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我的国士无双》 第一章 测字书生 大楚，仁宗二十一年，春。 临水镇是大楚东部齐地平城附近的一个小镇，总共也就二、三百户人家，是附近最大的一个镇子。 镇头路边有着几棵已经抽出嫩叶的大柳树，一只大黑狗正在树旁欢快的刨坑。柳树对面的路边有着一块光滑的大石头。 石头前面摆着一张小木桌，小木桌上面放着纸笔。旁边立着一个木板招牌，上面写着“一字测吉凶”。 摊主是位二十四、五岁的书生，穿着一件青色长衫。虽然有点陈旧，但却洗的干干净净。其人相貌英俊，头上扎着书生巾，显得儒文尔雅，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此时，书生正坐在小木桌后边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本有些起边的书籍看得津津有味。街上行人不多，小卦摊生意冷清。 一炷香过后，从镇中道路上急匆匆走来一位中年男子。其行色匆匆，面带戚荣。在看到卦摊后，中年男子眼神一亮，快步上前！ 他来到摊位前，先是看了一眼书生手中的书籍。在看到仅仅是一本最常见的《世说新语》后，中年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两三个呼吸之后，中年男子对着书生弯腰拱手说道： “请问先生，可否为在下测上一测？” 天行大陆是一片很奇特的地方。华夏数千年的历史在这里形成了一座座看不见摸不着的英灵殿，比如【秦汉】、【三国】、【南北朝】、【隋唐】等等。 在这些英灵殿中，静静的矗立着一座座雕像一般的英灵，全都是对应历史阶段的杰出人物！ 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在感应到英灵殿中的英灵后，只要慢慢探索其生平事迹，作出被其认可的诗词，便可将英灵从殿中召唤出来，供自己驱使！ 英灵一但被召唤出来，就会成为有血有肉的活人，拥有着生老病死！死亡之后，英灵便会再次回归英灵殿，等待下次召唤。 鉴于此，天下各国均对读书人无比重视，不遗余力的培养。读书人一旦考取功名，哪怕是最低等的秀才，也会给予他们免税免徭役的优待！一但召唤出英灵，更是平步青云！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所以，尽管眼前的卦摊摊主既年轻又落魄，而且看起来似乎学问并没有多大的样子，中年男子依然持礼甚恭！ 正聚精会神看书的书生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来客人了！他连忙抬头，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对着中年男子还了一礼，说道： “在下一时看书入迷，怠慢客人还请海涵！” “无妨！” 中年男子摇头回答，然后直接说出了自己所求。 “在下家中兄弟三人，数日前老父突然过世，家中二弟出门在外，闻讯明日方能赶回。可家中有一笔生意干系重大，急需处理！ 在下怕误了日程，想今日为老父下葬，可又怕二弟回来生隙，引起兄弟不睦。如今实在拿不定主意，特来请先生解惑！” 书生闻言，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对着小木桌上的纸笔作出一个“请”的手势，说道： “请赐字！” 中年男子俯身拿起毛笔轻轻沾墨，在纸上写下一个“牛”字。字迹中庸，说不上美观也算不上难看。书生看了一眼纸上字迹，说道： “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这应是阁下姓氏吧？” 中年男子点头称是。 书生端详字迹片刻，说道： “从时日上来看，今日倒也适合入土。” 中年男子闻言，脸上一喜，伸手入衣袖，便要掏取卦金。这时候，书生抬头看着他又突然问道： “敢问阁下，若今日下葬，亲属可有八人送行？” 中年男子闻言，停下动作，低头略一沉吟，说道： “我兄弟三人虽已成家，却只有在下有一子，老二家有一女，老三尚未有子嗣。如此算来，只有七人。” 书生闻言，眉头一皱，说道： “若没有八位亲人送行，今日不宜安葬，阁下还是等你那兄弟回来再说吧。若一意孤行，恐不能如意，反而会有牢狱之灾！” 牢狱之灾？ 中年男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盯着书生断然说道： “先生大缪！在下向来待人以睦，和气生财！生意往来公平公道，童叟无欺，何来牢狱之灾？看来先生修行尚浅，所断不明！” 听到对方毫不客气的指责，书生倒未生气，心平气和的说道： “阁下莫急，且听在下细说。” 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不快，他打断书生的话，说道： “不用了，在下心意已决，便在今日为父下葬！待家父下葬之后，在下再亲来付先生卦金！” 说完之后，拂袖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书生微微一笑，说道： “卦金，在下今日怕是等不到阁下送来了！” 中年男子闻言，停下脚步！不过他并未转身，只是微微侧头，冷哼一声，怒道： “那咱们便赌上一赌！若当真如先生所言，在下便付十倍卦金；若不然，在下便来砸了先生卦摊，免得误人误己！” 中年男子说话之声颇大，路边经过的几位行人被其吸引，纷纷驻足旁观！没过多久，镇头周围便聚起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书生对于中年男子说要砸了自己卦摊的话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摇头轻笑。在对方走后，他坐在原地悠闲的继续看书。 墓者，穴也！ 穴下葬牛少其八，何者？ 牢也！ 若是其亲属先天不足八人，天意如此，倒也没有妨碍。可他现在如此一意孤行，只怕灾祸在所难免了！ 书生姓江，名楚，原本是另一个时空华夏一所县城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他古汉语文学专业毕业，博览众书，博闻强记！ 穿越前的晚上，他正在研读《二十四史》，读到精彩处，忍不住击节而叹， “若是这些英雄豪杰同处一个时代，那将是何等的波澜壮阔！真想好好的看上一看！” 发出感叹的江楚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他所处的地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家！江楚原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伸手就在大腿上使劲拧了一下！ “嘶！” 一阵剧烈的疼痛告诉他，中大奖了！这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现实！江楚揉了揉眼睛，开始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间狭窄、简陋的木屋，里面只有一张小方桌、两个小板凳以及一个很破旧的木橱。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家具。此时，他正坐在房屋一角的一张小土炕上！ 更让江楚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他身边竟然还躺着一位四、五岁年纪的小丫头！小丫头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扎着一个朝天辫，很是可爱！ 在看到江楚坐起来后，正在玩着手指的小丫头转头看向江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用稚嫩的声音高兴的喊道： “爹爹，你醒啦！” 江楚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什么情况?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孩子? 难不成，穿越了？ 第二章 图穷匕见 穿越?这不是小说中杜撰的情节么？世上竟然真有这回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江楚大脑一时有些宕机！ 就在江楚不知所措、愣愣的看着小丫头的时候，他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的响了两声。 小丫头在听到江楚肚子的响声后，连忙一个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她小心的来到炕边，慢慢的一点点挪了下去。到了地上后，小丫头塔拉着一双小虎头鞋，飞快的跑到破旧木橱边。 她伸手打开木橱门，从里面拿出一个针脚粗鄙的布口袋，然后一溜烟的跑到炕边，重新爬了上来。 江楚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不明白她在干什么。小丫头爬上炕后，来到江楚身边，伸手从小口袋内掏出一把发蔫的榆树叶，递到江楚嘴边，说道： “爹爹，你饿不？我树叶给你吃啊！” 听到眼前这个小丫头的话后，江楚一愣，随后他就发现事情有些大条了！ 他先是莫名其妙的在心中涌起一阵巨大的悲伤，胸口一阵发堵，让他喘不过气！然后，他双手不由自主的将小丫头拥入怀中！伴随着鼻子一阵发酸，江楚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尽管此时此刻的感情是如此强烈，但江楚很肯定，这些根本就不是他自身意志的体现！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又像是另外有人在操控着这具身体做出的应对！随着一大段走马观花、放电影一样的记忆涌入脑海，他渐渐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和自己有着相同的名字，姓江，名楚，字留仙。他出身商贾家庭，是家中独子。江楚自小聪慧，在七岁的时候，便能感知到一座悬挂着【南北朝】牌匾的英灵殿！其父欣喜若狂，倾尽所有培养其读书写字！ 长大后的江楚才思敏捷，在十七岁的时候，就连中三元、考取状元，在当时的大楚帝国轰动一时！随后的琼林宴上，江楚更是作出了《鹊桥仙.纤云弄巧》，被誉为大楚帝国“第一才子”！ 再加上江楚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无数豪门贵女将之当做梦中情郎，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然而没过多久，这些怀春少女的芳心便遭受到了重创！她们心心念念、想要下嫁的状元郎竟然失心疯的放弃了大好前程，入赘了！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要知道作为一名新科状元，哪怕一辈子召唤不出英灵，也可以作为文官封侯拜相！而且状元郎已经感知到了英灵殿，以他的文采召唤出英灵，不过是时间问题！ 让她们更不能接受的是，状元郎入赘的对象不是王公大族、世家豪门，而只是帝国西南边陲的一座伯爵府！哪怕是这座【中平府】的府主也不过是个不太起眼的三等伯！ 帝国上上下下都想不明白，状元郎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直到入赘后没多久，江楚的一首《青玉案.元夕》在帝国内部流传开来！在看到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后，帝国上下也只能心情复杂的感慨， “状元郎嫁给了爱情！” 没错，就是嫁！男子入赘是非常不体面的事情，一直被世人所诟病！这让很多怀春少女都在怨恨，元宵夜为什么不是自己遇到的状元郎！ 江楚入赘一年后，其父母相继因病过世。从这以后，他便不再写诗作赋！两年后，等到其女儿出生后，江楚便将精力全部集中于攻略【南北朝】英灵殿中的英灵身上！ 因为多年未有诗词流出，再加上帝国新人换旧人，曾经风光无限的状元郎渐渐的被帝国所遗忘！ 入赘后的第五年，江楚终于完成了攻略。在召唤英灵的当天，江楚沐浴焚香，隆重的准备好一切。就在他举行召唤仪式的时候，却突然惊骇的发现【南北朝】英灵殿中已经没有了英灵的身影！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一炷香之前刚刚查探过，英灵还站在殿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楚头脑“轰”的一声炸开，呆立当场！ 英灵从英灵殿消失，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它已经被别人召唤出殿！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这也太巧了！ 英灵在自己临召唤的时候被别人召唤走了！就好像有人知道自己要召唤，连忙抢在自己前面先一步截胡一样！ 是谁？到底是谁！怎么会这样！ 为了给家人一个惊喜，自己今天召唤英灵的事连岳父母都没有告诉！ 昨天晚上！对了！昨天晚上！！！ 突然之间，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江楚的脸色“刷”的一下瞬间变得苍白，胸口一阵阵的剧痛，让他喘不过气！然后，他就像疯了一样的在府内四处寻找，终于在府中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切！ 江楚只是看了一眼那位无比熟悉的英灵，然后就直直的望着自己五年来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伤心欲绝！ 良久过后，他才怔怔的问道： “月如，为什么？” 江楚的妻子唐月如沉默不语，站在一边的中平伯唐澜看着江楚，就像是在看一坨臭狗屎一样！一想到这坨臭狗屎在自己面前整整恶心了自己五年，而自己还要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好岳父模样，他就一阵反胃！ 但是当他看到站在女儿身后的那位骑着白马、一身白袍的英灵后，心中顿时又无比的激动和快意！自己隐忍了五年，终究是值得的！ 唐澜冷哼一声，移开目光，似乎生怕被这坨臭狗屎脏了眼睛！他不屑的冷笑道： “为什么？哈！贱种就是贱种！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你一个贫贱的商贾之子凭什么能娶到老夫的独女？就凭你那个虚名状元么？我呸！” 江楚闻言，身体一阵摇晃！这么多年，他隐隐的感觉到自己这位岳父并不喜欢自己，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没有召唤出英灵的原因！所以，他才在攻略英灵这件事上废寝忘食，一点都不曾懈怠！ 江楚勉强的站住身体，看着自己无比挚爱的妻子，不敢相信的问道： “月如，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唐月如终于不再沉默。她抬头看着江楚，脸上一片冰冷，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冷冷的说道： “事情很简单，这一切都是我和父亲在五年前计划好的！包括元宵夜的相遇！” 原来是这样！ 很简单？真的很简单么？ 江楚发出一声惨笑，他一直觉得当年的元宵夜是上天对自己的最大恩赐！为此，他放弃了大好前程，离开京城繁华之地，来到偏僻的西南边陲！哪怕是入赘，都要拼命去抓住这天赐良缘！ 当年元宵夜的邂逅，当年那个如精灵般美丽的女子，竟然是一场阴谋，一场为了谋夺自己英灵而精心设计的骗局！ 自己还真是傻啊！这么多年，竟然一直像个傻子一样被人欺骗，玩弄于掌股！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第三章 恩断义绝 难怪这些年来，唐月如每天都追问英灵的信息和进度，甚至连英灵的画像都让自己画了多张！自己一直以为这是妻子关心自己的表现！ 昨天晚上在知道自己今天要召唤后，更是一个劲的不停追问，甚至连自己用于召唤的诗句都问的清清楚楚！ 天行大陆召唤英灵的方法最普遍、最常用的便是感应到英灵后再慢慢攻略，但还有一种方法因为难度极大而极少有人用！ 那就是在获得英灵的名字及详细信息后，主动呼唤英灵！这种方法虽然极难得到英灵的回应，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所以大陆之上，极少有人将自己英灵的信息告知别人。 像江楚这种毫不保留甚至将英灵画像都一点不差的画出来的傻蛋，不敢说没有，但纵观整个天行大陆的历史，还真找不出几个！ 即便是到了此时此刻，即便是听到妻子如此无情、冷漠的诉说，江楚仍是怀着万一的希望，犹不死心的问道： “那、那这么多年，你有没有爱过我？” 江楚问完后，紧张的望着妻子那张美丽而又有些陌生的脸庞，很想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只要你爱我，这些我都不在乎！你想要英灵，那就拿去！你还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拿去！ 这时候，哪怕在观看记忆的江楚都感到强烈的憋屈与心疼！江留仙，你有点出息！要不要这么卑微！值得吗？ 但在感情的世界，爱的越深，向来就越卑微！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感情的世界，没有值不值的，只有爱或不爱！ 唐月如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她不屑的摇头，一脸厌恶的说道： “待在你身边，我都觉得恶心！” 恶毒、无情的话语就像一只利箭，一下子射中江楚的心脏，打碎了他最后一点卑微的希望！ 一缕鲜血自江楚嘴角缓缓流出，他就像丢失了魂魄一样，双眼没有任何的焦距，身体摇摇欲坠！他泪流满面的喃喃念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便是当年元宵节两人第一次相见时的情形，看起来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在听到这首名动天下的诗词之后，唐月如面无表情！而中平伯唐澜的眼中则闪过一丝阴霾和不耐！他随手将一张纸扔到江楚的胸口，厉声喝道： “拿好休书，带上你的那个小贱种，给我滚！以后要是敢以【中平府】的名义招摇撞骗，老夫就送你下去和你家的那两个老杂种团聚！” 原本心丧若死、了无生趣的江楚在听到这句话后，全身猛地一震！他转头死死的盯着唐澜，颤声问道： “我、我父母，他们、、、、、、” 唐澜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江楚，阴恻恻的说道： “想不到你这个蠢货，竟然开窍了！没错，他们都是我派人弄死的！” “噗！” 江楚在喷出一口鲜血后，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昏迷之前，只听那位性格懦弱、在家里没有什么话语权但却将自己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真心对待的岳母喃喃的不停说道： “作孽啊！作孽！你们这是作孽啊！” 昏迷的江楚在清醒后，就发现自己怀里塞着那封休书，被像垃圾一样的丢在中平府的府门外！在自己身边站着一位满脸担忧的老婆子，正是自己岳母的奶娘，其手中抱着自己粉嘟嘟的女儿。 在看到江楚醒来后，老婆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待江楚从地上慢慢爬起身后，她将小丫头递给江楚，然后又将一袋碎银子和几张银票偷偷的塞到江楚手中。 老人低声说道： “这是夫人攒下来的私房钱，钱不多，省着点花！姑爷，小小姐，以后要是有机会、、、、、、” 说到这里，老人哽咽着停了下来，悲伤的再也说不出话！她抹了一把眼泪，然后转过身去，快步走进大门。随后大门“咣当”一声，被重重的关上！ 江楚将女儿放到地上，对着岳母起居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后，他抱起女儿，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中平府】高大的府门和鎏金牌匾，随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情断恩亦绝！再见便是仇人相向，分外眼红！ 在离开【中平府】后的近两年时间里，江楚带着女儿东躲西藏，躲避追杀。这个时候的他，在没有了感情的一叶障目之后，充分显示出了一位帝国状元应有的才智！不但将前来追杀的杀手们玩弄于掌股之中，甚至还反杀了数位！ 这里的读书人可不像华夏后世朝代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他们除了读书之外还练习技击之术。说起来，他们更像是华夏位面春秋战国以及秦汉之时的儒家子弟，不但练习骑射、还仗剑游侠! 经过一年的奔逃，江楚从帝国西南一路逃到了帝国东部的这个偏僻、贫穷的小村庄隐姓埋名！虽然暂时摆脱了追杀，但他依然不敢有丝毫大意！ 因为在唐澜说出是他杀了自己父母的时候，江楚就知道，自己这位阴毒的岳父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自己从世间消失！之所以当时没在府内动手，只不过是他爱惜自己的名声以及顾忌那位刚被召唤出来的英灵的感受！ 虽说英灵在被召唤出来后，就对自己的主人忠心耿耿，不再受前生和外物所惑。但小心无大错，毕竟江楚是差点成为其主人的人！ 江楚带着名叫唐小溪，不，现在已经更名为江小溪的女儿，在这个名叫小田村的村庄住了下来。由于一路奔逃，当初岳母给的银两早就已经花的精光。 饱一顿饿一顿，有了吃的也是优先给女儿留下来，再加上精神一直高度集中以及心中苦闷抑郁，江楚其实一直在透支自己的身体。 昨晚，身体终于承受不住煎熬、高烧不退，然后便不知怎么被另一个时空的江楚穿越过来占据了。 被江楚搂在怀中的江小溪在看到自己爹爹不停流泪后，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爹爹不哭，小溪再也不偷吃树叶了！” 第四章 卦术如神 江楚在看完前身的记忆后，心中涌出强烈的悲伤和愤慨，就好像之前的一切全都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样！ 在听到小溪的话后，他微笑着将小丫头抱到自己怀里，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又给闺女擦了擦眼睛，说道： “乖！爹爹不哭，小溪也不哭！” 小溪点了点头，乖巧的“嗯”了一声，然后将一片树叶递到江楚嘴边，另一只手将一片树叶塞到自己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爹爹吃，可好吃了！” 江楚强忍着再次流泪的冲动，将树叶轻轻地含进嘴里，咀嚼了一下。嗯，黏黏的、微涩！小溪见江楚不再流泪后，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攥着两个白嫩的小拳头，伸出两根食指轻轻的相互碰触几下，然后向着两边拉开。 “嘟嘟飞！” 这是小丫头非常喜欢的游戏，每当她哭泣的时候，原身的江楚就会这样逗她，很快她就会笑逐颜开！江楚看着小小人儿努力的做着游戏逗自己开心，内心狠狠的被触动一下！ 他穿越前是从孤儿院里长大的，后来靠着勤工俭学和社会救助念完大学。没有亲人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完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感受过这种温情！ 江楚忍不住将小丫头再次拥进怀里，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他真实意志的体现！泪眼朦胧中，他对着眼前一个模糊的人影轻声说道： “留仙，你欠的恩我会替你还，你的仇我会替你报！小溪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养大，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和伤害！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白马战神陈庆之固然非常了不起，但我们损失的起！” 在听到江楚的承诺后，那个模糊的身影点了点头，向着江楚深深的躬身一礼！