 铛! 海默尔的剑从这只狼的狼嘴穿了过去,在要了这只狼的性命的同时,他手中的这把剑也断在了狼肚里。 这名骑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现在的他不仅失去了武器还耗尽了体力。 残余的恶狼们在意识到此人真的已是强弩之末后,便纷纷朝他的身躯咬去。 有两只狼分别咬住了他双腿的小腿肚,刚刚站起来的海默尔又跪了下去。 而随后就有一只狼跳上了海默尔的肩头撕咬他的咽喉。不一会儿其他狼也扑到他的身上,意图从中分得一块好肉。 “不!” 杰尔夫眼睁睁的看着倒下海默尔被狼群吞没,而飞奔的黑马却立刻将他们带向了远处。 浴血奋战的海默尔倒下去的身影离他们越来越远,可面对这一切,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为什么?海默尔他会……” 尼娅盯着那个骑士倒下的地方,瞪大了眼睛。泪水在眼眶打转,终于在眼角溢了出来。 她没法相信这个人居然会就这么倒下了,就为了其他人的安全。 这样强大的人居然就这么被狼群吞噬。 “还没有……” 少年神色冰冷,他重新举起了军弩。 海默尔倒下后,那群狼头人也赶来了。他们的眼神嗜血而残忍,一个个跑得飞快。 就算马车前行的道路已经没了阻碍,狼头人们依旧在飞速拉近与马车距离。 “还没有结束啊!” 第六十四章.狼口脱险 还没有结束! 若是以为仅靠着海默尔的牺牲就能逃出生天的话,那无疑是大错特错的。 马车的速度并不足以摆脱狼头人和剩下的狼群。要是不能真正摆脱它们的追杀的话,少年一行人最后还是得葬身狼腹。 “小子!你们自己想办法搞定那帮畜生,我空不出手来。” 杰尔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少年能听出他的嗓音有些喑哑。 “好,交给我们。” 少年没有回绝的理由,也没有拒绝的打算。杰尔夫必须在前面操作马车,那么应对追兵的任务自然只能交给在车厢里的少年他们。 而海默尔付出了那么多就是为了众人的平安,少年现在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倒下的海默尔,他都必须让大家都活下去。 “尼娅,你帮我把车的挡板撤掉。” 少年举着军弩,一边观察追兵们的动向,一边吩咐身旁的女孩为他提供协助。 “好。” 尼娅将车里的几件大衣铺在了地上,再将怀里的妹妹莉安娜放在了地上。离开姐姐的莉安娜也不哭闹,她似乎明白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十分安静。 “为什么要把挡板打开?” 尼娅蹲下来,将固定挡板的铁栓拔掉,木质的挡板便立刻翻倒。虽然她按照少年的要求去做了,但对于这个做法依旧有着疑虑。 “视野,我需要视野。” 这个挡板很影响少年对外面情况的判断,如果没法看清那群狼头人的动作的话,少年也没法及时调整自己的对策。 “可这样它们岂不是更容易进来了?” “没事,它们进不来。” 少年有着自己的把握,况且把他们的安全寄托给这块薄木板同样是不可靠的。 手中机括运动起来,牛筋拧成的弓弦上的力量早已蓄满。 对好准星,扣动扳机。装好的钢箭顺着弹道,带着呼啸的破风声弹射而出。 嗖! 足以射穿钢板的箭矢,射中了一只狐狼的天灵盖。 眼前这只狐狼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钢箭几乎全部没入它的头颅。这具距离马车仅有不到两尺的狼尸,顺着弩箭射入的方向栽倒,然后在地上翻滚了数圈才停下。 嗷! 在这只狼被射杀后,其他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它们意识到继续追下去,自己会有生命危险。就在它们想要退缩时,后面的狼头人们立刻发出嚎叫,群狼眼中奇异的亢奋再次被点燃了。 这群野兽又恢复了悍不畏死的状态,继续追逐马车。 “果然不对付那群兽人是不行的吗?” 少年意识到仅仅靠弩箭来逼退狼群是做不到的。正常的野兽会因为危险而退却,可这些狼都是被狼头人操纵着心智,已经不能以常理来应对。 “尼娅,把箭筒里的弩箭都给我。” 少年接过女孩递来了两支钢箭,继续填装。手里的弩箭根本不够用,要对付外面的敌人,至少要拿出和敌人等数量的箭矢才行。 现在马车的速度在不断加快,加上颠簸的路面,这让车厢晃动地越发厉害。这样无疑加大了射击难度,少年也无法肯定自己不会失误。 “好的,马上。” 尼娅去行李堆内翻找少年需要的东西,就放在行李外层的箭筒她一眼就看到了,但箭筒里面并没有多少支箭矢。就这么交给少年的话,绝对是不够用的。 “尼娅,快点,时间不多了。” 少年已经在填装手里的最后一支钢箭,然而尼娅还没有将他要的弩箭递过来。弩箭的填装本就麻烦,现在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只狼几乎都能跳到刚才放下的挡板上了。 “等一下,我这就来。” 尼娅想将行李里的箭筒抽出来,结果发现系带上打着的结太紧,一时没能抽出来。 因此她不得不弯下腰去,解开那个死结。 等下,这是? 就在刚才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货物堆里的某个角落,女孩发现自己貌似看见了什么。 “难道是?” 尼娅观察着那个物品,看起来像是一支箭,但和少年用的弩箭完全不同。 箭羽用的是当地的一种鸟的羽毛,而且看起来也比弩箭更为细长,显然不是给弹道狭隘的弩用的。 那么会是给什么用的呢? 这问题的答案再简单不过了,不是吗? “尼娅,快点。” 少年举起填装完毕的军弩,对着一只狼的头部扣动了扳机。 这只狼再次遭受了前面两只狼同样的命运,箭矢穿过了头骨,兽类顽强的生命力被立刻剥夺。 可狼群已经越来越近了,那群狼头人也是,光靠弩箭没法解决这些敌人。 “你会用这个吗?” 尼娅抱着自己从货物堆里翻找出来的东西,向少年问道。 “嗯?这是…太好了!我当然会了,给我。” 少年见到尼娅手里的东西不由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是喜形于色,连忙把手里的军弩丢到一边,换成了这个物件。 女孩拿来的是一张猎弓还有整整一筒羽箭。 弩虽然威力大,但填装太慢。现在敌人数量众多,用军弩已经不再合适。现在得到的这张猎弓,不仅相对轻巧,而且填装箭支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少年握住猎弓,感觉到组成弓臂的木条里所包含的那惊人的韧性。 “好东西!” 眼前这张猎弓的做工看似简单,实际上这弓身纹理平整光滑,弓劲也无多少偏差,做工十分精良,其材质也同样优秀。比起巴达芬尔军团奇风营的精英弓箭手们使用的强化战弓也不逞多让。 这张弓不知道是迪芬尼村里哪位猎人的所有物。想必也是视为宝物,才不愿舍弃,放在车内跟着其他货物带离了村子。 用这个必然能让局面有所改变! 少年抽出一支羽箭来,架在弓上,拉开弓弦,立刻射出了第一箭。 那只再度靠近的灰狼被少年射穿了前肢,只得哀嚎着倒在原地打滚。它的同伴纷纷从它身上越过,那些紧随其后的狼头人们则直接从这只残疾的灰狼身上踏过,不管其死活。 因为是弓,省去了填装的麻烦,少年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支又一支羽箭,并让这些羽箭成了那些追兵身上的装饰。 “呃?!怎么可能!” 在少年抽出了第八支羽箭时,他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景象。 一个浑身缠绕着蓝色闪电的男人在向他们跑来,他快得就像风一样。他的速度快过了不仅那帮兽人,也快过了飞奔的马匹。 那几乎不是正常人类能办到的事情。可眼前的景象也不像是虚假的幻像,因为连那些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狼头人战士们也被背后追来的那个身影给吓住了,居然都不由自主地让出了一条道来,任由这个男人超越了他们。 但这还不是最让少年吃惊的,真正让少年他震惊到合不拢嘴的是…… “维鲁斯,那不是海默尔叔叔吗?他没事!” 女孩无比欣喜的声音给了将信将疑的少年一颗定心丸,让他确定自己并没有产生什么奇怪的幻觉。 是的,那个男人正是在之前就应该被狼群吞食的海默尔。 他活着回来了。 第六十五章.死仇 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至少少年是想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那帮恶狼们在他的身上啃咬的惨状,少年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时候的海默尔毫无疑问已是强弩之末,本不应该有存活的可能。 可是本该已成饵料的海默尔究竟是就这样出现了,而且还似乎生龙活虎。 “海默尔还活着?!” 杰尔夫激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也在关注后面的情况。 “是的,我们在尝试救他。” 少年回答道。 “保持这个速度,我们才有可能救到海默尔。” “好!交给我,你们加油!” 杰尔夫的情绪十分高涨。 “维鲁斯,快帮帮他。” 眼见海默尔又要被那群狼头人缠身,女孩心急如焚。 海默尔能幸存,不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现在也不是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只要海默尔能和众人一道脱险,有的是时间去问他。 不过,现在海默尔并没有真的脱险。 虽然因为海默尔奇异的状态,周围的狼头人愣住了一会儿。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人应该是敌人。 于是这群狼头人就立刻挥舞起手里的兵刃想要将海默尔拦下。 海默尔此时的状态实在异常,谁也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总之,海默尔现在尽管看起来气势汹汹。可莫说是少年,就是没有多少经验的尼娅也能感觉的出来这个男人现在并没有多少余力能去对付狼头人。 若是坐视不理的话,海默尔是没法成功跑到马车这边的。 “交给我吧。” 少年拉开弓弦,将羽箭架在上面。手指用力勾住兽筋炼制的长弦,富有韧性的弓弦深深勒进了肉里。直到弓臂发出一声“叽呀”的响声,少年才松开手。 带着呼啸的风声穿来的羽箭,命中了朝海默尔冲去的一只拿着弯刀的狼头人的后背。 这支羽箭并没能杀死他,狼头人厚实的皮毛外加一层皮甲直接让羽箭卡死在皮肉之中,无法再进一步。 虽然也有路面颠簸,在时不时摇晃的车内瞄准难度较大的缘由,但更主要的是在将军弩换成这张猎弓后,少年也难以放出力量更强的攻击。 弓与弩相比只能说难分高下。军队里需要石弩手也需要弓箭手,两个兵种相互配合,优劣互补,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威力。 虽然都是远程兵种,弓弩手们在数量形成了规模后都能靠密集且充满杀伤性的箭雨来压制敌军。 但弩相较于弓的伤害究竟稳定,且并不依赖于使用者的体能。 而弓的射速比弩更快,同时也更具灵活性。虽说有连发弩的存在,但那种弩被人垄断着,只在少数军队中有装配。 同时弩的造价也一般比弓要高,另外石弩手的培养却又比弓箭手而言相对简单。所以在巴达芬尔军团中,石弩手的数量与弓箭手的数量差距并不是很大。 弓箭对使用者的臂力有着要求,而少年的臂力并不足以让这把猎弓射出最强的箭矢。外加上狼头人本身就具有强悍体魄,这让少年的攻击不是那么有效。 “尼娅,你说狼还有狼头人他们都怕什么?” 继续用弓箭逼退追兵的少年冷不丁地问了身边的女孩一句。 他现在需要一些提示,现在不管是用弓还是用弩都不能摆脱追兵。 在这种情况下,只得另辟蹊径。 “你之前用的辣椒弹就挺有用的。” 尼娅立刻就回答了少年的问题。虽然于对少年突然发问有些困惑,可她究竟是想帮上些忙。 “这个……行不通,换一个吧。” 这种东西在狭小的封闭空间确实挺有用,比如现在车厢里还弥漫着那股刺鼻的气味,让人忍不住想流泪。 很后悔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做了这种东西,而且还用了出来。 而且现在就算把自己兜里的这几个催泪弹都丢出来,估计也没什么效果,这些追兵可不会因为这点气味就会放弃的。 “水?据说兽人都不会游泳的。” 回复的很快,只可惜没有可行性。 “我们前面有河什么的吗?” “呃…那么用火?所有的野兽都挺怕火的吧?” 尼娅思索了一会儿,立即又给了个答案。 海默尔此时距离马车还有数十米,少年继续用弓箭支援他。 只是这治标不治本,狼头人们最后还是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若是海默尔被拦下,恐怕这个男人就真的没有办法挣扎了。 表面上沉着的少年已经因为精神力的果断消耗而大汗淋漓,时间已经刻不容缓。 而且这种时候,还有野狼时不时地就想通过卸掉的挡板爬上车来,好在尼娅也一直在身边用根长棍驱逐着这群野兽,分担着少年的压力。 “好,就用火。” 少年这次没有否定女孩的意见,此时的他已经恍然大悟。 每一次瞄准,都必须保持精神的集中,这样思绪就难以展开了。确定海默尔确实能够跑得过那群狼头人,少年也有了具体的打算。 是啊,一开始他就该尝试一下这个手段的。 “可是…这里也没有什么能放火的啊。” 尼娅本以为少年又会说自己的提议毫无用处,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干脆的采纳了。 “我记得车里有油的吧?” 少年指的油,是指人们拿兽类或植物的油脂来熬出的油。这种油既可以作为食用调料,也能作为润滑剂,可以说用途比较广泛。 “有的,我记得是有几罐的。” 在整理马车之前尼娅就有注意到放在那些个损坏的木箱中有几个陶罐,里面装的就是油。 “拿出来吧,我们能不能摆脱这群家伙就靠这个了。” 少年在说话的时候,又射出了两箭,但收效甚微,被击中的狼头人若无其事地把插在身上的羽箭从皮肉里抽了出来。 “好。” 油是易燃品。不过平时也没谁会奢侈到拿这些可以作为抢手商品的油来点火,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尼娅立刻返回了货物堆内,翻找少年所需要的油。 但油被放在哪里? 可恶,记不清了。 到底放在哪呢? 尼娅可清楚现在没有时间耽搁在找东西上。 “咿呀!” 莉安娜两只小手在胡乱挥舞,这样很危险,若是碰倒了什么可能会出乱子。尼娅很想去阻止她,但现在时间紧迫妹妹的事情只能放在一边。 “嗯?那是。” 然而妹妹的小手看似是在胡乱挥舞,但始终保持在一个方向上。尼娅就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注意到里面有个裂开一角的木箱, “就是这个!” 尼娅把木箱搬了出来,身在晃动的车厢内,让她不得不小心些,以免弄破里面的陶罐。 可这是巧合吗?如此幼小的妹妹会清楚他们这时需要些什么的吗? “拿来了。” 尼娅没有考虑太多,只当这真是个巧合。 少年射出一支箭矢后,便转过身来从这一箱装满油的陶罐中抽出一罐来。 “其他的都推下去。” “好。” 尼娅按照少年的要求将这一箱子油罐都推了下去。 哗啦! 伴随着陶器破碎的脆响,本就有些损坏的木箱整个破碎,油也撒了一地。这些湿滑的液体并没有引起狼头人们的警惕,为了追赶海默尔,他们只是注意避开了地上的陶片。 “嗯?!” 一只脸上有三道刀疤的狼头人踏在这滩“水”上,这位经验丰富的狼头人战士立刻就发现了问题。 “这些是油?都后退!” 他看了一眼前方,心中十分不甘。 就差一点了。不管是那辆马车,那个被他们追逐的男人,只要再过一会儿,就能将那些人都拦下。 然而眼前那个一直在用弓箭骚扰着他们的人类少年,此时给了他很大的危机感。 因为这个人类手中那支羽箭的箭头正在燃烧,预感到不妙的这只狼头人立刻发出了一声警惕的长啸。 “呵,反应挺快。” 见海默尔已经踏出了油滩的范围,少年便射出了手里的火箭。 这支火箭的箭头是蘸了油后再用火石点燃,加上地上的那滩油,就引发了大火。 竖起的火焰形成了一堵火墙,不管是狼头人还是那群悍不畏死的野狼都愣住了,一时间竟没有谁再敢迈出一步。 充斥着高温的火焰,激发了他们最原始的恐惧。 就是在追兵们退缩的那一刹那,海默尔也跑到了车尾。 少年和女孩同时向他伸出手来,将海默尔拉上车。 “杰尔夫!让‘闪电’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好!海默尔救回来了?” “是的。” 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了,没必要再和那群狼头人耗下去。 杰尔夫一挥马缰,缰绳抽打在马背上,“闪电”原先被压抑的速度就因疼痛刺激迸发而出。 “追不上了……努尔沙大人,他们跑了。” 望着那辆已经远远将他们甩开的马车,才刚刚清掉了火墙的狼头人毫无办法。 “没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们需要找的人究竟是谁了。” 努尔沙,这只令人畏惧的巨狼从队列的后方缓缓走来。 “您知道杀害兄弟们的凶手了?那群人就是吗?” 那只有三道刀疤的狼头人向努尔沙恭敬地问道。 “没错,那个人类少女的脸我可没有忘记。显然他们就是从那个村子出来的。” 刚才的一切努尔沙都看得清清楚楚,车中几人的相貌都被他记了下来。 “可现在他们已经跑了,我们该怎么办?” “跑了?他们能跑去哪儿?” 努尔沙轻蔑地笑了,他很明白这群人最后得去哪里。 就好像被逐出洞穴的兔子只能拼命地找下一个窝来躲藏一样,优秀的猎手总能在正确的兔子洞前等待着自己猎物自投罗网。 努尔沙摆了摆手,带着自己的爪牙们离开了。路上只留下这一地的狼尸。 “继续我们的狩猎,这次的猎物会让我们尽兴。” 第六十六章.放过吧 海默尔被救进车里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好似一个断了线的木偶,直接朝车里倒了下去。 “好重。” 少年和女孩同时撑住了他,海默尔这个壮硕的成年男人体重也不一般,两人合力都差点抬不起他。 “让他平躺下来。” 两人费了一番功夫才将海默尔彻底搬上了车,然后再帮他检查伤势。 见那群狼头人都被火墙暂时阻挡,少年暂时放松了警惕,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已经失去意识的海默尔身上。 只是,这时候放松还是不太妙。 “小心背后!” 女孩发出警告,可少年只来得及将头转过去。 一只狐狼通过他们卸下的挡板跳了上来,作为一个善于袭击的猎手,它的动作十分迅捷。 没有给少年什么反应的时间,那张血盆大口就已扑面而来。 “唔?!” 被扑到的少年发出一声闷哼,狐狼身上那股属于野兽的腥臭味在他的鼻尖穿插。 攻击从背后袭来,半蹲在车厢这个狭小空间内的少年没法闪开。刚才要是直接将后背暴露给这只狐狼,他怕是已经被咬断了脖子。 “可恶……你这畜生!” 好在自己有及时转过来,并用双手掐住了这头狼的脑袋。 那两排尖牙距离自己的身体不到半寸,可求生的欲望硬是让少年死死地钳制住了这只猛兽,令它没法将獠牙再向前推进半分。 这只狐狼怕是一直跑在车边上,以至于少年他们一时也没有谁瞧见它。 或许是个巧合,也可能是这只狐狼的直觉。在两人稍微放松下来的这一刻,它就突然跳上来,向离门边最近的少年发难。 在战场上只要稍有松懈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少年本以为自己已经很警惕了,没想到这样小的疏漏也足够让自己陷入险境。 “维鲁斯,我、我这就来帮你!” 尼娅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慌乱,紧接着身边传来货物翻倒的声响。 但此时的少年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看女孩的情况。 他和这匹恶狼四目相对。 只是...双方的眼里并没有什么能闹个你死我活的仇恨,更多的是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他是想要活下去,可为什么这只凶恶的野兽眼中也会有这种情感? “啧…真是顽固。” 少年的双手在颤抖,他快没有力气了。这只狐狼的四肢还在少年的身上反复踢踏,锋利的狼爪将他的衣服刮成一条条破布。 这让少年不由得庆幸自己穿着的衣服还算厚实,若是自己被这狼爪直接刮在皮肉上,那想象中的场面可不美好。 “放开他!” 女孩的手里捏着一支钢箭,身体在发颤,连带着声音里也有着一丝颤音。因为这支钢箭是给军弩使用的,钢箭的木杆比弓的羽箭更粗些,但长度则要比羽箭要短。这钢箭握在手里就像是把短刺刀,闪着寒光的箭头在标志着它的危险性。 “尼…娅…别怕,刺它…的后背。” 少年勉强挤出一点力气,去指挥女孩。 他能感受到女孩内心的恐惧,但若女孩还在迟疑的话,自己怕是就要命丧狼口。 “为什么我……” 为什么我要害怕?为什么我在发抖?为什么我动弹不得? 明明以前自己从未伤害过谁,也没有对任何人抱有过恶意。可为什么这种事情却总要发生在自己面前。 真的,不想啊…… 不想伤害谁,也不希望有谁受伤。 从小到大,母亲不是都这么教自己的吗?伤害是一种罪孽,要学会宽容他人的错误,不要将同样的痛苦施加给他人。 自己一直遵守着,无论被人多恶劣的对待过,也不想去做什么。 可是母亲明明那样善良,到最后也没有伤害过谁,却遭受了那样的对待。 那群毁灭村子的狼头人,难道就不需要接受惩罚吗? 对啊,只有那群家伙不可饶恕。 这只狐狼的身影渐渐和狼头人的身影重叠,尼娅的手也不再颤抖了。 为什么我会没法下手呢? 这家伙…这家伙可是在伤害维鲁斯啊! “喝啊!” 女孩发出一声清喝,紧握着手里的利器,刺入了狐狼的后背。 带有倒勾的箭头刺穿了它的皮毛,没入了它的肌肉。狐狼发出一声悲鸣,用在少年身上的力量也瞬间消退了。 “滚开!” 少年立刻将受伤的狐狼从身上推开,他拔出腰间的短剑,在这只狐狼反应前就要刺入它的咽喉。 唔?那是?! 狐狼微微隆起的腹部引起了少年的注意,而且这确实是只母狼,那么这难道说? 少年想到那种可能,手上力道不由得一松。原本就要刺入咽喉的剑刃,在手里翻转为剑柄。 呜…呜… 背上插着钢箭,身上的痛楚还未消退,咽喉又遭受了重击。 这只狐狼已经完全没了抵抗的余力,本该是只猛兽的它转而趴在车里发出小兽般的叫声。 “……” 看着这只受伤的母狼,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他记着母狼眼中那种与自己相似的感情。 貌似没有必须杀它的理由。 少年蹲下去,帮哀嚎着的母狼拔出了它背上的钢箭。 “滚吧!” 然后,再一脚将它踹下了马车。 “维鲁斯,你…这是放了它吗?” 尼娅已经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见少年居然没有杀死这只狼,有些惊讶。 “它怀孕了,是只狼妈妈。” 少年叹了口气,不想解释太多。 他从地上捡起猎弓,张开弓弦,对准了那只在路上正一瘸一拐地往灌木丛逃跑的母狼。 不过没有要射箭的意思,因为——他根本没有架上羽箭。 “维鲁斯你……” “嗯?” “……真是个好人。” 见到自己的行为的女孩给了他这样的评价,少年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 嘣! 少年将那支不存在的箭射了出去,反弹的猎弓将自己的双手弄得生疼。 母狼听到了弓弦的响声,不由得毛发竖直,慌慌张张地跳进了灌木丛,再不见了踪影。 “它本来就想逃跑了,但是它害怕自己会像自己的同伴那样被我的弓箭射杀。” 少年将弓收了起来,这下是确定外面没有什么跟着了。现在马车已经彻底甩开了追兵,他们暂时安全了。 “既然跑不掉,不如跳进马车里和我们拼死一搏,给自己找到生机。” 少年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他只是自然而然的就说了起来。 “它这么勇敢的吗?” 而女孩就在旁边认真地听着。 “没什么勇敢不勇敢的。” 他摇头否定了女孩的看法。 “它只是有着不能去死的理由罢了。就算希望再渺茫,也想努力活下去。” 然后似乎是觉得还缺了些什么,少年又再补充了一句: “其实这和贪生怕死也没什么两样。” “维鲁斯,没想到你能知道它的想法啊?” “我不知道……” 少年再次转过身来,为昏迷不醒的海默尔检查伤势。 “我自己猜的,错了就当、就当是我的一厢情愿吧…” 他的声音很小,说到后面几乎听不清了。 毕竟自己其实是明白的,刚才他究竟是在说谁。 放走母狼不是出于怜悯,仅仅只是从它身上看到了一点与自己相像的地方,才想放它一马。 “我其实很高兴的,维鲁斯。” 女孩的双手定了一会儿,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搭在少年的肩头。 “你放了它,我真的很高兴。” 这个动作有点大胆,尼娅的心里很是紧张。 明明不知道对方是否同意让她接触身体的,可她还是忍不住做出这个举动。 因为此时的少年他,是那么的悲伤和......孤独。 第六十七章.休息 海默尔现在的呼吸以及脉搏都很平稳,这个男人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经过检查后,少年他们确认海默尔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 在海默尔的胸口、咽喉以及后颈几个致命的位置都有被狼撕咬过的伤口。 好在伤口都很浅,狼牙甚至没有深入肌肉,只是扯开了表皮。 虽然说那群野狼嘴里的那一排排看似凶残的尖牙居然只能堪堪划开人的皮肤有些怪异,但海默尔也是因此才活下来的。 少年和女孩检查的非常仔细,生怕自己会遗落了什么。 毕竟万一真有什么严重的伤口没能得到及时处理,那就可能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维鲁斯,这是什么?” 尼娅早就发觉海默尔系在右臂上的这条蓝缎带有点特别。 出于好奇以及对海默尔身体情况的关心,女孩就将这条缎带解下来查看,才知道其实这东西说是一面布巾才更恰当些。 除了看到了被遮掩的皮肤上那道已经结痂的伤口,她还发现这条“布巾”上一些不完整的图案,似乎它还有其他部分。 “这是、这是巴达芬尔的旗帜!?” 少年看到女孩手里的东西时,也不由得一愣。 “还以为早化成灰了,没想到居然会被他带在身上。” 旗帜应该很难在当时的情况下保存。 毕竟这种东西被火星稍微碰一碰就千疮百孔了,化成灰烬也很正常。 他还记得那时许多人都在那片火海里烧成了灰烬,当然也包括这些旗帜。 “这就是巴达芬尔军团的军旗‘咆哮的金毛狮子’?不可能吧?那不是皇帝送的东西吗?而且就只有一面吧?” 尼娅也被少年说的内容给弄得发愣。 她没法相信眼前的这面破烂的旗帜居然是以前村庄老人讲过无数次的传奇故事中的物品。 巴达芬尔军旗在北域的人眼中,就像是陪葬英雄王的列王权杖那样,为他们津津乐道。 “啊!你是说那个东西啊。” 少年一拍脑门,将自己知道的东西抖了出来。 “巴达芬尔的军旗最初是开国皇帝波多尔一世赐予的。” 光巴达芬尔军团的历史就有五十余年。 若要追溯其前身,就会发现这支部队和帝国的历史一样久远。 “但因为当时巴达芬尔军团还是皇家禁卫军,加上后面巴达芬尔军团又改编了几次。” “而且军旗本身也不可能一直完好无损,所以军旗是换过五面之多。当然都是历代皇帝亲自赐予的,而且是由军团长亲自保管。” “你知道这么多的吗?” 少年说起这个显然毫不陌生,女孩有些惊讶。 少年的模样不像是这个国家的人,没想到他居然了解的那么清楚。 “嗯,有人跟我扯过这个,而且硬拽着我让我听了两天。” 他叹了口气,补充道: “你如果对这军旗具体换过几次,每次的图案有什么变化,还有具体是哪位皇帝在哪年哪月赐给哪一位军团长……之类的感兴趣我都可以告诉你。” “呃,不用。” 尼娅从少年的话语里好像感受到了一丝......怨念,果然还是别多问为妙。 “还有呢,这只是一面普通的令旗,可不是那唯一一面的代表整个军团的军旗。” “是吗?我说呢……” 听到这话尼娅才觉得眼前的事物稍微真实了些。 毕竟传说究竟是传说,一定是离自己万分遥远的事物才对。 可是—— “那你们是巴达芬尔的士兵,对吗?” “嗯。” 对于这个身份,少年不可置否。 “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听说你们军团的驻地和我们这里差几百里路啊。” 尼娅发现自己似乎还没有仔细问过少年他们的情况,就借此询问起这一行人的来历。 “这个……唔?!” 少年想向女孩解释。但一回忆之前的事情,他便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头。 那个闪过脑海的景象立刻将自己的意识吞没。 脑袋突然就这么剧烈的胀痛起来,疼痛令少年忍不住发出声音。 “诶!你?” “我们是去风牙要塞支援,在路上遇到兽人袭击,我们战败了,逃过来的。” 少年没能回答这个问题,但有另一个人替他回答了。 “海默尔叔叔你醒了?” 尼娅见少年突然抱住了自己的头,正担心他的情况,而海默尔的苏醒引开了她的注意力。 “嗯,醒了有一点时间了……只是现在体力消耗有点大,我得再睡一会儿。” 海默尔用手肘撑起身体,微眯着眼睛。现在他身体的状态很不好,需要好好休养才能恢复过来。 “身体没事吗?” 海默尔这么一说,引起了女孩的忧虑,她可不希望再有谁一闭眼又长眠不醒了。 “没什么大碍,放心。” 海默尔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身上那点皮肉伤并没什么问题。 “骑士大人,旗帜的另一半在哪?” 而少年的异常也在那一刹那消失了,他将话题转移到这面旗帜上。 旗帜整齐的缺口显然并不是火燎出来的,而是被人蛮力扯开的,会这么做的自然只有海默尔本人。 “我放在行李里,最好别碰里面的东西。” 海默尔捂着额头,让自己的意识稍微集中点,不然他很可能就会再昏过去。 “嗯好,我想问一下。” 少年打算借此问清自己疑虑的东西,这事亦关乎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疑虑。 “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那种情况下,常人不可能生还。海默尔那时应该已经耗尽了力量,他那时的状态就连普通人都不如,又怎么能从狼口中逃脱? “因为这个。” 海默尔从脖子上摘下了一条项链。 这项链上的吊饰是一颗浅黄色的宝石,宝石上面用白银装点的还算漂亮。但这宝石本身黯淡无光,看起来并不是多名贵的样子。 “这是什么?” 少年看不出这条小小的项链会能有什么作用。 而且海默尔一个大男人戴着这样一条偏女性化的项链,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这是一个魔法道具,几十年前,我的家族还算风光。我的祖辈从一位法力高深的魔法师那里得到的,好像这算是一件赠礼。” 海默尔对少年的疑问并没有感到奇怪,这本来也算不上什么隐秘的东西,他毫不隐瞒地说明一切。 “这条项链里原本储存着三次大师级‘雷霆护体’,一次救了我祖母的性命,这第二次就在我手上用掉了。” 这条项链光看做工就知道,它本是给女性使用的,毕竟这原本是他母亲的所有物。 可在几年前海默尔执意要参军,要奔赴危险的战场,他想要通过军功来挽回家道中落的局面。 最后在那时踌躇满志的海默尔的再三坚持下,母亲只能同意。在海默尔临行前她将这条项链交给了他。 “如果用完了全部的次数会怎样?” 对于这个结果少年有些好奇。 “最后一次若是再消耗掉了,这条项链就会彻底粉碎。” “呃……” 不管怎么说,这条项链还是挺精致的,而且也寄托了很多东西。 若是彻底粉碎,难免可惜。 “我尽量不让这最后一次又耗在我手上。” 海默尔突然感觉有什么在拽自己的头发,仰头一看居然是那个小婴儿。 想来是安静了太久,终于坐不住了。因为还不会爬,所以就探出手来去够她能够到的东西。 “呵呵,小家伙。” 被那双小手揪住头发还是难免会疼的,海默尔笑了笑,就揉了揉这小小姑娘的脸颊作为自己的补偿。 “莉安娜,别打扰叔叔。” 尼娅将女婴抱回了怀里,阻止了妹妹的行为。妹妹现在在怀里乱窜,显然还没有玩够。 虽然海默尔本人是不介意的样子,但这样确实打扰了他休息。 “哈,总之我们现在摆脱了那群兽人了?” 心情舒缓了些的海默尔问起了现在的情况。马车依旧在道路上疾驰,想来那帮兽人已经追不上他们了。 不过多少还是得向少年他们确认一下,不然睡觉也不会安稳。 “没错。” 少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现在确实已经逃离了追击,不过还没有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狼头人最擅长追踪了,得再往回跑一段路才能确定他们已经安全。 “好,那就这样吧…大家都休息一会儿。” 海默尔移动身体,找了个舒服些的位置躺下来。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 “额……这就睡觉了?” 女孩有点吃惊,海默尔躺下去,再闭上眼到听见鼻鼾声的这一过程,绝对没有三十秒。 “他累了啊,你累的时候不会一闭上眼就睡觉吗?” 少年很理解海默尔的状态,他也有过或者说有过无数次相同的感受。 每次累到身体的极限,哪怕只是挨着冰凉的地面,也不顾旁人的眼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瞬间失去了意识。 “没有吧,我没有体会过啊。会有那么累的时候吗?” “有的,我觉得挺正常的。” 听少年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么一句。 尼娅便掩嘴一笑,然后说道:“听起来你是有过很多次啊?你的爸妈都这样严厉的吗?” “我并没…” 对了,尼娅她的父母不是都已经…… 想到这里少年立刻改口了。 “是啊,他们是相当严肃的人啊,我不努力可不行。” 没必要再谈起某人的心头伤,自己最好还是顺着话头说下去。 “哈,有必要让你努力到这种程度吗?是不是太过分了。” 尼娅皱起眉来,她并不喜欢那种过于严苛的大人。 “我自己要求的事情而已,我又没什么天赋,只能用努力去追赶其他人。” 少年摊开了手,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自己而已。所以那种努力,他无怨无悔。 “那他们平时关心你吗?” “还好吧,我知道他们都很关心我,虽然我是不太乐意被他们关心。” 少年的思绪开始被尼娅的问题引向了被自己深埋着的过去。 不得不说,在这种并不安稳的时候去回想那样安稳的过去,还真让少年有点怀念。 “哎...他们总强迫我去学一些我不擅长,或者说我并不喜欢的事情。” 少年先叹了气,然后继续说道: “虽然我知道这也是为了我的将来,但是我还是很讨厌将我自己的人生按照他们的意志规划。” “那你最后选择怎么做了?” “偶尔...我是说偶尔,我也会遇到还算让我满意的事,然后我就会拼命去做。” “那你不满意的事呢?” “毕竟是他们的决定...就算不喜欢,我还是去做了。” “噗!” 尼娅突然笑了。 女孩的笑容很阳光,也给人一种沁人心扉的温暖。少年发觉自己应该还是第一次见女孩这样开心地笑过。 “怎么了?笑什么?” “感觉维鲁斯你是在傲娇。” “怎么可能?!还有‘傲娇’这个词是什么?” 少年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听到“傲娇”这个词汇,原来是存在的吗? 还有如果按照他自己记忆里对“傲娇”的理解,那拿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应该、绝对、一定是……不恰当的! 口嫌体直的傲娇能和自己有啥关系?! “哈哈,好啦!别激动啊?维鲁斯你的脸都红了。” “是吗?” 说这话时,少年底气有点不足。他下意识的摸了摸面颊,发现自己的脸确实在发烫。 “那个…伯父伯母他们还好吗?” 女孩顺着话题问道。 “不清楚。” “为什么不清楚?” “他们又不在这个世界上。” 第六十八章.谈谈过去 “对不起……” 女孩低头来,向少年道歉。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听到少年这样的过去。想来自己一定触及了少年心头的伤处,不由得内疚起来。 “额?那个又没什么事……” 我的天,这是怎么又绕回来的。 少年看到了女孩眼中的悲伤,才发觉自己刚才貌似说了不该说的话。 “没事吗?可是……” 尼娅正想说什么,但少年立刻打断了她: “没事的,以他们老两口的性格在另一个世界也一定会过得很好。” “你……” 女孩沉默了,她的心情现在很复杂。 原来这个少年和自己一样,都没有了家人吗? 明明都发生了相似的事吧?可论心态的话,自己输他太多了。 “怎么了?” 少年见女孩陷入了沉默,不由得想给自己一拳。 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想避开尼娅心中的创伤,没想到自己还是不小心往上面撒了盐。 不过好在女孩也并不脆弱。哪怕刚才的话题牵扯上了她已经失去的家人,现在的她也能稍微接受些了。 尼娅她用指尖挑掉眼角的泪珠,然后用颤抖地声音说道: “是啊…就算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也一定会过得很好。” 想想也是啊! 母亲…还有大家都是好人。 到了天国,善良仁爱的光明女神一定会照顾他们的。 “……嗯。” 少年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他心中暗想:我们说的应该不是同样的事情,但你真能这么想也不错吧…… “好了,那就这样吧?!”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站了起来。 他先四下看了看,扯了一件大衣铺在车板上,然后再躺下。 “什么就这样?” 少年突然就要终结话题,这让女孩感到一些失落,明明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他的。 “睡觉啊…你不累我累。” 因为空间狭小,要伸展四肢很不方便,少年索性就像只猫一样将身体蜷缩起来。 “可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没有了明确的目的地了,至少寒霜镇是去不得了。 自己本来也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如果这些人去的地方可以收留自己和妹妹就好了。 “不知道,你要问就问杰尔夫,他驾车。” 这位黑发的少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嗯。” 尼娅知道少年怕是真的累了,就对着他轻声道了句: “晚安。”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虽然说现在睡觉还是有点早,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所有人都难免疲惫。 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才好应对下面的旅程。 “晚安。” 少年应了一声,就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她。 他还不太习惯在应对别人的目光的情况下熟睡。 尼娅她其实也很累,但她怀里的妹妹莉安娜还在对着自己眨眼,那就只得再熬一会儿。 只是过了片刻,尼娅忍不住压着嗓子喊道: “那个…维鲁斯,你睡了吗?” 果然,就自己醒着还是有点无聊。 一直都很想了解一下身边的这个男孩,今天就这样好的机会就要放弃实在有点可惜。 “在打算睡……” 少年重新转过身来,他还没能睡着。 他现在确实很困了。 和群狼搏斗并不是件轻松的事,他的体力和精神都消耗不小。 可是不知怎么的,少年就是难以入睡。 就在少年心神不宁时,那个女孩突然用十分小心的语气问他: “可以…稍微打扰一下吗?” “已经打扰了…” 少年喃喃自语,声音虽然很小但也足够让女孩听清。 “额,对不起!” 结果,女孩立刻就慌慌张张的道歉了。 “算了,没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少年将侧身的姿态换成平躺,并随性的翘起了二郎腿。 本也没有计较什么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女孩的表现居然会这么紧张。 “嗯…你经历过很多事吗?” 这是尼娅自己的感觉,她总觉得这个少年拥有着大部分同龄人都没有感受过的经历。 “不算多,但大概也不算少吧?” 少年一直看着车厢的木质顶棚,好像他能看穿这层阻碍,看到外面的夜空。 “能讲讲吗?” “不能。” 少年的回复直截了当,他没有向谁倾诉自己过去的必要。 “你为什么想问我这个?” 很少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自己原本就毫不起眼,若不是有着在那些人眼中颇为罕见的黑发黑瞳这一特征,还有自己优秀的观察力。 估计自己早就淹没在茫茫人海中,不被任何人知晓,也不被任何人关注。 更别提有谁对自己的过去感兴趣了。 “嘛,你就不想说说吗?” 女孩避开了这个问题,“就是想要了解你”这个理由真的很难说出口。 “我们村里的男孩都喜欢向人炫耀这炫耀那的,比如那个杰克他上回抓了只大鼻涕虫就在全村嚷嚷呢。” “我和他们又不一样……” 少年不想继续这类关于自己过去的话题,一想到那些近乎失去的记忆,自己就莫名头疼。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 “睡觉吧…莉安娜都睡着了,你也休息一下吧。” “诶?” 尼娅看向怀里的妹妹,这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闭上眼睛,那张安稳的睡脸令人怜爱。 “嗯……” 现在聊天可能会吵醒怀中的妹妹,女孩只得应了声。 少年也不愿多说什么,自己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下去,也只能好好休息了。 杰尔夫还在将马车驶向更远的地方。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安全了,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停下来让马休息一会儿。 海默尔从一开始就睡得很死,狼口脱险后的消耗并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尼娅则找了张毛毯盖在自己身上,并紧紧抱着妹妹,防止她着凉。 不一会儿,她也沉沉睡去。 而那个少年……刚闭上不久的眼睛却又睁开了。 “该死…我为什么睡不着。” 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是这样吗?都怪她要问这些……” 少年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己睡不着的缘由。 归根结底还是女孩提的那个有关自己过去的问题。她那一问,少年就算不想回答,也难免回忆。 自己原本风平浪静的思绪因此变得躁动不安。 “肯定会做那些梦的吧?真不想又记起那些东西。” 毕竟在他过去中的许多内容,对他而言就如同一个又一个的梦魇。 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个,下一个梦魇又接踵而至。 他在害怕。 他怕这些梦魇撬动了自己给予的封印,再次钻入了自己的梦境里,扼住自己的咽喉。 不愿回首的过去,可能不堪,可能凄惨,可能卑贱…… 这类事情有很多,总之都有着让自己最终选择在内心封闭它们的理由。 “嘛…算了。” 少年深吸一口气,还是将已经几乎抬不起来的眼皮给放下来。 总不能让这点事就难住了自己。 “睡吧……又不是真怕什么。” 梦到了又怎样?过去都过去了。 变成过去式的东西,还有什么害怕的必要吗? 想到这里,少年没了负担,疲惫的意识终于进入了梦乡。 只是接下来他所梦到的事情,令第二天的他有点后悔选择睡觉就是了。 第六十九章.残缺的梦境 但凡入梦,鲜有人能自知。 毕竟梦里的东西太过虚幻缥缈,很多人甚至一觉醒来完全记不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梦。 不过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总有因各种缘由导致例外的时候。 一个人应该总会有那么几次,你可以在梦境里明白这是梦境,而非现实。 只是让你发觉你现在处于梦境之中,这往往并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若是美梦,你将难以享受其中,毕竟你清楚这种快乐不过转瞬即逝。 当然也有人会十分清醒地在这个荒谬的虚幻世界里做些平日里不敢做的事,从而让自己获得一种虚假的满足。 这还不算多糟。 美梦究竟是美梦,你再怎么为这不是现实而叹息,这也是为了满足你自己而产生的幻想世界。 然而噩梦就会让十分清醒的你明白,自己的梦魇是多么的可怕。 你将被囚禁在这个由你的恐惧构建的世界里,呼喊不得,逃脱不能。 除了面对这份恐惧,你毫无办法。 现在,发觉自己已经身处梦境的少年就属于——第二种情况。 在哪里? 我在哪里? 少年感觉自己是跪着的,地上的碎石磕着膝盖感觉很不舒服。 可是自己并没有站起来的气力,只能这么跪着。 同时眼前漆黑一片,他无法视物。 “前进啊!我们是狮子!所向披靡的金狮!” 有个男人在他的身旁呼喊,声音很大,大到可以震得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 “都去前面!跟着将军!” 他在指挥着谁呢? 少年动不了,他只能跪着,好像这具身体并不是自己一样,他无法控制。 现在他只能听,连看都做不到。 周围声音十分嘈杂,越来越多的声音在周围出现。 哒!哒!!哒!!! 一双双金属靴在泥地里敲出急促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一阵阵能让大地颤抖的脚步。 “喝啊!” “杀了它们!” “混账!这群畜生!” 野兽的嘶吼、汉子们的喊杀声和刀剑的碰撞声混杂在一起。 “我、我想回家……救命!” 谁在自己的身边倒下了吗? 这动静近在咫尺。 那个人在向什么求饶,只是他并没有得到自己渴求的结果。 那个“东西”发出一声足以让刚才呐喊的男人汗颜的吼声,相信一定是个大家伙,然后少年听到了一声骨骼和血肉清脆的断裂声。 自己身上也在那一刻被洒上了温热的液体。 哪怕看不见,少年也知道这带着腥味的液体什么。 毕竟,这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多久呢? 一刻钟?还是半小时? 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时间观念。只是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似乎是远离了自己。 “起来!别装死,小子!” 一个熟悉又独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少年立刻就知道这个人是谁。 鲍费德,在军团里又被叫作“破嗓门”。 缘由是他的喉咙有一处伤疤,看起来就像是在脖子上打了个小洞。 据说是被一只箭贯穿后留下的,这个人十分幸运的活了下来,就连队伍里的照看过千百名伤患的老军医也说他是个奇迹。 这个伤疤让他说话时好像带着呼呼的风声,就像坏掉的鼓风机,所以他就被人叫作“破嗓门”。 “呃啊……” 直到自己被一双大手抬了起来,少年才终于脱离了黑暗。 原来……是梦啊。 见到“破嗓门”那张满脸胡渣的黑脸时,少年可以确定自己在做梦。 “怎么样?小子,能走吗?” “还行。” 少年的双脚刚刚落地,便开始走软,但勉强还能走动。身边那具被撕成两半的尸体,应该就是那时的可怜虫。 “好了,你快跟我们回去。” “破嗓门”扯住少年的胳膊就要把他往一个方向拽。 除他以外还有四名身穿重甲的巴达芬尔军士,这些人的表情都十分急迫,显然他们的时间并不宽裕。 “你们怎么在这?你们不是战狮队的吗?怎么不保护将军。” 为什么自己要问这个问题?明明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 战狮队是将军的亲卫队,而他们会来找自己的原因是…… “将军本来也不是什么需要保护的人。” 说这句话时,“破嗓门”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崇敬。 “是他让我们来救你。兽人攻势太猛,到处都不安全。我们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你这小子。” 将军下达的命令是绝对的,任何人都不能抱有异议。不管这命令是什么,这些忠心耿耿的战士都会立刻执行。 “我走不动了,你们走吧,不用带着我。” 这是自己的梦魇之一,没想到他居然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巴达芬尔军团遇袭的全部,又一次在他面前重演。 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少年只想在这里停留。 等哪个兽人砍掉自己的头颅时,这个梦应该就会就会结束了。 “记住巴罗迪在刚才的路上被削掉了半个脑袋,你欠他还有欠我们所有人一条命!” 可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壮硕的“破嗓门”一下子就将少年举了起来,再把他背在背上。 “走!” “是!!” 另外四名军士和“破嗓门”一起翻身上马,他们举着盾牌拿着长枪短剑护着少年和“破嗓门”在这片战场穿梭。 这支队伍很快就引起了周围游走的兽人们的注意。时不时就有兽人向他们射出箭矢,有的还朝他们抛掷标枪,但这些军士反应灵敏,将少年护卫的滴水不漏。任由敌人如何攻击骚扰,都伤不了他分毫。 兽人们也没有谁真正追上来,它们对于这支并非逃离包围圈的队伍并不是很关心。 它们很清楚,只要不是逃窜的猎物,就没必要追逐。 很快他们的战马就到达了一片临时用无数面盾牌和大量运货马车拼凑起来的阵地。 遍地的尸首都在述说这里的激战。 兽人们暂时没能突破这支已经重整旗鼓的精锐之师用两百张战弓、一百余架机弩、十余门重炮,还有近千名身经百战的军人组成的最后防线。 来了…… 少年知道的,很快他又要和那人见面了。 只是这个已经知道结局的故事,真的让人遗憾。 第七十章.威拿科多.诺芬.科伦迪 有这么一个人,活着就注定不凡。 他叫威拿科多.诺芬.科伦迪。 这个人的一切事迹,都能成为吟游诗人的诗篇里最亮眼的素材。 他小小年纪就被上代帝王赏识。和曾经的王储、现在的皇帝是一起打过架上过课的兄弟。 背后的家族如日中天,富可敌国,封地千里。 家族势力虽大,名誉却极好,还深受王庭信任。他的家族先祖是和开国皇帝一起打下帝国根基的生死至交。家族历代都与王室交好,专注于为帝国巩固疆土,百年来未有过事端。 作为家族族长的长子的他,含着金钥匙出生。 威拿科多身负众望,也不辱使命。 剑术天赋异禀的他,年少时便能轻松战胜年长于自己的武人。 更是曾在十六岁时于斗兽场击败了侵入观众席的暴走狮鹫,保护了先代皇帝。 从此便作为个人受帝王封赏,被赐予“金狮”之名,并随侍君王左右。 在这期间,他参与了帝国英豪的选拔,并连年获得“诺亚第一杰”的称号。 据一些小道消息,威拿科多也与某些颇有名望的女士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这个人年纪轻轻便已功成名就,可他却毫不满足于安逸。 先代皇帝驾崩后,他就向同样年少气盛的新皇巴尼罗二世请辞。 这个人放弃了帝都的荣华富贵,奔赴艰苦的边疆与斯蒂瓦帝国作战。 在去往军队前他还隐姓埋名,并没有向指挥部提交皇帝亲笔的委任书。而是从一名普通小兵做起,在最前线与敌军搏杀。 仅仅数月,他便凭借其显赫的战功很快引起了长官们的注意。那些个眼光老辣的指挥官感觉这个年轻人绝对不简单,就私下展开了调查。 经过周密的身份调查后,他的身份不久便水落石出。得到结果的指挥官们大惊失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就是在帝都大名鼎鼎的“金狮”。 这也是让其他人十分困惑的地方。毕竟“金狮”的名号还有他背后的家族,以及皇帝的旨意都能让他瞬息间抵达高位,根本不需要努力什么。 所以已经成为百夫长的他立刻被提到千夫长,数年后就开始统领一个军团。 威拿科多.诺芬.科伦迪。他背后的科伦迪家族也被世人称之为紫荆花家族,族长便是紫荆花大公。 这个人的经历太过传奇,简直就是被天神眷顾的天之骄子。 以至于有人怀疑他的一切都是在作秀。 所谓的天之骄子,不过是紫荆花家族动用其庞大的关系网络和财力为下任紫荆花大公造势。 可是在他展开军旅生涯后,这些生于嫉妒的流言蜚语便不攻自破。 在对斯蒂瓦王国以及其附属国的作战中,他虽身经百战却未尝一败。 他统领的部队被称之为“战狮”。 若说“战狮”的军人们都是一头头凶悍的狮子,那他“金狮”威拿科多就是当之无愧的狮王,令他的一切敌人闻风丧胆。 在百刃谷一战,他扭转了整个战局。 谁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敢冒着队伍被全灭的风险,奇袭敌军大本营,并通过决斗的方式击杀了斯蒂瓦一直以来以谋略武力并为双绝的大将阿廖尔。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指挥能力与其战力一样,是毋庸置疑的强大。 紫荆花家族可没那能耐让敌国为威拿科多造势,更何况——威拿科多自己主动放弃了继承权。 他将紫荆花大公的位置让给了自己的弟弟,主动放弃了爵位和领地还有那无可估量的家族财富。 问起原因,这个人的回答竟然是——“当了大公爵就不能领兵打仗了,我可不擅长处理那些烦心事。” 于是在贵族圈子里,威拿科多又有了“战争疯子”的称呼。 由于这个人的存在,迫使原本强势的斯蒂瓦帝国同意签署与诺亚神圣帝国的和平协定。 可以说金狮威拿科多也是一位运用战争平定了战争的传奇。 可是他究竟是个“战争疯子”,哪里有战事他就会去哪里。 已经是位成熟稳重的青年人的威拿科多将他的目光投向了动荡不安的帝国北境。 按照他的原话,他说那里有着远比与斯蒂瓦的“小打小闹”更有意义的事情。 但相信当时的威拿科多自己也没有想到: 他这去往北境之行,竟一去就是数十年,就连自己的坟墓也会建在这个荒凉之地…… 第七十一章.赤火金狮 说是专程派人来找自己,可是少年在回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见到那个人。 他一进营地就被“破嗓门”从马背上丢了下来,“破嗓门”自己也立刻翻身下马。 “破嗓门”下马后也没有多看一眼受了那蛮狠一摔的少年的情况,就带着其他人进了面前一间不大不小的木屋。 这时也没谁向少年说明什么,他就这样被晾在外面。 少年同样没有向谁发问,他明白在那个人传话自己前,自己是不会被放进这屋子的。 所以他就蹲在这间木屋外面,背靠在篱笆边上,等待着与那个人久违的会面。 期间这位孤僻的少年深低着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偶尔他也会抬起头来,四下打量那些正在站岗的士兵,凝视他们盾牌上的怒狮纹章。 他的目光中没有悲伤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里面只有一种淡淡的怀念。 这屋子本是给渔民和路人休息的普通木屋,但现在变成了巴达芬尔军团的临时指挥部。 负责指挥这支部队的高层长官们,就在这间简陋的小屋里商量应对眼前情况的策略。 少年自然是没资格参与其中,所以也只能在外面耐心等待。 距离受到袭击还不到一个小时,这支残军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重新成为一个整体的巴达芬尔军团,尽管只剩下不到三成的兵力,也能让任何敌人感到棘手。 兽人在几次进攻无果后,选择了按兵不动,但那也只是暂时的。 相信等那些兽人准备妥当,就会发起总攻。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巴达芬尔军团面对取得绝对优势的兽人大军,也免不了败亡的命运。 那场袭击是突然开始的,几乎没有征兆。 若硬要说有,那就是从天边缓缓飘来的一片火云。 这当然没有谁会在意。 虽说正午会有傍晚时的景象有点令人生疑,可也没谁会因为这奇怪的天象而警示全军。 谁会想到,在这片火云后面居然藏着一个“太阳”。 不同于天际尽头的太阳,这轮“太阳”看起来好像就在头顶高悬,你要是有翅膀的话或许就能触碰它。 因为它是那样的灼热,肌肤似乎在顷刻间就被烤成焦炭。 这并不是错觉。 火云散开后,这轮炽热无比的“太阳”向他们洒下火雨,这“雨滴”落下后就是一个个具有极高热量的大火球。 那场景,好似天罚。 被火雨击中的马车瞬间就化作了黑炭,躲闪不及的人更是直接没了原形。 这降下的火雨让这片草原瞬间变成了焦土,四处都是人们痛苦的哀嚎和惊慌的叫喊。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袭击就让毫无防备的他们伤亡过半,而且一切还只是个开始。 连最敏锐的斥候们都没有发现的敌人正蜂拥而至。 眨眼间,那些全副武装的兽人战士就已经开始挥舞屠刀在混乱的人群中肆意杀戮。 纵然巴达芬尔的将士们一个个饱经战火历练,在此时也没了秩序和组织。 面对来犯的敌军没能及时反击,几乎沦为刀俎上的鱼肉。 虽然那些还有斗志的散兵游勇仍在与数倍于己的敌人缠斗,但这些没有组织的精英们已经沦落到被兽人分割包围,慢慢蚕食。 在火雨中幸存的人类战士们很快陷入了绝境。 这次袭击兽人显然蓄谋已久,它们并不打算给这支宿敌般的部队一点活路。 熟悉的兽人号角被再次吹响,因强敌而心生绝望的战士们看向了号角的方向。 吹奏者却不是壮硕的兽人兵,而是一个身穿鎏金战甲的男人。 他站在一个遍地横尸的小丘上,吹奏着这个正在滴血的号角,吹出的调子正是诺亚军的集结号。 男人的手里还提着个面目狰狞的兽人头颅,那个在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敌将已经被斩首。 这个男人正是——“金狮”威拿科多.诺芬.科伦迪! “杀!” 只要“金狮”没有倒下,那么巴达芬尔就不会输! 重燃斗志的战士们抱成一团,一路搏杀就为了追逐这个男人的身影...... “嘿,小子,将军让你进去。” 少年从篱笆边上站了起来,朝走过来的“破嗓门”点了点头。 他的时间到了。 第七十二章.背后黑手 “嘿,小子,将军让你进去。” “破嗓门”鲍费德喊道。 这个男人已经从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和他一起出来的除了刚才一起进去的四名军士,还有四五位眼熟的军官以及几名……随军法师。 看来这些人商讨出了结果,少年也就站了起来,走向了木屋的大门。 “进去吧。” 两旁的卫兵向他点了点头,并让开了道。 他们很理解少年能与将军独处这事,毕竟少年被将军收养,与将军关系密切是众人皆知的事。 “……” 少年在门前停下,没有轻举妄动。 他记得当时自己应该没有直接闯入。虽说这是自己的梦境,但他也不想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进来吧。” 未等少年敲门,里面的人就先发话了。 “是!” 一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少年就不由自主的立正了身形。 本以为自己这次会放松些,没想到最后他还是免不了全身僵硬。 推开了木门,少年没有像记忆里那样四下打量木屋里的环境。 而是直接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正站在窗边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明明这间不大的屋子里除了少年也只有这个人在了,可是这个男人却毫不起眼,让人一眼难以察觉他的所在。 少年是知道的,这样描述并不恰当。 因为这个男人并不是没有存在感,他只是将自己的气息与整个环境融为了一体罢了。 “你没有受伤吧?” 说这句话时,男人并没有转过头来,想来是闻到了少年身上的血腥味。 “没有。” 少年身上的血并不是自己的,全身上下也就一点青紫,根本算不上受伤。 “嗯,那很好。” 男人点了点头,继续望着窗外,少年就站在门边望着他的背影。 这个男人就是“金狮”威拿科多,巴达芬尔军团的军团长。 他是一个(曾经)活着的传奇,一位被世人歌颂的英雄。本应是遥不可及的存在,现在就站在少年面前,距离不过十几步。 “将军……” 少年的声音在发颤,他尝试挪动步子,让自己距离这个男人更近些。 越是靠近威拿科多,少年就觉得这个梦境越发真实。 因为这个“威拿科多”太符合他印象里的“威拿科多”了,就好像那个真正的“金狮”正站在他面前,而不是一个荒诞的幻像。 少年走到了威拿科多的身边,发现威拿科多手里正拿着一支“千里眼”观察着天空。 “有事说吧,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 少年已经到了身边,威拿科多也收起了手里的“千里眼”,转而看向少年。 “时间不多,我会尽量回答你。” “那…你刚才在看什么?” 少年记起当时的情形似乎也是这样,自己站在威拿科多身边,然后不断的向他发问。 梦境是奇妙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为了让这个男人多在自己的梦境里驻留,少年决定再问一遍当初的问题。 “一个女人。” 威拿科多耸了耸肩,并笑了笑,笑得还挺正经。 “身材不错,又没穿什么衣服,当然得多看看。” “额…” 纵然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一脸毫不在乎地说这些完全自毁形象的话,少年依旧不知该如何回复才好。 “你想看的话,可以也来看看。” 这个人还在说着就已经将手里的“千里眼”递了过来,少年除了接过来也没有其他选择。 而且少年也是头一次脑子闪过威拿科多其实偶尔就和向未成年人传播不良信息的猥琐大叔没什么两样的念头。 这一想就坏了事。 少年抬头一看,威拿科多的脸上果真长出了两撇大胡子,配合原本四五十岁上下的面庞真的就和“猥琐大叔”这一形象无比接近了。 少年暗想,这样才像梦境嘛…… 这个世界说白了还是以自己的意志创造出来的,自己多少是能在这个世界里做的一些超现实的事情。 “就在那边,你看看。” 当然威拿科多本人貌似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什么异常,他还随便摸了摸嘴边新长出的大胡子,给少年指了个方向。 对着透镜,少年朝着威拿科多所指的地方看去。 目标是天空中那第二个太阳,这时“它”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气势,似乎释放火雨对于这个“太阳”而言也不是这么轻松的事情。 “那个女人是?” 少年看见了威拿科多所说的女人,她就在这个“太阳”里。 但他哪怕用了“千里眼”也一样看不清这个女人究竟长什么样,只能勉强看出那确实是一个属于女性的身体轮廓。 “炎之魔女,菲林格尔。” 威拿科多说出这个名字时声音很轻,好像这其实是提及了自己的情人。 “确定是她吗?” 少年将“千里眼”收起来,还给了威拿科多。 他并不能注视那个天空中的身影太久,恐怖的火元素正在上空以这个女人为中心聚集着。刚才少年只是看了一会儿,眼睛就感到灼痛。 “是她,没错。我可想不到还有谁能符合我们眼前的这位了。” 在和少年谈话时,威拿科多的目光总对着窗外。 “之前我们受到的攻击,应该是菲林格尔自创的禁术.业火天罚。” 威拿科多特地找了到所有幸存的随军法师,咨询后也明白了他们所面临的对手究竟是什么。 “英雄王维克多的八大功绩之一,就是杀掉了这位最后也是最强的魔女——炎之魔女,菲林格尔。” “那这个魔女是怎么回事?英雄王他说谎了?” 威拿科多提到的这个事情,少年也是知晓的。英雄王维克多是真实存在的,他的八大功绩也并非是野史传说,而是真正载入史册、为世人公认的事实。 只是现在他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公认死亡的人还会存在于世上。 “不会的,英雄王怎么会说谎?一向把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英雄王怎么会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话?” 威拿科多摇了摇头,十分肯定的否认了少年的推测。 英雄王维克多,是很多人心中不容玷污的信仰。 纵然威拿科多已经被诺亚视为英雄,可是他也还没有那个殊荣与英雄王齐名。 威拿科多在年少时,同样崇拜过英雄王。 威拿科多的许多作风,其实都有模仿那位存在。 虽然他年长后眼界也高了许多,但对于英雄王,他依旧是当做自己的前辈去看待。 “菲林格尔一定被杀死过,我不认为她会平白无故的安分了上百年。在我们遇到这个女人前,我可没有得到过这个女人还活着的任何消息。” 就算这个活生生的魔女就在眼前,威拿科多也不认为自己所认知的事实有什么虚假的地方。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年希望威拿科多能给出解释。 死而复生难道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吗? “菲林格尔究竟是最强的魔女,估计是有什么手段能让自己死而复生吧……” 威拿科多摊开双手,一脸无奈的补充道:“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也就是说魔女能死而复生?别人也能死而复生吗?将军,我希望你能详细的告诉我!” 这个问题他并未在当时提起,这里虽然不过是个梦境,但少年依旧希望能得到答案。 如果...大家真的能在这个世界复活的话。 无论条件如何苛刻,自己也会拼尽全力去达成! “不能的,孩子……” 少年发现威拿科多嘴上的那两撇胡子消失了,这个人又恢复了他原本模样。 “能死而复生的只有那些伟大而不朽的神,凡人岂能触及永恒?” 威拿科多居然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梦境里的幻想也能回复自己所不知道的问题吗? 少年他宁愿相信威拿科多现在所说的只不过是自己臆想出的答案,而非事实。 不然想努力,却毫无方向也无门路。 这是不是太可悲了呢? “可是这个女人就复活了啊?!” 少年的情绪有些激动了。 他指着那在火云里的女人,对这个“威拿科多”吼道: “她不是在几百年前就死了吗?难道她也是神吗?!” “炎之魔女是这世界上最接近神的存在之一,她是永恒之火的化身,可不能归类为‘人’。” 威拿科多面无表情的回答了少年的质问,他并没有对少年的失态表露出什么不满。 少年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是知道“炎之魔女”是特殊的。 拿魔女作为反面例子,显然是不恰当的。 “这个魔女看起来有点弱。” 威拿科多继续按照少年记忆里的剧本说了下去。 “弱?” “比书上说的弱多了,如果书里没有夸大她的力量的话,那么我们眼前的这个‘火的魔女’确实大不如以前了。” 威拿科多重新拉开了“千里眼”,继续观察空中的那个女人。 “传闻她的魔力无穷无尽,精神浩瀚似海,举手投足间就有毁天灭地的能量,能让星月变化,大地崩裂。若真是如此,我们早已经成了灰烬。” “我们为什么会遇到她、还有那些兽人?” “不清楚,总之我们应该不会运气好到瞎晃晃就能遇到他们。” “有内鬼?” 少年知道这次袭击事有蹊跷。 对方能获悉巴达芬尔军团行军路线的详细情报,自然有人在背后捣鬼。 “能泄露我们的行军路线的人有点多,这世上想杀我的人也很多。” 对于少年所说的事,威拿科多并不惊讶。 “想要‘巴达芬尔’不复存在的人......那就更多了,我可不清楚是谁。” 威拿科多这么说,也证明他并没有否定少年的猜测。 可听他的语气,似乎威拿科多本人对于这个幕后黑手并不是很在意。 “不得不说,他的目的今天是达到了。” 第七十三章.疑云重重 “……” 威拿科多说出这句话时,正听着的少年心头一痛,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确实如此,巴达芬尔军团就在这天——消失了。 “将军……” 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少年终于开口了。 “说吧。” 天上的火云又浓郁了些,气氛有点微妙,威拿科多放下了手里的“千里眼”。 “您为什么要关心我呢?” 少年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他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可威拿科多不但救了自己数次,还将他收养。 这个男人明明与自己非亲非故,但他却已经施舍给自己太多恩惠,自己永远也还不完欠威拿科多的情。 “你是说我让鲍费德他们去找你的事吗?我没有让他们专程去找你,他们只是探明敌军部署后,顺便找到你的而已。” 一向知无不言的威拿科多避开了少年的问题,他主动说起少年被带来的事情。 “巴罗迪牺牲的事情,责任并不在你,你没必要自责什么、人终有一死,士兵战死沙场,也是个体面的死法。” “事先说明,你这小子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有什么打击,最多……那天晚上多喝几壶酒。” …… 果然在这里,自己是没法得到答案的。 自己从未向威拿科多问起这事,直至最后的谈话里,他也没有将这个疑问说出口。 在这里回答一切的只是自己印象中的“威拿科多”,他并不能告诉自己答案。 而现在,唯一知道缘由的威拿科多本人已经……死了。 人…是不能死而复生的,能够复生的只有伟大而不朽的神。 这个问题将永远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了…… 只是少年曾经在完成威拿科多给的那些不轻不重的任务时,背后不止一次的感受过来自这个人的目光。 这种被人在后面默默注视的感觉,不知为何总有些熟悉。 就像是在看一个孩子? 这样形容也不对,以威拿科多的岁数看自己不就是在看一个孩子吗? 啊! 少年想起来了。 他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目光有点熟悉了。 因为这种令人安心又沉默的目光,简直就像、简直就像是自己的父亲那样。 “小心!” 注意到异常的威拿科多一把推开了少年。此时少年正在愣神,并没有察觉到危险。 这并不像他,少年很少彻底放松警惕。 这都是这个名叫威拿科多的男人的过错。 因为少年相信只要自己在威拿科多身边,那么自己就是绝对安全的。 也确实如此。 只要威拿科多在这里,少年就不会受到伤害。 轰! 木屋瞬间坍塌了。 天空中的那轮“太阳”再次从火云后现身,无数的火球砸向了巴达芬尔的军人们。 “来了!看来咱们的谈话得结束了。” 威拿科多双手撑住了倒塌的房梁,少年在他身后安然无恙。 可是这阵致命的火雨并未结束,十数个足以将刚才的小屋摧毁无数次的火球向他们冲来。 “保护将军!” 卫兵们举着长枪朝这些火球冲了过去,妄图用血肉之躯挡住这致命的业火。 结果只是——飞蛾扑火。 但凡与这火球接触的人,立刻全身燃烧起来,顷刻间就失去了生机。 这个名为业火天罚的禁术再次降临。 魔法的强度被分为一至九级,哪怕只是七级的魔法也有着让人绝望的破坏力。 威能强大到能被分为传说级的第十级数的魔法,才会被称之为“禁术”。 禁术“业火天罚”,就是这样强悍到不讲道理。 光靠勇气和信念是没法对抗这种绝对力量的。 “喝啊!!” 威拿科多发出一声怒喝,双手握着一把赤红色的长剑。 那就是伴随他征战四方的利器——幻火。 这个刚才还温和的笑着的男人此刻怒目圆睁,鎏金战甲开始波动着。 这是一种肉眼可见的,仿佛在呼吸般的波动。 威拿科多的战甲,连同着他手中的剑一起波动着,就好像这些器物有着自己独立的生命。 一剑! 仅仅一剑! “幻火”在空中划出一道长虹,其中凝聚着几乎实质化的剑气。 就这样,与这些火球撞在了一起,一瞬间爆发的光芒足以让人昏眩。 就这样,所向披靡的剑浪与同样无坚不摧的火球相撞,最后……人们的上空归于沉寂。 是的。 能够对抗的只有……同样强悍到蛮不讲理的力量! “金狮”威拿科多转过头来,对着倒在地上的少年吼道: “站起来!小子!” “忘记我教你的东西了吗?” “站起来!!” …… 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的熟悉,自己印在脑海里的一切又一次在梦境里上演。 无数火球降临在这最后的阵地上,人们再次陷入了恐慌之中,威拿科多能保护自己,却保护不了所有人。 这下……又有多少人死去了呢? “不对、这不对……” 少年呢喃着,他全身都在发抖。 接下来早已蓄势待发兽人大军就会发起总攻,“金狮”和“战狮”们虽以一当十,最后依旧免不了战败而亡。 “大家都会死…将军也是、‘破嗓门’也是…所有人都会死……” “……” “金狮”威拿科多眼神冰冷地看着胡言乱语的少年,他保持着沉默。 “逃吧!将军,您逃吧!以您的力量,您一定能逃回去!” 少年跪下来恳求着。 哪怕只是在梦里也好,他希望这个人能活下去。 “巴达芬尔没有丢脸的懦夫,也不会有临阵脱逃的将军。” 威拿科多从木屋的残骸里翻出了一把军弩,他举起手来,对着天空射出了早已填装好的弩箭。 嗖! 特制的箭矢在发出一声刺耳的哨声后,就在空中炸开。 红色的烟火在上空分外醒目。 “作战开始了啊……” 稍微冷静下来的少年抬头看着这支信号箭,他知道这是刚才这些指挥官们想出的作战计划。 嗖! 嗖!嗖! 不一会儿,来自各个方向的数发信号箭被射出。 五颜六色的烟火在反馈着不同区域的战况。 最后的阵地建在镜湖,巴达芬尔将士们就这样背水一战。 看似步入绝境,自断退路。 可这并不是未加以思考的鲁莽。 水元素对火元素的抑制作用,让“天罚业火”的杀伤力大大削弱。 机警的战士们在攻击到来时先一步跳进了湖里,或是利用起车马进行隐蔽。 这些火球撞在水域立刻蒸发出了大量水汽,提前涂抹了隔热油的战士并没有受到太多伤害。 虽说也有不幸被直接击中的士兵,但也只是少数。 整个战场都笼罩着雾气,敌方的弓箭手为了防止误伤已经冲进战场的战友,不得不停止射击。 浓厚的雾气也让战区虚实不清,敌方将领已经难以有效指挥部队,巴达芬尔的战士们已经和兽人陷入了难分敌我的混战。 只有巴达芬尔的军人们才懂的信号箭,让他们可以有效的动员起来,给予对手以迎头痛击。 这个战术,就是少年眼前的这位所制定的。 在绝境之中,愣是让这个人找到一线生机。 威拿科多将视线转向了一发特殊的信号箭。 那支信号箭很特别。 它比其他信号箭更为响亮,在空中炸开后,留下了浓郁的绿色烟雾,经久不散。 “要逃,你逃吧……” 那是代表“可突破”的信号。 巴达芬尔的战士们现在已经摸清了这个包围圈的底细,找到了薄弱之处。 “你不走吗?” 少年站了起来,最后他还是想劝威拿科多离开。 “不……” 威拿科多依旧摇头拒绝,他握紧“幻火”,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看向那个还在天空中暂时保持观望态度的存在。 “我要会会她,杀了我这么多部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少年知道,这并不是威拿科多意气用事。 只要空中的那位还在,那么大家还是没法活着逃出去。 “鲍费德!” “在!” 作为将军的亲卫队,自然不能离开将军太久,“破嗓门”他们很快就从前线杀了回来。 “我命令你带这小子离开。” “喂!!” 少年想要抗议,他怎能就这么被带走。 “是!” 鲍费德对着威拿科多行了个军礼,然后也不管少年是否情愿,直接将他扛在肩上。 “破嗓门,你放开我!” 少年拼命挣扎,可是能被选为“战狮队”的鲍费德怎会是泛泛之辈,少年无论怎么蹬踢捶打也不能挣脱半分。 “小子。” 在少年正被鲍费德用皮绳绑在马背上时,威拿科多走了过来。 “额?!” 少年安静了下来,他期待着威拿科多改变主意。 但…… “拿着。” 威拿科多将腰间的短剑解下来,丢给了发愣的少年。 “这……” “你以前不是说过想要吗?就当个纪念。” “可是……” “我跟那么多人打过,还真没怎么输过。我若是回来,可是会将这玩意儿要回来。” 威拿科多笑了,他像往常一样随意揉乱了少年的头发。 “所以,这东西暂时交给你保管。” …… “要记住,我会拿回来!”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金狮”,他只是随性的转了个身,就甩给少年一个帅气的背影。 “金狮”领着“战狮”们,走向了混乱的雾区。 被绑在马背上少年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的身影慢慢缩小。 直至…… 再也不见。 …… “唔!” 少年捂着胀痛脑袋,从冰凉的木板上爬了起来。 终于…逃出来了吗? 他打量这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还在马车上,海默尔还有尼娅他们已经不见了。 看外面的天色好像是接近正午,自己确实睡了很长时间了。 刚刚睡醒的他还不习惯阳光,脑子里的记忆和刚才的梦境混在一起,令他感到一阵眩晕。 为什么呢? 少年用双手挡住外面照进来的强光,微眯着眼睛,理着自己的思绪。 总觉得有点奇怪…… 自己既然跟着鲍费德他们一起突围,那么为什么海默尔他们就在威拿科多战死的湖心岛附近发现自己? 威拿科多的佩剑幻火,以兽人战利品的收集狂的风格,怎么会不带走呢? 还有……在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的。 之后记忆完全没有了,那块记忆好像被什么遮住了。 他根本想不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大脑有点过热,他不得不放弃思考。 最后少年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 “疑云……重重吗?” 第七十四章.珍贵之物 总之已经过去的事情,没必要纠结太多。 “劳心太重,头发会变白的。” 少年深吸了口气,将那些想不通的谜团都压回了心底。 啪!啪! 他轻拍了两下面颊,轻微的疼痛让意识清醒了不少。 海默尔他们去哪儿了呢? 少年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而且外面貌似也很安静,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那些人应该不会把自己抛下的才对,但他们又去哪儿了呢? “去找找他们吧……诶?” 在他刚想下车去寻找其他人时,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系带,发现自己本该别在腰间的短剑竟然不知去向。 剑呢? 这剑可不能弄丢! 心急如焚的少年立刻爬了起来。 他半蹲在马车上,在身边不断摸索着,一直到找着了自己那柄短剑才算松了口气。 “居然放在这里?看来我确实是睡迷糊了。” 短剑其实就放在自己左手边的一个角落,是一个很容易就能看到的位置。 不过头脑昏沉的少年以为这短剑应该会被搁在远处,又因为短剑套着的黑色剑鞘本身很不显眼,导致他找了半天了。 我昨晚有把这剑从身上取下来吗? 少年挠了挠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昨天晚上自己确实很累,那时的记忆也很模糊。 自己在那时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差不多忘光了。 “不纠结了,找他们去。” 总是烦心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意义,反正只要剑没有丢就好。 这把短剑是威拿科多给自己的东西,少年可不想白费了某人的心意。 一跳下马车,少年先走到车头看了看。 发现马车前面的黑马“闪电”正被马缰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优哉游哉的啃食着地上的青草。 “嘿!看起来你的伤都没事啊。” 少年转头就和这匹马打起了招呼。 多亏了这匹黑马,他们昨天才能够脱险,这黑马也算是个大功臣。 不过“闪电”并没有因为少年的话停止咀嚼带着露水的嫩草。 它只是叼着满嘴的青草,抬了抬马头,用它的一只眼睛瞅了瞅正不断走近的少年。 嘶~ 发现并没有什么事的“闪电”又低下头,接着吃地上的草料。 “额,错觉吗?我怎觉得你刚才说我‘好烦’……” 怎么回事? 刚才这马的眼神总感觉有点…激起了让自己的拳头去很亲切的迎上它的马脸的欲望? 若用一个词来总结这匹马给的那个眼神,那就是——欠抽? 在黑马的周围还堆着一堆新鲜的青草,这些应该都是杰尔夫他们弄过来的。 看来这些人走的并不匆忙,可不是受到了什么袭击的模样,不然也没法有闲心准备草料喂马。 想到这里,少年去寻找海默尔等人的想法也淡了些。 毕竟只要马车和行李都还在这里,他们最后还是得回来的。 呼~呼~ “闪电”的两个大鼻孔在用力喷着气,似乎是回应少年的话,。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随你怎么想’的意思?” 少年拍了拍手,然后走到了“闪电”边上。 近看这匹马,就算少年不情愿也不得不对这马堪称完美的体态称赞几句。 肌肉线条匀称,膘而不肥,四肢不仅健壮而且修长,一看便知其耐力与速度俱佳。 或许单论速度比不上少年印象里的赛马。 可光看这黑马能拉着这辆马车几个人还有一堆货物,连跑了几个小时,让狼头人们都放弃了追击的这个表现,显然不是自己原来世界的马种可比的。 纯黑色的皮毛相当漂亮,要不是有几处脱毛(应该是被狼咬的,上面还涂上了药膏),不然还真的是匹骏马。 准确的说,哪怕脱了点毛,这匹叫“闪电”的黑马也是良驹。 都说英雄有三爱:一爱神兵,二爱好马,三爱美人。 虽然少年不认为自己和英雄有什么搭边的地方,但对于好马也同样难免心生喜爱。 看了几眼“闪电”,这只黑马还在好好的吃草,少年就想要伸手去摸摸它背上的鬃毛。 “喂?!” 结果少年的手还没碰到这马的半根毛,“闪电”就一头顶了过来。 对,就是顶了过来! 这只蠢马简直就是将它自己当成了某种头上长着两只角的生物,但少年可不觉得自己有披上红披风。 “额…啊……” 没错,少年就这样被顶飞了,身体划出一道并不完美的抛物线,最后全身砸进了草堆里。 这马刚才那一撞估计是没怎么头下留情,他一时半会儿还起不来,只能在这草堆里叫疼了半天。 “你这家伙够狠啊。” 少年最后还是捂着胸口站了起来。 虽然那一下撞得不轻,但自己好歹也算是皮糙肉厚。被撞的地方有点疼,但感觉自己的身体应该没有大碍。 只是罪魁祸首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它转了个身,将马屁股对着正龇牙咧嘴的少年,并轻快地摇起了它的尾巴。 “可恶!!” 明明这马之前看着还挺温顺的,现在少年对它的好印象全没了。 “算了,不跟一匹马计较……” 人和马较劲,太跌份了。 更何况,现在他也太丢脸了。 少年扶着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背后传来了那匹贱马轻快的哼声。 “……” 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着它了,摸一摸又不会怎样……唉! 少年他重新回到车厢里,刚坐下来就解开自己的衣服查看伤势。 胸口红了一片,不过没青也没肿,肋骨也都好好的,想来连轻伤都算不上。 只是—— “好臭!” 现在他的全身都在散发着臭气,而且这个臭味还挺特别,带着一股青草味的清新…… 自己是不是被那家伙顶到马粪堆了? 不对,这不该是疑问句。 明明自己就是被它顶到马粪堆了!而且看热度,还是新鲜的! “那家伙难道算准了方位吗?” 一想到自己现在背后全是马粪,纵然是见过世面的少年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想到,自己吃撑了…不对,自己现在还啥也没吃呢...就去了一趟马车前,逗了逗马,还没成功,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凭自己这副狼狈样,莫说去找海默尔他们了,现在少年巴不得不撞不见他们。 “那家伙,我记住了,下次一定在你吃的草里混点啥。” 这是一句没边际的话,少年觉得以自己的个性是一定不会给它下泻药的。 嘛,可要往里面下别的什么东西就不好说了,呵呵…… “时间不多,我得赶快去洗澡。” 少年把身上的脏衣服都脱了下来,他等会儿必须都洗干净。 而且一切的痕迹都得在其他人回来之前,全部处理完毕。 然后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若被问起到底什么情况,也得想好一个能完美掩饰的理由。 从车里他只找到一身比自己身形大一号的衣服,看来自己的身材放在那个村里也算是瘦小的。 没有合身的衣服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光着身子瞎晃,只能将就着穿了。 可这样子,连件合适的衣服都没有的自己也太倒霉了点吧!! 他现在得找个有水的地方,把衣服和自己都好好洗洗。 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水源,万一自己运气今天真的“好”到没边。 说不定直到其他人都回来了,自己也找不到水。 “哎!” 唉声叹气的少年穿着长到拖地的衣服,肩膀上搭着条干净的布巾,手里捧着一堆臭烘烘的脏衣服。 这样子若是被其他人瞅见,自己的面子可全没了! “哎呀!啊!!我都遭了些什么罪啊!” 在身后那匹黑马发出的一声声带着胜利喜悦的嘶鸣声中,败犬般的少年踏上了寻找水源之路。 第七十五章.害死猫的好奇 令少年意外的是,找到他迫切需要的水源其实很轻松。 只是往林子里随便走两步,就能听到那一阵阵响亮又清晰的流水声。 看来杰尔夫选择的休息点本来就在水源附近。 这下就方便多了。 少年顺着流水的声音一路走去,不一会儿就看见一条清澈的小溪。 因为这是在深秋季节,秋天河道里的水位通常都很浅。 而且卡莫得很少下暴雨,树林又茂密。 这里就没有什么水土流失的问题,附近溪流中的杂质也很少。 少年一眼就能看清溪流底下的鹅卵石,以及在溪流中自由穿梭的小鱼。 这种纯天然的水质,以少年的经历来看实在难得。 一想到自己要在这样的小溪里洗掉衣服上的马粪,少年他心里都有了罪恶感。 但是不洗掉衣服上的污垢是不行的,而且自己身上的伴着青草的臭味也是必须洗掉的。 走向小溪前,少年再观察了一下周围。 确认这里并没有什么具有危险性的猛兽,就几只松鼠模样的小兽爬在岸边喝水,才向前走去。 他一走近,那些小兽就都通通四散而逃,显然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把它们给吓着了。 还以为自己身上的气味能让那些靠嗅觉辨识危险的小动物们能稍微亲近点,看来自己还是照样不受它们欢迎。 少年走到岸边,将怀里的衣服先搁在地上,他伸手试了试水温。 “好冷!” 不出所料,这条小溪里的水确实很冰凉,感觉就像是将手伸进了冰块里。 “开始洗吧……” 但是冷也没用,这时候自然是不可能奢望热水这种东西了。 更何况待会儿他还得跳进这小溪里好好的洗个澡,与这个温度的流水来个全身的亲密接触。 找了块结实的岸岩蹲好,少年开始漂洗衣物。 因为这儿不存在肥皂这种东西,只能用水直接冲洗。 少年就把岸边圆滑的岩石当做了搓衣板,借助从上游缓缓向下的水流冲洗上面的污垢。 洗了一半,发现还是有点脏。 上衣的夹缝里依旧有很多马粪的渣滓。其实不仅仅是马粪,这身衣服本来也有不少污垢。 既然来洗了,就不能草草了事了。 少年想了想,发现自己貌似缺个洗衣用的棒槌。 马车里应该有替代品,可现在回去拿未免有些麻烦。 少年索性就把腰间的短剑取了下来,用带来的布巾将剑鞘和剑身绑好,硬生生裹成了棒槌模样。 这东西一用还挺顺手,连着猛砸几下,衣服上的污垢就都被锤出来了。 只是不知道威拿科多本人见着了少年的这个用法,会有什么感想…… 不一会儿,衣服都洗完了。 现在,就该将自己也好好洗洗了。 他再嗅了嗅身上的气味,那股带着青草气息的臭味比起之前已经散了些,可依旧很浓郁。 不洗澡是不行的,光这气味就让自己都受不了。 “洗、洗白白吧!” 别无选择的少年咽了咽口水,一咬牙就将身上那套大了一号的衣服全脱了,只留下一条内裤遮羞。 虽然说这里应该是片人迹罕至的森林,撞见人的可能性很小。 可将自己脱得一件不剩应该也是没必要的。 所以少年还是留了条底裤,再一口气跳进了小溪里。 伴随着“扑通”一声的巨响,水面上溅起了很大的水花,鱼群也被惊的四处乱窜。 如果要算跳水分的话,应该算……零分吧? “唔啊!” 少年直接从小溪底下窜上来,身上的水珠四处乱甩。 太冷了! 虽说人在冷水里泡久了就会习惯这个温度,冬泳也是这个道理。 有些人就感觉洗冷水澡以及冬泳时,有种别样的刺激。 可要刚刚跳进去的少年来说,刺激是感觉到了,但同时在被这低温包裹的那一瞬间,你也会感到那股来自骨髓的酸爽。 但又没法子啊! 此时除了忍受,别无办法。 少年也只能忍到痛苦变成享受为止。 他伸出颤巍巍的双手,将岸边那个缠在“棒槌”上的布巾解下来。 然后再摊开在水里摆了摆,觉得上面应该干净了,少年就把布巾拿来搓背。 其实这类似溪水的寒冷,少年不久前就体会过。 那是在几天前他拉着女孩过河的时候。 那时的河水也有着不亚于这条小溪的寒冷,同时水流也更加湍急。 不过在那个时候,光顾着逃命的少年哪有心思顾及这些,也就没什么多余的感受。 直到现在全身心的感触这种寒冷,才明白大自然的厉害。 “哈~清水点心头~” “嗯?” 是听错了吗? 潜在水中少年感觉自己似乎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歌声,可这种地方会有人唱歌吗? “歌颂啊~水与光的赠礼~” 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的时候,少年又一次听到了那个歌声。 “是谁在唱歌?” 这歌声听着有点耳熟,但少年也一时想不起这歌声的主人是谁。 距离推测不会很远,只是歌声很小,那个唱歌的人应该只是很随意的哼着歌。 要不是周围环境很是僻静,而且潜在水里的少年对声音也更加敏锐,不然完全听不到。 “爱看星星的孩子呀~” 那声音又一次传入耳中,这下少年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看看去。” 出于好奇,少年决定往声源方向靠近。 这歌声还有点好听,有种妖精般的梦幻,就是歌词因为有点距离,所以听不太清。 歌声来自上游,在身在下游的少年逆水而行也费了不少力气。 好在坡度不大,水流也并不急。而且越往上游,这条小溪就越浅,少年很快就能踩在水底的鹅卵石上前进了。 “灵巧的小鱼啊~你悄悄地游~” 少年向上游了一会儿,歌声终于不再是断断续续的了,自己也能听清歌声里的内容。 可能是游了一会儿的原因,身体不再因冰凉的溪水而僵硬。 而且前面的树木也不再“遮天蔽日”,太阳能照在水面上,水温就高了不少。 “好像能猜出是谁了……” 少年心中已经有了个答案,只是还需要确认一下。 双脚在水底的沙石里蹬了蹬,借力翻过一个斜坡。 他发现这条小溪的上游其实是片小湖,湖的面积并算不大。 可是湖水十分清澈,配合头顶上照来的阳光,居然能映出彩虹来。 然后,少年凭着作为一名弓箭手的敏锐感知,很快就找到了歌声的来源。 “尼娅?!” 确实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 少年曾听过她的歌声,所以还是有点印象的。 外加上,若要说这附近最有可能碰见的女孩……应该也只有同行的尼娅了吧? 只是,少年可不认为现在是个该上前去打个招呼的时候。 而且现在的他不仅完全感觉不到寒冷,全身还冒起了冷汗。 要问原因? 这可不是运动的结果。 这是因为,眼前那个正开心地唱着歌的女孩——也在洗澡啊! 第七十六章.烦恼的偷窥者 “哼~哼~” 在湖中戏水的女孩是真的毫无防备,完全没有注意那道来自湖边一个角落里某人尴尬的视线。 她本就轻盈的身姿在水中显得更为灵活。 女孩一会儿潜入湖水之中,又一会儿从湖里一跃而起。 年轻、稚嫩、活力,属于这具娇躯的魅力尽显。 少女的身体被折射着阳光的水珠映衬着,闪着盈盈的光辉,犹如—— “湖之精灵吗?” 少年的思绪也有点乱了。 眼前的这个女孩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尼娅吗? 会不会是自己认错人了? 这也太…漂亮了吧? 眼前少女的金发长至她纤细的腰身,她随意摆动着精致的头部,洒出了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 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少女也有这样一头漂亮的及腰金发,只是没有如此耀眼。 修长的手指在自己晶莹的肌肤上划过,修剪过的指甲挑着水珠,拭去她身上那些本就不起眼的污垢。 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少女似乎也有这样白皙的肌肤,只是没有如此细腻。 鱼群非但没有避开她反而像是把她当成了同类一般,将她环绕。 之前少年见到的那种松鼠般的小兽,本以为这些小家伙应该胆小怯弱。 可它们却并不畏惧这个女孩,竟然在她附近的湖域边毫无忌惮的饮用着洁净的湖水。 那些五彩斑斓的鱼群也好,这些机警的小兽也是,这位“湖之精灵”都能与它们毫无违和的共处着。 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少女也是这样的人畜无害,只是没想过会有如此奇妙。 “应该……没有弄错。” 身形相貌都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女孩,尽管有些不太敢相信,但少年也没法把她看作他人。 只是少年从未想过这位印象里只是标致的女孩,竟会如此惊艳。 洗净全身,褪去污浊的少女回归了她原本的模样。 在初见个女孩时,少年承认这位少女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之后也应该会是个美人。 只是这下,少年对女孩的评分又得高上一层了。 这位少女就算尚未成熟,就算含苞待放,她也依旧是一朵让人惊艳的花蕾。 这样一位如梦幻般令人惊艳的少女,若是成长之后,究竟会是什么模样呢? 少年不由自主的开始让女孩青涩的身体和稚嫩的脸庞,都在自己的脑中变得成熟起来。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似乎有点不足,总觉得应该往这位他想象里的女子身上再加点鲜花,加点光辉,才能勉强搭调。 “究竟我在想什么啊……” 终于想起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无异于犯罪,而且刚才自己的想象对于那个女孩来说也太过失礼。 少年捏着鼻子,沉入水底,以便让冰凉的湖水给自己发烫的脑袋降降温。 一直到自己几乎没气了,他才浮上来。 眼前这个女孩可是真的一件都没穿,是真正的一丝不挂。 现在少女还在水里四处游动,嘴里时不时哼起一段不知来自何地的歌谣。 自己在她本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盯着女孩的身体看了那么久。 “我是个变态吗?” 被自我批评到无地自容的少年再次潜到水里冷静去了。 “对了?尼娅她妹妹去哪儿了?” 想到这里,少年瞬间又从水底钻了出来。 那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连爬都不太会,更不可能到湖里游泳。 若说那个小小姑娘会同意让海默尔和杰尔夫两个糟汉子照顾她,也不太可能。 而且尼娅也不像是那种能抛开她的那位宝贝妹妹,自己还可以在湖里玩得开心的性子。 “在这啊…果然。” 少年将目光转向岸边,发现了那位女婴的身影。 她被放在远离湖水的岸前,现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姐姐。 每当尼娅在水中做出一个有难度又漂亮的姿势时,这个小小姑娘就会开心地笑起来,并不断拍手鼓掌。 怪不得尼娅会一直在湖里游来游去,原来她其实是在陪她妹妹玩啊…… 话说回来,这个女孩真的是很会游泳。就连受过这方面训练的少年也没法像她这般游刃有余的戏水。 都说经常游泳的人,身体会被流水改造的更加坚韧,同时身体也会具有流水般优美的线条。 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啊……该死!自己在往哪儿看呢! 少年捂住眼睛,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被那具堪称完美的娇躯吸引。 于是他将视线转回了岸边,发现岸上还有些之前自己没有注意过的东西。 岸边摆着许多湿漉漉的衣物,还有一个来自马车上的木箱。 那些衣物应该是刚刚清洗过的,不然也不会被打湿。 想来女孩应该和自己一样,也是先洗好了衣服,再跳进湖里洗个澡。 不过女孩显然没有只洗自己的衣服,这些岸上的衣物大多都是男装。 少年能看出来那些是海默尔还有杰尔夫的,当然其中也有少年自己的。 “我说呢…原来是被她拿去洗了。” 自己原先就有一套换洗的衣服。在那会过河时,因为全身都湿透了,就换过一次。后面虽说有晾干,但那身换下来的衣服并没有被好好洗过。 估计女孩是趁着今天天气不错,就把这些并不干净的衣服都整理了出来,然后再清洗一番。 顺带一提,少年刚刚记起来了自己的短剑是怎么被放到那个位置的。 在睡觉前少年并没有解下腰间的短剑。 但在他熟睡后,应该是有人看少年这样别着短剑可能会磕着自己,就主动帮睡梦中的少年把短剑取了下来。 至于那个人是谁……那当然是睡在自己身边的尼娅。 要问为什么少年会如此笃定? 那是因为少年他虽然陷入了熟睡,但在睡梦之中,少年的身体仍会有一些本能的反应。 这是在经过噩梦般的训练后,他的肌肉与神经养成的习惯。 但凡有人有意触碰或者接近少年,自己的身体就会本能的展开一些保护行为。 所以那时也不例外。 少年记起来,那时是感觉到有谁在接近自己,而且目标好像还是自己腰间的短剑时 所以,他的手就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那个时候,自己的意识也朦朦胧胧。不过还是依稀记得,自己在当时应该是抓住了某人的手臂。 那种纤细的手臂以及细腻的触感,不可能是海默尔或者杰尔夫这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而且因为当时少年没有意识,所以自己应该下手不轻。 他还记得自己是听见了一声尖而小,显然有努力压抑过的呻吟。 只是女孩那时候是用什么方式,让已经基本无意识的自己放松下来的呢? 少年用力拍了拍脑门,希望能想起些什么,但自己对此确实毫无印象。 不过,本以为自己是在照顾这个无家可归的女孩。现在想起来,其实自己还是受了她的照顾。 尼娅,你真是个温柔的女孩子啊...... 少年在心中悄悄感叹道。 但是—— 就算如此,咱也不能偷看人家洗澡啊! 第七十七章.丢失 继续待在这里可不太妙。 自己偷窥已经是既定事实。 到时候面对其他人责难,少年必然有口难辩。 如果今天遇到的只是个今后不会再见的陌生人,那无意中看到了对方的隐私也无伤大雅。 可眼前的这个女孩究竟是与自己同行的同伴。 自己现在将尼娅全身都看了个精光。 这个世界女性也没那么开放,这并不是无所谓的事情。 虽说也没有被看过就嫁不出去什么的奇怪习俗,但被偷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本人开心。 先不说自己估计会被贴上“变态”“痴汉”……等诸如此类让自己无地自容的标签。 最重要的是,他和这个女孩还会天天见面! 那结果会得有多尴尬…… 只是随意想想,少年的额头就又冒出了冷汗。 果然,今天这事还是得“天知地知我知”。 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被偷窥的尼娅! 不想被这个女孩讨厌的话,果然还是装作啥都没发生比较好。 接下来只要回到那条小溪边把衣服什么的都收拾好,然后再堂堂正正的回去。 蹑手蹑脚,反而容易起疑。看起来不加掩饰,才更容易蒙混过关。 若是被他们问起自己为什么洗衣服,还有自己刚才去了哪里……之类的问题,用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就行。 既然心中已有打算,少年便转身潜入水中,以免在这种时候暴露自己。 “嗯?!” 就在少年沉入水底时,眼睛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奇怪东西。 少年的眼睛相当擅长捕捉那些运动中的物体,对于颜色与环境稍微异常的静物也同样敏感。 也正是这个天赋,让自己在接受一段时间的艰苦训练后,就有了不输巴达芬尔的精英弓箭手们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确信自己刚才没有看走眼,少年从水里探出头来。为了防止暴露,他也只敢露出鼻孔以上的半个脑袋。 不过这时候只要他能用得了这双眼睛就够了。 这片林子没有谁说过是绝对安全的。 现在女孩她们如此毫无防备,自己若是不看着点的话,万一真的出事就后悔莫及了。 那是什么? 少年将目光转过去,在女孩附近的岸边发现了那个奇怪的生物。 看起来这个生物和那些松鼠模样的小兽是同类,但它的体型要更大一点,而且在它头上还有一撮白毛。 或许它是另一个品种?总之少年对这个世界的生物没有什么认知,他连这些小兽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全凭感觉来判断它们的危险性。 那么,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说这家伙看起来不是很有攻击性的样子,自己也不觉得它算“危险”。 但看它鬼鬼祟祟的样子,总感觉有点不妙。 再偷偷看了一眼尼娅她们的情况。尼娅她此时正坐在一块礁石上,手里拿着布巾擦拭她的长发,应该并没有注意到这只白毛小兽。 那怎么办? 自己也不能出面提醒,而那只可疑的白毛小兽则已经悄悄地靠近了女孩放在岸边的一堆衣服。这一堆明显是尼娅自己的衣服,看起来很干净,应该是她打算洗完澡后再自己换上的。 还是……做点什么比较好。 他是不清楚眼前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但少年还是感觉自己得赶走它。 “就它了!” 重新下潜的少年从水底摸到了一块巴掌大的扁石,然后他再用右手举着这块石头浮出水面。 “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他开始计算自己与那只小兽的距离,以及自己大概需要的力量和抛掷角度。 觉得差不多了,少年就把这块扁石按算好的角度和力量丢了出去。 扁石从空中旋转了数圈后,最终砸向了水面。 噗通! 伴随着响亮的落水声,扁石溅起两尺高的水花。 与那岸边的距离还是有点远了,凭着少年的手劲还真不能直接砸到这个家伙头上。 但只是丢到附近的水区里,吓它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这白毛小兽本来就做贼心虚,这眼前波光粼粼、一片祥和的湖面突然蹦出这样大的动静,受了惊吓的它连忙逃走。 “那里发生了什么?!” 效果固然立竿见影,可是这么大的动静也足够引起那个女孩的注意力了。 糟糕! 听到这响声的女孩立刻跳进了水里,显然她已经意识到有什么异常。 这次少年潜入水中,便头也不回的溜走了。 一游回原来的小溪边,少年就马上上岸拿拧干了布巾的擦干身体,再穿上了那套不合身的衣服。最后再收拾了一下那些已经洗净的衣物,就打算赶回去了。 走前顺便伸长脖子对着清澈的溪流照了照,确认自己的表情应该没有问题。 “哟!小子回来了啊?” 刚刚穿过了灌木丛,就见到了站在马车边上的杰尔夫。 “还以为你小子睡太熟被狼叼走了。” 面对杰尔夫的调侃,少年习惯性选择了无视。他翻着白眼,手里抱着一堆湿衣服,从杰尔夫身边穿过。 旁边几棵小树间向阳的枝头已经绑上了数根长布条,之前并没有看到,应该是杰尔夫他们回来后做的。看来尼娅要替大家洗衣服的事情,她已经提前通知了。 见少年无视自己,已经习以为常的杰尔夫也不恼怒。他看到少年去晾衣服就问道:“你刚才洗衣服去了?” “嗯,这几天出了汗,衣服上也生虱子。” 杰尔夫果然向他问起这个问题,早就想好理由的少年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起来后就去洗了个澡,顺便把衣服也洗了。”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将衣服搁在了一旁的木箱上,然后再将衣服一件件搭在布条上。 “你还挺爱干净?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杰尔夫托起了腮帮子,思考了片刻,就似乎对少年的变化恍然大悟了。 “哦!身边有了个漂亮女孩,你爱干净也正常,哈哈!” “随你怎么想……” 看起来自己对马车这边环境的“处理”还挺不错,至少杰尔夫他应该是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只要自己被马一头顶进马粪堆这个人生污点没有暴露,那么一切好说。 “不过……” 杰尔夫突然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少年。 “你不会看了那小姑娘洗澡吧?” 嗯哼?!你这家伙怎么会知道?! 少年强压住狂跳的心脏,把这句卡在喉咙的话重新吞了下肚去。少年可万万没想到,自己另一个污点居然会那么快就被人指出来了。 要冷静,应该不会那么快暴露的才对。杰尔夫他应该是歪打正着! 少年这样想着,继续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偷看她洗澡?” 矢口否认,是应对现在情况的正解! “哦?现在年轻人都没这兴趣了吗?” “我就是没这兴趣。” “哈,我在你这年纪……等下,你咋知道她在洗澡?” 杰尔夫刚刚打算说说自己以前找过的一些“乐子”,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从少年刚才的回答中找到了漏洞。 “……” 晾完衣服打算回到车里的少年被这么一问,全身都不由得一僵。 “什、什么咋知道她在洗澡?刚才我可不知道啊!” 于是少年继续矢口否认,但舌头有点打结。 “你刚才是说‘我为什么要偷看她洗澡’吧?” 就是少年这句无心的话,引起了杰尔夫的怀疑。 “你若是不知道她在洗澡的话,你应该会说‘她在洗澡吗?’……之类的话吧?” 杰尔夫胸有成竹的指出少年露出的马脚。 “你一定是之前就知道她去洗澡了,才会这样说的。” 额,杰尔夫这家伙现在是不是该先戴上墨镜,再叼柄烟斗才比较应景? 少年轻轻咳嗽两声,然后回答道:“之前我是不知道的啊?” “可如果尼娅她不在洗澡的话,你又怎么会问我‘你不会看了那小姑娘洗澡’这种问题?” 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诡辩,我可是相当擅长的啊!杰尔夫,你还想套路我? “所以我才会这么说。” 少年摊了摊手,好像相当无奈的样子,然后再扭头朝车尾走去,不给杰尔夫追问的机会。 “只是说说而已,你小子是不是太敏感了。” 杰尔夫摸了摸脑门,也不当真以为少年去偷看了。毕竟少年走出来的方向和女孩去的方向完全不同,两个人应该是碰不到面的。 见少年已经进了车厢,杰尔夫就顺便提醒了一句: “车里有吃的,你别忘记吃。” “额,谢了。” 确实,少年自醒来后就没过吃东西。如果杰尔夫不提起这事,现在有点神经兮兮的少年怕是要忘记自己的肚子其实空空如也这件事了。 到了车上,少年找到了杰尔夫说的食物。 其实就是用布包着的新鲜烤鱼和几块干面包。 虽然早凉了,但还可以吃,而且杰尔夫究竟是军中的厨子,这条烤鱼的味道很棒。 就是不知道海默尔他究竟去了哪里,不过看杰尔夫没有提这事,想来他那边并没有什么问题。 先吃完了这些食物,再抿口水润了润喉咙。少年拍了拍肚子,感受了一下里面鼓鼓的胃囊。 “尼娅还没回来吗?” 少年记得自己走前,尼娅已经在擦干头发,那应该是意味着女孩打算离开湖水了。可在差不多时间离开的少年都回来好一会儿,连大家给自己留下的食物也吃完了。 但现在女孩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 难不成她出事了? 虽然直到临走前少年都没有在那片湖区看到有什么危险,但就在之后又出现什么问题也不是不可能。 “哟!小姑娘你回来啦!” 就在少年跳下车,打算找杰尔夫一起去女孩那边看看时,外面突然就传来了杰尔夫的声音。 少年侧身一看,果然女孩回来了。 “谢谢你替我们这些大老粗洗衣服了,还有果然洗了个澡你就漂亮多了。” 杰尔夫和迎面走来的女孩乐呵呵地打起了招呼。换了一身衣服的女孩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只是这时少年脑子里总想起那湖边的画面,有点没法直视本人。 “以后你长大了,可小心别被那些老到快断气的贵族老爷看见了,省得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个虽然说是杰尔夫的玩笑,但若真的发生这种事情,少年觉得这并不是不可能。 这女孩确实漂亮。 哪怕现在女孩手里抱着一箱子衣服,背上则背着自己的妹妹,身上的衣服也是看起来有些年头也不怎么合身的布裙,完全是一副村姑模样。 可就算这样,也掩不住她精细的容颜和苗条身段。 若是真的精心打扮过,让那些色心和癖好都重得不行的怪老头瞧上也正常。 “那个大家……” 尼娅走过来时,总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杰尔夫向她打招呼。 可女孩却好像完全没有要做出回复的意思,那双蔚蓝的眸子里也没有以往的神采。 要让少年来评价,那就是她仿佛已经失了魂一般。 果然是发生了什么吗? 于是走到外面来的少年就向尼娅问道:“尼娅,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项链,妈妈给的项链。” 她的嗓音喑哑地像是快要哭出来。 “我、我给弄丢了……” 第七十八章.白毛小贼 “大家…能帮我找找吗?” 女孩恳求道。 在这种时候,也没有谁能说出拒绝的话语。 尼娅的项链不见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饰品,那丢就丢了吧?虽然有些可惜,但也没有耽误大家行程的必要。 可这个女孩刚刚说了,那是——“妈妈给的项链”。 这就……必须找回来了! 尼娅并不是一个任性的女孩,如果那不是重要之物,她根本就不会开口请求大家帮忙。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也说明这条项链确实太过重要了。 而关于尼娅母亲的事,少年他们都是知道的。 那位女性已经被永远留在了那个村子的废墟里了,他们因为时间仓促甚至没法安葬她。 在那时,狼头人们在向他们这边聚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在这个村子停留。 不管是少年还是海默尔、杰尔夫,这三人都很清楚,就凭他们几个是不可能对抗那个数量的狼头人的。 除了逃跑,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少年现在也很难忘记:路过那间完全没了原样的屋子时,不管少年这么拖拽,尼娅愣是想要冲到这片还在冒着高温的废墟里去。 真让她进去可就完了,这次有海默尔和杰尔夫两个成人一起帮忙才把她强行拉走。 通过女孩当时的叫喊,少年他们也知道了,这废墟中埋葬的就是尼娅的母亲。 那么尼娅所说的项链,相当于遗物,光是意义就过于贵重了。 “在什么时候丢的?” 杰尔夫也不再嬉皮笑脸,他板起脸来,认真地向女孩询问情况。 “就是在我洗澡的时候弄丢的。” 这一点是尼娅可以肯定的,她一直贴身佩戴那条项链,只在那个时候被她取了下来。 “那你在那地方找过了吗?” 杰尔夫问的这个问题,在少年看来是不必要的。 因为他相信,这个女孩一定会在来这里之前就先把湖区翻个遍。 “找了,就连每一块石头我都翻起来看了,可就是不在那里。” 女孩的回答不出少年所料。 “本以为没事的,可我还是弄丢了它……” 尼娅她将手里衣物都放下,再深吸了口气,以平复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绪。 “尼娅,你有什么线索吗?还有那条项链大概什么样子,你能形容一下吗?” 少年从车边走了过来,他并不打算袖手旁观。 “在我洗完回来后,就发现本该放在衣服里的项链不见了。” 尼娅见少年愿意来帮忙,原本焦躁的心情就突然安稳了许多,语调也渐渐恢复了常态。 “项链是一条银色的项链,吊坠上有一条小金蛇。” “听起来好像还真不便宜。” 杰尔夫嘟囔道,他的声音很小,不至于打断女孩。 “如果要说有什么线索的话……” 女孩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再说道: “在我快洗完结束的时候,突然水面有溅起很高的水花。” “额,明白…还有别的线索吗?” 心虚的某人立刻转移话题。 “没有了。” 尼娅自己也很懊悔,当时她确实有点过于沉迷在气氛之中了,以至于除了那个水面大动静之外,周围有发生什么都没有注意。 “我上岸就发现项链不见了,其他可疑的东西,当时我没有注意到。” “如果是水面有动静的话,会不会是被大鱼吞了?” 杰尔夫提出一个猜测,毕竟手头的线索就这一条了。 确实有些鱼类对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而且尼娅说项链上有条小金蛇的话,说不定会有鱼把这条项链当成食物。 “衣服离水的距离还是挺远的,我觉得那里应该不会有鱼能够到。” 不过女孩立刻就否定了杰尔夫的猜测。为了防止换洗的衣物被水流打湿,尼娅并没有将衣服放在太靠水的地方,离湖水还是有一两步的距离的。 “那会不会是有人偷走你的项链,然后跳水逃跑呢?” 既然自己上一个猜测被否决了,杰尔夫立刻给了下一个猜想。 “那个…应该不会吧?” 本来就敏感的少年听到这句话时,背脊不由得冒出汗来。 在那个湖里,除女孩还有溜进来的少年外,还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若按杰尔夫所说的,那感情自己就成了嫌疑人。 “不会的吧?那个水花不像是人跳水弄出来的动静,更像是石头什么的被谁丢进水里砸出来的。” 好在尼娅也应和了少年的言论,才让少年免于尴尬。 毕竟那个水花看起来和人这样大的物体落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尼娅之前就想过这个可能,不过还是漏洞太大,她自己就否定掉了。 “这也不是,那又不是的。那、那究竟该是什么啊?” 一头雾水的杰尔夫挠着头,他现在可真没什么好想法了。毕竟线索就“水花”一个,杰尔夫这个做杂役的粗汉也只能猜这些东西了。 “我想大家可以先在这片林子附近找找,指不定是被鸟之类动物拿走了。” 被杰尔夫突如其来的言论弄得满头大汗的少年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总而言之,先四处找找看,如果找不到再说这些。” “好,我再回去找一下,其他的就麻烦你们了。” 女孩赞同少年的观点。实际上只要是少年的意见和想法,她就没有否定过。 “那我去周围看看。” 既然作为失主的女孩都这么说了,杰尔夫也没了意见。他走向了周围的灌木丛,边走边恼火地说: “NND,要我知道是哪个小毛贼,今天晚餐就是它了!” 嗯,您是大厨,您决定。 少年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也打算去另一边的丛林里寻找女孩丢失的项链。 但他发现本就急于找回项链的女孩连放在木箱里的湿衣服都没晾,就背着妹妹回去林子里了。 为了能早点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少年决定还是先替尼娅把衣服晾好。 在少年将这些洗净的衣物一件件搭在树梢头的布条上时,他也在思考着那条项链的去向。 应该不会是人干的,不然自己肯定会发现。而且那个女孩将这条项链隐藏的很好,如果不是她提起这事,少年他们都不会知道女孩其实还有这种项链。 女孩的身份只是普通的村中少女而已,应该不会有莫名其妙的人盯上她才对。 更何况这项链究竟在哪儿,就连同行了几天的他们都不知道,别人更不可能知晓才对。 所以,这应该是那时围在湖边的动物们中的某一只所干的好事。 那么会是谁呢? 少年将木箱中的最后一件衣服搭在了布条上,思绪都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之中。 想想看,自己怕是见过那个小贼的样子的。 是一个很可疑的家伙,头上有一小撮白毛。 看起来有点像松鼠,不过身形要大不少,而且耳朵的形状是尖尖的,就像是个倒三角形,和松鼠还是有点区别的。 “叽叽?” 在他陷入沉思时,少年感觉有什么在拉扯自己的裤腿。 他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只正站在自己身旁的木箱边上的白毛小兽。 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咋看还颇为可爱,少年可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小动物如此亲近。 嗯,就和眼前的这个家伙长得差不多。 这么想着,少年下意识地摸起了这只小兽油滑的皮毛。 “叽!叽!” 这小兽突然张牙舞爪起来,并弯着小腿,在木箱边缘蹦蹦跳跳。 “嗯哼?” 是不愿被自己碰吗? 这么想着,少年便抬起了手。 “叽!!” 然而,就在少年将手抬起的这一刹那。 这白毛小兽突然一跃而起,直接扑到了少年的腰间。 “呃?!” 因为意识本就不太集中,受到袭击的少年这时还有点发蒙。 虽然挨了一撞,但这股力道并不重,少年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而他在刚刚好像听到了一声“嘎嘣”的脆响,似乎是它用锋利的牙齿咬断了什么。 少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就发现自己系住短剑的系带居然断了。 而短剑连着上面的系带,都被这只白毛小兽叼在嘴上。 什么就和这个家伙长得差不多?! 明明就是它啊! 那只鬼鬼祟祟的在女孩衣服里乱翻的白毛小兽,和现在这只抢走自己短剑的家伙的模样完美重合。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别想跑!” 在少年正要迈开脚朝它扑去前,这只白毛小兽就已经叼着短剑一溜烟地跑进了灌木丛。 结果少年就这样完全扑了个空,自己也摔了个狗啃泥。 这下可让原本沉稳的少年也气到忍不住破口大骂: “NND!回来!小贼!” 第七十九章.追捕 必须逮着那家伙! 尼娅的项链还有自己的短剑现在都在它那里,这两样东西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的。 “可恶!” 少年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 眼见那只白毛小贼已经跑进了丛林,少年也没有立刻追上去。 一想到这家伙凭借其灵活的身手以及对地形的熟悉,它估计不是自己赤手空拳就能对付的。 现在若是贸然去追,怕是会一无所获。 所以少年便立刻转身返回车厢内,将弓箭拿上。尽管他也不清楚有没有用,可也总比没有的好。 返回马车拿完装备再来追,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好在少年一冲进灌木丛就在远处的树梢头瞧见了那个灵巧的身影。 这家伙头顶着一撮白毛,全身又是深棕色,和周围树木的色彩很相像,如果不注意的话很容易看走眼。 少年的眼力究竟受过训练,这种简单的保护色他还是可以轻易看穿的。 “叽!叽!” 这只白毛小兽也注意到了少年的视线,对于少年居然能一眼看到自己,它很是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自己现在可是在树上,愚蠢又笨拙的人类怎么可能奈何的了它。 这么想着,它就将嘴里的“战利品”朝少年晃了晃,并得意的翘起了尾巴。 但,少年这个“愚蠢又笨拙”的人类还真有办法对付它。 见这小贼如此嚣张,少年沉下脸来,他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架在弓弦上,箭头对准了那家伙。 “叽?” 出生以来就没见过几回人类的白毛小兽并不知道少年手里的究竟是什么,所以它就好奇地看着少年接下来的动作。 结果少年松开长弦,带着破风声的羽箭朝它袭来。白毛小兽直接向另一根枝头跳去,让少年的攻击落了个空。 “叽!” 这出于本能的一跃,救了它自己一命。原来白毛小兽所在的那根树枝被这羽箭直接贯穿,断成了两截。 “别跑!!” 明白少年的厉害后,这只白毛小兽再不敢停留。这家伙一旦跑起来,就是一道在半空中忽隐忽现的虚影,就算是少年也很难锁定这种移动速度极快的小目标。 嗖!嗖! 少年又射出两支羽箭,可惜都只是和那白毛小兽擦肩而过。而且时不时还有树木遮挡,这会让他暂时丢失这小兽的位置。 “叽叽!” 对于这只白毛小兽而言,丛林就是它的家。加上它的身体小巧灵活,几乎所有稍粗些的树枝都能成为它借力用的跳板。 “呼、呼……” 少年喘着气,左手拿着弓,右手捏着箭,拼命地在林间奔跑。 现在他不但要注意空中那只小兽的位置,还得注意自己脚下的情况。这对少年的体力还有精神都是极大的考验。 他想要伺机射箭,可是对方几乎没有所谓的移动轨迹,难以预判这只小兽下一秒的位置。 “可恶……” 眼见自己与那小贼的距离越来越远,少年也越发急躁,可也没放弃希望。 毕竟这小兽因为嘴里叼着差不多有自己身体一半大的短剑,速度没法提高,而且它的体能也是有限的,是不是就得停顿一会,好喘息恢复。 这就让少年能时不时得找到时机攻击它。 嗖! 终于抓到了这小兽短暂停歇的机会,少年射出了手里的羽箭。 只可惜这次又与对方擦身而过,羽箭的速度虽快,但要命中目标还是需要时间的。 虽然说是休息,但在这种时候那小兽也分外警觉,想命中它可不容易。 必须找到一个机会,那就是在它得停留的长些,或者它的移动轨迹可以预判的时候。 当然自己也能用不断往这白毛小兽可能移动的方位射出箭矢的办法,来个“瞎猫碰到死耗子”,只要运气好就能射中。 但是…… 在重新从箭筒里抽出羽箭的时候,少年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里面羽箭,算了算这箭筒里大概还剩五到六支羽箭。 这些用掉的羽箭多半是没法回收的,而且路上自己也得留些羽箭以防万一。 箭筒里所剩无几的羽箭,可没法让他肆意挥霍。 “叽叽!!” 白毛小兽也感觉到这个人类确实难缠,居然追到现在还不愿放弃。 可是它同样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战利品”,它得将这个宝贝带回“家”,就和“家”中其他藏品一样。 这只白毛小兽其实叫白头树貂,它们天生就能感应有灵性的物体,同时也以收集这类物件为乐。 这世间但凡拥有灵性的,往往都不一般。威拿科多的短剑自然不会是俗物,无怪这白头树貂会看上。 白头树貂要带着一个只比自己体重稍轻些的短剑在林中奔波,时不时还得闪避少年射出的羽箭,这让它也同样疲惫万分。 “叽!” 对方实在追得太紧,来自那个人类少年的杀气让树貂后颈的毛发一直是竖立着。那股直达脑髓的寒意,让这小家伙瑟瑟发抖。 难道要放弃吗?这已经到手的宝贝能就这么丢了吗? 就算被这少年一路追杀,这只白头树貂还是不愿丢下嘴里的短剑。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白头树貂这个心理和贪婪的人类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不过让白头树貂现在仍不愿放弃,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叽叽!!” 就在前方,原本茂密的枝丫突然变得稀疏起来。 这样想要借着树枝跳跃可就困难的多了,而树貂却异常兴奋,原本迟缓了些的动作又恢复了之前的极速。 而少年心中也大叫不好,因为他现在清晰得听见了那从前方传来的流水声。 前面有水流! 少年加快步伐,跟着树梢头那个身影跑出了丛林。 一条约莫两米深,十五、六米宽的河道成功将这片林子分成了两块。 这对于少年而言,也同样是道难以越过的沟壑。 “叽!!” 但这只白头树貂对这条“绝路”毫不在意,倒不如说这个地方是它刻意跑来的。 少年若想过河只能乖乖游泳,树貂可根本不担心这种距离的飞跃。 它的四肢与侧身之间有一层薄薄的肉翼相连,虽然这肉翼太小不能让它飞行,但可以让它做到在林间短途滑翔。 这树貂若是直接越过了河道,去了另一片林子,而少年只能游过河。 不仅仅是那本来好不容易缩小的距离又会被拉开。 同时少年也得顶着河水的寒意和逐渐耗尽的体能,继续追捕这个狡猾的小偷。 毫无疑问这个难度会进一步加大。 “叽~”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白头树貂,得意洋洋地站在河边的树枝间等着那个已经喘息不止的人类。 一看到少年刚从灌木丛中穿出来身影,它就立刻展开四肢,借着吹过的清风向河对岸飞去。 “呵,逮着你了!” 谁知道少年居然没有慌张,反而冷笑着举起了手中早已蓄势待发的猎弓。 你要是在空中也能改变轨迹,那就试试看! 嗖! 急促的箭矢与空中的那只白头树貂相撞,这次它再没法闪开。 长距离的飞跃,同时也让这家伙的移动轨迹变得有迹可循。 这次少年的预判也没有失误,那么胜负已分! “叽!叽!叽!” 被羽箭击中的白头树貂,直挺挺地向河面坠落。 “糟糕!” 不过与这家伙同时掉向河中的,还有少年的短剑。 且不说这个“小贼”还不能死,自己还得从它那里得到那条项链的下落。 而且这柄短剑若是被水流冲走,还真不知道去哪儿找了。 所以,少年只能做出这个选择。 “呼……” 这些东西可不能沾水。 少年先将手里的猎弓和背上的箭筒都丢在了地上。 然后他再深吸一口气,在这河岸上进行了一段助跑。 “拼了!” 少年拿出了自己剩下的那点力气,朝着湍急的河水跳去。 第八十章.少年的危机 这河水和之前自己遇到的那条溪流应该是分支流关系。 若要问少年为什么知道。 嗯,这一跳进去就让全身一激灵的酸爽,绝对是出自一家。 “咳咳!” 刚刚入水时少年的气息很是紊乱,慌忙之中他也不可避免的连呛了几口凉水。 现在自己可来不及调整状态,这条河的水流很是湍急,若是再慢一点,就没法找到刚刚落水的那个家伙了。 在哪里呢? 少年将头抬出水面换气,同时将这河面上的物件全部收入眼底。 虽然他已经到了河水之中,但他仍没有看见那只树貂以及那把短剑。 双手在水流中胡乱抓了一气,总算摸到了一个圆柱形的坚硬物体。 还以为那就是自己的短剑,结果抓过来一看,才知道这只是一段粗树枝。 那么白头小贼还有自己的那柄短剑都去哪儿了? 水流尽管湍急,可时间也只是过了片刻,它们应该都不会被冲得太远才对。 既然水面看不到,那就到水下去。 “一定不要丢啊!” 少年深吸了口气,然后又一次闷头扎进了河水之中。 顺着河水的流向潜泳,其实并不费力。 这对于少年现在的体力而言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他究竟是穿着衣服跳进河水中的,衣服吸水后不管是抬手还是动脚都比以往更加费劲。 找到了! 顺着水流游了片刻,少年终于发现了正在水中上下飘浮着的白头树貂。 当然树貂因箭伤留在水中的血迹也帮了他不少忙,循着鲜红的血迹,少年才发现了它 这只树貂虽然没有沉入水底,可也一直泡在水中。 一想到这只重伤的小兽在刚才的那段时间都没法呼吸,少年也不由得担心起它的安危。 而自己的短剑在过了一会儿也找到了,短剑就卡在这片水域不远处的乱石堆里。 能那么快找到这个小贼,还有短剑确实是件幸运的事。 他先从乱石堆中拔出自己的短剑,然后少年再一口咬住剑身,以空出手来将这个白毛小贼托出水面。 插在白头树貂身上的羽箭看着骇人,实际上当时少年有控制好力道以及避开要害。 这家伙应该没有大碍。 不过可能是受了惊吓的缘故,这只白头树貂现在还处于昏迷的状态中。 “唔!!” 正想向岸边靠近的少年突然被一道急流冲开,他再接连尝试了几次,都只是被水流越冲越远。 少年的右手抓着白头树貂,只用左手划水发力的他,很难与这湍急的河水抗衡。 糟糕!再不能上岸的话…… 就——没法上岸了。 他继续和这急流抗衡着,只是自己总落了下风。 有一次好不容易扒住了河边岩石上长着的植被根茎,才发现这被水刷冲出低坡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够上去的。 无奈只得选择松手的少年又被水流冲到了下游,此时的他并没有任何办法。 体力在渐渐耗尽,河水的寒冷开始让四肢僵硬起来。 经过一番徒劳的挣扎,现在少年就连让自己浮在水面上也困难起来。 上岸已经成了奢望,哪怕自己放开手里的白头树貂,虚弱的少年也没有办法与这急流抗争。 托大了。 他还是高看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说小看了这看似平静的河水。 在追逐这白毛小贼时,自己的体力已经耗了大半。 又经过了之前的那番消耗,自己的身体已经基本到了极限。 四肢也好,躯干也好,仿佛都被绑上了铅球,光是活动就已经让他痛苦万分。 河水开始渐渐淹过了鼻孔,自己费力挣扎才能呼上几口气来。不过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连让他呼上气的力量都会流失。 完了,要这样死了吗? 这次少年也绝望了。 一想到自己的死法竟是如此简单,他也觉得讽刺。 他溺死在这种地方,不知道杰尔夫他们找不找得到。 找不到,当自己失踪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担心。 嘛,其实找到了也挺可悲的。 毕竟“失踪”也比“确认死亡”要强太多了,好歹会给人希望,就算希望渺茫也好,也比已成定局要强。 不过,自己是在想什么呢? 虽然说海默尔杰尔夫他们是这段时间的同伴,但他们又没认识自己多久,凭什么要关心他的死活呢? 杰尔夫还好说些,自前几个月认识他以来,自己经常和这家伙打交道。 自己突然消失了,那家伙应该会感到寂寞吧? 不过,只要过段时间,他就会忘记了。 杰尔夫是个爽快的人,很少给他自己徒增烦恼。虽然偶尔会觉得他挺烦,但这家伙确实也算个好人,平时不做什么坏事,做的东西也挺好吃。 有点……怀念之前吃的烤鱼了,味道是真的棒。 但因为各种缘由,少年可不会出口夸那个本就自信心膨胀的厨子。 只是,估计自己不仅是再也吃不到了,在这个地方反而会被鱼吃。 至于海默尔,他真就是自己这些天认识的了。 之前也没怎么听说过他,但听杰尔夫的话似乎他在巴达芬尔军团里还是有点名气的,不过因为自己那时一直跟在将军身边,对于士兵之间的流言便知之甚少了。 交情虽短,可少年却不觉得海默尔对待少年他以及其他人不是真心。 海默尔战力很强,在巴达芬尔军团里也算得上精锐。 或许与战狮队的那群人相比,这名年轻的骑士还差了几分火候。 但海默尔以他自己现在的实力与年纪,也能自傲了。 可是他没有架子,对人也没有丝毫虚伪之处。 就算自身都处于危难之中,还想尽己所能地去帮助他人。 明明相对于他自己的实力,队伍里的其他人都算是拖油瓶,可他仍然没有抛弃过谁。 是个相当可靠的人,就像威拿科多将军一样。 在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对抗狼群时,少年就相信海默尔是个值得托付后背的同伴,而海默尔也同样信任着其他人。 真的,好想再和他这样可靠的人并肩作战。 而且自己的剑术还有太多不足,如果真能回去的话……一定要再向他请教一番。 哦,对了! 自己落得这个下场,究竟是为了谁来着? 第八十一章.得救 她只是一个认识了不到一个星期的女孩而已。 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自己救了她,但他们之间真的并不是多熟悉。 那……自己为什么要帮她那么多? 少年发觉他自己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完全是咎由自取。 没有谁让自己跳进这条河里,也没有谁要求自己一定要做什么。 希望那个女孩不要因为他自己的愚蠢而自责什么,毕竟真正导致这个结果的只是少年自己而已。 嘛,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就算有人能在几个小时或者几天甚至几年后,于水底或者河滩找到这具已经僵硬的躯壳。 也没人会想弄清楚自己这个可怜的傻子究竟是为什么溺水的。 所以,自责啊、难过啊……之类的一定和那个女孩无缘。 再怎么说少年和那个女孩只是相识不久的同伴而已。 她既然能走出母亲去世的阴影,那么对于适应少年的突然失踪,那自然更是不在话下的才对。 “唔……” 少年在四肢完全僵硬前,拿出最后的气力浮上水面吸了一口宝贵的空气。 就这样吧…… 最后享受了一下呼吸的滋味,无法动弹的少年顺着水流渐渐沉了下去。 嗯?似乎还漏了点什么。 哦! 跟着他一起沉入河水的,还有那个同样倒霉的白头树貂。 其实在刚才那会儿它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少年一直扯着它的后颈让它没法逃脱。 “叽!!!!!” 这下这个少年沉下去了,白头树貂也没法撑起少年的重量,只得被少年一起拽入水下。 不过少年本人对此完全没有察觉。 大脑缺氧后,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更没法掌控这个躯体。 结果是少年一直死死的抓着这个“小贼”,让这白头树貂都恨不得自己变成一条泥鳅,好从他手里溜走。 只可惜,它不是泥鳅。 若是少年真的溺水而亡,这家伙也得陪葬。 “又来了吗?” 少年小声嘟囔道。 这时在少年的视线中,身旁的河岸边上出现了那位熟悉的白衣少女的身影。 河水中少年看着她,她也在注视着河水中少年。 “你来了……” 现在他一张开嘴,就能看见自己嘴里吐出的气泡慢慢向上漂去。 相对的这也在说明自己是在慢慢往下沉。 他已经临近死亡。 可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你总会出来啊? 少年笑了笑。 明明她早已逝去,却总在自己打算与她在另一个世界团聚的时候出现。 少年明白,眼前的少女只是他的幻想罢了。 那位少女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她站在河边,好似一株百合。 只是少年此时的视线太过模糊,不知少女她正在用什么样表情看着他这个无药可救的家伙。 难道…你还没有安息吗? 没有了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太多的痛苦。 少年就这样,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个站在岸边的白衣少女。 “回…来…” 她的声音透过水流传入少年的耳朵,就有着许多奇怪的回声,耳边的响声就显得十分嘈杂。 但这时少年的意识并未完全丧失,所以他还能勉强听清河边少女的话语。 不过,她是说让我“回来”吗? 开什么玩笑? 你才是要回来的家伙啊! “姐姐……这次终于……” 要见到你了。 少年艰难地动起了已经没有了知觉的手臂,朝着河岸边的少女伸了过去。 “快…回…来!” 什么“快回来”啊? 我这不是要去你那边了吗? 他没法理解那个少女呼喊的意义。 回来?回哪里? 少年他已经渐渐地沉入河底,同时也在被河水带往更远的地方。 他离那少女越发遥远了,明明自己正在去往另一个世界。 可是为什么? 他却觉得自己离少女更为遥远了呢? “回来!维鲁斯!” 在失去意识之前,少年终于听清了少女一直在喊着的内容。 有点……不对。 是她的话,不会这么叫我。 所以,原来是你啊! 想到这儿,少年终于认清了那女孩的真实身份,他也松了口气。 那位站在河边的少女并不是少年他的幻觉。 见少年离她越来越远,她便跳入了水中,奋力向着濒死的少年游了过来。 女孩原本一直模糊的脸庞因为距离的缩短而变得清晰起来。 “尼娅……” 最后,在女孩靠过来的一刹那,少年终于失去了意识。 第八十二章.旖旎 头疼。 少年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一个快爆炸了的气球。每一次呼吸都感觉都在给这个膨胀到极限的气球打气,从而让他的头痛欲裂。 可他又像是着了魔一般,拼命用令现在的他倍感亲切的空气,来填充虚弱的肺部。 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宿醉。 其实以前他也不怎么喝酒,宿醉的经历并不多。只是人总有烦心的时候,有那么几次他也靠着宿醉来让自己走出消沉。 就算知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的道理,可男人总有些时候,需要痛饮烈酒来抚平身心的创伤。 尽管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一剂脱离困境的良方,还是一把抹往伤口的盐巴。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貌似没有喝酒啊?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保持着滴酒不沾的状态。饮酒过度导致宿醉什么的,和现在的自己应该是无缘的。 那自己是怎么回事? 头痛就算了,全身也酸软无力,胸口闷得就好像是被什么压着。 自己的记忆貌似断了片,之前发生了什么,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不管怎么样,先睁开眼睛看看情况是不会错的。 “嗯?唔!!” 这、这一定是看错了,对、对吧? 我一定在做梦,这梦太长太真实,我还没醒。 少年重新把眼睛闭上,说不定这只是自己打开方式的不对。 “额……不是吧?” 他再次把眼睛睁开,可眼前的景象依旧未变。 为了确定这不是梦,少年便咬了咬舌头。现在舌尖那火辣辣地痛感,还有全身各处的不适,都在告诉他这就是现实。 感觉到胸闷是正常的,你被一个人压着胸膛上,也会闷到喘不过气来。 这个女孩的身体看着单薄,可也是有着不轻的重量的。少年的胸膛被她当做了枕头,大个半身子都紧靠少年。 尽管她也没有全身都压在少年身上,但时间久了成为床垫的少年感到有些难受也正常。 “尼娅,你、你怎么?” 看清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孩的情况后,少年慌了。 如果只是和一位少女躺在一起的话,内心早不是青涩小孩的少年可不会慌张什么。 可是在加上“衣衫不整”这个条件之后,少年真的慌了。 衣衫不整的少女正和自己以一个相当暧昧的姿势躺在一起。顺带一提的是,自己也一样衣衫不整。 上身套着那件唯一的外衣已经不知去向,那条不合适的长裤同样不见了。 而这女孩也一样褪去了她本该穿着的那件白裙,只穿着里衣,光洁的肌肤大半都露在外面。 虽然双方都谈不上赤身裸体,毕竟自己也貌似有穿着底裤。但以这种状态和一位同样穿得相当少的女孩躺在一起,就算是自控能力不错的少年也有点吃不消。 在没有意识的时候,自己是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的,至少他的直觉是这样。 可、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难不成在失去了意识之后,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禽兽不如的事? 要是他做了那种事,莫说别人了,就是他自己也饶不了自己。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自己也不能毁了一个女孩的一生。 但,貌似又有点不对。 虽然这情况有点暧昧,但他们并没有真的“坦诚相见”。这样一来,是不会发生什么的才对。 第八十三章.寻找 天空已经逐渐暗沉下来,太阳也被云彩遮掩。 这景象让他想起了多日前的一段残缺又痛苦的记忆。好在头顶上的只是一朵普通的白云,而不是那朵瘆人的“火云”。 男人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稍微放松些,只是那只紧握着剑柄的手里已满是汗水。 原先跟着自己多年的剑,在昨天断掉了。 剑士的配剑就如同自己的双手一般,换剑就像是换上了一副义肢。想要习惯一把剑的重量、形状还有韧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可是断剑究竟是无法使用的,这时候寻找一件替代品就很重要了。 好在于这天清晨的时候,他们就幸运地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遇到一队流浪商人。 只是这支看似平凡的队伍里总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给人感觉并不是很舒服。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尽管在实际接触后,会发现这帮人其实还挺友善。 但海默尔还是保持了警惕。 在发现这队人马的足迹后,他就让杰尔夫把马车停下了。留下女孩还有熟睡的少年,自己和杰尔夫沿着脚印悄悄跟了上去。 领头的是位四五十岁的商人,而且应该是位虔诚的光明信徒。他的手中一直拿着一本黑书皮的光明经典,就算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也仍时不时会翻开来诵读几段圣言。 鬼鬼祟祟的两人很快就被那些商队护卫发现了,不过他们两个人本来也没带什么危险的武器,而且海默尔还戴有巴达芬尔的纹章以证明他和杰尔夫身份的清白。 所以这群人也没为难他们,并向两人表明了他们流浪商队身份。 这支商队出售的商品,价格都很公道,并没有要发战争财的意思。他们的货物卖得很便宜,而且食物的价格,甚至比海默尔印象中普通城镇的物价还要便宜几分。 这支商队似乎对兽人的消息颇为感兴趣。尤其是当海默尔讲起了他们遭遇的狼头人的事情后,那位头领就让其他护卫拿着美酒和鲜肉将海默尔他们挽留了下来。 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商人们行商不易。这些人需要兽人的情报,以避开那群四处劫掠的强盗,这并不奇怪。 海默尔的家族也是行商起家,当然理解这支流浪商队的苦衷,所以他也打算告诉他们一些自己知道信息。 但两位成人都长时间远离少年那帮孩子可没法放心,所以杰尔夫就先回去了。 在交谈之中,海默尔留了个心眼,绝口不提少年和那个女孩的事情。 毕竟他们可是在奴隶贸易猖獗的帝国边境,这群人也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凭据,没必要留下什么隐患。 那位大商人对海默尔所说的狼头人的情报似乎很满意,并表示海默尔若想要购买什么商品可以作为礼物送给他。 海默尔就立刻将自己的那把断剑换掉,从商队里得到了一把新的长剑。 可这把新剑的手感也并不称心如意,但海默尔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所以直到与这支队伍分别时也没有提别的要求。 而现在想要习惯这把新剑的手感,就需要无数次的练习来锤炼剑士与剑的默契。 用一把陌生的剑会影响到他实力的正常发挥。尽管影响很小,可也不能忽视。一个战士对自己武器的了解越深,就越能在实战中得心应手。 但因为这支商队原本并不贩卖武器,他也只能从那群护卫手中挑得一把普通的铁剑。虽然这剑还算不上粗制滥造,但也算不得良品。 现在条件特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去了大点的城镇里,而且口袋里能有点钱的话,就能给自己打造一把好剑了。 “还没来吗?” 本该先练练剑以掌握一点手感的海默尔,现在在等着另一个人的消息。 毕竟对比起眼前的麻烦,自己的那点事情已经微不足道了。 希望能有什么收获。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了那个人孤单的身影。 他猜到那人估计和自己一样一无所获,但海默尔还是向来人问道:“还没找到他们吗?” “没有,大人。您这边也没什么线索吗?” 杰尔夫他和海默尔一样一脸疲惫。 少年和女孩,还有那个小婴儿都失踪了。 这是海默尔回来之后,才从杰尔夫口中知道的事。 事件的起因貌似是女孩丢了她宝贵的项链,然后几个人就分头去找。结果一个小时后,杰尔夫早回到马车这里来了,但少年和女孩他们却一直不见踪影。 知道事情严峻的海默尔立刻与杰尔夫一起在丛林里展开了搜索。无奈的是,这片森林树木繁茂,道路复杂,完全不熟悉地形的两人探索的进展极慢。 已经深入了森林,海默尔和杰尔夫两人就约好在一棵标记了的大橡树边上碰头。 他们时间不多,在深秋季节,天黑得本就偏早。 这片森林看起来是没多少危险的猛兽。可若是太阳下了山,许多白天见不到的“东西”就会蹦出来。 “食尸鬼”、“水妖”、“腐生蟒”……这些极具攻击性的怪物一般只在夜间出没,而这样一片大森林也很容易产生那些东西。 必须在天黑前找到少年他们,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要是到天黑后再探索下去,莫说是少年他们了,就是海默尔两人都会有危险。 真弄丢那几个实际上无依无靠的孩子,以后海默尔都难再抬起头来。 良心这种东西,他可没有丢掉过。 相信杰尔夫也是如此。 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出了这样岔子。如果不尽力去弥补,以后的日子里都会有个心结。 “你们千万不要有事啊。” 海默尔将手抵在干燥的树皮上,擦掉了手心的汗珠。 明明来自森林的风很凉爽,可不管是海默尔还是杰尔夫,都一样满头大汗。 既然现在都没什么收获,他和杰尔夫便再次分开。 接下来又回到这里就是一个小时后了。 到那时,如果两人还没能出个结果。 就算这两人再怎么不想放弃—— 也只能放弃了。 第八十四章.变动 “罗罗伦大主教,今天貌似他心情不错?” 在神殿的角落里,佩罗悄悄地和自己身旁的同伴谈论起这个神殿乃至这个城市真正的主人来。 佩罗是位一品诵经官,也就是最底层的光明神官。 平时就是带领信众诵读教典,没事就帮女佣们打扫神像、整理祭品以及眷写经书。 一品诵经官说是神官,实际上他们的工作和杂役区别不大。 但好歹也算神官,也同样受着人们的敬仰,待遇也比普通的神殿杂役要强得多。 “是啊。” 佩罗的同伴与佩罗同为一品诵经官。不过因为负责的区域靠近高级教士们的生活区,所以他对这些小道消息知道得更清楚些。 “听说天神使阁下送的那幅拉斯廖尔的名画今天已经送到主教那儿了,主教大人能不高兴吗?” “拉斯廖尔?是那个思潮独立时期的艺术三杰之首的作品?天神使阁下他还真是大手笔,怪不得主教大人今天红光满面像是喝了果酒。” 听到同伴口中提到的那两个人名,佩罗不由得肃然起敬。 拉斯廖尔,思潮独立时期的艺术三杰之首。其作品被誉为那个时代文明的精华,而且他的作品传世极少,一有真品出现便有价无市,各国的富豪与贵族们都以拥有一件拉斯廖尔的作品为荣。 但相比起拉斯廖尔这位伟大的艺术家,前面提到的那位就更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 在这个世界上对任何人问起“天神使”是谁?哪怕只是个懵懂孩童都能不假思索的给出“伏西尼”这个答案。 伏西尼,唯一有资格拥有“天神使”称号的人。 没人知道“伏西尼”是天神使的姓、还是名,只知道他自称“伏西尼”。生于何时,生于何地,亦无人知晓。 没人知道天神使伏西尼活了多久,只知道在较早的文献记载里他曾是圣徒莫拉克的导师,而圣徒莫拉克是六个圆石纪(一个圆石纪120年)前挽救光明教于水火之中的圣人。 也没人知道天神使伏西尼是否真的能与神对话。可他的知识浩瀚似海,他的预言无不灵验。如果说他没有一双来自神明的眼睛,恐怕也不能使人信服。 他留下过许多传说,有的关于天神使诞生的传说甚至可以追溯到数十万年前的创世之战。 但传说终究是传说,是毫无根据的东西,就算是巨龙也会在数十万年的岁月中化为尘埃。 也有人说伏西尼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不老不死的精灵。 实际上,精灵也会衰老。 在伏西尼存在的时光里,精灵也换了几个王朝。 如果要是有人蹦出来说天神使伏西尼本身就是个虚构的传说,那全世界的人都会当他是个傻子。 因为天神使伏西尼,他现在依旧在各地活跃着。 虽然行踪飘忽不定,但他的存在确实可以让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们改变什么。 他从不对任何国家的政治指手画脚,也不会去干涉战争。 可不管是哪个国家,还是哪个种族,都会将他视为上宾。 这样的存在送了一幅名画给了他们的顶头上司罗罗伦大主教,而且还正巧赶上了教皇之位的大选。 这信息量可真大了。 “哈,难不成主教他这次真能击败斯迪尔大主教成为新的……?” “教皇”这个敏感词被他卡在喉咙里,毕竟身在神殿,佩罗没敢说出来。 “不知道,斯迪尔主教的胜率虽说是十位候选者中最高的,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得看神的旨意……是吧?马克大人。” 佩罗的同伴讲到这里就突然开始挤眉弄眼,似乎在示意佩罗看看自己的后方。 “咳咳!” 佩罗扭头一看,竟是一个长着一张马脸的高个子站在自己背后。通过那个标志性的宽下巴而认出是谁后,他立马咳嗽起来。 “你们两个在讨论什么?” 现在正站在佩罗身后,对着他两人吹胡子瞪眼的男人正是马克.安迪卡,三品神堂执事,也是佩罗等人的直属上司。 属于三品神堂执事的黑纹白条神官服穿在别人身上都能衬托出一种好似属于神明的庄严,而穿在高个马脸的马克身上却显得猥琐滑稽。 当然这种关于马克外貌的评价只敢在低级神官里私下流传。 佩罗不由得庆幸刚才他们讨论的不是马克今天的形象,就在之前那一会儿,他们讨论的话题是: 我的光明神啊!在神圣的神殿里居然还有把神官长服夹在裤子里的奇葩?! 貌似是马克这家伙在如厕后,没注意自己衣着的结果,而且还没谁敢提醒他。 “额,没、没什么……” 佩罗和同伴都想否认,以免惹上麻烦。 “还说没什么?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你们在私论大选的事!那是你们这帮小人物能议论的吗?” 马克仰头将自己的大鼻子对着空中一喷,接着对佩罗他们俩呵斥道:“你俩太闲了是吧?是不是最近没事给你们干,你们时间多了是吧?” 额,今早才抄完一卷经书。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在这时说,佩罗可明白以马克的性子会怎么办。 “我们今天早上才抄完一卷经书,这只是休息……” 卧槽! 佩罗内心崩溃地看向自己的同伴,他突然想到这家伙其实是新来的。 “抄一卷经书了不起?还想休息?” 马克冷笑着打断了佩罗的同伴接下来想说的话,他一挥长袖,对着两人竖起了三根手指。 “今天你俩把‘德颂篇’到‘世界篇’都抄完,共三十卷,抄完再休息。” “这……” “有意见?有意见那就再加二十卷,凑个整。” 凑整是这么凑的啊!? 佩罗一口老血差点没憋住,但见同伴貌似还不怕事的想去反驳这家伙,他立刻挺身而出。 “没意见,没意见。马克大人,您还有什么事要咱们办,就让咱们办吧!” 佩罗额头满是冷汗,三十卷经书抄完之后手差不多就该瘫痪半天了,五十卷更是一天内根本完成不了的“重任”。 “嗯,佩罗看你们态度不错,那加的二十卷就免了。” 马克点了点头,对佩罗的回答很是满意。 “东堂左下角的拉贝尔像的底座貌似有点问题,你们忙完了就去找人看看。” “这也…” “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 “哼!那就好。” 马克丢下这句话便转过身去,趾高气昂地走了。 顺带一提的是,在马克转过身后,佩罗也发现了一件事:嗯,这货还是没有将长摆从裤子里抽出来。 “咱们怎么办?” 同伴愁眉苦脸地看着佩罗,这时的佩罗很想把这个装可怜的家伙打一顿。 “还能怎么办?照着他说的去做呗。” 佩罗没好气的说道。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马克是三品神堂执事,这家伙布置的任务要是不做,可是会让他们这些可怜的一品诵经官倒大霉的。 在这两个诵经官灰溜溜的跑去眷写经文时,他们之前话题的主角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喜形于色。 尼卡洛.罗罗伦,七品圣堂大主教,罗迪、墨菲尔与波林三城的支配者。 正面无表情的坐在他房间里的一张竹编躺椅上,顺着窗口透进来的阳光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幅油画。 从他命人揭开盖在画上的白纱帘后,他就一直坐在躺椅上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 期间他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像。 罗罗伦凝视着这幅拉斯廖尔的画作。面对一件古老画作,他能反推起作者在作画时的动作和神态,该画的作画功底很容易就会被他看穿。 赝品这种东西,根本混不进他的法眼。论辨明古物真伪的能耐,罗罗伦要称第二,整个诺亚都没人敢称第一。 当然,现在他面前的画是真品。 以天神使的名义送过来的这幅油画,的确是拉斯廖尔的作品。 画作本身不仅贯彻了拉斯廖尔喜好的真实与虚幻相交的作画风格,署名只在画框右下角的细节也没有问题。 整幅画的画功还有笔法也都与自己见过的拉斯廖尔作品一致。 算上这幅画,他收集到的拉斯廖尔的画作和雕塑已经有六件了。 天神使说用这幅画来补偿破坏了他钟爱的“弥撒天理”的损失,或许别人可能会以为足够了。 但对于罗罗伦而言,这并不足够。 他并不太欣赏拉斯廖尔,或者说不喜欢拉斯廖尔的风格。 罗罗伦他仅仅是因为这个人有名,才会收藏他的作品。 只是若要衡量起他的藏品们的在罗罗伦心中的价值,一幅拉斯廖尔的画作可比不上那块创作于无名氏之手的“弥撒天理”玻璃彩绘。 只是这幅画究竟是以天神使的名义送来的赔礼。 有了那个人的名头,这幅拉斯廖尔画作的意义自然就升级了。 就算感觉有那么一点点不满…… 但高兴还是该高兴的,毕竟现在他可以与那位神秘的存在扯上点关系。 这份情,说不定在日后会派上什么用场。 不过这个想法在罗罗伦看到画作的内容后,便彻底打消了。 镀金的画框在阳光下有些耀眼,罗罗伦眯起了眼睛。 就算这时罗罗伦的双眼已经有些酸痛,他仍不愿放过画里的任何细节。 他隐约感觉到这幅天神使送的画,并不简单。 第八十五章.暗流汹涌 这幅画作的名字是《暗潮珍珠》。 在拉斯廖尔的画作里很少没有故事,或者说在这个人生活的年代里本就不缺故事。 如果不拿来当做创作素材的话,也未免太过可惜。 更何况,拉斯廖尔还被人们称之为大师。他的作品更是那个时代的精华,其内容往往饱含深意,总能让人反复品味,不觉厌烦。 画中所描述的是以海边的“珍珠女孩”为主角的故事。 当时魔法师们还被叫作巫师,不过现在“巫师”这个称呼已经含有贬义了。 所以到现在要是当某位自尊心强的魔法师的面叫他“巫师”,可要小心自己的眉毛会不会莫名“自燃”。 因为那个时候的“巫师”与“女巫”们,为了力量、为了探索世界法则的尽头,做了许多在当时来看都十分邪恶且毫无人道的事情。 其中最为著名的、同样也是最为典型的就是“极恶七巫”。 “极恶七巫”,是指在当时赫赫有名的、代表魔法领域最高造诣的四位大巫师(后被称之为四大邪术师)以及三名女巫(后被称之为三大魔女)。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视人命如草芥,因他们的“实验”而死的平民数不胜数。 而“极恶七巫”作为魔法世界的领军人物,自然会让其他踏上魔法之路的求知者们不由自主地效仿起他们的行为,以至于同样误入歧途。 这些近乎邪道,或者说就是邪道的求知者们丧失了“知识服务于人”的初衷而犯了众怒,所有的王国最终选择联合起来讨伐他们。 战争的结果是: 罪大恶极者被消灭,帮凶也被铲除。同时,大量魔法知识流失,人们开始抵制魔法。 曾踏入鼎盛的魔法时代,也不可避免地走向衰弱。 [原有的秩序基本崩坏,新秩序尚未成型。] 拉斯廖尔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年代。 他的作品也同样深受着那个时代的影响,充斥着破后而立的希望,以及对被摧毁的知识的惋惜。 罗罗伦就是讨厌他这一点:对被抛弃之物,依旧存在着留念。 当年因为没有任何约束而导致滥用的魔法,最后酿成了灾难。 罗罗伦可不认为那种不可控的力量真的有什么怀念的价值。 哎!自己在刚才想了些不必要的事情,真是浪费时间! 罗罗伦深吸了口气,让他的意识回到这幅画上。 《暗潮珍珠》讲述的是有关在东极之海边上生活的居民中传承至今的一个职业——“珍珠女孩”的故事。 “珍珠女孩”也叫“拾贝姑娘”,她们是一群善水的女性,一般是十五到三十岁,不过也有五十多岁仍在做这个工作的老人。 “珍珠女孩”们靠着捕捞浅海里的珊瑚、鱼类以及贝壳为生,这样一看似乎和普通渔民区别不大。 但“珍珠女孩”究竟是特别的。 她们从小接受训练,学成后就能靠着当地自制的一种简陋的呼吸设备在水下自由活动约二十分钟,优秀者甚至能突破一个小时,同时她们的眼睛也能仅靠一点来自海面的微光视物。 这就让她们有了探索更深的海域的能力,而大海的宝藏往往就藏在人们平时难以触及的地方。 既然被叫作“珍珠女孩”,那么她们在海中捞取的最具代表性的宝物便是“珍珠”了。 海贝类除了可以作为食物外,这名为“珍珠”的赠品的价值可远远高过了海贝本身。 然而大型的海贝都生活在海底,普通渔民难以捕捞。 但“珍珠女孩”们却能下海捞取这些藏在海贝口中的价值不菲的珍珠。 靠着独特的技能,这些“珍珠女孩”们往往可以给家庭带来比其他渔民们更为丰厚的收益。 不过在成为“珍珠女孩”前,除了要学会那些潜水技能外。 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已婚。 如果年纪不大,不够成婚的话,也必须有兄弟或父亲健在。 成为“珍珠女孩”的要求很严格,她们必须控制自己的体重,在必要的时候也得节食。 因为“珍珠女孩”们就算接受了训练,有了潜水设备,也一样是些普通人类。 一旦在海中停留太久,她们也会因为缺氧而失去上浮的体力。若是在海中遭遇不测,她们也会丧命。 这时候就需要人给予她们一些援助,而这个人就被叫做“支援者”。 在“珍珠女孩”们下潜前,她们会在腰间系上一根长绳,并将绳子的另一端交给岸上那位自己最信赖的男人。 “珍珠女孩”的体重越轻,给予支援者的压力就越小。同时“珍珠女孩”与她的支援者的体能越好,就能获得更多的收益。 就是为什么一般只有女性才从事这个职业。男人哪怕善水,一旦在海里出事,别人也很难把他从海中拉回来。 “暗潮珍珠”指的就是东极之海大涨潮时,大量贝类被冲向近海的景象。 这时海面波涛汹涌,海水之中也有着更为险恶的暗潮。 但在海面下却有无数含着闪闪发光的珍珠的海贝群在翩翩起舞,只要暗潮一退,它们又会被水流带向人类难以触及的深海。 这时大部分人为了生命安全,只能对那些在大海下如星光般闪烁的珍珠望而却步。敢在这种时候下水中捞取海贝的,都是些亡命徒。 但这幅《暗潮珍珠》里讲述的故事主角们并不是亡命徒,他们是一对夫妻。 男主博尔德是位生活于海边的本土居民,他爱上了一位年轻漂亮的“珍珠女孩”丽雅。 丽雅和博尔德相识时,丽雅的年纪还小,并没有嫁人,但那时她就已经是“珍珠女孩”了。 这是因为丽雅的天赋很好,在她未成年前就能轻易地在水下活动超过半个小时,犹如海的女儿。 所以她自然比其他同龄人更先成为“珍珠女孩”,而在那个时候丽雅的支援者就是她的父亲。 成为“珍珠女孩”后,丽雅为家里带来了相当可观的收益。 因为这个女孩的优秀,丽雅的家庭比其他拥有“珍珠女孩”的家庭还要富足些。 “珍珠女孩”一旦达到适婚的年纪就必须嫁出去,况且丽雅的父亲身体不好,担任女儿的支援者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丽雅的父亲也必须选择一个可靠的年轻人,然后再将丽雅的一生都托付给他。 在丽雅刚刚成年时,年轻力壮的博尔德就跑去求婚。 只是盯上丽雅的男人很多,而身为丽雅的青梅竹马的博尔德他并没有知难而退。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他终于通过了丽雅的父亲给予的重重考验,在众多丽雅的追求者中脱颖而出。 最后迎娶丽雅的博尔德,可谓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是,这个故事还没结束。 几年后,丽雅的父亲突然重病缠身。 为了治好他,博尔德和丽雅夫妻两个人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只是丽雅的父亲身上的病仍不见好转。 迫于无奈,他们向当地颇有名望的巫师摩隆求助。 摩隆在向他们收取了一比不菲的费用后,告诉夫妻俩,他们要在海潮来临时去海中捞取一颗原本只存在于深海的“夜之黑耀”,然后再把“夜之黑耀”交给他,就能凑齐治疗药剂的材料,以救治丽雅的父亲。 按照童话里的剧本:夫妻俩应该是成功找到了“夜之黑耀”,并救好了丽雅的父亲,然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渡过一生。 但是,故事的真正结局是: 夫妻俩冒险出海后,便再也没能回来。 丽雅的父亲也在不久后因病魔缠身,又无人照料而逝世。 那种天气本就极为恶劣,出现什么意外也是正常的。 人们本不会太过追究。 只是当天灯塔突然损坏,守夜人也说那天有一道鬼祟的黑影在街道活动。 所谓的“意外”,似乎并不简单。 就有人说,这一家人的悲剧其实是人为的。 只是,没有人能拿出什么实际的证据。 数十年后,几个仆人整理数天前咽了气的巫师摩隆的遗物。 有位仆人在他的书桌里发现了一个暗格,在里面找到了摩隆的记事本。 当好奇的老仆人翻开这本陈旧的记事本后,当年的真相才终于大白于天下。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巫师摩隆。 他在这对夫妻顶着涨潮引起的暴风雨出海后,亲自袭击了港口的灯塔。 没有灯塔的指引,那天晚上出海的船只当然会迷失方向。 没有回港的方向,又是在暴风雨的天气里,加上连绵不绝的大海浪,已经是近乎步入绝境了。 当然如果是驾船高手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而博尔德恰好是这样一个优秀的船夫,他们的渔船也是当地船只中颇为优良和坚固的。 所以这夫妻俩哪怕是在那样恶劣的情况下,还是有幸存下来的可能。 只是,很可惜…… 那天,在他们夫妻俩的渔船出港后,就注定他们没法回来。 摩隆出卖了他们,这对出海的夫妻其实成了摩隆与人鱼交易的筹码。 涨潮的这一天,也是人鱼族能够从深海进入浅海的时候。 它们会在这天拿着深海的宝物与巫师们进行交易。 所以,当“珍珠女孩”丽雅跳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寻找那只含着“夜之黑耀”的深渊海贝时。 等待她的除了混乱水流,肥美的鱼群和那些含在无数海贝口中的珍珠。 还有拿着锈迹斑斑的钢叉,潜伏在海底等待猎物上钩的人鱼们。 这对有情人,最终成了巫师的祭品。 第八十六章.侦探游戏 在这幅拉斯廖尔的名画《暗潮珍珠》中,描述的就是博尔德夫妻俩在大涨潮时出海踏上不归路后的场景。 画的主体是那艘陪伴博尔德二十余年的渔船,然后就是东极海大涨潮时那波涛汹涌的海面。 男主人公博尔德站在船头,神色紧张。他一手拿着船桨把控船的方向,一手死拽着系在腰间的粗麻绳。 在那只握着麻绳的手上,画师刻意画出了发白的指节,让观赏者可以看出他究竟有多用力,反而博尔德那只握着船桨的手却呈现一种放松的状态。 显然这个男人真正在意的不是自己与这艘船的安危,他真正在意的是绳子另一端的人:她是否安好? 水下那位女子戴着简陋的水下呼吸器,她眉头紧皱,似乎感到痛楚,但她依然在混乱的水流中艰难摸索。 “暗潮”特指的就是海中的潮水,海面上波涛汹涌,而海面下也同样险象环生。 这就是为什么东极海大涨潮会全线封港的原因。再老练的渔民都不敢在这种险恶的天气出海,而这对夫妻为了救治亲人只能冒险。 他们的目标就在水底,也就是画卷底部于乱石中的一个张开了的灰色海贝,它口中就含着东极海的瑰宝——“夜之黑耀”。 因为当事人并没法口述这一切,也没所谓的见证人。所以夫妻俩在出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详细的经过其实都没人知道。 这幅画里的内容,只是画师自己结合传闻而创作出来的。这件艺术品刻画的内容,本身就不会和事实完全一致。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已经几乎快把这画的画布都看穿了的罗罗伦终于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他感觉自己若是继续看这幅画也不会有更多的进展。 于是,他走向了这幅画,并在鼻子离画布不到一尺的位置蹲下,然后托起了他那宽大的下巴。 “一定有哪里不太对。” 罗罗伦的直觉很准,他总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运气让他每次遇到“分叉口”时,都能走到正确的路上来。 这也是为什么罗罗伦能在千百名竞争者里脱颖而出,站在他现在的这个位置上。 所以相信自己直觉的罗罗伦又一次耐着性子将这幅画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只是仍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夜之黑耀’,‘黑夜真实’……” 他将视线集中在画中的那颗最为醒目的黑珍珠上。 “夜之黑耀”,这种珍珠虽然是黑色的,但它却能在黑暗的环境里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芒。 环境越是黑暗,那么这颗珍珠上的光芒就会越发璀璨。 所以它除了“夜之黑耀”这个名字外,人们还爱叫它“黑夜真实”。 “难道说?!我得找下我的手套!” 想到这里,罗罗伦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是要那么做之前,他得先稍微确认一下。 这位年长的神官小跑着冲向了自己的办公桌,然后在一个抽屉里翻出了一个涂着黑漆的小木匣子。 打开木匣子,可以看到这个匣子里有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工具,不过现在他只从里面拿出一双白手套。 这双白手套是蚕丝做的,极其轻薄,同时又有着蚕丝的韧性,相当耐磨。 罗罗伦将这双手套戴好,再又跑回了画布前。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不损坏这幅古画的前提下,触碰这幅画。 “确实,这蜡层有点不均匀,而且最后一次上蜡的时间应该就是这几天前的事。” 打蜡,是一道古画的保护工序。 所谓的“蜡”,实际上是一种用树脂、蜂蜡等材料制成的防腐剂。 这种蜡透明无色,同时带有一种能够驱虫的香气。可以在不影响古画原貌的同时,保护古画。 内行人打蜡自然会涂抹均匀,以保证原画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当然也因为这种蜡无色透明,所以哪怕涂抹不均匀,只要蜡层不是太浓厚,都很难用肉眼看出来,旁人只能用手去感触这种微小的差距。 光是涂抹不均匀这一点就有些可疑了。这可是拉斯廖尔画作的维护工作,怎么还有人会粗心大意? 而且这“蜡”还未干透,罗罗伦能感觉到画上的蜡层还存在黏性。 新蜡层自然风干需要一个星期左右,所以这幅画最近一次护理也就在一个星期之内。 “果然有问题!” 这结果并不出所料,罗罗伦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他随手一挥,房间内的几扇敞开的窗户就都被一阵清风给带上了。 然后罗罗伦又拍了拍手,所有窗户上的帘布全部垂落。 这样一来,原本亮堂的房间便瞬间暗沉下来。 不过,罗罗伦还是不太满意。 “光啊!撤去吧!罩下暗幕。” 他口吐真言,光明散去,整个房间都彻底笼罩在黑暗之中,以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光芒聚于我!” 罗罗伦举起自己的右手,经过简短吟唱后,他食指的指尖亮起了一道微光。 作为七品圣堂大主教,罗罗伦备受光明神的恩宠,他在神术上的造诣极高。 使唤光元素对他而言就和呼吸那般自然,同时他也兼修了多种法术,能力上几乎没有短板,实力强劲。 但罗罗伦是个“和平主义”者,他的修行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仕途更为平坦(光明教廷对高级神官自身实力要求较高),以及方便自己的生活,并不喜欢与人(部分人除外)争斗。 现在整个房间昏暗无比,唯一的光源就是罗罗伦指尖的那一缕微光。 在这一缕微光下,这《暗潮珍珠》终于呈现出了它的另一副模样。 画上画,其实就是画师用一种特殊涂料在普通的画作之上继续创作。 这类特殊涂料往往只在特定的时间或者环境下才会显现,这样一来,一幅画就有了两种甚至多种内容。 这种画作刚问世时,人们还以为这是魔法作品。 幻系魔法也确实能达到类似的效果,只是这需要一位幻术大师不断维持幻术才行。 “画上画”所需的这类涂料造价高昂,而且如果把控不当还会损坏原画,或者达不到预想的定时转换的效果。 许多坚持传统的画师,都认为这种“画上画”只是不过是奇技淫巧,不值得推崇。 以至于到现在,这种绘画技艺也没有多少人使用。 就是罗罗伦所见过的“画上画”也不超过一手之数。 所以在名画中这类“画上画”便极为罕见了。 相信就是拉斯廖尔本人也并不经常创作这样的画作,至少罗罗伦是没听说过拉斯廖尔还有创作“画上画”的嗜好。 第八十七章.画中秘密 《暗潮珍珠》的“画上画”,只是在原画的基础上再加了一些内容。 虽然画的主体并未改变,但整幅画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主人公博尔德背后的海景现在多出了一团阴影,这些阴影是一个建筑群的轮廓,细看就能发现故事里的那座东极海镇的灯塔。 你甚至能看见巫师摩隆的身影,他就是这座塔的塔尖上那个一个不起眼的人影,这位恶毒的巫师似乎正对着博尔德夫妻俩冷笑。 现在这画里一丝一毫的细节都在还原着故事的情节。正如深海珍珠“夜之黑耀”那个名曰“黑夜真实”的别称一样,这幅画只有在黑夜欣赏,人们才会看见其真正的姿态。 罗罗伦当然不会真的傻等到黑夜,他只要创造出一个黑暗的环境就足够了。 借着指尖的微光,罗罗伦仔细查看这画现在的内容。 在博尔德紧握着长绳的那只手上,现在多了一把小刀。他的神情变得痛苦,眼中含泪。 这个男人在做着相当复杂的心理斗争。 船头和船身上现在多了几个蓝色皮肤的“异种”,这些面目狰狞的家伙就是传闻中的人鱼。 是否要割断绳子以抛弃水下的妻子,自己独自驾驶渔船逃跑? 只是看着这幅画,罗罗伦就不由自主的进入了这个男主人公的思想中。 人鱼这种生物拥有极高的智慧,身为海洋生命,人鱼与人类的外貌差距还是很大的。 生性冷漠又能呼风唤雨的人鱼们,也是海边渔民们的梦魇。 这个时候驾船而逃或许这个男人还有一线生机,但这也意味着他必须抛弃自己那位已经潜入海下的妻子。 可如果不逃,他也会落入人鱼的魔爪之中。 博尔德后面究竟做了什么选择,拉斯廖尔并没有给出答案。 当然,这也不会有人知道答案。 有点被气氛带进去的罗罗伦只得先深吸了口气,再将视线下移。 现在他也不得不佩服起拉斯廖尔这位画师的技艺了,就算他不喜欢拉斯廖尔的思想,可也不能否定拉斯廖尔的才华。 比起海上男主人公博尔德进退两难的情况,海下女主人公丽雅那边反倒显得风平浪静了。 画中基本没有对海下场景添加什么,只是在海底的沙石上多画了几笔。 