随后，怦然碎成漫天光点，消失于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江楚身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也随之悄然破碎，然后他就像大病初愈一样，渐渐的恢复气力以及对身体的掌控！ 今天是江楚穿越而来的第三天。随着对身体的掌控越来越趋近完美，他便将小丫头寄放到邻居云娘家里，自己出来摆了这个卦摊帮人测字。 从之前的中年人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江楚的生意冷清，一直没有人再次光顾！而之前的中年人走了之后，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江楚也不着急，依然在悠闲的看书！ 可围在四周等着看热闹的人就有些不耐烦了！这都等了大半天了，事情怎么就没有下文了呢？还让不让人看热闹了？ 真是急死人了！ 转眼间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在中年人离去的道路上急匆匆的走来一人！此人看起来要比之前的中年人年轻一些，但两人的长相却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在看到江楚的卦摊仍摆在路边之后，他的脸上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然后直奔卦摊而来！等来到近前，此人一边作揖一边慌急的说道： “先生神算，我兄长不听先生忠告，如今身陷囹圄，还请先生出手搭救，我等感激不尽！” 江楚放下手中的书籍，看着他说道： “莫急莫急，到底怎么回事，你且慢慢说来。” 周围众人见此事终于有了分晓，纷纷围上来旁观。经过对方的叙述，众人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再看向江楚时，都带着一丝敬佩和惊讶！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之前那牛姓中年男子回家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亡父入葬的事宜，一行人抬着灵柩哭哭啼啼的向着镇东而去。 在经过一座小桥时，前方路边的一头大水牛不知为何突然朝着送葬队伍冲了过来！众人见状大吃一惊，慌忙闪避！结果混乱中，那中年人在躲避的时候，一不小心将桥上一个看热闹的孩子挤到了桥下！ 等众人手忙脚乱的将孩子从桥下救上来后，孩子已经没了气息！这下可惹了大祸！孩子父亲不依不饶，告上县衙，于是中年人便锒铛入狱！ 牛家老三叙述完事情经过之后，眼巴巴的望着江楚哀求道： “还望先生出手搭救在下兄长，我们兄弟必将重谢！” 江楚闻言，略一沉吟，说道： “请赐字！” 牛家老三没有任何犹豫，提笔就在纸上写下一字，围观者一看，顿时乐了，又是一个“牛”字！江楚对着纸上的字看了看，然后伸手拿起毛笔在“牛”字下面轻轻地划上一笔，说道： “增一为生，阁下请回吧，明日令兄便会平安归来！” 牛家老三闻言，脸上神情一舒，心头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他对着江楚千恩万谢道： “谢谢先生，多谢先生吉言！” 说完之后，他又带着一丝犹豫，迟疑的说道： “先生，那、那孩子？” 江楚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令兄平安无事，那孩子自然也就无事！只是假死，一时闭过气去，明日便会醒来，放心吧！若不相信，卦金可以等明日灵验后再付！” 牛家老二闻言，连忙摇头说道： “不不，在下相信先生！” 说着，从袖中拿出二两银子恭敬的放到桌子上。江楚看了一眼银子，眼神清澈，并没有丝毫的贪婪之色，他正色说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下每课卦金一百文，阁下与令兄两课，也只二百文而已！这二两银子，在下可消受不起！” “先生受之无愧，请不要推辞！我家兄长曾说过十倍支付卦金，在下可不敢食言！否则，兄长定不轻饶！他向来说一不二，先生可不要以为是戏言。若是先生上卦不灵，我兄长可真会来砸了先生卦摊！” 说完后，牛家老三对着江楚再次道谢，似乎怕江楚不肯接受卦金，逃也似的匆忙离开！江楚见状，只好拿起银子，放入衣袖中。围观众人见热闹已看完，便纷纷散去。 江楚抬头看了眼天空，见太阳快要落山。于是他收拾下东西，买了点米面和食物，便扛着小木桌打道回府。 第五章 邻居云娘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小田村就是这样一个风景如画的幽静小村庄。村庄的西边有一座连绵如卧龙的青山，山上林木茂盛，灌木丛生。山林间猿啼鹤啸白云飞，大量野兽出没。 江楚的家在村庄最西边的山脚下，这里仅仅有着两户人家，江楚以及邻居云娘。两人的家距离其他村民的房屋最近的也有二、三十丈远。 江楚的邻居云娘年方十七，但却是周围几个村子的风云人物！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接连定了四门亲事，全都没有等到正式过门，未婚夫就没了！ 因此，云娘被村民认为是不祥之人，扫把星、克夫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不被村民以及其父母亲人待见，只得独自一个人住在山脚下。 等江楚回到村庄时，太阳似落未落，小田村里升起了几道炊烟。江楚从村头经过的时候，正好碰到劳作归来的村长李伯和他的一双儿女。 李伯是一个矮瘦的小老头，正背着手往家走。在看到江楚后，他站住身远远的向着江楚躬身一礼，说道： “江先生回来啦，身体可是大好了？” 见李伯躬身行礼，江楚心下闪过一丝无奈。这样一位老人给自己行礼，让他感到很不自在。可偏偏这位老丈每次见面都是这样，怎么劝说都不听。 其实不止李伯这样，作为附近几个村庄唯一的读书人，周围的村民全都对江楚恭敬有加，尽管他们并不知道江楚是曾经名动帝国的状元！ 江楚连忙放下左肩上扛着的木桌和招牌，然后再放下右手中提着的几个包在纸张中的纯肉大包子。他轻轻的整理下衣衫，躬身还礼道： “多谢村长挂怀，在下身体已经无恙！” 李伯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楚，点头说道： “确是康复了！可喜可贺！要是有什么需求，请先生一定告知大家，我们小田村愿为先生尽绵薄之力。” “多谢村长厚爱，楚一定铭记在心！” 江楚再次躬身道谢。当从江楚身边走过的时候，李伯对着跟在身后的儿子李柱子狠狠的踢了一脚，没好气的说道： “没眼力的蠢材！还不快点帮江先生把东西送回去！” 老实憨厚的李柱子一边憨笑，一边不顾江楚的推让不由分说的扛起桌子。这时候，跟在一边牵着一头黑色大水牛、长得又黑又胖、比其哥哥李柱子还要健壮的李伯女儿李妞妞眼睛一亮，对着李伯说道： “爹，让我来帮江先生好了!我身体健壮，有的是力气!” 说着，生怕别人不信一样的蜷起两支胳膊，做出一个孔武有力的姿势！李伯的脸顿时黑的犹如锅底一般，怒道： “一边去！你瞎掺和什么！快点把大黑牵回家！” 李妞妞很不高兴的摔了一下牵牛的绳子，让到路边。等江楚和李柱子走远后，李妞妞对着李伯不乐意的抱怨道： “爹!我就不明白了！江先生到底哪里不好？让你这么不待见，一直不让女儿和他相处！他虽然有个女儿，可我不介意给小溪做后妈！你说清楚，他到底哪里配不上我！” 听了自家闺女的话，李伯差点没气的喷出一口老血！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出的儿子像个榆木疙瘩一样不开窍，闺女更是蠢的像头猪！ 李伯喘了半天粗气，方才缓过劲来！他对着犹自气鼓鼓的李妞妞骂道： “这是江先生配不上你的问题么？你自己什么情况就一点数没有么？说！到底是谁要祸害咱家，给了你自信，让你觉得能配上人家江先生？ 江先生要是愿意娶你，我立马跪地给他磕三百响头！下辈子继续做牛做马，酬谢大恩！” 被李伯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通的李妞妞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耍泼的说道： “我不管！我就要嫁给江先生！” 李伯使劲喘了几口气，红着眼睛，又气又无奈的怒道： “好好！有本事你自己使去！你爹我没本事，也拉不下这个老脸！这事我帮不了你！赶快滚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李妞妞被李伯生气的样子吓了一跳！她恼怒的“嗯哼”一声，然后一跺脚，牵着大水牛回家去了。 江楚和李柱子两人很快就来到江楚邻居云娘的家门前，隔着半人高的简陋篱笆墙，一眼就能看到院子里面空荡荡的。江楚喊了一声， “小溪，我回来啦！云娘，在家没？” 喊完之后，半天也不见人应声。江楚忍不住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这时候就听到身后南边的小树林内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 “江大哥，你回来啦？我和小溪在这里！” 听到云娘的喊声后，江楚和李柱子都松了口气。李柱子连忙将肩上的小木桌和木招牌给江楚放到门口，然后红着脸，对着江楚说道： “江先生，桌子我先给你放在这里，没有事我先回去啦！” 说完之后，也不待江楚回答，就转身飞快的跑掉了。江楚哭笑不得的看着其背影，很是有些无奈。原本还想请他一起吃饭呢！ 自己从镇上花了一百文，买了五个纯肉大包子。这可是好东西，别看李伯是村长，就小田村的情况，他们家一个月也吃不上一次！ 由此可以看出，江楚测字的卦金一百文一次可不便宜，也说明了读书人在当世身份地位的不同寻常！李柱子的异常反应，江楚也稍稍了解一些。 李柱子是李伯的二子，曾经和云娘有过婚约。当时云娘才刚刚死了第二位未婚夫，她扫把星、克夫命的恶名才刚刚传出来，还没有现在这么让人退避三舍！ 但后来李伯家不知被谁说动，对云娘的恶名害了怕，选择了退婚。虽然后来云娘又继续死了两任未婚夫，让李伯一家庆幸不已！但李柱子却从此羞于面对云娘，只要云娘在的地方，他都会退避三舍，尽量不和云娘朝面！ 没一会功夫，穿着虎头鞋、扎着朝天辫、瞪着大眼睛粉嘟嘟的小溪就被一位少女牵着手从南边的树林内走了出来。 少女身材窈窕，淡绿色的襦裙襦衫，脑后扎了一个大大的马尾辫，活泼可爱！其明眸皓齿，容颜如玉，气质更是空山灵雨一般，青春秀丽！ 这位少女就是江楚的邻居云娘！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就让人不敢相信接连死了四位未婚夫的扫把星、克夫命，竟然是位如此青春靓丽的少女！ 第六章 大楚龙雀 江楚迈步向前迎了过去，小溪看到江楚很高兴，放开云娘的手，向着江楚跑了过来。来到近前，江楚一把把闺女托起抱在怀里，问道： “小溪，爹爹不在的时候，乖不乖啊？” 小丫头瞪着大眼睛看着江楚，挥着两只小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圈，向着江楚表态， “爹爹，小溪可乖，可听话啦！” 说话间，云娘手里提着一把小铁锨和小布袋走到江楚身前，说道： “江大哥。” 江楚对着少女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说道： “谢谢你，云娘。小溪给你添麻烦了。” 云娘连忙摆着手说道： “哪有，小溪可乖了，我也很喜欢和她一起玩。” 三人边说边往回走，轻松愉快。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江楚将买的包子分给了云娘两个，除此之外，还给了她一些米面。一开始，云娘怎么也不要，后来执拗不过江楚，只好再三道谢的收了下来。 先不说前身和小溪来到这里后，受到云娘的多少帮助。就是江楚穿越而来的这三天，由于身体虚弱全靠云娘照顾，而且这个有着些许青涩的少女自己的状况也很艰难。 由于连续死了四任未婚夫，不但村民不待见她，就连其父母也是没有好脸色。特别是其那位作为邻村屠户女儿的嫂子，性情泼辣。在家里动不动就对云娘恶言相向，闹的一家人经常鸡犬不宁！ 云娘大哥又是个老实沉闷的性子，在家中做不得主。云娘之所以搬出来在这边住，其实是被其嫂子赶出来的！ 小田村土地贫瘠，再加上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村子里有些人家早就已经断粮。好在小田村西边靠着大山，西北方向还有一条大河经过。饿死人倒是不至于，就是村民们要过一段艰苦的日子。 云娘也早就断粮了，前几天小溪拿出来的榆树叶就是云娘给的。她现在靠挖野菜、摘树叶，在西边的山脚下采点干果，饱一顿饥一顿的勉强度日！ 山上是不敢深入的，这座西山上面野兽蛇虫众多，特别是去年山上来了一头猛虎。附近村子已经伤了好几位上山打猎的猎人了！ 报到县衙，衙役们根本就拿那头体型巨大的山君没有办法，上山围剿过几次，完全没有效果。人数少了，被猛虎反伤！人数多了，人家立马跑的远远的。西山足够大，就当是外出观光，过两天再回来！反正衙役们又不能整天住在山上！ 如此几次，县衙也是不胜其烦！好在这头白色猛虎只是待在山上并没有下山祸害村民，县令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告诫村民，不要深入山林，不要进入山君的领地！ 唉！惹不起，就躲着点吧！ 江楚和小溪坐在屋门口的小木桌边，吃着包子。包子里面的肉都让江楚挖出来放到碗里给闺女留着，他自己只吃皮。父女两个倒也分工明确。 云娘为了避嫌，死活不和江楚他们同桌。少女觉得自己名声狼藉而且是个不祥之人，生怕给江楚惹来闲话或者给江楚和小溪带来厄运！ 江楚和小溪正在吃饭，就看到从东边呼呼啦啦的走来二十多位青壮男子。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江楚的屋前。 江楚由于刚来小田村不到半年，仅仅搭建了一座木屋。门前空荡荡的，连个篱笆都没有。在看到小溪和江楚坐在门前后，带头的一位年近四十的黑衣壮汉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他带着众人来到江楚身前，躬身一礼，说道： “江先生好！” 江楚连忙站起身，弯腰还了一礼， “陈叔好！” 眼前的黑衣汉子江楚认识，姓陈名浩，是邻村大竹村的一位猎户。为人精明，精通捕猎技巧，在附近几个村子的猎户中颇有威望。 直起身后，江楚奇怪的问道： “陈叔，天都快黑了，你们这是去干嘛？” 陈浩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说道： “古家两兄弟清早上山，至今未归！其老娘在家里急的落泪，我于心不忍，准备上山看下情况。” 江楚闻言，皱了下眉头，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太好。 陈浩口中的古家两兄弟，江楚也认识，上山打猎的时候，会从门前经过。打猎回来的时候，经常会给江楚带点野味、干果之类的东西。一个月前还给小溪抓了一只麻雀，只可惜没几天就死了，然后就进了小丫头的肚子。 自从山上那位山君来了后，猎人都不太敢在山上逗留。大都是头天下上套子、挖好陷阱，第二天清早上山看看，最多在山上待到中午就返回。 江楚看了眼陈浩及其身后的众人，安慰道： “古家兄弟吉人自由天相，不会有事的！” 说完之后，他略一沉吟，接着说道： “这样吧，我和你们一起上山看看！” 他一说完，陈浩和其身后的众人全都大喜！说句实话，他们尽管纠集了二十多人，但傍晚上山多半会遇上那位山君。众人心里一点都没底！但要是江先生肯一起去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眼前这位江先生看起来年轻而且刚来不久，不知根不知底，但他是读书人，见多识广，而且还会医术，曾经帮一位猎户医治过断臂！ 私下里传闻，有人曾经远远的见过这位江先生练剑。据说剑法泼水不透，那叫一个高明！说的有鼻子有眼，传的神乎其神！ 江楚对着东边云娘家的院子喊了一声， “云娘！” “来啦！江大哥！” 站在门口正朝着这边观望的云娘立马答应一声，向着江楚这边走了过来。跟在陈浩身后的一众年轻男子在见到云娘后，眼中都闪过一丝炙热！显然都对云娘的姿色颇为垂涎！ 但当云娘走到近前的时候，他们又全都“呼啦”一下子闪到一旁，就像云娘是洪水猛兽一般！由此可见云娘的恶名之盛！ 云娘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面色自若的走到江楚面前，说道： “江大哥，怎么了？” 江楚看着云娘娇美的面容，暗暗叹了口气，世人愚昧，三人成虎，人云亦云！他虽然心下暗暗为云娘不平，但也没有说什么。江楚对着云娘露出一个笑容，说道： “云娘，我和陈叔他们上山找一下古家兄弟，小溪麻烦你再帮我照看一下。” 云娘闻言，爽快的答道， “好的，江大哥。” 说完之后，她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说道： “江大哥，小心安全。” 江楚点了点头，转头对着一直坐在桌子边上的小丫头说道： “小溪，爹爹上山一趟，你先和云娘姑姑一起待在家里，要听话知道吧？” 小溪先是看了看江楚，再看了看云娘，然后又看了看众人，乖巧的说道： “好的，爹爹！小溪会乖乖的听话，爹爹要快点回来哦！” “好，爹爹很快就回来！” 江楚一边回答，一边走进木屋。等他从屋内走出来后，手中就多了一把全身包裹着布条的长剑！ 这把长剑是当年江楚高中状元，大楚皇帝在知道他已经感应到英灵殿后，特意从皇家宝库中选出来赐给他的神兵，大楚龙雀！ 江楚能够从追兵手中一路逃脱，这把龙雀剑功不可没！一剑在手的江楚顿时气质大变！之前的他看起来儒文尔雅，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但现在在这把剑的陪衬下，再加上他剑眉星目、相貌英俊，不但“腹有诗书气自华”，显得落落大方，气质上更是凛然不可侵犯！ 多年前，琼林宴上那个锋芒毕露、丰神玉朗的帝国状元似乎再次回来啦！ 江楚望着呆呆看着自己的众人，微微一笑，神情朗若明月、阔如沧海！ “上山吧！” 第七章 英灵殿再现 江楚一行人顺着坑坑洼洼、崎岖不平的山路一路向上疾行。陈浩在前面带路，一开始他还有意控制自己的速度，生怕江楚跟不上。 但不一会他就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位江先生尽管大病初愈，但却一直表现得轻描淡写、闲庭信步，反而是他和身后众人有些气喘。这一发现，让他不禁暗暗咂舌！ 难怪之前一直传闻这位江先生剑术了得，现在看来，只怕绝非虚言！就在他暗自猜测江楚身份以至于有点走神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的右臂被人一把拉住，然后一股大力传来，让他身不由己的停下脚步！ 陈浩微微一愣，连忙望向身边的江楚，然后就看到江楚正目光嚯嚯的盯着斜向上的山路。陈浩连忙转头顺着江楚的目光看去，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顺着山路斜上方大概有二十米处的路边，正躺着一只足有三百多斤的大野猪！这时候，跟在身后的众人也都来到两人身边停了下来，在看到路边的大野猪后，有人兴奋的说道： “好家伙！够肥的！陈哥，咱们把这畜生弄回村子，足够咱们吃上几顿的！正好婆娘和崽子们也很久没见油水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不少人附和！陈浩脸上也是闪过一丝意动，但在略一犹豫之后，他就坚定的说道： “不行！围猎这畜生太耗时间！现在寻找古家兄弟要紧，而且天马上就要黑了，停留时间越长，大家越危险！” 众人在听了陈浩的话后，虽然对着这头大野猪恋恋不舍，但却没人反对质疑！江楚一直在冷眼旁观，在听到陈浩的话后，忍不住对这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猎户刮目相看！ 在利益面前能够紧守本心，是为义；能够忍住诱惑做出正确的判断，是为智！难怪他能在附近几个村子拥有不小的威望，被人拥戴！ 陈浩说完之后，向着江楚询问道： “江先生，你意下如何？” 江楚向着陈浩一拱手，说道： “陈叔仁义！” 见江楚如此说，陈浩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自从江楚从屋里拿出长剑气质顿变之后，他们这群人就已经被隐隐震慑！无形之中，已经以其马首是瞻！ 他对着江楚还礼说道： “江先生仁义！” 说完之后，他一伸手从身后一位和其长相有着七、八分像的青年手中拿过一把猎叉，弯腰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块，对着身后众人说道： “老办法！我惊动这畜生后，你们就一起出声惊走它！要是有什么意外，优先保护江先生！” 他刚说完，递给他猎叉的青年就说道： “爹，你放心，我们理会的！你自己小心！” 陈浩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着江楚说道： “先生，一会多加小心！” 江楚微笑着点了点头。陈浩在安排完毕之后，上前两步，挥手将手中的石块向着野猪附近扔了过去！“啪”的一声，石块在野猪身边落地后又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才停了下来！ 众人正要一起大声呼喊将野猪惊走，却发现那头大野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反应！众人相互看了看、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 就在陈浩也惊疑不定的时候，突然看到江楚越过自己，向着野猪走去。陈浩大吃一惊，连忙向前两步，伸手向着江楚手臂拉去，同时急声说道： “江先生你、、、、、、” 刚说到这里，就看到前面正在行走的年轻书生头也不回的右臂轻轻一划，手腕转出一道弧线。不但轻巧的躲过自己一抓，反而手掌压在自己手腕上，将自己的手臂压了下去。陈浩一愣，刚说出口的话顿时停了下来。 江楚对着身后的陈浩挥了挥手，说道： “我过去看看情况，陈叔莫要担心！” 说话的同时，他将缠绕着剑柄的布条轻轻解开。江楚一边往前走，一边全神贯注的盯着趴在路边的野猪。随着精神高度集中，江楚突然感到九天之上的虚空中出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宏伟殿堂！殿堂紧闭的大门内，有一个模糊的存在与自己隐隐有了某种联系！ 英灵殿！江楚一愣，随后大喜！不过他很快压下心中的激动，全心应对眼前的野猪。英灵殿等事情结束后再说！ 等江楚走进距离野猪身体十米之内后，他就立马感觉到不对。一是这头肥大的野猪一直一动不动，对自己的到来没有任何的反应；二是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江楚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看到野猪的脑袋上面破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他快步走到野猪身边，伸脚踢了踢野猪的脑袋，就发现这头肥大的家伙已经死了有些时间了。而且其四肢上面还绑着绳索，上面插着一根用来抬动的木棍。显然是有人将之打死后，又抬到了这里。 看到这里，江楚向着身后招了招手。原本就等的焦急的众人见江楚招手后，顿时一窝蜂的跑了过来！陈浩的儿子第一个跑到近前，他先是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绑着野猪四肢的绳索，然后一脸喜色的转头对着随后赶过来的陈浩兴奋的说道： “爹，是古家兄弟的绳索，捆绑手法也是咱们村子的手法！这是古家兄弟猎杀的！” 由于附近村子都有猎户存在，有时候会因为猎物归属爆发一些矛盾。为了避免一些争端，每个村子都有着自己捆绑猎物的独有手法。 听到陈浩儿子的话后，众人一阵羡慕，同时也放下了大半的心。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笑着说道： “难怪这两个小子一天不见下山，原来是忙着往下抬野猪呢！这么大的野猪，看来两人是累的不轻！却害的我们冒险上来寻找！过会下山后，一定让他们兄弟给我一只猪耳朵下酒！” 听了他的话，众人一阵打趣，闹哄哄的一片。陈浩也是一脸笑容，在看到江楚皱着眉头后，他脸上的笑容一敛，说道： “江先生，怎么了？” 江楚面色凝重的说道： “我感觉事情有点不对！野猪在这里，可古家兄弟去哪了？” 众人在听到江楚的话后，全都一愣，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对啊！古家兄弟去哪了？ 陈浩沉声说道： “三人一组，四下找找，都不要走的太远！相互之间有个照应！有发现立刻喊人！” 众人顿时应声四下寻找！陈浩看看身边丰神俊朗、处事不惊的江楚，又看看四下分散搜寻的众人，忍不住心下感叹， “读书人终归是读书人，哪怕不能召出英灵，也不是自己这些普通百姓所能比拟的！而且身边这位江先生高深莫测，绝非池中之物！” 不一会，东南方向就传来一声大喊， “陈叔，江先生，你们快来！古家兄弟在这里！” 江楚和陈浩一听，连忙向着喊声的地方跑了过去！来到近前后，两人就看到古家兄弟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地上散落着几个形状和李子很是相近的紫色果子，有两个果子上面还有着啃咬的痕迹！ 两人嘴唇发紫，脸上弥漫着一股紫色雾气，就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样在缓缓蠕动，惊悚怪异！两人身边围着六、七个人，愣是没有一人敢上前查看情况！ 陈浩看了一眼，立刻就知道古家兄弟这是乱吃东西中毒了！可问题是，李子怎么会有毒呢？而且，这李子也成熟的太早了吧？ 第八章 碧玉红线 陈浩看着古家兄弟的情形暗暗着急，他们这一群人全都是没有读过书甚至字都认不了几个的白丁！ 要么是猎户，要么是临时从村子里召集起来的青壮，根本没人懂医术！至于解毒，那更是天方夜谭了！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江先生曾经替一位跌断胳膊的猎户接骨治疗过，据说会医术，或许会有办法！他连忙转头说道： “江先生、、、、” 刚说到这里，他突然发现，原本跟在身边的江楚此时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哪里去了！陈浩连忙向着周围看去，然后就在十多米外发现了青衣纶巾、清朗俊雅的江楚。 在看到风姿卓越、气质出众的江先生在对着地上的一丛藤蔓仔细观赏，犹如庭前信步、花园观花之后，焦急的陈浩顿时在肚子里腹诽起来！ “哎吆！我的江先生唉，这都什么时候了，要赏花咱们改日再来可好？现在天都上黑影了，也看不清楚嘛！” 陈浩一边在肚子里埋怨江楚，一边快步走到江楚身边。他刚要开口，就见江楚头也不回的说道： “陈叔，莫急！我可不是在赏花，古家兄弟有没有妨碍就全在这株藤蔓上了！” 陈浩闻言，顿时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尴尬着讪笑不已！同时他心下一阵骇然，“江先生莫非是鬼神不成，怎么会知我心中所想？” 他默默的站在江楚身边，就看到江楚用手中的长剑小心的挑起一截藤蔓仔细看了起来，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紫藤无叶，上附绒毛。果若紫李，闻之清香，经年不腐。” 江楚察看完藤蔓后，喃喃说道： “看来就是这东西了，想不到此物竟然真的存在！看来书上说的都是真的！” 陈浩在一边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打扰江楚，很是煎熬！这时候，他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 “江先生，可是有眉目了？” 江楚将藤蔓放到地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后退几步，在远离藤蔓之后，方才转身对着陈浩笑着说道： “陈叔，久等了！我已经知其大概，走，可以回去给古家兄弟医治了！” 两人来到近前，江楚走到古家兄弟身边毫不在意其脸上的诡异情形，伸手拿起其手腕号了一下脉，然后让人将两兄弟架起来，头下脚上。 在众人心惊胆战的将两兄弟架好后，江楚双掌猛地击出，一下子拍在两人腹部！ “呕！” 两兄弟顿时张口呕吐起来，顿时一股难闻的味道四下弥漫！江楚让人将他们放下，给两兄弟灌了些水后，如此粗暴的重复两遍，算是异界古代版的洗胃！ 给两兄弟洗过胃后，江楚吩咐人去收集些木柴生火，同时让人将两兄弟的鞋子脱下来。他自己则用一根长木棍挑着一枚两兄弟啃了几口的果子，走到野猪的所在处，在地上的猪血中蘸了几蘸。 随后他返回火堆边，将沾满猪血的果子架到火上烤。他和众人退到一边，同时一脸郑重的对着众人说道： “一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准乱动，更不能出声！古家兄弟能不能安然无恙，在此一举！” 众人看着一脸严肃的江楚全都点了点头，或许是感觉到气氛的紧张，纷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一会之后，随着紫色果子被火渐渐烤熟，一股浓烈的异香顿时四散弥漫！ 又过了没多久，众人就惊异的看到从江楚之前查看的那株藤蔓附近游出一条通体青翠、大概有一根半筷子长短的小青蛇。在看到小青蛇后，众人全都控制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小青蛇速度快的有点吓人，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游到火堆边。它高扬着头，吐着粉红的蛇信，对着正在火上被烧烤的果子发出“嘶嘶”的急促叫声！ 看得出来，这条小蛇对火上的果子有着很大的欲望，但是却又对火焰极为忌惮，不敢扑上去！它焦急的围着火堆来回转圈，不大功夫，挑着果子的木棍被火焰烧断，李子大小的紫果一下子掉进火堆里。小青蛇围着火堆更加焦急的游走起来！ 随着果子渐渐的被烧成焦炭，小青蛇慢慢的变得安静下来。随后，它终于舍弃了火堆，向着来时的路游去。在经过并排躺在地上的古氏兄弟身旁时，这条青翠可人的小蛇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慢慢的游到两兄弟赤裸的双脚处。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青光一闪，小青蛇快若闪电的一口咬在其中一人的脚趾上！不远处，旁观的众人全都惊恐的瞪大眼睛，要不是有之前江楚的吩咐，这会恐怕早就失声尖叫起来！ 小青蛇咬在脚趾上慢慢的吮吸，然后众人就借着火光惊讶的看到，古家儿郎脸上诡异的紫气正在慢慢的消退。随着小蛇的吮吸，它洁白的肚皮下面渐渐的浮现出一根赤红的血线！血线先是若隐若现，然后一点点慢慢浮现！ 等到古家儿郎脸上的紫气消退的差不多了之后，小青蛇慢慢松开口，又游到另外一人脚边，又是一口咬在上面! 没多大功夫，小青蛇就松开口，向着远处游去，最终消失不见!直到这时候，众人方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哪怕江楚也是如此！ 说起来，在旁观的二十多人中，他才是最紧张的那个！紫藤的信息、小青蛇的习性以及这种救治方法，全都是他中了状元之后，在皇家藏书之地崇文殿内的一本不起眼的古籍上看到的！ 当时，他只是将那本名为《天元异闻录》的古籍当做志怪异谈，在读书累了的时候用做消遣来可谁曾想今日先是见到了那株名为“紫实苏”的奇异植物，然后又见到与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碧玉红线”！ 虽然就算没有碧玉红线蛇，他也能慢慢地用其它药物救治古家兄弟，但江楚依然非常紧张！ 江楚走到古家兄弟身边蹲下，分别再次为两人把了下脉，然后笑着对众人说道： “好了，他们两人没事了！回去后，我再给他们配一副药，清理下余毒。两人很快就生龙活虎！” 听了江楚的话后，众人全都欢呼起来！这时候众人对江楚简直就是敬若神明，佩服的五体投地！陈浩看着江楚，无比敬佩的说道： “江先生真乃神人也！以后先生若有差遣，我们大竹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楚微微一笑，说道： “陈叔言重了！楚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知道的比别人多一点而已！” 确实是多读了一些书，从当年中了状元到入赘，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原身的江楚近乎将整个崇文殿的书籍都看了一遍！就是连现在曾经身为图书管理员的江楚都佩服不已！ 若是没有这股坚忍不拔的意志，大楚皇帝当年又怎么会把大楚龙雀这把神兵利刃赐给他！没人知道，当年大楚皇帝是将江楚当做“雏相”来培养的！ 在江楚入赘、远走西南后，最伤心失望的不是那些哭着喊着、要死要活的怀春女子，而是大楚的九五至尊，崇元帝！这位目前仍在位但却春秋已高的皇帝陛下，曾夙夜兴叹， “雏凤清于老凤声！可惜了我的留仙啊！” 第九章 山君送礼 经过一番折腾，天色已黑。众人点上火把抬着野猪和古家两兄弟有说有笑、兴高采烈的往山下走。 江楚和陈浩两人在最后面压阵，没走出多远，江楚就觉得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探自己。他猛地回头一看，然后就发现在后面十多丈远的山路上一只巨大的白色猛虎正不紧不慢、远远的跟着自己一行人！ 在看到江楚回头观望后，这只个头惊人的山君停下脚步，远远地与之遥望。江楚皱了皱眉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回走。现在的他虽然看起来悠闲，实际上却是外松内紧、精神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而且，他时不时的回头看上一眼！ 不一会，江楚身边的陈浩就发现了他的异常，诧异的说道： “江先生，你怎么了？” 话刚说完，他就发现了远处身后的白虎。“嘶！”陈浩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他用颤抖的声音对着江楚说道： “江先生，那、、那、、、那是？” 江楚沉声说道： “没错，就是那头白虎！陈叔，不用紧张。我们这么多人，它不会攻击的！” 后面的事情，果然验证了江楚的判断，这头白虎一直都在远远的跟随，就像是在监督众人离开它的国度一样！等一行人走到山下的时候，它就蹲在一块大石上远远地目送众人走远。直到江楚回到家后，它才慢悠悠的返回山上。 江楚从云娘家里接回闺女，就早早的上床睡觉。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江楚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自家屋门外传来“咚”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江楚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起床头的龙雀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唐澜的走狗们还真是阴魂不散！自己这么小心的躲避，还是被找到了！ 江楚轻轻起身，给小溪盖了盖被子，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到房门处！ 等了三个呼吸之后，他猛地拉开木门，冲向门外！在冲出之后，其身体猛的向前一扑，在地上向前一个翻滚，然后拔剑、侧翻，抖出一片剑花护住全身！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衔接的天衣无缝！ 在做完这一系列犹如教科书一般的前突动作后，江楚手持散发着森森寒意的龙雀剑站在地上傻眼了！ 屋外的土地上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哪里有什么前来追杀的杀手！ 如果要说有什么的话，就是在一边的空地上端坐着一只身长近两米、雄壮威武的白虎！正是昨天傍晚，整整跟了他们一路的那只山君！ 此时，这只白虎正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江楚，在其身前的地上还躺着一只肥大的梅花鹿！ 这只足有一百三、四十斤的大鹿的喉咙处有两个血洞还在缓缓的向外冒着血液，显然是刚被猎杀不久！ 尽管眼前的白虎眼中没有任何的敌意，但江楚依然被其看的头皮发麻！他紧紧握着手中无比锋利的龙雀剑，全神戒备！ 白虎看了一会江楚，然后伸出爪子轻轻的将身前的鹿尸向着江楚的方向拨弄了一下！ 江楚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什么意思？这是要给自己么？江楚虽然不敢确定白虎的意思，但是脸上的神情却一下子放缓了不少！ 白虎见江楚站在原地不动，它又用爪子使劲的拨弄了一下梅花鹿的尸体。这下梅花鹿的尸体猛地向着江楚的方向移动了一大块距离，来到了人虎的中间位置！ 到了这个时候，江楚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只白虎确实对自己没有恶意，不但没有恶意，似乎还要给自己送礼！ 不过为什么呢？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位山君总不会因为自己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一见钟情吧？ 江楚缓缓收起龙雀剑，将之插入剑鞘。然后他对着白虎一拱手，说道： “山君，你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说完之后，江楚就见老虎静静的坐在原地，直直的看着他，完全没有任何的表示！见状，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这不是犯傻么！老虎就算再有灵性，也不可能听懂人话不是？ 管它什么原因，只要对自己没有恶意，就算是它想让自己给它做烧烤，自己也认了！ 江楚返身回到屋里，很快就拿着一只陶盆和一把剥皮小刀走了出来。 来到梅花鹿尸体边上，他弯腰将梅花鹿倒扛在脖子上，左手抓着梅花鹿的头皮，右手对着其脖子捅了一刀，然后慢慢地将鹿血流放到盆子里！ 在江楚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白虎直立的坐在地上静静的观看。当江楚放完鹿血将鹿尸放到地上后，白虎站起身走到江楚身边，然后对着江楚张开血盆大口！ 江楚差点被其口中浓重的口气熏了一个跟头！他屏住呼吸连忙跑到一边，使劲的在鼻前扇了几下，方才重重的呼出几口气！ 江楚看着再次向自己走来的白虎，没好气的说道： “山君，你多长时间没清理口腔了？口气也太重了！” 然而，他刚说完，白虎就对着他再次张开了大口！早有防备的江楚在白虎张开大嘴后，就立马屏住呼吸。随后，他就发现了端倪！ 难怪白虎的口气如此之重，原来在其左侧靠后的牙龈处有一大片的腐烂化脓！江楚仔细观察了一下，在腐烂处看到了一根深深的刺入肉中的碎骨！ 看到这里，江楚算是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了！果然，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同时，他也在为这只白虎的灵性暗暗惊讶！难怪能屡次躲过县衙衙役们的围捕并将之戏耍的团团转！这智商，怎么也得赶得上七、八岁的小孩子了吧？ 江楚对着老虎点了点头，再次走进屋内，很快他就拿着一条汗巾走了出来。他先是将汗巾用水浸湿，然后拧干水扎在鼻子上，再用剑削了一根圆木块塞进白虎的嘴里撑着其嘴巴！ 做完之后，江楚依然不放心！他想了一下，走到云娘家的篱笆墙边上，找了一根粗竹筒一剑削了下来！在将竹筒套在手腕上之后，江楚方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他走到白虎身边，一手紧紧抓着白虎颈上的软皮，带着竹筒的手伸进白虎嘴里！在摸到那根碎骨后，他牢牢的将之捏住，然后猛地一发力，将之拔了出来！ 白虎吃疼之下，发出一声吼叫，其口中的那根干燥的圆木块顿时被其咬的四分五裂！就连江楚戴在手腕上的竹筒都被咬出了一道深深的牙印！ 看着碎裂的木块，江楚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多加了一道防护！要不然，说不定手就废了！ 山君的礼物不好拿啊！ 第十章 随性小溪 就在江楚准备给白虎清理口中腐肉和脓液的时候，屋门突然打开，小溪揉着眼睛从屋内走了出来。江楚心下一惊，抓着白虎颈上软皮的左手猛地紧了一下！ 让他安心的是，白色山君只是侧头好奇的看着小丫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预兆！小溪揉着双眼，迷迷糊糊的说道： “爹爹，你在哪里？” 刚说完，她就看到了直立坐在前面的高大白虎！小丫头大吃一惊，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屋里跑！刚跑到门口，她就感觉不对，爹爹还在外面呢！ 江楚一边给白虎轻轻的挤着脓液，一边好笑的看着闺女小心的一点点的向着自己身边挪！小溪是认识老虎的，以前在西南【中平府】的时候，唐澜书房内的座椅上就铺有一张完整的虎皮。 小丫头一边小心的向着江楚身边挪，一边向着江楚问道： “爹爹，你在做什么呀？” 江楚随口逗闺女，说道： “爹爹在给老虎拔牙！” 小丫头闻言，眼神一亮，望着江楚兴奋的说道： “爹爹，是不是把老虎的牙都扒光，它就可以和我玩了？” 江楚愣了一下，闺女大气！选玩伴都选的这么有眼光！江楚笑呵呵的说道： “要是把牙齿拔光了，它就啃不动骨头，也没法吃肉，会饿死的！” 小溪听了江楚的话后，看看老虎再看看江楚，大眼睛忽闪忽闪，不解的问道： “爹爹，为什么会饿死啊，它可以喝清水吃树叶呀？” 江楚随手抖掉手上的一大滴黄色脓液，一边对着闺女问道： “小溪，你喜欢吃肉还是吃树叶呀？” 小丫头想都不想的立马说道： “吃肉！” 江楚听到闺女干脆利索的回答，顿时乐了， “老虎也是一样！” “哦”，小溪看着老虎被撑开的大嘴里不停的往外滴着的涎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说道： “老虎是个馋嘴的小孩！” 说完之后，她向着旁边一看，顿时看到了被白虎庞大的身体给挡在后面的梅花鹿尸体。小溪直直的看了一会，然后苦着脸、嘟着嘴，一双大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江楚，问道： “爹爹，鹿鹿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杀鹿鹿啊？” 江楚闻言一呆，随即有点头大！根据前身的记忆，小溪在中平府的时候，就有一只小鹿玩伴。那是一只非常小巧可爱、没有鹿角的母鹿，小丫头很喜欢。而且，江楚那位善良的岳母还给小溪用碎布手工缝了一只小鹿布偶！ 原本这只布偶在父女俩被赶出府的时候，被江楚岳母的奶妈一起给带了出来，但后来在逃亡的路上遗失了！当时小丫头还整整哭了一天！ 江楚暗暗叹了口气，他对着闺女问道： “小溪，昨晚的肉好吃不？” 小丫头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道： “好吃！” 江楚接着说道： “这只鹿鹿的肉更好吃！” 小丫头闻言，先是呆呆地看了一会江楚，又转头看了看地上肥大的梅花鹿尸体。然后她就用衣袖飞快的擦了擦眼睛，对着江楚说道： “真的么？爹爹！鹿鹿的肉真的很好吃么？” 其实鹿肉小丫头以前在中平府的时候没少吃，只不过她那时年纪小，不记得而已。江楚点了点头，说道： “真的！一会我就给你做一块尝尝！” 小丫头闻言，顿时吸溜了一下口水，用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看着江楚期望的说道： “爹爹，那我可以吃这么大一块么？” “好！小溪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小丫头高兴的一下子趴在正蹲着身体给白虎清理口腔的江楚背上， “爹爹最好啦！” 江楚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用另一只手轻轻的在背上的小丫头屁股上拍了拍，说道： “别闹，小溪！去找云娘姑姑玩去！” 云娘在之前白虎吼叫的时候也被惊醒了，只不过她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也不敢发出声响，生怕引起白虎的注意！直到刚才小溪出来和江楚说话，她才敢走出屋子，这时正站在自家矮篱笆的边上向着这边观望！ 小溪乖巧听话的从江楚背上下来，然后向着云娘直直的跑了过去。少女一伸手，隔着篱笆将小溪抱到自家院子里。她对着江楚喊了一声， “江大哥，你自己小心！” 喊完之后，也不等江楚回答，她就抱着小溪直直的跑进屋子，“嘭”的一下关上屋门！ 哪怕白虎现在表现的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云娘对之也是非常的惧怕！ 很快，江楚就把白虎口中的脓液和腐肉清理干净。特别是在用剥皮刀清理腐肉的时候，白虎从喉咙里不停的发出声声的低吼！尽管其嘴里塞了一根比刚才更粗的圆木棍，但江楚依然有点提心吊胆！ 在帮白虎完全清理好口腔后，江楚用一个破瓦盆盛了一些清水，放到其身前。白虎低头喝了几口水后，对着江楚低吼了两声，似乎是在和江楚告别，然后转头向着西山走去！ 看着白虎离去，江楚算是彻底的松了口气！虽然这头山君很有灵性，而且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但依然带给他很大的压力！ 没过多久，西山上就传来一声威风凛凛的虎吼，惊得飞禽走兽四下逃窜！江楚看了一眼被吼声惊起的鸟群，摇了摇头。 对于梅花鹿尸体的处理，江楚完全不知道怎么下手。无论是前身还是现在的他，在这方面都没有任何的经验！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云娘从屋内抱着小溪走了出来。看到江楚的窘态后，少女就把活计揽了过去！ 别看云娘年纪不大，做起这些事情来却是头头是道！自始至终，全是她一个人在忙活，包括剥皮、开膛破腹等等。江楚也就是给她打打下手，做做体力活。 处理好鹿肉之后，江楚砍下一整只后腿送给云娘。这次少女只是推辞了一下，就收了下来。剥下来的鹿皮也交给了云娘，江楚拜托她给自己和小溪做一双靴子，剩下的鹿皮随她处理！ 江楚信守承诺，早饭的时候，给小溪煎了好大一块鹿肉。在缺少各种调料下，就放了一点点的盐巴，味道真的很一般。 吃惯了现代白花花的盐末，让江楚吃现在这种青不青、黄不黄，又涩又难看、砂砾一样的“盐巴”，他真有点吃不下去！ 最要命的是，即便是这种含有大量杂质的盐，价格也是贵的惊人！而且，这还是在临近海边、盛产盐铁的齐地！ 江楚一边伸手给小溪擦了擦快要流到下巴上的油渍，一边暗暗决定将小溪再拜托云娘照看。自己去趟县城摆摊赚点钱，购买一些工具和生活用品回来改善下生活。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第十一章 代写讼状 姑幕县城的城门前立着一块告示牌，上面经常会贴出一些告示。今日，一张告示刚被两位县衙衙役贴在上面，百姓们便纷纷围了上来。然而，能看懂者寥寥无几。 江楚此时正巧走到城门口，见状便走过来凑个热闹。一看之下，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告示牌上贴的既不是大楚国法或者官府政令，也不是刑部衙门的海捕文书，而是刚刚上任的新县令写的一篇文章。词藻华丽，文采斐然！ “夫礼，先王承天之道，以治人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 江楚一看，顿时愣了一下。好熟悉的口吻！他记得之前国子监祭酒郭御夫郭老大人演讲的时候，开场白就喜欢用这句！ 前身当年中了状元后，就曾经多次去听其演讲。这是一位崇尚以“礼”治国的夫子先生，先不说其治国思路合不合时宜，但其为人确实值得敬佩！ 只可惜，两年前因弹劾代王横征暴敛、贪赃枉法，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而不被朝廷采纳，一怒之下，郭老大人一头撞死在金殿上！ 江楚接着继续看下去，“故先师衡文先生常言、、、、、、”。看到这里，他就已经明白，这位新来的县尊大人乃是郭老大人的门生，衡文正是郭老大人的表字。 江楚看完文章之后，便明白了这位新县尊的意思，看样子其是准备在姑幕县推行“以礼治县”的方针！ 这些与江楚没什么关系，他随着人流进入县城，顺着街道往前走。等走到东西、南北两条主干道交汇处的十字路口后，江楚便在路边停了下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街道上面人来人往，路边店面众多。道路两边摊位驳杂，熙熙攘攘，很是热闹！正是自己摆摊的好地方！ 江楚先是拿出笔墨纸砚，然后向身后的小面馆租了一张小方桌和小板凳，很快一个简易的测字卦摊就摆了出来。江楚坐在桌子后面看书，还是昨日的那本《世说新语》。 不一会，一行四人从街道对面迎面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五十多岁、身披黑色大裘的老者，腰上挂着一块硕大的玉佩，精神烁烁，面容和善。 跟在其身后、稍稍落后其半个身位的是一位四十多岁、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一脸肃然，不苟言笑，但也是气度不凡。