准确的说,是在上面画了几双眼睛——人鱼的眼睛。 不管女主人公丽雅有没有找到“夜之黑耀”,她都难逃此劫。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天神使伏西尼送自己的这幅画,的确不简单。作为收藏品,说这是一件无价之宝也不为过。 只是,仅仅如此的话,又感觉缺少了些什么。 罗罗伦心想自己既然已经看到了这画隐藏的秘密,那么这其中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如果对现在的自己毫无帮助的话,为研究这画花费了那么多时间还真是不值。 这么想着,罗罗伦无意识的调低了指尖光芒的亮度 “这是……微水晶尘?” 画上有涂抹微水晶尘,这是一个新的发现。 微水晶尘,一种可以自然发光的水晶粉末,但其散发的光线比较微弱,在强光环境下几乎无法识别。 不过这些微水晶尘并不是画的涂料,而是被混在这新抹的蜡层之中的添加剂。 很显然,这是“提示”。 画中的圆月,因为涂上了相当浓厚的微水晶尘,现在就如同太阳一般闪耀。 太阳象征物——自然是光明。 画卷底部的大海贝也涂上了一些微水晶尘,这个含着“夜之黑耀”海贝实际上是个死贝。 过分张开的海贝——已死的守护者。 珍珠——珍宝 …… “珍宝、窥视、光明……” 罗罗伦像是着了魔一般,目光在画布上四处扫荡,嘴里也念念有词。 最后他喊出了答案: “圣女!!” 第八十八章.从未犯过错的男人 最终推出的结果,让罗罗伦全身颤抖。 “斯迪尔那个混账!” 这满腔的愤怒一涌上心头,便难以自抑。 从罗罗伦体内迸发的神圣粒子受主人的心态影响也变得异常狂躁,这些已经极富有攻击性的神圣粒子将周围的一切通通撕裂。 “怎、怎么了?罗罗伦大人,有刺客?!” 房间里的十二块玻璃瞬间粉碎,罗罗伦之前施展的封闭结界也同样受到了破坏。 这样大的动静当然惊动了在外面巡视的那群神殿武卫,他们立刻冲了进来,但发现这一片狼藉的房间内只有罗罗伦一人。 虽然罗罗伦主教看起来确实毫发无损,可怎么总觉得他的脸色很不妙…… 武卫队长这样想着,突然他意识到罗罗伦已经看向了他们。 “都滚出去!我让你们进来了?没什么事都给我滚!” “是!!” 都弄成这样了,还叫没什么事啊?! 虽然这些武卫都对眼前的情况摸不着头脑,但他们还是恭恭敬敬地服从罗罗伦的命令。 武卫们都退了出去,最后走的武卫队长也不忘记走前帮忙关上那扇已经千疮百孔的大门。 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又只剩下罗罗伦一人。 多久了? 罗罗伦也记不清自己究竟距离上次动气有多少年。他很少感到愤怒,可一旦愤怒起来就无法压抑。 “输了……” 罗罗伦身前的扶着画框,全身都已没了力气。 房间里还完好东西只有两件: 一件就是眼前这幅《暗潮珍珠》,这样贵重的藏品,罗罗伦在潜意识里也不想破坏它。 另一件则是他最爱的那张竹编躺椅。 这位肥胖的白袍神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的坐到了躺椅上。 知道结局已定的老神官放下了一切。 他舒舒服服的躺下,合上眼睛,片刻后便进入了梦乡。 在睡梦中,他不甘地呢喃道: “又输给你了——斯迪尔教皇。” ...... “丰硕之果,落地为苗,施以清水,可成美德之树……” 在密林中乔装打扮成商人的斯迪尔,正端坐在马车上,手里捧着一卷经书。 他一般是默读经文,但若是遇见了自己喜欢的段落也会读出声来。 “大人,怎么了?” 不过斯迪尔只把这段经文读了一半就突然将书合上了,这让他身旁的那位青年有些不解。 “有谁在私下议论我。” 斯迪尔皱着眉头,闭上眼睛,再用右手轻轻按压双眼附近的穴位。 “大人,人们议论您不正常吗?您可是现在的枢机主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青年的话并非单纯的恭维,眼前这个男人在光明教廷的地位也就寥寥几人能够与其相提并论。 “那个人似乎是一位老朋友。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我并不讨厌,或者说这还令我有些愉悦。” 休息了一会儿,斯迪尔又翻开了手中的经书。 看起来他有点心不在焉,不过刚才讲给青年听的也确实是心里话 现在他的心情的确很好。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没有出现什么糟糕的意外。 他能察觉到了来自远方某个熟悉的人的思绪,这是斯迪尔研习大预言术小有所成的结果。 当然要斯迪尔感知有那些宵小背着自己打什么鬼主意,也同样轻而易举。 据说真正掌握的了大预言术的人,可以让星象变化,命运扭转。次一等的,也能占卜凶吉,探知未来与过去。 大预言术是最难掌握的三大术法之一,其难度甚至超出了许多条件苛刻的十阶禁术。 因为使用大预言术相当于借用了神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若是没有神的恩准又怎么得到这种力量? 在高门槛的同时,比起普通预言术如占星术、龟甲术等,大预言术有着无可比拟的优越性。 但能够找到路径学习的人本就极少,要说能彻底掌握大预言术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大人,您放过那两人真的没问题吗?他们有可能会暴露我们。” 青年并不理解之前斯迪尔特地招待那两个路人的行为,说是换取情报,实际上那点信息完全可有可无。 哪怕是熟人都不值得完全信任,更何况是两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他们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何谈暴露?一切我自有定数,你不必担心什么。” 斯迪尔否定了青年的担忧。招待那两人,其实是大预言术给自己的提示。 他感觉到这两人与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并不能加快他们这边的进度,但是稍微示点好也是必要的。 “是。” 青年相信这个男人的判断。 毕竟,他从未错过。 第八十九章.回到正题 少年必须得分析一下眼前的状况。就算此时他的脑子一片浆糊,也不能不思考。 “会淹死的大多不是旱鸭子”这句话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高估了自己的水性,低估了河流的湍急,便会酿成悲剧。 在跳入河中后,少年他就因为体力不支无法上岸。 本来就要变成鱼食的少年,万幸地遇到了尼娅。 这个女孩奋不顾身地跳进了冰凉又湍急的河水里来救自己,然后看现在这情形他们应该是成功上了岸。 只是在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少年就全然不知了。 在那时他应该是失去了意识,以至于完全没有印象。 “唔……” 就在少年胡思乱想时,躺在胸前的那个女孩突然发出一声呻吟。 糟糕!她要醒了。 怎么办? 少年慌了。 他可没有做好应对接下来的情况的打算。 现在的他究竟该怎么面对这个女孩?尤其是两人还处于现在这种完全说不清的状态里。 在这危急关头,少年突然记起某个人说过:“若是不幸遇到大型食肉动物,不要慌张。反正你要跑也跑不过,不如闭上眼睛装死,还有可能糊弄过去。” 又有某人说过:“女人骨子里都是肉食性的,就算看起来食草,实际上也爱吃肉。” 再还有某人说过:“人是一种高级动物。” 综上所述,闭目装死才是正解! 所以少年闭上眼睛,放缓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好像真的还在熟睡中。 只是这能不能奏效,就看运气了。 “还没醒吗?” 闭上眼睛后,少年虽然看不到女孩的表情,但他能从这声音听出女孩焦虑的心情。 额,我是不是该告诉她其实我醒了这件事比较好…… 不过少年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他很好奇继续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尼娅伸手试了试少年的鼻息,并感受了一下少年的脉搏,发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可是…为什么还没醒呢?” 对于现在少年脱离了危险,她确实很高兴。但若是少年一直昏迷不醒,这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女孩爬了起来,然后将她自己的额头贴向了少年的额头,想测测他的体温是否正常。 呃! 这下就让装睡的少年全身一僵,呼吸也仿佛停止了。 “怎么回事?!” 少年这个反应被尼娅察觉到了,她探了一下少年的鼻息,这次少年连吐息都不敢了,以至于女孩感受不到少年的呼吸。 “这难道还有水没弄出来吗?” 尼娅是知道怎么救治溺水者的。 她的村子本来就靠河,孩子们自然也有戏水的机会。 然而有些孩童不善水性,又不小心被冲到深水区的话,就很有可能会溺水。 尼娅曾经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有位八岁的小男孩就因为他的哥哥姐姐在河边贪玩,没有被好好照看而溺水。 好在这事发现的还算及时,男孩被及时救了上来。 尼娅她有在一旁看过救治的过程,回家以后她还专门向母亲问过这方面的问题。 溺水者在短时间内被救上岸后,万一没有气息也不代表这个人已经死亡,通过正确的救治方法还是可以挽回一条人命的。 人会因为缺氧暂时让身体进入休眠(假死)状态,以降低对氧气的消耗来保护自身。 理论上救上岸后,只要可以呼吸,身体就能脱离休眠状态。 只是溺水的人往往会因为呛水堵塞呼吸道,也就是口鼻会有异物堵塞。 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进入“假死”的倒霉蛋,很可能就真死了。 这时候便需要立刻通过一个惯用的办法来疏通对方的呼吸道,并唤醒溺水者的身体机能。 对的,那就是人工呼吸。 “还得再来一次。” 尼娅闭上眼睛,用双手撑起上身,将嘴唇慢慢靠近了少年。 等、等下!这是要干嘛? 这时的少年也闭着眼睛,自然是不清楚究竟要发生什么。 但现在他全身都在发烫,而且嘴边也似乎有什么正要压过来,这分明某种事端就要发生的前兆。 “咳咳!” 少年立刻咳嗽起来,像一个虚弱的人醒来时应有的样子,这样就不会让自己的“苏醒”变得突兀了。 原以为昏迷不醒的少年突然咳嗽起来,这可把女孩吓了一跳。 要醒了吗? 眼看少年双眼微颤,终于不再不省人事,女孩也松了口气。 只是…… “维鲁斯,你先闭上眼睛等一下!” 尼娅想起自己现在的衣着不由得俏脸一红。在少年睁眼的刹那,女孩柔软娇小的双手就挡住了他的视线。 “额好!” 少年乖乖把眼睛合上。 他自然是知道是什么让女孩那么慌张,这种时候不老实点还真不行。 更何况——他早看过了。 第九十章.朋友 女孩从他身旁离开后,前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可以睁开眼睛了。” 过了片刻,女孩先扯着自己的裙摆转了一小圈,确定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已穿戴妥当,然后才轻声叫起了少年。 “嗯好。” 少年应了声,把为了避嫌而搁在眼睛上的胳膊移开后,他看见女孩手里正捧着他的衣物。 “这是你的衣服,还没干透,你应该没关系吧?” 尼娅有点担心少年能不能穿这些湿衣服,毕竟少年他不久前死里逃生,他的身体应该还很虚弱。 “当然没关系。” 少年当然不可能介意这个,眼前女孩的头发以及她身上的衣裙也都是湿的,显然那时她跳进河里也没来得及脱掉衣服。 然后他再想想自己的作为…… 好吧!自己亏欠这个女孩太多了。 有点无地自容的少年接过女孩递过来的衣裤,然后再一件件穿上。 这时女孩她也主动背过身去,不让少年尴尬。 “那个尼娅……” 既然自己现在还是弄不明白,不如直接问当事人。 “嗯,在的。” 尼娅转过身来,将手放在背后,歪着头注视着少年, “究竟发生了什么?” 少年说出自己心中疑惑,他知道这个女孩是一定是清楚。 “你溺水了,你知道的吧?” “这个当然知道,然后是你救了我。” “嗯,是这样。你都知道啊?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尼娅揉着自己的裙边,心里想着一定要换个话题。 只是少年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他追问道:“那为什么我衣服被脱了。” “都湿了,而且水那么冷,当然得脱掉。” “那你怎么会在我……” 我的身上。 少年知道他的衣服是女孩脱掉的之后也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确实没有做什么错事。 只是为什么女孩也要脱掉衣裙,而且还和自己躺在一起呢? “当时你全身都在发抖,而且身体冰凉凉的几乎没有体温。我……只能这样给你取暖了。” 尼娅自然知道少年在问什么,只是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直接把脸偏了过去,不让少年看见她那张已经红透的脸。 “尼娅。” “嗯?!怎、怎么了?” 少年突然认真的唤起了女孩的名字,这让女孩莫名紧张起来。 “谢谢。” 他现在还想不到自己究竟该如何回报对方,但少年明白这一声“谢谢”是不可少的。 “没什么的……不要说‘谢谢’什么的了。” 尼娅摇了摇头,她不想接受这样“谢意”。 总觉得少年说出这句“谢谢”的同时也疏远了她,就像平时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救过我,我救你不是正常的吗?” “……” 被女孩这么一说,少年哑然。 他几乎忘记了这个女孩实际上是他从那片火海中带出来的了。 救她一命,少年本来也不求这能有什么回报。 在他原来的世界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命关天”……这类话几乎无人不知。 哪怕在这个残酷的异界中,少年也把人的性命看得很重。 “可是‘谢谢’总得说的。” 这是少年的坚持,他一直认为受人恩惠就该知道感恩。 “不,‘谢谢’是不用说的。” 但这位女孩立刻摇头否定了少年的坚持。 ”为什么?” 少年不解。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互相帮助还用说‘谢谢’吗?” 说完这句话后,尼娅突然就转过了身去。 因为这话,似曾相识。 在不久前,自己最好的朋友就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丽莎……你会希望我有一个新的朋友的吧? “尼娅,你是说我们是朋友吗?” 少年有点茫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朋友”这个词了。 这么多年走来,他早就明白了“朋友”对于他来说是个奢侈的妄想。 自己真的有那资格拥有“朋友”吗? 少年胸膛中那颗迟钝的心脏,终于猛烈的跳动起来了。 “嗯,是的。” 尼娅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水,情绪有点波动的少年也并未察觉女孩的心情。 “你不会......不愿意吧?” 她有点担心,万一少年他不愿意成为自己的朋友怎么办? 只不过女孩的担心完全是不必要的。 少年他......不可能拒绝这个邀请。 “愿意,我当然愿意。” 第九十一章.小貂 天色微暗,太阳向西倾斜。 在河岸上,少年与女孩一起确定了两人的友谊。 女孩捂着轻笑道:“那我们成为朋友的话,一定要坚持做到这件事哦!” “哦?是什么事?” 果然是有条件的吗? 对此少年并不气恼,反而松了口气。 出于少年以前的习惯或者说他积累的经验:做什么事总得付点代价,才能心安理得。 “以后谁帮了谁就不要再说‘谢谢’了,真想感谢的话,就准备好在另一个人有事时去帮他。” 听完女孩口那所谓的条件,少年笑着接受了。 这种事就算女孩不说,他也一定会做到的。 “好啊!以后都互相帮助。” 少年现在这个发自内心的笑意还真是久违了。 “哈哈,维鲁斯,你就该多笑笑。” 尼娅也笑了,她指着少年的笑脸说:“明明你笑起来很好看,为什么平时总要板着一张脸像个小老头似的呢?” “额,是这样吗?” 少年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他是知道自己平时表情不太丰富,不过尼娅那个略显夸张的形容倒是让他有点在意起自己平日的模样了。 “嗯,是这样。第一次见你时还以为你比我大很多呢?其实你和我差不多大吧?” “应该是差不多大吧……” 少年回答这个问题时有点底气不足。 他是知道的,自己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应该比这个女孩要小一到两岁。 但因为少年接受了一些不亚于军队强度的训练,导致他的身体发育要快些,而且少年的心理年龄也不是一个小孩。 这就导致少年整体倾向成熟,辨不出他那个实际上堪称稚嫩的年纪很正常。 和女孩聊了一会儿,少年发现了一个问题。 “对了,尼娅。” “怎么了?” “你妹妹呢?” 少年把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就见女孩那双漂亮的湛蓝瞳孔紧缩了一下。 注意到这女孩突然僵直的状态后,他也明白了——这个问题大了! 少年连忙追问道:“她不见了?!” “也不是……” 尼娅摇了摇头,她的神色有些复杂。 “我让她和小貂一起玩了,但好长时间不管她不知道她生气了没?。” “哈?小、小貂?他是谁啊?”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少年不由得一愣。 “就是你从河里救上来的那只小貂啊?我让莉安娜和它一起玩了。” “我救上来的?” 少年记起来了,应该是有那么个玩意。 小貂? 那只松鼠模样的家伙是只貂? 有关貂这种生物,少年只认识貂皮大衣,还真没见过这种稀有且皮毛昂贵的生物还活着的模样。 不过把野生动物和你那个未满月的妹妹丢在一起真的好吗? 少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接着问道:“那她在哪里?” “跟我来。” 说是引路,实际上女孩也只是带着少年走了几步而已。 目的地就在近处低矮的灌木丛里。 少年他们一走近就听见了一阵欢笑声,这熟悉的声音是尼娅的妹妹没错了。 这样一来,可以确定那个小家伙真的没事了。 灌木丛中有一块小空地。由于灌木茂密,野兽很难进入,这儿确实是个安全的地方。 那时女孩听到了河里的动静,便想过去查看情况,但又担心怀里的妹妹会影响自己的行动。 好在找到了这里,她就能让莉安娜安静的待着。 之后她顺便将少年手里的那只受伤的小貂丢给了妹妹,以免这小家伙无聊。 至于少年他之前所担心的野兽伤人也没有发生,而且这个小贼逃走的事情也没有出现。 这个小婴儿嘻嘻哈哈的笑着捏着白头树貂的鼻子,然而它却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十分顺从的趴在她身边,它还用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帮她驱逐附近的蚊虫。 “……” 少年刚刚走近了些,就听见一声刺耳的嘶鸣。 这只看似温顺的貂现在对着自己嘶哑咧嘴。 这份敌意,少年可以理解。 毕竟是自己射伤了它,还害它险些伤命。 但要说起来,这一切也不过是这家伙咎由自取罢了。 谁让它手脚不干净喜欢偷东西。 “叽叽!!” 这个白毛小贼现在看起来似乎活力十足,少年下意识地护住了重新绑在腰间的短剑,生怕这家伙又一次跳到自己身上把剑抢走。 只是,少年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这种感觉就来自眼前这只小貂。 一股违和感让少年眉头紧皱。 “奇怪?!它身上的箭伤呢?” 看出异常的少年不顾这小兽四处乱挥的利爪,就直接提起它的后颈打量起之前应该被羽箭贯穿的背部。 然而,它的背部皮毛光滑平整,完全没有一丝受过伤的痕迹。 第九十二章.公开处刑 那种箭伤居然转眼就好了。 至少在少年认识里,这种看不出魔力存在的一般动物是没法做到极速自愈的。 “维鲁斯你怎么了?” 尼娅见少年一脸错愕的表情像是在啃苹果时吃出半截虫子,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没、没事。” 少年将手里的小貂丢了回去。 那个小婴儿拿回自己的玩伴可开心了,死死地抱住了树貂。 从那树貂翻着的白眼就知道这力道还不轻。 “尼娅,你见到它的时候它身上没有伤吗?” 这件事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他有听说过,有些兽类因为拥有魔力,被人们归类为魔兽。 它们的实力与普通野兽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魔兽无一不是危险的家伙,而且智力极高,有的甚至还能口吐人言。 一些只有魔法才能办到的事情,拥有魔力的魔兽也能办到。 关于极速自愈,一些恢复能力强的魔兽就能办到。 可是若说眼前这只弱得可怜的小貂是只魔兽? 不要玷污了“魔兽”这个词好吧! “有点吧?我记不清了。” 尼娅回答的很模糊,这事她也不太清楚。 救少年上来后,少年已经几乎没了气息,她也是手忙脚乱地忙活了好一会儿,才让昏死过去的少年脱离生命危险。此外多余的事情,她真的没有心思关心。 尼娅在很小时候就发现自己对于这些小动物而言有着很不错的亲和力。 所以她对于这些小动物也没有什么防备,以至于毫不担心让自己的妹妹与这长着尖牙利齿的树貂独处。 “嘛,没事了。” 这小兽背上消失的羽箭可能是被水流冲掉的,只是这样一来它伤口只会被箭头上倒钩扯得更大。就算是给时间让那样的伤口自然愈合,也绝对会留下一块不小的疤痕。 少年虽然现在依然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为了打消女孩的顾虑他还是放弃追究了。 “没想到维鲁斯你这么善良呢?特意下水去救这个小家伙。可为什么它好像不喜欢你啊?” 尼娅知道就算是动物也明白什么是感恩,她不太理解为什么少年豁出命去救这只小貂,可这小貂依旧不喜欢他。 少年轻咳一声,说明道:“呃,那个尼娅啊……它就是偷走你的项链的小贼。” “诶?” 尼娅没有反应过来。 “维鲁斯你刚才说什么?” “它就是偷走你项链的小贼。” 少年又重复了一遍。 “这……怎么会?维鲁斯你看见它拿了我的项链吗?” 尼娅很难相信这个毛茸茸的白毛小貂会是偷走项链的小偷,但这究竟是少年的判断,她也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 “有啊,就你在湖边洗……唔!” 伤口的自愈能力可能会有那么强吗? 至少在少年认识里,这种看不出魔力存在的一般动物是没法做到极速自愈的。 “维鲁斯你怎么了?” 尼娅担心起来。 这少年突然抓起了这只小貂,一脸错愕的像是在啃苹果时吃出半截虫子。 “没、没事。” 少年将手里的小貂丢了回去。 那个小婴儿拿回自己的玩伴可开心了,死死地抱住了树貂,从那树貂翻着的白眼就知道这力道还不轻。 “尼娅,你见到它的时候它身上没有伤吗?” 这件事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他听说过,有些兽类因为拥有魔力,被人们归类为魔兽。 它们的实力与普通野兽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魔兽无一不是危险的家伙,而且智力极高,有的甚至还能口吐人言。一些只有魔法才能办到的事情,拥有魔力的魔兽也能办到。 关于极速自愈,一些恢复能力强的魔兽就能办到。 可是若说眼前这只弱得可怜的小貂是只魔兽? 不要玷污了“魔兽”这个词好吧! “有点吧?我记不清了。” 尼娅回答的很模糊,这事她也不太清楚。 救少年上来后,少年已经几乎没了气息。 她也是手忙脚乱地忙活了好一会儿,才让昏死过去的少年脱离生命危险。 此外多余的事情,她真的没有心思关心。 尼娅在很小时候就发现自己对于这些小动物而言有着很不错的亲和力。 所以她对于这些小动物也没有什么防备,以至于毫不担心让自己的妹妹与这长着尖牙利齿的树貂独处。 “嘛,没事了。” 这小兽背上消失的羽箭可能是被水流冲掉的,只是这样一来它伤口只会被箭头上倒钩扯得更大。 就算是给时间让那样的伤口自然愈合,也绝对会留下一块不小的疤痕。 少年虽然现在依然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为了打消女孩的顾虑他还是放弃追究了。 “没想到维鲁斯你这么善良呢?特意下水去救这个小家伙。可为什么它好像不喜欢你啊?” 尼娅知道就算是动物也明白什么是感恩,她不太理解为什么少年豁出命去救这只小貂,可这小貂依旧不喜欢他。 少年轻咳一声,说明道:“呃,那个尼娅啊……它就是偷走你的项链的小贼。” “诶?” 尼娅没有反应过来。 “维鲁斯你刚才说什么?” “它就是偷走你项链的小贼。” 少年又重复了一遍。 “这……怎么会?维鲁斯你看见它拿了我的项链吗?” 尼娅很难相信这个毛茸茸的白毛小貂会是偷走项链的小偷,但这究竟是少年的判断,她也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 “有啊,就你在湖边洗……唔!” 这话刚说了一半,少年心里也凉了一半。 “维鲁斯……” 女孩沉下脸来,聪慧如她已经意识到了问题。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有在湖边洗澡的吧?” 现在少年很想从地上找个缝钻进去,然后再给自己两个耳光。 说漏嘴了。 这次还想蒙混过关,难度太大。 “呃,你、你有说过的,你不记得了而已。” 少年结巴了,现在他就是一个偷了糖还在扯谎的小孩。 “哦?是吗?” 尼娅的脸色没变,还是那般阴沉,显然少年的说辞没啥效果。 “那你怎么知道项链是小貂拿的呢?” “梦到……好吧,我亲眼是看到的。” 尝试混过去,但发现找的理由太扯,自己就先放弃了。 “嗯,那别的你也看到了?” 女孩点了点头,继续问下去。 “没…有。” 少年想矢口否认,但卡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女孩的声音里有着不容敷衍的气势,少年除了如实回答外,已经没了别的选择。 “好吧!抱歉!我都看到了。” 这就是所谓的公开处刑吗? 有什么是比偷窥被本人戳破还要尴尬的吗? 少年面部僵硬,向女孩低头认错。 虽然自己不是故意的,但究竟还是偷窥了不是? 偷窥要是没看到啥就算了,关键是自己真把人家都看光了...... “都、都看到了?!!” 这次是尼娅语无伦次了。她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一定已经红透了。 “啊哈、哈哈……” 而少年反应过来之后感觉自己一定是被水泡傻了。 这么诚实干嘛? 哪怕是偷了糖的小孩被抓住了,他从糖罐里拿了几颗糖还不是他自己知道。 反正糖都已经进了肚子了,没了对证。 是吃了一颗还是两颗或者三颗?反正没别人清楚。 这时候谎报个数字,就能减少之后两瓣屁股上巴掌印的数目。 这其中的道理,五岁小孩都知道啊! 第九十三章.找回项链 偷窥女孩洗澡的事情已经彻底败露。 两人之间原本热切的氛围,现在……完全烟消云散了。 现在少年和女孩都十分尴尬。 尼娅低着头反复打量自己的鞋尖,明明现在她又羞又恼,但她还是忍不住看看一旁的少年究竟是什么表情,这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而女孩之所以一直低着头,是因为她现在的脸颊已经红了一片,她可不想被少年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其实少年这边也差不多。现在他将头偏了过去,不好意思盯着女孩,但他的注意力其实全在那个女孩身上。 他隐隐约约的听到女孩在小声骂着“变态”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 总之,少年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谢罪。 但这两人都还记得他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得找回那条贵重的项链。 好在真正的小偷已经“落网”,现在只要找到藏匿“赃物”的贼窝就行。 问题说起来并不复杂,但真要解决的话可就未必简单了。 这只小貂究竟是只貂,又不是人,要怎么沟通才好? 就算能想到法子沟通,又该怎么让它乖乖把项链交出来。 少年刚把思绪从女孩身上转到这儿来,却发现这里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这两件事,都让他头疼不已。而且这两件事都同样火烧眉睫,不仅不能放下也没法敷衍了事。 “尼娅,时间不早了,海默尔他们该担心了,我们得快些找到那条项链。” 这第一件事,看来光凭自己是想不出办法来。 不过,这并不代表别人不可以。 “嗯……” 听少年这么一说,尼娅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天空中的太阳已经算是夕阳了。 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必须在天黑前找到项链。 对于找回项链这事,作为失主的尼娅当然更是焦急。 尼娅再次向少年确认道:“项链其实是小貂拿的对吧?” “没错,就是它。” 虽然也不排除是这家伙的同胞所为,但少年清楚的记得那时所见的白毛小兽与这只一般无二,应该是不会错的。 同时少年也不由得庆幸起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打破僵局的话题,不然两人相顾无言的局面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莉安娜,把你的朋友借给姐姐一下好不好?” 这个小婴儿嘟起嘴来,一双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雾。显然对于姐姐要拿走自己喜爱的“抱枕”,她并不赞同。 “莉安娜,妈妈给姐姐的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被它拿走了,姐姐得让它还回来。能把它借给姐姐吗?” 听姐姐这样一说,莉安娜也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 少年对此也见怪不怪,原本按照这个婴儿的年纪,她应该还不明白他人的意思。可是这个女婴确实特别,在那一双水灵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个极其聪慧的灵魂。 尼娅蹲下来将手伸向了妹妹怀里的白头树貂,和少年那时的反应完全不同,树貂居然服服帖帖的垂下头来,任由这女孩把它抱入怀中。 “这就是待遇差距?” 少年嘀咕着,内心一阵疲惫。 他从没有被这些动物亲近过,以前在路边遇到一条完全陌生的流浪狗都会对着自己狂吠。 女孩抱起这只小貂后,慢慢走到了河边,期间不断对着这貂轻声耳语,并来回比划着。 因为距离较远,少年也不清楚女孩究竟对着这只小貂说了些什么。 不过只是片刻后…… “好了,它愿意还项链,只是我们得跟着它去它的巢穴。” 女孩将树貂小心地放在地上,看她松了口气的模样似乎这交谈的过程还挺辛苦。 “额,这、这就好了?” 少年愣了愣,他想自己最近是不是见到了太多不合常理的事情。 但这个奇异的世界本来就不能按照他以前所谓“常识”去规划一个标准。 人和动物之间是有交流障碍的。虽然有动物在饲养多年后,与饲主有了一定程度的默契以至于达到近乎语言交流的程度的例子,而且这类例子还并不罕见。 可这只貂应该是完全野生的,与这女孩之前也并不曾相识,就不存在拥有“默契”的可能。 人**流这种本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就摆在眼前,他除了接受以外也没别的选择。 “你为什么能和它说话?” 少年和女孩一起追逐那只在树上奔跑的树貂,借着其中的间隙,少年向她发问。 “动物也好,植物也好,它们其实都有自己的灵魂,或许不如我们那么丰富,但它们确实是有灵魂的。” 尼娅似乎暂时放下了之前的事情,认真回答起少年的问题。 “只要有着灵魂就会有思想,有思想便能交流,只要静下心来就能察觉它们的心思。” 尼娅她就算背着妹妹,也能跟上少年的速度。 虽然长时间的奔跑并没有让她放缓步伐,但一旁的少年能察觉出这个女孩的喘息已经有些粗重了。 少年很想劝她休息一下,不过这个想法立刻就被他在回头时瞅见的那个倔强的眼神给打消了。 “是吗?我为什么完全察觉不到?” 对于女孩的说辞,少年还是抱有疑问。 “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的,虽然这也是有天赋的说法,结果都因人而异,但只要你用心一定是能感觉到的。” 回答时她的喘息更粗重了些,女孩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排细汗。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妈妈。” 你妈妈究竟是何方神圣? 虽然少年很想把这话说出口,但逝者安息,现在要问起,估计会戳中女孩的伤处。 他从未听过这些事情,哪怕是在那些“教官”授课时,少年也没有听过类似的技巧。 但这个问题还是以后有机会再弄清楚吧。 “你和它说了些什么?它是怎么同意还项链的呢?” 这是从刚才开始少年就一直好奇的,毕竟自己光追回短剑都花了那么大功夫,这个女孩居然动动嘴就解决了。 “也没说什么啊?它说想感谢我们救了它,然后随便为它擅自拿走我们的东西而道歉。所以就带我们去它家里,它好还东西,顺便给我们一点礼物。” 我去!这么乖? 少年表示难以置信,他没法想像这个之前还固执可恶的白毛小贼居然会这么良心发现。 在他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这家伙究竟经历了什么? “叽!叽!” 树貂突然蹿上了一棵大树,然后就踩着树杈上蹿下跳,没有了继续前进的意思。 接下来就算女孩不出声提醒,少年也知道: “我们到了!” 第九十四章.遭遇 他们应该是到了这只貂的巢穴附近。 “叽叽!” 这只树貂确定少年一行人都跟上来后,就一头钻入树冠之中,立刻失去了踪影。 见那树貂从视野里消失后,少年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家伙……不会借机逃了吧? 自己那副弓箭不知道丢在了哪里,现在他可拿这只树貂没什么办法。 好在这份担心是多余的。 过了一小会儿,树上又传来声响。 少年仰头一看,那只树貂又从树冠里蹿了出来。 这次它的嘴里还叼着一条银色的链子,上面似乎还有一个精致的吊坠,那应该就是尼娅的项链了。 看来这树貂筑巢就筑在这棵大树上,这棵树枝叶茂盛,加上又是被筑在树冠,它的巢穴隐藏的相当好。 如果不是这只树貂愿意交出项链的话,他们几个人就算在整个森林摸索个大半年都未必能把这条项链给找出来。 树貂顺着树干一溜烟地爬了下来,然后停在女孩面前。它将头高高仰起,嘴里的那条银色的项链在两人眼前轻轻摇晃。 “谢谢你!” 尼娅点点头,接过了树貂口中的项链。 虽然这声“谢谢”只是出于礼貌。但少年听着就有点不爽了。物归原主本就天经地义,这个小贼就算知错能改,也不值得对它说一句“谢谢”。 “东西到手了,我们就走吧?海默尔他们估计已经在找我们了。” 这只白头树貂的巢穴其实距离少年他们的营地不是很远,当然也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想要回去还是得要一些时间,而且现在天色有些暗了,估计已经过了傍晚。 “再稍微等一下,小貂它还有东西送我们。” 尼娅拦住了正打算扭头就走的少年。 “额?” “它说它想送点东西给我们,就当做赔礼。” 听女孩这么一说,少年也不急着走了。 既然有东西拿,那不拿白不拿。 树貂在女孩接过项链后,它立即又爬了回去。 过了一小会儿,树冠上那个小影子又出现了。 这次它的嘴里居然叼着一朵花。 “那朵花是——蒂亚地花?” 少年错愕地看着树貂嘴里的那朵白色的鲜花。 “你认识这花吗?维鲁斯。” 和少年有些夸张的反应不同,尼娅很平静。 她也见过这朵花,就在几天前,那个她没法触及的悬崖上,便长着一朵和树貂拿出来的花一模一样的鲜花。 只是她并不认识这种带着漩涡般花瓣,看似华丽又有着极其素雅的色彩的花。 “当然认识,这是诺亚的国花。” 蒂亚地花,诺亚的国花。也有“花中之王”、“高岭神女”的别称。它几乎只会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上,人们难以摘取。 同时蒂亚地花的花苗很难在一般温室里培养,一株蒂亚地花若是自然盛开,那它附近的草木必然枯萎。 这是一个极其神奇的现象,似乎是因为蒂亚地花在开花后会不断吸收空中以及附近土壤的养分,以至于一般草木将因无法接受养分而死亡。 而且一旦造成大量草木死亡,这株盛开的蒂亚地花也会在不久后枯萎。 人们都说蒂亚地花是因为自己的特性导致其他植物死亡而内疚至死,善良的它只适合在无人攀登的悬崖峭壁上孤独绽放。 总而言之,蒂亚地花是稀有,又令人惊艳的花中帝王。 据说诺亚的开国皇帝柯兰德一世在出生时,嘴里就叼着一支蒂亚地花,所以后来皇室的纹章上都加刻上了蒂亚地花的图案。 “是吗?我不太清楚这些。” 尼娅看着那朵花,就有种怀念的感觉涌上心头。 母亲说过,幸运的花环就要用当天见过的最好的花来编织,这样才会给得到花环的人带来最美好的祝福。 或许……在那天自己要是能摘到这花,然后把这朵花也编入花环里,再让母亲戴上,她就能平安无事了吧? “看来是给你的。” 少年见这树貂爬下来后将头探向了女孩,也知道这朵花究竟是给谁的礼物。 蒂亚地花的价值很高,一株花苗卖出上千奥萨丁也是轻松的事,拿来作为赔礼是完全足够了的。 虽然说现在应该没有买花的闲人,而且这只貂应该也不清楚这花在人类世界的价值,但这份心意还是到了的。 “嗯……” 女孩轻轻应了声,伸手接过这支完好的蒂亚地花,只是她的模样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喂!也有我的份的吧?我可是跳进水里救你一命。” 少年摊开手,向这只通人性的树貂讨要起礼物。 这树貂瞪了少年一眼,直接爬上了树。 “看来是没我的……哎呦!” 看树貂的态度,本以为自己应该拿不到好处的少年突然捂住了脑袋。 “可恶!居然拿石头砸我。” 又是一小会儿,那只树貂重新从树冠里窜了出来。 它的嘴里又叼着什么东西,只是少年可没法享受人家专程送过来的待遇,树貂直接站在高高的树冠上,把这黑不溜秋的玩意朝少年砸了过来。 就算是个小石子,在从高处坠落后它的杀伤力依旧不可小觑。 好在少年反应灵敏,在树貂把东西丢下来时,他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了头部。 可这落在手掌上的小东西,依旧把自己的指骨砸得生疼。 “这个是?” 少年打量起手心里这个黑色小珠子。整体上看是黑色的,实际上还有点透明。总的来看,有点像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曾经玩过的彩色玻璃珠。 “它说这就是给你的。” 尼娅翻译起树上那只小貂的叫唤的内容。 “……” 瞅一眼女孩手里那朵价值千金的蒂亚地花,再瞅一眼自己手里这个小球,少年选择……保持沉默。 送女孩鲜花,送男孩玻璃珠。 这是什么百货商场的节日派送逻辑?! “没事了的话,我们就走吧。” 少年见这小貂回到树里后就没出来,便催促身旁的女孩一起离开。 他将那个“玻璃珠”放进了口袋里。虽然这东西看起来不怎么样,但留在手里也没什么坏处。 “嗯……” 尼娅点了点头,跟着少年离开了。 “再见!小貂。” 女孩在走前也不忘向那只树貂挥手告别,她背上的婴儿也学起她的动作,朝着那棵大树的树冠挥手。 有什么好告别的啊…… 少年叹了口气,并不理解女孩们的行为。那只貂给他们制造了不少麻烦,更不算什么朋友,以后也不会见面的吧? 扭头就走不就好了?何必做这么多余的事情。 他现在得去找到之前的那条小河。虽然他也不熟悉森林的路径,但凭着少年的经验,他相信只要沿着河流走他们便能回到驻扎的营地。 只是,事情总没有那么顺利。 刷!刷! 周围的植物被一阵不自然的风吹得窸窣作响。 “维鲁斯?!这是?” 就算是极少踏入深林的女孩都知道这附近显然有什么问题。 “躲在我后面。” 少年拔出了短剑,将女孩护在了身后。 手心出了点汗,少年握剑的右手开始缓缓转动剑柄,让自己进入状态。 他屏气凝神,集中注意力感受那个在附近移动的生物的气息。 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但少年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来意不善。 少年发现自己眼中的景象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暗沉,他抬头看了下天色才知道: 原来,这天不知不觉就已经黑了。 危险之夜,来了。 第九十五章.危险的黑夜 借着树叶遮挡,白头树貂悄悄直立在树梢头,目送少年他们远去。 “这两个孩子有什么好关心的?” 树貂的发声器官做不到像人类那般灵活,它并不能口吐人言。但它还是能将自己的思想传递给一些特殊的存在。 “错了,是三个。那三个孩子都很特殊。” 与树貂对话的是一位身穿宝蓝神官服的男子,他也站在树冠之上。 脆弱的树枝是没法承受一个人的体重的,但这个人就是能站在树梢上,十分奇异。 只是他脚下的树叶似乎感受不到任何重量,仍然在枝头随微风摇曳。 “那个软乎乎的人类婴儿也特殊?” 树貂转过身来,扯了扯他的裤腿。 男子明白它的意思。他弯下腰对着树貂伸出了右手,树貂就顺着这只手熟练地爬上了他的肩头,并在上面坐了下来。 “嗯,他们都很特殊。” 男子点了点头。 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三人身上,这个人的目光在探索着更远的地方。 “那你怎么也不送点东西给那个小娃娃?” 树貂不解。 在它的印象里这位男子的性子一直很随和也从不吝啬。 既然这个人真的在乎那个婴儿,不可能不做些什么。 “她能平安的活下来就算是我给她的礼物了。” 男子说这话时,声音带着寒意。 是错觉吗?感觉他在笑。 树貂抬头看了看,但什么也看不到,因为他带着一张面具。 “更多的,以后时间还很多,我会慢慢教她。” “你要收她为徒?” 听到他说这话,树貂瞪大了眼睛。 “嗯。” “啧啧,你多久没收过徒弟了……十年了?” 树貂用爪子掏了掏耳朵,顺便回忆了一下多年前曾跟在这个男人身边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不记得了,应该有段时间了吧。” 男子的回答很模糊,树貂是知道的,这个几乎无所不知的家伙一定是清楚这些琐事的。 “你的‘有段时间’,我可耗不起,我们都多久没见过了,你还不过是说一句‘有段时间没见了’。” 树貂埋怨起来,它知道这个人的寿命不是它能比的,可是还是有点不爽。 男子轻笑道:“哈,是这样吗?那这个算给老朋友的赔礼吧。” 说完他手掌中就多了一颗约莫花生大小的白色宝石,然后他将手平举至肩头像是在端着盘子。 “白灵石?嘿嘿!这还差不多。” 树貂一口叼起这颗宝石,然后就直接吞下了肚。 吃掉这颗宝石后,树貂的毛发更加光滑了,眼睛也炯炯有神。 “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下次你可要多带点。” “我尽量。” 男子笑意不减,树貂的要求他没有犹豫什么就点头答应了。 “算啦!说不定下次你来见我时,我都去见树母了” 说道这儿,树貂的眼中也有了一丝悲凉。它可不像眼前的这家伙一样,能笑谈岁月刀割。就算它再怎么吞噬灵物来延长寿命,也不能避免死亡。 “到那时候,你把东西给我的子子孙孙吧!” “这……你得先找到一只母白头树貂才行。” 男子迟疑了一会儿,指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喂喂!别小看我啊!我一定能找到的!” 被戳中痛楚的树貂从男子的肩头跳了起来,除了用双腿在这人的肩头四下乱蹬以外,它还顺便用爪子挠着他的头,因为他头上戴着兜帽,树貂也不担心自己的爪子会真挠伤他。 白头树貂本身就很是稀有,而且它们通常喜欢独自旅行,在方便四处搜寻灵物的同时还没有“分赃”的苦恼。 所以白头树貂之间的生活区域往往相隔甚远。 对于这些白头树貂来说能不能找到一位异性繁衍后代,确实是个问题。 “你要送东西为啥不自己去送,偏要我去演戏。” 闹腾了一段时间后,树貂见这家伙什么反应都没有,也没了兴致,转而谈起之前的话题来。 “时候未到,我不宜出面。” 男子摇了摇头。他从不做多余的事,就算百般周折也是必要的。 “切!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神神道道的家伙办事总那么复杂。” 树貂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耳朵,接着问道:“你干嘛送那么好的东西给那个倔小子?难不成你也想收他为徒?还有那个小姑娘确实不错,你怎么才送她一朵没啥用的花?” “那个小子我是亏欠他一些东西,所以给他一点补偿罢了……日后若是有缘,倒是能指点一二。” “嚯?你居然还会欠别人东西。” 树貂感兴趣了,它可清楚这家伙说自己亏欠别人是多么稀罕的事。 “呵……至于那朵花。” 这个人似乎并不打算讲明详细,他将话题直接过渡到下一个问题上,顺带他又将一颗白灵石送到树貂眼前。 “那是尤菲最喜欢的花。” “尤菲……哦!那不就是那时的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吗?那小妮子还好吗?” 树貂一边说着,一边将这白灵石吞下了肚,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臌胀的腹部。 “她,走前完成了心愿,没有任何痛苦。” 男子闭上了他那双深邃又智慧的眼睛,就是树貂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哈?!不是吧?!你们人类的寿命怎么可能那么短,那小丫头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她现在还算年轻吧?” 树貂当然听得懂男子的言外之意,它现在食欲全无,就算那个男人又递了一颗白灵石,它也没有吃掉的欲望。 “很多死亡并不是由于自身寿命的极限。” “可是你这家伙怎么可能保护不了她。” 它是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它没法相信眼前的这个家伙会没有能耐保护自己的爱徒。 “命,不可言。” 男子说出这句话时,言语里难得出现了挣扎,似乎他也一样无奈。 见这树貂不肯吃这白灵石,他便要收回去, “我呸!” 树貂跳了起来,将那只手上的白灵石一口吞下。 “你这家伙难得就没什么可以让你违背命运也要守护的东西吗?” “没有。” 这个问题男人回答的很干脆,然后他又觉得缺了点什么,就补充道: “若硬要说有,那就是命运本身吧……” 树貂被男人的话弄恼了,它质问道: “如果命运那玩意要你去死,你也会乖乖去死?” “嗯,没错。” 知道气恼什么的,都没有用处。树貂只能长叹道:“唉!不理解你” “我刚刚出生就认识你了,还跟着你在这世上走了十几年,可我还是不能理解你。” 树貂回忆起以前它还有心远游的时候,选择跟着这个人类走遍世界。 对于白头树貂而言,那也是一段不短的时光。但它在很多时候,都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行为, “你不需要理解那么多,你要知道你只是只树貂。” 他说的是实话,白头树貂并不需要想太多,只要每天找找灵物吃饱肚子就行了。 “切!天神使就了不起?” 但是,它是一只有思想的白头树貂,可不会那么简单的过完一生, “你这家伙还是注意点,你身上的灵气比以前弱了不少。虽然还是看不透你的底子,但你这个怪物不会也快到大限了?” 白头树貂天生就能感应灵气,它的父母就是被这个人身上那股几乎没有限度的灵气吸引才相遇的。 “……” 对此,男子选择了沉默。 “算了,就算你年年按照这个速度虚弱下去,也一定还能比我活得长,我才不关心你几百年后的死活呢!” 以灵气为食的树貂很清楚灵气与生命是挂钩的,灵气越弱,说明这个生物的生命力也就越弱。 虽然眼前这人的灵气乍看依旧充沛,似乎还和以前一样是一个没有限度地散发光与热的太阳。 但树貂是记得的,这个人在几十年前拥有的灵气究竟是什么水平。 与那时相比,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虚弱的病人。 “哈,你会关心我几百年内的死活还真是受宠若惊。” 和老朋友闲谈了一会儿,一向严肃的男子也忍不住调侃对方。 “你……算了!我看你活到这个世界毁灭也没啥问题。” “那样会有点累,还是不要了。” 这话题关乎生死,有点沉重。 树貂就想找点别的话题,想着想着它想到了那条男人让它专门偷来的项链。 “那条项链是那个以前那个丫头的东西吧?” “嗯,我想确认一些事。尤菲她……还真是个傻孩子。” 男人对此不可置否,在看过这项链里藏着的东西后,他竟有些哭笑不得。 “你其实在后悔吧?没能保护她的事。” “……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别跑!” 男人捏住树貂的后颈,把它轻轻放在树枝上。 然后未等树貂扑上来,他在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擦!还是和以前一样,想跑路谁也追不上!” 树貂一屁股坐在树枝间,它的重量将坚韧的树枝压得四下摇晃。 它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又想了想之前那几人的行走路线。 “糟糕!他们不会天黑前走不出这林子吧?” 这下把树貂急到了、 它可清楚这片森林的情况,也知道这林子还来了一些危险的“不速之客”。 这个森林的夜晚,可是真正的“危险之夜”。 “你确定不管管?就凭那个小子他们可没能耐出去。” 树貂对着天空的某处喊道,它知道那个人是一定能听到的。 果然,一会儿它的脑海里就传来了那个人的声音: “一切……自有定数。” 第九十六章.穷追不舍 “什么一切自有定数?还不是等于啥也没说!” 对于男子最后的回答,树貂很是不满。 可树貂明白那个将全身藏在衣帽之下的男子背负了很多东西……很多它也不知道的东西。 树貂究竟跟着这个男人在这世界旅行了十多年,更是清楚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自有他的道理。 “无聊……你活得真无聊。” 那个自称伏西尼的男人。 明明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为什么偏偏要那么累呢? “复杂的人啊!这就是所谓的‘知道得越多越苦恼’吗?” 树貂学人那样蹲在树枝上唉声叹气,顺手从枝头折下几颗小野果放入口中咀嚼。 “啊呸!每次吃了白灵石,吃啥啥酸,喝啥啥苦!” 吃掉的果子全被它吐了出来,这树貂是没听过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但它也是有这种类似感受。 好东西吃多了,再吃平时觉得鲜美的野果都不够味了。 这让它又想埋怨起那人怎么不给自己多留下点那种充满灵气的美味。 “不晓得那几个人类小鬼怎么样了。” 树貂躺在树杈上,托着腮帮子想起那个人难得用心照料过的几位未成年的人类的情况。 它在这森林里也待了几年,算是摸透了整个森林的情况。 “白天里这个森林里的家伙们还算给我面子,但晚上貂爷我管不着啊!” 树貂在枝头抓耳挠腮,烦心地不行。 “难不成我出面帮他们?可这样不太好吧?” 最后它又想起了男人说的那句“一切自有定数。” “那家伙都不管了,我管个啥?睡觉吧。” 树貂再看了一眼那一行人的方向,短小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从那边吹来的风里传来的那一群危险的气息,有的熟悉、有的陌生。 虽然那些家伙它还都不看在眼里,但就凭那几个弱小的人类真的能挺过去吗? “管他呢!睡觉!” 树貂还是缩回了它自己的树洞里。 它紧挨着它的藏品们,将身子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就进入了梦乡。 这白头树貂感知到的东西并没有错,少年他们也确实陷入了危机之中。 林间的风向突然变得紊乱,周围也多一股寒意。 “躲到我身后。” 少年护着女孩们,似乎他还有点余力去保护别人。 实际上,他那只握剑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那种能让自己心脏紧缩的压迫感,究竟在哪里? 似乎就在周围,可是又在哪个方向?他们究竟该往哪儿逃才是安全的? “唔!” 那个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的未知生物似乎将“它”的视线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那个生物的视线仿佛是死神的凝视,“它”只是远远地看着少年,就能让他动弹不得。 少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杀意锁定,可仅以自身气场击溃敌方战意的精神压制手段。 这个技能几乎只能通过杀戮淬炼。 那些屠戮生灵的存在,会被死者的怨念附着。死者的怨念本是带着诅咒性质的,可以拷问凶手的灵魂,让他们的精神备受折磨。 可这种诅咒也可能会被那些恶贯满盈者利用。那些死者的怨念反被他们化作自己的气场,成为他们力量的一部分。 最后的成果之一便是杀意锁定。 据说曾经就有许多人进行了通过刻意屠杀无辜者来锤炼自己的意志的修行。可这样也不会完全没有代价,那些杀人者内心无不变态扭曲,最后彻底变成了嗜血的杀人魔。 少年所认识的威拿科多也杀人无数,可他屠戮的终究是国家之敌,他问心无愧。怨魂对他的精神影响甚微,但威拿科多也有类似这类精神压制的能力。 但眼前这个冰凉刺骨的杀意中含着太多的血腥,那个家伙无疑是屠戮大量生灵,才会有这样恐怖的杀意。 耳边似乎传来了那些亡者的低语,他们在说着“快跑!快跑!”。 “呵呵……” 少年冷笑着,他的四肢都被这股杀意封住,难以动弹。这时若不做些什么,他可就真成了待宰的羔羊。 好在,他见识过拥有类似技能的人,而那个人也教了他破解之法。 抓着剑柄的手指动了起来,剑刃翻转切入手掌之中。 “维鲁斯你的手?” “没事的,你们都没事吧?” 疼痛可以唤醒被麻痹的四肢,这杀意真正作用并不是封锁行动,而是让对方的本能地感到怯弱,以在对方内心塑造一个“敌人不可战胜”的形象,让他放弃挣扎。 对方杀意虽强,可离能让人即死的“绝望意志”还相差甚远。那么通过一定的刺激就能让自己的身体机能恢复正常。 少年用剑划破手掌,也算是让自己恢复了正常。 只是这就足以化解眼前的危机了吗? 不,还远远不够。 “我们都没事,你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尼娅她们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比起那个危险的敌人,尼娅更关心少年手中的伤势。 “没事就好,你带着莉安娜找机会就跑。” 敌方看来也不是强的太过离谱,“它”只能将杀意集中在一人身上进行影响。 选择看似拥有战力的少年作为影响对象,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少年明白,就算对方的强大还在自己的认知之中,这个敌人也绝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战胜的。 能释放这种程度的杀意的存在,要以现在自己的战力去对抗,估计连当“它”的开胃菜的资格都没有吧? “那你怎么办?!” “我殿后,一会儿就会赶上来。” 这句所谓的‘一会儿’,怕是会无限期延后了。 没有多余的选择。 在这种时候,能逃一个是一个。 在现在还能全员生还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少年万万没想到这个森林里居然还有如此恐怖的怪物存在,若是之前有注意到这怪物的蛛丝马迹,他绝不会同意在这林子里多作一分一秒的停留。 可现在他们已经被盯上了,只能留下谁来争取时间,这样或许还能避免被全灭。 虽然也有抛弃这对姐妹自己逃跑的选择。 但抱歉,这个选项已经被抠掉了。 就算在这密林中无他人知晓,少年也不会做出这个选择。 这无关所谓道德,也无关空泛大义。 只是因为—— 【以后谁帮了谁就不要再说‘谢谢’了,真想感谢的话,就准备好在另一个人有事时去帮他。】 他们是朋友,成为朋友之前做的约定,他可没那么快忘记。 更何况,自己之前还欠了这女孩一命。 “你真的会赶上来吗?” “会的,放心好了。” 少年笑了笑,似乎他还挺轻松,顺便他补充道: “我拿过短跑第二,想追一定追得上。” 这人情债,还真不好还。 第九十七章.八足魔兽 有个光是气息就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怪物正在注视着他们。 不仅仅是少年能察觉到他们这危险的处境,感知到这异常氛围的尼娅也知道他们的情况不容乐观。 “维鲁斯,你是不会骗我的,对吧?” 尼娅握着少年的右手,查看他刚才的自残的伤势。 现在下定了决心的少年没有丝毫动摇,女孩的手却在发抖。 这次不再是野狼了,而是实实在在的怪物。 她从裙边撕下了一根布条,轻轻系在了少年右掌的伤口上。 “不会骗你,我一向说话算话。” 右手的伤口并不算多深,一经女孩包扎后伤口原有的那点痛楚也消失了。 “真的?” 女孩感觉不到少年言语里有丝毫牵强,可她就是没法放心。 “真的。好了,你给我转过去。“ “诶?!” 没有多少时间浪费。那刺骨的寒意正在慢慢逼近,少年一把抓住女孩双肩强制让她转过身去。 “往这个方向一直跑,你只要一直跑就好。” 这是他们走过来的方向。 那个危险的家伙虽然就潜伏在附近,但选择以前的道路折返还是安全的。 “你会跟过来吗?你能找到我们吗?” 我若留下来会成为你的累赘对吗? 尼娅明白少年为什么没有给她一起留下来的选项。 只是,他真的能回来吗? 真的可以找到我吗? “会的,我一定会跟过来,。” 少年不厌其烦的回答着这个女孩提了一遍又一遍的问题,但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他大喊道:“走吧!” 用力推了一把女孩的后背,这力气没有留情。 尼娅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她最终还是勉强稳住了重心,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她没有回头的勇气。 总觉得若是再回头看一眼,她就没法离开了。自己会忍不住跑回少年哪儿,白费少年的心意。 被绑在背后的妹妹却替姐姐朝少年挥手告别,少年挥手还礼。 “再见。” 女孩她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森林深处,少年松了口气。 握在左手的短剑被他丢回了右手手心中。少年不是左撇子,右手用剑才能更好发挥自己的战力。但惯用手受伤,要说完全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 剑柄挨着那道伤口仍有些疼痛。包扎的布条还未干透,冰凉的水和伤口外露的血肉混在一起还是造成了一些不适感。 “出来吧,不用躲了。” 少年把剑尖对准了左手边的灌木丛,已经心如止水的他听出来了让这林间风声混乱的源头的位置。 嘶嘶~ 听着它的叫声像是一条大蛇,可当本尊在月光下显露身形后,才知道其实它与蛇的形象相差甚远。 的确是个庞然大物,约莫一个成年人大小。 它匍匐在地上,吐着信子,支持它那细长的身躯的是八只长足。 咋看有点像只特大的蜈蚣,但它没有蜈蚣巨颚,头颅的部分看起来像是一个倒扣着的脸盆。它的嘴巴好像一根针管,那条有着分叉的长舌可以摩擦出“嘶嘶”的声音。 透过上面投下来的月光,少年可以看到它长在背脊那一排森白色的外骨骼,这些骨骼形状看着就像一把把插在这怪物身上的镰刀。 这就是魔兽,八足镰刀虫。 八足镰刀虫由于视力较差,一般习惯昼伏夜出。白天它们会将身躯埋在地下的巢穴里,晚上爬出来觅食。 八足镰刀虫性格暴躁、好斗,极具攻击性。名字里虽然有“虫”,但八足镰刀虫确实是兽类。 作为一种喜好单打独斗的独行魔兽,它们没一个好招惹。 就算有雇主出重金求取八足镰刀虫的骨骼,也只有实力强劲的冒险者队伍才敢接受这份委托。 居然是这玩意儿?! 少年曾在这个世界的书籍中看到过这只魔兽的介绍,但活物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少年也被这怪物的模样弄得头皮发麻。直觉告诉他,若真被这怪物的攻击打中,将非死即残。 虽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他也想尽力活下去。 就算做不到也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少年做好了战斗准备,但他没有见过这种生物的攻击手段,只能以守为主,随机应变。 嘶嘶~ 八足镰刀虫继续吐着信子,发出蛇一般的嘶鸣,没有立刻攻过来。 它转着脑袋,上面长着一对巨大复眼看着有些骇人。 实际上这双大眼睛没有多强的视觉,甚至不能很好的分辨周边的环境。少年一时站立不动,反而让它很难确定少年的确切位置。 当然这只能让它迟疑一会儿而已,一直在嘴边伸吐的分叉长舌已经记下了少年的气息。 “唔?!” 这八足镰刀虫虽然身形较大,可一旦行动起来却完全看不出其笨拙的地方。 少年感觉朝自己扑来的东西其实是一阵飓风。 闪开! 只能闪开,完全没有正面抵抗的可能。 少年向右一跃,全身都栽进了灌木之中。 嘶嘶~ 这只八足镰刀虫反应并不灵敏。它在这一击全打在树上之后,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攻击已经完全落空。 它在这森林里居住太久,每天被它选中的猎物基本在见到它的时候就已经动弹不得了,它只要像这样冲过去就能直接将猎物大卸八块,之后它只需低头咀嚼美味。 这眼前的情况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八足镰刀虫笨拙的头脑重新判断起少年的方位。 借着这短暂的间隙,从灌木丛里爬起的少年也开始思索起这八足镰刀虫的弱点来。 八足镰刀虫的攻击之所以能被少年躲开,是因为它攻击的目的性太过明显。这只魔兽显然战斗经验不足,没有预判敌方移动的意识。 这时少年再看了看自己的原来的位置,不由得冷汗直冒。 他刚才背后的那几棵松树已经多了数道切口,这些切口几乎已经将树木拦腰截断。 好强的破坏力! 比起之前自己单独应对的那只黑毛狼头人,这只八足镰刀虫显然强上数倍。 那么它的防御力又如何呢? 少年将唯一的胜算赌在自己能够摸索出对方的弱点上。 自己要是能及时看出这只八足镰刀虫的弱点,或许还有可能战胜它。 第九十八章.绝望 这八足镰刀虫全身都有甲片保护,防御能力恐怕不低。 而现在他手里只有一把短剑。 拿这样一把薄弱的短兵器去与这只凶残的魔兽搏斗怎么看都有点勉强。 可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少年站起来对着那个正摇头晃脑地判断他的方位的家伙大喊道:“看哪儿呢?大傻货!” 嘶嘶~ 这怪物移动起来就是一阵狂风,周围的树木都被切割成了碎块。 八足镰刀虫并不能听懂少年究竟说了些什么,自然不会有被语言嘲讽后的情绪。 它只是知道了少年的方位了,便立刻出击。 但是它依旧没有成功击中,完全没有打到血肉的感觉。 “喝啊!” 少年发力的怒喝声从它背后响起,八足镰刀虫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承受了一击。 “唔!” 只是这发动攻击的是少年,受伤的却也是少年。 事实证明,声东击西未必管用。 那条裹在他右手上的布条被割开了,这手背上多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火辣辣地痛感让少年有些握不住剑。 刚才他那一剑砍在了八足镰刀虫的后背坚硬的外骨骼上。谁知这一剑击中后,居然与这些骨镰敲出了火花。 少年这全力一击只在上面留下了一点不起眼的斩痕,而八足镰刀虫在受到攻击后背上镰刀本能地收缩了一下,这些回缩的镰刀马上朝少年握剑的右手卷了过来。 骨镰只是与肌肤稍稍擦过,就留下一大血口。 若不是刚才退得快,他的整只右手怕是都成了碎块。 “呼、呼呼……” 在刚刚躲过一劫的少年,现在也喘息不止。 这八足镰刀虫背上的骨骼部分坚硬无比,每把骨镰都如同手术刀般锋利。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只八足镰刀虫的话,那就是“攻防一体”。 自己的攻击都没有效果,然而对方轻轻松松就能将他撕成碎片。 这是一场不平等的战斗,少年除了拼命挣扎外毫无办法。 嘶嘶! 又来了。 这次八足镰刀虫攻击间隔比刚才短了一倍,少年没时间调整气息就不得不闪避攻击。 因为对方是正面扑来,迎着月光,视觉敏锐的少年看清了八足镰刀虫的攻击方式。 它将八足蓄力一蹬,跳到搬空之中。背上的骨镰在那起跳的一瞬间收缩后又在即将落地的瞬间弹射出来,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而且这个“陀螺”边缘还有着致命的骨镰。 这攻击虽然致命,但似乎没有封闭整个空间。 少年一个下腰,想从这攻击的边缘逃开。然而这八足镰刀虫在少年即将避开攻击时,张开了它那八条长足。 “额啊!!” 胸口被长足正面击中,少年发出一声惨叫。八足镰刀虫的巨力将他撞飞,身体在后移数步后终于撞停在一棵树上。 我死了吗? 现在躺在树底下的少年视线模糊,呼吸困难。 他还会疼,证明自己还没死。 只是这也没什么可庆幸的。 他的肋骨就算没断,胸腔里的肺叶估计也被打了出血来。在撞到树上之后,脊椎的痛感已经足够让他昏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意识还保持着清醒。 现在他动弹不得了,运气不好以后甚至会瘫痪。 现在也不是什么有闲心讨论以后的时候。 八足镰刀虫再次发出“嘶嘶”的叫声,步态慵懒的走到了少年面前。 虽然比平时多花了点功夫,但这个猎物终究还是到了嘴边。 “该死……我就坚持了这么一会儿吗?” 知道自己确实难以取胜,可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败得如此之快。 少年摸了摸胸口,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满是湿滑的血液。 这八足镰刀虫的长足上也长着一排排类似骨镰的骨刺,一旦被这长足击中足以让他这种身板少年失去反抗能力了。 八足镰刀虫背上的最靠近头颅的一对骨镰可以移动,而且相当灵活。毕竟八足镰刀虫的八只长足并不方便移动其他物体,这对骨镰相当于它的双手。 除了可以用来攻击和防御以外,这对骨镰还能拿来“固定食物”,以方便它来享用。 比如现在躺在地上无法反抗的少年被这对骨镰刺穿了后背,那对骨镰的尖端似乎抵住了他的肩胛骨。 少年被这八足镰刀虫慢慢提起来,他这下没有什么小动作了,因为他知道现在挣扎只会更痛苦。 八足镰刀虫转动着头颅,用它那对巨大的复眼细细打量这个连呻吟都放弃了的食物。 少年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被吊在铁钩上的腊肉,身上的肉最后能剩多少,全看这家伙的心情。 一想到自己要被这样恶心的怪物活活吃掉,倒不如一开始就被干掉的好。现在眼睁睁看着对方慢慢啃食自己的全身,的确生不如死。 “维鲁斯!” 怎么回事?! 女孩的喊声突然传入耳中,他确信这不是临死前的幻听。 “尼娅你……” 为什么要回来? 你这样…不就让我做的事都白费了吗? 第九十九章.螳螂捕蝉 明明都跑了,为什么还要回来送死? 难道不知道这里有危险吗? 少年面无表情地将头转向声音的来向,他很想大声呵斥那个傻丫头。 可现在他都动弹不得,哪有这份精力。 “嘶!嘶!” 八足镰刀虫也将它的脑袋转向了声音的方向,结果它突然惊叫起来,似乎它非常兴奋。 “唔啊!” 少年发出一声惨叫,这八足镰刀虫蛮横地将插在他背后的两把骨镰抽了出来,少年就像一块破布一样被扔在地上。 “维鲁斯?!” 刚刚穿过树林的女孩看见了倒在地上遍体鳞伤的少年,还有……一个朝着自己扑来的庞大黑影。 “啊!” 这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女孩一见到那个黑影真容后,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声。 而那八足镰刀虫身上的夺命骨镰瞬息即至,尼娅甚至不清楚是什么朝着自己脖颈划来。 “混账!你的对手是我!” 少年怒喝道,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这动作牵动了内脏的伤口,让他直接咳出一口心血来。 来不及了。 那怪物如同飓风一般的速度,已经受了重伤的他无论如何都赶不上。 “为什么……” 很久以前,少年就发现了自己的特别之处。 他的眼睛比其他人更为敏锐,只要他愿意集中注意力,呈现在他的眼前一切都可以像是慢放的电影一样,缓缓展开。 但自己的动作并不会变快,他看自己的行动也是如同蜗牛爬树般令人揪心。 他把这个能力称之为“静态凝视”。 本来这是一项相当适合弓箭手的特异技能,而且他也依靠这个能力救了自己数次。 可是现在少年开始痛恨起自己的这个能力来。 这个不久前成为自己唯一朋友的女孩即将香消玉碎的全过程,他都会看得清清楚楚。 动起来啊! 我的双腿,你倒是动起来啊! 内心的呐喊并没有让这具虚弱的身体产生奇迹,他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连用双臂撑起身体都做不到。 开张的骨镰开始回拢,尼娅将会得到一个拥抱,一个来自死神的拥抱。 “啊!!” 少年呐喊着,想要让自己站起来。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对自己的生死毫不在意,但在见到别人的死去时,自己的心里却痛如刀割。 哦不,那不是“别人”。他可没有那么宽的心去在乎每一个人的生死。 他们是“同伴”,是自己的“朋友”。 是能让他牵挂着,也同样牵挂着他的人。 少年承认,这个他刚认识不到五天的女孩,已经能让他在乎了。 前世今生,他永远不懂女人的心。 现在他更清楚了:哪怕只是一个不谙世事、心灵单纯的少女就能让他理解不能。 明明你已经可以跑掉了吧? 乖乖带着你的宝贝妹妹找一个地方藏好,熬到天亮。到那个时候,相信不相信自己那句“会追上来”的谎言都无所谓了。 活下来不就好了?管那么多干嘛? 蠢到无可救药的女人! 活着的人才有可能看到希望 ——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老于世故的他看惯了尔虞我诈,看厌了虚情假意。 一旦遇到有人做出如此愚蠢的行径,他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冲过去,救下她! 这是他现在唯一念头。 哪怕豁出这条没用的贱命也无所谓,有魔鬼想要自己的灵魂那就来拿好了! 只要能救她,只要让他拥有救下那个女孩的力量就好! 他拥有的一切都可以拿去! 少年竟然迸发出如此强烈的执念,让远处观望的某人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咦。 “差不多了……事情顺利的过头了,我都有点不安。” 男子呢喃自语。 面具之下,他嘴角微挑。 命运这东西,有些时候就是被注定好的。 逃不开,也无从抵抗。 不想要的结果,依旧会顺其自然的发生。 舞台剧上的提线木偶们真的知道自己身上牵着线吗? 至少少年不知道,女孩不知道,那个八足镰刀虫也不知道,还有那些站在舞台的幕后“准备参演的演员”们也不知道。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某人的计划之中,所谓自发的行为不过是对剧本绘声绘色的演绎。 “你想要的力量,就给你吧。” 天神使伏西尼拍了拍手。 他筹备已久的暗棋终于移动了,基本都在按照他所想的进行着。 当然这一切还只是一个简单的开始,至于能不能最后走到他所期望的结局...... 还没有个定数。 第一百章.窥视者 黑夜的森林之中。 倒地的少年眼看那八足镰刀虫的骨镰就要让女孩身首异处,女孩的表情也在渐渐从愕然转为恐惧。 究竟要怎样才能赶上?已经不可能了吧? 除非插上翅膀,不然还怎么赶得及? 可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绝望的见证一个美好生命的逝去,然后自己也将与她一起成为林间枯骨。 “嗯?!” 他的口袋里似乎有什么在动,可少年不记得自己有往口袋里放什么活物。 在口袋里面,说得上可能会有异常的应该只有……那个小珠子,那个树貂给的黑色玻璃珠。 无视了“静态凝视”里所有物体都慢放的规则,这颗小球直接顶开了布扣,从他的口袋里飞快地窜出来。 少年直愣愣地看着这颗在眼前飘浮的神奇小球,它在半空中散发着一道温和的光芒。 这时八足镰刀虫已经几乎突进到女孩面前,过几秒就要鲜血四溅。 这样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来得及。 可是这时间仿佛真的静止了,而不是“静态凝视”的效果。 时间没有再推进,一切都陷入了真正的静止。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所谓的“玻璃珠”究竟是什么? 现在当然没有谁回答他的疑惑。 这个小球在空中缓缓旋转,上面刻着的古老纹路在慢慢显现。 明明事态已经火烧眉睫,少年的心却因为这个小球而平静下来。 少年闭上眼睛,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具身体在与小球进行着共鸣。 这……真会成为转机吗? 小球紧贴着他的额头,那块皮肤在发烫,似乎这个小珠子打算钻进去。 他没有做什么抵抗,任由这个奇异的小球融入身体。 异物入体,他没有感觉到痛楚,反倒是像接纳了原本就属于身体的一部分一样,全身一阵轻松…… “嘶嘶~” 八足镰刀虫之所以会果断丢开少年,转而冲向了这个自投罗网的猎物。 其原因是那个女孩身上散发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味气息,这种味道对于八足镰刀虫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这等美食在向它招手,足以让它抛弃到嘴的食物。 它冲了过去,展开了背部所有的骨镰。 务求在一瞬间内将鲜活的猎物切成碎块,以便自己享用到最佳的美味。 在这之前它似乎听到了另一个已经被捕获的猎物在喊着什么,可它并不在意。 到嘴的食物还有什么需要顾虑的呢? 咚!! 它即将把这个人类女孩还有她背上的幼崽一起撕碎,可是又有什么撞了过来。 这东西力道之强,竟然把它直接撞飞。 “咕噜啊!” 八足镰刀虫发出了一阵凄惨的叫声。它被撞在了一旁的橡树上,树身断成了两截。 就算它的全身都覆盖着骨甲,也依旧感受到了痛感。 “原来你也会发出别的声音啊?!” 袭击它的家伙手里拿着一把骨镰。 这是刚才这个家伙从它身上扯下来的,背部钻心般的疼痛让这八足镰刀虫嘶鸣不止。 听这声音应该是之前那个已被捕获的猎物,可是那个猎物应该失去了行动能力才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缓过神来的八足镰刀虫抬头看向那个在空中拍动翅膀的身影。 虽然它的视力很差并不能看清楚,但也能看出个大概来。 同类? 是拥有翅膀的同类吗? 八足镰刀虫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涌出的黑色魔力,虽然气息与正常魔兽相差甚远,它也只能将对方判定为一只魔兽。 魔兽之间也有着一些原则,它们并不能随意踏入其他魔兽的猎场,违反者是会受到其他高级魔兽的惩罚的。 毕竟若无管束的随意入侵,会导致魔兽之间争斗频繁,秩序混乱。 这也是数量日益稀少的魔兽们为了种族延续而制定的规矩。 “嘶、嘶嘶嘶……” 意识到这个“有翅膀的同类”有可能盯上了自己的猎物。 八足镰刀虫不断发出警告性的嘶叫,并用长足敲击地面,想让他退缩。 “你……是维鲁斯?” 眼前的本该熟悉的人,竟让女孩有些认不出来。 他后背那两道被骨镰切开的伤口,现在不仅愈合,还长出了一对类似于翅膀的东西。 但这对残破的黑翅膀和天使的翅膀有着本质的区别,这对羽翼看起来像是腐败了很久,看着让人感觉怪不舒服。 他没有回答女孩的问题,而是在心中沉吟道:“这就是力量吗?” 力量涌上全身的感觉,真令人着魔。 少年抬起头来,他眼中的世界已经换了个模样。 黑夜的景物变得如同白昼一般清晰,而且清晰到过了头。 风的流动,敌方杀意的强弱变化,甚至连这八足镰刀虫已经开始下一次攻击蓄力的细节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和现在相比,以前的自己就像是个瞎子。 “你是维鲁斯……对吧?” 难以相信,这个人就是她认识的少年。 那个外表冷漠实际善良的少年,真的会变得如此……可怕吗? 第一百零一章.恐怖的猎手 那位已经变得陌生的少年拍打着背后的翅膀停留在半空中,与八足镰刀虫对峙。 他的四肢都有一种诡异的黑色物质缠绕着,像是依附在他皮肤上的无数触手。 细看的话,又会发现那些其实都是皮下的血管,里面有着黑色的血液在流动。 而人类是不会长出奇怪的翅膀的,就算是神明也不该有这样残破又不洁的翅膀。 用“怪物”一词来形容他此时的模样再合适不过。 女孩打量起他的侧脸,她能确定这就是那个少年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却令她感到陌生,总觉得他似乎正在被某种东西控制着。 “嘶嘶!” 八足镰刀虫发出最后的通牒,但对方却依旧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那么便战吧! 踏入它的领地的生物,它只划分为两种:一种是食物,另一种就是入侵者。 对方战力估计不低,八足镰刀虫也没法肯定自己能够击败眼前的入侵者。 可是八足镰刀虫生性好斗,勇猛无畏,就算这个对手给了它很大压力,它也不会轻易退缩。 八足镰刀虫背上的骨镰开始相互碰撞,尖锐的刀刃直接摩擦出了火花。 少年握紧了那把从镰刀虫背上夺来的骨镰,等着它下一步的动作。 “嘶!!” “维鲁斯,小心!” 女孩的提醒是多余的,少年早也知道八足镰刀虫要做些什么。 电光球。 一种简单的雷电属性魔法,部分魔兽可以使用,八足镰刀虫就在其中。 它们可以靠骨镰之间的摩擦聚集雷电元素,经过短暂的蓄力后便能发出攻击。 电光球拥有灼伤、麻痹效果,普通人类直接被电光球击中,就算不死也会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从八足镰刀虫后背放出的电光球朝少年冲去。 有了翅膀他的行动显然更为灵活,但少年没有闪避的意思。 他应对这一击的动作仅仅只是——抬手。 “嘶嘶!?” 八足镰刀虫对接下来的一幕也十分困惑。 电光球打在他的手上,竟然直接消失了。 就好像他刚才徒手接下的只是一道吹来的微风,而不是含有暴虐的雷电元素的电光球。 单手接下电光球? 不信邪的八足镰刀虫,又开始蓄力。 接连三发电光球冲向了空中的怪物,然而对方依旧用单手抵挡,没有对他造成半点伤害。 这家伙对法术攻击有绝对抗性? 八足镰刀虫越发谨慎起来。它意识到这个入侵者的实力恐怕真在自己之上,已有退意。 “仅此而已了吗?” 他察觉到了对方的怯弱,少年冰冷的眼神里充斥着不屑。 这八足镰刀虫的气势已弱。 八足镰刀虫虽然不算高级魔兽,但也被划分为中阶“恶兽”级,实力彪悍。 本就攻防一体的八足镰刀虫还能使用简单的魔法,自身智力也不低。 之前少年被它三两下就打成了重伤,就算海默尔在这里估计也没法应对这只魔兽,充其量也只能带着少年他们逃跑而已能。 但少年的身体和精神都已发生巨大变化,现在他有直面这只恐怖魔兽的自信。 “轮到我了。” 刚才故意承受了对方的攻击,结果这看似炫丽的魔法只是让自己的手有点发麻。 现在是给它一份回礼的时候。 眼见少年的攻击即将到来,八足镰刀虫没了其他动作,回拢骨镰转为防御。 八足镰刀虫的谨慎不是没有道理。 之前它被少年直接从背上扯下一把骨镰,自己引以为傲的魔法攻击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八足镰刀虫释放的电光球足以击穿树木。 平日里能帮它击杀那些距离较远的猎物,它从没有见过谁在被击中后还能站起来的。 这个入侵者再次刷新了它平常积累的认识。 八足镰刀虫见对方拥有翅膀,就猜测少年在行动上的灵活性不会比它差。 毕竟八足镰刀虫它这么多年来,还真没捕食过鸟。 第一百零二章.黄雀 骨镰回拢之后,八足镰刀虫还将八足弯曲,脑袋也用那两把大骨镰牢牢护着,如同一只缩入龟壳的象龟。 八足镰刀虫的外骨骼本就十分坚固,它这么做便让自己的防御变得更为无懈可击。 只是,真的会有用吗? 至少空中的那位并不这么认为。 “以前我一个的朋友教过我怎样才能让玫瑰不扎手。” 看着眼前完全进入防御状态的八足镰刀虫,他突然说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事情。 然后他还笑了笑,只是这份笑容同样冰冷。 “其实很简单,把刺都拔掉就好。” 八足镰刀虫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可是它不打算从骨镰的保护下出来,自以为这样就能安全。 可实际上,乌龟若是缩在壳里,看似能够躲过许多捕食者。但乌龟也处于一种任人宰割的状态。 聪明的老鹰就懂得将乌龟抓上天空再高高摔下,砸烂它的壳。 “嘶嘶!” 背部的剧痛让八足镰刀虫发出一阵嘶叫。 林间正传出一声声噼啪的脆响,八足镰刀虫背上的骨镰在被一把把拔出。 对此他说道: “当然,被拔刺的玫瑰肯定会感到疼。” 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将三把根部正在滴血的骨镰丢在地上。 “不过,你的痛苦...又关我什么事呢?” 说完他还吹了一声口哨。 “嘶…嘶…” 这只八足镰刀虫无法相信自己身上的骨镰在那个入侵者手里居然会如此脆弱。 它被彻底激怒了,可不能就这么坐视自己身上的骨镰全被拔光。 失去了背部的骨镰,八足镰刀虫无疑是元气大伤。 八足镰刀虫的骨镰是可以再生的,但再生所需时间非常慢长,一根手臂长度的骨镰若是折断,完全长好需要半年的时间。 趁着这个间隙,少年已经从它身上拔下了六根骨镰了。 折下这些坚硬的骨镰,对他而言似乎就和折下一截枯树枝没什么两样。 而八足镰刀虫身上的骨镰只有十四根,他已经折下了近一半。 “嘶!” 只是受了重创的它现在反击是不是太晚了? 八足镰刀虫已经半身是血,骨镰的折损也让它行动困难。但八足镰刀虫仍不愿放弃抵抗,它将剩下的骨镰张开,朝着空中的少年扑去。 对于八足镰刀虫的反击,他给出了这样一个评价: “扑火的蛾子也有点尊严……对吗?” 没有想过闪避,他就这样默默的看着那只魔兽张开骨镰,这些锋利的镰刀刺向了他的身体。 现在这张开骨镰的八足镰刀虫,就像只断了半截翅膀的飞蛾,他的比喻或许还真有点神似。 赤手空拳去接对方这一击显然是愚蠢的,所以少年的双手里握着两把刚从镰刀虫身上拔下来的骨镰。 八足镰刀虫发出饱含愤怒的嘶叫声,挥出了夺命的骨镰。 只可惜少年早已看穿了八足镰刀虫的动作,朝他刺来的骨镰都被挡下。 锵锵! 这些硬度毫不亚于钢铁的骨镰相撞后,竟然擦出了火花。 四溅的鲜血染红了身后女孩的衣裙,当然这并不属于那位少年。 八足镰刀虫跪在两人身前,低头哀鸣。 “后悔?现在求饶,你觉得还来得及吗?” 已经身心都已异化的少年踩在它那颗硕大的头颅上,抖了抖手中双镰。 那镰刃上面依旧有些粘稠的液体沾着,似乎很难清理,看来这八足镰刀虫的体液也比较复杂。 八足镰刀虫并不是主动跪地求饶。 它的两根前肢已经被切掉,无法正常站立的它才做出了这个姿势。 输了。 最后的反扑,并没有给它带来转机。八足镰刀虫身上的外骨骼护甲并不能挡住自己用于切割猎物以及与同类相争的骨镰。 双足被斩断,背上的骨镰也都被砍了下来。 在这个入侵者拿自己的骨镰当做武器后,它就已经失去了一切优势。 速度也好,攻击也好,防御也好……对手都比它强,而且要强得多。 外加上它的一切动作都已经被看穿了,对方也早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这一次交手便定了胜负。 “嘶嘶……” 八足镰刀虫很想活下去。只是就算少年放过了它,在已经被打成残疾后,它也很难继续在这片森林待下去了。 魔兽之间的竞争很残酷。一方战胜另一方后,失败者的领地将被胜者接收。而失败者只能去寻找新的领地。 不够强大的魔兽是没法捍卫领地的,而且就凭这八足镰刀虫现在的模样,它连捕食果腹都会很吃力,沦为其他魔兽的食物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八足镰刀虫挥动背上仅剩的两根骨镰朝少年的脑袋刺去,希望能以此激怒他,好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死法。 已经掌握八足镰刀虫的生杀之权的少年当然……是满足了它的愿望。 骨镰的尖端即将刺入少年的双眼,但最后还是停在半尺处,没能前进半分。 因为它死了,死透了。 那一刻少年挥动了手里的镰刀,他将八足镰刀虫的头颅劈成了两半,死掉的八足镰刀虫自然没了动作。 而这对沾满镰刀虫脑浆的双镰被少年丢在了地上。虽然这对骨镰也算是上好的兵器,可是并不适合他。 八足镰刀虫最后死于自己的武器,也是悲哀。 “维鲁斯……” 女孩欲言又止。 看着那个站在魔兽尸体上的少年,她有点无所适从。 若说为什么?那就是现在这个少年给她的感觉太过冰冷,太过可怕了。 刚才的战斗里少年的嘴角一直挂着笑容,以相当享受的表情虐杀了对方,并轻描淡写地将这个怪物肢解。 只能说,这个时候的他是一个比怪物还要怪物的怪物。 “尼娅你……” 少年丢下骨镰后,转过头来,对着女孩笑了笑。 这个笑容……是属于她所认识的少年。 “……没事吧?” 少年说完后,背上的翅膀突然就缩了回去,身上诡异的黑色物质也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维鲁斯!” 女孩冲上前去,抱住了栽倒的少年。 低头一看发现怀中的少年已经面无血色。尼娅心里不由得一急,就伸手一探少年鼻息。 他气息微弱,但好在还算平稳。 少年的身上也看不出什么伤势,除了有一点淤青,几乎看不到伤口。 他现在的情况似乎是因为体能消耗过度,所以陷入了昏迷。 “我没事,但你也一定要没事啊!” 尼娅将昏迷的维鲁斯抱在怀中,在他的耳边轻声呼喊,眼角忍不住流出泪水。 她背上的莉安娜伸出稚嫩的双手在姐姐的脸上摩擦。 虽是为姐姐擦掉那两行热泪,但其实她倒是用一双脏手把她姐姐的脸弄得更花了。 啪!啪!啪…… 林间突然传来一阵掌声,那些观赏者们对这煽情的一幕似乎也挺满意。 其实这位名叫维鲁斯的少年在之前就困惑着,为什么敌人会是八足镰刀虫。 那种杀意,只有屠戮过众多生灵的屠夫才有可能拥有。 这只几乎没有离开过森林的八足镰刀虫,并没有那种恐怖的杀意,也不满足条件。 它只是路过的捕食者,真正在一开始就盯上少年一行人的,其实是—— 第一百零三章.逃亡 是狼头人。 那帮狼头人居然没有放弃追踪这一行人的足迹,鬼知道它们为什么会那么坚持。 也没谁知道这些狼头人究竟窥视了多久。 狼头人们本想亲自动手,但见一只路过的八足镰刀虫已经上去了,它们索性就都停留在原地看戏。 本以为那只八足镰刀虫就能将这几个人类撕碎。这只成年的八足镰刀虫就是狼头人也不会轻易招惹。 只是这最后的结果让它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群狼头人中为首的是那只高大的独眼狼头人,原本绑在它身上的绷带都已经取下了, 那些伤处虽然还留着深红的疤痕,但对于狼头人而言这就和痊愈没什么两样。 “是你?!” 女孩一眼认出了自己的仇敌,愤怒的情绪在心头酝酿。 那只巨狼头领伤害了丽莎,母亲的死也与它脱不了干系。 “还记得我?人类。” 努尔沙咧开嘴笑了。 露出那两排发黄的尖牙上似乎还挂着些血丝,也不知道这又是哪个遇难者的。 那股杀意的真正来源就是努尔沙这头巨狼。 这只杀人如麻的兽人,真不知道它手中沾过多少鲜血。 而且努尔沙会些人类语言,虽然谈不上精通,但也可以勉强说些简单的句子。 这在兽人里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努尔沙的那些手下可没几个能和人类正常交流。 失去了自己的翻译官后,努尔沙想通过那些捕获到的人类俘虏口中获取有关人类地域的情报只能亲力亲为。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摆脱危险,可努尔沙竟带着自己的部下跟着马车的痕迹追了一天一夜。 狼头人一向记仇,想要真正摆脱它们并不容易。 女孩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她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想要独自在这重围中带着妹妹和少年离开简直是天方夜谭。 握着利器的狼头人们慢慢围过来,封锁了她的退路。 究竟怎样才能脱身? 尼娅想着想着就把视线集中在地上那把少年的短剑上。 八足镰刀虫的骨镰过于锋利,而且没有握柄。莫说是拿来伤敌了,估计在此之前手指就会先被镰刃割掉。 除了那时的少年外,没有谁能直接将这东西当做武器。 但用这把短剑的话,又能改变的了什么? 这个连菜刀都不曾触碰过的女孩,真能与那群兽人精锐周旋吗? 但若是连尝试都不愿意尝试,就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 女孩纤弱的手指颤巍巍地停在剑柄上,最后还是缩了回去。 做不到。 她做不到。 一想起那些血肉横飞的血腥场景,她就全身打颤。 明明少年就在一旁搏命,可她依旧愣在原地束手无措。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像这少年一样带来奇迹。 那些狼脸怪物的影子像是一座座无可抵挡的山峦般朝女孩她们压了过来。 尼娅低下头,抱紧了怀中昏迷不醒的少年,对他说道: “对不起,维鲁斯,我不行。” 明明少年那么努力的保护自己。 可是自己却没法保护陷入虚弱之中的少年还有同样需要保护的妹妹。 “这又没什么,尼娅你有努力过就很棒了......” 少年醒了。 虽然消耗很大,但结果他只是昏迷了一小会儿。 这要感谢那群狼头人,不然他相信自己会睡上三天三夜。 在有危险的时候,他可睡不踏实。 见女孩眼圈红肿,少年苦笑道:“没什么可伤心的...就这样吧。” 然后少年拍了拍女孩的膝盖,对她说:“扶我起来。” 他本想自己站起来,却发现全身都使不上力。究竟损耗太大了,进入那个状态不是没有代价的。 “嗯,你小心。” 尼娅托着少年的肩膀,以自己的身体为支撑,帮他站了起来。 “……” 努尔沙保持沉默,停在距离少年不到两步的位置,没有再前进一步。 这个距离以它的能耐,只要瞬息就能拍烂这个人类少年的脑袋。 但它的眼神里依旧充满警惕,显然并不愿意先一步动手。 镰刀虫的强大,努尔沙是知道的。 虽然它清楚自己也能单独击败那只八足魔兽,但努尔沙也承认它也做不到能像少年那样虐杀这个凶悍的家伙。 “你是它们的头儿吗?” 少年仰头看着这只巨大的狼头人,尝试和它对话。 既然对方没有立刻出手的意思,那么就有可能还有与之周旋的余地。 “嗯。” 努尔沙能听懂少年的意思,它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首领的身份。 “我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为什么要一直追杀我们?” 少年知道这只狼头人实力还在那只八足镰刀虫之上,而且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硬碰硬没有胜算。 不过对方愿意与他们谈话,那么就有可能无需战斗就平安脱险。 “我们……的同伴,死在你们的……手里。” 努尔沙操着一口极不流利的诺亚语和少年交谈,不过大意它还是能讲的明白。 少年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说道:“它们想杀我们,我们只能杀了它们。” 就算被几十只狼头人团团围住,也完全看不出这位人类少年有何惧意。 “你们兽人难道不是视战死为荣吗?它们是堂堂正正的输掉的,我不认为它们有受过什么屈辱。” 在努尔沙组织好语言之前,少年继续说道:“狼头人都崇尚强者不是吗?你的手下也都是真正的勇士们对吗?” 努尔沙俯视着少年,憋出一个字:“……对。” “你们狼头人以多欺少,结果还输了。然后你这个老大还专门带着一群小弟找我们麻烦。这就是所谓的‘打了小的来大的’?狼头人勇士的荣耀你们都不要了?” 少年说的是在迪芬尼村的事情,留在村庄里的狼头人在数量上明显占优,可依旧输在海默尔的剑下。 嘛,虽然自己也用弩箭放倒一个。 不过这种时候,半真半假的话更能蛊惑人心。 “呃?!” 对此努尔沙也不可置否,它在确认过这一行人的人数后,也有点吃惊。本以为是一支人类正规军,结果是三个未成年人,还有一个马夫,以及一个战士。 没想到自己的手下居然会枉死在这几个人类手上,一想确实是它们的无能。 见这只头狼似乎也被自己说得一愣一愣地,少年就决定不给它喘息的机会:“你们狼头人来我们人类领地肯定有任务要办,这样追杀我们岂不是白费了上面对你们的信任?” 努尔沙点了点头,承认少年的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你们回去吧!不把你们的事情都办完,是没法交代的吧?” 少年连珠炮般的语言似乎是起了作用,蛮横的狼头人居然愿意听下去。 狼头人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人类领地上,这群狼头人一定是肩负了某些任务。 但这只头狼居然带着部下一路追杀他们,显然已经耽搁了原本的计划。 “黑色……恶魔,你说的……虽然没错……但你们都要死。” 能让努尔沙认真听下去的理由仅仅只是它畏惧着少年刚才的力量而已。 努尔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观察着少年的情况,发现他连站立都需要后面的女孩搀扶,努尔沙便推测少年的力量已经十不存一。 恶魔,这个词是第二次从狼头人口中听到了。 他能听懂兽人语里“恶魔”一词,之前见过的那个垂死的狼头人萨满也说过类似的话。 为什么狼头人都叫自己“恶魔”呢? “你杀不了我,我是恶魔。” 少年虽然也不懂里面的含义,但并不妨碍他拿来当做筹码。 “不,现在……你不是。” 努尔沙挑了挑眉头,它渐渐能确定这个少年在虚张声势。 没有力量的家伙,可没资格和它谈条件。 更何况。 “恶魔……该死,你必须……死。” 说完,努尔沙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围过来的其他狼头人们也纷纷拔出武器。 谈判破裂了。 第一百零四章.仿徨 和野兽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眼前那一排排明晃晃的刀刃是真正致命的凶器,再没有什么办法的话,他们定然会死在乱刀之下。 尼娅扯住少年的袖子,小声问道:“维鲁斯,我们该怎么办?” 少年压着嗓子回答道:“老规矩,等会儿闭眼。” 少年面色不改,反倒是将双手插进衣兜里,一脸泰然自若地对努尔沙说:“你们不知道‘恶魔’也是有同伴的吗?” “嗯?!” 努尔沙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得一变。 少年将插在两边兜里的双手同时高举,然后大喊道:“出来吧!白色、红色、绿色恶魔们…….” 他的嘴里好像在喊着某种咒语,而且他还突然从手中抛出了三个分别为白、红、绿三色的袋子。 都说一些召唤魔法需要祭品,这些袋子估计有什么问题,所以努尔沙想都没想就直接一刀砍了过去,想要打断少年的“魔法”。 结果,它中奖了。 在那一道白芒闪过的同时,彩色的烟雾在空中炸开。 烟雾的成分有胡椒粉、辣椒粉、芥末等等…… 自制催泪弹。 按科学比例精心配制,对嗅觉灵敏者效果翻倍,不哭不要钱。 当然,因为泡过了河水,味道已经受了影响,不过看这效果似乎还差强人意就行了。 “唔啊!!” 努尔沙和周围的狼头人忍不住捂着口鼻发出一阵呜嚎。 没错,对于狼头人而言,这东西的杀伤力比一般的刀剑还大。 一旁已经有心理准备的女孩,提前捂住了口鼻,所以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少年已经成功制造了混乱,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蹲下。” 少年压住尼娅肩膀带着她一起下蹲的这一动作十分及时。刚刚蹲下的尼娅只是轻轻摆了摆头,一缕切口平整的发丝就从她的肩头滑落。 再晚一些的话,掉下来的可能就不只是头发了。 努尔沙和周围的狼头人都丧失了视觉和嗅觉,可这并不妨碍它们发动攻击。 刚才那一刀就是努尔沙下意识的反击,好在少年有“静态凝视”察觉到了端倪,不然他们两人在刚才就已双双殒命。 尽管并没有真正受到伤害,但头顶那一闪而过的寒意,也让尼娅全身一僵。 少年贴在僵住的女孩耳边低声喊道:“快走!” “唔,嗯!” 现在是绝佳的逃跑时机,错过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少年抓住女孩的手,带着她快速从被熏迷糊了的狼头人们之间穿过。 刷刷! 从头顶时不时挥来带着破风声的利爪和刀刃,看来那群狼头人还不打算就这么放他们离开。 “来这边。” 少年侧身闪过迎面而来的长刀,引导女孩跑出重围。 “库莱瓦系萨(抓住他们!)!” 身后穿来狼头人们的咆哮声,少年没有回头,拉着女孩直接钻入灌木丛中。 烟雾没有影响到所有的狼头人,距离稍远些的狼头人还不知道发了什么,但它们一见少年从烟雾里跑出来就立刻追了过去。 敌人穷追不舍,然而少年他们现在除了拼命奔跑并没有别的办法。 就算四肢已在抽搐也好,就算头疼得就要炸开也好,就算全身都接近极限了也好…… 现在除了奔跑,什么都不要想。 少年感觉自己的肺里有团火在燃烧,强撑出来的体能很快就要宣布告竭。 一开始是他拉着女孩,现在变成女孩拉着他。 少年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所以他对女孩说道:“丢下我,你带着莉安娜快跑。” 只是这个女孩太过固执,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道:“这是不可能的,你要和我们一起走!” 少年的手被握得更紧了,他想单方面挣脱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只是由于少年体力不支,两人的步伐就都慢了下来。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只棕毛狼头人离他们只有两步而已,而且这个距离还在不断缩小。 那只棕毛狼头人高举着狼爪,只要两人一到它的攻击范围就会拍下。 虽然它只是一位普通的狼头人战士,其力量只能算一般水平,但这一爪子让他们皮开肉绽还是很轻松的。 距离没一会儿就缩小到了一步,头顶传来呼呼的破风声。 少年立即将女孩扑倒,让这一爪落到了空处,而尼娅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被吓着的婴儿更是哭了起来。 “往这里跑!” 少年拉着女孩快速站起,然后转了个方向跑了起来。 他的头很疼,喉咙在干呕,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可现在不是他能倒下的时候:若是他倒下了,女孩和她的妹妹还谁能保护吗? 凭借这个意志,少年强打精神继续努力着。 咿呀……咿呀! 婴儿的哭啼声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可现在哪有时间解决这个问题? 而且就算能让婴儿止啼,他们也没有办法拉开太大的距离。 狼头人的移动和夜视能力都不弱,想甩开它们太难。 若不是林间障碍物太多,以狼头人的庞大身形想全速前进有些困难,不然他们早已落入狼口。 那条熟悉的小河就在眼前,或许这就是转机? 第一百零五章.不测 身后是乱舞群魔,前面是横流长河。 看似走投无路,其实生机就在眼前。 “跳!一起!” 少年一边喊着,一边脱掉了自己的外衣。 “好的!” 尼娅自然相信少年的判断,她紧跟少年的步子没有丝毫犹豫。 他们向前大跨两步一起跳入河中,凶悍的追兵们却驻足河畔,一时不敢跟进。 狼头人普遍不善水性,它们厌恶冰冷的水流将毛发打湿的感觉。 红肿着眼睛的头狼努尔沙赶了上来,它随意看了看便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头狼下令道:“库波尔廓尔多伦多(继续追,沿岸去找他们)。” “葛兰(是)!” 努尔沙的命令没有谁敢违背,所有的狼头人都在岸边按照努尔沙的命令行事。 一些会点水性的狼头人强忍不适,踮脚下水,打算到岸的另一边查看情况。 “嗷呜!” 突然一只狼头人发出一声狼嚎,这意味着它发现了什么。 其他狼头人们都聚过来,朝着它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河流中有个物体在上下漂浮,虽然河水冲淡了气味,但嗅觉灵敏的狼头人还是能从上面依稀辨认出目标的气味。 所有狼头人都兴奋起来,它们纷纷跳入河中,往那个物体游去…… “呼……看来是骗过它们了。” 少年仰倒在河滩上,长舒了口气,再不想动半根指头。 但他明白现在不是可以完全放松的时候,只能稍作休息。 牺牲了自己一件外套,给大家换来了喘息之机还是值得的。 他将脱下的外套裹成一团丢下下游,然后自己再和女孩一起潜入水中游向上游。 误以为那件外套就是两人的狼头人自然会和他们拉开距离,这样脱险还是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如果对方不上当的话,体力不支的两人可能已经变成了狼头人的盘中餐。 万幸的是,少年赌注下对了,偶尔被上天眷顾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只是这种小计很容易就会被识破,那些因为中计而恼羞成怒的狼头人定然会转到上游搜索。 但……管他呢! 劳资累了…… 少年现在正躺在一堆鹅卵石上,老实说有点磕人。 但这些冰凉平滑的鹅卵石意外的也有按摩效果,躺了一会儿他竟然觉得还挺舒服。 正好全身因剧烈运动而发烫,躺在这些鹅卵石上,有点大夏天躺在凉席上的感觉。 而且现在自己的身心皆已疲惫不堪,继续勉强下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到达极限。 所以在那群家伙赶来之前,他得先眯一眯眼,休息休息。 总之,他现在想要舒舒服服地躺会儿的心情,雷打不动,不会动摇。 除非…… 一旁的女孩焦急的喊道:“维鲁斯,莉安娜她好像没呼吸了!” “什么!” 全身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少年从鹅卵石滩上一跃而起。 实际上也疲惫不堪的尼娅将背上婴儿平放在一块高些的岩石上,发现这个女婴从刚才起就已经不再哭啼。 察觉到异常订单女孩不断用手感受妹妹的鼻息和心跳,居然发现妹妹已经没了气息。 少年连忙安抚道:“别慌!让我来看看。” 然后蹲在那块岩石边上,和女孩一起查看女婴的情况。 刚才他们下潜过于匆忙,导致没注意婴儿的情况,溺水并不奇怪。 他将头靠在婴儿的胸前,想聆听她的心跳。结果在听清心跳声之前,自己的头发却先被一股轻微的气流吹动了。 “你放心,她没事。” 他抬头确定这个女婴其实还有气息,看她安详的表情,很可能只是睡着了,少年松了口气。 这个消息让尼娅吊着的心放了下来,不过她还是向少年确认道:“真的?” 之前可能是太过紧张的缘故,让女孩判断错误。 总之现在看来这个女婴是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做一下人工呼吸,确保没有异物堵住呼吸道。 “诶?维鲁斯你?” 女孩捂着嘴,眼前的情况让她面红耳赤。 虽然她是明白少年在做什么,不就是妈妈教过的事嘛…… 可是这种事,对象又是自己的妹妹,应该最好让自己这个姐姐来吧? 总之在尼娅出声之前,少年就已经俯下身去,用嘴疏通莉安娜的呼吸道。 只是一会儿,女婴咳嗽了两声,她就顺利醒来了。 “噗!” 而且在莉安娜睁眼后,少年正和她大眼瞪小眼。突然少年的鼻子遭受了一次重击。 捂着鼻子的少年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打我?这小不点打我?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打了少年一拳后,女婴自己倒是先哭了起来。尼娅只得一边哄着自己的妹妹,一边向少年道歉:“维鲁斯,你没事吧?莉安娜没打疼你吧?” “没事,她没事就好。” 但这憋屈的心情还是被少年咽下了肚,他们现在并未脱险,现在得赶快转移位置才行。 既然所有人都没事了,那么就不该耽搁时间了。 少年揉了揉鼻子,催促正将妹妹系回背上的女孩道:“我们快点走吧。” “嗯。” 尼娅点了点头,将腰间的系带绑好。 但她背上的妹妹依旧在哭闹着,作为姐姐的尼娅并没能安抚哭闹中的妹妹。 这除了少年之前给她造成的惊吓以外,也有饥饿的原因。 今天莉安娜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一直没能得到食物的婴儿除了用哭闹来告诉他人自己的饥饿外没有别的办法。 而他们只有快点摆脱那群狼头人,才能寻找食物。 顺便托那个小拳头的福,少年晕沉沉的头脑居然清醒了几分。 另外因为他们在那条河流附近,那么距离白天马车的位置就不远了。 虽然不清楚海默尔他们还有没有等着他们,但他还是带着女孩她们往马车的方向前进。 当他们已经到了马车的位置附近时,少年感觉到一股异常的氛围。 “嘘!有动静!” 他一把将身后的女孩拦下,然后自己悄悄摸索了过去。 女孩蹲下来压低声音说道:“你小心。” 少年没有时间回应,他已经轻手轻脚地爬到灌木丛,并透过枝叶间的间隙查看前面的情况。 马车还在原地。 只是他们应该回不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昏迷 虽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眼前的情况竟比自己所想的还要糟糕。 这场景有点像带着绿军帽的黑猩猩在这里打了场游击:马车车厢里的物品都被散乱的丢在地上,一些脆弱的陶器直接碎成了数块,原本完好的布料也被粗暴的扯开。 之前晾在树上的衣服,自然不能幸免……当然,这些都是小事。 糟糕的是,马车周围还徘徊着六七只狼头人,它们高昂着头举着火把,四下张望,密切关注附近的风吹草动,保持着相当高的警惕性。同时它们一个个手里紧握武器,随时就能投入作战, 当然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少年透过间隙,在马车的车轮边瞅见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身影。 在辨清那张愁苦的脸后,少年发现那人竟是杰尔夫。 而杰尔夫身边没有其他人身影,似乎海默尔并没有被抓到。 原本设想里,海默尔和杰尔夫应该都已经离开才对。怕是因为要寻找少年他们所以迟迟没有出发。 现在可以确定杰尔夫是被狼头人逮着了,而且看起来他的身体情况也不太妙。 他的左手臂和大腿上都有一处明显的大伤口,出血量很大,地上积下了一个血滩。杰尔夫身上的淤青和其他小擦伤更是不可计数,看来在被狼头人逮着后,他可没少遭罪。 “怎么样?” 在少年退回来后,女孩立刻问起了前面的情况。 “马车还在,不过那里也有狼头人,而且杰尔夫被抓住了,受了伤。” 简要说明情况后,少年就蹲下来思考对策。 他们现在能不能从狼头人手里救下杰尔夫?老实说,这很难做到。 一只狼头人都很难对付,更何况这里至少有六只。 现在冒然冲出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维鲁斯……” 一旁女孩不清情况,她本想问问更多的事情,但见少年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什么,也就忍住疑惑没有出声打扰。 少年正使劲抓住自己的头发,不断揉搓发梢,企图从中找出什么办法来。 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杰尔夫受的伤可不轻,而且那些狼头人完全没有要给他治疗的样子。放着重伤的杰尔夫不管的话,他就这么死掉很正常。 现在对方只是派了几只狼头人留守,再过一段时间,其他狼头人很可能就会回来了。真到那个时候,就更没有机会了。 手头也没了“催泪弹”,再考虑一下重伤的杰尔夫很可能已经没有了行动能力。那么就算真能成功分散这些狼头人的注意力,他们也带不走杰尔夫。 不管怎么想,他们将杰尔夫成功救走的希望都十分渺茫。 除非……他再一次进入那个状态。 一切所谓的困难,归根结底都是由于当事人的能力不足。 如果他还能拿出连八足镰刀虫都能轻易撕碎的力量,那么眼前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只是……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那只头狼出现时,他就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回到那个状态。 但事与愿违,他没有得到那个神秘力量的任何回应,到现在也是一样。 少年在埋头深思,林间的一只飞虫在他们身边打转。 它盘旋了一会儿,寻找目标,最后竟朝尼娅背上昏昏欲睡的女婴飞去。 这飞虫在女婴的鼻尖落下,也不叮咬她,似乎没有恶意。 可是这也让女婴感到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尼娅立刻捂住了妹妹的嘴,但为时已晚。 “库伦迪!(有动静)!” 行踪暴露。 那些穿着皮甲,身形健壮的狼头人战士在缓缓靠近。 那些狼头人守卫注意到了灌木这边的异常,其他狼头人在原地警戒,三只狼头人拿着狼牙棒,一步步朝动静的来向走去。 这些狼头人精英战士们一直保持着警惕,没有丝毫大意。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它们就会一拥而上,将冒失的闯入者撕成碎片。 发觉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后,少年让女孩她们向后退走,自己拔出短剑,伏下身去,如同一张绷紧的长弓。 虽知正面对抗胜算渺茫,但他别无选择。 “唔啊!!” 就在这三只狼头人打算探索丛林时,它们身后突然传来同伴的惨叫。 它们回头一看,马车边上的一名同伴竟已身首异处。 偷袭! 它们居然被偷袭了! 这些狼头人战士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然后全部向站在血泊中的凶手冲去。 意识到危机远去,匍匐在草丛里的少年深呼了口气。 但当他抬头想看看那个无意中救了他们的人时,耳边先响起女孩诧异的声音: “海默尔叔叔?!” 没错,那个正被狼头人围攻的就是海默尔。 或许海默尔之前就和他们一样潜伏在附近,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就在少年他们弄出声响吸引了狼头人的注意时,海默尔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朝离他最近的一只狼头人发难。 但海默尔固然借机斩杀了一只狼头人,可是其他狼头人的回援速度太快,在他还没有做出其他动作前,就已经被这些兽人们封住了退路。 海默尔是位久经沙场的老兵,可对手又何尝不是? 这些狼头人在遇到袭击后并不慌乱,它们有条不紊将海默尔围住,谨慎地观察他的动作,寻找他的破绽。 它们既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也没有因为对手只是一名人类战士而轻敌。 同时这些狼头人的耳朵也充分晃动起来,密切注意着周围动向,以防海默尔的援手出现。 现在已经现身的狼头人足有六只。 六对一,这是一场绝不公平的战斗。 就算海默尔剑术超群,可他离威拿科多那个层次还有很大的距离。同时对抗多名懂得合作的敌人的难度可不是简单的加法,“好汉难敌双拳”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正当少年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出去帮那名骑士一把时,一股麻痹感突然遍布全身。 这时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在蚕食自己现在已经变得虚弱的意识。 “该死……” 少年咬牙嘀咕着。他用双手捂住头,身体开始不自然的抽搐。最后眼前竟然直接一黑,少年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零七章.对未知的好奇 “有点糟糕。” 只是环顾一圈,四面八方都是尖耳长鼻的狼头人,海默尔承认这有点糟糕。 他抖了抖手腕,手里的长剑在空中挑出几朵带血的剑花。这把从商队那儿得来的新剑,他还不太适应,但要拿来杀敌依旧绰绰有余。 原本光滑的剑身上已经有了一个豁口。这把剑的品质一般,难免会被骨头磕出痕迹来。 海默尔从脚边那具温热的尸体旁边跳开,以防自己的行动受到影响。 海默尔也承认自己有点冲动,这个时机并不很好,他应该主动造出更大的混乱以取得优势。 这些狼头人并非泛泛之辈,除非找机会逐个击破,直接硬上的结果只会像他现在这样陷入重围。 只是他做都做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总遇到这种倒霉的事情,海默尔可不知道该对自己命运说什么。 那些狼头人是根据车辙印追来的,这一路上下过小雨,路面有很多淤泥,车轮碾过后的自然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 但对此海默尔并没有担心什么,或者说大家都没有在意。在所有人的意识里,狼头人已经被甩地远远的,应该没有威胁才对。 没人知道它们真的会一路尾随而来,以至于遭遇袭击时,杰尔夫和海默尔两人还在马车边上思考要不要冒着危险继续去森林寻找少年和女孩他们。 等海默尔发觉周围氛围异常时,为时已晚。 狼头人的伏击已经准备就绪,它们动作太过敏捷。海默尔才刚拔出剑来,十几只狼头人就冲到了眼前。 虽然海默尔趁着对方也是匆忙应对很快就成功杀出了重围,但杰尔夫就没那么好运了。 杰尔夫他只是一个有点力气的厨子,根本就不是狼头人战士的对手,他立刻被迎面而来的两只狼头人几拳撂倒。 这时候他并不指望海默尔能来救他,杰尔夫也清楚海默尔此时也是自身难保,更没法抽身来救自己这个拖后腿的。 但他见海默尔在奔跑中仍时不时往他这边看,似乎还有想分心来救自己的意思,杰尔夫立刻出声想打消海默尔的念头。 “快跑!大人,您快点跑吧!” 杰尔夫说这话时,已经被这两只狼头人压住手脚,再无独立逃跑的可能。 杰尔夫当然想活下去,可他有良心,他并不想让别人因自己而卷入危险之中。 更何况在被几十只狼头人追杀的情况下还回头救自己,那几乎是送死。 所以海默尔自己逃了,被留下的杰尔夫也没有怨言。 确定自己的四肢都没法动弹的杰尔夫放弃了挣扎,认命了。 只是在海默尔成功遁入丛林逃脱后,这些狼头人并没有就这么放过他这个唯一的俘虏。 虽然说杰尔夫很老实,但它们依旧拿着皮鞭将杰尔夫全身打得皮开肉绽。 不仅如此,那只高大的狼头人首领还从他的大腿和肩膀上各啃下一块肉来,不管杰尔夫他怎么求饶这些兽人也没有停手的意思。 直到杰尔夫都气息奄奄了,这些狼头人才将他的四肢都用布条绑死,然后杰尔夫就像堆破烂一样被丢在马车边。 这狼头人首领对于只抓住杰尔夫一人的结果很不满意,所以大部分狼头人都去了丛林中继续搜索海默尔的踪迹,只留下几只狼头人留守。 杰尔夫将脑袋靠在马车的隔板上喘着粗气,借助冰凉的木板冷却一下自己发烫的身体。他不指望能逃过一劫,可仍有那么一点期望奇迹出现。 可能杰尔夫没有想明白狼头人突然把他打成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悄悄潜伏在附近的海默尔却是知道真正的原因。 杰尔夫其实是诱饵,准确的说是诱饵之一。 对方只留下七只狼头人留守,其他狼头人全去林中搜寻人类的踪迹,当然会担心顾此失彼的情况。 狼头人将杰尔夫打伤并不是单纯的施虐而已,它们是刻意让杰尔夫进入难以自由行走的状态,这样一来杰尔夫被成功救出来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海默尔要是选择直接逃跑,那也可能会被狼头人的大部队撞上;而要是选择救人,就中了对方的圈套。 狼头人故意只派一点人手看住马车,甚至没有通过杀马来断掉他们利用马车逃跑的希望,还把他们重伤的同伴留在这里。 常人或许会对眼前的情况大喜过望,但海默尔明白一切都是对方的计策,毕竟他和兽人也打了一年交道。 这个临时的据点其实就是狼头人撒下的鱼饵,等着他们咬钩。 兽人并不像无知的吟游诗人的诗篇和滑稽的宫廷小丑的传唱里那样愚蠢,很多时候它们表现的比人类还要狡诈。 在他的军旅记忆里,惨死于兽人布置的陷阱中的战友们在临死前那一脸绝望和不可置信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没有亲身经历过,又怎知兽人种这个与人类斗争了数百年的种族究竟是些多么可怕的存在。 留守的这几只狼头人定然不简单,应该是那群狼头人中的精锐。而且海默尔相信一旦自己陷入鏖战,很可能就真的脱不了身了,狼头人的大部队回援的速度估计会很惊人。 尽管知道眼前是一个圈套,但海默尔还是想钻进去试试。 他早想明白了,冒险的结果无非两种:生或死。 成功的话,他就能带着受伤的同伴利用马车逃出生天,而且他还可以引走狼头人们的注意,这样很可能在林中迷路少年他们也不会再有危险。 失败的话……无非一死而已。 胸口母亲的项链在隐隐发烫,他仿佛从项链上感觉到了远方母亲的担忧。可他手臂上缠着巴达芬尔的旗帜,身上也穿着巴达芬尔的盔甲,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战斗。 海默尔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帝国军人,最骄傲的巴达芬尔军团的一员。骨子里他就渴望与这些入侵帝国领土的敌人决一死战。 更何况海默尔并不认为这是在送死,胜负没有谁说注定。 人是会好奇的,对于未知的事物人都会好奇。 咬钩的鱼未必会成为餐桌上的美食,倔强的鱼也可能吞掉钓鱼人的鱼钩。 没有做过怎知道结果,所以海默尔选择站出来放手一搏。 第一百零八章.或许 失血过多的杰尔夫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但身边传来的动静他还是能够感觉的到。 杰尔夫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了那位让那群畜生如此兴师动众的正主后,他哑着嗓子,有点不可思议地呢喃道:“海默尔……大人?” 海默尔居然回来了?回来救他了? 杰尔夫顿时喜形于色,当他想要站起来时,才记起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住无法行动。 海默尔与这些狼头人守卫保持对峙状态,他见杰尔夫似乎已经醒来,便说道:“杰尔夫,你坐在那儿等着,我马上就来救你。” 一个人对付六只狼头人,海默尔真没干过,确实富有挑战。 “嗷!” 两只狼头人率先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己方人数占绝对优势,所以它们并不紧张,就想先确认一下这个敌人的实力。 “喝啊!” 海默尔怒喝一声,充分调动起体内的斗气,令其在全身流转。 敌人的攻击已经到来,他先将身体偏转,躲开一只狼头人的背后一击,手里的长剑则架住迎面而来的一把长刀。 长刀的主人是一只棕毛狼头人,它见攻击被挡便双手握刀与海默尔角力,海默尔见对方倾力压来也不甘示弱,双手青筋暴起与它僵持。 普通人类士兵在与兽人角力都不可避免的会落入下风,而这只棕毛狼头人是头狼努尔沙的副将之一,实力比起普通狼头人战士而言自然更为强劲。 它见海默尔居然敢于自己角力也有点惊讶,这好胜之心一起,它就没有下达让其他狼头人进攻的命令。其他狼头人心领神会后便站在原地保持警戒,没有打扰队长的兴致。 “唔……” 海默尔咬紧牙关,长剑与长刀在对峙中擦出火花。棕毛狼头人咧开嘴,两排狼牙同样紧咬着。 这时候海默尔虽然在和这只狼头人对战,但他明白自己的敌人并非仅此一位,他始终把注意力分心在其他尚在观望的狼头人身上。 而这只棕毛狼头人见这个人类居然真能和自己拼了个不相上下,不由得心想:哈夫曼死的确实不冤。 棕毛狼头人确定了对方就是袭击过留守部队的那支人类军队的一员,而且看这个人类战士身上穿着的盔甲,他居然还是“巴达芬尔”。 在这只狼头人或者说大部分兽人眼里,人类的军队都是软弱可欺的。人类士兵一般只缩在高高的建筑里用弓弩和炮火来对抗兽人,而不与兽人正面战斗。兽人的平均基础战力强于人类是公认的,一名兽人战士往往需要复数以上的人类士兵才能压制。 所以兽人们经常调侃人类的军队都是群胆小鬼,但凡事都有例外,有那么几支人类军队就能让它们刮目相看。 那些军队是人类的国王们开始花费重金训练而来,在人们意识到单纯依靠临时从平民征召的农民兵没法对抗兽人后,这些本来主要起威慑作用的职业军人开始奔赴前线。 其中一部分从老兵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受到了更为系统的培养,不论是团队作战还是单兵实力都不逊色于兽人。 海默尔所属的“巴达芬尔”就是这样的军队中的一支,巴达芬尔军团在与兽人作战时创下过相当辉煌的战绩,给兽人留下了颇深的印象。 棕毛狼头人越发慎重起来,它见自己与这人类长久不分胜负,便决定不再耽误时间,以免横生变故。 棕毛狼头人竖起了自己的尾巴,这是进攻的信号。一见队长求援,其他五名狼头人立刻向海默尔发难。 不过这个情况也在海默尔的意料之中,他本来就没指望这会是一场公平的战斗。 海默尔将手头力道一卸,和自己角力的狼头人意识到海默尔想要抽身而出,它就借机将手里的长刀劈向了他的面门。 早已推算出敌方动作的海默尔运用灵活的走位让这一刀砍在了空处,然后通过一个大转身,手里长剑划出一道长弧格挡住了背后的三道攻击。 而未等他缓过气来,处于身侧的两只狼头人的攻击已经到达。海默尔见自己的走位被封死,只能抽回长剑挡住右侧的攻击。 铛! 由于无法顾及左侧,左肩甲被左侧的狼头人用狼牙棒直接锤中,肩甲受保护的骨骼也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还是海默尔将敌方伤害控制在最小的结果,若没有及时调整身位,刚才被击碎的就是他的脑袋。 一对六,第一个回合他便负伤,而敌方……它们毫发无损。 深感不妙的海默尔借着敌方因进攻而出现的间隙,退到马车边上。 他背靠马车,用握着剑的右手压住受伤的肩膀,只是这血还在不断的流出。左肩受伤导致整个左手都没了知觉,现在的情况比起之前更为险恶。 “大人……?” 从海默尔肩头顺着手臂滴落的血珠进了杰尔夫的视野,他意识到这名战士已经受伤了。 于是杰尔夫劝道:“您走吧……我不值得您豁出命来救。” 那六只狼头人战士又围了过来,海默尔单手持剑,并没有投降的打算。 他偏着脑袋对坐在一旁的杰尔夫说道:“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不是关照过我吗?” 听到这话杰尔夫还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才记起那时他确实曾为海默尔的饭里多加过一个鸡腿的事。 没想到海默尔在这种时候还会提到这种小事,杰尔夫居然有点哭笑不得。 海默尔接着说道:“一报还一报,我可不想抛下一个曾经关照过我的人”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棕毛狼头人已经挥动长刀朝海默尔斩来,海默尔因单手握剑力量不足,只能用长剑打偏了长刀的轨迹,然后海默尔再跳到马车的另一边以闪避其他狼头人的攻击。 独臂导致他的身形不再如以往一般灵活,狼头人的攻击他已经无法全部规避,一不注意腹部就被狼头人武器上的尖刺划开了一个口子。 伤势加重的海默尔只得继续后退,他究竟只身一人,外加上昨天还有过一场大消耗的战斗,海默尔体内的斗气运转不足,想要仅凭现在的状态击溃这些狼头人显然是天方夜谭。 “呵,还真是一群不得了的家伙。” 在这场不公平的战斗几乎到了结尾时,一个人类少年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以多欺少就算了,还恬不知耻。” 第一百零九章.决斗 少年现在感觉很不好。 额头里面像是长了个核桃,仿佛要爆出来。 如果有人说他额头前其实已经长出了一个怪异的肉瘤,少年也会相信。 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那个跳进自己额头的小黑球。 那个树貂给的小黑球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本来还以为只是颗普通的玻璃珠,但在遇到那只八足镰刀虫时,他才发现这东西并不简单。里面似乎含有相当强的力量,以至于能让他直接手刃了这只恐怖的魔兽。 看起来似乎是件宝物,可这力量貌似是……不可控的。 至少现在的他是没法控制这种诡异的力量,以至于现在的自己更像是被这力量所操控着。 “桑迪亚迪?(什么人?)” 棕毛狼头人停下了对已经它们被逼到末路的海默尔的追击,转而将目光转向这个莫名其妙的闯入者。 尽管被危险的群狼环绕着,少年的口气依旧轻松,他说道:“我听不懂你们的鸟语,反正对你们而言……我是敌人就对了。” 头疼欲裂的感觉分明没有消退,意识也一样模糊不清,可是现在他的谈吐和行动却表现的似乎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身体的主导权已经不在自己手上。 这次他的后背虽然没有长出翅膀来,但在四肢百骸间好像有一股热流在涌动。这力量确实已经让自己变得不同以往了,只是这变化究竟是好还是坏?少年无法确定。 “库瓦!(杀!)” 这几只狼头人同样没听懂少年说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什么,它们本来也打算将这个人类撕成碎片。 六只狼头人同时杀来,少年想先用“静态凝视”判断一下敌方的攻击轨迹,可在此之前他的身体先不由自主地动了,少年自己甚至没有做出太多的反应。 “唔啊!” 一瞬间六只狼头人的攻击全部落空,而左侧的一只狼头人突然惨叫一声,然后尽力捂住自己喷血的喉咙,在挣扎一会儿后最终还是倒下。 对付身着皮甲,皮毛坚韧的狼头人,割喉是最好的办法。 海默尔之前的攻击基本都是朝着狼头人的脖子去的,他们这些熟悉兽人弱点的老练战士当然清楚,他们要是攻击其他部位只会对这些生命力顽强的兽人造成一些皮肉伤而已。 不仅在巴达芬尔军团待过,还曾跟随军团长数月的少年自然清楚这些狼头人的弱点,但他自己也没想的他的速度能这么快,快到这只狼头人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让他接近了脖颈。 然后他就用短剑朝这狼头人脖子间那片没有毛发和护甲保护的皮肤上划去,从这个地方将这只狼头人的咽喉划开就像是用热刀切奶酪般轻松。 海默尔和杰尔夫都看向那个出手相助的人,只是见到这个人时,他们都感觉自己有点认不出来了。 少年的脸还有其他外露的皮肤上都有着一种黑色的符文,似乎是一些古老的文字。细看会发现这些黑色的符文其实在是他的皮肤下面慢慢移动,就如同一只只活生生的长在血肉里的小虫,光看着就觉得诡异。 杰尔夫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小野孩’?是、是你这个小子?” 海默尔则借着这个喘息的机会从自己的里衣上撕下一块布料,包住左肩的伤口。 虽然他也不清楚这个少年究竟处于什么奇怪的状态之中,但海默尔明白在将这几只狼头人都击败之前,事情就不会结束。 五只狼头人都愣住了,它们完全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站在旁边的一只狼头人还想看看那只突然倒下的同伴究竟是什么情况,结果它也立刻丢下武器,捂住了自己的咽喉在地上打滚。 一般人被割喉后也并不会立刻死亡,更何况狼头人的生命力本就顽强,它们还能多挣扎一段时间。但这未必是件好事,这两只狼头人明明已经必死无疑,可它们还得在死前饱受折磨。 已经收割了两条生命,少年心中没有丝毫波动,短剑的刃口在滴血,他用袖子擦了擦,然后就停在原地静待那些狼头人接下来的反应。 现在留守的狼头人还剩下四只,希望解决这四只狼头人也像刚才那般简单就好。 “嗷!!” 还以为刚才在瞬息间斩杀了它们两名同伴,能够稍微打击一下这些狼头人的士气,但现在看来它们似乎更为愤怒了。 领头的棕毛狼头人发出一声狼嚎,这剩余的四只狼头人全向少年杀去。 “维鲁斯,这真的是你吗?” 尼娅喃喃自语,“担心”一词都已经写在了她的脸上。 此时她正抱着妹妹一起藏在粗壮的树干边,悄悄地将那边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因为少年在此之前嘱咐过,让她安静的待在这里,直到事情结束前都不要出来,本来女孩也很听少年的话,而且她清楚自己擅自出去很可能成为累赘,所以她就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只是明明少年在被围攻,可她却毫不担心少年会输。 因为她相信这个黑发少年是——不会败的。 “唔啊!!” 只是片刻,四只狼头人居然全部跪倒在地上哀嚎,它们怒瞪着那个凌然而立的少年,但这群凶残的兽人并没有什么办法。 这些狼头人都相信光凭自己的爪子就能够轻易的将这个未成年的人类撕碎,可它们的咽喉都被划开,它们再也使不上力气。 这个结果,女孩并不觉得奇怪,但她担心的是——少年本身。 “经此而已了吗?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卑微的兽人种终于有理解武技的本质,看来依旧只是会点皮毛而已。” 这位少年正用着陌生的口吻说着陌生的事,这才是这个女孩所担心的。 已经结束了。 对付这些兽人,根本用不着谁帮忙,他自己一人就能搞定。 少年将短剑用袖口擦了擦,把剑收回了剑鞘里。 “小心背后!” 第一百一十章.离开 在少年以为敌人都已解决时,海默尔向他喊道:“小心背后!” 那只喉咙还在滴血的棕毛狼头人突然站了起来,朝已经放松警惕的少年扑了过去。 狼头人生命力很是顽强,外加它们生性狡诈,面对濒死状态的狼头人也不能大意,否则一不小心就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只是面对身后临近的危机少年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唔啊!” 海默尔给予了这只垂死挣扎的狼头人最后一击,这只棕毛狼头人只得在不甘中倒下。 有一位能够托付后背的同伴,感觉真的很好。 少年平静的眼睛中多了一丝感动。 如此一来,看守马车的狼头人都已殒命。 少年转过身来,抬头看着海默尔的眼睛说道:“谢谢。” “没什么。” 海默尔点头接受了少年的道谢,不过此时掉盾他更在意的是少年瞬杀四只狼头人时的那一剑招:“你刚才那一招是我的气源斩?” “嗯。” 对此少年没有否认,他确实借鉴了海默尔的剑术。 “模仿的有些拙劣还请见谅。” “你学的真快,我就在你面前用过一次,你居然就学会了。” 海默尔并不介意自己的剑式被模仿,只是“气源斩”是自己苦修半年的成果,这位少年居然能够在自己未曾刻意传授的情况下记住招式并能成功使用,着实令他诧异。 少年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回答道:“一点天赋而已。” “一点天赋?” 听到这个回答,海默尔忍不住笑出声。如果这少年都只算一点天赋的话,那自己算什么? “我很好奇将军为什么没有传授你武技,还有你现在的状态……嘛,算了,这是你的秘密。” 海默尔心想既然这个少年能够一眼记下自己的剑技,那威拿科多将军的剑技他应该也有学习才对,可在上次自己教授少年剑技时,少年却一副完全没有得到威拿科多衣钵的模样。 而且少年现在的状态也是十分奇怪,海默尔感觉这应该是一种血脉能力,不过他对于少年拥有特殊能力这事并不算多吃惊。 黑发黑瞳的人在这个世界并不常见,据说只有东部的一些偏僻的地区才有这个人种的聚落。外加上身为军团长的威拿科多会把一名普通的少年带在身边吗?至少海默尔不会这么认为。 海默尔本来就有对这个少年的真实身份的猜测,只是这些他暗自观察出来的线索并没法让他得出什么答案来。 两人交谈还没个结果,杰尔夫先哀嚎道:“你们俩位大哥能不能先停一停?我感觉我快不行了。” “额,抱歉。” 少年和海默尔同时低头向被晾在一边的杰尔夫道歉,然后他们两个人一个负责帮杰尔夫解开绳索,一个则把他架了起来以免继续被冰凉的地面吸收体温。 “维鲁斯,现在大家都没事了吗?” 尼娅也从林中走了出来,她怀中的小婴儿正在对着这几个狼狈的男人哈哈大笑。 少年他们都愣了愣,结果都莫名大笑起来,以至于不知所谓的女孩也笑了。 虽然现在笑还不是时候,只是刚刚脱险的众人心中都有一股压力,这一笑就轻松多了。 “咳咳!现在先别高兴的太早,我们马上准备一下,立刻出发。” 海默尔咳嗽一声,让众人将笑意收敛。 其他狼头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现在必须赶紧离开这片森林。 对此少年他们都没有异议,他们开始整理地上的杂物,然后将一些还有用处的东西都放进车厢。 尼娅一边帮忙将杂物放进车厢一边偷偷观察着少年身上的黑色条纹的变化,发现它们开始渐渐消退,而少年的精神貌似也恢复了原状,她也就松了口气。 这次受了重伤的杰尔夫已经算是残疾人,手脚都被伤了筋骨,难以痊愈。而且海默尔左臂的伤势看起来也不容乐观,估计想完全恢复是有些难度了,虽然伤的不是惯用手,但对于剑士而言影响已经很大了。 “咦?这个包裹是?” 尼娅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圆滚滚的蓝色包裹,外面用于包裹的布料有些特别,但她似乎最近有碰过类似的布料,只是一时间她也想不起来。 这包裹里面似乎是个圆罐子,但触感又不太像,重量也有点轻,她不记得车里有这样的东西。 为了确定这包裹没有问题,同时她对包裹里的东西也有些好奇,所以尼娅就打算将上面的结解开,好看个究竟。 “诶?!那是?别碰!!” 海默尔往女孩那边瞅了一眼,在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后,他顿时慌张起来。 “别打开!” 这个原本沉稳的骑士直接高声大叫,想让女孩停手。 然而……晚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骑士与厨子的落幕 女孩手中的包裹里装着的正是旗令兵亚尔的头,海默尔才会那么紧张。 之所以要带上亚尔的头,而不完全交给军方处理遗体,海默尔有自己的理由。 海默尔他很清楚诺亚帝国处理战场士兵遗骸的方法,毕竟他也做过这个工作。 很简单,就是在那片战场上挖个大坑,将亚尔和所有其他战死的军人们的遗体都胡乱丢进坑里,如果尸体都腐坏的比较严重的话还会放上一把火以防瘟疫。 在把尸体掩埋好后,他们就会在这片土地上立下一个刻满名字的石碑,然后再叫来一些神殿祭祀做安魂仪式,以此来安抚这些英魂。 然后,就结束了。 用这样的粗劣的埋葬方式,以至于没有谁有着独立的坟墓,谁也分不清自己打心底思念的人究竟埋葬在哪一寸土地下。 当然一些军阶较高,有过杰出贡献的人若是战死,是会有特殊待遇的。比如军团长威拿科多,他的遗骸若是被发现,定然会被人好好保管,并远送至帝国西南境的紫荆花家族属地,但一般战士就只能被这样草率对待了。 其原因是因为帝国发放的抚恤金里包括了安葬的费用,独立安葬以及运送遗体对抚恤金的消耗很大,用这种方式安葬,可以让抚恤金更多的到达烈士家属手上。 这个做法大部分内陆战士都表示理解并且愿意接受,但海默尔还有亚尔等一干外地的战士都表示过不满。他们的确早已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可他们更希望自己能魂归故里,而不是成为千百具无名尸骸中的一员。 而亚尔究竟是他的同乡,海默尔不指望他的遗骸能够被其他人妥善对待,只得亲自带亚尔“回家”。 当然,海默尔还未对其他人说起过这事,毕竟这种事情解释起来也麻烦。所以他只是把包着亚尔头颅的包裹藏在行李里面,不想这个包裹居然被狼头人翻出来了,然后落到了女孩手上。 “呃啊……啊!!” 尼娅盯着手里的东西,硬是愣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她花了很长时间去辨认这东西,然后不断的强迫自己否定掉某个其实是正确的答案,企图把答案搬到其他东西身上。 只是这样不过是徒劳的,在最后她也不得不确定自己手里捧着的东西确实是——人类的头颅。 视线一阵模糊,女孩尖叫起来,她的双臂自然再也捧不住这个头颅,亚尔的脑袋立刻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而海默尔手疾眼快一手接了过来,顺便拾起了地上那半面军旗,重新将亚尔的头颅包好。 少年的表现就十分淡定了,他向海默尔问道:“这个是谁的头?熟人吗?” 撑着木棍站起来的杰尔夫好歹也是上过战场见过世面的,并不会被一个人头吓到,在海默尔回答前他就说道:“这个莫不是亚尔大人?那个喝酒很痛快的旗令兵大人。我还记得他和海默尔大人是同乡来着。是吧?海默尔大人。” “嗯,我计划带着亚尔回去。” 海默尔点头认可了杰尔夫的说法,然后对着惊魂未定的尼娅苦笑道:“吓到小姑娘了,真是抱歉。” 对于那个依旧愣在原地,一脸煞白的女孩,少年无奈地耸了耸肩,他相信这一定给这个不久前还生活在温室里的女孩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只不过,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就是了。 在少年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接触到真正的残酷时,他的表现只比这个女孩更为不堪。 “没事吧?” 少年朝女孩走了过去,打算稍微安慰一下。 “嗯?” 然而少年刚刚靠近女孩,就立刻发觉一点异样。 他的额头在发烫,那个藏在皮肉里面的小黑球似乎在朝一个方向拼命旋转。 “小心!!” 少年还未朝那个方向看去,一旁的杰尔夫突然大喊一声,向少年和女孩两人扑来。 噗呲! 这就像是水袋被戳破声音,少年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摸了摸面颊,上面溅着一些温热的液体,他知道那些是血,不过不是他自己的。 “咳咳!” 杰尔夫咳嗽两声,咳出了两口心血。 “‘包管饭’,你……” “小子,你俩都没事吧?咳咳……” 杰尔夫看了看被自己护在身下的两个孩子,安心的笑了,少年他们都安然无恙。 “不、不……” 少年伸出手,在杰尔夫那一脸络腮胡上反复磨蹭,想要擦净上面殷红的血迹。只是这血依旧在止不住的从杰尔夫的口中流出,其中还带着唾液,少年不嫌弃地继续擦拭,直到他的手上全是血污。 尼娅出声提醒道:“维鲁斯,大叔的心脏被……”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少年呢喃道:“怎么会……” 一把骨镰从杰尔夫的后背穿过,直接贯穿了他的心脏。 这是致命一击,心脏破碎的杰尔夫已经活不成了。 这骨镰是八足镰刀虫的身上的骨镰,锋利无比,用来当做标枪的话,确实也是一件相当不错的杀人凶器。 这攻击是朝着少年和女孩去的,杰尔夫救了他们一命,准确的说是用他自己命换了他们俩的命。 尼娅背后的妹妹在嚎啕大哭,刚才的碰撞太大把她吓着了。 狼头人首领努尔沙手里拿着一支骨镰,从密林里走了出来,紧跟在它身后的是几十只全副武装的狼头人战士。 努尔沙并没有先把目光投向少年他们这边,它看向了地上那些已经咽气的狼头人战士,它默默念叨起它们的名字:“巴克、罗迪芬、沙地莫……” 它轻叹一声:“抱歉,来晚了。” 这时一股杀意投射在它身上,努尔沙将视线转了过去,看向了杀意的来源。 在看到是那个自称“恶魔”的人类少年时,它笑道:“怎么?人类,你想要早点去死吗?” “走!!” 海默尔用单臂将女孩和少年同时揽上了马车,他比谁都清楚这只高大的狼头人究竟有多可怕。 车厢前面的隔板被海默尔三剑劈开,然后他蹿上马背,斩断了系在树上的缰绳。 “闪电”立刻撒开四蹄,向前狂奔。 “海默尔,杰尔夫他还没、没有上车啊!” 少年捂着额头,刚才发生的事情,他还无法接受。 “你清醒点!杰尔夫死了!” 海默尔用马鞭狠狠抽打着“闪电”,让这匹黑马跑得更快,只是马车与狼头人的距离依旧在不断缩短。 “康扑布达润?(这就想跑吗?)” 努尔沙停下了脚步,举起手里的骨镰,对准马车投出一枪。 “唔!!” 车上众人都发出一阵闷哼,然后只听啪嗒一响,这骨镰居然将马车几乎劈成了两半,好在没有击中任何人,只是这样就已经达成了努尔沙的目的。 损坏严重的马车每一个部件都在发出叽呀的呻吟,继续这样跑下去,马车就会立刻散架。 “都上来!” 海默尔伸手将女孩还有少年都拉到马背上,然后自己却跳回了马车上。 少年喊道:“你也上来啊!” “你们拿好这个。” 海默尔从车厢里扯出一把长剑来,他把这剑丢到少年手上。 这把剑就是威拿科多的佩剑“赤火”,只有这个物件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入兽人手中。 “还有这个,还有一次机会,好好使用。” 然后海默尔一把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下了母亲的项链,这个魔法项链还有一次使用机会,对于这两人之后的道路一定会有帮助。 “可恶!别弄得像是在交代后事!你这家伙给我上来啊!” “不了,以后你好好照顾那俩小姑娘,男子汉一定得顶天立地。” “回来!海默尔!” 海默尔用剑给了答复,他一剑斩断了车厢与马连接的绳索,黑马没了车厢这个负担立刻健步如飞,直接将那群狼头人远远甩在后面。 然而海默尔所在的车厢则立刻翻倒在路边,脆弱的木板碎成一片片,两个被甩飞的车轮在地上滚了三圈才停下。 “我……” 少年想说什么,可是脑袋开始嗡嗡作响,女孩好像流着泪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那个婴儿的哭啼声也没有停止。 他全都听不下去,入到耳朵里的声音全部变成了无法分辨的杂音。 然后脑子里嗡得一响,少年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确认了一件事: 这些日子以来,两位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同伴——骑士和厨子,落幕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落入贼手 海默尔成为士兵是自愿的,没谁强迫他,也没有谁怂恿他。 在很久以前他就从父亲那里听说过许多塞外勇士的故事,自幼就渴望着和他们一样痛饮敌血,持剑安邦。 在斯蒂瓦帝国,有一条平民成为贵族的渠道,那就是“军功”,只要你积攒了足够的军功就能褪去平民的外衣套上贵族的长袍,如果你已经是贵族也能借此升官进爵。 这也是斯蒂瓦的将士普遍作战神勇,战力彪悍的原因之一。 在与斯蒂瓦作战中,屡屡战败的诺亚帝国也效仿斯蒂瓦对封爵制度进行了改革。虽然单凭军功,平民还是没法成为贵族,但也能得到不菲的封赏和官职。而海默尔这样的小贵族则能提升爵位甚至增加封地。 海默尔一成年,便应召出征,成为了一名军人。 当然这也和他的家族情况有点关系。原本海默尔应该是个高贵的骑士,可以泡在贵妇人们的温柔乡,借着家族财富过个荒唐一生,当然也能领兵参战保卫国土。 不过他的两个兄长都是纨绔子弟,好色好赌,而且自控能力低下,一不留神就惹上了事端。这两人居然在醉酒后亵渎了两名神殿女祭司,而他们自己也被神殿武卫打成残废。 这事对海默尔的家族造成了相当大的打击,不仅使家族成了当地的笑柄,还耗费一比相当不菲的钱财用于与光明神殿缓和关系。 想要挽回家族颜面,以及证明自己,参军无疑是一举两得的选择。 只不过,这也是一个风险极大的选择。 海默尔从路边的马车残骸里跳了出来,狼头人战士立刻将他团团围住。海默尔现在全身是血,刚才的碰撞太过剧烈,他没法做到毫发无损。 “我很佩服你,人类。” 努尔沙停下来脚步,并令其他狼头人也停止追击。 它就这样放任趴在马背上的孩子们逐渐远去,这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尊敬。 努尔沙只敬佩两种人,一种是拥有绝对力量的强者,另一种就是无惧生死的勇士。 海默尔在它看来属于后者,由此努尔沙也不由得温情了些,给了少年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不过在努尔沙看来是无所谓的,它相信取下那个“黑色恶魔”的首级只是迟早的事情。 面对那只狼头人首领的夸赞,海默尔自嘲道:“有什么可敬佩的,我只是个傻子。” 确实是个傻子,明明可以独自逃脱,却再三让自己深入险境。 狼头人在平地奔跑的速度超过了一般马匹。黑马虽然速度惊人,但马的奔跑是一个不断加速的过程,黑马的速度一时间是比不过狼头人的。 若想安然逃脱,必须留下谁来断后。 而这个人选,除了海默尔自己之外还有谁呢? “无视生死的愚蠢,也是勇敢,我很佩服你,你要是愿意做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的向导,我可以放过你,给你自由。” 努尔沙开出的条件在它自己看来可谓相当优渥,放过杀了自己众多部下的海默尔已经是它最大的让步。 努尔沙的队伍想要继续向人类的内陆前进,必然需要人类向导为它们开路,拥有军人身份的海默尔显然是个很好的引路人。 海默尔擦了擦卷刃的剑口,笑着说道:“我觉得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现在是晚上,不是白天。” “什么意思?” “说你做了个白日梦!” 努尔沙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了海默尔的意思。努尔沙也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逐渐狰狞,它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很好,那我就亲自送你一程。” 海默尔则架着剑,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入伍时,有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子自称是他的同乡还和他一起入伍,当时海默尔只觉得有趣便记住了这个叫亚尔的家伙。 面对军营这个陌生环境,所有的新兵都不能立刻适应,尤其是那些教官一个比一个苛刻严格,这些个成年人有多少次被训到哭出来为止呢?至少海默尔是记不清了。 三个月的高压训练下,很多人中途就放弃了,但只有留下来的人才会成为正规军的一员。 海默尔当然撑了下来,他为的是家族,自然不能在这第一步就倒下,外加他身体本就强健,而且有着优秀的剑术基础,这种程度训练并不能难倒他。然而那个身体单薄,毫无习武基础的亚尔居然也撑到了最后。 于是海默尔找了个时间问亚尔他是怎么撑下来的,亚尔告诉海默尔,他有梦想有信念,所以才坚持下来了。 海默尔就接着问亚尔,他的梦想和信念是什么?然后亚尔清爽地笑了,反问海默尔一个问题:如果你发现一个孩子即将在河里淹死,而游泳你自己也只会点皮毛,你会去救这孩子吗? 海默尔当时取了个巧,说要是自己不太会游泳,就去找一个会游泳的人来救。亚尔立刻摇了摇头说:时间来不及,你只能自己救,再晚去一会儿那个小孩就救不回来了。 这样一来海默尔只得说自己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 “在做出这个选择时,你犹豫了吗?” “犹豫了。”海默尔点了点头,他确实犹豫了。 然后亚尔说道:“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不需要对这种问题犹豫的人,所以——我才来到这里。” 海默尔那时还不明白亚尔所说的梦想究竟是指什么,不过现在他大体上是明白了。 “黄金血脉的狼头人吗?遇到这样稀有的兽人,我运气还真是好。” 他将这个残破的身躯挪到马车立起来的底板边上,再深吸一口气,感受一下周围清新的空气。 新得的长剑断了,狼头人们也都走远了,这里只留下一个濒死的男人。 看那些兽人的离开的方向,似乎少年和那个女孩的危机还没有解决。 几只乌鸦落在海默尔的身边,它们站在海默尔的头顶的木板还有他的肩膀上十分聒噪地呱呱叫着,不过海默尔没有心思管它们。 风轻轻吹动,亚尔的头颅从一旁滚了过来,停在海默尔身边。 “亚尔,抱歉……” 海默尔艰难的抬起手来,将手放在亚尔的头顶,就好像以前一样。 “我们都不能……回家了。” 他仰起头来,看向泛起鱼白肚的天空。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就是家乡的方向。 在这片天空之下,有那么一些人可能还在等着他回去。 只是对于那些人,海默尔只能给一句: “抱歉……” 愿天国的兄弟们不会怪我来得太早。 这是他脑海里最后的想法。 群鸦依旧在头顶吵闹,只是海默尔已经合上了双眼。 之后,也不再睁开。 第一百一十三章.落入贼手(续) 海默尔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之后黑马终于将速度提到狼头人没法超越的地步。 狼头人与黑马的距离开始越拉越大,有些急躁的狼头人开始向马上的人投掷手里的武器,只不过这匹矫健的黑马也立刻开始左右跳跃,十分灵活地闪避掉了来自身后的攻击。 尼娅并不会驾马,握住缰绳后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出正确的指令。 可是这匹名叫“闪电”的黑马极通人性。尽管女孩表达的很笨拙,但它依旧清楚背上的人究竟需要它怎样迈步、怎样转向。 同时“闪电”还注意着背上的两人的平衡,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重心以免他们在狂奔的路上被甩下来。 “维鲁斯……” 意识到狼头人已经被甩开,而“闪电”也并不需要自己刻意驾驭后,尼娅把注意力集中到靠在自己背后的少年身上。 看少年双眼紧闭的样子,应该是睡着了。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精力,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进入那种特殊的状态也不是毫无代价的,在杰尔夫被刺穿心脏时,少年就算怒发冲冠也做不了什么。当他再次呼唤身体里那股黑色能量,心脏居然停跳了几秒。 这是身体给他的一次警告。 如果他再用这个力量,他会死。 少年对那股力量毫无认知,这是一种以消耗生命力为代价的能力,滥用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而女孩并不太清楚少年的情况,也不清楚少年要清醒过来究竟需要多久,但少年的虚弱她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快醒来吧……我、我不知道我们该去哪里啊!” 女孩一边低声恳求着,一边将无助的泪水咽下肚。 虽然知道少年的情况,但尼娅还是想让他出出主意。 尼娅失去母亲,父亲生死不明,原本温馨的家也成了一片废墟。 如果换做其他人的话,可能会选择去投奔一些可靠的亲戚。 只是尼娅有关以前的记忆都很模糊,这个女孩记不起自己有除父母以外的亲属。 或许真就是没有吧? 就算有的话,在这最艰难的两年里她未见那些人有谁出手相助过,相信也不是什么可以依靠的人。 这样一来,在村子被烧毁后,尼娅就没有归宿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原本海默尔给了个目标,就是前往军事重地卡莫得,那个地方有许多海默尔的熟人,凭借海默尔在那里的人脉,要解决女孩的安置问题并不困难。 现在海默尔他们都不在了,还要不要去卡莫得? 尼娅想了很久,最后她发现这一切都得等少年醒来后再做决定,如果少年不醒来,接下来的事情都没法展开。 狼头人身影已经消失在道路的另一端,再过一会儿尼娅连狼群凄惨的嚎叫都听不见了,看样子他们应该彻底甩开了那群野蛮的兽人。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能停下来,那群狼头人很可能依旧穷追不舍,必须跑出足够的距离才能休息。 也不知道“闪电”跑了多久,前方的道路由蜿蜒崎岖的小道变得开阔的大道,然后又从大道转为了羊肠小道。 原本只是蒙蒙亮的天空也渐渐明亮,到现在已经艳阳高照。 或许是马背上有些颠簸的缘故,昏睡中的少年下意识地抱紧了女孩的柳腰。 “唔……” 尼娅俏脸一红,她很少与除父亲以外的异性如此亲近过。 尼娅对于被除亲人以外的异性触碰身体这事,虽说不上厌恶,但她依旧有着很强的抗拒心。 哪怕是邻家的大男孩有意无意地要碰她的手或者头发,尼娅都会主动闪开。 只是这位少年确实是个例外,至少现在的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因此感到一点安心。 妹妹也在贴在她的后背上呼呼大睡,这个女婴在大哭过后便睡着了,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喜怒无常。 其实现在尼娅也疲惫不堪,一夜没睡不说,还经历了那么多事。这对尚还年幼的女孩而言,已经是非常大的负担了。 但她还不能睡。 万一真的带着熟睡的各位一起从高大的“闪电”身上摔下来可不好笑。 迎面吹来的风慢慢缓了下来,不知是累了还是脱离危险的缘故,黑马“闪电”开始降低速度。 当然这也是好事,不再疾驰的马更好操控,不用刻意握紧缰绳也能保持平衡。 “……” 那么这样一来,稍微打个盹……呃,不!只是闭上眼睛,恢复一下精神。 尼娅晕沉沉的头脑,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这是该怎么称呼呢? 嗯!爸爸说过这叫做“冥想”。 虽然现在不能睡觉,但我“冥想”一会儿是没问题的吧? 结果这女孩真就把眼睛闭上了。(作者注:疲劳驾驶请勿模仿) 也不清楚过了多久,尼娅被“闪电”充满警惕意味的嘶鸣声吵醒。 “唔…怎么了闪电?” 尼娅揉了揉双眼,她到现在依旧睡眼朦胧,并没有完全清醒。 “哎呀!小妹妹,现在可不是你睡午觉的时候哟!” 然而突然出现的一个陌生的声音让尼娅浑身一颤。 是谁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四章.熟人 “小妹妹,现在可不是你睡午觉的时候哟!” 这是一个陌生女性的声音,酥麻性感的嗓音里有着诱惑意味。 尼娅定了定神,见一个奇怪的人站在道路中央,她披着一件带兜帽的黑斗篷,脸上戴着一张遮住上半张脸的白色面具。 女人身上黑斗篷几乎都要垂落在地上,但这不是穿戴者身高的缘故。这斗篷本就很大,足以将这个女人的身躯完全罩住。 哪怕尼娅心思单纯也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什么可疑人物。毕竟这种异样的装扮,无论怎么看都没法把她当成普通的路人。 “那个……大姐姐,能让一下路吗?” 尼娅一边说着一边抚摸“闪电”的鬃毛,想要将躁动不安的黑马安抚下来。 “‘大姐姐’?哈哈!” 听到女孩对自己的称呼,神秘的女人忍不住捂嘴轻笑。 这个笑声还是女人刻意压住的,尼娅能感觉到那件严实的斗篷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小妹妹的嘴还挺甜,姐姐我很开心呢!毕竟……” 说道这里,女人的声音低沉起来。 “大概已经有二十年没人这么称呼过我了。” “是、是吗?” 尼娅并没有从眼前的人身上感觉出半分善意,自然不会因女人暧昧的态度而放松警惕。 她想通过对话来拖延时间,可一种莫名压力一种停在心头,让她没法静下心来。 而且更让女孩吃惊的是现在的“闪电”居然出于畏惧,不敢动弹。 换做平时不论遇到怎样的危险,“闪电”都会从容的迈开自己的四蹄逃离险地,可这次“闪电”居然不敢逃跑? 尼娅的呼吸有些急促,然而站在远处的那个女人竟察觉到了这微小的细节。 “小妹妹,你似乎很紧张啊?姐姐我很可怕吗?” “不、不可怕。” 要逃! 这是尼娅的直觉,这个神秘的女人绝非善类。 要让“闪电”直接向前跑估计是行不通的。 前面有那个神秘的女人,要是贸然从她身边穿过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尼娅悄悄牵动手里的缰绳,想让“闪电”调转马头往回跑。 “姐姐我很讨厌说谎的小妹妹呢。” 这个小动作依旧没有逃过女人的眼睛,女人的语气越发冰冷。 “有什么想说的说出来就好,何必遮遮掩掩?姐姐我可不会介意。” 女人似乎有些不满,但她并没有做什么来阻止尼娅的行动。 只是算是如此,原本乖巧的“闪电”任由尼娅怎么拉扯缰绳都不肯挪动半步。 “怎么会?!” “闪电”居然不听命令,尼娅第一次见“闪电”这个样子。 “小妹妹,你的马怎么不走了?” 看到女孩惊慌失措的模样,女人满意地笑了。 “你都做了些什么?!” “没有做什么啊?我可是一直站在这里,什么也没做。” 面对尼娅的质问,女人无奈地摊开手,斗篷的间隙里露出了刀柄。看尼娅还在做着无用的努力,女人看着觉得有趣,就解释道: “一些感知敏锐的动物能比人更清楚自己的立场。这匹马就很清楚,它根本跑不了。” 这个女人说的是事实。 黑马“闪电”的本能告诉它眼前的人有多么可怕,这不是它靠速度就能摆脱的敌人。正是明白事情的严峻,“闪电”才不敢妄动。 “嘛,小妹妹,我们闲聊了这么多,也该谈谈正事了。” “唔...!” 女人话音刚落,尼娅顿时感觉周围的涌来一股寒意,好像温度降了几度。 尼娅能看见有一个奇怪的气场将她周围的事物都笼罩在内,而这个气场的中心就是那个神秘女人。 “把你背后的婴儿交给我,我就放你离开。” “不可能,莉安娜我不会交给你。” 女人提出的条件尼娅不可能答应。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妹妹会被人盯上,但是她不可能将自己的至亲交给一个陌生人。 “小妹妹,你要弄清楚,我没有给你选择的余地。只是我劝你还是主动交出来,不然……” 女人没有说下面威胁的内容,而是让尼娅切身体会了后果。 一阵刺骨的寒意遍及全身,就好像有人将无数根钢针扎在她的身体上。这是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楚,莫说是心智薄弱的少女就是老练的战士都难以承受。 为了抵抗这种压力,尼娅双手握拳,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呵,有点意思,一般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应该已经失去意识了。” 女人继续站在原地观察尼娅的表现,对于那个只是露出了痛苦神色的少女有了些兴趣。 “看起来你除了有点难受之外,并没有什么感觉...” 女人动了动指头,加强了给予尼娅的压力。 “闪电!” 先倒下的不是尼娅,而是她的坐骑“闪电”。在尼娅承受压力的同时,“闪电”也受到了波及。 并不是女孩的毅力强于这匹黑马,而是“闪电”到了极限。本就被群狼咬得遍体鳞伤的它还在不眠不休的情况下背着众人进行长途跋涉,“闪电”已经很是虚弱了。女人施加的这股压力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闪现”终于被压垮了。 不过“闪电”在倒下时,依旧用膝盖撑着地面,尽力保持了平衡,防止背上的人跌下来。 当然没法调整重心的人还是会被甩下来。 “维鲁斯,小心!” 尼娅转身抱住了即将从马背上跌落的少年。 “还能自由行动吗?还真是有意思。时间拖得有点久,那就不玩了,直接结束吧。” 见眼前的情况迟迟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女人叹了口气,开始认真起来。 虽然直接动手会更快些,但任务完成的太过轻松也会让她感觉无聊。 啪! 女人打了个响指。 尼娅下意识的看向了女人的方向,结果扑面而来的居然是一条吐着蛇信的鬼面蝮蛇。 “啊!!” 那个女人依旧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那个捂着双眼的女孩,她与女孩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存在,鬼面蝮蛇只是个幻象而已。 但那是比真正的鬼面蝮蛇还要恐怖的——杀意幻象。 尼娅一直在遭受的就是杀意攻击,是一种以心灵弱点为路径,以摧毁心智为目标的攻击方式。 杀意攻击不会损伤肉体,毕竟杀意攻击也算是精神攻击的一种。 一般只会打击精神,让对方无心反抗从而屈服,当然若对方精神力薄弱,也可能会让其直接昏厥。 可是过于强大的杀意也会对受害者的精神造成永久性的创伤,这比肉体受伤还要严重的多。 “刚才……这小姑娘叫她背后的黑发小子什么来着?” 这时女人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她似乎听到一个熟悉名字。 只是这世上应该没有那么巧的事吧? 按理说这事连千分之一的机率都不会有,是无限接近“0”的不可能。 原本还在昏迷中的少年被这股恐怖的杀意惊醒,在看到了这几乎实质化的杀意幻象时,他直接对释放者喊道:“住手!” “不是吧?” 认出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庞的女人惊讶地捂住了嘴,当然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着谁的少年也同样惊讶。 “额,是你?!” 万万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还会有——熟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不安的变化 没有事件出现,没有异常发生,没有任何动荡。 这对于旅行者们而言似乎是件好事。可是生活若没有任何变化,那就像是一个调子走到底的三流音乐一样,就算之前会感到新奇,但到后面依旧会令人索然无味。 旅途太过平淡,未必是件好事。 端坐在马车上的斯迪尔主教大人依旧是一副商人打扮。在享用过早餐后,他一如既往地开始晨读。 由于除了赶路之外无事可做,那些银甲骑士们都有点散漫。斯迪尔对他们说过,现在他们只需要静候结果,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事。结果像几天前遭遇狼头人的战斗都没有了,着实让这些期待战斗的骑士们失望。 斯迪尔不觉得平淡的旅途有什么问题。他坚信自己就是最后的胜者,“伊甸园的圣果”只会落在他的手中。所以现在斯迪尔心平气和地听着林中小鸟们的鸣叫构成的旋律,目光未曾从书卷上离开,偶尔他会诵读几句深奥的经文以让自己陷入沉思之中,时间就这么悄然而逝。 不过现在离开了繁忙的案头,斯迪尔确实有些无事可做。 人若过于无聊,都会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斯迪尔主教靠什么打发时间呢? 在这些骑士们眼里,似乎这位主教大人唯一的娱乐就是翻看书本。斯迪尔手中的这些书未必都是光明教的修士所著,斯迪尔所看的书种类繁多,天文地理、奇闻传记都在其中。 不过他们并不能理解斯迪尔的乐趣,这些已经将教典牢记至骨髓的圣殿骑士不会对别的书籍产生兴趣。况且他们本来也都是一介武夫,对于知识的渴望仅仅停留在武学上。 在晨读中的斯迪尔,除了手指会为了翻页而动一动之外,他都如同一尊庄严的雕塑,无人敢打扰他的宁静。 斯迪尔并不是什么爱消磨时间的人,他更希望自己的行程表被排得满满当当。只有忙到没有时间思考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时,斯迪尔才会感觉到充实。 当然阅读书本也是件有趣的事情,没什么比与圣贤对话更有深度的了,所以斯迪尔也不讨厌静下心来看书的时光。 …… 正当斯迪尔打算翻看下一页的时候,马车突然发生了不轻的震动,磨边光洁的书页在他的指尖碎成了两半。 “怎么回事!!不知道大人在晨读吗?” 与他一同坐在马车中的青年立即起身呵斥外面负责驾驶的马夫。 “万分抱歉!大人。” 这两位马夫自然也是圣殿骑士,以他们娴熟无比的驾车技术,应该不会犯什么低级错误才对。 这两位骑士向青年汇报道:“前方的道路好像遭遇了泥石流,在我们清理掉淤泥和碎石前怕是无法通行,我们需不需要绕道?” 青年把头探向窗外,见前方的道路确实已被沙土堵塞,之前的动静应该是车轮碾过路上碎石的缘故。 这附近的山林被当地人毁坏严重,出现山体滑坡破坏道路的情况并不稀奇,应该不是什么人有意而为。 “尽快清理,我们不能耽误行程。” “是!” 让这些高贵的圣殿骑士当清理工自然大材小用,不过非常时期也没什么办法,正巧想有点事做的骑士们还是干劲十足的。 疏通眼前的道路大概需要一个施工队清理一个多星期,但让这些能够劈山断石的圣殿骑士们去做,可用不了一时半刻。 “不必了。” 斯迪尔一边说着,一边从书里抽出那张破碎的纸页, 身边的青年并不理解斯迪尔的意思,他问道:“怎么了大人?” “多隆卡,你确定那群‘小狗’们是往这个方向去的吗?” “是的,大人,不会有错。” 青年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上面的三角印记在隐隐发亮,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几个被标记的目标位置。 由于在斯迪尔出声后,车厢内再没有传出新的指令,那些骑士们就继续撸起袖子去清理道路了。 “不,我们走错了。” 车内,斯迪尔摇头否定了多隆卡的判断。 “不可能的大人,我们不会跟丢的,目标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多隆卡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为此他甚至愿意对斯迪尔的权威提出质疑。 “错了,我们没有找到正确的‘猎犬’,野狗可没法带我们找到蒙尘的珍宝。” 斯迪尔并没有否定青年的能力,只是他们确实已经走错了方向。 “可我们又该去哪里找正确的‘猎犬’?” 多隆卡有点摸不着头脑,如果说他们一开始就找错了引路者的话,那么他们现在的处境可不太妙。 “去这里。” 斯迪尔拿出地图,在上面画了个圈。他究竟是大预言术的学习者,对于未来事件的发展有着很强的影响力。 在斯迪尔看来,封堵的道路、破碎的纸页都在提示他究竟该去哪里。 斯迪尔将碎纸边缘上的词语连接起来,发现这恰好就是一个地名。 而这就是正确的目的地。 “半截崖?” 多隆卡看清了斯迪尔所圈出的地点,就顺便在地图上标注了他们现在的位置,然后用一条直线将两地连接。 “我们大概需要三天才能到这里。” 看起来这段路不算多长,但依然会花很长时间。 毕竟这途中还有很多山地,他们的路线不可能真的只走理想的直线。 三天已经是多隆卡的保守估计了,如果中途有什么意外,到达时间估计还得拖后。 “两天,我们必须在两天之内赶到这里。” “可是……” “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 斯迪尔没有给多隆卡任何余地,或者说时间没有给斯迪尔任何余地。 强烈的不安感使一向沉稳斯迪尔变得急躁,他知道如果真的错开了那个关键时刻,他就会与“珍宝”擦肩而过。 “明白了。” 多隆卡恭敬地向斯迪尔鞠躬,然后两人一起走下了马车,各自都坐到了马背上。 多隆卡牵着缰绳,对那些已经把堆积如山的土石清了个干净的骑士们下令道:“全部上马,丢弃马车,精简行装。” “我们去哪儿?大人。” 这是急行军的指令。虽然这些骑士对现在的情况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们依旧会执行青年的命令。 “去半截崖。” “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杀手冥蝶 “唔?!” 一股恐怖又熟悉的杀气袭来,让昏睡中的少年打起了寒颤。 昏睡是一种人用于自我恢复的状态,但当生命都受到威胁,继续沉睡显然是愚蠢的。 少年不是第一次让自己的精神力与体力同时达到极限了。上一次被逼到这个状态已经是很久以前,不过那个时候的情况比现在还要严重的多,他在整整昏了三天三夜后才终于恢复了意识。 虽然恢复了意识,但昏睡究竟只能降低人体对能量的固有消耗,并不会补充体能。 少年的身体就是个普通人的身体,可不像一些神怪小说里的主角昏了十天十夜后喝口参汤就能下地跑路。在三天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这具平凡的肉体已经濒死。 那时少年几乎没法动弹,而自己又饥又渴,所剩无几的体能也在慢慢下降,若真到无法维系基本生命的地步,饥饿和脱水将会把他带向死亡。 好在这个紧要关头天上居然下了场小雨,少年便舔舐身边泥坑里的污水,吃爬到嘴边小虫,让自己勉强恢复了些行动能力,从而脱险。 “静态凝视”这个特殊技能也是在那段时间觉醒的,那时无法动弹的他无事可做,只能观看天空雨水下落的轨迹,于是他便集中精神观察千万滴雨水,顺带让自己暂时忘记身体的饥渴。 结果他眼中天空的雨滴的下落速度突然开始变得缓慢,本来少年还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只当是自己因为饥饿而产生的幻觉,但到最后这千万滴雨水居然都静止在空中了,少年才确定自己这里确实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技能“静态凝视”消耗的是精神力,频繁使用会让他精神疲惫,但这个代价算是很小的了。消耗精神力不算什么大事,冥想或者睡觉都能恢复精神力,而且就算精神力耗尽也只是会让人昏迷而已。 所以少年在拥有了“静态凝视”后,就经常用于自己战斗或者观摩他人战斗的时候,以记下那些人的招式,放在脑海中反复演练。海默尔的气源斩就是通过这个方式被他模仿出来。 在这个世界里,普通的技能基本都有学习方式,武技也好、魔法也好、乃至于诡秘巫术都有学习路径,但天赋能力和特殊技能不包括在内。 天赋能力,也就是血脉能力,是只有远古种族或者神灵后裔才会拥有的能力。据说是以前有着将自身技艺刻入血脉的秘术,可以通过血脉传承让一些稀有能力较为完整的保存给下一代。当然现在这种秘术也是存在的,但显然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这类秘术已经被各大势力严密地控制起来。 特殊技能,是指没有学习方式,能否得到完全靠运气的特殊能力。一般天赋能力都是刻录这些无法学习的特殊技能,而自然拥有特殊技能的人是万中无一的。可以说少年无意中拥有的这个技能,相当于去街头开个六合彩直接中了头奖。 但这个技能没有破坏力,也不会增强体能或者战力,老实说少年他不是很满意。 只不过他这种心态貌似和一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老流氓有的一拼。 对于自己拥有特殊技能“静态凝视”的事情,少年也只告诉了威拿科多一人。毕竟物以稀为贵,他并不知道自己作为特殊技能持有者会不会招来祸患,所以他只让少数可以信任的人知晓。 