二人身后，是一男一女三十岁左右的两位护卫。男子腰上缠着一把长鞭，女子手拿双环。 或许是走累了，四人来到路边的一个茶摊坐下，正好在江楚的卦摊对过。老者和中年男子一桌，两位护卫另外一桌。茶摊的主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汉，他殷勤的给四位一看就很是不凡的客人摆上四碗大碗茶。 黑裘老者端起瓷碗，率先喝了一口，脸上带着一丝怀念的表情，说道： “这么多年了，这茶还是这个味道。可我却老了，不中用喽！” 坐在其身侧的中年男子闻言，一脸严肃的说道： “都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何况员外正当壮年，如此妄自菲薄，岂不羞煞我等！” 黑裘老者闻言哈哈大笑，说道： “文和，咱们今日是出来散心的，何必如此较真！” 说完之后，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在看到道路对面的江楚后，轻“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 “真是一表好人才！” 中年男人打量了一番江楚，眼中也是露出一丝诧异。但在看到江楚桌面纸张上刚刚写成的“一字测吉凶”后，顿时皱起了眉头！再看向江楚的时候，其脸上就已经没有了什么好脸色！他忍不住冷哼一声，不悦的说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 黑裘老者闻言微微一笑，没有言语，低头喝茶。 虽然小田村地处偏僻，人口稀少。但姑幕城却是个人口众多的县城。江楚挑中的这个十字路口确实是出摊的好地方，车水马龙。 不过可惜的是，世间从不缺少聪明人。在这个十字路口周围，光卦摊算上江楚就足足有七份之多，在江楚同一条道路的五、六米之外就有一份。摊主一副老道人打扮，看起来仙风道骨。 虽然江楚的相貌不凡，儒雅俊秀，但年轻在此时却成了他最大的缺点！客人在他与老道人之间一打量，便纷纷奔向隔壁卦摊。 一盏茶的功夫，算卦客人不少，但江楚愣是没有开张。又过了一会，路边匆匆行来一位二十岁左右、妇人打扮、唇红齿白、娇滴滴的小娘子。小娘子来到路口，看了下四周，在看到一幅书生打扮的江楚之后，脸上一喜！ 她直奔着卦摊而来，等来到近前，小娘子怯生生的对着江楚问道： “先生，奴家想写份状子，不知先生可否代笔？” 江楚放下书籍看着对方，说道： “可以。小娘子想要告谁啊？所为何事？” 坐在对面喝茶的黑裘老者和中年男子在听到江楚答应为对方写讼状之后，脸色都变得有点不好看。虽然大楚帝国对读书人很是优待，但讼师却是读书人中的一个低贱职业！ 书生代写讼状，这事在科举上面是个可大可小的污点。轻者可能会被考官不喜、影响名次，重者可能会因此落榜！ 黑裘老者微微皱了皱眉头，向着邻桌腰缠长鞭的男护卫使了个眼色。对方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江楚的卦摊边旁观。 在听到江楚的问话后，小娘子略一沉默，然后羞赧的说道： “先生，奴家的丈夫年前过世，奴家想要改嫁，可是公公死活不同意。奴家没有办法，只得请官府裁决！” 江楚闻言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小娘子家里的情况。随后，他略一沉思，提笔在纸上写道： “十六嫁，十七寡，十八婆也丧！三口之家，公强叔壮！瓜田李下，嫁与不嫁？” 写完之后，江楚待墨干后，将纸张递给小娘子。小娘子接过状子，见上面只有短短的两行字很是诧异！她怀疑的对着江楚问道： “先生，这么几个字，官府会同意么？” 江楚微微一笑，说道： “放心吧，你只要把这状子往县尊大老爷面前一放，我保准他立马同意！” 为了打消小娘子的疑虑，江楚接着说道：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等大老爷宣判之后，再付我银钱。” 小娘子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付给江楚讼状费。她转身风风火火、急匆匆的直奔县衙而去！ 小娘子走后，江楚的生意再次无人问津起来！他坐在桌边继续看书，倒也怡然自乐！ 男护卫在小娘子走后，就返回茶棚，将经过原原本本的向着黑裘老者和中年男子讲述了一遍。中年男子听闻之后，顿时勃然大怒，看向江楚的眼中露出浓浓的鄙视之色！其怒道： “又是一个玩弄人心的诡诈之徒！真是白瞎了这幅好皮囊和这一手好字！” 第十二章 齐王赵素 “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 江楚的书法学自簪花小楷，流畅瘦洁、高逸灵动，极为的让人赏心悦目！ 在听到青衣中年人的评价后，黑裘老者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他奇怪的说道： “文和，此言何解？” 青衣中年人叹了口气，说道： “员外有所不知，此地的新任县令张吉乃是前国子监祭酒郭御夫郭大人的学生，他是郭大人“礼说”的忠实追随者。新官上任正欲推行“以礼治县”。寡妇改嫁，不过一人失节，无伤大雅。但若是闹出什么丑闻，那对他的“礼治”将是致命打击！ 所以，这张状子只要一递上去，张大人为大局考虑，必定立马判离！此人拿捏住了张大人的软肋，以此诡诈心术达成自己的目的，实为玩弄人心，着实可恨！” 黑裘老者闻言，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看向江楚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江楚的生意再次开张，只不过这次是帮人代写了几封书信。他这卦摊测字的生意冷清，倒是因为一手好字，代写书信的生意红火。 又过了一会，之前匆匆离去的小寡妇一脸喜气的跑了回来，对着江楚千恩万谢，爽快的付了一百文铜钱。 “如先生所说，县尊大人在看了状子、确定奴家所说非虚之后，当场判离！” 一直坐在茶摊未走的黑裘老者对着身边的女护卫低声吩咐一番，女护卫应声而去。不一会，她便重新返回，将一张讼状交到黑裘老者手上。若是江楚看到，一定会立马认出正是他之前为小寡妇写的那张。 黑裘老者看着上面隽永的字迹越看越是喜欢，赞叹不已！看了一会，他将状纸收进衣袖。向着一边的青衣中年人说道： “文和，出来散心，咱们找点乐子，如何？” 青衣中年人心下暗暗一叹，他也是心思卓绝之辈，要不然也不会一眼就看穿江楚之前的伎俩！他知道这是员外又起了爱才之心！ 既然如此，他也不好扫了对方的兴致，只得不情不愿的顺着对方的话问道： “哦？员外要找什么乐子？不过先说好，有失员外身份和后院安宁的事，可不行！” 黑裘老者指着对方，苦笑不得！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对方在委婉的向自己表达不满，自己这位得力干将兼好友就是这样眼里容不下沙子，嫉恶如仇！不过，自己还就喜欢他这性格！ 黑裘老者沉思一下，说道： “这样吧！咱们让对面的年轻人算上一卦，若是算准了，便免了这姑幕今年的赋税。若是不准，咱们便徒当一笑。文和意下如何？” “果然如此！”青衣中年人心道，不过员外既然如此说了，又给出免赋税一年的诱惑，这是在给自己面子和台阶！ 他只好无奈的说道： “便依员外雅兴！” 说实话，他现在很矛盾，既想对面那个心思诡秘的年轻书生离员外远些，免得员外被其蛊惑；又想给此地百姓免了赋税！ 江楚给众人写完书信后，正想歇口气。结果一抬头，他就发现卦摊前多了四人。正是一直坐在路对面茶摊喝茶的四人，自己之前早就看见了他们，只不过一直没有在意。 就在江楚暗暗猜测对方要干什么的时候，黑裘老者笑眯眯的看着江楚说道： “先生，可否为我们测上一卦？” 江楚心下隐隐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初次见面，自己一穷二白，对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图自己什么？ “不知客官所问何事？” 黑裘老者收起笑容，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说道： “就测我心中烦闷之事，可有办法解决？” 江楚一听，微微一笑。这老人家面相看起来和善，但心思可一点也不和善，有点来者不善的意味！不过他也不在意，对着木桌上的纸笔一伸手，说道： “请赐字！” 让江楚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动手写字，而是伸脚用脚尖在地上划了一道横线。划完之后，黑裘老者对着江楚说道： “先生，请开始吧！” 江楚看着地上的横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起身对着黑裘老者躬身做了一揖，说道： “客人身份如此尊贵，您所说之事，清官难断！” 听了江楚的话后，黑裘老者和青衣中年人相互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奇！老者看着江楚，淡淡的说道： “你认识我？” 江楚摇了摇头，说道： “初次见面！” “哦？”黑裘老者疑惑的问道： “那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江楚微微一笑，说道： “是您自己说的！” 江楚说完，黑裘老者接着问道： “先生此言何解？” 江楚伸手拿起桌前的毛笔，轻轻沾了沾墨，在纸上写了一个“土”字，然后又在上面轻轻划了一道横。他边写边说道： “土上加一，是为王。能在此地称王者，也只有齐王您了！” 齐王赵素哈哈一笑，看着江楚说道： “果然是心思缜密之辈！你只怕是看到我鞋子的异常才确定的吧？好！不管怎样都算你过关！” 齐王赵素虽然微服出巡，摘掉了身上能够暴露身份的东西，但唯独脚上穿着君王的标配，赤舄（xi）。江楚闻言，笑而不语。 齐王赵素接着问道： “那你再说说，你是如何知道孤心中烦恼之事为何的？” 江楚提笔对着纸上的王字上面加了一点，自若的说道： “王字加点是为主。在齐州之地，能够让王爷差点做主，却又做不得主。以至于心中烦闷以求测字消遣的事情，大概也就只有王爷的家务事了！” 齐王赵素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说道： “好一个清官难断家务事！” 说完之后，其脸上便露出一丝惆怅。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失态继而收起脸上的表情。齐王赵素看着江楚说道： “那你说说，孤烦闷的家事为何？” 江楚闻言，微微一愣，无奈的说道： “王爷忧虑的事情那么多，请赎在下学艺不精，无从所知！” 三藕浮碧池！糟老头子坏滴很！ 你那点家事，整个齐州连垂髫小儿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两个儿子争你屁股底下的位子！而你又家有悍妻，一直迟迟不决！ 问题是知道归知道，谁又敢四处宣扬？更不要说，当着你的面议论！ 第十三章 马市棒槌 齐王赵素在民间和朝堂上的名声很好，再加上齐地富庶，盛产盐铁，百姓的生活还算安定。所以，在大楚诸王中他算是很贤德的一位！ 赵素膝下有二子，均是齐王妃所出。长子赵长素自小聪慧过人，素有仁名，在齐地颇受百姓和文官爱戴！ 齐王妃周有容乃是齐地大族周家嫡女，在怀上次子之时，已经年过三十。 在这个世界，三十多岁已经是超级大龄孕妇。即便是小心保养，最终还是动了胎气。齐王次子早产，在出生后一直体弱多病，多次差点夭折。所以齐王便给其起了个名字“长庚”，便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长大，有个长久的寿数。 赵长素长大后由于帮齐王处理政务，经常各地代父巡查，常年在外，所以和齐王妃关系并不亲近。齐王妃由于心疼次子体弱，从小呵护备至。再加上赵长庚的时时讨好，齐王妃那真是将之宠到了天上！ 由于齐王妃的娘家周家乃是当地传统大族，在齐地军方根深蒂固，拥有着很大的话语权。而且大楚文武相轻，赵长素又只和文臣打成一片，自然就不被武将所喜。再加上齐王妃的关系，赵长庚便得到了武将的支持。 由于齐王妃的溺爱，赵长庚性情乖戾，嚣张跋扈，有着“齐地小霸王”之称！ 在这两个儿子之间，齐王赵素比较偏向长子，可他又拿齐王妃完全无可奈何。一半是因为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一半是因为齐王妃身后的势力！ 江楚的话明显言不由衷，精明、干练的齐王赵素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他深深的看了江楚一眼，哈哈一笑，转头对着身边的青衣中年人说道： “文和，这位先生可是帮你治下的姑幕免除了一年的赋税，你可要好好的谢谢人家。” 说完之后，他舒出一口气，似乎是排遣了胸中的郁气，说道： “走吧，该回去了！” 说完之后，齐王赵素率先转身，大步离开！青衣中年人看了一眼转身离去的齐王，伸手将一张银票放到江楚面前的桌子上。他看着江楚说道： “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年轻人，好自为之！” 说完之后，他便追随齐王的脚步而去！江楚看着中年青衣人的背影，有点莫名其妙！他细细一咂摸对方的话，顿时反应过来！ 对方一定是因为刚才替小娘子写的状纸而把自己当成了钻营取巧、玩弄心术之辈了！ 不过对此江楚也不在意，自己不过是在齐王治下暂时躲避而已，又没有想要在其治下出仕。这两位大佬对自己是什么看法，他也懒得计较！ 再说了，帮助一位可怜的弱女子摆脱凄惨的命运，江楚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亏心！不过听齐王赵素的意思，好像因为自己的关系，姑幕会免除一年的赋税，这点还是很令人高兴的！ 江楚拿起桌上的银票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五百两！真不愧是大人物，果然出手阔绰！虽然和一县之地的赋税相比，算不上什么，但对现在一穷二白的自己来说，已经是不小的巨款了！ 他连忙将银票收进衣袖，找到店老板还了桌椅，立马开溜！一炷香之后，姑幕西南的马市之上，江楚正捏着鼻子、愁眉苦脸、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地上的粪便。 马市的路上到处都是马匹的粪便，骚臭之气扑鼻，这让一向喜欢干净的江楚有点受不了！看到江楚的书生打扮之后，一位十三、四岁、头上周围剃的光亮，只在头顶处梳着一个小辫子的半大小子眼前一亮，急忙迎了上来。 来到江楚身前，他装模作样的躬身做了一揖，对着江楚说道： “这位先生，可是要买马么？” 江楚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孩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要在这里看一看，你可有什么指教？” 半大孩子听到江楚这么说，一边陪着江楚往前走，一拍着胸脯，自吹自擂的说道： “先生，不论你是来闲逛、卖马还是买马，找我小六子就对了！我三岁混迹马市，已经有十年经验！不是我自吹，这里马市的地上哪里有一堆马屎，我都了如指掌！只要有我帮忙，包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小六子说完之后，就偷眼看着江楚。这相人和相马一样，都需要眼力！有心买卖还是完全是来闲逛消遣的人，只要让他看上几眼，就能轻松分辨出来！ 结果，就在他正辨认江楚会不会成为自己客人的时候，突然就听到身边这位要比县学夫子更像读书人的年轻先生喝道： “跳！” 他一愣，随口说道： “什么？” 话一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左脚好像踩到了一堆软绵绵的东西里。然后他低头一看，一坨马粪！想起刚才自己的吹嘘，他顿时觉得脸上一阵发烧！ 小六子抬起脚，连忙将鞋子对着地面一阵摩擦。他一边擦一边冲着旁边的一处马棚骂道： “牛三，你个生儿子没屁股的混蛋，看看你干的好事！” 听到小六子的骂声，马棚内走出一位三十多岁的络腮胡汉子。他瞪着眼睛对着小六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吆！我当是谁，这不是小六子大爷么！怎么?管天管地，你还能管着马匹拉屎放屁？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到这是我家马匹拉的？” 小六子一听，顿时怒了。他也顾不得江楚就在身边，直接跳脚骂道： “好你个牛三！你别不承认！在这整个马市上，能够将病马当成好马卖的人不少！可是给病马下药又喂这种烂渣饼的可只有你这一家！” 络腮胡的牛三被揭了老底，顿时有点心虚的看了江楚一眼，说道： “小六子，你可别乱说！要不然，我可会去找你娘理论！” 在听了两人的对话后，江楚顿时来了兴趣！他举步向着牛三的马棚走去！小六子一看，顿时急了！他对着江楚说道： “先生，他家的马确实很多！但良莠不齐，有些看起来很好，但其实是下了药的病马！买回去，要么花大价钱医治，要么过不了几天就死了！” 江楚微微一笑，说道： “没关系！我先进来看看！” 牛三对着小六子很是恼怒的瞪了一眼，但似乎却又对之比较忌惮，哪怕对方是在败坏自己的名声和生意，也不敢太过份！ 牛三原本以为这笔生意已经泡汤了！但在听了江楚的话后，他顿时高兴的对着江楚说道： “这位先生一看就仪表堂堂、满腹经纶，必然是有眼力之人！能遇上先生这样的贵客，在下真是三生有幸！今天就给先生打个八折，绝对让先生满意！” 江楚听到对方的恭维，微微一笑，说道： “那就多谢老板的慷慨了！” 小六子看着江楚随着牛三走进他的马棚相马，顿时恨恨的一跺脚，恼道：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读书读傻了的棒槌！” 要知道，相马之术在这个世界可是很高明的技艺，一般都是代代相传！就像小六子刚才说的，他在马市混迹十年，但也仅仅掌握了一些粗浅的常识。对于真正的相马术也是一窍不通！ 他原本想就此离去，但在犹豫了一会之后，他还是跟着走了进去！不为别的，就想看看这个棒槌是怎么被骗的！ 第十四章 黑马怪病 牛三的马棚，极为简陋！仅仅是用长木头支起的一个半方形的栅栏，上面乱七八糟的搭着一些茅草。然后一匹匹的马匹就被成排的拴在里面。 《相马经》有云：马有驽骥，善相者乃能别其类。相有能否，善学者乃能造其微。 江楚顺着栅栏一匹匹的看了起来，小六子说的没错，牛三这家伙确实是个奸商！尽管他这里有二十多匹马，但仅仅有七、八匹是正常货色，其余皆是些老弱病残。即便是正常马匹也是普通品相的下等马，中等马一匹都没有，上等马就更不用说了！ 其中有几匹看起来活蹦乱跳很是精神，但江楚走到近前后，便闻到其口中有股淡淡的异味！再仔细一看，马匹的粪便以及口鼻、眼珠之后，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如小六子所说，用了药！ 牛三原本还想着从江楚身上狠狠地捞一笔，但在看到眼前这位气度很是不凡的年轻书生仅仅是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唯独在自己下药的几匹马前站立看了一会，他便知道看走眼了！ 这位年轻书生不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只怕还是行家里手，这笔生意怕是彻底无望了！果然，如他所想，江楚在看完之后，对着牛三说道： “老板，可还有其它货？” 牛三兴致缺缺的说道： “先生，我这里的马匹在这个马市上虽然不算最好，但也绝对排的上号！你要是在我这里一匹都看不上，那整个马市，绝对都不会有能入你法眼的货色！” 江楚闻言看了一眼一直默默跟在身边的小六子。小六子见状对着江楚点了点头，说道： “先生，牛三说的没错。他虽然是个黑心的奸商。但他这里的那几匹好马在整个马市，也算上等！” 江楚闻言，有点失望。不过他转念一想，便也理解了。大楚缺马，故而马政苛刻！好的马匹要么被官府、士族豪强垄断，要么便被各地军队收入囊中！ 像姑幕县城的这种小马市，流通的马匹都是些不知道被挑了多少遍的剩马，哪里还能有什么好货色！ 想要好马，除非去州城！那里或许会有品相好一些的马匹。如果运气好又有眼力的话，说不定还能捡漏，从中相出匹千里马也不是没有可能！ 千里马，江楚是不敢想的，就算牛三或者这个市场有，他也买不起！那可是动辄上千两甚至上万两银子的奢侈品！凭他现在五百两银子的身家，想都不要想！ 就在江楚正要离开这里去别处碰碰运气的时候，在牛三另一处马栏的角落里突然传出几声马匹痛苦的嘶鸣！听到嘶鸣声后，江楚轻“咦”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他对着牛三说道： “老板，你是不是还有好货没有拿出来啊？” 江楚不问还好，他这一问，牛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如丧考妣！不等他说话，小六子就在一边抢着说道： “先生，你有所不知！那匹马品相确实不错，可就是得了怪病！每天发病两次，中午一次，凌晨一次！” 江楚诧异的看向牛三，说道： “老板没请兽医看一看么？” 牛三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说道： “怎么没请！我把不但把大大小小的兽医都请来了，就是连牛医以及牧司大人都请来看了，全都束手无策！” 古代的兽医便是马医，专门负责医马。医牛的叫牛医，至于其口中的牧司，那是官府负责医治牲畜的官员。 说道这里，牛三狠狠的一拍手，咬牙切齿的说道： “该死的骗子，要是再让我见到，非把他千刀万剐不可！足足骗了我三百两银子！唉！” 江楚看着牛三懊悔不已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趣，说道： “走！过去看看！” 说完之后，便向着嘶鸣不断的马栏走去。牛三见江楚来了兴趣，眼珠一转，追在后面，急匆匆的说道： “先生，你若想要，一百两银子，不，五十两银子牵走！” 江楚没有答话，小六子没好气的说道： “牛三，你也太黑心了吧！整个马市谁不知道，你这匹病马的怪病无人能医，已经时日不多！你可不要诓骗先生！” 牛三再次被当场揭穿，他恶狠狠的对着小六子怒道： “就你知道的多！看过会我去找你娘理论！” 小六子翻了个白眼，无所谓的说道： “去！快去！谁不去谁是鳖孙子！大不了我被我娘禁足几日，至于你么，哼哼哼！你可想好后果！” 牛三有点哑口无言！小六子他娘苗翠花那可真不是省油的灯！不但为人强悍泼辣，而且那一双嘴，更是能把死人都给骂活过来找她拼命！更重要的是苗翠花还是整个姑幕县城最好的兽医，没有之一！ 牛三就经常去找其为自家牲畜看病，而且刚才牛三说的那位万牧司就是苗翠花的公公！ 据说万牧司已经向上面保举自己的儿媳妇接替自己的职位，不日任命就会下来！也就是说，眼前这个自称三岁就在马市混，已经有十年经验的半大小子其实出身官宦世家！虽然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官！ 江楚来到马棚边上，就看到一匹骨架颇大但却瘦骨嶙峋的黑马正被长长的缰绳拴在柱子上。黑马此时正躺在地上，身体不停的痛苦抖动，嘴里发出一声声哀嚎，声音凄惨！黑色瘦马的身体上汗渍淋淋，一双马眼中含着泪水，楚楚可怜！看了之后，直让人阵阵心酸！ 牛三看了黑马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不忍，长长的叹了口气！小六子盯着黑马看了几眼，然后惊讶的说道： “牛三，它这是怎么了？前几天我见得时候，虽然有些消瘦，但也不至于瘦成这样！你是不是这几天一直没有喂它东西？” 江楚来到马栏后，先是围着黑马转了一圈看了看，然后又蹲到黑马的头部仔细的看了起来。黑马双眼无神的看了一眼江楚，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听到小六子的这一番话后，江楚摇了摇头说道： “小六子，你错怪牛老板了！牛老板给它喂得都是上好的饲料，是它自己没有了生念，一心想要求死！拒绝进食！” 小六子听了江楚的话后，不可思议的看着牛三！他比刚才更惊讶的说道： “牛三，真的假的？你竟然还剩下这么点良心？这是哪条狗这么不尽职尽责，竟然没有给你吃干净！” 这孩子真不愧是苗翠花的儿子，这嘴毒的那真是一脉相承！ 牛三在听了江楚的话后，心中大为感动！他面露不忍的说道： “先生，你若是有办法治好它，我免费送你牵走！要是没有办法，那就不要折腾它了，让它在我这里度过最后这段日子吧！” 江楚闻言，看着牛三，似笑非笑的说道： “哦？我若真有办法，牛老板舍得？” 听了江楚的话后，牛三顿时又犹豫了！ 第十五章 相思入骨 说实话，牛三很有些不甘，也有些舍不得。但他真的已经无能为力。能请的大夫全都请遍了，全都束手无策！ 他沉默了一下，看了眼痛苦无比的黑马。想起一个多月来的辛苦和煎熬，他忍不住长出一口气，说道： “罢了，只能说它和我有缘无分！只要先生能治好它，就送给先生好了！” 