威拿科多在得知少年拥有这种特殊技能时也是啧啧称奇,并告诉少年这个能力现在只是个雏形,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想要能力成长则需要少年自己努力摸索。 威拿科多对特殊技能如此熟悉,以至于少年都猜测起威拿科多其实也是个特殊技能持有者,当然是否真是如此,少年并不知情。 当然这都不重要了,金狮威拿科多已经陨落,不管少年还有什么疑问都没法从他口中获得答案。 “维鲁斯.业火,你不是死了吗?” 女人惊讶的声音让少年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他认出眼前的身影的确是那位熟人,而且是一位自己很不想见到的熟人。 少年故作镇定的说道:“亏你还记得我,教官。”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可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的。” 眼前的女人从开始就用着一种十分玩味的眼神打量着他,如同一只盯上猎物的老鹰。 先简单介绍一下这个女人的身份: 她的名字叫巴特芙蕾德,具体年龄未知,不过应该在两百岁以上。不要对这个年龄抱有疑惑,因为她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位暗夜精灵,而且她还是一位成年的女性精灵。 精灵的寿命一般都很长,一个圆石纪(五百年)就是精灵族平均寿命,当然活过上千岁的精灵也是有的。 精灵族分支很多,种族能力和生活地区都各不相同,不同种族的精灵之间的平均寿命有长有短。而暗夜精灵在精灵族中也算是比较长寿的一支,两百岁才能算成年。所以虽然尽管少年没有斗胆问过芳龄,但他能肯定这个女精灵的岁数在两百岁以上,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人类的岁数都要大上几倍。 “总之,好久不见了,少年。” 她戴上兜帽和面具只是为了隐藏身份,但目标中已经存在知晓她的身份的个体,那么也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了。 于是这位神秘的女性就在少年面前脱掉了兜帽,摘下了面具,露出了她真正的面目。 那对尖而长的精灵耳相信不用过多的介绍,毕竟这是精灵族广为人知的标志。而且这双独特的耳朵也赋予了这些精灵远强于一般人类的感知力,少年相信这附近的一切风吹草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想有什么小动作都是徒劳。 面具之下的那张脸确实令人惊艳,巴特芙蕾德的确是个美人。修长窈窕的身材,黝黑光洁的皮肤,精致而立体的五官,长至肩头的银发,明亮的黑眸,再配上她常挂于嘴角的那抹知性的微笑,哪怕将她的模样放在男俊女俏的精灵族里也算是上乘。 当然这前提是要无视掉她鼻梁上的那道约有一指大小的刀疤,这刀疤破坏了这张原本几乎找不到瑕疵的脸,就好像玉璧上的裂纹一样,只是一点点的破坏,就让美感跌了几个档次。 虽然尽管如此,她还是个美人. 少年承认自己在第一次见到这个女精灵的真容时也愣了愣神,人们常说精灵族是被神眷顾的种族,神将自己完美的相貌和不老不死的神力都赐予了精灵们,让他们天生俊美、永享青春。少年他原本是不信的,因为他见过一个又老又胖的土精灵,那臃肿的身体就像条肥大的蛆虫,完全颠覆了人类对精灵的一切幻想,但当他见过这位一颦一笑都能夺人心魄的暗夜精灵后就开始有点相信这个说法了。 尽管巴特芙蕾德脸上的那道刀疤令人惋惜,不过也正是这样的一道刀疤,才让这个女精灵的模样看起来更符合她的真正身份。 了解过这位女性的少年很清楚,这位美艳的女精灵可不在意自己脸上的刀疤,因为她真正夺人心魄的不是容貌,而是她手中的利刃。 那双看似纤细的手上究竟沾染过多少无辜生命的鲜血呢?少年是数不清了,而她本人应该也没有心思计数。 眼前的这位名叫巴特芙蕾德的暗夜精灵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尤物,她其实是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笑面傀儡”的成员之一,是位真正的冷血杀手。 少年从未见识过她的仁慈,倒是旁观过无数次她的残忍。在她化身死神收割生命时,疯狂嗜血的眼神与欢快愉悦的笑容一同出现在她的脸上居然毫不违和。 而且巴特芙蕾德不仅仅是名受雇于组织“笑面傀儡”的杀手,还是“笑面傀儡”的骨干。 其实很少有人记住“巴特芙蕾德”这个名字,因为她的另一个称呼更为人所知,那就是——冥蝶。 她是杀手榜排行第四位的冥蝶,是于冥河边盛开的彼岸花上翩翩起舞的死亡之蝶。 第一百一十七章.妥协的背后 现在不是和熟人叙旧的时候,他怀中的女孩已经失去了意识。少年伸手试探女孩的鼻息,直到确认还有气息才稍微松了口气。 “你把这丫头怎么了?” 尼娅失去了意识,而被少年和尼娅两人夹在中间的婴儿也紧闭着双眼,就连胯下这匹劣马都一副被打断马腿的模样。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冥蝶笑了笑回答道:“吓了吓她而已,放心她死不了。” 少年知道这个女精灵没有说谎的必要,看来尼娅确实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见女孩面色煞白,全身也被汗水打湿,显然是承受过巨大的压力,少年不由得心生怒意,他质问道:“你刚才用了十成杀气对付一个小姑娘,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用十成的杀气呢?我要是真用了十成杀气,你觉得这个小妹妹还能活着吗?” 冥蝶只觉得此事有趣,愤怒这个情绪她还是第一次从这少年身上看见。 对于女孩的情况,少年并不放心,他再次向这个精灵确认道:“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少年的担心并不多余,杀意攻击也是精神攻击的一种,若是下手过重,把人打得痴傻都很正常,搞不好这个女孩下半生都没法脱离他人的照顾了。 冥蝶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我能确定这个小妹妹还活着,其他的……我可不能保证。” 这样不负责任的回答当然不可能让少年满意,冥蝶便接着说道: “别一副‘有问题绝对要来找你’的模样,我只是完成我的任务而已。” 当她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无奈的时候,斗篷下遮盖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除了能瞧见那具就算穿着全覆式软甲也能看出其中丰满的娇躯外......两长两短,共四把带鞘刀,分别系在她的腰间两侧和大腿上。 刀虽未出鞘,已闪寒芒。 “她还活着,就说明我已经手下留情,你应该不是不知道我的手段。” “明白,教官。” 少年低头了,他没资格和这个精灵讲道理,更没法让她做出补偿。 “好了,把那个婴儿给我,我这就算完成任务了。” 介于话题貌似偏离了自己的正事,冥蝶就爽快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但少年这边可没有办法爽快的答应。 这个女婴是尼娅的妹妹,是尼娅的至亲,同时她和尼娅一样应该只是名普通的人类而已,怎么会让“笑面傀儡”盯上?而且还派出了自己这位了不得的“教官”冥蝶。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不能让这个女精灵得逞。 眼下他能做些什么呢?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里,弱者既没有发言权,甚至没法改变什么,弱者所能做到的除了认清现实,就是习惯现实。 他和冥蝶之间存在绝对的实力差距,莫说是现在的自己,就算他再强上十倍在她手上也走不过一招。 但……自己判断是否正确? 上次见面已经是两年前了,两年后的自己已经变强了许多。 至于究竟有没有希望……不试试怎么知道? 用那把平淡无奇的短剑是没有用的,对抗远强于自己的对手,必须拿出不同寻常的力量来。 那他若是用海默尔丢给他的那把剑呢? 威拿科多的佩剑——幻火,这把具有传奇色彩的神兵可不可以让自己有一战之力? 少年的手指动了动,悄悄向挂在马鞍上的那把长剑摸了过去。 这时他嗅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这味道有点像是花香,可比一般花的气味又浓郁了些,这让少年联想起自己记忆里的人造香水。 这香味确实好闻,但肩头突然增加的力道让少年回过神来。 “呃!!” 少年的手指还停留在剑柄上,冥蝶就已经将手搭在少年的肩头。少年顿时全身僵直,不敢动弹。 虽然少年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哪怕用了“静态凝视”看清的对方的一切动作,依旧没法去做什么。 太快了。 刚才冥蝶以悠然姿态地向自己踏步走来,然而这是以“静态凝视”看到的,他若是解除了“静态凝视”,冥蝶就会像瞬移一般,直接出现在他身边。 原来他们之间相差十步,眨眼之后,他们之间只有一尺的距离。 这意味着少年可以用短剑攻击她,但同样的冥蝶也可以在一瞬间内拧断少年的脖子。 连对手最基本的速度都跟不上,还怎么打? 所以他输了,输的彻底。 第一百一十八章.绝对的任务 “为什么要带走这个婴儿?她有什么特别的吗?” 受制于人的少年无法理解冥蝶的这个要求。 “任务要求而已,我也只是顺便在分舵接了这个有趣的任务。” 少年和冥蝶所指的任务,就是杀手组织“笑面傀儡”所分配的任务。但杀手组织发布的任务内容未必都是杀死某某人,偶尔也有夺取某个物品为目的的任务。 当然绑票之类活的“笑面傀儡”也会承办。 看来冥蝶接到的任务就是带走尼娅的妹妹这个任务,任务里应该没有要杀死的对象,不然从一开始她就该大开杀戒了。 但对于这个精灵所说的事情,少年还是想吐槽:你真的...好闲。 “笑面傀儡”组织发布任务会根据对象难度和金额等级划分白、绿、蓝、紫、红以及最高的“黑”六个等级,而任务种类一般分为悬赏任务与指名任务两种。 冥蝶这个级别杀手,一般都是忙于指名任务,也就是雇主重金聘请指定的一个或多个杀手去完成的任务。 指名任务会让佣金较大程度的到达被指名的杀手手上,而且指名的费用通常相当丰厚,可不是贴在“死刑柱”上的悬赏任务可比的。 不过一般也只有这种任务才能让那些顶级杀手无法推脱,毕竟指名任务可不常见,很多籍籍无名的杀手到死都没有收到过一次指名任务。能被指名的杀手一般都是名声在外(恶名远扬)的刽子手,“实力强劲、手段残忍”是那群嗜血恶魔的共性。 冥蝶是个位数排名的杀手,以上的条件全部符合,按道理她的指名任务应该会有不少才对。 但按她自己的说法,似乎她最近确实没有什么任务吗?不然她应该不会做这种低端的任务才对。 “不是的哦!?我可一直很忙,除了要带带一些‘新人’之外,我自己的指名都做不完。” 冥蝶叹了口气,似乎真的很苦恼这些琐事。 “我本来有三项指名任务,任务内容还算简单,报酬也挺不错的。” 那你就去办你的事情去啊! 少年真心想送走这个灾星,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和这些杀手有任何牵连。 “因为这个任务更有意思嘛……我把其他事情都搁下了,专门赶过来的。” “额?你怎么……” 少年终于注意到了异常,他从开始就没有开口,结果冥蝶居然仍在回答他的疑惑。 “读心术而已。” 冥蝶的双唇几乎贴到了少年的耳朵,两人的模样就像是亲密的恋人之间在说什么情话。 “我能读取被我接触的生命的思想,现在你的一切想法我都会知道,比如,现在你似乎很想让我走呢?” 读心术在这个世界是存在的,冥蝶没有在虚张声势。 既然自己的想法已经完全被对方洞悉,那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没错,究竟怎样才能让你满意?” “交出这个婴儿。” “我说的是别的办法,我知道组织里有这规矩。” 拿钱买命,是“笑面傀儡”的铁则。 在“笑面傀儡”的杀手世界观里,任何人的性命都可以明码标价。高高在上的贵族也好,低贱的平民也好,只要有人想要这些人的性命并给够佣金,那些杀手都会痛快的达成雇主们的要求。 但被暗杀的目标也同样可以成为组织的“顾客”,只要目标肯付出足够的代价,就能让执行任务的杀手放水,组织也会宽容对待这次任务的结果。 “你付不起,把你手里所有的东西都算上,你也付不起这个价钱。” 对于这斩钉截铁的回复,少年并不意外。 “那把我的命也算进去呢?” “你的命?这个婴儿是你什么人吗?难不成是你和这小妹妹的孩子?” 冥蝶有点惊讶,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会把自己的性命当做筹码。 她不是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她曾因任务要杀掉某个女人,那个女人的丈夫是穷小子,自然拿不出可以让组织满意的“买命钱”。 但这个男人依旧跪在地上求冥蝶放过他的妻子,哪怕是拿他的性命来交换。 冥蝶就如这个男人所愿切下了他的头颅,放过了本该去死的女人。 第二次冥蝶又在“死刑柱”上看到了刺杀那个女人的任务,冥蝶便接了下来,她只想看看这事的后续。结果她发现这个女人凭借她的姿色获得了不错的生活,女人在数个富有的男人身边游走玩着暧昧。 但在动手的那个晚上,女人床榻边的男人没有再拿性命来换这女人的性命,甚至连买命的钱都不愿支付,所以冥蝶割下了这女人的头颅。 稍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做亏本买卖,不是爱意超过生命的事物,谁会愚蠢到拿自己生命去交换? “你不清楚我和她都还只是孩子吗?怎么可能?” 少年被冥蝶突然的言论弄蒙了。 “你们人类的寿命是那么的短暂且脆弱,我想你们人类也不清楚兔子的繁衍规律。” 冥蝶将手从少年的肩头移开,她对窥探少年的思想已无兴趣,反正不管这少年打什么鬼主意,都不可能从她手里逃走。 “还有你的命并没有什么用。” “果然我的命不值钱吗?” “这倒不是……组织的这个规矩只适用于蓝级以下的任务,蓝级以上的任务可是必须按照雇主的要求来的。” “抢个婴儿的任务居然会是蓝级?” 虽然在听到自己的命居然不是一文不值莫名有点小高兴,但另一个信息更为重要。 这次任务的雇主信息和动机自然不是作为执行者的杀手会知道的,少年也不指望能从冥蝶这里得到太多有关这次任务的信息,毕竟她自己很可能也不清楚。 但是蓝级任务的对象往往是一些受到严密保护的富商或者自身实力强劲的战士,也就是可能会让那些实力不济的杀手有来无回的任务。 “不是蓝级,而是更高的等级。” “紫级?” 只有那些拥有一定的势力和影响力的“权贵”才有资格成为紫级任务的对象,往往是需要多名老练的杀手合作才能完成的任务。 “还要更高一些。” “红级?” 红级任务,用一张特殊材质的红纸来记录任务内容,也被称之为“红头文件”,不会被放在“死刑柱”上,而是由“笑面傀儡”的干事们将这个“红头文件”传递给一批被组织选定的精英杀手。 红级任务的内容是绝密的,委托人的身份只有少数骨干成员才会知晓,负责执行任务的杀手除了目标信息和任务要求外,不会知道其他多余的东西。 红级任务的目标往往是一些“大人物”,甚至会牵扯到国家政治,据说兽人王之死就与一份“红头文件”有关。 可就算如此,冥蝶还是摇着头。 “不可能是黑级吧?” “答对了,就是‘黑级’。”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少年心底顿时一凉。 因为他知道,组织的黑级任务是——绝对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缓兵之计 看见少年露出错愕的神情,冥蝶笑了,在她看到“黑函”的内容时,她也是同样的表情。 黑级任务,说是第六等最高级别的任务,是普通杀手无法接触到的顶级任务。但作为骨干成员的冥蝶清楚,所谓的“黑级”任务实际上是一种独立于其他等级任务之外的任务。 记录黑级任务的内容的纸张是用黑色封皮包裹,也就是“黑函”。“黑函”从没有备注过一个确切的委托人,只是在信封的边角上有着“黑鸟”二字的印章。 “黑函”的赏金给予方式也很特别,赏金不由组织发放,而是用一张地图标记赏金的放置地点。那张地图就在“黑函”里面,你也可以直接去“黑函”地图的标记地点,不过那里什么都不会有,直到你完成任务后,再去那个地方才能拿到自己的赏金。 相信很多人会好奇黑函赏金究竟是什么?。 黑函的“赏金”未必是单纯的金钱,黑函的“赏金”可能是一把魔剑,可能是一箱黄金,也可能是珍稀的秘籍,甚至可能是一份能让自己脱离组织改头换面的自由通知,总之是一件达成者“最需要”的物品,所以收到黑函并完成任务的人不会拿到同样的“赏金”。 也就是说,“黑函”能够实现一个愿望,一个并不荒谬的愿望。 这是比一切任务的报酬都要诱人的奖励。 没人知道为什么“黑函”的发布者会清楚那些完成者的愿望,也没人知道这个神秘的“黑鸟”究竟拥有怎么样的力量让其可以实现这些人的愿望。 不管怎么样,完成“黑函”的人都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而“黑函”可能会出现在任何一个“死刑柱”上,不过总舵的“死刑柱”还没有出现“黑函”的记录。既然黑函放在任何人都可以领取任务的“死刑柱”上,也就是说“黑函”可能到组织里的任何杀手手上,但实际上“黑函”只会交给这个分舵级别最高的杀手执行。 毕竟,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黑函的任务内容也同样特别。可能只是让你去照顾一个残疾的老人,可能会让你杀人,也可能会让你和比蒙巨兽决斗。 甚至有“白纸”黑函,里面除了藏宝图之外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不用做就算完成了。 黑级任务,黑函。这份任务是绝对的,没有谁能抵挡这份诱惑。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接到黑函的幸运儿没有完成黑函里的任务。毕竟黑函的任务很少超出接受者的能力范围之外,基本都能让他们独自完成。 同时黑函也是极为珍贵的,最近这十余年才出现了一张而已。冥蝶以前也拿过两次黑函,她明白这黑函的奖励是多么的实用,既然手头又拿到了一张黑函,她当然没有放弃任务的可能。 “明白了吗?现在把那个婴儿交给我,这个小妹妹就能离开了。” 明明可以直接抢,但这个女精灵硬要他自己交出来。 是恶趣味吗?少年察觉到一丝异样。 “我没有资格决定她的去留,你在我这里得不到结果。” 少年当然不可能把婴儿交出去,至少他不能亲自交出去,否则这个名叫尼娅的女孩定然会恨他一生。 “为什么?” 冥蝶柳眉一皱,她的耐心可不多。 “你要的婴儿是这个女孩的妹妹,这个女孩她不久前失去了父母,没有了家,这个婴儿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而我只是个碰巧和她们在一起的陌生人,我有什么资格决定?” 少年打得这手是感情牌,他听说过一些关于眼前这位冷血杀手的过去,这女孩的经历说不定会让她产生一些触动。 但这精灵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这与我何干?” 额,看来这手感情牌完全不起作用。 少年没别的主意了,只好自暴自弃地说:“好吧,那你来抢吧!我不能把这孩子给你。” 本来少年以为这会激怒她,然而冥蝶居然既没有动手也没有散发杀意,只是继续保持沉默,似乎有什么顾忌。 “让我猜猜看,你的任务里是不是要求让我们自己交出去?如果用暴力手段的话,任务会失败的,对吗?” 冥蝶这个顶级杀手没有道理和他浪费时间,她真想要什么,若要凭武力抢夺这里没谁能阻止她。也就是说冥蝶受到了某些限制,而据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个限制唯一可能的来源就是她正在执行的任务。 “你小子果然还是很聪明。” 冥蝶笑得很开心,她保持着微笑,然后用右手掐住了少年脖子,再把少年抬至半空。 少年极力挣扎,可冥蝶的手就如同铁钳一般扼住他咽喉,少年觉得这时的自己应该体会到了待宰公鸡在放血前的心情。 “呃啊!!” 少年发出了喑哑的呻吟声,他有尝试用手掰开冥蝶那一根根看似纤细实际上如同钢筋般坚韧的手指。可这显然是徒劳的,不论他怎么用力都没法挣脱出来。 “任务里只交代了让我不能对这个小妹妹还有那个人类婴儿使用暴力,而你可不包括在内。” 冥蝶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少年那张逐渐胀红的脸,这两人实力之间的差距是绝对的,好比狮虎与野兔,他们对决的结果不存在任何侥幸或奇迹。 “呐!回答我,你和这小妹妹关系应该不错吧?” “啊……啊?” 少年现在双脚悬空,呼吸困难,但意识还是很清醒的,他听见冥蝶说出这句话时,心中立即大喊不妙。 “我这就让小妹妹醒过来,看看她究竟是要你的性命还是继续保她的妹妹。” 果然自己成为了胁迫的筹码,既然冥蝶不能伤害女孩和婴儿,那么就从他这里入手,逼迫女孩交出自己的妹妹。 “友谊和亲情究竟哪个更重要呢?我可不太明白,不过我想我应该很快就会从小妹妹这里得到答案了。” “等、等一等,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 掐在少年咽喉上的那只手用的力道恰到好处,既能让少年感受到痛苦,又给了他一点喘息的空间不至于窒息。可以想象这个女精灵究竟对人类的身体有多么了解。 “哦?你的想法挺不错。” 冥蝶已经读取了少年此时的思想,在知道内容之后,她也对少年这个近乎异想天开的打算提起了兴致。所以她松开了手,少年得以解脱。 “咳咳咳……” 半跪在地上的少年还没有完全从受制的状态解脱出来。他一边揉搓着红肿的脖子,一边咳嗽不止,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而冥蝶也突然在少年身边蹲了下来,然后这个美艳的妖精贴在他的耳边说道:“那我们就这么办吧?” “嗯。” 少年点了点头,冥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已经是万幸了。 虽然孤注一掷,但饮鸩止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现在少年只能祈祷这个缓兵之计不要把他们带向最糟糕的结局。 因为……那将是万劫不复的炼狱! 第一百二十章.新“同伴” 尼娅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她被一条鬼面蝰蛇死死缠住,蝰蛇吐着长长的蛇信,在她的面颊上舔舐,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从她的头开始慢慢吞食。 一会儿之后,这只足有三个成年人身长的鬼面蝰蛇终于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蝰蛇上颚那两颗硕大的毒牙就悬在尼娅的面前,女孩当然很害怕,可过度的恐惧使她忘记了呼喊,甚至让她忘记了挣扎。 嘶嘶~ 蝰蛇继续吐着殷红的蛇信,毒牙也离女孩越来越近,毒牙的朝向正是女孩的双眼。 尼娅心想: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自己的双眼应该会被刺瞎的吧? 可她偏偏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睁大眼睛看着那对致命的毒牙朝她刺来。 但在这对毒牙都几乎顶在了尼娅的双眼上时却突然停了下来,尼娅忍不住眨了眨眼,并不算长的睫毛直接扫到了毒牙的尖端。 唔!! 事情当然不会结束,毒牙上流出两滴液体滴入了女孩的双眼,随后一股强烈的刺痛感直击脑髓,痛得尼娅想要尖叫,可嘴却无法张开。 “尼娅,你怎么来了?” 这声音太熟悉了,是母亲尤菲的声音。尼娅抬头一看,发现穿着宽松睡裙的母亲就坐在一个摇篮边的矮凳上,摇着摇篮哄里面的婴儿睡觉。 婴儿那双明亮的眸子尼娅不会认错,正是自己的妹妹莉安娜。 然而那声“妈妈”她却喊不出口,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尼娅发不出任何声音。 环顾四周尼娅发现这里是她的家,是父母亲的卧室。窗户边上摆着她和母亲一起培养出来的香雪兰,外面的果树已经长出果实。 尼娅隐约听见父亲的马车碾过路边石子的声音,不一会儿尼娅便真听见了父亲的声音: “哟?尼娅来了。” 父亲似乎在外面系着缰绳,透过窗户父女俩看见了彼此的身影。 爸爸…… 原来、原来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吗? 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在真是太好了。 尼娅想要动起来,去拥抱眼前的母亲,想扑在母亲怀里像个未满月的小孩一样述说自己经历的那一场场可怕的噩梦,想让温柔的母亲给予她安慰,想再感受一下母亲温暖香甜的气息。 可是,为什么自己怎么也动不了呢? 嘶嘶~ 原因其实不是很简单吗? 那只巨大的鬼面蝰蛇还缠绕在她身上,她当然动弹不得。 周围的场景变换了,改为了一片火场。火苗在四处蔓延,灼热的空气让肺部都仿佛燃烧起来。 “尼娅!快跑!!” 母亲倒在地上,身上压着沉重的房梁。 妹妹呢?父亲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其他人呢? 没人看见母亲受伤了吗?没人发觉这里着火了吗? 为什么没人来救她们? 为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 四周响起了那群狼脸怪物的刺耳笑声,阻挡视线的墙壁消失了,尼娅能看见它们踩在村民们的尸骸上,朝着这栋屋子丢火把。 缠在尼娅身上的鬼面蝮蛇也变成了干枯的藤蔓,一点火星就能让这藤蔓剧烈燃烧。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火海吞噬,再看那些蔓延过来的火舌朝自己扑了过来。 救命…… 谁能来救救我! “你在想什么?” 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她的身边,向她发问。 尼娅一时认不出他究竟是谁。但那个人抽出腰间的短剑割断了缠在尼娅身上藤蔓,然后对她喊道: “还愣着干嘛?跑啊!” 说完,他就扯住尼娅的手,带她朝火场之外冲去。 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是……维鲁斯! 女孩记起了少年的身份,那颗迷茫的心突然就有了方向,她坚定的回握了少年的手,和少年一起向前跑去……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因受到杀意攻击而昏迷的女孩才缓缓醒来。 在尼娅缓缓睁开眼睛时,少年手里正捧着一张洗净的大枫叶,枫叶里盛着河里的清水,他想给女孩喝些水。 “维鲁斯……?” “你醒了?!来,这是几?” 见尼娅恢复了意识,喜形于色的少年直接将手里的装满水的枫叶丢在地上,但又想到杀意攻击可能会导致的后遗症。少年立即收敛笑意,伸出几个指头想测测女孩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 但女孩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一直不说话。少年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响,他不禁想:这下完了,这傻丫头以后该怎么办……之类的问题。 “唔?!”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少年猝不及防。 “怎、怎么了?!” 这女孩居然直接扑到在他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肩膀。像是怕他下一秒就逃跑了似的,全力将少年抱住。 女孩的脸紧贴在少年的胸膛,少年感觉到这个女孩全身都在发抖,而且她现在貌似在抽泣。 “哎呀!果然你们的关系真好。” 冥蝶这名娇艳的女精灵坐在河岸边思考着什么,在感觉到动静之后便将视线转向少年那边,结果目击到这一幕,便出声调笑。 而少年当然是选择——无视。 “尼娅,你怎么了?” “维鲁斯,我做了个噩梦,很可怕的噩梦。”尼娅确定自己触碰的少年有血有肉,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幻象,才慢慢冷静下来。 “没事的,我就在这里,一个梦而已,你现在不是走出来了吗?” “可是.....真的很可怕。” 女孩向少年诉说自己的梦境,一边说着一边流泪。 被尼娅用这个姿势抱住,其实对两人而言都不是很舒服,少年便将尼娅的脸抬起了,让她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少年拍着女孩的脊背,手指缠上她的长发,直到女孩不再发抖,少年才将女孩轻轻推开。 “呼,看来是没事了。” 少年总算是松了口气,尼娅谈吐和精神似乎都没什么问题,看来冥蝶的杀意幻象没有留下太大的后遗症,至少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 已经恢复正常的尼娅还在为之前自己冒失的举措感到害羞,这时她注意到了河边的那个精灵身影。 “维鲁斯,哪个……是发生了什么吗?还有这位是?” 冥蝶在之前就向少年保证过,这个女孩不会记得那时发生的事情,看来确实不假。 “尼娅,我简单的介绍一下,这位是芙蕾德,旅行中的暗夜精灵。” “呃?那个……您好?” 尼娅还是第一次见到精灵,毕竟一般来说精灵只会待着他们自己的国度里,这么多年来精灵一直与人类保持着距离,很少有精灵会踏入人类的领地。 “你好啊!小妹妹。” 冥蝶见话题终于到了自己身上,就穿上刚刚洗好还湿漉漉的靴子,从树荫下站了起来朝两人走去。 精灵是喜欢水的,尤其是在经过长途跋涉之后遇到清澈的溪***灵都会停下来休息一下,顺便清洗一下身上的污垢,当然也包括衣物。 “小妹妹……” 尼娅感觉暗夜精灵对自己的称呼有点熟悉,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总感觉自己有一段记忆变成了空白。 “之前你从马上跌下来,这个小子一直在照顾你。” 不会驾马的尼娅会从疾驰的马上跌落并没有问题,而少年在照顾她也是现在尼娅所能看到的事情。一句话冥蝶就漂亮地将女孩的疑惑全部填住。 “那我身上的伤是您治好的吗?谢谢。” 既然是从马上跌下来,尼娅没有穿任何护具自然会遍体鳞伤,但尼娅发现自己全身都没有痛感也没有伤口,只是衣服上有些尘埃,就把这一切都推在了眼前的暗夜精灵身上。 尼娅听说过精灵擅长治疗术,那她身上的“伤”自然都是这个精灵帮忙治好的。 “嘛!不客气,小妹妹你还挺有礼貌,姐姐我很高兴。” 听冥蝶回应的如此流畅,少年的眉毛不由得动了动,少年心想冥蝶不愧是老江湖,他还是小看了这个女精灵脸皮的厚度,说起慌来脸不红气不喘,光凭这一点就能让她刀枪不入。 “精灵小姐,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尼娅很好奇,她没有听过这里有精灵大使馆,在这里见到精灵确实是件稀罕事。 少年轻咳一声,向女孩解释道:“尼娅,这位暗夜精灵小姐是路过的刺……额,精灵游侠,她答应了路上会保护我们。” “也就是说?” “她现在是我们的同伴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相处融洽 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这样的:大名鼎鼎的杀手——冥蝶巴特芙蕾德,现在成了他们的随行同伴。 在冥蝶的帮助下,少年成功将昏迷中女孩她们都转移至了一条小河边。由于这恐怖杀手的存在,周围的野兽都不敢靠近这里,可以说他们现在都处于相对安全的状态。 相信如果那帮狼头人这时敢冲过来找他们麻烦的话,冥蝶也一定可以让它们知难而退。这样一想或许让冥蝶随行并不是什么错误的选择,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 可张口闭口就能化敌为友,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现在他们并不是没有危险,相反最大的危险就在他们身边。 冥蝶会暂时放过他们,只不过是因为少年的那个提议: 既然任务里只是说要带走婴儿,那么将他们也带上同样不违反规则。 转变为同伴身份,再稍加些谎言就能让这个单纯的女孩心甘情愿地带着妹妹跟着冥蝶前往目的地,这便自然而然的完成了任务,完全不需要任何暴力手段。 以上,就是少年的提议。将婴儿直接单独交给冥蝶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让他和尼娅都跟过来的话,应该多少能起些作用。 在那时冥蝶用读心术查看了少年的心思,也知道这是少年的缓兵之计,不过她承认这个办法比之前她用武力要挟的法子更为妥当。 谁知道靠间接威胁的手段会不会也导致任务失败? 而且她知道如果采取这个提议,少年会配合她,毕竟这个狡猾的小子也清楚和她撕破脸皮会导致什么样的下场。这提议在具有妥善的处理手段外还附赠一个临时盟友,冥蝶当然会同意,尽管这少年不可能真心实意的来帮她,但冥蝶可不会在意这点小隐患,她不认为这几个孩子有从她手中逃脱的能耐。 同样的,老鹰可不允许其他鸟类来夺其口中之食。冥蝶会在期间确保这三人的安全,当然这都是以他们老老实实的跟着她为前提。 所以冥蝶其实是少年他们这一路的同伴、保镖兼看守。 少年不知道他们的终点究竟在哪里,但他很清楚要是到了目的地,这个杀手将不会有任何约束,他可不觉得冥蝶会这么好心的放他们平安离开。 “莉安娜还没有喂过吗?”尼娅苦恼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思考。 莉安娜躺在藤蔓编成的摇篮上哭闹不止,不论她的姐姐怎样哄着都没法让她安静下来。这一行人还未动身,毕竟少年他们的状态都很虚弱,需要暂时驻留休息。冥蝶没有急着赶路的意思,就答应了这个请求。 眼前貌似有了更重要些的事情,少年暂时放下脑中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在两个女孩身上。 “没有,我想大家应该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少年也猜婴儿哭泣的理由是因为饥饿。现在想来这个婴儿确实有一天都没有吃东西,自然是饿了。当然尼娅和少年他们两人其实也饿了,也该找点吃的。 “闪电身上的口袋里没有放干粮。” 尼娅检查过“闪电”黑马身上的那些本用来放置杂物的口袋,那些口袋里没有存放食物。而当时太过匆忙他们也根本来不及带走马车上的食物,手头上并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于是少年就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打点猎物来吃吧。” 没有食物没关系,现在他们在森林里,只要用点心思去找定然会找到天然的食材。 顺便少年也有些别的想法……他可以借着打猎的功夫探索地形,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出路。 “不必了,我这有干粮。” 但少年的这点小算盘不能逃过冥蝶的眼睛,她立刻阻止了这一行动。冥蝶背靠在一棵大树旁,手里把玩着一把短匕首,在将匕首绕着手指迅速转了两圈之后,她才把匕首插回了系在大腿上的皮鞘里, 尼娅有些忐忑地问道:“芙蕾德小姐,让我们吃您的东西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不用介意。” 冥蝶说完就从她的腰包中取出几个圆滚滚的小球朝少年他们丢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相处融洽2 “这是?” 少年一手接过两个朝自己飞来的小球,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懂这些白色小球究竟是什么。 “花果球,用玲子花的花瓣和白树果的粉末做的。” 冥蝶一边介绍,一边从她那个布兜里拿出一颗和少年他们手里一模一样的白色小球,当着少年他们的面先自己啃了一口。 少年见冥蝶已经把这个奇怪的食物吃到嘴里,想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冥蝶这个高手也犯不着在食物里做什么手脚。然而他正想动口,就听见一旁的尼娅说:“味道好苦。” 女孩皱着眉头,还没有把这个小球咽下去就先吐了出来,这让少年一时也不敢下口了。少年可没见尼娅挑过食,只能说这个“花果球”确实令人难以下咽。 “味道很苦吗?你再仔细尝尝,在苦中有股甜味。”冥蝶似乎毫不惊讶的,她淡定的吃掉了整个花果球,以证明这干粮合她的胃口。 “这是你们精灵的食物,人类可不太能接受。” 少年尝了一口,发现咬破这个看似坚硬的小球外壳后里面是一些很松软的物质,感觉上有点像年糕,但味道清苦,他也尝不出什么冥蝶所说的甜味。 用花瓣还有树果做的干粮,也只有味觉敏感而独特的精灵才能接受。 “三颗花果球能够提供半头牛的能量,你们爱吃不吃。” 三颗花果球能顶半头牛?听冥蝶这么一说,少年心想怪不得自己吞下这东西后就感觉肚子里有股热流在涌动,想来确实是个好东西,于是他赶紧将手中那颗剩下的花果球放到了口袋里。 但之后少年还是轻咳一声说:“总之我是不会吃这种诡异的东西。” 冥蝶瞪了少年一眼,不过没有发作。 “嘛,维鲁斯,这都是芙蕾德小姐的一片好心。” 尼娅感觉现在的气氛似乎有点僵硬,就出来打圆场。 “虽然花果球的味道比较奇怪,但要吃还是可以勉强拿来吃的。” “哈哈!还是尼娅小妹妹懂事,来叫声姐姐听听。”冥蝶根本没有在生气,她知道少年一直在打什么算盘,正想方法故意为难时,这女孩居然主动帮忙,这让她感觉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可是这样你让莉安娜怎么办?我不认为没长牙的婴儿能吃这种东西。”少年叹了口气,他可不希望事情真的就这样被圆了过去,现在必须找到机会离开冥蝶的视线。 少年刚才的话让冥蝶很是疑惑:“人类的婴儿不能吃吗?” “当然不能吃,你原来是食人族吗?” “小子,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少年不断打岔让冥蝶不禁柳眉一皱。 “额?咳咳!这个婴儿才出生没几天,应该喝母乳才对。” 意识到继续调笑这个暗夜精灵可能会出事,少年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我这里可没有母乳……还有色小鬼,你的眼睛在往哪儿看?” 提到母乳,少年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了冥蝶的胸口,不想原本还是嬉闹态度的冥蝶竟愠怒起来。 “哈,没有母乳用易消化的食物代替也行,总之这孩子的肠胃非常脆弱,很多食物她没法接受,你觉得你带着的干粮能让这个婴儿吃吗?” 然而面对少年质问,冥蝶只给了个干脆的回复:“不知道。” “你……活了那么久不知道吗?我记得精灵的幼体和人类的幼体差距不大的吧?” “‘我没当过母亲,也没见过这个年纪的小孩。’,这个回答可以了吗?” 都说精灵族的生育率堪忧,貌似不是单纯的传言。少年突然瞅见冥蝶嘴角露出一抹妖艳的笑容,他顿时反应过来。 等一下,我是被耍了吗? 没有办法照顾婴儿的冥蝶,可不能带着健康完好的婴儿交付任务,所以原来不是自己的提议让冥蝶做出同行的选择,而是冥蝶本就打算和他们同行。 也就说他的行动其实都在这个女精灵的计算之内吗?少年对冥蝶的忌惮又深了几分。 “不行,莉安娜她不吃这个。”尼娅尝试将嚼碎的花果球喂给自己的妹妹,但她还是一脸嫌弃地全吐了出来。 “那就没有办法了,我这里只有这些花果球算是食物。” 冥蝶意识到这确实是个问题,只不过让那个小子离开自己视线的话,说不定还真的会有什么其他问题。 她可是很清楚,这个看似普通的人类少年其实拥有出乎意料的搞事能力。 “芙蕾德姐姐,那我们去森林里找些食物吧?” 尼娅居然真的按照冥蝶的玩笑改了叫法,只是这个才十几岁的女孩把两百多岁的精灵叫作姐姐怎么想都有点奇怪。 不过女孩这个提议正中少年的下怀。现在他必须找到与女孩独处的机会好向她讲明一切,不然最后尼娅都蒙在鼓里跟着冥蝶走,那可就完了。 只是问题就在于之前这个以收集食物为由的提议已经被否决了,冥蝶她绝不会给这个机会。 “嗯,好啊!只是这片森林很危险,我们最好一切行动。” “额?!” 少年愣住了,他有点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冥蝶居然爽快地同意了女孩的提议?! 第一百二十三章.各自的打算 大喜过望的少年立刻催促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吃的,吃饱了好上路。” 这样一来他和尼娅就有独处的机会,而且还能探明周围的环境,那他们从这个杀手手中逃脱也有了把握。 但冥蝶却走过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没错,我们确实该赶紧,不过这个“我们”里面可不包括你。” “什么?” 少年感觉不妙。 “我和尼娅小妹妹去找吃的,至于你……待在这里。” “哈?为什么?” “为什么?我可不知道怎么哄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还是说你放心把这个小婴儿单独交给我?” “额,有没有这个选项:我和尼娅带着莉安娜去跑腿找吃的,您老人家在这里看行李?” “哦,你说呢?我怎么能让你们几个孩子在林子里乱晃呢?” 冥蝶一边说着,一边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少年顿时觉得自己的肩胛骨在呻吟。 她用“友好”的肢体语言传达给少年的信息再明显不过了:再动什么鬼心思,自己看着办。 “好,我留在这里,你们早去早回。” 果然是这样吗? 得到满意回复的冥蝶走开了,但揉着肩膀的少年却忍不住叹气。他就知道不会有那么好的事,想要和尼娅单独接触还得另找机会。 或许是看少年失落的模样,尼娅说道:“可是将维鲁斯和莉安娜留在这里,他们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到时候他大声呼救就好,我能听得见。” 这种事作为暗夜精灵的冥蝶当然有把握,她那对长长的精灵耳可不是摆设。 “就这样了:我和尼娅小妹妹去找食物,你留在这里看行李还有照顾这个尼娅小妹妹的妹妹。” 宣布决定之后,冥蝶就抓住尼娅的肩膀把还一脸迷茫的她拽往深林,在走前这个暗夜精灵还特地回头喊道:“别一个人乱走哦!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事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少年直接被丢下了。现在这个临时的营地里只有黑发的少年和一个还在因饥饿而哭闹的女婴。 少年走到婴儿的藤篮前,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当然理解最后那句话里面意思:尼娅现在是人质,他不能轻举妄动。 但现在冥蝶究竟已经离开了,那么摆在他面前有三个选择: 一、趁着冥蝶离开,赶紧跑路;二、趁着冥蝶离开,抱上这个婴儿跑路;三、什么都不做,老老实实地一边照顾婴儿一边等她们回来。 要老实说的话,少年很想选一。他很清楚自己在和什么打交道,跟着冥蝶只会让他重新成为组织的棋子,一旦到了组织的控制之下,他绝对会失去自己费尽心思得来的自由之身,然后恢复以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那里是炼狱,他不想再对那个地方有任何回忆。 如果他现在就骑着黑马逃跑的话,哪怕是这个杀手榜排行第四的冥蝶应该也追不上。这样一堆麻烦事都能甩开,他也不需要去顾虑谁了,以后他都独自一人,一切就只考虑他自己就好。 少年用右手紧抓着自己头发,将头发完全揉乱。 但……这样一来,那个女孩和她妹妹的就彻底落在了冥蝶手中。除了自己以外,还谁会去帮她们? 选二想想也是不可取的,他和冥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这样阻挠她。而且这样一来,被迫独自留在冥蝶身边的尼娅极可能成为她发泄怒火的工具。虽然会让这个婴儿脱离险境,但他也没有能在匆忙的旅途中照料好一个未满月的婴儿的觉悟。 至于选三,那是最愚蠢的人才会做出的决定。明明眼前有了机会却要白白浪费,若是什么都不做,他们这三人很可能一个都逃不了。 那么三个选择,他究竟选什么才好? 少年深吸一口气,将藤篮里的婴儿弯腰抱起,然后抱着婴儿坐到了河岸边上。他通过嘴里哼着没有营养的歌,或是扮奇丑的鬼脸来逗这婴儿开心。 最后,少年还是选择了三。 不顾那对姐妹的安稳独自逃走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要救就是全救,不能丢下任何一人。 所以现在虽然是个机会,但不是最好的机会。 他知道选项三的风险性,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做不到抛弃任何人。 果然他就是这个世界最愚蠢的人。 森林之中,去寻找食物的两人进行的还算顺利。 只是尼娅由于没有容器盛装采摘的野果,只能包在衣裙里,这样女孩需要提着裙子走路很是吃力。 “尼娅,你稍等一下。” 走在尼娅身后的暗夜精灵突然叫住了她。 “嗯?” 不知所谓的尼娅就站在原地,转头看冥蝶接下来的动作。 冥蝶将指尖点在一根藤条上,经过简短吟唱后,藤条开始扭曲变形,不一会儿就自己编织成了一个简易的藤篮。 “给,尼娅小妹妹用这个装你想要的东西吧。” 冥蝶将这个刚做好的藤篮递给了尼娅,顺带一提婴儿莉安娜的藤篮也是冥蝶做的。 虽然冥蝶是暗夜精灵,她的特长并不在于魔法,但她也会一些简单的法术。 “好厉害!芙蕾德姐姐。” 就算已经看过了一次,尼娅还是觉得神奇。这个光提着手里就感觉很是坚固的藤篮,要手巧的尼娅自己手工编织的话估计要小半天,冥蝶居然不用片刻就造了出来。 “这只是森林祭司的基础法术而已,尼娅你没见过人类法师吗?” 女孩的夸赞让冥蝶有种满足感,不过她对女孩的无知也有点奇怪。 不过冥蝶忘记了其实她日常接触的事物和尼娅日常所能接触的事物几乎毫不相干,尼娅的认知范围仅仅只是迪芬尼村这个偏僻的边境小村里而已,而冥蝶走遍千山万水几乎逛遍了整个大陆,两人在这方面根本没有可比性。 “没有,我听村长爷爷说过魔法师都住在高高的魔法塔里......” “呃?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你们村的消息这么落后的吗?” 在魔法的黄金时代里,强大的魔法师(巫师)确实会造一座魔法塔供自己修炼魔力和专研魔法,但那仅仅只是在黄金时代而已。冥蝶在人类领地内活动较为频繁,她很清楚现在已经没有魔法师会这么做了。 魔法塔是个特殊的魔法建筑,也是极其消耗金钱和材料的奢移品。现在魔法师虽然还受尊重但已经不受国家供养,手头不够宽裕的魔法师们已经造不起了。 而且据说建造魔法塔的一个重要环节出现了空缺,使新建的魔法塔没有了聚集元素辅助修行的功能,成了单纯的“塔”。 所以到现在,人类法师的魔法塔已经消失了。 村长的话只是哄哄小孩而已。 “嘛!你们人类的法师确实不多,尼娅小妹妹没见过也正常。” 话题里提到了去世不久的老村长,尼娅的情绪有点低落,冥蝶注意到女孩的感情变化,她立刻掐断了这个话题。 “芙蕾德姐姐,你和维鲁斯以前认识吗?” “认识。” 女性之间不会缺少话题,就算冥蝶没有开口,尼娅也有想要知道的东西。 “以前他也是游侠吗?” “嗯...算见习。” “你们(游侠)平时干什么呢?” “做一些清理工作。” “是清理垃圾吗?这不是清洁工的事情吗?” “不一样的哦!尼娅小妹妹,我们只清理雇主所认为的‘垃圾’,可不是什么垃圾都要清理的清洁工。” “总之你们在做好事吧?” 女孩口中突然蹦出的言论让冥蝶都愣了片刻,在反应过来后,定力如她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没错,至少我们的雇主是这么认为的。” 在冥蝶看来自己的“工作”从这层意义上来讲确实没什么问题,毕竟她的职业本身也是为那些有特殊需求的顾客们“排忧解难”。 “那芙蕾德姐姐你为什么要来帮我们呢?”这是尼娅一开始就有的疑惑,她一直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一个同伴加入。 “嘛...这因为你们是我的雇主。” “怎么会?!” 尼娅有点难以相信,但这暗夜精灵的样子看起来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芙蕾德姐姐这么厉害,要雇你需要花好多钱吧?” “放心吧!尼娅小妹妹。” 冥蝶笑着摸了摸尼娅的头发,她确实对这个有点天真过头的女孩起了些兴趣。 “我会在这一路保护你们的安全,一直到……我们到达目的地为止。” “然后?” “到时候你们自然会付给我足够的报酬。” 第一百二十四章.必要的谎言 想要得到什么之前,总要付出什么。 这个规则看似公平,可实际上也可能你什么都付出了,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就是世界一贯的形式,不会有绝对公平,只会看似公平。而这看似公平的规矩,也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永远向强者靠拢。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为不变的法则。 冥蝶深知此理,更清楚这个世界的虚伪和残酷,所以她从不会放弃一切能够让自己变强的机会。 而她掌握的“黑函”就是这么个机会,几乎无所不能的“黑鸟”定然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也会给她所需要的东西。 冥蝶此行势在必得,何况这次黑函任务本身的难度就已经低到让她想笑。 “尼娅小妹妹有什么不能分辨的植物可以找我,我可以帮忙确认是否具有毒性,至于味道是不是适合你们人类食用,我就不清楚了。” “嗯嗯!” 在采集食物的这段时间里,冥蝶已经成功让尼娅信任了她。博取尼娅的信任真是轻而易举,甚至不用耍什么手段就能让这个女孩对她推心置腹。 交流是最容易拉进感情的方式,两人慢慢熟络起来之后,冥蝶根本不用刻意提问,尼娅就会自己找话题和这位暗夜精灵说话。 尼娅原本弯着腰在采摘地上的野菜,突然就向身后的冥蝶发问:“姐姐,维鲁斯以前是不是有什么好友,但他现在已经不能在维鲁斯身边了?” 有关那个少年的事情,冥蝶虽然知道不少,但实际上能讲清楚的也不多,那些东西大部分都只是她的主观感受而已,而且许多具体的事件也是没法向这个女孩说出口的。 所以冥蝶在回答尼娅的问题前先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他的表情总是很悲伤,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还知道再也找不回来的……那种感觉。” “你还真是个细心的小姑娘,这么在意那个小子吗?” 女孩的话题三言两句不离“维鲁斯”,也就是那个黑发少年。 常人都能看出这个女孩对那个少年有着特殊感情,活了数百年的冥蝶当然不会例外。 不过尼娅这种懵懂的少女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份感情意味着什么?冥蝶也不能肯定,毕竟早在上百年前她就已经对于所谓的恋心毫无兴趣了。 冥蝶本以为这个女孩会一脸羞涩的避开这个问题,或者吞吞吐吐地给出模糊不清的答复。 “嗯,我想了解他。” 结果她回答的十分坦然,冥蝶找不到任何可以调笑的地方。 “能告诉我理由吗?”所以冥蝶有点认真了。 尼娅沉默了一会儿,手里采摘野菜的动作没有停下,她低着头回答道:“他救了我,还陪没有方向的我一直走下去,然而我却对他一无所知,所以我想了解他。” “他自己没有和你说过吗?” “……” 虽然尼娅没有回答,但冥蝶也能猜到答案:“他不愿说对吧?” “嗯。” “以前他有个搭档,挺优秀的一个孩子……” 既然这个女孩想听,冥蝶打算讲一部分,其实这事她也不是很了解,而且这件事与组织牵连颇深,尼娅虽然天真可她也心细,冥蝶担心讲太多会让她听出什么端倪来。 “女孩子?”尼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猜测,而且她打心底不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嗯,是个人类女孩,她和那个小子的关系可是相当好,那两人几乎无话不谈,亲密的不行。” 然而这暗夜精灵就是给了她肯定的回答,顺便还有意无意地加上许多不必要的情报。 发觉女孩的动作貌似僵了下来,冥蝶心中暗笑,她接着说道:“现在应该和尼娅你差不多大吧?当然那是假如她还活着的情况。” “她死了?!” “没错,那个小姑娘据说是犯了一些不该犯的错误,然后死了。” 怎么样?竞争者的死是否让你兴奋了呢? 冥蝶原本微扬的嘴角逐渐扭曲,她甚至想蹲下来触碰尼娅的身体,用读心术来听听她的心声。 “至于一些详细的情况……尼娅别动!” 第一百二十五章.小插曲 “怎么了?啊?蛇!” 一条一指粗的花斑蛇出现在尼娅左手边,尼娅通过翻动草皮寻找野菜制造出的动静让这条在附近晒太阳的毒蛇误以为有什么猎物出现。 尼娅见到这只毒蛇的第一眼就动弹不得了,之前杀意幻象里留下的“鬼面蝮蛇”残像开始冲击她的意识。 女孩直愣愣地看着这条吐着蛇信的毒蛇,而花斑蛇的动作可没有停下,在感受到嘴边活物的气息后,花斑蛇直接张口朝尼娅的手臂咬去。 人一旦被花斑蛇咬伤,伤口很快就会开始溃烂,然后随着毒素向全身扩散,溃烂的皮肤面积也会越来越大。 由于花斑蛇的蛇毒没有解药,被咬伤的人若非体质特殊几乎必死。 冥蝶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几乎在这条毒蛇跳起张口的那一瞬间,毒蛇就已经被她抓在手里。速度快到花斑蛇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它依旧张嘴朝空气撕咬,好一会儿这条花斑蛇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悬在半空。 其实冥蝶也有点意外,她以为自己释放气息之后已经让那些危险的生物识趣的远离此地,她没想到居然会有疏漏。 “小家伙,你还真是不知好歹。” 这只花斑蛇在被抓住后本能的向冥蝶的手臂咬去,但冥蝶手上戴着一双黑色的长筒手套,这双手套采用了炼金材质,具有极强的韧性,花斑蛇的毒牙无法刺穿,自然没有对冥蝶造成半点伤害。 不过花斑蛇的这个行为已经让冥蝶动了杀心,她用两指掐住花斑蛇的七寸然后再稍稍使力,里面的蛇骨就被掐成了碎沫。 花斑蛇在受到致命伤后,刚才还缠在冥蝶手上的蛇身也立刻瘫软了下来。但蛇的生命力究竟顽强,这条花斑蛇还在吐着蛇信,于是冥蝶就一把抓住蛇头再转了一圈,可怜的花斑蛇便彻底没了气息。 “没事吧?尼娅小妹妹。” “芙蕾德姐姐!有蛇!” “你说这条的话。诺!已经死了。” 刚才的危机已经被冥蝶轻松解决,但尼娅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她就把手里的死蛇给这个女孩看。 “啊!!” 不出所料,见到蛇尸的尼娅直接发出了凄惨的尖叫。 “别害怕,小妹妹,已经死掉的东西没什么可怕的。” 冥蝶一边说着,一边将蛇尸丢进了尼娅的藤篮里。 “这、这个要带回去吗?” 尼娅根本不敢碰这个篮子,她仿佛看到这条蛇又从藤篮里探出三角形的蛇头来。 当然这对于脊椎都已经反转了三百六十度的花斑蛇而言是不可能的,不过就算清楚这条蛇已经死透了,尼娅也不敢碰这个装有蛇尸的藤篮。 “嗯,食材光是野菜野果你们人类似乎也不能接受吧?正好加点荤。” 冥蝶没有说笑,这条花斑蛇她真打算作为食物。反正去掉头就可以吃,不能浪费蛋白质。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太阳已经在空中倾斜。冥蝶就拿起尼娅不敢拿的藤篮,然后再牵着女孩的手带着她往原路返回。 受了强烈惊吓的尼娅自然而然地跟着冥蝶往回走,但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之前在和冥蝶说什么。 这一路上她都沉默不语,杀意幻像让尼娅对蛇有了阴影,少年所担心的后遗症还是留下了。 但这对于冥蝶而言可帮了大忙,毕竟她可不想继续那个话题。 如果必须进行下去的话,那她就得扯谎或者用别的话题敷衍过去。 心思细腻的尼娅很有可能察觉到其中的问题,冥蝶可不想让这个女孩对她产生半分怀疑从而让任务出现不安定因素。 在两年前,那个少年犯过一个错误,一个让他必须以自身的死亡来弥补的错误。 这件事讲真话是不可能的,谎言是必要的。 有关那件事件的详细,冥蝶不能说出口,她相信那个少年也不会说出来。 不过对于那件事,冥蝶也同样抱有疑问、 让她觉得有趣的是:当时仅仅作为少年的搭档,本身应该没有罪责的女孩却在刑场附近被确认死亡。而那个一同被组织确认死亡只是没有找到尸体的少年现在还活得很好。 另外这个小子按照报告里所描述的,应该是坠落悬崖尸骨无存,而“笑面傀儡”一向纪律森严,写报告的负责人可没有胆子敷衍了事,只能说这是不可避免的误判。 那他到底是怎么瞒过几十位老练杀手以及那些人造怪物的眼睛逃出生天的?那时冥蝶并不在现场,她得知此事已经是数个月之后了,所以她也不是很了解当时的情况。 从见到这个活生生的黑发少年开始,冥蝶就很好奇,但她也不急于得到答案。 “反正到了地方,你不想说也得说。” “芙蕾德姐姐,怎么了?” 冥蝶的笑容温和又毫无破绽,她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脑袋说道:“没什么,我们今天可以好好吃一顿了,维鲁斯的厨艺可不错。” “嗯!” 第一百二十六章.自寻死路 身后突然传来两个人脚步声,不过他并不慌张。 少年的听力受过训练,分辨脚步只是基本功,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两人是谁。 明明穿着的是一双高帮长靴,但除了刚才因踩断树枝发出了声响外,走路都几乎悄无声息的毫无疑问是自己的教官;而穿着平底布鞋,步伐轻巧的自然是那个女孩。 “你们回来了。” 这时少年坐在河岸边,正丢着石子玩打水漂,女婴则趴在他的腿上,一旦少年将石子在水面上打出几个漂亮的水漂,她就会不断鼓掌。 他也没想到最后居然是用这个方式把哭闹的婴儿哄住了,总之能让这个婴儿暂时忘记饥饿就好。 “嗯,回来了,你居然没想做些别的事吗?”冥蝶本以为这个一向狡猾的小子会趁她不在做些什么“多余”的事情,所以她刻意在附近布置了感应结界,但结界没有任何被触动的迹象,看来这少年确实按照她的要求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 “没有,光是照顾这个小家伙就让我分不了神了,哪里还能做什么别的事。”少年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捂住自己那咕咕作响的肚子,他也饿了。 冥蝶给的花果球还剩一颗,不过被他留在兜里以防不备之需,那种东西还是当成应急粮比较好。 “哦,表现不错,你要吃吗?” 冥蝶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类似橘子的野果,少年虽然没有回答,但他的肚子已经给出了答复,于是她就把这个野果朝少年丢去。 “诶!尼娅怎么了?”少年转身反手接过,正打算剥皮充饥时,却发现跟在冥蝶身边的女孩一脸黯淡无神。 “别看我,我什么都没干。” 面对少年怀疑的目光,冥蝶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顺便在还魂不附体的女孩面前挥了挥手说: “小妹妹,我们都回来了,快看前面是你最喜欢的维鲁斯。” “额!!” 这话果真效果极佳,尼娅立刻回过神来,但又发现冥蝶所提到正主就在面前,双颊瞬间红透了。 “你们……究竟搞了什么事。” …… 带来的食材里还有条死蛇,这让少年有点意外,恰好他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也顺便从河里抓了几条肥鱼,这样一来今天这顿晚餐就很丰盛了。 晚餐的制作主要是由少年来完成的,毕竟他多少在巴达芬尔军营的厨房里接受过一些训练,自己下厨什么的也算轻车熟路,另外尼娅也有帮忙,所以晚餐全部做好也没花多大功夫。 而冥蝶作为厨具和调料等物品的提供者,并没有加入食材制作的打算,但她也没闲下来,冥蝶就站在旁边观察少年的一举一动,以防他在饭菜里做什么手脚。 少年手头自然没有毒药迷药什么的,提取花斑蛇的毒液也不可能在冥蝶的眼皮子底下进行,而且要是把这种东西放到大家的食物里的话,难免会被尼娅姐妹俩误食。他记得冥蝶这个高阶影刺似乎也有很强毒抗性,用一般毒物恐怕是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就算是对于一般人而言致命的花斑蛇毒,恐怕也不能对冥蝶造成有效伤害。 既然少年不打算做什么手脚,那这顿晚餐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冥蝶也找不到什么疑点,但她依然有意见:“盐少放一些,放太多了。还有你为什么要放胡椒?你想让烤鱼变成恶鬼的食物吗?” “芙蕾德小姐,这是正常的量,再少放和没放是一样的了。” 每当少年打算放调料的时候,冥蝶总会出声让他少放一些,或者以各种古怪的理由让他不要放。 顺带一提的是,冥蝶提供的调料仅仅只是盐巴而已,胡椒什么的都是少年自制的催泪弹里剩下的。 “那就给我做一份没有放过多的盐,没有放你自带的奇怪佐料的晚餐。” “唉,好吧。” 既然这个暗夜精灵口味那么挑,那么究竟想要什么味道就由她自己决定好了。 晚餐有野菜汤、烤鱼、蛇羹再加上果蔬沙拉,冥蝶顺便还提供了一小瓶果酒。说真的,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吃得那么奢侈了,这道蛇羹已经被尼娅明确拉进了黑名单,不过其他食物的味道确实不错。 冥蝶要求并不难,少年专门用独立的盘子将还未放佐料的菜品各盛了一份,再在一个小碟子上撒了点盐,就把这份独立的餐点递给了冥蝶。 “这还差不多。”少年做法让冥蝶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从篝火边拿起一条烤好的河鱼,准备先尝一口。 “芙蕾德姐姐,精灵不是只吃素的吗?”看到这个精灵居然也吃起鱼肉来,尼娅不禁心生疑惑。 但现在冥蝶在吃东西,精灵是不爱在吃饭时说话的,所以少年就替她解释道: “不是,只有信仰自然神巴洛克洛的高等精灵才只吃素食,她是信仰冥神的暗夜精灵,没有什么忌口的。” “精灵里还有高等精灵和暗夜精灵吗?”尼娅接着问道。 “除了暗夜精灵、高等精灵以外,还有炎火精灵、土精灵、木精灵等,精灵的种类可多了,就和我们人类的分支很多一样,精灵种也有很多分支。”既然眼前的女孩似乎很感兴趣,少年便打算详细说说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那芙蕾德姐姐她的种族为什么被叫作暗夜精灵呢?” “暗夜精灵能够在夜间视物、还有她的种族肤色偏黑,特别是暗夜精灵的眼睛就像是夜幕一样黑得深邃,以上特征让她的种族被称之为暗夜精灵。” …… 冥蝶感觉自己完全被晾在一边,还以为尼娅会继续向她提问,结果这个女孩全问那个少年了。这样也好,她无意继续留在这里,按照任务要求她只需要保证那个婴儿的安危就好,并不打算和少年他们牵扯过多。 “我吃完了,你们慢慢聊。”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少年喊住了正要起身的冥蝶,他先得确认一下行程。 “明早天亮再走,你们也需要休息。等会吃完了就收拾一下,你们睡觉,我守夜。” 居然这么人性化吗?听到这样温柔的答复,少年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冥蝶,或许她现在不是什么冷血的杀手,而是个可靠的同伴。如果能够商量的话,说不定最后还真能好聚好散。 “这也太麻烦你了,守夜我来就好。”少年虽然放心让冥蝶守夜,但对方莫名表现的太过积极友善也点奇怪,所以他想先接下这个守夜任务再看看情况。 “这件事先等下再说,我们有‘客人’来了。”冥蝶眯着眼睛,将视线投向了已经一片漆黑的森林,就算是拥有夜视能力的她也暂时看不到什么东西。但是就在刚才,她布置的感应结界被触发了。 少年站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了短剑。冥蝶所说说的“客人”,当然不会真的是客人,而是“不速之客”,一群不请自来的家伙们。 是那群狼头人吗?没想到居然还追过来了,若是换做以前少年已经打算跑路了,但他现在可不紧张。 有杀手冥蝶在此,那些家伙岂不是自寻死路? 第一百二十七章.找上门的羔羊 少年能断言冥蝶的实力在那只头狼之上,他不认为在正面交锋的情况下强如冥蝶会落入下风。 但敌人究竟不止一个,除了那只高大的头狼之外,还有许多实力同样强悍的狼头人战士,在一对多的情况下就算是冥蝶应该也不会轻松。 如此看来,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要是这次的“不速之客”真是那群狼头人的话,确实会有一场好戏可看。 “啧啧!没想到这里还有落单的‘羔羊’。” 结果……只是一帮无知的山贼而已。 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刀疤大汉,身穿兽皮甲手拿两柄弯刀,一副标准的山贼打扮。 “不速之客”当然不只一人,在这位为首的大汉身后还走出了数名面色不善手持利器的男人,看起来确实人多势众。 找上门来的这伙山贼大概有十余人,可能是被他们这边点起的篝火吸引过来。 “不知道这位大人找我们有什么事吗?”冥蝶的声音很平静,隐约还能听出一丝笑意。 这个妖艳的精灵将搭在树桩上的那件长斗篷披回身上,遮住了她那一直全副武装的娇躯,但冥蝶并没有戴上兜帽,那张迷倒众生的脸就这样直接展现给那些视色如命的“客人”。 “识相的话就……唉?!真不知道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居然还有个美人。” 这个山贼头领想说完条件,顺便四下打量这些“羔羊”的情况以推测这次会有多少收益,结果他瞅见了火光照出的那张美丽的脸庞便移不开目光。 “老大,这个美人是精灵!我的天,咱们这个地方居然能见到精灵!”一个有点眼界的山贼纠正了头领的错误,但他的心情也是激动无比。 “哈哈!老大,咱们这次捡到宝了!” “居然是精灵啊!第一次见!和别的女人果然不一样。” …… 山贼们的注意力从财物上完全集中到了冥蝶身上,而抱着婴儿的尼娅则被少年拉到暗处,并被他护在身后,少年怕这些色胆包天的山贼将心思分到这个女孩身上,虽然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必要。 “这位大人,你和你的同伴们要是想借火驱寒或者想吃些什么的话,我们这里会尽量帮忙。”冥蝶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男人充满欲望的眼神以及那些带着几分下流的言语,而是继续把他们当成路过的旅人。 于是心急如焚的尼娅从少年的背后跑了出来,她扯住冥蝶的斗篷,忧心忡忡的提醒道:“芙蕾德姐姐,他们……好像不是好人。” 跟着追过来的少年额头冒着冷汗,这些人脸上就差写上“坏人”一词了。 无论怎么看都知道他们来意不善,那个冥蝶怎么可能真不知情,这只不过她是为了让此事更为有趣的表演罢了。 冥蝶摸了摸尼娅的头发,在她的耳边低语道:“尼娅小妹妹,你等会儿和维鲁斯一起骑马离开这里。” “芙蕾德姐姐,那你怎么办?”尼娅想起了海默尔还有母亲他们似乎都说过类似话,心中不由得一沉。 “尼娅,照她说的做。”少年一听清了冥蝶所说的内容,他便立刻将尼娅强拉了回来。冥蝶既然让他们先行离开,自然不需要向她客气什么。 “哟!精灵小姐,你还有这么漂亮的人类妹妹啊?” 少年见山贼们已经逐渐把注意力移到了尼娅身上,他就赶紧带着尼娅姐妹俩往黑马旁边靠近。 而冥蝶继续保持一副完全没认清情况的模样说道: “是呢,这是我在这附近认的妹妹,还有这是我的弟弟,他们的村子被兽人摧毁,我旅行路过这里就收留了他们。” “嘿!您还真是个善良的精灵,那应该不介意解决我们的烦恼吧?” 山贼们未对冥蝶的说辞起疑,他们听说了附近有几个村镇被兽人袭击的事情,要不是担心遭遇兽人,这些山贼也不会这么多人一起行动。 “刚才我就说了要是各位想要取暖,或是感觉饥饿的话,我们这边愿意帮些小忙。” 冥蝶话音刚落,山贼们就大笑不止,他们笑了好一会儿,山贼头领才说道:“我们缺钱,没有钱我们度不过这个冬天,不知道旅行中的精灵小姐能不能接济一下呢?” “我一向风餐露宿,身上可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忙我想我是帮不了。”冥蝶一摊开手,她那对丰盈的胸部就从斗篷里露了出来,这下立即有数道炙热的视线在上面停留。 “没事,精灵小姐您自己也可以来接济我们。” 绝美的相貌,只窥冰山一角就知无可挑剔的身材,而且还是位气质高冷而尊贵的精灵。 这个穷乡僻壤里的山贼哪里见过这样的尤物。山贼头领用下流的目光将这个美艳的女精灵从头到脚一寸寸扫过,而他的兄弟们也在做同样的事。 这帮山贼真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扯下这精灵的斗篷,看看下面的娇躯究竟有多么诱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杀戮盛宴 “我要是说不愿意呢?”冥蝶假装现在才知道他们来意,面色一沉,同时眼底好像闪过一丝慌乱。 “哈哈!这块地界我们是老大,你一个精灵来了我们的地盘还能不听话?” 山贼头领将冥蝶那一丝慌乱的情绪看在眼里,不由得大笑起来,他坚信自己这回真捡到宝了。精灵女奴在黑市上的价格一向居高不下,是深受贵族老爷们欢迎的高档货色,眼前的这个精灵的相貌气质俱佳,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上等精灵,更是炙手可热。 “你的弟弟妹妹们似乎不太想和叔叔我们聊聊。” 山贼们瞅见在暗处的少年已经把女孩拉上了马背,他们自然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这些跟在精灵身边的孩子们。 几个彪形大汉想去阻拦,但冥蝶站到他们身前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她说:“弟弟妹妹他们怕生,我让他们先走了。” 这些山贼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把手里的刀架在冥蝶的脖子上将她制住。他们还没有被色心冲昏了头脑,一个敢在世界独自游历的精灵怎么可能真没点手段?所以这些山贼们虽然对眼前的尤物垂涎欲滴,但还是保持着警惕。 “精灵小姐,要我们放过你的弟弟妹妹们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确定你能付的起吗?” 山贼头领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个精灵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他这次可带来十八个兄弟来,而自己也是得到过红石徽章的前佣兵,除非这个精灵插上翅膀不然怎能从他们手里逃脱。 “要是你们肯放过我的弟弟妹妹们,那你们想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冥蝶的嘴角挑起了一抹凄艳的笑容,漆黑的眸子里似乎闪着泪花。她将手颤巍巍地伸向离她最近的男人的胸膛,那个正将刀架在冥蝶脖子上的山贼下意识地缩了缩,但见这个精灵手中并没有武器他就没有躲开。 “我可是暗夜精灵,‘那方面’的技巧会让你们这些男人们满意的。” …… “维鲁斯!为什么我们要把芙蕾德小姐丢下?快回去啊!” 尼娅的强压心中的怒意,她还是第一次觉得少年胆小怕事,更不能原谅少年把新的同伴就这么抛下。 “唉……” 少年长叹了口气,他继续用马缰抽打马背让黑马加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你不知道芙蕾德小姐会遭遇什么吗?” “额,以我对她的了解,我觉得她会很开心。” “你、你居然这种人?!” “咳咳!尼娅你别误会,芙蕾德很强,你要相信她,她不会有事,而且应该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来找我们。” “真的?” “真的!你要相信我。” 这个女孩显然已经被洗脑,少年不禁汗颜,他现在要是说明冥蝶的真实身份估计尼娅也听不进去。 他现在只能祈祷那帮山贼能多撑一会儿,最好撑到他们甩掉那个恐怖的杀手。 但少年对此抱的期望并不大,因为他清楚接下来只会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盛宴罢了。 从一开始冥蝶就在观察这些山贼,山贼们气息的强弱、惯用手和武器、可能擅长的技能等信息都被她收入脑海然后再进行推演和计算,她刚才那次看似不经意的转头为的就是再次确认每个山贼的站位。 盲目的自信往往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不管对手再怎么弱小也不能大意,不是吗? 从冥蝶对“黑函”任务里那模糊不清的指令保持极其警惕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这个暗夜精灵行事一向谨慎,很少留下疏漏。 她对自己的实力一直很自信,这种自信是建立在充分了解自己的实力的情况下的,她很清楚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冥蝶的记忆里早就没了导师教她的那些高超的技艺,因为这些东西都已经被她的肢体记下了。而导师最后漫不经心的一句“量力而行,万事小心”却是陪伴冥蝶一步步走到顶尖杀手的行列之中,唯一被她铭记在骨子里的一句话。 但她究竟是一名在刀口舔血的杀手,就算她再怎么小心总有在她预料之外的情况,所以杀手身为杀人者也要做好被杀的觉悟,冥蝶的心里早已做好了被杀的准备。 那么……眼前的这些男人们有没有做好被杀准备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一个不留 山贼们被冥蝶精湛的演技以及他们盲目的自信迷住了双眼,全然不知他们究竟在面对着什么,甚至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在渐渐丧失。 “嘿嘿!老大,看来是我先来……唔啊!!” 看冥蝶将手贴向自己的胸膛,这个山贼以为女精灵要和他调情,握刀的手不由得松了下来,他想去揽住冥蝶的细腰,想感受一下精灵丰满的身材究竟有多么柔软。 但山贼的双手还未碰到这个精灵,精灵那只娇小的手已经贴了过来,而他的胸膛非但没有感受到那只手的柔软,反而从胸口传来了一股仿佛被通红的烙铁灼烧的剧痛,他想大叫呼救然后推开这个恐怖的怪物,可全身已经没了力气。 看这个男人错愕又绝望的眼神,冥蝶想她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以为我空着手,我就不能杀人了吗?真是一帮天真的孩子。 冥蝶的右手五指贯穿了这个山贼的胸膛,她那纤细而修长的手指轻易穿过了肋骨,指尖在某个此时正在勤奋跳动的器官上驻留,然后五指聚拢,这个重要的器官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变成了碎块。 冥蝶将手从男人的胸膛里抽了出来,此时上面已经沾满鲜血,不过由于戴着手套,她感觉不到血液粘稠的触感,这有点扫了她的兴致。 “1(精灵语)。”女精灵那两排皓齿一张一闭,一个这些山贼没法听懂的字词从这两瓣娇艳欲滴的红唇中吐了出来。 “你这混球……诶!!怎、怎么回事?!”另一个山贼还不清楚究竟发什么,只想咒骂两句那个得了先机的同伴。 “2(精灵语)。” 冥蝶拔出了腰间的一把短刀,这个山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中还是同伴倒下的倒影而他的咽喉就已经被一刀切断。 来的太快了,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在山贼们都还在妄想着女精灵的肉体时,他们中的两个同伴已经殒命。 但对于冥蝶-巴特芙蕾德而言,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在这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倒地前,她已经握着这把短刀朝另一个距离较近的山贼冲去。 “额?啊!!” 这个手持弓箭的山贼只见一道黑色的残影朝自己冲来,女精灵那艳丽的脸庞和一道似闪电般一闪而过的刀光成了他眼中最后的影像。 失去主人的长弓掉在了地上,冥蝶继续数着:“3(精灵语)。” “抓、抓住……” 山贼头领见这个精灵居然从包围中脱身,就下令让其他山贼赶紧去活捉她。 三名山贼立即朝那个黑色的魅影扑了过去,他们还怕自己拿着武器会伤到那个女精灵,就把武器收了起来,空着手想要抓住她,这结果可想而知。 由于现在面对的是复数以上的敌人,所以冥蝶拔出了腰间的另一把短刀,双刀并出后,她挥舞着双刃的模样就像空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不过那对美丽的翅膀每一次扇动都会带来死亡。 “4、5、6(精灵语)。” 三个活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变成了三具尸体,温热的鲜血溅向冥蝶的脸庞,但冥蝶取出了系在腰间的白色面具并戴在脸上。 亡者的血珠在假面上流淌,留下一条条红色的花纹,成了原本朴素的假面上最明艳的装饰。 血液粘稠的触感虽好,但冥蝶并不想被这些山贼肮脏的血液污染肌肤。 这时山贼头领才知道原来那些和女精灵擦肩而过的山贼居然都已命丧黄泉,他对那些还愣在原地山贼们大喊道:“不!杀了她,都快去杀了她!” 现在才反应过来吗?是不是太晚了? 一名独眼山贼见那个死神般的身影朝自己靠近,就想持盾防御,可盾才刚刚架起,耳边就传来了那个精灵的声音,她冰冷口吻就像是在宣告什么似的说:“7(精灵语)。” 独眼山贼手中的盾牌碎成了数块,这个山贼消瘦的身体就像是块薄木板一般被冥蝶手里的短刀直接贯穿,。 “奥兹!” 那个独眼山贼是山贼头领的生死兄弟,见兄弟惨死当场,山贼头领顿时怒火攻心,挥起双刀冲上前去想和这个恐怖的杀手拼个你死我活。 “8(精灵语)。” 自以为多少有一战之力的山贼头领所挥舞的双刀还没能碰到冥蝶分毫,就被一刀刺穿了胸膛。 山贼头领战败之后,他旁边的两个山贼立刻明白了他们所面对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这两个山贼立刻转身就跑。 可是将毫无防备的后背暴露给作为影刺的冥蝶,又怎么可能会有别的结局呢? “9、10(精灵语)。” …… 每当她更新数字,就是带走了一个山贼的生命。 “16(精灵语)。” 第十六人了,但这位“死神”步伐还未停下,手中的刀刃还在渴望着收割生灵。 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的山贼们在头领倒下之后便已成溃散之势,这群曾经为非作歹的山贼现如今被一个人追杀,而且毫无反抗之力。 剩余的三名山贼不敢回头确认“死神”的位置,只顾拼命往林子外面跑,但这也无济于事。 其中一名跑得稍慢的山贼被追上了,他在感受到脖子后面传来的寒意后,就想向同伴呼救,结果他还是连发出惨叫都来不及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17(精灵语)。” 冥蝶越过这具还瞪着双眼的尸体,继续追逐仅剩下的两名山贼。 这两个山贼已经实在跑不动了,体力已经几乎耗尽的他们相互搀扶着,拼尽最后的气力朝森林之外跑去。 虽然那两个人展现了足够的求生欲,但很可惜冥蝶并没有放过一个的意思。 杀戮的盛宴得进行到底才算完美。 “快跑!” 意识到“死神”已经来到了身边,这一个年长的山贼将另一个年轻的山贼向前推去。看他们之间相似的长相,似乎是对父子。 “18(精灵语)。” 年长山贼的胸口突出一段利刃,冥蝶将短刀从他背上抽出来之后,这个老男人便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连着抽搐两下就没了气息。 那个年轻的山贼一屁股坐地上,放大的瞳孔里印照着那个精灵的身影,冥蝶的身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气,白色的面具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被她握在手里的双刀在滴溅着血肉…… “饶了我、求求您饶了我……” 这个仿佛死神的存在,在向他一步步靠近,年轻的山贼早已被吓破了胆,就算眼前是杀害同伴和至亲的仇人,他的心中也毫无仇恨,只有一股占据脑海的恐惧。 冥蝶走到年轻的山贼身前没有继续前进,她摘下了那张已经血迹斑斑的面具,露出了她那美艳的脸庞。 冥蝶注视着这个男人的双眼,然后对他笑了笑。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冥蝶知道这个人有多么害怕她,害怕死亡。 颤抖中的青年弄不明白这个精灵究竟在想什么。 这会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她会停下来对我笑呢? 青年不知所措,他转念一想这个死神莫不是要放他一条生路? “感、感谢!” 青年喜极而涕,连忙用手撑地对着冥蝶连磕几个响头,好像眼前这人是他的再生父母。 “19(精灵语)。” 年轻的山贼还保持着笑容,他眼中的事物却突然转了起来,就好像他的眼睛装在了一颗翻滚的球上。 这时他看见一具跪在地上模样熟悉的无头身躯,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首分离,在最后他似乎想明白了为什么冥蝶会笑: 原来是现在他那副滑稽的模样惹得这个精灵发笑啊...... 最后一个入侵的山贼殒命在刀下,场上除了冥蝶以外,已经没了其他活人。 蹲在无头尸体旁边的冥蝶先将双刀上的血肉放在斗篷上擦净再收入鞘中,然后她站了起来把面具戴了回去,最后她牵着衣边抖了抖被血弄得湿漉漉的斗篷,便转身返回那片林间的河岸。 一个不留,才是这场盛宴最好的结果。 第一百三十章.尾随 冥蝶打算原路返回,在河岸边还有一堆属于她的物品没有收拾,由于这次算是出远门,她手里也没有多少备用品。 消灭这帮山贼对于她而言只能算热身而已,完全没法让她拿出真正的实力来。 走在回去的路上,冥蝶如此想到:呵呵,今天还是久违的尽兴了一场! 本来冥蝶很少对任务目标以外的对象出手,但不知道为什么,近期她觉得心情有点烦躁,总觉得自己需要发泄一次。 可能是对这次黑函任务的焦虑,也可能是对近期和她共事的几个并不专心工作的组织干部日夜积攒的不满……总之她的心情不是很好,少年其实也有所察觉冥蝶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并不稳定,这也是一向不喜坐以待毙的他不做那些会挑战冥蝶底线的事情的原因之一。少年很清楚,真的激怒了这个女杀手,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恰好这帮不幸山贼遇上了心情并不好的冥蝶,这时还主动招惹这位杀星无异于撞在了刀口。当然,这是也正中她的下怀就是了。 凌晨河边起了一层浓雾,河边的尸体掩盖于洁白的浓雾中,似乎这里并没有什么血腥战斗,依旧祥和如仙境。 “嗯?” 在冥蝶前脚踩在河岸松软的泥土上时,她突然有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这种感觉源自她这些年来经历过数百场激战而产生的战斗直觉,丰富的战斗经验以及精灵本身就有的感知天赋,冥蝶连周围有几只蚊虫在扇动翅膀都可以知道,可以说她的感知能力已经恐怖到就连兽类的本能。 似乎有谁在暗中注视着她,但由于对方隐藏的太好,冥蝶也没法确定他的准确方位。她能确定这个实现就在这堆尸体之中,对方可能是用某种不知名秘术隐藏了气息,让她难以察觉。 不过冥蝶也不需要思考什么对方的位置,因为答案很快就被揭晓了。 “喝啊!!” 在冥蝶刚刚从身边经过,露出看似没有任何防备的后背时,这个原本毫无气息的男人突然向冥蝶发难。 “哼!” 冥蝶冷笑一声,回头对着那个男人的方向就是一刀。 既然是偷袭,那就保持安静。 在冥蝶的认识里对方发出的怒喝毫无意义,只会明确的暴露自己的位置罢了。 可是这一刀冥蝶并没有砍到实物的感觉。这个人并没有按照冥蝶预想的朝她冲来,而是转身后跳直接避开了这道致命的刀芒。 然后这人突然将什么向冥蝶砸了过来,冥蝶想要闪避可是两人距离过短,而且这个男人究竟是先手偷袭,冥蝶虽有防备但斗气运转还是慢了半拍,只能硬接这一个神秘的攻击。 但这些东西散落在身上冥蝶并没有感到什么痛感,对方好像是朝她丢了一把沙土。 “坚壁!固石!!” 两个低级法术在这些土石接触到这个精灵的瞬间就发动了,初级坚壁术将沙土汇聚起来在冥蝶身上形成了一个薄弱的束缚壁障,而初级固石术则强化了沙土的坚固程度,两种法术联合发动可见这个人的战斗经验也十分丰富。 但这种低级的法术并不能困住冥蝶,这名强大的影刺只要瞬息便能从这个小小的把戏中脱身。 可是这个男人也没有那么天真的以为仅靠这招出其不意的组合法术就能对付能够如同砍瓜切菜般屠杀自己其他同伴的女精灵。他用左手向冥蝶丢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法术,右手则掏出了比巴掌略大其貌不扬的物件,并把那个漆黑的洞口对准了冥蝶。 这个物件就是燧发火枪,一枪能够轻易击穿野猪头骨。由数名魔法时代的炼金术师合作制作出来的一种能够让普通人使用,而且可以对抗魔法的杀伤力的武器——火枪,后来经过改进成了燧发火枪,曾经被军队尝试作为主武器使用,后因这种武器造价昂贵,而且极易损坏不易修理,威力虽大但只能填放一发弹药,填装速度较慢,以及火枪难以匹敌强大的战士和法术破坏力等原因渐渐退居二线。 可是这燧发火枪的威力不亚于三阶单体毁灭系法术,这才是这个男人的底牌。由于冥蝶鬼魅般的速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燧发火枪唯一的一发弹药若是打空他将必死无疑,所以他才做了这个组合法术,中了束缚的冥蝶一瞬间也无法移动,只能看着男人将右手抬起并扣下扳机,具有极强破坏力的弹珠朝她的身体打来。 “唔!” 挣脱束缚的冥蝶立刻向后跳出数米,但她依旧来不及避开这一枪,中枪的冥蝶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微微晃动。 这个男人就是之前手持双刀的山贼头领,冥蝶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能从那一刀中活了下来,而且这个人还不是单纯的战士居然对玄奥的魔法也有涉猎,更没有料到这个男人还有燧发火枪这一杀手锏。 第一百三十一章.意料之外 “干….掉了吗?” 山贼头领捂着还在流血的胸口,颤巍巍的站起。他没想到这个精灵居然会如此强大,居然能一个就杀光了其他兄弟,如果不是他有保命手段,现在也已是荒郊的孤魂。但这个山贼头领究竟是佣兵出生,曾经为各国作战,当过冒险者有过多次奇遇,现在虽然落魄地成了山贼,但他的经验还在,或许真正的实力不强,但在经历过生死场的他也不乏手段。 这个精灵就算再怎么强大也是血肉之躯,而他刚才的攻击瞄准了这个精灵的要害,近距离被燧发火枪击中,就算是这个精灵也该倒下了。 山贼头领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弯刀,朝那个精灵的方向望去,浓雾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不能确定那个精灵是否死亡,有可能受了重伤还奄奄一息,他得彻底了结这个危险的怪物。 “唔啊!!” 他还未向前踏出一步,双手突然没了知觉。他的双手明明还紧握着刀和火枪,可他的刀却插在了他的脚边泥地上,火枪也在地上砸出了声响。 山贼头领低头一看,才发现了原因: 原来,他的双手都被整齐的切了下来。 只剩下半截的双臂在喷涌着鲜血,这个男人跪了下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难以发声,只能张嘴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喊叫。 “打得不错,值得夸赞。” 依旧毫发无损的精灵从浓雾中走了出来,那个披着黑斗篷的女死神在对他冷笑。 “弄破了我的衣服,你可以骄傲了。” 这时的冥蝶已经收起了那两把短刀,她将腰间的一把长刀抽了出来,斩断山贼头领双臂的正是这把长刀。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山贼头领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这个精灵被火枪击中,她居然还是安然无恙,只是那件宽斗篷被打出了一个破洞而已。 “你一个死人,需要知道那么多吗?” 说完冥蝶挥动手中的长刀将男人的头颅斩下,以宣布什么似的口吻说:“19(精灵语)。” 自此这批山贼连带头领一起,共十九人都殒命在冥蝶的刀下。 冥蝶自言自语道:“耽搁的时间有点多,得追上去了。” 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知少年他们的所在,在之前她就通过触碰身体的方式在女孩和马匹身上下了标记,但少年过于谨慎,冥蝶没能在他身上放置追踪标记。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反正他们也是一起行动的,料那个少年也不能跑到哪里去。 不一会儿冥蝶就确定了那些人的位置,但他们都快跑到森林之外了,以冥蝶的速度要追上他们也需要不短的时间,当然只要有标记的存在,她就能追上他们。 “跑得还真远,得赶紧了。”冥蝶舒了口气,解开自己的腰包,腰包口中一张开就有一道光芒射出来,被光芒笼罩的餐具还有行李全部都被收进了那个小小的腰包里。 冥蝶的这个腰包是空间收纳道具,是极其珍贵的物品。在魔法时代研发的魔法道具中也是昂贵的,更何况现在这种空间收纳道具的制作方法已经失传,几乎都不会作为私有物品存在。除了冥蝶这种强者有能力配备之外,也只有那些权贵了。 在回收所有物品之后,冥蝶就立即动身了,一旦她全速移动起来这一路上只能看见道道带着破风声的黑色残影,而她的真身其实已经到了更远的位置。就算那匹叫作“闪电”的黑马再长四条腿也不可能跑得过速度已经快过疾风的冥蝶。 所以少年之前所估计的在正常情况下冥蝶用不了一时半刻就能追上他们是没错的,但是这个前提是“在正常情况下”…… “吁!停下!” “怎么了?巴克希尔。” 这些意外闯入的过客们,成为了这一切的变数。 第一百三十二章.骑士们的到来 “吁!停下!” 一名本在全速赶路的骑士突然仓促勒马,这让他的坐骑吃痛发出一声长鸣。 “怎么了?巴克希尔。”他后面的三个同伴也急勒马,停在了这名叫巴克希尔的骑士身后,这几名骑士的精神都有些疲惫,急行军对士气还是有不轻的影响的。 “前面……有血的味道。”巴克希尔向他的同伴们解释道,巴克希尔的侦查能力很强,他的同伴都相信他的判断。 于是骑士们都下马查看周围的情况,以免贸然闯入或许存在的陷阱之中。 一会儿巴克希尔就对他的同伴们喊道:“这里有尸体,尸体尚还有热,刚死不久凶手应该没有走远。” 走进林中,他们发现了那对山贼父子的尸体。此时这片密林之中还有浓雾,如果不是空中新鲜的血腥味,精神本就状态不佳的巴克希尔也很难注意到。 无需多余的言语,巴克希尔与一名骑士蹲下仔细检查尸体的情况,而另外两名骑士则手持武器保持戒备。 “杀掉他们的人手法太老道了,这两具尸体上除了那一处致命伤外,其他淤伤等都应该是他们自己跌出来的,线索太少,根本看不出凶手的来历。”巴克希尔在检查完尸体后,不由得摇了摇头,从这两具尸体身上他并不能看出太多线索。 “我们去前面看看吧,我看到那些人的亡魂在呼喊我们。”巴克希尔身旁那位右手拿着短杖的骑士提议道。 “怎么?不止这两个人吗?” “我看见了他们的亡魂,这里死了不少人,杀掉他们的家伙似乎拥有噬魂能力,这些新生的亡魂实在太弱小了。”这名本职其实是牧师的骑士拥有通灵能力,他能看见那些还在四处游荡的新生亡魂。只是这些亡魂状态十分不妙,他甚至都快分不清哪些是雾哪些是亡魂,似乎很快就要消散了。 巴克希尔就说:“好!我们去前面看看,尸体尚未僵硬,凶手应该不会离开太久。” 于是四名骑士一同翻身上马,循着血腥味的方向前进。 很快他们又发现了一具尸体,但这次骑士们并没有停下来检查,因为前面还有更多的尸体在等待着他们。 河岸边的四名骑士在尸堆前勒马停蹄,下马后他们便不断翻看这些尸体,希望能从这些死者身上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这些人应该是附近的山贼流寇,总之不是什么正经货色。”一位看起来很是沉稳的骑士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而他的同伴们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山贼的装备和军队的制式武器差距很大,他们的武器和护具就是在民间铁匠铺打造的一般装备,做工粗劣而且没什么统一性,这些骑士们当然能看出来。 既然不可能是军队或者当地的武装。那么会在半夜成群结队的持着凶器出行的,除了匪徒也没有谁了。 巴克希尔沉吟道:“想打劫谁,结果反而全被杀了吗?” 本来巴克希尔和其他骑士们还以为这是两股势力的血拼现场,但这些人的身上伤口都属于一类的短兵器,死法也都极其统一,显然都是同一人所为。 手持大盾的壮汉骑士打量过这些尸体后,不由得感叹道:“很强,这个人。” “嗯,巴克希尔你觉得你能做得那么干净吗?”沉稳的骑士向巴克希尔问道,其实这四名骑士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相互都有长处和短板,而这四人里要单论攻击能力最强的还是巴克希尔。而且巴克希尔是名纯粹的战士,并没有兼修其他职业,眼前的痕迹也是只有战士之类的近战职业才能造成的,这里自然还是巴克希尔最有发言权。 “队长应该可以,但我不行。”巴克希尔摇了摇头,这个回答是他仔细思考过的。他和其他三名骑士都能独自解决这些山贼,但谁也没法做到如此干脆利落。 所有的山贼几乎都是一击毙命,每一次攻击都毫不拖泥带水,可谓杀伐果断。只不过这个人究竟是在以少敌多,让近二十人完全没有反抗之心任由其屠戮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但这个人却做到了,山贼们完全没有反抗或者来不及反抗就被杀了。 这除了要有实力的绝对压制外,还要有相当强大的战场把握能力。只有把握了整个战场,将战斗的节奏永远踩在自己的脚下,才能够迅速地瓦解敌方士气和一切可抵抗的力量,形成以一破千的气势。 “杀掉他们的人,我们要追吗?”持盾的壮汉骑士向其他人询问道,但一时间没有谁给出肯定的答复。 追这个凶手是有风险的,光看这些山贼的死法就知道这个凶手实力不俗,很可能不在他们四人之下,甚至有可能让他们四人联手也难以力敌。而且被杀的这些山贼也没有让他们为之冒险的必要,可以说这个解决山贼的人为当地的治安做了不小的贡献,应该给些嘉奖才是。 正当巴克希尔和那名沉稳的骑士都想放弃追捕时,牧师骑士突然出声打破了平静。 “我觉得我们应该追上去,并将这事禀报给斯迪尔大人。” “为什么?这件事有必要打扰主教大人吗?” 其他骑士都很是不解,他们不认为这件事有上报的必要。这里不过是死了一些山贼,这几个骑士来这里又不是查案的,他们只是按照命令在附近巡视,排除可能威胁到主队的危险而已。 “杀他们的不是人类,而是精灵,而且是一名女性暗夜精灵。”牧师骑士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睛,继续倾听亡魂们的声音。 沉稳的骑士向他问道:“她是精灵族的旅行者?还是精灵游侠?” 精灵会来人类领地确实比较少见,但是各族都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受人类仇视的兽人在拿到通关文牒后在人类领土游历都是合法的,一向受人类欢迎的精灵更是如此。 所以这些见多识广的骑士们并不觉得这里出现精灵有什么稀奇的,偶尔来几个精灵族强者在一些偏远地区闲晃也是正常的。 “都不是,隶属笑面傀儡,手持双刃的暗夜精灵族的杀手,你们知道几个?”这名牧师已经从那些亡魂口中得到了答案,虽然他现在卖了个关子,但他相信其他人很快就能猜出答案来。 “冥蝶——巴特芙蕾德。”眉头紧锁的壮汉骑士率先说出了答案。 符合以上特征的暗夜精灵只有冥蝶巴特芙蕾德,这个名字让这些实力强横的骑士也面色凝重起来。 “没错,杀了他们的就是冥蝶巴特芙蕾德。”牧师骑士点了点头,肯定了壮汉骑士的回答。 巴克希尔立刻问道:“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谁知道呢?说不定她是扇着翅膀飞到这来感受一下北境的花香……总之我们得将这事告诉斯迪尔主教。”牧师骑士摇了摇头,这些亡魂能告诉他的事情也是有限的。 冥蝶是被教廷红名通缉中的危险人物,在她的手中已经殒命了多名圣殿骑士,这位牧师骑士当然不敢大意。 沉稳的骑士说道:“可斯迪尔主教他们应该已经到前面了,他应该顾及不了我们这边的事情。” “不,你们知道这个魔姬是往那里去的吗?” 牧师骑士将视线投向了一个方向,这个方向有数位亡魂站立着,它们将稀薄如雾气般的手臂尽力伸长,为这些骑士指明方向。 被牧师骑士这么一问,这三名骑士竟异口同声地说出答案: “半截崖?!” 第一百三十三章.败北 冥蝶感觉自己的眼角在抽搐,也就是眼皮在跳。 她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暗夜精灵有自己的信仰,这个世界里被供奉于庙宇间的神灵会庇护自己的信徒,冥蝶清楚这是自己的神灵在向她警告什么。 所以冥蝶立即停了下来,以这个速度前进会阻碍她的感知能力,而且全速前进对她的体能消耗很大,如果遇到意外情况她将会陷入被动。 这个暗夜精灵站在树梢头,而身形修长似细柳的她脚下的叶片只是微微颤动,好像她真的轻如鸿毛,实际上这是她对风元素的运用,流动的风托起了她的身体,正如那个山贼头领不是纯粹的战士一样,冥蝶也有兼修法术。 战士修炼斗气锤炼武技,而法师钻研魔法学习炼金,这两种看似截然不同的职业在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里可以混搭而且并不存在所谓的冲突,因此出现了“魔武士”这一由魔武双修者组成的职业。 那个山贼头领勉强算是魔武士,但冥蝶并不是,冥蝶主修影刺辅修多种技法,天赋异禀的她秉持着技多不压身的理念,在她所经历的漫长岁月中学习了许多能够提升其战力的技能,魔法只是其中之一,而且也并不是她所擅长的。 不过这种不擅长只是“相对”其武学天赋而言的,其实冥蝶单凭在魔法上造诣也有中阶魔法师的水平。 “奇怪?这里的风太过紊乱了。” 冥蝶喃喃自语,风元素不自然的紊乱也说明周围确实有着什么特殊的东西存在。 若是不了解这异常的源头,而贸然前进不知会有多大的隐患。 于是她闭上眼睛开始集中精神,想要探明导致风元素紊乱的源头。 埋伏在此地的某人冷笑一声,直接给了这放射过来的精神力一个热切的“回应”。 “唔!” 这时冥蝶的精神力已经穿过林间的一草一木即将达到这源头所在,突然感到了一股深入脑髓的剧痛,仿佛无数把利剑刺入脑海,这让她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 冥蝶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拔出长刀,对四周怒喝道:“什么人!!” 被偷袭了,这次精神力上的较量她落了下风,她本想探查对手的明细,使用的精神力比较涣散,本来这也无关紧要,但不想对方竟然也是善用精神攻击的高手,她放出的精神力立刻被撕得粉碎。 此时回应她的是破风而来的箭雨,这些箭矢上有着魔法的光辉,是用魔法弓射出的魔法羽箭,拥有极强的破坏力。若被击中,就算是冥蝶穿着能够抵御燧发火枪一弹而完好无损的软甲也必然会遭受重创。 魔法弓,本来是精灵独有的武器,精灵族的先祖们发明了一种能让魔法加持在羽箭上,强化弓箭威力和射程的魔法弓,也被称之为精灵弓。精灵弓可以随着持有者的力量增长而变化,理论上只要这把精灵弓的材质允许,甚至可以成长为神器。 一位名叫纳西的木精灵弓箭手曾经做到一箭破城的壮举,可以说强大的精灵弓箭手的破坏力让人类引以为傲的武器——重装火炮也鞭长莫及。 第一百三十四章.败北2 人类是善于学习的种族,精灵族虽然严密保管魔法弓制作方法,但人类还是做出了仿制品。尽管人类现在所能制作的魔法弓和精灵弓还是有很大差距,可经过无数能人志士的改良也有了可观的威力,人类可以培养出属于自己的魔法弓箭手。 当然仿冒品究竟是仿冒品,人类的魔法弓没有精灵弓的成长能力,而且人类的魔法弓箭手和精灵弓箭手使用的羽箭很容易分辨。人类采用的羽箭大多是采用普通的实心木制作响声沉重,而精灵采用的羽箭则是特制材料响声清脆,冥蝶立刻就知道袭击者们是一些人类,身为暗夜精灵的冥蝶见袭击自己的竟然是人类的弓箭手,直接发出不屑的冷哼。 清高冷傲的精灵们一直认为只有精灵才是这个世界最优越的种族,人类的魔法弓箭手一直被精灵族视为跳梁小丑,冥蝶也是如此,尽管因为一些原因她也同样厌恶自己的族人,但她对人类的弓箭手确实没什么好的印象,也不认为人类弓箭手会是什么威胁。 当然她确实也有这个底气。 只见空中刀光一闪,迎面而来的三支箭矢都被劈成两半,箭雨就这样被她打出一个缺口。手持长刀的暗夜精灵在树梢用力一跃,好似一只飞鸟,后面突来的箭矢也全部落空。 这些弓箭手原本无死角的射击就这样被她轻易化解了,弓箭手们并不惊讶,他们很清楚自己究竟在面对着什么样的敌人,第一波箭雨未能奏效,他们立刻有条不紊的射出了弦上的第二箭,第二箭刚刚射出,第三箭就被装在了弦上……一波波的箭雨朝空中的冥蝶袭来,这些闪着魔法光晕的羽箭组成的箭雨似节日里绚丽的烟花,只不过这些羽箭可都不是虚有其表的玩意儿,空中的每一支魔法羽箭都具有致命的破坏力。 或许这里的弓箭手们不像精灵弓箭手那般个个拥有百步穿杨的箭术,可是他们更懂什么是火力覆盖,什么是团队,什么是默契。 东南西北,冥蝶退路被箭雨封死,在空中的她必须面对这令人窒息的箭雨,那她唯一的退路只有——地面。 常人在空中由于没法借力本没法改变自身的方向,但这对可以驾驭风元素的冥蝶而言并不是问题, 她周身原本在自然流动的风突然转变了方向并且变得狂躁起来,这原属于林间的微风居然在冥蝶的操纵下变为了一股狂风,随后这股迅猛的狂风环绕在其身侧形成一道风障,那些急促的箭雨在触及到这股风障后被弹开了一部分,但后续魔法羽箭还是将这道坚固的风障击穿了,只不过那风障的中心早已没了那个暗夜精灵的踪影。 从空中落下冥蝶脚尖点地,平稳地踩在了满是落叶的地面上,甚至没有溅起半点尘土。这位本就美艳的精灵在头顶月光的照耀下有着能让人恍惚的美丽,可冥蝶脸色可不那么好看了,因为她现在正遭遇着一场有准备的伏击。 “真是精彩,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巴特芙蕾德小姐。” 一名额头有三角印记的青年男子对轻松化解了刚才的危机的冥蝶鼓起了掌,这个青年男子站在距离冥蝶约二十步的位置,身前还有两名手持圆盾的银甲骑士护在身侧,这样一来冥蝶就算知道了这青年男子很可能是这群骑士的领头人也没法从他这里突破。 这些骑士大概有十余人,她暂时也没法判断出敌人的准确数目,毕竟有那个擅长精神攻击的高手存在,她就不能肆意使用精神力去探知周围的情况。 冥蝶见自己已经陷入重围,依旧毫无惧意,她对那些将自己围住的骑士们说道:“你们看来很想现在就去见你们的光明神。” 当然敌人的身份她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说是毫不陌生。 因为她现在遇到的是自己的老对手——圣殿骑士。 第一百三十五章.败北3 手持双刀的冥蝶,将双刀反手转了一圈,挑出了两片漂亮的刀花。纵然她是独自与这群装备精良本领同样不凡的骑士们对峙,可在气势上也毫不退让。 冥蝶冷笑着说道:“你们真的以为人多就有用吗?” 这两把不知沾染过多少鲜血的刀刃散发的寒意让这片森林午夜变得更冷了些。当冥蝶向前迈了半步,那些全副武装的银甲骑士们就上前了一步。 银甲骑士们没有被冥蝶吓到,这位青年当然也不会,他向前迈出了脚步,而且没有任何要停下的迹象,他就这样一步步越过那些严阵以待的骑士们,走到了冥蝶面前,然后说道: “我们会来这里阻拦芙蕾德小姐,自然是有把握的,敢问巴特芙蕾德小姐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在我们手中逃出生天吗?” 冥蝶见这领头的青年居然敢离开那些骑士的保护主动走到她面前,也不打算轻举妄动,直觉告诉她到这个青年并不是泛泛之辈,不过对于青年所说的话,冥蝶感到好笑,她反击道:“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那你们这些连排名都没有的圣殿骑士居然膨胀到以为能对付得了我?” “巴特芙蕾德小姐,你的实力我们有做过估计,要想擒杀你需要三名以上的圣骑士或者剑圣级的强者出手。”对于眼前这个暗夜精灵的实力,青年不可置否,能够被教廷红榜通缉多年,依然在世界活跃的人可不过一手之数,而冥蝶就是其中之一。 “那你们中是有三名以上的圣骑士吗?还是说你们那位不得了的剑圣——查尔莫斯来了这里?” “没有,我们在这里遇到芙蕾德小姐纯粹是偶然,我们还真不知道你的存在。自然不可能让圣骑士大人们或者查尔莫斯师父屈尊到这个荒郊野岭来。”青年说的是实话,他们得到消息还是十分钟之前的事,他们通过已知的情报推算出冥蝶大概会经过的位置,然后在这里设下伏击,也就几分钟而已,准备可谓仓促。圣骑士的地位高崇,而查尔莫斯更是圣殿骑士团的老团长,这次斯迪尔暗自调遣的这批圣殿骑士里自然不会这些赫赫有名的角色。 听青年这么一说,冥蝶反倒没有感到轻松,既然对方如此爽快的给出了这个情报,说明他们还有其他底牌。 “那么……我觉得你们该乖乖让开道,这次你们不是我的目标,我一向不喜欢惹多余的麻烦。”急于追上少年一行的冥蝶不想与这些圣殿骑士纠缠,对方如果真没有拿得出手的强者,那么就没法对她造成致命威胁,就算这些圣殿骑士能靠人数取胜,冥蝶也能安然撤退。 “巴特芙蕾德小姐,你若是怕麻烦的话,那就束手就擒,这样我们在黑石狱里也能给你留个好位置。”青年保持微笑,他这话刚说完就惹得那些严肃的骑士也不由得嘴角上扬,他们心想这个女精灵究竟知不知道她面对的可是这个世界最精锐的部队,就算冥蝶实力强大,可要她独自对抗一队圣殿骑士也绝非易事。 冥蝶当然知道自己究竟处于敌众我寡的劣势,而且对手也绝不是之前那群愚蠢的山贼能相提并论的存在,所以这时就该——先下手为强。 “看来……你们还真是一群不识趣的男人。” 话音刚落,冥蝶便动了,此时还留在原地的只是一道残像,当然这并不能迷惑那些圣殿骑士,他们在感知到冥蝶身上的杀气瞬息的变动后,就立刻架起了武器。 她选择了左侧的两名手拿剑盾的骑士作为突破点,那两名骑士身后就是三名魔法弓箭手,弓箭手被近身可没有多少应对手段,解决了弓箭手对她的空中威胁,那么她就能摆脱林地对她的行动限制,逃出包围便简单的多了。 铛铛! 这两名圣殿骑士架起十字剑与迎面劈来的长刀对撞出火花,两名骑士顿时感觉自己的虎口被震得生疼,若是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位选择独自抵挡,恐怕都会败于这长刀之下。但冥蝶的攻击究竟是被这两人合力抵挡,这一招的威力也就分散了。 成功化解冥蝶这雷霆一击的两名骑士将手中的圆盾朝冥蝶顶去,不能跟进攻击的冥蝶只能后撤,两名骑士立刻挥剑反击,但也被冥蝶一刀震开,双方都没能占到便宜。 冥蝶意识到那些配合默契的圣殿骑士们的防御没法在短时间内突破,她便将目标转向青年。 冥蝶并不畏惧在场的任何一名圣殿骑士,可无奈她陷入重围之中,好手难敌双拳,她也明白自身的劣势,作为一位爆发型的影刺,持续作战能力本就薄弱,一旦陷入持久战,过大的消耗会使她力竭,所以她必须找到快速突破包围的方法。 最后她还是得选择将这个青年作为突破口,尽管她也没法准确判断出这名青年的实力,但现在以敌方领头人为人质要挟,才是从这些圣殿骑士的包围圈闯出去的办法。 感知到冥蝶的杀意,青年也依旧站在原地,他没有退回到骑士们保护之下,依旧留在原地,神色平淡地向已经蓄势待发的冥蝶发问:“巴特芙蕾德小姐我且问你,你知道你犯过什么罪吗?” 青年的表现实在太过平静,明明知道自己即将被攻击却毫无反应,这让冥蝶开始犹豫,一时也没有动手。 既然那些骑士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冥蝶就回复道:“我可记不清你们这些无聊又无趣的家伙究竟给我定了多少罪状。” “十六年前你为黑魔王巴尔服务,曾杀害至少数十位光明信徒其中还包括了七名圣殿骑士,不过这是阵营问题,我不怨你。”青年看着冥蝶的双瞳,似乎在试图从中看到什么。 “你还算明事理。”冥蝶并不喜欢这种被人直接注视的感觉,所以偏头避开了目光,这时她似乎听到了青年的嗤笑。 “但是一天深夜,你潜入查尔莫斯大人的军帐,不过当时查尔莫斯大人并不在军帐中,你就杀死了当时留在军帐内的一位青年,你可知道他是谁?” 十六年前,一路势如破竹的魔王军遇到了剑圣查尔莫斯以及其手下的圣殿骑士团的阻碍,魔王军的将士被查尔莫斯强大的个人战力所震慑,无法继续向前推进,冥蝶和其他杀手便奉黑魔王之命除去这个强者。 “是谁呢?我又不感兴趣。” 冥蝶确实记得这件事。 尽管对于精灵而言,十余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拥有数倍于人类寿命的他们不会认为这是多长的一段时间,自然也不会记住太多事情,但那一晚她遇到的那个身穿银甲的青年确实给她留下了不弱的印象。 “他的名字叫布欧罗切,某位大人物的独子,是我幼时很敬重的一个前辈,他那时在跟随查尔莫斯大人在战场历练,原本到现在他也该是位圣骑士,结果陨落在你的手上。” “哦?原来是个见习的圣骑士,怪不得有点能耐。”听青年这么一说,冥蝶回忆起了一些细节,“我本不想杀他,毕竟我其实很少对目标以外的人出手,不过他当时可没有放我走的意思,所以我只能杀了他。” 那个名叫布欧罗切的年轻骑士,在冥蝶潜入军帐时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冥蝶并不想处于敌营之中与之缠战,但这个年轻自信的骑士没打算让冥蝶轻松离开,所以这场战斗没法避免。 一个未完全成长的圣骑士与冥蝶这个老练的成名影刺的对决,胜负只需一招便能分晓。 帐前灯火被寒风吹灭,冥蝶扬长而去,尚还温暖的军帐中留下了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结束紧急会议而归来的查尔莫斯见到青年尚未瞑目的尸体顿时暴怒,立即拔剑挂甲带着圣殿骑士团的六百骑士连夜攻陷了黑魔王军的数个驻扎地,斩杀了多位黑魔将。 “查尔莫斯师傅一直希望能取下您的头颅,同样这也是我的愿望。”青年拔出佩剑,剑尖指向面前的暗夜精灵的脖颈,他大喊道: “与我一战吧!巴特芙蕾德!” 第一百三十六章.败北4 冥蝶看了看那指向自己咽喉的剑尖,听到青年这气势汹汹的宣告后的她并不为所动,反而嗤笑道:“你确定吗?你的骑士精神可能会让你……万劫不复的哦?小朋友。” 眼前的青年看似二十出头,其实是他因为修炼了光明神术的缘故,拥有强大治愈能力的光明神术也会延缓人体的衰老,人的相貌也会比实际年龄更为年轻些,这青年的真正年纪或许已经接近中年,但相对于冥蝶这个暗夜精灵的所经历的岁月而言,他确实还是个小朋友。 “我知道,当初黑魔身边的‘魔姬’到现在笑面傀儡的女死神‘冥蝶’的巴特芙蕾德小姐你究竟有多强。” “哦?我有多强?你说说看。”冥蝶对青年的所提的话题有了兴趣。 “我们相信你可以对上位圣骑士的性命造成威胁,我也知道你师承杀手王沙罗,说继承他的衣襟的你拥有独自消灭百人部队的战力也毫不为过。”青年对冥蝶的信息如数家珍,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女精灵其实有着令那些高高在上的圣骑士们也忌惮的实力。 影刺本就不是以正面战斗而出彩的职业,相对于别的战斗职业,影刺耐力低下,不能持久作战。哪怕是史上最强大的影刺也没有那些传奇战士们一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能力。 可是他们却是这片大陆上最危险的存在。 影刺,顾名思义就是“影子中的刺客”,他们的身法如蛆附骨,诡异莫测。牺牲了耐力和斗气存量后,影刺的攻击变得恐怖。一切技能都只为收割生灵而存在的影刺们,是真正的杀戮机器。 “那么你为什么要做这样愚蠢的选择?” 趁着交涉的功夫,冥蝶观察起现在情况。环顾四周后,她发现那些圣殿骑士已经改变了阵型,几名高护甲的盾骑士封住了她之前发现的缺口。 此时她若贸然跃上空中则会被那些蓄势待发的魔法弓箭手们射成刺猬;若想使用精神力探查敌人虚实也会被那些圣职者破除;硬闯的话,就算她能用技能击败几名圣殿骑士,但影刺高爆发的攻击也意味着对体能和存储斗气的高消耗,不擅长持久作战的影刺一旦鏖战过久,落败只是迟早的事,冥蝶也不例外。 就算如此冥蝶还是说道:“我承认你们圣殿骑士团的人确实都有几分能耐,不过若说要杀我……我想你还不够格。” 青年笑了笑也知道这是冥蝶的激将法,他便反唇相讥道:“敢问芙蕾德小姐是怕了?” 冥蝶将面具戴回了脸上,收起那对长刀换上了另外两把短刀,然后再说道:“既然你想来一次‘公平对决’,那我就陪你这个小朋友玩玩。” 眼下也只能与这青年一战了,冥蝶见那些圣殿骑士似乎也没有突然袭击的意思,她知道这些自称光明的人坚持着所谓的“骑士精神”一般不会违反承诺,但还是保持着必要的警惕。 见被挑战者已经接下了挑战书,青年就对那些圣殿骑士们下令道:“后撤五步!” 圣殿骑士们大喝一声以示得令,然后朝后退了五步,空出了中间场地。 青年双手握剑已经摆好了架势,他不打算先手,以逸待劳才是对付冥蝶这名影刺的最好战术。青年和那些骑士都严阵以待,密切关注着冥蝶的一举一动,但不想此时冥蝶突然打了个哈欠,然后再说道:“那么……先说说,我要是赢了有什么好处吧?我们暗夜精灵喜欢实在的东西。” “你要是赢了,我们就不再阻拦你,只要你在帝国内没有再干什么违反帝国法律的事,我们都可以对你的存在视而不见。”青年思考了一番,他知道冥蝶拥有许多未知手段,并不是真的毫无逃跑的可能,那既然如此不如让她答应这场对决,也算结了自己的心结。 “好,我若是败了,那我就任由你们处置。” 知道冥蝶接下来就要出手了,多隆卡重新调整气息,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布欧罗切是名即将成为圣骑士的圣职者,他的遗体被运往多隆卡修行的圣山中的英灵堂。只不过未成年人是没有进入英灵堂祭拜的资格的, 于是年幼的多隆卡在午夜后偷偷跑到安置布欧罗切遗体的英灵堂,想见到那位自己敬仰的前辈最后一眼。 可当他跑到水晶棺前时,激动的多隆卡没有及时稳住步子而撞在了水晶棺上,那盖在尸体脸上的白布就滑落了。年幼的多隆卡僵在原地,他在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知该作何表情。 那位死去的年轻骑士并没有闭上眼睛,他还保留着他死前那惶恐的眼神。 这是耻辱,一切圣职者都不该恐惧死亡,更不该对黑暗存在畏惧之心。然而这位多隆卡万分敬仰的前辈,就是这样的耻辱。 意识到问题而张皇失措的多隆卡打翻了灵堂前白蜡烛……于是失火了,深夜的灵堂本该有守夜人,但是那晚并没有人来救火,英灵堂的大火就这样烧了一整晚,灵堂和布欧罗切的遗体一起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亲手了结冥蝶巴特芙蕾德,这是多隆卡向神许下的愿望。由于这个愿望过于强烈,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严重影响了他的武道。 十六年来,他一直在关注着有关冥蝶的消息。还好,冥蝶确实足够强大,这些年来没有谁能成功杀死她,哪怕是剑圣查尔莫斯也没能了结她。 所以,他才有机会完成这个愿望。 多隆卡是第一次遇到冥蝶本人,此前他只能在案头卷宗里看到她的情报。 每当他根据情报和一些来源可靠的线索赶往目的地的时候,这个“办事高效”的女精灵早已扬长而去。 多隆卡当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冥蝶,多隆卡就不由得想到:或许这就是神给我的机会吧? 依靠其他圣殿骑士的力量杀死或者击败冥蝶都不足以化解这一心结,所以多隆卡才会选择单挑对决。 在正面对决中击败冥蝶,才是真正让他心安的方式。 “那么,就开始吧。”冥蝶话音刚落,原地就只剩一个渐渐消失的虚影。 此刻,两人的战斗已经开始。 第一百三十七章.败北5 多隆卡的额头冒出一滴汗水,他口中呢喃道:“正合我意。” 其他圣殿骑士虽因命令只能袖手旁观,但这不妨碍他们私下评论这场决斗。 一位老迈的圣殿骑士的眉宇间充满担忧,他小声评议道:“多隆卡殿下的实力在跟随查尔莫斯大人和斯迪尔主教大人修炼后,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不过要和冥蝶巴特芙蕾德这个魔女一较高下,似乎还是……” 这名圣殿骑士的担忧也确有道理,在场的圣殿骑士都有听过冥蝶的事迹,有的甚至参与过以前的讨伐战。这个暗夜精灵能够在教廷组织的数次针对性的围剿中死里逃生,其自身实力是没有丝毫可以怀疑的地方。 一名手持十字方盾的中年骑士点了点头也说道:“这个暗夜精灵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大意不得。” 在场的圣殿骑士中没有一个敢说自己能在单挑的情形下击败下手狠辣、招式诡异的冥蝶,多隆卡选择与冥蝶单挑在这些人看来也是不明智的。 实际上这些圣殿骑士对这次成功擒杀冥蝶同样也没有信心:以前准备了更为周密的计划,汇聚了更多的强者,意图捉拿冥蝶及其同党,在折损了不少人手后,还是让冥蝶和一些骨干成为了漏网之鱼。 虽然光明教会的高手里不是没有能对付冥蝶,但是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的冥蝶想跑还真没谁能拦得住。 况且这批圣殿骑士的原本目的就不是来讨伐这个暗夜精灵的,这下突然转变目标,他们的准备不免仓促。如此一看,他们想拿下冥蝶巴特芙蕾德的底气就更为不足了。 在那些圣殿骑士窃窃私语时,冥蝶和年轻骑士的战斗已经开始。 冥蝶虽未动手,但此时一股恐怖的杀意已经将多隆卡笼罩,那股仿佛死神凝视的杀意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在多隆卡被这股杀意弄得四肢僵硬,行动和思维都因在抵抗杀意而变得迟缓,这时冥蝶突然迈开了脚步,手握双刃直径向青年攻去。 多隆卡眉间的三角印记隐约一闪,杀意对身体带来的负面效果被清除了,见冥蝶的攻击瞬息而至,他立刻挥剑迎击。 “原来是天选之子,呵,或许还真有点本事。”冥蝶看清多隆卡眉宇间的三角印记后,也知道了这青年的真正身份。 多隆卡眉间的这三角印记其实是被神明眷顾,饱受恩宠的人才会拥有的“天眼”,强化精神力并免疫负面控制只是“天眼”力量的一小部分,据说只要完全开发“天眼”,拥有者的力量可比肩圣人。 也怪不得多隆卡拥有与冥蝶一战的自信,受神眷顾的天选之子可不会那么轻易夭折。但多隆卡眉间的“神目”尚未开眼,显然开放有限,想要靠这个水准的“天眼”击败冥蝶是远远不够的。 铛铛铛!! 来自骑士的十字剑与影刺的短剑碰撞出火花,长兵短器各有优劣,至少这第一次交锋中,冥蝶的攻击被多隆卡成功化解,但两人的攻势都没有在此停止。 冥蝶手里另一把短剑直接探向多隆卡的心窝,多隆卡步伐一改转换重心,将剑式由劈转横,挡住另一把短剑后,多隆卡抬起手肘向前用力一顶,意图将冥蝶撞开。 “奇怪……没有实感。” 多隆卡眉头一皱,他完全没有撞到实体的感觉,手肘直接从这暗夜精灵身上穿过。 虚影,又是虚影。 多隆卡当即原地跳起向前栽倒,脚跟还没站稳一股寒意就从后背一闪而过。 这是影刺广为人知的秘技,背刺-穿心剑,从常人难以防守的后背发出的直穿心脏的致命攻击,不知有多少好手饮恨于此招之下。 多隆卡自知若是真让这一击得逞,他就算不死也必将遭受重创。 “喝啊!!” 这位年轻的骑士怒喝一声,双手环抱成十字并快速转身形成一道剑风立即反打。 青年挥出的那道剑风里有着一种令冥蝶似曾相识的感觉,一回想起相关的记忆后,她立即收力后退,不与青年硬拼。 “不灭剑气?!你居然学会了查尔莫斯的不灭剑气?”冥蝶的语气有些慌张,她跃至数步之外,呼吸起伏不定。 这次的反击并不是仓皇应对,而是多隆卡筹备已久。 铛!! 利器相撞后,多隆卡感觉自己的剑风仍未斩中冥蝶的真身,不由得暗道可惜。 他当然清楚与影刺作战一定要保护好自身后背的安全,冥蝶正面发动的攻击看似招招致命实际上用力不大都是虚招,影刺技能对斗气的高消耗意味着冥蝶必须对攻击中的力量精打细算,冥蝶那几乎教科书式的攻击,自然都在多隆卡的预计之内。 外加上冥蝶速度虽快,可也逃不过“天眼”的捕捉,不管冥蝶从何处攻来,多隆卡都能及时防御。 所以经过几轮交手,多隆卡看似处于下风实际上他并未真正步入险境,倒是冥蝶开始呈现疲软的态势。 “查尔莫斯师傅的不灭剑气我只习得三分,看巴特芙蕾德小姐的表现似乎也同样惧怕,我想您现在是不是就该丢下手里的剑乖乖和我们去黑岩狱。”青年笑了笑,手中的剑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环绕在剑身上的无形剑气似乎有着摧毁一切的威力。 剑气是修剑的剑士们,通过对剑技长年累月的磨炼,将自身对于手中剑的理解提升至一定程度后的产物。 所谓的剑气其实也是斗气的一种,不过比起一般的斗气,剑气仅破坏力就上了一个档次,同时剑气中会包含剑士自身的意志从而产生一些独特的属性,成为了一些剑术流派的代表。 被尊为剑圣的剑术大师查尔莫斯自然修出了剑气,传说他是在十六岁那年于瀑布下禅悟三天而出,随手一剑就将瀑布斩为两半,这道就算是连绵不绝水流也能切开的剑气,被查尔莫斯取名为“不灭”。 老迈的骑士看见多隆卡使出了不灭剑气也惊讶地说道:“没想到多隆卡殿下竟然练成了不灭剑气,那么这魔女定然只能避开锋芒,待她斗气耗尽,我们就能拿下她。” 青年挥出的那道剑风在空中散去,看似平淡无常,可冥蝶深知其中的威能,在得知对手居然还有这个底牌后,她更为谨慎起来。 老骑士的分析并没有什么错误, 不过对于青年的话,冥蝶她还是冷笑着回应道:“呵!小朋友,你这么能说大话,小心你的脑袋下一秒就不属于你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败北6 忌惮归忌惮,这还不至于让冥蝶乱了阵脚。 鲜有人能在领教过查尔莫斯的“不灭剑气”后还能活着说出其中的厉害的,而冥蝶就是那极少数人之一。 眼前的这个青年又不是那个强大剑圣,就算会了些本事也和剑圣查尔莫斯的战力相差甚远。况且冥蝶她一直还有留手,要她拿出全力来击败甚至杀掉这个青年应该不成问题,但她并不会天真地认为那些圣殿骑士真会袖手旁观。 这个青年骑士拥有万中无一的“天眼”,而且他在这个年纪就已经达到了准圣级的水平,以后更是前途无量,说不定又是一个未来的“龙德马尔科”(上代圣殿骑士团团长,被誉为人间兵器)。 冥蝶相信如果自己真让这青年骑士性命受到威胁的话,这些人会毫不犹豫的违背之前承诺的单挑规则直接出手。 不过就算自己继续拖下去,局势也并不会朝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多隆卡看冥蝶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抓住机会对她施展了一套剑式。 旁观的骑士们中发出一声惊叹:“这是十字断星剑?” 被冥蝶躲过的剑气碰到她身后的橡树上,橡树立即一分为二,留下一个切口平整的树桩。 多隆卡的剑招并没有结束,他接连挥出了六道剑气,一旦碰上非死即伤。 冥蝶一边思考着,一边极其灵巧地躲过了青年朝她斩来的这数道剑气,最后她踩在刚被多隆卡斩出的树桩上沉吟道:“看来只能速战速决了啊……” 这边多隆卡也开始焦躁起来,冥蝶身法太过灵活,他相信自己的攻击在不灭剑气的强化下已经可以给予冥蝶重创,但此时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拿快刀斩落叶、大炮打蚊子,怎样都没法伤到冥蝶。 但凡人发动攻击就会有杀气,冥蝶也不例外,拥有“天眼”的多隆卡对周围事物拥有敏锐的感知力,他可以借此判断出冥蝶攻击的大致来向,从而及时防御。 但是如果对方仅仅只是闪避的话,多隆卡就没法准确判断对方的去向了。 冥蝶的身法实在过于灵活诡异,多隆卡使用“天眼”看破虚影,也同样不能预判冥蝶下一步的动作。 在攻击未果后,多隆卡突然感知到从站在树桩上的冥蝶散发出了一种异常的气息,他喃喃自语道:“要反击了吗?” 那名之前的老骑士看到这情形也说道:“胜负差不多就在这一招了。” 不过多隆卡并不算多慌张,他早就猜到冥蝶会因为找不到下手的时机,会转攻为守等待他漏下破绽,所以多隆卡之前出招都极其谨慎,确保冥蝶不能近身。 他相信冥蝶一旦长时间找不到机会,不会选择继续盲目等待下去。冥蝶若想破局只能全力一搏,否则她就会陷入对她极其不利的持久战。 影刺的职业技能多为高消耗爆发型,冥蝶要是能凭借这一击重创多隆卡自然破局,反之多隆卡成功抵挡住了攻击,那么冥蝶就会因为斗气消耗过多而难以翻盘。 这个事态不仅仅是多隆卡清楚,那群经验丰富的圣殿骑士也清楚,而冥蝶更是知道她走的这一步可谓孤注一掷。 现在这位将全身裹在黑斗篷里的女精灵身上正在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任谁都能感觉出她在筹备着什么。但由于不清虚实而且已经释放了多次剑气的多隆卡也有些力不从心,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站在原地双手持剑,等着冥蝶接下来的动作。 明白冥蝶这次的攻击绝对非同小可,多隆卡屏息以待。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虚假的平静,冥蝶在等待着什么,多隆卡也在等待着什么,他们都没有动。 不过接下来不管谁动了,这都将是一场惊涛骇浪般的战斗。 “呼……” 冥蝶呼了口气,白色的雾气从这张温润的小嘴中飘出,似在述说黎明时林间的寒意。 白雾还未消散,一股令多隆卡心脏都不由得紧缩的杀意瞬间袭来。 多隆卡心中暗道:终于来了。 这股杀意似乎来自四面八方,但多隆卡只转身朝身后斩去。 铛!! 影刺最喜欢背后偷袭了,这个多隆卡当然知道,可明明那个冥蝶就站在自己面前,可是杀意的真正来向却是自己的背后,若非自己拥有天眼提升自己的感知能力,恐怕这个时候就已经殒命。 “影傀儡?!” 多隆卡一剑斩中的那团黑影在月光下现出原形,这是一个身形装扮皆与冥蝶相仿的“人”,可是多隆卡的剑明明已经划开了它的腹部,但那道伤口处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倒是泛起了古怪的黑色气泡。 多隆卡的耳边传来冥蝶的嘲笑:“有点见识嘛!小朋友,游戏该结束了。” 冥蝶已经从原地消失,数道虚影从不同的方向冲向多隆卡。 多隆卡眉间的“天眼”顿时光芒大作,几个纯粹的虚影直接消散,可是就算如此还有四道诡异的黑影向他冲了过来。 这些黑影都拥有真正的实体,由于影傀儡包含了操纵者的意志,它们的攻击也会具有杀意,这样一来多隆卡根本无法判断最为致命的冥蝶真身所在。 这就是冥蝶手中握着的一张牌,影傀儡。 影傀儡拥有操纵者的部分能力和意识,可以说是操纵者分身般的存在,仅凭多隆卡这个水平的天眼是无法看透的。 一位手持木杖的牧师一脸不可置信的,他喊道:“该死,这个魔女怎么在操纵影傀儡的情况下,自身还能自由行动的?!快保护多隆卡殿下!!” 正当圣殿骑士们都打算出手时,正处于险境之中的多隆卡却大喊道:“都给我后退!!” 这样一来手握武器的圣殿骑士们都停下动作站在原地,这些选择遵从命令的骑士们其实心中也一片混乱。 他们自然明白多隆卡对于光明教廷的重要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青年有半点闪失。可是多隆卡历练成长也是极为重要的,如果不让其与强敌对决,从而让天赋异禀的多隆卡成为一朵温室里的花朵,也不是教廷的大人物们想要看得到。 既然多隆卡叫他们住手,说明多隆卡目前还有几分把握,所以这些骑士们选择暂且……静观其变。 第一百三十九章.败北7(老朋友) 早在冥蝶的攻击到来前,多隆卡手里的剑就有了异变。 多隆卡手里的长剑凝聚着一道奇异的光芒,这附着在剑身上的光芒并不刺眼,倒像是此刻高挂于夜空中的皎月。 “斩!!” 多隆卡发出一声怒喝,对着冲过来的四个诡异的黑影挥出了这一剑。 “呃啊?!” 四个被拦腰斩断的黑影中,有一道发出了女人的惊叫。 多隆卡立即对着那道黑影连斩数剑,直接将这黑影斩成碎块。 “结束了。”那名老骑士拍了拍胸膛说道。他感觉到堆碎块都没了生命气息,几个破损的影傀儡也没有了动静。 一名魔法弓箭手迟疑片刻后说道:“这一招难道是那个……” “皎月照星,是那招奥义皎月照星,是曾经斩杀过西陆第十九任魔王罗科迪亚的皎月照星。”老骑士情绪显然十分激动,他一边说着一边连胡子都抖动了起来。 其他骑士也同样惊叹不已,今天多隆卡实在给他们这些前辈带来了太多惊喜。 作为胜利者的多隆卡站在原地闭上了双眼,频繁使用天眼和数种秘技实在太耗精力,尤其是在使出这招他还没有掌握的剑术奥义——皎月照星后,多隆卡全身的斗气和体能几乎被抽空,现在他能站着就已经几乎是极限了。 皎月照星,是查尔莫斯教给他的剑技,这招并不是查尔莫斯所创,据说是一位存在于极其久远的时代的剑豪所创的剑术奥义。 刻着皎月照星具体修炼方式的石碑内容极其晦涩难懂,而习得技能的强者就算是查尔莫斯这种擅长教育的也不能说清其中的奥秘。 能学会这招皎月照星的人,几乎都是一个时代的佼佼者,传说挥出“皎月照星”的那一刹那,星月都为之黯然失色。 多隆卡如果不是在冥蝶给予的压力下强行突破,恐怕还不能用出这招皎月照星化险为夷。 调整好气息后,多隆卡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环境不由得感叹道:“终于结束了。” 他将剑收入鞘中,准备回到队伍。 这时多隆卡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沧桑的声音:“多隆卡,她还没死。” “是这样吗?小朋友,你还是太年轻。” 让多隆卡浑身一颤的妖娆女声将那人的声音压过,未等多隆卡重新拔出剑来,他的脖颈就已经被什么尖锐物抵住。 “你?!你怎么可能!!” 多隆卡想要挣扎,可是脖颈上流出的那些温热的液体在告诫他这个行为的危险性。 冥蝶笑着说道:“嘛,我本来想乖乖装死就这样瞒过你们,让自己得个清静,不过某人不太愿意就这样放过我呢?” 她紧紧贴在多隆卡身上,像是如胶似漆的热恋情人那般紧紧抱着这名青年骑士。 被美艳的暗夜精灵拥抱着的多隆卡并没有因此感到任何旖旎,反而全身在止不住的颤抖,此时这个身形远比冥蝶高大的骑士倒像是缩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的孩子。 牧师们举起了手杖,魔法弓箭手紧绷着弓弦,剑士们站在原地手握十字长剑指着两人。 这些手刃过无数异端的圣殿骑士们可以随时动手,可是无奈冥蝶手里紧握着一面对他们而言最为坚不可摧的“盾”。 冥蝶紧紧贴在多隆卡身上,就算是箭术最为了得的弓箭手和最高明的神术师,也不敢说自己能在击杀冥蝶的同时保证多隆卡毫发无损,但只要不能一击杀死冥蝶,那冥蝶就能在下一秒割断多隆卡的咽喉。 而且他们知道冥蝶用来抵住多隆卡咽喉的短刀是什么,这刀名为“杀生”,是集合炼金术与魔法的魔法武器,带有诅咒性质的“杀生”刀所造成的伤口将无法自然愈合,并免疫低级治疗术,若被这把“杀生”刀造成致命伤,除非有神迹降世,否则将无可挽回。 “放了他,巴特芙蕾德。” 这个声音并不来自于围住冥蝶的那群圣殿骑士,一个穿着简朴的僧袍的男人从密林中走了出来,这些圣殿骑士见到他的到来,立刻低头行礼,并恭敬地为他让开了道。 终于,那个从一开始就让冥蝶忌惮不已的人露面了。在与这个青年骑士战斗时,她就在不断地与那个人的精神力进行对抗,无奈那个人的精神力浩瀚似海,她确实不敌。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干涉,这个青年骑士也不会有那么多机会和赢面。可惜多隆卡和冥蝶的实力之间究竟存在一条鸿沟,就算冥蝶被限制了行动,她也能让多隆卡知道什么叫差距。 就算是敌对,偶尔也会有彼此交过手而且双方都有了解,某种意义上算是熟人的情况,尽管其实彼此都不太想碰面。 “你终于肯出来了,斯迪尔主教,我说这里怎么有老朋友的气息。” 冥蝶的语气很轻松,似乎就是在很平常地与熟人打招呼。 斯迪尔也向她点了点头,并说道:“你可以先放了这孩子吗?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 斯迪尔刚说完,冥蝶就笑了起来,她说道: “这可不行啊!我要是这个时候把他放了,你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吧?我手里有这个小朋友,才能让你现在和好好我谈,不然我又得领教你的神术了。” 冥蝶话音刚落,手里的刀刃就离多隆卡的咽喉又近了几分,之前由于多隆卡的挣扎而划开的伤口因诅咒效果正在逐渐扩大,鲜血已把多隆卡的衣领染红。如果不及时得到治疗,等这伤势发展为致命伤,任谁都将回天无力。 但这名青年骑士在这种情况依然喊道:“斯迪尔大人,不用管我!趁现在她受了伤,快杀了她!” “你就安静会儿吧,小朋友。” 冥蝶左手成爪,掐住多隆卡的咽喉,让他没法发声。不过这也让多隆卡难以呼吸,他的脸色不一会儿就涨红起来,想要运转斗气反抗,可无奈体内斗气基本耗空,外加上冥蝶身上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气,他只是嗅了一会儿,全身便瘫软下来。 “呵,你要是真杀了他,就算是黑魔还活着,我也会杀了你。”斯迪尔见多隆卡面色痛苦,语气中带着愠怒。 这对于斯迪尔来说是一种相当少见的情绪,冥蝶嘴角微挑,她觉得事情越发有趣起来。 不过对于斯迪尔口中提到的那个人的事,她皱眉反驳道:“黑魔生死未卜,你个连大预言术都似懂非懂的神官,怎么能断言他是生是死?” 斯迪尔大笑道:“哈哈,确实如此,但他要是活着,可不会让这世间如此太平,他要是活着,早也带着你们这些阴影里的老鼠去啃农民的庄稼了。” “我可不会赞同你的话,正如你不可能赞同我们的话一样,无论如何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度而已。”冥蝶看着斯迪尔的眼睛,没有任何退让。 斯迪尔摇了摇头说道:“那只不过是你们的梦而已,况且你们打算要多少人为你们的梦想陪葬?” “这个世界吧……我们似乎扯远了,我们再聊下去,这个小朋友可能就真的没救了。” 冥蝶稍微松了松手中的力道,她确实和那些人一样怕多隆卡死掉,一旦多隆卡真死了,她将面对约三十名圣殿骑士和一位红衣主教的怒火……变成这样可就真的很不妙。 获得呼吸权的多隆卡这时已经休克了,冥蝶相信自己再不把他交给那些牧师们治疗的话,过个一刻钟,多隆卡就会彻底变成一具尸体。 斯迪尔沉吟道:“提出你的条件吧?” “我的条件很简单,让我离开,然后至少十年内别打扰我。” 冥蝶很干脆,她这边也挺赶时间,她还得追上少年他们,一旦在这段时间里出现了什么意外导致黑函任务的失败,那她这一趟还真是白来了。 “好。” 斯迪尔点了点头,也毫不拖泥带水的答应了冥蝶的要求。 “那你接好了!” 冥蝶直接将多隆卡朝斯迪尔推了过去,斯迪尔只能伸手抱住向他栽倒的多隆卡。 神术师要以口以手施术,冥蝶用重伤的多隆卡拖延了最具威胁的斯迪尔的行动后,立刻在原地跳起,未待那些圣殿骑士动手,冥蝶就向他们洒出一团紫红色烟雾。 “小心这是精灵的迷香!” 几名牧师向众人警告道,在看到那蔓延过来的迷香后,他们只能将手里的攻击术式转为构建结界以替其他同伴挡住这些可以让人昏迷甚至窒息而死的迷香。 两名魔法弓箭手捕捉到了那道趁乱逃离的身影,便拉开弓箭想要阻拦,但正抱着垂死的多隆卡为他疗伤的斯迪尔对着这两人摇了摇头,他动了动食指,这两人手里的魔法弓上的术式纹路突然就出现了裂纹。 弓弦一弹,射出那两支轻飘飘的羽箭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线后极其低调的落在了几十米外的树梢上。 斯迪尔看着那两个不知所措的弓箭手叹了口气,在那几个牧师解决迷香再向他询问诸多事宜前,他以极低声音说道: “老朋友可不多了,你保重。” 第一百四十章.陌生的夜晚 天色已晚,满天的星光绚烂到令人无所适从。 那匹名叫“闪电”的黑马正迈开健壮的四蹄在林间小道奔驰,对于常年拉载沉重的货物“闪电”而言,背上那几个未成年人的重量可谓轻若无物。 距离他们从冥蝶身边离开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尼娅忍不住又拽了拽少年的衣角再次问道:“维鲁斯,你确定芙蕾德小姐真能追上来吗?” 少年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说:“应该、大概……或许吧?” 少年回答已没有了原来的底气,他也弄不清现在的情况。 冥蝶远行一般很少乘坐马匹,谁让她本人的脚力就不是一般的马能比的,就算“闪电”速度惊人,可他们究竟是在林间小道穿梭,怎么样也不可能快过可以无视地形进行移动的冥蝶。 既然追上他们并不需要花太多功夫,那么问题是出在之前那伙山贼身上吗? 解决一些山贼强盗对于那个可怕的女精灵而言会花上很大功夫吗? 至少少年不认为之前遇到的那伙人有谁能够给自己的这位“教官”造成什么困扰。 谁让这个世界如此的不公平,具有极高战力的强者不是能用简单的数量堆积就能压制的。 少年曾问威拿科多:“战场上除了兵种的合理配置以及阵型布局外,还有什么很重要的?” 威拿科多只说了一句话:“兵打兵,将对将,王战王。” 这是简单易懂的世界规则。 实力不是同一层次那就没有战斗的意义,弱的那一方直接认输好了,再怎么反抗都是徒劳罢了。 他听威拿科多说过,英雄王维克多.海格力斯曾经被人称之为“万人敌”,也就是说他拥有匹敌一万名士兵的战力,一个人匹敌一个军团,一个人就可以让一个王国颤抖。 而金狮威拿科多也有诺亚帝国最强战士的称号,他此生几乎没有败绩,剑下亡魂无数,也不是单纯可以用一般士兵的性命去填补就能杀死的存在。 如果不是那个炎之魔女菲林格尔,威拿科多带着巴达芬尔军团的精锐们杀出兽人的重围并不算困难。 少年认识的这个名叫巴特芙蕾德的暗夜精灵女杀手,同样也是位凌驾于常人之上的危险角色。 冥蝶她绝不是练过一些拳脚在平日也只会结伴欺负平民百姓的山贼就能对付的了的。 莫说十来个山贼了,就算数量再多上十倍,他这个“教官”也能全身而退。 但要是这样一想,那冥蝶现在都没有追上少年他们就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了。 尼娅相信少年之前说的话,可是冥蝶迟迟没有跟上队伍这也是事实,所以她提议道:“维鲁斯,要不我们回去找她吧?万一她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额……” 少年很无奈,他很想告诉尼娅:如果真有什么可以让杀手榜排名第四的冥蝶都棘手的事况,那也不是他们两个小屁孩去帮忙就能解决的。 “尼娅,其实那个芙蕾德小姐是……” 要不要把那个暗夜精灵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呢?少年犹豫了起来。 说出“冥蝶”这个真实身份,就要把一切都全盘托出,那么就不可避免地牵扯出自己以前和“笑面傀儡”的纠葛。 还是饶了他吧!那是段他最不想提及的记忆。 “其实芙蕾德小姐是什么?”女孩刻意重复了一遍少年的话,她在等着少年说下去。 其实心思细腻的尼娅早也注意到了“芙蕾德小姐”身上的问题。 芙蕾德小姐,一个莫名其妙的出现的精灵游侠,她和少年似乎都深知彼此的过去,然而都对此缄口不言。 芙蕾德口中提到所谓的“清理组织”,尼娅也并没有真的天真到认为那只是一份单纯的“清理工作”。 还有她对自己丢失了一段记忆的事也不是毫无察觉…… 只不过显然知道真相的少年并没有说过他们跟着“芙蕾德小姐”有什么坏处,所以尼娅也选择相信目前对大家都十分友好的“芙蕾德小姐”是个好人。 至于事情真相,她一直在等着少年说出来。 尼娅见少年低下头来似乎正一心投入在驾驭马匹身上,于是她再次问道:“其实芙蕾德小姐是什么?” 结果少年一脸茫然地转过头来反问道:“额?什么?” “嗯哼?”少年这个反应让尼娅搞不清楚状况了,只能不知所谓的哼了两声。 “抱歉尼娅我最近睡眠不太好,脑子有点开小差,刚才咱们有说过什么吗?” 尼娅心中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少年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但她想到少年在这一路上也确实没怎么休息过,不由得担心起少年的身体来,她说道:“也没说什么,如果你累了的话,我们就稍微停一停休息一下,顺便等一下芙蕾德小姐吧?” “嗯好。” 少年点了点头,勒紧了缰绳,疾驰中的“闪电”慢跑了几步才停了下来。 选择装傻糊弄过去也是没办法的事,撒谎并不容易,少年可不敢保证自己临时胡乱编造的言语真能做到“自圆其说”,谁让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会说谎的人呢? 两人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在从宽大的马鞍上下来之后,少年和女孩才意识到自己其实都已经累得不行了。 少年感觉自己手脚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眼皮也一直在“闭上”“睁开”两个选择里挣扎,如果身前就是一张软绵绵的大床的话,绝对是一倒下去就起不来了。 但他们究竟是在野外,身前也没有什么奢侈的大床,环境更没有那么安全美好。 疲惫不堪的少年还是得强打起精神,他转身抓着缰绳打算把“闪电”牵到密林之中。 毕竟把这匹黑马停在路上很容易引起什么麻烦,而尼娅也抱着半睡半醒的妹妹紧跟在少年身后,尽管现在她也步履维艰,仅仅站着都觉得吃力。 在寻找到一块不大的空地后,少年从马背上的行李中翻找出几块厚实的大布铺在地上当毯子和被子,这刚入冬的森林让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抛下最基本的保暖措施, 躺在上面的感觉还不错,就是垫子下面清不干净的小石子有点磕人,不过对于现在能在刀山上呼呼大睡的少年来说这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尼娅也不打算追问少年关于那个精灵的事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此时意识到疲惫的他们甚至没有精力去追悼逝去不久的两个同伴,;两人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将一切留到天明。 少年几乎要把眼睛合上了,但他眯着眼看到裹着一块破布的女孩居然还抱膝半蹲在夜空下没有入睡的意思,就问道:“尼娅你还不睡吗?” 面对少年的关心,尼娅疲倦地笑了笑说:“要人守夜的吧?我们都睡了,就没人能叫醒另一个了。” “那我来守夜吧,你去睡。”少年听尼娅这么一说才想起来问题所在,他们究竟是在危险的森林之中,如果大家都睡了,有什么意外发生都没法及时应对。 “不用的,你和海默尔叔叔之前不是一直守夜吗?按顺序也该轮到我了。” 尼娅说的是之前在和海默尔一起的旅行中立下的小规矩。 说是让所有人按时段轮班守夜,实际上海默尔和杰尔夫都没有把尼娅和少年算在守夜名单里,只是他们两个成人轮流守夜罢了。 到了少年或者尼娅的班时,不管海默尔还是杰尔夫都会劝这两人早点去睡。 看现在的夜色是过了海默尔和少年的守夜时间,正好到了由尼娅守夜,再过两小时就会由睡眼惺忪的杰尔夫说几句惯例般的抱怨去顶班。 嘛,虽然现在海默尔和杰尔夫都不在了吧…… 但少年总觉得其实杰尔夫此时就睡在自己身边和以往一样一边磨牙一边发出巨大的呼噜声,而海默尔则盘腿坐在远处一块草地上头顶月光神色肃穆地用粗布擦拭他那把祖传宝剑……只可惜,这些只是错觉罢了。 “好吧,要有什么事就立刻叫醒我。”少年知道温柔的尼娅也有属于她自己固执。 而且他也确实累坏了,想守夜还是勉强了些,所以少年没有再争论什么。 “嗯,放心好啦!你好好睡吧。” “那晚安,尼娅。” “晚安,维鲁斯。” 互道晚安后,少年在女孩关切的目光中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一个比以往更为安静的夜晚过去了。 不过到了天亮,他们依旧没有见着那个暗夜精灵的身影。 第一百四十一章.重伤的精灵 第二天,那位暗夜精灵依旧没有出现。 这下少年能确定冥蝶出事了。 既然跟随尼娅一行人事关黑函任务,那特地远道而来的冥蝶就没有半途而废的理由,除非发生了她也没法轻松应对的意外事况。 究竟是什么能让那个可怕的女人也感到棘手呢? 少年皱眉深思着,在他那有限的眼界里还未曾有过实力远超于冥蝶的存在。 或许他所认识的金狮威拿科多的战力在冥蝶之上,可就算威拿科多还活着,少年相信那个男人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拦住不愿恋战的冥蝶。 冥蝶巴特芙蕾德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她同样认为在偏远的人类北境中仅以她一人的能耐就足以横行霸道。 只是谁能想到一批本应该在那个远离尘世的圣山中修炼的圣殿骑士居然会来到这个穷乡僻壤,这群各个以一挡百的强者和杀手冥蝶进行了一次并不公平交锋。 深林之中,那群银甲骑士们手持兵刃拱卫在中间的两人左右。 此时斯迪尔在对多隆卡进行治疗,若是出现什么意外事况很有可能葬送一个光明教的英才。所以这些骑士们严阵以待,以免那个冥蝶或者冥蝶的同伙突然来袭。 冥蝶的“杀生刀”拥有极强的诅咒效果,尽管那时冥蝶只是用这刀在多隆卡的脖颈上划了道小口子,可是刀上的诅咒之力很快就让这道小口子逐渐扩大并不断渗出血来,低级治疗术——回春术无效,中级治疗术——光神之爱也只能压制诅咒之力却也不能完全治疗伤势,所以现在斯迪尔正在施展高级治疗术——光羽复苏。 高级治疗术——光羽复苏,在场的几名牧师也能施展,但他们绝对做不到像斯迪尔那般轻描淡写用出这种高消耗的高阶神术。 斯迪尔手中的光芒十分温和,这些光芒是由神术粒子组成的,若是细看光芒的中心就会发现光团里面其实是一根羽毛形状的物体。 光明之神不忍虔诚的信徒们饱受生老病死的折磨,就命永恒的天使们拔下自己的羽毛撒下人间,拥有这些天使之羽的人将会获得永生。 这就是神术——光羽复苏的由来,虽然没有不老不死那么夸张,但是也足以让垂死之人重新焕发生机。 散发着神圣光辉的羽毛在斯迪尔的引导下正一点点的驱逐多隆卡身上的诅咒之力,刚才还面露痛苦之色的多隆卡很快就变得像是睡着了一般安详。 原本濒死的多隆卡在接受斯迪尔的治疗后,不出半刻钟他的身体就已无大碍。 光明牧师拥有极强的治疗能力,普通的神殿三四品牧师就能依仗神术治疗人类大部分的伤痛顽疾,而如斯迪尔这种已经对神术理解到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境界的八品红衣主教,已经可以让人断肢重生,而且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施展延长人的“天命”的——圣光永恒,这种几乎是禁术级的神术能够让那些活到生命尽头已经油尽灯枯的老人再延长一到十年的寿命。 这也是光明教一直备受贵族们的欢迎的原因之一。 多隆卡刚刚恢复意识就抓住斯迪尔的衣袖说道:“最后怎么了?” 斯迪尔平淡地说出结果:“你输了。” 知道这的确是事实的多隆卡内心羞愧无比,他懊恼地说道:“是我修行不够,给大家丢脸了。” “无妨,你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而那个魔女身为暗夜精灵已经没法再提升什么实力了,等来日你的“天眼”全开,再战便是。” 斯迪尔说这话也并不完全是安慰。多隆卡是受神眷顾之人,潜力无穷,注定会一步登天。而冥蝶巴特芙蕾德身为暗夜精灵,这百年来她能在自己武学上走的道路已经到了瓶颈,由于种族限制,冥蝶没有几十年怕是没法突破。 等个十年再战,这个现在被冥蝶任意拿捏的青年骑士就将是一名饱受神明恩宠的圣骑士,冥蝶的战力若没有太多提升的话,胜利的天平就会向多隆卡倒去。 刚刚脱离了生命危险的多隆卡面色依旧苍白,毕竟“光羽复苏”只能恢复伤势,不能恢复体力,之前战斗造成的消耗并没有恢复。 坐了一会儿,已经渐渐恢复精神的多隆卡在两边的骑士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一名牧师看见多隆卡的后背有一道血痕,不由得问道:“多隆卡殿下,你的后背是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多隆卡也觉得奇怪,他的后背并没有受伤,可是圣殿骑士的前辈没有说谎的必要,于是他伸手摸向后背,果真有碰到一些血迹。 这血绝不是自己的,血迹里还有残余的“不灭剑气”。 多隆卡明白过来,他对斯迪尔喊道:“斯迪尔大人,那个魔女中了我的不灭剑气,已经活不久了。” 原来冥蝶当时紧靠着多隆卡并不仅仅是为了让其他人投鼠忌器,她还用多隆卡的身躯掩盖了她那重伤之躯。 多隆卡见斯迪尔还是不为所动就又劝说道:“我们现在就追上去,定然能抓这魔女入网。” 斯迪尔仍在打坐调息,似乎没有听见多隆卡敌对话。 正当多隆卡等着斯迪尔下令时,斯迪尔却说道:“你好好休息一下,这事就这样算了吧。” 斯迪尔他知道这个青年不服输的性子,这次与冥蝶一战定然给心高气傲的多隆卡带来不小的打击。 但现在他已经和冥蝶做了个协定,斯迪尔并不想破坏这个协定,只要能让那个暗夜精灵安分一段时间,也算是相当不错的结果了。 斯迪尔和冥蝶的交涉内容其实并没有被其他圣殿骑士所知晓,斯迪尔和冥蝶的身份都太过特殊,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方便公之于众。 在与冥蝶进行交涉前斯迪尔就布置了一个名叫“乱识”的神术结界,结界之外的人无法探知的结界内的准确情况,人们的感知受到了阻碍,他们只是知道冥蝶与斯迪尔进行了对话,但对话内容他们并不清楚。 不然那些骑士们也不会违反斯迪尔的意愿去阻挠冥蝶离开,毕竟在他们看来斯迪尔的指示是不可违抗的,可不知道那就又是一回事了。 而多隆卡虽然在结界之内,但他当时已经没有了意识,所以他也不知道冥蝶和这位红衣主教已经定下来约定,更不知道这两个人居然还是老交情。 多隆卡并不死心,他继续劝说道:“可是如果我们就这样放过她,岂不是放虎归山?” 于是斯迪尔说道:“这个还算年轻的暗夜精灵或许不是最强的,却是最懂得生存之道的,你大可将她逼入绝境,可每一次她都能化险为夷。” “可是……” 多隆卡欲言又止。 确实,冥蝶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杀手榜个位数排名的强者中,能维持自己个位数排名长达数十年之久的仅有三人,而冥蝶就是其中之一。 多隆卡也知道这个冥蝶确实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自己斩在她身上的不灭剑气未必能取她性命,可若斯迪尔点头同意他带着圣殿骑士对这附近进行地毯式搜索,说不定就能逮着负伤的冥蝶。 但是很显然作为领袖的斯迪尔并没有继续追捕下去的意思。 “我们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要再为一个苟延残喘的女人耗费时间了。” 斯迪尔的语气里没有留下任何余地,倔强的多隆卡和其他圣殿骑士一样没有反对的勇气。 这位穿着简朴僧袍的红衣主教站了起来,走向了自己的坐骑,在上马之后,他对所有人下令道:“现在全员准备一下,稍作休整后,就前往我们的目的地——半截崖。” 众人低头恭敬地回复道:“是!” 斯迪尔看着远方喃喃自语道: “是时候迎接我们的‘珍宝’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决战序幕 夜间的风有些冷,冥蝶她那具经历过岁月锤炼的肉体本就无惧严寒,外加她身上还披着一件宽大厚实的斗篷,这点寒风当然不会让她有什么感觉, 可是现在这个暗夜精灵全身都在颤抖,好像一名经不起这午夜寒风摧残的病人。原本她能在树梢头如同一只灵猫一般快速跳跃,但是现在她只能在地上踉踉跄跄地奔跑着,步伐虚浮且慌乱。 “呕!!” 受了重伤的冥蝶就这样跑出了一段距离后,终于咳出一口心血倒在了一棵柏树边。 冥蝶刚刚咳出的心血中有一道剑气,这口心血立刻带着剑气化作血刃将地面切出一条凹槽。虽然在咳出这股心血之后冥蝶的感觉是好了些,但顺着她胸口伤处进入体内的剑气足有九道之多,就算咳出了一道,她的体内还剩八道狂暴的剑气在肆虐着。 这些剑气是多隆卡集中于“皓月照星”中的一部分,是他所领悟的“不灭剑气”中的精华,当时多隆卡用完这招后几乎没法站立,而冥蝶的情况其实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她的体内有那数道如毒蛇般四处游走的剑气,每分每秒都在蚕食她的生命力。 以至于冥蝶在制住多隆卡再假装若无其事的和斯迪尔交谈时,不得不咬破舌尖强打精神。 看起来之前她确实是轻松拿下了那名青年,可实际上她的行动因为那只能看破虚实的“天眼”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外加上还有斯迪尔在一旁影响她的发挥,所以在与青年过招时,她也有闪避不及的情况。 那些简单的划伤当然不值一提,真正危险的是她胸口上一道约莫一尺长的剑伤。那是多隆卡使出那招“皎月照星”所留下的,当时冥蝶发出的惨叫并不是迷惑他人的表演,而是她确实被这个预料之外的招式击伤了。 趴在地上的冥蝶用右手撑地,慢慢起身以免牵动伤口,这时全身的剧痛让她再次想起刚才那场激战,她口中愤恨地说:“可恶的圣殿骑士,该死的光明教,没想到这次竟差点栽在他们手上。” 这个状态的她当然不可能跟上少年他们了,比起完成黑函任务,还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呵,那小子修炼的不灭剑气还真挺厉害。” 冥蝶用来压住伤势的斗气已经渐渐溃散,殷红的鲜血开始从伤口涌出。这出血量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她身下的那块泥地上就积攒出了一个小血泊。 不灭剑气很难在体内抹去,但要把不灭剑气逼出体外就如同拔出一条倒插在喉管的鱼骨,结果只是伤上加伤罢了,此时她若强行逼出则会让这些剑气先将她的内脏切了个四分五裂。 由于担心那些圣殿骑士会追来而且在这个地方进行治疗多少有些不便,冥蝶就拿长刀作为支撑勉强站起,拖着这具重伤之躯寻找隐蔽的地点。 隐约可见的血迹混杂在散乱的脚印之中,林中的野兽嗅到血的腥味忍不住朝气味的源头靠近。 其实冥蝶也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或许有些多余了,斯迪尔若真想留下她来那时就该动手了,她现在唯一要注意的是那些饥肠辘辘的野兽。 尾随而来的是一只剑齿虎,这种令几乎所有猎人都落荒而逃的丛林霸主将重伤的暗夜精灵当成了一顿夜宵。 被盯上了的冥蝶皱了皱眉,她将腰间另一把长刀拔出并横在身前与这只成年剑齿虎对峙。 意识到冥蝶不是那只会束手就擒的猎物后,剑齿虎低吼一声,林间的风乱了。 都说:“云从龙,风随虎。”果真如此。这只剑齿虎有着不俗的魔力,绝不是简单的山间野兽。 但对于这种威慑,冥蝶十分平静。她看着剑齿虎的眼睛,她那一双深邃的黑眸与剑齿虎那对莹黄的虎目对视。这剑齿虎身为丛林之王虎目之中自有王者霸气,可冥蝶就算饱受体内剑气的折磨,双眸中的锐气竟也不遑多让。 剑齿虎确实是一种强大的魔兽,冥蝶这种状态想要击败这只剑齿虎绝非易事。 不过这剑齿虎并没有要打的意思,它还不是很饿,这个女精灵明显是块难啃的骨头,在森林食物充沛的情况下,它还犯不着拼上性命去搏这口粮。 所以剑齿虎与冥蝶对峙一会儿后,觉得无趣就转身离开了。 “呼,真是一群识相的家伙。” 冥蝶松了口气,随着丛林之王的离开,其他野兽也纷纷打消了对冥蝶的想法, 虽然鲜血激起了那些野兽们的凶性,但还不至于让它们忘记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既然连剑齿虎都承认这个受伤的精灵是个强者,那么它们就更没有机会了。 接下来冥蝶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她顺利来到了一条平静的小河边。 将布袋、面具、刀剑和斗篷都丢在岸边后,冥蝶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溅起了一道不高的水花。 这精灵也不脱掉其他衣服就直接跳入河中,泛在河面上的那几抹红艳的血迹被冰凉的河水冲走,不一会儿冥蝶就从水面探出头来。 “好在比起查尔莫斯的不灭剑气,他的还差了几分火候,用图腾应该可以治愈。” 冥蝶将上身的衣物撕裂,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光洁的背脊上有个奇妙的图腾开始隐隐发亮。 这么多年来,冥蝶都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她本该遍体鳞伤,可是她的身体上却没有多少伤疤。 这都多亏了她背上的这个图腾,和兽人黄金血脉会继承的图腾一样,冥蝶这种暗夜精灵也会有自己的种族图腾。 冥蝶背上的图腾是一棵树,以脊椎为树干,以肋骨为枝叶,栩栩如生的黑色大树在她的后背缓缓生长。随着图腾功效的发动,之前在战斗留下的伤势开始渐渐恢复,小擦伤更是一眨眼就连一点疤痕都见不到了。 不过真正的问题在于那八道“不灭剑气”,如果不把这些东西除去那不管发动多少次图腾力量,也只会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冥蝶深吸一口气,开始强行逼出剑气。 很快以这精灵为中心的河水开始不自然的波动起来,她想利用冰凉的水流压制她体内狂暴的斗气,不过水流提供的帮助着实有限,她很快就得继续调用图腾力量来驱逐剑气。 每一股剑气被逼出,她都会从口中吐出一道血剑,图腾力量则在为她修复逼出剑气导致的体内伤势。把创伤反复撕开又修复可不是什么好的感受,就算冥蝶的精神坚韧无比,全身也在颤抖。 一道、两道、三道……终于挺到了最后的第八道剑气,冥蝶胸前的伤口开始愈合,她背上的树状图腾也渐渐恢复原样。 疗伤结束后,**着的精灵回到了岸上,面色苍白的她有条不紊地从收纳袋中取出一套新的衣物并穿戴整齐。 这时冥蝶抬头看向天空,天上已是艳阳高挂,不知过了几个时辰。 “看一下那小子的情况吧,希望他别搞砸了。” 冥蝶这时才算有精力去管少年那边的事情,她开始感应原先自己留下的法力标记。 其实少年那边她并不是很担心,黑马虽快,但是只要被她知道位置,能够抄近道的冥蝶就算现在去追也来得及。 而且冥蝶心想:那个少年确实有几分能耐,保护两个女孩应该不成问题吧? “奇怪?!怎么少了一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但看来还是……出了些意外事况。 第一百四十三章.再遇头狼努尔沙 我……曾这样安稳的睡过吗? 在半梦半醒中,意识浑浊的少年向他自己发问。 有的,确实是有的,不过那是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的事了。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过这样安稳的睡眠。 没有梦魇般的回忆骚扰他那紧绷了多年的神经,也没有奇怪的魔鬼在他的耳边低语,亦没有进行烦人的诵读的僧侣……什么都没有,他只依稀记得昨晚梦里他似乎是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夕阳,耳畔依稀听见这里貌似有一个女孩在唱着悠扬的歌声。 这一晚着实惬意,他睡得不是一般的舒坦。 那歌的歌词内容他早已忘记,但歌唱者的歌声确实很美,他找不到什么具体的词汇来形容这种美。 硬要他来说的话,那就是:“不似人间之语。” 或许那个在他梦境里唱歌的女孩其实是个天使也说不定,但当他想要用目光捕捉这个歌唱者的身影时,却发现自己……醒了。 “看来芙蕾德小姐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了,她那边没事吧……” 正在懊恼中少年还未睁眼就听见了尼娅的声音,听这话似乎那个“游侠小姐”还没有赶来。 少年他微眯着眼睛,轻咳两声说道:“咳咳,应该没事,或者说我们现在也管不了。” 冥蝶那边的情况估计很复杂,少年他可没心情弄明白这个。 早知道这女人一时半会儿追不过来,他就该带着尼娅连夜跑出森林,而现在因为休息耽误了几个时辰不知道跑还来不来得及。 冥蝶的移动速度很快,全速前进时应该在黑马的速度之上,外加上她还能避开崎岖的小路前进,所以在少年看来尽管现在应该已经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可问题还是很严重。 不过有个问题是……接下来他们究竟该去哪儿? 算了,这个问题等会儿再想。 少年伸了个懒腰,顺便偷吸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让自己的头脑加速清醒。 “诶?维鲁斯你醒了。”尼娅突然听见他人的说话声,有点被吓着了,结果一看是刚刚醒来的少年才安心下来。 “嗯,昨晚没什么事情吧?”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掀开搭在身上的厚布,待他坐直身子定睛一看,这眼前的景象让他有点懵逼。 “好多花啊……尼娅你从哪儿弄来的?还有昨天下雪了吗?” 一眨眼,这森林已是银装素裹。 天空很干净,微亮的阳光照下来有点舒服,只是林间的风很冷,刮得透心凉。 这雪是什么时候下的呢?至少刚刚醒来的少年是不知道的。 少年还暗想自己能在雪花纷飞的夜晚睡个好觉也真是神奇,本以为自己会被冻醒,结果却什么事都没有,难不成自己的体质又变强了? 然而他一摸之前盖在身上还有几分暖意的厚布,才发现这布上又加了两层,想来这是尼娅给他披上的。心中竟有股莫名的暖意,这冬日也不觉得冷了。 “是啊,天还没亮时下了些小雪,感觉今天还会接着下雪的样子。” 此时的尼娅蹲在大树旁手里拿着一捧鲜花,她的脚边全是洁白的雪。 “是这样吗?我不是本地人,还真不懂。这个雪人是你堆的?” 少年的视线顺着女孩的鞋尖向右移去,竟发现那儿还有一个约莫一尺高的小雪人。 尼娅知道少年在看什么,她轻轻笑了笑说:“你已经睡着了,我怕我也不小心睡着啦,就想着做些什么,正好下雪我就做了个雪人。” “额,然后你还顺便还做了个花环吗?你从哪儿弄来的花?” 既然入冬了,还会有那么多花吗? 少年觉得很奇怪,他这一路上可没见过几朵野花,为什么尼娅能找到这一捧带着露水的鲜花呢? “这些花可是莉安娜的功劳。” “哈?这咋回事?” 尼娅这句话让少年完全摸不着头脑,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能做到什么? “嗯,我当时也很惊讶,我那时说了一句:‘冬天来了,可惜没有花了。’接下来莉安娜她好像听懂了,就用手碰过树上枯萎的花藤,然后……那棵花藤就活了,而且长出了许多花来。”尼娅一边说着一边手里还在忙着用这些花编织什么,看她淡定的神情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情况。 少年环顾四周,发现附近确实有一棵树上缠绕着焕发生机的花藤,完全不合时令的生长怎么看都有些怪异。那匹黑马也在这棵怪异的花藤边来回走动,时不时就从花藤上啃下一朵花来,而且看它的模样似乎这花还颇为美味的。 “那莉安娜在哪儿呢?还有尼娅你不会一直醒着吧?” “嗯,我当然不能睡了,还有莉安娜就在你身边啊?” “哈??” 少年回头一看,发现那个女婴真的就在他的身边酣睡,而他之前完全没有察觉。 或许是自己刚刚睡醒,脑子太迷糊了吧?总觉得这一觉醒来这世界就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总之思绪乱得不行,心头也在发闷。 “尼娅,你知道哪里有水吗?我去抹把脸。” 要让头脑清醒,最合适的方法就是让冷水刺激迟钝的大脑了。森林中的河流就像人体内的血管一样四通八达,而这他们的休息点里树木繁茂,按道理这附近应该也有水源。 “往这个方向走就能看到一条小河了,小心点河水比较急。” 尼娅为少年指了个方向,看来她在这段时间也有在附近探索过。 “好,我马上回来。” 少年起身为熟睡的女婴裹上厚布,然后按照尼娅所指的方向走去,走了约莫五六十步总算是看见了女孩口中所说的小河。 他用手瓢出一些清澈的河水,刚刚触及水面,手掌就立刻感受到刺骨的冰凉,感觉这河离结冰也用不了多久了。 “萨蒙图伦迪萨耶(这天气似乎是入冬了。)” “巴基嘎达所留底萨卡……(那我们来这里也太久了吧……)” “嗯?!” 少年刚刚将这河水往脸上抹了两把,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些陌生来客的说话声。 是兽人语! 在威拿科多的教导下少年也学习了兽人语,这种像是在喉咙里憋着一口浓痰的腔调他可不会弄错。 早期兽人种族繁杂信仰也不统一,导致兽人的语言文字可能在聚落之间就有着很大差异,后来初代兽人王在统治了整个兽人族后,他就立刻效仿精灵族和人类帝国的做法规定了官方语言和文字,还建立了“兽神教”和“新改学堂”,将兽人的语言文字以及信仰甚至知识来源都统一化。 虽然说各个兽人种族的文化都是默认保留的状态,但是随着统一语言的推广,兽人之间也很少讲曾经的地方语言了。 而少年所学习的自然是兽人语中被沙迦帝国认定为国语的——沙迦语,据说是由虎人族的虎苏语简化改良而来的语言,字词和语法都比较简单,标准发音也与不同兽人种族的发声器官契合度较高,所以被各个兽人族所接受。 少年在听到兽人语的一刹那就本能的向后面的灌木丛跑去,还未待他彻底隐藏身形在谈话中的两个兽人战士就从河对岸的密林中走了出来。 接着植被枝丫的间隙,少年看清了那两个兽人的模样。 是狼头人,两只狼头人都是灰色皮毛,身形差距不大,但是一只毛色较浅一只毛色较深还是很容易分辨。 “是兔子吗?” 那个浅灰色皮毛的狼头人朝少年的方向看了看,不过此时少年已经彻底钻入灌木丛中,他也看不到什么。 “你饿了?想抓兔子吃也得等我们把水带回去。” 另一只毛色较深的狼头人对于河对岸的动静并不感兴趣,他和他的同伴手里都提着四五个水袋。两只狼头人悠闲地走到河岸边后,就拧开手里的水袋蹲下来开始装水。 少年趴在低矮的灌木丛中大气不敢出,万一暴露可就十分不妙了。 他明白这俩狼头人不是现在的他应该招惹的存在。 一般狼头人士兵配置的武器无非就是狼牙棒或者钉头木锤,就算有配刀剑也是锈迹斑斑的那种。然而这两只狼头人腰间挂着的长刀套在皮质雕花刀鞘里,刀柄也是罕见的狼头柄,他们俩身上的穿着的护具也不是那种轻薄的皮甲而是真正的钢甲,虽然只是简单护住要害的轻甲,可也足够让少年不敢妄动了。 兽人的军队多半是强征而来的,战士的武器装备多半都是自配。外加上兽人不善采矿和冶炼,导致他们那儿金属价格奇高,所以当兽人的兵器和护具损坏后,修理和更换费用高昂。所以兽人士兵的装备一般都比较粗劣,哪怕是兽人的正规军,大多数兽人士兵装备还不如人类的一些地方民兵。 当然,精英的装备永远是领先于大多数人的,兽人也不例外,对于满足强大战士的需求,他们从不吝啬,强兽人皇家侍卫的一身附魔装备能让诺亚帝国战士长眼馋。 而他眼前这两只狼头人的装备如此精良,毫无疑问是精英战士,少年可没什么把握对抗这种实力的敌人,运气不好他连跑都跑不掉。 不过既然能在这里见到狼头人,也说明那只巨狼应该也在附近吗? 少年心中咯噔一沉,他不会忘记那只巨狼…… 那只独眼的巨狼。 那只杀掉杰尔夫和海默尔的巨狼。 那只作为罪魁祸首的巨狼。 “我会杀了你,一定。” 黑发的少年以极低的声音呢喃着,好像他在说着梦话。但少年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挑起,一个绝妙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萌生。 第一百四十四章.将战 两只在河边取水的狼头人战士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存在。 尽管狼头人嗅觉灵敏,可双方隔着的这条湍急的河流有着阻断气味的作用,而且这森林看似纯澈的空气里还有各种野兽以及植被的气味混杂在其中,就算他们嗅觉灵敏,并未用心识别的狼头人也察觉不到他们的对岸那股薄弱的人类气味。 当然就算如此少年还是加倍小心,他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与环境合而为一,并闭上双眼将精神集中在这两个狼头人战士的谈话上。 不过这两只狼头人的闲扯内容很简单,多半是抱怨旅途遥远和水土不服以及想念家乡什么的。 但在少年看来只要是有关这些狼头人的信息,哪怕内容再怎么毫无边际都或多或少对自己下面的计划有所帮助。 况且现在他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不敢做出其他动作,在这两只狼头人离开前,他只能趴在灌木丛中静静等待。 突然少年意识到现在貌似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 “维鲁斯?!你在哪儿?” 女孩的声音隐约从林后传来,既然少年这里能听见尼娅的声音,那河对岸的两只狼头人当然也不例外。 两名精英战士几乎同时闭上了嘴,他们立即放下手里的水袋,反手握住腰间的狼牙刀柄,两道锐利的视线紧逼着声音来向。 没错就是这个问题。 洗把脸超过五分钟没回应,足以让那个爱操心的女孩来找自己了。 虽说是一片好心,不过事实证明好心确实偶尔也会坏事。 少年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尼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能继续趴着装死。 然后在那两只狼头人拔出长刀前,他起身大喊道: “尼娅快走!!” “额?!” 未待女孩明白眼前的情况,面无表情的少年就从一边的灌木丛中一跃而出,他直接抓住女孩的手,头也不回的往休息点跑去。 两只狼头人顿时愣在原地,他们根本弄不清状况了。本以为那个森林中的声音是路过的猎户或者旅人,但没想到竟然是个未成年的人类女孩,而那个突然从灌木丛中窜出来的家伙更是把他们吓了一跳,结果一时间他们都没有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回过神来的深灰色皮毛的狼头人向他的同伴提议道:“我们这就回去向努尔沙大人汇报。” “好。” 浅灰色皮毛的狼头人对此没有异议。作为身经百战的精锐,他们明白在不清虚实的情况下擅自行动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们也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人类领地,是处于敌军的大后方,可容不得半点差错。 以他们以往的经验,此时优先将情况汇报给头领才是正确的做法。 于是两只狼头人立刻提着那堆水袋往回跑去,接下来该怎么做都得由头狼定夺。 而少年这边依旧在全速奔跑着,片刻就跑过了这几十步的距离,来到了休息点。 “尼娅你整理一下地上的布匹,我们得马上就走。” 尽管女孩一脸茫然,但少年也来不及停下来解释什么,他直接跑到黑马身前,飞快地解开系在树干上的马缰。 “维鲁斯究竟怎么了?对岸那两个看着像人不像人的有点眼熟,是不是狼头人?”虽然尼娅只是在匆忙中瞅了一眼,但她也猜出了大概来。 “是的没错,就是那些家伙。”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碰到它们?” 尼娅按照少年所说的将布匹都整理好再递给了少年。 “天知道。” 接过布匹的少年动作麻利的将这些布匹绑在马背上,尽管他一直回复尼娅的疑问,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在他们之前的来路上,他在心中祈祷着这片林间的尽头不要出现那些凶悍的身影,手头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我们一起跑吗?”女孩的声音清脆,看似平静的语调中带着忧虑。 “上马。”少年回避了这个问题。 确定整理好行李,也没有什么遗落后,少年将抱着女婴的尼娅强行推上了马。 看这情况,意识到什么的尼娅咬着牙说道:“你……是不打算一起来了吧?” “嗯,有一件事我必须做。”少年一边说着就不自觉的把头低了下来,他不敢看女孩的眼睛。 “危险吗?” “危险。” “你会回来吗?” “我……” “会吗?” “我会的,相信我。” “嗯,我会一直相信你,现在、以后都一样。” “那我……” “去做吧?记得一定要回来。” “好,我一定会来找你。” 少年说出这个其实自己心中也没有定数的诺言后,就伸手从马背上抽出一个长条状的物体,看他双手用力才勉强捧起的模样似乎这个物件颇为沉重。 有了这东西,他那计划的成功率又高了几分。 看到少年一脸凝重的表情后,尼娅口中呢喃着:“果然……” 将那个用厚布包裹的物件背在背上,少年想对身边的姐妹道一句“再见”。 但尼娅却先说道:“维鲁斯你等一下。” 女孩将妹妹放在腿上,空出手来从裙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然后拿着它向少年的头顶伸出手去。 “呃?” 不知所措的少年僵在原地,在感受到头上轻微的重量后,他的内心很是复杂。 尼娅捂嘴轻笑道:“刚刚做的花环,你戴着果然合适。” 而摸不着头脑的少年就问道:“你为什么做这个?” 尼娅依旧面带微笑,她认真解释道:“妈妈说过,把你一天中看到的最漂亮的花挑出来编成花环,然后再把花环戴在你喜欢的人头上,就能让他一天平安。” “是、是这样吗?”少年感觉自己的脸在莫名发烫,他可不清楚自己这脸皮何时这般薄了起来。 “知道你经常受伤,所以我就做了这个。还有做约定的话要拉钩才算数,你还没拉钩呢?可不要一溜烟的就跑了。” “哈,好。” 少年看似无奈得应和着,他顺便看了看之前跑来的路径,似乎路的尽头还没有出现那些狼头人的身影。 “来拉钩。” 这女孩向少年伸出手去,并翘起那根纤细的小拇指,少年也同样伸出手来,两根翘起的小拇指就这样钩在一起。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知为何,当这两根纤细的小拇指相扣在一起后,少年对这原本并无把握的约定突然有了百倍的信心。 尼娅看少年一本正经的模样,心底突然想使个坏,她便调笑道:“那万一我跑太远了,你找不到怎么办?” “那我就一直找,直到找到你为止。” 这是约定也是誓言。 少年的另一只手悄然紧握,这种去实现一个毫无凭据的约定的想法,他应该从未有过。 哦不对,其实曾经有过。 那个藏在于封存的记忆中的少女与眼前女孩的身影开始在他的意识中重叠。 不过,他已经不想也不打算食言。 第一百四十五章.敌明我暗 紧扣在一起的小拇指分开了,少年转过头来打算向森林深处迈开脚步。 可身后的尼娅又伸手拉住了他,“那么你先告诉我你打算在哪里等我吧?” “额?” 少年一脸错愕,愣了几秒才明白女孩的意思。 “哈?难不成之前你根本就没想过回来找我吗?” “咳咳,当然没有,地图给我一下。” 接下来少年和女孩约了个地点,那是个距离这儿大概十公里的枫树林,少年让她先在哪儿暂时等待,万一过了规定的时间自己还未到达,那尼娅就直接离开,顺便留下些讯息,他就会尽力前往。 “尼娅,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找你。” 少年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马背上的姐妹,并向她们挥手告别。 “嗯,我相信你。” 尼娅对着少年笑了笑,同样朝他挥了挥手。 然后尼娅摸了摸黑马的鬃毛,黑马心领神会,它立即发出一声嘶鸣,无需女孩刻意挥动马缰便自行朝着约定的方向跑去。 少年目送黑马远去后,才终于解脱似的松了口气。能让这女孩乖乖离开确实不是件轻松的事,但他明白接下来的事情也绝对不会轻松。 尽管他的目的字面上看起来简单——让那群狼头人血债血偿。 目的简单明了,实现却困难重重。 光杀死那只深不可测的独眼头狼就已经是个问题了,而且那只头狼还有一群爪牙,想要杀死它就得面对几十名甚至上百名以一当十的狼头人精英战士。 只是随便想想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如果还能有下一次机会的话,少年也不愿意冒险。 可惜他明白,自己很可能没有机会了。 这帮兽人入侵者的目的是什么他并不清楚,可他知道这些狼头人是迟早要离开北境回到兽人的领地去的。 兽人在人类的领地里大肆破坏后扬长而去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自己若是放弃眼前的头狼,它和它的队伍就会一头扎进卡穆萨芬平原如同蹿入狼群的独狼一般,再不见了踪影。 兽人种族群繁多,领土辽阔,又多为游牧民族,居无定所,想要得到某个兽人确切消息进行寻仇太过困难。 再加上兽人民风彪悍,治安糟糕到了一个境界,就连“笑面傀儡”很少做兽人的生。这种根系庞大的杀手组织都对在兽人领地中追踪目标感到头疼,自己区区一名普通人类,去了兽人领地更是寸步难行。 况且未来的变数太大,没有人能担保什么。 仇恨和回忆一样,会被时间淹没。 若等个十年,谁敢断言自己还能不能有这般热切复仇之心? 至少他不敢。 眼前的机会只有一次,他不能放任杀害杰尔夫和海默尔的刽子手就这样潇潇洒洒的回去,更不会让这些狼头人继续作恶。 少年一边走着,一边闭上眼睛回想那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的杰尔夫,斩断绳索背水一战的海默尔,这两人最后的身影让他明白自己欠这两人太多了。 要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话,这“救命之恩”便是无以为报。 何况这两人何止是救了自己一次。 所以,为此豁出这条性命也无所谓。 哦,错了,我还得活着回去。 想到这里少年突然笑了,这是和尼娅刚刚立下的约定。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到一定要做到。 敌方的数量未知,但根据之前的接触,可以推断出敌方人数约莫在四十左右,如果还有其他援军的话,说有上百战士也不为过。 而这边,仅有自己一人。 不过,此时往之前碰到那两只狼头人方向去的他不是在送死。 若真毫无把握,他也不会一意孤行。 “就是这里吧。”少年喃喃自语,空中那股属于兽人的气味变得浓厚,少年立即匍匐在地上,迅速又安静地穿过草地,一会儿之后他扒开了稀疏的灌木来到一块空地。 被土埋掉的篝火,遗弃的带血纱布和积雪中杂乱的脚印都在证明一件事——狼头人跑了。 这些应该拥有绝对优势的狼头人非但没有去追捕少年他们,反倒是自己先跑了。 少年在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危险后,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只是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污垢便在这个被遗弃的休息点里寻找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通过找到的几缕毛发可以判断这个休息点确实属于狼头人,这个休息点距离少年他们的休息点仅有一里左右,他们能这样平淡的渡过一个晚上还真是万幸。 带血纱布证明这些狼头人中有着伤者,而少年他们之前与这些狼头人交手时,并没有留下什么受伤的狼头人,也就是说这些狼头人还和其他人交过手。 少年用食指翻动熄灭篝火的泥沙发现这些沙土还有许些余热,证明了这些狼头人确实离开不久,现在他要是继续追上去应该来得及。 雪中的脚印可以为他指引方向,也多亏这场雪,追踪狼头人的足迹简单了很多。只要这些狼头人不会什么“踏雪无痕”,他就能一直追下去。 “既然这些家伙会跑,也说明它们在忌惮着什么。呵,看来它们那边的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 他现在得到的信息还太少,想要对付这些狼头人,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少年十分谨慎,如果这是一场赌博,那他必须让自己取胜。 现在的情况已经和原来不同了,狼头人不再是追猎者,而这个少年已经开始握住主动权。 少年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每知道一点关于这些狼头人的事情,他手里的筹码就会增加。 尽管刚刚走入赌场的他还是几乎一贫如洗,而他的对手握着雄厚的底牌,可是他并不慌张,因为他手里也有一张王牌。 这个黑发少年将背上那个长条状的物件取了下来,由于此物自身重量的缘故,一落地就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半指深的凹槽。 解开了布条,这个神秘的物件现出真身。 这是一把剑,一把昂贵的剑,剑柄上镶嵌着四颗红色宝石,那鎏金剑鞘一看也不是什么便宜货色。 这把剑就是“幻火”,金狮威拿科多的佩剑。 这便是他手中握着的那张王牌。 第一百四十六章.尖刀 这冰冷的空气有些像故乡。 努尔沙,这只残暴的头狼久违地有了一种抒情的感慨。他昂起头来深吸了一口这冰冷的空气,似乎能从中嗅到远方族人们的气息。 他们作为兽人在人类的领地上活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些披甲挂刀的狼头人战士和把“入侵者”的字样写在了他们那张狰狞的狼脸上没什么两样,任何一个人瞅见他们不是大声惊叫就是弯腰拔刀。 当然作为英勇强大的狼头人战士,他们并不畏惧这些弱小的人类,在这一路上他们已经摧毁了六个村庄和两个小型城镇,用“势如破竹”一词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他们能够如此顺利也与另一边的战局有关,由于作为第一防线核心的风牙要塞被攻破,诺亚第一防线已经基本失去了防御作用,十万兽人大军得以大举挺进,并集结于第二防线的鬼山要塞之下。惶恐不安的诺亚皇帝立即下令将北境所有可以调动的驻军都派往鬼山要塞与兽人作战。 于是乎,卡莫得省的常备军、临时征募新兵以及重金聘请的雇佣兵们还有为名望和奖赏而来的冒险者们都前往了第二防线。然而努尔沙这一小股兽人部队却通过山地和密林成功的避开了人类的主力军,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空虚的后方。 由于前线吃紧的缘故,留在非战区的士兵极少。以至于努尔沙在这一路上遇到具有反抗能力的只有一些受过训练的民兵和极少数的正规军,靠这些人显然没法抵抗努尔沙率领的这支精锐部队。 被击溃,被蹂躏,被屠戮,就是对抗努尔沙的地方卫兵们的下场。 不过途中还是出了一些意外:第一个入侵的村子里出现了一名极其强悍的人类强者,若不是努尔沙用了些手段,他们的入侵计划恐怕就已经早早夭折。 然后就是那个“巴达芬尔”和他的同伴们,成功的杀掉了他努尔沙的数位心腹,而且似乎还明白他们这支部队的真正身份,不过努尔沙已经亲自了结那个“巴达芬尔”的性命,后患已除。 再接下来就是突然出现的一队光明教的骑士,拥有可以瞬间歼灭自己一支小队的力量。 这是努尔沙在解决掉“巴达芬尔”之后最为忌惮的事情,他在担心自己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引起了人类那方面的重视,如果这批骑士的目的是来讨伐他们的话,那么他们想要奇袭诺亚国都蒂亚卡的计划就已经失败了。 好在接下来都没有收到有关那支骑兵的消息,似乎他们真的只是路过,心存侥幸的努尔沙决定继续前进。 但明白自己应当收敛一些的努尔沙,将此次带来了三百多名狼头人战士,以四十到五十只一队的数量分开,并开始尽量避开人类的聚落,尤其是拥有驻军的中小型城镇。 他在将队伍分散后,规定进行二十里一次的汇合,有心人若是将规定的每一个汇合点连在一起,可以发现努尔沙所标记的汇合点正好可以连成一条较为规整的直线,这直线的起点是那个第一个被摧毁的村子,而终点就是诺亚的帝都、皇帝的居所——蒂亚卡。 为防止因任务失败而让行动一无所获,努尔沙已经派一队狼头人将通过劫掠获得的俘虏和物资都按原路送回总营。 狡猾的褒义词是聪明,努尔沙很狡猾,换句话说他很聪明,不管是成功的方向还是失败的退路,都在努尔沙的计算之中。 努尔沙行事谨慎,在谋划行动时也是面面俱到,这在一贯急功近利的兽人中算是相当罕见的,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努尔沙的其他兄弟没有一个能在权势和名望上与他比肩。 此时努尔沙正在带领手头的队伍向预定的集合点进发,本来应该再休息一会儿,不过由于有战士汇报说附近有人类出没,努尔沙决定提前出发。 现在他可不清楚那支人类骑兵的位置,而且在这种偏远的森林里遇到人类怎么看都有些突兀。努尔沙不想再惹什么事端,所以他选择直接启程转移位置。 “大人,我们刚刚收到了波尔刚特将军的疾讯。” 一位穿着钢甲的狼头人跑到努尔沙身前然后恭敬的跪伏在努尔沙脚下,努尔沙一挥手,所有狼头人都停下了脚步。 兽人会训练信鸟作为通讯工具,这就是为什么努尔沙虽然在诺亚帝国的卡莫得省内,他却依然能和兽人军方保持着联系。 “说。” “波尔刚特将军对您现在成功潜入敌后表示祝贺,并希望您能将画好的地图传回总营。” “地图……”这头巨狼口中重复着里面关键字眼,明白这条命令的意义的努尔沙有些犹豫,不过他还是从胸口的布袋中掏出了一张羊皮地图。 这张羊皮地图上标注着这条能够绕开人类重重防守直达内陆的路线,由于过于重要,努尔沙一直随身携带。 这是沙迦帝国的国师德迪巴帕交给努尔沙的,可以说整个入侵计划都是国师的主意。 都说国师神机妙算,可这个路线究竟没谁走过,理论上可以绕开人类的防线,可是在没有任何先例的情况下,谁敢冒死去试着走一遭呢? 然而努尔沙就是这样一个不怕死的家伙,那些貌似犹豫不决实际上早已打定不去的兽人将领们眼睁睁地看着这只高大又年轻的狼头人从国师特使手里接过了这张地图,明面上他们在称赞努尔沙的英勇,背地里却在庆幸有个傻子接盘。 努尔沙把这些位高权重的兽人各族将领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一贯暴躁的他没有发作,轻蔑的笑容藏于嘴角。 这张地图并不完善,标注的路径很多地点都只是简单的勾勒了几笔而已,具体的地形和路况以及附近人类的活动情况都没有。 这也是其他兽人将领不愿前往的原因之一。 所以这张地图必须由努尔沙和他的部下们来补全,而现在入侵到人类内陆的路线情况已经基本被补充完毕,外加上必须拔除的人类村落和地方武装都已经被努尔沙清除,在道路都被铺平的情况下其他兽人部队要进入这里自然是轻松无比。 被抢功,便是努尔沙所犹豫的问题。 攻入人类国家的国都自然是大功,可一国之都必然是重兵拱卫,仅凭自己手下的这两三百名狼头人战士根本没法攻破,那么等待其他兽人部队的支援就成了唯一的办法。 可是这样一来,头功可未必会轮到他头上。 单膝跪在努尔沙脚下的这名狼头人战士小声说道:“大人,我们真的要把地图交出去吗?” 强兽人,虎人,蜥蜴人还有熊人他们可没一个是善茬,这些援军根据地图标注来到这里吃尽好处,而自己这边损失弟兄为别人做了铺路。 真当我努尔沙是傻子? 努尔沙冷笑一声,回复道:“你就回波尔刚特将军,我们的地图还未完善,人类在该地区沿路守卫森严,大军前往会打草惊蛇,待我们探明情况再将地图送出。” “是。” 那名狼头人立即起身去拟写信件,写好后交给努尔沙确认内容,再用信鸟送出。 “送出去了,大人。” “嗯,很好。” 努尔沙抬头看向空中那只远去的信鸟,他看了一会儿又把视线转向了相反的方向。 他知道,那片天空之下就是人类最繁华的地方。 努尔沙他会将地图送出去的,当然不是现在。等他先行到达诺亚的国都之下,沿路夺走足够的财宝,才是他放手的时候。 狼头人一直是先锋军,这些已经习惯打头阵的狼头人明白自己的立场。 或许他们付出了很多,但每一位狼头人都相信这些付出会是值得的。 努尔沙也是这么相信的,他相信悄然在蒂亚卡城墙下集结的兽人各族精锐将会像一把尖刀般狠狠的刺进这个人类帝国的心脏。 而他和他的部下们——将会是那把尖刀的刀尖,第一个品尝那最为甘甜的心头血的刀尖。 第一百四十七章.冒险者们 理顺思绪的努尔沙让自己的队伍继续前进,不过在冥冥之中他也有一种事情绝不会如此顺利的直觉。 当然,努尔沙认为自己做好了近乎万全的准备,对于一切可能的阻挠他的事物,在他看来已经没什么值得他惶恐的了…… 在这片荒山野岭中,出现了一队人马,这支二十余人的队伍成员着装各异,马匹的毛色品种也不统一,显然他们和努尔沙所担忧的那批骑士并无关系。 队伍领头的那名中年男子用双手勒住马缰,然后抬头望着从天上缓缓飘落的雪花说道:“又下雪了啊,按照往年的情况,估计大雪封山。” 这个男人的模样看着精壮干练,他的名字叫普特马克,是这支队伍的队长。 “看来我们这边得早些结束任务,不然这里发生山崩就麻烦了。”说这话的是队伍唯一的女性——卡莲,年纪为三十二岁,是队伍的副队。 一名背着猎弓的青年向头领询问道:“话说头儿,我们来这里有什么事要做吗?” “那个消息不是说这个地方可能有兽人,而且种族统一为狼头人吗?我怎么一只都没见到。” 这问题无需那位头领回答,就有其他同伴插嘴了。 一位手拿长枪背着皮盾的游骑兵说:“我就说这怎么可能,兽人都在关外,怎么可能到这儿来?” “确实有好些个村庄被毁了,活下来的那些村民们都这么说,我们只能相信了。”背着木杖的白袍法师叹了口气,他可见过那些灾民,明白事情不会简单。 一名面容稚嫩的弓箭手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会不会是流寇作祟?伪装成兽人的模样以方便打劫财物的流寇在这附近还是有的吧?” “真是那样事情就简单了,直接干他丫的。”背负双斧的壮汉哈哈笑着,他一边说着一边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谁知道呢?我们这次就是来确认情况的,还请大家保持警惕。”队长普特马克拍了拍手,终止了成员的讨论。 在往诺亚腹地挺进的这群狼头人,其实已经引起了当地治安官们的注意。毕竟努尔沙再怎么小心谨慎,受袭击的村镇还是有幸存者成功将消息带给了治安官。 虽然有关这些狼头人的情报已经放上了案头,但由于现在高层的注意力都在最前线,几个平民提供的那些模糊不清的消息没法引起那些人的关注。 而治安官的作用仅仅只是维持地方治安而已,能够求助的军队也早已被调到了前线,那他们手中能够调派的只有一些装备简陋的民兵和冒险者。 但有兽人在北境内活动究竟不是一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事情,为了以防万一,卡莫得的总治安官安迪维拉派出了这支特遣队去收集事故区域的情报。 这支特遣队的成员除了有两人是政府的观察员,其他人都是冒险者。 冒险者起初是指在世界各处游历、探寻隐秘宝藏的人,后来因为冒险者公会的成立,冒险者开始变成一个固定的职业称谓,一般冒险者以接取并完成公会任务赢取赏金为主要经济来源,当然探索世界的隐秘、发掘各种传奇遗迹,依然是冒险者们所热衷的。 冒险者虽说没有为国家服务的义务,不过冒险者公会也会替政府发布任务,这一行人就是接受相关委托而来的。 “这里让雷纳先生再和大家说明一下安迪维拉大人委派我们的任务,。” 路程过半后,借着休息的功夫,普特马克请观察员向成员们再次重复上级的命令,毕竟他那些身为冒险者的同伴们性子散漫,普特马克不得不用重复强调的方式让他们上点心。 在被委任为这次的观察员的雷纳是名为市政厅工作的会计,就算出门在外他也依然打着领结。 “各位接下来只要记住以下三点并按此行动就好:一、协助我和法诺两位观察员将受到侵扰的村镇的受灾情况进行统计;二、确认袭击者的来历以及目的,尽量取得相关物证和证词;三、在各位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清除袭击者,保护民众安全。” 雷纳说话的语气一直不卑不亢,作为一个为国家服务拿固定津贴的上层人士,他从没有在这些于刀口上讨生活的冒险者面前趾高气昂过,这算是难得的了。这平常的态度便让受过不少白眼的队员们对这个一板一眼的男人保持敬意。 “简言之,我们的任务就是收集情报以及帮助当地村民吧?”副队长卡莲将雷纳的话简单的概况了一下,这样任谁一听就懂了。 啪啪啪。 卡莲话音刚落,队伍里突然就有人鼓掌,这不合时宜的动作让队伍的氛围有些尴尬。 “呵,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任务不难,你们主要是帮我们收集情报以及保护我们的安全。”在鼓掌的是另一位名叫法诺的观察员,他的模样比雷纳年轻些,但就算现在他是对着众人发言,法诺都要昂着头俯视这些冒险者,态度傲慢。 “呃,咳咳,现在大家记住了任务吗?”队长普特马克轻咳两声打个圆场。 众人齐声应和道:“记住了!!” “既然记住了,休息也休息够了,那我们就继续前进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在路上就能遇上这件事的正主了。” 普特马克骑上了自己的马,队员们在稍作准备后也纷纷上马。只是那两名观察员还坐在原地慢条斯理的啃着手里的干粮。 “额,你们两位……” “普特马克队长,你可以让队员们多休息一下,我们还没休息够呢,任务的完成时限还很长,不急。”法诺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把普特马克放在眼里。 而雷纳究竟年长,虽然他闷声不言,其实也是和法诺差不多意思。 在他们看来普特马克的这个安排有点仓促,两个还没习惯远行的观察员并不想那么快离开,服从普特马克的行程安排是约定的条件之一,不过普特马克也没权利强制这两人行动。 普特马克皱了皱眉,心中暗道麻烦,可也没什么办法。 他只能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从马背上下来,等这两名观察员休息完毕。 这时一位头上系着翎羽的青年突然向队伍警示道:“慢着,貌似有人在接近这里。” 一瞬间,所有队员都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并利用马匹遮掩身形。 这些人是走南闯北的冒险者,和土匪流寇们打的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种荒郊野岭本就有可能遭遇山贼,他们自然是万分小心。 “欧诺伽,对方的位置。” “头儿,在六点钟方向,现在离我们约有六十步,移动速度很快。” “全体准备!” “是!!” 众人严阵以待的模样,让那两名愣在原地的观察员不知所措,不过这些冒险者的阵型是围绕他两人展开的,处于队伍中央的两人继续吃着干粮,顺便还对着水囊抿了口水润了润喉,根本不慌。 由于茂密的植被的对视线的遮挡,哪怕对方已经十分接近,他们还是看不清对方的情况。 近了。 更近了。 马蹄声只有一个,看来对方的人数不多。 明白数量是自己这边的优势后,普特马克稍微安心了些,可也不敢完全放松下来。 万一来了什么狠角色的话,就算这边数量占优,一旦打起来这边也难保不会出现伤亡。 一匹健壮的黑马从林间窜出,一贯大胆的它在看到眼前这些人的阵仗时也发出一声警惕意味的嘶鸣。 普特马克的视线完全被这匹黑马吸引了过去,在他所见过的最好的马也就是这个模样了。 男人的视线会被好马吸引,而更为敏感的女人则直接看到了重点。 副队长卡莲松开了手中的弓弦,她看着马背上的人一脸不可置信地说: “来的是个……女孩?” 第一百四十八章.终结的野心(上) 就这样离开他……真的好吗? 已经远离了那个少年了,现在不管她再怎么回头都不可能再见到少年那孤独的背影。 可尼娅发现自己开始后悔做出这个选择,或许她不该就这么离开。 他没有骗我,他会活下去并回来找我的。 确实是这样的,尼娅相信少年会遵守这个的承诺。 但他是想去找那群狼头人吧?那些真的是他一个人就能对付的了的吗? 他是不是希望……有人能来帮他呢? 金发的女孩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些问题。黑马还在往更远的方向跑去,吹打在她脸上的那一道道寒风似冰刀,女孩娇嫩的脸上被划出一些小口,其他外露的肌肤也都被冻得青紫。 可是现在的女孩对这种程度的痛感没有任何反应,心中复杂的思绪让她忘却了身体的痛楚。 女孩扪心自问:这样留下少年的自己是不是一个逃兵? 尼娅想到她所面对过的那些狼头人,她知道这群穷凶极恶的家伙究竟有多么可怕,尤其是那只……头狼。 尼娅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只独眼头狼的感觉。 那是一个多么恐怖又强大的怪物,只是与它对视,自己身心就仿佛被它眼中的那股暴虐的力量吞噬。 这第一印象告诉自己,那只独眼头狼绝不是现在的她能够应对的。 如果想要活下去,只有“逃”! 要逃得远远的,绝不能让它抓住,才能好好地在这个世界继续活下去。不管自己多么恨它,可是如果自己不能活下去,又怎样对得起将自己从房梁下推开的母亲。 那个少年呢?他很强的吧?可他真的有把握对付那只头狼吗? 尼娅突然想起母亲曾经说过——人会被情绪冲昏头脑,从而忘记自己的不足,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来。 当时一家人在吃晚餐,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是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尼娅注意到这时候的母亲的视线在埋着头吃饭的父亲身上,尼娅仔细一看发现父亲的面颊比平时要红些,然而那一顿晚餐里并没有准备麦酒。 或许,父亲和母亲当年发生过什么吧? 那维鲁斯,你是不是也被一些感情蒙蔽了判断呢? 要知道那只头狼从未孤身一人,而你却在孤军奋战。 然而这都怪我……太过无力。 尼娅双手握拳,指甲紧紧嵌进了肉里,待她松手时,已经在掌心留下了发白的印痕。 很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明明她想去帮忙,可她知道自己要是现在回去,很有可能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成为少年的累赘。 之前在和少年交谈时,她一直面带微笑,但纵然是少年也不知道当时这个女孩的内心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为什么你不愿带着我去冒险,因为你认为我弱小,认为我会添乱,认为我……不能保护自己。 是的,尼娅并不天真,她其实知道很多东西,只是这些想法都被她藏在心里,不曾说出来罢了。 那究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真正的帮助到那位喜欢背负一切的少年呢? 尼娅苦恼着,她并不想就这样安静地等着少年归来,冥冥之中她感觉少年会遭遇极大危险,尼娅无论如何都想去助他一臂之力。 就算……他会困扰的说:呀!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尼娅也决定要帮他,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事都得一个人承担。 嘶~ “唔!” 黑马突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分神中的女孩差点被惯性从马背上甩下来。 “额!!这些人是谁?”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群让尼娅有些不知所措,而“闪电”在感受到那群人中存在敌意时,也在焦躁不安的跺脚。 “跑!闪电,我们跑!” 尼娅看见这些人手中拿着武器,装扮和之前遭遇的山贼竟有几分神似,说不定是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于是立即撤住马缰,让黑马掉转马头。 队长普特马克见状便下令道:“拦下她。” 黑马已经转过身来,按照原路狂奔,而包括队长普特马克在内的四名冒险者也纷纷上马,紧随其后。 “天呐,她那马怎么跑得那么快。” 追上来的四人也算是驾马能手,可他们仍在在艰难地缩短与黑马的距离,稍有偏差就会被甩开。 “别管那么多!先追上去!”普特马克用马刺踢了踢马腹,他的坐骑立即吃痛加速,跑在了其他队员前面。 普特马克有种直觉,这个女孩身上绝对有着什么值得自己去探究的事情。 他必须追上去,绝不能让她就这么跑掉! 第一百四十九章.终结的野心(中) 少年有关野外的所有经验都来自于两年前一次组织布置的“生存考验”: 一共三十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被丢弃在充满野兽和毒虫的无人森林,他们得到的装备只有一把小刀和两块点火用的燧石,然后他和那些绝望的孩子们一起在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过了十天,最后活着被接回来的只有十个了,而他就是那幸运的“三分之一”中的一员。 森林是让他熟悉的地方,他很清楚森林的平静中暗藏着怎样的杀机。 以自己不会成为食物为前提条件下,加入森林中的捕食者们的队列,才是在森林中的生存之本。 猎人就是这样深谙丛林法则的一批人,他们借着经验选择适合自己的猎物并清楚该如何避开强力猛兽,成为森林的捕食者。 但少年并不喜欢“猎人”,他不喜欢这群为了生存而不断杀戮的人。 虽然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生存而不断杀戮”,但这样做了不代表“喜欢”。 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他是个多愁善感的“和平主义者”,厌恶杀生的他连爬到自己裤腿的蚂蚁都会小心翼翼地送回到安全的地缝里。 但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他已经为了生存抓起了屠刀,可他也从未对暴力的行为有过任何好感。 只不过现在他得承认一件事——这次他得再当回自己所厌恶的猎人。 只不过他要进行的狩猎为的不是金钱,也不是为了享受杀戮的愉悦,仅仅只是为了狩猎而狩猎罢了。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追赶,他终于追上了自己的目标。 现在他面前的就是那群狼头人,其中那只高大的独眼头狼尤为显眼。 少年明白现在自己务必小心,一旦被提前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这些狼头人战士们很谨慎,后方稍有什么异动都会吸引他们的目光,匍匐前进是现在最安全的行进方式,尽管有些辛苦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现在的他身披草皮,头上顶着有狼头人排泄物的白布,匍匐前进的动作轻巧又迅捷。 五十步为最佳距离,这个距离他能观察到这支狼头人队伍的具体情况,同时又在狼头人的感知范围之外。 但狼头人的行军速度很快,纵然足有五十只狼头人也快于普通轻装行军的人类小队,好在狼头人们没有急行军,不然他可以彻底打消追踪的念头。 尽管这些狼头人只是正常行军,但只要少年稍有松懈这个距离就会被拉开。 为了跟上这些狼头人的速度,他必须加快移动速度,这也意味着他必须加大对身体的压力。 虽然双臂和膝盖处在行动前就已经用了厚布包裹,可是在经过长时间的摩擦后,这些布料都已被磨破,在这些简陋的保护措施失效后,手脚上的疼痛感渐渐变得明显。 少年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肘部都已磨出了血泡,膝盖部位也基本麻木。当然对于这种程度的伤痛少年早已习惯,自然是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困扰。 行军中的狼头人保持着相当强的警惕心,无声潜入极其困难,而且那只作为目标的头狼在群狼的重重保护之中,完全没有下手机会。 如果这些狼头人一直前进下去,他恐怕会无法坚持追踪下去。毕竟少年的体能并不出众,光是跟上这些狼头人脚步就已经筋疲力尽的话,又如何继续接下来的行动? 但若时机未到就安耐不住可以说是自寻死路,只有等这支队伍停下来,他才能找到机会。 狼头人也是会累的,累了就会休息,休息就会放松警惕,人员也会分散开来。 等到那个时候,就要找到给予那只头狼致命一击的机会。 为了海默尔和杰尔夫,他无论如何都得坚持下来,无论如何! 本来计划是保持五十步的距离,但受渐渐不支的体力影响,少年只能任由这个距离逐渐扩大。 天上还在飘着雪花,这个少年现在可完全没有感觉到寒意,从额头流出的汗水凝在睫毛上让他几乎看不清那些狼头人的背影,等他抹掉脸上的汗水之后,竟发现那些狼头人居然从眼前彻底消失了。 “可恶,那群畜生去哪儿了?” 在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看不到那群狼头人的影子后,少年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被甩开了。 “得赶紧追上去。” 少年撑着地面快速起身,然后循着路中那些狼头人的脚印跑了起来。 身上的伤势和疲倦的躯体让他的步伐虚浮,或许是这个原因他开始犹豫: 其实……或许知难而退也是个明智的选择。 就这样假装自己确实跟丢了这些狼头人,然后再灰溜溜的回到那对还在等着自己回去的姐妹身边。 他可以假装自己已经竭尽全力,这样似乎也能心安理得。 何必没事找事呢?早点放弃,早点踏上新的旅程。 可是少年并未被说服,他咬紧牙关并狠狠地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奇怪的想法全丢到了脑后,脚下的步子又坚定了几分。 少年还没前进几步,他突然就用双手捂着火烫的额头。头部的痛苦让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少年感觉自己头疼欲裂,树貂给的那颗奇怪的黑球好像就在自己的脑子里旋转着,然后从里面一次次地撞击他的额头,好像是想从他的脑子里钻出来。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的那些想法似乎也是从那颗黑球里传出来的,他能明确的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和思想在被这黑球污染。 这颗黑球本身一定有着思想,它似乎在劝自己回去。 “既然到了我的身体里,我是主,你是客,我的事情我决定,你滚到一边乖乖待着去!” 少年在自己的脑海里低吼着,他发现自己这么一吼还真起了效果,头部的疼痛感立即消了不少,那些颓废的念头也渐渐散去。 看来黑球是真的按自己所说的那般乖乖待着去了。 可为什么那颗黑球现在会出来阻挠自己前进呢? 少年相信一切都“事出有因”,这颗黑球会突然发出的警告,也不管它是出于什么目的,都说明前面会有什么极其不妙的事情发生。 当少年继续跑了几步后,他便知道了答案。 那些狼头人其实就在前面停下来了,并没有离开多远。 不过他们停下来并不是在休息,这些武装到牙齿的狼头人战士正一个个悄无声息地趴在丛林之中,无怪少年之前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正如少年在耐心跟踪一样,他们也正在耐心等待着…… 等待猎物的到来。 第一百五十章.被盯上的人们(终章前篇) “按照这个名叫尤斯希尼亚.阿罗布的小姑娘所说的,这个地带确有狼头人入侵一事,数量约为六十到八十只,手段残忍,实力凶悍……” 两位观察员围着这个金发女孩坐好,两人面色严肃,现在到了他们办正事的时候,他们再没有一丝懈怠。 “领头的是个独眼狼,大概有这么高!”尼娅根据记忆比划着,她指着眼前一棵大树的某一段,大致比对出了那只头狼的体型。 “为首的狼头人头领特征为独眼,同时身形高大,拥有约两个成年男子的体型。” 根据这个女孩的话。法诺重新组织语言,而雷纳则在一边听着,并用沾满墨汁的鹅毛笔在纸上快速舞动。 “还有他的胸口有伤,我记得那里应该打着绷带。” “哦,好,但这不算固定特征,就不用记下来了,小姑娘你知道他们的行进路线吗?” “我记得一些……” “能在这张地图上标一下吗?” “应该可以,我试试。” 法诺不断向这个女孩发问,而尼娅也按照自己所知道的内容慢慢回答。 当然尼娅对这支狼头人队伍并不算多了解,像之前的狼头人数量等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印象得到的数据。本来尼娅也不想说这个,可是在法诺再三询问下,她也只先能说个大概。 之前由于驾驶技巧上的差距,本想逃走的尼娅还是被队长普特马克拦了下来。 被普特马克这个壮汉拦下后,尼娅还想寻找机会逃走,可她见普特马克和他的同伴们并未对自己动粗,看起来他们确实没有什么敌意。而普特马克为了让尼娅解开误会还特地拿出了自己的冒险者徽章。 尼娅确实从村子里的冒险者手中见过这种由冒险者公会颁发的冒险者徽章,虽然她也分不清真假,但她转念一想这些人真的没什么骗她的必要,所以尼娅就选择了相信这群人。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这些人真的不是什么山贼, “哦,原来起点是迪芬尼村吗?尼娅,你之前说你是迪芬尼村的村民对吧?”法诺接过尼娅递回来的地图,然后平铺在腿上细细查看。 “嗯…是的。” 法诺那边的问题问的差不多,一直埋头于文案中的雷顿突然开口了:“那你有关于其他幸存村民的线索吗?还有你的父母姓名职业等能在这张纸上填写一下吗?” 现在按照手续他得完善一下证人的资料。 “……”对于雷顿递过来的表格,尼娅低头不语,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你们也不要把她逼得太紧,她还是个孩子。”一个女性的声音打断了两个观察员的问话,雷顿扭头一看正是这支队伍的副队长——卡莲。原先在一旁观望的卡莲看出气氛不对,她主动走近了那个女孩。 这两个观察员不断的提问让尼娅感到了压力,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回忆有关那群狼头人以及有关被毁的迪芬尼村的一切,而那些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尼娅,你还好吧?”不知何时起,尼娅脸上已经满是汗水,卡莲拿着手帕替她擦拭额头的汗珠。 “还好啦……”卡莲关切的目光让不安的尼娅平静下来。不知为何她觉得面前这个女冒险者有些像自己的母亲,虽然只是在气质上有许些相似,但也足以让卡莲赢得她的信赖。 在被普特马克一行人带入队伍中后,这些冒险者们给了尼娅她们必须的食物和水,饿坏了的莉安娜也及时得到了照顾,所以尼娅便力所能及的提供情报以回报他们。 两名观察员也看出尼娅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于是法诺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们这边该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普特马克队长就按照这条路线前进吧。” “如果这个小姑娘画出的路线没有问题的话,那我们很有可能会遭遇那群狼头人,我不推荐走这条路。”普特马克摇头否决了法诺的提议,他想在这旅途应尽量避开危险,毕竟狼头人的凶悍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普特马克队长,你好歹是精钢级的冒险者,卡莲副队也有山铜高阶的实力,你的队员们也都是山铜和黑铁高阶的左右的能手,怎么能怕了区区几十个不开化的兽人?”法诺对普特马克的言论感到不快。 冒险者公会将冒险者们按照实力和名望分为:黑铁、山铜、精钢、白银、黄金、耀金、紫心、十方星(传奇)八个等级。 大部分冒险者都停留在黑铁和山铜两个等级之中,当然也有不少人是没有评级的一般冒险者。 而获得精钢级认证的冒险者则是受到公会认可的强者,不仅会有专属的任务和组织福利,还能每月领取冒险者公会发放的津贴。 普特马克确实是名精钢级冒险者,不然也不会有资格被总治安官点名带队了。 “可是问题在于我们才二十个人,而按这个小姑娘所说的,那些狼头人的数量是我们的两到三倍,仅凭我们是没法讨伐的,突然爆发遭遇战说不定会有人员伤亡。”普特马克有自己的坚持,他不能拿队员们的性命开玩笑。 尼娅意识到这些人的话题牵扯到讨伐狼头人身上,她便开口说道:“其实……我还有个同伴,他可能就在跟踪那群狼头人。” “什么?”在场的人一片哗然。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能帮忙找到他吗?” 尼娅知道自己没有力量,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求助眼前这些拥有力量的人,这样才有可能帮助到那个少年。 普特马克问道:“你能说说为什么他要跟踪那些狼头人吗?还有你的那个同伴是谁?是你的同村人吗?” 尼娅意识到普特马克向自己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她知道如果有所隐瞒的话,这些人恐怕不会伸出援手。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始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讲给这些人。 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等她说完后,所有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效果还是不小的。 雷顿咳嗽两声,打破了众人的沉默:“按照这次的委托要求,你们应当对受难民众给予帮助。” 普特马克发现自己对此事难以定夺,于是他向身边的副队长问道:“卡莲,你怎么看?” “我认为我们应该去把那个少年找回来,那可是一条人命。”卡莲摆明了自己的想法,尽管她能理解普特马克不愿冒险的缘由。 “大家呢?”普特马克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了其他队员。 “队长,所谓的狼头人也就是一群空有蛮力的兽人而已,咱们对付的了。”背着双斧的壮汉拍了拍胸脯证明自己的信心,其他队员虽面露难色,可也没人出声反对。 “总治安官大人想要内陆混入了兽人的证据,没什么比活捉一只兽人更加直接的了,普特马克队长,你若是能率领你的队员们击溃那群入侵的狼头人,这次赏金肯定是翻倍了。” 法诺的嘴角上挑,他已经开出了赏金翻倍的条件,显然作为领队的普特马克再没法拒绝了。当然法诺没有帮那个女孩的意思,他看不惯普特马克这些拿钱办事的冒险者畏手畏脚的模样,有机会让他们拿出点本事来,也算让自己出行添点乐趣,外加上事情真办妥了,不光普特马克有奖赏,自己这边也有好处可拿,何乐而不为呢? “好吧,就这样,我们按照这条路线前进,看看能不能碰见那群狼头人。” 普特马克把地图上尼娅标注的狼头人出没点和自己队伍的位置连接起来,这条新画出的路线就这样变更为队伍目标。 尼娅抬头看向森林深处,似乎能看见那个少年单薄的身影。 【维鲁斯,这样能不能帮到你呢?】 然而这些人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灌木里有只正安静地注视着他们的灰狼。这只灰狼的眼睛里没有正常野兽应有的野性,反而呈现一种麻木的呆滞。灰狼张开狼口,长长唾液从发黄的獠牙上滴落,似乎在期待一次美餐。 唯有一个人看向了它所在的角落,那就是回到尼娅怀抱中的那个小婴儿。 “哇哇!”婴儿放声大哭了起来,她尽力挥动短小的双臂指向那个角落。 尼娅笑着捏了捏妹妹的脸说:“才刚刚吃过乳酪吧?你这贪吃的小家伙又饿了吗?” 无奈莉安娜实在太过幼小,无法传言达意的她没有办法给予人们警告。 呜呜~ 灰狼也意识到自己在被注视着,它在喉咙里低吼了两声,立即夹着尾巴向自己主人们所在的方向跑去。 毕竟,它只是个耳目而已。 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森林里,究竟谁才是被盯上的猎物呢?只有……神知道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终结的野心(下) 它们这是在做什么? 现在这些狼头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显然也不是自己出手的好时机。 既然很好奇这些狼头人究竟在伏击谁,倒不如先悄悄靠近看个究竟,说不定还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思虑片刻后,少年又趴回了地上,像一条游蛇般悄无声息地朝那些狼头人爬去…… “我有种被什么监视着的感觉,卡莲你有感觉到吗?” 普特马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并不是疲惫所至,而是莫名冒出的冷汗。 这是在经历过生死历练后的冒险者普特马克拥有的生存本能,通俗的来讲就是“第六感”。每当危险即将来临时,他的身体就会有些异常,比如出汗,身体发虚等状况,而且往往自己的身体在之前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没有吧?路上除了我们就没其他人了,真有的话,欧诺伽他们应该会发现才对。” 卡莲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和普特马克算老交情了,她也知道普特马克有着相当强的直觉。 “要不我们暂时停下?”卡莲提议道,她看出了普特马克的焦虑,心中也不由得猜测前方或许真隐藏着什么危机。只不过以那名叫作欧诺伽的青年为首的三名斥候都没有汇报什么情况,其他感知能力较弱的成员更是察觉不到问题,就这样停止前进确实有些突兀,但不管怎样还是以安全为重。 “停下?停下做什么?”观察员法诺的坐骑就跟在两个领队身后,由于飞奔的马背上噪音较大,法诺也只是听见了几个关键词。 “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普特马克抹掉额头的汗珠,他也不太确定是否真的有危险逼近,仅仅只是因为自己身体略微不适就终止全队行程,不是普特马克的作风。 可能只是自己对“狼头人”这个词的过于敏感了,大概在三年前一次讨伐盗贼任务里,他遭遇过一个狼头人盗贼,那家伙可给任务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那名狼头人盗贼不管是在力量还是速度上都无懈可击,又因为其皮毛坚韧刀剑难伤,可以说是相当棘手。而当时尽管有两名精钢级在场,数名冒险者一同围攻它仍无法拿下,最后一位盾战士以一条手臂的代价换了它一个防御空档才让众人得以击杀它,。 在感受过这种令人窒息的对手后,普特马克也收集了些狼头人这个种族的情况,多少对狼头人有了一些了解。 在他看来,自己这支队伍真遭遇女孩所说的约莫六十只左右的狼头人群体的话,定然不敌。只不过他们全队都备有马匹,虽说有狼头人的跑动速度快过一般马的跑动速度说法,但普特马克知道这就和猎豹一样,狼头人不能维持高速移动太久。 依靠骑马的优势,他们既可以根据情况进攻,也可以快速撤离。 然而就在普特马克说服自己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时候…… 异变突起! 在探路的游骑兵喊出“所有人停下!”的警告时,被雪埋没的地面就突然升起了数条绊马绳,没能及时勒马的冒险者们纷纷栽下马来。 这一切都是一瞬间发生的,在欧诺伽这名经验老道的游骑兵在发现雪地上有翻动的痕迹,只是为时已晚,他们已经彻底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中。 嗷!!! 群狼的长啸声此起彼伏,众人仿佛落入狼穴,四周的灌木在不断抖动,依稀可见一群黑影在其中绕着他们跑动。 “是狼?”在队伍中间的女孩一眼就认出了那些黑影的真身。 一匹匹山间野狼将这些冒险者团团围住。不管是他们的前路还是退路,很快都变成了死路。 “我、我们中埋伏了!” 人们惶惶不安的握紧自己的武器,恐惧这种黑色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普特马克立即从马背上的皮套里取出一把半人长的长阔剑,然后将双手握住剑柄横在身前大吼道:“不要慌张!两人一组,攻防阵型!” 究竟只是狼群而已,虽然一时间让这些冒险者乱了阵脚,但他们很快就在普特马克的指挥下摆好了阵型。 所谓的攻防阵型就是队伍围成一圈,由战士游走在外围正面抵抗,以掩护弓箭手和法师在队伍内圈安全输出。 普特马克手持阔剑和一干战士们站在队伍外圈,不断用剑风逼退想要突进的狼群,而以卡莲为首的五名弓箭手和两名法师在内圈攻击,陆续站起的马匹们也成了活生生的盾牌,这让群狼突进更为困难。 冒险者们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来势汹汹的群狼开始显出疲态。在交战片刻之后,地面上留下十余具狼尸,而冒险者们只在战斗刚开始时有两名战士受了轻伤以及一人因坠马昏迷不醒外,接下来再无人员伤亡。 知道不敌,狼群开始向后撤去,但它们也没有溃逃而是采取只围不攻态度,和冒险者们对峙。 升起绊马绳的家伙还没有露面,在队长下令前冒险者们也不敢擅自打乱阵型突入狼群。 “狼群的行动太过有秩序,显然有谁在指挥着它们。”对于眼前的态势卡莲面色凝重,她拉住弓弦,将箭矢对准十步开外的一只山地狼射去,然而那只山地狼居然没有闪躲反而原地跳起,一扭腰身把那支铁箭咬在口中。 “这只就是狼王?不对,有点蹊跷。”刚才那匹狼如此灵巧的反应能力绝不是普通山地狼能拥有的,但它却不像是发号施令的那一只。 没有多少时间疑惑了,卡莲又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继续攻击狼群。 “它们……要来了。”尼娅咬着拇指,她仿佛看到了那一幕的重演。 “小姑娘,你是知道什么吗?”雷顿压住颤抖的嗓音向尼娅发问。 此时这个老男人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发闷,眼前局势看似被这些冒险者们扳回来了,但现在这份平静更像是暴风雨的前奏,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相比卡莲等内圈的冒险者,这几名非战斗人员更为安全,他们现在处于冒险者们的层层保护之中,狼群没法伤到他们分毫。 不过……谁能肯定由这些冒险者围成的保护圈是牢不可破的呢? “狼头人,这些狼是狼头人放出来的,那些家伙一定就在附近。”尼娅抱紧了怀中的妹妹,她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守护亲人的意志让她不会恐惧。 借着对峙的功夫,阻碍马匹行动的四条绊马绳都已被斩断,处于内圈中的冒险者已经爬上了马背。 “等会儿队长会带人突围,你们一起跟上。”那名叫欧诺伽的青年手持长枪,这位游骑兵看起来确实可靠。 尼娅爬上黑马,两名观察员也骑在马上,普特马克回头确认了一下其他人的状态,就领着众人往原路突围…… “努尔沙大人,这些人很弱,应该不是巴洛诺遭遇的那帮人类骑士。”一名身穿棕色皮甲的狼头人战士单膝跪在头狼身前汇报战况。 努尔沙正盘腿坐在一块岩石上闭目打坐,兽人军中并没有一定要属下对长官下跪汇报的规矩,可是这只巨狼身上却有一股无形的威压让这些高傲的狼头人战士不由自主地向他跪拜。 “当然不是了,这一群人连‘崽子’都解决不了,当然不可能是巴洛诺他们的对手,当然更不可能杀了……他们。”努尔沙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睁开了左眼,这仅剩的一只眼里充斥着暴虐。 “那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些人?他们快跑了。” “快跑了吗?” 努尔沙端详着自己的双爪中的石块,看了一会儿便将其捏成了碎沫,接着他站了起来,在这只巨狼高大的身躯撑起的那片阴影下,似乎并没什么能够对抗他。努尔沙对麾下众战士下令道:“杀!通通杀掉,不要放跑一个。” “是!!” 诸位狼头人战士紧握武器,棕色的兽瞳中充斥着狂热。 终于,又能品尝弱者的血肉了! “上吧!我的战士们!” 努尔沙一挥手,狼头人们纷纷发出兴奋的嚎叫,这些嗜血的入侵者们从密林中站起,朝那支人类队伍冲去。 普特马克和众人一起看到了林中朝他们冲来的那群恐怖的身影,只是匆匆一瞥,普特马克就知道自己这一步走错了。 什么讨伐?什么活捉狼头人?可笑! 这些具有丑陋的狼脸和精壮的四肢的兽人以高昂的气势和齐整的秩序证明它们绝不是什么散兵游勇,而是一支真正的“军队”。 普特马克大喊道:“是狼头人!!不要恋战!战士和剑士与我一起殿后,游骑兵、弓箭手前面开路!” 绝不能与它们缠战,否则所有人都必将葬生于此! 普特马克一手挥起阔剑,一手勒住缰绳掉转马头,朝那些冲来的狼头人身上砍去。 此时唯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逃出生天。 然而主动和普特马克一起抵抗狼头人的五名冒险者,在和狼头人交手后,立刻明白了彼此之间的差距。 那位手持双斧壮汉想利用在马上由高打低的优势,一斧劈断眼前一只灰毛狼头人的鼻梁,却发现自己顺势劈出的双斧居然直接被那只灰狼用狼牙棒架住,而且就好像自己砍在了坚固的岩石上一般,任凭他怎么使力都没法撼动其分毫。 紧接着那只灰毛狼头人大吼一声,发力回顶,壮汉手中的双斧竟险些被顶脱,而壮汉自己也差点被顶下马来。 实力较为强劲的双斧壮汉都是如此,其他实力较弱的冒险者那边更是险象环生。 他们根本挡不住狼头人的一身蛮力,一交手就负了伤。而其中一名穿着皮甲的中年男子更是悲惨,他遭遇了两只狼头人协力攻击,没能及时避开狼头人手中利器的他被划开了腹部,剧痛让这男人大声吼叫,可当他转头想要让同伴伸出援手时,他的腿就被左侧的狼头人一把抓住,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被拽下马来,这两只狼头人立即同时挥起上端满是钉刺的狼牙棒朝地上的男人砸去,一时间血肉横飞。 “文德勒!!日!这群该死的畜生!” 双斧壮汉高喊那个男人的名字,只不过这个男人已经全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胸口完全塌了下去,虽瞪着双眼但已没了呼吸。 然而壮汉的怒吼声还未停止,他们的马就开始惨叫,不一会儿这些冒险者都被自己的坐骑甩了下来。这些马的马腿和马腹上都是伤口,原来那些野狼也趁机冲了进来,攻击他们的马匹。 “完了……” 跌下马来的四名战士背靠背,和那些围着自己的狼头人保持暂时的对峙。 他们已经被包围了,本以为弓箭手和法师能在前面进行支援,可这些狼头人直接将他们与大队伍隔开,根本无法获得支援。 “这群畜生究竟什么来头?” 双斧壮汉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这些狼头人对于人类的战术太过熟悉,还懂得“分割包围,逐个击破”,而且每个狼头人战士的实力至少都在山铜级冒险者之上,来头绝对不小。 身为队长的普特马克很想回头看一眼其他人的情况,但他并没有这个余力。他的对手是一位穿着钢质轻甲的狼头人,这名狼头人武器是一把镀银长刀,那把刀刀身纤细,和普特马克手里追究攻击力的长阔剑不同,这种武器挥砍速度不仅更快也更为灵活。 这不是仅会一身蛮力的对手,而它靠自身过硬的剑术就将普特马克压制。 在摔下马之后,倒地的普特马克靠一个灵巧的翻身闪过对方斩向头颅的致命一击,然而这狼头人在明白这一击会落空后,立刻变转刀势劈向了普特马克暴露的后背,这次普特马克没能避开,后背的皮肉连着护甲一起被劈开一条大口子。普特马克咬破嘴唇强忍剧痛,翻身还击,但这一剑被那名狼头人横刀格挡,普特马克也只能借着回弹的力道拉开彼此的距离。 对方给予的压力过大,普特马克必须全神贯注在这名狼头人身上,只要稍有不慎自己就会殒命其手,而其他狼头人居然没有加入这边战局的意思,看起来它们对这名狼头人的实力相当放心。 这只就是这些狼头人的首领吗?如果是的话,击败它或许就能让大家得救。 普特马克昂起头来和这只狼头人对视,他的眼中还未绝望,经历过无数冒险的普特马克明白:不管处境如何险恶,放弃挣扎才是真正的懦夫。 这只狼头人看着普特马克眼中的坚毅,似乎感到了许些乐趣,他低吼一声,其他狼头人战士慢慢散开,给两人留出了足够的战斗空间。 狼头人还是很喜欢单挑战,就算眼前的局面是他们占据了绝对优势,可是他们还是会给敌人单挑的机会,通过正面对决彻底碾压对手,会让他们感到骄傲,以满足他们争强好胜的虚荣心。 当然这也正合普特马克的心思,他心想通过首领战的方式获得胜利,以对方首领作为要挟,这便能解救受困的队员们。 尽管这只狼头人的实力或许还在两年前遇到的那只狼头人盗贼之上,可是两年后的自己也成长了不少,并不是毫无胜算。 但是......不对! 这只狼头人不是独眼! 普特马克发现眼前这名狼头人双目健全,身材也没有女孩描述的那般高大,虽然从孩童视角来看,什么东西的模样都要夸张一些,可是眼前这只钢甲狼头人比自己还要矮上几分,定然不是女孩所说的头狼。 那真正的头狼又在哪里?难道还有比这只狼头人还要强大的存在吗? 从密林之中有谁投来了一道视线,普特马克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快了几分,就好像是被什么握住了心脏般,这让他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没错了,那道视线的主人就是真正的头狼! 普特马克只是匆匆一瞅就感受到了那个隐藏在密林之中的头狼身上所拥有的力量。 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啊!那个家伙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兽人了,简直就是个怪物! “科里图芒塔!(不要分心!)” 钢甲狼头人挥刀砍向了颤抖中的普特马克,普特马克狼狈闪避着,手中用于反击的剑式变得越发混乱,开始乱了章法。这只钢甲狼头人的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他看出了普特马克的恐惧,也知道他究竟在恐惧着什么。 他们认可的头狼——努尔沙,是真正的黄金血脉,苍狼神的血裔,举手投足间就有着上位者的威势。 而他和这个人类战士的战斗就在那位大人的注视之下,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得赢得胜利。 哦!不对,胜利已经是注定的了,现在自己只要考虑如何华丽的切下这个人类的头颅就好。 普特马克开始绝望了,他明白了自己已经走到了真正的死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胜利。那只在密林中观望的头狼绝不是自己能够战胜的,而他这边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都不过是死前可悲的挣扎罢了。 努尔沙站在密林之中观看战局,基本没有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他的狼头人战士成功将这支队伍冲散,战场被分成了数段,前面奋战的战士和后援无法呼应,在失去了阵型和秩序后,这些人更加不堪一击。 提前派去绕后的小队封死了他们的退路,这些人已经无路可逃,活人全部杀掉,较好的装备可以给予战士们使用,至于被这些人类驯化的四蹄兽则会成为“崽子”和战士们的午餐。 “哦?有点意思了。” 努尔沙将目光从属下与那名人类战士的战斗中移开,毕竟那并不能勾起他的兴致,当他将视线一到前面人群中时,居然发现了熟悉的面庞。 是那个人类少女,明明自己应该下令放火烧死了,却一直活到了现在。原来应该和那个受诅咒的恶魔在一起,还有那个“巴达芬尔”,是因为各种保护和运气活到了现在吗? 这个敢向自己投来杀意的女孩还真是特别,不过这下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毕竟他可没打算又一次让那女孩从渔网里逃掉。 现在想来貌似自己杀掉的那个人类剑士和这个少女关系匪浅,而自己在那间屋子里见到的女人好像被她叫了声“妈妈”。 那这样一来是不是要全家团聚了呢? 呵呵,这还真是可喜可贺了。 想到这里,这只独眼巨狼咧嘴笑了笑,残忍的念头在他的心中滋生——是不是自己亲自动手才比较圆满呢?最好用刀一片片切开女孩的皮肤,再在她还活着的情况下,吃掉她的四肢…… 狼头人并不拒绝生肉,而且越新鲜越让他们觉得可口。食用的肉是人类还是牲畜的在大多数兽人眼中并没有太多区别,甚至他们不介意在闹饥荒的时候进行同类相食。 为了将这个令自己兴奋的念头变成现实,努尔沙对身边的一名穿钢甲的狼头人战士下令道:“去告诉他们,那个穿白衣服的人类女孩不能杀掉。” “遵命!” 这名狼头人战士站了起来打算离开了努尔沙前去往那片战场,然而努尔沙突然喊住了他。 “算了,我亲自去。” 努尔沙笑了笑,嘴角笑容越发狰狞。 …… “真惨啊……这些人,估计得死光了吧?” 少年找到一个隐蔽的陡坡趴下,这支队伍从走入狼头人的陷阱到狼头人收网的全过程都被他收入眼底,看这一边倒的局势,估计用不了一会儿这二十来个人就会被全灭。 “是沙迦帝国的狼头人士兵没错了,还真不愧是和人类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对手,在数量优势的情况下,打这种混编的冒险者小队简直不要太轻松。” 少年叹了口气,他现在有心思点评,也确实是无事可做。 本来就觉得这群狼头人不简单,现在从他们的战术和惯用招式来看确实是兽人帝国的正规军,而且还是其中的精锐——扎克罗塔军团的成员。 对于眼前走入绝境的冒险者小队,不是他不想去帮忙,可无奈就算他的加入战局也不过是让尸体再多一具罢了。再加上这些人和自己又没什么关系,何必为陌生人两肋插刀呢? 本来还以为这些人多少能给这些狼头人制造些麻烦,自己能趁机混入战局,寻找那只头狼的位置,再给予致命一击。 现在看来自己还得另寻机会了,这些人苦战到现在,却连头狼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自己之前看到的钢甲狼头人也没有出现几只,那些家伙不可能凭空蒸发,显然还有一批精英战士和头狼一起在林中的某处观望。 这些狼头人打了胜仗一般都会在夜间举办一个小型的庆祝会,这种时候它们的警惕性会低很多,等那时再出手也不迟。 “等一下,卧槽?尼娅怎么在里面?!” 少年愣住了,他突然在这群冒险者中发现那位女孩的身影,凭借敏锐的视觉,他能确定这个女孩绝非他人。 这下还能袖手旁观吗? 命运之神似乎在耳边嗤笑着。 少年咬了咬牙,他从已经破烂的衣服上撕下一根长布条,并将其紧紧系在发烫额头上,还来回在脑后打了个死结,搁在一旁的长剑也被他背回背上。 少年站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下面那些肆意杀戮的兽人战士和拼死挣扎的人们。 他深吸一口气,从陡坡上朝下方残酷的战场跳了下去…… “副队,你们快走!” 游骑兵欧诺伽用手里的长枪穿透了一只山地狼的腹部,然后长枪上挑将这具狼尸甩向涌来的狼群。 “欧诺伽,你掩护那个女孩还有两名观察员撤离,这里交给我。”卡莲将对于近战基本无作用的弓箭收了起来,她从腰间拔出两把短柄弯刀,狠狠劈向了那些正在疯狂撕咬自己爱驹腹部的野狼。 这些狼或许是个大麻烦,可真正的大麻烦还在后头。 穿着清一色的兽皮甲的狼头人从林中朝他们杀来,那些家伙才是真正棘手的存在。 除了卡莲几名处于内圈的冒险者外,外圈的冒险者们在狼群逼迫下,只能下马与这些凶悍的狼头人作战。 “唤醒水对身体的滋养——水治愈!”一名白袍法师吟唱咒语,施展魔法为受伤的队员治愈。 “土成生命之基,固体——土质皮肤!”另一名白袍法师吟唱强化魔法,为前面奋战的战士们增强防御。 有这两位法师的法术支援,这些冒险者们虽然仍不是这些狼头人战士的对手,可也不至于直接溃败。 然而,很快他们就再不能帮忙了。 一名穿着钢质轻甲,胸前护心镜还有狼头装饰的精英狼头人战士以惊人的速度突破了战士职业的冒险者组成的壁障,在其他人转身支援前,它就已经挥舞手中的双刀穿透了两位法师的胸膛。 两位几乎没有近战能力的法师被这名刺客职业的精英狼头人近身自然毫无反抗之力。 不过,在这只狼头人打算从这两个生命气息逐渐消散的法师身上抽刀离去时,一名濒死的法师突然瞪着充血的双眼抓住了它的右臂。 “咳咳,毁灭……火由心起——玉石俱焚!” 这名白袍法师吟唱起他的导师曾再三提醒过“不到最后千万不能使用”的法术,此刻他的全身都化作了熊熊烈火与这只狼头人一起燃烧起来。 嗷!!! 这名狼头人发出巨大的惨叫声,它在意识到这些从人类法师身上蔓延出来的魔法火焰不仅不能直接熄灭还有蔓延能力后,竟果断一刀斩下了自己的右臂,然后它再向后一跃,远离了那名带着自己右臂一起成为灰烬的法师。 “快杀了它!” 冒险者们见到同伴牺牲自我,自然悲愤交加,他们舍弃了与自己缠战的狼头人,直接向那名负伤的精英狼头人杀去。 然而纵然在断臂后实力有所削弱,但这名狼头人究竟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它在众冒险者中杀进杀出,不仅又带走一名冒险者的性命,还朝副队长卡莲的方向杀去,卡莲和欧诺伽保护着那几名非战斗人员,如果还让这名狼头人继续突入,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这家伙恐怕只有队长才能应对,可是队长他…… 卡莲看向了普特马克的位置,不过视野完全被狼头人遮挡,完全看不到他的情况,但陷入重围中的普特马克估计是凶多吉少。 没有多少时间考虑他人的情况了,那名狼头人已经突进到了眼前,卡莲一咬牙,架起双刀打算和这个狼头人对上几招。 “你这家伙给我安心的...去死吧!” 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又稚嫩的声音让卡莲愣了愣,等她回过神来就见一个系着头带的黑发少年踩在那只钢甲狼头人身上,而且看样子这个刚才还大杀四方的狼头人已经殒命其手。 “这……” 这不是在做梦吧? 卡莲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知道这个少年从何而来,也不敢相信这个年纪的少年居然能够瞬间杀死如此强大的狼头人。 “尼娅在哪儿?”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喘着粗气,从陡坡下来之后还得穿过一片小林地,一路飞奔而来的他刚才消耗了不少体力。 若是正面与这只狼头人对决,他可不是对手。然而刚才这只狼头人腾空跳起,空中可没法随意移动。 少年借用“静态凝视”预判这只狼的移动轨迹,然后再将手中的短剑投向它的脖颈。 在短剑成功刺穿这只狼头人的咽喉后,少年立即跳到它的身上,握住在咽喉处的剑柄搅动了两圈,直到确定这只狼头人彻底死透了,他才把短剑拔出来。 “你是尼娅说道那个少年?” 卡莲弄清楚眼前的情况不是自己的幻觉,她看这名少年的模样似乎和尼娅描述极其接近,外加上他开口就问尼娅的情况,确信这名少年就是女孩提到的那位。 “没错,快告诉我,尼娅她在哪儿?” 少年发现这位女冒险者身后并没有那名女孩的身影,明明之前他还看见尼娅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我让欧诺伽护送她和两名观察员离开了,你放心吧。”卡莲向这名急迫的少年说明情况。 “放什么心啊!那里狼头人有派兵堵截,他们根本跑不掉!”那些狼头人的行动,少年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 “什么?!”卡莲大惊失色,她万万没想到那些狼头人居然如此狡猾。 少年从这位女冒险者身边跑过,打算靠双腿追上已经远去的女孩。 “等一下,你想追上去的话就用我的马吧!”卡莲跳下马来,喊住了那名少年。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逃走?”少年看着这名女冒险者的眼睛,她的眼中并没有太多对死亡的恐惧,似乎早已看淡。 “我是不可能舍弃同伴逃走的,你快去吧!”卡莲摸了摸爱驹的鬃毛,并将缰绳交给了少年。 “好!保重!” “嗯。” 在这种时候,这名女冒险者脸上还能挂着笑容。虽然他看不透这种超然的心态,但这确实难能可贵。 少年也不打算浪费对方的心意,他踩上马镫,在这匹白马的长叫声中朝女孩的方向追去…… 法诺骑在马上,全身打着哆嗦,他在口中不断的念着:“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是啊!都是自己的错。如果自己没有怂恿队伍往这里走就好了,如果自己没有想要挑战那位经验老道的冒险者的权威就好了,如果自己没有想着立功就好了…… 多位冒险者在他眼前死亡,这个画面对法诺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冲击,现在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疯癫的状态。 一位游骑兵终于忍不住法诺的声音而呵斥道:“够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不能让其他人的死白费!” 然而法诺的低语仍未停止,那名忍无可忍的游骑兵就扬起马鞭想要做什么,但他那过激的行为被身旁的欧诺伽拦住了。 “好了,不要内讧了。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就这样吧。”欧诺伽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他很累,虽然也有体力消耗的缘故,但更多的是自己心灵已经无比疲惫。 “额…嗯。” 那名游骑兵收起了马鞭,尴尬的回应了两声,他也知道自己行为不过是乱上添乱罢了。 原来包括欧诺伽在内共有四名游骑兵,不过现在只有两名了。 另外两名游骑兵在突围途中被狼头人撕成了碎片,以后能不能找到完整的尸体都很难说。 “真正对不起的是我……” 尼娅已经泣不成声,她坐在黑马身上紧紧抱着妹妹,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是我说了那些狼头人的事情,才变成这样的……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女孩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她后悔自己向这些善良的冒险者求助,如果当初她直接跑掉的话,或许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没什么可道歉的,决定前往这条路的是大家,而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欧诺伽叹了口气,并没有要责怪谁的意思,甚至没人能看出他有过这种愤怒情绪。 “真正导致一切的是那群狼头人,小姑娘,你和法诺都别想太多,杀人的是它们,不是你们。”雷顿开口了,虽然他也被之前的场面吓得不轻,但他的理性还在。 “对的,罪魁祸首是那群畜生,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什么错误。”那名有些暴躁的游骑兵听了雷顿的话也想通了,他不再把怒气发泄在任何人身上。毕竟这些人都是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同伴,这些人有什么值得去斥责的呢? “谢谢……” 尼娅正用袖口擦干眼泪,雷顿这位年长的绅士就向她递来了一张白手帕,尼娅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才能传达对这位和善大叔的感谢。 “该死!这里还有东西!”欧诺伽察觉到了前方林地的异常,不过那些家伙已经围过来了。 从林中窜出十几只野狼,将五人团团围住。马匹受到狼群惊吓,不敢肆意跑动。而尼娅坐着的黑马虽然并不畏惧狼群,但由于狼群封死了路径,它也没法离开此地。 眼下只能击退狼群才能继续前进。 “埃里克,你对付左边,我对付右边!” “好!来吧,小狗崽子们!” 现在五人中算是战力的只有欧诺伽和那名叫埃里克的游骑兵,这样一来他们想要同时保护两位观察员还有女孩就极其困难了。 “法诺小心!” 在两名游骑兵与狼群缠战时,一匹山地狼通过攻击间隙冲向了一直坐在马上神游着的法诺。 狼并不能直接攻击马背上的人,但它成功咬到了马腿,法诺的坐骑吃疼立刻开始不断跳动,而法诺并没有牵着马缰,竟被甩下马来。 雷顿一把拉住了掉下来的法诺,他扯住法诺的衣领将他拽上了自己的马,这个动作对于勤于锻炼的雷顿而言不算难事。 “你给我清醒点!” 啪! 雷顿给了依然浑浑噩噩的法诺一巴掌,但法诺还是一副没有清醒的模样。 那只野狼意识到这匹马上没有人了之后,就开始转身撕咬雷顿的马。 不打算坐以待毙的雷顿从腰间抽出自己护身用的长剑,并将剑尖刺向这匹山地狼后背。不过他究竟不是有修炼斗气的战士,他的这一刺只是击穿了这山地狼的皮毛,没能更进一步。 山地狼吃痛跳开后,欧诺伽的长枪立刻迎了上来,这匹山地狼被长枪刺穿了头颅,真正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还不错嘛!大叔。”欧诺伽看雷顿出剑果断,显然也是有几分能耐的,便夸赞了一句。 “还好,比不得你们,我练这个就是健身。”雷顿见欧诺伽那边似乎压力并不大还能有心调侃自己,也松了口气。 “正主该来了。” 欧诺伽面色凝重,狼群开始向后退去,想起之前的情况,这些人也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些是什么玩意儿?!”埃里克诧异地看着那五名从林中走出来的狼头人,这些狼头人和之前他们遇到的狼头人都不一样,五名狼头人全部穿着胸口有狼头装饰的钢质轻甲,手中的兵器也不是那种粗制滥造的家伙而是真正的金属武器。 “这些是……扎克罗塔军团的银狼勇士?!”曾经当过边境守军的欧诺伽认出了这种穿着的狼头人的来历。 “哦?人类,你居然知道扎克罗塔军团?” 这些狼头人中居然传来了人类的语言?! 这比这些狼头人全是银狼勇士还要让欧诺伽震惊,他知道兽人中会学习人类通用语的除了福克斯那帮商人,只有少数高级兽人。 他们怎么会招惹上这种存在? 这个声音的主人并不是五位狼头人中的任何一个,那第六位狼头人显出了真身。 这只狼头人身高两米有余,壮硕的像是一头巨兽,在它出现之后,五名银狼勇士都变得渺小起来。 “是你!” 尼娅愤怒地看着这头巨狼,她当然不会忘记这只巨狼,母亲和丽莎的死都是它所为。 怀中的妹妹莉安娜也看着那只巨狼,不过她没有出声,只是平静地将这只巨狼的模样印在脑海之中。 “是我,我还没有向你自我介绍过吧?我是努尔沙.巴克加西,我曾在你的村庄前遇到一个强大的剑士,他的眉间有个小伤疤,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拥有黄金血脉的努尔沙具有强大的学习能力,在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和学习,他已经可以流利说人类的通用语。努尔沙与这女孩一见面就立刻向女孩确认那个剑士的身份,毕竟那是让自己舍弃战士的骄傲还夺取了自己右眼的存在,努尔沙到现在依然对那个男人耿耿于怀。 “他是我的父亲,贝尔卡斯.巴罗布!你、你把他怎么样了?!” 尼娅听到失踪依旧的父亲的消息,心情立刻难以自抑。但是这个消息却是出自这只残忍的巨狼之口,尼娅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努尔沙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问道:“那……那位被那间破屋子里被压在房梁之下的女性是?” “她是我的母亲,我不许你提她!” 尼娅紧咬着牙,强忍自己心中的悲痛,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这个家伙提起自己的母亲。 “唉……哈哈哈哈!!!” 努尔沙本来还想装模作样的叹息两声。可没办法呀!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开始放肆地大笑起来,狰狞的笑意让他本来就已经扭曲的脸庞更加扭曲得不似活物,更像是地狱的恶鬼。 “你……笑什么?”尼娅咽了咽口水,她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 “我笑什么?哈哈,对!我笑什么!我在高兴啊!高兴你们一家人终于能团聚了,哈哈!” 努尔沙放肆地大笑着,然而女孩的神情却在这笑声中逐渐僵硬。 是这样吗? 爸爸原来已经找到妈妈了吗? 原来,真的是这样吗? …… “小姑娘?不要信他的鬼话!” 雷顿摇了摇尼娅的肩膀,但是这个女孩毫无反应。 “是真的呢…爸爸是不可能不来找我的呢…是时候了呢……”尼娅像梦呓一般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此时的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哭时笑,雷顿根本没法叫醒她。 “好了,不再陪你们浪费时间了。卡其巴罗!(将他们杀掉!)” 努尔沙拍了拍手,他已经尽兴了,是时候结束了。 五名银狼勇士随着努尔沙一声令下,几乎同时拔出武器向这几名人类冲去。 “小心!” 欧诺伽也只能提醒这一句了,而且这句提醒也没什么作用。 一旁的埃里克他还没能挥动长枪就已经被一只银狼勇士跳上马来,在实力差距过大的情况下,这只银狼勇士甚至没有用手里的长刀,而是用自己的利爪贯穿了他的胸膛。 而欧诺伽则直接翻身下马,他手中紧拽着长枪朝还站在原地努尔沙刺去,彼此的距离约有六步,只要跑出四步,他就能用手中的长枪刺中那只巨狼,然而……他只跑出了三步。 这时他的双腿上的韧带被挑断,欧诺伽再不能跑动甚至站立。 “啊!!” 欧诺伽嘶吼着,他用长枪撑起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向前面这只巨狼挪动已经报废的双腿。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银狼勇士相互看了看,他们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不通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意志。 快了,就要快了。 马上就能碰到这该死的家伙了,马上就能…… 刷刷! 两名银狼勇士再次挥刀砍向了他的双腿,这次是将他膝盖以下的部分全部斩断。 “呃啊!!!” 哐当!! 欧诺伽再没能撑起自己的身躯,他向前倒去,长枪的枪尖距离这巨狼还有半米。 这位青年伸手推动枪杆,长枪缓缓向前移动。 努尔沙低头看着这个人类战士的行动,也没有挪动半步,就这样站在原地,让他将枪尖缓缓推向了自己的脚趾。 “啊!” 这身惨叫并不来自于欧诺伽,而是后面的法诺,他像是发了疯一般抱着怀中已经死去的雷顿惨叫着。 “雷顿…叔叔。” 法诺的意识清醒了些,他在看到周围站在几只钢甲狼头人还有倒在血泊中的两位游骑兵时,他又捂耳惨叫起来。 这时雷顿的尸体从他的怀中滚落,他坐下的马见到主人的尸体立刻受到了惊吓,外加上它对狼头人的本能恐惧,一下子撒开四蹄跑了起来,而且跑得飞快。这次法诺在被甩下前好好拉住了马缰,就这样骑着马渐渐远去。 努尔沙和银狼勇士被法诺的反应弄蒙了,居然就这样看着他跑远了。 “你们都追上去。”不过努尔沙并不打算放跑他。 “是!” 五位银狼勇士立刻动身,向法诺逃跑的方向追去。 “嗯?” 努尔沙刚刚下完命令,脚尖就传来痛感,就好像是被尖锐的石头撞上了一般。 欧诺伽终于将长枪推了过去,枪尖刺中了努尔沙的脚趾。 “好了,你成功伤到了我,可以了吗?” 努尔沙踢开长枪,走到欧诺伽身边,他伏下身去,看着这位人类战士的因为失血渐渐无神的双眼。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吗?人类,我可以让你得到无痛之死。” 兽人敬佩强者,也敬佩无惧生死的勇士。 努尔沙也是如此,或许他会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或许他锱铢必较,或许他残暴嗜杀……但是他看得起那些能让他仇恨的人,也看得起在走到绝路最后还会做出已经无意义的反抗的人。 “我真没用,害了大家……” 身为游骑兵,却总不能及时发现危机,一次又一次…等自己发现时,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万分感谢那些愿意信任自己的同伴们,同时对于因自己而死的同伴们,我……万分抱歉。 欧诺伽的眼角流出泪水,他和法诺。尼娅他们一样,都在自责着。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早点注意到路上的异常呢?为什么就不能再仔细些、再警惕一些呢?只要自己早点警告大家,所有人都不用去死了吧? “哦?是在责备自己太弱了吗?呵,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弱小是一切的原罪,我曾经当过弱者,所以现在我只要变强。” 努尔沙站了起来,他拔出自己的佩刀横在欧诺伽的头上轻轻点了两下,以找准角度。 然后他再稍稍吸了口气,在这口气呼出来前,他就抬起腰刀朝这名人类战士的脖颈直接劈了下去。 他的这把刀足够快,一刀致命,不会有太多痛苦。 也算是兑现自己要给予他“无痛之死”的承诺。 “好了,就剩下你了,小姑娘。” 努尔沙将目光移向那个还在坐在马上已经失去对外界感知的女孩。 看她的模样,估计自己现在直接将她杀死,她也会毫无感觉吧? “唉,这就很没意思了。” 本来以为她会有多丰富的表现,没想到只是受了言语刺激就成了这幅模样。 这个目光如同人偶般空洞的女孩让努尔沙兴致大减,他开始考虑别的处置方式。 卖去做奴隶吗?可是自己这边估计暂时没有闲暇将这个女孩运回铁羽城。 要是将这个女孩带在身边也是个麻烦,毕竟等她意识清醒了,所想做的第一件事估计就是向他寻仇,而且路上自己这边还得为她提供水和食物,这样脆弱的人类突然死在路上并不稀奇,那自己在她身上花费的精力就全成了泡影。 “罢了,我还是送你和家人团聚吧。” 努尔沙提着滴血的长刀,朝马背上的女孩走了过去。 咴!! 黑马“闪电”大声嘶叫起来,它想用后肢站起来,用两只前蹄去攻击这只巨狼,可是又担心这个动作会让女孩从背上摔下只能罢休。 “你的体内是有流淌着什么魔兽的血吗?居然不怕我?” 努尔沙见到黑马极富有灵性的表现又起了兴趣,普通的马早就在他面前动弹不得了,这匹黑马居然还敢反抗。 “闪电”不离开这里是有原因的,它虽然可以独自逃离,但高速奔跑的它很可能会让失神的女孩跌下马来,外加上这只巨狼恐怕拥有自己之上的速度,擅自逃跑很可能会迫使努尔沙提前动手。 正是有着顾虑,黑马不敢轻举妄动。 可眼下努尔沙已经要下手了,黑马再顾及不了那么多,扬起前蹄转身欲走,可这动作究竟快不过努尔沙斩来的刀芒。 “住手!” 嗖! 一支破空而来的铁箭与少年的声音几乎同时到达努尔沙的耳边,努尔沙眉头一皱偏头躲过了这一箭。 但也由于这个动作,努尔沙的斩出的长刀轨迹出现了偏差,本来朝女孩纤细的脖颈斩去的长刀只斩落了女孩颈边的一缕发丝。 那位女冒险者留在马上的弓箭可真是帮了大忙。 少年对自己还未完全来迟这事深感庆幸,路上他也遭遇了狼群的袭击,因而耽搁了些时间,好在最糟糕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此时少年骑着白马向迎面跑来的黑马冲去,眼看失去重心的女孩正要从马背上跌落,少年已经提前丢下缰绳然后用双腿夹紧马腹,在和黑马即将擦身而过那一刹那。 “喝啊!!” 少年清喝一声,然后侧身张开双臂将女孩拦腰环抱住,在几番惊险的摇晃后,少年成功稳住了重心,两人都成功坐在了白马上。 哦不对,是三人。 尼娅的妹妹现在还安好的待在姐姐的怀抱里,这个女孩哪怕在失去了神志的情况下,依然没有丢下自己的妹妹。 “又见面了,黑色的恶魔。”努尔沙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位黑发少年。 少年骑着的白马主动停在了距离努尔沙十步左右的位置,接下来不论少年怎样下达指令它都不愿再向前了。 “呵,大块头,我们又见面了。” 终于要来了吗? 少年暗自感叹着。 这是一场逃不掉也不该逃的对决。 他和这头巨狼今日必分生死,为了海默尔和杰尔夫,也为了所有人。 这一战,他必胜! 第一百五十二章.濒死的疯犬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放在兽人漫长又古老的历史中也是最为伟大的萨满去世了,他曾经陪伴并指引过那位至今还存在于无数赞歌和史诗中的初代兽人王。 但天道公平,就算是这位懂得利用天地元素延长寿命的萨满,也有走向终结的一天。而在他的躯体已经几乎油尽灯枯,其内心也早已做好回归兽神怀抱的准备的时候,新任的兽人王跪在他的床榻前,请求他为全兽人的命运做最后的占卜,于是这位饱含智慧、看穿过去与未来的老萨满就留下了这个古老的预言: 一天一个拥有黑发黑瞳的恶魔将会在人类中诞生,他会改写全兽人种的命运,初代王者为兽人们赢得的一切将会不复存在。 而在人类中拥有黑发黑瞳的特征的人确实存在,准确的说是“一直都存在着”。 但似乎这种特征在某个人身上出现是由于某种返祖或者变异现象。 虽然具有符合预言特征的人类很少,但他们可能在任何家庭、任何国家中诞生。从一对具有与黑色完全不同的发色和瞳色的夫妇中亦有可能诞生黑发黑瞳的孩子,而具有黑发黑瞳特征的人却往往不能将这一特征带给下一代。 由于这一特征的人类稀少性与预言本身的传奇色彩有所重合,诺亚皇帝就曾经任命过几位拥有此特征的人为高级将领来打击兽人,不过收效不大,似乎应召而生的预言之人还未出现。 这个预言也是兽人与人类一直对立的原因,不过这当然不是唯一的原因,还有资源、领土、信仰以及……各种数不清道不明的恩怨纠葛,让两族一直处于战争状态。 眼前这个黑发的少年,会是预言中的黑色恶魔吗? 努尔沙并不能肯定,人类中具有预言里这个特征的还有很多,不是能对命运有所感应的萨满的努尔沙不能肯定这个人类少年就是预言之人。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一遇到拥有这种预言特征的人类——杀了便是! “你是想挑战我吗?” 努尔沙咧嘴笑了笑,他用仅剩的左眼紧盯着少年那双澄澈的黑眸,想从中看出什么。 “我想杀了你。”少年回敬给努尔沙的眼神是“不屑”,就算彼此实力差距悬殊,他也不会有半分怯弱。 这少年对着自己大放厥词,努尔沙也意外的不生气,毕竟那不过是将死之人,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不过努尔沙眼前确实有件烦心的事:上面派来支援自己的银狼勇士虽然忠诚无比而且就他们的实力来看还挺有用,但问题就在于他们过于忠诚以至于到了“呆板”的地步了。 “本来就凭你还没有挑战我的资格,可无奈那五个蠢货为了追一个人类居然全去了,让我得亲自动手。” 若那五名银狼勇士还在这里,哪还用得着他亲自劳神。 努尔沙望着眼前的人类少年,他四下打量这少年身上可能拥有的武器,他也想知道此人究竟有什么把握敢来挑战自己。 而且还敢说“杀了他”。 看似弱小的存在,突然有了什么底气绝对是有问题的。 最好速战速决,以免节外生枝。 努尔沙眯起眼来,体内的血脉之力开始运转。 他见过这个少年击杀八足镰刀虫时的姿态,那个诡异的力量应该源于某种远古血脉的觉醒,如果这个人类少年还能变回那个状态,确实有些棘手。 “呵,一上来就是动真格了吗?” 少年能感觉到努尔沙体内那股澎湃的血气开始高速运转起来,现在这头巨狼身上散发的气息可比之前还要危险的多。 可是…… 虽说马上就要战斗了,但手里这对姐妹该如何安置? “呃,那个能不能先停一……” “嗷!” “喂喂!给个机会。” 在这种明显有利于自己的情况下,努尔沙当然没有理会少年的请求,他直接挥刀朝马上的少年砍来。 面对努尔沙迎面斩来的刀芒,少年毫不犹豫地选择跳下马来,以这匹白马为肉盾抵挡这一击。 噗呲!! 在刀身接触到白马的一瞬间,喷溅的鲜血将少年和女孩笼罩。 少年下意识地仰头看着本该是白马身躯的上空时,发现自己被一抹刺目的光芒晃了眼,他定睛一看发现那是刀身上折射出的刀芒,努尔沙的腰刀在破开白马的身躯后竟刀势不减继续朝他们劈来。 “喝啊!” 少年大喝一声,抱着怀中的姐妹在地上滚了一圈,而那把腰刀的刀气就落在自己之前所在的位置。 现在他的脖颈与地面的刀痕相距的这半尺,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少年抬头看了看那匹可怜的白马的情况,这马果不其然已经被拦腰切成了两段,马头那部分还在悲鸣,显然它还没有完全咽气,当然这种情况它已经没救了,只是得在死前多受点折磨罢了。 少年在心中暗叹:本来还以为能把这马物归原主,没想到这么快就得考虑赔偿的问题了。 “这是斗气外放?” 少年先将失去神志的女孩平放在地上,然后他站起来独自与这只巨狼对峙。 斗气外放是一种增强攻击范围的手段,在展开攻击的一瞬间将斗气附着在武器一起斩出,斗气凝实的强者可以让外放到体外的斗气拥有不亚于兵器实体的伤害。 努尔沙手中的腰刀长度并不夸张,也就两尺左右,正常情况他是不可能劈到那么远的位置,但若是用斗气外放的话就可以做到了。 “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算是吧。” 努尔沙手拿腰刀摆开攻击的架势,现在他得让自己那对发达的肱二头肌好好活动起来。 他自从在那名人类剑士手中受了重伤之后,再没有怎么亲自上阵。 毕竟那种让自己几乎濒死的伤势,努尔沙就算是依靠黄金血脉的恢复能力也得安分得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能让他的状态完全恢复。 除了像那名“巴达芬尔”一样激起了自己的兴趣的人类战士,其余的战斗努尔沙都是让手下去对付,而自己则在后方打坐顺便观看战局。 “小子,你要是现在跪下求我饶过那个女孩的性命,我可以稍微考虑一下。” 努尔沙轻蔑地压下刀尖对着那个人类少年的眉心,在他眼里这个人类确实渺小。 “哈哈,你还真是仁慈啊!”少年笑道,“毕竟,要是你现在要是跪下求我饶过你的小命,我可根本不会考虑。” 少年拔出腰间的短剑,同样用剑尖指着努尔沙的眉心。他说过他要杀掉这只巨狼,作为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他自然要做到。 “嘴巴还真是硬,等会我就把它割下来,看看你的嘴究竟能有多硬。” 努尔沙皱了皱眉头,他不清楚这个少年究竟有何自信敢这样挑衅自己。 要知道刚刚那看似震撼的一击对努尔沙而言,只能算是热身罢了。 努尔沙抬起腰刀,少年瞪大了双眼将他的动作全部收入眼底。 瞬息间这下一击就到达了,这只巨狼的攻击过于可怕,硬拼无疑是自寻死路。 然而少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硬拼,他有过挑战这种具有几乎压倒性优势的强者的经历,没点把握他也不会冒险。 就目前来看,这只巨狼的攻击方式与自己遭遇的那只黑毛狼头人差距不大,不过这只究竟是头狼,各属性的数值应该都远在那只普通狼头人战士之上。 心中有些底气的少年面对这第二道攻击选择侧身闪避,锋利的刀口在他的身前划过,看起来这一击就这么结束了,但努尔沙嘴角突然撩起,他在刀口与少年擦身而过的瞬间,变动了刀势,不过让努尔沙诧异的是这少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极其迅速地用短剑格挡住了这变化的攻击。 “哦?” 这一击又一次被那个人类少年完美避开,努尔沙有些诧异地将刀收了回来,他伸出猩红的长舌舔了舔刀口的鲜血,可惜上面并没有这个少年的血。 “呵,你也不过如此。”撑过第二击的少年尽力压住胸口紊乱的气息,他用短剑格挡时他有注意偏开力道,可还是被震得双手发麻。 “静态凝视”可以让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去细致的观察对手的动作,以此来预判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可是这个狼头人丰富的战斗技巧让少年就算成功预判也无法完全闪避,看来之前把那只黑毛狼头人作为参考是错误的,这只独眼巨狼确实是凌驾于自己所见过的所有狼头人之上的存在。 “那好,游戏也该结束了。” 努尔沙眯起眼来,身上的气势再一次变化。 居然没有在两招之内拿下这个人类确实是自己的失策,不过就凭这个人类现在的表现,他绝对活不过这第三招…… “救、救命啊!!” 法诺对着四周林子呼救,不过这种荒山野岭哪有什么人呢?可是那五个狼脸怪物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虽然彼此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这段距离在被逐渐缩短,不论他怎么挥舞马缰都无济于事。 “救我啊!谁来救我啊!!” 明明知道没人会来救自己,可是法诺还是在全力对这山林呼喊。 而回应他的只是山间飞鸟罢了。 又大声吼了几声后,法诺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发现自己咳出了鲜血,当他想继续大声吼叫时,才发现自己此时已经吼破了嗓子,发不出声音来。 身后的那五名银狼勇士也追到厌烦了,在距离只有十步的时候,其中一位手持双刀的银狼勇士将右手的弯刀向法诺投了过去。 这刀虽然没有打中法诺本人,但下划的刀身却将马的后肢斩断。 法诺立刻跟着跌倒的马匹一起摔了下来,这巨大的惯性让他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了下来。此时的法诺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一时间他也只能趴在地上。 这个原本有着洁癖的男人现在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模样还不如一个乞丐。换做平时从疾驰的马身上摔下来,他该庆幸自己没有摔断脖子。 而现在的法诺巴不得自己就这样干脆摔死,只是被摔断几根肋骨的法诺此时只能就这样乖乖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五名象征着死亡的钢甲狼头人朝自己大步走来。 “伟大的光明神啊……求求您救救我吧。” 此时的法诺费力地翻了个身,以便抽出身下折了两根手指的左手,然后他用那根完好的食指在胸前勾画。 这种绝境除了祈求缥缈的神灵的还有什么办法呢? “救救您虔诚的信徒吧……” 狼头人手中屠刀距离自己的脑袋越来越近,法诺全身颤抖着,在明白自己必死无疑后,他索性闭上眼睛,嘴里不断念着祷告词。 当这些狼头人想要终结这个人类的生命时,一股让他们本能地感到颤栗的力量从面前冲了过来。 “库洛!(后退!)” 五名银狼勇士瞬间四下散开,而他们原来站立的位置则在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变成了一个深坑。 在尘土散尽之后,深坑之中景象暴露在他们眼前: 这个深坑的最底下插着一把长枪,一道道可以让大地破碎的电弧在枪身上“滋滋”地跳跃着。 这种样式的长枪并不是欧诺伽那些游骑兵使用的普通长枪,而是专门为那些冲锋陷阵的重甲骑士们打造的“骑枪”。 这把骑枪流线型的枪身上刻着许多古符文,而那光辉的外壳上面似乎是抹着一层金粉,简直是个古老而且昂贵的艺术品。 “真是稀奇,兽人的精英居然都能渗透到这里来了吗?” 在五名狼头人错愕的视线中,这把鎏金骑枪的凭空悬浮起来,自动回到了它的主人手中。 骑枪的主人是位戴着黄金面具的金甲骑士,他一手持着十字方盾,一手紧握鎏金骑枪,骑着一匹长着一对洁白羽翼、头上顶着尖角的白马,在这些狼头人的上空盘旋。 这个有着压倒性的力量和纯净的神圣气息的骑士此刻仿佛天神下凡,五名狼头人仰视着他,在感受到骑士身上那股恐怖的力量后,没有谁敢轻举妄动。 金甲骑士和他那匹不可思议的坐骑在空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的五名狼头人,就好像在看着——五只蝼蚁一般。 随后数名银甲骑士从林中穿出,其中为首的一名青年骑士仰头对天上的金甲骑士喊道:“巴雷克大人,这里还用不着您亲自动手,交给我们便是。” 金甲骑士坐下的这匹奇特的白马就是传说中的自然圣兽——独角兽,独角兽不仅极其稀有,也标志着其主人的身份。 圣骑士——巴雷克.希尔顿,这名称号为“天马行者”的圣骑士巴雷克因其独特的坐骑具有极高的机动性,据说他曾经在一个星期内横穿整个大陆,或许是这个原因,这名圣骑士的调令比其他圣骑士更为频繁,也更容易为人所知。以至于现在的人们形容起印象中的圣骑士时,都会说是一群“骑着纯白独角兽的神人”。 原本按照教廷指示和诺亚军方的请求,他该前往鬼山要塞来压制兽人派出的比蒙军团。但由于冥蝶这个“笑面傀儡”骨干的出现,斯迪尔主教为防止发生意外,就特地传信让他前来此地支援。 “哈哈,它们可是狼头人部落精挑细选的银狼勇士,实力还是有的,你可别一时大意,让我和斯迪尔阁下难堪啊!多隆卡。” 巴雷克刚才在投掷骑枪时刻意控制了威力和位置,仅仅只是保下那个幸存者,没想击杀这些狼头人,就是为了留给后辈一个练手的机会。 “呵,大人您看好便是!” 这名青年骑士在经历过与冥蝶一战的打击后,现在已经战意大起,他确实迫切的需要一场畅快淋漓的战斗来洗刷自己所经历的耻辱。 多隆卡拔出剑来朝这五名银狼勇士靠近,随着这名骑士的到来,五个狼头人不由自主地相互靠拢,他们都能感觉到这名银甲骑士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不要考虑谁前谁后了。” 多隆卡将剑尖指向一个银狼勇士的面门,也不顾这五个狼头人听不听得懂自己的话,他大声喊道:“你们五个一起上吧!” 将兵器对着对方的面门的行为是各族通行的挑衅动作,这五名银狼勇士再怎么说也是族里的精英,面对这种挑衅,他们会毫不犹豫的用自己手中的兵刃给予回应。 “凯库!(杀!)” 五名银狼勇士一同大吼,他们杀意满满地向马背上的银甲骑士攻来。 呵,这就对了。 面对五名来势汹汹的银狼勇士,多隆卡不仅没有慌于应对反而闭上了双眼,就像是坐以待毙般任由这些狼头人快速接近。 然后就在这些狼头人冲到距他身前仅一步之遥时,多隆卡额间黯淡的三角符文突然发出一道夺目的光辉。 “斩!” 多隆卡怒喝一声,握剑的右手将一道快到只剩白光的剑芒向这些狼头人挥去。 五个银狼勇士的胸口几乎同时中了这一剑,他们捂着胸口纷纷跪倒在这名骑士的马下。 “真是一群没用的杂碎。” 多隆卡不屑地看着这五个生命力在飞速流逝的狼头人,所谓的兽人精英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一场简单的战斗就这么结束了,他将剑收了起来,准备掉转马头回到后面的队伍之中。 轰! 突然在多隆卡的身后出现一阵响雷,他诧异地扭头一看: 只见一名银狼勇士全身冒着焦臭的气味和跳跃的电流半跪在他的身后,这个狼头人高抬着自己的长刀似乎准备将之抛出,不过现在它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这位垂死的兽人战士最后只能怒瞪一眼空中的金甲骑士和多隆卡,便轰然倒下。 纵然现在它有万般不甘,可还是在地上本能的抽搐了两下后就彻底没了气息。 “多隆卡,你还是大意了。永远不要小看你的敌人,既然要出手,就不要留下任何隐患。” 这名金甲骑士说完又抖了抖手中的骑枪,四道落雷从枪尖滚落,这些落雷精确的击中地上另外四名银狼勇士,狼头人的血肉和盔甲瞬间都被烤的焦烂,以确保它们彻底死亡。 “是的,巴雷克大人,我会谨遵您的教诲。” 面对“天马行者”巴雷克的训斥,心高气傲的多隆卡没有半点脾气。 “这个人还是真是好运,来晚一步就该死了。” 骑士队伍中的神官在对已经吓晕过去的法诺进行治疗,毕竟是高阶的圣职者,放在地方神殿里也是能主持大典的主祭,他的治疗术能让这个人完全治愈。 “怎么样?这个人的情况如何。”被训斥后的多隆卡的心情不是很好,不过此时的他也无处发泄就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幸存者身上。 “没什么事了,他的伤都已经治疗完毕,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这名牧师职业的圣殿骑士对法诺的治疗还是很上心的,基本没有留下什么隐患,不过由于法诺此前精神上受了太大的创伤,必须好好调养,所以这名圣殿骑士也没强制唤醒他那已经十分脆弱的灵魂。 “他应该有同伴吧?不过看样子似乎都死了。”多隆卡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身为强者拥有扭转大多数悲剧的力量,只可惜不是在什么悲剧发生前都能到场。 绝大多数时候只能像这样抢救一到两个幸存者罢了,甚至等他们赶到什么都为时已晚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咴! “这匹马是?”多隆卡和其他骑士的视线被一匹壮硕的黑马吸引。 咴!! 黑马一边嘶叫着,一边不耐烦地在众骑士面前来回跑动,似乎想表达什么。 “它让你们跟着它。” 空中的圣骑士笑了笑,继续说道:“前方还有有趣的事情,你们最好快点,不然什么都该结束了。” 巴雷克在空中有着良好的视野,这片森林中正在发生的事情都被他收入眼底。 “这几个人居然能在狼头人的围攻下撑到现在吗?还真不错。” 受袭的冒险者们的那边情景自然也在巴雷克的眼中,不过这些冒险者们已经基本到了穷途末路,能站着继续作战的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为了保住最后那几个冒险者的性命,巴雷克选择直接动身。 “巴雷克大人。”多隆卡看巴雷克突然从队伍上方离开就想喊住他。 “你们跟着这匹黑马走就行,我这边马上就处理好。” 这个距离要及时赶上他就得全速前进,这名圣骑士在周身撑起一个神术护盾,独角兽也快速拍动翅膀。几息之后他移动的位置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接下来空中只能看见他留下的那一道道残像,其本体则已经到达了更远的地方。 不愧是能在一周内横穿大陆的男人,这样移动速度确实难有人匹敌。 “多隆卡大人,这下我们该怎么办?要在这里等斯迪尔大人他们吗?” “不了,我们跟着这匹黑马,我倒要看看它想把我们带到哪里。”多隆卡一扬马鞭跟着黑马跑了起来,后面的骑士们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立刻扬鞭跟上…… 努尔沙的第三击看似和之前的攻击没有区别,可是在少年再次闪开时,他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可恶!” 这一刀真正目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姐妹。 他闪开了,但这也意味着他舍弃了这对姐妹。 强劲的刀风朝尼娅劈去,这个白裙少女抬头看向这迎面而来锋利的刀刃,无神的双瞳中只有茫然。 这场景似曾相识。 在那天夜里,自己也是如此这般心安理得接受她从背后推来的力道,自顾自的朝门外跑去。 然后他就在那扇象征“自由”的门外,毫无作为的看着那个早已成为自己最信任的人的女孩被那双丑恶的爪子拖入了……那片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现在这双活该被斩断的腿就像那时一样死死定在原地,任由他在心底怎么呐喊都没法移动半步。 潜意识在告诉他正确的选择就是“逃跑”,就是这样“袖手旁观”。 可是……谁要再做一次那样的懦夫啊! “尼娅!!唔!”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朝女孩扑了过去,用他那具瘦弱的身体从努尔沙的刀下护住了这对姐妹。 巨大的冲击力让少年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分成了两半,在剧痛之中他呕出一口心血,这些鲜红的液体就这样喷在了女孩光洁的脸庞上。 “维鲁斯…?你、你怎么了!” 此时女孩原本死灰的双眸终于取回了神采,她诧异地看着重伤的少年并用双手慌张的抹去少年嘴角的血迹。 “你这丫头终于醒了啊…咳咳、” 少年见女孩取回了自己的意识,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只是忍不住再次咳血的他没法维持这份淡然。 “嗯…?” 努尔沙又一次皱眉,明明这一刀应该可以将这个少年和他身下的那对姐妹都给斩断,可他却有了砍在钢铁上的感觉,不过就算真是一段钢铁也该在这一击中断裂了。 “你这把剑有点意思。” 努尔沙看着少年背上用白布包裹的物体,刚才自己的刀就是砍在了这个东西上面。 外层的白布毫无疑问被砍出了一条口子,物件的正身也露了出来。这少年背上的是一把带鞘长剑,但他的刀只是砍到这里就到此为止了。 努尔沙的腰刀是附魔武器,削铜剁铁不在话下,却只能在这把剑的剑鞘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 那被这种材质的剑鞘收容的又会是怎样的神兵利刃? “这就是你敢来挑战我的资本吗?我承认你若能用这武器或许还真有点可能。” 努尔沙看着那个少年如他所料的那般将女孩护在身下,他本想借此一刀了结,不过还有这种意外出现,着实让他惊讶。 少年喘着粗气贴在女孩耳边说道:“尼娅,等会儿……快跑。” 未等女孩的回应,少年就已经捂住发疼的胸口爬了起来,并转身面对努尔沙。 “你还能站起来吗?不错,我会让你走的痛快。”努尔沙的眼中多了一丝敬佩,最近他遇到的人类似乎都是这种硬骨头,还真是有趣。 “这话我同样回敬给你。”少年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在遭受重创后他的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 这把剑的确是自己的底牌,刚才凭借剑身抵挡了这只巨狼的一击,可是那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被他结结实实的承受下来,少年感觉自己的脊椎可能存在裂痕,但自己现在还能勉强行动也是身体因黑球力量得到强化的结果,换做以前的身体强度估计他的内脏都被击碎了。 “维鲁斯,你快走!不用管我。” 尼娅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是个累赘,如果这个少年愿意放弃她,应该可以独自逃命。 “你跑吧……尼娅,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少年手握短剑,目光坚定的继续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 “我不会放跑这个女孩,之前我有给过你机会,可是你却不珍惜。”努尔沙残忍地笑了笑,只要这两人有任何一个敢转身逃跑,他都有把握一刀击杀。 “哦?是吗?” 少年话音刚落就突然向努尔沙冲去,而努尔沙压根没料到这少年会主动出击,居然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少年的短剑刺向努尔沙的腹部,努尔沙立即侧身闪避,并探出锋利的狼爪往少年头上拍去。 少年只来得及在他的胸口虚抓了一下就不得不跳开,不过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这是你的东西吧?能被你贴身携带,看来相当重要呢?” 之前少年就注意到了这只巨狼胸口的口袋里有一张貌似是地图的羊皮纸张,能被这只行事谨慎的狼头人首领贴身携带显然不是什么一般的物品。 “还来!你个小偷!” 努尔沙一拍胸膛,发现自己的地图确实到了这个人类小子手里,直接暴跳如雷。 “想要吗?那就自己过来拿!慢点我就把它嚼碎吃了。” 知道自己赌对了的少年心中大喜,他抓着羊皮地图在努尔沙面前晃了晃,并对女孩示意时机已到。 少年转身朝森林的另一端跑去,而担心自己这些天来的心血毁于一旦的努尔沙不得不紧随其后。 现在不管结果如何,至少那个女孩已经安全了。 剩下的就是自己和这只巨狼算总账了…… 是时候去见兄弟们了吗? 双斧壮汉一手抓着长枪,一手拿着长剑,继续这场没有胜算的战斗。 他的双斧早已在砍倒那只灰毛狼头人的时候,彻底留在了它的尸体上,现在他在用同伴的武器战斗。 原本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四位冒险者都已阵亡,他看不到其他还在和他一样继续战斗的同伴,或许大家都死了,或许活着的都逃了。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现在——他只想杀个痛快! “啊!啊!!” 壮汉怒吼着和那两只曾当他的面将自己的同伴锤成肉泥的狼头人撞在了一起。 这两只狼头人手里狼牙棒砸在了他的身上,然而他忍着痛楚将手里的长剑和长枪分别刺穿了这两只狼头人的身体。 “去死吧!!” 他大声怒吼着,像是发泄着胸膛的怒火般将武器在这两只狼头人的身体里搅动。 最后这两只狼头人惊恐的看着这个如同恶鬼般的人类,用狼牙棒拼命锤击他的身体,将他的躯体打得不成原形。 不过壮汉还是熬赢了,两只狼头人的反击越来越弱,最终失去生机的它们丢下武器,向后仰倒。 但赢得胜利的壮汉随后也倒了下来,他的生命同样到了尽头。 狼头人战士们被壮汉的狠劲感染,纵然壮汉已经濒死,它们还是向后退却。 “莽牛?” 普特马克接着狼头人之间留出的间隙看到了壮汉情况,他喊出着壮汉的在队伍里的外号,壮汉也看到了他。 “老、老大?你还活着呀?” “莽牛…” “老大,我这次杀够本了,杀了三个狼崽子。” “莽牛。” “可是算上其他兄弟的份,我还远远没有……” 杀够。 壮汉还没能说完他最后的话,一名狼头人战士就走上前来,对着他的心脏刺了一刀,彻底终结了他的生命。 “莽牛!!” 又一个熟悉的生命在面前逝去,然而普特马克除了悲吼以外并没有其他能做的事。 那只钢甲狼头人在他的面前轻蔑地嘲笑着,嘲笑他的弱小,嘲笑他的无能。 对,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原貌。 强者决定一切,弱者只能缩在角落哭泣。 在这个世界中最无奈地是——就算你再怎么努力,你总不可避免的成为“弱者”,总有人比你强,总有你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如此残酷又是如此的……真实。 “我真的很感谢你,给我和你单挑的机会。” 普特马克握着阔剑的双手变得更紧了些,他看向这只钢甲狼头人的目光变得坚毅起来。 “嗯?” 钢甲狼头人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对手,他能感觉到这个人类战士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么,我就好好的拿出全部的本事和你战一场吧!” 普特马克大吼一声,挥舞着阔剑与这只钢甲狼头人再次交锋。 “就剩我和你了吗?队长。” 副队长卡莲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这边已经没有了还在战斗的冒险者,在绝望之际她听见了普特马克的战吼声,明白至少还有一人在和自己一起战斗着,眼中黯淡的斗志重新燃起,她究竟是除去普特马克以外的第二位精钢级冒险者,无论如何也得守住身为精钢级冒险者以及一名人类战士的尊严。 数十名狼头人将这最后的两名冒险者围住,这两人已经没有了任何赢面,但他们都有了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觉悟。 “好了,你们做的很好,我能感受到你们的意志,你们能活下来或许就是天意吧!” 雄浑的男声从天空中传来,头顶那股强大威压让在场狼头人和冒险者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此时他们头顶的天空中盘旋着一名金甲骑士,他骑着天马在高空俯视众生,仿佛一位即将审判世间罪孽的天神。 “是圣骑士?!”卡莲不可置信地看着天空中的那位金甲骑士,她认出了这个在自己的印象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强者。 每过五年,光明教廷就会从众多圣殿武卫中挑选出兼具实力与品德的六百人,封为圣殿骑士(见习)。 这批刚刚受封的六百圣殿骑士其实还是预备役,他们将会进行为期三年的刻苦修行才能摘掉见习的头衔,而且在修行中还会有人员淘汰以及更替。 在修行结束后,每一名圣殿骑士都会得到各自的专属评价,而在中综合评价里排位前一百名的骑士,将会进入殿前排名。 于是这些排位前一百名的骑士也被称之为殿前骑士或者排名骑士。 而在这一百名精锐中的精锐,强者中的强者中,唯有其中最具有影响力和绝对战力的人才有可能被教皇授予最高荣誉“圣骑士”的职位以及专属封号。 可以说每一位圣骑士都是一个传奇,他们的存在代表着人类最高战力。 每当一名新的圣骑士在圣山顶上受封加冕,三大圣城都将大庆七天,成千上万的信徒们将用尽一切美妙之词来歌颂这位圣骑士已经创造的丰功伟绩,并将之传达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空中的这位金甲骑士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圣骑士”吗? 卡莲心中那点怀疑在片刻后便化为乌有。 “罪恶的兽人们啊!你们唯有接受这九天雷罚才能洗净你们的罪恶!” 没有多少花里花俏的开场,金甲骑士挥动起手中的骑枪,刚才还明媚的天空上突然聚起了一片厚实的雷云,伴随“轰隆隆”的巨响,无数落雷向地上的狼头人们砸去。 绝大多数狼头人还没弄清楚情况就在落雷中化作了一具具焦尸,唯有少数狼头人在落雷降下前及时趴下,这一道道带有恐怖的破坏力的落雷才没有将他们瞬间击杀。 “暂时的躲藏并不能让你们逃避审判,接受你们的命运吧!” 不打算留下活口的金甲骑士再一次挥动骑枪。 轰隆隆! 刚才那样密集的雷雨又一次落下,剩下狼头人再没有谁能幸免,通通在绝望的惨叫声里化作了焦炭。 这是何等压倒性的力量?! 那些凶神恶煞的狼头人在这位金甲骑士眼中与蝼蚁毫无区别,弹指间便让它们灰飞烟灭。 除了“圣骑士”,还有谁能做到呢? 圣骑士巴雷克从空中缓缓落下,在雷网将下方的狼头人全部消灭后,这两名处于其中冒险者却毫发无损,也进一步说明了巴雷克身为圣骑士那恐怖的控制力。 “您、您是……” 不管是普特马克还是卡莲,他们两人一时间都没法组织好语言与这位传说中存在对话。 “你们已经安全了,这里的事情马上会有人处理,我并不擅长治疗术,你们身上的伤势就让后面赶来的神官来治疗就好。” 巴雷克让独角兽落在了地面上,不过自己并未从坐骑上下来。 虽然自己的身份高贵,但这不是他不下地与这两名冒险者对话的理由。 巴雷克看出这两名冒险者对于自己存在过于震惊,自己若是到地面上和他们平等对话,怕是会让他们无所适从。 以前就有过于激动的信徒当他的面昏过去的情况发生,所以巴雷克会尽量和这些普通人保持距离。 “我这、这……” 两人看着这名圣骑士,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有卡莲勉强挤出了一句“谢谢”。 “没什么,我还有事要办,你们在这里整理同伴的遗骸就好,他们应该没变成灰。” 巴雷克见这两人在自己面前过于紧张,而且这里也没有其他事需要他去做,也就和两人做了简单的告别便骑着天马离开了。 “这就是圣骑士的力量吗?”普特马克捂着头蹲在地上,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那位大人没说自己是圣骑士。”卡莲的脸色同样煞白,毕竟劫后余生,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坦然以对。 “不会有错的吧?那人身上的纹章除了圣骑士没谁有资格佩戴。”普特马克发现自己在恐惧着。 明明那位圣骑士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自己对他最直观的感觉竟然不是“感激”而是“恐惧”,那份力量实在太过可怕,可怕到让普特马克对这个世界的力量观念都崩溃了。 刚刚还与自己殊死搏斗的钢甲狼头人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在落雷中化作了灰烬。 如果这道落雷击中自己也不会有什么例外吧? 从这一天起,冒险者普特马克明白了: 或许只有这种存在,才有资格在这个世界里霸占强者的舞台…… 少年迈开双腿全力奔跑着,而努尔沙也像风一般飞速靠近。 在速度上虽是这只巨狼占据优势,但是这少年的走位过于灵活,每当努尔沙打算用刀砍下他的头颅,或者用爪子抓住他的脖颈时,少年总能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及时闪避,努尔沙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前方传来了很大的流水声,这种震耳欲聋的声响可不是普通的河流能发出的声音,这就像是数以顿计的水流被谁从高处抛下的声音,也就是说前方很可能存在一条瀑布。 糟糕! 如果前面是瀑布的话也说明他——将无路可逃。 “唔!!” 肩膀感到一股撕裂的剧痛,少年忍不住发出呻吟。由于他分神注意前面的情况,结果不慎被努尔沙一爪拍中了肩膀。 “发什么愣呢?小子,你不是很能跑吗?” 努尔沙甩了甩狼爪上的血肉,失去耐心的他眼中的寒意又强烈了几分。 少年在往前踉跄地再跑了两步之后,发现前面果然是瀑布,他想继续跑下去是不可能的,在这种被敌人处处紧逼的情况下不论是跳到河中或者跳下瀑布都是自寻死路。 “呵呵,我也没想再跑下去了。” 既然无路可逃,那就不逃了。 少年拔出短剑,转身向努尔沙冲去。 努尔沙见这少年又想故技重施,不由得冷哼一声,然后将腰刀横在身前朝他劈去。 这只巨狼的攻击非同小可,一旦被击中就是死。 但这个少年就像是片随风而动的羽毛一般,在锋利的刀口起舞却又不被碰到分毫。 这便是“缠身刺衣”,冥蝶那套诡异的身法被他刻录于心,努尔沙的攻击力虽强,但要论灵活的一方还是自己这边。 努尔沙又一次皱起眉来,这少年又一次成功的接近了自己,以他的力量明明能轻易拍死这个人类,却有种大炮打苍蝇的无力感觉。 可恶,这身狼皮居然这么厚的吗? 少年将短剑刺向努尔沙的后腰,可是剑尖只是停在表皮便无法更进一步,根本不能对努尔沙造成实际伤害。 刺中这头巨狼的感觉和其他狼头人完全不同。其他狼头人的皮毛相当于一块老牛皮,虽然又老又坚韧但是全力一刺还是能够穿透,而这只巨狼的外皮却像是铁打的一般,少年用手中的短剑根本伤不到它。 嗷! 努尔沙突然大吼一声,一个古老图腾在其身上显现。 “唔!” 努尔沙使用先祖图腾后,身上涌现澎湃的力量,少年被他周身的气浪逼退。 嗷!! 就在少年因为气浪的冲击,一时没法做出反应时,努尔沙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衣领并将他提到半空中,少年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结果这只巨狼真将自己往地上狠狠砸去。 “呃啊!!诶?不怎么疼。” 随着轰隆一声的巨响,少年被砸在了地面上,明明地面都被自己砸出一个坑洞,可是他本人却没有感受到什么痛感。 “这是……守护项链?” 少年看向自己身体,发现自己全身都被一层法力护盾包裹着,体外四下流转的蓝色电弧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少年伸手探向脖颈,那条已经失去光泽的项链被他抓在手心,这条是海默尔在最后时留给自己的守护项链,记得海默尔在将项链交给自己时说过这个项链的力量还能用一次。 “呵,你真的很强啊。”少年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都到这种时候更没有放弃的理由。 可以为佩戴者抵挡致命一击的守护项链在此时突然发动,也就是说刚才自己若没有这项链就已经死了吗? 骑士大人,我又欠你一命。 努尔沙看着少年身上涌出的法力护盾也有些惊讶,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个人类少年确实已经带给自己太多的惊讶,说他真是预言之人,努尔沙现在也会相信。 “你还想挣扎吗?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使用先祖图腾后,努尔沙的力量再上了一个层次。原来的他就已经不是这个少年能够对抗的了,现在这个少年更是毫无胜算。 “不努力一下怎么知道?”少年笑了笑,从背后解下那把长剑。 将军,请您将力量借给我。 少年用力握住长剑的剑柄,要让这把曾在英雄手中斩杀过无数生灵的神兵出鞘。 然而……剑身就像是锁在了剑鞘里一般,不论少年怎么用力都没法把这剑拔出鞘来。 海默尔在后面自己的剑折断都没有使用威拿科多的佩剑是有理由的…… 威拿科多的这把佩剑名叫“幻火”,是紫荆花家族收集的十把名剑之一,铸造者无名无姓,没有一本书有对这个铸剑师的记载,但在那十把名剑中以这把“幻火”破坏力最大,斩金碎石都不在话下,传说在使用时会有火灵助战,而在这剑里面被铸剑师封印了一只熔岩巨兽的灵魂。 也正是因为这剑有着自己的灵魂,不是被它所认可的人是无法使用的。 兽人们在威拿科多陨落之后,没有拿走这把剑也有这个原因。 海默尔他们能成功把这剑带走,其实是剑自己的意志,但在这把剑看来这些人并没有谁有资格担任自己的主人,这名黑发少年也包括在内。 “哦?你不把剑拔出来吗?” 努尔沙站在原地,也不阻挠少年的行动,毕竟他也好奇这把剑到底有何等的威力,究竟能否让这个人类少年与现在使用了“先祖图腾”的自己匹敌。 “可恶……虽然有点让你失望,但我想这样就够了。” 少年双手握着剑柄,索性用这把带鞘剑与努尔沙作战。 为了撑起沉重的剑身,少年的双臂在发抖。 这把剑根本不适合作为自己的武器。 “哈哈!你在看不起我?” 努尔沙向少年冲了过去,少年想挥剑抵挡,可是这剑过于沉重,这笨拙的挥剑动作在努尔沙看来是那般可笑。 铛!! 巨狼的这一刀力量过大,为了防止双手脱臼,少年只得松手让“幻火”顺着力道飞了出去。 “幻火”在空中旋转了数圈后,平稳的插在了十米开外的泥地中,看样子少年是没机会拿回来的。 失去那把并没有用处的长剑后,少年将短剑换在了手上,他再次向努尔沙主动出击,身上守护项链的力量还未消散,他若想一搏只能趁现在。 守护项链不仅给他加上一层法力护盾,还提高了他的速度,少年的动作比之前还要快得多。 “就这样了吗?小子。” 努尔沙向少年探出爪来,少年自然是立即闪开,可是紧接着他就像是主动撞在努尔沙手中一般,直接被努尔沙掐住了喉咙。 就像少年可以预判努尔沙的动作一样,努尔沙也能预判他的动作。变强的不仅仅是得到守护项链力量的少年,使用“先祖图腾”的努尔沙各方面的能力也都得到了增强。 “维鲁斯!” 女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少年勉强转了转脑袋,看到了尼娅在树林边的身影。 “快…走。” 不是让你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少年无奈地苦笑着,他现在就算是想斥责那个少女也有心无力了。 这只巨狼确实是自己倾尽全力也无法战胜的敌人,他只能向现实低头。 “哈哈,很好,我就在这里把你掐死,然后再杀了那个女孩。” 努尔沙从提在手里的少年身上拿回了自己的地图,然后再接着抓着少年的脖颈把他带到了瀑布边上。 “快走啊…尼娅,不要管我。” 这只巨狼施加在自己脖颈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若不是有守护项链的力量在保护着自己,现在他的咽喉就该被捏碎了。 不过这个护盾的力量终究有用尽的时候,随着努尔沙不断加大力道,少年周身的护盾也开始“滋滋”作响,看来是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维鲁斯……” 尼娅看着在巨狼手里已经濒死的少年,脑海里浮现了迪芬尼村各位的面庞。 最后一个真心待我的人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怎么、怎么能…… 一把看似普通的带鞘长剑就插在她面前的泥土里,尼娅先将怀中咿呀咿呀叫着的妹妹放在地上,然后她像是着魔了一般朝这把剑走去。 “跑啊!傻丫头。” 少年看见了女孩的动作,但他知道这不过是徒劳罢了,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孩怎么可能会被“幻火”认可呢? 然而尼娅走到了“幻火”身前,在她的双手还未碰到剑柄时,之前一直无动于衷的“幻火”突然发出了兴奋的剑鸣! 这个女孩用自己不曾拿出过的力气大声呐喊:“怎么能把我想要的通通夺走!” 尼娅握住了“幻火”剑柄,在她试着拔出长剑时并没有遇到任何阻力,极其轻松地就将这把高傲的神兵从剑鞘里抽出。 明明这把剑应该十分沉重,可是尼娅拿在手里却觉得无比轻便,就好像手里这剑是为自己量身打造一般。 “维鲁斯,你要知道,我也想尽力保护你啊!” 尼娅双手握住剑柄,将剑尖对准了那只巨狼的腰间。 她并不会什么高明的剑术,甚至可以说这是她第一次握剑。 这个女孩就这样抓着剑柄,毫无章法又极其鲁莽的向这只将要终结少年性命的巨狼直径冲去。 “嗯?!” 努尔沙失去了自己的右眼,他并不能观察到自己右侧发生的情况,那对他而言是一片盲区。 他只能听见这个女孩的呐喊声,却不知道女孩究竟在做什么。只觉得这个女孩估计是拿什么朝自己刺来,但那样一个柔软的女孩又怎么可能伤得了自己呢? 努尔沙不屑地笑了笑,绷紧了腰间的肌肉,这下就算是名人类战士用尽全力朝这里砍来也不能让他受伤。 “唔啊!” 剧痛在努尔沙的腰部展开,女孩手中的剑就像热刀切奶酪般切开了努尔沙身上的皮甲,紧接着贯穿了他那一层厚实的皮毛和那一块块坚如磐石的肌肉,最后剑尖从努尔沙的腰间横贯而出,刺破了他的肚皮。 “巴库诺斯卡?!(这不可能?!) 努尔沙自己的皮甲是用铁鼠皮所做,比一般的金属盔甲还要坚固,结果还是被这一剑刺穿了。 受了重创的努尔沙自然无法维持手中的力量,待他一松手,少年就从努尔沙手里跳出。 “呵,下去吧!” 在落地前,少年不忘朝努尔沙踢上一脚。 努尔沙本就因为重伤而身形不稳,受了少年一脚后,更是站不住了,他踉踉跄跄地向瀑布栽倒。 尼娅喘着粗气把剑从努尔沙腰间拔了出来,她的身体在止不住的发抖,这看似简单的一剑其实对她消耗极大。 “尼娅……” 少年转身看向那个虚弱的女孩,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尼娅突然瞪大了眼睛并对他喊道:“维鲁斯,小心背后!” “呃?!” 即将跌下瀑布的努尔沙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脚裸,将少年和自己一起带向了数十米高的瀑布下栽去。 “多抹迪尔萨切诺斯阿!(和我一起下去吧!)” 努尔沙狰狞的大笑着,宛如疯犬一般将少年扯入深涧。 “维鲁斯!!” 尼娅将剑丢在一旁朝瀑布扑去,想要抓住少年伸出的手。 两人指尖成功碰在了一起,这时少年笑了笑,向女孩道了一声“再见”,就和这只巨狼一起顺着冰凉的水幕落了下去。 “不要!” 女孩的双手在空中虚抓着什么,但这不过是徒劳罢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掉下去,然后见他和巨狼一起在下方一片鲜红的水流中不见了踪影。 “唔……呜呜、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尼娅全身都被水流打湿,在上岸后,她蹲在岸边抱膝痛哭。 难道最后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吗?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神明会这般无情?创造一切的光明神不是最为仁慈善良的吗? 少年有气无力的说道:“喂…尼娅,你这样会感冒的。” “额?!维鲁斯?是你吗?” 尼娅擦了擦泪水立刻站了起来,她不可思议地打量起这个已经变了个模样的少年。 “是我,没错的。我既不是什么幻觉也不是找你告别的灵魂,你放心好了。” 少年笑了笑,他看着瀑布之下的血泊,像是宣告什么似的说道: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尾声 “一切都结束了。” 身后的黑色翅膀轻轻拍动,黑发黑瞳的少年从空中缓缓落下。 在最后关头,那个叫不动的黑球终于让自己变成了这个状态。 黑球的力量是自己另一张底牌,只不过这个玩意儿太不稳定,害得自己差点就真的挂了。 少年抬手看了看身上盘旋的黑色雾气,这些东西似乎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行动,不过究竟有什么能力还得靠自己以后慢慢发掘。 当然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少年担心的重点是自己能不能变回来。因为现在他已经感知不到黑球的存在了,有可能已经彻底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尼娅,你不会怕我吧?” 对着清澈的水流,少年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他的背上长着一对黑色的翅膀,古怪的黑雾围绕着他的身躯自然飘动,外露的皮肤上漂浮着大量怪异的符文而且这些符文还像一只只活蝌蚪一般在他的皮肤上游动着。 虽然自己的相貌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此时他的眼睛却投着瘆人的寒意,就连他自己都感到不适。 让少年自己来评价,除了说水中那家伙是个怪物,也没有别的更贴切的说法了。 这个女孩还会把现在的自己当成同伴吗? “噗!你有什么好怕的吗?” 看来少年的担心是多余的,尼娅压根就没有在意过这件事,听到一贯沉稳的少年突然怯生生的提起这个本来也不需要担心的事情,她竟忍不住“噗呲”的笑了出来。 “放心好啦!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讲到这里女孩忽然俏脸一红,没等少年听清最后的几个字,她就立即换了个话题:“维鲁斯,你这只眼睛可以看到东西的吗?” 少年系在额头的布条不知何时掉落,额头中央长出的竖眼在灵动的转动着,似乎它也想好好看着这个世界。 “啊…这只眼睛我也觉得奇怪,我没有看到什么的感觉,也不知道这第三只眼睛究竟有什么作用。” 少年顺着女孩的指向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用手指去戳这只古怪的竖眼时,自己是有痛感的。 而且貌似自己可以让这只眼睛睁开或者闭上,真的就像是一只土生土长的眼睛一样。 “这些事情以后都能慢慢弄清楚吧?呀!莉安娜别哭,姐姐来了。” 听到婴儿的哭啼声后,面带笑容的女孩一拍额头转身朝妹妹的方向跑去。 “以后……吗?” 对的,以后我该怎么办? 少年开始思考起以后的打算。 那把还沾着那只巨狼的血的长剑被女孩就这样胡乱的插在地上,少年看着这把剑,心中暗自好笑,似乎那位被“幻火”看重的主人并不看重它。 虽然这把具有传说色彩的剑在女孩心中并没有什么重量,但在少年意识到这把剑的玄妙之后,也知道能使用这剑的并非常人,说不定尼娅真有成为一名杰出剑士的天赋。 依靠自己以前积累的生活经验和技能,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下去应该不会太难,找工作什么的应该也是轻轻松松的,就算加上这对姐妹一起生活的话,只要自己努力一些,问题应该不会很大…… “唉!我怎么想出了一堆‘应该’。” 事情一般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没想到自己突然也变天真了。 少年虽然在苦恼着,可脸上却全是笑意。 尽管自己独自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挣扎了十余年,但今天终于可以考虑“归宿”这个奢侈的问题了。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可以让自己苦恼。 不过少年相信自己所苦恼的事情终究都能过去。他相信不论以后经历什么事,只要和这个女孩一起,他就能渡过所有的难关。 “呃?!” 突然一个陌生的画面在少年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个本已无所畏惧的少年的身体又一次颤抖起来。 “咴!” 熟悉的马鸣从林子里传出,这让尼娅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闪电!!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跑了呢!” 尼娅看向林中朝自己跑来的黑马,十分高兴地站起来迎接自己另一个伙伴。 “尼娅!!别过去!” 少年背后的黑翼一拍,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向女孩冲去。 当少年将自己的精神集中在这第三只眼睛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看见”十分不得了的东西: 数个拥有比那只巨狼还要恐怖的力量的“怪物”,在向他们这边飞速靠近。 “魔人!离开这个女孩!” 当少年即将揽住女孩的腰间时,男人的呵斥声伴随一道剑芒在他跟前闪过,少年下意识的想向后跳跃闪开这一击,可是由于这对翅膀的惯性太大,他不仅没能闪开反而正面撞上了剑芒。 周身缠绕的黑雾在接触到剑芒的瞬间实质化挡住了这个攻击,可是那巨大的力道还是让少年摔在地上足足翻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维鲁斯!?” 尼娅转身看到了倒在尘土中一声不响的少年,心急如焚的她想要立即冲上前去查看少年的情况。 “后退!” 然而一位银甲骑士将马横在尼娅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尼娅从这骑士身边绕开,想要跑到少年身前。 “喂!你们是谁?在干什么?!” 在目的地后,这名青年骑士的同伴们纷纷从马上跳了下来,其中一名手拿长枪的骑士将欲上前去的女孩拉住,不给她上前的机会。 长枪骑士想安抚这个神情激动的女孩就说道:“我们是来救你的人。放心!你不会有事了。” “什么?我能有什么事?还有你们想对维鲁斯做什么?你快放开我!” 尼娅想从这名骑士手里挣脱开来,但是仅凭她那点怪力怎么可能从堂堂圣殿骑士手里脱身。 “呃?!” 在场的骑士面面相觑,他们也弄不清楚情况。 他们是跟着这匹黑马来救它的主人的,见到那个魔人向女孩扑去的时候,自然下意识的出手了。 怎么听这女孩所说的,好像这个魔人是她的同伴? “维鲁斯。” 这名骑士由于弄不清楚情况,手里的力道也就轻了些,尼娅借机脱身。 “她被魔人蛊惑了,抓住这个女孩,别让她靠近魔人。” 坐在马上的多隆卡用剑身拦住了想要靠近少年的女孩,而那名长枪骑士也就重新抓住了尼娅的左臂,阻止她上前。 而另一边中了一剑的少年也有了动静。 他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再轻轻扇动翅膀,重新浮在空中,眼神冰冷的看着这些银甲骑士们。 “多隆卡大人,小心这个魔人,它和一般魔人不太一样。” 其他三名圣殿骑士看到了少年投来的目光,心中竟有几分动摇。 这样冰冷而残酷的眼神,只有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人才会拥有。 “嗯,看来是有远古血脉的魔人,不过不管如何,入侵人类领域的你今天就要丧命与此。” 多隆卡额头的“天眼”已经睁开了,但这并不是受他控制的结果,而是感受到了某种奇怪的压力,“天眼”自主释放。 或许这个魔人确实是个角色,但今天遇到他们就是这魔人最大的不幸。 少年的意识进入了混沌状态,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有一个清晰的意志霸占了他的脑海——杀死这些骑士! “般德巴其巴耶……” 这名黑色的三眼魔人开始吟唱一段古老的咒语,无名的法术在未完全成形前就展现出了相当强大的威能,作战经验丰富的骑士们当然不会让它成功施展。 “若神封锁你的喉舌,你便顺从,律令-禁言!” 牧师骑士对这名魔人施展了禁言术,魔人口中吟唱的法术被强行打断。 “唔!” 少年握住自己的喉咙,发现自己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 “觉悟吧!” 多隆卡骑马向少年挥出一剑,还不能熟练使用羽翼的少年无法闪避,好在身上的黑雾自主形成一面盾牌护在他身前。 嗖! 一束魔法箭在多隆卡的攻击到来前击中了这面黑雾盾牌,箭矢中强大的爆破魔法将这团黑雾直接炸散。 “唔啊!!” 没有黑雾保护的少年吃下了多隆卡这一剑,多隆卡的攻击力远在那只巨狼之上,纵然是少年现在的躯体依然被这一剑重创。 “居然在我们面前用这种大型魔法,想什么呢?” 刚才使用禁言术的牧师骑士嗤笑起这个魔人的愚蠢。 这个三眼魔人的战斗意识极其糟糕,虽然能感觉到它身上那股不俗的力量,但它却无法纯熟运用,结果比一般的魔人还要不堪一击。 “好了,该送你去见你们的魔神了。” 多隆卡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剑指向少年的咽喉,现在这名骑士手头只要轻轻一划,就能让他身首异处。 “啊、啊……” 少年想说些什么,但是由于禁言术的效果,他只能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声音。 “住手!!”尼娅向拿剑指着少年咽喉的那名骑士大喊道,她怀里的婴儿在放声大哭。不管女孩任何提出的请求,认定她已经被邪恶蛊惑的骑士们都无动于衷。 多隆卡当然也不会因女孩的叫喊而做出她所希望的回应,他依旧抬起剑来向少年的脖颈斩去。 “尼娅,这条项链有着它的作用。你将它戴在身上,路上如果有人认出它来,你就对他们说‘月落日升,黎明将至’,他们就会帮助你。” 母亲的声音突然在尼娅脑海中响起,她记起了那条来自母亲的项链,而那条项链上的十字星和这些骑士盔甲上的纹章竟然——一模一样! “月落日升,黎明将至!” 尼娅艰难地掏出项链,并将那个缠着金蛇的十字星吊坠展示在所有骑士面前。 “呃?!” 包括多隆卡在内的所有骑士在听到女孩喊出这句话时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们将惊愕的视线投向这个女孩和那条项链。 骑士们相互看了看,确定彼此之间坚定的眼神后,他们一同收起兵器,在面向这个女孩的同时,一起回应道:“世间混沌,审判再临!” 在女孩惊呼声里,这些高贵的圣殿骑士单膝跪在地上并恭敬地说道: “参见第一审判!” “你、你们这是?” 尼娅完全弄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她只是想将少年从那名骑士的剑下救下来而已。 结果现在是怎么回事? 骑士们口中的“第一审判”又是什么? 这些莫名其妙的骑士和自己这条项链又有什么渊源? 越来越多的马蹄声在林中响起,众多银甲骑士来到这里,他们在看到尼娅手中的项链时也纷纷下马向这个女孩行礼。 “终于找到你了,我们的‘珍宝’。”一位穿着破旧僧袍的中年男子从一辆朴素的马车上走下来,他看到那条项链后并没有对尼娅行礼,而是保持谦和的笑容朝女孩走去。 “你是谁?” 尼娅转身看向这个僧侣,忽然发觉这个僧侣她竟有些面熟,但是她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与他见过。 这名僧侣没有急着回答尼娅的问题,而是先和蔼的问道:“你怀中的可是尤菲的女儿?” “是,但你怎么知道妈妈的名字?” “我是斯迪尔.多尼.德鲁卡,她曾经的朋友。”斯迪尔握住尼娅的手,接着说道:“来吧,孩子。我们将带你和这个婴儿一起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着你?而且我还有一个同伴,他被你们的人打伤了,要走也要带他一起。” 尼娅想要从斯迪尔手中挣脱,但她发现这名看似羸弱的僧侣手上的力道竟毫不亚于之前的骑士。斯迪尔紧紧的抓住尼娅的手臂,蛮狠的力道已经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的命运不在这里,”斯迪尔看向那个少年,轻叹道:“你已经很累了,该休息了。” “唔……” 斯迪尔话音刚落,尼娅就感觉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涌上心头的疲倦让她最后一点意识也离自己远去。 “主教阁下,这个人该怎么处置?” 斯迪尔将昏睡过去的女孩和婴儿一起抱上了马车,圣骑士巴雷克在马车外问起那个少年的事情。 巴雷克很早之前就在空中观望着这一切,他知道这个所谓的魔人不过是名拥有特殊血统的人类少年罢了,不过他也没有出面阻止多隆卡等人鲁莽的行为,他也想看看这个奇特的少年能否拿出让自己眼前一亮的本事。 不过这个结果,让他有些失望。 “治疗他的伤,再给他些钱财,让他离开吧。” 斯迪尔掐着太阳穴,给出了指示。 “嗯,好。” 巴雷克将斯迪尔的命令转达给了其他人,而执行这个命令的人是——多隆卡。 这名受神明眷顾的青年骑士拿着一袋金币和一瓶暗金色的药水走向了这位奄奄一息的少年。 多隆卡蹲在已经恢复人类面貌的少年跟前,无奈地说道:“喂!小子,你身上禁言术的效果已经消失了吧?对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是我弄错了。” “……” 少年没有作出回答,他无力的躺在地上,头靠着一个白色的树桩,他的目光也只是看着那辆带着尼娅姐妹逐渐远去的马车。 “你的同伴被带走了,不过你放心,她会过得很好。这对她而言,就是回家了而已。” 多隆卡注意到少年在看着什么,不过他对此给出的说法并没有让这个少年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 “是我打伤了你,我会为我的鲁莽买单,这里是三百枚圣金币,换算成这个国家的货币也是一笔能让你好好过一辈子的钱了,是斯迪尔大人给你的。” 多隆卡把沉甸甸的钱袋搁在少年身边,但这个少年的视线并没有任何变化,他依旧看着那片银白的森林。 “这瓶神血药水是我赔偿给你的,是高阶神迹的产物,不仅可以快速治愈你现在的伤势,还能消除你身上的一些隐疾,对你这样羸弱的身体而言也是绝佳的强化剂。一般是给我们这些圣殿骑士保命用的,你现在喝下不用一时半刻就能起身行走。” 多隆卡一边解说这瓶药水的效用,一边拧开瓶盖要给少年灌入。 “喂!你这小子!” 不想这少年突然挥手将药瓶打翻,这些珍贵的药水全撒在了地上。 “我不要这些东西……”知道透过这片林子再也不可能看到什么之后,少年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我要她们回来。” “那是不可能的,小子。” 意识到这个少年完全是头倔驴后,多隆卡叹了口气,便起身朝自己的坐骑走去。 “你现在要是趴在地上把药水都舔干净还有救。” 现在他该做的已经做了,这个少年的生死已经与自己没有关系。 多隆卡骑上了马,打算追上已经远去的队伍。 这时奄奄一息的少年突然对这名青年骑士喊道:“你这家伙给我听着。” “哦?” 多隆卡勒住了马缰,饶有兴趣掉转马头,他还真想听听这少年究竟会说些什么。 “以后,我会打败你。” “嗯,我会奉陪。” “我还会打败你的那些同伴。” “哦,我想他们也会奉陪。” “最后我一定会…把尼娅她们找回来!” 少年咬紧牙关,说出自己最后的誓言。 “那加油吧!小子,在这些事发生前,你可别死了。” 这位高傲的骑士笑了笑,他扬起马鞭,在这名少年此后必会追逐的方向上渐渐远去…… 【无名少年篇(完)】 《之无名少年篇》完结感言!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这次小秋终于完成了最初的篇章——无名少年篇。 在这个篇章我们的主角——无名的少年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方向,有关这个少年的故事也将在接下来的“暗影之鸦篇”里正式展开。 一路走来,万分艰辛。 小秋在努力提高自己的写作能力以及情节布置,我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这个宏大的世界展现给各位看官。 在此先特别感谢我的老爹,就是评论区里那个ID是20171204151517901的书友,他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支持我的写作生涯。 所以这里先特地说一声:谢了,老爹。 然后就是冉空归、浮生不停、冰触、沉醉卧空……等书友们的支持和鼓励,你们给的打赏和月票、推荐票还有留下的评论都是对我最好的鼓励。 每一次我在电脑前熬夜码字,想着自己这样做是否值得的时候,你们的存在让我不再动摇。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小秋也明白了:小说作者与读者关系好比“鱼和水”。水里可以没有你这条鱼,但鱼不能没有水。 我终究是起点海量作者中的一个,若没有读者的支持,我不过是条渴死的鱼罢了,最后会沉在淤泥里成为其他鱼的养料。 尽管写到现在我的读者们还少得可怜,也没有什么收益,可是我会为了支持我的人继续写下去。 所以小秋我会成为一条非洲肺鱼,每天靠着少许的水份也要好好的坚持在写作的道路上。 其实“无名少年篇”原计划是把字数控制在十万字左右,毕竟我只是把这个篇章看作是“正文前篇”,没想到一写下来就翻了四倍。 估计接下来更宏大的篇章内容会更夸张吧? 哈,不过各位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完本的。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太监、烂尾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 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支持自己的人们,我会当一条坚强的非洲肺鱼。 只要还有一个人希望我写下去,我就会继续努力下去。 将《第二审判》好好完本,然后开始写更多精彩的故事。 希望日后我能继续和现在的朋友们还有更多新的朋友们一起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奋斗下去。 感谢大家! 来自起点扑街写手——秋道河 2019.3.16 楔子.欢迎来到黑暗世界 寒冷的冬日,乌云再次遮住了阳光,在这片清静的森林里停了一阵的大雪又一次落了下来。 虽然骑士们早已远去,但那个被留下的少年依然靠在橡树桩上,和之前一样一脸平静地望着天空夕阳西下。 少年没有按照那个骑士所说的去舔掉地上的药水,毕竟——这种事太没品了。 不过现在这个倔强的少年有点后悔没这么做了,他确实需要治疗。放着胸口的剑伤不说,他的身体在撞在树上后有多处骨折,痛感虽已逐渐消失,但这不代表伤口已经好了。 在几个小时后,他还是动弹不得,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法给自己伤势做什么应急处理。 从胸口缓缓滴落的血珠在地上积了一滩已经凝固的血浆,空气中有着浓重的血腥味。 现在自己凭着坚定的意志还能苟延残喘几天,运气好的话确实可以撑到路过的旅人搭救,可在这之前也难保不会有被血腥味吸引的野兽把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他当成盘中餐。 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少年心想:自己会落得这样凄惨的处境,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吗? 不管是海默尔和杰尔夫,还是那对被带走的姐妹,亦或是曾引导自己的威拿科多……他都想将这些人挽留下来,可是残酷的命运却偏要把他们通通从他身边夺走。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罢了。弱小的他没法与命运抗争,只能随着命运手里的长线跳动。 【可是总有一天,我能对抗这蛮不讲理的命运吧?】 所以他得活下去,活到他能决定自己命运的那一天。 “好冷……” 鹅毛般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身上,一片片六角形的冰晶在手心融化。此时少年衣着单薄,这场伴随寒风的大雪冻得他四肢冰凉。 看来用不着某只野兽来终结自己的性命了,这天气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可能是失血过多冻得缘故,少年的意识恍惚了一会儿,等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层厚实的积雪。 雪已经停了。 没有就这么被冻死,是说明自己确实命不该绝吗? 虚弱的少年在嘴角挤出了笑容,纵然悲惨但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就说明一切都还有希望。 此时少年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宝蓝神官服的男人,这个人好像没有重量的幽魂一般站在空中,也未见他有踩在什么东西上面,只是凭空漂浮着。 “你……是谁?” 少年张开干裂的嘴唇向那人发问,奇怪的是他好像一开始就明白这个人一贯的作风,并不指望这个人会来救他。 “……” 这个穿着宝蓝神官服的男人没有对少年做出回应,他只是在空中平静的注视着这个少年,既不说话也不打算做些什么。 “诶?不见了?” 少年呆愣地看着空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正如他莫名其妙的出现一般,这个奇怪的男人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嗷!!” 在少年思考自己究竟是不是见鬼了的时候,狼的嚎叫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果然比起毫无着落的救援,还是饥肠辘辘的野兽先一步到达。 不过眼前这只野狼有点眼熟,它的毛色以及微微隆起的腹部总让少年感觉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 “是你吗?” 这是当初那只被自己放跑的母狼。 少年还在它的身上看到了那时箭伤,相信是不会弄错的。 曾经他放过了这只母狼,现在这只母狼也会放过他吗? “呵,是我想多了。” 这只母狼在少年跟前徘徊了一会儿,根据少年身上的血腥味确定了他没有反抗之力后,立即露出獠牙向少年咬去。 指望这些野兽拥有人性?至少少年不相信这个,如果野兽都通人性的话,还能称它们为野兽吗? 况且当初他射杀了许多这只母狼的同伴,现在沦为这只母狼抚育幼崽的食粮,应该是因果报应吧。 亏自己对那位骑士夸下海口,不想这几个小时的功夫就让自己的誓言变成笑话了吗? 少年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然后闭上眼睛等待自己的死亡。 “哎呀呀!小子,你怎么这么狼狈?” 一个妖艳撩人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少年诧异地睁开双眼,只见刚才那只母狼的四肢在原地本能的抽搐着,一把漆黑的短剑贯穿了它的脖子,将它钉在地上。 那个妖艳的女精灵就站在他的身边,由于她戴着面具,少年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表情,不过想来也就是一脸嘲弄吧。 “那个小妹妹呢?还有那个婴儿呢?她们去哪儿了?” “……” “算了,哪怕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冥蝶叹了一口气,突然就在少年身边的蹲了下来,伸手在少年的腰间摸索。 “这朵花我还以为她会一直带着,没想到居然会在你这小子身上吗?那匹马身上的标记也清除了,看来这次我的任务是完全失败了吗?可恶!” “尼娅的……花?” 在冥蝶懊恼地在原地蹬脚的时候,少年的视线紧紧盯在她手中的那朵蒂亚地花上。 看来这个暗夜精灵是在这朵花上做了手脚以便跟踪他们吗? 女孩说笑似的送给自己的花环,居然救下了他的性命。 在冥蝶到来后,少年心中的大石头莫名其妙的就落了下来。 明明这个精灵也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家伙,可是此时的少年却觉得她无比亲切。 少年感觉自己的双眼越发沉重,他紧绷的精神再也撑不住了。 “诶?你这小子可别真死了。” 冥蝶摘下了面具,她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少年,微皱的眉头述说着她的担忧。 “罢了,这算是你欠我的吧。” 冥蝶轻叹一声,将这个黑发少年从积雪中抱了出来。当然,少年身边的那个装满金币的布袋也没有被她遗落。 …… “咳咳!水!” 少年还未睁眼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渴无比,便四下摸索着,这时立刻就有人将一个水囊递到他手上。 在一口将水囊中的清水饮尽后,少年睁开了双眼,油灯的光线很是刺眼,他揉了揉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过来。在看清身前那人的样貌后,少年不由得大吃一惊。 “是你?” “呵呵,亏你小子还认得我。” 那人咧开嘴露出两排黄牙,一身的肥肉像波浪一样抖了抖起来。 “那我这是在?” 少年一下子从简陋的硬板床上站了起来,可从身体涌至脑髓的痛楚让他立即朝地上倒去。 咚! 少年就这么用自己脸与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算是和这个阔别已久的地方来了次热情的宣告。 “哎呀!你急什么啊,你的伤可还没好。” 明明刚才可以将少年接住,可是这个家伙偏偏要他先摔了个狗啃泥,才笑嘻嘻地将少年从地上扶起来。 “呵,别假惺惺的恶心我。” 少年一把推开这个如同猪蹄一般的手臂,自己扶着墙根朝门口走去。 “哈哈,你这话说的我爱听,你可别走远,现在‘幽魂’他们可不认识你。” 少年那恶劣态度反让这人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听着像是在云层跳跃的闷雷。 少年没有理会这个曾经给他带来了无数不堪回首的记忆的家伙,继续步履蹒跚的走到了房间之外。 体力已经有些不支的少年一出门就向前倾倒,利用面前的生锈的铁栏杆撑起自己时。他发现手上突然沾上了什么污秽。于是他就用双手在上面反复揉搓,想要搓走上面的油滑的物体,但这只是让自己的手上沾上更多腥臭的污垢罢了。 看着眼前污浊的环境,嗅着浓郁古怪的空气。他不得不相信自己又回到了这个本以为以后只会在自己梦魇中出现的地方。 都过去两年了,这里还是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一切还是那样的令人作呕。 “唔...嗯!哼哼!” 这个像是巨大的肉团的胖子经过一番努力后,终于从狭窄的门口里挤了出来。 紧接着他就大摇大摆的走到少年身边站直了身子,亲切的拍着少年的肩膀说道: “欢迎来到黑暗世界!维鲁斯。” 第一章.光明大典 坐落在圣山威兰克诺,这座诺亚最高最大的山峦上的建筑群,便是这个世界上最知名的光明圣地——圣城约撒。 这座奇迹般的城市在展现人类对神的崇拜的同时,也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人们削平了山峰,为的就是让这个圣地根基稳固,如同传承了数千年的光明教一样,永远成为连接着神与人间的纽带。 数以千百为计的大小的楼阁庙宇建于此地,好似众星拱月般围绕着最高也是最为恢弘的光明女神殿。 这个建在诺亚山端的圣地,在很久以前就是个独立“国家”了。 就连诺亚皇帝都无权制定这里法律,因为能让这里的居民们信服的统治者只有一个,他就是——光明教皇。 而今天是个重大日子,来自世界各地的光明信徒的代言人们抵达了圣山,他们将决定三大圣地之主、千万光明信徒的精神领袖、光明教廷效忠之人,为空缺已久的教皇宝座找到一个新的主人。 现在汇聚了数十万信徒的圣地人声鼎沸,上万名神殿武卫被抽调于此,他们不仅要维持圣地的秩序,更要保护大选典礼的安全。 而正在进行大选的主殿,更是有一千余名全副武装的圣殿骑士守卫在主殿左右,这支强大的武装力量可以让一切宵小放下不轨的念头。 女神主殿的穹顶上铺盖的无数块彩绘玻璃在日复一日地述说着神和诸位圣人们的故事,一幅幅出自历史名家之手的大型壁画上镶嵌着各种世间稀有的珠宝,让这些本就惊艳的艺术品更加闪耀。 在殿堂中央那尊二十七米高的光明女神像下,满庭的人都显得渺小。 神殿里一排又一排座位上,坐满了穿着各种服饰的人,他们或是各地德高望重的教士或是腰缠万贯的商人或是各国的贵族特使……总之在座的这些信仰光明的各界精英们被赋予了参与这场至关重要的选举大典的权力。 盛大的祭祀表演已经告一段落,众人的视线紧紧的盯着神像下的主台,他们知道真正的重头戏就要开始了。 “下面将是七位请愿担任教皇重任的主教阁下登台演讲,首先有请西斯廷的罗罗伦大主教。” 站在主台中主持是位穿着黑白神袍的老修道士,名叫丘德卡,他曾经主持过上代教皇的登基大典,可谓是资格极老。 丘德卡年事已高,半截身子也差不多踏进了天国的大门,名利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尽管此时他和那些站在权力中心的人们站在一起,但他仍会是一个公正的主持者。 “若我将担任教皇一职,我将谨遵神旨,宣扬教义,传播仁爱,教导作恶者行善,使行善者得报……” 肥头大耳的罗罗伦主教穿着白色教袍在站在主台上,宣读自己的那些文秘们通宵达旦写成的长达十五页的演讲稿。 他机械的诵读着上面的文字,并没有打算投入多少热情在演讲上。因为罗罗伦知道,所谓展示竞选者意志的演讲不过是个必须走个过场的流程而已。 从初代教皇开始,就规定了地位高崇的教皇无权选择自己的继承人。一代光明教皇若是驾崩或者犯下大错而被弹劾,教廷元老殿将会从六品以上的教士中选举出合格的继承人。 在座的这些人所投出的票数并不能真的决定什么,关键在于元老殿的那帮老东西们的意思。 光明教的元老殿是个很神奇的组织,各位元老德高望重却并没有多少实质的权力,平时这些苦行僧们只是在圣山里修行不问世事,挂着元老的名头却没有被赋予任何特权,硬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就只能是:每月三枚圣金币的“特殊津贴”。 比如站在罗罗伦旁边的丘德卡就是元老殿的一员,这些人在教皇在位时没有任何存在感,也无权对教皇布下的政策做出干涉。但教皇一旦出了事况,元老殿就将取代教皇继续运作整个光明教廷。 光明教皇的位置已经空置了两年之久,管理千万教徒的光明教廷全靠元老殿才能正常运转。 但也因为元老殿的威望不高,在各个教区掌握实权的主教们对于元老殿的命令通常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有利于自己的就借着元老殿名号推行,不利于自己的就权当没看见。 各大主教都用这种态度对付元老殿,光明教的势力自然松散,如果长期如此,作为中央枢纽的光明教廷将会名存实亡,偌大的光明教分成多个派系明争暗斗也是在意料之内的事。 能够爬上高位的主教们自然都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们清楚光明教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不然这些比贵族还要高贵的高级教士,怕是不能继续让那些贵族们唯唯诺诺的对他们言听计从,弄不好他们反得跪下来给贵族们擦鞋。 “各位,我的演讲就到这里。” 罗罗伦对着听众席微微鞠躬,周围立即响起一片掌声,知道这份演讲稿的内容还算出色,他究竟诵经说书了这么多年,读好一份演讲稿当然是毫无压力的。罗罗伦一边想着该给自己那些秘书们加多少薪水,一边收起稿子走下台去。 “下面有请巴迪利亚的文迪索尔主教。” “各位若我能担任教皇……” 一位年迈的教士走到罗罗伦刚才的位置,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罗罗伦坐回自己的座位,从属自己的神殿的三品司员立即为他端茶送水。罗罗伦看向其他主教的座位,发现自己最关心的那个人的位置到现在居然还是空着的。 “到现在都没来,看来斯迪尔主教是弃权了。那在场最有希望得到应该就是罗罗伦主教您了吧?” “呃?!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罗伦转头看向刚才说话的人,这个黑发紫瞳的青年嘴角挂着谦逊的笑容,罗罗伦认出他的身份后,一脸不可思议。 “什么人!” 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袍青年让罗罗伦身边的侍卫们紧张起来,他们紧紧握住剑柄,只要这个可疑的青年敢再靠近半步,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拔剑将其斩杀。 “大胆!” 青年身边站着两名同样穿着黑袍的中年男子,他们见罗罗伦的侍卫敢对青年不敬,便也握刀上前。 青年身边的两名黑袍男子身上散发着阴冷的煞气,一股直达脑髓的寒意让罗罗伦的两名侍卫不由得后退了半步,意识到仅凭自己难以力敌的两人想要呼唤守卫这里的圣殿骑士,告诉他们这几人是潜入神殿的刺客,但就站在十步之外的圣殿骑士并没有任何动作。 “好了,你们都退下,现在扰乱会场秩序的话,咱们可都会被踢出候选资格的不是吗?罗罗伦大主教。” 穿着黑色金边教袍的青年笑了笑,挥手让自己的两名部下退下。 “审判长大人,您的话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您也参加了大选吗?” 罗罗伦的额头冒着冷汗,他是知道这个青年的身份。 而罗罗伦现在毕恭毕敬的语气,让这两个侍卫再次细心打量起这个青年装扮。 眼前这个青年头戴着黑纱高冠,身穿黑色金边教士长袍,颈边戴着一条十字金蛇项链。分明是位高级神官,根本不是什么刺客。 “是啊,今年那些老顽固终于同意让我来了,我们异端审判廷偶尔也要来掺和一下,各位主教大人们的游戏才会更有意思...不是吗?” 青年继续保持着谦逊的微笑,只是那对妖冶的紫瞳中闪过了一道冰冷的光。 好在那两个侍卫没有真喊“有刺客”,不然今天他们俩人就会丢掉饭碗,搞不好还会丢掉性命。 这个与神殿的氛围格格不入的青年,正是异端审判廷第一审判长——温格道尔.L.蒂莫西。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一向冷静的罗罗伦竟愠怒起来,他心中暗想:这人身为异端审判廷的第一审判,还有什么不满意吗?居然来此窥伺教皇之位? 异端审判廷,在名义上是光明教廷下属的暴力机构,实际上异端审判廷具有极高的独立性,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教典和教规,还有有别于其他教士的黑色教袍。 黑白对立,却都不可或缺。 光明教皇的教袍是白色金边,而这位异端审判廷的第一审判长穿着的教袍却是黑色金边。 除了主色外,两者之间的教袍并无差异,于是异端审判廷的第一审判长也被称之为“黑皇”。 第一审判长在光明教廷的地位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甚至高过了红衣主教,他只需听从光明教皇的命令,其他人包括元老殿在内都无法命令堂堂“第一审判”。 毕竟,他可是——“黑之教皇”! 第二章.圣女与圣子 “我不能理解元老们的意思,温格道尔阁下,您贵为第一审判,还想成为光明教的宗主吗?”罗罗伦原本充斥着知识的头脑里现在被“荒谬”一词塞满,他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俊美到妖冶的青年,想看破这个深不可测的第一审判长在谦逊的笑脸背后的打算。 “没错,罗罗伦主教,您不要太过惊讶。”面对罗罗伦的质问,温格道尔保持着微笑,他继续说道:“我们异端审判廷任劳任怨的做了几千年的影子,现在想爬到主子面前见见我们共同信仰的光明不是很正常的吗?” 罗罗伦沉默了片刻,以低沉的声音说道:“温格道尔阁下,您应该知道您参加这个选举意味着什么吧?” “元老们都允许我来了。怎么?罗罗伦主教不允许吗?” “哈哈,怎么敢呢?” 罗罗伦干笑两声,从身边的司员手中抽过毛巾擦拭额前的汗水。 “这天下您不敢干的事…很少吧?” 温格道尔突然贴在罗罗伦耳边说出这样一番意味深长的话,罗罗伦的背脊又出汗了。 “你…您这是何意?” “赫迪凡科亚基的工匠坊被毁一事,我想和您是没什么关系的,对吗?” “呃!你?!” 老奸巨猾的罗罗伦怎么会不明白温格道尔话里有话,罗罗伦看着这个危险的青年,只见他的嘴角依然挂着谦逊的笑意。 “在柏明诺德主教演讲结束后,就该轮到我上场了,我想我会是很多人的惊喜,你说是不是呢?罗罗伦主教。” “额,嗯。” 罗罗伦继续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水,刚刚蒸好的白毛巾上满是黄色的油脂。 刚刚温格道尔的一句话,暴露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知道是怎么知道主教们的演讲顺序的? 申请竞选教皇的主教们的具体信息,为了公平起见是处于保密状态,当然自己主动公开又是一回事,一些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的大主教比如罗罗伦,就主动公开了自己是教皇候选人一事,借机扩张自己的势力。 如果说是否为教皇候选人,还能通过主教们近期的动作来推断,那各位教皇候选人的演讲顺序可就只有元老殿的元老们知道了。 如果不是有元老透露,温格道尔怎能掌握大选内情? 难道说元老殿中那些无欲无求的苦行僧真的打算站在温格道尔这边? 疯了吧? 想清楚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后,罗罗伦顿时汗如雨下。 “另外忘了说一句,之前我说您是最有希望成为教皇的人选,是因为——我没有把我自己算在其中。” “那就恭喜您了。” 突然冷静下来的罗罗伦向青年微微鞠躬,丝毫看不出他之前的失态。 一个穿着黑色教士袍的年轻人神色紧张的跑到温格道尔身边耳语里一番,温格道尔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又有了什么事情发生。 能让第一审判长温格道尔感到麻烦的事情,肯定不同寻常。 由于温格道尔施展了术法,罗罗伦也没法窃听到这两人谈话的内容。 “离其他主教演讲结束还有很久,我先失陪了。” 温格道尔匆忙地向罗罗伦道别,也没有等罗罗伦回礼就已经转身跟着之前的年轻教士离开了。 “慢走,审判长。” 罗罗伦心中暗自好笑,他能感觉到这个刚才还趾高气昂的青年现在就像一只泄了气的青蛙一样,没有了之前底气。 那究竟会是发生了什么呢? 这位圣堂大主教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事情已经确定了吗?” 来到一个无人的长廊后,温格道尔和那个年轻的教士都停下了脚步。 “是的,另外他还让我将这个转交给您。” 教士向他递来一枚古金币,眉头深锁的温格道尔接过金币后,将金币摊在手心,金币正反两面他都反复看了看,水晶般的紫瞳在微光下闪烁。 “立即告诉他们计划终止,今天还不是我们出头的时候。” “遵命,审判长。” 数位黑袍教士如同幻影一般突然现身在长廊中,他们恭敬地向温格道尔行礼,又如同幻影一般从长廊里消失了。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呢?斯迪尔主教。” 温格道尔按压着双眼附近的穴位,让自己紧绷的精神稍微松弛了些。 “算了,当个陪衬也不错。” 笑容再次在他的嘴角挑起,第一审判长重新走回了会场…… “第六位演讲者,柏明诺德主教演讲差不多结束了吧?” 诺亚帝国特使浮士德坐在自己专属座位上想认真听着下面那位主教的演讲。但坐在高档的软皮座椅上确实舒服,外加上这些教士诵经般的枯燥演讲,让本来就年事已高的特使大人昏昏欲睡。 “作为第七位竞选者的斯迪尔主教缺席,到此演讲应该都结束了,大人您等会儿可以在进行仪式的时候小憩片刻。” 浮士德的助手就坐在他身边的位置,浮士德之前就下令让这位助手在他即将昏睡时拍醒他,好在浮士德的个人意志还是不错的,神官们的催眠曲并没有把他击垮,从头到尾浮士德都保持着神志。 “不,等会儿你让人泡上一壶浓茶给我提神。” “是。” 作为帝国特使,浮士德当然不能在这种时候呼呼大睡,他一切不妥的言行,将有损帝国的颜面。 现在漫长的演讲差不多到了尾声,这些演讲者的演讲内容都有专门的人员在一旁逐字逐句的细心听录。 其实这些演讲里也没有传出太多有用的内容,主教们对自己成为教皇以后的设想千篇一律,无非是继续宣扬教义、造福世间以及加建神殿。对于真正要实施的政策,他们都选择了避重就轻的粗略概况。 要让浮士德这些政客来评判眼前这一场场演讲,那就是——这些主教大人们用最华丽的辞藻讲了一段最长的废话。 然而在场那些忠实的信徒们依然买账,不管台上的主教们讲得多么天花乱坠、信口开河,他们都会给予最热烈的掌声。 “……我将为世人祈求福祉,创造一个人间天国。” 慈眉善目的柏明诺德主教在说完结束语后,对着席位微微鞠躬,观众台上再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一帮无药可救的愚信者。” 不跟着气氛走的话会成为异类,而且由于自己的特殊身份,浮士德只能无奈地跟着那些莫名兴奋起来的业界精英们一起为那个走下台区的老教士鼓掌。 丘德卡走回主台中心,他先对观众们深深鞠了一躬再庄重地说道: “希望各位光的子民,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第三章.圣女与圣子(续) “希望各位光的子民,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意识到现在演讲已经结束,观众席上的人们开始讨论起各自支持的主教。 这时准备走下主台的丘德卡突然被一位穿着红白教袍的老神官拦了下来,这位和丘德卡差不多年纪的老神官对他耳语一番后,丘德卡不可思议地瞪大了浑浊的双眼。 “抱歉各位,请先停一停。” 又一次走上台来的丘德卡让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他神色僵硬地说道:“我们这边还有一位竞争者。” “哦?居然还有第八位参与竞争的主教吗?有点意思。”打算暂时离场的诺亚特使浮士德又坐回了原位,他有种预感,这个在预定之外的人选将会给自己带来惊喜。 “现在,让我们有请异端审判廷的温格道尔.L蒂莫西阁下上台演讲。” 