他刚说完，小六子就兴奋的说道：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牛三冷哼一声，看了小六子一眼，不屑的说道： “放心！我牛三虽然是个身份卑贱的马贩，但也知道大丈夫一诺千金的道理！” 说完之后，充了一番大尾巴狼的牛三立刻就有些后悔！想起那三百两银子和自己这些日子的辛苦，心疼的都想扇自己一耳光！他眼珠一转，非常不甘的接着说道： “不过，若是先生医治一番没有治好，反而增加了它的痛苦，又怎么说？” 江楚微微一笑，从衣袖中掏出那张还没有捂热乎的五百两银票，说道： “若是治不好，这五百两银票，就送给牛老板做补偿如何？” 江楚话一出口，牛三就立马一脸喜色的说道： “好！成交！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刚才他还说不用立字据，这立马就改了口，前后瞬间的转变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江楚淡淡的说道： “不用了，作为读书人，我更明白君子立信的道理！” 江楚说完后，小六子就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 “先生，我娘和我爷爷都治不好，你真的行么？” 江楚哈哈一笑，说道： “放心！等着看好了！” 听到江楚的话后，小六子顿时放下了心！他围着牛三一边啧啧绕圈，一边调侃的说道： “哎呀！牛大老板，你说先生要是治不好那该多好啊！是吧？那可是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被说中心事的牛三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小六子见状心下一动，对着江楚说道： “先生，我觉得还是立字据比较好，我怕一会有人反悔！” 正在对着黑马眼睛仔细查看的江楚，无所谓的淡淡说道： “放心好了，牛老板不会的，而且他也不敢！” 牛三听到这句话后，心中一凛！在这一瞬间，他突然从对面这个儒雅、随和的年轻书生身上感到一股莫大的压迫，让他有一种面对巍峨高山的感觉！ 精明的牛老板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惊骇之下，他悄悄的打消了一些小心思！ 江楚在看到黑马瞳孔中的两个小血团后，暗暗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转头对着牛三说道： “牛老板，可否让人准备一个铁勺、一炉火、一些醋以及一根蜡烛！” 在知道眼前的书生绝非一般人后，牛三便彻底的放下了不该有的心思。能和一位英灵的主人攀上关系，别说一匹快要死的马，就是把他院子里所有的马匹都送出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牛三闻言爽快的对着一名正在给马匹喂料的伙计吩咐了一声。不一会，这名伙计就把江楚需要的东西全都拿了过来。 江楚先把盛有食醋的勺子放到炉火上加热。不一会等铁勺内冒出白气的时候，他让牛三和小六子帮忙将黑马的脑袋抬起，他将冒着白气散发着浓浓酸味的铁勺放到黑马的耳朵下面。 不一会功夫，黑马就不停的抖动耳朵，开始剧烈晃动脑袋。江楚见状，连忙用手抚摸黑马的脖子，安抚其情绪。 很快，当四周充满了浓浓的酸醋味，熏得小六子都不停打喷嚏的时候，一只小母手指肚大小的黑色虫子从黑马的耳朵内钻了出来，然后一头栽进铁勺中的食醋内！ 这是一只形状很像蜱虫的黑虫，与蜱虫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其嘴部有着一根几乎和身体等长的尖刺状口器。看着那根尖刺，就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看着铁勺中的黑虫，牛三忍不住问道： “先生，这是什么东西？就是它让黑骝患病的？” 江楚听到“黑骝”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头，这都什么名字，这么难听！看着两人好奇的目光，江楚说道： “这东西叫蚃兕（xiang si），可是一种很罕见的异虫！” 小六子闻言，撇了撇嘴，嘟囔道： “看起来这么吓人，怎么起了这么个娘们的名字？还相思，怎么不叫缠绵？” 听了他的话，牛三也是很认同的点了点头。江楚哈哈大笑，他看着两人，用脚在地上轻轻的写出“蚃兕”两字，然后说道： “可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男女相思！不过说起来，相思这个词确实来自于这个东西！” 牛三忍不住瞪着眼睛，看着江楚，脸上那表情好像是在说“我虽然读书少，但你也别胡乱忽悠我”。江楚微笑着对两人科普道： “你们应该听说过“相思入骨”这句话吧？它最早就是起源于它。看到这个小家伙的前面的尖刺没有？” 江楚说着就将手中的铁勺向着两人跟前伸了伸，吓得两人连连后退。 “看到了看到了！快拿开！” 小六子一边后退，一边害怕的叫道。江楚接着说道： “它爬到猎物身上后，会将尖刺深入猎物肉中吸血。同时分泌一种毒液，会让猎物的痛觉扩大无数倍！那感觉会让猎物痛入骨髓，生不如死！不会要命，但却绵绵无绝期！ 黑马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连它都忍受不住痛楚，想要绝食而死！你们可以想象那是何等的煎熬！ 鉴于这种痛楚，先贤们就用它的名字创造出了相思这个词来代表爱恋。后世才有了相思入骨这个说法！” 说到这里，江楚看着一脸懵逼的两人，心下暗暗好笑。他突然想逗逗两人，于是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道： “你们应该听说过前朝大汀王朝的粘杆处吧？” 大楚王朝之前的上一个朝代名叫大汀王朝，这个朝廷曾经建立了一个叫做粘杆处的衙门！这个粘杆处的功能类似于江楚穿越前所在世界的一个朝代建立的锦衣卫，都是皇帝用来监察天下的工具。不但功能类似，残忍程度也类似！ 牛三和小六子相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江楚故意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粘杆处里面就有一道极刑，从来没有犯人能抗的过去！你们知道是啥么？” 牛三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惊悚的说道： “不会就是用这东西吧？” 江楚点了点头，对他投去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说道： “没错！就是将这东西放到犯人的耳朵里，等它爬进犯人耳洞之后，将尖刺猛地刺进去！” “啊！” 小六子吓得一个哆嗦，发出一声尖叫，连忙捂上耳朵！江楚哈哈大笑，虽然他是在逗两人开心，但他说的事情却是完全真实的，均是前身从皇家崇文殿的藏书中看来的！ 蚃兕这种异虫，每天只在正午阳气最烈和深夜阴气最重的时候吸血。在看到黑马的情况，再结合小六子之前所说黑马的病情一天发作两次，一次在中午一次在晚上，江楚就隐隐的有了猜测！ 等到他看到黑马瞳孔中的两个血团后就立马确定是蚃兕在作怪，而且位置就在耳朵里！蚃兕异虫生命力极为顽强，就像现在掉进烫人的醋汤里也不会有事！ 蚃兕对醋极为喜欢和敏感！一但闻到醋味，就会放弃猎物寻找醋源。而且它还有个特性，就是一旦喝饱了醋，就像人喝醉了酒一样，陷入沉睡！甚至能不吃不喝、一睡好几年！ 江楚要来蜡烛，就是想将其封入蜡中保存。当时他在确定是蚃兕作怪之后，心中就隐隐的冒出一个念头，以后要让岳父唐澜尝尝这“相思入骨”、生不如死的滋味！ 第十六章 乱象将起 江楚心里如明镜一般的清楚，这丝念头乃是前身残留的执念。在前身灵魂消散之后，执念对江楚的影响也在飞快的减弱。估计用不了多久，也就将不复存在。 江楚叹了口气，将铁勺内已经喝饱正要陷入休眠的蚃兕倒在地上，正准备点上蜡烛，用蜡油将之封存起来。突然，一只钉有铁掌的马蹄猛地踩了下来，将蚃兕一下子踩成了肉泥！ 江楚一愣，然后抬头望去。只见原本躺在地上疼的浑身冒冷汗、不停哀鸣的黑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在看到江楚看向自己后，黑马轻轻的打了个响鼻，伸头对着其手掌舔了起来！ 牛三看着黑马一阵肉疼，小六子则是大呼小叫起来！ “黑骝干的漂亮！” 江楚伸手在黑马的身上摸了摸，然后又在其头上轻轻的拍了拍，并没有苛责它。自己都心心念念的想着找唐澜报仇，黑马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为什么就不能报复？ 随后，江楚在小六子和牛三的帮助下，亲自给黑马上上下下洗刷了一遍，然后又给其喂了一些上好的豆饼。没有喂多，就像是人长时间饥饿后突然暴饮暴食会撑破胃肠，马也是如此！ 江楚拍着精神面貌已经焕然一新的黑马，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对着黑马说道： “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了！黑骝的名字太难听，今后你就叫王追！” 王追听到后，似乎很是兴奋！它高声嘶鸣一声，顿时惊得旁边马栏里的马匹一阵慌乱！在牛三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江楚牵着王追慢慢走出马市。在马市门口，江楚付給了小六子一些费用。 按照规矩，小六子算是江楚在马市的牙人。虽然整个过程说起来，他的牙人身份很是牵强，但江楚也没有和一个孩子计较，毕竟这次自己确实因为他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小六子也没和江楚客气，爽快的收下银钱。他冒着被老娘发现禁足的危险，偷偷的从家里跑出来，不就是为了赚银子么！至于赚了银子干嘛，那就是少年自己的秘密了！ 江楚又在县城逛了一个多时辰，等到他离开县城时，王追的身后挂上了一辆木板车。上面放着一些缸盆、锄头、斧子、锯子等等各种工具。一开始江楚还怕瘦弱的王追拉不动，但后来发现王追尽管虚弱，但拉起这辆车来还算轻松。 江楚背手牵马在官道上慢悠悠的往回走，走了没多久，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马蹄声。很快，马蹄声越来越响，整齐划一，震得地面都在抖动！ 江楚连忙拉着王追早早的避在一边，几个呼吸的功夫，前方拐角处便冲出来一队骑兵！这队骑兵人人身体强壮彪悍，身上全都穿着黑色铠甲。一面绣有火红朱雀的旗帜迎风飘展！虽然只有二、三百人的数量，但却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在队伍的最前面是一位身披红色披风、戴着一张铜面具的将领。江楚看了一眼，便立刻分辨出这位身材纤细的将领是一位女人！ 在经过身边时，此人目光在江楚身上上下打量一番，便飞速疾驰而过。随后的骑兵依次飞快的从江楚身边经过，一会功夫便跑了个没影！ 江楚回头望着这支骑兵的背影很是吃惊！朱雀旗，黑云卫！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几个时辰前还见过齐王赵素，齐地不像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朝大汀王朝设有粘杆处监察天下，本朝大楚朝廷同样有个类似的衙门，名为铜雀台。如今执掌铜雀台的是仁宗皇帝的爱女画扇公主赵银屏，这位公主殿下据说颇有谋略，甚的皇帝陛下的喜爱。与西北异姓王西凉王的女儿火凤郡主并称“大楚双壁”！ 铜雀台下设有四位提督分别以四方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命名。黑云卫便是隶属于铜雀台的军队，四大督主更是没有大事轻易不会离开大楚神都！特别是四大督主中的这位朱雀最为神秘，自从其上任后，便一直带有青铜面具，根本没人见过其面容！ 去年的时候，北方草原上的那位莫都尔海可敦第三次嫁人，草原形势一时波诡云谲！这位可敦每嫁一次人都会引起草原势力的重新整合！ 其第一次嫁人，以鲜卑王女的身份嫁给回纥王，使得鲜卑与回纥融合。三年后，回纥王死去。她便嫁给了柔然的乌涂尔汗，使得柔然部落成为草原第一大势力！柔然铁骑由此名震天下！ 八年之后，也就是去年，三十三岁的莫都尔海再次嫁人，这次嫁的是自己丈夫的儿子都木门可汗。柔然部落到现在一直在集结大军，意图不明！ 四大督主中的白虎为此亲往北方坐镇，监察草原情报！青龙作为皇帝陛下的影子，一直护卫在皇宫。这个时候，朱雀突然来到齐王封地，要是没有事情发生，只怕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 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那就不是江楚所能知晓的了。他继续领着马车往回走，只希望不论什么事情都不要波及到自己。 江楚回到家的时候，云娘和小溪都不在家。江楚慢慢的将车上的东西搬进家里，然后将板车从王追的身上解下来。让它自己随便溜达。 东西整理好后，江楚搬出一张刚买的椅子坐在院子里，将心神慢慢的融入到虚空的英灵殿中。昨天晚上感觉到英灵殿后，他一直没有时间探查，这次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座英灵殿的宏伟！ 殿门高大庄重，墙体黑沉、威严！殿门上面一块巨大的牌匾写着两个大大的篆字“三国”！江楚看到这两个字后，微微一愣，随后又有点欣喜！ 前身感应到的那座宫殿和这座外形一模一样，或者说所有的英灵殿外形可能都一样！他原本以为自己感应到的还是前身感应的那座【南北朝】。 说句实话，要还是南北朝的话，里面的英灵能够胜过白马陈庆之的，江楚一时还真没想出来有谁！但现在三国就不一样了，这可是一个谋臣与猛将荟萃的年代，人才辈出！ 等到江楚看到里面那尊英灵之后，更是喜出望外！这可是三国中他最喜欢的武将，没有之一！对于对方的事迹，他几乎都能背得出来，根本不用像这个世界的读书人一样需要慢慢的去一点点的攻略、研究！ 大喜过望的江楚，连忙搬了一张桌子出来，郑重其事的摆上笔墨纸砚，然后挥笔一蹴而就！ “救主功勋大，兴邦名誉彰。扁舟飞汉水，匹马向当阳。义胆深包体，忠心并日光。留芳青史上，应是与天长。” 第十七章 英灵赵云 随着江楚的诗句写完，其前面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座宫殿的投影。看样子和江楚感应到的【三国】英灵殿完全一模一样！ 投影中宫殿高大的两扇大门缓缓打开，门内马蹄声起，一人一骑的影子慢慢的从大门内走出。等到其完全从宫殿内走到门外的空地上后，其身影也渐渐地由虚幻一点点的凝实，最后成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存在！ 这是一匹高大、神骏、全身雪白的马匹，其四肢粗长健壮，身上的毛发光滑油亮，没有一根杂毛！ 马上的骑士是一位年轻将领，长得英俊潇洒，身材挺拔健壮。其右手中提着一把龙胆亮银枪，左侧身前马背上挂有一把宝剑。 此人在来到江楚身前后，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上前两步单膝跪地，行礼道： “常山赵云赵子龙，拜见主公！”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其身后的英灵殿投影缓缓消失！江楚连忙上前搀扶，说道： “子龙快快请起！我这里不注重这些虚礼，以后咱们随意就好！” 赵云坚持行完礼，然后方才借势而起，正色说道： “主公仁义，但礼不可废！” 江楚对着赵云越看越满意，真不愧是三国吕布之后的第一名将！比起关羽、张飞等人来，赵云可是能文能武，有勇有谋！ 这时，赵云环顾了一下四周，对着江楚抱拳说道： “主公，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一炷香之后，江楚就和赵云两人扛着锄头和铁锨，拿着篮子等物来到了昨天傍晚发现古家兄弟所在的地方。在来的路上，江楚已经和赵云说了昨天的事情。 “紫实苏这种植物只有在咸性很大的盐地才能生长，所以在很多时候，都被用来寻找盐矿！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地下很可能会是盐矿。 除此之外，碧玉红线蛇也是非常好的异兽。它喜食毒物，毒性越大，它越喜欢。随着它食用的毒物越多，它的毒性也会越大，最终会成为天下至毒之物！” 赵云听了江楚的话，一边看着那株紫实苏，一边赞叹道： “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物，真是令云大开眼界！” 昨天古家兄弟一共摘了五个紫实苏果实，后来江楚在引出碧玉红线蛇的时候，将其中一个烧成了灰碳。还剩下四个，在走的时候，全被江楚捡走了。 现在江楚拿出被古家兄弟用口咬过的另外一个果子，在上面涂抹上早上放出来的鹿血，便用昨天火烤的法子将那条小青蛇再次引了出来。 赵云看着那条速度奇快、通体碧绿的小青蛇，眼中露出一丝精芒，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他对着江楚说道： “主公，就让云来捕捉它吧！” 江楚闻言有些犹豫，他迟疑的说道： “子龙，它的速度非常快，你确定能躲得过么？” 赵云闻言，微笑着说道： “主公放心，这小家伙以后怎样我不知道，但现在，它还伤不了我！” 好吧，江楚见赵云如此的自信，就不再说什么。而且他也很想知道这位闻名千古的三国名将实力到底如何，毕竟以后自己和小溪的安全还要靠他来保护！ 赵云将手中的亮银枪放到一边，然后径直对着围着火堆游走的小青蛇走了过去。小青蛇在赵云越走越近后，停下游走的身体对着赵云仰起头，吐着蛇信，口中发出“嘶嘶”的鸣叫！似乎在警告赵云不要靠近！ 赵云对于小青蛇的警告毫不在意，他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个离小青蛇只有三、四步的距离后，方才停了下来。他盯着小青蛇，慢慢地蹲了下来。 在他下蹲的过程中，那条嘶嘶吐着蛇信的小青蛇突然窜起，快若闪电的向着赵云面部咬去！赵云右手一伸，对着其七寸抓去！ 眼看赵云的手就要抓到小青蛇的七寸，小青蛇突然在空中一低头，向着赵云的手掌反咬！然而赵云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手掌也跟着改变方向，仍然结结实实的捏住其七寸！将小青蛇牢牢的抓在手里！ 这一些列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江楚甚至都没有看清一人一蛇中间的变招，他只看到小青蛇跳起，然后就被赵云抓到手里。 赵云一手捏着小青蛇，一手在其脑袋上轻轻的弹了一下，叹道： “好狡猾的小家伙！” 听到赵云的感叹后，江楚不明所以。在赵云的解释下，他方才明白，原来刚才电石火花之间，竟然还发生了这么个变故！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方才明白英灵的强大！ 之前他觉得前身也是经常练习剑术之人，虽然比不上那些常年练习武艺的武将，但也身手不凡。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远了先不说，就说昨天傍晚的那群猎户，江楚就有把握在半个时辰内将之全部杀光！ 他觉得，这种身手就算比不上英灵们这些名垂青史的名将，那怎么也能望其项背吧！但现在赵云用活生生的事实告诉江楚，他之前的想法到底有多傻多天真！ 就凭赵云刚才表现出来的身手，江楚觉得自己大概也就是被一枪刺死的份！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方天下会如此重视书生、如此重视英灵了！这完全就是怪物么！ 赵云将小青蛇放进江楚事先准备好的竹筒内，拧上穿有细密小孔的筒盖。他不解的问道： “主公，你抓这等天下剧毒之物，是想要炼制毒药么？” 江楚哈哈一笑，说道： “子龙，你可想错了！用这等灵物来炼毒那就太暴殄天物了！我曾经在书上见过碧玉红线蛇的驯化之法，只要假以时日驯化成功，它将会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 赵云点了点头，佩服的说道： “主公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真是让云拜服！” 江楚和赵云两人先是将紫实苏的果实都摘了下来收好，然后两人就将这颗奇异植物连根拔起。随后两人就用锄头、铁锨等物对着地面挖掘起来！ 一炷香的功夫，江楚就累的气喘吁吁的在一边休息。而一边的赵云则完全看不出半点疲态，就像是不知道疲劳一样的对着地面不停挖掘！ 看着赵云，江楚忍不住想，自己要是能带着赵云回到之前的那个世界，不用干别的，只要让赵云去工地搬砖，就能妥妥的月入数万！从而发家致富！ 就在他胡思乱想，都快要将自己逗乐了的时候，一边的赵云突然喊道： “主公，出盐了！” 第十八章 又见黑云卫 听到赵云的话后，江楚顿时精神大震，连忙来到近前观看。果然，在赵云挖的大土坑下面，出现了些成片的晶状岩层。由于和泥土相伴，颜色土不拉几的很是难看。 江楚弯腰从上面扣下一小块，轻轻的舔了一下，然后“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味道又苦又咸又涩！极其难吃！ 但江楚同时也确定了这的确是盐矿。倒是赵云毫不在意，他也扣下一小块放到口里，“嘎巴嘎巴”的嚼了起来。然后，“咕噔”一下咽进了肚子！ 这让江楚直接看傻了！在看到江楚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后，赵云不解的问道： “主公，可是云有什么不妥？” 江楚脸色古怪的对着赵云问道： “子龙，你不觉得难吃么？” 赵云一愣，不解的说道： “味道确实比云之前吃的差些，但也可以接受，盐不都是这个味道么？” 好吧，当我没说！江楚转瞬就反应过来。两人前世的生活年代相差二千年呢，生活水平自然没法相比。那时候的人哪里懂得溶解度，哪里懂得提纯，有盐吃就不错了！ 很快，两人就挖了两大篮子，开始往山下走。由于并不确定下面会不会有盐矿，江楚两人就带了两个大篮子，而没有带竹筐竹篓等容量大的物件。 其实就算带了，江楚也不会弄很多。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弄点够自己、小溪还有云娘吃的就行了。市面上的盐由于含杂质太多，对身体有害，他可不希望闺女吃这种有毒的盐长大！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盐现在已经由最初的民间私营转变成官营了，制作和贩卖私盐可是重罪！ 说起来，这件事还与江楚或者说其前身有很大的关系！ 当年前身江楚中状元的时候，写的一篇名为《国富论》的策论惊艳当朝！ “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财者，帝王所以聚人守位，养成群生，奉顺天德，治国安民之本也！” 后来，江楚在皇宫崇文殿看书的时候，曾经多次和当今皇帝单独奏对。其中收回铸币权、盐铁官营都是江楚在当时提出来的！正是因为这些，大楚皇帝才把江楚当成“雏相”来对待，赐下神兵大楚龙雀！ 要是真以为，江楚仅仅是凭借着一个状元虚名、一首《鹊桥仙.纤云弄巧》就得到皇帝陛下的如此优待，那就太小看这位历经艰辛方才登上帝位的大楚至尊了！ 毕竟单单一个状元之位，连中平伯唐澜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九五至尊！ 江楚和赵云走到山脚，就看到了在远处吃草的王追和照夜玉狮子。两马中间隔了四、五米远，相互各吃各的，互不打扰，但看来相处的并不融洽！ 在看到江楚和赵云走下山坡后，两匹马各自打了个响鼻，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同时向着江楚和赵云奔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风驰电掣！ 前二十米的时候，两马并驾齐驱！二十米之后，王追便被照夜玉狮子迅速拉开身位，随后便越拉越远！等到照夜玉狮子跑完全程来到赵云身边后，王追才仅仅跑了一半多一点的路程！ 很快，王追也跑到了近前。这时候，照夜玉狮子看着王追高高扬起头，重重的打了个响鼻！那神情完全就是胜利者在对着失败者表达不屑！ 王追也是暴脾气，要不然也不会在刚刚从地上站起来后，就一蹄子将蚃兕给踩成肉酱了！在看到照夜玉狮子的故作姿态之后，它勃然大怒，然后一口向着其脖子咬了过去！ 照夜玉狮子连忙侧头躲开，作为千古名驹它也不是好惹的！再加上名字里有狮子两个字就知道，它也是凶悍的很，立刻张嘴回咬！眼看两匹马就要咬成一团，江楚和赵云连忙将两马各自拉开！ 江楚勃然大怒，对着王追就是一顿训斥和抽打！王追见江楚发怒，连忙用脑袋蹭蹭江楚，对着主人撒娇讨好！ 这时候，赵云已经安抚好了自己的坐骑，他笑着对着江楚说道： “主公无需动怒！王者都是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的！王追现在太过瘦弱，以至于发挥不出自己的本来实力！玉狮子胜之不武！等王追养好身体后，再让它们赛一场就好了！” 江楚闻言，对着赵云说道： “子龙大度！但也是它自己分不清形势，自取其辱！” 说完之后，他又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在舔着自己手背的王追！处理完了两马的纷争之后，两人向着江楚的小木屋走去。 王追和照夜玉狮子各自跟在自己主人身后，它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像是两个傲娇的孩子一样，猛地将头侧向一边，显然相互各不服气！ 来到木屋前，江楚和赵云两人将矿盐块碾碎放到一个大木盆里。然后给照夜玉狮子套上板车，拉了几个瓦缸和陶盆等物就向着前方百米外的一条小溪行去。 江楚家前的这条小溪来自山上的山泉，溪水清澈甘甜，平日里江楚和云娘的饮水都是从这里汲取。江楚和赵云赶着马车穿过树林，很快就来到小溪边上。 小溪边上的荒地被人开垦出了两块农田，一块里面种着小麦，麦苗稀疏、发黄，另一块则是水田，里面插着水稻，长势也很一般！ 这两块很是单薄的农田都是云娘自己一个人一点点、不辞辛苦开荒种植的，江楚这位年仅十七岁的邻居少女勤劳坚韧的让人吃惊，甚至是心疼！ 江楚和赵云正在从车上往下搬东西，突然听到从小溪对面树林内隐隐约约的传出金铁交击的声音，紧接着便传出几声惨叫！江楚和赵云对视一眼，赵云低声道： “主公，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江楚摇了摇头，说道： “不管我们的事，我们不要掺和！” 虽然决定不馋和别人的事，但江楚心中下却是有些替云娘和闺女担心。两人自从自己从县城回来后，就一直没有见到人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江楚说完没有多久，树林中又传出一声惨叫，随后便恢复了平静。不一会，一队人马便押着几个人从树林内走了出来！ 看到对面人马穿着后，江楚吃惊的睁大了眼，感到很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在路上遇到的那队隶属于大楚神都铜雀台的黑云卫！ 一位身材纤细高挑、身上披着大红披风、面上带着一张铜面具的年轻女子被一众骑兵属下簇拥着从树林内策马走了出来。在看到江楚和赵云后，女人微微一愣，她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看到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位书生。 这时候，其麾下的一位统领向着江楚和赵云一指，黑云卫中顿时分出十多骑向着两人飞快奔来。在来到近前后，将江楚两人牢牢地围了起来！ 其中一名黑云卫跳下马，来到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江楚和赵云一番，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小村庄，竟然会遇到如此出彩的两个人！ 诧异过后，他扫了一眼车上的瓦缸以及盆盆罐罐等物，在看到木盆中的满满一盆盐矿碎渣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轻轻的从木盆内拿起一小块放到嘴里品尝了一下，随后一口吐了出来！ 这名黑云卫拔出腰间马刀，猛地指向江楚、赵云，喝道： “是私盐！给我拿下！” 第十九章 朱雀督主 随着一声“拿下”，围在周围的十多名黑云卫全都在瞬间抽出马刀对着江楚和赵云就要发动攻击！就在这时候，那位已经策马走到近前的面具女子突然说道： “慢着！” 其声音清冷，带有一丝月桂蟾宫的高缈！原本正准备策马发动攻击的黑云卫闻令，顿时止住身形！身穿红披风、脸带面具的女子缓缓地策马走到板车边，看了一眼车上满满一大木盆的碎盐矿，然后转头看了下全身雪白、极为神俊的照夜玉狮子以及在附近吃草的王追，夸赞道： “好马！” 说完之后，她先是对着一身白色战甲的赵云打量了一番，然后又对着江楚仔细的审视一阵，淡淡的说道： “马好人更好！” 听到这句话，众人全都一愣。一众黑云卫在江楚和赵云两人的身上来回扫视一阵也没有弄明白自家督主说的到底是谁！ 江楚一身儒服、头戴书生巾，显得温文尔雅，潇洒飘逸。赵云白袍白甲，身材挺拔健壮，气势不凡！两人一文一武站在一起，相得益彰！再加上两人都是相貌英俊，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 面具女子坐在马上对着跟在身边的一位黑云卫头领吩咐道： “钱提督，将犯人押回去，即刻开审！没有本督允许，任何人不得探监！” 在其属下带着大半人马离开之后，她转头对着江楚就像是拉家常一样的随意问道： “先生如何称呼？” 江楚闻言对着面具女作揖行礼，然后不吭不卑的说道： “先生不敢当！在下江楚，见过督主大人。” 说完之后，一伸手对着身边的赵云介绍道： “这是我远房表兄赵云！” 赵云配合着江楚抱拳躬身行礼。面具女子轻轻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她盯着江楚淡淡的说道： “江先生是读书人，应该明白税收对国库的重要！但现在却做这种损害朝廷的私盐勾当，你对得起天地君师、对得起传下各种道理的历代先贤么？” 说到最后，这位朱雀督主已经有点声色俱厉的意味！江楚苦笑不已，看来自己要是不交代清楚，这位朱雀督主只怕真的把自己当成私盐贩子了！ 贩卖私盐，最轻也是流放充军！这罪名，江楚还真担不起！ 等到江楚将事情交代一遍之后，朱雀督主先是皱眉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的布囊，然后伸手从里面倒出一块黄色、小儿拳头大小的盐块拿在手里，对着江楚问道： “江先生，你说这种盐块有毒？” 江楚闻言看了一眼，确定的说道： “督主的这块要比市面上的干净一些，但里面仍然有一些有毒的东西！” 朱雀督主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对着江楚问道： “江先生真有办法提纯这些盐块，去除里面的毒素？” 江楚认真的说道： “在下只能尽力提纯，使之对身体无害，完全去除是做不到的。” 朱雀督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夸赞的说道： “先生大才，已经很好了！只要先生真的做到，本督主便向陛下为先生求一张采盐文书！” 江楚闻言一愣，这个承诺不可谓不厚！在现在盐铁官营的情况下，一张采盐文书的贵重程度足可以让无数人眼红！ 不过江楚随即摇头拒绝，说道： “国法如山，不应为任何人徇私！督主好意，在下心领了！” 盐铁官营当年是前身向皇帝陛下提出来的，现在要是自己再得到了一张采盐文书，那让皇帝陛下怎么想？ 朱雀督主坐在马上直直的看了江楚一会，在发现他是真心实意而非言不由衷之后，她突然从马上跳了下来。向前走上两步，对着江楚行了一礼，说道： “本督代朝廷和天下万民谢先生宏德！先生请！” 随着她的话，围在周围的黑云卫顿时收起马刀撤销包围，分散到一边护卫！ 江楚先将一些盐矿碎屑倒入瓦缸内，然后挥手招来一名黑云卫，让其不停的搅拌！反正是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朱雀督主见江楚将自己的属下当做苦力来用，她并没有反对，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观看，同时让一名属下详细记录江楚的每一步过程。 待矿盐溶解后，再用事先准备好的粗麻布和轻纱一遍遍的过滤。滤掉其中的固体杂质，得到干净的盐水后，便用锅架在火上煮！ 朱雀督主站在一边看了半天，她发现江楚的方法和现在朝廷所用的方法近乎完全一样，根本没有什么不同！她渐渐的皱起眉头！ 等到最后的结晶析出阶段，她终于发现了不同。帝国现在的煮盐是把一锅水完全煮干，而江楚则是留下一部分没有煮完。 就这么简单？她有点感觉自己被骗了！ 但在江楚将煮出来的盐粒拿到其跟前后，朱雀督主也不得不承认，这些盐白花花的确实比自己那块黄不溜秋的盐块好看太多了！ 她伸手拿起一颗近乎透明的盐粒，轻轻的掀开面具的一角，露出一小片极为光洁嫩滑的肌肤。 虽然仅仅看到一小部分的脸部肌肤，江楚就知道，这位神秘的朱雀督主绝对不是人们猜测的那样，是一个没脸见人的丑八怪！ 盐粒入口，除了咸味之外，没有其他的任何异味！根本就不像自己那块，除了咸还有苦、涩等味！ 朱雀督主重新将面具戴好，她轻轻的发出一声长叹， “真是一叶障目！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就一直没人发现呢！” 江楚微微一笑，这一步看起来简单，但这其中所蕴含的道理可不简单！根据溶解度不同，利用结晶析出提纯，不知道的人想一辈子都想不出来！ 江楚正在暗暗得意的时候，突然听站在身边的朱雀督主说道： “江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不完全煮干就要比完全煮干的好吃这么多？” 江楚顿时有点头大！这让自己怎么说，难道还要和她讲解化学知识不成！问题是自己讲了，她也听不懂啊！ 江楚连忙岔开话题， “我这里还有个方法，能够大规模的产盐。要不我改天给督主画出来吧！” 江楚所说的这个方法，其实就是盐田法。这种方法在另一个世界的华夏，有文字记载最早明朝永乐年间方才开始废除锅灶建盐田。现在的大楚帝国还在用锅煮海呢！这也是盐为什么那么贵的一个重要原因！ 朱雀督主眼中闪着明亮的异彩，说道： “好，五日之后，宁州城的福顺园将举行大型诗会。到时请先生务必到场！” 说完之后，这位铜雀台凶名赫赫、能止小儿夜啼的大人物轻轻抛给江楚一块令牌，然后翻身上马，率众离去！临走的时候，顺手将江楚刚刚煮出来的一小罐盐带走了！ 第二十章 小葵花课堂开课啦 黑云卫走后没多久，云娘和小溪就回来了。原来云娘早上得到江楚给的一整条鹿后腿后，中午便将最好的后臀肉给父母送了过去！ 即便是去送鹿肉，她那位嫂子也是没有好脸色。因为昨天傍晚江楚治疗古家兄弟的事情已经被村民们传的神乎其神，这次有小溪跟着一起，其嫂子才没有冷言冷语的嘲讽！看在小溪的面子上，其父母还留云娘吃了一顿午饭，把云娘乐呵的一下午都面带笑容！ 加上云娘，三人又花了近二个时辰方才将所有的盐煮完。盆盆罐罐放上马车拉回去，大的瓦缸放在小溪边未动，明天还得用。这里民风淳朴，丢不了，也不会有人搞破坏。 回到家后，赵云拿着斧子去砍树给院子做栅栏，空荡荡的不像回事，而且山上野兽多，对小溪也不安全。云娘去做饭，这次因为多了赵云在，云娘不用担心给江楚惹麻烦。 江楚蹲在门前，手里拿着一个土陶碗，里面是他刚刚压榨出来的紫实苏汁液。他将小碗放到地上，往里面放了一点盐巴，然后用一根长针在自己手指上扎了一下，挤出几滴血滴进碗内。这时候，小溪走过来蹲在一边，对着江楚问道： “爹爹，你在干嘛啊？” 江楚看着小溪心中一动，说道： “爹爹在变戏法，你要不要来啊？” 小溪看着新奇，跃跃欲试的说道： “好啊好啊，我要和爹爹一起玩！” 很快，当江楚拿针扎她手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好了！江楚轻轻的在小溪手上扎了一下，挤出一滴小血珠落进碗里。小丫头吃疼之下，苦着脸张嘴就要大哭。 结果一抬头，她就看到自己爹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小溪顿时将哭声咽了回头，然后憋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 “不疼不疼！” 江楚心下有点不忍，好在只有这一次。比起收益，闺女吃这点疼非常值得。两人的血液很快融在一起，江楚用一根小木棒轻轻的搅拌。待血液和紫实苏的汁液混合均匀后，他将装有碧玉红线的竹筒放在地上固定好，将小碗放到竹筒口部。不一会，闻到气味的碧玉红线就在里面传来阵阵焦急的鸣叫！ 做完这些，之后就是水磨工夫了。在后面的十二个时辰内，需要江楚一个时辰喂一次，一次只喂一滴，整整要喂十二次，正好是一整天的时间。第二天改为三个时辰一次，第三天六个时辰，第四天一天只需要喂一次。到了第五天就可以放出来了。 经过四天打熬的碧玉红线此时已经完全适应血液提供者的气息，它会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伙伴，两者亲密无间！ 赵云砍树的效率非常高，在云娘做好晚饭的时候，院子就打好了栅栏的雏形。江楚特意让赵云多留出了一块地，准备明日给其盖一间木屋。 晚饭过后，江楚给了云娘一坛子盐。云娘在接过去后，向着村里的方向看了眼。江楚立马就知道，这个少女只怕很快就会把大部分盐送到父母家里。 一整晚的时间，江楚都近乎没有睡好。每次刚要睡熟，就被赵云叫醒。时间到了，该给碧玉红线喂食了。 喂食这个事情是不能假手别人，一是这样可以增加与碧玉红线的亲密度，二是防止气息的混淆。 第二天一早，江楚在给小蛇喂了一次食后，就将小溪从床上喊了起来。因为现在生活安定下来了，不用为安全和衣食担忧。江楚就决定给小溪启蒙。 根据前身的记忆，这个世界没有统一的启蒙书籍，完全是靠先生夫子个人决定如何教授。江楚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教授闺女《三字经》。 江楚给小溪搬来小方桌和小板凳放在院子里，小葵花课堂正要准备开课。隔壁云娘看到后，走过来好奇的问道： “江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呢？” 江楚随口答道： “小溪该读书识字了，我准备给她启蒙。” 听到江楚的话后，云娘眼睛一亮，犹豫了一会，她扭扭捏捏的对着江楚问道： “江大哥，你看能不能让我哥家的铁牛来跟着小溪一起学习？” 说完之后，少女就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江楚，很是有些羞愧。不怪云娘脸皮薄，对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来说，读书是一件完全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是，先生的束脩（xiu）昂贵的吓人，普通人家根本交不起。即便是交得起，也很难请到先生。二是，因为英灵的重要性，很多知识学问都被垄断在世家大族手里。他们会有自己的私塾学堂，专供家族子弟学习，轻易不会传授给外人。 江楚闻言一愣，看着羞愧的云娘顿时笑了！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放，为什么不呢？再说了给小溪多找几个玩伴，也能给闺女增加童年的乐趣。 江楚对着云娘说道： “好的，我们等着你，你快去快回！” 云娘闻言，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江楚，一脸不敢相信的说道： “真的可以吗？江大哥！” 江楚点点头，说道： “当然，快去吧！” “谢谢江大哥！” 云娘感动的对着江楚道了声谢，飞快的直接跳过两家的栅栏，冲进自己屋子。一转眼，就从屋子里冲了冲来，向着其父母家的方向跑去！ 江楚看着云娘手中的小坛子，暗暗叹了口气。如自己所料，这少女果然将自己给的食盐送到父母家里去了。一刻钟之后，云娘方才返回，后面呼呼隆隆的跟着一大群人！ 云娘走到江楚面前，差点都快急哭了。她对着江楚说道： “江大哥，对不起！我和我哥说话时候，不小心被邻居听到了。然后就、、就、、、、、” 江楚微微一笑，安慰一脸焦急的云娘，说道： “没关系！不用在意。” 其实这种情况，早在江楚的预料中。就算今天云娘的谈话不被邻居听到，等过两天村民知道后，这种事情迟早也会发生。只是没想到今天就会来这么多人！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读书这两个字的威力！ 村民们虽然不请自来，但都很懂规矩，自发的带了束脩。有的抱着母鸡，有的用篮子挎着鸡蛋，还有的提着咸鱼、腊肉，甚至还有个村民牵着一条狗。 青黄不接的时候，能够拿出这些东西，已经很不容易了。没了这些东西，可能不少家庭就要累着裤腰带过一段时间的艰苦日子。 江楚看着鸡飞狗跳犹如菜市场一般闹哄哄的场面，忍不住说道： “大家静一静，请听我说！” 听到江楚说话后，众人瞬间静了下来！全都紧张的看着江楚，生怕这位一看就很是不凡的年轻江先生拒绝自家孩子入学。 江楚看了下四周，对着众人躬身作揖，说道： “在下江楚，我们父女自从来到村里，承蒙乡亲们照顾，一直无以为报。现在乡亲们既然愿意将孩子送到我这里启蒙，那我也不会拒绝。但有些事情咱们要事先说好！” 听了江楚的话后，村长李伯对着江楚躬身一礼，说道： “江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大家必定照做！” 其实李伯家没有适合启蒙的孩子，不过作为村长，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不能缺席。 江楚点头说道： “第一件事，我这里只负责教授孩子读书识字，不负责孩子的饭食和笔墨纸砚。” 他一说完，李伯就立刻接口道： “这些自然是我们自己准备，不敢劳动先生。” 李伯说完后，众人纷纷附和。江楚见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第二个问题，就是束脩的事情。这是规矩，历来如此！” 听江楚说到这里，众人均有些紧张的望着江楚，这才是一切的重点，生怕江楚说出他们无法承受的价格！李伯看着江楚，小心翼翼的问道： “江先生，那这束脩是每人多少？” 第二十一章 姑爷，好手段 江楚看着众人紧张、期盼的神情，淡淡的说道： “无论男女，每人两个鸡蛋！” 他此话一出，众人全都惊呆了！片刻之后，村长李伯方才颤抖着说道： “江、江先生，每人两、、两个鸡蛋？我是不是听错了？” 江楚微微一笑，说道： “李伯，你没听错，就是两个鸡蛋！” 李伯看着江楚，满脸的不敢相信，说道： “女娃也可以？” 江楚点了点头， “没错！” 他一说完，顿时所有人全都欢呼起来！两个鸡蛋的束脩和免费完全没有区别！而且，女娃也可以啊！整个大楚能读书识字的良家女娃哪个不是出自豪门大族、富家豪绅家里？ 普通百姓家的女孩子就没听说有哪个是能读书的！女孩子读了书，就算不能考取功名、召唤不出英灵，也能嫁个好人家，而且还不被夫家看不起！ 这时候，正巧赵云赶着照夜玉狮子拉着一棵砍倒的大树走了回来。江楚顿时心中一动，对着村民们说道： “还有一件事，既然要启蒙读书，自然少不了桌椅。会木匠的乡亲没有事情的话，请来帮忙做上几套课桌。” 江楚刚说完，李伯就说道： “江先生放心，此事包在老夫身上！必给先生办的妥当！” “如此多谢李伯！” 在确定三日后前来入学开课之后，众人便在李伯的带领下返回各自家中。在村民们走后，赵云对着江楚说道： “如此少的束脩千古未见，主公仁义！” 江楚感叹道： “受人之惠，不忘于心！我当初和小溪刚来的时候，无片瓦遮身、无颗粒果腹，若非乡亲们救济，我父女早就饿死啦！” 半个时辰之后，李伯就带着村里的空闲劳力来到江楚门前集合。在李伯的分工下，砍树、锯木头、做桌椅，一切井井有条。唯一不好的就是江楚门前小溪边上的那片树林倒了大霉！ 中午巳时，大竹村的古家兄弟和其老娘在陈浩父子等人的见证下，特来拜谢江楚，还给江楚带来了一大块野猪肉，足有五、六十斤重！ 等他们拜谢完回去后，大竹村的村长吴伯也带着一群人来了。看到小田村的人在砍树做桌椅，他们大竹村插不上手后，询问了一下江楚的意见，就去山脚下开石头去了。 另外他们又分出三个人到河边去挖细沙子，因为江楚考虑到这些孩子都是穷人，买不起笔墨纸砚。便准备用细沙子给他们建一座沙盘，好让孩子们在上面练习写字。 人多做事就是快，特别是两个村的人都憋着劲，生怕被对方落下的情况下！三天之后，当江楚开始正式上课的时候，他的院子已经变得焕然一新！ 四周的篱笆是用粗壮的木桩围成的，足有半人高。院子内用石板铺成了一条小路，两边摆满了课桌椅，边上搭成了一个长长的凉亭。里面用石块砌着一个不到两尺高的长方形池子，里面堆满了细密的沙子。 江楚之前的破茅屋已经被推倒，重新建了三间茅草屋。之所以是三间，是因为云娘的也被重建了。因为江楚在计算面积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院子不够用，然后就把云娘家的矮篱笆拆了，征用了云娘的院子。 作为补偿，众人一合计，干脆就给云娘把篱笆和房屋弄成了与江楚一样的。 第三天早上的时候，江楚在自家院子的门上挂了一块木板当做牌匾，上面写着“三省书堂”。 牌匾挂上没多久，小田村和大竹村的村民们就带着自己孩子陆陆续续的来到江楚的家门口集合。 早上辰时一到，入学仪式正式进行。江楚坐在桌子边上给入学的孩子记录姓名年龄、父母和籍贯，云娘站在一边挎着篮子收鸡蛋。赵云在院子里安排孩子排队，一会安排座位。 等到所有孩子记录完毕，江楚数了一下，总共收了三十七名男女学生。小田村十七名，大竹村二十名。 这个结果让小田村村长李伯非常生气，把自己村子的人骂了一顿，嫌弃他们不争气，没多生一些！ 赵云安排好座位，然后带领孩子们给先生江楚见礼，算是正式完成入学仪式。江楚点了一下名，然后给每个孩子发了一条带状书生巾。在云娘的帮助下，给每个孩子系在头上。 等全部系上书生巾后，原本还有点乱糟糟的学堂顿时清一色的小夫子，让人赏心悦目！ 中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孩子们下学回家吃饭。下午的课是赵云在教，他带着孩子们练习一套简单的拳法，当做锻炼身体之用。剩下的时间便是让孩子们相互认识、玩耍。 第二天，学生们先是在赵云的带领下做了一遍昨天学的拳法，然后江楚正式上课。一上午的时间，江楚只教了六个字，“人之初，性本善。” 下午的时候，教授孩子们拿笔的正确姿势，然后教孩子们在沙盘上练字。剩下的时间，教了一点数数和格物。之后两天由赵云代课，因为江楚要去宁州福顺园参加诗会。 从小田村去州城距离可不近，虽然王追这几天吃好喝好，但身体还是太虚弱，江楚就没有骑它，而是骑着赵云的照夜玉狮子。哪怕是以照夜玉狮子的脚力，仍然走了大半天才到。 宁州城城墙高大厚重，有着宽深的护城河和吊桥。江楚牵着照夜玉狮子缓缓走上吊桥，向着城门走去。 齐王封地共有三个州，宁州、临州、文州。宁州是齐地王城，也是三个州城中最繁华的一个。 哪怕是城门处也是人声鼎沸、川流不息，进出城门的人络绎不绝！等江楚走到城门附近的时候，其前面迎面走来一位拄着拐杖、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婆婆。等走到近前的时候，老婆婆突然“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江楚一愣，连忙俯身搀着老婆婆将其扶起来。老婆婆从地上起来后，身形有点左右摇晃。她抓着江楚的手，感激的说道： “年轻人，好心有好报，谢谢你啊！” 江楚淡淡一笑，对着老婆婆说道： “应该的，婆婆，你没事吧？” 老婆婆一边抓着江楚的手慢慢的挪向拐杖，一边含糊不清的重复说道： “好人呐，好人有好报！” 江楚见老婆婆移动不方便，便一手扶着她，一边弯腰用另一只手帮其捡取地上的拐杖。就在江楚弯腰的时候，被他扶着的老婆婆突然目露凶光，从衣袖中摸出一把蓝幽幽的短剑向着江楚的后心猛地刺了下去！ 城门边的行人见状，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四下躲避！两位城门卫拔出腰刀急忙向前救援，却已经来不及！ 江楚恍然不觉的继续向着地上的拐杖抓去，眼看短剑就要刺到江楚的后背，刺客突然双眼向外一突，持剑的手猛地顿住！ 她的身体这次真的摇晃了一下，禁不住向后退了两步。刺客用另一只手死死的抓着喉咙，发出几声野兽般“荷荷”的声音，无比难听！ 在其倒下的瞬间，一个粗犷男人的声音艰难的说了一声， “姑爷，好手段！” 第二十二章 圣旨驾到 刺客倒地后，抽搐了几下，便从口鼻中冒出黑血而死！随着刺客的身亡，其尸体慢慢地舒缓伸张。不一会就由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婆婆变成一位身体魁梧的汉子！ 这一系列诡异的变化，让周围围观的百姓惊呼连连！但却没有谁愿意错过这个茶前饭后的谈资！ 由于出了人命，城门守卫立刻将现场围了起来。当然，江楚也少不了被围在其中。虽然当今天下诸王割据，形势微妙。但相对来说，还算太平。特别是齐王治下，承平已久。像这种当街杀人的事情，而且还是在王城城门口的位置，已经是许久不曾发生的重案要案！ 三十多岁的城门官看了眼地上死相凄惨的杀手，皱了下眉头，然后冷着脸向着江楚打量了一番。在看到行凶者是一位温文尔雅、儒服纶巾的青年书生后，他心下微微有些诧异！ 城门官不动神色的看着江楚，面无表情的问道： “你是何人？来自何处？此人为何要刺杀于你？” 江楚一拱手刚要说话，就听边上突然有人说道： “咦！这不是江先生么？” 江楚回头一看，一位身着黑云卫提督服饰的男子正牵着马站在身后的街道上、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此人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位同样牵着马的黑云卫随从。 