这是在丘德卡结束发言结束后,全场第一次没有出现热烈的掌声。 啪!啪啪!啪啪…… 但还是有人在鼓掌,他们是穿着统一的黑色教袍的教士,这些黑衣教士人数虽少,可是他们的掌声极有节奏,就像是军队中的士兵们在打着拍子欢迎自己的领袖。 “居然是那个‘第一审判’吗?确实令人惊讶。”浮士德摸着自己的山羊胡,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走在水晶阶梯上的黑袍青年。 这个通往主台的水晶阶梯共有十六级,光明教里视“二”为吉数,“八”为天数,而这十六级台阶则有着“登天”之意。 传说中圣徒摩尔接受了光明女神的十六试炼,最终踏上天梯封圣成神。 这条走上主台的水晶阶梯就是借用了这个典故,所以它也被称之为“天梯”。 哒哒哒…… 这位黑袍青年走在“天梯”上,镶嵌着黑曜石的鞋跟在水晶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 全场虽无人喧哗,但距离几十米的声响也不至于让这些观众们听见。 可是青年的每一步都仿佛带有魔力,富有力量的步伐踏在了人们的心坎上,人们的耳边都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 看清这个主台上即将开始演讲的黑袍神官的相貌后,浮士德的助手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好年轻。” 这个名叫温格道尔的神官的年纪怎么看都是在二十上下,而之前站在台上的那些主教中最年轻的也有五十以上了,年长的更是有七十多岁。 相比起年长的主教们,这个年轻的审判长简直就是是雏儿。 让人不由得怀疑他究竟是怎么有这资格和那些大人物们一起同台竞技。 “对的,很年轻,他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第一审判’,我想我总算能明白为什么现在的黑衣审判们比以前能搞事多了。” 浮士德的困意一扫而空,他四下打量着这位几乎只在他的案头卷宗里出现的人物,有关于温格道尔的情报总脱不开这几个关键词:年轻、激进、神秘以及……危险。 浮士德在这位第一审判长当职开始,就在关注着他的情报。毕竟在各国的高官们看来,异端审判廷是比光明教廷更为棘手的存在。 光明教廷的手段和异端审判廷一比,便显得太过温和了,简直就是猫与老虎的区别。 这一点在女神主殿的壁画里可见一斑:壁画中的白袍神官们往往都一手捧着教典一手拿着十字架以神圣的言辞来感化恶人,而站在阴影中的黑袍神官们却分别拿着十字剑和钉头锤将魔鬼们肢解。 与光明教廷同宗同源的异端审判廷,从未想过教化世人,也不负责宣扬仁爱。 “唯有女神才能决定是否宽恕异端,而我们的职责就是送异端去见女神。”——第七代第一审判长如是说。 一切被他们视为“异端”的可怜虫们,都被他们以雷霆手段一一清除。 而这个温格道尔.L.蒂莫西,作为“异端审判廷”这个举世闻名的暴力机构的头目,居然能来竞选世间最为仁德高尚的光明教皇? 人们会以如此冷淡的态度对待这位“第一审判”也是这个缘由,他们不能接受这种饱受争议的人成为万众瞩目的教皇。 所以,元老殿的元老们是不是都疯了? 如果不是……那只能说元老们有着不为人知的用意了。 “在演讲前,我先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温格道尔戴上了扩音方石,随意试了试音后便开始了自己的演说。 “我是异端审判廷第一审判长,温格道尔.L.蒂莫西。相信在座的各位里有很多是第一次见到我本人,不过我想我对你们而言应该不是很陌生。” 温格道尔摊开手,向众人展现他的自信,他是这次演讲展示中第一个完全脱稿的人。从一开始温格道尔就没有让人给他准备什么演讲的内容,这就是他的即兴演讲。 “我很高兴我能有这份站在诸位面前的荣誉。毕竟就在昨天以前,历史上除了初代以后,便再没有一个审判长能踏进光明女神殿的大门。而今天,我成为了第二个。” 年轻的审判长说完这句话后,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异端审判廷和光明教廷的渊源,对异端审判廷的存在确实有着许多不理解的地方。 “从黑暗的房间里,看着灯火将尽的油灯,你都会觉得那是你见过的最明亮最温暖的事物。” “而我,无数次站在各位无法相信也无法想象的地狱里,去维持光明的正统,也是因为我认为这是最明亮最温暖也是最值得我坚持的事情。” “有人可能会说,光明教皇是光明神在人间的代言人,而我身在黑暗,无权仰望光明?” “然而,我想我比绝大多数人更懂光明神。” “相信很多人都听过‘光明神的恩宠不会降给所有人,唯有虔诚的信徒才能得到恩宠。’这句话,但我想告诉各位,在神像前放上神并不喜欢的贡品,那你再怎么祈祷个几天几夜,也得不到神的回应。” “也就是说:你得先让神满意,神才会回应你。” “一派胡言!!” 本来从温格道尔开始演讲就已经有教士不满了,当他开始谈起自己对神的理解后,台下的等待竞选结果的主教们中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 “光明女神是最无私的,她帮助我们的时候,不会索取什么,我们向她贡献贡品仅仅只是为了表达感谢而已,而不是为了索取回报。” “是真的吗?那皮博尔主教,你能回答我:我们信仰神的初衷是为了报答神,还是希望继续向神索取?” 温格道尔的脸上继续保持着谦逊的微笑,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然是为了报答神。” 在说出这个答案之后,皮博尔主教立即感到有些不妥,可是他已经无法改口。 “那么,神给了你很多对吗?” “是的。” “那么,你这不是在向神索取着吗?” “额?” “如果你是为了报答神,就不该接受神给你的恩赐,你应该交出你的权杖,脱下你身上的金章,去大街上筹募神殿的善款。” 皮博尔发现自己的思维被温格道尔牢牢抓住。确实,按照之前他无私奉献的说法,他该舍弃现在的地位,做个最普通的下级神父为宣扬教义而奔波。 可是这样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皮博尔主教,您是个虔诚的信徒,可您是否明白,您现在的一切都来自于光明神,您一直在用自己的信仰在向神索取着。” “是,您说的没错。” 哑口无言的皮博尔主教坐回了原位。 “当然皮博尔主教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比如现在我之所以想成为教皇,是因为我想为光明神做些什么。” 温格道尔在谦逊的笑着,当主教都服心后,他的理念就在不断渗透到听众心中。 “索取与回报,是个同时进行的过程。我们在光明中成长,是光明的信徒。我们可以不知道神为什么要赐予我们必须的光明,但绝不能忘记我们要回报神赐予我们的光明。” “记住神的仁爱,并信任神,我想在这里的各位都是如此。但教皇是千万信徒中最有资格代表人向神沟通的。” 现在温格道尔每说一句话都有人边听边颔首,在这个年轻的审判长富有魅力的磁性嗓音里,本不信任他的光明信徒们已经逐渐认可了这个黑袍神官。 “我认为教皇不仅要向信徒表达神的旨意,更要向神表达世间信徒们的欲求,让女神明白人间的苦难。所以与神对话时,教皇不仅要理解神,还要理解人。而我就是个理解神的俗人,我知道何为奉献何为索取,所以我要成为光明教皇,以此带来神与人都渴望的‘天国’。” 温格道尔向观众席鞠躬,结束了演讲。 然而这时人们还是很安静,在温格道尔摘下扩音方石,准备就这么转身离开时,台上突然响起了暴雨般的掌声,声势压过了之前任何一位主教。 “呵。” 温格道尔发出一声轻笑,转身走向了“天梯”。 在神殿隐藏的隔间里,坐着五位穿着颜色各异的教袍的老人,这些元老殿的元老们通过茶几上的投影水晶,将会场的情况收入眼底。 一位白袍元老感叹道:“温格道尔……那个本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孩子,居然成长到了这一地步了吗?” “他的老师可是天神使,做到什么地步都不奇怪。”穿着紫袍的元老一如既往的端着小茶壶,对着壶口喝着茶,显然并没有太惊讶。 “德里西斯,你们瞒着我和丘德卡让一个异端审判廷的人进入大选?你们不怕教廷从此毁在我们手上吗?” 穿着红袍的元老却是十分愤怒,他双拳紧握,似乎随时都想朝某人打去。 “稍安勿躁,阿卡。看这个年轻人的手腕和表现,就算真把光明教的未来托付给他,我想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紫袍元老还是保持着淡然。 “可笑!你觉得其他主教会服心吗?这个油头粉面的第一审判长能让八殿十六域的神官和信徒们服心吗?你这个‘我想’还真是好啊?!” “阿卡,你在担心的问题不是我们该去想的,而是那个成为教皇的人该去想的。”一直坐在角落沉默不语的黄袍元老突然开口了。 “呵呵,我们是为了守护教廷基业而存在的,我们现在的决定不能有任何大意!” 红袍元老的拳头最后还是锤在了茶几上,铜质茶几的一角被这一拳直接锤弯。 “阿卡,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我要这个年轻人成为我们的教皇吧?”紫袍元老继续悠闲地喝着壶中的茶。 “那你是什么意思?”红袍元老眯起眼来,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曾经也是教廷最重要的智囊,按理说不会做出这样有失考虑的事。 “温格道尔他或许是个选择,但不是最佳的选择,而最有能力担任教皇的人……” 紫袍元老伸手在投影水晶上轻轻一划,水晶投影出的场景中心,那个穿着破旧僧袍的苦修士正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 “才刚刚到而已。” 第四章.审判长与天神使 在温格道尔的演讲结束后,各位竞选人都坐到了各自的专属座位上。 环绕着女神神像而设立的八个座位中,其中唯一的那个空位到现在为止仍没有等到它的主人。 “下面就将开始投票,一会儿各位就会收到由诵经员们发放的投票表格,请各位在投票表格上写好自己中意的竞选人,我们会统一收取,在两个时辰内元老殿就会得出最终结果。” 丘德卡拍了拍手,四百名身穿白袍的诵经员从神殿四周的通道里鱼贯而出,这些诵经员手中端着的银质托盘上分别摆着一叠叠厚实纸板、成捆的鹅毛笔以及用小水晶瓶装着的蓝色墨水,让在场的人们自行拿取。 浮士德接过一份投票表格,用教士们给予的笔与墨水在上面轻滑一笔。 纸张上面原本清晰的字迹在片刻后就自然消失了。 “是隐形墨水。” 用这种隐形墨水写出的字迹与符号,需要用专门配套的显形水才能显现。而且由于配方的差异,一种隐形墨水只对应一种显形水,不同种类的隐形墨水和显形水不能通用。 隐形墨水和显形水都是昂贵的炼金药水,一般用于对军事情报或王室密令的加密保护。眼前只是在这数千份投票板的写上一个人名,就耗费了数千份隐形墨水。 在心中暗自感叹光明教廷财大气粗的浮士德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开始思考自己该写上谁的名字。虽然有些浪费,但这样确实可以让在场的人不用拘泥于自身立场,随着本心投票。 在那叠纸板上,除投票表格外,还有一份印着候选主教简历的资料,浮士德随意翻了翻发现里面并没有提到审判长温格道尔。 虽是从属关系,但异端审判廷和光明教廷之间可一直都是剑拔弩张的态势,从没有真正和谐过。如果这个温格道尔真的成为了教皇,那光明教廷内部就该乱成一锅粥了吧? 任何主教担任教皇一职,都比温格道尔更有权威性。 “那我写他的名字到底有没有用呢?” 浮士德笑了笑,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在中意的候选人一栏上写上了“温格道尔.L.蒂莫西”。 这不是被温格道尔的演讲打动的结果,实际上浮士德并不看好这个审判长,只不过对于诺亚以及教属国而言,异端审判廷最年轻的审判长担任教皇,比其他老于世故的主教更有趣。 “大人,我们该填谁?” 比起浮士德的随意,身边的助理就有些不安了。 “随便写就好。” 浮士德将投票表格直接交给了在一旁等待的诵经员,而想扑过去看看自己的上司填啥的助理先生只能看到一张空白的表格而已。 “这、这不好吧?” “没事,你有没有仔细看会场前面有关投票的说明?” “呃?我记得是‘我们将倾听圣者们的演说,为我们的教皇投票。’” “不对,不是这句。” “额?” “是‘投票的结果,将会是元老殿评选教皇的重要依据’。” 浮士德端起座位上泡好的浓茶,他的目光早已从表格上移开,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下面的祭祀表演。 “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的助理还不懂里面的文字游戏。 “也就是说——我们的投票只是个参考而已,究竟决定谁能成为教皇的权力可不在我们手上。” “也就是说,我们的选择其实……没有意义?” 在浮士德说出里面的玄机后,助理终于恍然大悟。 所谓的重要不重要,不过是当事者一张嘴的事情,最终决定一切的还是元老殿。 “嗯,这只是个象征性的过场而已,不要太当真。” 教皇之位从来都是由教廷高层内定的,让广大信徒来投票选择自己的民主什么的,只不过是第十四代光明教皇巴尔富德特一时兴起的结果。 在浮士德等知情者们看来光明教廷的选举从来都是个笑话。这是公开的秘密,人们都保持着“看破不说破”的默契。 抿了几口浓茶,浮士德的精神好了不少。他看向几个主教的座位,发现本该在上面坐着的人都已不知去向。 “我们也可以退场了。” 浮士德将茶具递给了助手,自己先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不留下来看看典礼吗?” “不用了,我们回去坐等结果就好。” …… 在一个放着历代教皇和圣人画像的大厅里,前来参选的主教们汇集于此。 “各位元老,差不多该让我们这次真正的主角登场了吧?” 年轻的审判长温格道尔坐在红白相间的软皮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气。 坐在一旁的皮博尔主教不由得问道:“‘第一审判’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想让咱们的教皇赶紧登上他的宝座,而我们这些被选来陪跑的也好快点回去,以免继续耽误我们宝贵的时间。” 审判长温格道尔用右手手肘撑着金边花纹软枕,左手托着下巴,保持相当悠哉的姿势。相比其他正襟危坐的主教,他确实是个异类。 但在场的那些位高权重的主教们却没谁有资格对他说教。毕竟这位可是堂堂异端审判廷第一审判长。要论品级,年纪轻轻的温格道尔还在各位主教之上。 坐于主位的紫袍元老笑着说道:“审判长,你不必不满。这次的人选我们虽然已有定夺,但一定会给一个可以让各位满意的理由。” “什么?!巴福卡诺,你可知道我们不是给你们元老殿戏耍的猴子。” 紫袍元老并没有否定温格道尔的说法,这让众主教十分震怒。 在场的人在自己的属地都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他们抱着“成为教皇”的理想,有人甚至不远千里而来,自然没有空手而归的可能。 落选并不可耻,可耻的是落选的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如果是在场的人之一成为教皇,通过之前演讲时的表现以及他们自己相互间收集的情报,在成为新教皇的优胜者的为人和理念彼此都有了解的情况下,多少还是可以让一些主教咽下这口气的。 可是要结合温格道尔之前的话,那个被内定的人选竟然不是在场的人中的任何一位? 这些心高气傲的主教们怎么能忍? “诸位,先听元老们怎么说吧!我想一直秉持公正的元老,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圣堂大主教罗罗伦挥了挥手,让其他人暂时保持克制。 “好,下面有请斯迪尔主教……” 紫袍元老站了起来,对着门口的侍卫们比了个手势。心领神会的侍卫们在书柜上打开了一条暗门。 这个大厅是整个神殿里最为隐蔽的空间,主教们到达这里用的是专属传送门,如果不用传送门的话,就需要走这种隐藏通道。 “果然是斯迪尔吗?” 罗罗伦叹了口气,他之前就破解了天神使的谜题,得到了这次大选的结果。他知道这次大选他注定是陪跑,但不愿就这么认输的罗罗伦还是来到了圣城约撒。 暗门处传来了数道不同的声向,其中圣殿骑士们整齐划一的步伐和那个苦行僧的沉稳步调很容易分辨。 但一道轻微又忐忑的脚步声和婴儿的哭啼声就让众人摸不清头脑了。 “以及……圣子与圣女殿下!” “什么?!” 耳边过于震撼的消息,让在座的主教们一脸错愕。 温格道尔起初看着暗道里走出来的斯迪尔,随后他的注意力就移到了缩在这个苦行僧衣袍里的那个抱着婴儿的少女,不管后面元老和主教们还有这个即将成为教皇的男人在说些什么,温格道尔都没兴趣听了。 傲慢不羁的第一审判长,从刚才开始就始终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又羞涩的少女。 准确的说,是盯着女孩戴着那条项链——那是一条与自己颈边一般无二的金蛇十字项链。 “嗯…呵,真是有趣。” 温格道尔笑了笑,尽管只是一闪而过,但审判长那对冰冷的紫瞳中确实久违的有了一丝暖意。 第五章.审判长与天神使(续) 众主教不约而同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斯迪尔身后的女孩身上。 “圣女是哪位?这个小姑娘吗?” 这些两鬓斑白的老人将锐利的视线在女孩身上四下扫荡,就好像要将她的一切都看个清楚。 “她身上的确实存在着神圣之力,只是要说她是圣女的话,这气息未免微弱了些吧?” 主教们并不太相信这个女孩就是圣女,相比起历代圣女那如同天上炽阳般的神圣气息,眼前到底女孩给诸位主教感觉还是太过微弱了,可是元老们也不会对这种事说谎。 “各位稍安勿躁,斯迪尔主教,下面就请您来回答大家的问题。”紫袍元老摆了摆手,示意有些激动的主教们都坐下。 “放心,我不会找一个拙劣的替代品来敷衍各位。”斯迪尔牵着女孩的手,将她带到了众主教中间。 既然能让元老殿承认,说明这个女孩确实有特别之处。 在座的主教们都知道斯迪尔的为人,这个人一直都是他们眼中教皇之位中最强有力的竞争者。况且所有光明教廷高层们都知道:有关圣女的人选,是绝不能马虎。 如果说光明教皇是光明神在人间挑选的代言人,那圣女就是光明女神本尊在人间的投影,是连接人间与神界至关重要的“纽带”。 七位主教中唯一的女性主教,沙欧奈雅主教先发问道:“她怀中的婴儿又是谁?我无法感知她的情况。” 斯迪尔从女孩怀中接过女婴,他将哭闹中的婴儿高举在众人面前说道:“她就是第十七代圣女——莉安娜。” 当斯迪尔喊出这个名字时,四周的神像突然活了过来,拥有贤者之魂的它们投射出一道道绚丽的光芒汇聚在这个幼小的婴儿身上, 刚才还在哭闹的婴儿突然安静下来,被圣光笼罩的婴儿身上散发着极其纯净的神圣气息,如同天幕炽阳,主教们身上强悍的神圣之力在她面前宛如星星烛火。 女婴睁开自己明亮的双眸,高贵的主教们在与这个婴儿的目光相接后,竟不由自主得伏地跪拜。 “居然上代圣女的力量还要……” 难以置信! 眼前这样幼小的孩子身上居然拥有着超越在座所有高阶圣职者的神圣之力。 “然后这位就是我们的圣子。尼娅,你来介绍一下自己。” 斯迪尔将女婴还给了一脸焦急的女孩,并将她推到自己的身前。 “额……我、我叫尤斯希尼娅,是莉安娜的守护者,也就是圣子。” 这些衣着华贵气场强大的陌生人让尼娅很紧张,她谨记着斯迪尔之前的教导,尽量保持着平常心,在众人面前做起了自我介绍。 “全名是什么?” “诶?” “我问你,你的全名是什么?” 坐在沙发上一直沉默不语的俊美青年突然向她发问。 “我叫尤斯希尼娅.L.蒂莫西,是上代第一审判长卡农.波利卡.蒂莫西之女。” 尼娅咬了咬牙,说出了路上自己知道的另一个让自己久久不能平静的事实。 “也就是说你是……?” 在场的人们面面相觑,这个信息量实在有点大。 “果然是吗?” 温格道尔.L.蒂莫西从位置上突然站了起来,并立即朝这个女孩走了过去,随着这个神秘青年的靠近,尼娅向后退了退。 最后年轻的第一审判长在尼娅面前一步的位置停下了下来,他对着有些不安的女孩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欢迎回来,我的妹妹。” …… 新的教皇诞生了! 他就是斯迪尔.罗兰,昔日声望最高的红衣主教,今日终于登上了教皇宝座。 元老殿宣布他为得票数最高者,虽没有参与演讲,但他依然是获得票数最多的人。所有的主教们包括温格道尔这匹突然杀入的黑马都承认了他的正统, 圣城的人们在举行着盛大的游行庆典,不管男女老少通通走出了家门,房门也没有谁加上锁,毕竟这个圣域里可没有抱着龌蹉思想的小人,此时已到了深夜,街头巷口仍然全是喝着美酒唱着赞歌的信徒们。 虽已经是深夜,但圣城依然灯火通明,空中还有着连绵不绝的烟花,这个喜庆的时候缩在家里未免太过可惜,所以孩童们也得到了家长的允许在夜间玩闹。 “这位先生!抱歉打扰一下,您是在找谁吗?” 此时一个披着黑斗篷四处游荡的年轻人引起一个金发小孩的注意。 “呵,也可以这么说吧?小朋友,你认识这个吗?” 将面庞都笼罩在阴影中的男人向这个小孩展示着手中的那枚银闪闪的钱币。 “圣银币?!” “你能告诉我这个地方哪里有船吗?如果你能告诉我,那这枚银币就是你的了。” “这……” 小孩不由得想这个男人莫不是脑子里存在什么问题,这可是圣山威兰克诺的山腰上,怎么可能会有船。 “不知道吗?那算了。” 年轻的男人叹了口气,将圣银币收进了腰兜里,就要转身离去。 “诶!等、等一下!先生,我想起来!” 突然想起了什么的小孩立即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一枚圣银币对于普通人而言确实是个不小的数目,已经明白金钱的意义的孩子不愿就这么放手。 “哦?想起来了吗?说说看。” “蒂姆圣旅馆,他们店的标志就是一艘大船。” “能带我去那儿吗?” “可是……” 对于男人又一个要求,金发的孩子有些犹豫了。他的家离那个旅馆还是有点距离的,就这样给一个陌生人引路可不太安全。 “我会再加一枚圣银币。” “好的!先生,你跟我来。” 在双倍的报酬诱惑下,小孩走在男人身前,为他引路。 走了约莫一刻钟的路程,金发小孩将男人带到了那个店门前有着帆船装饰的豪华旅店门口。 “到了,先生。” “给,这是给你的报酬。” 既然真的把自己带到了目的地,男人也毫不吝啬的将手里的银币交给了这个小孩。 “一、二、三?呃,先生,你多给了一枚。” “拿着吧!都是给你的。” 男人笑了笑,伸手弄乱了小孩那头漂亮的金发。 “天已经黑了,你可要早点回家,免得你父母担心。” “嗯嗯,再见先生!” 兴高采烈的金发小孩蹦蹦跳跳的跑回家去了,他相信今天晚上的收获能让父母们大吃一惊。 “抱歉,您想找谁?” 柜台上的店员四下打量着这个穿着和华丽的旅店格格不入的男人,因为大选的缘故,店里的生意很好,走进店里的多半都是衣着光鲜的教士或者富商,这样打扮的客人还真不多见。 “我找这个东西的主人。” 男人将一枚印着帆船图案的古金币摆在店员面前,这名店员立即从面前的桌子上拿出一个透镜在金币上照了照。 “您就是那位客人要找到的人啊!请跟我来!” 店员看清这金币花纹上的数字后眼睛不由得一亮,他叫了另一个店员为自己看班后,就亲自领着男人朝旅店的楼上走去。 这个足足建了六层的高档旅店,内部结构同样复杂。店员带着男人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看似普通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到了,那位客人就在里面等着您。” “好的。对了,今天这里你什么都没看到是吧?” 披着黑斗篷的男人丢给这个店员一枚圣银币,收到小费的店员立即满脸堆笑的说:“当然!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店员就转身离开了,这里只剩下这个男人。 他先小心翼翼的将耳朵贴着门缝边上,确认没有异响后再敲了敲门。 屋里的人说道:“请进,门没锁。” “好的。” 男人走进了房间,并将身上有着屏蔽感知效果的斗篷解了下来。 斗篷下那个年轻的面庞和标志性的紫瞳表明了他的身份——异端审判廷第一审判长,温格道尔。 他看着房间里那个身穿宝蓝神官服,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恭敬地说道: “让您久等了,老师。” 第六章.初来世界 确认自己又回到了这个鬼地方后,少年乖乖的爬回了床上。 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现在不管是想要逃跑还是要做些什么,都得先将伤养好。 那个肉山模样的家伙在留下水和食物后就离开了,少年才算是得到了清静。 “那个女人……明明知道我好不容易离开这里,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死在狼口。” 恼怒的少年在叽呀作响的硬板床上来回翻滚,结果这种行为只能让他牵扯到了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想到冥蝶巴特芙蕾德,少年不由得回忆起自己与她的过往。 在自己以这个全新的躯体行动了一个月后,相当于出生了一个月的他就和这个暗夜精灵有了次并不美好的邂逅。 那个时候自己也是有两个同伴的,好像那两人是叫……? 算了,记不清了。 都是永不会再见的人了,习惯失去的他已经记不清这些人的名字。 少年在简陋的床铺上辗转难眠,费了一些时间才让自己勉强有了困意。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梦境中,他又回到了那段最初的时间里: 这个世界疯了?! 是的,这个世界毫无疑问的疯了。 少年在心中对这个世界下了定义。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先是从未接触的语言自己无师自通开始,或许应该从更早的戈壁滩开始,甚至从自己收到包裹开始……这一切就已经不正常了。从最开始的“日常”到“反常”以至如今的“非常”,等他意识到一切的变化时已经追悔莫及。 少年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里,更明白他并不是“少年”,可这个疯狂的世界就是那样疯狂:再怎么不科学的、再怎么不合理的,偏偏在这里——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科学起来、合理起来。 从他变成“少年”开始,从他的年龄向后退了十余年开始,这个世界已经疯了,疯狂到将一个杀人现场送到他眼前。 少年他和那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在这灌木丛里不到两立方米的空间里挤下一个小孩外加两个成人的感觉好比沙丁鱼罐头里鼓胀的沙丁鱼。 眼前的景象冲击着人贫乏的想象,少年不由得与另外两人进行眼神交流以确认自己是否正常。即便手掌被锋利的树杈划出道道血口,他们依旧费力的拨开坚固的树杈,以便看的更多。 凌冽的寒风吹过后颈,连上下的牙床也不由得磕碰起来。刚刚还在活蹦乱跳的三个欧洲裔的男人,转眼间就被钉在了树上抽搐着。 眼中共同的惊恐证明了一切的真实,恐惧如同一根铁索勒紧了心肠。 长刀和阔剑在地上七零八落的躺着,于清澈的阳光下透着寒芒。刚才的激战好似一场虚假的梦,只有雪地上滴溅着那滩殷红述说着悲剧的真实。 少年他们哪怕远远的躲在灌木丛里也不由得背脊发寒——那人,那个制造一切的罪魁祸首,在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哒、哒、哒…… 轻巧的皮靴踩过松软的雪地,时不时就有几根可怜的小树枝断在了足底。靴子的主人显然很享受将这些腐烂的枯枝败叶碾碎的感觉,步伐轻快的好似在白毯上跳舞。 透过灌木丛的枝丫间隙,他们可以窥视着眼前的场景。那个死神般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近,藏在灌木丛里的人们手心里已经沁出汗水,连心跳也越发急促。他们只敢压低身子,像鸵鸟一样把脸埋进地里,祈求着神灵的保佑。没人怀疑对方若是继续前进,稀疏低矮的灌木丛将一览无遗,而他们毫无疑问会暴露。 「没胜算!会死,绝对会死!!」 这个念头着魔了般在脑中滋生,没人敢从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暴露的地方逃跑。恰好在正对面就有一个被钉在桦树上的男人,这男人的惨状他们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那个可怜虫的脖子上插着一把匕首,这匕首不仅划开了气管还穿透了脊椎,把他死死地钉在了树干上。 可怕的是这男人还没有完全断气。 这个被钉在树上断了脊椎的男人还在拼命的呼吸着,想把冰冷的空气灌入炙热的肺叶里。 可他的气管已经被割断了,这样毫无意义的举动不过是加剧了痛苦。那棵白桦树已经被男人的血染红了半截,唯一能证明男人还活着的是他那张依旧一张一合的嘴,从灌木丛里望去甚至能看到他七窍涌出的血……就在刚刚一会儿,男人终于一动不动了,整个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被匕首吊在了树上。想来是他终于咽了气,这样死反是最大的幸福。而遭到这样悲惨的死法的还有三个,缔造这一切的人就在眼前,他们甚至可以看清那人面具上的红色花纹。 万幸的是,对方的目标并不是他们。那个逐渐接近的脚步,不一会儿就停下了。可压迫感却丝毫没有减退,距离是如此接近,以至于他们可以听见那人口中哼着的小调。 让这人停下的是那个一开始撞在树上的战士,他身上穿着厚实的金属盔甲本应无事,可被撞倒的那棵树向他压来,之后就没有见他起来过,而从灌木丛的角度也看不到他是死是活。 “邪教徒…你一定会受诸天神罚!永世不得饶恕!!” 他显然还活着,他被黑袍人扯住了领口从树底下拖出来丢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因为距离很近,少年他们甚至可以听见夹杂在金属碰地的巨响里骨骼碎裂的声音。 尽管少年不懂其中更深层的含义,听那战士的言论这些人争斗的缘由与阿拉伯世界什叶派和逊尼派这种教派斗争有关。少年真切的感受到人的野蛮无稽,仅为这种事生死相搏! 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并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甚至他不屑于对这个掌握他生死的暴徒求饶。他趴在地上,扭过头来怒瞪着这个杀了他的兄弟们的凶手,并对着那人谩骂着、诅咒着。 “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恶徒哦!神终会降下天罚,光明的世界容不下你们!!” 那个趴在地上的战士长着一脸浓密的褐色胡子,他的双手努力的支撑着上身,尽管没有站起来,但他依旧咒骂着。就像一头鬃毛发直的怒狮,下一秒就会扑上去,将那人碎尸万段。 “唉,抱歉!我可不归你们的光明神管。” 那个黑袍人不紧不慢的走近他,她的话语里感觉不到任何被触动的迹象,反倒是大局在握的自信。而随着黑袍人开口,偷窥的少年他们和在场的战士都不由得愣住了,任谁都没想到这个黑袍人其实是个女人。 “哈哈,光明女神的荣光照耀世间。”战士笑着,颤抖的身体带着金属盔甲与地上裸露的岩石磕碰出划痕,“不存在不处光明照耀之物!哪怕是被蛊惑的罪人,最后都得回到女神的怀抱!” “你除了赞美光明神,以及诅咒我下地狱,还能做什么?” 黑袍杀手双手中各提着一把短匕首,漆黑的匕首配上后面零落的尸体营造着不祥的氛围。 少年的肩头被人推了推,回过头来见那个高壮的男人对着自己使眼色,他对着另一个灌木丛挤眉弄眼,另一个瘦弱些的青年也在对着那里指指点点。 少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那两人靠的太近了,继续待在这个灌木丛会很危险。趁两人胶着分心的机会,悄悄地移动说不定能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但少年按住他们的肩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万一在移动时弄出些声响,他们可会立刻暴露,这风险太大不值得冒险。少年决意摇头,塔里诺和琪尔可这才慢慢的安分下来。他们现在都有些过于紧张,一不小心就会做出不理智的事。 “你们这些光明骑士也是可悲至极呀!”一开始不声不响的黑袍杀手现在不知为何突然话多了起来。而继续观望的少年注意到一件事:眼前的战士一直用双手撑着地面,却迟迟没有爬起。 他是什么回事? 少年向旁边稍稍动了动,总算是看见了那战士的双腿的情况。那个大胡子战士的双腿已经断了,从趾骨到小腿连上面的金属护腿都被压进了肉里远看起来就像个铁石榴。 “总的来说,你们做的不错。”她走到了断腿的战士身边,鞋尖挑起了积雪。 “额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可不是什么光明骑士。” 战士往后缩了缩,他警惕着黑袍杀手手中的匕首。 “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呢?高贵的…光明骑士们。” 尽管她戴着面具,可任谁都知道她是笑着的,语气里充满着笑意和讥讽。 这个战士向后退去,努力和她拉开距离。 “哈哈!” 黑袍的女人大笑着,她很享受这个战士的表现。 “你们不仅身手不凡,配合默契,训练有素,还信奉光明神。这可不是普通佣兵该有的样子。一群普通的佣兵可没资格碰到我分毫,更何况刚才你们还划破了我的袍子。” 说着她提了提左手的袖口,那边确实有一道口子,不过那仅仅只是被刀口擦过而已,而成功做到这一击的人现在正伏在地上发抖,再也没了之前的气势。 “而你们还会光明斗气这除了你们这些光明武士也没其他人了。你们的伪装本就没什么必要,可是却偏偏要假装是商队护卫。这是又是为什么呢?你能告诉我吗?诚实的光明信徒。”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了在往后退的战士,她的手上的短匕首如同蛇的毒牙,没人能轻视那致命的力量。而少年他们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再退下去,他们可就暴露了! “呃……” 战士哑然,他并不擅于说谎。其实他也明白不管怎样否认都没有用处,对方所谓推断不过是个幌子。这个杀手能如此笃信他们的身份,只有一种可能—— “叛徒…居然有叛徒!” 上下牙床紧咬着,牙根渗出腥甜的鲜血。他胸口已经积满怒火,他恨不得咬断那个不知名的叛徒的喉咙。 “啊…”刺客笑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确认一下而已。真是诚实呢?看来这次我们真的逮着大鱼了。” “混蛋!我的兄弟们一定不会让你得逞!” 战士咆哮着想要站起,可是他双腿已经断了,传来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我已经杀了许多光明骑士,可像你这样有趣的骑士确实不多见呢?这时候向我求饶的话,我可以让你痛快的死去。” “你杀了多少人?” 听到这话,战士突然平静下来,他冷不丁的问道。 “我怎么记得那么多?人杀的太多,我早就不记得了。不过只是光明骑士的话,大概两位数吧?若是算光明信徒的话......” “你这个恶鬼!” 现在这个战士对她已经没有了用处,该有的情报都确认无误。看这时间充足,她可以再接着玩玩。 “你还期待你的兄弟们来杀了我吗?” “我相信他们……” 战士高撑的手臂弯下了,他已经没有了气势。 “如果你指望他们能保护‘那位’,哈哈……” 她掩嘴笑着,尽管带着面具,这动作依旧尽显妖娆。 “他们中有些比你还强吧?这样的话,如果就我一个人或许真的比较麻烦呢?搞不好会让‘那位’逃了。可我不是一个人……” 她弯下腰,在他的耳边放低了声量,像在说着情话。 “我们会杀掉所有人,再把你们的‘那位’……” “殿下!!” 这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战士突然迸发出悲恸的吼声,让人惊异不已的同时,一柄怀剑探向杀手的心脏。 他一直准备着反击,筹备着这致命一剑。为此他用断腿撑起了沉重的身躯,伴随着窒息的剧痛,他尽全力向对方扑去。 那一刻,少年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这一瞬间的攻击将会逆转局势。 “唔……啊!!!” 冰冷的白雪上飞溅着火烫的鲜血,战士倒在雪地里痛苦的翻滚。右手脱离了躯体掉在一旁,手掌还紧握着那柄怀剑。 “果然,你还是反抗一下更为有趣些。”可能是受到袭击的影响,她的喘息也有些急促。 “本来我还想让你安静些的去死……还是不能让你们死的痛快!” 第七章.杀手冥蝶 恼怒的女刺客强行按住在雪地上因痛苦不断翻滚着的战士,将匕首捅向他的胸口。金属的盔甲像是热刀切奶酪般被切开,匕首就在裸露的胸口穿刺着。战士已经因刚才的痛苦几乎失去了意识,现在又因更为剧烈的痛苦重新清醒。他已经找不着自己的声音,眼前满是飞溅的血肉。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她很清楚什么伤是致命的。她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造成眼前人快速死亡的伤害,以极高的效率分割着战士胸口的肌肉和皮肤……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起来。 或许几秒钟,或许几分钟……或许更久? 等少年和那两人一同回过神来,那身黑袍已经不在了。可在恍惚间,在他们眼前似乎还有那个在血肉中疯狂肆虐的影子。 确认安全后,双腿都有些发软的他们相互扶持着站起,耳畔还在回响着刀片摩擦骨骼和血肉,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光是看着,他们就已经脱力。而遭受这中惨无人道的攻击的人又该如何呢? 少年恢复的快些,他先一步冲到那个“血人”身旁。 这个战士全身的皮肉已经几乎被剥离,泛黄的脂肪和白骨足以让人数日不得安眠。 然而比起这些更为让人心恸的是—— “求…你…救……殿下……” 他还活着…… 这个世界绝对,疯了!! 这位被活生生剥去一半皮肤的战士转动着充血的眼珠,看着少年一行人。 “快、救救殿下。” 他艰难的张开嘴,这一点点的动作都伴随着剧痛,可是他还是撑了下来,向这伙陌生人求救。 “你要我们救的人在哪儿?” 少年蹲在血肉模糊的战士身边,为了方便听清他的话语,少年刻意伏下身去,将耳朵贴在那张可以看见完整的牙床的嘴边。 这个战士明明已经命不久矣,此刻他居然还在心系着那个“殿下”,或许这就是忠诚吧。 “往东走约莫三百米,就能看见我们的队伍。” 战士吐出一口血泡,勉强抬起仅剩的左臂指了一个方向。 “好,我知道了。” “还有小兄弟,能、能拜托你杀了我吗?” “可是……” 少年不知所措,他从未剥夺过任何人,虽是本人提出的请求,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这样实在太、太痛苦了…….” 垂死的战士不断呻吟着,尽管他能靠这个状态再活上几个小时,不过这只是一种折磨罢了。 除非这时有位主教一级的高阶神官在场,不然受了这等伤势的他也只能不断挣扎,最后还是逃不了死亡的命运。 “把那把剑给我。” 看着眼前这个硬汉在剧痛的折磨下几乎都要哭出来的惨状,少年心中有了决定,他站了起来,向身后两人指了指地上那只断手握着的怀剑。 “喂喂?你小子真要这么做吗?” 那个健壮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按照少年的意思颤抖着从断手里抽出了怀剑,并将剑给了他。 “要不你来?” 少年叹了口气,作势要把剑推还给这个男人。 “呃,算了算了。” 男人看着这柄带血的怀剑,立即摇头拒绝,另一个瘦弱些的青年更是跑到了远处,不愿回头看这边的情况。 意识到自己指望不上这两人后,紧握着怀剑的少年蹲回了战士身边。 得让这位令人敬佩的战士痛快的离开。 这事情总要一个人去做,哪怕再怎么不愿意,该做还是得去做。 心脏……应该位于胸腔中部偏左下方,横膈之上,两肺间而偏左。 此时的少年无比冷静,他用双手握住剑柄,按照记忆里有关生物解剖的知识,将剑尖调整在战士胸腔那颗跳动的心脏之上。 “请走好。” 少年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谢谢。” 战士也一样闭上眼睛,等待自己的生命走向终结。 少年先将怀剑抬高了半尺,然后再用全身的力气将剑朝战士的胸膛刺去。 噗呲! 锋利的剑尖精准的刺入了胸肌下的那个还在拼命跳动的心脏,剑刃在这个富有弹性的肉块里搅动了两下,让这具身体健康运作了几十年的器官终于放了一个永久的假期。 在少年的剑下,这个忠心耿耿的战士得以坦然的跟着战死的同伴们一起魂归天国。 怀剑还留在那名战士的胸膛,可是少年已经没有力气将那把剑拔出来了。 “呕!!” 现在他脸色煞白,正侧倒在地上干呕。 难以想象,最多解剖过青蛙的自己,今天居然杀了人。 “咱们要把他们都埋了吗?可就怕那个女疯子又回来。” “不用了。” “也是,我们先赶紧……” 跑路,一词还没能从健壮的男人口中吐出,少年就先打断了他。 “我等会儿会追过去,看看能不能帮点什么忙。” “你、你小子疯了?!” “是啊,我疯了,我就是想去看看。” 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还有谁还没疯呢? 脸色依然苍白的少年挤出了笑容,他耸了耸肩,直接留下这两个愣在原地的家伙,独自朝着东方走去。 他这一走,就和这两个之前还与自己共患难的同伴再没了联系。 忽然少年想起自己曾经一个朋友说过的话: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不是武松就是傻货。 那自己可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大傻货。 第八章.杀手冥蝶(续) 当少年赶到的时候,事态已经到达白热化了。 在少年眼前约五十米空地上,十余名身穿白色钢甲的战士和数量相当的黑甲战士打成一团,从地上的尸体和退至后方的伤员情况来看,胜利并没有向任何一方倾斜。 少年一时不能判断哪一方才是自己需要帮助的存在,就躲在灌木丛中暂且先观察一番。 这些白甲战士的盔甲和武器样式差异较大,看着像是一群雇佣兵。但他们配合默契,训练有素,面对来势汹汹的黑甲战士,他们依靠紧密的阵型从容应对。 这些白甲战士们虽然兵器不同,但他们使用的招式和之前的那名战士有许多相似之处,应该属于同一流派。而且敢在冰天雪地里穿戴冰冷的钢甲足以说明他们的肉体强悍。 比起那些雇佣兵模样的战士们,这些装束统一的黑甲战士则可以明显看出他们是隶属某一势力了。这些黑甲战士脸上都戴着黑纱,这厚实的黑纱遮住了眼睛以下部分,让人无法看清他们的面目。 细看可以发现他们的头盔贴脸的内圈两侧上设有两个挂钩,应该是专门用于勾住黑纱的,似乎黑纱是他们盔甲上重要的部分。这种没有太大用处的设计让人摸不着头脑,有可能是一支特殊部队的标志。 他们穿着的黑色盔甲材质有些特殊,明明看着像黑铁但又似乎不是金属材质,至少以少年有限的知识量无法判断,而且这些盔甲上面鬼头雕纹既古老又怪异,不由得让人联想起某些血腥的邪教。 就这点来看,这些黑甲战士应该是那个女疯子的同伙。 “看来我是要帮这些穿白甲的人吗?”少年爬在冰冷的雪土上,观察眼前的局势。 看战局的情况,这些白甲战士们已经逐渐取得了上风,在同伴损失过半的情况下,黑甲战士们似乎已经有了撤退的意思。他们边打边退,作势要离开这里。 没有问题真是太好了。 少年松了口气。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些黑白两队人之间的战斗不是弱小的自己能插手的。要是这些白甲战士不敌,自己也只能灰溜溜的跑回去。毕竟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送死,仅仅是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做些什么。 既然这些白甲战士们自己就可以应对的话,那他就没有出手相助的必要了,等这些白甲战士们结束战斗,自己再过去和他们汇报之前所见的事情就好。 “哼!一群没用的东西。”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一名戴着铁面具的黑甲骑士从林中现身,黑甲骑士胯下的黑马的鼻孔喷吐着白雾的模样,让少年想起了那匹叫作“闪电”的黑马。 “可恶,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捂着额头,那里又疼了起来。 自己突然涌出的记忆让这段梦境变得混乱起来,也不知中间发生了何事,总之等少年回过神来,这个黑甲骑士带着一批新涌现的黑甲战士们和这些白甲战士们打了起来。 这黑甲骑士明显强于其他黑甲战士,白甲战士中的领头人和这黑甲骑士互攻了一招,然而作为队长的他竟被黑甲骑士的长枪震退了数步,肩膀上也多了一个枪洞。 在黑甲骑士的强大战力的威胁下,本就处于人数劣势的白甲战士们节节退败。 “戴尔!你带人去保护殿下撤离!” “是!” 又折损了三名同伴后,白甲战士中分出人手杀出重围。 那些黑甲战士们当然不会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但在几名黑甲战士想要上前拦截时,白甲战士的队伍中有人突然高喊:“圣光庇佑!” 一道强烈的白光让林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本来这种程度的强光对于普通人而言只是晃眼而已,但黑甲战士们却纷纷发出了哀嚎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看来这种光芒对他们的刺激相当大。 “废物!区区低级圣光术而已,你们慌什么慌!” 当然这并不能让白甲战士们反败为胜,暂时乱了阵脚的黑甲战士很快就在黑甲骑士的指挥下恢复过来,但这点空档也足以让那批负责突围的战士们离开战局了。 在三名战士成功突围后,其余白甲战士立即拼死缠住那些想要跟上去的黑甲战士,让他们不能分人追击。 得跟上去! 少年爬了起来,从树林的另一边朝那些突围的战士们离开的方向绕了过去。 其实这个行动也有好奇心在作祟,毕竟这样一来,他就能看到这些人口中的“殿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绕开密林约有一百米后,少年见到了两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有两匹白马拉着,顶棚铺有帘幕,可知这马车的主人有些地位。另一辆马车就是一辆用老旅马拉着的旧马车,外层的木板上面甚至没有涂漆,极其简陋,应是用于装载佣人。 马车附近的雪地上站着几匹白马,不过这些马的马鞍上并没有坐着骑手。沾有血迹的马蹄下有几具穿着钢甲的战士尸体,而这些尸体边上站着三个穿着黑袍带着面具的怪人,他们手中拿着的兵器还在滴血,看来这一切都是他们所为。 “是她?这就很糟了。” 少年认出了这三名黑袍怪人里站在中间位置手持双刀的女性,她就是之前那个女刺客。 另外两名黑袍人的战力虽然未知,但就单凭眼前这个女刺客也足以让他选择观望。 中间的女刺客将双刀收了起来,并双手交叉在胸前,不耐烦的说道:“出来吧,躲在里面可没用。” 此时马车里的人已经是“瓮中之鳖”,没有从他们手中逃脱的可能。 可是少年发现他们似乎还在忌惮着什么,等他仔细一看,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刺客们之所以没有动手,不过是因为他们三人暂时没法靠近这两辆马车罢了。就在三名刺客面前两步的位置,有个半透明的“墙壁”,在明艳的阳光下,若是不注意的话确实看不到,这“墙壁”有着淡金色的符文在墙壁上来回游动。 这是六阶神术——圣言之壁。 马车里面那位老神官支撑起了这个神术结界,让三名属于黑暗种族的刺客一时无可奈何。 光明神术对于黑暗生物的伤害还是那样的有效,纵然三名刺客本领高强,但他们只要稍微靠近全身就像是被泼上了热油一般痛苦不已,百般尝试后也只得站在安全的位置对着马车里的人干瞪眼。 撑起这样一个强大的神术结界需要消耗大量的神力,就算这个老神官修为再怎么高深也没法一直维持下去。 所以三个刺客根本无需硬闯,只要在一旁的等待结界消失即可。 “真是浪费时间啊!老家伙,你们不会有支援,何必垂死挣扎!”女刺客摇了摇头,听声音就知她很烦躁。 马车里也没有谁出声回应,唯一听到的就是从那个华盖马车里传来的连绵不绝的诵经声。 老神官用苍桑喑哑的声音诉说的着对光明的坚持,在崇高的圣者意志下,邪秽不得近身半步。 帘幕下,老神官那张原本红润的脸突然变得干涩似树皮,原来这位老神官的神力其实已经枯竭,他正在用自己的生命力支撑着这个“圣言之壁”。 消瘦的刺客用低沉的声音向为首的女刺客询问道:“卡拉尼,我们要强攻吗?” “拖下去没什么意义,免得夜长梦多,直接拿下他们。”女刺客点了点头,就这样等着里面的老神官彻底力竭未免太过被动,而且他们究竟是在秘密行事,时间拖的越久越对他们不利。 “好!苏醒吧!徘徊的亡灵们!” 消瘦的刺客举起了他那双枯瘦似干柴的手,在他的呼唤声中,地上那些已经死去多时的白甲战士们居然开始活动起来。 这些死去的战士们伸手拿起自己生前的武器并用僵硬的四肢从凝固的血泊中站了起来,他们瞪着无神的双眼看着那个消瘦的刺客,等待他的命令。 “上吧!” 这个刺客先拍了拍手,然后向亡灵战士们指明了目标。 这五名亡灵战士立即挥舞着兵器,如同野兽般咆哮着冲向了马车。 保护马车的“圣言之壁”灼烧着这些尸体里面的灵魂,这五名全身冒着白烟的亡灵战士们刚刚跑到马车距离三步的位置时,就忍不住跪倒在地,捂头嘶吼。 这个神术结界对它们而言也能造成极大伤害,只是它们身为没有自主意识的亡灵,无惧灵魂消散的苦难罢了。 “不可原谅……亵渎尸体的死灵术士啊!你竟让他们死后亦不能安息。”马车里的老神官看着外面这些死灵战士,心中暗叹这些被利用的战士们的灵魂不该遭受如此折磨,就咳出一口心血,从而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符,血符成型后他再对着外面的亡灵战士们一拍。 “嗷!!” 五位亡灵战士的肉躯一接触到血符就立即化作了白色的灰烬,只留下一地的刀剑和铠甲。 “啧!没想到这个老神官居然能一瞬间净化掉这些亡灵,神品至少有五品吧。” 指挥刚才那些亡灵的死灵术士喘着粗气,在亡灵战士们化作灰烬时,他埋在亡灵战士身上的意念也被一同摧毁了,意念受损后,他暂时没法施展强力的死灵术。 不过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老神官出手后,保护马车的“圣言之壁”终于消失了。 女刺客笑着说:“老东西,你终于不打算当你的缩头乌龟了吗?” 对于职业刺客而言,不管这个老神官有多大的能耐,在没有战士贴身保护的情况下,他也只是个脆弱的普通人。 更何况,这个老神官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这三个刺客要取下他的性命轻而易举。 “咳咳,你们所有人都走。” 明白局势无法逆转的老神官突然捂着嘴又咳嗽了两声,等他把手移开,只见老神官的嘴角流着殷红的鲜血。 他……油尽灯枯了。 不管是神力也好、生命也好,都已燃烧到了尽头。 现在只看自己仅剩的最后一口气能不能坚持些时间了。 老神官闭上了眼睛,向自己信仰了一生神明做最后的祈祷。 在老神官撤去结界后,两辆马车都有人跳下来朝着林中分散跑去。那些人都是朴素的仆人装扮,看起来是没有三名刺客希望找到那个人,当然这不排除有换装后混迹其中的可能。 女刺客拔出匕首向逃跑的人们冲去,并喊道:“拦住那些人!” 为了以防万一,三名刺客想绕开老神官去追那些逃跑的人,结果身后却传来了战士们的吼声:“保护殿下!” 那三名姗姗来迟的白甲战士冲上前和三名刺客缠战。 “呵!你们自己找死!!” 三名具有压倒性力量的刺客和这些悍不畏死的卫士们打成一团。 “我也该走了。” 看了半天,少年发现自己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意义,这种绝境不是他能扭转的。 于是少年从雪地上爬了起来,顺着人流的方向跑去。 只希望,多少有自己能做的事吧...... 第九章.不在星空之中的命运 “唔啊!” 噗呲! 刀光划过最后那名战士的咽喉,自此三名白甲战士都倒下了。 他们已经尽力与这三个刺客缠战,无奈彼此实力之间存在不可轻易逾越的鸿沟。 “真是不自量力。” 女刺客用指尖抹掉刀口上的血肉,并将沾有鲜血的指头放在口中吮吸。 “呵呵,人类的血还是和以前一样美味。” 品尝鲜血后,她再次挥起短刀,刀尖直指车厢内的老神官。 “好了,老家伙,那位‘殿下’还在你那辆马车上吗?” 车内的老神官并没有回答女刺客的问题,他依然在原位闭目打坐。 “呵,多隆。” “明白。” 了解同伴意思的高壮的黑袍刺客点点头,他举起戴着钢拳套的拳头,对着眼前的车厢外壳轰出一拳。 能让空气震动的拳头,重击在木质的马车上,车厢在这一拳下立即分解。 “嗯?” 空中这些飞散的木屑让女刺客感觉有些异样。 “都后退!” 果然,开始还在自然飞散的木屑突然聚集起来,锋利的木屑像是一根根钢针一般朝这三人刺去。 “亡者之骨哦!给我汇聚于此——骸骨之壁。” 死灵术士再次使用了死灵术,刚刚死去的三名白甲战士的骸骨从肉体剥离,在三名刺客面前组成了一个简陋的骸骨墙壁,挡住了如箭雨般飞来的木屑。 “可以,哪怕油尽灯枯,你还能做到这一步吗?” 女刺客拿着双刀,向那个向马车残骸中的老人走去。刚才要不是反应及时,不然他们还真有可能被这一招反杀。 不过现在车厢里的人该差不多了。 “咳!咳!” 老神官每一声咳嗽都在咳血,此时连他的眼睛甚至耳朵都渗出血来,不一会儿就已经是满脸是血,人也像是苍老了二十岁一般。 “爷爷…!” 一个面戴白纱,头戴金环,身穿连衣裙的少女拿着手帕焦急地擦着老神官面上的鲜血,只是她才刚刚擦干,殷红的血又从老人的七窍流了出来。 过度使用神术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老神官身陷神力反噬之中,外加上这个身躯已经几近崩坏,就算那三个刺客不动手,他也已命不久矣。 “殿下,抱歉……” 气息奄奄的老神官抬头看向朝自己这边走来的三名刺客,也知道自己再无反扑之力。 “光明的希望……绝不能落入你们这些邪魔手中!” 老神官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突然将身边一脸惊愕的少女拦入怀中。 “糟!” 三名刺客见状立即向老神官冲去,然而在女刺客的短刀划过他的咽喉前,老神官的干瘦的双手已经先一步拧断了少女的脖颈。 无法守护…. 只能毁掉。 “死了。” 名叫多隆的那位刺客伸手在少女的脖颈上摸了摸脉搏,确认这个少女已经彻底死亡。 “早就听说光明教廷里那些老骨头一个比一个硬,没想到他们居然连圣女都下得去手。”瘦骨如柴的死灵术士蹲下来揭开了少女的面纱,看这刚刚死去的女孩哪怕面色惶恐,姿色依然端丽,不由得摇头叹息道:“我们该怎么回去交差?带具尸体回去?” “还有什么办法?总比空手而归要好。”女刺客用指甲敲了敲脸上的面具继续说道:“别告诉我,你想私吞这个圣女的尸体。” “啧啧,卡拉尼,你真理解我。” “你这样做会被‘王’处决的。” “你、我还有多隆都不说,谁会知道呢?” “哦?有什么好处吗?” “研究的成果我会和各位共享,要知道光明圣女是世间绝佳的灵媒,哪怕死亡,她的尸体也有许多用处……” 死灵术士是这方面的“专家”,这具尸体落在他的手里自然能被最大化的利用。 “你觉得呢?多隆。” “我无所谓。” 高大的多隆眯着眼睛,并没什么打算的他在等着另外两人做出决定。 “王只要我们带一个活着的圣女回去,对于死掉的圣女,王没有说过怎么处理,那就让你处置,顺便这个高级神官的尸体,我和多隆都帮你带走。” “哈哈,万分感谢。” 女刺客的话让这名死灵术士喜出望外,那位老神官的尸体在他眼中也是极有价值的宝物。 咴!! “什么人!” 身后的林子里传来马的鸣叫,三名刚刚还在讨论如何分赃的刺客立即回到战斗状态。 “哦,是你啊!波洛克。” 从林中缓缓走来的是那名黑甲骑士,知道是自己人,刺客们放下心来。 女刺客轻蔑的讥笑道:“呵,你和你的部下真是没用,不是让你们消灭这些护卫吗?你们明明有那么多人,还放跑了三个到我们这来。” 如果不是那三名突然赶来的白甲战士拖延了时间,老神官未必能完成最后的神术,也未必有机会在刺客们动手前杀死圣女。 “嗯?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面对女刺客的挑衅,一向高傲的黑甲骑士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这让三名刺客起了疑心。 “唔…啊!” 黑甲骑士似乎想要在铁面下说些什么,但他还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就从马上栽倒了下来。 黑甲骑士跌倒在地上,血从他的身下流出。 原来他的后背上有个洞口,通过这个血窟窿,你甚至能看到里面那颗破碎的心脏。 “呵呵,魔族的各位,我是不是打扰了?” 马背上的第二人用黑袍的边角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半遮式的面具露出她娇艳的双唇,她收起手里的匕首,食指轻抚微挑的嘴角,一脸玩味的看着这三名刺客。 “你是什么人!” 压力。 一种来自本能的压力,让三名刺客喘不过气来。 女刺客卡拉尼能确定这个马背上的神秘人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神秘来客笑着说出一句不知所谓的暗语:“一只四处游荡的蝴蝶罢了。” “你、你是那个暗夜精灵?你来做什么?” 了解眼前的人的身份后,三名刺客顿时大惊失色。 “我和你们有着一样的目的,不过你们捷足先登了。”她先貌似失望的叹了口气,然后突然以欢快的语调说道: “嘛!说真的,我挺感谢你们。毕竟除了那么多光明卫士外,还有一个六品神官坐镇,我想一个人解决他们还真的挺麻烦的。等我还在考虑怎么办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替我办完了。” “真是谢谢你们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位不速之客,看来是把自己当成了黄雀。 “啧!巴特芙蕾德,你想要做什么?我们暗部与你们黑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你是想让我们与你们宣战吗?”卡拉尼见她已经杀死了黑甲骑士,自然不会打算和平收场,立即以背后的势力为要挟。 “我们是一直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我也没道理看着一群西域魔族的宵小在自家门口蹦跶吧?”不过显然马背上的女人并不在乎这些刺客的来历,她敢动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说明的一切。 “至于你们魔族暗部会不会和我们宣战……那你们也得有谁能活着回去报信才行,不是吗?” 知道对方已经打算下杀手,三位刺客只得迎头而上。 卡拉尼用刀尖指着马背上的女人说道:“呵呵,我们这有三个人,你觉得你能一对三吗?” “巧了!” 然而对此女人只是娇艳的笑了笑,她看了看地上那个早已毫无生机的黑甲骑士说道: “刚才他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 第十章.想要做的事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本该激烈的战斗,很快就揭晓了结果。 片刻后,三名刺客都倒在血泊之中,那位最后的赢家收起了武器,向马车的残骸走去。 不过三名败者中还有一个极其不甘的存在,她在受了致命伤后依然靠着意志维持着自己的生命。 “咳咳!” 身后那位名叫卡拉尼的女刺客尝试从血泊中站起,然而失血过多的她已经没有了这份力气,只能用仅剩的右臂撑起这个残破的身躯。 她抬起头来看着那个精灵的背影,眼中除了不甘还有疑惑。 “为、为什么?” “嗯?” “你我同为双刀流,怎么会差那么多?” “谁知道呢?” 那个被人称为“冥界之蝶”的暗夜精灵回头看了看这个倔强的手下败将,她笑了,这次的笑容却有些寂寞,“或许,是因为我比你活得久吧?” “哈哈!真是…毫无意义…冥界之蝶……你果然……名不虚传!” 卡拉尼突然大笑了两声,右臂一滑,重新倒在了血泊中。 此时刺客脸上的面具也掉了下来,露出的红褐色皮肤和她脸上奇怪的刺青,都在说明她并不是人类或者精灵,而是名“魔人”。 “你我都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不知不觉就被力量所吞噬。” 冥蝶巴特芙蕾德看着那个女魔人的尸体皱了皱眉头,她能从这个女魔人身上感觉到与自己相似的地方,这让她有些不悦。 确定三名刺客都已死亡后,她便直接走到神官和少女的尸体前查看情况。 老神官的脖颈被削去了一大半,脑袋就靠一点皮肉与躯干相连,纵然死相凄惨,但他的嘴角却挂着微笑。 但地上那个带着面纱的无名少女并未瞑目,似乎她还未接受自己的死亡,睁着无神又漂亮的双眼望着天空。 “魔人们果然还是太过单纯。” 自以为是的魔人或许发现不了问题,但这不代表和人类打过近百年交道的暗夜精灵看不出来。 “替他人而死,你是否愿意呢?小姑娘。” 死去的少女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她只得无奈的笑了笑,顺便为这个少女合上了双眼。 “那么真正的圣女殿下,您又在哪里呢?” 冥蝶站了起来,并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的森林。 “呵呵,我想我知道了。” …… 少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或者说能干什么、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有种无力感。 这个世界是如此野蛮,而他的灵魂又为另一个文明世界中的普通人。 打架什么的,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 更何况这里的暴力已经远远不是用“打架”一词可以去指代的了,应该堂而皇之的称为“战斗”。 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他,在这里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 想去帮助那些战士,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他是个普通人,而身体更是一个羸弱的少年。 总不能像个呆瓜一样上去送死吧? 对的,他很怕死。 虽然他确实不喜欢这个世界,但不代表他想那么快离开。 为了陌生人付出生命之类的蠢事,他已经不想再干了。更何况,这是献上自己一条小命也没法解决的事。 之前的豪言壮语,全部变成了笑话。 早知道自己到头来还是什么都不做,就会这样逃跑,不如一开始就和那两人一起离开。 要回去找那两人吗?他们会继续在原地等着愚蠢的自己回去吗? “哈…哈……” 从马车那边离开之后,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既不知道目的,也不知道方向,少年只是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在雪地上奔跑着。 “哈、哈……” 我要做什么? 在没过小腿肚的雪地上抬起腿奔跑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的体能消耗的很快。 这种无意义的奔跑是为了什么? 是害怕吗?害怕那三个黑衣杀手和那些黑甲战士们追上来吗? 害怕自己会落得那个被剥掉半身皮的战士那般恐怖的下场吗? 怎么会呢?我并没有想和那群人作对,也没有什么可隐藏的秘密,怎么会被他们这残酷的对待呢? “唔啊?” 脚下踢到了雪中的石头,失去平衡的少年栽倒在雪地里。 “该死,我得赶紧跑。” 跑得越远越好,鬼知道那群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自己若真落到他们手上,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少年从雪地上爬了起来,体力不支加上雪地湿滑,让他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变得艰难。 “唉,我就不该往这里跑。” 明明知道那些黑衣杀手们很有可能去追杀那些逃跑的人,然而自己还是往这个方向跑了。 虽是抱着自己多少能做些什么事的想法而做出的选择,但此时少年心中对那群怪人的恐惧占了上风,他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 自己本来就是无关者,可是当自己选择这个方向时,他就已经参与进来再难逃干系。 不过后悔并没有意义,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比起继续跑下去,现在原路返回和那些杀手们遭遇的几率更大。 从这片毫无遮蔽的雪原跑出去后,一片树林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片白桦树林,至少看着像是。 异世界的动植物他当然还没法辨认,只能将自己的记忆里的事物与相似物匹配。 比起正常的白桦树,这些有成人腰杆粗细的树木显然更为粗壮,而且树皮的颜色也更暗沉些,不知道这些树木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当然这种事也无关紧要。 进入这片林子之后,至少有了可以隐藏自己的地方。 少年刚刚跑进林子想扶着树干稍微歇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眼前似乎有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前面的雪地上确实有一排人类脚印,那刚才应该不是错觉。 “喂!你等一下!” 第十一章.等待 现在他得追上去,那很可能是从马车那里逃出来的人,单独在森林行动实在太过危险,能结伴而行再好不过了。 “喂!你等一下!” “呃!” 虽然确实看到了前面那人的背影,但那人在听到自己的叫喊时,反而加快了步子。 看这反应,估计是把他弄成和那群杀手一伙的了。 “喂喂!你等一下啊!”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必须讲清楚才行。 少年加速追了过去,那个人就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依然跑得并不算多快,看来就体能而言还不如他。 意识到身后的脚步声越近,那人就边跑边喊道:“哈、哈…别过来!” “那你别跑啊!” 少年想要向那人解释自己并无恶意,可是无奈跑动时没有太多余力说话,他除了尽力喊住那人之外也没有什么办法。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双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唯一的进展就是少年在不断拉近彼此的距离。 让少年觉得好笑的是,明明这人比自己要高上一个头,年纪看起来也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却害怕到不敢回头看看究竟追着自己的是谁。 “你快停下!前面有坑!” 在前方有个陷下去的雪地,按照少年在北方林地里居住过的经验,知道那应该是个被雪掩盖的坑洞。 “呃?” 不过那人貌似没这个常识,他在得到提醒后还愣了一下,结果还是一脚踩进坑洞里。 “抓住我的手!” 这次对方终于没有拒绝自己的好意,或者说他也别无选择,只能抓住少年的手。 本以为自己可能被这个人拽下去,少年刻意下蹲稳了稳重心,结果这人的体重意外的轻,少年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将他拉了上来。 被他救上来的这人是位戴着头巾的清秀少年,看着应该比自己年长些,黑发少年稚嫩的面貌也让这人放下了戒心。 “谢谢你。” 那人很有礼貌的向少年道谢,不过气喘吁吁的少年则是没好气的问道: “刚才你为什么要跑啊!” 一开始就别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因为你追我啊?话说你为什么要追我?” “因为你要跑……啊,算了。” 黑发的少年胡乱挠着头发,现在想来自己就这样鲁莽的追上去也确实有点问题,当然眼前他也有别的要在意的事。 “这个洞……” “怎么了?” “我感觉好像是有主人的。” “嗷!!” “靠靠!这么大只的熊?” 自己的预感是灵验了,这个洞确实是一只巨型野兽的家。 身长约有三米的庞然大物从洞口探出身来,两人在它面前无比渺小,少年严重怀疑自己加上身边这位一起能不能让这只巨熊勉强果腹。 他们刚才相当于把这只熊的家门给砸了,自然惊醒了这里的主人。 冬眠中的动物在被惊醒后往往极其暴躁,更何况是头一点就炸的巨熊。 “紫纹金角熊?” 黑发少年身边这位倒是看出了这只熊的品种,而且还一副极其了解的模样。 “有对付的办法吗?” 少年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没,它一个能挑五个四阶战士,皮糙肉厚,力大无穷,还拥有天赋法术,基本没有弱点。” “那你倒是说点有用的啊!” 在他们谈话的功夫,巨熊一掌朝这个戴着头巾的清秀少年拍了过来。 “趴下!” “额?” 熊爪几乎要够到他的面门,黑发少年见他反应太慢,只能将他扑倒。 呼呼! 头顶传来恐怖的破风声,少年相信这只巨熊想拍碎他们的脑袋,就像拿大棒敲西瓜那么简单。 “嗷!!” 一掌落空,巨熊怒瞪着通红的兽瞳,又一次伸出熊爪朝地上两人拍去。 “死定了。” 锋利的熊爪呼啸而至,被这足有半尺长的爪子击中非死即伤。少年知道这次他再没有可闪避的空间,而自己又压在这个人身上,自然是首当其冲。 凭什么别人穿越一堆金手指,奇遇一抓一大把,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而且现在随便蹦出来什么东西都能取自己的性命也太过可悲了吧! 莫名其妙的惨死熊爪之下,就是自己的结局吗? 但已经闭目等死的少年起发现自己迟迟没有被熊爪划过皮肉的感觉。 “嗷…嗷……” 巨熊发出胆怯的吼叫声,它没再管眼前这两人,直接转身跑回了熊穴。 “能从我身上下来了吗?” “啊?好、好的。” 虽然不知道危机是怎么解除的,但自己就这样趴在人家身上当然不好。 顺便少年也有了一个更加震惊的发现。 “你是……女的?” “我有说过我是男的吗?小弟弟。” 那卷头巾被少年撞掉了,雪地上这个秀丽的少女用双臂撑起身子,顺便晃了晃她那头柔顺的水蓝色过肩长发。 一开始就觉得她的面貌对于男性而言过于清秀,甚至已经有些阴柔。而且比起她的身高而言,形体未免太娇小了些,压在她的身上时,更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柔软轻盈。 也怪不得刚才与她握手时会有那种细腻似绸缎的触感,当时就想:这人明明打扮的像个小仆,实际上却是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会不会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 结果…真的是个女孩。 “可算是找到你了,圣女殿下。” 林中,那个让巨熊退却的身影正朝他们走来。 “是她?!快走!” 少年拉住了少女的手,想要带着她离开。 “呵呵,谁敢跑我就砍掉谁的腿。” 然而显然那道黑影更快,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挡在两人面前。 冥蝶用手里的短刀抵着两人咽喉轻笑道:“当然若真跑得掉,我也拿你们没办法,或许你们可以试试看?” 是的,他们无路可逃。 …… “唔?咳咳!水?!” 少年眯着眼睛在床头上摸索那个胖子放的食物和水,结果发现餐盘上面已经盘踞着两只拳头大小的灰鼠,这两个小偷正将盘中最后那点食物残渣收进自己的胃囊里。 “滚开!” 少年一巴掌拍了过去,但两只灰鼠灵巧的躲开了少年的攻击,它们从床头柜上跳了下来,缩进了床底下。 “可恶!!” 恼怒的少年趴在床板上探头看向床下,可这里面黑不溜秋什么也看不见,更不知道那两个小偷究竟跑到了哪里。 “算了,放你们一马。” 少年从床头柜上拿过水瓶,这瓶水里有股铁锈味,也不是这水里混了什么东西,只是这里的水都是这个味道。 “我醒了吗?” 喝过水后,他自问道。 梦里的事情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毕竟准确的说那并不是梦境,而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 而且相信以后自己也不会忘记这件事。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被人们称之为“冥界之蝶”的恐怖杀手,而现在被他称之为“教官”的女精灵。 同样也是第一次,见到她,那个自己不会忘记的少女。 全身缠着绷带的少年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蜷缩起双膝,对着房间里的某个角落低语道: “抱歉,姐姐。我...又回来了。” 第十二章.不可预测的命运之人 蒂姆圣旅馆,作为繁华的圣城中的高档旅馆也算是上等。 贵宾客房布置的朴素雅致,这宽阔的房间中栽了几株千紫花,铺着几块金线天鹅绒地毯,又挂上几幅名家油画,再摆上几件带着花边浮雕的家具,加上外面那个向阳开阔的白石阳台,让房间整体的格调奢华却不张扬,就算是挑剔的贵族也能有在家的感觉。 这种贵宾客房的租金却很便宜,几乎和普通房间一个价格。 但平常人并没有入住的资格,只有被旅馆信任的“熟客”才能享受到这家旅馆真正的贵宾待遇。 当然这种事情对于已经几乎永久性包下这个房间的主人而言自然不是问题,他是这世间的传奇之一,这家旅店的创始者曾和他有过一段来往,自然是个古董级的“熟客”。 “我们多久没见了?” “四年七个月零八天了,老师。” 从繁琐的祭礼脱身的第一审判长温格道尔和一位穿着宝蓝神官服的男子一起坐在白石阳台上的红木小圆桌旁看夜景。 此时已是深夜,绚烂的庆典烟花到现在也没有停下,天空中各色的烟火在闪烁着,配上本就耀眼的繁星,美的让人痴醉。 虽然侧脸对着夜空,但温格道尔的心思并不在这美丽的景色上,他在偷瞄着那位正闭目品茶的男子,只希望能从这个神秘的男子身上任何细微的表现中寻得一点有关这次会面的心意。 这种忐忑的感觉,就像多年前还是个孩子的自己在偷看许久未见的父亲。 “是段不短的时间了啊……” 穿着宝蓝神官服的男子感叹一声,顺便将手里的茶杯搁回桌上的茶盘里。 “是的,老师。” 在这个男子放下茶杯时,温格道尔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两手拿着桌上的白瓷茶壶为那个空掉的茶杯添茶。 看着温格道尔的动作,男子摇头说道:“你不必如此拘谨,你已是天下最高贵的人,不用为任何人做这种杂事,包括我在内。” “正如老师说我有权力决定我该做什么,而现在为老师倒茶,就是由我自己决定的,这是我的本心。” 温格道尔先为男子沏好一杯茶,并给自己也准备了一份后才坐下。 男子笑了笑,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缕烟火的微芒,他问道:“那你知道当年我为何要离开吗?” “因为老师认为我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所以才离开了。” 温格道尔本端着茶杯,听到这个问题后他又将茶杯放回了桌子上。 男子在轻抿了一口香茶后再问道:“那……你恨我吗?” “说‘恨’也不对吧……” 温格道尔并没有完全否定,因为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情绪。 被重要之人抛弃的感觉,并不是一句话就能盖过的。 “我只是失落或者不满罢了,我希望老师您能一直引导我,但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这是我的奢求。” “可是啊……虽是奢求,但我还是那么希望着,希望您能不离开我,希望您能继续告诉我这世界的是非对错,希望您能一直成为我的灯塔,为身陷混沌的我指明方向。” 温格道尔的情绪有些激动,抓着的铁扶手被他无意中施加的力道掰到变形。 有些失态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温格道尔将变形的扶手掰回了原状,然后立即端起桌上的香茶也抿了一口。 “然而就算没有我,你也很成功的成为了异端审判廷的第一审判长;就算没有我,你也很成功的渡过了一切难关;就算没有我,你也很成功的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人’。” 最后男子品着茶,轻笑道: “现在就算我留在你身边,也没什么可指导你的了,你的道路上已经没有可以挡住你的丘陵,就算存在岔路,对你而言前面已是笔直的大道,你已经不需要指引者了。” “可今天要不是老师的提醒,恐怕我就会走输一盘大棋,我还是没法面对计算之外的变数。” 温格道尔想要否定这个人的说法,尽管他知道这很可能是徒劳一场。 男子没有直接回应温格道尔,而是挑起了另一个话题:“如果没有斯迪尔,你会怎么办?” “毫无疑问,我会成为光明教皇。” 温格道尔十分自信,他从不打无把握之战,为了大选,各位参选主教都做了很多,然而温格道尔的努力绝对在他们任何一位之上。 “哦?你该怎么做?” 当男子问出这个问题时,刚才还是一名谦逊的学生的温格道尔立刻变回了那位杀伐果断的第一审判。 “异端审判廷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光明教的影子,我们在被那些白衣教士们呼来喝去的时候,也抓住了他们太多的把柄。那些个大主教,个个表面圣人,里面小人,各种可以颠覆他们在教徒面前的光辉形象的证据,我都有好好收集。” “聆听者”组织作为异端审判廷视为重心的情报机关,运作效率还在光明教廷的“耶罗之眼”之上。作为异端审判廷首脑的温格道尔手中掌握着各个人类国家要员的私人情报,那些主教们自然也在其中。 “借着大选的机会,我安插在个个主教身边的眼线们已经充分活动起来,只要我想他们中的哪位离开会场,他们都会乖乖听话。” 这句话看似夸张,但这确实是温格道尔可以做到的,他有足够的把握让这些主教们身败名裂,那些高傲的主教们除了低头没有别的选择。 “而光明武卫还有那些圣骑士,我在这些年来不说让他们信任,也足够让他们不反对我坐上教皇宝座。” 与异端审判廷的黑衣教士们合作最多的就是另一个隶属光明教廷的暴力组织——光明武卫,许多黑衣教士和那些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光明战士们关系密切,宛如兄弟。 因此圣殿骑士团和代表最高战力的圣骑士们,对异端审判廷一直都没有什么偏见,他们也没有插手教廷内部政治斗争的打算,所以温格道尔并不担心自己会得不到这些战士的支持。 “外加上,让世间动荡的四大灾祸即将来临,黑白两派统一为一体,本就是不得不走的大势,元老殿那帮老顽固也没法反对。” 温格道尔能够加入教皇竞争者之列并非偶然,异端审判廷和光明教廷之间并不和平,虽未真正对立,但也是剑拔弩张。内部的不团结会让先代教皇预测出的四大灾祸更加肆意妄为,元老殿的元老们也有让两廷彻底归一的打算。 “在我的统治下,我相信我能让光明教廷这个腐朽的机器运转的更好。就像老师以前和我讲过的‘萝卜加大棒’的道理一样,不管反对还是支持我的,我都会先给些好处进行拉拢,继续支持我,自然会让他们坚信跟随我的正确。” 说到这里,温格道尔的紫眸中闪过一道寒芒,他接着说道:“最后还是不支持我的愚者,就没必要留下了。” 男子轻笑一声,摇头说道:“对付异端审判廷的手段,放在光明教廷身上,可未必会那么有效。” “我从未天真的认为这条路会如我的构想那般顺畅,老师,我有做好迎接一切困难的准备。” “你确实成长了很多,我也没有什么可教的了。” 男子又笑了笑,继续品着微凉的香茶。 “可是老师,如果登上教皇之位的不是我,而我却在这时摊牌的话,反会被逼入绝境。我和几代审判长埋下的情报网络会被他们一一拔除,而我本人将被软禁,甚至他们会为了永绝后患而将我处刑。” “你不会坐以待毙的,不是吗?” “可我的反抗不过是会引起光明教乃至世界进入无休止的内斗以至分裂罢了,这个结果毫无意义。” “是,我看到了这个未来,所以我才来了。” 男子将空掉的茶杯放回了茶盘里,他那双银色眸子里有一个糟糕的未来在演绎。 正是因为放任不管,结果将会无可挽回。一向不喜参与政治的他才会在今天出手干预。 “所以老师,我还是需要您的指引,请您留下来吧!” 这次温格道尔没有给男子上茶,而是直接走到男子身前,双膝一弯,想向他行跪拜大礼。 “温蒂,你不需要如此,我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位弟子,你当然也不会例外。” 这个身穿宝蓝神官服的男子在此之前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用双手托住了温格道尔的肩膀,并不愿接受这等大礼。 “老师,这世界能让我无条件信任的人只有您了,我由衷的希望您能继续留下来。” “不,就算是我,你也要保持怀疑。” “可是!” 这位身穿宝蓝神官服的男子,是被誉为“看穿过去与未来的贤者”“无数英雄人杰的导师”的传说圣人,也就是家喻户晓的“天神使”——伏西尼。 温格道尔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离不开这位圣者,所以温格道尔无法想象“天神使”会欺骗自己的情况,他不认为这会是个忠告。 天神使伏西尼看出了温格道尔心中的动摇,他拍了拍这位年轻的审判长的肩头继续说道:“况且,今天你不是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让你信任的孩子吗?” 伏西尼所指的当然不会是那个因金钱而为温格道尔引路的小孩,而是…… “尤斯希尼娅吗?我那个妹妹。现在她还太过弱小,并不能成为我的力量,而且我也不打算让她介入我的世界。” “你要相信她,她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力量,毕竟她是‘圣子’,肩负着挽救世间危难的重任,注定会和你一样快速成长。” “是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永远不要握剑。” 温格道尔坐回了位置上,微微晃着头。他说的是自己的真心话,他深知自己看似站在万人之上,荣耀无比,实则脚踏危卵,一步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温格道尔宁愿自己的妹妹平凡一生,也不愿她卷入命运的洪流之中不能自拔。 “没有办法阻止,这是注定的命运,我们的命运都在这片星空之下,万事万物的轨迹在到来前就已经规划好了。” “没有例外吗?老师。” “有,凡事总有个例外。” “他是谁?” 伏西尼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 “不可说。” 第十三章.少年在准备着! “阿嚏!!” 少年全身缩在打满补丁的破棉被中,他正准备靠睡眠忘记饥饿,却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大喷嚏。 “我这是感冒了?我去!这里可没几个正经的医生。” 若真是感冒了,确实很糟。 这个地方卫生条件不是一般的差,上级人员有特殊待遇还好些,而下等人得了重病通常只能等死。 少年使劲吸了吸鼻子,发现自己并没有要接着打喷嚏的趋势,体温什么的应该还算正常,不像是有感冒的样子。 “应该只是某人在背后议论我吧?” 这是一个玄学的说法,据说第六感敏锐的人会在被人于背后议论时有所感应。 比如:突然如坐针毡、突然冷汗不止,突然喷嚏连连……这些没有任何前兆的状态都与这个奇异的第六感有关。 但这也只是有些感应而已,对于具体发生了什么,本人往往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我有什么好被议论的……” 少年嘟囔着,顺便尝试碰了碰胸前绷带下的伤口。 传来的痛感还是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过缝合口上的息肉确实已经基本长全。 那名骑士留下的剑伤是最主要的伤口,接下来就是部分扭曲错位的关节,那些骨骼都已让人接好,可是要何时痊愈就难说了。 毕竟按照“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说法,自己还得乖乖躺上两三个月。 只是身上的伤势也好的太快了些,按理说自己的脊椎在他被剑风推树上的时候就已经被砸出了问题来,不然也不至于大半个身子都不听自己使唤。 当时就想会不会留下什么伴随一生的毛病来,要是高位截瘫什么的让自己变成废人就完蛋了。 结果自己现在不仅能动会跳,除了全身还是有点使不上力之外,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再调养两天,我应该就能基本恢复了。” 根据现在的情况,少年心中大致也有个底。 在雪地里,自己失去了意识,而那个被人称之为冥蝶的暗夜精灵又将他带回了这个地方。 期间的记忆很是模糊,毕竟那时的少年处于重伤状态,意识不够清晰,他只知道自己基本是在一个摆着许多药瓶和纱布的车厢中度过。 然后他还依稀记得,一直在为自己疗伤的就是那个暗夜精灵。 擦洗身体、缝合伤口,上药,包扎,喂食,换药……可谓无微不至,他的身体能好成现在这副模样也多亏了这个女精灵。 可这有些不合常理。 那个冷漠嗜血的女杀手为什么会救自己? 这样弱小的他对于组织而言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或者说,他对于这个精灵而言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冥蝶巴特芙蕾德,暗夜精灵,杀手组织“笑面傀儡”的骨干,令人闻风丧胆的最强刺客之一,在她漫长的生命中亲手终结的生命已经无法计数。 一个生命的逝去,对于她这样的杀手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这个与自己仅有几面之缘,甚至谈话也不超过百句的女精灵根本没有必要在自己身上耗费如此多的精力。若说还有之前的约定在的话,可他也没能保护好那两个女孩,直接导致冥蝶的黑函任务失败。 “可恶,想不通。” 一定存在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理由。 少年抓着头发,绞尽脑汁的思考着那个女精灵的动机。 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他就已经不再天真。 他知道,不管是在哪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都脱不开一个“利”字。 爱情、友谊、情亲等一切澄澈的情感都不如“利益”一词可靠。 冥蝶必然是认为救下自己,比不救更有“利”,才会这般对他。 少年深知自己的斤两,他不会想着什么这个杀人如麻的精灵会突然良心发现,或者对方作为女性迷上了自己这个稚气未脱的躯体等那般荒谬的好事。 那冥蝶究竟是怎么认为自己还能为她创造价值的呢?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正是不知道理由,少年心中不由得惶恐起来。以“笑面傀儡”一贯作风,他现在得到的一切恩惠,最后都得如数甚至加倍的还回去。 少年深知这里的铁则: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既然自己活了下来,那么只要他没有逃出去,这个嗜血的组织必然会将他的一切价值榨得一滴不剩。 他安稳的日子只会在自己养伤的这段时间里,等他伤势痊愈,就得面对这个世界真正的残酷了。 “必须想到办法逃出这里。” 我才不要成为那些家伙的盘中食! 少年全身缩在被窝里,双手用力捂住正“咕咕”叫着的腹部。他没能吃到这顿的食物,那么他只能安心等人送来下一顿的吃食。 “哟!小子,你胃口不错嘛!伤快好了吗?”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后,那个如同肉山般的胖子端着盛有水和食物的盘子从门外挤了进来。 这个胖子名叫福蒂纳,分舵兴风作浪的干事之一,没想到今天却在为自己打杂。 “还没,不过我现在应该可以勉强下地走路了,应该快了。” 少年将盘中干涩的黑面包片放在口中大口咀嚼,吃得太急有些噎着了,就拿着水瓶将里面作着怪味的水兑着喝下去。 尽管自己能借着养伤的名义白吃白住,可是若是拖久了反而会闹出问题来。毕竟这里比起巴达芬尔军团,更是一个不养无用之人的场所。 将盘中的食物一扫而空后,少年用袖口擦了擦嘴,然后对准备离开的福蒂纳说道:“这些东西太难吃了,你们没有合适点的病号饭吗?” “难吃你小子还吃得那么津津有味?有你吃的都不错了。” 福蒂纳皱起那两条已经几乎看不清的眉头来,厌恶的神色里没有任何掩饰。 “我要是吃不好,伤好不快,甚至病情加重了,冥蝶大人知道了会怪谁呢?” “啧!” 当少年提到“冥蝶”时,福蒂纳全身的肉都不由得一抖。 作为“笑面傀儡”骨干的冥蝶的威慑力太大,知道自己可能会有什么下场的福蒂纳也不敢怠慢,他只得极其不情愿的问道:“你想吃啥?小子。” “足量的白面包,肉,水果,蔬菜,还有干净的水。” 看这胖子的反应,少年心中暗想自己推测的没错,冥蝶的本意可没有让自己吃这样差的食物,这个胖子果然在饭菜上捞了油水。 不过福蒂纳你这个死胖子,可别以为现在的我还会咽下这口气! “你小子要求还真高。”福蒂纳吸了吸鼻子,昂着头准备离开。 “还有,肉如果是腐肉,果蔬也是烂掉的话,我也会和她说。” 必须要将自己的要求说的详细些,这样一来那个狡诈的家伙就无法抵赖说他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办的。毕竟以前少年就中过这家伙的文字游戏,而且还不止一次的被他耍的团团转。 “呵!知道了!” 心里打的算盘被看透的福蒂纳端着盘子出去了,只是这回他拉门时用的力特别大,甚至震掉了两块老化的墙皮。 但少年还是不依不饶的补了一句:“别再耍花招!” “呵!” 这句补刀气得福蒂纳全身一哆嗦。 在福蒂纳走远后,少年重新躺回被窝里,心中暗道一句:“狐假虎威真是舒服”,再努力让自己并不困倦的头脑进入睡眠状态。 现在他必须安心养伤,只有他恢复了完全的状态,才能做更多的事。 毕竟,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十四章.毕竟,我们约定过。 自从离开那片树林后,尼娅就觉得自己的世界变了,就像是摇摇欲坠的木屋终于失去了最后一根支柱一样,她原来熟悉的一切事物都成了尘土瓦砾。 在前往圣山的马车中,那个僧侣一直在解答她的疑问,为了让尼娅不会觉得枯燥,僧侣还和她讲了很多故事: 混沌七十二神魔创世、光明女神播撒智慧之种、混沌纪元的圣者开辟天路、曾让人类世界大一统的古诺亚王朝的兴盛与衰弱…… 这些是关于世界的隐秘、关于她所信仰的光明女神……等她未曾听说过的故事。 听着听着,尼娅印象中的仅限于迪芬尼村和周边小村庄的世界已经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神魔星立,众生蝼蚁的宏大世界。 但是尼娅并不很是在乎这些应该离自己万分遥远的故事,她在乎的是僧侣所说的有关自己的一切。 在僧侣口中,她真正的名字是尤斯希尼亚.L.蒂莫西,是上代第一审判长卡农.波利卡.蒂莫西之女,而她的这条项链就是第一审判的信物——“审判十字与蛇”。 尼娅也没有天真到相信僧侣的一面之词,当她在心中将这个僧侣打上“骗子”的标签时,这个僧侣立即拿出了一个让她无法反驳的铁证: 当时这位僧侣看出她的怀疑也不焦虑,而是平淡地说道:“你将这条金蛇口中的蛇信往里压一下试试。” 尼娅将信将疑的照他所说的做了。当她用食指将项链上的金蛇口中蛇信顶回蛇嘴中时,尼娅这才发现这条活灵活现的金蛇居然是个隐蔽的锁扣。 在蛇信回到蛇口中后,金蛇如同活了一般向后缩去,与此同时那看似一体的十字星吊饰一分为二。 在吊坠里面那狭小的空间里有一张纸片,就是这样一张小小纸片让心中本有所准备的尼娅瞪大了双眼。 魔法时代水印术的发明,让人们可以制作“照片”。 其过程大致是先用水印术来记录一段影像,然后再将之刻印在某件特制的承接物上。 听着简单,可要完成录制和刻印都至少需要一名熟练的术士进行操作,而且进行录制的炼金设备造价不菲,所以这项技术并没有被广泛使用。 而吊坠里的这张只比拇指大的油性纸可以录下三秒左右的影像,当然这一小段的影像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这张照片中的场景,是一片开满鲜花的花园。 花园中央喷泉边有一对男女紧紧依偎在一起,比起那个应该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那个男人显然年长了很多,若不是两人动作亲密,把他们两人看成一对父女也很正常。 僧侣也伸头看了看尼娅手中的影像,他笑着问道:“你有发现什么吗?” “她怀孕了?” 细心的尼娅发现这个少女腹部微微隆起,似乎她还是一个年轻的母亲。 僧侣笑而不语,尼娅知道这就是正确的答案。 看这泛黄的纸张,影像中的母亲如果是顺利生产的话,那么这孩子现在应该也有十多岁了。 “他们是……谁?” 这对相互说笑着男女,很陌生。 尼娅捂着额头,她感觉自己的记忆里似乎缺失了什么,明明从未见过这两人,她却意外的觉得亲切。 “他们是你真正的父母,第一审判长卡农与苏玛雅公主殿下。” “那妈妈她?” 其实用不着僧侣去说出结果,尼娅也有了这种猜测,她只是还无法相信这就是答案。 “你是尤菲的养女,并非她所生。” “不!这不可能!” 尼娅将项链砸在地毯上,一阵窒息的眩晕感涌入脑海,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旁的妹妹伸手抓住了她的食指,才让尼娅心情平静了些。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会不知道?妈妈她也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 是的,母亲应该不会对她隐瞒什么才对。 而且如果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的话……母亲又怎么会做到那种地步? 沉重的房梁落下前,那个靠着羸弱的身体强行将自己推开的女人。她们之间怎么会没有血缘关系呢? 她怎么会是别人的孩子呢? 于是僧侣提出了一个尼娅从未想过的问题:“你还记得两年前发生的事情吗?” “两年前?我那时…唔!” 空白…… 什么也想不起来。 是的,和贝尔卡斯夫妇来到村子之前的记忆,并不存在于她的脑海中。 “想不起来,对吗?你曾经做过什么,在哪里生活,又在哪里遇到什么人或事……你通通没有记忆对吗?” “不可能,我怎么会一点都不记得了呢?这不可能……” “你原本的记忆被封印了,不仅如此更改你的记忆的人还对你施加了暗示,让你无法意识到自己有缺失记忆。” 只是抹去人的小一段记忆,都可能会危及这个人的性命。毕竟人的灵魂存于大脑,复杂而且脆弱的大脑用外来的术式进行修改,稍有不慎就会产生不可弥补的差错。 而且人对自己莫名缺失的记忆往往会产生怀疑,在本人意志的冲击下,也会影响修改记忆的术式效用。 然而抹去这个女孩十二年记忆的人精确的留下了对她生活所必须的基础记忆,在自己对她进行强制诱导前,这个女孩未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任何怀疑。几乎是让她的人生进行了一次重启。 这种几乎逆天而行的术式,斯迪尔也只知道一人可以施展。 “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面对女孩的问题,斯迪尔叹息道:“那个人是为了斩断你与过去的因果,并无恶意,你也不用纠结这是何人所为,日后你自然会遇到他。” “那么现在,我就给你讲讲你亲生父母的事情吧。” 斯迪尔弯腰捡起地毯上的项链,他先在手中端详一番后,才将其递给了女孩。 “先不用了。” 尼娅接过项链并重新戴回了脖子上,接着她就侧躺在长椅上,闭上了眼睛。 “我困了,我想先睡一觉,到时候你再和我说吧……” 之后的时间里,尼娅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 记忆中的一切都被颠覆,她已经分不清何为虚假何为现实。 如果连自己的父母都能是假的话,那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事吗? 但是…… 呐!维鲁斯。 至少你的存在是真的,是的吧? 忽然尼娅想起了那个黑发少年。她听这些人说那个受伤的少年已经得到了治疗,并且获得了一笔不菲的金钱,至少让他独自生活下去是没有问题的。 再三从这些银甲骑士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尼娅才勉强放下心来。 只要他没事就好。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呢? 这个从脑海中突然崩出来的问题让尼娅的手指不知不觉就深深的陷入的手掌之中,她咬牙想着: 应该可以的吧? 我们一定能再见面的吧? 就算你我天各一方,就算我们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就算我们的道路难以交集...... 我们也一定能再见面的吧? 这是肯定的吧? 毕竟——我们约定过。 第十五章.救世者 接下来的时间里,尼娅依然听着僧侣的故事。 当然除此之外僧侣也会朗诵一些意境很美的诗篇,甚至他还会在女孩神色疲倦的时候放开自己许久未展的歌喉去唱圣歌。 这时候尼娅都会认真的听,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将什么当做消遣。 就算在中途休息时,她也只被允许至多离开马车五十步,而且期间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在这些人的监视之中,哪怕理由是自己需要方便或者洗漱,也会有三到两名银甲骑士在附近徘徊。 虽然所有人都很友好,从未发生过什么过激的事件,但受到这种如同看管犯人一般的对待实在没法让尼娅开心起来。 而且她被迫离开自己的同伴和以前熟悉的环境,还得知了许多太过离奇却真实的事情,又将来到一个陌生的生活环境,心中的压力实在不小。 正是知道尼娅心中的苦恼和压力,原本不苟言笑的斯迪尔主教才会放下架子,在不违反一些原则的基础上,尽可能的满足女孩的要求。 其实斯迪尔等人并不担心尼娅会逃走,毕竟这个女孩本来就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失去巢穴的幼鸟还能有什么选择吗? 况且就算她逃跑了。 仅凭着她那娇弱的双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圣殿骑士们座下良驹呢? 莫说是让她离开五十步,就算是让她跑上三天三夜又如何? 他们想追上她依然轻而易举。 让这些光明教的高手们这般紧张的是数年前的一次“事故”。 那个因为情报泄露导致的恶性事件,给整个教会敲响了警钟。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能加倍小心,以此保证这对姐妹的安全。 这样严重的错误,绝不能再犯第二次。 约莫一个月之后,听厌了马车的车轱辘“叽呀、叽呀”响声的尼娅,终于被带到了万众瞩目的圣山之巅。 在见过了那些主教,以及那个自称是自己兄长的青年后。尼娅暂时没有得到斯迪尔的任何指示,接下来她就被安排在一间普通的卧房里休息,然而这个在神殿里有上百个的休息间,就已经比尼娅和贝尔卡斯夫妇一起睡了两年的那间卧室还要大上一倍。 斯迪尔自己因为登基大典的事宜无法脱身,尼娅在这个偌大的神殿中也寻不到一个认识的面庞,外加上门口有两位圣殿武卫看守,她不能带着妹妹随意走动,只得在房间里等待自己的处置。 本以为这段时间自己会很无聊,没想到因为旅途的疲劳,很久没有在真正的床上休憩的尼娅很快与妹妹一起睡了一觉。 “圣子殿下,您该醒了。” 过了数个小时后,门外的守卫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将熟睡中的女孩叫醒。 “嗯?现在天亮了吗?” 尼娅揉着朦胧的睡眼看向窗外,不过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你、你们是做什么?” 本来尼娅还没有完全清醒,结果她才刚刚应了一声,房门就突然被打开,紧接着就涌入了一群白领白裙的侍女。 “我们来带您沐浴更衣。” 在侍女长的号令下,侍女们一同将尼娅抬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带着她往屋外走去。这个情况让她想不清醒也不行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还有我自己能走。” 出门后尼娅被送到一个小轿上,由四名侍女抬着,其他侍女和两名持剑武卫则紧跟在小轿边上。 走在轿前引路的侍女长回答道:“天水池,不用紧张,您很快会到了。” 神殿环境复杂,初来乍到的外人都需要这些自幼就在神殿里长大的侍从们引路。 圣城约撒除了四成的面积是居民区外,其他都是神殿的占地范围。 这座千年神殿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停止修葺以及扩建的工程,在无数代能工巧匠的手中,这个始于信仰的建筑群已经发展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庞大的神殿除了闻名世界的女神主殿外,还有若干个相互连接的分殿。 这些“大、中、小”各个品阶的殿堂庙宇的总数量已经达到了四位数之多,因此神殿建筑内的路径十分复杂,而且设计者就有将这个地方建成迷宫的意图,一是防范外敌,二来也是让神殿的区域更为宏大。 除了约撒居民区的信众外,神殿里还居住着四到五千名神职人员(包括男女侍从在内),以及数量相当的神殿武卫。 据说当年诺亚皇帝塔兰三世突然心血来潮在约撒光明神殿的各个分殿里走马观花的逛了三天,才逛了一小半的地域,由此他发出了“光明神殿竟广于皇宫”的感慨。 “那是什么地方?” 对尼娅来说“天水池”这个名词很陌生,但又似乎在那位僧侣的故事中出现过。 侍女长恭敬地介绍道:“自古圣人洗浴的场所,那里有着最纯净的圣山之水,为您洗涤身上的风尘。” “我之前在旅店里有洗过,而且衣服也是新换的,不用了啊!” 尼娅的话让侍女们忍俊不禁,她们笑道: “圣子殿下,您可不能用这身打扮去参加,这可是对神的不敬。” “是呀!您的这身打扮还不如我们呢!” “等会儿,我们会为您梳妆打扮,您这么漂亮的人一定要好好打理才行。” …… 之后尼娅没敢再说话,她的常识在这里并不适用,只能依照这些人说的去做。 “天水池”,其实是一片露天温泉,雾气缭绕的泉水中摆着许多艺术雕塑,四周的地面上铺着白色的大理石砖。 此时水池中并未无一人,可水池边倒是有许多半跪着的侍女拿着沐浴用具等候某位贵人的到来。 终于被众人簇拥的小轿停下了,这些侍女们立即起身迎接上面那位一脸疑惑的女孩。 身上的衣物没两三下就被这些心灵手巧的侍女们解下了,她们将赤身的少女送到了温度适宜的水池中,开始熟练的为她擦洗全身、打理肌肤。 “莉安娜被你们带去哪儿了?” 尼娅突然意识到了这个被晕沉沉的自己忽略很久的问题,她的妹妹并没有和她一起离开那个房间。 侍女们面面相觑,站在池边的侍女长说道:“您的安排和圣女并不在一起。” “什么意思?” 尼娅从她们的神情里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您放心好了,圣女殿下是安全的,这里没有谁会伤害她。” 这时沐浴已经结束了,侍女长拍了拍手,侍女们牵着尼娅的手将她引上池边,并为她裹上浴巾。 “可我现在想见她。” 尼娅很不安。就算莉安娜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她们依然是姐妹。一路走到现在,怎么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分开呢? “抱歉,圣子殿下,这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侍女长挥手示意那些侍女们不要停下来,她们就立即开始为尼娅擦干身上水珠。 “那谁能决定?” 由于不知如何应对,尼娅就干脆将身体交由这些侍女们摆布,不过这不代表她会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这里的人们。 这时侍女长也迟疑了片刻,不过她还是说出了答案:“教皇冕下,只有他才能决定。” 一眨眼的功夫,侍女们已经拿着一套新的衣裙给尼娅换上,还用梳子为她梳理还在冒着热气的头发。 “好了,圣子殿下,您可以照照镜子看看是否满意。” 尼娅坐在刚刚搬来的椅子上,看着那些忙碌的侍女们为她抬来一面长镜。 “这……” 这是我吗? 对于这镜中人,尼娅产生了疑惑。 “还有一点不完美对吗?” 侍女长笑了笑,又拍了拍手,两名侍女小心翼翼的抬着一个半人长的盒子走了过来。 她们在尼娅跟前解开盒扣,只见盒中有各种闪亮的珠宝首饰,还有五彩斑斓的……化妆品。 在被这些行家精心打扮后,尼娅已经完全没法从这镜子里找到一点自己从前的影子。 若说这镜中人是位象征美的天使,也不会有人怀疑。 接着还在愣神的少女又被拉上了小轿。 现在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她该入场了。 具体不知过了多久,当轿子停下的时候,尼娅抬头发现天空已经蒙蒙亮。 而此时,她被带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殿堂内。 这个殿堂四处支着洁净的白纱障,头顶晶莹的水晶吊灯和五彩壁画让尼娅感到头晕目眩,八根需三人才能抱住的大铜柱上那些端庄威严的圣人与天使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几十名穿着洁净的白色教袍的男女们分排站在阶梯的两侧,他们诚恳又热切的望着中央高台上的少女。 尼娅这个前些日子还是个村姑的女孩在转眼间就成为众人焦点,她的眼中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她还是不太明白。 凭什么她能受千娇万宠于一身呢? 就因为她是圣子。 是神谕中的——救世者。 第十六章.拜师 教皇登基大典刚刚结束,不想光明教廷又给了信众们一个惊喜。 顺应神谕而生的圣子莅临圣城约撒。 这个在神谕中可以驱逐四大灾祸,挽救世间于水火之中的天选之人,将会在女神主殿内举行她的公开洗礼,以此告知天下。 受到邀请而来的使者贵宾们不顾自身的疲劳,为了这一场个人洗礼,重新在清晨聚集在女神主殿。 此事与政治关系不大,他们是专程为一睹圣子尊容而来。 “这位就是圣子吗?我以为会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不想竟是这样一位……美貌的少女。” 席位中的一位穿着蓝纹礼服金发青年一边感叹着,一边紧紧盯着台上的少女,像是想用他那双如虎狼般锐利的眼睛将这位少女从头到脚剥个干净。 这个公然翘着二郎腿的不羁青年和其他正襟危坐的众人格格不入,但也无人上前去批判他那无礼的举止。 毕竟这里也没几人敢去触他的霉头。 诺亚特使浮士德就坐在这位青年身边,他向这位青年解释道:“殿下,光明圣子,泛指“圣神(光明女神)的孩子”,这个称谓并不分男女。” “可我记得光明教一般都会立一个圣女的吧?而这圣子我没怎么听说过,她又是怎么回事?” 青年说完便一摆左手的琉璃骨扇,顺便把玩起右手掌中的三颗颜色各异的小球。 “光明圣子,只在世间浩劫将近时才会出现,是被神灵选择的救世者。” “浮士德,我觉得你说的莫不是多隆卡那厮?他不是继承了天眼吗?那个所谓的‘天选之人’。” 这位对于教廷推崇的青年才俊表示不屑,而浮士德他也只是笑了笑,继续解释道: “圣子和一般的【天选者】不一样,多隆卡他们是神为世间挑选的能者,而圣子则是为了领导他们而存在的。” “哎呀!那还真了不得,哈哈,也不知她管不管得住我。” 青年大笑两声,让肃静的会场溅起了一波涟漪,人们不满转头看向这名青年,认出他的身份后又立即转了回去。 “殿下,您这是何意?” “你个老家伙,不要装了,你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仅敢直呼特使之名,还让浮士德如此卑躬屈膝,就连在座各位地位高崇的贵宾们也不敢对他说三道四。 这位青年的来头确实不小。 他是艾瑞克·卡门·波旁贝,当今诺亚皇帝巴尼罗二世的次子,也就是人类目前最为强大的诺亚帝国的二皇子——艾瑞克殿下。 在人类国家中,诺亚帝国的唯一对手就是魔导之国斯蒂瓦,而在多次战争中,诺亚帝国一直稳居上风,大有复辟古诺亚王朝的态势。各国诸侯对诺亚皇族无不敬畏有加,何况这是铁血皇帝巴尼罗二世最为喜爱的次子,更是没人敢去交恶。 浮士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声说道:“圣子确实和圣女不同,不需遵循九戒,更没有保持纯洁以身侍神这一条。” “那就对了。” 听到这个消息,艾瑞克皇子才展开了之前因为不满而紧锁的眉头,他心中唯一的顾虑消除了。 话音刚落,艾瑞克皇子手中把玩的三颗小球发出淡淡的光辉,一道隔音法阵在他和浮士德之间展开,两人下面的谈话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尼娅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些动机不纯的人视为目标,但她能从周围的人群中察觉到一些让自己感到不安的视线。 尽管身体在微微颤抖,可她还是得强打精神应和神官们的仪式。 “习惯就好,世人并不都会善待他人。” 站在尼娅面前的正是那位路上的僧侣。明明只是过了一天不到而已,尼娅却觉得自己有些认不出他来了。 这位苦行僧已经褪去了那身破旧的长服,现在他头戴高冠,胸前挂满金饰,威严正气、光芒万丈。 而他那一身华美的金边教袍,正是代表至高神权的教皇袍。 此时的斯迪尔正以光明教皇的身份为这个女孩主持洗礼。 “你是教皇吗?” 尼娅不认识这身教袍,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此作出猜测。 “嗯,请低头。” 斯迪尔教皇伸手摘掉尼娅的头冠,身边的祭司们立即上前接过,接着他再用左手压下女孩的额,右手从身边的女祭司手中取过一个盛满圣水的银瓢。 “我以后能见到莉安娜吗?” 尼娅见此人就是侍女口中可以决定一切的教皇,心中忧虑不由得减少了很多。 在经过之前的相处后,她也知道这个人多少还是可以信任的。 “可以的,不过要等她成长起来,她还太过幼小,不便与你接触。” “你们会好好照顾她吗?” “会的,我们会给她最好的资源,让她无比健康的成长起来。” “那她会幸福吗?” “嗯?” “她会成为一个幸福的女孩吗?” “……” 斯迪尔沉默了,他举起手中的银瓢,从女孩的头顶将圣水缓缓浇下。 背负众生命运的圣女,岂能用“幸福”来标榜她自己呢? 为了众生的幸福,一些人做出牺牲,这是必要的。 被选择者,在接受上天恩惠的同时,也必须接受自己的使命。 “唔!” 明明这纯澈的圣水刚刚接触到肌肤时还是清爽冰凉,结果只是片刻之后,尼娅就觉得那些被圣水浇过地方变得灼烫无比。 “圣水将洗去你过去的污浊,从此你的过去与未来再无连接。” 斯迪尔用中指沾上银瓢中剩下的圣水,然后再将之轻点在尼娅的眉间,画出一个法印。 “唔…痛……” 这次的痛感就像是自己被入了火炉里,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在被烈火烘烤着,她想让斯迪尔停下,可是却因为剧烈的痛苦而没法发出更多的声音。 最后神色痛苦的少女只能跪倒在高台上,而周围的祭司们依然在吟唱着圣歌。观众席上的人也没谁看出异常,只是觉得这个女孩是因为对教皇和神灵的崇敬而下跪的,这是仪式的一部分。 不过这也确实是仪式的一部分。 普通的洗礼仪式只是让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神官执行即可,这是新人入教的必须仪式之一,大多数只是走一个形式罢了。 但尼娅现在接受的洗礼,既然被教廷搞那么隆重,以至于让新即位的教皇亲自主持,当然不会只是个“形式”。 这是最古老的“洗礼”,以纯正的天使之血褪去受洗者肉躯的污浊,从而达到脱胎换骨之效。 天使之血极其珍贵,天使为神灵造物,一般只存在于天国,这一银瓢内的“天使之血”,每一滴都能在外拍出天价。 天使,身心皆为神躯神魂,虽大多并无正统的神位,但他们确实也算下位神灵,而且六翼天使更是能掌握一方规则的神者,受封为“天使神”,在光明神殿里有他们各自的专属神殿。 而这银瓢内的“天使之血”,就是来自六翼天使中的一位,是光明女神赐予光明教的宝物之一。 用“神血”洗髓炼骨自然会让人承受莫大的痛苦,可这女孩要是挺过去,就将拥有常人苦修一生也无法拥有的半神之体。 直接用这“天使之血”对她进行洗礼,是有很大的风险的。 就好比你给一个饿了三天的瘦子突然灌入几十碗米饭一样,很可能人家没法感谢你,就先被这么多食物给活活撑死了。 想依靠天地灵物走条捷径而一步登天的人,大多都因为自身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力量而直接爆体而亡。 这一瓢“天使之血”,莫说是让一个毫无修炼的基础的女孩去吸收,就是让一名纵横天下的圣骑士去承受都难保不会让自己受伤甚至修为尽毁。 斯迪尔是想让这个女孩去死吗? 不,当然不是。 用这种方法杀掉一个人,代价也太过高昂。 这瓢“天使之血”已经几乎用尽了教廷的库存,在重新与光明神界建立连接前,他们都没法得到这种至宝的补充。 斯迪尔在赌,他在赌自己能用这瓢“天使之血”创造出一个让世界震撼的存在。 要知道一个半神之躯,远比十个圣骑士更为有用。 “光明庇佑着你。” 斯迪尔蹲了下来,将双手搭在女孩颤抖的肩头,看着女孩尚还稚嫩的脸却因为她不该承受的痛苦而扭曲,他的眼中也隐约闪过一丝不忍。 尼娅,你是圣子,是能挽救世间的天选之人。 可千万不要在这最开始的劫难中倒下了。 不要让我失望。 第十七章.拜师2 痛苦…… 尼娅跪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画着法印的额头敲在冰凉又坚硬的地面上。她希望能用这个方法在让全身的减轻,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为什么会如此痛苦? 明明只是一场简单的洗礼而已,她从未听说过这个仪式会令人如此痛苦。 “救…我……” 双眼无法睁开,尼娅感觉自己又被人关在了那栋燃烧的房子里,只不过这次她再没能找到一个可以躲藏的场所,瘦小的身躯都被这熊熊烈火吞噬。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斯迪尔泼在女孩身上的只是普通的圣水而已,没想到斯迪尔居然对原本纯金色的“天使之血”施展了术法,让这“天使之血”变成无色透明的液体,乍看与圣水无异。 就这样让一场简单的洗礼,变成了对这个女孩的生死考验。 “真是大胆呢!斯迪尔。” 在观众席角落的一位披着黑斗篷的神秘男子发出咂舌声,他看出了斯迪尔的把戏,也知道女孩现在正在承受着足以让其骨血泯灭的恐怖力量。 这些“天使之血”来自六翼炽天使,那是一群掌握火焰法则的上位战天使,一挥手便是能净化一切的天界之火,而这些英勇善战的炽天使们在血液里也充斥着狂暴的天火之力。 这种“天使之血”是比“龙血”效用还要强大的宝物,然而就算是有勇士击杀巨龙,也绝不敢将龙血直接饮用或者涂抹在身体上。 因为这种顶级魔兽的血液内的力量极其狂暴,在没有稀释处理的情况下和毒药无异,而且巨龙之血是用于给基础扎实的强大武者进一步强化肉躯的。 要是给这种没有任何修炼基础的未成年人洗髓炼体,最佳的是采用龙卵中孕育的胎血,而且还得配合各种昂贵的草药综合药性,在精通药理的大药师的疏导下才可使用。 而这些来自于六翼炽天使的“天使之血”的效用远胜于“巨龙之血”。本是以“滴”为单位,赏赐给做出较大贡献的圣骑士或主教的宝物。若非这些实力在自身领域已经达到顶峰的强者,根本消受不起这“天使之血”的力量。 然而斯迪尔这时用的何止是“几滴”,他将成千上百滴的“天使之血”都泼在这个少女身上,还为她刻上了“吞”字法印,强迫少女的躯体吸收这些远远已经超出人类极限的力量。 “斯迪尔,你还真是个特立独行的混蛋,才刚刚登基就想退位了吗?” 之前他得到消息,说斯迪尔在昨晚深夜以教皇权限打开了藏宝库,取走了大量的“天使之血”,没想到居然是做这个用途。 神秘男子那对紫色眸子里闪着冰冷的光,他平静的看着高台上痛苦的少女。 他的这份平静,就如同即将来临的暴雨那般……平静。 第一审判长温格道尔在乔装打扮后就混在观众席中。 本来他只是低调的想亲眼看看自己妹妹在光明教廷手中有没有得到很好照顾。毕竟他和尼娅的身份都极其特殊,如果可以的话,温格道尔会尽量避免他们之间做过多的接触。 本来只是想看看妹妹的第一审判长,却碰上了斯迪尔对自己的妹妹做出如此疯狂的举措,这让原本沉着的温格道尔愤怒起来。 再怎么说这个少女也是他的妹妹,就算不是一个母亲所生,此前也未曾见面,但这斩不断的血缘还是让本就未曾感受过亲情的温格道尔无比牵挂。 趁少女的肉体还未完全崩溃,他现在出手打断这场危险的仪式还来得及。 就算这个鲁莽的举动会带来一系列恶劣的连锁反应,温格道尔心中也已经做好了不计一切代价保住尼娅的准备。 “嗯?那边似乎有动静?” 主台边护法的几名圣殿骑士注意到了观众席上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量波动,他们一同将视线锁定在坐在角落的那名披着黑斗篷的男子身上。 “小心,那人很强。” 骑士们握住剑柄,极其警惕的看着那个神秘男子,台上的人们看到这些骑士突然进入了备战状态也不由得慌乱起来。 在观众席上的侍卫们开始顺着骑士们的目光寻找可疑人士,不一会儿他们也注意到角落里的这个全身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的神秘男子。 就算此时温格道尔只是展露了自己气息的冰山一角,也让这些强悍的圣殿骑士如临大敌。 温格道尔究竟是被称之为“黑之教皇”的第一审判,整个教廷能和他匹敌的强者屈指可数。现在他若真要动手,这些圣殿骑士再加上在场的所有武卫一起都无法阻拦。 “有点……不对?” 本来打算出手的温格道尔突然注意到了问题: 这么多的“天使之血”若是让旁人接受早已爆体而亡,然而台上的女孩就目前来看除了神色痛楚之外,身上也没有太过混乱的波动,似乎真有完全吸收的态势。 在他的印象里斯迪尔并不是个蠢货,他耗费如此之多的“天使之血”看似疯狂,自然有他自己的意图和考虑,应该不会对尼娅不利。 想到这里,温格道尔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心中的冲动,选择继续静观其变。 当温格道尔收敛气息后,圣殿骑士和在场的武卫们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站在主台下的圣殿骑士多隆卡一抹自己的额头,发现掌心上面竟全是汗水。多隆卡和其他圣殿骑士都能察觉到这个神秘男子的可怕,这个人绝对是平日里必须避开的对手。可如果这个人真要破坏会场,他们除了以命相搏别无他法。 第十八章.拜师3 “……” 斯迪尔当然也感受到了台下的异动,只是此时他也无暇顾及这些琐事,他必须集中精神为女孩疏导在体内流转的“天使之血”,不然已经真让“天使之血”里那些如大海般澎湃的力量在女孩体内横冲直撞,这具脆弱的肉体早已崩溃。 在场的十六名高级祭司们吟唱着深奥的咒文,为女孩稳定体内的能量,再加上斯迪尔这位在神术上造诣超绝的光明教皇亲自疏导下,这些暴动的“天使之血”安分的像只小猫。 不过就算是只小猫也是有攻击力的,而且就算“天使之血”的负面效果被基本清除,里面蕴含的力量依然不是一个普通女孩能够承受的。 当然,尼娅并不是个普通女孩。 尼娅的父亲是前代第一审判长,母亲是具有古诺亚皇室正统血脉的直系皇族,这就注定了她的基础高于常人。本身就具有天分的尼娅要是接受了光明教优越的培训条件并勤勉修行,定然能有一番作为,成为教廷的力量。 而且不管是前第一审判长卡农,还是苏玛雅公主都曾是斯迪尔在外修行时的好友。 所以在斯迪尔认出尼娅是故人之后时,于情于理,他都有大力栽培的意思。 不过就算是斯迪尔也没想到尼娅竟是被光明神选中的“圣子”。 在他和这个女孩相处时,有特意测试过她的体质。 不测不知道,一测吓一跳。 斯迪尔在她的身上竟发现了一套几乎完整的“神脉”。 各族战士的斗气都储藏于其筋脉中,战斗时通过运转体内凝练的“气旋”来调动这些斗气。 筋脉的强度高低直接影响到战士的斗气存量和运转效率,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法在自己的武学上更进一步,就是因为筋脉强度的限制。他们的筋脉不允许他们积累更多的斗气,也无法支持他们使用更大消耗的武技。 尽管后天的训练以及使用特殊药物可以让筋脉得到一定的强化,可是这种强化是有限的,也就是说基础筋脉强度直接限制了人们能够在武学之路行走的距离。 筋脉强度由低到高被分为十级,普通人类的筋脉强度在2~4级,经过后天极限成长可以到4~6级,而普通木精灵的筋脉强度在3~5级,极限成长可达5~7级,普通强兽人的筋脉强度在5~6级,极限成长可达7~8级。 筋脉强度虽不等于武学天赋,可这也能打上“≈”的符号。 人类在身体基础素质上与其他种族相比虽不占优势,甚至可以说是处于绝对劣势,但是庞大的种群基数让人类中存在极少数的“天赋异禀”的武学天才。 几乎每一位以战士身份走到圣骑士或者荣誉大剑师的强者,他们的基础筋脉强度就是6~8级,经过严酷的后天修行和大量奇遇后,他们筋脉强度达到了其他种族统一的极限值——9~10级。 不过这些人大多数也只是9级,具有10级筋脉强度的凤毛麟角。 10级的筋脉强度也被称之为“神脉”,神脉中的通道宽阔无比,千万个单位的斗气流转于其中畅通无阻,其斗气存量可如海洋一般浩瀚无比,达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地步。 不过神脉拥有者屈指可数: 如终结魔法时代的英雄王维克托,如号称“魔神之翼”的第九魔王卡莫希思迪,如一剑斩百魔的剑法宗师瑞……这些具有第十级“神脉”的存在,基本都是传说中救世英雄或者为祸天下的盖世邪魔。 然而这个女孩的初始筋脉强度就已经达到了与顶级圣骑士相当的第十级,这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 斯迪尔问过尼娅她平时感觉上有什么与同龄人不一样的地方,尼娅回答他说自己就是力气比同龄人大些(曾一拳将一个同龄的小流氓打上马厩顶棚),不容易疲惫以及力气恢复的很快。 确实是这样的,纵然她的筋脉远强于常人,但由于尼娅此前未接受过系统化的训练,她也就是比一般人稍强一些罢了。 也正是因为她错过了打基础的6~10岁的黄金期,尼娅的身体素质并不高,这也是她在成长上对比那些打小开始修行的人的一个劣势。 而且准确的说,尼娅的筋脉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神脉”。斯迪尔认识一个现在也活着并具有10级神脉的人,明白女孩的筋脉虽然已经超越了9级,可是离真正10级神脉标准还有一步之遥,只能算是“准神脉”。 现在尼娅的年纪还处于洗髓炼骨、扩筋通脉的适应年龄之内,想清楚尼娅的情况后,斯迪尔打算赌一把,让她拥有他人根本无法匹敌的完美基础——先天神脉。 洗髓练骨,需要大补之物在强化肉躯的同时增强骨骼强度和骨髓的造血能力;扩筋通脉,需要富含灵气的冲击性灵物,将外来灵气填满躯体内的筋脉,筋脉吸收这些灵气的同时再让这些灵气不断流转于筋脉之间以排除堵塞其中的杂质将筋脉通道进一步扩大。 那么教廷中,能够达到两种效果的最佳宝物就是——天使之血。 女孩体内的筋脉强度已经达到了“准神脉”,想要进一步增强,需要极其庞大的能量。 斯迪尔在经过周密的计算后,得出女孩可以吸收“天使之血”的极限值是一千三百二十四滴,为一名战士职业的圣殿骑士的五十倍。 能够吸收的“天使之血”的数量自然是越多越好。 斯迪尔认为在有自己引导和多位高级神官辅助的情况下这个极限值还会提高。 所以最后他让女孩吸收的“天使之血”数量为——一千三百五十二滴。 拿出这个量“天使之血”可以说光明教廷是下了血本,只为创造出一个史无前例的“怪物”。 按照他的计算,这个女孩的躯体应该是可以承受这些“天使之血”的。 但这究竟是一个极限值,计算中稍有不慎,多加一滴都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么,斯迪尔有没有算错呢? 答案是……他错了。 斯迪尔忘记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这个女孩没有修炼基础,也不懂得如何自主运转体内的喷涌的外来灵气。再加上这一切不过是斯迪尔的个人决定,未得到任何通知的尼娅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本人并没有做好挑战自身极限的准备,又怎么能在这场突然袭击中获胜呢? 此时斯迪尔就像让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去挑战梦魇级的副本一样,哪怕系统(斯迪尔)给出了足够让她通关的条件,可她在没有任何提示和应对经验的基础下,又怎么能顺着斯迪尔所想的去完成任务呢? 而且这里没有第二次机会,作为新人的尼娅必须一命通关。 一旦失败,她将万劫不复。 第十九章.拜师4 尼娅因为身上剧烈的痛苦,其意识和身体逐渐剥离。 待她再次睁眼时,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奇异的环境中。 白袍教士们都不见了踪影,她也不在那个大到令人压抑的神殿之中,放眼望去一片通红,她身处的这个世界已被一种事物吞噬: 火,炽热的火,将一切都吞噬殆尽的熊熊烈火,在女孩的身边绽放。 “妈妈!” 母亲尤菲就站在她的眼前不到十步的位置,尽管尤菲是背对着她,可尼娅怎么会认不出自己母亲的背影呢? 就算斯迪尔告诉她这个女人并非她的生母,但在尼娅心中她依然是自己最爱的母亲。 只是这个女孩没法扑进母亲的怀里,这片火海将她们分开。 明明彼此就在眼前,这段短短的距离却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唔…妈妈,我过来了!” 不过眼前就算摆着刀山火海又如何呢?只要能再次拥抱母亲,不论要经历怎么样苦难也无所谓。 刚刚踏进火海,这些美丽又残酷的火焰毫不留情的将女孩娇嫩的皮肤灼伤,尼娅一咬牙忍住痛楚,继续在这片火海中前进。 然而她才踏出了一步,前面突然涌来一阵热浪,将她推回原地。 失败了吗? 尼娅拍了拍衣裙上的火苗,一不小心碰到刚烫出的水泡,疼得她全身颤抖。 这片火海不是单纯的火焰组成的,而是个有生命的整体,它在有意识的阻止女孩踏过这个领域。 女孩眼中含着泪,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进行第二次尝试。 “尼娅,不要再过来了!” 知道这个蠢女孩的莽撞的行为后,尤菲立即转身呵止。 看着自己一直视如己出的女儿被这无尽的业火弄得遍体鳞伤,尤菲的眼中充斥着痛心的泪水。 “为什么?” 看到母亲熟悉的脸庞后,尼娅眼中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离开母亲之后的每一个夜晚,看似坚强的接受了现实的女孩,总会时不时的眼泪汪汪,嘴上说是进沙子了,其实是突然想起母亲了。 每到了这个时候,她都会找个借口从人们身边离开,然后再偷偷躲在某个角落抹泪。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再怎么样也没法来到这边。” 尤菲无奈地站在火海的另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身上的伤痛,却无力为她做些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你,确认你是否安好。现在我也放心了,很快我就会回去了,尼娅你也要好好的在那边生活下去。” “可是,我…想你了,妈妈。” 既然立刻又会分别,那为什么要再见面呢? 每天晚上,尼娅都害怕做梦。 每天都忍不住想起母亲的她,并不想在梦中看到母亲。 在梦境里见面之后,自己又怎能忍得住这份思念呢?偏偏梦境能让自己白日最希望的事情实现,然后又在她醒来的瞬间告诉她刚刚经历的幸福不过是一场空梦。 这是一个多么残忍的刑罚,让她的心灵备受煎熬。 尤菲闭上了眼睛,也回应道:“我也想你,尼娅。” 火焰中母亲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尼娅站了起来,悲愤的大喊道:“那为什么呢?我们就一定要分开吗?!” 尤菲沉默了片刻,终于颤抖地张口说道:“没有办法,我也想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 “那!” “我想亲眼看你撒娇,看你独立,看你寻得意中人,看你生儿育女,看你终不再需要我们操心……” “妈、妈……” 这时尤菲的身影似乎又淡了些,尼娅想要伸手去抓住什么,可是这无情的烈火又一次将她逼退。 “我怎么会不好奇我那让我骄傲的女儿的未来呢?虽然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但我的视线也并未从你身上离开。” “所以尼娅,其实现在也一样,我依然会在这边一直守望你的人生。” “在那边你能珍惜自己,就是对我的期待最好的回答。” 第二十章.拜师5 说完了自己当初未能吐出的话语后,这位美丽的妇人已经变得像雾气般稀薄。 尤菲轻轻提起裙摆,对另一边的女孩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便要从这里转身离去。 “别走!” 就算这是最后的任性也好,她想要再次感受母亲的温暖。 看起来无法逾越的火海,其实才点距离而已,绝对能冲过去! 尼娅闭上眼睛,回想当初自己一步跨过那面高墙的感觉,身体里一股奇妙的能量开始涌动,四肢百骸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她知道自己能行。 眼前那冉冉升起的火焰,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但未曾全力以赴的话,又怎知自己能否突破极限? 她向后退了两步,开始助跑。 “尼娅不要!” 尤菲察觉到了女孩危险的举动,刚刚打算消失的她立刻恢复了原形。 不过这个执拗的女孩并没有听从母亲的劝告,她毅然冲入了火海之中。 当她踏出第一步,涌来的火舌想要缠住她的双腿,但女孩却忍着高温带来的灼痛,一脚从火舌上方跨了过去。 紧接着尼娅在火海中寻得了一方不过一尺长宽的赤红土壤作为落脚点,这时火焰像是感觉到了入侵者一般,开始集体朝女孩聚了过来,每当它们想要伤害这个女孩时,女孩身上涌出的气浪都将这些火焰弹开。 女孩找到了第二块没有被火焰占据的赤红土壤,便毫不犹豫的将第二步跨出。 火海中的火焰对女孩继续深入的行为感到十分恼怒,它们开始幻化成一群形似虎狼的巨型火兽,朝女孩扑了过来。 “唔!” 火焰的温度被女孩身上的气浪削弱,可是这扑面而来的火焰让吐息都变得艰难,她只是稍吸了口气,就感觉自己的肺部好像在燃烧。 火兽群将女孩团团包围,但尼娅并没有慌乱,她在火兽之间的缝隙中发现了另一块赤红土壤,便立即朝那个方向跨了过去。 而挡在女孩去路上的两只火兽几乎同时向她挥出一掌,这火兽的手掌是一团青紫色的巨型火团,女孩的身体要是被这团怪异的火焰击中,结局只会是灰飞烟灭。 空中女孩并不能改变身体的移动轨迹,而她也来不及多想,这两只巨兽的火掌已经挥来。 可是她怎能在这里就结束呢? 快想起来呀!自己还能做到些什么。 贯穿那只巨狼的一剑,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呢? 尼娅看着眼前迅速扩大的火团,闭上双眼集中精神。 哦对了!就是这样! 她双手虚握,环绕周身的气浪立即在她的手心汇聚,瞬间一把无中生有的长剑就在女孩的手中成型。 嗷!! 一闪而过的剑芒劈开了两只火掌,受到重创的两只火兽在哀嚎声里变回了两团看似寻常的火焰。 没有了阻碍后,女孩顺利的落到了第三块赤红土壤上,但保护她的气浪已经消失,手中那把长剑也在劈中两只火兽时与其一同泯灭。 “呃!!” 此时面前竟有五只火兽将她的前路封死,回头一看,后面也全是那些凶神恶煞的火兽,它们与那些涌来熊熊烈火一起,忙于将这个闯入禁域的女孩抹杀。 “结束了吗?” 尼娅苦笑一声,抬头看向母亲所在的方向,明明再踏出两步就可以了,可她已经无法前进。 “尼娅!” 母亲喊叫声从火墙的另一端传来,尼娅诧异的睁开双眼,只见母亲竟也冲破了火海,跳到她的面前。 尤菲身上闪耀着奇异的光辉,火兽被这道光芒照到时,竟然惶恐的向后退去。 毕竟尤菲她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当年她在未失去力量前也是比肩大主教的上位祭司。 “妈妈?!” 尼娅不可置信的伸出双手,环抱住母亲的腰肢。 尤菲也伸手抱住了女孩的后背,并笑骂道:“你呀…真是个傻孩子。” “唔!呜呜!对不起!” 在感受到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温暖后,尼娅在母亲怀里哭了起来。 “别哭啊!尼娅,你依然是那个让我骄傲的孩子,我相信你不管发生都会坚强!” 嗷!!嗷!!嗷!! 火海中的火兽群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它们稍作试探便朝这对相拥的母女扑了过来。 “妈妈爱你。” 这是尤菲作为母亲留给女儿最后的话,其实她很感谢自己能有这个机会和女儿好好告别,更没想到自己还能再一次拥抱自己最爱的孩子。 就算为此魂飞魄散,又能怎样呢? 尤菲一手抚摸着女孩的头发,一手向空中高高举起。 涌来的火兽和无数火焰在她抬手的一刹那,都被一股强烈的光芒笼罩,它们甚至来不及逃窜,就被这强大的光明之力净化。 现在周围无尽燃烧的火焰消失了,遍地都是可以落脚的赤红土壤。 走吧…该回去了。 已经无法发出声音的尤菲轻推着尼娅的后背,催促她向正确的方向离开。 “妈妈你?” 尼娅看向自己的母亲,尤菲半透明的身体就像是一尊冰雕,晶莹剔透、美丽动人,但又即将……从世间消融。 一股柔和又不容分说的力量将尼娅推向火海的彼岸,当尼娅再回头看向母亲应在的方向时,却只看到了又重新聚集过来分隔两界的熊熊烈火。 “……” 尼娅跪倒在地上,身上烧伤还在隐隐作痛。可是眼前的景象却好像之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火焰将一切吞噬,火海中隐约传来那些火兽的吼叫声。 “妈妈!” 妈妈她怎么样了? 她那是真的消失了吗? 啪!啪!啪!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其中还有翅膀震动的声音。 “谁?” 尼娅抬头看向天空,发现自己上方有位背后长有三对翅膀的男子。 “恭喜你,人类,你完成了我的考验。” 这个长有六翼的男子身穿白色火纹战甲,双手分别持着一红一白两把长剑,周身环绕着金色火焰。 由于他头戴着全覆式头盔,尼娅也看不清他的面貌,不过这个男人温暖的目光让尼娅相信他有着与这身冰凉的战甲不同的慈悲。 “你究竟谁?” “吾乃六翼炽天使——厄加勒斯。” 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尼娅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里听过。 尼娅也没有什么时间思考,因为紧接着男子就向她慎重发问: “孩子,你做好了接受我的力量的准备吗?” 第二十一章.拜师6 “我来到此世间,已有千百载,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能够真正继承我遗留的力量之人。” 这位六翼天使周身环绕着神圣的金色火焰,常人已经在他的威势下顶礼膜拜,而这个女孩依然站着,并未屈服于这位上位天使的神威。 “不愧为预言之人。” 尼娅的表现被他看在眼里,头盔下那双明艳的金色瞳孔中有一丝欣慰。 “孩子,你做好了承担这份力量的准备吗?” 这个自称炽天使厄加勒斯的男子,是掌管天界业火的主战天使之一,约撒的光明神殿里有供奉他的独立神殿。 不过尼娅并不认识这位天使,她印象中的神灵只有主神光明女神,而女神座下诸多天使就不在她的知识里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尼娅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这位天使的话也一时无法理解。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不知道吗?” 厄加勒斯微眯着双眼,作为能够洞察万物之识的六翼天使,没有谁能对他说谎。厄加勒斯明白这个女孩确实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立场,而且她也没有如自己所希望的那般“做好准备”。 “这里是‘虚界’的边境,世间万物之灵在这里孕育,又从各界回归。” 厄加勒斯挥剑指向火海,火海中的汹涌的烈火立即收了自己的威势,向这位掌管天火的炽天使表示敬意。 “那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你来到这里,是为了履行你应当达成的使命。” “使命?” “挽救世间于水火之中的使命。” 这时炽天使突然睁大了他那双金色的双眸,他的双眼就像他身上的那些金色火焰一般,在熊熊燃烧。 “这世间即将经历一场浩劫,在那不久的将来,凡界将生灵涂炭、秩序不存,就算是世外桃源也会变为炼狱,不存在置身事外者,这场浩劫主使者的目的,就是让一切都化为乌有。” “呃?!” 尼娅与这位炽天使对视,她在这双金色的瞳孔中看到了厄加勒斯所描绘的未来: 一片血色的天空下,成群结队的食尸鬼和游魂们在街头游荡,还活着的人们在尖叫声中仓皇逃窜,可是这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就连荒凉的田野间中也躺着无数白骨。 人也好,动物也好,就连生长在土壤中植被都失去了生机。 还活着的幸存者们为了争夺所剩无几的物资开始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都成为了似人非人的恶鬼,它们目光空洞的在破碎的大地上行走。 这些失去了理性、失去了良知的恶鬼们成为了这世界上唯一从生理上还算活着的生物,但它们真的算是活着吗? 女孩未曾见过炼狱,但或许这就是吧? “这……就没法阻止吗?” 厄加勒斯闭上了双目,女孩才从那恐怖的景象中脱身。 “能,这世界仍有一线生机,救世者就能够阻止这场浩劫。”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救世者吗?就凭我…怎么可能?” 尼娅明白了厄加勒斯的意思,可是她无法相信自己能够担此大任。 “相信你的力量吧!你确实拥有这份能力。” 厄加勒斯拍动身后的六翼,落在女孩跟前,将双手放在她的肩头。 “可我不行……” 尼娅心中十分迷茫,她这对柔弱的肩头怎能撑起“救世”这个重担。 “就算你的世界中的一切都被毁掉也无所谓吗?” 厄加勒斯的这句话戳中了尼娅的痛处,她想起了那根将母亲留下的房梁,以及将她熟知一切通通化作灰烬的大火。 “怎么可能无所谓!可是我做不到,我就连帮妈妈抬起那根房梁的力量都没有,这样的我能做到什么?” “所以我是来让你拥有扭转一切的力量的。” 厄加勒斯平静地看着这个泫然欲泣的女孩,他只是留在“天使之血”中的一抹神识,让这个女孩拥有这样的力量其实并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不过在女孩的成长之路上推她一把,还是能够做到的。 “我想是要我付出什么代价的,是吗?” 黑发少年曾和她说过:“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得到和付出永远是相互存在的。” 虽然那个少年以稚嫩的模样说出这样像是出自年老的智者的言论,让那时还在身边的海默尔和杰尔夫都笑出了声。 可尼娅却是认真的记下了。 毕竟这是那个少年的话,她怎会不信呢? “没错,拥有力量之人也必将承受常人所不曾接触的苦难,你若接受了这份力量,也意味着你将担当起身为力量者的责任。” 确实如此,尼娅若是接受了这份馈赠,也意味着她必须接受这份沉重的使命。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由此她的人生也将万分艰辛。 厄加勒斯注视着女孩澄澈的双瞳,又一次慎重地确认道: “你愿意接受吗?孩子,你有拒绝的权力。” 如果这个女孩执意拒绝,厄加勒斯也不打算将这份责任强加在一个没有做好准备的人类女孩身上。 但就算这个女孩现在不接受,以后也得接受。 天命难违,人的意志终究无法抗衡命运。 只是若女孩不在现在接受,她以后能有阻止浩劫的力量吗? 厄加勒斯也无法肯定,他只信一切自有定数。 就算他被人们称为“神”,其力量也是有限的。 对于虚无缥缈的命运,他们这些神明也未能完全参透,众生的命运从未被他们彻底掌握。 不过好在这个女孩也并没有让这位炽天使失望。 “我……” 本以为自己不曾渴望过力量,可是这时尼娅发现了自己这份欲望。 确实,她也想变强。 如果自己足够强大的话,就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了吧? 在未来拯救这个世界也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也好,都需要这个她在养父母的庇护下未曾渴望过的“力量”。 只要想冲出命运的枷锁,她就必须变强! “我…” 想清楚一切的女孩注视着炽天使金色的双眸,那对坚毅的目光中再寻不到一丝迷茫。 “愿意!” 第二十二章.拜师7 神殿内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当吟唱中的祭司们将手中写满祷文的红皮经书翻到第二章的时候,晕死在祭坛上的女孩突然有了变化。 “嗯?终于成功了吗?” 斯迪尔的额头已满是汗水,在女孩倒地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单膝点地、双手搭在女孩的双肩的姿势,以便将自己的神术粒子打入尼娅的体内,替她引导在四肢百骸中四处乱窜的天使神力。 就算斯迪尔已经竭尽全力,可这期间女孩的生命气息依然几度将至冰点,在意识到有可能出现意外后,斯迪尔甚至做好了使用“大光明回生术”的准备。 毕竟这要真出了意外,身为光明教皇的斯迪尔并不打算逃避责任。哪怕这会消耗自己的天命,斯迪尔也会保这女孩性命无虞。 女孩身上的力量波动不再紊乱,原本暴乱的天使神力开始顺从的在她的筋脉中游走。 当这些力量都安分下来之后,斯迪尔这边瞬间就轻松了下来,他已经不需要替女孩压制神力了。 他发现女孩体内的情况与之前已经截然不同,之前还蛮横地在女孩脆弱的躯体中肆虐的“天使之血”,竟在主动适应女孩的身体。 现在就算斯迪尔什么都不做,这些来自“天使之血”的庞大能量,也在自主的给这个女孩强化筋脉、改造躯体。 看这情况,她是被认可了吗? 这“天使之血”是来自于某位上位天使的精血,作为神灵躯体的一部分,其本身也是一件神物,拥有自己的意识。 现在它甘愿被这个女孩吸收,证明女孩已经得到了血液的原主的认可。 这是相当罕见的情况,既然发生在这个女孩身上,也应证她确实是天选之人。 斯迪尔收手站了起来,他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心头的担子也放了下来。 “天使之血”的吸收难度之所以会如此之大,除其内蕴含的天使神力十分庞大以外,还和这天使神力本身极具攻击性有关。 这天使之血中暴虐的天使神力,让筋脉强度极高的圣骑士在吸收少许“天使之血”时依然倍感压力。 但在天使神力不再对吸收者的身体进行排斥的情况下,这些天使神力就是有益无害的纯净灵力。 既然现在最难的一关已经踏过,拥有“准神脉”的尼娅承受这一千三百五十二滴天使之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唔!” 跪在白石台上的女孩发出一声呻吟,此刻她的身躯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天使之血的自主改造不是简单的让她的身体吸收再强化那么简单,神灵之力不是凡人之躯能够驾驭的,如果想要完全掌握其中的天使神力,必须让女孩的身体“进化”。 澎湃的天使神力将女孩的骨骼和肌肉分解后又立即重组,成千上万条筋脉在冲击中不断扩张,就连体内的血液也在发生质变,这些鲜红中泛着金色的血液在向“天使之血”转变。 与此同时女孩的身体也在汗流不止,不一会儿她这身新换的衣服就彻底湿透了,这异常的排汗量简直就像是有谁朝女孩身上倒了一桶冷水。 这是体内的杂质顺着汗水从肌肤的毛孔里排出的表现。 人体内天生就存在与浊世相应的杂质,这些杂质的存在虽也没有太大害处,但若能排出也能有益修行。 毕竟人在天生时都或多或少存在缺陷,而天使之血的自主改造,就是让女孩的躯体达到最理想的状态。 清除杂质,洗髓炼骨,扩筋通脉……一系列的改造,让女孩的身躯得到了脱胎换骨般的成长。 一位女祭司想上前用清洁术为女孩清掉身上的污浊,但斯迪尔伸手拦下了她。女祭司诧异看着这位尊贵的教皇,可斯迪尔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抬手示意所有人后退。 “唔啊!!” 跪在地上的少女捂住自己的额头发出尖锐的哀嚎,金色火焰从她的身躯中涌出,台上的石板只是稍受波及就被烧化,而这些炽热无比的火焰却将女孩的全身都包裹起来。 这些高级神官们在意识到女孩身上涌出恐怖的力量波动时都下意识的撑起了神术结界,才没有被这外泄的金色火焰所伤。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失火了? 观众席上的人们纷纷站了起来,他们惊叫着死死地盯着台上,在祭坛中央缓缓漂浮的那团金色火焰,散发着让人不由得顶礼膜拜的神圣之力。 台下坐在角落里的温格道尔脱下自己的斗篷,那些将他围住的侍卫们在认出这名男子的身份后都不由得冷汗直冒,他们立即向这个第一审判长低头道歉。 “抱、抱歉,审判长阁下,我们不知道是您。” 温格道尔并没有理会这些侍卫,他仰头注视着这团金色的火焰。 在这团火焰里依稀可见那个女孩的身影。 沉默许久,温格道尔才从口中吐出一句: “凤凰涅槃,起死回生。” 比起刚才的小打小闹,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这金色火焰,是神圣的“天火”,若是常人早已在其中化为灰烬。 但此时这团天火却是女孩的“茧”,神圣之火没有将她吞噬,而是在淬炼她的身躯。 这也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 请想象一下:你从头到脚被人用铁锤一寸寸敲碎,连小小的指头都被打成碎末,然后那人再蛮横的拿钢钉把新的组织钉回原位。 女孩这具普通又脆弱的躯体就是在承受这样的痛苦,她的身体被天使神力不断撕开又不断缝合,不断分解又不断重组。 尽管这让女孩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可她身体上那一点点造成不完美的瑕疵都在无数次打磨中消失。 天使之血里的那位神明此时就像是个拿着錾子和榔头的艺术家,他在细致入微的雕琢中,让女孩的身体向着最理想的形态接近。 所谓的“脱胎换骨”,并不是一件可以一笔带过的事情。 女孩身束其中受万般磨炼,只待她——“破茧而出,化蛹为蝶”。 第二十三章.拜师8 我……这是在哪里? 尼娅睁开双眼,发现这里也不是那个神殿。 这是在云端,千百名身穿战甲手持神兵利刃的天使在她的眼前四处飞行。 准确的说……是在备战。 “厄加勒斯!” 有谁喊了那名炽天使的名字,尼娅转头看向那个人或者说天使。 这名天使也是六翼,头悬金轮,虽然女孩并不知道这位天使究竟是哪位大神,但只是一眼看去就觉得他光芒万丈、神威无量。 这位天使继续说道:“他们要来了。” “他们”是谁? 还有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话? 尼娅正想开口询问情况,却发现自己已经开口了,而发出的声音也并不是自己的。 “我早已做好准备,不会有让他们有机会突破这道防线。” 这是那名自称“厄加勒斯”的炽天使的声音。 尼娅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处于厄加勒斯的视角里,虽还不清楚原因,但她认为自己应该是处于这位炽天使的某段记忆之中。 “他们不是那么简单的敌人,我得到消息,权天使的神格破碎了。 对于这位天使带来的消息,厄加勒斯也不惊愕,只是发出一声长叹,悲哀地说道:“他也败了啊。” 厄加勒斯的视角下移,借此尼娅看到了他们忧虑的来源。 漆黑的云层。 这片漆黑的云层像是有生命一般缓缓蠕动,渐渐的就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他们来了。”随着这个黑色漩涡的逐渐成型,那位天使的目光逐渐凝重, 厄加勒斯手中拿着双剑,他对着云层上的诸位天使高喊道:“吾主就在我们的身后,我们不能战败!” “喝啊!!” 众天使发出雷鸣般的战吼声,他们扇动双翼跟随这两位六翼天使向那片充斥电弧的黑色漩涡冲去。 越是向着这片漩涡接近,越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庞大的黑色漩涡,如同传说中的黑洞一般吞噬这天界的一切。 就算是这些强大的天界战士们,在这个黑色漩涡面前也渺小似砂砾。而巨大的漩涡中那些群以万为单位的黑影,开始纷纷踏入了这片圣域。 那名天使在厄加勒斯身边叹息道:“就算你我皆陨落于此,也不能让他们继续前进。” 手握双剑的炽天使厄加勒斯冲在队伍的最前方,他大喊道: “为了吾主!吾等已退无可退!” 这是一场浩劫。 一场就算是神明也惶恐不安的——浩劫。 …… “唔啊!” 全身剧烈的痛苦让尼娅再次睁开双眼,在看到周围那些圣职者后,她意识到自己这次终于又回到了神殿。 包裹女孩的金色火焰,随着女孩彻底的醒来,而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但尼娅并没有因此就落在地上,她悬浮在半空中俯视着周围的人们。 此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无比,右手握拳随意一挥便传出“呼呼”的破风声,左手一举,心念一动,左手掌心中便出现一团可焚化万物的金色火焰。 背脊处似乎多了什么可以控制的肢体,尼娅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后背竟有一对翅膀,也正是这对翅膀让她可以在空中悬浮。 但这对多出的肢体,让女孩有些慌张,她刚刚有着“这样太奇怪了”的想法,那对翅膀就突然消失了,而她也因此从半空中狼狈地摔了下来。 “你还需要好好适应你的能力。” 斯迪尔轻轻摆了摆手,一道无形的力量托举着女孩让她平稳的落在平台上。 “啊?我怎么?!” 这时尼娅发现自己此时竟是赤身露体,她身上的衣物早已在火焰中不见了踪影。 斯迪尔将身上的教皇袍脱了下来披在女孩身上,然后他再回头对着台上的众人高喊道: “今日!我们的救世者,光明圣子,就此诞生!” 刚刚还愣着的众人,此时纷纷站了起来,他们目光炽热的看着那位少女,不惜让双手红肿也要献给她最热烈的掌声。 圣职者们高唱着圣歌,洗礼仪式也到了尾声。 “呵,有点意思。” 温格道尔起身离开了会场,那些侍卫们也只能目送他离去。 尼娅的体内已经有了真正的“神脉”,除了完美的达到了预期效果外,她还得到了六翼炽天使厄加勒斯的真传。 这已经不是改造了,而是“进化”。 此后,她的人生必然不凡。 就算她日后真的比肩神明,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 “这一切结束之后,我将会为你引荐一位老师。” 斯迪尔亲自带尼娅走下祭坛,并对女孩交代之后的事情。 “你不能当我的老师吗?” 如果可以的话,尼娅当然会选择这位苦行僧作为自己的导师。她知道斯迪尔身上有着许多值得她去学习的东西。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教育者,而且你的道路与我擅长的领域相去甚远,我不能担任你的老师。” 斯迪尔身为教皇,以后自然难有闲暇去教导他人,而且斯迪尔究竟是位神术师,而尼娅的道路明显是向战士发展。 真正适合教导这个女孩的,应该是位实力强悍又擅长教导的战士。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将为你引荐的人,以你的性格不难相处。” 斯迪尔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有些失落的女孩的头顶。 “真的吗?” “嗯。” 斯迪尔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尼娅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那他是谁?” “我想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他是这世界上还活着的传奇之一,现在已经隐居,不问世事。” “我猜不出来。” 尼娅柳眉一皱,她根据斯迪尔给出的条件在脑海搜索着,但很无奈,她的知识还是太过浅薄。 斯迪尔摇了摇头,也没表示什么。既然女孩猜不出来,他也就说出了答案: “他就是当代剑圣,前圣殿骑士团团长,查尔莫斯。” 剑圣查尔莫斯,光明教属圣殿骑士团的不败战神。 当年他曾被称之为最强圣骑士,是“黑之浪潮”肆虐时期,攻入魔宫的“七英雄”之一。 据说就是他给了黑魔王致命一击,终结了引发世界各地恐慌和暴乱的“黑之浪潮”,此后剑圣查尔莫斯就逐渐从人们视线中淡去,除了酒馆吟游诗人口中唱了千百遍的赞歌外,人们再不能知道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由于这位英雄的销声匿迹,就有传闻说:剑圣在击杀黑魔王时,自身也受到了无法治愈的创伤。为免世人哀痛,他选择独自离开,其实这位剑圣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坐化。 当然曾和查尔莫斯一起抱拳饮酒的斯迪尔知道,这不过是无稽之谈。 剑圣查尔莫斯,那个除了挥剑、打铁外什么都不会的老酒鬼。 现在可还活得好好的。 第二十四章.拜师9 诺亚内陆,巴巴塔卡平原上河流纵横交错,雨水丰富,土壤肥沃。 这一百多年来,诺亚帝国三代君王皆为贤君,政治开明,各省赋税合理且平稳。除了发生了三个大型战争导致国内局势暂时动乱,经济萎靡。但在和平时期,诺亚全国各地的经济都得到了较好的发展。 一边发布各种优惠政策鼓励工商业发展的诺亚帝国,也不忘将大量钱款投入到视为国之基的农业,以改进地区耕作技术和各种水利民生设施。 尤其是在巴巴塔卡平原的莱登河流域的奎风、阿瑞达和福瑞迪三地,更是被称之为“诺亚粮仓”,这片地区繁茂的麦田间随处可见的风车、水渠成了一种风土特色,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中大型水坝和水库,调控水源。 在人为的治理下,莱登河很少泛滥或断流,“诺亚粮仓”的风调雨顺,保证了全国约三分之一的粮食供应。也正因如此,就算遇到连续的灾年,诺亚帝国也很少发生大规模饥荒,民众基本不需为吃饭发愁。 所以说诺亚帝国能够成为人类最强帝国不是没有理由的,诺亚帝国作为古诺亚王朝的正统,在王朝破灭后,继承了广袤的国土。而且三大光明圣地就有两个坐落在诺亚,其中约撒还是光明教廷的大本营,所以诺亚帝国也被称之为神圣诺亚帝国,是百国之首的教宗国。 信仰、文化、经济以及军事力量,都以诺亚帝国为最。 外加上诺亚人勤劳刻苦的民族品格,诺亚帝国虽几次遭遇强敌入侵,千年基业几近毁于一旦,但最后都很好的走出了困境,呈现欣欣向荣的态势。 坐落在巴巴塔卡平原中部的阿瑞达为“诺亚粮仓”之一,居民生活富足,外加上光明教的教化,该地区整体治安良好,在教会区域内的居民治安甚至可以称得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在阿瑞达境内某处山林中的羊肠小道上,有个背着行李的中年男子牵着一位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奋力向上爬。 阿瑞卡作为平原地区,山都不高,而且这条小道上修了简陋的石阶,按理说上山并不是件吃力的事。 但这位男子和那名少年都是远道而来,两人在凌晨四点起床做完家中杂事,凌晨五六点的时候他们吃了顿简单的早饭,然后坐了整整半天的马车才从自己的村子赶到山脚下,现在中午的时间都要过去了,疲倦的两人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在山路上慢慢行走。 “哟!卡诺达,你也是去买铁器吗?” 路上迎面走来一位头戴草帽手提大竹篮的村民,他在认出这位中年男子后,立即打了个招呼。 “算是吧!富德,你是刚从铁匠那里回来?” 在山路上居然遇到了同村的熟人,这位名叫卡诺达的中年男人便和这位像是要下山的村民聊了起来。 “是呀!” 那位村民笑了笑,他揭开篮子上的布罩,只见里面摆着两把黝黑发亮的菜刀和一个崭新的铁锄头。 “那怪铁匠的手艺确实棒,前年我向他订了个铁耙,用来开垦我那个满是石头的荒地,结果到现在一个齿都没坏,擦干净就和新的一样,我的兄弟就托我帮他弄个怪铁匠做的锄头来,正巧我家菜刀也差不多用坏了,我这次来也顺便买两把菜刀。” “哦,哈哈,如果这怪铁匠愿意在一个大镇子里开铁匠铺一定生意兴隆……嗯?你怎么了?” “唔!” 那位农村少年吃饼太急噎着了,他身边的中年男人立即拧开水囊盖,将水囊递给自己的儿子。 “臭小子,我又没饿着你,吃慢点。” 男人话语里似有责怪的意思,这位少年便拿着水囊怯生生的说:“知、知道了,老爹。” “等会儿,你可要有点样。” “嗯嗯。” 卡诺达将溺爱藏在心底,伸手揉乱了少年的头发。 “可那铁匠就是怪啊!死活不愿下山,就在山上打铁,村子里的铁匠们也是高兴的不行,这怪铁匠要是下山来抢生意,他们可就难过了。” 村民看着这对父子也笑了笑,他隐约猜出了卡诺达这次的意图。 “不过那怪铁匠从没收过学徒,感觉他是不打算外传他的手艺。” “嘛,他都那么老了,一直一个人住,总不能带着自己的本事入土吧?” 卡诺达对村民的话不以为意。虽没人知道怪铁匠的年纪,但那怪铁匠看着也该有六十多岁了。 铁匠干的不仅是技术活,更是个力气活,一般不是力壮有耐力的青年人都难做下去。 普通铁匠到了怪铁匠这个年纪早也退居二线,不再亲自锻造只负责指导学徒工作。 可怪铁匠终究是怪铁匠,没办法把他当成一般人来看。怪铁匠一把年纪了,却一直独自在山上居住,从未招收学徒,一直亲自锻造。 而且这怪铁匠怪的可不只是这一个地方。 这个铁匠明明有着精湛的技术,但他不愿去城镇里做生意,而是在这个偏僻的山头上开个小铁匠铺。 虽然位置偏远,但“酒香不怕巷子深”。 由于他制作的工具品质精良,这乡里各村的村民们还是有人愿意费点时间上山找他打点农具或厨具。 而且只是订制某个工具的话,这怪铁匠一般不收钱财,你带上足够的材料和一壶陈年麦酒就能搞定。 或许有点不可思议,但似乎这怪铁匠真对钱不感兴趣。 他的店铺里那些做好的良品,基本都能拿酒和食物来换,当然还得加上一些村民自家的金属工具,哪怕是锈迹斑斑,差不多到了寿终正寝的旧物,只要分量足够,怪铁匠也会点头同意这场交易。 既然能以旧换新,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怪铁匠哪怕独自居住在山里,还是有不少生意可做。 这次卡诺达来山里并不是为了购买农具,他看中的就是这怪铁匠的手艺。自己的儿子天生力大,生性单纯好学,是个当工匠的好苗子。 卡诺达过去找几个老工匠做他儿子的师父,发现他儿子在锻造这一行颇有天赋,他这个只在锻造行学了几个月的儿子锻打的工具比那些熟练的铁匠造出的成品也差不了多少。 于是他们村子里的铁匠就表示他想让自己的儿子继续深造最好找位高人。 那么这十里八乡中,最有可能是位锻造行的高人的只有这山中的怪铁匠了。 这次卡诺达远道而来,为的就是能让怪铁匠收下这农村少年为徒。 要是他的儿子真能有怪铁匠的手艺,以后不说富贵,至少吃穿不愁。 虽然这怪铁匠脾气古怪,但卡诺达也是有备而来,他对自己儿子成功拜师这事信心满满。 …… 在铁匠铺里。 这位两鬓斑白的老铁匠闭着眼睛拿着烟斗坐在木椅上,他先吸了口烟又咳嗽了一声,才睁开泛黄的双眼对面前恭敬的中年人说道: “东西你们都拿走吧,我不收徒。” “额?!” 这对自认为诚意满满的父子,在表明他们的来意还没到一分钟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第二十五章.拜师10 中年男人将带来的包裹搁在一张圆桌上,他解开布结,这个带着些灰尘的包裹里的物件暴露在午后的阳光下。 里面是一锭两指大小的黄金和一块手臂大小的黝黑金属块。 这一点的黄金,就是卡诺达全家半年的积蓄。 黄金或许价格高,可对于锻造行来说,这个金属块更为稀有。 这个金属块,就是打造附魔装备必须的导魔性材料之一,黑水精炼钢。 这块黑水精炼钢是卡诺达的祖父在开垦荒地时无意中得到的,当时有多少铁匠、商人想要高价收购此物,可都被这位精明的老人拒绝。 这块一大块黑水精炼钢不仅仅可以锻造一件价值千金的附魔武器,只要放在高明的锻造师手中,这块黑水精炼钢足够打造包括护甲、佩剑在内的一整套附魔装备。 属性精良的附魔套装,足以在大城镇中心换取一套房产。明白其价值的老人,就将此物作为传家宝留给了下一代,指望自己的后辈中能出一名锻造大师,发挥出这块黑水精炼钢的真正价值。 而对于一位铁匠来说,黑水精炼钢这个珍贵的锻造材料的价值远远超过了等量的黄金。用这个作为礼物,毫无疑问是件厚礼。 虽然这块材料在普通人手中并没有什么价值,但若不是明白这怪铁匠并非常人,而卡诺达“望子成龙”心切,他也不会拿出这个物件。 不过卡诺达精心准备的这份“拜师礼”,并没有起到他想要的作用。 老铁匠随意瞅了瞅那小块闪耀的黄金和那个表面像是普通的铁块其中又有水元素波动的奇怪物件。 和那些两眼发光的村中铁匠不同,他唯一的反应只是似是有意又像无意的嗤笑一声,便摇头拒绝了卡诺达的请求。 卡诺达虽然有些不快,但他还是恭敬地说道:“老师傅,我这儿子在锻造上确实颇有天赋,您先别忙着拒绝,让我儿子露两手怎么样?” “哦?” 老铁匠睁大了眼睛,顺便吐出一朵烟圈,似乎对于卡诺达的提议有了些兴致。 男人心中一阵窃喜,立即示意那位农村少年去还在工作中的锻造炉上操作。 “不必浪费我的料了,他不合格。” 但少年只是刚刚拿起了鼓风机的把手,老铁匠就从靠椅上起身拦下了他。 这农村少年只能一脸错愕又失落的回到了父亲身边,卡诺达愤懑不平上前说道:“可他还什么都没做吧?你怎么能说他不合格呢?” 老铁匠还真不是刁难这对父子,他只是看了看这个少年的走路姿态和细部表现就发现了问题。 “这孩子步伐散乱,气虚短力,双眼迷离,你这儿子学了三个月的铁匠,也吸了三个月的烟气,看了三个月的星火,身体就已经成这样了,他不是个当铁匠的料。” 这位眼光毒辣的老铁匠说完再轻轻咳嗽了两声,又重新坐回到自己的靠椅上。 真是怪了,这老铁匠是怎么知道自己儿子是学了三个月铁匠的? 卡诺达十分不解,殊不知这老铁匠的感知能力远非常人可比,他只是随意一瞅便看透这个少年的底子。甚至可以说现在老铁匠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年的了解,在某些方面比卡诺达这个做父亲的还要深些。 但就算老铁匠说了这些缘由,卡诺达还是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就这样错过机会,就接着劝道: “我这孩子天生能吃苦,他肯努力,学锻造这点苦他都吃下来了,这些日子他也没向我抱怨过,老师傅,您就收下他吧!” 老铁匠不但完全不为所动,反倒冷笑一声道:“你若是想让他在三十岁后,落下眼不能见物,手脚肿大无力的毛病,就接着让他吃这苦。” “这、这怎么会……” 老铁匠的话让卡诺达愣了愣,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儿子确实有向他反应过:这锻造炉的火光熏眼,练上一小时就弄得他双眼红肿布满血丝。 卡诺达之前不以为意,毕竟那些铁匠师傅都说这是正常情况。 可这经验丰富的老铁匠点出来的问题,就让卡诺达有些后怕了。 “都回去吧,不用在我这个老人家身上浪费时间了。” 老铁匠抬头看着这对父子,眼中满是无奈。 “这些日子里上山找我说这事的,你们不是头一个了。我只想说:年轻人们,想学什么别找我,我没什么可教的。” “额,那、那我们告辞了。” 卡诺达也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人,既然这老铁匠真的无意收徒,那他这边拿热脸贴冷屁股是没有用的。 而且因为老铁匠的话,卡诺达开始考虑要不要给儿子再规划一个未来。 卡诺达牵着少年的手从沉闷的铁匠铺里走了出去,一踏到外面顿时觉得外面的空气真是纯澈清新。 老铁匠选择在这个地方养老,还真是找了个好地方。 “诶?老爹,这些人是谁?” 农村少年拉了拉父亲的手臂,指向站在店铺门口的五人。 卡诺达在儿子的提醒下才注意到这五人的存在,这可把卡诺达给吓了一跳。 要知道才刚从开始,他可没听到任何其他人的脚步声,门口出现的这五个人悄无声息的就和突然蹦出来的一样。 要不是儿子的提醒,卡诺达可能就这样无视了他们,干脆的下山去了。 卡诺达停了下来,转身打量起这五人。 这五个人都披着白色的兜帽长袍,看着像是隶属于某个团体的成员。 由于这宽大的袍子遮住了全身,卡诺达只看背影也分不清男女,不过看长袍被撑起来的形状,似乎他们在长袍下都穿着盔甲。 “是冒险者吗?又有点不像。” 卡诺达口中呢喃着,他也看不懂这五个人的身份。 “嘿!兄弟,你们是……” 出于好奇,卡诺达向这些人走了过去。 然而他才刚刚踏出两步,靠他的最近那位站在队伍左下角的白袍人突然就转身拦住了他。 准确的说是制住了他。 此时这白袍人的左手停在男人的咽喉半寸处,右手则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外露的半截剑刃在午后的阳光下散发着寒意。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快若闪电,一眨眼的功夫,这男人的性命就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喂?额!!” 还不清楚情况的卡诺达仰头看向这个高大的白袍人的眼睛,顿时一股凛然的杀意锁住了他的心脏。 不需多余的言语,要是他敢再上前一步……就是死亡! 第二十六章.拜师11 “老爹?!你、你们想干什么?” 农村少年见这白袍人似要对自己的父亲动手,面对这些身形高大、手持兵刃的成年人他心中虽有惧意但还是一咬牙向那个欲要拔剑的白袍人冲去。 “菲力,别过来!” 卡诺达立即扭头喊住自己的儿子,他知道这个似要拔剑砍来的白袍男子是认真的。 要是他们这边真的有什么在那人看来是过激的行为,这白袍人真的会杀了他们。 “好了杰米,你退下。他们只是普通平民而已,不要吓到他们。” 好在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领头人及时喊住了这位即将动手的剑士,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发生。 “是!” 这位白袍剑士收了剑,停在男人咽喉的左手化爪为掌,在将这一掌拍在卡诺达的胸口后,他才站回原位。 “哎呦!” 卡诺达中了这一掌的只觉得体内血气翻涌,看似力道不大的一掌竟让他后退了四五步才终于停下来,而且这停下的方式也是颇为狼狈,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时半会儿都站不起来。 其实这位白袍剑士拍出这一掌的目的纯粹只是让卡诺达远离他们,不过他忘记了卡诺达是个毫无修炼基础的普通人,导致出掌时没有怎么收力,下手略重。 “老爹!” 这位叫作菲力的农村少年立即跑到受伤的父亲身边,让父亲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卡诺达在儿子的搀扶下才勉强站了起来,但胸口还是沉闷无比,他一时间也说不了话。 “先生,您没事吧?” 除了这五名白袍剑士外,一直在队伍中间被这五个高大的白袍人挡住着的第六人向这对父子走了过来。 这第六人是位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她头戴金环,面戴白纱,身穿白色花边百褶裙,一眼就知其身份尊贵。 “殿下,您快回去!” 白袍人见她从安全的队伍中央走了出来也是十分紧张,他们想要阻止,可又不敢违背这少女的意志。 “那个…受伤了的话,我们这边有疗伤药。” 这少女知道这些白袍人的厉害,见卡诺达被打伤,不由得担心起这位村民的情况。 但是那位少年并不领情,这女孩穿着华贵,而莫名打伤自己父亲的应该就是她的护卫,于是菲力就将心中的气愤发泄在她身上。 “滚开!别假惺惺!” 菲力抬起右手,朝身边的少女伸过来的手腕上打去。 “殿下!” 五名白袍护卫顿时慌了神。 千金之躯岂能受损?教皇冕下再三强调他们务必保护好这位少女,自然是容不得半点闪失。 不过也用不着这些护卫出手,这位农村少年那条因在打铁和农活的锻炼下分外壮实的手臂已被这少女抓在手中,并未对她造成半点伤害。 刚才菲力挥臂打去的时候,有突然袭击的嫌疑,但不想竟被对方识破了。 菲力也没想到明明这女孩的手长得纤细修长和“强壮”没有一点关系,竟有这样大的力道,自己手臂在被这少女抓住后,菲力想奋力把手抽出,结果手臂却像是陷入在泥潭之中进退不得。 这个看似应该娇生惯养的女孩,居然会有如此气力和反应,着实令人诧异。 其实菲力的攻击在少女的眼中是那般缓慢无力,她完全没有刻意做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对他的攻击做出反应而已。 而这个少女正是完成了洗礼仪式的尼娅,她在吸收“天使之血”后,身体发生质变。这些“天使之血”,不仅开通了女孩体内的神脉,还令她得到了六翼炽天使厄加勒斯的传承。 就算尼娅现在还未踏上修行之路,其实力已经不容小觑。 这是斯迪尔也没有料到的,得知这个消息时他也是欣慰不已。在尼娅在约撒生活了一周后,斯迪尔教皇便派遣了五位圣殿骑士跟随她离开圣山,去寻找她的那位“老师”。 而此时菲力见自己居然被一个女孩单手制住,作为一个男孩面子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他还真没有在其他女孩手上吃过亏。 既然自己现在没法从这女孩手中挣脱,那总得做点什么吧? 菲力的手指还能活动,于是他就往少女脸上一抓,正好抓住了她脸上的面纱,在女孩错愕的目光中,这农村少年将她的面纱一把扯了下来。 “呃?!” 菲力也没想到他这一扯,竟扯出了惊喜。 在这条轻薄的面纱下,一双金眸明艳似汪泉,肌肤白皙似珍珠,一梢淡眉似弯月…… 露出真面目的少女是那般美丽,菲力这个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只是看了一眼就被牢牢抓住了心魄。 