原本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道路，在两人出现后，顿时空出一大片！围观百姓对他们避如蛇蝎！由此可见，铜雀台黑云卫在大楚帝国百姓心中是如何的凶名远播，又或者臭名昭著！ 江楚略一思索，随即便想起此人正是五天前跟随朱雀督主在小田村附近捉拿犯人的那位钱提督。江楚躬身行礼说道： “江楚见过钱提督。” 钱提督见江楚记得自己的名字很是高兴，在江楚行礼后，他连忙躬身还礼，说道： “先生是我家督主的贵客，督主今日还让我们留意先生呢！” 周围众人见在他们眼中犹如凶神恶煞一般的黑云卫提督给江楚还礼，就对这个风度翩翩的书生的身份感到好奇。在听到其话语后，看向江楚的目光顿时变得惊疑不定！ 江楚闻言，淡淡一笑说道： “有劳督主费心，江楚愧不敢当！” 钱提督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然后对着江楚问道： “江先生，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江楚哭笑一下，说道： “被杀手刺杀，只不过被我反杀了！” 钱提督闻言，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他对着江楚说道： “江先生威武！” 说完之后，他转头对着旁边的城门官，淡淡的说道： “此事由我们黑云卫接管了！贼子竟敢刺杀江先生，罪大恶极！拖到乱葬岗喂野狗！” 城门官和刚刚闻讯赶来的一队官府衙役尽管心里万分不甘，但也只得无奈放手！ 由此可见黑云卫的威势，哪怕是在齐王治下也是如此的飞扬跋扈！ 钱提督说完之后，转过头来，对着江楚笑着说道： “江先生快随我去见督主！督主见到江先生，必会非常高兴！” 宁州城内的街道车水马龙，行人摩踵擦肩。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两边店铺林立，旗帜飘飘。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极为繁华。 江楚跟着钱提督一边策马缓行，一边四下打量，颇为赞叹！很快，他们便进了一处名为小清苑的庄园。江楚跟着钱提督一路畅通无阻，当他们来到庄园大厅外的时候，钱提督请江楚在外面稍候，他进去通报。 片刻之后，江楚见大厅内没人出来，便在周围的一个大鱼池边观看了起来。池中各色游鱼悠闲回游，完全不怕江楚这个外人。就在他看的入神的时候，突然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 “江状元，别来无恙，可喜可贺！”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江楚立刻便知道来者是谁。对于对方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一点都不惊讶。江楚一路逃亡，看似隐秘，实则露出的蛛丝马迹太多。特别是前几日，江楚动用龙雀剑，刚才又在城门处发生刺杀的情况下！ 江楚转身对着和前几日一般打扮的朱雀督主躬身作揖，说道： “江楚见过督主大人。” 朱雀督主点了点头，看着江楚，不言也不语。就在江楚被她看的莫名其妙的时候，她突然冷冷的吐出一句话， “江楚江留仙接旨！” 江楚先是一愣，然后吃了一惊，随即跪倒在地，说道： “臣接旨！” “朕闻留仙之变，深感痛惜！特令铜雀台寻访爱卿踪迹，今获留仙下落，甚慰！ 每每回想昔年君臣奏对，夙兴夜寐，扼腕叹息！今齐地之事，复杂多变！特授留仙崇文殿学士，协助朱雀为朕排忧！钦此！” 江楚听完圣旨，哪怕体内已经换了一个灵魂，他也被深深感动！这位大楚仁宗皇帝对江楚确实恩宠有加！他恭敬的磕头谢恩！ 在江楚接过圣旨后，朱雀督主对着江楚抱拳说道： “江学士，恭喜了！” 别看江楚的这个所谓“崇文殿学士”只是个虚衔，并没有具体的权利和职责。但他却有着一个让人无比羡慕的好处，那就是可以自由进出皇宫，时刻面见皇帝！ 江楚连忙道谢。就在这时候，一位黑云卫突然急匆匆的走到朱雀面前，看了眼江楚，欲言又止。朱雀督主说道： “直说无妨！” “是，督主！据密探探知，东莱使者黎木由已经到达驿站，很快将会接受齐王召见！” 朱雀督主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从大厅门口招来一位年轻侍女，对着江楚说道： “我有要事，暂且失陪！江学士奔波劳累，让绿珠给学士安排住处。今后就由绿珠负责学士的起居生活，稍候本督便让人把案卷送给学士阅览！” 说完之后，朱雀督主便急匆匆的走掉。绿珠是一位年龄和云娘差不多大小的少女，穿着一身绿色丫鬟服饰，长相俊俏可人。在看到江楚看向自己后，她连忙向前见礼，说道： “奴婢绿珠见过大人！” 江楚微微一笑，说道： “不必多礼！走吧，先去住处看看。” 在丫鬟绿珠的带领下，江楚一路来到后院自己的住处。这是一个独栋独户的小院子，非常的幽静。前面便是一处大大的花园，里面有各种花卉争相斗艳。 屋内摆设一应俱全，古香古色，江楚非常满意。由于骑在马上大半天，江楚刚想躺在床上休息会，结果就有两位黑云卫抱着两摞厚厚的案卷走了进来。 待两人走后，江楚看着厚厚的册子，不由得重重的叹了口气！ “说好的皇帝不差饿兵呢？” 第二十三章 大恶人，好可怕 江楚随手拿起编号为一的一本案卷看了起来。等到他连续看了几本之后，就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大楚王国目前实行的是“郡国并行制”。诸侯王在自己的封地内，便是国君。封地内的官吏除了“太傅”和“国相”由朝廷任命之外，其它官吏皆由诸侯王自己任命！ 前两年朝廷刚刚将盐铁收归官营，现如今各个诸侯国内的盐铁司也由朝廷管辖，独立于诸侯国制度之外。 齐王封地一直以盛产盐铁闻名。三个月前，朝廷新任命的齐国盐铁官王勉上任没多久，便向朝廷秘密举报齐地的实际出铁量比账目上记录的要多的多！经他估算，最近两年内，齐地比账目上多出的铁量足够打造三万套兵器和铠甲！ 然而，王勉密报到达大楚神都没有多久，就在朝廷准备彻查的时候，他便被人发现自缢于家中！仁宗大怒之下，便令朱雀亲率黑云卫突临齐地！ 朱雀来到齐地后，兵分多路，不但将齐国州县的账目收集起来，并将盐铁司的官员也控制了起来。五天前朱雀遇见江楚就是因为有人拒捕并带着账本潜逃！ 江楚看了看案卷上面的事件大概，别的具体账目还有一些审讯口供等东西，他就放到一边没有看。一会之后，江楚放下手中的案卷，对着站在一边等着服侍的绿珠说道： “绿珠，去告诉他们，将这些案卷搬回去！就说我已经大体了解了！” 绿珠答应一声走出去，江楚坐在桌子边上打盹。骑马奔波这么久，他实在是劳累的厉害。就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绿珠回来了。 她来到桌边，看着磕头磕头的江楚，有点欲言又止。结果没等她犹豫多久，江楚自己“咚”的一下，脑袋磕在了桌子上。他捂着通红的额头，顿时清醒了过来！ 江楚看了眼站在边上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是辛苦的绿珠，说道： “想笑就笑吧，大人我不生气，看把你辛苦的！” 听到江楚如此说，绿珠顿时“咯咯”笑了起来。等她笑够了，江楚皱眉说道： “他们怎么还没来人搬走案卷，留在这里等着烧火做饭么？” 绿珠吐了吐舌头，对着江楚说道： “大人，他们说这是朱雀大人吩咐给您准备的，都是抄写的副本。不用收回去！” 江楚点了点头，起身就要将一摞案卷搬到墙角边放好。他刚一站起来，绿珠就抢着过来动手，说道： “大人，您快放下，让奴婢来！” 江楚不由分说的抱起一摞直接放到墙边，结果等他一转身，就见绿珠“噗通”一声跪倒在身前，哭着说道： “大人，是不是奴婢哪里让您不满意了？只要您说一声，奴婢立马改正，求您千万不要把奴婢退回去！” 江楚莫名其妙的看着跪在身前的绿珠，不解的说道： “绿珠，快起来！你这是干嘛？我对你没有不满意！” 听到江楚这么说，绿珠停止哭泣，小心翼翼的看着江楚问道： “大人，真的吗？你不会把我退回去么？” 江楚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真的！大人我说话一言九鼎！说不退就不退！快点起来，这么大人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绿珠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破涕为笑。经过绿珠说明，江楚才明白怎么回事。原来她们这些奴婢丫鬟很多都是犯人罪官的亲眷，在经过教坊司的调教之后，方才被送入各个部门充当丫鬟奴婢供人驱使。 教坊司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对她们这些罪人亲眷来说，不亚于炼狱！ 她们在外面一旦伺候不好主子被退回去，可以说一辈子就完了！等待她们的将是地狱之行！最好的选择就是在被退回去之前，痛快的了结自己！ 所以，绿珠一看江楚自己动手搬东西，就以为江楚对自己不满意，吓得直接痛哭流涕。 江楚明白之后，自然就不再动手抢着干活，免得敏感的丫鬟又多想！见江楚不再抢自己的工作后，绿珠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随后，江楚上床睡了一觉，等他精神饱满的睡醒之后，已经华灯初上。 饭盒里的晚饭，绿珠已经热了好几次了。吃完饭后，江楚便和绿珠出门逛夜市。大街之上，一路火树银花。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满目繁华！ 只是让江楚感到很不可思议的是，大街之上竟然有很多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花灯！江楚很不可思议的对着绿珠问道： “绿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今晚会有灯谜？” 赏花灯、猜灯谜无论是在前身江楚的记忆中还是现在江楚的记忆中都是元宵节的专有活动，所以他看着道路两边装裱的无比精致、惟妙惟肖的花灯，才会有此一问！ 绿珠惊讶的看着江楚说道： “大人，你不知道么？” 江楚看着绿珠奇怪的问道： “知道什么？” 绿珠见江楚真的不知道，叽叽喳喳犹如小麻雀一样的说道： “大人，您不是来参加诗会的么？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明天举行的盛大诗会，由于有很多文人雅士前来，同时也会举行花魁竞选！ 竞选的标准便是今晚的花灯，明天诗会上，各家花楼的头牌便会登台献艺。最后谁得到的花灯多，谁便是花魁！可热闹啦！” 说完之后，原本还情绪高涨的绿珠，突然神色黯然下来！这让江楚非常的奇怪！他看着俏丽的少女丫鬟忍不住问道： “绿珠，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想当花魁？不过花魁有什么好的，那可是青楼女子才争的虚名！” 绿珠闻言，嘟着嘴对着江楚说道： “大人净瞎说！我才不想当什么花魁呢！” 说到这里，少女停了一停，随后又轻声说道： “教坊司规定，只要在今晚能一个人集齐一百盏花灯，就能从里面带走一人呢！” 绿珠一说完，江楚便明白了，多半是绿珠在教坊司里面还有亲戚朋友。看着低着头、默默往前走的绿珠，江楚微微一笑，说道： “绿珠，想不想集齐一百盏花灯啊？想的话，大人我可以帮你！” 绿珠闻言，惊喜的抬头看着江楚，说道： “真的吗？大人！你能集齐一百盏么？这可是很难的哦！” 江楚看着对自己满脸不信任的绿珠，哈哈大笑， “大人我号称花灯狂魔！” 说到这里，他又故意低声，装作神神秘秘的说道： “绿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大人我可是帝国状元！” 这要是以前，江楚是死活不会说出这个身份的。不过现在唐澜的杀手已经找到自己，自己的消息肯定已经传递出去，那就没有再保密的必要了！而且，等到自己回到神都后，就算想要保密，也保密不了！ 原本对江楚秘密很有期待的绿珠在听到江楚如此说后，顿时就满脸的不信！ “大人净吹牛！帝国状元，那可都是天上的文曲星呢！” 绿珠一边说着，一边跑向旁边的一处花灯，同时向着后面的江楚招手， “大人，快点啦！” “来啦来啦！催什么催！” 江楚一边说着，一边加紧往前走。结果刚走了两步，就脚下一滑，摔了个底朝天！ 绿珠一看，大吃一惊！她连忙跑过来搀扶！ 江楚站起身来，一手扶腰，一边向着脚下看去，只见地上一整块香蕉皮静静的躺在那里！ 于此同时，道路旁边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江楚转头一看，就看到道路边上站着一位梳着两个羊角辫、一身大红衣袍的七、八岁小姑娘。这位极为俊俏的小姑娘正抱着肚子对着自己“咯咯”大笑！ 江楚恼怒的问道： “香蕉皮是不是你扔的？” 红衣小姑娘一边笑，一边摇头。江楚见状，没好气的说道： “不是你扔的，你笑个屁啊！再笑，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红衣小姑娘闻言，大吃一惊！她一脸惊恐的看着江楚，一边用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第二十四章 半阙诗词 江楚见吓住红袍小姑娘后，在绿珠的搀扶下，捂着腰向着花灯走去。这是一处圆形的大红灯笼花灯，外面贴的剪纸非常精致。江楚看了下灯谜，“园中月露初觉寒”，猜一节日！ 绿珠一看这个，思索了一下，顿时高兴的说道： “大人，这个我知道！” “哦”，江楚惊讶的看着她。绿珠得意洋洋的说道： “大人，是中秋！一定是中秋！” 江楚笑着说道： “为什么是中秋？” 绿珠叽叽喳喳，顿时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周围人看着这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均在等着她发表高见。绿珠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连忙清了清嗓子，装作淑女文静的样子，说道： “园中月露，一是说明这个月亮是圆的，二是说明有露水。初觉寒，说明天气转凉！大家看，露水、圆月、天凉，不正是中秋时候的特征么？” 说完之后，绿珠一副“我很聪明，大人快夸我”的神情，对着江楚邀功， “是吧？大人！” 围观众人在听了绿珠的话后，纷纷点头称是。这让绿珠更是骄傲的差点将小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这些花灯是宁州府组织的，每一处都有自己专属的编号牌，并有专人看守。 江楚笑着对此处的守灯人示意了下。绿珠对着守灯人说道： “大叔，谜底是中秋，可对？” 中年守灯人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这怎么可能？绿珠一脸呆滞！围观者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片刻之后，绿珠方才反应过来！她对着江楚说道： “大人，这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我说的不对？” 江楚哈哈一笑，对着中年守灯人说道： “这位大哥，谜底是元宵，可对？” 守灯人闻言一脸惊讶，对着江楚躬身抱拳，说道： “恭喜公子，答对了！不知公子是要花灯还是只要牌码？” 因为明天的花魁大赛，今天会有很多书生、才子前来为自己喜欢的花魁扫码，由于有的人会答对很多谜底。如果每盏花灯都要，就会拿不过来。所以他们就选择只拿号码牌，这样轻便可以多拿些。每处的号码牌只有一个，但是花灯为了全民共乐，可能会有好几盏！ 江楚说道： “号码牌吧！” 绿珠一把接过号码牌，跟着江楚向着下一处花灯走去。她怎么也想不通，于是一边走一边对着江楚说道： “大人，为什么是元宵啊？你给奴婢讲讲好不好？” 江楚摇头轻笑，说道： “园中月露初觉寒，园字的中间不就是元么。月露，月出头则是肖，初觉寒，是指寒字最上面的宝盖。这样加起来，不正是元宵么？” 绿珠闻言，半晌之后方才叹息一声： “大人，好麻烦啊！” 之前被江楚恐吓了一番的红袍小姑娘一直站在路边，背着手像个小大人一样，老气横秋的来回踱步。 在江楚和绿珠说说笑笑的沿着街道向前走后没多久，一位身体巨大足有两米多高、明显带有异族人血统的魁梧汉子走到其身边，弯腰将一根糖葫芦伸到其面前。 红袍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一手接过糖葫芦猛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敬思，我们走！” 巨汉闻言，一把将红袍小姑娘托起，放到自己肩头上，大步向着与江楚相反的方向走去！红袍小姑娘一边吃着，一边随口向着四周吐着山楂种。有些被吐了一脸的行人在看到巨汉恐怖的身高后，全都敢怒不敢言，选择了默默忍受！ “一群怂货！” 绿珠跟在江楚身后顺着街道一路横扫，很快用来盛放号码牌的布袋就变得鼓鼓囊囊。绿珠现在对江楚的崇拜简直无以复加，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也没有听说过猜谜这么厉害的人！道路两边的花灯，只要大人看上一眼，立马就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绿珠现在对凑齐一百枚号码牌信心十足，她甚至还有点担心生怕大人扫码过快，引起别人嫉恨，将他们胖揍一顿！ 这种事听起来有点像笑谈，但却真实发生过！前年的时候，就有一位年轻才子扫码过猛，被人嫉恨以至于敲了闷棍！当时那位有些口吃的年轻人也才仅仅扫了六十枚，而现在他们两人已经扫了七十三枚了！ 在路过一处面具摊位时，绿珠连忙为自己和江楚各买了一张。江楚的是一张老虎面具，绿珠的是一张猫咪面具。又过了一炷香功夫，江楚对着绿珠问道： “猫妹，多少了？” 绿珠做贼一样、鬼鬼祟祟的看了一眼四周，小心翼翼的说道： “虎哥，九十七个了。” “走，继续！” 很快，当他们走到宁州府门前的时候，口袋中已经有了一百一十三个号码牌。他们出来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此时时间已经临近亥时。 江楚正准备回去，这时绿珠突然指着宁州府门前、灯火通明的广场，兴奋的说道： “虎哥，快看，灯王！灯王竟然还在，我们快去看看！” 说完，她就拉着江楚的衣袖向着广场行去。按照规定，一盏灯王抵三十个普通号码牌。所以，每年的灯王都备受瞩目！ 很多才高八斗、对自己有信心的学子都是一上来就把目标锁定在灯王身上！这也就造成了每年灯王的竞争都非常激烈！而且很多时候，它甚至要比普通灯盏更快的被人取走！ 江楚任由绿珠这个活泼的丫鬟拉着自己在人流中挤来挤去，他自己也有心想要见识一下这个所谓的灯王。 广场上扎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台子，上面放着一盏巨大的龙灯，美轮美奂，威武壮观！大台子周围人满为患，水泄不通！ 江楚看了一眼前方的人山人海，顿时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正好看到路边有个混沌摊，便走上前去要了一碗混沌。 任兴奋的绿珠怎么拉扯就是不起身！绿珠无奈之下，只好自己一个人顶着人流向着台子边上挤去。混沌的味道，说句实话不怎么样，不过江楚依然吃的兴高采烈。 江楚吃完混沌，就坐在摊位上等着绿珠回来。看着周围繁华的景象，他很是有些感叹。 由于明天诗会和今晚的花灯，沿街的摊位上大多都摆有笔墨，供路人免费使用。哪怕是这家小到毫不起眼的混沌摊，都是如此。 江楚等了一会，不见绿珠回来，无聊之下就取了纸笔，略一沉思。在上面写道， “东部形胜，齐国都会，宁州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他写到这里，刚要继续写下去，就见原本兴高采烈的绿珠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回来了。江楚停下笔，心道， “这又是咋了？”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走到近前的绿珠在看到江楚写好的半阙词后，眼神一亮。她连忙走上前，一把拿起桌上的纸张，二话不说，拔腿就向着灯王所在的高台冲去！ 江楚：“……” 第二十五章 东莱使者 齐地三州中的临州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在临州西北濒临大海处，有座东莱城。东莱城的东北方向有着连绵不绝的高山。 这些高山三面环海，山崖陡峭。但山顶却是地势平坦，甚至有着适合耕种的田地。在这些高山上面生活着一个民风彪悍、攀山越岭如履平地的民族，东莱族。 六十多年前，东莱一族还生活在山下海滨平原。他们生性野蛮，不服管教，在大楚刚立国的时候，他们还与大楚发生多次战争。后来大楚战胜，他们便被赶到山上。 齐王封地最初的主要作用便是用来镇压、抵御东莱族。在当今齐王赵素刚柔并济的手段下，近二十年来，东莱一族还算安分守己，未曾发生过大的暴乱，但小的冲突时有发生！ 随着二十年的相对和平，其人口数量剧增，如今已有十多万控弦之士！随着人口暴涨，他们便出现了一个致命弱点，缺粮！据说从现在至田里粮食成熟这段时间，其粮食缺口达十数万石！ 这不，为了解决粮食问题，东莱族一边集结大军，一边向着齐王府派出使者。下午时分，朱雀匆匆离去，就是因为东莱使者的到来。 今年的灯王出自齐王府，齐王府为了制作这只灯王可是下足了功夫。灯王在上台之后也没有辜负百姓们的期望，确实是最近几年来最名副其实的一只！ 灯会开始之后，灯王所在的高台周围便围满了大批饱读诗书的文人雅士！其中高台右边有一个三人的小团体最为引人瞩目！其中二十六七岁年纪、一身明黄色锦袍、气度雍容的正是齐王长子赵长素。 赵长素左边是一位清秀俊美的青年，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身穿蓝衫，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此人便是如今宁州学院最富盛名的学子明少舒，师承学院山长霍山先生。他去年已经获得解元，原本正要乘胜追击前往神都参加会试，想要连中三元！但却被其老师霍山先生所阻，勒令其在学院内再学两年方可前往神都！ 站在赵长素右边的是一位少年，相貌清秀端正，只有中人之姿，但一双眼睛却是灵动无比，隐隐带着一丝孤傲！这位十六、七岁的少年名叫陈子欢，是齐王相陈同的幼子。别看其年幼，但却才思敏捷，文采过人！ 高台左边与之相对的位置，同样站着三个人。最中间的是一位看起来比起陈子欢年纪还要小的少年，身体瘦弱，面色发黄，时不时会咳嗽两声。这位便是齐王次子赵长庚，他手里拿着一个玉扳指，百无聊赖的把玩着。 赵长庚左边是一位清瘦儒雅的青年，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身青色儒衫落落大方！虽然穿着普通，但却身姿挺拔，有着雪里青松般的气质！青年名叫殷离，出身普通，但却才华横溢，丝毫不在明少舒之下！ 殷离同样是宁州学院的学子，但因说话口吃，故而被明少舒牢牢地压了一头！前年扫码过猛，被人胖揍的年轻人就是他！ 殷离前年被人胖揍之后差点丢掉性命，却被路过的赵长庚遇见。这位蛮横跋扈的小王爷不知为何对其有了眼缘，便救了他一命。从此以后，殷离为报恩便投在赵长庚麾下为之效力！ 赵长庚右边是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面相阴柔，身形瘦削。其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随着灯会开始，一群人走到高台之上。其中带头之人还是江楚的熟人，正是前几日跟在齐王身边、赏了江楚五百两银子并告诫江楚修心的中年人！ 原来他的真实身份是宁州太守虞子期！他来到台上先是讲了一番勉励的话，便将蒙在迷板上面的红绸拉了下来！ 随着红绸落地，灯王的谜语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未得君亲成庶人。打一字！” 看到这个字谜后，台下众人全都齐刷刷的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太难了！台上的虞子期在看到谜题后，脸上露出一丝诧异，转头向着身边的一位身穿灰色长衫的儒雅老者问道： “霍兄，可曾猜出谜底是什么？” 灰衫老者正是明少舒的老师、宁州学院的山长霍山。在听到宁州太守虞子期的问话后，这位宁州大儒粘着胡须微微一笑，说道： “真是难为方兄想出如此谜题！这里能够猜出谜底者不超过一手之数！” 霍山口中的方兄乃是齐国太傅方亭山，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者自从被任命为齐国太傅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克忠职守，深得齐国上下爱戴！ 