他可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孩,心跳瞬间快了几拍。 “大胆!” “不得无礼!” …… 刚才菲力的行为已经能成立亵渎罪了,恼怒的圣殿骑士们大骂着要上前将这对父子擒住。 卡诺达想护住自己那个莫名还在发愣的儿子,可是他怎么可能是这些圣殿骑士的对手。 “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在我家门口闹够了没有?” 老铁匠拎着酒瓶从铁匠铺里走了出来,这五位圣殿骑士转头一看,竟立即收了剑不敢造次。 而因此躲过一劫的卡诺达见这老铁匠居然敢叫这些白袍人“毛头小子”,心中暗道这怪人要遭殃。 结果这些白袍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转身向这老铁匠单膝下跪,并齐声道:“参见老团长!” 这让卡诺达看傻了眼。 这个怪铁匠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这时尼娅也松开菲力的手臂,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面纱,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后,再将之重新戴在脸上,然后她也走到这五位骑士身前,向这位模样邋遢的老铁匠鞠躬行礼。 “你这丫头就是斯迪尔那家伙说的卡农的女儿?” 对于当今的光明教皇,老铁匠不仅敢直呼其名,还敢搭上“那家伙”的代称,可以说是大不敬。 可这些忠诚的圣殿骑士却无人敢说他一句不是,毕竟这个人可不是他们能够向其说道的存在。 “是。” 戴着面纱的少女优雅的提起裙摆,向这位老铁匠自我介绍道: “我是尤斯希尼亚·L·蒂莫西,前审判长卡农之女。” “嗯,还不错。” 老铁匠上下打量起这个少女,然后喝了口麦酒。 “你身上有颗剑心,以后跟着我要刻苦修行,才能无愧你的天赋。” “是,师父。” 在神殿中苦修过礼仪的尼娅想向老铁匠伏地跪拜,以表敬意,但却有股柔和的力道托举着她的身体,不让她行此大礼。 “好了,神殿那套在我这里不管用,你心意到了就好。” 老铁匠笑了笑,顺便将手里空掉的酒瓶丢在一边。 “你们现在都可以回去了,以后没什么大事别再找我。” “是!” 五位圣殿骑士站了起来,他们在向尼娅和老铁匠鞠躬行礼后就走上了下山之路。 现在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将女孩交给这位老人后,一切都可以安下心来。 “还有你们两个……” 老铁匠看了看愣在原地的那对父子,心中有了些打算。 “你儿子要是真想以后有什么名堂,就明天准备一下再上山来。” “可是您老人家不是说,我儿子他不适合当铁匠吗?” “我现在看你儿子比较顺眼,我可以教他别的东西。” “您还能教什么?” “剑。” 老铁匠右手虚握,肉眼可见的气浪在他的那只手上汇聚,然后他再对空一挥,这片天空也为之色变。 “这方面可没有比我教的更好的了。” 他的话或许有些狂傲,但他有着这份狂傲的底气。 因为这个隐姓埋名的铁匠,就是当年的七英雄之一,昔日的圣殿骑士团团长,人称“剑之圣者”的——查尔莫斯。 老铁匠将女孩领进了铁匠铺,外面只留下这对不明觉厉的父子在风中凌乱…… 第二十七章.新的一天 天应该亮了。 黑发少年睁开了双眼,在昏暗的房间里,他依稀听到了床下老鼠活动的声响。 在这个几乎见不到光的地方,判断是否天亮他靠的是体内的生物钟。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生活很规律的人,尽管现在已经无法一直维持这种规律,但他还是能保持一些习惯。 在一般情况下不管他在晚上几点睡觉,当他在第二天睁眼时必然是在清晨五点半,这就是他维持至今的习惯之一。 当然这也不算什么特异功能。 他只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在这个点起床罢了。从上辈子算到现在已经坚持了几十年,当一件事情坚持了如此之久,做出相应的反应已成本能。 这是第几天了? 少年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正”字,由于房间太过黑暗,他并不能看到什么。于是他将手贴在墙上摸索,摸到自己刻下的标记后,他用指甲往老化的墙皮上再添了一笔,刚好画完两个“正”字。 十天。 这十天里,他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外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或者说他也没有办法做什么特别的事。 一、是受伤的身体不允许,刚开始他连下地走路都十分艰难,更别说去做别的事了;二、是福蒂纳那个大胖子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来看他,而且时间不固定,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被撞见不在屋子里会发生什么。 虽然在这个一个阴暗狭小的空间里生活很压抑,但少年早已对这种环境习以为常,自然不是问题。 不过由于没有什么事可做的,少年每天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在睡觉,虽然他有向福蒂纳要了两本书来看,但福蒂纳送来的书是用精灵语写的,这对并不会精灵语的少年而言和无字天书没有差别。 相比起福蒂纳做出的一堆不靠谱的事,在那次特地说过之后他送过来的食物确实像样了很多。 如狼果,这种外貌像是苹果不过果皮偏向暗红,而实际口感更接近梨的特产水果,他在军营里都没吃过几次,在这里倒是每顿都能吃到。在每顿餐点里确实有白面包片和果酱,他要求的蔬菜和肉片也在其中。 虽然分量偏少,每顿只能吃个半饱,但这究竟是寄人篱下,而且还是在福蒂纳这个被人称之为“舔食肥猪”的家伙手上,有能达到普通水平的食物,少年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一提到吃的,本来忘记饥饿的少年有些饿了。 在这个点是不指望有食物送来的,但昨天最后一顿饭时他特意留下的一块面包应该还在。 少年起身在老化的床头柜的旧抽屉里翻找。 “可恶!那帮小偷!” 好吧!他认栽了。 这个本就老旧的抽屉底下直接被咬出一个大洞来,他放在里面的那块面包则是连个渣都不剩了。 这是谁干得呢?毫无疑问是那群老鼠。 这些老鼠经常在他的床下活动,一次少年被这些总是“叽叽”叫唤的家伙弄得烦不胜烦,就趴到床底下想看看自己床下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结果发现他的床靠着的墙壁上有个半尺高的大洞,有两三只老鼠在里面进进出出。这么大的老鼠洞用什么堵住都不管用,而且这里的老鼠打洞能力一流,他就算弄来钢筋混凝土,也会被这些尖牙利爪的小东西刨开。 想治一治这些老鼠,难于上青天。 由于自己吃剩的食物一不经意就会被那些老鼠们抢掉,少年也是想尽了办法去保住自己的食物。或许平时他可以不在意,但现在那点东西就是他自己也不够吃。 当然直接吃完确实是个办法,可他现在想要保持良好的状态最好是采取“少吃多餐”。就和只在口渴的时候喝水是一个道理,这个办法让人体在需要的时候得到补充,从而使得能量得到最大化的利用。 从尝试抓捕和填洞开始,他的努力一直没有得到什么成效,这些老鼠太过狡黠,怎么样都奈何不了它们。向福蒂纳反应也没有用,这个胖子抖着全身的肉明确地告诉他这里的老鼠都是大爷,谁也管不了。 少年只得服软将食物藏在抽屉里,可是现在就连这个法子也被老鼠们识破了。 好在这些老鼠估计是在这个地方吃垃圾吃惯了,不会在他睡觉的时候爬上床来咬他,不然他无论如何都要改个房间。 “还好,我留了一块饼干。” 少年从兜里摸出一块圆形饼干,上面还有几粒芝麻。 就和这些狡猾的老鼠一样,他还留了一手。 少年将饼干放在嘴中,先咬了半块,再细细咀嚼。 这时在床尾站着一团黑影,它正眼巴巴的看着少年手里冒着奶油和芝麻香味的饼干。 叽叽! 听到这个叫声时,少年心中大叫不妙,当他想将饼干一口吃掉的时候,一团黑影抢先一步跳到了他的手上,少年下意识的松开手,结果这半块饼干就落到了对方手上。 这时少年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可以看见一些东西了。 这团黑影的真面目,是一只黑皮老鼠,而且模样相当眼熟,这几天经常来他这里光顾,似乎是上瘾了。 “喂喂!别呀!我就剩这一块了,大哥。” 少年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只将饼干抓在手里的黑皮老鼠,他的叫唤理所当然的没有作用。这只黑皮老鼠一口就将这饼干塞入嘴中,它腮帮子鼓起来的模样像极了家养仓鼠。 “可恶!别跑!” 明目张胆的从我手上抢东西吃? 我不要面子的吗? 恼羞成怒的少年朝老鼠扑了过去,然而这只老鼠早也料到了少年的行动,它一边嚼着饼干,一边撒开四肢跑了起来。在少年逮着它之前,它就已经跳进了床缝之中,再不见了踪影。 “唉……” 我都沦落到和老鼠抢食的地步了吗? 对于这个处境,坐在床上的少年哭笑不得,他也是没有半点办法。 “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刚才的插曲被少年抛到脑后,他将双手高举伸了个懒腰,心中所剩的一点烦恼也随之而去。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少年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他也不忙着找鞋,而是闭目感受自己的状态。 这次落地时再没有一开始那种钻心的痛楚,他伸个懒腰也没有因为扯到胸前的伤口龇牙咧嘴。 于是少年再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虽然步伐还是有些不稳,但少年也确实可以下地走路了。 没错,现在…… 他的伤好了。 第二十八章.地下世界 心情好了不少的少年坐回床沿,将地上那双偏大的布鞋穿在脚上。 既然伤口都已基本痊愈,缠在身上的那些绷带就有点碍事。少年就顺手将这些作着药味的绷带都解了下来。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并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原伤口上那些模样粉嫩的新肉,顿时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让全身打起了哆嗦。 看来缺损的皮肤也有好好的长出来,真不知道那个暗夜精灵究竟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居然让他好得如此彻底。 “呼~” 少年从床上跳了下来,做了一遍热身运动,原本懒散的四肢在关节噼啪的声响中取回了活力。 一直留在这间屋子可没有什么事可做,是时候出去看看这个地方和自己离开前有什么变化了。 少年在床边找到了自己的衣服,只不过不管是上衣还是裤子都已经破得不像样了。也不知道是与那些兽人还有骑士们战斗时磨破的,还是单纯的被老鼠当成了磨牙的好物件。 当然少年并不在意,就算这身衣服真变成性感的渔网服他也会穿上,毕竟无论如何穿都比不穿要好些。 宁滥勿缺。 在这个世界生存,就不要要求太多。 走出房门吸一口外面沉闷的空气,少年走到围栏边上,看向底下那一层又一层的像是蜂巢一样重叠的小房间,而在这些房间外放着的油灯,就是现在唯一的光源了。 他抬头看向上空,上面也没有任何光亮投射过来,只是一片让人惶恐的黑暗。 当然这并不是发生了什么月食天象,而是极其正常的情况。 要是自己抬头真的看到了什么发亮的东西,少年反倒是会感到稀奇。 因为现在,他可是在地下。 一个地下溶洞之中。 你想在这里看到星星月亮什么的都是痴心妄想,那些东西只有贴着洞顶往外钻过至少三十米的石灰岩层以及同样厚重的土壤才能看得到。 正因为这里是地下溶洞,环境阴冷潮湿就正常了。普通人在这里待上几天就会被这潮湿的环境弄得关节疼痛,在几乎没有自然光源的环境下,大多数植被也无法生存,可是这里依然住着“人”。 这里有房屋,有训练场、有监狱,有守卫,甚至还有修建下水道。虽不知道建造这里的先人是为了避难还是为了防御,但这个地方确实有很悠久的历史,而且本来并不适合人类居住的溶洞也被改造成了一个可以凑合着生活下去的地方。 这个藏于地下的堡垒叫作“芬地拉”,是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笑面傀儡设在诺亚帝国和坎福特公国国境交界处的分舵。 哒、哒…… 突然少年左手边的走道上响起了脚步声,这脚步声本不算多大,甚至可以算是极其轻微的,可是现在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脚步声自然是再清晰不过了。 少年转头看向走道,那脚步声的主人在黑暗中向他缓缓靠近。 这里太暗了,少年也看不清那个人的究竟是什么模样,只觉得他应该身形矮小,像个五六岁的小孩。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大,少年摆正了身子,他现在手无寸铁,而对方实力未知、敌友不明,必须小心。 呲! 空气中传来刺鼻的味道,同时那人的手上突然冒出火花,这让少年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兹克雅……” 那个矮小的家伙用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小油灯,然后再将油灯高高举起,借着微弱的火光打量眼前的黑发少年。 借此少年也看清了来者的模样,是一个只有半米高的穴居精灵,它那颗硕大脑袋几乎和它的身子一样大,它的脖子很是细短,不注意的话还以为它没有脖子。 尽管这只穴居精灵长相并不讨喜,但它的身上没有传来恶意,少年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穴居精灵晃动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模样陌生的人类,然后它又一次说道:“兹克雅。” 少年反应过来立即回应道:“帕兹库。” 兹克雅,穴居精灵用来表示友好的话语,意义接近“你好”。当一个穴居精灵对你说“兹克雅”时,你就说“帕兹库”来回应它,不然穴居精灵会认为你没有礼貌。 穴居精灵是这里的原住民,它们智慧不高,生性温和,主要依靠食用洞**的真菌和小型动物生存,一般不会袭击人类。 穴居精灵常年在洞穴中活动,早已完全适应黑暗,单看它们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你可能会觉得它们的视觉很敏锐,实际上穴居精灵视觉笨拙,嗅觉和听觉倒是极其灵敏。在这个几乎完全黑暗的环境里,少年之前并未发出声响,这只穴居精灵通过他身上传来的气味和心跳声发现了他。 面前这只穴居精灵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脖子上戴有一个生锈的铁项圈,显然它不是自由民,而是这里的“下等生物”。 穴居精灵奴隶在这里一般负责日常巡视、点灯以及打扫卫生。 这些身材矮小长相畸形的穴居精灵对少年而言并不陌生,他以前在这个地下世界待过一年,和他一样作为低贱的奴隶生存着的穴居精灵们曾帮过他不少。 突然想起这些,还真是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少年向这只穴居精灵问道:“纳刺,它还好吗?” 这只穴居精灵并不是他认识的那只,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只叫“纳刺”的穴居精灵应该缺了一根小指。 “我…不…懂…你…话。” 这只穴居精灵一字一顿地说着它并不熟悉的人类通用语。穴居精灵有自己的语言,只不过少年除了会“兹克雅”和“帕兹库”这两句之外就什么都不明白了。 穴居精灵也算是智慧生命的一支,不过本就弱小的它们种族性格又过于温顺,野生的穴居精灵经常被其他种族捉来当做奴隶。 虽然穴居精灵做不了太重的体力活,而且模样矮小丑陋,但简单的杂事还是可以处理的。一般的穴居精灵奴隶都很勤奋,也很容易服从,外加相较其他种族奴隶而言,穴居精灵价格低廉,所以购买穴居精灵奴隶的还是大有人在。 嗡、嗡…… 就在少年打算结束这场不会有结果的交流,乖乖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穴居精灵脖子上的项圈突然颤动了起来,这个黝黑的铁项圈上浮现出一排发光的符文。 “呜呜!!” 哐当! 油灯掉在了地上,这只穴居精灵害怕的缩成一团。 地上的油灯还在冒着微弱的火光,不过这点火光在突然从走道吹来的强风里没坚持多久就熄灭了。 就算周围又一次彻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少年也能感觉到在这个简陋的木质走道的另一端有什么出现了。 叽呀!叽呀! 这有些刺耳的声音,是穿着皮靴的成年男子踩踏在劣质木板上摩擦出的声响,不同于瘦弱的穴居精灵踏出的那种细小轻微的脚步,这个脚步极其霸道有力。 来了。 少年知道那是什么。 他是一个守卫,是驻守这里的士兵之一。 对于这些士兵,他们有一个统一的代称——“幽魂”。 是在这个幽暗的地狱中,维持着黑暗秩序的“幽魂”。 第二十九章.惹火烧身 “幽魂”在向他这边走来,隐约还能听见铁器摩擦的声响。 少年身边的这名穴居精灵惊恐的缩成一团,而少年的心中也有少许紧张。 以前少年还真挺怕这些半人半鬼的家伙,不过现在他在外面见过了世面,知道了一些以前没法知道的事情,也不至于慌乱什么。 在巴达芬尔军团时,少年曾对金狮威拿科多说起“幽魂”的特征,少年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引得威拿科多哈哈大笑,他告诉少年这些“幽魂”其实都是活人,只不过修炼了一种名叫《幽冥骨诀》暗属性的功法,导致外貌干瘦如枯骨,乍看像是个活骷髅。 威拿科多说的《幽冥骨诀》是一门禁忌功法,修炼者可以吞吸寒气和阴气,苦修多年后肉身虽形似骷髅却强健无比、力大无穷,而且这种功法门槛很低,常人都能达到修炼条件,在合适的环境下修炼这种邪门的功法可以事半功倍,甚至比其他要求严苛的上乘功法还要快上几分。 可是这个功法究竟是以吞吸阴浊之气来强化修炼者的躯体,这种修炼方式对自身寿命会有极大的损耗,而且在修炼十几年后,修炼者身体状态就会一路下滑,这就注定这些修炼《幽冥骨诀》的武者无法在武学上走出多远的距离。 《幽冥骨诀》的常年修炼者在四十岁时的相貌和生气就和八九十岁的迟暮老人无异,而他们的肉躯往往不到六十岁就会先因体内淤积的阴气而崩溃,因而全身瘫痪甚至直接死亡。 而且因为暗属性被火属性和光属性克制,导致《幽冥骨诀》的修炼者怕光怕火,甚至因为畏惧日光无法在白天自由行动,和真正的鬼魂也无太大区别。 所以弊端极多的《幽冥骨诀》被列为禁忌,衍生的类似功法也一并被视为禁书清除。 但《幽冥骨诀》要仅用于速成一批具有可观战力的打手,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谓的禁忌只不过是“用与不用”的价值衡量出的结果罢了,显然“笑面傀儡”就采纳了这个法子,从而诞生了“幽魂”。 这些隶属笑面傀儡的“幽魂”多半都是被强制灌输了忠诚组织思想的普通人,本来实力平平,但在被传授了《幽冥骨诀》后就变成了量产型的强力守卫。 这种暗属性功法很适合在阴冷潮湿的地方进行修炼,而这个建在地下溶洞中的芬达拉分舵毫无疑问是这些“幽魂”最爱的修炼场地之一。 在这里常年作为守卫存在的“幽魂”其战力都不容小觑。 “怠惰了……你……” 那名幽魂的声音喑哑低沉,好像他的嗓子里搁了两张砂纸,光听着少年就感觉自己耳膜震难受。 “呜呜!” 穴居精灵跪在走来的幽魂面前,一副极其惶恐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尽管周围太过昏暗什么也看不太清楚,但少年通过从“幽魂”身上传来的寒意判断这个“幽魂”就站在离自己不到三步的位置。 这只穴居精灵为何如此恐惧“幽魂”?离开这里太久的少年并不理解现在的情况。 在他的意识里“幽魂”只是守卫而已,只要不破坏规矩,这些“幽魂”并不会做什么。 而这个穴居精灵只是在工作时和他打了声招呼,这可没有违规的地方,所以这个幽魂并不会对它做什么……是的吧? 然而少年刚刚这么想,面前的“幽魂”却对着地上的穴居精灵挥出了手中的皮鞭。 不能在黑暗中视物的少年自然不能看清情况,可他能听见那皮鞭发出的凄厉的破风声,还有那只穴居精灵害怕的磨牙声。 “喂!” 接下来的行动完全出自本能,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些什么。 他挡在这只穴居精灵面前,双手护住面门,硬接了这一鞭子。 “唔…下手真重。” 那条皮鞭上包裹着一层带刺的铁丝,少年格挡在面门的双臂中了这一鞭子,接触的部分直接被刮掉一层皮肉。 “你…不是这里的人。” “幽魂”上下打量着这个站在穴居精灵奴隶身前的黑发少年,和少年不同,黑暗并不会影响他的视觉。稍微停顿了片刻,“幽魂”确认自己对这张面孔没有任何印象。 这个家伙是入侵者吗? 要抹除吗? 在思索中的幽魂扯了扯手中的荆棘鞭,想要将缠在少年手臂上的鞭子收回,然而这少年居然主动用手握住了这条充满倒刺的皮鞭,尽管这让他的双手立刻布满血淋淋的伤痕,但少年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少年咬紧牙关抬头看着眼前的“幽魂”,向他质问道:“为什么要打他?” 就算幽魂用力回扯,少年依然反手握住鞭子,任由鲜血从掌心滴落。 “奴隶而已…打还是杀…需要理由吗?” 确实如此,他们这些“幽魂”就算在平时无理由的鞭打这些奴隶取乐,只要不打死就没有任何问题。哪怕真打死了,也就最多扣点粮饷罢了。 而且这名“幽魂”是在这附近巡视途中见到这个穴居精灵没有在进行点灯工作,而是在浪费灯油和人说话,这个情形让他有足够的理由挥鞭痛打这个奴隶,将之打得皮开肉绽,好让它长点记性。 “呵呵,当初你们也是这么说的呢?” 少年眼中闪着寒芒,此情此景,让他隐约想起了那个站在他身前为他挡下鞭子的女孩。 “你…想死?” “幽魂”从这少年身上感觉到了杀意,他作为“幽魂”从来都是被人畏惧着的,根本没有谁敢与他作对。 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黑发少年让他恼怒不已,“幽魂”往荆棘鞭上打入一股阴煞斗气,阴煞斗气顺着鞭子冲向少年的手臂,如钻心毒龙。要是被这种邪门的斗气入侵体内,就连筋骨都会腐蚀,若是寻常武者不慎中了一缕就可能成为废人。 然而少年依然没有放开手中的鞭子,此时他眉心发热,双手燃起了一团黑色的火焰,“幽魂”发出的阴煞斗气未能进入少年体内就被黑色火焰焚尽。 “嗯…?你这…并不是暗属性…也不是火属性,究竟是什么?” 少年手中冒出的黑色火焰让“幽魂”感到惊讶,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黑色火焰,一时也弄不清楚这火焰的情况。 包裹住少年的双手的黑色火焰似乎在替少年修复伤势,那些因为倒刺划出的伤口开始愈合,破损的皮肉组织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与此同时这些黑色火焰顺着荆棘鞭向“幽魂”蔓延了过来,不慎沾上一丝黑色火焰的“幽魂”皱了皱眉头,丢掉了那条被黑色火焰包裹的荆棘鞭,而另一只手则将腰间的细剑拔了出来。 明明感觉这小子很弱,可是却意外的很棘手吗? “幽魂”不敢大意了,在他手上灼烧的黑色火焰并没有什么温度,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法扑灭。 察觉到异常的“幽魂”发现这火焰在吞噬他的斗气,只要他输送斗气到这只手上,这缕黑色火焰就会变得旺盛起来,同时手中也会有股灼痛感,随着时间流逝他体内原本充裕的斗气也在不断流失。 这黑色火焰一直在燃烧,就是一直在吞噬他的斗气,这让“幽魂”心中不免慌乱起来。他体内的阴煞斗气是自己苦修多年的结果,想要补充恢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既然自己无法扑灭,那么就将释放黑色火焰的源头抹除好了。 “巴路咕噜!” 缩在地上的穴居精灵向少年大喊着,虽然少年也不知道具体意思,但他能猜到这是叫他小心。 “去死!” “幽魂”瞪着发青的双眼,举起手中的细剑向少年劈去。 少年丢掉手里的荆棘鞭,抬头看着朝他的脖颈斩来的剑刃,他嘴角微扬。 所谓的“幽魂”原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现在的我可以赢! 第三十章.任务 夜,深了…… 一个名叫温顿的小镇在结束白日的喧嚣后,疲惫的居民们开始小憩,在温暖舒适的床上扫去一天的疲倦。 叫唤了一天的小贩终于可以喝口温茶,润润干哑的嗓子,开始筹备明天的货物。 奔跑了一天的脚夫哈了口气缩进了被窝里,一伸腿,叫身边的老婆子为自己暖脚。 站岗了一天的卫兵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寒颤,躲进了小屋围着火炉取暖。 静静的,人们的呼吸匀称且平缓,不知不觉间,就开始了酣眠。 直至明日清晨的第一缕温适的光晕在天边闪耀,光明的温暖驱逐黑夜的寒冷。 人们睁开了眼,又开始新一天平凡又忙碌的生活。 然而,每当夜幕降临并不意味着沉寂。相反,白日不曾见的魑魅魍魉开始活跃起来。 在黑暗中,影子是看不见的,唯有在光的照耀下它们才会显现。并不是所有的“影子”都敢在光下显出原形,它们中存在有着不可描述的黑暗的个体。 它们或许是一些牛鬼蛇神,或许是世间不可饶恕的恶人,或许是无法公布于众的勾当,又或许是那些只能在黑暗中存在的腐草…… 虽然有着千奇百怪的理由让它们无法在白日行走,但它们都有一个共通点——“危险”。 没有了光明的庇佑,人是多么的脆弱。在黑夜里紧闭着双眼,逐渐失去了意识的你,是否在恐惧着——黑暗? 你是如此的脆弱:尖刀在喉咙里跳着舞,微热的血缓缓流出,给温暖的被褥添上朵朵红艳的梅花,而你浑然不觉。 在黑暗中,你总是如此的虚弱,让它们有机可乘。 或许你就这样安眠也是一件幸事,因为你已经不需要对潜藏在黑暗中的那些危险的“影子”感到害怕了。 对于潜藏在“黑暗”中的东西,人们会本能的将自己包裹起来。哪怕只是一层薄薄的草席,增加那一点点保护,抵御那一丝丝凉意,就好像被天神簇拥着、保护着。 这是错觉,是人类对给自己的谎言。 最初的孩子可没有那么聪明,他们刚刚接触到世界就开始为周围的危险而嚎哭,他们的脑子里还保存着先祖对黑暗的恐惧。 等你从儿时的惶恐变为成人的淡漠,说明你已经忘记了黑夜里存在的“东西”。 而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这……就没法回答了。 异端审判廷,究竟是何时诞生的呢? 这让那些学者们一直争论不休——“异端审判廷”早在数千年前就与教廷紧密相连,但绝大多数学者都认为“异端审判廷”的历史比光明教廷的历史还要久远。 有关异端审判廷的前身,一个比较统一的说法是“守夜人”。 “守夜人”,也可以称他们为“警戒者”。 人们学会了用削平的树枝和隔水的茅草在平地搭建简陋的巢穴,不必躲在阴冷潮湿的山洞里与鼠蚁蛇蝎为伴。 但当夜幕降临,那些在白天能够躲避的东西们,到了黑夜化作一个个不可见的影子悄悄地潜入人类的聚落。 人们沉沉睡去,此刻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布满荆棘和花藤的栅栏,挡不了它们的利爪獠牙。 食人魔喜欢人类的婴儿,当然也不介意品尝成人那充满嚼头的内脏。 哥布林们喜欢掳走幼童将他们奉献给兽人和精灵作玩物。 来自原野的虎狼总爱来这里吃一顿夜宵,主菜是人肉,配菜是腥甜的血。 敌对的部落带着尖刀和长矛,悄悄的推开了门、打开了窗,划开男人们的脖子,绑住女人们的手脚,闷死熟睡的孩子。 …… 人们恐惧着黑夜,他们恐惧着那些“东西”的到来。 或许是在一个女人悲痛的哭嚎声中,双眼红肿的首领们决定指令一些人昼伏夜出。 于是“守夜人”或者说“警戒者”就这么出现了。 他们是“战士”,但他们并不参与部落的冲突。他们是黑暗中另一群“影子”,专门与黑暗中的危险为敌。 他们白天不参与劳动,但每日门前都会放着邻居们的供养。他们在黑夜里精神百倍,高举着火把在领地里游走。脖子上挂着骨哨,只要一个人发出声响,所有的“守夜人”都会吹响尖锐刺耳的哨子。 在那些白天的战士们赶来前,这些黑夜的武士们挥着刀驱逐那些不速之客。 他们功绩显著且不可磨灭,人们终于可以在黑夜里安眠。 渐渐的,他们与白日的人们渐行渐远,他们与人们甚至开始记不住彼此的长相。 白日的人们犯了罪,他们不信任熟悉的长者能给予公正的判决,于是他们叫醒了一位原本在白日沉睡的“守夜人”,让他来评判对错。 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多的“守夜人”开始处理人们的纠纷。于是久而久之“守夜人”成为了法官和公证人的代名词。 后来日益势大的光明教廷接收了“守夜人”,原本的“守夜人”里也有着暴徒和流氓,因此也引起过不少事端。 而让品德高尚的神官、教士、僧侣们担任“守夜人”明显比不知品行的平民、战士们要好得多。 当然,自从“守夜人”改名为“异端审判廷”后,他们的职责和任务就已经不只是让邻居们安心入睡了——国家的统治者们因他们有了安稳的睡眠。 异端审判廷成为了帝国安定的基石之一,无数潜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危机”被他们一一拔除。 尽管他们不再是只于黑夜里行动的“守夜人”,但他们永远藏于暗处,世人知其威名,却不知其处何方。 哪怕“异端审判廷”的神官和武士信奉光明女神,每日必要诵读经典,所有的教规都烂熟于心,但依旧改变不了他们身为暴力机构的本质。 野狼被驯化为猎犬,但它们还是得吃肉。 回到冬日温顿寒冷的夜晚,深夜的街头并未被黑暗掩埋。 这晚有着难得的晴空,或许是这几日的暴雪洗刷了空中的尘埃,空气格外清冷纯净。 寒风瑟瑟的街道早应寂寥无人,一个男人仍孤零零的留在这空荡荡的街头。 男人背靠在用沙石和粘土砌成的粗糙的灰蓝色墙壁上,右手里提着一壶烈酒,左手则在空中抡着圈,嘴里含糊不清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饱经风霜的脸上有着一个深红的酒槽鼻,通红的鼻孔呼出呛人的酒气。 他身上穿着革制的棕油软甲和一条羊绒裤,脱皮的短革靴将街边扫拢的雪堆踩的凌乱不堪。 哪怕有人撞见了他也不会感到奇怪,只会想:这估计又是一个在酒馆里喝没了酒钱,被赶出来的醉鬼。 那人将手中的酒壶举高,对着天上那轮巨大的满月痛饮。 此刻夜色撩人——湛蓝的夜幕里高挂着一轮圆月,瑰丽的星云成片,这里的星空从不单调,或玫瑰红或宝石绿的光晕在夜空里就像传说中神女身上的纱衣,轻柔而动人。 如果是位有着雅趣的诗人估计会忍不住吟诗一首,可惜这位就是个喝醉的酒鬼。 没有一点形象,咕咚咕咚,只顾痛饮手中的烈酒。 他身旁的街道漆黑一片,这里的人家高高的围墙和楼层挡住了本应有的月光。 从那片黑暗中走出一人,他停在酒鬼身边感叹道: “今晚的月色真好,看来女神正祝我们一切顺利。” 如果是一个暴躁的酒鬼,他会将手中的酒瓶套在这个突然窜出来打扰他在寒风中品尝火热的烈酒的家伙头上。 不过看起来这个酒鬼没有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有所不满。他放下手中的酒瓶,将它丢到了雪堆里。 “光明女神的光辉不会因时间而消退,哪怕在黑夜她也会为我们指明方向。” 酒鬼说着,擦掉两条已经冻的快要结冰的鼻涕。他喝酒并不仅仅只是在贪图酒的辛辣,更在靠强烈的酒劲冲去身体上的寒冷。 “这次负责的审判长还没来吗?” 这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身形由宽大厚实的黑色袍子罩着,领扣上有着“堕天使”的刻纹。 脸上戴着有天使图纹的银制假面,虽看不到真容但他苍老的声音也可以判断他应该是一个不下五十岁的老人。 “没有,裁决长。” 酒鬼拍了拍帽沿,抖掉从屋檐滑落的雪粒。 “已经不能等了,那个审判长说‘一点到’,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才刚响。” 老人点了点头,丢给他一个包裹。酒鬼解开带子,里面是和他身上同样制式的黑袍和面具。 “快些换上装扮,刚刚有人禀报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时间不多了,‘三长齐至’怕是做不到了,你这行刑长可不能也落下了。” 酒鬼一扫原本的醉意和疲态,眉宇间的锋芒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 黑袍一披,领扣一打,面具一戴。 失意的酒徒消失了,又一位高傲的审判官出现在冷落的街头。 “这次我们的任务对象是该死的邪教,用不着‘三长齐至’,我们也有权审判他们!” 他冷哼一声,在寒风中待了太久,双膝都有些麻木,他艰难的弯下腰换了靴子。 这次原本负责调度的总指挥——审判长,居然没能在任务开始前赶来。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一批疑似进行邪神崇拜活动的邪教徒。 他们已经犯下了累累罪行,根据本地的影密卫和地方政府调查出的线索,这附近几十起居民的失踪案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这次得到情报,在镇上有他们的成员出没。他们得将这批恶徒尽可能的擒获,以获得更多的信息。 “走吧!绝对不能让他们逃了!” 今天晚,夜色迷人。 可惜不管是熟睡的居民,还是在黑夜里奔波的“影子”都无闲暇欣赏。 这些让人在平日酒肆见提及也惶恐不以的“异端审判廷”审判官,或许就在身边喝酒吃肉,听人谈论各种浑事,又或许路边的扫地大爷,也会披上审判官的袍子,在寒冷的冬夜里行走。 他们虽然意图出世,却在凡间寻求教义的真谛。他们是神官,却很少在神殿逗留。他们是忠实的信徒,却在手中沾满血腥。 虽然数千年过去了,“守夜人”原本的意义早已被忘却了。 他们也早已不再只是“昼伏夜出”,但灭绝潜藏在暗处的危险依旧是他们的贯穿始终的任务。 只要有光明女神的神像伫立的地方就会有这些“神的影子”存在,也正是这些“神的影子”,邪秽才无法在黑暗中遁形。 “两位审判官大人,那帮人就在屋子里面。” 统一制式的审判长袍,每件袍子上都纹着堕天使,一模一样的面具让除了审判官以外的人无法分辨。 两个审判官来了,负责监视的士兵们向他们行礼。 “他们进去了多久?” 声音沙哑,听不出男女。不过这些士兵们也没有窥探这些神秘的神官们的心思,尽管心中充满好奇,但他们也明白一些东西是不能触及的。 “不到半小时。” 第三十一章.命运 今天晚,夜色迷人。 可惜不管是熟睡的居民,还是在黑夜里奔波的“影子”都无闲暇欣赏。 这些让人在平日酒肆见提及也惶恐不以的“异端审判廷”审判官,或许就在身边喝酒吃肉,听人谈论各种浑事,又或许路边的扫地大爷,也会披上审判官的袍子,在寒冷的冬夜里行走。 他们虽然意图出世,却在凡间寻求教义的真谛。他们是神官,却很少在神殿逗留。他们是忠实的信徒,却在手中沾满血腥。 虽然数千年过去了,“守夜人”原本的意义早已被忘却了。 他们也早已不再只是“昼伏夜出”,但灭绝潜藏在暗处的危险依旧是他们的贯穿始终的任务。 只要有光明女神的神像伫立的地方就会有这些“神的影子”存在,也正是这些“神的影子”,邪秽才无法在黑暗中遁形。 “两位审判官大人,那帮人就在屋子里面。” 统一制式的审判长袍,每件袍子上都纹着堕天使,一模一样的面具让除了审判官以外的人无法分辨。 两个审判官来了,负责监视的士兵们向他们行礼。 “他们进去了多久?” 声音沙哑,听不出男女。不过这些士兵们也没有窥探这些神秘的神官们的心思,尽管心中充满好奇,但他们也明白一些东西是不能触及的。 “不到半小时。” 士兵恭敬的回答,他和他的兄弟们全副武装,每个人都带着精良的军弩和充足的箭支,一条条黑铁精打的锁链被他们悄无声息的搬运到这里。眼前这个简陋的木制房屋已经被四十五名军士围了个水泄不通。 “具体情况?” 审判官接着问他。 “大人,这个房子是一个早在一年前就废弃的仓库。” 士兵咽了口唾沫,接着说。 “我们的巡逻队在三个小时前发现有三个人农民打扮,进入了这里。因为最近警戒提升,而他们形迹可疑,所以我们向周围的居民询问,发现这三个人经常出入这里。” “嗯,你们汇报在这些人的手推车上发现了人的血迹。是否属实?”另一个审判官问。 “是的,准确的说是在他们车轮碾过的痕迹里发现了血迹。他们当时推说是牛羊的血,我们放他们走后便将血样交于了术士鉴定,发现那其实是‘人血’。” 士兵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就是发现血迹的那位“幸运儿”。如果当时一冲动将这些人扣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很好,里面有什么动静吗?” “一直没有动静,我们尽量放轻了动作,但周围的居民还没能撤离。” 其实是没法通知撤离,他们不敢承担通知居民撤离而引起骚动的后果。 那些人很聪明,这里附近居民并没有发生任何失踪案件,主要出现失踪人口的在是在偏远些的郊区。 突然通知他们这附近有邪教徒或者是其他掩饰的原因,都会引发骚动。 不得不说下他们的狡猾,这些无辜的居民成功的变成了他们的警铃和保护伞。 为了能尽量削减动静,他们连火炬都禁止携带,好在今天晚上月亮足够亮,也不影响什么。 “嗯,知道了。你们尽力了,接下来交给我们。” 审判官没有苛责他们,如果审判官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问题推给他们,这些在刀尖上行走的士兵们将失去生计。 知道这两个审判官理解他们的难处,眼里充满感激。 在那间不大的木屋里,正有着恐怖的邪教徒在做着见不得光的勾当。 这些士兵虽然接受过训练,可实际上他们中的大多数连人都没杀过。 他们并不是正规军,只是地方组织的团练兵。原本都是老实本分的耕田农民,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参了军当了兵。 虽然有着些胆量,可一想到关于这些邪教徒的传言,两腿都有些打颤。好在今天晚上寒风瑟瑟不休,几个两腿发软的士兵也能借口掩过。 哪怕上面没有下令,他们也不敢靠近这个看起来毫不出奇的废弃仓库。 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带上了弩箭,上好弦,瞄准了每一个可能钻出活物来的破洞和门窗。 两个审判官结束了盘问,那个士兵轻手轻脚地回到了队伍中,他挥手示意所有人做好准备。 守着门口的六个士兵挪了挪位置,小心地避开地上堆积的石块和一些农户遗留的箩筐,给两位神官让开了道。 个头高些的行刑长推了推满是雪粒和尘土的木门,这门在里面上了锁。 “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来了,里面下了禁制。” 裁决长在一旁提醒到。 “禁制?什么功效?” 禁制,也是术式的一种。概念比较笼统,通常指的是布置于固定空间的一种技法。虽然行刑长的领域并不是法术,但这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明白的。 里面的人会用术式,这也说明他们的身份可不清白。 “只是很简单警报而已,已经被触发了一段时间。我们不等等审判长?” 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却毫无动作,这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另有企图?裁决长有些担心。 行刑长回头看了看,士兵又多了些,并来了几个身穿神官服的神术师,还有若干个法师和几个也披着同样制式审判袍只是银制领扣上没有他们胸前的“堕天使”的辅官。 “不管是政府军还是我们的人乃至地方神殿支援都来了,今天的月亮很好,我想是不用等了。” 握紧不知是从哪里拿出来的钉头锤柄,精钢炼打的锤头狠狠地砸在破旧的木门上。 “走。” 木板虽然老旧但还是很结实,结果在那一锤之下瞬间就散了架。被砸碎木门倒了下去,溅起了满屋的尘埃。 两人往两边一闪,没有暗箭从里面射出来。 行刑长踩着木板,先一步踏入屋里。裁决长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去了。 作为本次任务的负责人,他们有义务身先士卒,当然外面的严阵以待的人们,等他们一发信号就会一拥而上。 咯剌、咯剌…… 硬胶鞋底在已经有些松软的木板上敲出清晰的声响,他们警惕着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 刚开始进入木屋,还担心视线还无法适应黑暗。 打开门后才知道,这屋子里其实还挺亮堂。房屋的屋顶不知是被顽童的石子还是前几日的冰雹砸出了许多破洞,外面的月光就这么透了进来。虽不及外面的街道,但里面堆积的诸多杂物还是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后面的士兵和神官们紧跟着进来了,神术师手中发着微光,将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东西也纷纷照亮。 刀剑和长棍在草垛里胡乱搅动,挑出里面的杂物。 “人呢?只是一些锅碗瓢盆?他们人呢?仔细搜!” 第一批到来的士兵此时都十分紧张以至于有些慌乱,他们负责看守这屋子里的人。如果因为他们的失职导致嫌犯逃跑,这可不是能一笔带过的小事。 “你们确定他们进来了?” 一神殿司祭质问这些士兵,年轻的兵涨红了脸拼命的解释着: “是啊,他们确实进来了。兄弟们可是都看见了,咱们眼神没问题。一个大胖子和一个瘦子还有一个矮子,身上还都背着大麻袋。咱们怎么可能看走眼!” “呵,那他们人呢?麻袋呢?”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神官们在冬天大半夜的爬起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破仓库集合,心情自然不会太好,现在貌似报信的士兵们出了岔子,尽管有所克制,但语气里多多少少有些冲人。 “这……这……” 士兵哑然。 “哼,你们……” 那神官还想接着讽刺几句。 “好了够了,他们应该没有离开。” 裁决长将现场的火药味压了下来。毕竟这间小屋子有几十个人盯着,按道理连只老鼠都跑不出去。 “这里的空间作为仓库,各位不觉得太小了些吗?” 进入十几个人就让这里变得十分拥挤,尽管堆积着些杂物,但这屋子作仓库还是小了些。 这个疑问一提出,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也就是说,这个屋子按理说得有地窖什么的才对吗?可是这里都被翻了个遍,地板上没有入口啊?” 士兵们在不断的挑着草垛时,审判所的那些人就在敲击地板,寻找那可能存在的暗门。 “看来又是一些简单的障眼法。” 裁决长蹲了下来,手中凝聚着神术的光辉,金色的神性符文像波浪一样在地板上涌动。 在士兵和神官的惊叹声中,他们脚下的地板变了个样子。 血迹斑斑,这些木板上浇筑着血。 一个个血脚印布满了地面,人们看向自己的鞋底,不知何时上面已经沾满粘稠的液体。 “暗门在这!” 一人尖叫着,指着某处。 血泊的中央有一个铁环暴露在血腥的空气中,靠着神术的光辉,依稀可见一个黑色的铁门镶在地板上。 “地狱啊……” 一位黑衣教士退却了,他紧抱着怀中的教典。声音沙哑,充满着恐惧。 这本是原主人为防止偷盗,而在连接地下室与地面的小屋的通道口处安装的铁门。 但此时此刻,多么像传说中地狱入口的景象。 “恶魔欲逃脱地狱的牢笼,蛊惑可悲的受难者流尽鲜血,给黑铁的门染上红艳的花,娇艳的女人解下花藤,恶魔从地狱解脱……” 不知是何人在吟唱这来自著名典集《终焉语》里的片段。 回顾四周,却发现这其实是来自心中的鸣响。 “我们进去。” 这声音斩钉截铁,行刑长不打算再拖延下去,这情形已经激起了他心中强烈的不安。那些神官和士兵们却不由自主的向后挪了挪脚步,他叹息一声,明白这些人暂时是靠不上。 “我和你一起去。” 裁决长挺直了原本微驼的脊梁,作为多年的老搭挡,他们见过的风雨多了去了,小小的邪教徒又算得了什么? “阁下,我想我也该加入。” 那个最开始退缩的教士走了过来,他明白这里的邪教祭祀非同小可。 “大人,我也……” 一个小兵举了手。 “还有我!” “我想我不该落后。” …… 恐惧,消失了。在皎洁的月光下,对于黑暗的恐惧消失了。 屋子里的人纷纷举手,他们庆贺着、欢呼着,就像刚刚打了场胜仗。 屋外的人不知所云,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朝里看。 “哈哈!光明女神骄傲的信徒永远不会被恐惧压垮!” 行刑长大笑着,脸上的面具都被笑肌顶的乱抖。 “还是我们两个去吧。里面的危险未知,但最起码我们还能保命。各位请退至屋外,准备随时照应。” 裁决长拍了拍行刑长的肩膀,很显然自己这个老伙计又有点激动过头了。 “如果我们……通告审判长具体情况,并用炸药把这里炸个粉碎!” 那句“遭遇不幸”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没有拖沓什么,其他人听令退了出去。 “守夜人”之所以得到尊敬,是因为他们的牺牲保住了人们的安全。 有失必有得,两人若遭遇强敌殒命,他们的名字将会被刻在功德碑上永垂不朽。 “女神在光所能及的地方庇佑着她的信徒。” 裁决长,这个老神官。在走进血泊前作了最后的祷告,随后在漫过鞋跟的血泊里,两个“守夜人”拉着铁环,打开了沉重的门。 行刑长在上面扯住铁环,让衰老的裁决长先下去。这个铁门很沉,连行刑长的力气也只能把门打开一半,很明显有什么卡住。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见裁决长已经下去了,他就松开手赶紧跳了下来。 倒下的铁门在铁框上砸出火花,发出“哐当”的巨响,像是钉上了棺材板。地下和地上,被这道黑铁铸造的门隔绝为了两个世界。 女神能够庇佑在她的视线中的信徒……那么视线之外呢? 行刑长刚刚下来,脚下踩着用泥土垒成的缓坡,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这时眼前突然亮起了光,倒是刺得眼睛发痒。 伸手遮挡了那刺眼的光,如同,午间的炽阳。那其实是裁决长的神术发出的微光。 裁决长将一个个微光术式释放在周围的墙壁上,照亮了前方的路。 “地上……” 在地上有许多血脚印,很显然并不只是他们踩出来的。 这些脚印有大有小,也印证了那帮士兵关于那些扮作农民的邪教徒身形大小的说法。 “这空气里血腥味很浓,希望他们别开了地道逃了。” 双手都各拿着一柄钢锤,行刑长走在前位,裁决长紧跟在后。 通道一直向下,他们跟着血迹向地底深处摸索。建造时为了保证地下室能足够牢固,所以地层打的很深。 幽幽的地道静得可怕,他们能清楚的听见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通道由结霜了的圆木作为支撑,脚下踩着因受潮而变得松软的泥土,时不时磕到的硬石子也让人忍不住全身僵直。 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地下仓库,通道距地下室也就二十步左右的距离。 因为警惕可能出现的敌人,他们走的很慢,终于潜入到了大概正常的十五步左右的距离时,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水声?这里漏水了吗?” 行刑长回头询问,裁决长摇了摇头。 “最近可没有下雨,现在也不至于到化雪的时候。” 确实,他们越是深入,越发感觉从深处有一股比起午夜的街风更为森然的寒意。 那这“滴水声”是什么? 第三十二章.战斗 眼前这个小子确实棘手。 挥出的这一剑并没有达到“幽魂”所想的一击斩杀的效果,而是被少年一个后跳完美闪开。 这是巧合吗? “幽魂”皱了皱眉头,虽然有些惊讶,但他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下。 挑、捅、砍、劈……这一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剑招上带着狠毒的阴煞斗气,这少年若是被击中一下,都不只是被划开皮肤弄出一道伤口那么简单,阴煞斗气会顺着伤口窜进血肉之中,堵塞筋脉,麻痹其身体,不一会儿就会失去反抗能力。 然而“幽魂”的攻击虽然凶悍,可却连少年的一根毫毛都没碰到,全部被少年闪开。 简直就像是……在他挥剑前就知道他的攻击轨迹一样。 真是怪了。 这小子的身法为何会如此灵活? 这时“幽魂”开始猜测起少年的身份来。少年的模样并不像是一般的潜入者,毕竟在“幽魂”看来这少年身上的气息并不强大,实际交手也没觉得他有多大的能耐,就是这黑色火焰和他灵巧的身法有些难缠。 如果是入侵者的话,也不该是这样一个小子。 排除少数觉得自己的人生太长的好事者,按道理真的有可能入侵这里的一般都是来自其他势力的精锐成员,而那些敢只身前来的更是货真价实的高手。 那这黑发的小子就究竟是什么来头?他究竟是怎么来到分舵的? 这些“幽魂”们并不知道少年是被冥蝶带来的成员,毕竟他们只管分舵的防务事宜,得到这个消息的只有分舵的高层干事,其他下级人员没有接到有关的公告。而少年虽曾经在这芬达拉分舵待过一段时间,但他只是一个极其卑微的仆从而已,这里的人对他也没什么印象。 所以这“幽魂”有点摸不着头脑。正是因为疑点重重,“幽魂”不打算真的取了这少年的性命,能活捉尽量活捉,实在不行也要留个全尸,好弄清楚情况。 这“幽魂”的剑招没有原来那般迅捷了,是开始疲惫了吗? 少年思索着,侧躲开一道冒着诡异寒气的剑芒,顺带和“幽魂”拉开了两步左右的距离,而“幽魂”也并没有急着追上来,而是手持细剑留在原地,这给了少年喘息的时间。 “幽魂”究竟是笑面傀儡培养出来的“卫兵”,战力确实不俗,再算上其修炼功法和剑式皆阴狠诡异,少年推测这幽魂的实际战力相当于一名巴达芬尔军团的精英战士,和当初遇到的银狼勇士相比可能还差了些,但也是相当强悍的对手。 好在他究竟拥有“静态凝视”这项能力,虽因环境昏暗让他只能通过剑上的反光和寒意来判断这“幽魂”的攻击走向,可是只要发动“静态凝视”再快的攻击都能慢下来,外加上当初海默尔教授的剑技,让少年多少也有了应对细剑这种强调快攻的武器的经验。 不过只是一味的闪避是无法获得胜利的,想要击败这个“幽魂”必须发起反攻。 可问题就在于他现在没有武器。 夺来的那根荆棘鞭被他顺手丢在角落无迹可寻,外加上他本来也就不会使用这种武器,拿在手中也只是碍事而已。 那手无寸铁的他究竟该怎样才能打败这家伙? “受死!” 一见少年有些分心,“幽魂”立即挥剑劈来,他可不会给那么多的时间让少年思考清楚。 “呵!来呀!” 少年继续闪避,这次“幽魂”的攻势已不如原来那般迅猛,闪避的难度小了不少。 然而就在少年刚刚以为自己已经躲开这一击,迎面又来了一道寒意。 铛! 锋利的细剑撞在陈旧腐化的钢铁护栏上,立即留下一个手腕粗细的缺口。 “额?” 是虚招。 刚刚“幽魂”看似是朝他的正面砍来,实际上“幽魂”在挥剑的一刹那变转了剑势,由砍为刺,直击少年的面门。 不过好在少年反应及时,在“幽魂”刺来的一瞬间低头闪过。虽说有惊无险,但那从自己发隙中穿过的剑尖着实让少年头皮发麻。 究竟是为杀手组织服务的“幽魂”,其战斗经验也极其丰富,就算少年凭借天赋能力能够稍微取点巧,可要正面战胜“幽魂”并不容易。 不过…… 少年看了一眼身后的护栏,一个主意在他的心中萌发。 “你是…能预知…攻击吗?” 就算是这样出其不意的攻击都被这少年避开了吗? “幽魂”很是诧异,这让他在心中也越发相信这少年是可以提前预知自己的攻击轨迹的。 “哈哈,是啊!不管你怎么办都打不着我的!放马过来!” 少年放肆的哈哈大笑着,这让“幽魂”感到耻辱,不过他也没急于进攻。 此时在少年手中熊熊燃起的黑色火焰让“幽魂”很是忌惮,他并不清楚这黑色火焰究竟有什么作用,在不清楚对方底牌的情况下,贸然攻击很可能正中对方下怀。 “怎么?你认输了?” 少年稍微向后站了站,避免波及那个穴居精灵。 “呵,莫要嚣张。” 这小子再三挑衅,定然有什么问题。 就这样拖下去只会让变数更大。 既然如此,不如速战速决。 “幽魂”皱了皱眉头,他将身体向后微缩,并把手中细剑插回鞘中,然后再用双手握住剑柄。 来自“幽魂”双目的杀意将少年的身形锁定。 现在是时候动点真格的了。 是拔剑术?! 借着下层灯火那微弱光线,少年从“幽魂”收敛的气息和身形轮廓判断出“幽魂”这架势后,不由得面色凝重。 拔剑术,是剑士在兵器未出鞘前聚气宁神,将其精力灌注于剑上,以在剑出鞘之时,发出雷霆一击。 也就是说,“幽魂”的下一剑必将非同小可,若是再想着用寻常方式闪避怕是行不通的。 “喝啊!!” 伴随“幽魂”一声喑哑的怒喝,一道将少年身在的区域全部封死的剑芒向他斩来 铛!铛!!铛!!! 在如此狭窄的走道上发动这样大范围的剑招,确实难以闪避,然而少年依然有一条退路,那就是他身后的护栏。 在剑芒追来时,少年果断翻过护栏向下跳去,而“幽魂”的这一剑轻松的将这一片的金属护栏都切成了两截,然而少年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跳下去了? “幽魂”向少年跳下去的位置靠了靠,然后低头向下看去。虽然他也看不太清底下的情景,但他知道这一层距离洞穴底部足有三十米,以那个小子身板要真是跳下去就和寻死无异。 是在生死关头失去了判断力吗? “幽魂”嗤笑一声,他本来只想用这一剑将少年重创,没想这个少年居然自寻死路。 “拜拜了,‘幽魂’大人。” “呃?!” 少年的声音突然从脚底下传来,“幽魂”心中大叫不妙想要后跳,然而脚下却无处使力,只得和断裂的木板一起向下落去。 尽管他们被叫作“幽魂”,可他们并不能像真的幽魂那样凭空漂浮,也就是说就算是这些“幽魂”也是能被摔死的。 “可恶!!” “幽魂”在跌落前及时用双手扒住了木板的边缘,究竟是习武之人,其反应能力还是相当优秀的。 然而此时他正和趴在木架上的黑发少年四目相对。 刚才少年接着跳下的功夫扒住了地板边缘,借着支持地板的木架来到走道下面,然后在“幽魂”向失去护栏的走道边缘靠近的一瞬间,将“幽魂”脚下的木板打碎。 现在“幽魂”因双手都得抓住木板边缘无法攻击,而少年却趴在牢固的木架上,局势瞬间反转。 “哇!你还真是厉害,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掉下去。” 少年笑着对眼前的“幽魂”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幽魂”举起了那个被一团黑色火焰环绕着的拳头。 “喂!你个……!” “幽魂”想说什么,然而少年已经将这一拳头招呼在他那张骷髅脸上。 若是平常情况,少年这一拳就算有着诡异的黑色火焰加持,对“幽魂”那强健的体格来说也是不疼不痒。 然而此时“幽魂”的双手只是堪堪抓住边缘,现在又中了少年一拳便直接失去了平衡。 “幽魂”只能在不甘中,双手一松向下落去。 而这时少年拳头上的黑色火焰将他的脑袋包裹起来,借着“幽魂”体内的阴煞斗气熊熊燃烧,并向他的全身蔓延,只是一小会儿他就变成一个“火人”。 只是由于环境过于昏暗,少年并不能看清那个“幽魂”此时的情况。 不过他在几秒后,就听见了“咚”地一声巨响,让少年都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现在先不管这“幽魂”是生是死,总之他绝对摔得不轻。 “哈,我赢了!” 虽然有点胜之不武,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些得意的少年顺着木架爬上了走道,而他才刚拍了两下身上的灰尘,耳边就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抓住他!” 与此同时,十多道来自走道两端的脚步声迅速向少年靠近,这些个气息阴冷、身披黑袍的“幽魂”将本就狭窄的走道堵个水泄不通。 “额?” 脖子上被架着三四把兵器的少年,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之前貌似忘记了什么。 这里可是芬地拉分舵,拥有百十号人的中型基地。 那么这样一来…… 就在刚刚,他可捅了个大篓子。 第三十三章.困兽犹斗 “水声?这里漏水了吗?” 行刑长回头询问,裁决长摇了摇头。 “最近可没有下雨,现在也不至于到化雪的时候。” 确实,他们越是深入,越发感觉从深处有一股比起午夜的街风更为森然的寒意。 那这“滴水声”是什么? “前面好像有什么?” 行刑长加快了步伐,他跳到平地上,脚下的地面已经没有了坡度而是坚硬的木板。 看来他们已经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T”字型构造,让里面的空气成两股流动,刚刚感受到的血腥味,与现在已经无法相提并论。如此呛人的腐臭和血腥,堪比一个宰完牛羊还没卖出就废弃了几个月的屠宰场。 “光!” 裁决长将前面的区域照亮,而眼前场景让这两个刽子手都不由得作呕。 五六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被原本挂置熏肠的铁钩从后颈穿过了喉咙吊在半空,肚子都被剖开,里面的内脏都被挖空。 几个酒桶上放着被撬开头盖骨的人头,地上堆着肠子和排泄物。 这里唯一的灯光是源于于中间的餐桌顶上的油灯,人的四肢凌乱的摆着,烹好的肝脏上插着刀叉盛在木盘里。 滋滋…… 油灯里的石棉燃到了尽头,与油面擦出火星。来自通风口的冷风吹了过来,晃动几下,熄灭了。 裁决长又点亮了微光,仓库空间比较大,这样强度的光线仅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远些就是一片漆黑。 “这个人……” 行刑长在一个酒桶旁停留,上面有个男人的头,头盖骨已经被撬开,脑髓已经不知去向。 行刑长将右手的钢锤挂在腰间,伸手揭开头颅的眼皮,惨白的脸上,两行血痕早已凝固,眼球已经被挖去,空洞的眼眶里有几只肥大的蛆虫在懒散的蠕动。 “怎么了?” 裁决长将数个微光术释放在周围,以免成为唯一目标被敌人袭击。他将那个头颅也笼罩在范围之内,方便他们看的更清楚些。 “这人一个星期前还陪我喝酒,我还欠了他酒钱。我还奇怪为什么第二天不来找我要钱,我钱明明都准备好了。” 行刑长叹了口气,在寒冷的地下仓库里呼出的热气都成了水雾。 “后来知道他和他的一家人都失踪了,希望我们别在这里找到他女儿。” “嘘!” 裁决长示意他安静,他们蹲了下来。 熄灭了手中的光,附耳倾听那微弱的声音。 嘻…嘻嘻嘻…… 声音很小,在这个空旷的仓库里更是微弱,但他们的听力都受过训练。 也没交流,他们不约而同的向声源靠近。 这很可能是幸存者,现在敌人都没有出现,应该已经从这里的某个出口逃离了。 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放置在周围的微光,在声源处依稀可见一个瘦小的背影正蹲在地上,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嘿,小子,你还好吗?” 行刑长压着嗓子对那人喊到,裁决长则在手中准备着神术。 那人站了起来,手中好像拎着什么。 裁决长手中的光芒亮起,这场景让两人着实一惊。 这张脸上两眼发白且眼球突出,尖利长密的臼齿上满是淋漓的血肉。青铜鬼面,手中提着竟是一只人的胳膊——还在滴血。 喝!! 行刑长的锤子一下子就抡了过去。 刹那间,血雨飞散。 咚! 对方连哀嚎都没能发出,被这一锤的重击打飞,狠狠地撞在了石垒的墙上。 一时间鲜血四溅,那人像一块破布一样滑落在地上,没了动响。 墙上的血缓缓滴落,裁决长在墙上放了一个微光术,散发着光芒的神术粒子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中。 行刑长猫着腰,小心的靠近那个“怪物”。 透过银白的光辉,“怪物”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瘦小,原本被“怪物”提着的那只断手掉在一旁,他一脚踢到一边。 “这……” 怎么回事? 越是靠近越觉得这个“怪物”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冲了过去,细细打量。 “怪物”的胸腔被自己一锤打碎,身体里的骨骼想必都已经碎裂了。 “可是……” 行刑长蹲了下来,伸出双手触碰那张狰狞的脸。 是什么能让这个历经风雨的战士双手竟然颤抖的不停? 一张街头小贩都有卖的鬼怪面具掉在了地上,死掉的孩子七窍都在流着还在冒着热气的血,稍稍一碰,破碎的内脏就从稚嫩的嘴中流出。 “他……妈……的……” 伸手合上那孩子的眼睛。 “怎么了?” 裁决长有些担心,行刑长宽阔的背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妈……的……” 双手满是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原本应该在他活泼的、充满希望的身体里流淌的血。 “艹……他……妈……的……” 捧起孩子那具破碎的身体,将他单薄的身体放平。握住孩子他那已经逐渐冰凉的手,本该细嫩的小手上有着做过繁重的农活而磨出的硬硬的老茧。 “到底发生了什么?” 裁决长赶紧走了过来,他的老友转过身来,胸前的“堕天使”沾染着血污。透过面具上的眼洞,行刑长的双眼睛已经赤红。 “哎呦,两个神官杀人喽!” 哈哈哈哈…… 嘲笑着,躲藏在阴影里的凶手们出来了。 行刑长跪了下来,对熟睡的孩子做了祷告礼,他的祷告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个孩子,更是为了所有无辜的殉难者。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从酒肆间学来的多少浑话都被忘在了脑后,喉咙眼里的浓痰打着转,此时此刻他所能吐出的只有这三字。 牙齿挤压在一起,牙床发出“咯咯”的呻吟,腥甜的血从牙根溢出。 “哎呀!那个拿锤子的神官大人?您刚才……是想杀小的吗?” 一个瘦小的矮子伸长了脖子,手在脖子上比划着。 “哈哈,吉拉,你实在是太坏了。怎么能想这个主意呢?哈哈……” 高个的瘦子捧腹大笑,拍着矮子的肩头。 “唉呀,咱也没干什么呀!不过是割了那小子的舌头,再给他戴上面具,陪这些神官们玩玩躲猫猫的游戏而已。” 矮子旁边高大的胖子笑声如雷,矮子手肘抵着胖子腰间白花花的肥肉。 “您可要注意了,别又看错了。您这锤子份量足的,砸到人可不得了。” 他们大笑着,体型庞大的胖子大笑着将拳头砸进旁边尸骨的胸腔,然后合上头颅上的眼皮,模仿行刑长的动作。 “做好准备!你……到底怎么了?” 裁决长看向背后,石墙边上一个半大的孩子安静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盖着一件宽大的黑长袍。 行刑长站了起来,手中的钢锤燃着炙热的火焰。 他是审判官,武器自然不会是俗品,这两把钢锤是附魔武器,燃烧的高温代表着他的怒火! “他们的一群畜牲!” 咆哮着,两柄火锤在空中画着圈,腐烂和阴冷在他的满腔怒火中烧灼为灰烬。 同伴的警告,早就成了耳边飘过的风,是那般微不足道。 他冲了过去,丝毫没有顾忌什么以寡敌多的劣势,也没有刻意防守。 他只是在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炙热的火锤,将它们以绝对暴力的姿态砸向那三个恶鬼! “艹,小心!” 狂暴的神官用铁锤击碎了他们的猖獗,之前的嚣张跋扈已经烟消云散。 火锤狠狠地砸中了体积最庞大的胖子,他用满是油脂的手臂正面硬抗这凶悍的攻击,只是一击,哪怕有着厚实的脂肪,骨骼依旧发出了“咔嚓”的碎裂声,并有焦糊的臭味。 矮子和瘦子还想近身,但往面部袭来的火锤让他们不得不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狼狈的躲闪着。 轰隆!! 三人居然被一人压制,为了躲避这灼烫的火锤,他们向后扑倒,将那些人体残骸向那团冲天怒焰扔去。 “………………” 手中筹备着神术的裁决长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他本以为这个老搭档被三个实力不弱的邪教徒围攻处境会相当惊险,他已经准备随时救援。 他也万万没想到竟是反过来的一边倒! 行刑长脑中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理性,体内的神脉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输送强度,四肢百骸间,暴动的力量疯狂的穿梭在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经脉。 他居然误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作为战士的道德底线被侮辱! 生命的尊严被这群畜牲践踏! 苦难者的亡灵在耳边咆哮:报仇!报仇!! 这些恶心的臭虫,本就不该玷污这世间! 唯有送他们去最深层的地狱里遭受诸天神怒的惩罚,才能平息他们的罪孽! 砸!砸!砸!! 完全没有章法,放弃了防守的舍命攻击,将这三个实力不下于他的邪教徒压制在滔滔怒焰之下。 “该死的!咱们不该玩那么久!” 矮子跳到酒桶上,一屁股坐在了已经挖开了头盖骨的人头上,脸上已经被熏得焦黑一片。 “吃了这么多,现在又得浪费了。” 压着碎肉和木块,胖子晃悠悠的爬起。 三人的皮肤上浮现蝌蚪般的血色字符,在皮下如同灵活的小鱼般游走。 “回来!” 裁决长吼道,神术光球在准备偷袭的瘦子脑袋上炸开,结果竟只是让他踉跄了一下。瘦子的头都被轰秃了,然而头皮却安然无恙,瘦子扭过头来,枯树皮般丑陋的脸上已经被那密集的符文挤满。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邪术,但这批信仰某个不知名的邪神的邪教徒在这个血色符文的支持下,肉体力量和皮肤防御已经上了个档次。 “吃也吃够了,玩也玩够了,咱们杀个痛快!” 原本畏惧行刑长锤头的火,现在胖子直接徒手抓住喷火的锤头。 行刑长想要挣脱,双腿在他的肚皮上猛蹬,可是那双肥厚的大手像是铁铸般死死的钳住了钢锤。 “神官大人,您别忘记小的啊?” “唔!” 行刑长低头看向胸口,那里钻出一只血淋淋的胳膊。矮子贴在他的背上,干瘪瘦短的手臂如同一根钢管从背后贯穿了胸膛。 他松了手,在胖子充满脂肪的肚皮上一蹬,不顾胸口的剧痛,狠狠地向背后的石墙撞去。 “这个疯子!” 矮子慌忙的想要抽出手臂,尖锐的手指在他的肋骨抓挠。 在倒下前,请扼住罪人的咽喉。 咯剌!! 骨与骨以决然姿态进行了激烈的碰撞,食人的恶魔捂住脱臼的手臂嚎叫,行刑长的七窍流淌着血。 “走!” 瘦子也是个术士,虽在这方面的造诣跟裁决长相比还差了个档次,可血字符给他的身体强化的厉害,裁决长也陷入了苦战。 见老友已被重创,他也顾不了了,释放了筹备已久的神术。 神术·闪耀 剧烈的强光以身体为媒介,整个空间都被炽热的白光充满。若是直视如此强烈的光芒,常人的视网膜都会被灼穿。 地下室进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黑暗”,所有人都失去了视觉,用手护住双眼。 等视觉恢复时,两个神官都没了踪影。 “追!” 胖子丢下钢锤,矮子接上胳膊,瘦子拍了拍光亮的秃头。 这些恶鬼咆哮着,冲向通道。 他们叫嚣着最恶毒的话语,要将那两人撕碎。 第三十四章.逃 芬达拉分舵,审讯室。 湿冷的审讯室里点着一盏油灯,借着昏暗的光线,少年在右侧看到了三排铁架,这三个架子上面摆满各种样式的刑具,有些还带着未完全洗净的血肉,看那些肉沫的颜色似乎还挺新鲜。 现在少年的脖子上套着沉重的木枷锁,他的身体则被数条铁锁链绑在一张宽大的金属椅子上。这些铁锁在捆绑时刻意将其关节固定,这样就算是只力大无穷的强兽人也无法挣脱。 而少年认为这些人把他绑到这种程度实在太看得起他了,毕竟就目前来看他的逃跑成功率是零,他一般不会做这种无用的挣扎。 嘛,如果他们把铁链换成麻绳的话,他还真会用那黑色火焰试试看能不能烧断绳索。 “小子,你知道你犯事了吗?” 现在原本像一坨肉山的福蒂纳坐在瘦弱的少年面前,更像一面肉墙,直接挡住了他身后那两个面色不善的“幽魂”。 “呃,知道。” 此时少年觉得福蒂纳的身材很贴心,多亏自己眼前全是福蒂纳那庞大的身型,不然这两个眼神像是要吃人的“幽魂”实在让他如坐针毡。 不过也无怪这些“幽魂”对自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毕竟他把这些“幽魂”的同伴之一从离地三十米的六层走道那儿弄了下去,估计是凶多吉少。所以少年在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些啥之后,内心完全是慌的。 自己如今能打倒一个“幽魂”固然开心,可是这场合不太对。 在芬达拉分舵里的每个“幽魂”之间的关系一般都很密切,从小到大一同修炼成长的“幽魂”不在少数,就算不是来自一个训练基地,“幽魂”们也都已经共事多年,彼此都有深厚的感情。 如果少年真的杀了其中一个,除非冥蝶或者福蒂纳这些上级人员愿意亲自出面保他,估计他只要被关进牢房一晚便看不到第二天的灯火。 深知“幽魂”秉性的少年对自己会被这些暴虐的“幽魂”直接暗地处刑这事不抱任何怀疑。 “小子,有一个好消息。” “哈?” “那个倒霉的家伙没能见着冥神,他还得在这个破地方当他的守卫。” 福蒂纳托着宽厚的下巴,一脸玩味的看着这个黑发少年。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居然没事吗?” 这个消息让少年很是惊讶,没想到那个“幽魂”筋骨竟然如此强健,从六层走道上跌落居然还能活下来。 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总之少年心情复杂。 “当然不会没事,那个小伙子估计一个多月都别想从床上下来。” 在少年被押进审讯室不久后,那名“幽魂”在洞穴底部的水潭里被发现了,虽然当时他只剩一口气,但究竟还是没死,在经过巫医的救治后这条命是保住了。 福蒂纳称那个起码有三四十岁的“幽魂”为“小伙子”是完全没问题的。 福蒂纳是个土精灵,以人类的标准就其外貌看似乎他才在四十到五十岁左右,实际上他的岁数比两百岁的暗夜精灵巴特芙蕾德还大,据说已有三百岁。 在这个杀手组织中成为任何一个部门的正式成员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是“幽魂”这种量产型的卫士,还是会有很多淘汰品,能够成为一名正式“幽魂”的都是些经历过生死的战士。 对于笑面傀儡而言,这些正式的“幽魂”成员出现损失,虽说不至于会感到肉疼,但也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虽然他没死,但你小子还是得……” “接受惩罚对吧?” 少年轻叹一声,不用福蒂纳说,少年也知道自己不会完全没事。他身为笑面傀儡的临时成员主动攻击“幽魂”,和“袭警”差不多性质。 想就这么从审讯室拍拍屁股走人,哪会那么容易?无论如何他都得付出点代价,不然无法服众。 “我是要切手指,还是纹面挖眼,或者断手断脚?” “哟?小子,你是很期待这些处罚用在你身上吗?” “呃,我开玩笑的。说吧,我得去做什么。” 听福蒂纳这么一说,少年心中也有了些底了,看来他并不会接受太过严苛的惩罚。 那这便再好不过了,他可不想因为揍了个想揍的家伙,还被弄个终身残疾。 “很简单,你去执行一次蓝级任务。” 福蒂纳将一张缠着蓝丝带的羊皮纸递到少年面前。就算那名“幽魂”并未死亡,而且在他背后还有冥蝶这尊大神,可按照组织的规矩,他还是得有一些象征意义的惩罚。 “额?我伤还没好。” “你都能把一个幽魂丢到池子里摔个半死了,还说伤没好?” 福蒂纳瞪了少年一眼,他知道这小子满脑子鬼主意,但不管他说什么福蒂纳都不会给他别的选择。 “那我经验不足……” “经验是慢慢积累的,凡事都得有第一次啊。” “你就不怕我跑了。” “开玩笑,你认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吗?你这次是辅助一位老手执行,又不是你单人完成。” “可是……” 蓝级任务,是很可能让一名熟练的杀手有来无回的高级任务,酬劳一般都很可观,可是报酬总和风险成正比,在少年看来这种处罚和让他送死无异。 “呵呵,小子你要是再找借口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乖乖的待在那个小屋子里和老鼠抢食。” 福蒂纳冷笑一声,简单明了的断了少年换个选择的妄想。 “好,我接。” 罢了,不就是一个杀人任务吗?身为杀人者就该有着被杀觉悟。 知道自己确实别无选择的少年摊开手掌,让福蒂纳将任务单放在他手上。 “这才对嘛,要好好活下来呀,小子。” 福蒂纳满脸堆笑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然后他便站了起来对身后两名“幽魂”说道:“给他松绑。” 两名“幽魂”一左一右走到少年身旁,他们拿着钥匙把少年手上的铐子解开,他们开锁的动作有点粗暴,扣紧的铁锁将少年的双手弄得红肿,这俩“幽魂似在为那个同伴泄愤,而少年选择咬牙不做声。 不一会儿,一堆沉重的锁链在叮叮当的碰撞着,少年这具被束缚的身体获得了自由。 但现在少年的表情并不明朗,对他而言,此时在他手里这张轻薄的羊皮纸有着不亚于这些铁链和枷锁的重量。 毕竟这可是真正的——杀人任务。 第三十五章.思考 这是离开圣山威兰克诺的大道,三年一次的朝圣周结束了。 教皇大选和圣子洗礼,在这个朝圣周里同时举行,这就造成了一场空前的盛典。 平日难得一见的光明主教们在圣山聚集,在由最优秀的乐师们组成的奏乐团用几十种古典乐器演奏的神圣恢弘的天籁之声中,三百名祭司一同高唱圣歌,上千位年轻的见习神官们在人群中施展各自高妙的术法以表自己学有所成。 各个公开神殿都香火兴旺,圣山中任何一家旅店都通通爆满,许多非本地的信徒在无法入住的情况下只得露宿街头,但就算夜风再如何寒冷,也无法泯灭他们心中的一片热忱。 千万朵不息的烟火在彻夜燃放。人们眼中的信仰是如此的热切,在成千上万位信徒的祈福声里,预告未来的极光祥瑞在空中闪耀。 庆典不息,欢悦不止。这不仅仅是光明教的圣职者们的庆典,也是所有光明信徒们的庆典。 这场百年难遇的盛典对这些朝圣者们而言已经不虚此行,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场盛典持续了七天七夜也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来自世界各地的数十万朝圣者在今天离开圣地,人流量相当庞大,不由得让人感慨这世界上的人类的确还是太多了点,原本可以让十辆马车并排行驶的主干道上人潮涌动,而这些知礼节的光明信徒保持着耐心,等着远处的关卡里的神殿武卫慢慢放人。 人们集中在这一天内离开也有朝圣周的“禁令”的关系,前往圣地朝圣的信徒们在朝圣周结束后的一周内原则上是必须离开的。而且为了安全起见,在朝圣周期间各大圣地“只进不出”,在没有特许证明的情况下任何已经进入圣地的信徒都无法离开圣地。 在朝圣周期间,圣山威兰克诺的山脚下原本驻扎着一个军团的兵力,现在又增加了两个由诺亚帝国军方特别派遣的军团,此外神官们还围着圣山布置了层层结界,以保证没有人能够找到什么自由出入圣地的捷径。 毕竟在圣地里出现任何负面事件都是对光明神的亵渎,然而朝圣周期间圣地的情况因为涌入的大量外来人员变得鱼龙混杂,光明教廷这边也是操碎了心。 三辆漆黑的马车在拥挤的大道上行驶,熙熙攘攘的行人车辆瞅见马车上的标识后都主动向两旁避让,这就空出了足够的位置让而这支车队不紧不慢在人满为患的中央大道上行驶,即便道路的交通其实已经因为过于拥挤而暂时进入了停滞状态,这支车队依然畅通无阻。 其实哪怕是各国特使的车队也乖乖排在后头,就算是诺亚帝国特使浮士德一行人也是计划在圣地先驻留两日等人流锐减后再动身返程,但这毕竟是异端审判廷的车队,没人会想不开去触他们的霉头。不仅各个关卡直接放行,人群见之也纷纷避让,这支车队的旅程可谓是相当顺畅。 在车队中间一辆镶有金边的黑色马车里,第一审判长温格道尔通过水晶帘幕望着外面的忙于奔波的人群,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人类最古老的职业是什么?”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坐在温格道尔对面的青年教士很是不解,这位审判长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嘛,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和老师讨论过的问题。” 温格道尔笑了笑,他看着眼前忠心耿耿的助手再次问道:“你认为人类最古老的职业是什么?” “额……” 毕竟这是审判长的问题,得细心回答。于是青年教士思虑了片刻,才慎重的回答道:“我认为是猎人、农民、工匠和医生。” “哦?理由是什么?” 听到青年教士的回复时,温格道尔脸上挂着微笑,那双明亮的紫眸此时却望着窗外的一对抱着婴儿的夫妇,其实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路途漫长,借此与部下聊天解闷罢了。 “最初的人类不知耕作固以打猎维生,这便是猎人;后光明神传授麦种养殖之法,人类得以学会开辟农田播种收获,这便是农民;打猎和农耕都需要工具,产生了专精制作工具的人,这便是工匠;而人从诞生之初就难免被世间邪秽沾染,生病受伤,而学习如何治疗人们伤痛的人就是医生。” 青年教士清了清嗓子,将自己想好的答案如数说明,饱读诗书的他对于回答这种偏哲学的问题很有底气。 “大人,如果您是强调‘最古老’的话,我想这最古老的职业就是‘猎人’了。” 青年教士说完结果后,便紧盯着温格道尔优雅的侧脸,尽管他确信自己的答案已经如教科书那般标准,可他的内心还是有些忐忑。 毕竟温格道尔不仅仅是异端审判廷最年轻的第一审判长,也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天才”。 这位年轻俊美的第一审判可不单单是神术和武学造诣高绝,其的学识也不在他这个出生于学者世家的眷经员之下,而温格道尔口中提到的那位“老师”,更是他只能仰望的存在。 “你说的,和当初我们讨论的最初结果是一样的。” 温格道尔用手肘抵着桌面,手掌托着下巴,他的目光始终在窗外的民众身上,似乎这些平淡无奇的芸芸众生对温格道尔而言是一件件巧妙的艺术品,需其细心推敲。 “额,最初?” 青年教士敏锐的捕捉到了温格道尔话中的关键词,而这时温格道尔转过头来说道:“我记得当时我是这么说的:交易来自需求,需求诞生市场,自古以来的各种职业都是在人类相应的需求中诞生。” “而由于不知耕作,人类想要在世上生存就必须去狩猎其他生物,狩猎为人生存之本能,所以猎人应该为人类最古老的职业。” “大人,您的观点和我的大致相同。” 说这话时青年教士有些洋洋得意,而温格道尔也没否认他的说法。 “嗯,起初我和你持着一样的观点,然而我的老师却告诉我并非如此。” “那…那位是怎么说的?” 青年教士对温格道尔口中的老师自然是十分敬重,确实他很想知道那位的见解 “老师他说:职业的概念除了是以某种特定的事物作为生活之法,还要求是与社会联系,没有社会就不存在职业这个概念。” “远古时期,人类的生存虽是靠吃野果和狩猎野物为生,但是那并不能称之为职业,要是就会一点相关技能便可算是职业的话,那任何一个寻常的远古人自己就可以是猎人、厨师、工匠和医生。” “确实,这样是不符合我们对职业的定义。” 青年教士微微颔首,来自那位贤者的话自然有着相当的含金量。 “人类没有踏入理性时期,没有形成文明,没有产生‘社会’这个整体,那实际意义上的职业是不存在的。” “那您和那位是认为……” “猎人,是最初的职业,老师他也是这个结论。” “老师他认为在社会形成之时,人们还未懂得耕作,一些强有力的壮年人承担起为族群猎取食物的责任,他们以此维生,并专精此道,就是最初的职业者。” “这……” 青年教士陷入沉思。 “是不是很有趣?我们结果相同,思考的条件也基本相同,但我们的思考方向却大相径庭。” “因为布兰德你思考的是人之根本,我思考的是世界之根本,而老师他思考的是…文明之根本。” 第三十六章.思考2 “布兰德你思考的是因果之根本,我思考的是人类之根本,而老师他思考的是…文明之根本。” 说罢,温格道尔又托着光洁的下巴继续看着窗外。 “果然,我和两位还是……” 布兰德教士轻叹一声,这么与那两位一比,他感觉自己的水准还有许多不足。 但温格道尔并不这么想。 “此间并无高下之分,你、我还有老师他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谁胜过谁,毕竟我们的结果是相同的。” “可是要论解法的话,还是你们二位更为精确吧?尤其是伏西尼阁下,他的见解确实更有说服力。”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 温格道尔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他在桌面上敲了敲,戒指上的宝石发出一道微光,一本黑色书皮的典籍出现在桌面上。 “老师他并不希望自己成为‘权威’,他经常会鼓励我去驳斥他的观点。而我也希望布兰德你也要有着对自己能力的骄傲和自信。” “明白,我会谨遵大人的教导。” 布兰德恭敬的向温格道尔低下头去,而温格道尔则是若无其事的翻开这部典籍开始 对于布兰德恭敬的姿态,温格道尔并没有感到多么受用。他作为异端审判廷的第一审判长,旁人的阿谀奉承,他早已厌烦。 温格道尔希望这个来自“新罗”这个大名鼎鼎的学者世家的青年能有一个学者的孤傲。 而布兰德确实有这份孤傲,他在平日里不仅蔑视权贵,还爱写诗反讽时政,对乞丐一掷千金,笑骂过街贵族。 但就现在看来,布兰德并没能在温格道尔面前保持这份孤傲。 当然这也不是布兰德想要去巴结他这个审判长,只是单纯的“敬仰”罢了。 布兰德会蔑视的都是知识或是名望上多少有瑕疵的人,而温格道尔和伏西尼却是他一直追捧的偶像。 布兰德怀抱敬仰之情,怎会有那份“孤傲”。 面对“权威”的话语,就算是布兰德这个才华横溢的青年也会把态度放低。 温格道尔有些失望。 本还想和布兰德说说自己和老师伏西尼对之前的问题做的深入探讨,现在看来这个布兰德没法保持一个平等的心态与自己对话,那么也没必要将他牵扯进来。 其实温格道尔在之前也说了谎,伏西尼告诉温格道尔的结果并不是什么猎人。 多年前的夜晚,师徒两人在昏暗的油灯旁开始了对维持至今的最古老职业这个话题的探讨。 “这些年兴起的猎人怎会是最古老的职业呢?孩子。” 面对温格道尔的言论,伏西尼摇头轻笑道:“这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有三:出卖肉体于他人享乐换取金钱和地位的妓女、剽窃他人所有物以维持生活的窃贼以及……为了生存成为兵刃的杀手。” “不,那应该是记录事实的智者,治疗伤痛的医生还有传教士……” 年幼的温格道尔当时向伏西尼争辩了很多,他并不想承认世间的根本其实就是黑暗。可是他的想法在这个活了无尽岁月的男人面前还是太过稚嫩。 当时无法理解伏西尼的话语,现在理解一二之后,温格道尔发现自己那时的确天真,天真的让他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笑面傀儡,世上无法消灭的毒瘤。》 温格道尔看着这部科普向的黑皮书上对杀手这个职业的诠释: 这世界上的人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杀戮和掠夺,最爱的是不劳而获。利益相同便是友人,利益冲突便是仇敌,当仇恨沉积到一定程度后便成了死仇。 想至他人于死地的仇怨,一旦产生就像毒品一般侵蚀思维,就算是圣人贤者也无法抑制自己已经成型的杀意。 “人”对杀人本身并不排斥,所谓平凡而善良的人们,之所以会抗拒杀人的行径,只是因为“恐惧”罢了,他们恐惧杀人的报应,恐惧杀人导致的因果。 若想杀人却苦于立场不能出手,这就让他人动手,这便有了“杀手”。 传说在千年前,有位傀儡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儿,之后他在自己那张被烧毁的脸上缝了一张孩童的笑脸,并发下血誓要杀尽天下应死之人,而这位疯狂的傀儡师就是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笑面傀儡”的创始者。 笑面傀儡,这个集结着以杀人为业的魔鬼们的千年魔窟,由此而生。 第三十七章.第一单 笑面傀儡,芬达拉分舵,一间昏暗的房间里。 少年在凹凸不平的桌面上摊开羊皮卷轴后,发现在卷轴中间还卷着一封油性纸信封,打开一看这信封里面装着大量有关资料。 少年稍吸了一口浊气,借着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灯火开始阅读羊皮卷轴上的内容。 “杀死一名叫做达西摩的商人,目标半身画像、个人详细信息以及其最近情报奉上。” 少年手头的这个卷轴是用福蒂纳给的任务单从死刑柱的前台上领取的。 这张羊皮卷轴上记录着任务目标,上面的文字语段如同一只只串联起来的小蝌蚪,极其古老晦涩。 笑面傀儡在任务卷轴上使用的是现已几乎绝迹的“塔克语”。 在五百多年前古诺亚王朝时期,就因为“书同文”的政令而废除了大量小语种,以简单易懂的“诺亚语”为人类通用语。 如今在世界上只有笑面傀儡内部还在流通这种本在少数古巫术师的笔记中流传的语言。 “塔克语”相当于加密过的暗语,常人哪怕得到卷轴也无法解读其中的内容。 在多年前受过笑面傀儡专门的语言训练的少年可以解读,尽管因为太久未曾使用,导致相关记忆流失,但他还是可以读懂大意。 而信封里的情报文字部分则是采用通用语打字机打出。对于人类通用语,少年已经完全掌握,这部分没有阅读障碍。 半身画像是张铅笔素描,画师的画工很到位,画得相当立体。虽然因为画像是黑白的关系,光从画像上看并不能清楚目标的具体发色和瞳色,不过这些细节都写在那张个人详细信息表上,除此之外对方的出生日期、年龄、大致的生平经历,甚至连主要的家庭成员的简略信息都在可以在这张罗列了整整三页纸的个人详细信息表上找到。 这次的目标是位留着两撇棕色大胡子的商人,年龄为四十七岁,是距离分舵六十公里外的崔福镇的商会干部。 达西摩或许是由于人到中年以及生活安逸,体型有些发福,身高不高,是个身高五尺的矮子,无修炼资质,但可能会些柔术。 商人达西摩除了经营一家大型水产店外,还从事当地房地产和高利贷的业务,算是当地有名的富商。 现今达西摩拥有一名妻子叫作墨希拉(附画像,以及年龄、生平等),两个女儿(无画像,但有姓名等信息,分别为十六岁和九岁)和一个儿子(同上,无画像,年龄为十二岁)。 “简言之,目标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可以说是个人生赢家啊?” 合上情报书的少年无奈的笑了笑,现在对方的大致情况他都有了解,甚至情报里还有写对方白手起家的一小段内容,总之不管怎么看,这个达西摩都是位成功的商人。 “嘛,雇主究竟是为了什么想要杀他,是嫉妒吗?” 看达西摩妻子的画像,少年能猜出这个女人在年轻时应该相当美貌,就算现在已经有四十二岁了,她还是位端丽的贵妇。 这样看来就有可能是情杀,当然也可能是与他从事的房地产和发放高利贷这两个极容易招惹仇恨的工作有关。 “啊!我又不是福尔摩斯!这可不是我该考虑的。” 雇主的动机当然不会在情报之内,现在他是个负责执行任务的杀手,除了思考如何稳妥的完成任务以及在任务失败或者成功时该如何保全自身的逃跑方案外,其他的都是多余的事情。 这类的话,他在那个杀手训练营里听了不下百遍,来自“那里”的记忆可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不过少年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正式的杀手任务单,没想到上面不仅仅只是交代任务目标的情况,就连对方的生活环境和家人等信息都在其中,可以说是把目标调查的明明白白。 这样自然就轻松了不少。 笑面傀儡的目标情报虽是有部分是由雇主自身提供,但其他的情报包括雇主提供的部分都是由笑面傀儡的线人经过调查考证后才会加入到执行杀手得到的信息表内。 作为拥有千年历史的杀手组织“笑面傀儡”的情报网,其运作相当成熟,漏洞极少,情报可信度较高,一般不会与实际情况有太大出入。 这个世界的人们已经很清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 古诺亚王朝的开国皇帝——波旁贝拉大帝就曾说:“如果我手头没有情报,我的军队就是一群无头苍蝇。” 而对于杀手组织笑面傀儡而言,精确的情报的确能极大的提高执行杀手的任务成功率和存活率。 一贯冷酷的笑面傀儡没有将麾下杀手们的性命当作草芥。 笑面傀儡在资金运营时投入近半数的预算在自身情报网络的更新和稳定上,这就让笑面傀儡的情报网和一些国家的机密机关相比也不逞多让。 除了交代了这次任务对象目前的情况外,少年发现情报中还有用红字特别注明了:【由于此前有暗杀达西摩失败的案底,所以达西摩的暗杀任务由绿级提到了蓝级。】 不过有关上次任务失败的内容扩展并没有在他手头的情报里找到。 笑面傀儡并不提倡杀手们为苛刻的任务送死,在不暴露组织情报的前提下保全自身是允许的。所以哪怕任务失败,执行杀手只要没有犯什么原则性错误(例如:投敌、临阵脱逃等),在成功脱身后依然可以回到组织继续工作。 达西摩只是个没有武力的商人,负责执行那次任务的失败杀手的存活率挺高,应该会有相应的情报才对。 “果然我得自己去找吗?” 少年本就没有指望这个任务单里会涵盖自己所有想要情报,毕竟杀手自身也是笑面傀儡的情报网络的一环,一些情报得靠杀手自己去探索。 虽说缺失的情报未必重要,但这毕竟是自己的第一次任务,无论如何都得保持万分的警惕。 可是尽管他手头的情报看似齐全,但少年总觉得这些情报里还缺失了一些关键内容。 因此,他得找个人谈谈。 去找…… “迪福·罗兹贝。” 执行任务的另一位杀手,也就是此次少年的搭档。 他一定知道很多。 第三十八章.审判者与龙 阴冷的地窖内,两位神官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 裁决长年事已高,老迈的身体撑起这个雄健的战士本就不易,现在还要拖着他拼命奔跑。 不一会儿裁决长就感到胸闷气短,腿脚乏力。 而后面愤怒的吼声在越来越近,裁决长脚下的泥土和碎石都在震动。 他立刻三步作两步,一口气冲到了铁门下,狠狠的撞击铁门。 “我艹!” 纵然是他也如市侩乡人般爆了粗口,肩膀撞得生疼,铁门在被顶起后却又立刻砸了下来。 回头看向通道,那些张牙舞爪的邪教徒们正打算将他们撕碎。 裁决长从袖子里摸出一颗爆弹,上面有着六个条纹。 “居然是六纹的!” 带的品级高过了头,但裁决长此时只能拼一把。 屋外。 听从命令的众人在屋外已经等待多时,可两人还是未曾出来,一些担心的人们靠着窗户看动静。 轰隆!! 原来还安静的铁门通道,突然被巨大的力量冲开,用于支撑被虫蛀的千疮百孔的木柱直接坍塌了,失去支柱的屋子也随之倒塌。两个身影砸破了屋顶,飞了出来,埋在了麦秆堆里。 在旁边的士兵被抖了一身麦秆,他们一边拿掉插在头盔里的麦秆,一边从麦秆堆里把两人挖了出来。 “审判官大人!” 有些不可置信,如果不是他们脸上的面具,他们不敢相信这浑身是血的两个人竟是之前的两位审判官。 “放箭!” 从废墟里冲出了一堆庞然大物,他们毫不犹豫的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如此庞大的目标,莫说是经受训练的士兵,就是街头顽童也不会射偏。 被如此密集的箭雨和魔法、神术轰击,就算是块岩石都该化作石屑。 恶臭扑鼻,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因为这里的动响,原本熟睡的居民纷纷打开了窗。妇人们见到眼前的场景,尖叫着,锁死了门窗。 在原本木屋的瓦砾上有着一个肉球,这肉球的大小堪比两辆马车。 上面插满箭矢,魔法和神术已经不明去向。 “攻击!别愣着,接着攻击!” 两个审判官都已经失去了意识,临场指挥自动交给了职位最高的士兵长。 弩机和弓箭铮铮作响,甚至用上了火铳轰击。 魔法师和神术师在一旁吟唱,不一会儿一个个富有破坏力的法术轰击在肉球上。 “别……让他们住手!” 裁决长勉强恢复了一丝神志,看见眼前的肉球,他立刻大吼。 “怎么了?大人。” 一个穿着黑色教士服的神官扶着这个老人,现在场面混乱,他虚弱的声音根本没其他人在意,那些人出于恐惧疯狂的攻击着。 “这是……禁魔血咒!” 话音刚落,肉球在承受了无数攻击后终于爆开。 士兵们打算欢呼,术士们展开笑颜。 从空中降下的血雨,稀稀落落,淋在众人的身上。 “啊!” “怎么回事!我的手!我的手!” …… 这些血肉像是某种活物,在蚕食着寄主的肉体。 人们在地上打滚,褪下身上的盔甲,丢下武器,在全身抓挠着。 “啧啧,耗费了这么多血肉,看起来效果不错。” 瘦子的右手有一道阵纹,繁杂的血色符文构成了一个小型祭坛。 “看起来咱们还可以吃顿夜宵。” 矮子揉着青肿的胳膊,行刑长造成的伤害还没有完全恢复。 “我们得快点,这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的援兵又来了的话,我们会很麻烦。” 胖子揉搓着双手,上面的伤痕已经消失。 血色符文依旧在皮肤下流动,那些在血泊中挣扎的人们,力量被抽送到他们身上。 现在他们甚至感觉自己可以摧毁一切。 “真是舒服啊!” 矮子吉拉抓住一个年轻的士兵,将他不断扭动的脖颈固定,嘴里满是细小的尖牙,一口咬向他的耳朵。 “救命……救命……女神大人救命啊!” 耳朵部分虽然没有多少肉,但全是易嚼的软骨,接下来他的嘴里就会有着酥脆的美味,修复自己的伤。 那个年轻的兵拼命的挣扎,高呼救命,可没人能救他,所有人都自身难保。 恶鬼最喜欢这种感觉,将活人一口口吃掉,然后食物拼命的嚎叫着、挣扎着,痛苦的活到尽头。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着士兵的耳坠,口中恶臭扑鼻,尖利的牙齿擦过耳根,划开血口。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凌晨一点了……” 行刑长睁开了眼睛,从遥远的钟楼传来沉重而又悠扬的钟声。 撞钟人卖力的推着横木,铜钟被撞出了十三响。 这是很久以前的规矩,报时以十三响表示一点,以十四响表示两点,而接下来以三响表示三点以此类推。 街道震动起来,边上扫拢的雪堆松散些的都散开了。 咚哒!咚哒!咚哒…… 两足的怪兽在街道上极速奔驰,带起的劲风带起满街的飞雪,巨大的脚掌在初结的薄冰上踏出草叉似的印迹。 大地在颤动,街道上的人们纷纷惊醒,打开了窗户,好奇的伸长脖子眺望那头两足怪兽远去的背影。 “怎么回事!” 脚下的地面震动了起来,准备享受美食的恶鬼们愣住了。 火红的身影如同一道赤色的闪电,带着疾风和雪花,从地面一跃而起,在场的所有人都错愕的张开了嘴,仿佛下巴就要掉下来了。士兵高呼着女神荣光。 “啊!” 矮子发出一声惨叫,他还来不及反应,脸上就迎来了巨大的阴影,带着鳞甲的脚掌踩了个正着,他向后仰倒,那颗可怜的脑袋也被踩进了泥地里。 “吉拉?!” 瘦子顾不得矮子的惨状,往后一跳,躲开了这道红色的旋风。当然,这“旋风”一开始锁定的目标并不是他,“闪电”狠狠地轰击那个体型庞大的胖子。 胖子用粗壮的双手抵住了怪物的头,但怪物那恐怖的力量竟然将强化中的胖子顶起。胖子双脚离地,失去了支撑。他被直直的被顶在了墙上,身体在石砖砌成的墙上留下了巨大的凹槽。 胖子满脸的肥肉都在剧烈的抖动,他急促的喘息着,皮肤下的符文疯狂的涌动。 他拼命的抵着怪物那三角状的头,手中紧紧抓住它两边的鳞甲,哪怕被划出鲜血也不肯松开。在怪物的鼻尖有着一根黑亮的犄角,只要他一松劲,这根角就会像利剑般贯穿他的胸膛。 瘦子在后面吟唱着古老的咒语,胖子身上的血色符文越来越多,已经快将他变成一个血人。 吼吼吼! 胖子吼叫着,如同一只蛮兽,突然爆发的力量反而让他将这怪兽举起。还未等那怪兽挣扎,他就将它狠狠地往空中一抛。 轰隆! 怪兽的体重和身体硬度惊人,墙壁根本无法阻挡,留下一个巨大的缺口的同时,它也直接被砸进了一家民居,而它浑身火红的鳞甲让它毫发无损。 独角暴龙从砖瓦中站起,抖落全身的灰尘,正准备咆哮着再大战一场。 “诶!是龙呀!是独角龙!” 一个小女孩欢呼雀跃地跑到了它的腿边,抱着它的长腿,用粉嫩的脸颊蹭着上面那光滑细腻的鳞片。 “好漂亮的独角龙啊!呼呼。” “回来呀,它可是龙!” 女孩的父母没能拉住她,又被这独角龙的气势吓得不敢靠近,只能绝望的呼喊。 “它不会伤害我的,独角龙可是正义的伙伴!” 小女孩很明显将睡前故事当真了,呵呵的笑着,抱着独角龙的腿蹭。 很显然独角龙误闯了人家的卧室,女孩和她的父母都还穿着睡衣戴着睡帽。 金色瞳孔里原本的暴虐已经烟消云散,不可一世的暴龙居然被一小女孩弄得不知所措,独角龙顿时慌乱了起来。 钢鞭般的尾巴四处横扫,将家具弄得乱七八糟。 刚刚打算偷偷摸摸的将小女孩一把抱走的父母又被吓得缩了回去。 男人从床底摸出一把弯刀,双手有些颤抖,但还是对着独角龙吼道:“放开我女儿!” 独角龙的眼睛里有些厌烦,尾巴一扫,这刀就只剩了一个刀把。 男人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女人更是站不起来,在地板上哭嚎。 “苏拉玛,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那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独角龙眯了眯眼。它蹲了下来,将胸前的爪子伸向了女孩的头。 “我的女儿啊!” 男人和女人哭着,向前爬去,结果那条尾巴抽打在他们面前,将木制的地板轻易打断。 眼睁睁的看着这只暴龙将锋利的爪子伸向了女孩的脑袋,只要它稍稍用力,她就会命丧黄泉。 他们无力的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哇哦!” 女孩开心的低着头,让这独角龙拨弄着她睡帽尖顶上的小毛球。 “诶?” 两人面面相觑,金色眸子对着他们眨了眨,逗着女孩发出惊喜的尖叫。 【这些人类真有趣啊……】 它想着。 【剩下的交给他就好了,那么我这里就陪你们玩玩吧!】 第三十九章. “刚才的是……独角暴龙?” 不敢相信,没人能想到在这种穷乡僻壤也会有“独角暴龙”这样恐怖的魔兽存在。 瘦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他将所有的祭祀恩宠都注入了胖子的身体,那可是相当于于几十个人的力量啊! 现在他得维持这个祭坛,经过数个月的筹备,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刚刚伸出手要加强法阵时,瘦子祭司右手就被突然而来的袭击贯穿了。 “啊!!” 他尖叫着,右手上插着一把黑色的梭镖,只是一瞬间自己的手就被一股巨力拉扯着,筋骨和肌肉嘣断,整只手掌离开了手臂。 祭坛崩溃了,在血泊中哀嚎的人们终于解脱了。但是他们都受到了不轻的伤害,已经无力站起。 “抱歉诸位,我来晚了。” 这是个富有魅力的男音,他的语气里充满着歉意。 “什么人!给我出来!” 瘦子的右手喷涌着血,胖子跑到他身边护卫。 “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他们吼叫着,没想到一个突如其来的偷袭居然让他们几个月的筹备毁于一旦,而他这个高贵的萨摩祭司还痛失右掌。 “哦?” 那人轻笑着,闲适的话语里充满着优雅。 “抱歉,我可没有躲躲藏藏。” 他就坐在屋顶上,细长的锁链在他的指尖绕着圈,那只断掌从前端的镖头飞出,砸在了瘦子那张干瘪瘦脸上。 月光皎洁,夜空湛蓝,繁星漫天。 星空下,屋顶上。 深黑的审判长袍上沾着些白亮的雪粒,银制领扣上有着“堕天使”的辉纹。 宽大的长袍本是用于隐藏审判官的身形,但那件袍子却掩不住他健壮的身体。里面露出的贴身软甲也是深邃的黑,仿佛与那夜色融为一体。 脸上的银制面具只遮盖了他的眼睛,他用手托着留着短胡的下巴,高傲的看着下方的人群。 他就像个贵族,坐在宝座上,俯视着封民。 温顿其实是个温馨、和谐的小镇。 清晨,人们会坐在餐桌旁与家人一起啃着面包,沾着浓汤。吃饱了,孩子们会去教堂的学院学习圣歌,大人们在孩子们的歌声里劳作。 中午,孩子们会在教堂吃一些简单的午餐,然后回去帮家人干活。放羊的孩子会在绿绿的草坪上躺下,耳边回荡着牛羊咩咩哞哞的悠长舒缓的叫声,看着眼前清澈明朗的天空上飘过那一朵朵像极了街边小贩们用砂糖做出的甜点的白云。 晚上,人们开始收拾摊子,躲回暖炉旁的被窝里,听着猫与老鼠的叫声,幻想着它们精彩的追逐戏…… 他让人忘却了身上的伤痛,回想起天明后那个平淡而又美好的小镇。 他是如此的出尘,底下是炼狱,人们在守望着光。 好奇的居民悄悄打开了窗,透过缝隙,寻找他的模样。 他站了起来,圆月的银辉留下一个高贵、神秘的剪影。 审判长,为三长之首。每次任务必定会指派三位长官作为总负责人:行刑长、裁决长和审判长。 行刑长作为铁拳,击碎敌人的獠牙。 裁决长作为耳目,通晓天地的四方。 审判长作为首脑,扼住命运的咽喉。 审判长是“异端审判廷”指派的地位最高的人,最高审判长的权柄仅次于教皇。 而他是审判长,是本该最早来的人,可他最后到了。 不过,看起来还算及时。 “唔……” 脑袋被独角龙一脚蹬在地上的矮子吉拉,不知是不是命大居然又抬起了头来。 然而这时他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准确无误地踏在吉拉的脑袋上,极其优雅的着陆。 “啊!!” 吉拉可怜的脑袋又被踩进了泥坑,半边脸上满是孔洞,流出着乌黑的液体。 他挪开了脚,鞋底布满金属尖刺,上面带着血肉。 这个男人用鲜血证明,他并不是优雅的绅士,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徒。 以暴制暴,一直以来都是异端审判廷的信条。 他们是暴徒,是最大的暴徒。用绝对的铁腕扫去障碍,从来都是他们的手段。 “杀了他!” 吉拉在地上打滚,脸上的伤口痛得他几欲昏厥。 胖子冲了过来,他身上有着能甩飞独角暴龙的蛮力。 失去了右手的瘦子祭司,从左手释放着一个个凝聚着无数怨气的术式。 而他抬起了手,指尖散发着微弱的光。 胖子冲到眼前,那沙包大的拳头轰了过来。 他却轻轻一跃,灵巧的像个舞者,这蓄力一击就这样落在了空处。 左手食指的指尖点在胖子那鼓起像山包般的眉心,那冰凉的触感让胖子不由得发愣。 神术·闪耀。 面对这样的神术造诣让裁决长都不由得羞愧,他能够如此细微的控制这个高阶神术,已经说明了他在神术领域的能耐。 极致的光笼罩着胖子那肥大的头,如此集中的爆发,一瞬间,胖子的双眼就被灼瞎。 右手的链镖缠上了胖子的脖子,扣进了皮肤的褶皱里。 刷拉拉…… 锁链的铁环发出清脆的撞击,不知他哪来的力气,居然能够让那至少三百镑以上的肥肉向后仰倒并拖拽着,此时这个巨人竟如同婴儿般脆弱。 “你别过来!” 瘦子浑身打颤,残暴的攻击术式,在他的身前如同薄雾清风,仅仅带起了审判长的衣袍。 这时审判长的右手中提着另一根锁链,那是士兵们带来封路的,有手臂粗细。 而审判长却能轻松挥舞着,这条铁链像是一条粗大的鞭子,直接扫向了那个瘦子祭司,并不擅长闪避的瘦子立即发出惨叫,他被打了个正着。 “大人小心!” 人们警告着。 胖子突然在审判长身后站了起来,并一拳挥向了他的头颅。 啪啦…… 银制的假面落在了地上。面具之下的那张脸很平凡,是个在街头巷口都能见到的中年大叔。不过他的脸上一条刀疤让这张平凡的脸上多了几分凶恶。 嘛,他本人也并不在乎这个。 “呦呦?有趣。” 这可以击碎岩石的一拳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男人笑了笑,他用左手掐住了胖子厚实的脖子,手指陷入深深其中,然后再五指聚拢,胖子瞪着充血的眼珠发出窒息的哀嚎,扭曲变形的咽喉渗出血来。 “可悲……居然是他……” 行刑长在旁人的搀扶中勉强站起,他想起之前曾付之一笑的消息。通讯员说他们这次的审判长是个大人物,行刑长本以为只是个排场大的“大人物”,不想居然真是不得了的家伙。 “第二审判长,柏诺·科林顿。” 行刑长闭上了眼睛,虽然他并不会怜悯这些罪该万死的臭虫,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不需要去看了…… 片刻后,这三人已经被黑粗的铁索捆在了一起。 那个瘦子的脊椎都被抽断,当场就失去了神志,而胖子,他的四肢都被插入了钢刀,血符文的力量随着大量失血而消失。此时反倒是那个最先失去战力的矮子还有意识。 士兵们将这三个被拔掉獠牙的恶徒团团围住,确保这三人再无逃脱的可能。 那个被称为“第二审判”的男人弯腰拾起地上的面具,抖了抖上面的灰,将它重新戴在脸上。 “啊!我要吃了你!食你的肉,啃你的骨!喝掉你的脑髓……” 审判长整了整微乱的衣冠,那个矮子吉拉还在他背后谩骂着。 于是他转过身,缓缓走来,像是在赏一朵鲜花,握住了吉拉的下颚。 “你……唔……唔!” 咯剌。 这朵花很丑,不值得观赏。 吉拉吐不出那些恶心的话了,审判长把吉拉的下巴卸了。 “初次见面,审判长。” 裁决长和行刑长在他人的搀扶下走到他身边。 “哦,你们对付这些不过三四阶的邪教徒还让他们造成了不小伤亡,真是……” “十分抱歉,是卑职无能。” “罢了,这里也有我未能及时抵达的问题。” 说完审判长抬头看了看空中那轮皎月,便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这里的后续事宜就交给你们了。” “遵命。” 裁决长和行刑长恭敬地向这个男人洒脱的背影鞠躬行礼。 行刑长压着胸前的伤口,带着许些疑惑的说道:“这就是‘第二审判’柏诺·科林顿?” “嗯,我见过他的画像,是本人无疑。” 年迈的裁决长轻轻咳嗽了两声,能和这种大人物见面确实是件幸运的事。 异端审判廷的高层在空暇之余也会执行一些普通的任务,下级神官们有机会和这些大人物一同行动,不过这世界是如此广大,这位“第二审判”会出现在此纯粹是运气罢了。 “在‘十三审判’中仅次于第一审判长卡农大人的‘第二审判’科林顿大人,真是一个强到不讲道理的怪物啊。” “呵,‘十三审判’里哪个不是怪物?你觉得第二审判长在之前用了几成实力。” “两成…哦不,一成?” “哈哈,老伙计你开什么玩笑呢?” “额?不对吗?” “第二审判长大人从头开始都在‘玩’而已,这三个十恶不赦的邪教徒,在他眼里就是些杂鱼罢了。” …… 第二审判长柏诺·科林顿回头看向那个小镇。 那些被惊扰的居民又熄灭了灯重新睡下,对他们来说这里不过是多了个闲扯的话题,和平的生活并没有变化,到头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仅次于……卡农,啧,真是令人不爽。” 柏诺·科林顿的六感远超常人,哪怕他身在百米开外,那两人的私下议论也不会逃过他的耳朵。 不过人家说的确实是事实,他虽然有些恼火,但也不会表示什么。 “苏拉玛,走了。” 柏诺的独角暴龙从一民居的正门走出来,后面的房主一家人在向它亲切的招手。 “欺负人家了?” 【没】 独角龙摇了摇头,他也懒得管。 身为“十三审判”之一,他得背负清除世间罪恶的重任,没日没夜的在一个个地方奔波,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只有这只傻龙还陪着他。 至少不是孤身一人。 这算是他唯一感到欣慰的事情吧…… 这么多年来,他很忙、很累,有时会受伤,甚至可能会死。 老实说,如果可以的话,柏诺很想归隐。 拯救世人什么的,实在不是一件多有趣的事情。 那究竟是什么让他一直要战斗下去呢? 柏诺看着夜空,众星闪耀的夜空中有个熟悉的面庞正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 第四十章.黑之浪潮 “卡农,你这家伙!” 第二审判长柏诺·科林顿从软皮座椅上猛然站起,双手下意识的拍击桌面,震翻了文件旁边的铁质茶杯。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不会让门外的两位守卫听而不闻,考虑到这位长官的脾气,他们也不敢贸然闯入,只是在门外先敲了敲门,再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没事。” 柏诺坐回座椅上,按压脸上的穴位,顺便从衣兜里掏出怀表,瞅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就平淡的说道:“你们现在可以休息了。” “是。” 黑衣守卫们在门外向柏诺鞠躬行礼,按照他的命令自行退下了。 雕纹魔法灯在柏诺的头顶散发着柔和的光亮,柏诺仰头看着光源,双眉一皱稍微集中精神,以控制灯光,让房间明亮起来。 等光线调整到合适的强度,柏诺才扶起倒掉的茶杯,将里面剩下的那点冰凉的茶水一口饮尽。 茶杯旁边的文件被打湿了,看起来还挺惨烈,不过问题不大。 柏诺用手指在湿掉的纸张上轻轻一划,纸张上面便冒起一片水雾。 只是过了一小会儿,打湿的部分已经完全干透,除了还留有一些茶渍外,文件上面的文字内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是梦吗?” 柏诺看着手头的有关“黑之浪潮”的机密文件,这让他确信之前脑中的那些画面来自梦境。 “呵。” 这位第二审判长发出一声冷笑,浑浊的双眼里有些落寞。 “我已经到了会不知不觉就睡着的年纪了吗?” 确实他老了,时间过得很快。 “呵,真的是,我为什么要亲自整理这些破文件,怪不得我想打瞌睡。” 泛黄的纸张上用石墨勾画出的字句,至今依然清晰,就像他那时的记忆一样,就算放在布满尘埃的角落里不去回想,突然想起时依然清晰无比。 尽管口头说着嫌弃的话,第二审判长还是继续翻开这些堆叠如山的文件,毕竟这是工作。 现今距离“黑之浪潮”的最终之战,已有十六个年头。 参与那场战争的人基本都失去了很多重要之物,柏诺也不例外。 苏拉玛,那头有一身漂亮的赤色鳞片的独角龙,也在最终之战里和黑魔王的麾下战将罡风同归于尽。 黑之浪潮,是黑魔王卡尔发动于人类世界的暴乱,黑魔王卡尔意图颠覆世界现有秩序,重新缔造一个符合其一切幻想的王国,而这个国家就是“黑之国”。 当一个平凡的疯子想要将其不切实际的妄想转化为现实,大家可能只会发出毫不在意的嗤笑,可如果那是一个拥有让世界动荡的力量的疯子,这便会成为一场空前的灾难。 “黑之国”的军队在前期势如破竹,人类王国半数倒戈,诺亚帝国和斯蒂瓦王国两个死敌在强敌压境的情况下终于联手,可依然难挡黑魔大军的铁蹄。 “黑之浪潮”的第八年,黑魔王卡尔在人类世界取得了巨大战果后,也终于对其他种族伸出魔爪。 魔法森林萝拉之森的守护者精灵龙萝拉及其眷属被黑魔王杀害,自此黑魔大军开始向人类世界以外的领土进军。 精灵、兽人、矮人、妖精与龙族,在意识到黑魔王的野心和实力后决定加入战争,黑之浪潮也终于扩散到整个波姆塔大陆。 在“黑之浪潮”爆发的第九年,几乎所有的种族和国家都加入了这场战争。 “黑之国”建立之初,有些势力成为了黑魔王卡尔的党羽,有些则坚定站在正义这边。随着战争的进行,有些人从“黑之国”倒戈到了世界联盟,也有人从世界联盟中脱离出来选择了堕落。 战火遍及人类世界的各个角落,遍野枯骨,民不聊生,而在后来其他种族的生存也一样受到了威胁。 可由于始终未出现任何一方拥有压倒性的优势,而且彼此都在为自己的信念而战,这便让这场战争持续了十二年之久。 在黑之浪潮进行的第十二年,各族决定集结力量发起对逐渐势弱的“黑之国”的总攻。 在付出了无数的牺牲之后,一批勇士攻入了黑魔宫,与穷途末路的黑魔王展开了奠定历史的最终之战。 那天在恢弘的黑魔宫里,集结各个种族的强者,他们来自人类、兽人、精灵乃至海族和龙族,这些勇士抛弃生死一同挑战已经无敌于世的黑魔王。 最终正义获得了胜利,各族勇士成功将黑魔王击杀。 剑圣查尔莫斯手提着黑魔王卡尔的头颅,在世人面前宣告旷日持久的“黑之浪潮”结束。 在漫长的波姆塔世界历史上如彗星般短暂的“黑之国”也随着黑魔王的死亡土崩瓦解。 而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异端审判廷第一审判长卡农·波利卡·蒂莫西,也在浪潮结束不到三年里,因当时遗留的伤疾死去。 第四十一章.共同点 包括第一审判长卡农在内,异端审判廷的“十三审判”前后共在“黑之浪潮”中折损了七名。 第三审判长冯·诺德基尔与第十二审判长达布里诺·范迪克分别在黑之浪潮中的第二年和第六年牺牲。 第九审判长瓦莉拉坎牺牲于第七年的圣城迪贝拉保卫战,由于当时情况复杂,瓦莉拉坎的遗体损坏严重,以至于无法正常殡葬。 不过现在圣城迪贝拉纪念广场里可以见到她的塑像。 每年在瓦莉拉坎的忌日,柏诺都会拿一束白玫瑰去塑像前缅怀这位温柔坚毅的女审判长。 最终之战更是让第三(前第四审判长)、第六、第七审判长死于“黑之国”势力最后的疯狂反扑之中。 虽说很快就有后起之秀将“十三审判”的空缺补上,但顶层战力的损失不可避免地让异端审判廷的实力大大衰减,而且除了“十三审判”之外,隶属异端审判廷的下级审判官、执行官、狩魔人等也损失惨重。 黑之浪潮肆虐的那段黑暗时期里,异端审判廷一直站在对抗“黑之国”的最前线,没人能比他们更清楚黑魔王卡尔和他的爪牙们的可怕。 可就算身边的同伴们一个个倒下,异端审判廷的神官们也一直都在战斗着。 这一点第二审判长柏诺·科林顿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黑之浪潮”的文件整理工作交给他这个经历了整个黑之浪潮的“第二审判”是再合适不过了,尽管也并不是没有别的人选,但柏诺并不想交给其他人。 毕竟那段刻骨铭心的历史就在他的记忆里,任何人想要去改动这段历史,哪怕只是出现一点点的歪曲,柏诺都无法接受。 其实……也有无聊的因素在其中。 新任的第一审判长温格道尔因参与教皇大选不在总部,现在的异端审判廷总部按照以往的规定由第二审判长接管。 自己终于坐在了最高审判官办公室里,可柏诺·科林顿的内心很不是滋味。 万年老二。 这是柏诺对自己的自嘲。 他一直是异端审判廷的第二审判,在卡农的时代里,如他这般绝顶的天赋本该大放光彩,无奈头上有个比他强得多的卡农,本被前代第一审判长视为继承人的柏诺,只得屈居第二审判之位。 而卡农死后,他的子嗣温格道尔后来居上,向柏诺证明了他拥有不亚于其父亲的能力,还力挽狂澜将原本濒临被光明教廷彻底兼并的异端审判廷重新引入了正轨,这让第二审判长柏诺·科林顿不得不服心。 在温格道尔离开总部,异端审判廷最高权限由柏诺暂时代理的这段时间里,柏诺也不想搞什么鬼名堂。 他很清楚现在如婴儿般脆弱的异端审判廷已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在这些日子里,柏诺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处理着异端审判廷的大小事务,想来这也是在温格道尔的计算之内。 “黑之浪潮”结束之后,世界虽未完全和平,但“异端”“堕落”“化魔”等涉及魔法、宗教信仰领域的恶性事件已经大大减少。 异端审判廷的黑衣神官们也不用背负以往那般沉重的负担,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虽在前段时间因为兽人入侵导致了不小的骚动,但在兽人大军撤回关外后,一切又回到了原样。 就算在温格道尔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世界也极其平静。 值得柏诺亲自处理的事物并不多,小事总部自然有其他人处理,而大事并不是想遇到就会遇到的,况且柏诺可是由衷的希望自己能真正清闲下来。 迫使异端审判廷高层忙得手忙脚乱的大事件,只会又是一场让世人陷入深重的苦难中的浩劫罢了。 审批完来自各个分部的文件后,柏诺就空闲下来,这时他瞅见了有一批关于“黑之浪潮”的旧文件需要查证更新的差事,便义不容辞的接手了。 不过到真正接手后,柏诺才发现自己真是没事找事。 整理查证这些堆积如山的资料可没有什么乐趣可言,况且翻看里面内容难免会勾起自己不好的回忆,这让柏诺有些头疼。 可工作就是工作,柏诺一直都是个敬业的男人,一旦接手了就没有让步的道理。 柏诺对着参考资料和自己的记忆,拿着沾满红墨水的钢笔在这些旧版文件上逐行逐句的勾画着。 工作量确实过大,有关那个时期的资料实在太多,柏诺从白天忙到第二天黎明这批文件才处理了三分之一左右。 看来后面还是得找些助手帮忙。 柏诺轻叹了口气,收起了手中的钢笔,开始将桌面上摊开的文件按照分类整理。 这时柏诺在文件堆里翻到了一批重要人物的画像。 无意中对比了手头第一审判长卡农、黑魔王卡尔的画像还有曾让自己丢掉颜面的温格道尔的模样,已经疲倦不堪的第二审判长柏诺·科林顿发出一声漫不经心的感慨: “果然,黑发的家伙都是恶魔。” 接着,这位已经没有当年那般充沛的精力的“第二审判”枕着刚整理好的文件,伏在办公桌上进入了梦乡。 至少在那边,曾经的同伴还在等着他。 第四十二章.搭档 去找迪福·罗兹贝。 收起手头的资料后,这位黑发的少年确定了自己现在的目标。 在执行任务前得先与另一位杀手进行接洽,不然一切行动都难以展开。 只是现在有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个名叫“迪福·罗兹贝”的杀手究竟在哪儿? 他是身在分舵之外,还是分舵之中? 少年完全没有头绪,这个叫“迪福·罗兹贝”的杀手,他甚至没有听说过,更不可能认识。 难不成自己还得去找福蒂纳去确认一下情况? 咕~ “额,看来在此之前,我还得先吃饭。” 少年尴尬的拍了拍自己肚子,这里面正在大唱空城计。 不论怎么说,人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在清晨发生的那件“小插曲”后已有四五个小时了,从那时到现在他没吃过一点东西,外加上那场战斗还颇为激烈,体能消耗不小。 此时在少年的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向大脑发送渴求着能量补充的信号,吃饱饭为当前燃眉之急。 如今少年的伤势已经痊愈,福蒂纳自然不会再来送饭,他得自己去分舵的公共食堂。 在将整理好的文件放进抽屉后,少年起身推开房门。 门外已不再是漆一片黑。 到了白天的时间,芬达拉分舵各层就会亮灯,以方便分舵内人员进行日常活动。 现在每一层都有火炬的亮光,一些属于干事的房间门外还点着专门的油灯。 在溶洞顶部其实还有一个大型吊灯,不过那不是一个什么美观的装饰。这东西的外壳像是一个倒置的大铁帽子,要八九个成人才能环抱。外壳底部凿有许多窟窿,以便让里层铁网里的火光能够照射到整个洞穴。 在基地最顶层修有四个铁扶梯连接这个丑八怪,方便为其添加燃料。 不过此时这个可以照亮整个洞穴的大型吊灯是熄灭的状态。 其实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这个大型吊灯也都是不会点亮,毕竟燃料费用不菲,如非必要,大灯只是一个无用的摆设。 门口损坏严重的走道依然没有人要修理的迹象,少年从摇摇欲坠的木板边上小心跳开。 在芬达拉分舵一共有三个地方可以获得食物: 供应给下等奴隶的“供食处”,设在第一层,也就是溶洞阴暗潮湿的底部,一日开放两次。 每当“供食处”开放时就会有一群穴居精灵和一帮还在训练期中的孩童们手捧饭碗在“供食处”争抢食物,甚至会出现流血事件。这是由于食物的分量往往并不充足,他们只要稍微动作慢些就会没自己的份了。 在“供食处”所谓的秩序是不存在的,就算下面打得不可开交,只要不至于出人命,管理人员就会视而不见。 少年曾经吃过几个月来自“供食处”的饭菜,第一次成功抢到自己的那份食物时,他觉得碗里那一勺糊状的玩意应该被归纳为“猪饲料”,可是腹中的饥饿感让他不得不将之视为珍馐。 尽管在第一次吃进嘴里的时候,他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恶心吐了出来。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失去了自己那份好不容易抢到的食物。 人在发现一些本不能忍受又不可避免的事情处于无法改变的现状中的时候,就会尝试去习惯,而在尝试习惯之后,这件事总能从“不能忍受”变成“可以忍受”。 少年就是这么忍过来的,那段不堪回首的时间一睁一闭也就过去了,他可不想做过多的回忆。 除“供食处”外,就是位于第二层的“公共食堂”了,那里是“幽魂”和杀手们的供餐点,是个正儿八经的食堂。 至于那里供应的食物究竟如何,少年还未曾品尝过,这里没法给出情报。 再除“供食处”和“公共食堂”外,还有就是位于第三层的“恰希恰希”。 那里是“幽魂”以及笑面傀儡的杀手们等这些正式职员才能进入的场所,“恰希恰希”其实就是一家设在芬达拉分舵里的酒馆,里面布置有几十张桌椅和一个古典吧台,甚至有几名舞女在里面给顾客们歌舞助兴。 不过“恰希恰希”不提供免费服务,不管是谁,在“恰希恰希”都得付钱。 外面的货币在这里可以流通,只是“恰希恰希”里面的花费贵的出奇,能在里面消费的一般都是分舵的高层。 这世上居然会有一家能开在杀手组织里的酒馆确实让人感到稀奇。 当然具体的情况少年可不知道,除“供食处”外上两层的地方,都不是他能有资格踏足的。 这些有关“恰希恰希”的情报都来自于一位资历极老的穴居精灵,它的名字叫做“纳刺”。 “纳刺”是一个极其可靠的朋友。 那个时候少年所知道的有关芬达拉分舵的情报,还有一些有关外面的事情基本都是来自于“纳刺”。 也不知道“纳刺”是否安好。 少年轻叹一声,他在来到这个芬达拉分舵后一直都没有机会去穴居精灵们所在的第一层,唯一见到的那只穴居精灵还没法交流。 咕~ 走在楼梯上的少年捂住不争气的肚子蹲了下来,空空如也的胃袋在警告他必须得去吃点什么。 之前作为干事的福蒂纳表示少年可以在分舵自由行动,以前不能前往的场所,现在少年已不受限制。 那么现在他得从这三个可以获取食物的地点中做出选择。 第二层的公共食堂必须排除,少年可不想被那些杀气腾腾的“幽魂”夹在中间享用食物,谁知道会不会突然从自己背后飞来一刀。 而老地方“供食处”…… 少年贴在护栏边上,踮起脚尖向下望去。 那在最底层应该是“供食处”的位置没有一点灯光,毫无疑问“供食处”是处于关闭状态。 也就是说,现在他想吃“猪饲料”也吃不成了? 那么这样一来,他的选择只剩下…… “决定了,就去‘恰希恰希’!” 第四十三章.资深杀手 芬达拉分舵,第三层。 “这里就是‘恰希恰希’了吗?” 少年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驻足,挂在门前的牌子上用塔克语写着“恰希恰希”。 福蒂纳的话确实不假,在他犯事被抓之后,分舵的“幽魂”基本都记住了他的面孔,在第三层果真没有谁来驱逐或阻拦他,来到原本印象里只在传闻中出现的地点竟出乎意料的简单。 “额,进去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究竟是个神秘的地方,少年有点忐忑,但他此时已经来到门口了,这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叮叮当! 在少年推开木门的同一时间,门口的摇铃也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把少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的跳到门外,但门内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摇铃在叮当作响。 还以为刚才是触发了什么危险的机关,结果居然只是一个“门铃铛”。 这是商家常装在门口的小装置,叫作“招客铃”也叫“门铃铛”,在有人进门时会牵动门上连接铃铛的细线,以提醒店家有人进入店内。 对于商家而言,这种小装置用于防贼待客都是相当方便的,外加上其制作简单成本低廉,普通的商铺在门口挂个“门铃铛”是很常见的事。 但是…… @#&%,这个地方哪里算“普通”了? 这里可是“恰希恰希”,一家开在杀手组织里的酒馆,怎么会普通呢? 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满脸横肉的肌肉大汉,或者招惹不得的杀人魔头,亦或是和谐的红区? “咦?这个孩子是?” 店内的摇铃响起不可能不引起注意,由于少年在外面踌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进来,一位本站在圆桌边做清洁工作的女性放下手中的抹布,转身向在门口杵着的少年走去。 “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吗?” “哈?” 是听错了吗?居然有人对他用了敬语。 “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女人见眼前的少年没有回应,便不厌其烦的再问了一遍。 “呃……” 咕~ 在少年想着恰当的说辞的时候,他的肚子先一步诚恳的表达了自己的要求。 在听见这声响后,女人抚嘴轻笑道:“你饿了,对吗?” “呃…嗯,我想吃点东西。” 或许是因为眼前的情况和自己的想象出入较大,少年表现的很是腼腆。 眼前这个来招呼自己的年轻女性的年龄应该在二十岁左右,面容姣好,她上穿低领花格衬衣,下穿深色窄腿长裤(由于马术的流行,窄腿长裤这种轻便贴身的服饰渐渐流入到了人类日常生活之中,并为年轻男女所喜爱),外系一件白围裙,一副寻常酒馆服务员打扮。 “好的,里面请。” 这位女侍领着少年进入“恰希恰希”,店内点着八九盏油灯,里面的情况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少年在踏进店门之后就忍不住开始四处张望。 店里的空间比想象的还要宽阔的多,约莫摆着三十张桌子,形状方圆皆有,小木椅子和长凳若干,而且都摆放的相当整齐。踩在脚下的木质地板光洁亮丽,一看就知道有好好打蜡保养。干净整洁的酒馆恰希恰希可以说是与芬达拉分舵“脏乱差”的基调格格不入。 稍微让少年意外的是店内并没有什么客人,绝大部分位置都是空着的,坐在古典吧台里的酒保是个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他也没有在做自己的工作,而是一脸投入地拿着一本书在 既然店内如此冷清,那些传闻中妖娆的舞女们的表演自然也见不到半点影子。 总而言之,这里完全是一个寻常酒馆的模样,至少自己现在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呃,那个……” 少年想叫住这位年轻女侍,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她该如何称呼,只得欲言又止,气氛有些尴尬。 但这位善解人意的年轻女侍只是稍稍一愣就理解了少年的意思,她面上保持着笑容,温和的说道:“米蕾拉,我的名字。” “额嗯,米蕾拉姐姐,你认识‘迪福·罗兹贝’这个人吗?” 现在自己来到酒馆中,那么除了要吃饭之外,就该打探消息了。 酒馆一直都是情报聚集点,聚集在一起的食客们通常都会一边品尝美食饮用酒水,一边相互议论自己最近的见闻,而酒馆的工作人员也会有意无意的记住食客们的言论。 所以有关一片地域的大事小事、八卦传闻,只要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情报,人生地不熟的旅人只用在当地老牌酒馆里点一杯十五奥萨丁的麦酒,就能从坐堂老板口中知道几乎一切他想知道事。 别问少年是怎么知道,因为这是常识。 恰希恰希既然是一家开在芬达拉分舵的酒馆,那么按理说里面的店员是会知道不少有关芬达拉分舵的情报,而有关那些隶属于笑面傀儡的杀手的私人情报应该也在其中。 毕竟那些杀手一般都是这里的固定食客,彼此应该都是认识的。 “哦!你找罗兹贝先生的话,喏,他就在那里。” 果不其然,米蕾拉在听到少年口中的名字后,立即用手指了一个方向,少年顺着望去,发现了这个酒馆里目前唯一的客人。 这个穿着和冥蝶同一制式的黑袍的男人忽然举起手中空掉的酒杯,向在招待少年的女侍吆喝道:“米蕾拉,上酒。” “好的,这就来。” 说完米蕾拉就转头对少年露出抱歉的笑容,少年也以点头回应。米蕾拉便直径走向了吧台,一把抓起吧台上的酒瓶在陷入书中世界的中年男人面前用力敲了敲,才让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此时少年也不打算花时间观察店员们的工作,他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了那个坐在角落低头吃着盘中餐的黑袍男人。 突然男人抬头看了少年一眼,那道冷彻的目光让少年的内心不由得一颤。 少年看向这个男人的目光顿时从好奇变成凝重。 通过一个眼神的交互,少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名叫“迪福·罗兹贝”的男人绝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资深杀手。 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魄力。 “你,过来。” 第四十四章.交谈工作 这个黑袍男人用食指指了指对面座位,直径走来的少年也就顺势坐在这个位置上。 少年刚刚入座,罗兹贝就先开口说道:“你就是福蒂纳说的那个小子吧?” “呃…如果他是说早上被抓到审讯室的那个,那就是我没错了。” “他没这么和我说,不过我想就是你了。” “嗯,那就是吧。” 少年有点心不在焉,他的视线一直都在迪福·罗兹贝的手上。 这男人在用一把匕首分解一片抹满奶油的面包,然后他再拿这匕首将之一块块的挑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着。 面粉和奶油的香味刺激着神经,从胃里涌来的饥饿感越发强烈,少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罗兹贝先生,您的酒。” 米蕾拉提着酒壶来到两人桌边,为桌上空酒杯添酒。而迪福·罗兹贝则微眯着眼睛,紧盯着面前的少年,如一只敏锐的老鹰。 少年当然注意男人在看着他,少年总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想从他脸上探查着什么,于是少年低下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迪福·罗兹贝看到了少年的忐忑,他放下手里的匕首,向身边的女侍说道: “米蕾拉,把菜单拿来。” “好的,稍等。” 这时米蕾拉应了一声,将倒满的酒杯放回罗兹贝的手边,然后立即转身从另一张桌子上拿来一份手工制作的小册子递给了罗兹贝,并熟练的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了铅笔和记事本。 米蕾拉用轻快的语气问道:“想要再点些什么吗?” “就要这个‘特惠套餐’,顺便加一份小杯的蜜酒。” 罗兹贝摊开菜单用指甲在纸页上划了划,而一旁的米蕾拉则在记事本上快速抄写。 诶?这家伙难不成……要请我吃饭? 一脸错愕的少年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外表冰冷的男人。 唯利是图的笑面傀儡里还有这样的好人吗? “好,是为这位准备的吗?” 米蕾拉悄悄对桌旁发愣的少年眨了眨眼,她知道少年在疑惑什么,并主动替他向迪福确认。 “嗯。” 在自己用餐快结束时,突然又再点一份餐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迪福·罗兹贝确实打算请客。 “好的,马上。” 米蕾拉向这两位客人礼貌性的微鞠一躬就端起酒壶退下了。 本以为离开的米蕾拉只是拿着抄下的餐单递给后厨,可少年见这位年轻女侍的居然直接进了后厨忙碌了起来。 看来对方不仅仅是酒馆的服务员那么简单,她还有本店大厨的身份。 少年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这家店不会就两个店员吧?” “在平时就两人而已,到了节日庆典时才会增加人手。”就在面前的罗兹贝当然听到了少年的话,反正其中也没什么隐秘便向他解释道: “这个分舵平日就没留多少人,会来这家店的人就更少了,有时候他们甚至一整天都没人招待,这里有两个店员已经足够了。” “额,确实。” 从那个埋头看书的酒保身上就能看得出来,就算这只有两名店员,人手也是一副绰绰有余的样子。 那份手工制作的菜单还在桌子上,少年拿过来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发现上面的菜品出人意料的丰富,在分类里不仅有主食、汤、饮料、配菜甚至连甜点都有,而且每一个分类中的品种少的也有三五种,多的则有十余种。 如果那个叫米蕾拉的女性真的全部都能做出来的话,也是相当厉害的了。 至于价格方面,少年随意看了看,发现这里面就连最便宜的白面包也要十五奥斯汀,比外面的常规酒馆贵了三倍不止。 这让少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果然若要平时来这里消费还真是不明智的选择。 “你是来找我聊任务的事的对吗?” 迪福·罗兹贝不打算绕什么弯子,直接切入了正题。 “嗯,是的。” 少年也是这个意思,现在餐桌上交流工作是最好的时机。 “以前有执行任务的经验吗?” “没有,我是第一次执行任务。” “哦?” 这个男人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不过那个笑容的含义却是令人不快的轻蔑。 “原来是没用的菜鸟啊?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废物当搭档,你是用什么贿赂了那个死胖子?屁股吗?” “……” 对于男人的嘲讽,少年保持沉默。 “卖屁股的小子,你要是对我的话感到不满,大可朝我脸上打一拳。” “我确实对你施加的莫须有的称谓感到恼怒,但在我动手之前,我会先被你手里的匕首划断喉咙吧?” “哈哈!” 没想到少年会这样回答,迪福大笑了两声。 “不会,组织严禁下面死斗,出人命总是不好的,所以我最多……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而已。” 对的,出人命总是不好的。 那么换句话说就是:只要不出人命,怎么做都是可以的。 笑面傀儡不允许成员互相残杀,但并没有禁止“点到为止”的私斗。 “你刚才说的是事实,我确实是菜鸟,所以现在我想向你这位前辈讨教。” 少年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他知道迪福·罗兹贝在向自己挑衅,与一名拥有实力的冷血杀手针锋相对是愚蠢的,但也没必要像条哈巴狗一样对这人摇尾示好。 “你这小子果然有点意思,看来福蒂纳确实没给我安排什么没意思的家伙。” 迪福·罗兹贝收起了脸上轻蔑的笑容,变回了原本面无表情的模样。 “你的情况我都了解,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打算去找你。有关这个任务,现在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发问。” 刚才迪福·罗兹贝是想了解一下少年的性格,从而做出的试探。 这个外表稚气未脱的少年表现的相当沉稳,确实让他挑不出什么毛病,可以说是合格了。 少年直起身子,向眼前的黑袍男人问道:“嗯,我想知道,这次我在这个任务里的定位是什么?” “我的副手,不过一旦出现意外,我不会管你的死活,你可以理解为你是一个——随时可以去死的‘炮灰’。。” “哈哈,这可真是一个直接又真实的回答。” 对于这个在意料之内的回答,少年只能干笑两声,接着问下面的问题。 “这次刺杀任务的具体计划,是你制定的吗?” “是,你那边应该有基本的情报,不过有关那个商人近日的活动情报在我手中,我这边已经做好了执行方案。” 少年面前这位究竟是个老手,办事效率极高,这次的蓝级任务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有难度的挑战,但不管任务难易如何,都得提前做好详细方案,以应对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额,能跟我说说吗?” “不能。” 迪福干脆的拒绝了少年的要求并补充道: “至少现在不能,到时候我会把你那部分的计划告诉你。” “嗯,好的。” “哦?你不问为什么吗?” 少年过于淡定的表现,让迪福有些惊讶。 “虽不能完全猜到你的用意,但我想你是怕我提前泄露计划。” 之所以少年不提出疑问,是因为他确实能理解迪福的做法。 “我并没有什么值得你信任的资本,而且做这行本就没有什么‘绝对信任’,做什么都该留一手。如果我负责的部分本就没有进行预演的必要,那么提前告诉我计划有害无益,所以你现在才不告诉我计划。” “呀?你这不是很上道吗?看来你不是什么‘天真的蠢货’,这让我有些欣慰,说不定在你快被砍掉脑袋的时候,我会拉你一把。” 这个冰冷的黑袍男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至少比之前那副“你欠了我两百万”的模样要和善的多。 “那还真是谢了。” 少年悄悄松了口气,他在和这个男人交谈时,身心皆倍感压力,这个男人似乎无时不刻都在试探他。 迪福喝了口麦酒又说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知道,上一次暗杀这个对象失败是怎么回事?” 这是少年一直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上次任务会失败呢? “哦?你是说可怜的布洛特,他想杀这个商人的时候是在晚上,本来进行的很顺利,可这个冒失的家伙不小心踩到了那家伙养的狼狗” “那狼狗虽然被这家伙杀了,但暗杀是做不成了,然后就在他跑出院子时,恰好遇到了一支夜巡警备队,他就这么被那个镇子里的卫兵们逮着了。” 原来并不是任务对象有什么问题,纯粹是一个意外而已。 “呃?那他现在怎么样?” 稍微安心下来的少年不由得在意起另一件事情来。 “还能怎么样?” 迪福转了转手里的匕首,雪白的刃口在油灯下闪着寒芒。 “他当然是死了,尸体被吊在台上吊了十天,据说拿下来的时候,尸体上面的肉都被乌鸦吃了一半,然后他就被丢到这往东一百里的乱葬岗埋了。” 没错。 这就是失败的下场。 第四十五章.开始狩猎 两人相谈一阵之后,那个年轻女侍端着托盘来到桌边。 “罗兹贝先生,你点的餐来了。” “就放在76号那里,钱先记我账上。” “嗯,好的。” 迪福·罗兹贝将盘中最后一片半熟的牛肉用匕首挑入嘴中,接着他收起匕首站了起来,背对着少年说道: “明天我会带你去执行任务,具体的内容到时候我会和你细说。” “额好。” 少年点了点头目送这个黑袍男人离开,走时迪福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似乎自己并没有在谈话中赢得对方的好感,这让作为对方搭档的他有些忐忑。 而站在他身边的米蕾拉却笑着说:“看来你让罗兹贝先生很感兴趣呢?” 少年一脸疑惑的说道“诶?是这样吗?我感觉他对我并不感冒。” “不是的哦?” 米蕾拉保持着笑容,她看了看罗兹贝走时带动的那串正“叮当”作响门铃铛,然后她就靠在少年身边低声说道:“罗兹贝先生是个很冷漠的人,虽然他很可靠,但他并不喜欢人类和他接触。” “额?他自己不是人类吗?” 这位才刚刚认识的年轻女性突然朝少年靠过来,单身多年的他感到略微不适应,少年就往另一边靠了靠拉开了距离。 “不是,罗兹贝先生是名半精灵。” 米蕾拉见少年突然向另一边挪了挪,误以为少年是邀请她在这里入座,就毫不客气的在这少年身边坐了下来。 “额……我完全看不出来,他身上并没有任何精灵的特征吧?” 好近。 少年的胳膊贴在这名女侍的腰间,虽隔着衣物,但那温热且富有弹性的触感还是传了过来。 不过相对于少年的尴尬,米蕾拉自己却是毫不在意,她继续说道:“跨种族繁衍的话,一般后代的特征会更接近父亲,罗兹贝先生的父亲就是位人类,而他的母亲则是名暗夜精灵。” “他居然有暗夜精灵血统吗?” 耳朵听到这个信息,少年不由得愣了愣。对于少年而言,“暗夜精灵”确实是个敏感词。 毕竟自己认识的那个强的不像话的“冥蝶巴特芙蕾德”就是一个暗夜精灵。 “有的哦?罗兹贝先生并不喜欢别人提他的血统,所以你可不要当面问他这类的问题,不然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米蕾拉将最后那一词说得很重,看样子已经有人做过这事,而且引起了不小的事端,至于具体情况会如何,珍惜生命的少年可不想知道。 现在回想一下,迪福·罗兹贝的肤色确实偏向黑黄,比较接近古铜色,原来还以为是在外面奔波晒出来的,但杀手究竟不是一个会在阳光下挥洒汗水的职业,而且晒出的皮肤应该是正常的小麦色才对。 从这一点来看迪福·罗兹贝确实和暗夜精灵有共同点,有暗夜精灵血统这点应该不假。那这么说,这个迪福·罗兹贝估计也会有一些暗夜精灵的血统能力。 暗夜精灵,这个种族在天赋上就极其擅长潜伏和暗杀,甚至“影刺”这个职业就是由暗夜精灵创立,许多高明的杀手都与暗夜精灵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么迪福·罗兹贝这个拥有暗夜精灵血统的杀手的实力确实有点让人好奇。 米蕾拉看着身边似在思考些什么的少年,柔声问道:“你是要和罗兹贝先生一起去执行任务吗?” “额嗯。” 少年有点疑虑自己该不该与一名无关的店员讨论杀手任务的问题,但想想这样也没有什么坏处。 对方没有对自己不利的可能,如果不能被杀手们信任,这些人不可能在分舵开店。 “米蕾拉姐姐,你有什么可以给我建议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我并不是你们的一员。” 米蕾拉一边说着一边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紧接着她就展开笑容,用轻快的语气说道: “不过罗兹贝先生是个可靠的人,你只要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一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嗯。” 咕~ 少年刚刚应了一声,肚子先响了起来。 “哈哈,比起这个,你要不要先吃东西?” 当然这尴尬的气氛让米蕾拉用亲切的笑声化解了。 “额好。” 饥肠辘辘的少年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饭菜上,这盘中的食物饱含三菜一汤,主食是一碗燕麦粥,还有一份中杯的蜜酒。 “分量有点多了吧?” 尽管自己很饿,不过这个量的食物,少年还真没把握全部吃下。 “你先尝尝看,要姐姐喂你吗?” 对于少年的话,米蕾拉不以为意,而且看起来她说喂食也不是个玩笑,她真伸手去抓桌上的勺子。 “额没事的,我自己来。” 少年赶在米蕾拉碰到勺柄前先一把抢过桌子上的勺子,然后立即舀起一勺蛋花汤放在口中品尝。 “怎么样?” “好吃!!” 这并不是恭维,确实好吃。 这个黑发少年不是美食家,他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来形容,只能用一句“好吃”,和接下来大快朵颐的行动来反馈这顿饭菜的美味。 “唔!” 但吃得太急确实容易噎着,很快食道堵塞感就让少年忍不住锤击胸膛。 “吃慢点啦。” 米蕾拉见状立即将桌上的蜜酒递给他,顺便还拿出手帕为他擦拭脸上的食物残渣。 少年将杯中低度数的蜜酒一饮而尽,蜜酒是拿蜂蜜用水稀释再发酵的甜酒,味道极佳,没有寻常谷酒那刺喉的味道。迪福·罗兹贝不愧是这里的熟客,他点的东西都很合人胃口。 接着缓过一口气来的少年就将盘中的食物一扫而空,连汤水都不剩下。而米蕾拉见自己做的饭菜如此受人喜欢,心里也很是开心。 “谢谢款待,米蕾拉姐姐,你做的东西真的很好吃。” 真正品尝过“恰希恰希”的美食的少年现在可怨不得人家店里的饭菜贵了,这家店的饭菜不仅可口,而且分量也足,一旦吃起来就会忘记自己的胃囊的容量,像只不知腹饱的蠢鱼一样一直吃下去,算上新鲜食材在阴湿的洞穴中保存的难度和可怜的客流量,也算是物有所值。 “哈哈,你喜欢就好,欢迎下次光临。” 米蕾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为少年让开道。 “那个……我能最后问个问题吗?” 但是在走之前,少年想先解决心头的疑惑。 “随便问吧,只要我能答得上来。” “米蕾拉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 少年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米蕾拉对自己的态度,说是亲近,其实已经接近殷勤了。这显然不是“恰希恰希”的待客规矩,之前米蕾拉对熟客迪福·罗兹贝的态度虽也极好,可也远没有对少年那么亲切。 这不该是对刚刚认识的人该有的态度,少年也不认为衣着破烂的像个乞丐的自己有什么能得到这种待遇的理由。 然而米蕾拉并没有回答,在少年提问后,她就转过身去整理桌上的餐具,好像没有听到少年问题一样。 不能回答吗? 既然对方摆出这个态度,继续追问估计也得不到结果。少年只得带着疑惑,在清脆铃声里离开了“恰希恰希”。 回到那个目前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里,少年刚刚点亮油灯,就在桌上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包裹。 “这些是?” 也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包裹上放有一张便条,便条的内容看得少年一头雾水,上面写着“皮和獠牙”。 不能排除有危险物品的可能。少年拿起桌边的板凳用凳腿将包裹上的活结小心挑开。 借着微弱的灯光,少年细细端详着包裹里的物品。 没错的,确实是“皮和獠牙”。 里面是一套雕花皮甲和一把套着鞘的匕首。 看来是组织送给自己的任务用装备。 少年将皮甲拿了起来,靠在身上比对,见大小似乎没什么问题就开始试穿。 一般的皮甲或许在防御性能上比不上金属盔甲,但皮甲不仅穿着便利还不会对穿戴者的行动造成负担,而且制作成本也比金属盔甲要低,所以在世界上皮甲比盔甲的使用更为普遍。 这件皮甲上花纹是个吐着獠牙的鬼头,看着狰狞霸道。而这件皮甲本身相当轻薄,就像一件贴身的普通马甲,但当少年拿桌上的匕首在皮甲上用力穿刺时,也只是在上面留下一点印痕。 而且由于这件皮甲极其贴身,外面完全可以套件别的衣物进行掩盖,隐蔽性好。对于杀手而言,这种性质护甲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而包裹中的这把匕首已经开刃,少年在木桌上试了试其锋利程度。看桌上那一指深的口子,少年能够断言这匕首就算做不到削铁如泥,要是仅用来划开人的咽喉的话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少年将皮甲穿好,然后拿起匕首先在空中划了划,随即划向了那盏油灯里正在燃烧的灯芯。 武装好了“皮毛”和“獠牙”,他也有了战斗的感觉。 那节从中间整齐的分为两段的灯芯上依然有刺目的火光在跳跃着,少年注视着油灯喃喃自语道: “就要开始了吗?我的狩猎。” 第四十六章.出发 “76号,你准备好了吗?” 第二天,到了约定的时间,迪福·罗兹贝亲自来到少年的房间叫他。 这次迪福·罗兹贝还是穿着那件宽大的黑袍,脸上依然是面无表情,只是他背在背上的那把黑鞘长刀让这个冰冷的男人身上多了一份锐利的萧杀。 “嗯。” 顺带一提,少年现在有了一个新名字,或者说是编号——76。 76号本身并没什么多余的意义,只是编号而已。只不过这让少年记起了在另一个世界时的曾经存在的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组织,这让他感到不快,但这只是个巧合而已。 “好,那就出发。” 少年跟着迪福·罗兹贝来到了“铁鬼门”,“铁鬼门”是芬达拉分舵唯一的出入口,重要的入口处理所当然的有那些仿佛能让阴冷的洞穴里的温度再低两度的“幽魂”守卫。 这些“幽魂”在他们这两个明显是整装出行的成员面前依然举起手里的细剑,保持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架势。 迪福·罗兹贝走到一名头领模样的“幽魂”面前,将手里的一张羊皮纸递给了他,这位“幽魂”摊开羊皮纸,黑暗毫不影响他的视觉,在确认这张通行证在有效期限内后,头领“幽魂”点头示意身后的“幽魂”们为这两人放行。 好开阔。 这是踏入“铁鬼门”后,76号对外面的第一印象。 “铁鬼门”的高度足有八米、宽五米,通向地面的通道也是这个大小,莫说是让人通过,就算是要进一头未成年的比蒙巨兽也是绰绰有余。 虽说他也不是第一次通过这个出口,但是在最近的一次时他是处于昏迷状态,而更久远的一次则是久远到他都已经几乎忘掉的时光了。 76号的双脚踏在湿软的泥地上,他能感受到土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块,每一步落下去还会有清晰的回声,似乎在很久以前这里还是一个矿洞,墙壁上修有支柱和灯架,当然那些灯架上并没有灯火。 周围一片漆黑,全靠迪福手里的那盏油灯76号才能看得清这附近的情况。 那些“幽魂”并不信任他们,哪怕有迪福在也一样。76号能感觉到这几名幽魂在他们两人走后依然在通过通道里的声响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生怕咱偷他们家大米吗?这么提防。 看这情况,想要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悄悄出入芬达拉分舵的几率几乎为零。 约有六十米长的通道本身也是一个防御工事,通道地面上散碎的石块配上松软的泥土,导致马匹没法在这通道里奔跑,而且不管怎么放轻脚步,脚步声也会因为碎石和空间问题而被扩大。再加上在“铁鬼门”附近守卫的“幽魂”们的感知能力本就极强,一点动响都会被他们察觉,外敌若是入侵此地,想要搞奇袭没那么简单。 同样的里面的人想要悄无声息的溜出去也是不可能,硬闯估计也是没戏。这些“幽魂”守卫的实力不会在之前少年遇到的那名“幽魂”之下,要是只对付一个还好些,数量一旦超过二那就只有被擒杀的下场。 对于实际战斗而言,同时对抗的敌人数量的增加,所提升的难度系数,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加一的加法而已。 76号很清楚这一点,在他记忆中另一个世界的影视作品里虽有武术家以一敌多来烘托人物实力的情节,但其实这些打斗场景有很大水分。 在那些场景里,主角和一个小喽啰打斗,其他小喽啰一般都会保持一副张牙舞爪的凶恶模样,看起来随时都会动手,实际上在那个小喽啰倒下前,其他人都会停在原地看戏。 哪怕是多人围殴的武打场景,主角在每一次出手时也只是和一个人对打而已,其他人的攻击多半无关紧要或者干脆是虚晃一招。 而实际上在你迎击多名实力不俗的敌人时,对方可不会管什么单挑原则,他们会仗着人数优势直接一拥而上,不存在完全格挡的可能,毕竟人不是披甲龙龟,而且如果对方手持兵刃的话,只要对要害部位产生有效一击,就能让人失去战力。 除非你真是什么高手,能靠着灵活的身法不断闪避游斗,或者是能够做到一下一个小朋友的猛者,亦或是会什么和开挂差不多的异能,不然撑不过几个回合你就会落败。 所谓好汉难敌双拳,并非虚言。 “铁鬼门”至少有四名“幽魂”守卫,任何一名“幽魂”都能让现在的76号陷入难分结果的苦战,况且他要迎战多名擅长配合的“幽魂”,而且要真有紧急情况,这些“幽魂”完全可以呼叫增援。 可以说硬闯和寻死无异。 但离开的通道只有这一个,想逃出达拉分舵难如登天。 在走了一段时间后,两人来到了外门,外门是扇刻着鬼头雕像的简易木门。 这里也有两名“幽魂”守卫,在迪福展示了通行证后,两名“幽魂”随即开门放行。 这扇门虽是简单的木门,但门在外的一面用了藤蔓进行伪装,在木门合上后,正站离在这扇门不到半尺位置的76号表示自己根本看不出这是一扇门,就好像这里只是块天然的藤蔓墙一样。 此时还有一小段通道要走,不过76号已经能够看到许些来自外面光亮,这段通道在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一个废弃的矿洞,还能看到一些废弃的矿车和锈到完全不能用的金属工具。 终于76号来到久违的外面世界。这时候外面还是黑夜,夜空中有着绚丽的群星在闪耀。 尼娅、莉安娜她们过得还好吗? 76号忽然想起了那对被骑士们带走姐妹,想来她们应该也在这片天空下的某个地方生活着。 尽管现在他的处境并不乐观,但那个在雪中立下誓言还是必须实现的,不管尼娅她们生活的好还是不好,他都得去找她们。 “76号,你在愣什么呢?我刚刚说的你听到了没?” 迪福·罗兹贝见这黑发少年望着天空愣神,似乎完全没有在听自己刚刚说明的内容的意思,心中不免恼火。 “抱歉,我…没听到。” “你这种态度,是想死在任务里吗?这么想死我可以现在成全你。” 迪福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刀柄,似乎这并不是个玩笑。 “呃,不不,您弄错了,我可是个相当怕死的混蛋。” 76号将脖子向后缩了缩,继续说道: “为了活着,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第四十七章.凡人与天才(上) 人与人之间是存在天生的差距的,光明神的光辉不会平等在照耀在每一个人身上。 有些人天生力大,体力充沛,有些人天生聪敏,善于学习,也有些人天生高贵,养尊处优,也有些人天生贫困,艰难度日…… 出生于普特村一户农民家庭的菲力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菲力承认自己很普通,甚至有时候还很笨拙。 但是菲力老爹对菲力说:“咱或许什么都没有,可咱能努力。没有什么是努力弄不来的。” 老爹为了向菲力证明这一点,带着菲力拿着一根木棍去开垦一块荒地。木棍用的是坚硬的橡木,但这里的土块也十分坚硬,在木棍的敲击下只是裂了几条细缝。 菲力想告诉老爹这是徒劳的,然而老爹却不以为意,他继续拿着木棍将土慢慢敲碎,挑开里面的石块,让这块荒芜的土地一点一点地向着可孕育作物的农田转变。 由于其他的田地不能不管,该干正事的时候还是得干,但老爹每天都会空出半个下午的时间拿着木棍去给这块荒地松土,后面老爹没有要求菲力必须跟着,但菲力也会天天去这块荒地上看老爹在阳光下拿着木棍耕作的身影。 这个拿着木棍去耕地的老农民看着有些可笑,可是菲力笑不出来,当他拿着锄头想去帮忙的时候,老爹都会呵斥他,让他呆在一旁观望。 咔擦! 这根木棍断在石头里了,老爹就换了一根,他拿着那根崭新的木棍去耕地时还一脸得意洋洋,老妈则在菲力旁边说:“这老东西多半是疯了。” 老爹当然没有疯。 大概花了一个月,这片荒地在老爹弄断五根木棍后,真的变成了耕地。 而且这块用木棍开拓的土地和那些拿锄头和铁犁翻种的土地一样可以栽种作物,长势良好。 “菲力,努力能创造奇迹,你看,只要肯努力哪怕是根木棍也能耕地。” 这是事后老爹对菲力说的。正是记住了老爹的话,菲力一直很努力。 在去找村子里的工匠学习手艺的时候,吃苦耐劳的菲力很受那些老师傅喜欢,不管多难多复杂的工艺和杂事,只要给菲力足够的时间,他都能完成。 尽管可能只是为了给块木料雕花或是去做个模具,就会花上他一天的时间。而且中间各种磕磕绊绊,会让师傅在旁边不断责骂他的笨拙。 但当他在端出那块已经变成一朵木梨花的料子以及那个精细的齿轮模具时,不管是哪个师傅都会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谁让他菲力不是个天才,只能靠加倍的努力让他人满意。 以往靠“努力”真的很有用,菲力也觉得没什么是努力做不到的。 可是现在菲力脑中“努力能创造奇迹”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残酷的现实在告诉这个男孩,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做到的。好比一个只会打洞的老鼠突然向往起天上的飞鸟,天真的老鼠想与这些高贵的鸟儿一起翱翔。实际上哪怕它竭尽所有,蓝天中依然不会有老鼠的位置。 如今距离那个神秘的老铁匠将自己收为徒弟已经有一个月了,但菲力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 “喝啊!!” 手很疼,汗水在顺着眼角滴落,咸苦的汗水刺激着鼻头,让菲力想打喷嚏,但又卡在喉咙口半天没打出来。 不过是在烈阳下挥剑两小时而已,身体就已经快到极限了。 不会有人劝他休息,也不会有人在旁边给他鼓励。 (嘛,如果师姐还在的话,那就另说。) 全身都在酸痛,红肿的双手,酸软到快无法直立的双腿,可是菲力知道这种程度的努力还远远不够。 “喝啊!!” 再次对空气挥出一剑,手臂的肌肉似乎在抽搐着。 哐当! 这不是错觉,针扎般的疼痛感让菲力不得不将剑丢在地上,终于坚持不住的菲力一屁股坐在灼烫的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 不断的通过接近极限的训练来锤炼自己的体魄,这就是武者的修行。 “每次你将自己的体能消耗到极限,那么当你恢复之后,你的极限值便会获得提升,从而你会不断变强。” 这是老铁匠告诉菲力的。若想成为一名强大的武者,必须接受极为刻苦的修行。 所谓武者,是一切以体术、武技、秘术等非元素之力为修炼方向的职业修炼者,其中涵盖了战士、剑士、刀客、盗贼、影刺等大量常见近战职业。 相对于武者的就是元素咏唱使,也就是世人口中的法师,法师按修炼地、风、水、火、暗、光六大元素区分为六大魔法体系。 现在世人尚武不尚魔,普通人只要肯接受艰苦的训练基本都能成为一名武者,然而成为一名法师却极其艰难,能够感知元素之力的人并不常见,在人类中的比例约为百分之三,而且任何初次接触元素领域的法师都需要一名合格的导师引路,毕竟浩瀚又危险的魔法之海可不是一人就能在里面穿行的,这就让成为一名法师的门槛进一步加高。 外加上魔法时代给世人留下的阴影,人们现在想起法师就会想起恐怖的炼金试验和邪恶的诅咒,导致现在法师们的处境十分尴尬,没有法师协会的认证勋章的流浪法师甚至连出入城镇都得接受对随身物品的检查,也被禁止发布收集炼金有关道具的任务或委托,甚至不能有独立的试验场地。 和受到诸多限制的法师不同,强大的武者有着广大的出路。不管是当一名探秘天下奇珍异宝的冒险者还是当一位享受国家俸禄的军士或者成为一些贵族富豪的近卫保镖,只要实力强大,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如果能斩杀一些为祸一方的魔兽,更是能被奉为英雄。 菲力在得知老铁匠能让自己成为武者时可是十分兴奋的。他的偶像英雄王维克多,就是一名平民武者。 英雄王维克多的传记《英雄王传》,讲述了一个险些饿死在田埂上的少年如何在蓝衣贤者的指引下,成为一名所向披靡的战士,击败恐怖的极恶七巫,解救被巫师支配的人类世界,最终登上人类至高王座的故事。 而这个长达十八卷的长篇故事,年纪尚小的菲力都全背下来了。他的梦想不是有块年年丰收的良田和一名贤淑的妻子,而是像英雄王维克多一样,成为一位大英雄。这也是村子里的男孩子们共同的梦想,而如今菲力感觉自己是最接近这个梦想的一个。 平民想要出人头地是极其困难的,国家重要的官职基本都由贵族世袭,平民想要通过文职踏入政坛不是做不到,但你想成为其中举足轻重的存在,那就基本不可能了。不管你能力再怎么出众,平民还是平民,最终只能服从贵族们的指令。 但是武者却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任何人都能成为武者,实力的强大与否都看自身的努力和天赋。 授勋骑士,就是为那些效忠国家的平民武者们准备的贵族席位,虽然不是世袭贵族,但依然光荣无量。 菲力就曾给自己立下一个小目标,成为一名授勋骑士,当然到现在这依然是他的目标。 在老爹将菲力留在老铁匠这里后,老铁匠仍没有告诉菲力他的真正身份,只是对菲力说:“你想知道我是谁,就得证明你有成为一名战士的能力。” 老铁匠先教了菲力打坐吐息的方法,让菲力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气”。 老铁匠说只要菲力能够让自己的现在那股薄如游丝的“气”变得具有攻击力,也就是质变为“斗气”时,便能算是最初阶的战士了。 然后老铁匠又将菲力引到了一处山涧瀑布,老铁匠指了指瀑布下一块圆滑的黑石,再给了菲力一把不开刃的铁剑,说当他能够用这把铁剑将这块有半人高的黑石从中间劈出一条缝来,就是菲力有资格知道老铁匠身份的时候。 然后菲力为了劈开这块黑石,为了得到老铁匠的认可,开始了一天又一天的刻苦修行。 老铁匠没有收老爹给的饭钱,菲力这些天的吃住都是免费的,由此来看老铁匠确实不是什么骗子,毕竟骗子可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但此后老铁匠再没有教菲力别的东西,就是让菲力不断挥剑和扎马步打基础。然后便是管菲力的一日三餐,餐餐有肉能吃饱,就这样菲力开始了心无旁骛的修行。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铁剑劈废了一把又一把,面对那块几乎还保持着原样的黑石,老铁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直相信努力能够创造奇迹的菲力也终于……开始慌了。 第四十八章.凡人与天才(中) 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等手臂不再抽搐后,菲力盘起腿来端正了坐姿,开始按照老铁匠教的方式进行打坐。 通过挥剑的方法将体能消耗到极限确实是有用的。不仅能提升臂力,还能提升自己对武器的熟练感,同时还能锤炼体内的“气”。 现在菲力就感觉自己体内那股细弱的“气”,似乎真比之前稍微粗壮了些。 呃,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他的错觉。 “再这样下去,我会被赶出这里的吧?“ 菲力知道自己虽然入了门,但他还不能算是老铁匠的徒弟,现在最多只能算是个见习弟子而已。 老铁匠让他劈石头,就是正式拜师的一个考验,尽管老铁匠没有说出这个考验的期限,但这都一个月了,黑石仍只是被他削去了一段窄窄的尖头,距离将之完全劈开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按理说也差不多该到他卷铺盖走人的时候了。 那块黑石确实非常坚硬,但其实也只是一块饱经流水冲刷的深色岩石罢了,并不是什么能让人劈一个月都劈不动的奇石。 然而老铁匠可不会让这个考验变成谁都能通过的过场测试,菲力每天只有三次劈石的机会,每次只能劈一剑。 尽管老铁匠从不在菲力劈石时进行监督,但若想要对这块石头做什么手脚,无论怎么想都是行不通的。 黑石上的痕迹非常明显,一道剑痕就是一道剑痕,常人都能看出黑石上究竟有多少剑痕,更别提显然是位高人的老铁匠了。 而且若自己没有劈碎黑石的能力,却用别的方法击碎黑石,那当老铁匠要求他进行现场展示时,不管之前做得多么逼真都是徒劳。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投机取巧只会让他快点被逐出师门罢了。 “现在去试一试吧。” 感觉身体状态已经调节的差不多之后,菲力拿起地上的铁剑向瀑布的方向走去。 这山上本有许多毒虫野兽,据称还有食人的魔物在山上筑巢。早些年也没有听说过有人在这座山上居住,而且由于山中有可能存在危险的魔物,连艺高胆大的猎人都对此地敬而远之。 大约在六十年前,地方冒险者协会曾发布过探索这片山林的任务,只是此地人迹罕至,而且根据地方史料记载来看,这里出现什么古代遗迹或宝藏的可能也是极小,外加上这片山地植被繁茂没有矿脉,本就没什么可开发的地方。但为了响应帝国要求全国积极垦荒、开发土地的政策,所以冒险者协会就发布了探索这片山地的长期任务,当然报酬给的很少。 任务在面板挂了一个多星期,最后由一支本地的新人冒险小队接取了这个任务。 其实也只有一些初出茅庐的冒险者愿意接取这种很显然会吃力不讨好的任务了。 在进入这片深山老林一个月前,这支小队的成员还在派信鸽对外传达讯息,以汇报每日任务进度。然而在他们深入山地的一个月后,突然就彻底断了音讯。 又过了半个月,到了任务截止日也没有任何成员回来。 此事曾一度引起了地方治安官的注意,在得到消息后当地官员立即派遣民兵去山林寻找这支小队。但由于这支武装不亚于正规军的民兵队途中遭遇不明魔物袭击,出现了数名成员伤亡,在考虑到继续深入的危险性后,救援不得不作罢。 这事件曾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当然再大的事件也会因为时间而平息,现在还记得这支失踪的冒险者小队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不过那支冒险小队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当时率领那支失踪的新人冒险小队的队长名叫诺斯特,于是这片无名山地也被官方正式命名为“诺斯特山地”。 而之后这块‘诺斯特山地’被划分为危险地带,禁止普通民众进入。 铁匠铺所在的这座山虽然也在诺斯特山地的范围之内。但附近的村落较多,尽管被划分为危险地带,可是居住于此的村民并没有什么实感,他们还是会到山中砍柴生火,只是不会深入罢了。 不知何时开始,这座处于“诺斯特山地”边缘的小山上突然开了一家铁匠铺,而有关这个奇怪的老铁匠的消息也不知是谁传到了附近的村子里。 当人们发现这座山上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危险后,人们渐渐也开始来这座山中走动,甚至有人出资修了一个简易的山间小道。 不过这座山中的人类居民还是只有老铁匠,毕竟谁没事会住在偏僻的山上,换句话说这老铁匠其实也算是“山的主人”了。 “呼,到了!走了那么多回,还是觉得有点小远啊。” 菲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仰头看向那条从崖壁飞湍直下的瀑布。 从二十余米高的地方落下的水流猛烈撞击着下面已经圆润无比的石块,飞溅的水珠形成烟云似的水雾,在明媚的阳光下印出了一条模糊的彩虹。 若不是老铁匠引路,菲力可不会知道山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虽然瀑布景象很美,但这里一年四季都会有轰隆隆的流水声冲击耳膜,常人并不适合在这里居住,况且老铁匠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此地距离老铁匠的住所有上百米,基本听不到瀑布的声响。 “那么试试看,今天第一剑。” 菲力拔出腰间的铁剑,对准岸边那块已经被砍掉一角的黑石。 屏气凝神,调动“气”以游走全身,双手握剑,下盘稳定。 已经做了不知多少次的菲力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他确实成长了很多,至少此时他的架势已经和一名真正的剑士没什么区别。 “喝啊!!” 菲力发出一声呐喊,将这灌注了他的苦修成果的一剑斩向了这块黑石。 铛!! 铁剑与黑石碰撞出火花,沉重的声音似在一瞬间压过了瀑布的声响,当然这也可能只是菲力的错觉。 “唉,不行。” 菲力将铁剑随手插在地上,便上前一步查看黑石上的剑痕。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砍这黑石时只留下小半寸深的剑痕,而现在这最新的剑痕已经有两寸深了,可以说他的进步确实不只是一点点。 然而这道新斩出的剑痕对于有半人高的黑石而言,依然只是个小创口,距离一剑斩断这块黑石还有极其遥远的距离。 “可恶!我这样怎么可能追上她!!” 菲力一拳锤在黑石上,冰冷又沉重的黑石当然是纹丝不动,而菲力的手却被上面坑坑洼洼的剑痕划出了几条伤口。 只能先回去了。 就算不受伤,双手的气力在刚才那一剑后也耗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挥第二剑只是在浪费机会罢了。 精神不振的菲力提着铁剑回到了铁匠铺,那位老铁匠不在,铁匠铺自然是关闭的状态。 菲力去了店铺后面右手边的小屋。 这个只有十几平米的简陋小屋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今天的饭菜。 那盘野菜汤和果蔬沙拉毫无疑问是她做的,菲力只是尝了一口就感觉自己低迷的状态一下明朗起来。 她是个温柔的人,心思也同样细腻。出行前为菲力准备的食物就选择了哪怕凉了,味道也不受影响的菜品,免去了菲力还得自己生火热食的功夫。 那个女孩名义上算是菲力的师姐,可年纪和菲力相仿,而且拜师时间也就相差了几分钟罢了。 明明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位养尊处优的公主,可没想到她一旦做起这些杂事来,居然比自己这个农村出生的孩子还要利索。 先随意吃了几口,菲力就去墙角的一个小柜子里翻找出纱布和止血药水,然后就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熟练的给自己包扎伤口。 哪怕只是这种基础性的练习,弄伤自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菲力在村里学手艺的时候也经常受伤,当然那些都是意外擦碰造成的小伤,而在这里却是经常拉伤肌肉或者割破手脚,好在老铁匠给的药都很有效,哪怕在砍石头时不小心将手弄得脱臼,用了这里的药膏也只需小半天就能恢复如初。 包扎完毕后,菲力将纱布和药水重新放回原处,然后就坐在桌边自己平常的位置上开始吃饭。 在平常的时候,师徒三人都会在这张桌子旁用餐,不过老铁匠可能会因为铁匠铺的工作延误饭点。 老铁匠并没有立下什么:师父不上桌,徒弟不准下口……这类麻烦的规矩。他是个相当随意的人,每顿饭的食材老铁匠都会准备好,但做不做菜就全看他的心情。 那老铁匠通常都有事做,而且心情通常也不是很好,所以平日的饭菜很多时候都是他们两人完成的,老铁匠也表示既然饭菜都是你们自己准备的,那么饿了自然是想吃就吃。 只是菲力并不会做菜,家里负责准备每日饭菜的是母亲,菲力每天都是和父亲出去干活,回来时往往已经累瘫了,家务事他还真没怎么做过,最多也就帮家里洗碗。 然而这不是菲力需要苦恼的问题。 因为这里的杂活全被她一把揽下来了。 虽然菲力会去帮她的忙,但往往会被她那高效率的处理能力弄得束手无措。 一想到她,菲力双手就会不由自主的握紧,这样他就能回忆起那天手中细腻的触感。 她是一个完美的女孩。 过于完美,以至于只是站在她身边就会自惭形秽。 成为大英雄的梦想什么的,其实还不是自己死皮赖脸的待在这里的真正理由。 要是离开这里,他这辈子或许就再也见不到能像她这样的女孩了吧? 不、不对。 不是“或许”,而是“绝对”!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离这个本应高不可攀的女孩如此之近。 所以他才必须通过考验,只有通过这个考验,他才能继续留在她身边。 “可是……” 菲力看向左边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像是梦呓一般喃喃着。 “我究竟要怎样才能追上你?尼娅。” 第四十九章.凡人与天才(下) 【我和师父今早去诺斯特山地里修行了,应该会在一天内回来。你昨天太累了,我就没有叫醒你,还请不要介意。今天的食物我都准备好了,就放在桌上,记得快点吃掉。还有万一今天我们没有回来的话,师父说你可以先回老家休息。((′???`)一个人可要保重身体啊!)——来自尼娅】 男孩的目光从那一行行端正娟秀的字迹上缓缓扫过,女孩轻柔的声音似在耳畔回响。菲力不知道自己将这则短短的留言反反复复读了多少遍。尼娅在留言条上画的那张简单的笑脸,和她本人的笑容一样充满治愈的魔力,足以让他忘记身体的伤痛。 这就是菲力想要留下来的理由。 既然体能恢复的差不多了,那么…… “现在就去试试第二剑吧。” 留言条被菲力小心的收回口袋里,接着他便一把抓起桌边的铁剑起身向门外走去。 诺斯特山地,东区。 此起彼伏的山峦,一望无垠的密林,在人口密集的阿瑞达地区这样广阔的原始森林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了。由于各种原因,这里保持着千百年来的模样,人类未能对此地进行理想的改造。 背着长剑的银发老人牵着两匹红枣色的猎马在林中狭窄的兽道(注:野兽踩踏出来的不规整的小道)行走,在这样荒僻的森林里没法寻到其他人的痕迹,一旦出现意外事况根本得不到援助。 敢只身深入此地的不是不怕死的蠢货,就是真正的强者。 当然这位体格壮硕的老人并不是没有同伴,他回头向紧跟在马匹后面的女孩问道: “尼娅,你有感觉到这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女孩头戴粗布头巾,身穿棕色皮甲和厚布长裤,一张精致的脸上满是汗水和灰尘。 在这种山道行走的确是件辛苦的事情,不过这两人体能、意志都非常人能比,崎岖的山路对于他们而言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其实原来在空旷的道路上时确实还可以骑马,不过在进入山中之后就只能下马步行。 虽然不能乘坐,但马匹还能背负行李,这依然减轻了旅途上两人的负担。 “我感觉这里的动物太少了,长尾鼠之类的小动物虽然能见到一些,但像是小刺猴、长角鹿之类的动物,这一路上我都没有见到过。” 在老人提问前,女孩的目光是一直停在这两匹枣红色的猎马身上,这两匹精壮的良驹令她想起了那匹还留在圣山的黑马“闪电”,不能再照顾它确实是女孩心中的一大遗憾。 “哦?你觉得是这点不同寻常吗?” 查尔莫斯将头转了回去,此时他用左手牵着两匹马的缰绳,而右手则拿着一把镰刀不断挥砍,以将前方挡路的植物茎秆斩断。 “嗯,太奇怪了。”尼娅困惑的说道,“我的家乡那边很容易就能见到麋鹿,打猎的猎人也很多,而这里好像没有人会来打猎吧?可是这里却见不到什么动物。”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抹掉额头的汗珠,顺便将那缕因汗水滑出的金发捋回头巾。 她身上的汗水并不是长途跋涉的疲劳导致的,其实她的体力到现在依然充沛,主要是身上的衣物过于厚实,火炉般的闷热感让她一直在流汗。 不过这身厚实耐磨的衣物是必要的,这林中有许多毒虫和带刺植被,外加上还可能出现袭人的动物,穿着不严实些难保不会受伤。 “你累了吗?” “不累,师父。” “那饿吗?” “有一点……” “嗯,等会儿我们找个空地稍微休息一下,顺便吃个午饭。” 已经上了年纪的查尔莫斯不打算再当个严厉的师父。至少对于这个由斯迪尔教皇特地委托他照顾的女孩,查尔莫斯会尽量减少她不必要的负担。 “好的!” 能够休息一下,尼娅当然开心。 早上出行过于匆忙,早餐也没有吃些什么,再加上在崎岖山路步行数小时的体能消耗,要说自己完全不饿不累是不可能的。 向上行走了一段路程后,他们来到了一片空地。 这里除了一直没有停过虫鸣外还能听见流水的声音,想来水源就在附近,是个理想的休息点。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半小时。” 查尔莫斯将两匹马的缰绳简单的栓在树上,这两匹饿了半天的马只顾低头啃食地上脆嫩的草皮,没有理会主人的动作。 “呃?休息半小时吗?” 尼娅这边有了异议。 “我觉得休息一刻钟就好,不然我们今天是没法在天黑前就回去的吧?” “嗯?我想我应该没有说过今天就能回去吧?” 查尔莫斯皱着眉头从马背取下一个行囊,然后再转身向尼娅这边走来。 “可、可是……” 尼娅见查尔莫斯的表情似有不悦,心中也有点忐忑。 “那边只给菲力留了一天的食物吧?” 菲力并不会做饭,而且查尔莫斯也没有在厨房放置什么储备用的食物,这让尼娅有些担心。 “他家就在附近的村子里,回家就行了。” 查尔莫斯倒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而实际上他也确实不是很关心菲力的事情。 “那他回家以后还能再上山来吗?” “并不能。” 查尔莫斯面无表情的吐出这句话,接着从手里的行囊中掏出餐布,并将之铺在地上。 【这是要将一直在努力着的菲力逐出师门吗?】 本来就站在旁边的尼娅应该会来帮忙,但现在她只是僵在原地。 “这、这怎么可以这样呢?师父,他也是你的弟子啊?” 尼娅的声音有些生硬,她并不喜欢反驳受她尊敬的长辈,可是在领会查尔莫斯的言外之意后,她还是没法保持沉默。 “哦?我可不认为。” 其实收下这个农村少年仅仅只是查尔莫斯一时兴起而已,他本就是一个随性的人,做事从不恪守规矩。 对于菲力,查尔莫斯可没有要将之培育成才的决心和信心。换做他年轻的时候可能还会有这个想法,但现在他年事已高,传道受业这种大任是很耗精力的,而查尔莫斯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分给一个平凡人。 谁让那个男孩的资质和眼前的女孩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要怪就怪那个小子太过平凡了吧。 查尔莫斯这边是想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教导尼娅身上,他在检查过菲力的资质后,就已经明白菲力并不是个可造之材。 菲力的筋脉强度是3,这个中规中矩的数值也意味着他在武道上前进的距离注定不远,然后菲力的起始之气的为42点,一阶战士为200点,而所谓的一阶战士也就是体格稍微壮硕些并会些拳脚的普通人。 气,是存在于任何生命体内的能量流。气的储量越多、质量越高,也意味着这个生命体就越强。人类体内的气,在不经过任何刻意训练的情况下,到成年后平均值为100点。 成为一阶战士,意味着体内气会是普通人类的两倍,并且“气”可以转化为具有攻击性的“斗气”。 在正常情况下,一名一阶战士可以压制三到四个普通人,当然前提是双方都没有使用武器,武器的加入会让战斗的变数增大。 就比如:一位刚刚还在大杀四方的猛士突然被一个农民拿钢叉从背后一叉捅死……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菲力的起始之气很低,和同年人相比也是在平均值以下。 查尔莫斯从菲力口中得知他其实是早产儿。菲力在刚出生的那几年里一直体弱多病,村医甚至说他难活过五岁。不过还好菲力健康的活了下来,成功的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现在他的身体基本没有什么毛病,菲力也能帮家里做农活,只是由于体力不好,在田里待久了很容易就没了力气,所以菲力老爹才想让菲力学手艺当工匠,而且他让菲力学的都是巧匠的精细活,避开了对体力的要求。 也就是说,由于是“早产儿”的原因,菲力的“气”很弱,而且成长速度缓慢。 先天不足,后天难补。 菲力的情况对于任何职业或流派的武者而言,都是足以将之拒之门外的理由。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查尔莫斯就没有要继续教导菲力的意思了,这一个月来基本都是不管不顾,连话都很少和菲力说上两句。 毕竟既然他都已经打算放弃这个男孩了,那就没必要再花费什么心思。 资质不行,怎么努力都是白搭。 “丫头,别傻站着了,坐下来吃吧。等吃饱了,我再带你复习一下这些天学习的剑术。” 查尔莫斯将餐布铺好后,拿出了两个棉垫摆在餐布相对的位置,然后再从行囊里掏出用布包好的两份餐盒。 “嗯……” 尼娅表情复杂的坐在棉垫上,伸手接过查尔莫斯递过来的餐盒后,她并没有直接打开而是一直盯着餐盒的铁盖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查尔莫斯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女孩的心性善良,虽然有这种品格确实是个好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会对一些事物保持着感性而非理性的态度。 相信哪怕自己对这孩子说清为何拒绝收菲力为徒的缘由,这个倔强的女孩依然会坚持自己的观点,那么倒不如让自己继续扮演一个冷漠的师父吧! 查尔莫斯很看重尼娅,只要不是无理的要求,查尔莫斯一般不会反对,就算可能会让自己有些为难也不会让她不快。 因为查尔莫斯承认,尼娅是他最满意的弟子。 要知道查尔莫斯是前圣殿骑士团团长,不知教导过多少天赋异禀的圣殿骑士,其中甚至还有被加冕为圣骑士的天之骄子。 但哪怕把那些曾经让他堂堂剑圣挂在嘴边的得意弟子与眼前的这个女孩相比依然黯淡。 若说他以前的弟子们是夜空最闪耀的星群,而那个高傲的天骄则是夜空中的引领群星的皎月,那么这个女孩就是能够让星月皆退避三舍的——炽阳。 这个女孩和那个身为凡人的菲力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尤斯希尼亚·L·蒂莫西,她可是个真正的“天才”! 第五十章.邪秽魔物 为什么? 那么努力的想要获得师父认可的菲力,却不能得到一个结果? 尼娅想起那个在烈阳下拿着木剑不断空挥的农村少年,不知不觉就联想到那个黑发少年,与菲力差不多年纪的他眼中也有不输于菲力的坚毅,其中还有胜过生命的觉悟。 就是这个不同寻常的黑发少年让尼娅思考:命运这种东西,难道只能服从吗? 明明努力却不能得到回报什么的,这不是太残酷了吗? 她想要继续和老人争辩,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尼娅也知道这位老人的性格,查尔莫斯一旦决定好了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她在这里说什么也不会有用。 师徒之间气氛有点僵硬,不过两人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尼娅突然向查尔莫斯请示道: “师父,我可以先去水源附近洗漱吗?” 尼娅一边说着一边将刚刚打开的餐盒重新盖上,现在她没有什么食欲。虽然有菲力这件事的影响,但其实她这一身的汗水和灰尘是主要原因。 尼娅就算再怎么改变,也仍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在有条件保持清洁的情况下,她是不会放过整理仪容的机会。 “可以,记得如果水质不错的话,顺便把水囊填满。” 查尔莫斯点了点头,顺便将腰间的水囊向尼娅丢了过来。 “好的,我会尽快回来的。” 尼娅稳稳接过水囊,在向老人微鞠一躬后便起身向水源的方向走去。 “嗯,注意安全。” 查尔莫斯轻轻颔首,目送女孩离去直至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中,才闭目叹息。 他知道这个女孩并没有屈服于他的决定,一定会想什么法子让他改变想法吧? 说实话,查尔莫斯还真有点期待这些年轻人向他展现的意志,如果做得确实不错,稍微网开一面也不是不可。 当然,他是不会放水的。 在尼娅走后,这位老人也没有先开始享用午餐,他在棉垫上闭目打坐,等待弟子的归来。 水源和休息地只隔着一小片林子,尼娅提着水囊一会儿就找到了。 这里的水源是一条清澈的溪流,溪水很浅,最深的地方估计也只能没过小腿肚,外加上溪水清澈,溪水底下的沙石的样子十分清晰。 “连鱼都没有吗?果然很奇怪。” 尼娅小声嘟囔着,她蹲在溪边四下张望,确认这整条溪流都没有鱼虾的踪影。 现在是初春,动物应该会相当活跃才对,然而尼娅从进山以来就没见过几个活蹦乱跳的动物,甚至连飞鸟都没见过几只。 这片森林尽管处处生机盎然,却又处处透着异常的死寂,着实令人害怕。 尼娅摇了摇头,将这个不祥的念头甩到脑后。 她才进山半天而已,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可能只是自己恰好没有碰到那些动物而已。 而且刚才她向查尔莫斯提出这个疑问时,查尔莫斯并没有给予肯定的答复。 既然师父都没有认可她的说法,那这个所谓奇怪之处应该只是无稽之谈。 所以嘛,现在她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尼娅用双手从冰凉的溪水中捞出一瓢,张开小嘴对着手中闪着阳光的溪水抿了一口。 “这水很甜啊!” 尼娅赞叹道。 这条溪的溪水甘甜可口,几乎能比得上铁匠铺那边的山泉水。 既然水源没有问题,那么不管是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还是洗漱都能放心了。 尼娅将手中的溪水全泼在脸上,顺便解开头巾、摘掉发带,那头被汗水和溪水打湿的长发如金色的瀑布般展开,女孩白皙的双手则勺着冰凉的溪水拍打面颊以及脖颈上外露的肌肤以祛除身体的热气与疲倦。 这种降温的方式是相当有用的,只是两分钟后,尼娅就感觉身上的灰尘和汗水都已经被冲洗的差不多了,她再拿随身手帕将身上的溪水擦干,背上的汗水在脱掉皮甲后也能被清理到,只是那头湿漉漉的长发暂时干不了。 不要看长发很漂亮,其实有头长发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每天早起打理都很费时间,尤其是在足够长的情况下,每次清洗后不管用干毛巾如何擦拭还是得等一段时间自然才能令其风干。 外加上有了长发就得考虑发型,或许一般的女孩们不会认为这是什么问题,然而尼娅并没有那多心思能花在这上面,毕竟不管怎么说她也已经不是“一般女孩”了。 而且由于尼娅的头发比较茂密的缘故,她不管怎么扎起来,在进行剑术训练时头皮都会有一种难以言语的闷热感,这样她很难专心训练。 在稍微出汗后,她就想着要在结束之后立即洗澡。但在洗过澡后,她就得拿干毛巾反复擦干长发里的水分,在接受查尔莫斯严格的训练后,她的双手早已疲惫不堪,可以说这头长发确实加大了她的负担。 以前生活在村子里倒是没什么,可现在踏上了修行之路,这头长发就有些多余了。 因此尼娅有考虑将长发剪短,作为师父的查尔莫斯也曾以隐晦言辞对尼娅进行过劝说:“骑士团里存在的少数女骑士一般不蓄长发。” 只是这头长发是她当初效仿母亲尤菲特意留下的,而且就算不管其中有什么特殊意义,这头长发终究是她多年蓄发的结果,突然就要剪掉多少还是让尼娅有些不舍。 所以尼娅到现在还是留着这头长发,尽管对日常生活有些不便,可也还是忍耐了下来。 而查尔莫斯也没强求尼娅去剪发,只当这是一个年轻女孩对美丽的坚持。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尼娅没想向查尔莫斯解释过什么,也没什么必要。因为尼娅也没有耽搁过日常的修行,查尔莫斯后面就没有再管。 当尼娅将皮甲穿回身上,并准备拿水囊装些溪水时,附近的林子里似有异动发生。 咔擦! 这是树枝断裂的声音,藏在聒噪的虫鸣声里,普通人稍有不注意就会忽略。 “嗯?” 但尼娅的感知早已不是常人能比,这声异响对她而言如同晴天闷雷,直接敲响了她脑中的警铃。 潜在的意识告诉她——来者不善。 那是什么东西的脚步声,声音很轻,可能是对方刻意放轻脚步的结果,暂时不能判断出这个生物的形体,。 尼娅看着溪流对面的林子,一脸警惕地发问:“是有人吗?” 然而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在不断往女孩这里接近。 “你最好不要过来。” 尼娅对那东西发出一声警告,她放下手里的水囊,右手握住了腰间那把短猎刀的刀柄。 茂密的丛林开始抖动,一团带着血腥味的黑影渐渐从林中显形。 没毛的身体,棕黑色的皮肤下满是青紫色的血管和蠕动的红色肉块,长长的双臂和健壮的后肢形似猿猴。 在这怪物走出林地后,可以闻到它身上那一股恶臭,这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恶臭几乎能盖过它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这是?!!” 出现的生物令这个女孩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想自己已经知道为什么这片森林没有动物了。 这……就是罪魁祸首! 第五十一章.生死实战 从林中吹来的风中有股不祥的气息。 两匹猎马停下了进食,它们不安地打着鼻鼾,两马的蹄子在草地乱踏,似想挣脱缰绳的束缚。 戎马多年的前骑士团团长系下的结当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挣脱的,这两匹马就算扯断了脖子也别想溜走。 “哦?” 它们来了。 数个鬼祟的黑影在向查尔莫斯缓缓靠近,然而这个看似在闭目养神的老人并没有什么动作,依然是一副毫无防备模样。 其实从两人进入这片山林开始,这些饥肠辘辘的怪物就盯上了他们。 这些相貌丑恶的怪物是一种名叫多伦魔的群居魔物,身为魔物,它们的智力拥有九到十岁的人类孩童水平,据称多伦魔的族群中存在会分工合作的社会阶层,不过没有多少实际的证据,因为很少有人能活着去和多伦魔接触。 多伦魔本身就是相当凶悍的肉食性魔物,只论成年单体战力就能压制虎豹,而且它们还像鬣狗般群体行动,这些多伦魔是森林里食物链的顶端,哪怕森林里有其他强大的魔物也一样难保不会成为多伦魔的食粮。 成为这片林中的霸主的多伦魔过得并不舒坦,这片林中的飞禽走兽基本都被没有任何天敌的多伦魔族群食尽,就算还有活着的动物也会逃窜到多伦魔的活动范围之外。 随着族群数量的增长,林中的食物逐渐匮乏,它们的猎食变得越发艰难。本不擅水性的多伦魔们甚至开始学习捕鱼,然而过不了多久溪流中的鱼虾也被它们吃尽。 这里的多伦魔想要填饱肚子就必须去更远的山林狩猎,只是那边也有其他多伦魔族群存在,彼此的猎场发生冲突会发生战斗,同族相残什么的最近已经是家常便饭,这些饿疯了的魔物在捕猎同时,也会袭击附近同类族群的巢穴,以其幼崽和成年战士的尸体为食。 对于这里的多伦魔而言,这两个人类正好可以拿来打打牙祭。 人类不是普通的猎物,多伦魔知道人类往往比其他猎物更为麻烦,但这两个人类肆无忌惮地入侵了它们的领地,那么就该让人类明白谁才是“山的主人”。 多伦魔的智力不低,它们能够判断出猎物的强弱,而且还会根据猎物的情况制定战术。 那个背负长剑的银发老者身上散发着无形的压力,让这些依靠本能行事的多伦魔感到恐惧,若不是有这老人的威慑,两人刚刚进山就会遭遇袭击。 但这些多伦魔明白这个银发老人应该是名不可轻视的人类剑士,所以就放任这两名人类深入它们的领地,也不主动现身以让这两个猎物放松警惕。 它们在尾随了一上午,两个猎物终于开始停下休息,一会儿后居然还分开了,那么这就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对付老剑士的,是五个精英多伦魔的组合,它们在森林中狩猎无数生灵从未失手,是真正的致命猎手。原本这个组合里共有八只多伦魔,其中三只多伦魔在和西区森林的多伦魔族群抢占猎场时被杀了,失去了三名同伴对这个组合影响很大,可它们依然不是一名年老的人类剑士能够对付的。 两匹猎马能感觉到危险在接近,求生的本能令它们越发焦躁,它们试图用嘶鸣来警告它们的主人,然而那名老者却仍在无动于衷的闭目打坐。 五只多伦魔中头领发出一声低吼,这五名配合多年的猎手纷纷弯曲健壮的后腿,就如同收缩的弹簧一般,然后头领发出第二声低吼,五只多伦魔一同向阵型中间的老人扑去。 猎马发出凄厉的鸣叫,致命的猎手们瞬息即至。 这时一直在棉垫上打坐的老人终于……睁开了双眼! “师父?” 马的鸣叫让尼娅不由得转头看向身后的林地,然而这个空档立即让对岸的那个怪物朝她扑了过来。 “唔!” 咚!! 尼娅看向自己原来站立的位置,那里留下了一个坑洞,而这个怪物从坑洞里面慢慢爬了出来,一层黑色的土壤从它的肩头滑落,就像是只从地狱逃出的恶鬼。 多伦魔的眼睛有些像一些河鱼或鸭子,长在脑袋两侧,而且由于多伦魔的前额宽阔,它正前方的视线很差,所以这只多伦魔是偏着脑袋盯着尼娅,那只灰黑色的眸子里充斥着贪婪与嗜血。 尼娅咽了咽口水,难以名状的恐惧感在心头弥漫,握住猎刀的右手在颤抖,她就拿左手压住,可是肩头又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呃?!” 尼娅尝试和它沟通,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呼呼”的爪风。 尼娅自幼就有能和动物进行简单沟通的能力,但这个生物她无法沟通,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怪物的身上,只能感受到令人作呕的恶臭和无法平息的杀意。 侧身避开这个怪物的攻击后,尼娅想要后退拉开距离,而这个怪物突然像只青蛙一样蜷缩起后腿,这让尼娅心里闪过一阵寒意。因此她没有向后移动,而是直接仰倒在地上,向反方向翻滚。 紧接着尼娅的上空越过一道庞大的黑影,这怪物粗糙的皮肤甚至擦到了女孩的皮甲。但由于力量的惯性,怪物不能发动攻击,只能落在它之前预判的位置后用爪子和长尾掀起一阵扬沙,而尼娅则翻滚到这怪物原本的位置上,逃出了怪物的攻击范围,彼此交换了位置。 在怪物进行下一步动作前,尼娅迅速站了起来,她沉下身子稳住中心,右手拿着猎刀,左手则紧握着拳头横挡在胸前。 此时她的气息很不稳定,这会对她的反应力造成影响,不过尼娅并不慌张,她在回忆查尔莫斯对她的训练内容。 她的手里有武器,身体上也没有任何创伤,没有慌张的理由。 身体已经不再发抖了,这个怪物在刚才没能借助空档杀死她,那么现在也不会有机会。 毕竟我已经变强了! 尼娅投向这怪物的目光中最后的怯弱也不复存在,她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缩在任何人身后,现在的她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尽管她没有多少实战经验,而且这次的对手是以取她性命为目的,打出的是毫不留情、招招致命的攻击。 然而当初几乎毫无战力的她就能对那只具有绝对力量的巨狼刺出那致命一剑,现在更是有与这些穷凶极恶的怪物正面作战的勇气。 嘶嘶。 这只多伦魔吐出尖端分叉的长舌,这条舌头和蛇信的功能是一样的,能利用舌头感知空中的气味。 无论尝了多少遍,还是人类的气味最为甜美,尤其是这个人类女孩,它只是远远的嗅了嗅就发现自己的舌头上在分泌唾液,简直就像是遇到了什么究极的美味一样。 能够狩猎这种猎物,真是太棒了! 多伦魔将四肢放在地上,那双放大的瞳孔在诠释着它的兴奋。 和它对峙的这位人类女孩并没有别的反应,这个时候任何动作都是多余的,她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的对手和手中的猎刀上,不再分心其他。 轰! 多伦魔脚下的泥块裂开了,它离开地面向眼前的猎物扑来并挥出了致命的利爪。 还要再躲吗? 尼娅用行动给出了答案,她没有闪避而是直接迎了上去。 多伦魔对即将接触的女孩张开了血盆大口,那张巨口中布满充斥着腥味的尖牙。尼娅偏头闪避,而这时多伦魔张开的爪子就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刺向了她的眉间。 一切都在这多伦魔的意料之中,它没有给这个胆敢正面反击的人类女孩任何闪躲的余地,无论如何她都得死在这副尖牙利爪之下。 第五十二章.战斗的姿态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凶恶的多伦魔与手持猎刀的少女的身影相互交错,林中的风多了股刺鼻血腥味。 咕! 这只多伦魔落在地上,它将头转向那个人类女孩,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这时女孩也转过身来,她那双瑰丽的眼睛里在闪烁着金芒,这目光似有实质的热度,多伦魔与之对视就不由得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全身也在冒着白烟。 眼前这只多伦魔的身下全是殷红的鲜血,它的脖子上有一道半尺长的创口,这个伤口对于多伦魔而言也是致命的。 手中的猎刀还在滴血,她转身对这只垂死的魔物说道:“安息吧……” 说这话时,尼娅合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待她再次睁开时,眼中金芒已经消散,而这个魔物也没了生气。 “不管对方是什么邪恶的怪物还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们作为一个生命都有被尊重的价值。或许不能宽恕他们的罪行,但至少在夺取他们的生命后,要为他们的往生祈祷。” 这是查尔莫斯教她的,尼娅在认真的思考过其中的意义后便决定要坚持这个做法。 刚才的战斗结束的很快,甚至没有什么实感。但女孩知道是自己夺取了这只多伦魔的性命,也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尼娅选择直接面对多伦魔的尖牙利爪不是盲目的,而是一种临场判断。 这只多伦魔在空中无法改变移动轨迹,这只多伦魔的攻击模式在之前的交手里就有了解,看破这只多伦魔的行动并不是什么难事。 面对那只朝自己额头刺来的利爪,她没有作过多的思考,只是用左手握拳向上格挡,虽然避开了最危险的利爪,可是多伦魔的臂膀上的巨力也可以轻易抽断人类的骨骼,一般来讲女孩那纤细的左臂应该会被多伦魔的长臂直接打断,而多伦魔的利爪仍会刺穿她的眉心。 可是尼娅并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是真正的武者,体内拥有可以瞬间强化肉躯的斗气,在那一刻她将斗气集中在双手,多伦魔的长臂在和尼娅的手臂碰撞时,非但没有将她的手臂折断,骨骼发出“咔擦”断裂的脆响的反是这只多伦魔。 而在多伦魔的爪子被挡开的瞬间,尼娅右手反握着的猎刀刃口从多伦魔的脖颈划过,为这场战斗拉下帷幕。 过程并不复杂,尼娅也没有思考太多,她只是下意识的举手格挡再横刀反击,这只多伦魔就遭受了致命的创伤。 在尼娅闭上眼睛后,多伦魔身上的白烟也消散了,当女孩睁开眼睛后,这只魔物就在发出一声兽类的呜咽后彻底停止了挣扎。 “呜?!” 头好疼。 尼娅捂住脑袋,这种头部的阵痛并不是什么病症,而是精神力耗尽的表现。 明明体力没有什么消耗,她的精神力却几乎枯竭。精神力关系到人的注意力,精神力枯竭的表现和过劳相似,一般可以通过冥想打坐来快速恢复,平常也能通过睡眠的方式进行恢复,但没有什么可以直接恢复的手段。 “得和师父谈谈这事。” 尼娅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刚才发生了变化,生命力顽强的多伦魔会之所以会那么快咽气也和她下意识使用的瞳术有关。 这是“炽天使的凝视”,是来自六翼炽天使的招式,可以无视任何防御手段,利用业火直接焚烧对手的灵魂。虽是极其霸道的技能,但是会对使用者的精神力造成很大的消耗。尼娅刚才也只是维持了两秒,瞳术就因精神力枯竭自然停止。 就在尼娅准备回到林中时,溪流对面的林木突然开始剧烈抖动,在敌人的攻击到来前,尼娅立即向一旁闪避,可是由于精神力的枯竭,身体的反应慢了半拍,眼看这只刚刚赶来的多伦魔就要将她扑倒,尼娅却没法躲开只能运转斗气以强化身体防御来硬吃这一击。 嗖! 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尼娅睁开双眼,眼前这只多伦魔已经在她的脚下死去,尸体的头顶插着一把赤色长剑。 “师父?” 尼娅转头看向林中,只是丛林过于茂密,她看不到那个老人的身影。 可毫无疑问,刚才出手的是林中的剑圣查尔莫斯,他虽未现身,但尼娅这边的情况都被他看在眼里。 “不要分心!尼娅,它们还有很多。” 查尔莫斯严厉的声音从林中传来,尼娅转过头去,而在溪流对岸果然又出现了三只多伦魔。 这是由于两人的位置已经很接近多伦魔的巢穴,附近的多伦魔在察觉到此地异常的气味后,开始往这里聚集。 这个数量的敌人已经不适宜用短猎刀了,尼娅将视线移向面前的这把赤红色的长剑。 这把剑原是诺亚帝国已陨落的护国大将威拿科多的佩剑,名叫“幻火”。尼娅在机缘巧合中获得此剑认可,并将之带到了山中的铁匠铺。 得借用你的力量了。 尼娅将双手向剑柄伸去,握住剑柄时,她能感觉到这剑在兴奋的鸣叫。 但这把剑不是自己的东西,尼娅是这么想的。 哪怕这把剑认她为主,可是尼娅也没有想要将这剑据为己有。 毕竟这应该是……他的剑。 “幻火”的剑身在将多伦魔坚硬的头骨贯穿后还深深的嵌入了地面之中,虽是有查尔莫斯的投掷力量较大的缘故,但剑本身的锋利度也是重要原因。 尼娅用双手抓住剑柄,将这把长剑从多伦魔的头壳上抽出,“幻火”通身赤红,似用鲜血铸成,也不知那些曾手持“幻火”的剑士们用此剑屠戮过多少生灵。 当这女孩将剑尖指向对岸的那三只多伦魔时,这些凶残的魔物竟也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 剑是好剑,然而只有持剑的剑士才能决定剑的强弱。 比起练体,剑士更强调修心,内心不够强大的人是没法成为一名合格的剑士的,甚至没有资格用剑。而这个女孩正是拥有剑士的锋芒,才能驾驭得了这把好剑。 “看来这次没有白来一趟。” 女孩手持长剑以无畏的姿态直面那些多伦魔的景象,终于让这个严格的导师将眉头舒展开了。 这时查尔莫斯仍盘腿坐在棉垫上,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离开这个座位,但在林外自己徒弟的情况他却是十分清楚。 那两匹猎马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它们的胆子都被这个人类吓破了,只敢唯唯诺诺的缩在树旁,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它们这么害怕是正常的,因为在这个高大健壮的老人身边就摆着足足五具体格硕大的多伦魔尸首。血泊里躺着的任何一只多伦魔都足以将这两匹胆小的猎马吓得四蹄打颤,而比起这五只多伦魔,这位能将五只精英多伦魔轻描淡写的斩杀的老人更是让两匹猎马惶恐不已。 地上那些可悲的魔物到死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它们只是在靠近老人的一瞬间就被夺去了生机。 当然查尔莫斯没什么心思去关注这些蝼蚁般的低等魔物,他将意识集中在正遭遇围杀的女孩身上。 尼娅是第一次遭遇这种真正意义上的搏杀,她反应纵然看着青涩而且漏洞百出,但查尔莫斯明白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再怎么强大的武者,在没有经历生死搏杀前都是弱者,仅仅将战斗拘束在“点到为止”的演练上可没有多大用处,实战才是可以真正检验能力的试炼。 有些人在面对死亡威胁时,能发挥出的实力十不存一,而有些人在面对死亡威胁时,却能做出超平时百分之两百水准的可怕反应。 当然这两种人是两个极端,正常人应该会在中间徘徊。 看尼娅的反应,她应该更接近后者,这让查尔莫斯很是欣慰。临危不乱的处事相当重要,然而这不是查尔莫斯能够口头教导的事情,对于不习惯的人只能将他丢到更恶劣的环境中去强迫他习惯,显然这个女孩不需要查尔莫斯这么做。 “真正的战士,都需要经过无数场搏杀的锤炼。当肢体和所有的伤疤都记住了活着的滋味,才能算是从幼儿毕业。” 查尔莫斯在口中喃喃自语的这句话原来自他的导师,后来被查尔莫斯当做对圣殿骑士团全员训条。 不过这句话他不曾对这个女孩说过,这不是查尔莫斯对尼娅放低了标准,只是他在看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对她说这句话是多余的。 没花什么功夫,“幻火”的颜色又深了些,三只多伦魔尽数倒在女孩脚下。就算对手的数量加到了三,也没有让这女孩困扰,倒不如说之前突然应对的那只多伦魔比这些家伙更令她感到棘手,在掌握了多伦魔们的攻击方式后,这些所谓的魔物在尼娅眼中也只是外强中干的野兽。 附近徘徊的数只多伦魔意识到在自己前面的同伴尽数死亡后就纷纷远离此地,不敢再招惹这两个可怕的人类。 查尔莫斯发现这女孩还在持剑警惕,就对她喊道:“结束了的话,就赶紧回来,饭菜快凉了。” “是!师父。” 危机已经解除了。 尼娅开心应了一声,将“幻火”收起向林中走去。 “还有水囊别忘拿!” “呃,好的!师父。” 尼娅尴尬地跑了回来,她到岸边拿起被遗忘的水囊,随意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后就接着向林中的老人那儿跑去。 那些凶恶的魔物们已经遁入了丛林深处,这第一轮的试炼算是画上了句号。 但是这位剑圣给予女孩的试炼,并没有真正结束。 第五十三章.中二与骑士 中午已过,菲力提着铁剑来到瀑布,他要试试今天的第二剑,看看能否出现什么奇迹。 飞流直下的瀑布的轰鸣声连绵不绝,这山涧中有一段彩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菲力用双手握紧铁剑,摆好了架势,他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晃动手臂以确定手中的铁剑有对准那块顽固的黑石。 “喝啊!!” 菲力大喝一声就要将剑劈下,但这呼啸而来剑刃却在距离黑石表面半寸处停了下来。 我这一剑劈下去又能和上午有什么区别呢? “唉……” 想到这里,菲力不由得长叹一声。 他把铁剑插在地上,然后再走到水岸边蹲下,拾起地上的石子打起水漂。 明明之前还斗志满满,可回来看到这块和几十天前相比只是多了些缺口的黑石,他又泄气了。 突然间菲力就有点想认输了,令他头疼不已的东西也只不过是块石头而已。那么以后遇到什么更艰难的考验,他能通过吗? “尼娅和师父他们现在应该吃过午饭了吧?” 第二剑暂时没有什么心情或者说勇气去试了,菲力开始想着去了山中的两人的事。 “真好啊,我也想去山里修行啊!” 劈石头能有什么乐趣或者成就感吗?这里枯燥乏味的练习看不到尽头,如果能去山中和猛兽搏斗,而且旁边还有温柔的尼娅在的话,他一定会充满干劲的。 虽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但菲力又立即环抱着双膝自嘲道:“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呢?我这样的半桶水去只会添乱吧。” 明明都是老铁匠指导,可菲力一次也没有和尼娅一起受训过。 这个山中世界意外的广阔,两人安排的训练场地相隔的很远,每次菲力想要悄悄去尼娅训练的地方瞧瞧时,总能在路上和面色铁青的老铁匠来一次“偶遇”。 因此菲力没有看过尼娅训练的模样,也完全不知道老铁匠教了尼娅什么。菲力曾向尼娅询问过她的修行,然而尼娅的回答多半模棱两可,只能知道是和自己的挥剑练习相类似的体能训练。 菲力知道尼娅比自己要强,隐隐中也能感觉到尼娅的天赋和自己不是一个层次的。 可他心中总有愤懑不平的地方:如果老铁匠能像教尼娅一样教他的话,他也能变得很强吧? “也不知道师父会带尼娅去森林里打什么……呃,不会是熊吧?” 这话刚说完,菲力就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毫无根据的猜测。 尼娅那样一个外表娇弱的女孩拿着剑去挑战巨熊什么的,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啊? 哪怕是作为剑士的实战修行,也最多只是打打狼或者兔子什么的见一见血腥吧? “嗯嗯,应该就是这样了。” 这里应该没有疑问,至少菲力是这么想的。 话说回来,尼娅那种应该像公主一样活着的女孩,为什么要拿剑呢? 初次见面时,尼娅身边那些强大的剑士给菲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一直想不明白,一个能够让这些强横的剑士忠心守护的贵族为什么要来这片深山老林里找个老铁匠学剑术? 是为了保护自己吗? 除了这个理由,菲力也想不到其他了。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让一位强大的骑士好好保护不就行了?是因为没有那样的人能一直保护她吗? 菲力想到这里顿时茅塞顿开。 估计是有什么杀手对尼娅发出了死亡威胁,而且这个杀手又太强了,尼娅家的护卫们没一个是那家伙的对手,所以尼娅的父母才派人把尼娅送到隐世的老铁匠这里学习剑术来防身,顺便躲避那个家伙。 对!就是这样!这么一来什么都能解释的通了! “我得努力啊!为了尼娅!” 我得变强。 菲力的心中又有了个目标。 他要成为尼娅的骑士,然后打败那个敢缠着尼娅的家伙! (“阿嚏!”“怎么了?兄弟,你感冒了?”“不……我只是突然有种被傻狍子盯上了的感觉。”) “一块石头而已,我才不会认输!” 就这样重燃斗志的菲力从岸边站了起来,他提着铁剑来到黑石边上,带着必须斩断的信念将铁剑举过头顶,然后再用尽全身的力气朝黑石劈下这一剑。 铛!! 伴随一声巨响,黑石与铁剑碰出火花,菲力的双臂也被震得生疼。 “啊?这、这……” 菲力张大了嘴巴,眼前的情况让他一脸错愕。 黑石上又多了一道两寸深的剑痕,还是那样坚硬的令人绝望。 而菲力手中的铁剑则变轻了些,但这不是因为他的臂力突然有所提升,而是剑……断了。 劈石,第二剑,再次失败。 第五十四章.严峻的挑战 诺斯特山地,东区深处。 女孩和老人分别坐在棉垫上吃着餐盒里的食物,可能是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未散去,氛围有点凝重,两人暂时都没有说话。 年迈的查尔莫斯吃得很快,没一会儿,他就用勺子刮尽了餐盒里最后一点肉汤。 在吃完自己的午餐后,查尔莫斯又开始闭目打坐。 而一开始就说饿的尼娅却在艰难的咀嚼着嘴中的食物,但任由她再怎么细嚼慢咽也没有滋味。 尼娅没有胃口,然而这不是食物本身的问题。 身边摆着那几具被四分五裂的怪物尸体,还得在一旁进餐的尼娅不免感到不适。 这些怪物和尼娅苦战后杀死的那些拥有完整的尸体形态的完全不同,它们都是被直接一分为二的,尼娅可以从那些完整的切面里清晰的看到这些怪物的内部构造,而且许多东西还和血液一起流了出来…… 就算能忍受血腥味和这些怪物的体臭,但要身边堆着切成两段的肠子和被分割的脏器还有布满褶皱的大脑……这些东西尼娅实在没法无视,就算强忍着不去看也没法阻止那些细节到过分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回放。 可以说她现在能够坐在旁边忍耐着呕吐感去用餐,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了。 其实也没必要一定在这里吃饭,他们明明可以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然而查尔莫斯却一脸淡定的说:“吃饭”,完全没有要换个地方的意思。 师父不说话,尼娅作为弟子也不好提意见。而且查尔莫斯还作为表率开始大快朵颐,那尼娅更不好开口了,只能在这里和查尔莫斯一起用餐。 这里查尔莫斯确实是有意锻炼尼娅心理承受能力。曾经作为的军人的查尔莫斯就常和同伴们一起坐在战场上吃干粮。 因为敌人在被打退后,一般不久就会卷土重来,但在刚打完一仗后,刚刚浴血奋战过的战士们难免又渴又饿,可又没时间让他们找地方补充状态,而且后方也总堆满伤员,环境不比前线好到哪儿去,所以他们就选择直接就地解决。 身旁可能堆着敌人或者己方战友的尸体,往往也是四分五裂,完整的尸骸不多。起初年轻的查尔莫斯也有点反胃,不过他在习惯了之后就毫不在意了。 一群浑身是血的壮汉们一起坐在尸堆里吃着干粮,偶尔还会有人讲几条荤段子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也算是一段令退役多年的查尔莫斯比较怀念的光景了。 当然他现在这样做不是为了缅怀过去,而是为了让自己这个初入战场的弟子适应战场的环境。作为一名战士,就该保持一颗平常心去面对一切。不为杀戮和杀戮导致的结果而触动,对活生生的敌人挥剑也没有迷茫,这样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 所以进行这种修行是必要的,只是一旦习惯了杀戮就不可避免的让人心变得冷漠,以后对人类出手也会是毫不犹豫,这个结果对于秉性善良的尼娅而言可说不清是好是坏。 尼娅将餐盒里的食物消灭了一半,就将餐盒盖上结束了午餐。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里面清淡的蔬菜都被尼娅吃光了,剩下的都是熏肉之类的荤菜、还有的就是面条。因为荤菜会让她联想到那些血淋淋的肉块,而口感滑溜的面条则会让她更加反胃。 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尼娅向查尔莫斯问道:“师父,这些怪物究竟是什么?” “它们是一种名叫‘多伦魔’的魔物。” 这事查尔莫斯原本也要解释,尼娅既然主动提出来,他这边自然会尽量回答。 “魔物?” 尼娅嘴中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尼娅,你知道‘魔物’与‘魔兽’之间的区别吗?” “不太清楚。” 她确实不知道,魔兽她还是听过的,而魔物这种东西和魔兽好像完全不同。 “魔兽是具有魔力的兽类,通常生活在魔素较高的区域,它们是自然存在的。” “那魔物不是自然存在的吗?” 尼娅听出了查尔莫斯的言外之意,她这方面的敏锐令查尔莫斯满意。 “嗯,没错。”查尔莫斯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魔物不是这个世界原有的生物,它们一般是被人从异世界召唤而来,或者是人为的变异改造而来的。” “也就是说,这些怪物都是人为的召唤或者改造出来的?” “嗯,多伦魔曾经是被‘黑之国’术士驱使过的魔物,是他们的爪牙。可这些多伦魔的历史似乎可以追溯到魔法时代,据说是极恶七巫中的某一个通过巫术制造的邪恶生命。” 虽然他平时并不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魔物们的来龙去脉,但查尔莫斯对多伦魔还是有点认识的。 毕竟它们曾经也是隶属敌方的特殊兵种,多伦魔这种有一定智慧和合作意识,在被控制后还个个悍不畏死的邪恶魔物确实给盟军的战士们带来过不小的麻烦。 “为什么会有人创造这种怪物?他们想拿来做什么?” 那个将这种怪物带到这世界上来的人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尼娅无法理解。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 查尔莫斯很难得的承认自己对某些方面知识的缺失。 他确实知道多伦魔曾是“黑之国”的战士,为了黑魔王的野心而受邪术师们驱使,可是最早召唤多伦魔的那名巫师究竟是有什么理由他就不清楚了。 而查尔莫斯也不打算自己编造个答案来敷衍自己的徒弟。 “这世界的人总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理由,哪怕在我们看来再不合理也一样。” 停顿一会儿,思考了什么的查尔莫斯又说了一句:“如果所有人都能秉持公义的话,这个世界也不会有罪恶了。” “嗯……” 稚嫩的尼娅并不能完全理解查尔莫斯的话,只能将这句话放在心中反复品味。 “老师,你是知道这片山林里有多伦魔的吧?” “是的,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它们。” “那……我们此行的目的算达成了吗?” “并没有。”查尔莫斯果断地摇头,“刚才只是让你练练手而已。” “我还要和它们战斗吗?” 尼娅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是她在经过之前的战斗后,已经了解了多伦魔的攻击方式,那么只是继续和这些魔物战斗的话,她应该不会有问题。 问题就在于查尔莫斯是想让她解决多少只呢? 十只?还是二十只? 或者三十只? 如果数量太多了的话,事情就很麻烦了。 且不论她能不能战胜那些怪物。 她能否在今天之内于广阔的森林中找到那么多只多伦魔去消灭都是个问题。 “嗯,虽然试炼内容大致是这样,不过我的要求是……” 查尔莫斯睁开了双眼,他那如剑般锐利的眼神让尼娅心里有点发憷。 “把这些多伦魔全部杀尽。” 第五十五章.冒险者的尸体 “全部……杀尽?” 一脸错愕的尼娅在嘴里重复了一遍查尔莫斯的要求,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可是师父,这里究竟有多少多伦魔呢?” 究竟要杀多少才能达到查尔莫斯的“全部杀尽”的要求呢? 尼娅隐约能感觉到这个任务的难度,恐怕非同小可。 “几百只应该是有的。”查尔莫斯皱眉思索了片刻后继续说道:“要如果有大型巢穴甚至有‘王’存在的话,那么这片诺斯特山地里的多伦魔总数应该会破千。” 对的,多伦魔是存在“王”这种特殊个体的。 “王”是在多伦魔的族群中万中无一的存在,它可以号令所有的多伦魔,就连最为强悍的大多伦魔首领也会臣服于它们的“王”。 据说只要多伦魔的“王”诞生,多伦魔族群就会快速繁衍,而且它们的成长速度也会大幅度加快,比如幼年多伦魔成长到成年多伦魔只需三个月的时间,而正常情况则需要五年以上。 同时原本是仅作为多伦魔族群中的少数精英的大型多伦魔也会在“王”的号召下从成年及壮年多伦魔里不断产生,变成多伦魔大军的主要战力。 如果这个诺斯特山地中真的产生了多伦魔族的“王”,那么山中的多伦魔用不了两年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灾难。 “我……” 恐怕做不到。 尼娅并没有说出这句话,可是她那黯淡的神情充分说明了她的意思。 尼娅还是知道自己的能力极限的。 要清除如此之多的多伦魔并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莫说是今天了,就算是让她去跟随查尔莫斯再拼命修行几年也未必有那个能力。 这些怪物并不弱,她在之前的战斗中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其重创,要对付如此数量的多伦魔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我没有要你此行就将这些多伦魔解决,那是我们待在山中修行的最终目的,现在我只要你将这附近的多伦魔巢穴拔除。” 查尔莫斯从不会给弟子不可能办到的任务,当然也不会给他们轻易就能办到的任务。 呼~ 听到这话尼娅才松了口气,难度确实下降了数个台阶,至少不是那种能让自己感到绝望的程度了。 “你也不要太放松,巢穴中的多伦魔数量众多,我也很难估计,而且里面会有许多比你刚刚对付的那些要强得多的个体。” “嗯。” 对于查尔莫斯的告诫,尼娅乖巧的点头听取。 尼娅曾听迪芬尼村的猎人们讲述他们如何合作拔除一个野猪巢穴的故事,知道巢穴中的动物会在守卫领地时拥有更甚以往的攻击性。 要自己清除一个巢穴的怪物难度绝对不小,她也做好了挑战的心理准备。 “好了,等下我们就去那个巢穴看看。” 查尔莫斯立即从棉垫起身整理物品,现在正好处于正午时分,光明神的力量强烈,像多伦魔这种黑暗生物待在烈阳下会有很大压力,一般都会退回巢穴之中休息。 马上出发可以避免和那些多伦魔再次遭遇。 “好的。” 尼娅帮忙叠好餐布跟着查尔莫斯来到马匹边上,看起来查尔莫斯打算带着马匹一起前往目的地。 那个巢穴在丛林深处无法骑马,这时候带着马匹其实有点不利于行动。但要将这两匹猎马都栓在这里的话,又难保它们不会被附近游荡的多伦魔或者其他野兽袭击。 而且由于马背上还放有药品、食物等必需品,这就有必要带着两匹猎马前往多伦魔巢穴。 或许是害怕阳光,也可能是畏惧两人的力量,他们在路上没有遭遇那些多伦魔。 周围的一切都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有些害怕。 “师父,我有个问题。” 尼娅看着气氛向查尔莫斯提问,其实查尔莫斯从没有拒绝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尼娅自己总是以这种毕恭毕敬的态度来对待这位老人。 “说吧。” 查尔莫斯牵着两匹马的缰绳走在前面,也没有回头催促,只是平静等待尼娅提问。 在脑海里组织好语言后,尼娅向查尔莫斯问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消灭它们呢?” “哦?” “这些山中的多伦魔也没有对人类造成危害吧?它们只是在山中生活而已,猎食什么的只是它们的为了生存而必须进行的事情,这并不是它们的错。” “尼娅,你认为多伦魔是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吗?” 查尔莫斯的意思很明确,多伦魔本就不该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清除掉并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它们也不是自己想要来到这个世界的吧?这不是它们的错,而是那个将它们召唤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个人的错。” “但是那个将它们召唤到这个世界的人已经死了,他留下了一个‘因’,而这个‘果’却要世人承担。” “这……难道把它们留在山中不管不可以吗?师父。” 尼娅并不是想要逃避试炼,但只是为了让自己实力有所成长要其他生命为之死亡,实在过于残忍。 “不可以。” 查尔莫斯斩钉截铁的否定了尼娅的想法,他看着前面布满爪痕的小径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理由了。” 多伦魔的巢穴很隐蔽,又很明显。 隐蔽是隐蔽在:多伦魔选择建巢的地点一般在丛林深处,普通人难以踏足,而且它们会尽量清除自己在外活动的痕迹,对多伦魔没有一定了解的人很难找到它们的巢穴。 明显就明显在:只要你来到多伦魔的巢穴旁边,就算你对这种怪物一无所知,你也绝对能一眼认出来这魔物的巢穴。 骸骨,骸骨,放眼望去全是惨白的骸骨。 在这些散发着和多伦魔身上一般无二的腐臭味的骸骨上,有成群的蚊蝇在叮咬残留的腐肉。 如此数量的尸骸像是被当成一张并不雅观地毯,潦草的堆积在一个黑黝黝的洞穴前。 “这、这些是什么?” “这是多伦魔对自己家的装饰,多伦魔会把它们比较满意的战利品(尸体)摆放在自己的洞穴门口当装饰。” 查尔莫斯一边解释着一边将早已不敢前进的两匹猎马栓在一旁的树干上,栓好后就领着面色惨白的尼娅向前走去。 或许是因为这里有太多的尸体的缘故,巢穴附近的植被生长的很是茂盛,而且由于尸体腐烂发酵,走近后会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流。 此时尼娅能够忍住呕吐感,也多亏了之前在那些碎尸旁进餐的磨炼,她的忍耐力有所提高。 这些骸骨基本都是山中的动物,有熊的、有狼的,甚至还能看到剑齿虎的头骨。 除了这些比较完整的骸骨外,还有一些完全看不出原主人的散碎骨骼。 可能这些骸骨里面不只是这些多伦魔挑出的战利品,还有许多是它们丢弃在洞外的“垃圾”。 查尔莫斯在这些尸骸边上四处查看,似乎是想寻找什么。 张望了一会儿之后,总是处事不惊的模样老剑圣突然表露出“哦!找到了的”的神情,有些惊讶的女孩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在那里摆着的是…… 人类的骸骨。 第五十六章.死者的愿望 尼娅跟着查尔莫斯一起向这具人类尸骸走去。 “师父,他是……” 这个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呢?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死去的话,恐怕连他已死的事实都没法告知他的家人吧? 尼娅看着这个倒在角落的男性尸骨,内心很是复杂。 “莫瑞德·弗雷森克,是秘银…哦不,白银牌的冒险者。” 查尔莫斯低头翻看这个挂在尸骸脊椎上的吊牌。 这个由冒险者公会颁发的金属吊牌上的所有者姓名还能看清,但究竟经历了不少的岁月,吊牌的颜色已经不太清晰,查尔莫斯也是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弄清楚这个冒险者的品级。 冒险者分为黑铁、山铜、精钢、白银、黄金、黑耀、秘银、耀金、十方星(传奇)九个等级,冒险者公会每年都会发起一次对冒险者的年度评价结算,再根据报名结算的冒险者们的实力和贡献进行评分,然后再给那些冒险者颁发相应等级的身份吊牌和认证证书。 普通冒险者一般都是在黄金阶以下,更上级的冒险者很罕见。 眼前这个白银牌的冒险者已经可以去冒险者公会领取每月丰厚的津贴,生活上是基本稳定下来的了,按理说是不用继续在野外风餐露宿。 只是精钢级以上的冒险者按规定必须每年报名参与年度评价,否则会自动扣级。毕竟他们是可以拿公会津贴的冒险者,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不过哪怕按时参加了年度评价,精钢级以上的冒险者要是一年中在公会里的活跃度和贡献值不够的话,也是会扣级的。 这个名叫莫瑞德·弗雷森克的白银级冒险者估计也是为了保证自己对公会的贡献度,所以才接取了探索诺斯特山地的有关任务。 莫瑞德应该也听过这片地域的危险,不过也正是因为危险,公会有关任务的贡献值才会更高,所以他还是咬牙接手了,但没想到自己真会在此地变成一具白骨。 “他这样死掉,感觉很孤独啊……” 眼前这具人类的骸骨并没有让尼娅感到害怕,而且她还从这具尸骨身上感觉到一股悲凉味道。 估计这个人在死前不只是很绝望,还很后悔吧。 “冒险者也是一群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家伙,要是不幸运的就会像这样死在某个怪物的巢穴边上,尸体成为食物或者装饰。” 这个老人在说完这句话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更多的感触,似乎是早就习以为常。 洞穴就在眼前,尼娅觉得是时候进去挑战了。 但查尔莫斯在拿走吊牌后,仍然蹲在尸体旁边查看,好像还有什么值得探索的事情。 “师父你还要找什么吗?啊!小心毒甲虫。” 尼娅站在查尔莫斯旁边观察他的动作,结果一些东西令她不由得叫出声来。 这具人类男性尸骸保存的相当完整,身上还穿着破旧的衣物。 粗布外衣上有些黑壳小虫在爬动,小虫的尾部长有带倒勾的毒刺,但查尔莫斯直接无视了这些具有一定毒性的昆虫,直接徒手在尸体上下摸索。 此时查尔莫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复尼娅,而是专心在尸骸身上翻找着什么。尼娅在意识到查尔莫斯需要集中注意力后就没有再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 “哦,就是这个。” 没过多长时间,查尔莫斯从尸骸的内甲的隔层里摸出一本巴掌大的棕皮册,册子里面还夹着一根炭笔,看起来应该是这个可怜的男人留下的笔记。 “这是什么?” 尼娅很是好奇。 “这是冒险笔记,许多冒险者,尤其是冒险小队的队长,一般都会写一份冒险笔记作为提交给冒险公会的任务报告书的参考资料。” 一般冒险者都是有自己的小队的,而这个拥有白银牌的冒险者也算是个老手,很可能就是自己小队的队长或者队伍中的核心人物,留下冒险笔记的几率很大,所以查尔莫斯才刻意去寻找。 查尔莫斯随手翻了翻这本棕皮册,发现上面的字迹由于年代久远外加风吹日晒已经模糊不清了。 不过人才济济的冒险者公会里应该有能够复原书籍内容的人,回去后将这本笔记和身份牌交给本地的冒险者公会处理就好。 “师父,我能看一下吗?” “可以,小心点。” 这本棕皮册的纸张已经十分脆弱,稍有不慎就可能将之破坏。 而这个女孩一直很让自己放心,所以查尔莫斯只是稍微提醒一句就将笔记递给了尼娅。 “嗯?” 刷!刷! 然而尼娅翻动书页的力道有点大,几张纸页发出了碎裂的声音,查尔莫斯不由得皱了皱眉。 “信!!” 尼娅却是兴奋的提高了声量。 “师父里面有一封信。” “哦?” 查尔莫斯从尼娅手里接过那个她在笔记里找到的东西。 这是一个泛黄的小信封,甚至还没有笔记的一半大,就算信封里放着什么信息估计也是十分简短。 但也正是因为太小了,查尔莫斯之前才忽略了它。 如果就这么将夹着信的笔记直接交给冒险者公会,又不巧遇到一些冒失的家伙来处理,难保不会有什么问题。 查尔莫斯有点在意信的内容,感觉在层层保护下这里面的信纸上的字迹应该没有受到影响。只是信封的拆口处用火锡封住了,看起来信的主人并不希望这封信被人随意拆开。 死者的意愿,多少还是尊重一下为好。 “上面写着‘给黛拉’,看来是封给女人的信。” 查尔莫斯叹了叹气,将信封放回笔记里。 信封上面虽有写着收信人,但这个收信人有名无姓,而且时间也过去了十余年之久,估计是很难传达到那个收信人手中。 “尼娅,你怎么知道这笔记里会有信的?” 查尔莫斯有点疑惑,之前他没有发现信的存在或许只是碰巧而已。 但尼娅在要走笔记后就直接翻找的举动明显带有目的性,她就像是从开始就知道笔记中有别的物件一样。 “我刚刚好像被谁拍了拍肩膀,然后那个人用手指着师父你手里的册子,我就想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啊?!” 尼娅说着说着突然一脸煞白,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刚才经历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人?” 查尔莫斯很清楚这里不可能有别人,这世界没谁能在这个距离瞒过他的感知。 也就是说这个女孩她——撞鬼了。 第五十七章.战斗 “师父我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那、那个人是鬼魂吗?” 明明尼娅在之前和那些凶残丑陋的多伦魔交手时都没有透露出过于慌乱的情绪,现在却被一个或许是自己碰到鬼魂的推论给吓得小脸煞白。 毕竟鬼魂什么的,都是老人们说的鬼怪故事里的常客,尼娅心里还是有很大的阴影的。 “如果他对世间的执念很强的话,部分灵魂确实会停留在尸骨附近,不过普通的灵魂一般人是察觉不到的,也没法对现实进行干涉,除非是精神力强大的灵魂或者怨念极深的恶灵,才能有影响现实的能力……” 查尔莫斯耐着性子向神色慌张的女孩科普“鬼魂”。 其实所谓的“鬼魂”只不过是死者的灵魂罢了,能够影响现实并对人造成危害的“鬼魂”很罕见。 恶灵也不是什么人死后都能变的,蒙受巨大怨屈而死的人才有一定几率变成恶灵,而且这个几率还不到百分之一。 有强大的灵魂的一般都是强大的魔法师或者意志坚定的战士,这些人本来就很少,死后还对现世充满执念的就更少了,而恰好在此地碰到的几率更是基本不存在。 眼前这个冒险者没有散发出怨灵应有的邪恶气息,而且一个白银牌的冒险者也没有那个能耐拥有强到可以影响现实的灵魂。 况且要是真有以上两种灵魂存在,查尔莫斯认为自己不可能察觉不到,他活了一个多世纪,也见识过由邪术师们驯养的真正“鬼魂”。 那些东西就算旁人看不到,也逃不出他的法眼。 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这个灵魂极其弱小,就像是细菌之类的微生物一样微不可察,以至于查尔莫斯的感知直接忽略了。 所以就算这个冒险者有灵魂残留此地,也只是普通的灵魂,而且因为停留了十多年,这个灵魂已经十分虚弱,只不过他秉持着最后的执念一直驻留于此,连自身的存在都难保持的灵魂根本没有任何危害性。 “尼娅,你的体内拥有六翼炽天使的精血,天使之血的神力让你其实拥有成为灵媒牧师的天赋,当然你的能力不会仅限于此,你可以看到很多连我都看不到的东西。” 查尔莫斯对尼娅能够察觉到这个冒险者灵魂的存在并不意外,倒不如说尼娅若是没有表现出超出常理的能力的话,反倒是不太寻常。 光明教廷付出如此之多的资源,还委托剑圣查尔莫斯教导,就是为了打造出一个史无前例的“怪物”,要是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师父,他是希望我去做什么吗?” 查尔莫斯解释了很多,尼娅的内心也平静了下来,她在知道这个灵魂是有心愿未了后,反而涌现出一定要帮助这个死去的男人的想法。 “他现在还在吗?” “好像还在。” 在查尔莫斯提问后,尼娅便集中精神感知四周,果然发现了一个极其虚幻的身影,乍看还以为他只是一团不起眼的雾气。 “总之不是让我们去帮他找信那么简单,这样虚弱的灵魂在执念达成后应该会很快消失。” 查尔莫斯也四下看了看,可是他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灵魂,恐怕这个灵魂是在即将自然消失的边缘了。 “那我们该怎么做?” “他应该给了提示,你看看他现在做什么?” “他……一直指着洞口。” 这个灵魂还保持着模糊的人形,尼娅看到这个男人的灵魂在伸着模糊到只剩下手臂的形状的手指着洞口。尼娅有点好奇这个残存的灵魂是否还有生前的感情,不过由于这团灵魂过于模糊,尼娅也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那你得进洞才能知道他想做什么,正好连这个灵魂的事情一起,尼娅你进去开始试炼。” “好的。” 尼娅这次没有犹豫,尽管洞内的一切都还是未知的状态,但至少现在她的心中没有任何恐惧,查尔莫斯话音刚落她就背着“幻火”向洞穴走去。 “慢着。” “呃?师父,怎么了?” “你把这个戴上。” 查尔莫斯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黄金手镯,上面镶嵌着许多宝石,花纹也是十分精美。 “这是?” 尼娅有些诧异的从查尔莫斯手中接过这个黄金手镯,并将之戴在左手。 这明显不是查尔莫斯的物品,这位老人一贯朴素,这种花里胡哨的女性饰品和他格格不入,堂堂剑圣更不可能购买这类物品送给徒弟,还不如为之打造一套定制盔甲或者宝剑实在。 “这是斯迪尔送你礼物,前些天转交到我手上,一直没机会给你,正好这次让你学习一下用法。” 在铁匠铺那边有个菲力在,以他目前的处境并不适合对其展示这种珍惜物品,所以查尔莫斯之前才没有转交给尼娅。 这个由斯迪尔教皇赠送的黄金手镯当然不会只是件寻常的漂亮饰品那么简单。 “这个……我该怎么用?” 尼娅将黄金手镯戴在手上后,发现这个手镯只是外表看似是用黄金制成,实际上并没有黄金的沉重感,轻盈的像是以前玩闹时做的花圈。 “这个洞穴里面很暗,你没法看清里面的情况,然而多伦魔拥有夜视的能力,它们不会受到影响,因此你需要什么?” “光。” 尼娅话音刚落,手镯突然震动了一下,尼娅正诧异着,发现手中突然就多了一个铁质的圆顶头盔。 “头盔中间这个是用荧光石做的照明灯,你可以直接戴上。”查尔莫斯见尼娅对这个头盔还有些疑惑就补充道:“荧光石在越黑暗的环境下会越亮,你不用担心光线强度的问题。” “那师父,这个手镯的功能是能够变出自己想要的物品吗?” “没有那么神奇,这个手镯是件具有存储功能的魔导器,里面的物品都是我提前放好的,你应该会用到的东西都在里面。” “手镯的具体用法就是你将精神力集中到手镯上,思考自己需要的物品,手镯就会将具有大致功能的物品从里面的存储空间释放。若想要放回去只要将这个物品靠在手镯边上,再思考‘放入’就可以了。” “嗯,我知道用法了。” 尼娅以前见过这种功能的道具,那是“冥蝶”巴特芙蕾德的纳物袋,当时那个暗夜精灵就有向尼娅演示过这个道具的用法,因此她也不算毫无经验。 “要再熟悉一会儿手镯的用法,或者和我复习一下剑术吗?” 查尔莫斯并不急着让尼娅早点进入试炼,在他看来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反正出行前准备好了数天的食物,清除巢穴的试炼完全可以分几天来做。 “我觉得我现在就没有问题了。” 尼娅却没有要继续消磨时间的意思,倒不如说她现在已经急切的想要冲进巢穴之中了。 太阳已经在逐渐西斜,她必须赶在天黑前完成试炼,才有可能在菲力离开铁匠铺前回来。 而且眼前那个冒险者的灵魂已经虚弱到随时都可能消失了,尼娅可不想让这个可怜人抱着十多年的遗憾前往天国。 查尔莫斯看出了尼娅的心思就没有再做阻拦,他将视线转向面前这个堆满一地骸骨的洞穴说道: “那么,你就出发吧。” 第五十八章.努力会有奇迹 “你在进入巢穴后,我会在洞口等待,你要是发现自己处于极其危险的处境或者遭遇无法敌过的对手就大声呼救,我会来终止试炼。” 在尼娅进入巢穴前,查尔莫斯打算再嘱咐两句。说实在的,让尼娅这个年纪的少女一人独闯魔物巢穴,怎么看都是过于冒险的事情,就是查尔莫斯心里也有点没底。 “嗯。” 尼娅在认真听取查尔莫斯的告诫。她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也知道自己要对巢穴中的多伦魔保持着高度的重视。 “洞内环境复杂,多伦魔在自己的巢穴之中占据地利,你必须保持高度警惕。通过之前的战斗,你应该清楚,你若露出任何破绽都可能是致命的,我可不希望你夭折在这里。” “我明白的,师父。” “最后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希望你量力而行,保全自己才是最优事项。” “好,我会小心的。” 查尔莫斯嘱咐完后,尼娅将手中的照明头盔戴上就一脸坚定的向洞内走去。 此时的洞内,几十只多伦魔在黑暗中隐藏好了身形,这些丑恶的魔物们摩拳擦掌,早已做好准备“迎接”这位人类少女的到来…… “啊?!剑怎么又断了?” 菲力一脸错愕的看着手里的铁剑,铁剑前端两寸目前不知去向。菲力认真回想了一下,记起自己在刚才劈石的那一瞬间,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意识到剑尖可能弹飞到水里了,菲力立即跑到水边查看。 “果然在这里!” 记忆没有出错,铁剑缺失的剑尖确实落在水底,菲力跳下水将剑尖捞了出来。 将铁剑的剑尖和剑身摆在一起后,菲力才意识到这把剑不知何时起已经千疮百孔,厚实的剑刃都卷曲了,还好没有用磨刀石开刃,不然坏的更快。 刀剑这些武器不管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都难免不在使用中折断,其实不管什么物品都一样,它们都是有使用寿命的。 黑石的硬度高于铁剑,那么拿铁剑去用力劈砍黑石自然会对铁剑造成巨大的损耗。 菲力已经不是第一次将铁剑折断了,不过每次他将铁剑折断,老铁匠都会将一把新的铁剑交给他,然后再把损坏的铁剑放到熔炉里进行重造修复。 但是老铁匠现在不在,铁匠铺也上了锁,堆放物品的仓库更是常年关闭。菲力这边只能进入铺子后面的几个小屋,而那些小屋是当做厨房卧室以及浴池之类的普通房屋,里面可没有放置刀剑之类武器,断剑没法更换或者修复。 “伤脑筋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菲力明白以自己的能力去拿把断剑劈石更是没戏。可是他这边也不能去撬铁匠铺或者仓库的锁,要是他真敢那样做,不管他劈不劈得开这石头,老铁匠都能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算啦,反正我今天也不可能劈开这破石头,无所谓了。” 这不是什么值得烦恼的事,看这情况近期他也是不可能劈开黑石的,菲力索性放弃了多余的思考。 “就这么回去吧,好好躺一会儿,等尼娅和师父他们回来。” 菲力将铁剑和剑尖都收拾好,准备回到房间休息。刚走了两步,菲力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唉?对了,我好像还有一剑没劈。” 今天他只劈了两剑,还有一次劈石的机会,就这么放弃有点浪费。 菲力也懂“水滴石穿”的道理。哪怕一次劈不动,但要他劈了几十次几百次后,总能将这块黑石劈开。 反正不可能成功,随便拿断剑劈一剑完事吧…… 这么想着,菲力拿着断掉的铁剑又走了回来。在黑石跟前,他用右手将断剑举起,然后对黑石劈下。 力气软绵绵,气势也完全没有,这样随意的一剑估计连给这块黑石留下印痕的资格都没有。 极其自暴自弃的一剑,像极了自暴自弃的自己。这一剑劈下去不会诞生任何奇迹,就像现在他的处境一样不存在任何侥幸。 卷曲的剑刃,坑坑洼洼的剑身,即将与坚固的黑石来一次不抱任何希望的碰撞,真是没有意义的尝试,和直接放弃有什么区别? 难道就这么放弃吗? 菲力摇头苦笑,剑在距黑石半寸处停滞。 这最后的一剑,他终究还是想要认真一下。 “嘿!” 左手捏着的剑尖被丢到地上,菲力用双手握住剑柄,断剑在黑石上空轻点了两下后,就再次被菲力举高。 这个农村少年准备好了最标准的劈砍姿势,毕竟他为了这一个挥剑姿势已经练习了成千上万次,他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步。 既然这是最后的机会,那么他就将以最认真的姿态挥出这最后一剑。 倾尽全力,做到最好。 现在想来他之所以会一直劈不开这块顽石,是不是他自己没有掌握诀窍呢? 菲力闭上眼睛,回想着自己一次次劈石的记忆。 “菲力,你要把精神集中起来,忘记这块石头有多大,尽力劈下去就可以了。” 这是尼娅的声音。 对的,以前确实曾有一次尼娅也来到这个瀑布边看他劈石。这个温柔的女孩在看到菲力在发出一声极具魄力的吼叫后,只在黑石上留下一寸深的剑痕的结果,并没有嘲笑他而是很认真的帮他找问题。 “你在挥剑时总是很害怕失败,这样会让你的剑也害怕的。所以你不该想那么多,要充满信心才行。” “还有气势不是靠大声吼叫就能有的哦?你必须发自内心的涌出气势,才能让你的剑更具威力。” “还有哦?菲力,其实你这块石头很小呢。师父让我劈过更大的石头,而且我可是很早就劈开了。” 骗人的吧? 尼娅,你真的早就劈开了比这更大的石头吗? 那只是为了激励我才这么说的吧? 可菲力没法从尼娅那自信的笑容里找到任何谎言的痕迹,就好像她真的只是在阐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现在的自己又和这个女孩有多大的差距呢? 这个距离,这就是所谓的天堑吧? “我一定会追上你,我要证明给你看。” 菲力在口中喃喃自语,他将双眼慢慢闭上。 现在的他早已不用睁眼去确认这块黑石的位置了,在闭上眼睛以后,菲力也能明确的感知到这块黑石的存在。 黑石的大小、黑石的纹路、黑石上的剑痕、乃至黑石的质地、触感都在他的脑海里显现,将这些全部集中在一起,就是他所认识的那块黑石的全部。 此时在菲力的脑海里只有拿着剑的自己和那块顽固的黑石,他听不到瀑布的响声,也忘记了自己现在何处,精神进入了一个玄妙的状态。 而他体内那缕弱小的气则随着他的吐息逐渐壮大,这缕微弱的气开始膨胀,在这气膨胀到无以复加时,菲力对着黑石挥出了今天的最后一剑。 而这一刻,那缕气顺着菲力的双臂附到了断剑之上,这把残缺的断剑带着呼啸的风声斩向了同样千疮百孔的黑石。 没有什么阻力,断剑一挥到底。 “啊……?” 菲力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身体因为脱力晃动了一下,然后他就双膝一软而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而且他的双眼好像罩着一层黑幕,哪怕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也什么都看不清。 不过在刚才他将自己脑海中的黑石斩开了,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双臂也没有因为用力碰撞黑石而感到疼痛,就好像这块石头只是一团空气一样。 “不会真是砍偏了吧?” 如果是就太可惜了,明明刚才感觉那么好,恐怕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挥剑的真正感觉。 一会儿之后,菲力的视线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耳边也能听到瀑布响亮的轰鸣声,好像一切都从刚才虚无的状态中回归了原样。 然而却有一样东西是个例外。 “骗人的吧?这石头居然……” 在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后,菲力又一次揉了揉双眼,再狠狠的掐了掐面颊以确定自己没有身处于妄想的梦境中。 “……开了!!” 第五十九章.绝境中的蜕变 这是第几只了? 全身血污的女孩从魔物的尸体上踏过,一路上遭遇的多伦魔实在太多了,她本就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更没有精力去计算数量。 进洞大概过了一刻钟,但尼娅却有自己已经在洞里前进了一天的感觉,这里的每分每秒都极为漫长。 刚进洞不久,她就遭遇了多伦魔的袭击。多伦魔竟会从洞穴顶上扑来着实将尼娅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她感知敏锐,在攻击到来前就觉得头顶似有异样才能迅速闪开,然后立即使用幻火将那两只还在原地发愣的多伦魔斩杀。 之前在洞外时多伦魔没有展开攻击,是因为它们在畏惧查尔莫斯身上的强者威压。为了不被打扰,查尔莫斯有刻意对这些多伦魔释放威压。剑圣查尔莫斯斩杀过无数邪魔,他的威压令这些魔物惶恐不已、不敢造次。 多伦魔身为生物也是怕死的,在明白彼此之间实力存在差距后,它们并不想再招惹这两个人类,只是留在洞中按兵不动。 但当查尔莫斯撤去威压,而尼娅又独自进入巢穴,领地遭遇入侵的多伦魔们可没有理由放任她继续深入。 一路上都有多伦魔从附近的岩壁或者隐藏的洞穴里跑出来袭击她,女孩身上的血迹就是在不断的交战中留下的。 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在进入巢穴之后,她就在一直和这些魔物搏杀。 在从刚才那具多伦魔尸骸上踏过后,还没走几步,左侧就吹来危险的风,尼娅将身形向后微微一倾避开那个朝她太阳穴刺来的利爪,紧接着她就举起短猎刀精确的将那只从侧面袭来的多伦魔的咽喉划断。 这只被伤到要害的多伦魔并没有马上死去,但在它想做临死反扑前,尼娅已经用手腕勒住它那还在喷血的咽喉。在这只多伦魔挣脱前,她就用手中的短猎刀顺着它柔软的下颚直接刺入大脑。 由于最致命的脑部被破坏,这只被女孩抱在怀中的多伦魔在全身猛烈的颤抖了一下后便彻底没了气息。 “哈、哈……” 尼娅一边喘着气一边用双手架住这只刚死不久的多伦魔,将这只多伦魔的尸体拖拽到它刚刚藏身的小岩洞洞口,女孩在藏入洞中后就用这具尸体将洞口挡住。 以上的动作近乎本能,尼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冷静。 再次起身检查这个岩洞的情况,确定末端只是面岩壁,除了洞口,没有任何让多伦魔从别的方向潜入的可能,才重新坐下调整状态。 借着这个可容纳两到三人的岩洞保护,再加上外面的尸体对气味的掩盖,她才得到短暂的喘息。 巢穴中的多伦魔数量确实惊人,在刚才那一系列的激战中,尼娅感觉自己大概清除了十余只多伦魔,而这个数量应该还只是巢中的多伦魔总数的冰山一角。 战斗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尼娅再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否有正当性。这些多伦魔根本没有进行交涉的可能,尼娅一出现在它们面前,得到的只会是多伦魔愤怒的嘶叫和破空而来的利爪。 完全没有时间思考战斗的意义,尼娅在与巢**的多伦魔们交战的那一刻开始就只剩下“生或死”的结果。 好在至少到现在赢家都是她。 尼娅全身都是血污,头发上也沾着血,她那身皮甲已经破损,上还有数道触目惊心的爪痕。但她身上的血污大部分都不是自己的,而是那些多伦魔留下的,要是活人有这种出血量早也该命不久矣。 但这并不是说她完全没有受伤。 尼娅的左肩被一只多伦魔咬伤,那时这只多伦魔从前方的岩壁向她扑来,尼娅想像对付之前的多伦魔一样用“幻火”直接迎击,怎想随着她的深入洞**的情况已经变化,洞**的空间已经不如之前那样空旷,作为长剑的“幻火”一挥出就撞上了四周的岩石,剑势一停顿就会让使用者露出破绽,尼娅也因此负伤。 好在尼娅在被咬住肩头的那一刻果断拔出腰间的短猎刀并将之刺向这多伦魔的眼睛,才得以脱身,从而继续与涌来的多伦魔们战斗。 在她的左脚踝有一处扭伤,那时她在用短猎刀贯穿一只多伦魔的心脏后就误以为对方已经死亡,便从它身边踏过,不想这只看似已经不再动弹的多伦魔突然恢复生机张开双臂环抱住她的左脚,然后另一只多伦魔就从洞穴上方朝她扑来,千钧一发之际尼娅只得扭伤脚踝从这只垂死的多伦魔的束缚中脱身。 右手腕上的伤口也是那时留下的,她用短猎刀从那只还在空中的多伦魔口中穿过,虽然将其击杀,但那只多伦魔的尖牙还是将她的右手腕咬伤。 除了以上几道比较严重的伤口外,她身上还有许多淤青和擦伤划伤,这些都是在之前的激战中留下的。 尼娅都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如此老练的将那些多伦魔击败的,她感觉是自己的身体先于思维动了起来,在自己都没有完全想清楚应对方式前,就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这就好像自己的身体里藏着一位身经百战的老战士,凭借着几乎融入骨血中的战斗经验与那些凶残的魔物拼杀。 尼娅不知道,这是她体内的血脉在因为自身被逼入生死后,开始觉醒的表现。尼娅不是正常的习武者,普通人学习武道一切都是从零开始,而她在被“天使之血”改造后,直接就拥有了普通人修行几十年也未必能有的力量,除此之外她还继承了诸多来自至高战天使的血脉能力。 现在她唯一缺乏的就是“经验”。 尼娅还没有将自己的力量与自身技艺融会贯通,也不熟悉自己的能力。所以查尔莫斯想要教她的不仅仅只是剑术,还有对自身力量的控制及使用。 没有什么精彩的教学能比实战更加简单明了。 在与多伦魔的战斗中,尼娅的潜能逐渐被开发出来,她在一次次受伤后,不断的吸取经验,让自己不再因为同一原因而受伤。随着斩杀多伦魔的数量增加,她的反应也越发灵活,战斗也越发得心应手。 多伦魔极其狡猾,它们一般不会从正面进攻,就算是从正面扑来,往往还有同伴从另一方向佯攻。 在多伦魔的巢穴中,多伦魔熟悉地形,它们可能会从任何地方出现。 头顶、左右侧面,甚至还会通过复杂的通道绕后袭击,没有任何一个角落可以忽视,因为那些魔物随时都可能从你意想不到地方突然扑杀出来。 而且由于洞穴中几乎没有光源,只有一些微光蘑菇和发光矿物提供微弱的光亮。尼娅凭借头盔上的荧光石没法完全看清洞穴中的具体情况,但是拥有夜视能力的多伦魔根本不存在视野问题。 然而尼娅却在这极端不利的战斗环境下挺了下来,纵然遍体鳞伤,纵然几度与死神相拥,可她从没开口呼救,以让查尔莫斯终止试炼。 因为现在她还能站立,双手还能继续挥剑,那么就没有认输的理由。 通道里又一次传来了不安的风,又一只多伦魔接近了这里。 岩洞口摆放的这具多伦魔尸体并不自然,那只前来支援的多伦魔一步一步向尼娅藏身的小岩洞靠近。 于是尼娅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药瓶和止血绷带放回手镯中,然后又一次握紧了那把血迹斑斑的短猎刀。 少女短暂的休息就此停止,但她的战斗远未结束! 第六十章.力量的代价 杀戮,到最后会迷失自我。 查尔莫斯站在洞口,面前的洞穴幽暗无光,肉眼看不清里面在发生什么,但查尔莫斯却很清楚里面的情况。 那个女孩做的真的很棒,查尔莫斯也挑不出太多毛病,换做同年狂傲的自己未必能做的比她更好。 在她几次遇险时,查尔莫斯都曾想出手相救,结果在查尔莫斯出剑前,她都能自己化险为夷。 作为教导过无数英杰的剑圣,查尔莫斯认为自己能够凭借经验和直觉准确的算出弟子们能力的界限,并给予正确的指导。 但前第一审判卡农之女,尤斯希尼亚·L蒂莫西,却是个例外。查尔莫斯没法计算她的极限,每当他以为自己安排的任务够重的时候,这个女孩总能表现得还有余力,似乎她还有无尽的潜能未被开发。 当然这个女孩本身就是个特例,她不仅仅是超越一切凡夫俗子的“天才”,还是集聚神明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选之人”。 查尔莫斯从斯迪尔的来信中听说了有关这个女孩的一切,斯迪尔说她是预言中可以逆转世界灭亡的命运的救世者,然而查尔莫斯并不相信所谓的预言。 预言中的事物不一定会发生,而预言存在本身往往也是促成预言实现的一部分。查尔莫斯对尼娅起初没有多大期待,只当她是熟人的遗孤才悉心照顾,只是随着对这个女孩的了解,查尔莫斯也越来越惊讶,也开始相信所谓的预言之人或许真的就在眼前。 教皇斯迪尔认为命由天定,而查尔莫斯则认为命由人定。斯迪尔认为上天能够决定结局,人纵然倾尽所有也无法扭转命运。而查尔莫斯认为:上天或许能决定结局,可人能决定过程。 哪怕命运注定人们失败,但只要尽全力奋斗过也能有个不悔的经历。 想当年这位高壮的老人,曾经也是位英雄,是人们心中的救世主。身为剑圣,他身经百战未尝一败,他的对手从未有能让他放弃正面过招而取胜的,但在十多年前却有了个例外。 那个人就是黑魔王卡尔,他在砍下卡尔的头颅时没有从正面进攻,而是像个不光彩的刺客一样从背后给了气息奄奄的黑魔王最后一击。 这是他唯一一场不想被人提及的战斗,纵然世人皆歌颂他此战一剑破千军的英勇,为他斩杀黑魔王卡尔的壮举而喝彩。 可是查尔莫斯认为自己原本纯粹无暇的剑道在那一战染上了污浊,在黑之浪潮结束后,查尔莫斯辞去了所有的职位和头衔,开始归隐山野。 然而突然有个人告诉查尔莫斯:这个世界在“黑之浪潮”结束后,依然处于危亡之时,有着什么比那黑魔王还要恐怖的灾难在暗中酝酿。 查尔莫斯相信这个说法,他在隐退后走遍山河大地,亲眼看到了世间的苦难并没有因为黑魔王的死亡而停止。 饥荒的地区,田地依然颗粒无收,人们还在靠树皮泥土充饥;蛮荒之地,阴森的邪教徒依然在蛊惑无知的民众,让他们将血肉和灵魂出卖给魔神;富饶的中陆,农民依然在为生计发愁,贵族们奢侈度日不识民间疾苦…… 黑魔王并不是苦难的源头,贫困的人们依然贫困,卑贱的奴隶们依然卑贱。 无数肆虐人间的魑魅魍魉在失去黑魔王的领导后,虽重新缩回了阴暗的角落,但它们从未放弃成为世界主宰的梦想,“黑之浪潮”的结束所换来的只是一段敌疲我乏的长期休战而已。 在极北的冰川中有巨型生物在嘶吼,有传言说是远古的神明正在从长眠中复苏,惶恐不安的兽人就向南迁徙,引发了与各族的战争; 而在西岛被放逐的魔族中诞生了新一代的魔王,他深受魔神宠爱,据称拥有匹敌初代魔王的力量,西陆魔族在日夜操练魔兵,只待时机成熟入侵大陆; 中土的龙族也在蠢蠢欲动,那些本该在长眠中的不死巨龙,因为某些未知原因开始相继苏醒; 南方,精灵族腹地始祖灵岛地震频繁,在一次特大地震后,全岛有下沉的迹象,之后就有精灵目击了从未被记载的喷火生物…… 各种反常的事件频繁发生,频率远高过以往。 不安的情绪在世界各地蔓延,心系天下的智者们在抱头苦叹,只有无知的民众们尚能在今日保持着微笑。 那么在明日呢?在更远的将来呢?世界还能维持这岌岌可危的和平吗?人们还能保持充满希望的笑容吗? 查尔莫斯不知道,他也不想思考太多,世界的未来已不是他这个日薄西山的老人能够守护的了。 新时代的未来,必须交给新时代的年轻人。 查尔莫斯看着幽深的洞内,他知道那个女孩在一个石洞内休息,她的身上沾满鲜血,频繁的战斗也让她的体能开始疲软,洞内凶残的魔物们在疯狂的寻找她的痕迹,可是从她的双眼中投射的目光却是神采奕奕,好像还因这处境而兴奋起来。 查尔莫斯收起了探测的精神力,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尼娅,你成长的很快。” “所有的对手都是你养料,他们越强,战胜了他们的你就会越为强大。” “然而不要忘记了。” “杀戮是会吞噬人心的,你一不留神就会被杀戮蛊惑,从而失去了原本的自我。” 可千万不要犯和我一样的错误啊...... 第六十一章.危险的敌人 那只多伦魔朝同伴的尸体这边走来,它十分警惕,两侧的眼珠在不断转动,吐出的长舌也在来回品尝空中的气味。 这里有那个人类的气味,但是很淡,只能确定她确实来过这里。可这是个没用的结论,同伴的尸体就在这里,不需思考就知道那个该死的人类绝对来过。 多伦魔们对自己领地被入侵一事本就气愤,更没想到这些人类居然还来到它们的巢穴里杀害了许多英勇的战士。 不可原谅!必须血债血偿。 巢穴中的多伦魔无一不想将那个女孩撕成碎片,双方的交涉只剩下你死我亡的搏杀这一个结果。 这只多伦魔在那具被拖动过的尸体走去,它的智力并不高,可也能感觉出这具尸体的姿态有点不同寻常。 它知道尸体后面有个岩洞,毕竟这是它们的巢穴,每一只多伦魔都对这里了如指掌。 这只多伦魔在轻手轻脚的靠近,它在尽可能的减少声音以免激起那个可能藏在洞里的人类女孩的警觉。 近了,更近了。 那个人类真的在这里吗? 这只多伦魔不太确定,它没有感知到太多人类的气味,血腥味很浓,但不是那个人类的血,而是同伴们的。 那个人类一定受伤了,杀了那么多战士,她不可能毫发无损。 这只多伦魔走到那具尸体前,用爪子触碰尸体,发现这具尸体尚还温热,说明这个同伴刚死不久。 会不会真在里面? 它将脑袋慢慢靠近尸体与岩壁之间缝隙,想看看究竟。 噗! 闪着微光的刀刃,是它眼中最后的画面。 短猎刀从这只多伦魔的眼睛刺入脑部,它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失去了生命,只留下肢体在做无意义的颤动。 由于身上的血迹,尼娅的气味已经和多伦魔的气味没有区别,外加上洞口这具多伦魔尸体对气味的掩盖,这只多伦魔没法通过气味判断尼娅的是否真的存在于这个小洞之中。 当它将头凑过来的时候,尼娅已经在洞中做好准备,待它进入攻击范围,立刻发动雷霆一击。 解决眼前的麻烦后,尼娅想将短猎刀从这只多伦魔眼中拔出,但她只是稍微用力短猎刀就发出了“咔擦”的声响。最后她只抽出了带着小半截刀刃和不明液体的刀柄,短猎刀剩下的部分全留在这只多伦魔的脑子里。 多伦魔的皮肤肌肉很有韧性,哪怕尼娅已经尽量避开砍到骨头,依然得用力穿刺或者挥砍才能对这些魔物造成有效伤害。随着她在巢穴的深入,战斗也越发激烈,这让刀具磨损的很快。 “幻火”作为附魔武器,拥有极高的耐久值,可以暂时不用考虑修理的问题,但“幻火”究竟是一把长剑,不便在狭窄的空间里使用,现在改用“幻火”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我需要一把短剑。 尼娅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镯上,感受到使用者意愿的手镯开始震动,紧接着手镯上面一颗红色的宝石发出光芒,一把约一尺长的带齿短剑就出现在尼娅手中。 好在手镯里有囤放备用的武器,而且这些都是是查尔莫斯亲自锻造的,兵器的质量都可放心。 巢穴里的多伦魔都在四处搜索尼娅的位置,虽然她已经解决了很多,但是还有更多的魔物在等着她自投罗网。 想要清除掉整个巢穴的多伦魔确实不易,查尔莫斯想要她分两三天解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目前附近的风中没有传来危险的气息,她就继续给自己疗伤。 照明用的头盔被她摘下来放在脚边,从而借助微弱的灯光处理伤势。 在褪去已经破损的皮甲后,她发现皮甲下面的衣物也有被抓破的部分,有些布料还黏在伤口上。 将上衣脱掉时就触动了这些伤口,血肉和衣服一起分离时,疼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真的很疼,现在她全身上下的伤处没有一处不疼的。 之前在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多伦魔身上时,她还没有多强的痛感,到开始处理伤口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有这么疼。 要是以前的她应该已经哭出来了吧? 可是现在的尼娅已经明白,哭泣改变不了任何事。以前她在受伤时能向父母撒娇,能靠哭泣从善良的人们那里博得同情和关爱。 但现在她的哭泣不会让自己获得任何帮助,反而还会引来在附近徘徊的魔物。 要保持冷静,绝对的冷静。不要停止思考,慌乱的自己只是个累赘。 尼娅已经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现在她不管承受多大的痛苦都不会向谁倾诉。 也不需要谁在旁边指引,尼娅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用牙齿咬住衣物,然后拿水囊里的清水清洗那些伤口和周围肌肤上的血污,冰凉的水浇在伤口上会有种针扎般的刺痛,这是不可避免的,要上药必须保持伤口清洁。 然而此时尼娅身上的痛感因注意力集中而被放大,这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好在她的嘴被衣物堵住,发出的声音变成模糊的呜咽。 可这样细微的响动还是让附近徘徊的多伦魔们注意到了。 那些多伦魔原本在通过一路的尸体判断女孩的方位,巢**环境错综复杂能够藏身的地方很多,它们正因搜寻没有进展而烦躁,这声和受伤的小兽一般的叫声立即引起了它们的警觉。 在一只大型多伦魔的号令下,它们开始朝声音的来向缓缓移动…… 伤口的痛感消减了许多。 尼娅靠在岩壁上短暂的喘息了一会儿,然后将口中的上衣吐了出来。她的体温现在似乎有点偏高,光洁的背部触碰冰冷的岩壁可以让她的头脑更为清醒。 不知是自己习惯了还是上好药的缘故,总之尼娅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查尔莫斯有教她的应急治疗法果然很奏效,伤口的血都止住了。 接下来就是给伤处缠上绷带了,尤其是那几处较严重的伤口,本来有条件还得缝上几针,目前只能先用绷带绑住止血。 这里绝不能马虎,不然在之后的战斗中可能会再次撕裂伤口,尤其是在发力的时候可能会因为伤口处理不当导致伤势加剧。虽然看起来严重的伤势在经过检查后发现其实都是未伤到筋骨的皮肉伤,就连脚踝处的淤青也仅仅只是淤青而已,但要是忽视了对伤口的处理依然会出大问题。 “怎么会?!” 手腕处的绷带刚缠到一半,外面通道的风突然紊乱起来。 它们来了。 尼娅将手中的绷带扯断,一抓起旁边的幻火并将之横在身前。 这些魔物移动速度很快,它们像是有了目的一样在她藏身的小洞附近迅速聚集,看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但真正让尼娅担心的是: 除了多道普通多伦魔的气息外,还有一个之前从未感受过的气息。 它的呼吸沉重而平稳,脚步迅疾又富有力量,锋利的爪子与岩壁摩擦时有金属的铿锵声。 这是多伦魔中的强者——大型多伦魔! 第六十二章.感知力场 多伦魔们在往这里聚集,根据之前那只多伦魔的表现,它们发现这个自己藏身的小洞不会用多少时间。 这个小洞空间狭小,也没有撤退的后路,待在这里会被它们堵死,必须立即转移才行。 嘶嘶~ 哒哒~ 可已经来不及了,从外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响亮,它们已经出现在洞外的通道里,这个摆着两具多伦魔尸体的洞口当然引起了它们的注意。 尼娅并没有去看外面的情况,但她也能感觉到那剑拔弩张的氛围。 不知为何,那些嘈杂的声音突然在一瞬间全部停止了,好像外面又回归了平静。 这时的平静只是假象,真正的情况是: 外面的通道已被那些魔物用丑陋的身躯堵死,它们对着洞口伸出利爪,屏气凝神,就等她出来自投罗网。 要是这时贸然冲出去,只会被一拥而上的多伦魔们瞬间撕碎。 那我该怎么办? 尼娅将视线转向手边的物品,一个计划在心中慢慢成形…… 多伦魔们确信那个人类女孩就在这里,不会有错。 要说尼娅是怎么暴露的,原因就是她摆在地上的那个头盔的光源,光线从小洞里面透到洞外,甚至还能在通道里看到她的影子。 有照明作用的头盔是能让尼娅看清洞**的环境,然而在常年阴暗的洞穴中,一道非自然的灯光是非常显眼的事物。不仅仅只是利于尼娅发现那些多伦魔的行踪,更有利于多伦魔去找到她的位置。 外面有七只多伦魔,其中一只体型足有普通多伦魔的两倍,另外六只普通多伦魔都服从它的指令,这只特殊的多伦魔和当初偷袭查尔莫斯的那一批是一个种类,它们就是大型多伦魔。 大型多伦魔是从普通多伦魔中诞生的优秀个体,不但各方面能力都优于普通多伦魔,而且它的智慧也更高,是相当难缠的对手。 六只普通多伦魔中的一只快速离开了这个通道,它并不是临阵脱逃,而是去寻求其他同伴的支援,用不了一时半刻这里就会聚集更多的多伦魔。 明明没有亲眼看到外面的情况,可是尼娅却知道外面在发生什么,甚至知道那只离开的多伦魔要干些什么。 脑海里有像是蓝图一样的东西……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准确的说是感觉有张无形的网,以自己为中心向四周散开,那些多伦魔的心跳声,血液的流动声,沉重的呼吸声都在这张敏锐的大网上留下涟漪,最后回馈到位于大网中心的尼娅这里。 而且是不只是声音,还有空气中的风也在通过肌肤的触感不断向尼娅回馈信息,紊乱不安的风从这些魔物身上吹过,描绘出它们的轮廓,同时尼娅还能通过风感受到那些多伦魔的情绪: 阴冷、暴躁、仇恨……还有许些恐惧。 从风里带来的信息中,尼娅知道原来不只是自己在害怕,那些数量众多的魔物们也在害怕。 这些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多伦魔之所以没有立即冲上来,就是因为它们也在恐惧死亡,它们知道尼娅还有一战之力,至少可以带走中这里某一些多伦魔的生命。 所以它们才不敢贸然来到洞口,怕自己成为洞口趴着的“第三具尸体”。 不过这种恐惧只是暂时的,只要作为领头的大型多伦魔一声令下,这些多伦魔就会一拥而上。 而且要是拖久了,多伦魔数量会更多,甚至会有其他大型多伦魔出现。 所以要动手就必须尽快! “喝啊!!” 尼娅没有再犹豫,两具堵在洞口的尸体在一声清喝中飞了出去,同时飞出的还有一道强光。五只普通多伦魔愣了一下,事情发生的太快它们只能本能向运动的物体做出反应,结果它们通通朝自己飞来的尸体扑去,将那两个同伴的尸体分成了血淋淋的肉块。 守在洞口的大型多伦魔无视了飞出的尸体,直接一爪拍向那个光源。 铁质头盔瞬间就被利爪贯穿,这大型多伦魔将爪子朝下拍去,一个厚实的铁盔生生被拍成了铁饼。 没有打到那个人类。 这只大型多伦魔意识到自己只是攻击了对方投出铁盔而已,那个女孩依然缩在洞中。 所以这只大型多伦魔移开了这只爪子想向洞口移动,结果在爪子移开的一瞬间,一道比之前还要强烈数倍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通道,包括这只大型多伦魔在内所有的多伦魔都进入了致盲状态。 头盔上的荧光石是一种发光的能量宝石,光线来自荧光石里的能量,工匠要切割这种宝石务必戴上护目镜,因为荧光石在被破坏的那一刻会释放比普通状态要强烈数倍的能量光线,弄不好会对人眼造成永久损害。 而这只大型多伦魔在刚才的那一击中将荧光石打成碎沫,直接引爆了这块荧光石里的所有能量,相当于引爆了一颗闪光弹。 就是现在! 尼娅双手握住幻火使用查尔莫斯教授的“圣堂十六式”中的“瞬斩”,向离自己最近,也是最具危险性的大型多伦魔冲了过去。 面对这道带有必杀意味的强击,这只大型多伦魔没有产生半点反应,而是继续僵在原地,结果剑刃成功划断了这只大型多伦魔的脖颈,那颗丑恶的头颅就伴随着喷涌的鲜血滚落在地上。 大型多伦魔在面前被斩杀,那些普通多伦魔没有一个做出反应,它们双眼中的瞳孔仍在放大的状态,好像还没能从那道强光中反应过来。 尼娅也没想到这个荧光石被击碎后的效果会如此之好,这些多伦魔的情况类似于田野中突然被强光照射的青蛙,不仅仅是失去了视觉,身体也陷入了无法反应的硬直状态。 这是洞**黑暗的环境、强光爆发的空间密闭等原因有关,多伦魔有夜视能力,但是它们的双眼并不能在极暗和高光两种极端环境下迅速调节,这一瞬间的强光直接让它们的视觉功能进入瘫痪状态。 虽然这边也因为失去了头盔的光线,周围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但尼娅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什么照明灯了,只要她将自己的感官完全的调动起来,就能弥补视觉的缺失,而且还能比光靠眼睛要“看”得更清楚。 两只在头顶左侧约两米处,还有两只分别在通道前后三米处,最后一只就在右手一米处! 这个能力是尼娅突然掌握的,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可以在黑暗中清晰的感知周围的情况。原来只是在无意识中使用着,现在更是清楚自己已经能在黑暗中不受视野约束进行战斗。 其实眼睛只是最常用的感知器官而已,失去视觉或许会让人一时难以适应,但并不会让人没法感知面前的世界,就好比如人在把眼睛闭上依然能知道自己伸出的手的位置一样。 人在失去视觉后,听觉、嗅觉、触觉以及第六感等都能弥补视觉部分的空缺。 也就是说,如果你真能充分调动起其他的感官,那么有没有靠肉眼看见那个物体都不重要,只要这个事物真在感知的范围之内,你就能将那个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她是怎么掌握‘感知力场’的?” 洞外的老人认出了尼娅在使用的能力,心中也是十分疑惑。 查尔莫斯能够在洞外了解深处洞内的尼娅的情况,用的就是和尼娅相似的原理。 精神力强大的查尔莫斯可以通过精神力强化自己的感知从而形成一个感知力场,范围内的一切都能在他的感知之内,这个范围内的他就相当于“全知全能”的神灵,什么都逃不出他的感知,他甚至可以辨别附近飞过的蚊子的雄雌。 虽然尼娅的感知力场还没有查尔莫斯的那么夸张,但也已经形成了一个最基本的雏形,这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水准。 一般人要掌握这种感知技能,必须在黑暗的环境中进行专门的修行,所需时间最短也要三到五个月。 查尔莫斯也是因为这种感知训练过于费时费力才没有在第一个月就传授相关知识,而尼娅完全依靠自己领悟就有如此水准,确实出乎查尔莫斯的预料。 现在剩下的五只多伦魔都处于僵直状态,但它们瞳孔在重新聚焦,显然已经在取回自身的行动力。 然而在此之前…… 一道道夺命的剑芒已向这些魔物的头颅斩来。 第六十三章.选择 眼前的魔物都已被解决,然而附近又有了多伦魔的移动时发出的“沙沙”声。 是之前那只走掉的多伦魔叫的援兵来了。 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在这种狭窄的环境遭遇围攻可不是什么好事,最好移动到宽阔的空间以便她使用长剑,而且敌人数量一旦超过二,应对难度系数的提升可不是简单的加法,得尽量避免和多名敌人交手。 刚刚能够轻松解决这几只多伦魔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内。原本她只想靠头盔吸引一下注意力,然后再从洞中逃出与这些多伦魔游斗。 荧光石被打碎后有强光出现的情况尼娅也有预料,但她也没想到在强光闪过后,魔物们居然会全部站在原地任由她攻击,直接免去了一场恶战,但手头已经没有可以造成强光的物品了,和有备而来的多伦魔们战斗她没有太多优势。 “强光或许是多伦魔的弱点”这一条她已经记住了,出去之后可以向师父核实,现在还是先转移到安全的地点。 通过风和回声,尼娅判断出多伦魔的来向,立即选择了相反的通道跑去。而那些多伦魔在来到通道后,见到这几具包括大型多伦魔在内的尸体也是十分震惊,一时间也没有哪只多伦魔敢散开追捕。 因为现在这个人类女孩已经消灭了二十只左右的多伦魔,接近整个巢穴多伦魔总数的三分之一。有三分之一的同伴已被消灭,这个巢穴里的多伦魔们已经充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再不能解决那个人类的话,这次真的就是它们的灭顶之灾。 尼娅继续在黑暗的巢穴中奔跑,由于掌握了感知力场,她能不依赖光线判断出周围的环境。 尼娅消灭的多伦魔基本都是普通的成年多伦魔,经过这么多次交手她已经掌握了应对的办法。 但那种大型多伦魔尼娅目前也只遇到刚才那一只。这种特殊的多伦魔十分危险,要不是刚才运气好直接解决,不然她可能就会在那只大型多伦魔与其他普通多伦魔的围攻下陷入苦战,就算她能勉强坚持,时间一久后面还会有更多的多伦魔前来支援。 弄不好这次试炼只能就此终止了。 这个巢穴确实危险,孤身潜入更是险象环生,查尔莫斯提议让尼娅分数天解决是正确的,不过这个倔强的女孩还是想继续坚持下去,看看能否让自己还有突破。 经过过多次激战,一般人的体能应该被消耗的差不多了。然而尼娅身具“神脉”,斗气和体能恢复速度极快,只是刚才在小洞中休息的那一会儿,她感到那点疲劳都已经消失了。 在之前休息时,一身的伤口也得到了处理。尽管受伤地方较多,但伤势大多轻微。尼娅感觉自己的身体应该还能发挥出无伤状态的八到九成的水准,而且因为在实战中各种只停留在脑中的技巧得以与实际磨合,她的真正战力应该还在未进入巢穴前的自己之上。 左侧有一道危险的风向尼娅吹来,她立马架起幻火格挡,而那只从旁偷袭的多伦魔则张开血盆大口咬在剑身上,让她没法利用长剑进行攻击,并伸长利爪朝女孩的脸上抓去。 然而在此之前,她左手的短剑已从这只多伦魔的下颚穿过刺入大脑,那只利爪只得无力垂下。 面无血色的尼娅将这只多伦魔的尸体平放在地上后,伸手擦了擦的额头的冷汗。 刚刚差一点就破相了。 再怎么说尼娅也还只是这个年纪的少女,对自己的相貌多少还是很在意。在脸上留下明显的伤疤什么的,比其他部位受伤更令她害怕。 纵然知道会受伤,但人想要变强就必须学会忍受伤痛,所以这个女孩仍在继续前进。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期间尼娅没有再遭遇多伦魔,一切都很平静,好像那些如蛆附骨的魔物都已经消失了一样。 就算如此尼娅也不敢放松警惕,在完全黑暗的地下洞穴中行进需要极大的勇气,尤其是知道这里还有恐怖的杀人魔物的存在。 而且尼娅对感知力场的使用还不够熟练,也不清楚会不会有危险能避开她的感知,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事况。 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少女能够鼓起勇气在这个魔物巢穴深入探索,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巢穴的大小超出了预计,她应该已经在巢穴中徘徊了半个时辰,可是好像还没有达到尽头。其实这个巢穴的面积也没有如此广阔,这只是个中小型巢穴,居住的多伦魔还没有三位数,尼娅之所以半天走不出去,跟巢穴里布着迷宫般错综复杂的通道有关。 多伦魔会挖洞以扩张自己的居住空间,洞穴中的通道除了小部分是天然的以外,大部分通道都是这些多伦魔在这几十年间挖掘出来的,导致洞穴结构复杂也没有什么规律可循,很容易就会迷路。 “额?!” 尼娅继续在顺着通道前进,然而就在前脚即将落地,她突然觉得脚底的空间有些异样,立即停下动作没有继续踩下去。 这个反应是正确的,尼娅在将感知集中在地面上后,发现前方的地面是空的。 尼娅目前的感知力场只能借用其他五感来感知周围场景的轮廓,还做不到完全替代双眼,清楚面前究竟是什么情况仍是需要光照的。 尼娅用右手捂住左手腕上的手镯想着:“我需要光。” 然而手镯没有放出什么具有发光效果的工具,而是手镯上的那些宝石开始持续发光。 尼娅这才知道原来这手镯本身也具有照明功能。虽然这些多为米粒大小、其中最大也只有一颗黄豆大小的宝石所释放的光线很是微弱,但也足以让她看清眼前的情况。 “这是……陷阱?” 眼前是个三米多宽的大坑,大坑深度有五米左右,底部放着许多约有一尺长的尖石,真掉进去不堪设想。 这个陷阱不像是人类的手笔,通过坑口的爪痕可以看出这个洞是多伦魔用爪子刨出来的,底下的凌乱摆放的尖石也很有多伦魔的风格。 没想到多伦魔居然会布置陷阱,可见多伦魔的智力远在普通动物之上。 这个陷阱已经存在了一些年头了,判断的依据是……底下那具人类的白骨。 这是尼娅今天看到的第二具人类尸骨了,入山的人很少,所以遇害者也不会太多,但就目前的情况可以确定多伦魔是会袭击普通人类的。 这具尸骸在坑洞的角落,尼娅将手镯往下靠了靠才看到,尸骨胸腔中卡着两根尖石可能就是这个人的死因。而且这具尸骨似乎是被啃食过,骨头都很碎,不过可以看出这里面应该就是一具人类尸骨,无法判断男女。 尼娅没有在这里看到游荡的鬼魂,估计这个死者并没有产生太强的执念,死去后灵魂就自然消散了。 为坑中的尸骸祈祷了一会儿后,尼娅起身绕开陷阱继续前进。 由于前面的通道也可能有类似的陷阱,而且还不能排除会有更高端的隐蔽陷阱的可能,尼娅就让手镯保持光亮,举着左手在通道内配合感知力场小心摸索。 在接连躲过两个坑洞陷阱后,尼娅来到了一个岔路口,这个岔路口很陌生,她确信自己从未来过。 陷阱一般只会建在重要的地方,由此可以推断她很可能来到了巢穴最深处的入口了。 可是尼娅发现自己遭遇了一个难题。 眼前的通道有四个,四个通道入口大小不一,朝向也不相同,但从任何一个通道中吹来的风中都有极度危险的气息。 那么......现在她该如何选择? 是从这四个通道中任选一个继续深入,还是现在转身就此离开? 尼娅站在这条分叉口上开始迷茫。 第六十四章.无限可能的少年少女 这四个通道都有危险,恐怕是有未知数量多伦魔在通道里或尽头潜伏着,而且里面可能还有多只大型多伦魔。 在遇到陷阱之后的路上尼娅没有再遭遇任何一只多伦魔,这些之前还在巢穴四处搜索她的踪迹的魔物们会突然如此安静很不寻常,搞不好在这些通道的尽头就有它们的埋伏。 尼娅还是很相信自己的预感的,继续前进确实会有危险,而且可能比之前遭遇的危险更为严峻。 不过要就这么离开她又有点不甘心。 明明都来到最后了,为什么要放弃呢? “唔!” 正在纠结时,尼娅发现自己的肩头突然被拍了一下。 扭头一看,背后飘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鬼魂,女孩顿时全身打起了寒颤。 “是你?!” 尼娅认出了这洞穴入口那里的男人鬼魂,可她心中的恐惧感依然没有消去多少。 明明之前她见到那些真正能对自己造成生命危险的杀人魔物都没有太多触动,一遭遇这种没有任何威胁能力的鬼魂却感到全身发寒。 而且这个鬼魂用的还是悄无声息的从背后拍人肩膀的出现方式,换做平时她应该已经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了。 不过由于在这个巢穴待久了,尼娅的忍耐力也提高了不少,至少不会遇到什么都大呼小叫。 “您是…是提醒我该去哪儿吗?” 然而怕还是怕的,盯着这个鬼魂时尼娅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个冒险者的鬼魂没有在尼娅身边停留多久,在她注意到自己后,鬼魂就向最右边的通道飘了过去。 尼娅也知道自己跟上去未必安全,但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她就一边对自己说:“这个冒险者先生没有恶意”,一边努力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最右边的这个通道和其他通道相比要稍小些,但岩壁上的爪痕比巢穴其他的通道都要多些,似乎多伦魔经常进出这里。 冒险者的鬼魂在前面引路,它就像一个即将散去的雾团,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出个人形,感觉只要通道里的风刮大一点,就能将这团鬼魂彻底刮散。 恐怕这冒险者先生的鬼魂是真的快消失了吧? 尼娅看着这个鬼魂虚弱的身影,心头的恐惧顿时被怜悯压过。这个冒险者在死前究竟留下什么样的执念,让它在尘世驻留十余年,连自己的尸身都变成了骸骨依然要继续等待着。 应该是有说不清的理由吧?尼娅想,如果自己没有发现这个冒险者鬼魂的话,他的遗愿可能就成为遗憾了。能去实现其他人的愿望也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跟着鬼魂先生走到最后吧...... 行进了一段时间后,尼娅突然停了下来。这个通道里有个坑洞陷阱,正好将通道的前路彻底断掉,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落脚过去的边缘。 然而冒险者鬼魂已经飘到陷阱对面等待,显然它想将尼娅带到的地点在这陷阱之后。 “冷静,我能过去。” 尼娅深吸了口气,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两端的距离有六米,哪怕用斗气强化双腿,要想直接一口气跳过去也很勉强。 而且一旦失败就会掉到陷阱中,被底下立着的尖石戳成蜂窝煤。 那些多伦魔平时是怎么过去的? 尼娅举起左手,用手镯上的光亮照了照两旁的岩壁,发现上面有相当密集的爪痕。 不出所料,这些多伦魔是通过旁边的岩壁过去的,它们有锋利的爪子和健壮的后肢,可以在几乎成直角的岩壁上自由爬行。 可一般人类没有绳索之类的工具是没法越过这段距离的,这段不长的坑洞此刻宛如天堑。 不过尼娅没有放弃,她知道这里要是用特殊的攀岩方式就能过去。 查尔莫斯曾为了训练尼娅对双腿以及自身平衡的掌握能力,让她在两排两米高的木桩上来回跳跃前进。 每根粗细只够落脚的木桩相隔的距离都很远,而且桩底的土壤很松,用力踩踏会让木桩来回晃动。 这个难度相当高,当时没少让她吃苦头,好在身体经过天使之血的强化,哪怕尼娅从高高的木桩上直接跌落也最多受点擦伤。 尼娅经过多次失败后,确定自己想要前进的唯一办法就是“反复横跳”。 在从第一根木桩跳到另一边第二根木桩后,迅速借助惯性跳到另一边的后一根木桩,期间保持好腿脚与身体重心的平衡,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抵达终点。 这里也是一样,两侧岩壁的距离和当时两排木桩的距离大致相当,只要她在岩壁之间反复横跳就能用借力使力的方法抵达对面。 正当尼娅想要一口气踏上岩壁时,岩壁上的流水声让她再次犹豫。 现在她的体能虽然没有问题,可是湿滑的岩壁和结实的木桩完全是两种物体,而且一旦在岩壁上打滑跌落的话,下面可不再是训练场的草地,而是夺命的尖石。 在理论上她可以踩在岩壁那些爪痕上面以防止打滑,可实际如何只能亲自一试,失败可没有后悔药吃。 冒险者鬼魂还在对面等待,只是它的身躯越来越小,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稍大点毛线团。这种即将散去的鬼魂没有什么思维能力,能够无视任何地形的它并不理解能女孩在犹豫什么,只是继续浮在空中准备为她引路。 这样下去鬼魂先生就要带着遗憾去天国了,我不能让它等太久。 尼娅要紧牙关,不再迟疑。向后退了一步后,就开始助跑,直接向有个大爪痕的左侧岩壁冲去,在脚底接触到岩壁的一瞬间小腿发力,弹跳到右侧岩壁,然后再次借力跳到左侧岩壁,如此反复两次,尼娅的双腿终于接触到了结实的地面。 “意外的很容易啊?” 跳的时候没有想太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对面。好像是很轻松,其实尼娅的后背全是冷汗。 要是刚才脚底一滑,她就得和鬼魂先生一起去天国聊天了。 冒险者鬼魂在感应到尼娅已经来到身边后就继续向前行进,尼娅在平复好心情后也立刻跟上。 之后的通道就畅通无阻了,也没有多伦魔在通道埋伏,大概走了一分钟左右,鬼魂停了下来——目的地到了。 来了,这就是巢穴的尽头。 尼娅将幻火紧紧握在手中,踏出了通道。 这里看样子是个小型溶洞,空间很开阔,这样她就能自由使用幻火了。由于洞内长着许多微光蘑菇,所以这个溶洞并不是完全处于黑暗之中,尼娅不借助手镯也能大致看清洞内的环境。 这个洞穴很普通,除了开阔了点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感知力场也没感知到什么东西,好像被屏蔽了一样,尼娅甚至没法从风中读到什么。 咔擦! “这是什么?” 尼娅感觉自己脚下好像踩到了树枝,但当她俯下身去查看时,才发现那是某个生物的肋骨。 当尼娅回过头去的时候,发现原本飘在通道口的冒险者鬼魂也不见了。 这时洞穴中的风仍没有回馈什么有用的信息,集中精神力以将感知力场扩大后,依然没有感知到什么。 这里的风一直在空中来回飘动着,好像在警示着什么,可又无法知道详细。 空气中只有多伦魔体味和尸体腐朽的味道,然而这种味道和在通道时闻到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更浓厚了些。 溶洞里也没有潜伏着的多伦魔,这一点不需要感知力场去判断。要是真有多伦魔在此埋伏,那么在她进入这个洞穴的第一时间就该被袭击了。 在将脚下的碎骨踢到一边后,尼娅趴了下来,将耳朵紧贴地面,认真辨别洞穴中的声音。 这里除了风声、水声外,还有……呼吸声。 对的,有呼吸声,从洞穴中间的位置传来的了呼吸声。 尼娅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握住幻火向洞穴中心那块像是岩石一样的物体靠近。 应该是个岩石吧? 周围长着几朵微光蘑菇,能够看清这块岩石的轮廓。 这是块不太规整的大岩石,长得并不讨喜,像是个被拍扁的香蕉,只不过这个香蕉的大到可以占下一个客厅而已,也因为这块巨大的岩石的存在,整个溶洞看起来都有点拥挤。 要硬说这块岩石是某种生物的话,也未免太夸张了。 但感知力场对整个溶洞回馈出的唯一的异常点就是这块岩石,尼娅也不知道这块岩石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只得先拿着幻火小心靠近。 用剑尖在岩石上敲了一下,接触点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 听这声响,岩石的质地应该相当坚硬。 尼娅在伸手触碰后,她的手掌从岩石表面感到了热度,而不是一般岩石那样冰凉。 于是出于好奇,尼娅将耳朵贴在岩石上。 刚刚贴近“岩石”,她的动作就僵住了…… 咚… 咚咚!! 心跳!是心跳!! 这大家伙居然是活的!! 第六十五章.多伦魔之王 在多伦魔的巢穴之外的白骨堆上,已经没有了那个老人的身影。 查尔莫斯本以为这个女孩会在中途放弃,没想到她居然还在继续深入,而且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他在洞外能够及时支援的范围了。所以为了尼娅的安全,查尔莫斯也只能进入巢穴之内。 “不理解我们之间的差距吗?” 查尔莫斯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从一排排头身分离的多伦魔的尸体边走过。可能是因为自己进入巢穴的缘故,这些多伦魔变得悍不畏死,明明感知到了他身上的具有绝对压迫力的威压,仍敢向他扑去。 入口这里集中了不少成年多伦魔,估计是想要阻击可能从巢**撤离的尼娅,以及拦住在巢穴外观望的查尔莫斯。 想法挺好,换做人类来思考的话,估计也只能这样安排手头有限的战力。 只可惜这些多伦魔和老剑圣查尔莫斯之间存在绝对的差距,那些从暗处朝他袭来的多伦魔还在处于空中的状态时就已经被分为毫无生命迹象的两个部分。 没有一只多伦魔能碰到他的衣角,甚至连血都没能沾湿他的鞋底。流动的血液和碎裂的肢体堆在两边,恰好给中间留下了一条可供人行走的小路。这位老人就在这条小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而他附近的多伦魔也无一例外的变成了尸体。 可是查尔莫斯手中并没有拿任何武器,那把大剑依然被他背在背上,多伦魔们攻来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动作,这些多伦魔就如同老旧的雕像一样从周围的岩壁上“自然”掉落,身体在触地的一瞬间分成了数块。 好像一切都和这位在尸骸中间优哉游哉的行进的老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刻还想忘死守护巢穴的魔物们终于意识到这个人类的可怕,它们的牺牲毫无意义,仅剩的两只成年多伦魔立即转身向巢穴深处逃去。 然而查尔莫斯没有放过任何一只的意思,他停了下来,微睁的双目中有剑的锋芒。 就像是位审判罪人的君主,他对那两只已经逃窜到远处的多伦魔伸出右手,然后再轻轻一挥,两只多伦魔就这样保持着向前冲刺的姿势栽倒在远处的岩壁上,身躯也各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前方再无阻碍,或者说能阻挡他的事物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老剑圣继续向巢穴深处走去。 查尔莫斯会亲自出手剿灭巢穴中的多伦魔,就有终止这场试炼的意思。他发现自己低估了巢穴中的多伦魔们的实力,也没想到这个巢穴的最深处居然会有“那个东西”的存在。 早些年他就发现了这个多伦魔巢穴,那个时候这个巢穴的规模还很小,“那个东西”也完全不是什么威胁。 多伦魔在圣殿骑士团的有关规定里是属于必须清除的危险魔物种,但当时由于还有其他要事,他就没有清除这个巢穴。 前些日子才记起来这事,想着现在正好将这个巢穴当做弟子的试炼场,可查尔莫斯没想到巢穴中的多伦魔成长居然超出了他的预计。一个原来毫不起眼的小巢穴中居然会产生两位数以上的大型多伦魔,和五十只以上的成年多伦魔,而且洞中还布置有多个致命陷阱,在最深处甚至有成长到那个地步的“东西”。 这次试炼的难度已经是在那个女孩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比起随时可以再次进行的试炼,现在得优先顾及尼娅的安全。 万一出现事况的话,可不只是参与试炼的尼娅自身实力不足的问题,还有身为师父的查尔莫斯在安排试炼前没有做好充分调查的责任。 这个失误源于查尔莫斯的自负,他很少怀疑自己的判断,一旦决定的事情一般不会改变。尽管他的判断确实多半是正确的,但查尔莫斯也曾因为这份自负付出过不少血的代价。 “那小丫头怎么找到正确的路的?” 查尔莫斯知道尼娅在四个通道犹豫不决,以为自己还能赶得上,怎想她居然直接选择了能够直达巢穴最深处的通道。 在感知到尼娅已经和最深处的“那个东西”接触后,查尔莫斯急躁起来,他将背后的大剑取下,然后再拿着大剑对着面前的岩壁一挥,那些坚硬的岩石像是脆弱的冰块那样碎成了渣。 走那些魔物留下的迷宫太慢了,查尔莫斯直接破坏了巢穴的地形,向巢穴最深处前进。 只希望这次能来得及…… 东区,多伦魔巢穴最深处。 冒险者鬼魂让尼娅避开的三个通道最终都会进入多伦魔们的“居住区”,那里是一个相当广阔的大洞穴,在意识到那个人类不是靠零散的小队就能解决的了的以后,剩下的多伦魔放弃了分散搜索,全在“居住区”里严阵以待。 以尼娅现在的能力对抗两位数的多伦魔确实勉强,可是这第四个通道的尽头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那是多伦魔首领的居所。 多伦魔首领是巢**所有多伦魔的领导者,多伦魔们会将每日捕杀的猎物送到首领这里,先供它享用,在首领进食完成后,它们才会将剩下的食物进行分配。 多伦魔首领是多伦魔族群的绝对统治者,它不需要出去亲自狩猎,只需在巢穴中等待其他多伦魔将食物送达。而且它的活动期很短,除了进食以外其他时间基本都在沉睡状态,指挥其他多伦魔的任务一般都是交由大型多伦魔来处理,可以说多伦魔首领在族群中就像个毫无作为的“伪王”。 确实,每一个多伦魔首领都是“伪王”。 它们的职责甚至不是守护族群,对于多伦魔首领而言,其他多伦魔只是长期为它供应食粮的下属,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多伦魔首领在诞生之后,唯一的使命是踏过那道最高的门槛成为——多伦魔之“王”。 它们年复一年吞噬其他生物,并保持长久的睡眠以在体内集聚能量,只为有朝一日进化为真正的“王”。 因为这就是它们的使命。 多伦魔们没有想到人类会绕开“居住区”这道防线,直达首领的居所,毕竟那条通道上布置好了陷阱,人类一般都会知难而退。 而且对方也仅有一人,探索巢穴的能力很有限。 巢穴连接首领洞穴的通道只有两条而已,其中一条需从“居住区”穿过,只有一条是可以绕开居住区直达首领洞穴的通道。 这一路上有十几条通往“居住区”的通道,偏偏让尼娅碰到了那最特殊的一条。 也无法说清是好是坏,反正她已经在冒险者鬼魂的指引下来到了多伦魔首领的居所。 “活的?” 尼娅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她确实没想到这块丑陋的大岩石真的是个生物。 感知力场确实能探查到附近生物的情况,可是当多伦魔首领处于沉睡状态时,生命迹象会无限接近于零,也无怪尼娅之前一直感应不到它。 轰! “岩石”动了,当这个巨兽从沉睡中苏醒时,整个洞穴都在颤抖。 它嗅到了食物的气味,那是从未感受过的美味,只是香味就令它沉醉。纵使它在雷打不动的沉睡之中,依然被身边这诱惑的香味惊醒。 【啧啧,那些小家伙居然能给我找到这样的食物。】 【这血肉的香味是那么浓郁,就算吃一百个活人也比不得。】 【只要吃了这个,我应该就能成为——“王”了。】 第六十六章.强敌 尼娅从未见过这样巨大的生物,在它站起来的一瞬间,尼娅还以为面前突然立起了一栋小屋。 这只确实是多伦魔,它也有鱼一样的眼睛,只不过它的眼睛大似马灯,后肢短而粗壮,毫无疑问它有着惊人的爆发力,而那像是大树的树根一样的爪子则可以轻易将地面割裂。 之前见到的多伦魔就像是些不完全体,只有眼前这只才是多伦魔的真正形态。 其实尼娅眼前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已经很接近“王”了,但最高的门槛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跨过的,大部分多伦魔首领终其一生都没法进化为“王”。 不是“王”的多伦魔和多伦魔之王完全是两种不同层次的生物,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仍然不是多伦魔的最终体,要是其他多伦魔族群中诞生了“王”,它依然得在那位至高王者的脚下俯首称臣。 在有一只多伦魔首领进化为“王”之后,其他多伦魔首领就无法进化为王,而且由于多伦魔之王在血统上拥有绝对压制力,不管多强大的多伦魔首领都得甘心称臣。所以这些多伦魔首领在没有王诞生前都在不断积蓄能量,以让自己早一步进化为王。 现在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感觉自己进化为“王”的契机已经来了。 这个契机就是吞噬掉眼前的这个人类少女,她的体内有着极其充裕的能量,是前所未见的顶级营养,一定能让自己突破那最终的壁障。 尼娅能从它的眼中读取到“贪婪”的情绪,全身在打着寒颤。 那是被狩猎的感觉,此时的她好似被恶狼盯住的野兔,身体在颤抖,思维知道要逃,却发现自己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这个巨兽向前走了一步,岩石组成的地面上留下了它的爪印,然后它将巨大的头颅向女孩靠了过来,好像是想多闻一闻女孩身上的香味。 可以一口吞下半个成人的大嘴张开了,一条藤蔓状的黑色长舌带着恶臭向她伸了过来。 “唔!” 死亡的寒意直达脑髓,若自己再不能做出行动将必死无疑。 尼娅用牙齿咬破舌尖,借着嘴中清晰的痛感取回了身体的行动力。她立即挥动手中的幻火,将剑刃斩向了那条带着黏液的长舌。 但并没有斩断的感觉,而像是砍在了钢铁上一般,只是让那条长舌偏转了位置。 巨型多伦魔首领在遭到攻击后反用这根长舌回缩,死死缠住了剑身,直接无视了锋利的剑刃。 意识到这个人类少女居然还有反抗的能力,巨型多伦魔首领就想收缴她手中的武器,尼娅当然不会乖乖让它得逞,双手发力想要将长剑从那条长舌中抽出。 只是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的力量实在恐怖,它只是用力一扯,尼娅整个身体都向那张巨口中冲去,因此她不得不放弃长剑,再跳跃到两步之外以与这只巨兽保持距离。 没想到这只多伦魔的舌头居然比钢铁还要坚硬,尼娅还是第一次遇到用这把断金碎石的幻火也无法斩断的事物。 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用舌头卷着长剑,像在丢根木棍一样将这把长剑抛到了远处,然后这条长舌就朝尼娅抽了过去,她立即后跳闪避,被长舌抽中的地面直接凹陷了下去。 对方拥有压倒性的力量和恐怖的防御力,尼娅暂时也没有想到对付这只怪物的办法。 巨型多伦魔首领将头偏了过来,鱼一样的眼睛在上下打量着这个人类女孩,微张的巨口中在分泌唾液。 见尼娅一直在向后退,它也向前走了两步,瞬间拉进了双方的距离。 这只巨兽到现在也完全没有认真,它就和猫戏老鼠一样,想要看看这个女孩会如何挣扎。 它的舌头在冒烟? 近在咫尺的怪物没有让尼娅失去理智,她注意到这只巨兽的舌头上有白烟冒出,细看发现舌头上有数道平整的伤口,应该是刚才被幻火割伤的。 之前虽用幻火没能斩断这条舌头,但还是能够对它造成伤害,说明这头恐怖的巨兽也不是刀枪不入。 不过这白烟是? 急于用餐的巨型多伦魔首领没有给尼娅多少闲暇的时间,长舌化作黑色铁鞭带着“呼呼”的破风声向她扫去。 必须闪开! 这大家伙的攻击力实在过于恐怖,硬接和寻死无异。 尼娅没有向后或者向左右闪避,而是用双手护住头部,在下蹲的一瞬间向巨型多伦魔首领的位置滚了过去。 黑色长舌将女孩站着的地面打碎,连岩石都没法承受这样的攻击,何况是人的身躯。 然而巨型多伦魔首领发现自己的攻击并没有打到那个人类,它在左右的视线中也没有看见那个人类的影子,刚刚想要挥动的爪子只能重新落在地上。 此时的尼娅正藏在这只巨兽的身下,或许是被尼娅这种反其道而行的做法弄懵了,巨型多伦魔首领没有发现她的位置,而是左右晃头寻找着。 长舌攻击范围太广,速度又太快,而且在闪避后又难免不会遭受对方跟进的攻击。 所以尼娅判断眼下能够用于闪避的安全死角就是这只巨兽的身下的空间。 就目前来看自己是赌对了。 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的智商不是很高,这种小伎俩确实能拖点时间。 趁这只巨兽在寻找自己的位置,尼娅又观察起那条长舌来。 不冒烟了? 尼娅发现那条长舌上的白烟突然消失了,她总觉得那道白烟有点问题,可就目前来看想弄清楚还得费些功夫。 巨型多伦魔首领知道那个人类女孩就在附近,它的左右眼能让它的身边两侧不存在死角,除非这个人类真会隐身,不然不可能逃出它的视线。 由于双眼长在两侧,多伦魔的对正前方的事物看得不是很清楚,刚才尼娅闪避的动作也是没有看清。 不过它也没有找多久,只是先随意在周围看了看,它就将视线转向了地面,立即找到了猎物的位置。 是光线暴露了她。 尼娅的手镯还在发光,一看地上的影子,巨型多伦魔首领就知道她藏在自己身下。 它将右爪向身下捞了过去,不过什么都没有碰到,因为此时尼娅已经从左侧冲了出来。 【小家伙你很灵活啊?】 巨型多伦魔首领并不因此而感到气恼,一直以来进食都太过容易了。哪怕是在很久以前吃的那几个成年人类也没有让它感到什么麻烦。 这次进食的经过稍微复杂点也不错,还能让它感到趣味。 奔跑中的尼娅不敢回头,她必须拿到幻火,不然只靠别的武器恐怕是没法对这头巨兽造成任何威胁。 此时那把赤红色的长剑正插在远处的骸骨堆中,她想要跑到那里需要点时间。 感知力场在背后的场景反馈在她的脑海中,背后那只巨型多伦魔正在像其他多伦魔那样用后肢蓄力,接下来应该会是一次远距离扑击。 尼娅刚做好闪避的准备,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已经朝她的位置扑了过来。 普通多伦魔蓄力需要三秒左右,而这只巨兽在刚才只蓄力了一秒不到,尼娅还没有来得及跳开,那个庞大的身躯就像重炮射出的炮弹那样带着浩大的声势落在她前方的地面上。 在这头巨兽落地的一瞬间,整个洞穴都在颤抖。 在攻击范围内的一切都被碾碎,中心的岩石直接化作粉末。 如此蛮横的力量只靠余波就将那女孩掀翻在地,若是她刚刚再往前半步就会和那些碎石一个下场。 这就是巨型多伦魔首领的力量! 第六十七章.不败者 很痛,全身都很痛。 尼娅咬牙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好像没法使力,所以她只能勉强翻过身来,用双臂撑起上身,艰难的抬起头来与那头正戏谑的俯视自己的巨兽对视。 之前虽然避开了大部分的伤害,但她还是没能做到完全闪避。余波在将尼娅冲开的时候,她的后背撞向地面,如果是平坦的岩石还好,结果那里立着一排石笋。 因为之前那件皮甲受损严重的缘故,她在脱下后就没有穿上,早知道会这样就留着了。虽然也不一定有用,但应该也不至于伤得那么重。 由于没有穿着护具,尼娅毫无防护的后背撞上这些圆润又坚硬的石笋,承受了实打实的伤害,从接触面涌来的痛感差点让她休克。 可能是她的脊椎被撞出了问题,现在不但后背疼痛难忍,下身也没了知觉,就连抬头的动作都能让她将牙齿咬出血来。 输了。 尼娅知道这个状态没可能击败这个怪物,其实就算没有受伤她也没有能够击败它的手段。 舌头都那么坚硬的话,原本就起保护作用的皮肤的硬度只会更为惊人吧? 没法刺中心脏或者大脑的话,多伦魔是不会死的。如果连幻火都只能伤到它的皮肉的话,那她用什么剑技都只是在给这家伙挠痒痒罢了。 这个怪物确实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她只能认输了。 巨型多伦魔首领趴了下来,那颗硕大的头颅和尼娅靠得很近,她的脸上能感受到这怪物腥臭的吐息。知道眼前的猎物已是盘中餐,巨型多伦魔首领也不急着立刻吃掉,而是先把嘴微微张开,将黑色的长舌吐了出来。 “额!?” 分叉的舌尖舔上她的面颊,那条长舌在那张光洁的脸上留下湿滑的唾液的同时,还卷走了上面的尘埃还有——血。 这就像是人在吃蛋糕前,会先舔一舔上面的奶油,让自己对食物的美味度有一定的认识一样,这只巨兽也在做差不多的事情。 此时尼娅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她知道那个白烟意味着什么了。 这条长舌上的伤口消失了,白烟是伤处在进行自愈的表现。 原来这个巨型多伦魔不仅攻击和防御都极其强悍外,还拥有这么强大的自愈力吗? 这有点过分了吧? 尼娅的内心充满绝望。 根本赢不了,彼此的差距太大了。 现在她得向师父呼救,这不是她能应付的情况。 “师……啊!?放开我!!” 尼娅刚想开口,头皮就传来剧烈的痛感。 由于尼娅继承了天使之血,她的血肉对魔物们而言是极佳的营养品,刚刚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只是尝了一点,就发现自己食欲已经完全按捺不住了。 【该吃了。】 巨型多伦魔首领将爪子伸向了女孩的脑袋,它知道自己那锋利的爪子会一瞬间将这个人类女孩头颅切开,然而眼前的美味它连一点血肉都不想浪费,所以就用爪子夹住了在尼娅肩头披散的长发,再将之缓缓抬起。 “放开!唔!” 头皮很疼,感觉那些被抓住发丝好像要从根部断裂,想要逃跑双腿却无法用力,只能任由这只巨兽将自己提到空中。 尼娅想将头发从爪子里抽出来,然而不论她怎么敲打拉扯都无济于事,她没法将长发从那只爪子里挣脱。 随着高度的增加,身体的重量慢慢都落到发根,然而那头属于少女的金色长发拥有很强的韧性,就算她的双脚已经悬空,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那些发丝连接的头皮上,依然没有出现断裂情况。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情况,现在只是加剧了这女孩的痛苦罢了。 尼娅将视线下移,发现下面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已经将它那张恐怖的巨口完全张开了。 那张巨口中布满带着黑色血污和唾液的尖牙,像捕兽夹上狰狞的锯齿。 这就是为何溶洞内没有大块的骨骼的原因:这张巨口能够将任何猎物的骨骼和血肉一起嚼碎,然后再通过它那强健的消化道消化成渣滓。 我……要死了吗? 死亡的阴影涌上心头,尼娅停下了无用挣扎,目光呆滞的注视着下面那张可以将自己整个吞下的巨口。 此时尼娅不是忘记了呼救,而是想到自己呼救恐怕也没有用了。 这种时候向师父呼救来得及吗? 都到这个时候才哭喊“救命”,远在洞外的师父也是没法赶来的吧? 就算呼救有用,她得救了。 后面又遇到这样强大的敌人,她还能让师父帮忙吗? 不可能以后都会有人来救自己的吧? 总有一天她还是会像这样死在某个恐怖的怪物口中的吧? 说到底,我究竟是为什么要战斗?我为什么要面对这些怪物?我又为什么要被那么多人期待着?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周围的时间好像越来越慢,尼娅低头看着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巨口,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痛感都无所谓了。 即将被执行死刑的囚犯也是这样,临死前的时间总是慢的可以,足够让人去回味自己那短暂的一生。 刚刚她那颗还在因死亡临近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在放弃挣扎后反而开始平静了下来,注视着巨口的那浅金色的双目也和游离的精神一起失去了神采。 六翼炽天使厄加勒斯向她展示的那个未来,有多少人无能为力,凭什么那样崇高的神灵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我真的能够胜任所谓的“救世者”吗?是不是换个人能做得好? 尼娅对自己迄今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光明教的各位都对她很好,不管是那些举止典雅的侍女还是那些恪守规矩的神殿武卫都不像外表那般不便亲近,他们会恭敬的对从旁边走过的自己鞠躬行礼。 这就是被人尊敬的感觉吗?那时的尼娅有点欣喜,又有点羞涩。 然而身旁的斯迪尔教皇却告诉她:“你被人尊敬,被信仰着,是因为你是救世者。” 对,那些人尊敬的、信仰的是救世者,而不是一个来自边境村子的叫做尼娅的女孩。 但那种虚荣,尼娅并不在乎。 她并不是想让大家尊敬她,她只是……不想让那个没有人能欢笑的未来发生而已。 或许她是救世者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错了吧?他们只是没有意识到,或许有人意识到但没有说而已。 救世者,意味着要肩负世界的未来,拯救数以千万计的生命。 她因为某些机缘巧合被戴上了这样伟大的桂冠,并不意味着她就是那样伟大的人。 虽然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怀疑这一点,但至少尼娅很怀疑这个头衔赐予自己的正确性。 我应该是错误的吧?如果能将救世机会让给其他人,一定有人能做的比我更好。 想到这里,尼娅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个黑发少年的身影,脚下那张腥红的巨口上隐约有灼烫的火苗在跳动,当然那只是自己临终前的幻想罢了。 那个自称“维鲁斯·业火”的黑发少年,他能够将自己从那样绝望的火海中救出的话,去拯救其他人也是很轻松的吧? 如果他能代替我的话,他一定能成为最合格的救世者吧? 我究竟只是个……爱撒娇的普通女孩,根本做不好什么事,只会在受挫时让别人帮忙。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前进,代表死神的那张巨口也在缓慢的向她靠近。 尼娅闭上了眼睛,现在的她是不会求救的。 不是想到了什么逃脱困境的办法,只是……认命了而已。 就算她能让查尔莫斯将自己从这只怪物口中救走,如此无力的她依然做不好所谓的“救世者”。 查尔莫斯这样的强者也无法改变的未来,更不是她这个需要别人拯救的弱者能够改变的。 那个头衔加于自己本就是个错误。 如果还有许多人没有认识到这个错误的话,那就现在让自己这个错误的生命结束,好让大家都早点意识到这个错误,重新选择一个真正的救世者吧。 为了避免一切都进入不可挽回的地步,所以让我去死是必要的。 来,吃了我吧! 大家伙,我夺取了你很多同伴的生命,所以我成为你的腹中食也是罪有应得。 这没什么好抱怨的。 尼娅这么想着,她放弃了挣扎和思考,接受了成为巨型多伦魔首领食物的结局。 但…… 你真甘心就这么结束吗? 一声如同当头一棒般的质问,令尼娅那颗平静到几乎停滞的心脏突然一颤。 她睁开双眼,发现脚下那张巨口还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自己接近,似乎现实世界才过了几秒而已。 对啊!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努力到现在的呢? 不就是为了改变那个懦弱的自己才忍住所有的伤痛和恐惧一直走到现在的吗? 因为遭遇一道难以跨过的障碍就放弃的话,和以前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什么让别人去当“救世者”? 不就是我自己在逃避责任吗? 那是我的责任,我在六翼炽天使厄加勒斯面前发过誓,我在无数人面前接受了这个责任。 从那时起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是的!我已经没法回头。 那既然已经无法回头,我就该一直向前! 少女睁大的双眸明亮起来,有两团璀璨的金色火焰在她那双美丽的金瞳中熊熊燃烧,原本黯淡的双目变得明艳似骄阳。 她将不再考虑失败,只想着如何成功! 这便是“不败者”的信条! 第六十八章.高空坠落 现在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远远没到认输的时候。 腰间的短剑被尼娅拿在手中,不带任何犹豫,短剑被她举过头顶,锋利的剑刃向长发割去。 巨型多伦魔首领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它只是感觉爪中突然没了重量,就闭上嘴低头向下看去。 那头披肩的金色长发已经短了一半,一堆漂亮的断发散在地上,接着就被从空中落下的少女踩在脚下,她本人并无怜惜之意。 尼娅的双腿依然没有多少知觉,可在脚尖和地面接触的一刹那,她却突然有了可以发力的感觉。 机不可失,尼娅在触地的瞬间立即借力起跳。 身体有股热流在四肢百骸中游动,斗气和体能依然十分充盈,神脉好处就在于此。作为神脉拥有者,尼娅的精力仿佛无穷无尽,哪怕身躯已经受到这种程度的重创,她依然拥有强大的行动力。 巨型多伦魔首领将头低下时,发现自己视线正前方有道黑影朝它的额头撞来,但此时也没时间做什么反应,只得垂下眼皮保护自己的眼睛。 它的弱点,是眼睛! 尼娅注意到这只巨兽晃头闭眼的举动,知道了它的身体并非所有部位都坚如磐石。巨型多伦魔首领下意识的保护眼睛,说明它在害怕眼睛遭受攻击。 在这只巨兽的额头留下一道鞋印后,尼娅没有借力跳开,而是直接跃到那条树干一般粗壮的长脖上。 她的双腿依然处于麻木的状态,在回到地面后恐怕依然无法跑动,不如就此到这只巨兽的身上来。 感觉到这个人类女孩来到了自己身上,巨型多伦魔首领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它向左右晃动着脖子,想要将她从脖子上甩下来。 然而此时尼娅已经在那条长脖上坐稳,并伏下身体用左手将长脖环住,重心相当稳定。 我以前可是和父亲一起训过马的,再烈的马也别想将我从背甩下来! 此时坐在巨型多伦魔首领长脖上的尼娅,就像个在驯服烈马的女骑手,纵然这匹“马”力大无穷,可让她这个有经验的驯马人上了背也没有什么办法。 眼睛是弱点吗?虽然还不确定,但现在可以试试看。 尼娅用左手固定好自己上身,右手拿着短剑向巨兽的右眼伸了过去,可是还是差了点距离。虽然现在她的双腿依然没有什么知觉,但也还是尽量用力将长脖夹紧,并配合左手一起向前挪动,以让剑刃向那只马灯大小的巨眼靠去。 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此时正怒睁着双目,核桃大的瞳仁拼命向后靠去,想看到自己身上的情况。 而它接下来看到的是一闪而过的寒光,然后右眼就失去了视野。 嗷!! 巨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女孩手中的短剑已经刺入了它的右眼,剧烈的痛楚让它增加了晃动的幅度,尼娅也不得不加大手脚上的力道才能勉强稳住重心。 还没有结束。 尼娅将短剑从那只硕大的右眼中抽了出来,拿着剑的右手上满是黏糊的液体。而那只眼睛的伤处则在冒着白烟,看样子是在巨兽进行治愈。 她不知道这种地方受伤巨兽还能不能恢复,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只巨型多伦魔的眼睛确实和其他多伦魔的眼睛一样脆弱,可以用手中的短剑破坏。 刷! “唔!!” 被激怒的巨型多伦魔首领将那条黑色长舌朝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尼娅挥了过来,尼娅立即改变位置躲开了这一击。 如铁鞭般扫来的长舌在这条长脖上抽出巨响,然而这道可以轻易扫断岩石的攻击却只在它的皮肤上留下白色的印痕。而且那块只是被擦破了表皮的皮肤上立即冒出了白烟,本就不起眼的伤口眨眼便恢复了。 这个怪物的皮肤硬度果然惊人,想让它自己击伤自己估计是做不到的,而且看这强大的恢复力,只是对它的外皮造成伤害也是没有用处的。 到现在那只受伤的右眼依然在冒着白烟,看来这种程度的伤势并不是它能一下子修复好的。 既然攻击奏效,尼娅又向前动了动,再次将短剑刺入巨兽的右眼。 “额?!” 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因为疼痛在地上猛然跳起,尼娅没有料到会有这个动作,环抱脖颈的左手不小心松脱,而这时她右手短剑上的倒刺却也勾住了它眼球中的晶状体,在尼娅被甩飞的同时,直接将那颗硕大的眼球从眼眶中带了出来。 在半空中那颗眼球从剑刃上滑出,然后那东西就像是皮球一样落在地上连着蹦了两下才不动了。 这下巨型多伦魔的右眼处只剩下一个在疯狂冒着白烟的眼眶,看样子是很难再长好了。 而尼娅也没有被甩下来,她在被甩飞后就直接落在了巨兽宽阔的背上,接着她就用双手抓住背上的两块凸起的骨骼稳住了身形。 刚刚有点惊魂未定,还好不是太糟糕。 失去了右眼之后,剧烈的痛感让巨型多伦魔首领进入了狂暴状态。 “吼!!” 发狂的巨兽对四周拼命吼叫,一道道水柱从它的巨口中喷出,被水柱击中的岩壁直接碎裂,溶洞上吊着的钟乳石也纷纷被打落。 这是元素攻击? 尼娅认出了巨型多伦魔首领从口中发出的水柱的来历,那是高级魔兽才能掌握的攻击技能,与魔法技能相似,但由于不需要吟唱,这种单纯的元素攻击远比人类的魔法更加简单粗暴。 果然在刚才和自己交手时这只巨兽完全没有认真,恐怕还有许多隐藏技能没有使用。 “吼!吼!!” 愤怒的巨型多伦魔首领急迫的想要将背上的女孩甩下来,它在将周围空间清开后,就迈开四肢在溶洞里狂奔。 “唔!这大家伙居然能跑这么快吗?” 剧烈的风压险些将尼娅直接从它背上刮下来,尼娅放低重心,让身躯完全匍匐在这只巨兽的背上,以应对这强烈的风压。 虽然目前她还能勉强支撑,但一切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巨型多伦魔首领朝岩壁冲了过去,它用爪子抓住岩壁,像只壁虎一样在几乎与地面垂直的岩壁上快速爬行。 重力的变化让尼娅的身体左右摇晃,双手也快没法抓住那两个动来动去的支撑点,好在双腿能勾到巨兽的肋骨,才能在这个状态依然保持不掉落。 这就是所谓的“骑虎难下”。 只不过尼娅现在骑着的是比老虎凶猛一百倍的怪物,一旦从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身上掉落,她将必死无疑。 眼睛虽是这只巨兽的弱点,但只是攻击眼睛并不能致其于死地,只会令其发狂。 如果是对付普通多伦魔的话,倒是可以在攻击眼睛的同时将剑刃捅入大脑。可是这只巨兽的身形实在过于巨大,短剑只能勉强刺穿眼球,根本没法伤到藏在深处的大脑。 而且尼娅也没有余力去攻击那只巨兽的眼睛了,她只能尽力贴在巨兽的背上勉强维持平衡。 巨型多伦魔首领在不断的往溶洞的上方爬行,尼娅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爬到最高处时,巨型多伦魔首领将自己那条长舌向尼娅伸了过去,不过它的舌头也没有长到可以够到自己的背部,所以也伤不到背上的女孩。 “诶?” 尼娅抬起头向那长舌看去,发现这条黑色的长舌在对着她左右晃动,好像在模仿人类的招手动作。 【永别了,该死的小家伙】 收回长舌后,这只巨兽便径直向下跳去…… 第六十九章.获胜 从几十米的空中坠落产生冲击,是一般人没法承受的,这个状态下的尼娅也不例外。 在巨兽起跳前,尼娅就有对方可能会这么做的预感。 要是这家伙从溶洞顶部跳下,而尼娅继续留在它背上,它就能在下坠的那一刻借着惯性翻身,而尼娅又得集中精力在巨兽的背上保持平衡,这就令她无法进行躲避。 被这巨兽庞大的身躯再加上从空中下坠的冲击力碾过,估计是真的连块完整的骨头都不会留下了吧? 直接脱离的话就和之前说的一样,从几十米的空中坠落产生的冲击,一般人无法承受。 尽管接受了天使之血的强化,可尼娅的身体还没有强健到从七层楼的高度坠落还能维持正常机能。 而这只巨兽应该是拥有能够承受这种冲击的体格强度的,但尼娅就算能在承受冲击后侥幸存活,也该是奄奄一息的状态,这时巨兽完全可以优哉游哉的大步走来享用它的美餐。 巨型多伦魔首领的这一跳就已经决定了胜负,不管怎么想她都难逃败亡的命运。 怎么办?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尼娅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灼烫的汗水从脸颊滴落。她已经在尽全力思考着解决之法,却发现自己无计可施。 两只巨爪已经脱离岩壁,洞顶的无数碎石因为剧烈的震动随着巨兽一起向地面掉落。 最多三秒,巨兽就会落地。 而在那一刻,她死期将至。 周围的时间又开始慢了起来,沉睡在血脉中的一些记忆浮现在尼娅的脑海中,让她了解到这个情况出现的来龙去脉。 时间总会在关键时刻突然变得迟缓并不是巧合,而是天使的能力“回溯守护”。 “回溯守护”,会在持有者陷入濒死的境地时自主发动,给予持有者在绝境中更高的生存率。 虽然是个很有用的能力,但是并不会让持有者变成不死之身。“回溯守护”效果过去后时间会恢复原样,该来的危机依然会来,只是会让你有更多的机会去应对罢了。 也就是说,当“回溯守护”发动,她的下一步会决定自己的结局。 “诶?” 一团白色的雾气浮现在尼娅的面前,她定睛一看发现这团白雾就是那个冒险者鬼魂,只不过它的模样已经小到几乎没有形状了。 为什么冒险者的鬼魂会在这时候出现呢? 不会只是想和自己再打个招呼吧? 冒险者的鬼魂出现时就在巨型多伦魔首领的脊背上,这个死去已久的男人没有什么神情,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的下方。 那是眼睛? 尼娅发现冒险者鬼魂所在的那个位置上长有一个灰黑色的竖眼,这样特别的眼睛是她从未见过的。 明明那里应该是多伦魔的脊背,可是为什么会有眼睛? 来不及思考了。 一旁落石的速度在加快,周围的时间已经开始恢复正常了。 尼娅用双手握住短剑的剑柄,将剑锋对准了那颗奇怪的竖眼。 她无法确认这是否为这只多伦魔的死穴,也不知道仅靠自己手中的短剑能不能将之刺穿,更不清楚短剑的长度能不能够到里面的要害……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么多了,既然什么都不知道,而这也是最后一搏,那就将自己所剩的力量全部都倾注于这一击中。 女孩的双瞳中有绚丽的金色火焰在闪耀。 体内的所有斗气和双臂所能用出的最大气力,再加上迄今为止最高的集中力,让这一剑超越了她以往的一切,甚至超出了当初她用来贯穿那个狼头人的拼死一剑。 恐怖的力量从女孩看似纤细的双臂上传达到短剑上,一团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由她的双手攀上了剑刃,凡铁打造的短剑甚至因为无法承受这力量开始变形分解。 在短剑自行崩溃前,尼娅已经将其刺入了这颗长在巨兽脊背上的竖眼。 【什、什么!!】 在短剑刺入竖眼的一瞬间,巨型多伦魔首领在空中抽搐了一下,为落地准备的朝向也发生了变化。 “唔!!” 虽然那把短剑的剑柄已经融化在她手中,剑身则也已经断在竖眼之中,但尼娅并没有任何灼烫感。 而在巨兽发出哀鸣的同时,她也感觉全身脱力。在巨型多伦魔首领那庞大的身躯坠地前,尼娅除了闭上眼睛尽力贴在它身上外没法做到别的事。 轰隆隆!! 大地在剧烈震动,巨兽的身躯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岩石一层层的碎裂,留下了一个刚好能将这个巨兽的身躯埋下的深坑。 “我……活下来了?!” 尼娅抖落身上的沙石,从巨兽的背上直起上身,双手在全身上下摸索确定自己确实安然无恙。 刚才的冲击基本都由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承担了,趴在它背上的尼娅相当于有了块软垫,虽说还是感到了很大的震动,但总体来说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我…居然要死了吗?】 巨型多伦魔首领将巨嘴微微张开,吐出一股浓郁的白烟。 “呃?!” 还在巨兽背上的尼娅见到它还有动作,顿时吓得不轻。现在尼娅确实没有余力继续战斗了,刚才的那一剑耗空了她全部的斗气,自己的体力也几近枯竭。 如果这样还是没能击败这只巨兽,她也只能说自己确实竭尽全力了。 当然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吐出的白烟是从体内排出的,刚刚它在用自身的魔力修复尼娅对它造成的内部伤害,但它失败了。 那只特别的竖眼是巨型多伦魔首领的气门,直接连通脊髓和主要神经,并与心脏平行,确实是个死穴。 但是巨型多伦魔首领的生命力何其顽强,它那强悍到恐怖的自愈力能让自己的头颅在被摧毁的五分钟内重生,只是单纯的攻击气门不可能让它立即死亡。 然而尼娅的那一剑中出现“金色火焰”其实就是“天界业火”。 天界业火对于这些黑暗生物而言是致命的,具有极致的神圣属性的天界业火是一切黑暗之物的克星。一缕天界业火就能让魔物们痛不欲生,毕竟天界业火灼烧的可不光是肉体,就连其灵魂也会饱受煎熬,而魔物们由于属性被克更是会承受双倍的伤害。 由天界业火造成的创伤本就不是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能够轻易修复的,况且尼娅那一剑基本摧毁了巨型多伦魔首领体内所有重要脏器,这就直接要了它的性命。 现在这只巨兽之所以还没咽气,只是凭借自身强悍的生命力苦撑的结果,但仍逃不过一死。 【不甘心…】 【不甘心……】 【明明我就要成为“王”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死在这个人类手中?】 “嗷…” 巨型多伦魔首领想要发出一声咆哮以发泄心中的不甘,然而现在它的吼声却像是小兽在呜咽。 有个面色苍白,身体也几乎透明的男人站在它那颗已经抬不起来的头颅前,他先面无表情看了一会儿,再将视线从这颗巨大的头颅上扫过。 然后这男人就对它背上的女孩深深的鞠了一躬,便在空中彻底消散了。 这位冒险者的执念终于了却。 第七十章.弱肉强食的永恒法则 【是他吗?】 这个男人勾起了这只巨型多伦魔首领的回忆,多伦魔可以记得很多东西,作为血统最优秀的首领,它甚至现在还能记起自己出生时的事情。 那是在多少年前呢? 它的孩子们还很弱小,数量也很少,让巢穴发展费了它一番功夫。 那时候有一群身手不凡,装备精良的人类入侵了它的领地,本在狩猎的孩子们被那些人类杀了很多,它很愤怒。 它知道人类很狡猾,如果它向这些人类展示力量,这些人类会逃跑。 所以它就让其他孩子们都躲藏起来,再让几个勇敢的孩子将那几个人类引到巢穴的最深处。 然后就在这里让那些人类感受何为绝望。 它让孩子们将这些人类一个个的撕碎,再当着那些还活着的人类面前吞食。 那些人类在幽深的洞穴中拼命哀嚎着、呼喊着,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食人魔物们在享用盛宴时发出的此起彼伏的咀嚼声。 有一个人类男性让它印象深刻,这个人类一直在对着活着人发号施令,让他们维持秩序,怀有所谓的希望。 让巨型多伦魔首领惊讶的是,他还成功的带着两个人从最深处冲到了洞外。然而多伦魔作为老练的狩猎者,这片从林的主人,自然是不可能让三个人类活着出去的。 在同伴们都已死亡后,那个人类自己活到了最后,他凭借着丰富的丛林经验在林地山涧中和它们游斗了整整两天两夜,简直比它们还要熟悉丛林。 不过后来它的孩子们还是发现了这个男人的藏身点,在孩子们动手前,它先亲自来了。 这个男人在看到自己已经彻底没了退路后表情很丰富,他的双眼流下了液体,那似乎是一种叫做眼泪的东西。 魔物不会流泪,所以它也不理解这个“眼泪”对于会流泪的人类而言意味着什么。 它知道这个男人绝望了,男人发出了绝望的呐喊,最后还想拼尽全力和它同归于尽,然而就算是十多年前的自己也不是这个男人能战胜的。 男人死了,它觉得这是个很特殊的猎物,就让孩子们留下这个男人的尸体,将其作为战利品摆在洞穴前。 坑洞陷阱也是从那个男人手中学到的,这个男人用这种陷阱杀了它两个孩子,学会布置方法后,它就在自己的洞穴中也布置了这种陷阱,用来对付后面一些入侵的人类确实起了不小的作用。 话说这个人类女孩能够进入自己的洞穴恐怕不是孩子们带来的,而是入侵者吗? 【孩子们都死了吗?】 人类,确实很可怕…… 垂死的巨型多伦魔首领吐出最后一口气,终于没了生机。 “终于,结束了。” 那个冒险者灵魂已经消失了,算是一件令尼娅感到欣慰的事。而这只巨兽也没有了生命迹象,看来这一切是先告一段落了。 自从那天那个黑发少年为自己挡下一刀后,她就暗自发誓自己不要成为任何人的累赘,要做到独当一面。 现在可算是有点像样了呢? “唔?糟糕……” 她才刚刚放松了一下,眩晕感就涌了上来,身体失去了平衡向旁边栽倒。 “干得不错,你居然靠自己摸索到了‘完全武装’的门道。” 虚弱的少女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被一双强健的臂膀给接住了。 “师父!“ 尼娅看清来者后,声音中充满着惊喜。 “之前您不会一直都在吧?” “来了一段时间,你现在可以自己走路吗?” 查尔莫斯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先问起她的状态。 “嗯,我想应该可以。” 虽然双腿还是很麻木,但已经比刚刚撞到钟乳石的时候要好得多。尼娅在查尔莫斯的搀扶下爬到了坑洞外面,然后再试着自己走了两步,没想到她还是差点摔倒。 “你先打坐,调整气息。” 查尔莫斯知道尼娅的伤势确实严重,让她在路上苦撑没有意义,就令她直接在这里休整。 “好的。” 尼娅盘腿坐下,集中精神稳定自己的体内紊乱的血气,而查尔莫斯则站在她身边为她护法。 现在就连这位苛刻的剑圣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优秀,查尔莫斯几乎看完了全过程,但为了看清这个女孩的极限,他一直没有出手。 查尔莫斯也没想的这个女孩居然真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决掉巨型多伦魔首领,他的目光在这个遍体鳞伤的少女和那头依然有着压迫力的巨兽尸骸上来回扫视,内心也是感慨良多。 彼此沉默了片刻后,查尔莫斯突然说道:“尼娅你现在应该可以尝试用恢复的斗气对自己的伤势进行修复。” “我也可以做到吗?” 查尔莫斯的话让尼娅有点不敢相信,她还真没有试过用斗气对自己的身体直接进行治疗。毕竟运行斗气可是会对身体造成负担的,要是移动到了伤处甚至可能会让伤势加重。 “可以的,你斗气属性是神圣的光,你拥有对自己的进行治愈的能力。” 正如按六元素划分的法师体系一样,战士的斗气同样也有和六元素对应的六种属性,其中温和的水属性和特殊的光属性的斗气都有能对拥有者本体进行治疗的功效。 “我的属性这么快就有了吗?” 尼娅也对她自己的成长速度感到惊讶。 战士最初诞生的斗气属性都是“无”,必须经过反复锤炼才能让自己的斗气开始向不同属性变化。 不光是战士的斗气,普通人自身也存在不同属性的倾向,战士的斗气属性其实就是将自身属性显性化而已。 六元素构成万物,任何物质中都包含着六元素,只不过是构成元素的多寡的区别而已。 而且任何物质内部的六大元素都不能失衡。 一旦六元素失衡会导致物质的崩坏,作为六元素在体内的显性表现的“属性”也是如此。 所以战士们的属性根据自身的成长经历可以同时具有多种,但所拥有属性不能相互冲突,而且必须以一种属性为主属性,其他相性较佳的属性为副属性,才能维持体内斗气的平衡,违背修炼原则只会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嗯,你的斗气品质和可存量在刚刚有了突破,属性顺便也一起觉醒了。” 对于尼娅这个提升,查尔莫斯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在他看来尼娅本来就处于斗气觉醒的瓶颈期,体内的斗气存量和品质都已经达到了觉醒前的最高值,想要做进一步的突破只需要一个契机。 之前说过,没什么修行能比在战斗中突破更快的了。查尔莫斯安排她来闯荡这个多伦魔巢穴也是有这个用意,成功突破这一点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六大属性中的地、风、水、火,为四大主流属性,普通人基本都是属于这四大属性,在人类中另外两种属性拥有者极少,几率仅为百分之三。 光和暗,这两种属性都不被另外四大属性克制,只有彼此相互克制,而且这两种属性都不像四大属性那样存在明显的长处和短板,具有相当全面的发展空间,外加上拥有者较为罕见,所以光与暗属性也被称之为黄金属性。 尼娅的属性是光,这同样也在查尔莫斯的预料之内,他从斯迪尔的来信中得知尼娅继承的“天使之血”来自六翼炽天使厄加勒斯。 炽天使的属性是光与火,那么尼娅日后修炼的属性倾向当然也是以光属性为主,火属性为辅。所以在尼娅来到查尔莫斯这里拜师的这段时间,查尔莫斯连测试属性用的鉴定水晶都懒得拿出来让她测试,只等她自己自然觉醒。 而尼娅这边发现自己果真如查尔莫斯所说的一样,她可以用自己体内那些已经全部转换为金色的斗气对身上的各个伤处进行修复,心中也感到许些神奇。 斗气本来是一种存于体内的具有攻击性的气态能量,然而光属性的斗气却不仅能向敌人展露锋芒还能做到温和的治愈伤口,这和持有者的性格特质也不无关系。 虽然尼娅现在还做不到像巨型多伦魔首领的自愈能力那么夸张,但她也确实可以让自己的伤势快速凝血愈合。 不过用斗气进行治疗伤处会对斗气造成较大的损耗,甚至比战斗时消耗的还要快些,普通光属性战士还得配合疗伤药物治愈伤口,但尼娅作为神脉拥有者,斗气恢复速度极快,只要给她时间,她能仅凭斗气就可以修复身上所有的伤势。 打坐了一刻钟,再配合查尔莫斯给予的上等药物,尼娅的状态已经恢复到了正常。 觉醒了光属性斗气后,尼娅的恢复力确实强大。打坐没一会儿,背上的痛感就消失了,而现在几个本可能留下伤疤的大伤口上都只剩下血痂,身上的伤势都已无大碍。 “师父,我想我已经恢复好了。” “好,那现在可以回去了。” “额?可这巢穴里的其他多伦魔该怎么办呢?” 尼娅知道这个巢穴中还有其他多伦魔,试炼要求应该还未达成。她本以为查尔莫斯会让她在恢复状态后继续进行试炼,没想到现在就结束了。 “解决了,你已经完成了试炼。” 杀掉那只巨型多伦魔首领的难度不亚于清除三个巢穴的普通多伦魔,试炼的效果已经超出预期,可以收尾了。 查尔莫斯转身向另一个入口走去,那是他来到最深处的通道。 “现在回去的话,应该还能在天黑时回铁匠铺。” “额,嗯好!” 尽管尼娅还有些疑问,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 不管怎么样,能够在这一天之内就回去真是太好了。 今天她不仅收获颇丰,而且菲力也不用离开,他还能有机会留在这边学习。 这是皆大欢喜的结果,本该是这样的。 尼娅开心的追上走在前面的查尔莫斯,可当她来到溶洞之外后,她的笑容凝固了。 第七十一章.摇篮中的...... 溶洞外的大洞穴里,四处都是多伦魔的肢体和鲜血。 尚未凝固的血从岩壁上慢慢滴落,几十具尸骸散在洞穴的各个角落,好似炼狱。 “师父,它们是……?” 尼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多伦魔居然全死了,而就在隔壁溶洞中的她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动响。 “这些都是我清理的,这个巢穴里已经没有多伦魔了。” 查尔莫斯是从另一条路来到巢穴最深处的,途中遭遇的多伦魔自然都被这位老人“清理”了。 尼娅和那只巨型多伦魔首领打得如此激烈,却没有其他多伦魔前来干扰就是这个原因。 本来尼娅对此也不会感到什么反感,毕竟这些魔物完全没法沟通,为了自身安全去消灭它们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这里死掉的多伦魔并不都是拥有强大战力的成年多伦魔。 尸体中有很多是体型瘦小的幼体,还有许多看上去也是没有多少力量的老年多伦魔,甚至可以看到两只腹部臌胀的雌性以及断肢上有愈合多年的伤痕的残疾者。 老弱病残,一概被这个被誉为“剑之圣者”的男人一剑抹除了。 “有必要将它们赶尽杀绝吗?” 尼娅的声音在颤抖,她无法将眼前的事物划到正义。 这已经不是对这些魔物中有危害的个体进行抹除了,而是在进行种族灭绝式的屠杀。 在村子被毁的时候,她恨那些身为强者的兽人对弱者生命的蔑视和侮辱,她想拥有的力量是保护弱者们免受被那些堕落的强者欺凌的力量,而不是在拥有力量后去欺凌弱者。 这种屠杀的行径,要是别人这么做,可能她已经拔剑相向了,然而这么做的人却是她最尊敬的师父。 “有必要。” 查尔莫斯没有什么要掩饰自己作为的意图,这种做法对于他而言已经习以为常。 “额?!” 这位老人过于坦荡的表现让尼娅说不出话来,她在尝试理解自己老师的行为,但她从心理上无法接受。 “孩子,将它们赶尽杀绝是有必要的,你认为多伦魔有多强的繁衍力?你今天将它们清掉一半,只要几个月它们就能生下相当数量的幼崽来弥补空缺。” “多伦魔会吃掉整个森林里所有的生物,它们的胃口永远不会满足,它们会一直吃下去,一直到一切都被吃进它们的肚子里。” “当森林中的猎物无法令它们果腹,那么它们就会走出森林去袭击附近的村镇,扩大它们的猎场和生活范围。” “而且到了那个时候,它们的数量可能会达到依靠地方军队都无法剿灭的地步,而你刚刚遇到的那种水准的怪物也不会只有一头,它们会不断的吃掉人和牲畜让自己不断成长,并不断的繁衍后代。若万一留下的多伦魔中真的诞生了‘王’,那个东西会给这个地区带来难以遏制的灾难。” “所以将它们赶尽杀绝是必要的,在它们还没有对附近生活的民众造成危害前,就要将它们尽可能的消灭掉。” 一向寡言的查尔莫斯难得的对这个女孩说了很多。他一向坚信自己的剑下无冤魂,这也是他的剑道。 “是……我知道了。” 听完查尔莫斯的说法后,尼娅明白查尔莫斯说的是正确的,而他所做的事情也是正确的。 但她还是无法坦然接受眼前的惨剧,也不认为自己以后能像查尔莫斯一样面无表情的制造这种惨剧。 尼娅在一开始就从心里抵制进入巢穴对这些多伦魔进行杀戮的行为。 这种行为和入室抢劫的暴徒有何区别? 而且她对这些多伦魔做的还不是抢劫,而是单纯的杀戮。 拿着武器去袭击这里的居民,怎么看错的都是自己这边,而不是这些有可能危害世人的魔物。 只是就算再怎么对这些惨死的多伦魔感到抱歉,而她现在所能做的也不过是闭上眼睛,然后再跟着查尔莫斯离开这个巢穴罢了。 而查尔莫斯也不会去批评这个女孩的思想,他一向不爱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任何人。 谁让某个人总在他耳边说:“真理未必掌握在我们手中。” 由于某个人的影响,查尔莫斯不会认为自己的理念就是绝对的真理,他允许弟子或部下保留自己的想法。 况且尼娅的遭遇,他都了解了个大概,所以查尔莫斯对她的想法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世人在遭遇痛苦的事物后,根据想法会分为两种人:一种人在经历痛苦后,会希望别人也经历和自己相似的痛苦;而另一种人在经历痛苦后,却会希望这种痛苦不要再在他人身上发生。 虽然前者的想法未必是邪恶的,但后者的想法是绝对善良的。 而尼娅就属于后者,她经历过家园被毁的痛苦,所以她不希望这种痛苦发生在其他生灵之上。 哪怕是这些一直想要取她性命的多伦魔,尼娅也会为它们遭遇的苦难感到难过。 只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同情敌人永远是错误的。 整个诺斯特山地还有许多这样的巢穴,尽管未必有那么强大的多伦魔首领,可还是有许多多伦魔存在。 以后查尔莫斯仍会带着尼娅去清剿那些魔物,不管她介不介意、习不习惯,她的剑下必然要有弱者们的尸骸。 弱者未必都善良,坏人也未必都比你强大,将一切邪恶扼杀在摇篮中,才能让制止邪恶强大后的悲剧。 这个道理,查尔莫斯也不知道该怎么让这个女孩记住并理解。 口头说说让尼娅记住并不难,只是要善良的她真正理解这个道理,没有让她经历实际的例子是做不到的。 “唉……” 查尔莫斯发出一声的轻叹,要教好这个特殊的弟子,他作为师父的压力同样很大。 “怎么了?师父,是我让您困扰了吗?” 尼娅察觉到查尔莫斯低沉的情绪,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让这位老人不满了。 “不,和你没什么关系,有些事你总会懂的。” 查尔莫斯没打算纠结太久,他也不想让这个像块无暇之玉的少女心中背负太多。 来日方长,事情总会慢慢解决的。 老人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尼娅紧紧跟上。 师徒两人都立即离开了巢穴,踏上了回家之旅。 然而在他们走后不久,在洞穴里那些毫无生命迹象的尸骸中有个失去头颅的雌性多伦魔开始抽动。 准确的说,是它那个圆润的腹部突然开始臌胀,那里面的生命气息太过弱小,查尔莫斯无意中留了它一条性命。 母体已死,腹中那个弱小的生命没法正常降生,但求生的欲望令它用刚刚长出那些小小的尖牙一点点的划破了子宫,再咬破一层层的肉壁,最后它成功的从母亲的肚子里咬出个洞来。 这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小东西从洞口慢慢探出头来,它全身是血,眼睛还未睁开。 既弱小又无助。 “叽、叽……” 它将小巧的头高高抬起,张嘴在空荡荡的洞穴中发出自己的声音,而那也是这里唯一来自生命的声音。 这个刚刚降世的小东西在离开母体后,只是一阵冰冷的风就将它那小巧的身躯吹得瑟瑟发抖。 刚刚出生的它还很弱小,无法自己生存。 可母亲已经死了,同族们也都死了,它是这里唯一还在喘息的生命。 在它的血脉中继承着母体最后的记忆,它知道很多,远比一个正常的幼体要知道的多。 “叽叽……” 它在这世间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母亲和同族们四分五裂的尸体。 那是它的仇恨。 它的第二眼,看的是那两个人类离开的通道。 那是它的仇敌。 而它的第三眼,看向的是……首领的巢。 它用小巧的四肢艰难地向着巢穴的最深处爬去,因为有个声音在告诉它—— 那是它的力量! 第七十二章.归来 深夜,这个位于山间的铁匠铺还有房间亮着灯。 一个栗色头发的少年抱膝在铺子门口的石阶上昏昏欲睡,但哪怕他稍有不慎睡着了,他也会很快惊醒,就像是被谁呼唤了一声。然而当他欣喜的抬起头在四下张望时,才发现那不过在是他的浅梦中的幻觉。 外面的风有点凉,不过在习惯了这股凉意后就无所谓了,他也没有去找件衣服披着的心情。 菲力不记得自己在外面等了多久了,可能有两小时?也可能有三小时,反正无所谓。 “或许我该回房间去等。” 看天色应该过了午夜,但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一点还是两点?这山中没有打更人,菲力也不知道。 可能他们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菲力觉得自己会很失落。 其实现在就觉得很失落了。好不容易劈开了那块石头,却一直没人可以和自己去分享这份喜悦也很无聊。 他在这里翘首以盼两人回归,却发现自己怎么等也等不到自己想要见到的身影,期间倒是有几个附近的村民来山上询问老铁匠的去向。 然而他和那些村民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还是得等那两人回来啊!! 明明做到了一直以来都想做到的事,然而却一直没法找人述说,依然把人憋得难受。 所以菲力在房间里坐立难耐,最后索性跑到门口等待两人归来,然而他等了很久两人都没有归来的迹象。 哒、哒…… 是马蹄声! 菲力连忙站了起来,他确信这次不是自己的幻觉。 在远处,有两个各牵着一匹红枣色的猎马的身影,两人身形一高一矮都背着武器,迎着皎洁的月光向铁匠铺走来。 “尼娅!师父!”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了! 菲力高兴的跑去迎接两人。 “诶?菲力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那个娇小的身影见菲力跑来就先开口了,她的语气中除了惊讶外还有些慌乱。 虽然在路上尼娅已经完全修复了伤处,而且破损的衣物也换了新的,但由于没时间进行清洁她还是一身风尘,这副狼狈的模样被熟人见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尼娅本来以为是没什么关系的,毕竟她和师父查尔莫斯从山中赶到铁匠铺应该是披星戴月了,留在铁匠铺的菲力在这个时间点也该睡着了,不想菲力居然一直在等待两人归来。 “嗯,你的试炼怎么样了?顺利吗?” 不过菲力显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先问起了尼娅试炼的事情。 “呃,算是顺利吧……” 一言难尽。 尼娅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用一句“算是顺利”含糊带过。虽然成功清剿了一个巢穴,还击败了一个相当强大的魔物,但她并没有什么成就感,那些惨遭屠戮的魔物仍在让她的心在隐隐作痛。 而且从试炼开始到结束,查尔莫斯也没称赞过几句,只是在她击杀巨型多伦魔首领时说过一句“干得不错”,之后在回来的路上更是一言不发。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好不好,搞不好自己的表现让师父有些失望也说不清。 和忐忑的尼娅不同,菲力十分兴奋的说道:“还有尼娅、师父,我把石头劈开了!” “很不错呢?” 尼娅笑着点了点头,可能是过于疲惫的缘故,她也做不出多欣喜的表情。 菲力内心有点失落,他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查尔莫斯。 “哦,你明天准备一下,我会让你进行别的训练。” 然而老铁匠更没什么表示,在平淡的说了一句后,就牵着那两匹马向马厩走去,到最后也只丢下了一句:“时候不早了,都洗洗睡吧。”这样无关紧要的话。 这下菲力原本高涨的情绪瞬间跌到了谷底,自己的进步似乎真的无关紧要,两人并没有给出他想要的回应。 “其实师父一直是这样的,指不定他其实很开心只是不表现不出来而已,你不要难过啦!” 心思细腻的尼娅看出了菲力的失落便出言安慰,其实老剑圣的心思她也猜不透。 在尼娅看来查尔莫斯究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长者,他不会纠结于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弟子们那一点一滴进步,只会一直激励他们向前。 “额?菲力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尼娅发现菲力的视线好像一直都在自己脸上转悠,这让尼娅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还有污垢,这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菲力一脸认真的说道:“嗯……尼娅你是不是哪里变了?” “没、没有吧?” 原来这个总是冒冒失失的菲力还能从表面看出我的心态变化吗? 这着实尼娅在心中对菲力进行了改观,说不定这个男孩还是个心细的人。 “你的头发是不是短了很多啊?” 然而显然并不是这样,菲力注意的只是尼娅的头发变短而已。 “额嗯,头发沾到了一些洗不掉脏东西,我就割短了。” 其实关于断发,在路上的时候尼娅就想好了说辞,毕竟断发的真正缘由还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的,倒不如就这么敷衍过去。 “明天我再下山一趟,找附近村子里的剃头匠师傅帮忙修一下。” 用短剑割断的头发是被那只多伦魔抓住的部分,还有几缕头发是没有受到影响的。导致披在她身后的头发一部分长一部分短,不仅不美观也让尼娅感觉不习惯,可自己弄又怕弄不好,所以找专业些的剃头匠处理是必须的。 菲力挠了挠头,笑着说:“嘛,以后还会把头发留长的吧?我觉得尼娅你留长发很好看。” “不了,我以后就留短发了。” “诶?为什么?” “长发有各种各样的不方便啊……反正你们这些男孩子没体会过是不会理解的。” 多亏了这次事件,尼娅总算下定决心将头发彻底剪短了。 反正已经弄短了,现在也不会介意更短些。 至于短到什么样子……就到不遮住后颈的程度吧? 尼娅这么想着,食指在耳边一缕金发上来回缠绕,以和这头长发做个告别。 这个女孩决心变强,此后无关修行的事情,她都不打算考虑。 “诶诶!真的要剪短啊!” 本就是被尼娅那头美丽的长发吸引住的菲力的声音里充满着失落,但这个女孩看来是不会根据他的意愿去改变想法的。 “嗯,怎么?认为师姐我剪短头发后会很难看吗?” 尼娅双手叉腰,难得的假装自己耍起性子,其实只是想逗一逗菲力而已。 “不、不是,是尼娅你的话,就算秃了也漂亮。” 而迟钝的菲力可不懂尼娅究竟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顿时慌不择言。 “噗!哪有这样说一个女孩的?” 秃了能变强吗? 菲力的言论让尼娅不由得想象自己真秃掉的模样,那脑海中那副滑稽的模样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菲力顿时变成了结巴:“额?!我、我不是这个意、意思!!” “好啦!你不用解释的,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 尼娅假装自己苦恼的叹了口气,接着便轻笑着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时间不早了,我去洗澡就回屋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 “嗯嗯!” 尼娅大步向前走去,这个冒冒失失的男孩也紧紧跟上,就像个忠实跟班。 但身为同门两人都不会想到,这个和谐的光景究竟意味着什么。 命运之神,又一次开起了玩笑。 第七十三章.无尽线路的回溯 其实剑圣查尔莫斯并不是个冷漠的老师,他相当在乎自己的弟子们,每一位弟子都是他用心栽培的后辈。 哪怕是那个没有什么资质的菲力也一样,在得知这孩子已经劈开那块黑石后,查尔莫斯刚放完马就来瀑布这里查看情况。 “确实是做到了,看来当时我也不算看走眼。” 查尔莫斯蹲在黑石旁边仔细确认着。 从黑石上那近百道剑痕中,查尔莫斯得知菲力那小子的确没有投机取巧,而是真真正正的完成了他布置的试炼。 “虽不是什么天才,但也是个可造之材,应该还能教一教吧。” 老剑圣摸着自己脸上的胡渣站了起来,他明白这个菲力只是个普通人,和那个被上天选择的女孩完全不是一个层次。要真收为弟子,恐怕以后的修行任务都得分为难度差距极大的两份进行。 虽有点麻烦自己这把老骨头,但查尔莫斯一向说一不二,既然菲力真的做到了,那他也就认了这个徒弟。 平凡是大多数,不平凡是少数。 查尔莫斯在想:平凡的菲力是不是能够让不平凡的尼娅明白更多的东西?而不平凡的尼娅是不是能够让原本平凡的菲力也变得不平凡? 身为历经无数冒险的剑圣,他也不知道答案。 只有时间,只有在遥远的未来,他才能知道自己今天的决定是否正确。 命运走向总是难以琢磨,就像…… “树根,世界树的树根在此分叉!” 在那个阴冷的多伦魔巢穴中,一个穿着黑色宽袍脸戴巨鸟头骨面具的男人一边大喊着一边用血淋淋的双手在那只巨型多伦魔首领宽阔的背部的大洞中抠挖着什么,最后他的双手从里面捧出一个还在跳动的肉球,这个像是心脏却又不像心脏的器官被他丢在地上。 地上那个小小身影立即扑在这个长着青筋的肉球上大口啃食,这个肉球比它的身体还大,然而却全被这个小东西吃下了肚。 在吃掉肉球后,这只还是幼体的多伦魔全身的骨骼都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鲜血从它的皮肤上渗出来,不一会儿它那层稚嫩的皮肤全被身躯里暴涨的肌肉胀裂,全身也变得血淋淋。 然而这个小家伙从拳头大小已经大到了一个脸盆的程度,不一会儿新的皮肤也长了出来,而这些新生皮肤远比它之前的皮肤要坚韧的多。 体型增大,外加上成长的消耗让它变得更加饥饿,它将贪婪的视线投向了男人脚下那具庞大的尸骸。 “哈哈!吃吧!” 这个诡异的男人大笑着又朝它丢出一大块肉来,这只多伦魔立即扑在肉上,几口就将那肉吃进了腹中,而它的身躯因此又大了些。 男人似乎是觉得这样还是太麻烦,所以他向这只多伦魔伸出手去,这只多伦魔突然就这样悬浮在空中,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四肢乱蹬。 “你只要一直吃下去,你就能成为‘王’!” 男人将空中的幼年多伦魔从背上的大洞塞进了这只巨兽的体内,巨兽的尸骸开始来回颤动,好像活了过来一样,只是颤动的部位很快就干瘪了下去,因为那里面支撑的血肉都被吃掉了。 只是一会儿之后,巨型多伦魔首领的躯体小了一大半,这个躯壳只剩下了皮和骨还有极少量的肉。当巨型多伦魔首领的身躯只剩下皮囊,它那坚韧的皮肤被它体内的东西咬开了,那只从它的腹部探出头来的多伦魔好像是被它孕育的新生命。 “乖,还没吃饱吗?” 男人笑着摸了摸这只已经有成年体型的多伦魔的额头,而这只全身都挂着血肉的魔物也十分听话的伏在地上,好像一只温驯的小狗。 男人道:“你很有天赋,要是你能永远能吃下去的话,你可不只是个‘王’。” “呜、呜!” 这只多伦魔在男人的黑袍上刮蹭着,血肉染污了男人的袍子,但这个男人并不生气。 “还想吃吗?” 男人温柔的说道,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幼体多伦魔点了点头,通过“呜、呜”的叫声表示自己的饥饿。 “不用担心,这个洞穴里还有很多你可以吃的东西,继续吃吧!” 男人指向那些尸体,这只多伦魔本对吞噬同族感到不安,可是腹中无法抑制的饥饿感令它不得不按照男人的指示去啃食同族的血肉。 在不断的进食中,一个恐怖的怪物渐渐有了雏形…… “树根在生长,节点来了。” 冰海之上,一位蓝袍神官站在一艘破冰船的船头喃喃自语。 “这位先生,您在说什么树根啊?” 旁边在望风的老水手听到了这位神官口中的低语,不免心生疑惑。 这是极北冰海的深水区,到处都是海水和浮冰,没有陆地的存在,更没法见到植被。 那神官口中的“树根”会是什么? 老水手不认为这个神官在疯言疯语,这个神秘的男人全身都是秘密,在他身上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 这位蓝袍神官带着面具,包括老水手在内的所有船员都不知道他的相貌,只觉得这个人应该很年轻。 但那位高贵又吝啬的男爵大人此次不但派出一艘出海一次将耗费数枚高级魔核的中型破冰船外,还随船派遣二十名身手不凡的家卫和丰富经验的老船长及善于驾船的水手们。 如此巨额的花销就为了专门将此人送到冰海深处,傻子都知道这个人绝不会是个普通的年轻人。 可就算想遍了国内的所有的大人物,老水手照样猜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一般时间里冰海深水区的海面会被冰川冻结,人类的船只没法越过深水区,但在这个季节浮冰融化,用钢铁做的船身加上魔核技术为动力的破冰船可以在这片海域航线。 而破冰船可不是普通渔民能弄到的好东西,这艘“麦加娜号”是为管理这片区域的叶穆裘克男爵的所有物。 沉默了一会儿,蓝袍神官回答道:“一个很古老的树的树根。” 老水手好奇的追问道:“有多古老?” “老到……我都忘记了那棵树有多老。” 蓝袍神官被这么一问,也愣了一下,他有努力去思考这个答案,却发现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那颗树确实古老,老到他也记不得了。 “哈哈,您真是个奇怪的人。” 老水手不以为意,他拽了拽棉帽的帽檐,并将两只手的手肘撑在船头的护栏上,面对着这位神官爽朗的笑着。 或许是被老水手感染了,蓝袍神官也轻笑道:“算是吧,我确实有点奇怪。” “可您若是不奇怪,也不会来这个地方吧……”老水手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个鬼地方,除了冰的恶魔也没谁会来了。” 冰的恶魔,是一个在冰海沿岸流行的传闻。说是有个能够让海面冻结的恶魔,在冰海栖息在着,传闻说就是那个恶魔在阻止渔民们前往深海捕鱼。 “嗯,是的,冰的恶魔,我是来找‘她’的。” 然而蓝袍神官却接着老水手的话头说了下去,而且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哈?您说来找什么?” 这时有一阵呼啸的海风吹过,老水手并没有听清蓝袍神官说了什么。 “算了,那不重要。” 蓝袍神官笑了笑,他本还想说什么,但破冰船突然发出剧烈晃动终止了两人对话。 “看!快看!” “mad!前面是什么?” …… 命运之树,在最古老的大地上生根发芽,它与大地共同存在,但连那片大地都消亡了,而这棵看不到顶端也看不到根尾的大树却依然在生长。 无尽的根,在虚无中缓缓延展着,这些根茎与世间万物的命运相联系。 占星师们能够在星辰中看到命运的走向,是因为那漫天的星辰都不过是那无尽的根在虚空中的形态。 凡人仰望夜空,只能看到星辰闪亮的表象;智者仰望夜空,能看到无尽的道与理;而真正的大智慧者,却能看到那棵树……那棵代表无限想象与可能的树。 现在,我们将目光看向夜空中那漫天的星辰,在星空中寻找根茎,再在超越概念的根茎中发现那棵巨大到超越常理的古树在它的根茎中留下的讯息。 有那么一个神秘的点,没有落在根茎之上,好像他的命运不受漫天星辰运转的影响,总能在自己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无关救世者的成长,无关邪恶的滋生,亦无关那位思维来自亘古的神官。 当我们将那个点放大到无限大,终于可以看到那个点指代的真身——一个灵魂来自异界的黑发少年! 第七十四章.死亡格斗场 位于诺亚帝国与兽人边境的城市——铁羽城是个中立城市,不受任何国家管束,以奴隶贸易、赌博、“观赏竞技”等为城内经济主要来源。 不与任何国家或种族敌对的铁羽城,欢迎所有种族来此“消费”,是个龙蛇混杂的混沌之地。 铁羽城,铁羽大斗场。 席位上观众们的情绪很是高昂。 “杀!!” “杀了他!!” “你TM倒是下手啊!!” …… 聒噪。 真是聒噪。 聒噪的人群,聒噪的丑恶,聒噪的世界。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向观众席的人们,他那冷冽的目光就像是恶狼在看着羊圈中的羔羊。 注意到这个少年的目光的观众们愣了愣。那些在上面的人个个衣着华贵,都带着镶金镀银的面具,和下面那个衣不蔽体,正沦为玩物的少年当然不同,他们确实是安逸的羔羊。 可纵然恶狼再怎么凶恶也没法越过那道十几米高的铁围栏,所以他们只是愣了会儿又放肆的讥笑起来,而且由于这个少年露出如此有趣的表情,还让人群中的一些金主们开始窃窃私语,似乎是准备加大在他身上的赌注。 少年的左手提着一把血迹斑斑的断刀,锋利的刃口指着他脚下那个赤膊壮汉的咽喉。 那些人还在上面聒噪的喧哗着,他们嚷嚷着要少年这个胜者快些割断这个壮汉的气管,最好将壮汉带着角盔的头颅整个割下,提在手里让他们好好欣赏这刺激的场面。 唉……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呢?就这么喜欢杀戮吗? 这位年轻的斗士根本无法理解台上那些人的心理,他只觉得耳朵在嗡嗡作响,内心烦躁不已。 少年用余光瞥见这个地方的主人——冯泽男爵在用镶满宝石的手杖敲击地面,显然对方在要求自己去做什么,不然看这氛围他可下不了场。 这些不可理喻的家伙,真是群人渣!! “为什么你们不去死呢?”少年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刀。 “哦!!” 随着少年的动作,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们又一次欢呼起来,台上的气氛高涨,有的甚至吹起了口哨。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肥胖的解说员布劳恩先生也在此时拿起了扩音话筒,他先清了清嗓子,然后以愉快的语气说道:“咳!好了!黑发小子终于要动了!让我们看看我们这个出乎意料的胜者会怎么审判‘角兽’这个失败者!” 见少年已经将断刀举起,那个在少年脚下动弹不得的赤膊壮汉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他用半哭的腔调向少年求饶道:“啊!饶、饶了我!” 对此少年发出一声冷笑,他说道:“之前你在和我交手的时候,可是下了死手。我要是像你这样被踩在脚下,向你求饶,你会听吗?” “呃!!” 面对少年的质问,这个叫“角兽”的男人愣了会儿,显然他不会对自己的手下败将有所仁慈,他靠在比赛分出胜负后对失败者残酷的处刑来博取那些金主们的眼球,然后又因为他出场时总戴着一副模样凶狠的角盔,所以才被称之为“角兽”。 “可、可还是求你放过我,求你了,我、我想活下去!” 这个健壮的汉子在少年脚下哭着求饶,他还想苟活下去。 “你就这么想活?” 少年摇了摇头,高高举起的断刀又一次被他放下。 场上的氛围也又一次跌落,人们开始谩骂起这个少年的磨叽,就算解说员布劳恩再怎么想缓解气氛,也没法阻止人们的情绪变得暴躁,甚至人们开始向格斗场抛掷手里的物品。 被殃及池鱼的布劳恩丢掉脸上的皮鞋,没好气的说道:“或许咱们这个小屁孩还没断奶,让我们给这个小屁孩一点时间,看看他会怎么办。” 少年是用左手握的刀,这并不是因为他是个左撇子,而是他的右手现在无法使力,已经脱臼了,几乎彻底翻转,额头和后背上全是忍耐的汗水。 击败壮汉“角兽”有侥幸的成分,少年身上有多处红肿或者青紫的伤痕,都是他脚下这个“角兽”留下的。 是的,这个男人一开始是对少年下了杀手的,一开始就攻击他的致命部位,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将少年的右臂扭断。 如果“角兽”不在后面想搞些观赏性的虐杀动作,让他有机可乘,恐怕现在成为刀俎上的鱼肉的就是他了。 想到这里,少年又一次将断刀举起。在刀刃的寒芒中,台上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他们在认真看着这个少年的下一步。 “唔!!” 这个赤膊壮汉发出了惨叫,他想挣扎,又无奈自己的全身气力之前都被少年那神奇的黑色斗气吸了个一干二净,根本没法从少年脚下逃出。 少年吸了口气,带着盐分的汗水渗入伤口,那只举着断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向这个男人最后一次质问道: “为什么要向我求饶?活下去很重要吗?比尊严还重要吗?” “唔!呃!!” 可壮汉因为过于惊恐已经说不出话来,而少年的刀就这样落了下来。 这时布劳恩拍了拍肥大肚子,一脸欣慰的说道:“看看,我们的黑发小子终于……诶?” 铛!! 碰撞声一响,全场哗然。 断刀砸在角盔的铁挡板上,锋利的刀口距离“角兽”的头皮只有一毫米。 “可恶!” 少年咬住嘴唇,白齿上有血丝溢出。 死就给我安静的去死好吗? 不要向我求饶,不要发出这种悲哀的声音,更别这样没出息的哭出来啊! 这样我怎么……下得了手。 身上疼痛感又一次涌来,少年咬紧牙关,将断刀从角盔上抽出。 这个男人估计是有活着的理由吧? 不管那个理由多么卑微、多么无耻、多么下贱……那也是个让他活下去的理由。 比……我好得多。 “诶?!” 角兽睁开双眼,看到了停留在眼前的刀刃,心脏也还在跳动,知道自己还活着。 “你……” 这个壮汉还来不及说什么,少年已经从他身上走了下来,他手里的断刀也像破烂一样被丢在地上,而他自己则毫无停留的转身走向了通往休息厅的通道。 这个结果让台上的人们大失所望,他们发出一片嘘声,角兽则从地上爬了起来,摘下破损的角盔对上面的人赔笑脸。 站在贵宾席中央的冯泽男爵则对少年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然后他转头对自己旁边的一个铁甲卫兵耳语了一番。 这名卫兵点了点头,走到围栏边上,对着格斗场中那个脸上烙着奴隶印记的壮汉端起了手中的钢弩。 “呃!!” 角兽感觉不妙转身便要往离开的通道跑,然而通道的铁闸门已经放下了,任由他怎么捶打也没有打开迹象。 所以角兽只得转身下跪,并喊道:“冯泽大人饶命!唔啊!!” 嗖! 一发银亮的弩箭射穿了这个赤膊壮汉的咽喉,他用双手捂住这道致命伤,暂时没有咽气。 然而还没有结束。 角兽前面的三个闸门打开了,里面跑出了十余只饥肠辘辘的山地狼,它们争先恐后的向着那个垂死的猎物扑去。 而角兽因为气管被射穿,就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被饿狼们分食。 望着格斗场上的尸骨,台上的人们又一次欢呼起来,显然他们对这场补偿表演很是满意。 那位转身离去的少年并不知道那个壮汉又经历什么,他只是走下通道然后…… 用头顶着冰凉的墙皮,左手捂住腹部,像只龙虾一样弓着腰开始呕吐。 少年的呕吐物里带着许些鲜血。在刚刚的战斗中,他被对手用膝盖重击了腹部,除了腹部的脏器外,攻击还波及到了几根肋骨。 看这情况,估计内脏有出血的症状,被击中的骨骼也可能有些裂痕。 刚刚他能看似无恙走下来完全是硬撑的结果。 现在少年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呕吐物也从胃酸变成了浓稠的血液。 一小会儿之后,他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少年脚尖一转两眼一闭,背靠着墙壁向下滑到。 接下来他的意识处于模糊的状态,隐隐约约听到了许多脚步声,还有人的喊叫声。 “快!快担架!” “这小子快不行了!!” “治疗师!治疗师!!” …… 在意识完全失去前,少年发出一声嗤笑,他呢喃道: “诶,我又活下来了呢?呵呵......” 第七十五章.铁羽城与奴隶 总感觉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但要说我究竟梦见了什么,我也记不太清。 只记得梦里我好像躺在一个温暖的地方,耳边有谁在唱着悠扬的歌,空中有不知名的白鸟飞过,朝脸颊吹来的风中有香甜的气味…… 一切都惬意无比。 好想永远都留在这个梦里。 但事与愿违。 我知道……我得醒来。 “你醒了。” 少年的眼睫才刚刚颤动,就听见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嗯。” 少年随意回应了一句,睁开的双眼并没有转向“那个男人”,只是盯着石灰粉刷的天花板,思想却已飘到更远的地方。 “为什么不杀了角兽?” 男人的口吻像是质问,实际上那比质问更为严酷。少年知道自己不能缄口不言,哪怕用这种微妙的方式反抗这个男人亦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 “不想杀而已,你不是说在这个公平的格斗场里,胜者可以决定败者的生死吗?” “但你那场打的是生死斗,必须分生死。” “可这不就和你的金口玉言相违背了吗?冯泽大人,我应该有选择的权力。” 少年将脸转了过去,视线中有一双男人的手,那双粗糙的大手上各有一道半尺长的刀疤,每一根粗壮的手指上都戴着镶有各色珠宝的戒指。 这样一双应该属于战士的手,却要加上如此富贵又俗气的珠宝,显得很不搭调。 “哦?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冯泽男爵笑了笑,他将右手探向少年的额头,像是要测体温的医生。 “呃!!” 但当他将手放在少年的额头上时,却在上面施加了极其蛮横的力道,金属环压在少年的额头上,留下了深深的带着血丝痕迹。 “可是规矩还是规矩,你忤逆我也是事实。” 冯泽男爵将少年的头牢牢抓在手中,好像在抓一个保龄球,他看着少年痛苦的神情笑了出来。 “知错了吗?孩子。” 这个统治铁羽城的男人笑得像个优雅的绅士。他将全身打着绷带,正是名重伤员的少年提到半空中。然后他就以这个姿势看着少年,脸上挂着绅士的微笑,等待着少年的回复。 “额啊!我!” 不屈服有意义吗?少年自问道。 他发现自己没法在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他很想保持不屈的态度,让冯泽就这样将他的脑袋当成椰子一样掐爆,流出各色的浆糊来。 但是……他刚刚在梦里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能让他像“角兽”那样拼命的活下去的事情。 尽管脑海中的理由挺卑微的,卑微到说出来也只是会令人发笑而已。 那个让他活下去的理由毫无伟大可言,全是自己的私心。 可就是那样卑微渺小的理由,让他成了一个贪生的人。 奢侈的尊严,在贪生的人面前一文不值。 “是我错了,抱歉,冯泽大人。” 是的,他知道的。 只有服从才能让自己生存下去。 整个铁羽城,不管是奴隶还是卫兵,或者居民乃至旅人,只要身在铁羽城,就都得服从这个男人的命令。 没有例外。 准确点说,例外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不过出现过的“例外”们都被这个男人一个不剩的抹除了。 所以现在确实没有什么例外。 咚! 得到满意答复的冯泽松开了手,少年的后脑撞在轻薄的羽毛枕上与床板碰出声响。 “下一次,你再犯就不会那么好运了。” 冯泽的警告并未让少年的心中有什么波澜,他将视线再次转到天花板,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明白的。” “嗯,希望你够聪明。” 冯泽也不管这个少年究竟有没有认真听自己话,反正他已经给出了最后的通牒,一切后果自负。 “你下一场比赛是在五天后,好好养伤,比赛前别先死了。” 说完冯泽就拿起床头的拐杖,不紧不慢的走向门口,而那些站在门口全副武装的侍卫们也跟着离开了。 可你只给这么点时间,我的伤未必能好的吧? “……” 但少年只是目送那个男人离去,而没有说出自己的疑虑。 因为他是知道的,他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少年明白自己的立场,他现在只是格斗场上给冯泽赚钱的工具,是舞台中表演吞刀子的小丑,哪怕刀口割破了食道,他照样得露着笑脸,将刀刃和血一起咽下。 只要观众想,他什么都得做。 这就是他的立场。 “真的是……” 无奈。 少年长叹了口气后就将眼睛闭上,他想要回到那个梦境的延续。 只是不知为何他怎么也没法入梦。 明明那些讨人厌的家伙已经离开了,身上的伤势也不再那么疼痛,可他就是没法再做那样稳妥的梦来。 “怎么了?小伙子,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一个穿着破旧的灰色长袍的驼背老人端着托盘从门外来到少年床前,他先咳嗽了两声,再将茶水和一盘小面包放在床头柜上。 少年眼睛盯着老人的动作,一脸疲惫的向他问道:“沃兹先生,你有什么让人可以快点入梦的办法吗?” “有啊!想让人昏迷的办法太多了。”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端着托盘去了靠窗的桌子上,拿着桌面上的那些药罐调配药剂。 “比如打击身体上一些特殊部位,再比如吃点酣睡草,再比如喝库卡尔……哦,库卡尔不推荐,那东西尝上一点就会上瘾,虽然是可以让人产生美梦一样的幻觉,还能当强效止疼剂,但那东西又贵又容易产生依赖性……” 说到这里,老人突然话锋一转。 “想要点库卡尔吗?小伙子。” 老人转过头来,对着床上的少年阴笑道。 “不用了,我只是想做刚才在做的梦。” 库卡尔,是一种可以混在酒水里服用的药剂,有安眠、镇痛等多种功效,在格斗场的角斗士中好像使用者挺多的。 副作用是容易上瘾,虽对身体影响不是很大,但剂量过多可能会让人一觉醒不过来。冯泽默许了这种药剂作为缓解奴隶压力的商品,让奴隶们使用。 少年知道那种东西算是软性毒品,从未打算去碰。 “哈哈,你小子还挺聪明的,还以为你也要当我的‘顾客’。” 这个被少年叫作沃兹先生的驼背老人,就是库卡尔药剂的供应方之一。当然他自己也是铁羽城的药剂师,负责治疗那些生病受伤的奴隶们,其医术也算是比较高明的。 “我可没那么多钢币,而且我记得有个奴隶因为弄不到钢币买库卡尔,结果上吊了吧?” 提到库卡尔,少年不由得说起一个以前听过的消息。 “嗯,是啊!” 沃兹并不否认,他还补充道:“那家伙的尸体是我解剖的,胃里全是泥巴和草根,好像三天没吃饭了,钱全拿来买库卡尔了。” “是吗?这就有点……” “真是个蠢货啊!活在梦里都出不来了。” 少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应该算是始作俑者的沃兹却悲叹起来。 钢币是铁羽城发行的货币,也是铁羽城内唯一可流通的货币,外来人想在铁羽城购买物品都得将身上的金银换成钢币。 不仅仅是铁羽城的普通居民,奴隶们也能赚取钢币。尽管收益很低,但他们究竟还是能通过自己在铁羽城从事的工作来获取财富。 当然这种“钢币”只在铁羽城流通,哪怕你有成千上万枚钢币,带到外面依然是包废铁。 这个法子成功的阻止了大多数奴隶们逃出铁羽城的想法,他们在这个铁羽城里还能勉强生活下去,且不论逃出铁羽城那九死一生的难度,就算侥幸逃到外面也难保不会被人从奴隶印记上认出是铁羽城的奴隶。 其实被认出是个逃亡的奴隶倒也没什么,可要是铁羽城的逃亡奴隶那就很要命了。 铁羽城方面以五十枚标准银元一颗的价格“收购”那些逃出铁羽城的奴隶们的头颅,这个价格可以让很多人出卖自己的良心。 成功逃出去还没几天,属于一个向往自由的奴隶的头颅就挂在了铁羽城的高墙上,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从铁羽城的正门城墙上可以看到那些风干的头颅,就如挂在酒馆舞女账前的纱帘一般在风中摇摆。 “你可别沉浸在梦里啊!小子,看清现实为好。” 老沃兹叹了口气,给了少年一个忠告。 这个看着像是无良奸商的老人,居然会给自己忠告。 少年有点意外,但还是说道:“可这个现实真让人想做梦。” “呵呵,等会儿你就不会想做梦了,小子。” 沃兹端着托盘来到少年床头,刚刚还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的少年脸色都变了。 那些散发着刺激性味道的瓶瓶罐罐,还有各种闪着寒光的医疗工具,让经历过刀山火海的少年心跳加速。 少年铁青着脸问:“等会儿能轻点么?” “哟,小伙子,别害怕,老头子我技术有保障。” 老沃兹爽朗的笑了起来,干瘦的大手伸向了少年的被窝。 “年纪大,经验丰富吗?” 少年尴尬的对老沃兹笑了笑,在对方朝自己伸出手时,他偏摁着边角想要挣扎一下,然而老沃兹的力气可比受着伤的少年要大得多。 老沃兹大笑着,一把掀开少年的被窝说道:“哈哈,就是这个理,整个铁羽城可没比我更好的药剂师了。” “这次可以不疼吗?” 明白自己在劫难逃的少年主动撩起自己的上衣,双手颤巍巍地朝老沃兹露出自己的伤处。 “我感觉是会舒服很多,毕竟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上药)了。” 老沃兹一边说着一边将食指伸向少年的腹部,发黑的指甲抵住患处的肌肤后再用力一戳。 “啊!!” 顿时少年凄厉的惨叫声穿过窗户,传到了铁羽城的上空。 “我去!!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第七十六章.属性测试 沃兹拿着一个沾满墨绿色药汁的刷子在一条粗壮的臂膀上的一道足有三寸长的刀伤处来回刷动,而少年这边则在替老沃兹将缝合线穿过银针针孔。 这个医疗室还是有很多病人的,只不过像少年这样需要一直留在这里养伤的可不多。 留下疗养意味着得长期占一个床位,而每个床位一小时得缴纳5钢币,而角斗士打一场生死斗的收益才二十五个钢币。 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一个角斗士不管受多重的伤,在接受完治疗后,就得从干净的医疗室搬回到肮脏的住所,这毫无疑问会让伤势恢复速度变慢。 少年能例外不过是因为冯泽给他加的那场比赛的缘故,不好好在医疗室调养的话,比赛肯定没戏。而每一位角斗士基本都有看中自己的金主,为了那些金主的情绪,必须维持比赛在某种意义上的公平性的冯泽男爵免去了此次少年的一切治疗费用,让他可以专心恢复状态。 在这个驼背老人刚刚完成上药的工作时,他放下药刷说道:“你的身体素质挺不错的。” “嗯?说我?” 少年愣了愣,他本以为老人是在说这个壮汉,结果他发现老沃兹的视线是落在自己身上。 “我伤好得快,都是多亏了你的医术吧?” 尽管让少年吃了不小的苦头,但老沃兹的医术确实如他自卖自夸的那样有保障。哪怕少年是受到了那样严重的伤势,仍用不了两天他便可以下地走路。 “哈哈!老朽的医术自然是一个方面,而你那优秀的身体素质也是一个方面。” 老沃兹还是像往常一样毫不犹豫的承认自己医术高超,这让少年总感觉这家伙很臭屁,对其医术仅剩的那点好感也没了。 老沃兹从少年手中拿过穿好的针线,开始为那名壮汉缝针,就在他用银针在伤口旁边的皮肉上扎出两个洞时,他突然冷不丁的问道:“你的属性你测过吗?” “哈?属性?没测过……” 一听到属性少年的声音就不知不觉的小了很多。 他不是不知道六大属性这个概念,可是测试属性需要特制的属性水晶,那东西算是炼金造物,价格不菲不说,本身的用途又太过单一,一个人测一次属性后再多测几次也测不出什么花样来,所以属性水晶一般都是由一些财大气粗的组织而非个人购买。 笑面傀儡的各个分舵中按道理也是有属性水晶的,不过数年前少年在分舵中还未能激活体内的斗气属性,自然是没有测试的必要。 现在虽然不知何时觉醒了属性,但因为一些事故,他也没机会去测试自己现在的斗气属性。 这也算是一件比较遗憾的事情,有机会的话果然还是得去测试一下看看。 “铁羽城内有几颗公用的属性水晶,不过要使用的话得缴纳一些手续费,你找个时间去测一测试试看。” “啊……这测不测都无所谓吧?” 一听到要花钱,少年瞬间肉疼起来。他手头的钢币可都是他拿命去赚来的,花一枚都感觉自己身上的伤疤在疼。 “有所谓的!” 老沃兹忽然情绪激动起来,手头的针线也没穿准,导致服用了昏睡丸的壮汉脸都抽搐了一下。 “小伙子,你不知道吗?斗气属性决定了修炼走向,关乎你的功法选择。” “哈?” 在为那位壮汉兄弟默哀的少年还是一头雾水,他有点弄不清老沃兹在说啥。 老沃兹解释道:“功法就是锤炼体内斗气的方法,不同属性的斗气对应不同属性的功法,有了合适的功法修炼斗气,比采用常规的打坐吐纳可要事半功倍,而且斗气也会比之前更为凝练。” “啊?是这样吗?” 少年挠了挠头,他倒是不觉得自己以前用的修炼方式有什么岔子。 凝练斗气用的修炼方式不过是锤炼肉体和打坐吐纳,锤炼肉体是为了提高体内筋脉的强度,以承受拥有较大冲击力的斗气;而打坐吐纳则是积累内气,为斗气的产生做好量变到质变的铺垫。 他的修炼方式是笑面傀儡的教官们传授的,那套打坐吐纳之法对气的积累速度极快,恐怕是相当上层的吐纳之法。 而且就目前来看,就算他的体内已经产生了斗气,他用原来的法子也没有感到什么不妥之处。 尽管应对目前遇到的敌人确实是越来越吃力,可是这也要考虑他自己的年龄问题。 少年认为如果是在同年龄段的话,自己应该是鲜有对手的,这不是他自吹,他拥有特殊技能“静态凝视”,可以看破绝大多数的招式,笑面傀儡的杀手教官们又传授了他许多实用的战斗技能,而且他本人也拥有较为丰富的战斗经验,再外加上自己还在脑内记下了多名强者的招式。 现在只要彼此的身体素质和斗气层次不要差距太大,他都能有一战之力。 “你可千万不要小瞧功法,那东西选的好,你的能耐就能再上一层楼。” 这话说完,少年还是一脸狐疑,老沃兹见他似乎仍未将自己的话放在眼里,就又补充道:“你想要在剩下三天内恢复战力去打比赛的话,就必须得选择一个适合自己的功法。” “哈?真的?” 这句话终于让少年有了些兴趣,他也想加快速度恢复自己的伤势。冯泽安排比赛有为难他的意思,他可不想因为伤病死在格斗场上。 “当然是真的。” 老沃兹板起脸来,认真地说明道: “几乎所有属性都是可以加快自身自愈能力的,但由于一些属性比较暴烈,而一些属性又较为平和,导致利用起来的难易度不同。” 少年瞪大了眼睛问道:“也就是说,如果我的斗气属性是适合自愈的属性的话,我的伤就能很快恢复了吗?” “没错,你的伤是最严重的是肋骨骨裂,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而你只有三天了。要是在三天后,你那还没恢复的胸口再被人来了一拳……小伙子,你可能就直接去见光明女神了。” 老沃兹呵呵笑了笑,手头给那道晾了半天的伤口总算打上了个结,然后拿起纱布在缝针处包扎。 而少年则在托着腮帮思考着老沃兹刚刚说的话,虽然他总感觉有哪儿不对,但老沃兹说的却也不无道理,去测试一下顺便弄个功法是有必要的。 知道少年这边已经十拿九稳,老沃兹阴笑起来,为了不让少年看到他的表情,他转头对那个壮汉大喊道: “嘿!醒醒!伯罗纳尔!” “诶?好、好了吗?” 这个叫伯罗纳尔的壮汉一脸发蒙的从床上站了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在阵痛,不过确实已经好多了。 老沃兹没好气的说道:“治好了,没啥不良反应就滚,有事你再上门找我,药费另补。” “额,好好。” 壮汉拍了拍沉重的脑袋,晃悠悠的就往门外走。 壮汉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看向坐在床头的少年,用着诧异的语气说道:“诶!你是?” “你认识我?” 少年指了指自己,他对这个壮汉没有什么印象,之前伯罗纳尔来这间医疗室就医时,少年去了趟厕所,两人并没有遭遇。 “我是卡纳杰斯……” “他是卡纳杰斯的小弟,卡纳杰斯就是把你打成这样的‘角兽’。” 伯罗纳尔还没说完,在案头整理物品的老沃兹就先漫不经心的说明了对方的身份。 “呃?角兽那事,我…非常抱歉。” 少年听说了角兽被狼群分尸的事情,他知道这事自己无法脱离干系。 “没事,你是堂堂正正的击败大哥的,又没用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伯罗纳尔摇了摇头,显然并没有怪罪少年或者向他复仇的意思。 “大哥常对俺们说‘输了就得认,挨打要立正’,你确实是打败了大哥,俺相信大哥也是很服气的。” “不,我的意思是……” 少年摇了摇头,他真正感到抱歉的不是击败角兽的事,而是…… “我当时是该直接杀了他的,我要是杀了他,他还能尊严的死。” 这是少年几天来的心结,他因为自己的恻隐之心,导致了一个人沦为野兽的口粮,这个结局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哈哈,如果你当时没有手下留情的话,确实会比他接下来遭遇的事情要好得多。” 老沃兹整理完药品后就转过头来,继续对少年说道:“可你要是不留情,那这位兄弟恐怕就已经和你在这里动手了。” “哈哈……” 伯罗纳尔干笑了两声,他的神情证明老沃兹说的并非虚言。 “你对大哥手下留情的时候,俺们那些兄弟们都是看到了的。虽然大哥还是免不了一死,但你就算要惹怒冯泽大人也要留大哥一命,俺们心里也是认了你这个兄弟。” “……” 少年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憨笑着的壮汉,他没想到这些满脸横肉的汉子居然是这个想法。 “俺们都是奴隶而已,命贱如狗,不过小兄弟你要是日后有什么麻烦,俺们能帮都会尽量帮你。” “嗯!麻烦大哥了!” 少年的眼角有点湿润,他伸出双手和伯罗纳尔相握,他的手在对方的大手的包裹中,感受到了别样的温暖,胸膛那颗本已开始冷却的心又有些火热起来。 “哈哈,俺也算不上大哥啦!” 少年的叫法让伯罗纳尔不好意思的憨笑起来,他松开少年的双手,转而摸了摸自己那光亮的头皮。 奴隶们由于卫生条件不好,他们的头发中很容易长虱子之类的寄生虫,所以男奴隶基本都会将头发剃光,而女奴隶也会将头发剪短到易打理的程度。伯罗纳尔也不例外,少年见他那完全适应了铁羽城的所有的模样很可能是从铁羽城长大的奴隶。 “好了,你们别在这里搞啥兄弟情。”老沃兹出声打破了这里的氛围,“小子,你别忘记去城中心测属性。” “哦,好!我现在就去一趟。” 测属性应该费不了多少时间,为了自己能快些恢复状态,还是早些去测才好。 和伯罗纳尔挥手告别后,少年拿上自己的腰包也从医疗室离开了。 老沃兹突然从医疗室探出个头来,并对着少年的背影大喊道:“还有小子!你到地方时别忘记报我的名字,他们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你打折的!” “哦?!好的!” 听到打折的字眼,跑到出口的少年立马应了声。 不过他心中还是有着许些疑虑:这老头子什么时候人这么好? “啧啧!” 老沃兹见少年已经走远,就阴笑着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两张单子。 一张单子上写着《属性水晶邀请单》另一个是《初级功法邀请单》,老沃兹都在上面签好了名字,上面清楚的写了推荐人员的各种分红。 “嘿嘿!小子,没想到吧?老朽不从你这样精明的小家伙身上抽点油水,实在过不去自己的良心啊!” 第七十七章.奴隶之城 “话说,城中心是这个方向吧?” 无视了那些刚从大斗场出来的那些衣冠楚楚人们对自己的指指点点,少年开始按照路牌的方向寻找那个公用测试水晶的安放低点。 在铁羽城内,人类奴隶也能在大街上行走,但他们不能走大道,只能走狭窄的奴隶专用道。 那条专用道比路面低半尺且仅一人宽不说,还在旁边修了铁栏杆,用于和自由民隔离。而那个通道平时也用于排放污水,所以里面也堆积了很多垃圾。 和散发着异味的垃圾还有各种肮脏的食腐生物如老鼠蟑螂什么的并排行走可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铁羽城的奴隶和自由民之间是很容易区别的,他们有诸多特征可以区分。 最明显的就是奴隶身上的奴隶烙印。铁羽城的奴隶烙印和其他地方不同,铁羽城的奴隶烙印说是烙印,其实那是一种残羽图案的刺青。 铁羽城的成年男奴隶一般都会在左脸上用黑墨水刺个残羽图案,被购买后则会在右脸对称位置再刺上一个相反的残羽图案,形成一对羽翼。 成年女奴隶因要注意不破坏其面部,所以就在后颈左侧刺上残羽图案,被购买后在后颈右侧对称位置刺上一个相反的残羽图案,也是一对同样形式的羽翼。 而未成年的奴隶则不会被刺青,但他们的脖颈处会被焊上一个钢圈,钢圈上有环扣和遛牲畜用的项圈是差不多造型的,可以挂上铁链。 这种奴隶项圈重量倒是很轻,边缘也有打磨过,对日常生活没什么妨碍。少年在被戴上钢圈后,花了小半天就基本适应了。 不过由于钢圈和脖颈的间距只有一到两厘米,自己想用工具取下项圈基本没戏。而且私自取下项圈的后果很严重,被直接送到处刑台当众处刑以儆效尤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其实成年奴隶也是有类似的项圈的,不过他们的项圈模样更为笨重,是为约有四厘米厚的黑铁项圈。不仅笨重,脖子短的人戴上之后或许连扭头都会受到妨碍。 但那种项圈只在他们即将被售卖或者遭受处罚时才会被戴上,平常都是戴着不上链的轻型铆钉式手铐及轻型铆钉式脚铐,对日常生活工作影响不是很大。 有了以上的区别,铁羽城的奴隶和自由人是很容易区分开来的,只要眼睛不瞎都不会搞混。 “呼!到地方了,意外的有点小远啊?” 行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少年来到了铁羽城城中心。 整个铁羽城分内外两城,外城主要为居住区和雇佣兵营地,居住区里面住着的都是自由民。自由民在铁羽城一般会开设一些店铺,也就是所谓的商人,同时他们也负责为铁羽城输入生活物资,保证城市的日常运转。 只看外城的话,人们只会觉得铁羽城就是个一般的城市,最多是里头驻扎的军队多了些罢了。 然而只有到了铁羽城内城,才算是看到了血腥的铁羽城真正的模样。 贩卖各族奴隶且号称最大的奴隶集市的铁羽奴隶市场以及每天都充斥着紧张刺激的生死搏杀的铁羽大斗场等都在内城,当然还有一些不可描述的……红灯区也在其中。而且除了奴隶贸易之外,还有各种在各国国内非法的走私生意也会在内城进行。 铁羽城内城足有二十米高的城墙上放置了许多大型弩机和火炮,此外还有数百名全身挂甲的卫兵在城头巡视,并且在内城的每一个街道中都能看到几名全副武装的卫兵在进行例行巡视或站岗。 这些军队就是铁羽城的生意能够顺利进行的保障。 铁羽城就是这样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这种城市能够存在得益于它位于兽人、精灵、人类边境的交界处,属于典型的三不管地带。 由于此地过于敏感,各个种族都不愿插手此地,从而使得铁羽城变成了一个极其特殊的城市。虽还不是国家,但铁羽城有着自己的军队和法律,甚至还有行政机构以及有力的管理者,等同于一个小型王国。 而且铁羽城除了发达的陆运外,还有一个小型港口可以使用河运输入或输出货物,这让铁羽城不走暴利的走私发家致富,简直是暴殄天物。 当然在内城,你除了能看到满大街的贵绅和衣衫褴褛的奴隶们,还有各个模样夸张又有点恢弘的建筑外,依然看不到奴隶们的居所。 因为奴隶们的居住地可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地下,是个终日见不得光的地方。 这就是铁羽城除内城和外城外的“第三区”——地下城。 这也是为什么铁羽城也被称之为“奴隶之城”的原因,铁羽城确实是以贩卖奴隶为主业,其他的事情做再多也只是副业。 在铁羽城中的奴隶大多都是从外面买入的,当然也有奴隶生下孩子,而那孩子继续以奴隶的身份在铁羽城长大的,不过那仅仅只是少数。 买入的一般奴隶在铁羽城接受“调教”后,打上了铁羽城的商标再卖出来,价格可以翻上三到五倍。 铁羽城中那些被驯服到麻木的优质奴隶们一直深受着富豪贵绅们的喜爱,有些品质极好的奴隶甚至可拍得上万金条。 地下城连接地面的通道挺多,在铁羽大斗场就有直接连接地下城的通道,少年也是从铁羽大斗场出来的。 地下城大部分都是类似于监牢一样的地方,这里有上千个铁笼来关押那些还未完全被驯服的奴隶。 当初来乍到的奴隶在自己的负责人眼中有了一定的信誉度,就能戴着项圈和镣铐去外面走走了。 再将那些新奴隶严酷的关押了几个月,等他们差不多适应了铁羽城的规矩,而且也变得“听话”起来时,就能去领取在铁羽城的工作,从而赚取钢币。 在铁羽城,钢币是必须的。因为铁羽城在奴隶适应好环境后,就会停止食物的免费供应,铁羽城方面以一钢币一顿标准餐的价格卖给奴隶们。 当然属于奴隶的“工作”基本都是那些经验老道的奴隶贩子们根据自己手头负责的奴隶的性质而安排的,为的也是让那些奴隶在铁羽城生活期间可以磨炼有关技能,在被顾客买走后,可以高效的利用自己的长处为自己的主人服务。 有各种各样的工作,这里不方便具体表述出来。不过有一点可以说明的是——奴隶若是无法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就没法得到钢币,也就是没法获得食物,中间要是犯错甚至会失去居所,从而横死在某个角落。 在接受工作约莫两个月之后,这一阶段的奴隶基本都是随时可被出售的状态,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奴隶身份介绍。 在奴隶市场开启时,奴隶本身并不需要到场,他们会先在奴隶市场上被挂牌出售,有顾客选中时才会被送至顾客面前,让其查看实物,以确定是否购买。 当然一个月开办一次的奴隶拍卖场和一般的奴隶市场不同,那边相当于是展示推荐商品的地方,奴隶们会在拍卖场开启前先被押送至后台等待。 奴隶就是商品,铁羽城贯穿了这一条。 而且贯彻的彻彻底底。 “求求您了!” “嗯?” 少年正在寻找测试水晶的放置地点,一个女人的恳求声让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在距离他约莫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三名卫兵和一位女性。这位女性穿着一条洗到发黄的白裙,后颈左侧有残羽标志,她跪在卫兵们面前哀求着什么,一旁有几个路人在站着看热闹。 “究竟是在干什么?” 反正目前也没什么急事,少年也就留在原地成了看热闹的路人之一。 然而少年没想到,自己这个因一时无聊而做出的举动竟然会令他牵扯上了一个让他后悔不已的麻烦。 第七十八章.惹麻烦 “求求您了!大人!” 那个后颈刺着奴隶印记的女人跪在那名卫兵长身前,而那些被挡住去路的卫兵们都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女人向卫兵们哀求道:“让我最后见一见女儿吧!” 由于地点处于闹市,来往的人还是挺多的。 很快周围就聚集了七八个看戏的人,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 由于被围观,生怕节外生枝的那三名卫兵的表情明显急躁起来。 “滚!” 卫兵队长一脚将女人踢开,力道之大竟令她翻滚了两圈才停下。 那名卫兵长架着长枪,指着地上的女人怒斥道: “别挡道!要是耽误了事情,你小心交待小命!” “求您了,怕是我们母女最后一次见面了。” 全身灰土的女人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挡在卫兵们面前。 “这管我们什么事?你在妨碍公务懂吗?!” 恼怒的卫兵队长将长枪向前一挑,枪尖抵住了女人的咽喉。 “唔!” 咽喉处的寒光让女人不敢说话,浑浊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滴落,她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那个拿着长枪的卫兵长,希冀这位卫兵队长能够网开一面。 这个正在流泪的女人的额头在滴血,刚刚她被踹一脚的时候,头磕到了石头,此外她的身上也有多处擦伤。虽未做什么表示,但她的眉头在抽搐着,旁人也能看出她是在忍耐着身体的痛苦。 “差不多就算了吧……” 某人在不远处的护栏边喃喃自语,他并不想管这事。 很明显,这事麻烦的不行。 尤其是还可能得罪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铁羽城卫兵,更是件蠢事,他不傻也不蠢,还是安心看戏为好。 当卫兵队长又要骂些什么的时候,他身后一位卫兵突然帮衬道:“队长,我们反正时间有多,也不急啊!让她见一见女儿也不算违反规矩。” “诶?谢谢……” 指着咽喉的长枪放下了,那个女人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希望,她将恳求的视线转向了那名出言帮衬的卫兵。 然而那名刚刚成为她希望的卫兵却戏谑的笑道:“可你想见女儿,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呃?可是我没有……” “没有钢币没关系,你不是娼女馆的娼女吗?你自己不就是能付出的东西吗?” “这…?” 这名卫兵说完,女人想辩驳什么,这时候这三名卫兵却都同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从开始就憋着了,你还真要找真是笑死我了。” “一个娼奴找女儿?你知道孩子他爹是谁吗?婊子?!” 一旁的穿着得体的路人在认出这个女人的身份后也嗤笑道: “指不定咱就是孩子他爹呢!哈哈!” …… “我怎么样都行!求求你们让我见见女儿吧!真的,见一面就好!” 谩骂和侮辱让这个女人将自己肮脏的躯体缩成一团,明白那些铁石心肠的家伙没法打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她用流血的额头在地上磕出一个血印。 “呐!我们也不让你太为难,表演一下你们店里的招牌‘脱衣舞’吧?让在场的大爷们都乐呵一下,等会儿让大爷们说让不让你见你女儿怎样?” “呃?” 女人低头看向自己穿着,她现在只穿了一件衣裙,真要跳的话,她很快就得赤裸着身体在大庭广众下跳舞。 然而周围的人群已经是一片叫好之声,那些卫兵也一脸戏谑的看着她,显然没有打算给别的出路。 算了,无所谓。 女人低着头,发出一声叹息。 反正我已经……没有可以被人正眼看待的脸和身体了,为了纱卡丽娜,那点东西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哟?!可以嘛!跳精彩点。” 看到这个面如死灰的女人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卫兵们开始吹起口哨,围观的路人也鼓起掌来。 女人在众人的目光下,先在她那张布满灰尘的脸上挤出笑脸,然后开始摇晃双手,扭动腰部。 “啊!!” 正当女人要将自己的那件肮脏的白裙随着舞蹈节奏脱下时,站在一边插手看戏卫兵队长却发出了惨叫。 “怎、怎么回事?!” 这个异动令女人的舞蹈戛然而止,卫兵和围观者们都对这个事况摸不着头脑。 “谁!谁TM拿石头扔我?!” 卫兵队长捂着痛到失去知觉的右眼,对着四处大声吼叫。 当人们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一个瘦小的黑影却翻过了护栏,朝那些人面兽心的卫兵们冲去。 我还真是个大蠢货,多管闲事的傻瓜。 少年在将自己的手探向卫兵队长的咽喉时这么想到。 明明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可是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感让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袖手旁观? 抱歉,我做不到。 在将石头扔出去的时候,他脑子里也没想多少东西,只是单纯的想在那家伙的脸上来这么一下。 既然现在已经动手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吧! 速度太快了。 卫兵们都没看清那朝自己冲来的黑影是什么,少年就已经跑到受伤的卫兵队长跟前一跃而起,并用双手掐住他的咽喉,再将两腿则夹在他的腰上。 “唔啊!!你!” 在城内横惯了的铁羽城卫兵们哪里想到真有人敢对他们动手,在队长被攻击时,另外两名卫兵竟举着武器一动不动,只是直愣愣看着自己的队长的被那个衣衫褴褛的黑发少年掐得脸颊红肿至青紫。 “臭小子!你想死!!” 在这卫兵队长都基本岔过气去时,两名卫兵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当他们抬起手里的长枪想用枪杆敲打队长背上的那个黑发少年时,察觉到背后的动静的少年已经松手从那名卫兵队长身上跳下。 所以那两根金属枪杆就这样结结实实的打在卫兵队长身上,本就因为缺氧而意识模糊的卫兵队长又挨了这两下,本有点实力的卫兵队长就这么被打倒在地。 少年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在双腿落地后,立即反手抓住了卫兵队长的长枪,在那两名卫兵朝自己再次发难前,他就将长枪朝左手边的卫兵面门刺去。 “诶啊!” 那名卫兵见状,立即大喊一声向后退去。 然而少年这一枪并未继续跟进,而是单纯的虚晃一枪,枪头转向了右手边朝自己袭来卫兵。 这名卫兵就是之前提议让女奴隶跳脱衣舞的家伙,少年打算让他吃点苦头。 看到少年的攻击变动时,这卫兵虽心觉不妙,但又想这少年身材瘦小,估计力气不会有多大,就直接将长枪朝少年扫来。 可这也正中少年下怀,他将长枪架起与这卫兵的长枪来了次正面的碰撞。 铛!! 两杠金属长枪碰撞出火花,听这声响可知这对撞的一击双方都用力不小。 而少年手中的长枪在对撞中突然脱手,好在少年及时下蹲,才让卫兵的长枪直接从他的头顶横扫而过。 果然这小子力气不大。 这名卫兵心中正窃喜着,毕竟对战中要是能将敌人的武器打落,可以说是赢了一半。 “唔啊!” 腹部突然传来剧痛,他低头一看,见那少年借着他横扫攻击的空档通过刚刚的下蹲动作来到了他的身下,并在那一瞬间朝他的腹部来了一拳。 这卫兵的表情在被攻击后立即因腹部的剧痛而扭曲了起来。 少年这一拳集聚了斗气的蓄力一击,连石头都能打出个痕迹来,何况是被攻击的对象仅仅只是个人。 卫兵身上穿的锁子甲可防刀剑锋芒,可就是不防撞击,而少年这一拳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腹部,虽也让少年的手上多出几条红印来,但卫兵这边自然是更不好受。 当然少年的攻击还未结束,他在给了这卫兵腹部一拳的同时,右膝也朝卫兵的裆部撞去。 卫兵穿着的是便于活动的战裙,胯下几乎没有防护,再加上少年在这一击上用的力道比刚才的那一拳还要大些,可以说是让这卫兵感受了一下何为“蛋碎”。 咔嚓! 裆下传来一声脆响。 这名卫兵顿时两眼向上一翻,刚刚还紧抓在手中的长枪也握不住了,他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抓着胯下软倒在地上哀嚎着来回翻滚。 那第三名卫兵在被少年用虚招逼退后的下一秒就立即冲上前来,却见自己的队友在眨眼间便失去了战力,心中不由得一阵惶恐,然而他还未能将手里的长枪朝那名黑发少年刺去,他的咽喉就多了一点尖锐冰凉的触感。 原来少年已将脚下这名卫兵的长枪抓在手里,枪尖正指着这第三名卫兵的咽喉。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这名赤手空拳的黑发少年制服三名身穿战甲,手持武器的卫兵仅用了数十秒而已。 围观的人们都看呆了,一些不懂格斗的围观者甚至还没看懂这少年是如何取胜的,只觉得这些卫兵不堪一击。 可这些铁羽城的卫兵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佣兵,为铁羽城花费重金雇佣,其战力还是比较可靠的。 而少年能看似轻松的取胜用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法子。 刚开始时,他用石头攻击最有危险性的卫兵队长的眼部,从而使其对攻击的应对能力大大下降。在将队长的反击能力剥夺后,他又利用两名卫兵的攻击对其造成二次打击,从而让卫兵队长暂时失去战力。 在夺取队长武器让自己有了硬碰硬的资本后,少年再使用虚招攻击反应相对迟缓的左侧卫兵,让两名卫兵攻击队形脱节,接着诱使实力较强的右侧卫兵使用大开大合的横扫攻击,对招时丢弃长枪让其攻击落空并近身反击。 在让右侧卫兵失去战力后,少年就彻底夺取了战场的主动权,左侧卫兵想要回援时,已经为时已晚,少年用长枪抵住其咽喉令其不能轻举妄动。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任何迟疑。 在对手未能发挥出自身实力的情况下,以一敌多逐个击破,快速取胜。 这是少年对自己的能力“静态凝视”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大化的运用。 也就是说,能在瞬息间击垮这些外强中干的铁羽城卫兵,便是少年的真正“实力”! 第七十九章.枭 “诶?我这是怎么……额啊!” 卫兵队长慢慢清醒了过来,他正双手撑地准备起身时,脖颈处突然感到一阵钝痛,两眼一黑又倒了下去。 “说吧,她的女儿在哪儿?” 少年将后脚撤了回来,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这个不敢动弹的铁羽城卫兵身上。 这位卫兵见少年脖子上有个项圈便立即明白了他的身份,他恶狠狠地说道:“你、你个奴隶袭击卫兵,你等着被绞死吧!” “哟?” 少年笑了笑,抵住卫兵的咽喉的长枪又近了几分。 “额?” 刚刚意识到这一点的卫兵神色惶恐起来,当他向后缩了缩时,那杆长枪就跟着刺过来,不打算给他半分余地。 “别忘了你小命就在我手上,还有什么费话吗?你机会不多哦?” 少年可根本没有惧怕那种威胁的意思,不管结果如何,他想带走这几名失去战力的卫兵的性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住手吧……” 说这话不是那些围观者,而是那名女奴。 少年身后的这个女人有气无力的劝道: “小兄弟,你别牵扯进来。” “我……” 少年明白女人说这话并非是不领情,恰恰是她知道自己的善意才好心劝阻。 但现在少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他这么做确实鲁莽。 一时兴起打伤卫兵,他这绝对要吃不了兜着走。 责任想推也推不掉,那些围观的人全部都是证人。 有点不好下台啊? 那名卫兵被少年用枪尖抵住喉咙也不敢说话,而少年这边也因为不知退路而低着头一脸阴沉。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从七八个变成了二三十个人,他们好奇的看着这个拿着长枪指着卫兵咽喉的黑发少年,这些被击倒的卫兵的丑态,也让人们议论纷纷。 骚乱当然不会持续下去,一批黑甲卫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来到事发点。不需任何警告,这些黑甲卫兵身上弥漫的肃杀之感令人群主动的让开道路。 “糟糕……” 少年见到这个阵仗心中大叫不好。他立即将长枪从那名卫兵的咽喉处撤回后,并将这把长枪丢掉,然后再将双手举过头顶,以证明自己并没有别的武器。 不过就算如此那些黑甲卫士的手中的特制钢弩依然对准了这个少年,只待首领的一声令下,他就会在瞬间变成刺猬。 黑甲卫士中的领头人朝少年走了过来,这是一个身穿黑色板甲腰挂长剑的光头壮汉,其身高近两米,少年在他的面前如同矮小的侏儒。 这位黑甲首领低头俯视着少年,他的神情就和他的脸上的棱角一样坚韧如钢,他向后一摆手那些黑甲卫士就都将手中的兵器收了起来。 “维鲁斯兄弟,我这些不争气的部下承蒙你照顾了。” 黑甲首领直呼起少年的本名,从他那厚重的嗓音中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不敢当。” 少年的嘴角抽了抽,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人来处理此事。 这些一脸萧杀的黑甲卫士就是铁羽城最精锐的部队——“枭”。 相传“枭”的原身是大漠盗贼团“沙漠之枭”,不过由于这支凶悍的盗贼团的团长厌倦了被通缉的日子,选择了金盆洗手,“沙漠之枭”也因此解散重组为佣兵团“枭”,并被铁羽城重金聘用为城内守卫。 这个站在少年面前如同直立的黑熊般的黑甲卫士就是“枭”现在的团长——乌钢。 这男人除了可以直接调令“枭”之外,他还负责城内其他卫兵的训练工作,是铁羽城卫兵口中的“总教头”。 由于乌钢的手中掌握着铁羽城的兵权,而且个人武力强悍,在整个铁羽城中没有对手,也无人敢触他的霉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让你把我的部下打成这副模样。” 乌钢看着少年的脚下的那两个失去神志的卫兵,不由得眉头一皱。 “教头!“ 之前被少年制住的那名卫兵见局势逆转,立即上前向乌钢打起了报告。 乌钢吐出一口浊气,语气愠怒的说道:“先说‘报告’。” “报、报告总教头!” 卫兵连忙低头矫正自己的发言,乌钢作为总教头的严格是所有铁羽城卫兵都领教过的,自然没有谁敢怠慢。 “讲。” 当这名卫兵摆正了姿态,乌钢这才闭目倾听。 卫兵连忙说道:“是这个奴隶突然袭击我们,还将雷杰队长打成这样。” “喂喂!先说好,这家伙是他们自己误伤打晕的,不是我干的。” 虽不知自己是怎么引来了这尊大神,但少年也没打算就这么让局势一边倒去,真被送去处刑台可没啥活命可能。 既然乌钢这边愿意讲理,那么就应该还有机会。 “不信你可以问问那些人。” 少年指向那些围观者,希望得到证人。 “额,抱歉说的不是你。” 不过人已经都被这些黑甲卫士的阵仗给吓跑了,围在这里的只有代表铁羽城秩序的“枭”,少年手指着的那名“枭”战士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是这样吗?” 乌钢转头看向那名卫兵,卫兵愣了愣,但在乌钢富有压迫力的视线下他也不敢说谎。 “是、是这样的,可那是他趴在队长身上,我们才…….” “够了!你们觉得自己还不够丢脸了吗?” 乌钢发出一声低吼,卫兵立即不敢再说话了。 “你们输了是技不如人,这怨不得谁。” 这个男人下了结论,乌钢对着这个唯唯诺诺的卫兵说道: “你将这两个蠢货带去治疗,然后三人都去兵务所领十鞭,好好反省。” “是!是!” 卫兵只得低头领命,他将地上的两名卫兵一左一右扛在肩头,慌慌张张的走掉了。 “还有你……” 乌钢将目标转向少年,显然他处罚了那几名卫兵,是身为总教头对疏忽大意的教员的责任。 “黑发小子,你知道你身为奴隶去主动袭击城中卫兵会怎么样吧?” 乌钢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咽了咽口水,他知道现在……到了收拾他的时候了。 第八十章.兰姬 少年并不认识乌钢,少年所知道有关他的名号和经历的事情都是道听途说。 不过少年认为自己在以前确实见过这个男人。 那是在数年前笑面傀儡的训练场上,这个男人好像也是笑面傀儡的教官之一。 笑面傀儡的教官们中有许多异种族的存在,而这样一个高大的男性人类在其中依然很是显眼,所以少年到现在还有些印象。 当然原本少年也不是很确定,但在刚刚见面时乌钢第一句话中就叫了自己的本名,就说明乌钢知道他,而且自己被送到铁羽城这事也有通知过乌钢。 这让少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乌钢其实是笑面傀儡的成员,甚至也是一名骨干。 由此来看,所谓的“枭”还有整个铁羽城,恐怕都和笑面傀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个杀手组织的势力居然能这么大吗? 想到这里,少年突然明白了何为“细思恐极”,这个世界的情况远不是自己以前所想的那般简单。 言归正传,既然乌钢曾也是笑面傀儡的教官,而且在记忆里他当时是和冥蝶并排站在那些普通教官们身后。说明乌钢的实力恐怕和冥蝶不相上下,就算有些差距,至少也是同一水平线上的强者。 又是一个自己对上就几乎没有胜算的家伙。 就算乌钢不出手,乌钢身后的那些黑甲卫士也够他吃一壶的。 “我随你处置。” 正是明白自己的反抗不会有什么用处,少年才乖乖举手投降,硬碰硬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见少年如此安分,乌钢咧嘴笑道:“看来你比我所知道的要听话的多。” 这时乌钢那双铜铃大的眼睛紧盯着少年的双眼,而少年也毫不怯弱的回瞪着。 乌钢嘴角一挑并将视线转向了少年身后那名女奴,他问道:“你是为了这个女人吗?她是你什么人?” 他刚刚是笑了吗? 乌钢的态度让少年摸不着头脑,对于接下来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候女人提着肮脏的裙摆跑到乌钢面前跪下,然后磕一个头后说道: “大人,我和这孩子并不认识,也没有任何关系。“ “.呃.....?” 少年的身形僵住,他想他知道这个女人想做什么。 这种时候果断和自己撇清关系,确实是明智之举。 只是有点...心寒。 “哦?你的意思是?” 乌钢低头看着脚下的女人,一副遇到趣事的模样。 “是我求他来帮我的,也是我打扰了那些守卫大人。” 在少年错愕的目光中,女人继续说道: “这次过错全在我身上,是我引起了这里的骚乱,您要罚就全罚我吧。” 什么?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少年再次进入不知所措的状态中。 我居然被保护了? 这...... 少年还一脸错愕的僵在原地,而乌钢则转向了这个女人,他以戏谑的神情说道:“哦?也就是说你准备好受五十鞭了吗?” “呃?!” 一听到这个判决,女人的双眼中立即充满恐惧。 乌钢说的惩罚是铁羽城最常见的鞭刑。 鞭刑使用的鞭子是九节鞭,那东西在铁羽城残暴的行刑者手中可以做到一鞭断骨碎筋。 当然若是正常的处刑,为了让受刑对象感受到足够的痛苦,行刑者所用的力量当然会小很多,可每一鞭依然能打得你皮开肉绽。 而且受刑者会被吊在可束缚四肢的木架上行刑,因为鞭刑不像“打板子”那样会只攻击肉厚的臀部,受刑者全身上下都是被攻击的目标。 仅受十鞭就能让一个壮硕的成年男性三天下不了床,二十鞭则可以抽死一匹马。 乌钢说的“五十鞭”,除非真是钢筋铁骨,不然没有谁能活着撑到最后。 而且鞭刑是不会因为受刑人中途休克便停止的,哪怕受刑人已经被活活抽死,接下来还剩多少鞭仍会结结实实的打完。 要这五十鞭打完,就是段钢铁恐怕都该碎了。 虽然乌钢的话里没有说处死,但这和判了死刑几乎没有区别。硬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这个判决还不是个死法。 “不,她说谎。” 既然事出于己,那就该老老实实的承担所有的责任。 少年没打算眼睁睁的看着女人接受即将被活生生打死的命运,他站到乌钢和这个女人中间,仰头望着乌钢说道: “单纯是我自己想要动手的而已,骚动也是我造成的,这位大姐没有任何责任。” “哟?有点意思。” 乌钢咧嘴笑了笑,少年在这个看似蠢笨的笑容中看到了这个人骨子里残忍。 “那你动手的理由呢?” “就是看他们不爽。” 少年直勾勾的盯着乌钢的双眼,气势上不带半分怯弱。 他不认为自己身为大斗场角斗士会因为这种事而被判死罪,成为角斗士的奴隶走在大街上依然有着挺起胸脯的资格,可不是能被随意斩杀的牲口。少年之前刻意留手不杀那三名守卫就是为了防止事情真的步入了到不可挽回的境地。 “哈哈!” 乌钢瞪着少年黝黑的眸子大笑了两声说道: “真是有趣的理由。” “呃?” 乌钢的回答让少年把握不住他的意思,也弄不清楚这个看似草莽的男人究竟是什么心情。 “那你呢?你是为什么要在这里找我的人的麻烦。” 少年来不及说些什么,乌钢就已经将话头转向了他的身后的女人。 “是我的女儿。” 女人咽哽着向乌钢说道: “我的女儿在昨天晚上被客人选中,可是没有人通知我,而她在今天早上就被带走了。” “哦?没有通知你?虽然我们本就没有要通知亲属的规定。” 乌钢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 “但你在的娼女馆那边应该会有通知的吧?你们娼女们的消息不是很灵通吗?” 尤其是还有那个女人存在。 想到那个女人,乌钢心中有了些令他不悦的预感。 “是的,我知道,可是......” 女人正在想方法解释时,一个冷静清晰的女声突然插进了话题中来: “昨天她遇到了难缠的客人,快到中午时才起来,所以她没有及时得到通知。” 话音刚落,来者便发出一声轻笑,然后便接着说道:“当时可是急死人了呢?我刚刚告诉她这事,她连妆都没画就出来了。” “哦?兰姬,你打算插手这事吗?” 乌钢虽然嘴上是在询问着,但他的神色却是毫无意外之感,显然对方的到来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然,拉娜可是我手下的人,您这不也是为了自己手下人出面了吗?” 这名身穿浅蓝色百褶裙的年轻女性直接无视了那些手持兵刃的黑甲卫士,迈着既优雅又具有效率的步子从阵型的间隙中穿过。 “这个人是?” 这个风韵绰约的女人少年并不认识,他也从没想过这座污秽的铁羽城竟会有这样的人物。 兰姬朝他们走来时,嘴角挂着端庄的笑容,当她注意到少年的视线并与之对上时,少年发现她的嘴角的弧度好像变化了,本就令人心动的笑容变得更为柔和,让他都有些失神。 她对我笑了? 为什么? 少年困惑地眨了眨眼,他没有看懂对方的意思,不过他能感觉到对方视线中并无恶意,应该不是敌人。 “呵!” 乌钢冷笑了一声说道: “你来这里可没有什么用处,这两人袭击城中卫兵,引发市场骚乱,可是死罪。” “哦?” 兰姬轻笑一声,继续保持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走到乌钢身前,仰头与之对视,然后一反之前的温和的态度,以强硬又不失礼仪的口吻说道。 ”乌钢大人,你的人可没谁死吧?凭什么要杀我的人?” “他们犯了规矩,该杀。” “不对。” 兰姬闭目摇头,然后又一次看着乌钢的眼睛说道: “犯了规矩的是你们才对。” “此话怎讲?” 被人这般对质,乌钢心中不免愠怒,可盯着兰姬那如剪水般的蓝瞳却没法发作。 “拉娜想见自己的女儿,骨肉亲情,谁都有母亲,这有什么错吗?” “这......” 乌钢语塞。 “骚乱的根源本就是你们的人对她百般刁难,才导致了市场的骚乱,这首错就在于你们。” “当真?” 乌钢发出一声质疑,然而兰姬立刻说道: “你若是不信大可之后去询问取证,就知道事情的起因。” 这话令乌钢眉头一皱,他听兰姬的语气十分笃定,显然她在来之前有做好足够的准备, “那这小子袭击守卫呢?先动手的可是他了。” 乌钢将视线转向少年,而少年从他的视线感觉到了杀气。现在乌钢在气头上,搞不好自己就真的脑袋搬家了。 意识到这一点,少年连忙向旁边的兰姬靠了靠。 他知道,眼下的靠山只有这个能让乌钢都礼让三分的女人了。 “这也是你们的人有错在先。” 兰姬见少年朝自己靠来,便一摆衣袖将他护在身后,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们的人强迫我们的娼女馆的娼女在市场跳舞。地点在娼女馆之外,还不付任何费用,这还不违规吗?” “哦?” 乌钢嘴角抽了抽,上下牙摩擦出细细的声响,心中忍耐着怒火。 “我们所有的娼女未出售前,都是为城主大人所有。而你的人这样消遣城主大人的东西,受点处罚不应该吗?” 兰姬在话中将城主冯泽搬了出来,有了这座大山压着,就是乌钢也没法多说什么。 “那这又关这小子什么事?” 乌钢的话语中都透着恼怒,如此被动让他十分憋屈。 兰姬浅笑着抓住身后少年的双肩,并将他推到身前来,说道“这小兄弟是我们娼女馆新聘请的保镖。” “啊?对、对!我是!!” 少年愣了愣,自己何时有这个身份,而这时自己的脚后跟传来轻微的撞击感,才反应过来立即连连点头承认了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身份。 兰姬则一拍额头,用苦恼的语气说道:“最近享受了完了便不想给钱的客人有点多呢?我们这些柔弱的女人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守不住城主大人的财产。” 乌钢眉头一挑,眯着眼睛问道:“你是觉得我的人不可信吗?我们还比不过这个毛头小子。” 面前的男人身上正在散发着来自上级战士的威压,那如同山岳般的压力令少年的额头也不由得冒出冷汗,但少年身后的兰姬却依然面不改色的说道:“你们这些每天忙里忙外的兵大爷们我可不好指望,而且你们来了我们店里也是客人,客人怎么管客人呢?” “况且我想......” 兰姬话音一顿,落在少年肩头上双手加重了力道。 “刚才便证明了谁更可靠些。” 第八十一章.不一样的属性 “我的姑娘们可信任不了想着把我们送上处刑台的人。” 兰姬见乌钢这时似要发作,便捂嘴轻笑一声先令他愣了愣,再继续说道: “就像你们也不会信任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的家伙一样,不是吗?。” “哈哈!可以,你说的没错!” 兰姬话音刚落,乌钢就突然大笑了两声,从他那阔达的神态中看不到任何怒意,就好像刚才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只是个假象。 “兰姬,你确实有两下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兰姬还是个女人。 尽管乌钢也并非善类,但他多少还是会对女人保持较多的容忍度。 再加上兰姬和城主冯泽男爵关系匪浅。在铁羽城中不论乌钢再怎么强势,他仍算是冯泽的下属,他确实不能拿兰姬怎么样。 此外兰姬还极擅长和贵族官僚交涉,她凭借自己优秀的交际能力对铁羽城的发展和运作起了很大的作用,在铁羽城中也是个重要人物。 所以这个女人非但乌钢不能处置,原则上还是他的保护对象。 乌钢本就是个喜欢用拳头说话的武夫,在他刀口下的人可没谁敢忤逆他。但在不能使用暴力的情况下,他就像是条拔了牙的毒蛇,没了最致命的威慑,便立即在这场实力悬殊的唇枪舌战中败下阵来。 巧舌如簧的兰姬将自己这边的因果都推得干干净净,而且由于兰姬的说辞和语态拿捏的实在太过准确,乌钢找不到什么发作的理由,也没法对为这两人出头的兰姬起什么恨意。再听兰姬这么一说,让乌钢产生了“好像理亏的真是自己这边”的感觉。 所谓的“争论”的胜利标准就是:一方将自己所持的理念灌入另一方脑中并被其承认。 也就是说,在乌钢产生了那一丝认可的想法时,兰姬就已经获胜了。 现在就算乌钢再怎么想为自己和自己的部下讨回脸面,乌钢都会在潜意识中认为自己其实是理亏的一方,从而在行动时感到底气不足,始终在道理上处于劣势地位。 “那事情就这样吧!这小子和这个女人,我暂且放过。” 和兰姬讲理是在自找不快。 明白自己处于劣势,乌钢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不然只会让自己更下不了台。 “感谢大人的仁慈。” 兰姬的双手从少年肩头移开,以提起自己的裙摆朝乌钢以及他身后的黑甲战士们微微鞠躬。 “不要再有下次!” 乌钢盯着兰姬的双眼,满是恐吓的意味。 “当然不会了,大人。” 面对这种意蕴丰富的警告,兰姬不着痕迹地以一笑带过,看似在意又好像不以为意,令人琢磨不透。 “呵!我们走!” 乌钢大手一挥,“枭”们开始列队。 终于送走了这群大爷。 少年松了口气,准备转身向这名女性道谢。 “稍等一下。” 然而兰姬却在这时再次将乌钢喊住了。 居然还没结束吗? 少年稍稍一愣,想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急事,他就继续站在原地观望事态发展。 “乌钢大人,我们还有一事相求。” “嗯?何事?” 乌钢皱着眉头转过身来,他没想到这个让自己感到不悦的女人居然还敢继续向自己提要求。 “这事是关于拉娜的女儿......” 兰姬话音未落,那个一开始就跪在地上的女人就打断了她,女人抱住乌钢的小腿用沙哑的嗓音恳求道: “求您了,乌钢大人!我想最后见一见我的女儿!” “我说,兰姬,你们女人都喜欢得寸进尺吗?” 乌钢双手抱胸,一脸冷漠的看着脚下的女人,显然这卑微的声音并不能让这个见惯了血腥与死亡的男人有什么触动。 兰姬沉稳的回复道:“但乌钢大人,您是可以轻易做到这种小事的吧?” “铁羽城没有免费的面包。” 乌钢注意到兰姬那逐渐抿起的双唇,嘴角不由得挑起一个弧度。 他知道,现在是自己的主场。 “穆罕莱德先知说过:你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妄图不劳而获者为世人之一大罪孽。” 这句话竟来自看起来脑子里全是肌肉的乌钢口中,哪怕只是引经据典也很不搭调。” 当然了,乌钢作为能够统领铁羽城守卫,相当于把持了全城的兵权的男人,自然不会是一个单纯的武夫。 这时的兰姬脸上并未笑意,她点了点头说道:“乌钢大人,我当然会支付报酬。” 和乌钢打过几年交道的兰姬知道,实际上乌钢远比他的外表更有智慧,而不是一个会被自己一直牵着鼻子跑的蠢货。 “那么.....” 乌钢低吟一声,将右手探向了兰姬脸颊,并用食指挑起她那光洁的下巴。 “唔!” 兰姬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叫。 这个举动本不会让习惯了身体接触的女人有什么反应,但全身覆甲的乌钢连手指上都套着钢套,这看似常见的调情动作,就将指尖那一小段冰凉而尖锐的金属刺进下颚的皮肉里。这力道虽在乌钢控制下未令她流血受伤,但也让兰姬感到了痛苦。 少年抬头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一种将这个大块头从这名女性身边推开的冲动。而兰姬却在少年踌躇时将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并在手上稍微施加了些力道。 不要乱动吗? 这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少年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这时要真做些什么只会是添乱而已,少年便将胸中的冲动压了下来。 而乌钢则在这时贴近了兰姬的脸颊,靠在她的耳边以未加掩饰的声量说道: “今天晚上你和你手下的那些姑娘们就一起来支付报酬吧?” 这种漫天要价的好机会,乌钢可不会错过。 既然是低头求人,自是没有还价的余地。 “......嗯。” 没有迟疑什么,兰姬稍稍顿了顿便应了声。 “好!” 得了肯定的答复,乌钢便松了手,从兰姬身边离开。 然后乌钢便背朝着兰姬说道: “晚上我会带着人去你哪儿的,你可要好好招待。” 在说话时他从腰袋上取下一个物件,并反手朝兰姬丢了过去。 兰姬伸手接过后,就朝正在准备整队离开的乌钢鞠了一躬再恭敬地说道:“是的,兰姬恭候。” 乌钢等人离开后,那位叫作拉娜的女人在兰姬和少年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她的裙摆已经破烂,膝盖上有几道模糊的血痕,看来之前那几名士兵下手比想象的还要重些。 不过比起自己的伤势,拉娜还是先对兰姬说道:“兰姬小姐!我的事你不用.....” “我知道,没事的。” 兰姬看着拉娜轻笑一声,摇头示意她不用再提。然后兰姬的视线转向了拉娜腿上的伤势,她将脸上的笑容收起,拿出手帕,微皱着眉头为拉娜擦拭那些伤口边的灰土和血迹。 在将伤口差不多清理干净时,兰姬突然问了一句:“有什么干净的布料吗?” “啊?问我吗?” 少年指着向自己,兰姬将视线转向他并点了点头。 “稍等一下。” 因为兰姬刚刚帮了自己,少年对她有不错的印象,这时对方提出这样简单的请求,少年没有拒绝的理由。 “诶?你这是......?” 兰姬看到少年接下来的动作,不免陷入疑惑。 少年双手交叉抓住衣角将自己的上衣脱掉,露出了穿衣时看不出来的肌肉和疤痕,一反瘦弱的形象。 尽管少年的肌肉远没有达到健美先生那种膨胀到要炸开的程度,但同样给人一种具有力量的结实感。 而且在他上身的皮肤上那一块块像是用白泥胡乱浇筑的疤痕,很容易让人联想他可能经历过的恶战和伤痛。 兰姬又一次嘴角微挑,只是这次的笑容中带着许些苦涩,她说道:“小兄弟,你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这位看起来身材单薄、年龄不大的少年,却已经有了本应属于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们的体魄。 会拥有这样和同龄人完全不同的躯体,他究竟付出过多少呢? “给你。” 少年没有接过兰姬的话题,他从缠在自己胸口的绷带中拆下一段交给了兰姬,而兰姬则眯眼笑了笑,对少年刻意回避的举动表示理解。 兰姬将少年的绷带绑在拉娜的伤口上,而这时受两人照顾的拉娜低头说道:“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惹事。” “没事,对于卡丽丽被买走这事,我们都是一样的心情。” “可是这样让你们全部都得......” “不是说过吗?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们不能因麻烦而抛弃任何一个人。” 兰姬打断了拉娜的话,她的语气虽然温和,但也有着不容辩驳的魄力。 “当然了,有一个人你和我还有大家都必须感谢的。” 兰姬突然话锋一转,将话题转向了某人。 “呃,我只是路过顺手......” 看刚才兰姬娴熟稳重的处理手段,少年就知道这个女人完全可以更好处理之前的那些卫兵。 所以少年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倒不如说他的莽撞反而让事情更为复杂化了。 刚才他还在心中内疚着,之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结果人家反倒感谢起自己来了,顿时有了一种“受不起”的感觉。 “能为我们挺身而出的外人,在这个铁羽城实在是罕见,真的很感谢你愿意站出来帮助我们。” “是的,真的非常感谢你,小兄弟。” 这里兰姬刚好包扎完拉娜的伤口,她转过身站起来向少年深深的鞠了一躬,而她身旁的拉娜也一样起身向少年鞠躬致谢。 “额,你们这真的不用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少年不知道自己那时的举动对于拉娜、兰姬这些铁羽城的娼女而言有多大的触动。 娼女早已失去了女人的尊严,不论在铁羽城还是在外面,娼女始终地位卑贱,娼女犯难出丑,受人欺辱,是世人们司空见惯的事情,围观者未加入到欺辱者的队伍中,已经是最好的表现了。 况且娼女本身并不是一个特别有道德的群体,也不会受了点所谓的恩惠就做出涌泉相报的举动,她们的行动往往更为现实,哪怕有热血人士站出来替她们做些什么,她们的一句感谢、一次献身就做完了之后的所有,要是接下来的麻烦会牵扯到自身,她们大多会果断断开与那人的联系,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但少年却有些不同,他的身份却和这些卑贱的女性们有些相似。少年身为卑贱的奴隶,还去替同样命运悲惨的娼女出头,而且他又是为了拉娜自己都已经习惯放下的尊严,这是将拉娜当成了纯粹的女性去看待,大有同病相怜之感。 再加上少年主动去招惹的还是铁羽城中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卫兵,冒着生命危险去这种事情,尽管确实莽撞,却罕有人肯有这种莽撞,在少年这个年纪肯有这种觉悟实属罕见。 而且少年在为受辱的拉娜出手时,显然并非是为了逞能,他能够以一敌三将那些卫兵全部拿下,证明了他拥有出色甚至可以说是惊艳的战斗天赋,相信以后也会有不低的成就,就这么断送在这里实在令人可惜。 有这层层条件的叠加才让受到帮助的拉娜想要为少年顶去惩罚,同时兰姬也欣赏起他来,正是明白少年的特别之处,一向精明的兰姬才决定在刚才冒着风险硬磕乌钢以将少年保下。 “呃,哈,要真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受了这等大礼的少年难得的青涩起来,在他看来这氛围实在有些夸张,便挠了挠头打算告辞。 “稍等一下,小兄弟。” 兰姬将准备离开的少年喊住了。 “诶?还有什么事吗?” “你能跟着我们一起去见拉娜的女儿吗?” “呃,这......” 少年有点为难,他不太想和兰姬她们牵扯过多,毕竟他总有一种事情会越来越麻烦的预感。 “为了防止路上再出现那些愚蠢的男人,我们需要个护卫。” 兰姬托着下巴对少年眨了眨眼。 “而且.......我不会亏待你的。” 第八十二章.世界的运转(回顾) 在一个插满旗帜的城堡中,一场对于整个诺亚帝国乃至人类而言都极其重要的会议正在举行。 清一色的帝国重装甲士站在会议厅之外,这些身着赤金雕纹重甲,后披白披风的战士,正是帝国精锐卫兵团——红龙之翼。 这些身经百战的强大战士多半是帝国皇家卫兵团的原成员,除了诺亚皇帝之外,只有少数重臣和王侯拥有调动的权力。 可以说,当这些“红龙之翼”的战士们出现就证明有显贵莅临。 会议大厅中,有十多名穿着各异的人士端坐在一张铺着白绸桌布的长方桌旁。 其中由一位身着龙头雕纹革甲的老人坐在会议桌的主席,他气定神闲的闭着双目,不急不缓的说道:“也就是说,兽人大军溃退一事,已经确定了?” “是的,宗帅大人,我罗德林先锋团已经抵达了兽人在山原城驻地,兽人大本营已经空置,是为我亲眼所见。” 一名穿着钢甲的脸上有三条刀疤的中年军官向这位老人毕恭毕敬的汇报着。 当然一些详细的情况,这位军官本不打算在会议上向老者汇报,毕竟兽人营地的情况有些可不能拿在这里探讨。 兽人营地尽管已经是个空巢,但围墙上插满挂着人头的牙旗。虽然无法确定那些腐烂严重的头颅究竟是军人的还是平民的,或者也可能两者兼有,但可以确定兽人这次撤退绝对没有服软的意思。 这种插满挂着敌方首级的牙旗,在兽人的习俗里有“血的仇怨”的寓意。 双方的战争并没有停止,这些亡者的灵魂便是见证,终有一日兽人们会卷土重来。 这并不是结束,只是一次休战。 这些内容,这名军官都已经写在汇报书中,他相信这位老人和其他高层都会过目。 坐在老人左手,身着白甲的棕色皮肤的男人说道“我们这次选择和兽人打拉锯战的战略很成功,兽人十万大军犯境,纵然来势汹汹,可战线一长,兽人的后勤不堪压力而崩溃,让它们不得不撤。” “卡特团长,您也太看得起那些不开化的玩意了。” 卡特这位帝国四大军团之芬德莱军团团长话音刚落,一位穿着华丽的长袍的贵绅就笑了笑说道:“我们这次的钱款发配到位,又召集各路游侠、冒险者和雇佣兵让我们在短时间内凑足了人马,兽人就算强攻也不可能成功。” “波德兰德侯爵,您和其他的贵族难道还停留在上古的思绪中吗?兽人的强大我们有目共睹,若是硬碰硬,我们只会损失惨重。” “呵!那可是你们放弃冰河以北的疆土的理由?真是一群鼠辈。” 波德兰德侯爵冷笑着,向眼前的军团首领呵斥道: “我们投了多少资金建设的所谓的‘不落要塞’风牙,还让那个所谓的谋士者布莱顿带了几万人去守,结果说破就破?” “对,兽人将你们这些自誉‘诺亚之壁’的诺亚军人打成什么?” “多少我帝国子民因此受兽人屠戮,你们这些拿着国库粮饷的粗鄙武人却缩在坚固的城墙之后?” “你们贵族又如何?固守城池,何尝不是为了你们的资产?民众迟迟不疏散,迫使他们面对兽人劫掠......” 以波德兰德侯爵讥讽为导火索,场上的人们立即分成了军人派和贵族派,双方开始从争执向摩拳擦掌的决斗发展。 充满血性的诺亚人可受不得他人侮辱,在场的不管是贵族们还是军人们都是诺亚人,他们见对方讥讽自己,嘴上吵着不过瘾,自然忍不住要动手回礼。 在场的人要么手握兵权要么是一方权贵,都不是省油的灯,没有谁怕谁的道理。 咚!咚! 坐在主位的老人拿着手边的小棒槌在红木垫上用力敲了两下,以将这剑拔弩张的态势压下。 “好了,够了。” 老人叹了口气,他也没有呵斥谁,只是在睁眼喊了一声后就重新将浑浊的双目闭上。 人们立即安静下来,他们知道这个坐在主位的老人是必须尊敬的,没人想让这位老人难堪。 “这场会议的目的是统计这次与兽人的战争损失,以结合目前的战果探讨日后对北境的方针,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扯皮打架的。” 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当他睁眼看向在座的人们时,感觉到那目光中的锐利的人们纷纷低下头去,像是在家长面前做错事的小孩。 “想要吵,等会儿你们自己开个会,自己慢慢吵去,要决斗的去决斗场,我做主。” “不敢,宗帅大人,还请您继续主持会议。” 在老人不温不火的话语中,会场躁动的氛围立刻被压下。 “那么,先从风牙要塞沦陷后,周遭村镇的损失开始......” 见场上的人都安分下来,老人轻咳一声,继续主持会议。 接下来会议进行的很顺利,每到相关自己的部分都有人站出来叙述自己手头掌握的情报,其他人则在一旁提笔记录各自认为重点的部分。 兽人这次大举入侵诺亚帝国北境,在风牙要塞被破,第一防线崩溃,精锐军团巴达芬尔损失惨重,以至于编制几乎消失后,诺亚军方选择了退缩战术。 在兽人大军突入时将防御力本就薄弱的村镇直接放弃,并将从中抽调的兵力和粮草都集中在拥有高大而坚固的城墙的城池和堡垒中。 那一个个扎在沦陷区的诺亚城池就是兽人入侵时的眼中钉,由于兵力和物资的集中,这些城池的比以往更加难以击破。 兽人擅长野地作战,但在打攻城战时,受制于攻城器械的不发达,攻破这些城池很是困难。 再加上村镇几乎放弃的防御,让兽人们选择了绕开这些难啃的骨头,直接朝村镇入侵。 只是北境人民大多贫寒,村镇分散而且道路狭窄,大军团行进很是不便,而且掠夺这些早已被抽走物资的村镇可得不到什么收益。 在获得连续不断的胜利和并成功朝人类领土突进后,始终没有得到太多实际收益的兽人们也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随着战线的拉长,再加上那些处于后方的诺亚城池接连不断的派兵骚乱并尝试联合切断兽人的补给线。 这让兽人们不得不暂时缓下向南推进的攻势,转而稳定后方。而要将那些诺亚的城池堡垒攻下,往往要兽人付出不小的代价,这样约三个月后兽人军队就开始疲乏起来。 而挡在兽人面前的鬼山要塞又久攻不下,兽人们终于开始将军队陆续从北境撤出。 现在这些诺亚高层所要思考的就是对失地的收复,安抚北境灾民和反攻兽人的可能。 第八十三章世界的运转(续) 霜堡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决策内容大多已经定下来了,会议也到了尾声。 看时间差不多了,坐在主席位的老人拿着小棒槌轻敲了一下红木垫,会场众人立即端坐保持安静。 “那么请各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各司其职,完成各自的任务,为帝国尽忠。” 这一刻老人的气魄中依然没有一丝迟暮之意。 “陛下给了我们收复失地期限是一个月。” 老人那锐利的目光在这些军队领袖、地方权贵们的脸上扫过,如峰顶之鹰傲视苍生。 “也就是在下个月陛下寿辰之前,我们必须将这份‘寿礼’送给陛下。” 一个月内要将兽人已经侵占的领土尽数夺回,这是项艰巨的任务。 尽管兽人大部队已经撤退,可是在被它们攻陷的城镇中仍有一定数量的守军存在,兽人战力彪悍,又是据城而守,这场领土夺回大作战必将惨烈。 “你们应该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吧?” 不过这个任务没得选择,这场战争诺亚帝国的颜面被兽人打得七零八落,若不能以闪电之势夺回失地,定然会令诺亚帝国的实力遭到质疑,这将是让整个诺亚乃至人类都蒙羞的事情。 所以老人的质问立即得到了回应,席上的人们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并高呼道: “是!帝国万岁!吾皇万岁!” “好,散会!” 老人拍了拍手,身后的两名穿黑燕尾服的男侍从就走到老人身边,一左一右小心架起老人的双臂,以将老人平稳的抬到座位旁一辆由一位白裙女侍推着的轮椅上。 期间人们都坐在原位,耐心等待这位老人退场,才从各自的座位上离开。 能让这些权贵们如此恭敬甚至恐惧的老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这位双腿不便的老人就是现在统领北境战局的宗帅(总司令),手握北境三十万重兵,是目前当之无愧的北境主宰。 而他也是当今诺亚帝国唯一册封大公爵,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紫荆花大公,罗德巴尔·科迪伦。 是帝国四大军团之首巴达芬尔军团军团长威拿科多·科迪伦的胞弟,和有帝国最强战士之称的“金狮”威拿科多不同,紫荆花大公罗德巴尔因在幼年随父打猎时不慎从马背上跌落摔断了双腿,从此必须以轮椅代步。 尽管罗德巴尔失去了站立的权力,但他却不甘于自己的命运,开始研读世界各类典籍,发表了多篇关于古诺亚著作,其中见解之独到令学术界也赞叹不已。出自罗德巴尔的《古诺亚王朝四大家族兴衰史》至今仍被视为经典。身残志坚的罗德巴尔,成功令自己在思想上成为了巨人。 不过他的光芒完全被他的兄长威拿科多所掩盖,在重武轻文的诺亚帝国,一位年少成名的贵族剑士,远比一位年轻的学者更容易声名远扬。 而在上任紫荆花大公辞世后,紫荆花大公之位本要传给长子威拿科多,但威拿科多却主动让位给了自己这位看起来并不是太出色的胞弟罗德巴尔。 但在罗德巴尔担任紫荆花大公及紫荆花家族大家长之位后,罗德巴尔的才华渐渐显现出来,也证明了当初威拿科多做出这个选择的正确性。 清理边民,整顿武装,拔除匪祸,改良耕作...... 在罗德巴尔的治理下,紫荆花家族的属地科迪伦公国,在短短的十年里就成为了诺亚帝国附属国中最为繁荣的存在。在对斯蒂瓦王国的三大战役中,科迪伦公国的军队是公认仅次于诺亚帝国军的强军。 可以说诺亚帝国数次大战的胜利都与科迪伦公国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而诺亚皇帝巴罗尼二世也曾给予紫荆花大公罗德巴尔“真正的诺亚贵族”的高度评价。 这里可能要解释一下:科德伦公国其实并不算独立国家,尽管拥有独立的军队、政治体系,甚至还有“公爵庭”和独立的法律,但科德伦公国仍算是诺亚帝国的一部分。 在古诺亚王朝解体后,人类世界分为六个王国和十八个小国,其中处于东部继承古诺亚王族血脉的诺亚王国,通过兼并战争和联姻的方式先后吞并了南端的黑沼王国和北端风驰王国,并将中部的西德纳联邦国收服,从而建立了诺亚帝国。 而获得了古诺亚王朝近半领土的诺亚帝国,由于国土辽阔,部分地域管理不便,就参照古诺亚王朝的管理制度,将部分土地和领民分封给了一些功臣亲族。 而这些被分封出去的领土就是诺亚帝国最初的附属国,之后又通过战争手段使得部分中立小国成为了诺亚帝国的附属国。 按照诺亚的规定,附属国的法律条例不得与诺亚宪法相冲突,认命宫廷要员也要向诺亚皇庭请示,王庭亲卫兵和国家军队数量也得按照诺亚颁布的有关条例进行增加或裁剪。 也就是说所谓的科迪伦公国,其实也就是诺亚帝国一块高度自治的行省而已。 而紫荆花家族一直都是诺亚皇族最为信任的外姓家族,紫荆花大公的待遇规格和诺亚亲王是同等的。 但科迪伦公国的地理位置并不好,科迪伦公国紧靠诺亚帝国西部,在北面受蛮人侵扰,西面又是诺亚帝国的死敌斯蒂瓦王国,而南部则是藏匿流寇和诸多魔物的乱石山地。 除三面受敌的危险处境外,本地居民也是民风彪悍管制不易。最初大多数科迪伦领的居民并不认可自己的统治者,也不服从法律。直观的说,初建的科迪伦领就是块烤的半生不熟的羊腿,看着美味吃一口却烫嘴而且难嚼。 当然如果这块北达刀锋雪山,南至特州黑河的肥沃领土是那么容易控制的话,那这里也不会被帝国分封出去,更何况还是分封给外姓家族。 紫荆花家族(也可称科迪伦家族)花了四代人治理这片土地,总算是有了些起色,科迪伦公国的国力也在不断成长,到现在已经是帝国的左膀右臂了。 这次兽人大举入侵诺亚北境,科迪伦公国也火速派军增援,而且由于听闻巴达芬尔军团遭受重创,团长威拿科多生死不明的消息,身为威拿科多的胞弟的紫荆花大公罗德巴尔亲自领军来到对抗兽人入侵者的前线。 诺亚皇帝巴罗尼二世得知此事后,立即下令将罗德巴尔封为北境作战的宗帅,让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公爵可调用北境所有的军队和资源,以整合诺亚帝国军和科迪伦大军的指挥力量,为两方将士对抗兽人大军提供最大的便利。 经过三个月残酷的攻守战,兽人在付出了上万伤亡的代价后,终于向北撤退。 虽说诺亚最后获得了胜利,但帝国北境已经一片狼藉。为了恢复北境的经济,皇帝巴罗尼二世特令北境受灾严重的四大领地免税三年。 自此北境战争,基本落下了帷幕。 霜堡观台,赤甲的“红龙之翼”笔直的像是一尊尊雕塑般站在石质护栏的两侧,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任何表情,但他们身上却散发着令宵小胆寒的威压。 然而这些“红龙之翼”的卫士们聚集在这里,只是为了守护这个轮椅上的老人而已。 北境的风中有着刀割般的寒意,而且这时天色暗沉,点点碎星般的雪花正从云顶缓缓飘落。 “唉,吾兄......您已魂归英灵殿了吗?” 老人长叹一声,靠在扶手上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紧紧握拳。 那位推着轮椅的年轻侍女听到老人的叹息,踌躇一会儿后辩驳道:“主人,我想威拿科多大人不会那么容易陨落,就算是兽人也没有谁能奈何那位大人。” “未寻得尸体,也无人见证大人战死,就可以证明大人一定还活着。” “但是......若他还活着,也该回来了。” 罗德巴尔对自己的那位兄长十分了解,这件事他看得比谁都透彻。如果威拿科多成功杀出重围,一定会和其他部队汇合,而不是销声匿迹到现在。 当然不排除一些可能性极低的例外情况,让威拿科多放弃现身隐藏自己。 可罗德巴尔不是那种相信奇迹的人。 兄长威拿科多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花费了半生心血带出的巴达芬尔军团覆灭。面对重围,威拿科多带领将士奋战到最后的可能很大。 “万一大人真的还活着呢?” “我不打算妄想什么,白灵,这事不要再提。” “是。” 白灵恭敬的点了点头,她作为侍女跟随罗德巴尔多年,知道现在虽从罗德巴尔的语气听不出异常,但他这时的心情已经有些烦闷了。 “罗德巴尔大公爵,没想到您会在这里看风景。” 一个温和又带着几分高调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而场上的八位“红龙之翼”的卫士也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琉璃剑柄。 “哈哈,不用紧张,虽然我是不请自来,但我也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面对那些蓄势待发的卫士,来者只是大笑两声,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尽管这个穿着带兜长袍的男人身上没有敌意,但卫士们不敢大意,毕竟在这个男人现身前,他们竟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男人的气息。 “卢纶多·摩卡阁下,您贵为圣骑士,屈尊找我这个世俗公爵何事?” 罗德巴尔转动着轮椅,后面的那名侍女也牵着扶手让罗德巴尔面向那名不速之客。 这个站在碉堡男子笑道:“你们这里好像举行了一个有趣的会议,不过貌似没有通知我们呢?是我们光明教对各位的支持还不够资格登台吗?” “不,‘天马行者’在鬼山要塞唤出千万雷霆击溃比蒙军团,还有您‘闪耀之星’碎星一剑破蛮阵的威势和贡献,我想在场的人皆有目共睹。” 罗德巴尔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接着解释道:“问题在于我们这场会议是对灾情的结算和失地的夺回的战略部署,内容与光明教的各位干系不大,所以才未邀请神官莅临。” 现在还不知道这名圣骑士的目的,但从刚才的那句话可知对方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罗德巴尔清楚现在自己处于劣势,他身边的这些卫士可没有抵挡圣骑士的能力,若是这名圣骑士突然发难,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男子似是察觉到罗德巴尔的想法便笑道: “哈哈,大公爵不必紧张,我这次前来只是受托将一些物品送于您的手中而已。” 确实,光明教廷没有对紫荆花家族不利的可能。 光明教廷一直都是诺亚的一部分,这一点从古诺亚王朝开始便是如此。 “是哪位朋友委托的?” “教皇冕下。” “这?” 男子口中所说的人物是罗德巴尔没有想到的,他和现任的光明教皇并不熟悉,为何对方会专程派一名圣骑士前来送礼呢? “请您收下。” 男子轻轻敲了敲手上的戒指,一个用白布包着的长条形物品就出现在他的手中,接着他便朝着轮椅上的罗德巴尔走来。 这个令人琢磨不透的男人要接近罗德巴尔,侍从和卫士们顿时紧张起来。 “等一......” 白灵想上前拦住,一只枯瘦的手却先挡了她的去路。 “不必。” 罗德巴尔摇了摇头,双手重新搭在扶手上,抬头注视着这位男子手中的物件。虽还不知是何物,但他在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 这时男子脸上再无轻浮之意,而是神色庄重地用双手捧着这个包裹严实的物品,递给了轮椅上的这位老人。 罗德巴尔同样伸出双手,将之稳稳接过,正当他想将这个物品转交给身后的白灵时,男子说道:“我想大公爵可以现在就过目,这也是教皇冕下所希望的。” “哦?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场的人都是可信的,况且如果这个物品真的关乎什么隐秘的,对方也不会建议他现在就拆开。 罗德巴尔深吸一口,略微颤抖的双手慢慢将缠在上面的白布条解开,然而才刚刚拆了一角,罗德巴尔的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色突然一片煞白。 “这?!” 老人手上本不紧不慢的动作立即快了起来,绑在物件上的布条全部被扯下。 这是一把剑鞘,一把黝黑亮丽又伤痕累累的剑鞘。 剑鞘不仅仅是放置剑的作用。在剑出鞘后,一些剑士有将鞘拿在手中留作防御的用途的习惯。而从上面的坑坑洼洼的凹陷可以看出这个剑鞘究竟经历过怎么样的恶战。 但如果只是如此的话,可不会令这位见多识广的紫荆花大公爵如此吃惊。 “这是威拿科多大人的东西?” 罗德巴尔并未开口,但身边的白灵已经将心中的惊愕说了出来。 剑鞘上刻着的那三朵鲜嫩欲滴的紫荆花,正是紫荆花家徽的鎏金刻纹。 紫荆花家徽的使用极为严格,只有紫荆花家族的直系成员才能使用刻有紫荆花家徽的物品。 而现在的紫荆花家族直系成员只有紫荆花大公罗德巴尔和他的三个儿子,以及目前生死不明的“金狮”威拿科多。 身为紫荆花家族大家长的罗德巴尔怎会不知道这个剑鞘是自己的兄长威拿科多的物品呢? 其实罗德巴尔在把这东西拿在手中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知道正身了,只是他并不想去相信这个结果。 “卢纶多·摩卡阁下,此剑鞘的剑和剑的主人何在?” 罗德巴尔吐出一口白气,似是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寒意,有些佝偻的身躯向靠背缩了缩。 “我只负责将物品送达,其他我就.......一概不知了。” 男子朝罗德巴尔微微鞠躬,又向他递来一个物品。 “这张地图是什么?” 罗德巴尔伸手接过这张羊皮地图,而男子只是笑而不语,罗德巴尔看着这张地图,皱眉端详了一会儿,眉头立即舒展开来。 “有点意思,麻烦阁下专程走这一趟了。” 如果说罗德巴尔之前还想追究那把剑鞘上的问题的话,这张地图立刻让他没有了做其他思考的余地。 “那我就告辞了。” 男子又一次鞠躬,而在他直起腰杆时,他的身形突然变得扭曲,接着就像是在阳光下消融的春雪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男子奇特的离开方式让众人感到惊奇,然而罗德巴尔并不以为意,他放下手中的地图,向“红龙之翼”的卫士们下令道: “传令下去,重新整理兽人对各省侵扰的路线文件,尤其是第二防线克罗斯省的狼头人事件,务必彻查!” “是!!” ...... “唉......” 霜堡看台,坐在轮椅上的紫荆花大公爵罗德巴尔看着空中飘转的雪花,若有所思的感慨道: “世界一直在运转着,千万年都是如此,亘古未变。” “那谁又能知道它......” “会不会停下呢?” 第八十四章.占卜命运 铁羽城地下奴隶市场,或许是铁羽城最干净最正式的场所之一。 进入市场的通道上贴满带花纹的白瓷砖,走道两边还有两条流水顺着地势潺潺而下,两旁的墙壁上各挂着一盏妖艳女子造型的油灯,而且不只两盏而已,每隔两米就有一对相似造型的油灯,从而令这个华丽的地下通道有了宫殿般的堂皇。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铁羽城的财政并不是贫乏,甚至可以说是富裕的。尽管下层奴隶们一直没有被给予过多好的生活环境,但对于一些台面上的东西铁羽城方面还是愿意投入资金的。 以兰姬为首的一行人正走在这样通道上,除了气定神闲的兰姬之外,其他人都比较拘谨甚至有点不自在。 毕竟这里和自己原本生活的地方实在差距太大了,他们如今的身份可没有资格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就算是那名跟在两名女性身后的黑发少年,也总有一种自己会被赶出去的预感。 “站住!” 当然这个预感并没有错误,他们走了还没几步就有一名虎背熊腰的卫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不能进去!” 这条装修华丽的快捷地下通道是给铁羽城的重要顾客们走的,普通人都没有进入的资格,更别提命贱不如狗的奴隶们。 兰姬脸上保持着优雅的笑容,以温和的语调说道:“我们是为乌钢大人办事,还请这位大哥放行。” 说罢便向卫兵展示了手中的令牌。 “额?请进!” 原本气势汹汹的卫兵见这令牌就像是见到狮子的豺狼,立即夹住双腿不敢造次。 “我们走吧。” 面不改色的兰姬领着身后两人继续朝里走去。 铁羽城的奴隶贩卖有一套严格的规定。 其中就有“出货暂留”这一条:刚刚出售的奴隶得在铁羽城的监房里关上一段时间,让奴隶主有足够的时间确认自己购买的商品的情况是合乎己意的。 所以兰姬能肯定现在拉娜那已经被卖出的女儿还在铁羽城中。 当然,要是再拖些时间就不一定了...... 兰姬对这里的道路很熟悉,面对这些七拐八拐的通道,她都毫不迟疑领着两人的走着,遇到侍从或者卫兵阻拦就亮出从乌钢那儿得到的令牌,便是一路绿灯,那些人连盘问都没有就直接放行。 这让少年重新认识到了乌钢的威望,那个男人在铁羽城果然是个呼风唤雨的存在。 没花太久时间,他们就来到了看管严密的监房,在这里乌钢的令牌也没那么管用了,守卫监房的卫兵没有同意兰姬对于开启监房牢门的请求。 “我们只是想开门进去一下而已。” 不过兰姬本不打算就这么放弃,她不依不饶的缠住了这位年长些的卫兵,愣是要弄出个结果来。 “说不行就是不行,哪怕你让乌钢大人亲自来也没用,里面的奴隶现在除了他们的主人外,不准见任何人。” 要换做旁人卫兵就已经开始赶人了,但兰姬本来就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而且她手中还有乌钢的令牌,卫兵也就只能瞪着眼和兰姬讲理。 “那我们就在门外待着可以吗?不进去就行了吧?” 明白这名卫兵也是苦于规定不敢放行,兰姬就将条件向后退了退。 “嗯......” 这下就让卫兵开始沉思起来,这个要求和规定倒是没多大冲突,只是他明白监房的事物不能大意,他也不确定兰姬这些人有没有真的弄到上面的许可。 “求你了,大哥。” 兰姬弯下腰向卫兵苦求着,对这情况任谁都会网开一面。 “唉...好吧,你们只有一刻钟,我会在旁边一直盯着你们。” 这位年长的卫兵也不是铁石心肠,他最终还是咬牙同意了。 “好了,你们进来吧。” 这边搞定后,兰姬便把门口的两人叫了进来。 由于进门接触还是不允许,所以拉娜只能靠在监房的铁栏杆外呼喊自己女儿的名字,以期待那一间间监房中有人能够回应她。 “卡丽丽!卡丽丽!你在里面吗?” 数间监房因为这叫喊声出现了短暂的骚动,这些即将离开铁羽城的奴隶们小声嘀咕了几句,内容多半是抱怨那个女人打扰到他们的睡眠。 “妈妈?你怎么在这里?” 在拉娜喊到第三遍时,一位缩在左手边的监房中神色憔悴的女孩,步履蹒跚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我想来见你,你不想见妈妈吗?” 母女脸上挂着泪水隔着牢门开始了最后的交谈...... 兰姬背靠在监房外的刷了白粉的墙壁上,那位黑发少年则面无表情的站在她的身边。 然而少年尽管表面毫无波澜,但他内心却在嗷嚎不止。 我究竟为什么要跟过来啊!我跟过来有个屁事干啊!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个叫作兰姬的女人在说完那句意蕴悠长的话后,就神使鬼差的跟着她走了。 然而显然他跟过来,就真的只是“跟过来”而已。 他什么事都没做,什么作用都没起到。 身边的兰姬负责搞定一切,而他负责打酱油。 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感情,浪费生命......虽然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已经近乎一文不值了吧?但若能不浪费还是别浪费了。 被拖过来的少年可不是想来打酱油的,当时过来是想着自己或许多少能派上一点用场,结果却是像面条上的青葱那样可有可无。 兰姬似是察觉到了少年的心情,主动向他搭话,她说道:“呐...维鲁斯,你觉得卡丽丽以后会过得更好吗?” 为了不影响那对母女,兰姬刻意压着声量,只有站在旁边的少年可以听清。 “不清楚。” 知道这样做的意思的少年也压着声量回应她。 没有了家人的庇护,恐怕会更差的吧? 少年对那个女孩的未来并不抱多少希望。 在铁羽城,奴隶们是尚未出售的商品,只要不是生病或者犯错的奴隶,铁羽城这边都会给他们足够的机会让他们健康的活下去。 但出售后的奴隶就是那些购买者的私有物了,他们的一切包括生死都由自己那名“主人”所掌握,法律上也不存在任何奴隶主的义务,以后过得怎么样都是由奴隶主来决定。 这其中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少年并不会做过于乐观的猜测。 “我倒是觉得她能过得更好些。” 兰姬眯着眼睛回忆着。 “卡丽丽是个坚强又机灵的孩子,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我相信她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或许吧。” 少年只是模棱两可的回应着,他的目光很黯淡,监房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好像都被他那双黑色的眼睛吸了进去,然而就算如此他的眼神里依然没有光彩,如黑夜般深邃。 “你接下来有什么事吗?” 兰姬既然问起少年接下来的打算,少年心想看来目前的事情是告一段落了。 “有,我要去测属性。” 这次少年可不打算再说自己没事做了,不然这女人又要把他牵着跑。 “斗气才练出来吗?” 兰姬有些诧异,在她对少年的认识里,这个年轻的角斗士应该很早就有战士的斗气了,不然可没法在残酷的大斗场活到现在。 “呃,练出斗气有段时间了,只是没机会测试属性。” “哦?是这样啊.....” 兰姬用余光扫视身旁的少年,开始思索一些事情来。 “那你打算去哪儿测属性呢?” “城中心。” “那里?谁推荐你去的?” “老沃兹......呃,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见兰姬脸上的笑容好像有点僵硬,少年心里顿时有点忐忑不安。 “啊.....你别去,城中心的水晶测试馆费用太高了。” 少年一提到“老沃兹”,兰姬就已经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铁羽城的各方面设施还是很齐全的,其中一些场所是由民间的商贩投资建设的,那些人可以从设施中领取分红。 其中城中心的水晶测试馆就是一个公私合营的设施,里面的建设的相当豪华,而且测试内容也是十分细化,测试项目也多。当然每一项测试都会收取费用,毕竟在铁羽城可不存在免费一说。 兰姬相信若是少年真稀里糊涂的去了城中心的水晶测试馆,估计会一来就拿到一张长到膝盖的测试表,然后再被热情到过分的测试官们拉去花一个下午的时间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的做测试,结束后获得一张详细到过分而实际上并没有大用的结果单,顺带再“附赠”一张巨额账单。 “那我该去哪儿?” “在内城有一个小占卜馆,我认识哪儿的主人,她那里有测试用的属性水晶。” “我去哪儿真的没问题吗?还有那个占卜馆是在内城吗?没听说过啊。” 少年一听就有一肚子的疑问,他没听过内城还有占卜馆的存在,听起来像是某人私开的小店,内城虽说是有些自由民居住,但终究不多,主要还是奴隶们。 这种玄之又玄还没啥名气的占卜馆能在连温饱都难的奴隶们中找到客户吗? 而且测试水晶可是贵重的炼金物品,一个小占卜馆能负担的起吗? 总之,少年觉得疑点重重,可又是兰姬说起,他又觉得这个占卜馆或许真的存在。 “放心好了,我又不会骗你。” 兰姬又恢复了原本的笑容,她接着解释道: “那个占卜馆的主人常去铁羽城外收集藏品,导致她的店经常关门才没有什么人知道。当然了,现在她应该是在的,我前天还见过她。至于店的位置等我们到外面去,我再和你细说。” 见少年似乎还有些疑问,兰姬就再补充道: “若店主人不在或者找不到店的位置,你可以来‘浣纱之春’联系我,我会帮你解决。” “呃,那好的,我会去看看的。” 兰姬都说的那么清楚了,少年也就没有什么疑问便点头接受了她的建议。 兰姬和少年这边对后面的安排基本谈好了,而那对母女之间的对话也到了尾声。 “卡丽丽,你拿着这个。” “嗯!” 拉娜从手腕上取下一个手镯,并将之从栏杆的缝隙朝女孩丢了过去。 这个行为违反了“禁止接触”规矩,恐怕是不允许的吧? 少年将视线转向那名年长的卫兵,发现他在闭着眼睛喝茶。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挺好。 “我们这就离开了,谢谢这位大哥。” 兰姬领着少年和拉娜一起向这名卫兵鞠躬行礼,卫兵叹了口气摆手示意他们快些离开,兰姬便转身带着两人朝门口走去。 接下来就没什么事了。 比起进来,出去就更容易了。出去的路上连盘问的人都没,少年跟着两个女人后面很快就来到了市场外面。 在将腿上有伤而且情绪还些激动的拉娜送到一个路口附近后,拉娜表示自己可以走回去,就留下少年和兰姬独处。 “这个你拿着。” 而在拉娜走后,兰姬便开始履行之前的承诺,她在向少年交代完那个占卜屋的具体位置时,还从腰间的小布袋中取出一个兰花形状的锡制徽章。 “这是什么?” 少年一脸好奇的将这个徽章接过后,就将之摊在手掌心中,这枚只有钱币大小的银白色的徽章在阳光下看着有点耀眼,外加上它那兰花状的外形确实有些好看。 兰姬说明道:“这算是我的个人信物,你拿着这个徽章给店主看,她会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同样的,你若想来‘浣纱之春’找我的话,可以将这个徽章拿出来,自有人会带你去见我。” “好的,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了,兰姬小姐。” 将徽章收好后的少年向兰姬点头道谢,现在他已经相信自己结识兰姬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兰姬谈吐不凡,和她交谈会有如沐春风的舒适感,这一点少年自然是不会讨厌。(当然还要注意不要一不小心被她引到她事先套好的圈子里就对了。) “这没什么,以后你要是有麻烦可以来找我......当然我也可能会有事拜托你。” “哈哈,那就都不客气了,现在我先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嗯,慢走。” 兰姬站在原地微笑着向远去的少年招手,少年一转头就能看到她的笑容,接着少年就继续跑着,直到自己的后背没了那温暖的视线时,他才回头看了一眼,当然此时是看不到那个穿着浅蓝色衣裙的女人的身影了。 被人用这样温柔的视线默默注视着的感觉令少年的心中有些感动,可又想到这或许只是对方的职业习惯,这点感动很快便平息下来。 “那么现在就该去.....看一看那个神秘的占卜馆了。” 这种与虚幻的命运相连,又是欺诈师集聚地的店铺,他在今生前世都只是听说过,从未亲自去过。 也是时候开阔眼界了。 第八十五章.没落的街道 兰姬所说的占卜馆也是在内城之中,铁羽城的内城面积不算多大,少年听她细说那些路线和标志,脑子里就有了个大致的印象,要找到那里当然不会有多麻烦。 但路上的麻烦可就不被计算在其中了。 离开兰姬不久,少年就感觉自己身后有数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又走了一会儿这些视线依然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意识到自己被跟踪后,少年也不回头只是加快脚步进入街道的拐角,然后他贴着墙边,通过面前那扇碎玻璃窗上的倒影,认出了那些跟踪者们的身份——铁羽城卫兵。 明白来者不善的少年放弃直接去占卜馆的打算,开始在一条条破败的街道上和那些跟踪者们来来回回绕着圈圈。 被那些卫兵抓住估计难免一战,若是以往少年还真不会怕这些家伙,考虑到现在自己重伤未愈,还是少些争斗为妙。 “就是这儿了吧?” 跑了一段路感觉自己应该已经到了占卜馆附近了,少年肩靠着墙根,双手捂着胸口的伤处大口喘气。 刚刚他为了躲避这些铁羽城卫兵绕路跑了一段时间,虽然并未交手,但由于跑动时用力不慎导致伤口被牵动,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果然自己招惹了那些铁羽城卫兵是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的。这些卫兵恐怕正在想方设法的找他的麻烦,跟踪他恐怕也只是个开始而已,但现在把事情闹大可不明智,遇到这些主动找事的卫兵自然是能躲就躲。 “切!烦人的家伙。” 本以为甩掉了那些“尾巴”的少年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两名穿着黑铁盔甲的铁羽城卫兵又出现在后方。看那两人左顾右盼地模样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在两人的目光向自己的方向投来前,少年一咂舌藏入墙角的阴影中,以避开他们的视线。 “那小子去哪儿?要到里面看看吗?” “别吧!听说这里闹鬼,还是别去了,晦气。” “啧!那就放他一马。” 那两名卫兵在四周徘徊了一会儿,因为一直没有看到目标的身影,再加上某些传言的缘故不敢深入此地,而少年之前带着他们绕圈也让他们失去了耐性,就暂时放弃了跟踪的打算,只能悻悻而去。。 又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周围确实没有别人的踪迹后,少年才从角落里走出来。 他现在似乎是到了占卜馆的附近,可是这里都是废弃的店铺,看不出有人居住的模样。 周围店铺门上的牌匾都是蜘蛛网和灰尘,门上的铁锁也都锈到不能用了。 这些萧条的景象让少年喃喃自语道:“这些街道是为什么被废弃的呢?” 不只是这条街而已,这整片街区都是废弃的状态。看这街道的规模,可以想象这里在很久以前应该还是一个相当繁华的地段。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那些住户和店家们放弃了这里呢? 对此少年没有什么头绪,他从没来过这里,更没有听过什么传闻,若不是兰姬指路,恐怕他在以后也是不会到这儿来的。 既然这边纠结不出结果,少年也不打算多想,思绪转到眼前的事情上。 “那家占卜馆究竟在哪儿呢?” 少年托着下巴在街道中央走着,西斜的夕阳让他的影子在裂开的石砖路上拖得很长。 “应该就在这里附近才对。” 兰姬说占卜馆那里可以看到几个坏掉的石墩,而少年正踩在一个缺了半张脸的狮子石墩头顶,旁边还有狼、鹰之类的动物石墩,但基本上都是缺胳膊少腿,应该是符合兰姬的描述的。 不过周围并没有符合自己印象中的占卜馆的店铺,想问路也没人可问。 这个夕阳下无人街道现在一看竟有些阴森。 “唔!” 这时一阵寒风吹来,带起了路上的沙尘,少年将双臂横在眼前以抵挡这阵强风,而这时右手边一块被风刮起了蓝色布帘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星月图案?难不成这里就是了?!” 终于找到了! 少年随意拍了拍头发上的灰尘,就朝着那家不起眼的小店跑去。 这店门口的牌匾上写着“辉水晶占卜馆”的店名,店名上面还有一个有带着五角星的圆球图案。 可以确定这的确是家占卜馆,只不过也太小了点,周围的普通店面都比这家店大上一倍,而且还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识,让人感觉这只是一间杂货店,无怪少年之前会看漏了。 “里面有人吗?” 少年用手撩开布满灰尘的布帘,小心翼翼的走进了这家小店。 店内周围都是装着各种物品的储物架,而且到处都是灰尘,若不是看了外面的招牌少年还以为这里是个长期无人看管的小仓库。 小店的中心是张不大的柜台,但上面却放着堆积如山的书籍和卷轴,好在桌面正中央摆着类似账本的东西,总算是让这地方看起来像是家商店了。 少年走近柜台看了看,发现柜台后面的扶手椅上摆着一顶宽边尖角高帽,像是传说中魔女们爱戴在头上的那种帽子。 “没有人吗?” 少年疑惑地嘟囔着,他在店铺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走动。 尽管店内灰尘很多,不过还是有人活动的痕迹的,比如柜台和附近的储物架明显要干净的多,而且他还能在柜台下面看到一个装满灰尘和碎屑的簸箕和一把崭新的扫帚,看起来这里的主人是有尝试打扫过这个地方。 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谁出现,难道那个行踪飘忽不定的店主人真的又离开了?那这店里的东西岂不是随便拿? 除了现在弄不清楚那个店主人的去向外,还有一件令少年感到奇怪的事情就是——这家店的内部并不昏暗。 虽然店内是有窗户,可此时已是傍晚,外加上小店位置背光,按道理这里应该光线很差才对,可实际上店里有充足的光线,少年甚至能看清空气中那些四散的尘埃颗粒。 这里的光线来源是......我的头顶吗? 少年抬头看向房屋顶部,发现头顶上居然悬着一盏水晶灯。 水晶灯的灯源可不会是烛火,在这世界上的水晶灯都归于一种分类,那就是魔法灯。 以魔法为光源的水晶灯,可是连一般的贵族都用不起的,少年也只是在威拿科多给予的书籍中看过有关的介绍。谁能想到他居然能在这间看起来要倒闭的小店里遇到? 而且这盏水晶灯光线柔和且自然,可不是那种只能做观赏用途的古董,绝对价值不菲。 “呃?!什...!” 正当仰头看着水晶吊灯的少年想去看看其他物件时,一个黑影突然朝着他的面门砸了下来。 第八十六章.扑朔迷离的命运 “呃?!什...!” 少年刚刚想去查看占卜馆的其他物件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阴影,由于速度太快他也只看到那东西模糊的轮廓。 当然这难不倒他。 静态凝视,开! 少年一集中精神,眼中的世界便开始放慢,尽管这个放慢的时间对于自己也是同样的,但依然有利于自己分析现在的情况,以便他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那东西是......靴子? 此时一双黑亮的小皮靴正带着“呼呼”的风声朝少年的脸上撞来,而且细看这鞋底貌似还是使用黑牛角制作的加厚鞋底。 这种鞋底具有增高效果,而且穿着舒适,深受追求身材比例的年轻男女们的喜爱。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鞋底不仅厚而且还硬,而且硬度惊人。 据说这种鞋底的原产地也盛产铁狼果,铁狼果这种奇特的水果的果肉很涩,但铁狼果硕大的果核内的核肉却很美味,是诺亚常见的水果。 只是铁狼果的果核壳很硬,用菜刀去劈都要劈半天,还容易卷刃。这就妨碍到人们去品尝里面核肉。而当地人就用黑牛角做锤子敲开果核,取其核肉晒干售卖。 后来嫌只拿锤子敲没效率,当地的果农索性就将自家黑牛皮靴的鞋底由常规的橡胶改用为黑牛角,在工作时可以做到一脚踏碎一个铁狼果核,以提高工作效率,也就是这种黑色增高皮靴的由来。 换而言之,要是穿着这双鞋的人从二楼跳下,双脚踩在一楼的你的脸上的话,轻则毁容,重则......直接去世。 “唔!” 少年迅速后仰到在地,再立即向旁边翻滚。尽管在满是灰尘的地步上打滚极为狼狈,但面对死亡威胁,少年别无选择。 但在少年避开后,他的身旁并没有出现想象中“咚!”的那样一声巨响,只有皮靴轻轻落地的“哒哒”声。 “哎呀!你这个小贼,身手不错啊!”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成熟女性的声音,让少年愣了愣,待他定睛一看,发现面前有一双碧绿色的眸子正玩味的眯着眼看着他。 在少年眼前的这个神秘的女人看着约莫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柔顺的金发散在肩头,她弯下腰来,用食指抚着双唇,碧绿的眸子在狭长的眼眶里来回转动以打量地上的少年。 这是从未见过了面庞,少年下意识的问道:“你是谁?” “啊?!你怎么说了我想说的话?” 少年的问题好像让她很惊讶,女人抬手一捋额前垂落的长发,自顾自地说道: “嗯哼?难不成你也会读心术吗?麻烦啊!小偷现在也这么麻烦了吗?” “诶?难不成你就是......这家店的店主?” 在女人捋起长发的那一刻,一只戴了两个耳坠的耳朵露了出来,这些耳坠似是琥珀雕琢,上面还刻着许多如蝌蚪般的古老符文,少年见这耳环就猜出了这位女性的身份。 这种上了年头的古老饰品可不是普通的女性会佩戴的,据说法师们会收集并穿戴一些有特殊效果的神奇饰品来增强自身的能力,而这家占卜馆的主人自然也是个法师,这便和眼前的人对上号了。 而且准确的说,眼前的这位女性并不是人类,而是——精灵! “啊?你不知道我吗?我,摩耶娜·希思黎,伟大的奥义者,辉水晶之光,你居然不知道吗?” 摩耶娜直起身子,金发下那对尖而长的耳朵让她那张本就精致的面庞又多了几分异于人类的美。 “额...不知道。” 少年确实不知道,他从未听过那些名号,更不认识眼前的女精灵。 “唉!果然人类都是这般孤陋寡闻,连我摩耶娜·希思黎这样优秀的高等精灵都没有听说过。” 这个女精灵在低头俯视着地上的少年,并对少年的无知感到十分的震惊和悲哀。 少年惊讶的问道:“你是高等精灵?” “嗯哼?你认不出我族吗?” “额嗯。” 尽管对方的态度高傲,但少年心中并没有什么不快。 可能是因为这份高傲的已经融入了眼前这个女精灵的血脉中,浑然天成的傲慢反让精灵们有了一种宛如神明的高贵。 高等精灵,也被称为魔法精灵或光明精灵,几乎所有高等精灵都有优秀的魔法天赋,而且高等精灵还是精灵族中最为强大的一个支系,精灵族圣地祖灵岛就是由高等精灵掌控着。 精灵族有大量支系种族,如光明精灵、暗夜精灵、岩土精灵、灼热精灵、森精灵等等。 起初精灵各族各自为政,虽有被各族认可的远古精灵王,但在光武殿之乱后,远古精灵王一脉绝嗣,之后就由光明精灵主导着精灵世界的秩序,掌控了精灵世界的光明精灵自称自己为高等精灵,将其他精灵分为普通精灵和低等精灵,并把控着十长老会和精灵王庭等精灵族核心决策机关。 当然不管高等精灵怎么特别,他们也和其他精灵一样,一般不会出现在本族领地之外,到人类世界的就更少了。少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高等精灵。 摩耶娜叹息道:“哎!小贼,你的无知令你犯错,我宽恕你。” “哈?” 少年一脸问号,他弄不清楚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你死罪可免,但要为我无偿服务五十年来悔过。” 说完摩耶娜就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头说道: “好好做我的仆人吧!小贼。” “喂喂!什么鬼!!你看清楚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少年连忙大喊道: “我不是贼啊!我是来买东西的!是顾客!是客人!你个大近视可以戴上眼镜吗?” “诶?你居然知道我还是‘奉献视野的学者’,小贼你还真有点意思。” 这个一直眯着眼睛的女精灵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掏出一个银框眼镜,并将之架在鼻梁上。 透过镜片,她的眼睛中朦胧感消失了,双眼也比之前灵动了许多。 少年能看出对方是个大近视也多亏了在另一个世界他也是近视,通过一些迹象便能判断出来。高度近视的人离开了眼镜可就什么都看不太清。 恐怕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在这个自称摩耶娜的女精灵眼中都是一堆马赛克吧? “嗯哼,是黑发黑瞳的人类吗?相当少见的个体,你没拿我的东西,我想你确实不是贼。” “我就说啊!还有为什么到我现在都动不了?” “啊...我对你的身体下了束缚咒,你现在当然是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摩耶娜的话让少年心头一阵寒意,一向警觉的自己居然会不知不觉的就中了招。 原来法师居然是这样可怕的存在吗? 不会魔法的人究竟该怎么和法师们战斗呢? “好了,你可以动了。” 摩耶娜一拍手,少年顿时感觉身体轻松了起来,在解开束缚后,少年立即起身并向后跳了一步,与眼前的女精灵拉开距离。 “嗯哼,你不用这么怕我啊?” 摩耶娜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向那个堆满古书的柜台,毫不介意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少年。 不对! 少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有见过人类中的法师,也见过他们施展法术的模样。 但正常的法师要吟唱一段咒文才能施法,而这个女精灵居然没有这个过程,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正是因为弄不清这个女精灵的能力,少年一脸警惕的盯着她,以免自己再次中招。 “虽然我确实很强,但我也是会讲道理的,并不会随便欺负人,谁让我这么善良呢?” 毫不脸红的自卖自夸,而且因为太过熟练以至于没有任何生硬感,或许这也算是某种天赋也说不定。 这个傲慢的女精灵优哉游哉地走到柜台后的扶手椅边,双手抬起座位上那顶高尖帽,便朝着柔软的毛绒坐垫坐了上去,顺带再将这个宽大的有点过分的帽子戴在她自己的头上。 这时候摩耶娜的模样突然就变得正式起来,至少这个穿着法袍戴着法帽的家伙从表面上看确实是个高深莫测的年轻女法师。 当然精灵族的年轻和人类的年轻不是一个概念的东西,要知道看起来不过一二十岁的精灵可能实际年龄比你祖宗还大。 “好,这位尊贵的客人,你想要买点什么?” 摩耶娜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着实让少年有点不知所措。想来对方现在应该没有对自己不利的理由,他暂时将戒心放下,朝这个慵懒的倚靠在扶手椅上女店主走了过去。 “我想要测试属性。” 虽然之前有了一段小插曲,但少年并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嗯?我这是占卜馆啊?你为什么来我这里测试属性?” “兰姬推荐我来的,她说你这里可以测试。” 说罢,少年就将兰姬给的信物递给了摩耶娜。 “啊,这确实是小兰姬的东西,你是小兰姬的新菜吗?” “不是,纯粹只是认识。” “只是‘认识’吗?算了啊!我是不会八卦的。” 摩耶娜思索了一会儿,圆润的指甲在扶手上敲了敲再说道: “既然你专程来找我,还是我店五年来的第一位顾客,这个测试我就免费帮你做吧!” “那谢谢,拜托了。” 人家愿意帮忙,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但这家五年都没客人的店究竟是怎么开下去的啊! 少年感觉自己已经吐槽到无力了,这个神经质女店主都到了把进店的人下意识的判断为小偷的地步,那她开这家店的意义究竟何在? “哈,测个属性很快的,不费事。不过你要不要顺带测测别的东西?” “什么别的东西?” “比如......” 摩耶娜拖着长音从座位上起身,这个身材窈窕的女精灵朝柜台对面的少年凑了过去,少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小步,而她最后就在两人距离只有一尺的位置停下。 这个趴在桌案上的女精灵专注的看着少年漆黑的瞳孔,神情微妙的说道: “你的命运。” 第八十七章.诸神审判 “我的命运?” 少年偏头躲开这个女精灵的视线,他并不喜欢被人这样近距离的打量。 “嗯哼,你想要知道吗?婚姻、事业还是运气,我都可以测试,要知道我的占卜可是十拿九稳的。” 摩耶娜相当自信的怂恿着这个人类少年,尽管她很少有不自信的时候,但她这个自信也是有一定实力作为依仗。 “算了吧...提前知道未来可不一定是好事。” 少年摇头拒绝了摩耶娜的建议,他在很久以前就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什么期待了,便没有专门去测试的必要。 “哟!这位人类少年,你果然知道很多事情啊。” 摩耶娜坐回位置上,先不着痕迹的伸了个懒腰,再若有所思的说道: “嗯...未来并不会因为你预知了未来而改变,因为命运之线是不会因任何人的意志而弯曲的。” “若是神也不行?” “嗯...” 摩耶娜沉吟片刻后,向少年问道:“你听说过‘诸神审判日’吗?” “呃?那是什么?” “你果然不知道吗?那我就从头说起:传说这世界曾有一百零八位神.....” “哇!神有这么多的吗?” “嗯哼?你以为呢?据说在最初的时代里还有半神存在,那些家伙是神与凡间生命的后代,他们拥有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当然到现在也还有一些人身体里有‘神的血液在流淌’,虽然大多稀薄到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 “这样说他们算是半人半神吗?那岂不是一些不得了的家伙。” “那些传说中的英雄们经常被人说是‘半神之躯’,有些只是传闻在添油加醋,实际上并无其事,只有少数人被证实有神灵血脉,如不死王者奥拉兹,奎山巨人霄.....” “呃......” 少年看着面前滔滔不绝的摩耶娜,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 “喂!我说的那些你不会都不认识吧?” “咳咳....是的。” 虽然有点尴尬,但少年确实不曾听过摩耶娜所说的那些人物。 “算了,我原谅你的无知,反正‘半神’只是一种体质,据说现在还有人可以通过秘术让一般人继承神血。” “那神还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啊......” 对于虚无缥缈的神明,少年本就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他在吐槽一句后就接着提问道:“如果神能和人结合诞生半神后代的话,那人也能成为神吗?” “无知的人类哦!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神是对凡间生物进行了低等的生殖行为的?神是将自己的一部分,相当于他们的‘血液’的东西赐予了一些个体,让他们的血脉中存在神力。” “归根到底那也只是让那些平凡的生命可以拥有一些神的特质而已,但终究不能成为神。要知道神是有别于一切凡间生命的,亘古便已存在,他们是在任何凡物不能接触到的领域中的至高生物。” “还有你说神不稀奇?哪怕最弱的神灵也能一口气把你吹成灰,明白吗?” 摩耶娜没好气的瞪着少年,高等精灵唯一尊敬的只有那些至高无上的神。 当然摩耶娜也没有见过神灵,她之所以崇敬神灵,是因为在她看来“神”就是世间万物的尽头,是最高的信仰,是任何凡尘之物都不能替代的。 而这个想法也是高等精灵的普遍想法,高等精灵一向反对将世俗人物神化,人类有过几个神化的传奇人物,如查理大帝、英雄王维克多、圣徒摩尔等,都有立过神像和神殿,人类祭司们意图将他们的神格合理化,但都不被以高等精灵为代表的精灵族认可,为此还引发过战事,少年这个问题无疑是撞在人家的枪口上。 “呃,好吧......” 少年没想到摩耶娜的反应会那么激烈,似乎这个女精灵对“神”有着极高的崇敬心,不由得在心中暗想自己还是别和她谈这个话题为好。 “对了,我们之前是在谈‘诸神审判日’吧?” “呃嗯,好像是的。” “都怪你打岔,浪费我口舌。” 摩耶娜充满怨气的瞪了少年一眼,知道对方正在气头上,少年不打算顶撞她,只是低头不加理会,并竖起耳朵听她说接下来的内容。 “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最初那一百零八位神们共同治理着这个世界,直到一天神灵们突然争斗起来,他们打了六天六夜,在这六日中天空一直下着血雨,七块大陆塌陷为海洋,共有二十七名神灵陨落,凡间生灵死伤无数。” “七十二位神灵因为杀戮失去了纯洁的神性堕落为魔神,最后的九位大神在大战的第七天对这七十二魔神进行审判,在将魔神们放逐到遗弃领域后,大神们再把剩余的生灵转移到唯一完好的波姆塔大陆,从而让世界回到正轨,这就是一周七日的由来,而每周的第七天也就是‘诸神审判日’,也就是你们现在常说的周日。” 最后摩耶娜总结道: “你之前说神是否能改变命运,我想神或许可以做到,但他们也没法决定一切,至少‘诸神审判日’就不是神们所能控制的局面。” “好吧,我明白了。” “哼哼,明白就好。” 摩耶娜很欣慰这个少年愿意认真听她讲述这些上古的秘闻,分享知识的乐趣也是摩耶娜一直向往的,之前因为少年的问题而感到自己被冒犯的心情不由得好转了些。 不过……其实听摩耶娜说完这些,少年倒也没有太多感想,只是感觉自己被补习了一番,顺带明白了这个傲慢的高等精灵不是个胸大无脑的水货,在她脑中的知识确实丰富,甚至可以说是渊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比起占卜未来,我想先测测属性可以吗?” 与其和摩耶娜谈天论地消磨时光,一向务实的少年还是想办完正事再说这些遥远的传说。 如果继续聊下去的话估计能知道更多关于这个世界起源的传说,这些知识相信会有不少无聊的人会乐意去听。 可以从摩耶娜这里弄到不少可以在酒馆卖弄的谈资这一点,倒是让少年对这个高等精灵有些好感了。 当然要是摩耶娜知道这少年只是想拿她的知识去和酒徒们吹牛皮,怕是又要勃然大怒,甚至要将他划入永不来往的黑名单中。 第八十八章.黑暗之子 “比起占卜未来,我想先测测属性可以吗?” 与其和摩耶娜谈天论地消磨时光,一向务实的少年还是想办完正事再说这些遥远的传说。 “好的,你做好准备。” 摩耶娜毫不墨迹的答应了少年的要求,她弯下腰在柜台下面翻找什么。 “什么准备?” “心理准备。” “哈?这东西难道还要见血吗?” 少年站在柜台前向里看,想看看这个高等精灵一脸煞有其事的是要掏出什么东西。 翻找了一小会儿后,摩耶娜拿出一个铁盒子,她先将上面的灰尘随意拍了拍再打开盒盖,然后便皱着眉头盯着敞开的盒子像是在思索什么。 少年这个位置看不到这盒子里究竟有些什么。尽管少年见摩耶娜如此认真的模样也有点好奇这铁盒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但他心想若是贸然凑过去看估计又是一顿数落。 摩耶娜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约莫一个成人手指大小,造型精致的水晶瓶,瓶内没有任何可疑的液体,仅仅只是个空瓶子。在少年的困惑的视线中,摩耶娜拧开瓶塞,再用一根棉签简单的擦了擦狭小的瓶口,便抬头对少年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把手伸过来。” “哈?你要干什么?” 少年虽然在嘴里嘟囔着,但还是将右手伸了过去。 “哦豁!你的手挺有意思的。” 摩耶娜伸出右手握住少年的手,以便而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手心观看。 “是看手相吗?” 这个高等精灵轻轻一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埋头打量着少年手掌上的每一条纹理。 少年的心智虽早已不青涩,但手被一名长相出众的女性这样握着内心多少还是有点尴尬,。 “不....你练弓箭和短剑,练了五年吗?” 摩耶娜的声音有些低沉,再没有用之前懒懒散散的语调。 “嗯,差不多该这么多年了。” 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如何战斗的?少年也记不太清了,那段时光大多都伴随着痛苦。 关于那段记忆,他并不会彻底遗忘,但也不会记得太清楚。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掌心的老茧纵横分明,这是经常拉弓导致的,而比起这块的老茧,你手指肚这里的老茧厚度更高,说明你其实更早接触的是匕首。” “为什么不能是剑呢?” “呵,你这个问题很没有水准。” 摩耶娜抬头用鄙夷的眼神看了少年一眼。 “在数年前你这个人类的骨架可没有长到可以使用两尺以上的剑的地步,再加上你的手骨没有变形,再加上你的手臂肌肉并不僵硬也不壮硕,这些都不符合剑士的特征,也说明你在体质上并没有达到一个剑士的标准。” “所以你只能以匕首或者短剑这类轻巧的短兵器作为常用武器,而且你到现在也是如此吧?” “好吧,没错,但这些和测试属性有什么关...啊!啊!疼、疼、疼!” 少年话音未落,摩耶娜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根小巧的注射器,出其不意的将针管刺入少年的手腕中。 “你搞什么啊?!” “别乱动。” 摩耶娜反手压住少年那只意图挣脱的右手,少年见那针管已经刺入自己的血管中也不敢妄动,只能任由这东西抽取自己的血液。 摩耶娜碧绿色的双眼紧盯着逐渐被血液充满的玻璃管,觉得差不多了才将注射器拔出。 “好了,给你。” 摩耶娜朝少年丢来一块棉布,少年左手接过后立即压在右手的伤处上。 “你到底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抽血。” 在将抽取的血液导入到水晶瓶内后,这个女精灵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透明水晶球,然后就开始对着这个水晶球摆弄起来。 “这是测试必须的步骤吗?” 摩耶娜给的是高杉止血棉,这是无良医生的老沃兹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的高档货。这一小会儿的功夫血就止住了,伤口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在挨着棉团后能感觉到痛感明显减轻。然而这并不表示少年会感谢她。 “嗯。” 少年愠怒的说道:“那你早说啊!别突然拿针管扎过来。” “像你这样的人类小鬼不该怕疼吗?我觉得我很体谅你的选则了转移注意力,让采血可以顺利进行。” 然而这个女精灵依然在自说自话,显然丝毫没感觉自己的作为有何不妥。 “我才不怕!” 感觉自己在各方面被看扁了的少年不知不觉的提高声量。 “那你是心疼自己流的那点血吗?” “我流过的血可比这个要多得多,为什么心疼?无所谓的好吧?!” “既然无所谓,那你吵什么?” 摩耶娜一脸冷漠瞪了一眼少年,少年不服气还想理论什么,摩耶娜又说道:“而且我之前和你说过叫你做好心理准备吧?可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 “你...好吧!你赢了。” 少年发现自己斗嘴的能力确实有待提高,至少现在的他是说不过这个女精灵的。 想想对方也是为了自己,再说被扎一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少年也就把气咽下,不再追究。 摩耶娜在将手头的物件准备的差不多了之后,对少年嘱咐道:“现在我要集中精力,你不要说话。” 用不着摩耶娜强调,少年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她。魔法的仪式是相当严肃的,一点点的错误都可能导致与预想千差万别。所以少年刻意向后退两步,拉开与摩耶娜的距离。 杂乱的桌面已经被清出一个平整的空间来,在将水晶球放置在一个准备好的褐色软木台上后,摩耶娜又从铁盒子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她用食指沾了些里面的白色粉末再在桌面上勾画着一个又一个古老的符号。 少年判断不出这些粉末的由来,只是他远远的看着可以从这些粉末上看到微弱的光芒。这还是在水晶灯下的结果,如果关上灯的话这些粉末发出的光芒应该会更清楚些。 他只当是一些具有荧光特性的粉末,并没有太在意。 其实这些粉末是魔力粉,一般是由魔兽的魔核研磨的粉末再混合其他草药制作而成。拥有魔核的魔兽通常实力不俗,而且隐藏在山林中踪迹难寻,需要冒险者团队协作才能猎杀。 因此魔力粉的价格也极其昂贵,论克买卖不说,价格也堪比黄金。然而魔力粉又是魔法师们绘图画阵的常用材料,为了降低成本,普通魔法师会使用具有类似“魔力粉”特性,在价格上又亲民的多的“魔法粉尘”来替代。 不过魔法粉尘是用含有少许元素魔力的魔晶矿制作的,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然而摩耶娜身为长生不老的高等精灵,不论是时间还是金钱对她而言早已没有什么意义。自幼便脱离家族的她在世间游历多年,手头自然不缺这些珍惜材料,更不会用什么残次品去构建法阵。 测试属性的测试法阵并不复杂,摩耶娜仅用了不到半刻钟,一个由三个法力咒文为核心的小型法阵就绘好了。 “叩问法力之源,窥视本源之眼......(精灵语)” 摩耶娜将双手放在水晶球上,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少年发现水晶球旁边的法阵光芒在随着摩耶娜的吟唱而波动,等到三个核心咒文都被牵动起来后,摩耶娜也停下了吟唱。 原来法师的吟唱相当于输入激活码吗? 少年用着自己的方式理解着眼前的景象,并在脑海中记下摩耶娜刻画法阵的行动。尽管他不觉得自己有法师天赋,但涨涨见识总是好的。 接下来摩耶娜将之前采集到的那瓶血液往水晶球上倾倒了一些,法阵的光辉立即集中到法阵中心的水晶球上,鲜红的血液在强光下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液体,水晶球的颜色也随之变化。 “你的属性已经出来了。” 摩耶娜眯着眼睛,注视着在眼前这颗闪耀的水晶球。 “是什么?” 是地?是风?还是水?或者火? 现在这个五彩斑斓的水晶球,少年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人体内有六大元素,这些元素的多寡就是最终属性的依据。不同属性的特性决定了这个人今后的走向。 “你希望是什么?” “火。” 个人属性可以从个人偏好和性格上找到蛛丝马迹。虽然现在不知道结果,但少年他认为自己应该是火。 少年猜自己是火,因为他曾经被某人取了一个叫作“业火”的姓氏,而他自己也喜欢火的温暖和热切。 “哦?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摩耶娜用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水晶球,水晶球的颜色从不断变化混沌的状态转向了稳定。 原本璀璨的水晶球变得黯淡,成了浑浊的黑色,其中有淡淡的水蓝色光晕在如墨般漆黑的水晶球里忽隐忽现。 “你是暗,是黑暗与水,是......” 摩耶娜神情复杂看着水晶球显示的结果,就连她也对这个结果感到不可置信,但身为高傲的高等精灵的摩耶娜不认为自己有出错的可能,她稍微顿了顿就继续说道: “是被诅咒的黑暗之子。” 第八十九章.黑暗魔经 “我的属性是黑暗与水,这有什么问题吗?” 黑暗之子。 这个称呼好像有点耳熟,可能以前听过这个词语,但详情少年并不知情。 “问题可大了,你应该知道除地风水火这四大主属性之外的暗与光吧?” 摩耶娜的表情很严肃,少年不打算打岔,他认真回答道: “我只知道暗与光都是极其稀有的属性,听说一百个人才出一个。” “人类,你们的知识永远只能停在皮毛上。” 本就被摩耶娜趾高气昂的模样气得不行的少年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吐槽之魂了。 “我说,你在解说前能别总嘲讽吗?而且还是地图炮,你真当你是人间大炮啊!” “嗯哼?你认为你有资格议论我吗?” 摩耶娜一挑眉头,轻蔑的看着眼前的人类少年。 这个人类少年很显然还不了解她摩耶娜·希思黎究竟是什么来头,不过就算现在她费劲口舌和这少年说自己的过往,恐怕都是对牛弹琴,所以她也不屑于向他炫耀。 “人类能把你们精灵赶回祖灵岛,你认为你有资格议论全人类吗?” 按照这个高等精灵的逻辑,不是高水平的人没资格议论另一方,那么少年就以牙还牙的搬出了人类与精灵的大战那段历史。 在约三个圆石纪(1圆石纪=500年)以前,人类和精灵保持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敌对关系,双方曾频繁发动战事,彼此都有相当大的仇怨。尽管现在是和平了些,但就算到现在两族也依然不是盟友。 精灵族曾经支配过大半个波姆塔大陆,人类现在的许多领土以前就是精灵族的占领区,不过在古诺亚王朝的第一位开国大帝查理四世的领导下,一直饱受精灵压迫的人类吹响了反攻的号角,精灵族的势力范围受到严重打击,人类的军队甚至登陆到了精灵族的圣地祖灵岛。 祖灵岛是精灵诸族的起源之地,据说第一位精灵就是在祖灵岛的生命之树的果实中诞生,这座充满自然神力的大岛可以说是精灵族的大本营。 不过原本势如破竹的人类大军最终在祖灵岛登陆战中大败,之后由于本在外与魔族作战的精灵族主力部队回援,导致这支深入精灵族领地且孤立无援的人类残军被彻底消灭。 由于这次大败人类折损了太多精锐,而精灵族内部又兴起改革浪潮,精灵各族不再各自为政,人类在接下来的对精灵族作战中一直处于劣势或均势,在彼此对立三百余年后,查理大帝的曾孙诺芬德大帝和精灵王签订了和平协定,确定了长存千年之久的古诺亚王朝最终掌控了波姆塔大陆约四分之一领土。 “哦豁?这时候你倒是有长进了啊!” 摩耶娜当然知道这段历史,不论再怎么自命清高的高等精灵也无法将自己曾经被人类平推到老家这事包装的多体面。 战败就是战败,尽管在后续的战争中他们有挽回些颜面,可是这段失败的历史依然没法抹去。 按照她自己的逻辑,她摩耶娜身为高等精灵,确实没法以自己的立场去嘲弄赢过精灵族的人类。 “好吧,我撤回前言......” 但你以为我摩耶娜会就这么承认自己砸了自己的脚吗?嗯,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乳臭未干而愚蠢的人类少年哦!就让我伟大的摩耶娜·希思黎来回答你那低等的头脑空想一辈子也解决不了的问题吧!” “喂喂!所以你改嘲讽我了吗?” “哦?脑袋空空、愚蠢而倔强且低等的人类少年哦!你是对我大发慈悲的解惑还存在不满吗?呵,贪得无厌的家伙。” 呃,这称号还升级了。 少年感觉内心一阵疲惫,果然他还是不擅长与高等精灵打交道。 对了!我为什么要和这个家伙争口舌之利呢?这样做也没什么意义啊。 “那伟大的摩耶娜小姐,你能和我讲讲我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吗?” 少年想通了,既然和这个女精灵争吵只会令她变本加厉,不如直接宽宏大量的接受她的无礼。 “哦?你的态度突然好起来了呢?那我就和你好好讲讲吧。” 摩耶娜见少年像是屈服了一般奉承她,也就不打算继续为难下去了。 “愿闻其详。” 少年走近了柜台,仔细听其解析。 “在世间的六大元素:地风水火光暗,中以‘光暗’两属性为自身主属性的人极为稀有,是因为光暗原本是穿插在地风水火四属性之间起调和作用,一般人就算显现出光明或黑暗属性也是以这两种属性作为副属性,毕竟这两种属性的占比很少超出万物初始的地风水火四属性。” “可若是光明、黑暗两种属性超过了的另外四大属性,就会导致这个生命体的情况走向极端化。” “拥有光属性的人通常会心存正义,不惜奉献自己的性命,而成就自己的信念,而以光属性为主属性的人则就会走入一种完全舍弃自我的状态中,所谓的无私的圣者大体都是主光属性。” “而拥有黑暗属性的人则会走入堕落之路,他们往往是一群自私自利者,而以黑暗属性为主属性的人则会更加冷漠,冷酷的杀手和残忍的暴君大体都是这样的人。” “可我不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到这里少年忍不住提出了质疑。尽管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多好的人,但他还是认为上面那一类型的家伙和自己是无缘的。 “这不是你觉不觉得的问题,以黑暗属性为主属性的人,性格就会被黑暗所影响,渐渐扭曲成你并不希望的模样。” “这是注定的?” 女精灵是在危言耸听吗? 虽然少年也不确定这个女精灵究竟有几分可信,但至少他不认为摩耶娜在这里的判断是正确的。 “嘛,别着急,你先听我说完。” “属性会影响你的性格,这是无法避免的。属性是会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你的思维,很可能你现在觉得自己不可能会做的事情,到以后却已经做的游刃有余了。” “举个例子......你杀过人吗?” “杀过。” 商人的马车,熄灭的马灯,黑暗中那一朵鲜艳的血花,冰冷的寒光,素白的纱窗上肆虐的火痕。 这个久违的场景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是无法否认的过去,少年不打算逃避。 第九十章.黑暗魔经(续) “几个。” “能不说吗?” “可以,那你厌恶这种事吗?” “当然。” “只可惜,以后你可能会杀更多的人。” “唔!我...” 少年欲要反驳,却又无言以对。 只要他还在这个铁羽城当角斗士,那就总有必须杀人的时候。 其实从他降临到这个世界开始,命运就是如此了。 只要他想活下去,那他就不得不剥夺其他人的性命。 这是他现在的命。 哪怕他已经因为一次重大的错误从淤泥一般的“笑面傀儡”中被流放到这里,他依然无权去决定自己的道路。 如果他又一次杀戮,定然会比第一次要坦然,同理第三次破了杀戒,他也会比第二次更容易接受这个事实......长此以往是否真会变成一个麻木不仁的刽子手呢? 少年不敢继续思考。 “但理论上你只要不让你的黑暗属性过快的增强,从而让副属性协调你的黑暗属性,那么黑暗属性的影响。” 摩耶娜提出了这么一个可能,这让少年心中燃起了希望。 “也就是说我可以修炼我的水属性来压制我的暗属性吗?” “可是这也只是理论上而已,你的水属性感应力太弱了,黑暗属性是你的水属性感应力的二百三十四倍。你无法抛弃身为主属性的黑暗,去修炼过于微弱的水。” 摩耶娜继续操控着魔法水晶,水晶上不断弹射出一堆奇妙的发光字符,这是少年的其他数据。 由于少年的黑暗属性的感应力太强,导致他那水属性的感应力成了一圈无关紧要的陪衬,其他未显现的感应力更是弱到无用的地步。 “除非...你甘愿当一辈子的废物。” 既然担心在日后因为实力的提升导致属性干涉自己的性格的话,那么就不要继续修炼,做个平凡人,自然就能维持现状。 如果当废物也能苟活于世的话,这个胸无大志的少年并不会介意。 但是很可惜,没有让他安逸的渡过这一生的选项,他若是不变强,就会被更强的人杀死。 少年除了变强,别无他法。 “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是怎么办的?” “这还真没有什么先例。” 摩耶娜笃定的说道: “正常人的属性反应可不是你这般模样,一般就算有一些属性倾斜也不会如此严重到向一方属性,而是六大属性通通在水晶中显现,一般光暗属性微弱,最基础的地风水火四大属性较为均衡的散发着各自的光芒。” 为了举例,摩耶娜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双手都放在水晶球上,水晶球随即变回了原本的混沌状态,然后又转为了一个散发五种光辉的彩色水晶。 “这便是我的属性,你看看,你和我的属性差距是不是很大?” “嗯,是。完全不同。” 少年注视着摩耶娜手中的水晶球,他能从中看出摩耶娜的属性确实是属于一种相对平衡的状态,其中光和风的属性指数偏高,恐怕她是以风或者光为主属性来修炼的。 不过...... 看着水晶球上那双白皙的纤手,少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可又想不出到底哪儿有问题。 没有理会皱眉思索着的少年,摩耶娜继续说道: “你这种情况,属于罕见的极端体质,这种体质直接违反了“六元平衡”的法则,几乎没有正常诞生的可能。” “哈?我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算了,既然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但该吐槽的时候还是得吐槽的。 摩耶娜说自己没有正常诞生的可能,可是他究竟是站在这儿了,所谓存在即合理,既然他存在了,那就说明那个“六元平衡”法则不适用于他。 “石头里蹦出来不该是地属性吗?你这个例子很奇怪。” “这里是取自某只上天入地的石猴......额,家乡的故事,不要在意。” 在摩耶娜困惑的视线中,心虚的少年逐渐消声。 “哦?那你还记得你父母是谁吗?” “呃,我...好吧,我不记得了。” 在这个世界他究竟有没有父母呢?少年不确定,至少他从未在自己记忆的片段中找到任何关于那两人的影像,就好像他们真的不存在一样。 “嗯哼?算了。” 一个被送到铁羽城的年幼奴隶,就算父母健在,也是些没能尽责的父母亲。 或许是看到了少年的纠结,摩耶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 “你现在需要一部合适的功法。” “嗯,你这里有卖吗?” 摩耶娜愿意转移话题,这一点少年表示感谢,虽然这种沉重的私人话题,本来就是她先挑起的。 “当然,我这里恰好有几本功法,品质都还不错。” 摩耶娜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个小布袋,她将布袋一打开,小小的口子里瞬间倒出五本厚重的书籍来。 “这是空间道具?” 少年在之前就有点怀疑,现在一看自己的判断确实没错。 可以容纳器物本身并不能容纳的物品,诀窍在于其内部有一个奇特的魔法空间,至于那个空间究竟能有多大......嗯,摩耶娜拿出的那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布袋里面可有容纳整个店铺所有物品的庞大空间。这个店铺平时只是摩耶娜拿来堆放杂物的仓库而已,这个小布袋才是放置贵重物品的地方。 “嗯哼?你好像不是很惊讶的样子,你见过这类似的东西吗?” “嘛,算是。” 之前少年有见冥蝶拿出来过,第二次见自然淡定多了。 “这玩意儿是量产的吗?” 这个布袋的样式都和冥蝶拿出的那个空间腰包极其相似,看起来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让少年不由得提出了这个问题。 “哈哈,开什么玩笑。” 摩耶娜捂着嘴笑出了声。 “这个收纳袋是出自我手,我这里还有一些库存,你想买的话,我可以算一万六千金币给你。” “额......” “放心好了,我只是随便出价而已,不会抓你买,反正你也买不起。” “喂喂!最后一句话也太扎心了吧!” “废话不多说,你需要什么功法自己看着挑吧。” 摩耶娜将这五本书分开摆在桌面上,少年打量起这些所谓的“功法”的模样来。 五本书看起来就是常见的纸质书籍的模样,只是书皮封面颜色和样式都不同,而且书名似乎是用精灵语书写,少年可看不懂这种晦涩的古老文字。 “这本是什么?” 当少年想向摩耶娜反应这个问题时,被放在最右侧的黑皮书突然像是磁石一般吸住了他的视线。 “呦吼?你居然一来就挑了这本书吗?” “这究竟是什么?” 莫名的焦躁感让少年不想打岔,他再问了一遍同样问题。 “这是......” 那位女精灵尚未说出口,少年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这就是——《黑暗魔经》! 第九十一章.不祥之兆 “《黑暗魔经》,作者不详,黑暗系功法,传闻修炼者可有吞噬万物之能,但对修炼者素质要求苛刻,很少有人练成。” 摩耶娜将手搁在这本黑壳书上,神情严肃的做着介绍。 这本《黑暗魔经》是这五本功法中最薄的一本,除了封面有些独树一帜,其实也没有多少特别之处,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看中了这本书。 既然眼前有五个选择,就不必只拘泥于眼前这一个。 打定主意后,少年说道:“听起来挺不错的,如果让你推荐的话,你会推荐哪儿一本?” “我推荐你选择这本《暗典》。” 摩耶娜将中间那本书壳上画着月牙的功法向前推了推。 “这是暗夜精灵的长老们联合谱写的一部基础功法,这功法的修行线路比较稳定,适合大多数暗属性的战士修炼,不过......” “不过,论对实力的提升速度,还是《黑暗魔经》更上一层楼,是吧?” 稳健派的修炼方式,自然存在打个基础都要十年八年的问题。而且这还是暗夜精灵的功法,用在人类身上能有什么功效确实还有待考量。 “准确的说,是差了好几条街。《黑暗魔经》的内容我也翻阅过,书中许多想法和修炼思路都是普通功法无法比拟的,只可惜这书里面对修炼者要求高了些。” 话说回来,摩耶娜这个高等精灵为啥能弄到暗夜精灵的功法,而且这东西还是暗夜精灵高层流传的,不是说高等精灵和暗夜精灵一直不合吗?她是怎么弄到手的? 少年想要提出自己的疑惑,但摩耶娜已经说到后面了,追究这些功法的来源也没什么必要。 “它里面是怎么要求的?” “要求修炼者属性主暗不说,还必须得对暗保持着极高的感应度,其他属性的占比不能多于百分之十。” 说完摩耶娜又叹息道: “唉!可是这种体质的人除了那些魔族外,又有几个呢?” “喂喂!这不就是说在我吗?” “嗯哼?好像是这样的呢?不过我并不推荐你选择这个。” “为什么?” “我手头的这部《黑暗魔经》只有上卷,而《黑暗魔经》的中卷和下卷,目前下落不明,我也没有什么情报。” “这是不完整的功法?那它不能修炼吗?” 摩耶娜眯着眼,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嘛,也就是后期修炼上会有些影响,说大也不大。” “额,能不能具体点,你这样我好慌。” 怎么有种会被坑的感觉? 少年可不想买了一个会让自己走火入魔的假货。 “哈,你应该知道武者的三重境界吧?” “你说的是聚气、炼成以及最后的造化?” “嗯,功法的篇幅内容基本都是按照这三重境界来编写的,聚气前中后期分别对应着一到三阶的武者,同理炼成则对应四至六阶的武者,而造化对应七至九阶的武者。” 摩耶娜看这少年有点难缠,也就不再打哈哈糊弄了,认真和他说说这功法的问题。 “而我这本《黑暗魔经(上)》只有聚气篇的内容,炼成和造化都在后两卷中。” “也就是说,如果我突破到了炼成期,我就必须去找剩下的《黑暗魔经》篇章,才能继续吗?” “嗯,没错,不过你们人类一生多半止步于炼成,这个上卷内容应该够你小子练上大半辈子了。” “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话说这个功法不是修炼的快吗?怎么会只到炼成期?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被质疑的摩耶娜心情很不爽,她手指着少年的鼻子说道: “你个筋脉强度只有四的渣渣,还想突破炼成期?一辈子都不可能。” “我筋脉强度只有四?你是怎么知道的?” 筋脉强度确实是限制武者成长的一项,少年也知道自己的筋脉强度估计不高,平时就感觉自己的体能一直偏弱,斗气储量也总提不上去,这导致自己出几招就没力气了,他的战斗通常速战速决也是这个缘由。 如果筋脉强度真的只有四的话,那他达到四阶武者就已经是走到底了,再向上突破会极为困难。 “刚才我有摸过你的骨,你的资质我那时就知道了。” 摩耶娜翘起腿来,中指一推眼镜,不耐烦的催促道: “好了,你选好了吗?是《黑暗魔经》还是《暗典》?别浪费时间,我等会儿还得去打扫一下店铺。” “额,其他三本你不介绍一下吗?” “另外三个分别是《通行水经》、《尸鬼阴典》以及《阴煞诀》,这三本虽然你都可以修行,但我都不推荐,你自己看着挑。” “呃,那、那就.....” 少年纠结起来,他的选择困难症犯了。 “快挑,别墨迹!” “《黑暗魔经》!就选《黑暗魔经》了!” “一共六十金币,谢谢惠顾。” 摩耶娜将除那黑皮书之外的四本书收起,顺带拿出一个普通的布袋将这书装好。 “我擦!这么贵!!这东西不是还不完全吗?” 但少年这边就不干了,一个标准金币在铁羽城的价值等于十钢币,他手头虽然是有那么几十个钢币,可离六百枚还有很大的距离。 “完全版的《黑暗魔经》我卖你一千金币都不过分,而且这东西恐怕也就我手头有卖了,你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摩耶娜的话里并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黑暗魔经》尽管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只是一本没有用的书,但对于一些喜好收集稀有古籍的收藏家而言,这东西可算是炙手可热的珍藏品。 “另外垃圾钢币我可不收。” 在外面花不出去的钢币,自然入不得常年在外游历的摩耶娜的法眼,而这也是她在铁羽城开店几乎没有收益的原因之一。 “啧,我买不起,你收回去吧。” 如果连钢币都不要的话,那他可真是一个子都拿不出来了。虽然这《黑暗魔经》或许是好东西,但他买不起也是白搭。 “你不是认识兰姬吗?这笔钱我可以记在她的账上。” 摩耶娜眉头一皱,为了让这单来之不易的生意不要泡汤,她提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案。 “额,这...算了吧。” 买自己的东西让别的女人掏钱,这不就是标准的吃软饭行为吗? 少年的脸皮虽厚,但厚得并不均匀,一些触犯原则的事情他还是保持着操守。 “兰姬可是个小富婆哦!这点钱她出得起。” “不了,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唉,搞不清楚你们人类男性奇怪的自尊心。” 摩耶娜摇了摇头,拎着手提袋问道: “那么这东西你不想要了吗?” “想是想要,但我买不起。” “嘛,那你身上有什么可以抵押的物品吗?” 谈了这么久的生意真的就这么吹了吗?摩耶娜很不甘心。在摩耶娜看来,金钱什么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她真的好想成功做回买卖。 第九十二章.不祥之兆(续) “额,没......” 少年的所有物里算是值钱的,应该就是那柄本属于威拿科多的短剑了,可那不是能拿来抵押的东西,他早在心中发誓自己就算饿死也不变卖。 不过......似乎还是有什么可以作为筹码的。 “我曾经有弄到过一个奇怪的黑球。” “黑球?什么样的黑球?” “乍看有点透明,但总的来说就是一个黑色的小球球,材质有点像玻璃。” “一个玻璃球,而且还是曾经弄到手的过去式......你想耍我吗?” “额,准确的说那东西并不是玻璃的,它莫名其妙的跑到我额头里去了,现在应该也还在这里面。” “哦?” 摩耶娜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少年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解释,就将脸朝她凑了过去。 “你不信的话,你就来看看,我现在就感觉额头有点发烫。” 虽然有点唐突,但见少年如此笃定的模样,摩耶娜也稍微认真起来,她眯着眼睛在水晶灯下查看少年的额头。 “嗯...你现在的斗气是什么样的?” 摩耶娜确实在他的额头里看到了一个异物,尽管常人可能看不出来,但身为法师的摩耶娜能够用法术看到更多。 “放出来都是一团黑色的火焰。” “让我看看。” “好。” 让这个女精灵来回打量自己的额头确实有点怪异,当她的呼吸吐在脸上时,少年能嗅到一股属于花卉的芳香。 赶紧后退了两步后,少年举起右手,慢慢调动起体内的斗气,一小团黑色的火焰在他的手中成型。 “关于这火焰的特性,你有什么发现?” “这个黑色的火焰没有什么热量,但可以吸收别人的斗气,只是我没法将那些吸收的斗气化为己用,只能让这火焰自行将斗气消耗掉。” “嗯,果然是‘黑魄之炎’吗?” “额,你认识吗?” “当然,你当我是谁?” 摩耶娜一挑眉头,继续说道: “你说的那颗黑球怕不是一种叫做‘黑魄’的三眼魔兽的眼球,它们的额头的竖眼可以喷吐这种火焰。” “只是......这东西怎么会跑到你的‘天眼穴’中呢?而且还能为你所用。” 摩耶娜感觉到这事情的怪异,属于其他生物的器官为何会和这个少年融为一体?这情况确实是她未曾见过的。 “这个黑球可以拿来抵押吗?” 额头中的这个异物感觉就像是个定时炸弹,弄不清楚它究竟有什么价值,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对自己有害。少年对这东西并没有什么留恋,如果这个高等精灵有兴趣并有将之取出的能力,抵押给她也无妨。 “呵,你不想活了倒是可以给我。” “啊?” “这东西已经和你融为一体,搞不好还连接着你的识海,我可没把握保证将这玩意取出来后你还有命在。” 摩耶娜注意到这个黑球已经进入少年的大脑中,尽管她确实拥有相当丰富的解剖知识,再配合她的治疗术,当个医生绝对合格,但她也不敢随便去碰过分精细的大脑。 “虽然‘黑魄’的眼睛确实价值不菲,但那东西对我而言只是收藏价值而已,你以后可别对其他人说起这事,搞不好会有人想要这东西,顺便要了你的小命。” “明白了,谢谢。” 少年的这句感谢是由衷的,眼前的这个女精灵虽然傲慢脱线,但她确实算是个好精灵。 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黑球的价值,以后尽量别和他人提起这事为好。 “我现在有第三个方案,你若答应的话,我可以直接将这本《黑暗魔经》给你,顺便再送你《通行水诀》让你可以一同修行。” 还有这种好事?少年心中大喜,但还是沉下心来的问道:“什么方案?” “你来我的店里打小工,每天我算你一金币的工钱,你打工六十天就算是还清了《黑暗魔经》的债,至于那本《通行水诀》就算是我发的员工福利了。” 摩耶娜开出了这么一个相当大气的条件,一天一金币已经是高薪了。 “可我是大斗场的角斗士,有时可能会来不了,而且我还有门限。” 受伤什么的对于角斗士而言是家常便饭,搞不好挂了那就更不可能过来了。而且少年也不是能一直在外面游荡,过了下午六点,他就得回去报道,不然扣钱不说,还得面临体罚。 还有貌似...现在就已经快到门限了。 “我这家店本来就没什么事干,缺胳膊断腿也不影响,再说你到那门限天早黑了,你以为我会留你过夜吗?”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留我给你工作?” “嗯哼?我啊.....” 摩耶娜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朝少年靠了过去。 “只是觉得有趣罢了,顺便我也想研究一下你那第三只眼,条件丰厚哦!你愿不愿意答应?” “好,我答应了。” 少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与其保持距离。果然,他还是不擅长和高等精灵打交道。 摩耶娜按照约定将那本《通行水诀》也放入手提袋中,少年在将之接过后突然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呃,那个...摩耶娜小姐,我有个问题。” “哈?你反悔了?” “不,只是.....这两本书都是用精灵语写的吧?我看不懂啊!” “啊,我差点忘了这茬,好吧,我借给你个好东西。” 摩耶娜从空间袋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水晶板,随便对着光照了照后就交给了少年。 “这是?” “通语水晶板,透过它你能把不认识的文字翻译成你认识的模样。” 这块水晶板是炼金造物,相当于自动翻译机,对于经常需要阅读使用不同语种的书籍的学者而言,这小东西可以说是件神器。 “哈,谢啦!” 知道这块透明的小板子居然是这么个好东西,少年就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我只是借给你而已,你可别弄坏了。” 摩耶娜向少年借出这块板子可是有点心疼的,这东西由于制作不易,她也没有备用,只是这少年既然答应在她店里打工也算是她的手下,这才舍得拿出来。 “明白的,快到时间了,我先回去了。” 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要是再不回去的话,恐怕就要受罚了。 为免这少年拿了东西就拍拍屁股溜了,摩耶娜刻意提醒道: “嗯,好,但你别忘记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店里一趟。” “知道,我会信守承诺的。” 受人恩惠,没道理不信守承诺。反正距离他的那场比赛还有两天,在这两天他都不会有什么事情干,修炼时若有问题,也正好可以向这个高等精灵反应。 少年这边不打算放鸽子,而摩耶娜这边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招,惹恼一个法师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在少年打算离去时,摩耶娜突然说道: “顺便说一句,你最近可能会出事。” “嗯?什么事?” 即将踏过门槛的少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身后那个正在神秘笑着的女精灵。 “在你最近接触过的人中,有一个人......” “会死。”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