明少舒和陈子欢在看到谜题后，顿时皱起了眉头。赵长素一看身边两人的神情，便知道他们也没有猜出来。不过他也不着急，他对自己身边的两人很有信心。虽说自己太傅出的这个谜题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对面的齐王次子赵长庚在看到谜题后，他完全是一头雾水，自己的那个老头老师这都是出的啥啥啥！他对着身边的殷离投去询问的目光，殷离笑着摇了摇头。赵长素吐了口唾沫，大大咧咧说道： “不急！拿不拿的到灯王无所谓，只要比对面陈家崽子快就行！一条只知道四处摇摆尾巴吃屎的狗，竟然生出了一条对着主人狂吠的狗杂种！我呸！” 就在四周雅雀无声，众人都在思索的时候，突然一个极为嚣张、生硬的声音说道： “如此简单的一个谜题，竟然让你们如此为难！以前老是听说宁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文风鼎盛，今日一见，实在让人大失所望！” 这话一出，周围所有人全都脸色变的极为难看！很快，前面的人群分开，走出五位身穿东莱服饰的男子。走在前面的一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穿着东莱族特有的民族服饰，但却显得潇洒好看。其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动间，扇面上依稀可见山水朦胧。 跟在其身后的四人全都是身体健壮、腰挎弯刀的壮汉，看样子似乎是领头之人的护卫。手拿折扇的青年男子走到高台之上，从旁边取过一只笔，轻轻沾了沾墨，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群”字！ 写完之后，他将笔随手扔到地上，转头对着宁州知府虞子期说道： “虞大人，这谜底本使没有写错吧？” 第二十六章 灯王之争 虞子期看着眼前的东黎青年，脸色很是难看。此人便是此次负责与齐王府全面交涉的东黎使者黎木由，下午面见齐王赵素的时候，此人不但态度蛮横，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三十万石粮食，而且还要求齐王府放开一切对东莱族的封锁，与之互市！ 这位年轻的东莱使者甚至口出狂言， “东莱需要的东西，要么你们送，要么我们取！” 大楚建国以来，齐王府一直对东莱一族保持高度警惕和封锁。特别是铁器和粮食方面，尤其封锁的厉害！ 东莱族所处的高山之上，虽然有耕地，但产出的粮食数量并不多。因而，粮食一直是他们的软肋！ 东莱一族的领地盛产茶叶、桑麻，尤其东莱的羽毛刺绣，采用飞禽走兽的毛羽，手法独特，色彩斑斓，惟妙惟肖！在大楚，那是极为紧俏的上等货！ 但由于齐王府的封锁，他们的茶叶和桑麻以及刺绣只能以一个极低的价格卖出，换回价格高昂的粮食。 虞子期看着黎木由，脸色阴沉的说道： “使者远来辛苦，车马劳顿，想必已经乏了！来人，送使者回驿站歇息！” 高台周围的守卫高声应令，正要有所行动。黎木由突然脸色一正，其目光霍霍的盯着虞子期，高声说道： “慢着！虞大人，本使的谜底是否正确，大人还没有公布呢？” 虞子期脸色阴沉，踌躇不语。刚才的时候，他已经从霍山口中知道谜底，正是对方所写的“群”字。高台下面的围观者见状，顿时窃窃私语。赵长素对着身边的明少舒和陈子欢低声问道： “谜底是群么？” 明少舒点了点头，他看着台上的黎木由脸色复杂的说道： “没错，想不到蛮夷之中倒也有此等才思敏捷之辈！真是让人意外！” 另一边的少年陈子欢闻言，撇了撇嘴，面带不屑！站在对面的赵长庚向着殷离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殷离点了点头。 黎木由见虞子期默然不语，先是哈哈大笑，然后面带鄙夷的说道： “都说大楚是礼仪之邦、学养深厚，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虚伪奸诈、见风使舵、卑鄙无耻倒是真的！”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群情激奋！要不是周围有将士拦着，这位东莱使者怕是要被愤怒的百姓打个半死！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公布谜底”，随后很多人跟着喊了起来， “公布谜底！” “敢做敢当，公布谜底！” “对！公布谜底，输人不输阵！” 面对着群情激奋的百姓，霍山叹了口气，对着脸色都快阴沉的滴下水来的虞子期说道： “文和，公布谜底吧！” 虞子期长长呼出一口心中的郁气，对着灯王的守灯人无奈的挥了挥手！守灯人闻令，将谜题板的背面翻过来，撕下上面糊着的红纸！ 台下百姓全都睁大眼睛，紧紧的盯着题板。当看到上面露出来一个“群”字后，全都一脸沮丧，鸦雀无声！ 黎木由转头对着虞子期说道： “虞大人，灯王现在可是属于本使了？” 虞子期面无表情的说道： “使者请便！” 黎木由用折扇轻轻的敲着手心，围着栩栩如生的龙头花灯看了几眼，不屑的说道： “就这等猫不猫狗不狗的东西也配称神兽？就这种垃圾手艺也配称灯王？依我看也就配给我养的狗做窝！来人，给我抬回驿站做狗窝！” 说完，他一挥手，跟在其身后的四位壮汉走上前就要抬动花灯。听到他的话，台下群众顿时勃然大怒，向着高台之上的黎木由再次发起冲击！ 围在高台四周的将士顿时倍感吃力！黎木由环视了一下四周，眼中露出一丝嘲弄！ 在随从即将碰到花灯的时候，他突然喊了一声停。随后，他悠闲的走到台前，对着下面汹涌澎湃的百姓说道： “我知道你们不服气！这样好了，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咱们现场做首诗词，只要你们能让我心服口服，我便把这灯王还给你们，如何？” 站在台下的赵长素对着台上的黎木由问道： “可有什么限定？” 黎木由看了一眼赵长素，微微一笑说道： “原来是世子殿下！没有限定！不过，要是你们输了，世子殿下，就请你为本使牵马三日可好？” 赵长素闻言，没有任何的犹豫，猛地一挥手， “好！赌了！” 赵长素转身对着面前的众多文人学子说道： “大楚威严不容亵渎！赵长素肯请各位全力以赴！” 说完之后，他向着众人深深一揖！众人看到世子殿下不顾自身荣辱，大为感动！他们连忙躬身还礼， “世子殿下放心，我等必全力以赴！” “对，今日就让这蛮夷狂徒好好长个教训！” “狂犬吠日，不自量力！” 民心可用！ 台上的宁州太守虞子期和宁州学院山长霍山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他们看着赵长素暗暗点头，脸上丝毫不掩饰对其的赞赏！ 站在台上的黎木由听到台下众人对其的各种谩骂，没有半点气恼！他笑眯眯的听着，手中折扇轻轻摇动，颇有几分温文尔雅！ 宁州太守虞子期看向黎木由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对其的厌恶，冷冷地说道： “使者想要如何比？” 黎木由摇了摇折扇，随意的说道： “无所谓，客随主便！虞大人决定好了！” 看他那一副丝毫不加在意的样子，似乎吃定众人，赢定了一样！虞子期转身对着一边的宁州学院山长霍山说道： “霍兄，劳烦你出题可好！” 霍山点了点头，向着黎木由问道： “由老朽代为出题，不知使者可有异议？” 黎木由微微一笑，说道： “久闻霍山长大名，由你出题自是再好不过！” 霍山略一沉思，说道： “这样好了！咱们身在宁州，便以宁州为题，现场一炷香内写一首诗词！鉴于使者初来乍到，对宁州城并不熟悉，使者可以自由发挥！如何？” 霍山的这个命题，不偏不倚。由于台下的学子大多对宁州非常熟悉，原本他们是占了很大便宜。但要是黎木由可以自由发挥，那他们的优势便瞬间荡然无存！ 黎木由点了点头，说道： “霍山长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大儒，确实公道！那就这样好了！” 众人见黎木由不反对，他们自然更没有反对的理由。点好香插入香炉后，霍山宣布开始！仅仅数个呼吸，低头沉思的黎木由就突然抬起头，看了眼正在低头构思的众人，说道： “远来是客，便由本使先抛砖引玉吧！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本使便以东莱山为题好了！” 说完之后，他在旁边的桌子上，提笔一挥而就！ “石径逶迤入新亭，茂林深处鸟鸣清。登高远望四方景，一道峰峦一道青。”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很多原本正在构思的文人书生见到这首诗后，顿时放弃了构思！哪怕是敌对关系，即便对这位嚣张跋扈的东莱使者极为厌恶，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黎木由的才思之敏捷，已经惊艳当场！ 这位东莱使者已经是一位毫无争议的诗道大家！ 第二十七章 半阙镇全场 香烛刚刚燃烧了一点头，高台下面就有一位书生喊道： “成了，我成了！” 众人大喜，我宁州自古便是诗书礼仪之地，果然人才济济！等对方的诗稿递上高台后，先交到宁州学院山长霍山手中。霍山拿着诗稿一看，一个哆嗦，顿时将下巴上的胡子扯断了几根！ 宁州太守虞子期好奇的一看，顿时脸沉如水！诗稿不停传阅，当最后传到黎木由手中后，这位东莱使者顿时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他先是跪在高台上不停的用握着折扇的右手锤地，然后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台下众人全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家伙不会得了失心疯吧！这要是一口气上不来，倒也省事了！ 片刻之后，这位东莱使者方才在护卫的搀扶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急促的喘息了几声，然后一把将诗稿扔到台下！其看着台下众人，咬牙切齿的怒道： “这都是什么垃圾东西！你是想笑死我么？我不得不说，你的思路很新奇，而且你也差点成功了！” 听了他的话后，众人更加好奇了，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候一位带着猫咪面具、身材玲珑瘦小的女子弯腰将诗稿捡起来一看，顿时忍不住“咯咯”娇笑！ 其身边有人实在忍不住好奇，伸手接过诗稿一看。之间上面写着，“大名湖，湖名大，大名湖上一蛤蟆，一戳一蹦跶”！ 阅览之人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他就觉得不对，连忙阴沉着脸，将诗稿传给别人！很快这首打油诗便传遍了全场！随后，一位胖子便被几个捂着头脸、羞于见人的书生给拉走了！ 当香烛燃烧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明少舒抬头将自己写就的诗稿传到了台上！ 霍山看完之后，随手传给了虞子期。这次这位宁州太守看完后，脸上露出笑容，对着霍山说道： “霍兄有此弟子，可谓后继有人！” 霍山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样子心里也很满意。但他还是轻轻一叹，说道： “我这弟子心志和文采都不错，就是阅历欠缺。两年之后，他能胜过这位黎使者。现在的他，最多也就与对方旗鼓相当！” 很快，明少舒的诗稿便被在台上张贴了出来。 “楼倚春树外，镜天无一毫。 宁城与春色，气势两相高。” 黎木由看了一遍，赞叹道： “却是一篇佳作，气势雄浑，志气高远，但要想凭此胜过本使，还是差了一筹！” 黎木由的话，台上的众人在听了后，均没有表示反对，选择了默认。台下众人见最富盛名的明少舒也无法胜过对方，心中顿时都沉重了起来！ 明少舒满脸惭愧的向着赵长素躬身请罪，说道： “世子殿下，在下惭愧之至！实在有失殿下厚望！诗会之后，我便回学院专心学业！两年后，等在下殿试过后，再为殿下效力！” 赵长素极力挽留，但见其心意已决，只得轻叹一声，对之勉励一番！ 知耻而后勇，不失为一桩美谈！而且从长远来看，对自己反而是好事！ 很快，殷离的诗稿也贴了出来！ “凉月如眉挂柳湾，宁城春色镜中看。 关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 黎木由用折扇敲打着手心，啧啧而叹！ “景象、意境、情趣，三者融合，生动活泼，惟妙惟肖！真乃大才也！” 赞叹完后，他对着台下的殷离说道： “这位兄台，你的这篇确实是佳作，但本使的也不比你的差！咱们算是打平，如何？” 殷离闻言，微微躬身，算是认可对方的话语。台上的霍山等人全都暗暗一叹，如今宁州学院最富盛名的两大才子都没有胜过对方，只怕这次要凶多吉少了！ 虽说还有陈子欢没有上交诗稿，但众人都对他知根知底，他能胜过的希望更加渺茫！ 果然，当香烛燃烧到一半的时候，陈少欢的诗稿也被贴了出来。 “宁城近西春水绿，新雨山头青桃熟。 十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 虽然也是一篇佳作，但比起前面两首却要逊色一些，自然也就更没有胜过黎木由的可能！随着香烛一点点的燃烧，众人的心也越来越沉！但也没有人再传诗作上台，以免徒增笑柄！ 如果这么多人都胜不过一个蛮夷使者，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抢走灯王，还要连累齐王世子为之牵马！这些事情一旦发生，今后宁州读书人在整个大楚还怎么抬头堂堂正正的做人？ 眼看香烛一点点的接近尽头，在众人近乎绝望的情况下，突然一个不起眼的纸条不知道被谁扔到了高台之上！这个突兀出现的纸条顿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宁州太守虞子期看了一眼尽在眼前的纸条，心下很是犹豫。这张纸条的用纸非常轻薄、低劣，从而说明书写之人要么出身一般，要么就是书写之时很是随意！ 这两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虞子期并不是看不起出身普通的学子，相反这些人很多时候都要比豪门大族的子弟做事踏实。但你不得不承认，他们在眼界和知识传承上面确实要比豪门子弟差了很多！ 要是第二种情况，那就说明书写之人在写作之时根本就没当回事，从而没有认真对待。这种情况要比书写之人出身普通更加糟糕！他可不觉得，一个人随随便便写点东西，就能比得上这位堪称大家的东莱使者！ 现在这个时间点，齐州读书人的面子已经输掉了，虞子期可不想再把好不容易才保住的里子也输个精光！纸条上面要是再是之前那种“一戳一蹦跶”的货色，整个宁州文人的脸面就彻底荡然无存了！ 很可惜，他的愿望很快落空了！此时，手拿折扇的黎木由走了过来，弯腰捡起了纸条。他先是笑吟吟的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轻轻的将之打开。 就在众人都觉得宁州将要彻底颜面扫地的时候，却突然看见黎木由看着纸条，脸色阴晴不定！半晌之后，这位来自东莱族的诗道大家，方才叹息道： “好词！哪怕仅仅是半阙，本使亦不及也！” 说到这里，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将手中的纸条轻轻的放到桌子上，然后一挥手， “我们走！” 说完之后，黎木由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带着手下头也不回的离台而去！在黎木由走后，宁州学院的山长霍山一步抢到桌边，拿起纸条迅速看了起来！ 纸条上面的字清秀俊雅，令人无比的赏心悦目！霍山忍不住高声朗读起来！ “东部形胜，齐国都会，宁州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确实如黎木由所言，只有半阙词，但其中的文采飞扬已经破开纸面，扑面而来！犹如滔滔海潮，连绵不绝！ 霍山读到这里，只能无奈的戛然而止！无论是他还是听者全都意犹未尽，如饮醇酒！ 这位书院老山长再也忍不住，他不顾形象的冲到台边，向着下面高声喊道： “这是谁扔的？” 听到他的喊声，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有人小声说道： “我好像看到是一位戴着猫脸面具的人扔的！” 他的话一说完，顿时一位站在台下的瘦小身影就成了全场的焦点！这位戴着猫脸面具的瘦小身影在看到所有人都目露精光犹如饿狼遇见羔羊一样的看着自己后，她一边摇着双手，一边转身就跑！ “不是我，不是我！” 第二十八章 走路不长眼睛 江楚坐在馄饨摊上莫名其妙的看着绿珠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就像一炷香前她风风火火的抢了纸张就走一样。 绿珠跑到近前，拉着江楚就走， “大人，快走！” 江楚苦笑不得的给摊主老者放下铜钱，他好奇的问道： “绿珠，你是不是闯祸了？” 绿珠闻言，顿时跑的更快了！她心虚的说道： “大人，奴婢一个弱女子哪有本事闯祸！” 在江楚和绿珠走后没多久，一群书生来到馄饨摊前，其中一人对着头发花白的摊主老者问道： “老伯，你可看到一位猫脸面具的女子从这里经过？”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 “刚才好像确实是有经过。” 书生们闻言很高兴，连忙追问： “那你看到她朝哪个方向去了？” 老者想了一下，指着和江楚两人相反的方向，说道： “好像是向着这个方向走的。” 众人大喜，连忙追了下去。在众人追下去后，摊位前面又缓缓的走来三人。却是赵长素、明少舒以及陈子欢。 陈子欢走到近前对着老者问道： “老头，猫脸面具的人往哪边跑的？” 老者抬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顿时便知道他们绝非一般人。他指着江楚离去的方向说道： “三位公子，他们是朝这个方向走的。” 陈少欢皱了下眉头，对着老者脸色不善的说道： “我刚看到你给别人指的可不是这个方向！你可想好了，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欺骗我们，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老者闻言，吃了一惊！其脸上露出一丝惧怕，然后他仔细想了一下，指着相反的方向说道： “这个方向走的！” 陈少欢勃然大怒，恶狠狠的说道： “老家伙，说实话！到底哪个方向走的？” 老者苦着脸说道： “公子，老朽真没注意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走的！现在老朽都糊涂了，觉得他们好像是往四面八方走的！” 陈少欢闻言顿时脸黑的犹如锅底，老者看了一眼他，畏畏缩缩的问道： “公子，要不，来碗馄饨吧？” 我去你妹的馄饨！ 一脸恼火的陈少欢一脚将江楚刚坐过的板凳踹倒在地！这时候，站在齐王世子赵长素身边的明少舒看着陈少欢微微皱了皱眉。其目光在扫过馄饨摊的时候，突然看到桌上的纸笔。然后，他低头在赵长素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赵长素点了点头，对着陈少欢说道： “少欢，稍安勿躁！” 说完之后，他走到被其踹倒的板凳面前伸手轻轻扶了起来。这位身份尊贵的齐王世子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上面，对着老者说道： “老伯，来三碗馄饨！” 第二天清早，江楚一觉醒来，就感到腿还有点酸疼。昨晚被绿珠那丫头拉着一路狂奔，也不知道她发了哪门子疯！看她当时那样子，就好像后面有恶狗在追一样！ 江楚打开房门，就见绿珠正端着一铜盆温水等在外面。绿珠进门后，将铜盆放到桌上，便开始给江楚收拾、整理被褥。 江楚正对着温水洗手洗脸，突然听到正在整理被褥的绿珠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随后，绿珠一下子窜到江楚身边，指着江楚的床铺惊恐的说道： “蛇！蛇！大人，有蛇！” 原本被她吓了一跳的江楚，顿时放下心来。他先是安抚了一下绿珠，然后走到床铺边上，将通体青翠的小青蛇伸手拿在手里。对着脸色都吓白了的绿珠说道： “你看！这是大人我的宠物，小青，很乖的！” 这条青翠欲滴很是可爱的小青蛇，就是已经被江楚完全驯化的碧玉红线。昨天在城门处，那位唐澜的刺客便是死在这条小蛇的蛇吻之下！ 说起来，也是这位刺客倒霉，他的演技本来无懈可击，唯一可惜的是，他在那把蓝色短剑上淬了毒！而江楚身上的这条碧玉红线却是以天下万毒为食的灵物，老早就把其身上藏有毒药的信息反映给了江楚。所以，江楚从一开始就对他早有提防！ 这条碧玉红线在被驯化后，一直藏在江楚身上的衣袍中。只有在外出寻找毒物进食的时候，才会离开。 尽管碧玉红线看起来卖相不错而且在江楚手中也是一副乖巧无害的模样，但绿珠仍然吓得一个劲往后躲，一早上都不敢靠近江楚身边！ 两人吃过早饭后，江楚招来一名黑云卫，让他陪着绿珠前往宁州教坊司提人。至于绿珠要提的人是谁，江楚没有过问。他自己则是出门向着诗会的举办地而去。 福顺园坐落在昌平大街之上，这是宁州城很繁华的一条大街。江楚原本以为是一处庄园，结果到了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处占地面积极大的开放式园林！ 此时，福顺园的四周布满了兵丁和衙役在周围四处巡逻！江楚畅通无阻的走了进去，没有经过任何的盘查。这让握着衣袖中朱雀令牌的江楚，忍不住一阵苦笑！ 到了这个时候，聪明绝顶的他立马就明白，与朱雀相见的当日，这位神秘的督主只怕早就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难怪她当时会对自己这位“私盐犯”那么宽容，还给了自己这枚令牌。让自己一度都觉得对方似乎不是铜雀台的督主，而是佛门行走！ 江楚一边在福顺园的外围顺着道路往前走，一边观赏周围的山水亭榭。路上行人众多，可谓摩踵擦肩，大多都是些穿着文人服饰的读书人。道路两边有很多贩夫走卒在进行各种叫卖，就像是一个集会一样。 在经过一处园门之后，叫卖声骤然消失。这里已经是福顺园的内园，诗会举办的真正地点。远处是一座四层高的阁楼，琉璃炫彩，檐牙高啄。 阁楼的前面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巨大舞台，供乐师伶人、舞女歌姬们表演之用！这是本次诗会的主舞台，主舞台的四周，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私人舞台。其中以两家青楼的私家舞台最气派豪华，也就仅仅比主舞台稍逊一筹！ 一家是在大楚各地均有分号的红袖招，还有一家是宁州本地土生土长的吟翠楼。这两家青楼就像是相互打擂一样，分布在主舞台的东西两侧。今年的花魁热门之争，主要就集中在这两家青楼的头牌身上，红袖招的念奴娇以及吟翠楼的花想容！ 江楚来的稍稍有点早，诗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他四下环视了一下，周围一处名为丰文林的园门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江楚走进园门，却发现里面矗立着一块块的石碑。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墓地？ 等江楚走到一块石碑前看了一下，顿时就明白自己误会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墓地，这一块块的石碑上面刻的也不是墓志铭，而是历年诗会出现的一些佳作！ 江楚顺着一块块石碑看下去，当他从一块石碑后转出来的时候，却突然和一位从另一边转出来的人撞在了一起！江楚没觉得什么，对方却是“哎呀”一声，被他一下撞倒在地！ 江楚定睛一看，被其撞在地上的人是一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子，其正一脸痛苦的低头捂着脚踝！就在江楚想要询问下对方有没有事情的时候，从一边急匆匆的跑来一位十三、四岁、梳着双环髻的小丫鬟。 小丫鬟跑到女子身边，连忙焦急的问道： “小姐，你怎么样？没事吧？” 一直低着头的年轻女子痛苦的说道： “小环，我好像崴到脚了！” 小丫鬟顿时急坏了！她带着哭腔的说道： “小姐，那可怎么办啊？一会你可怎么表演啊？” 说完之后，这位一脸慌急的小丫鬟转过头来，对着满脸歉意的江楚厉声指责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么？” 第二十九章 铁杆粉丝 听到小丫鬟的指责，江楚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真要说起责任，双方都有错。可问题是，和一个崴了脚的弱女子在这个时候计较这些，江楚实在有些拉不下脸！ 这时候，一直低着头的年轻女子在听到自己丫鬟的话后，她伸手拉了拉名叫小环的丫鬟，说道： “小环，别乱说！不怪这位公子，都是我自己一时没注意！” 年轻女子的声音非常好听，有着空山灵雨般的轻清柔美，无比的悦耳！ 说完之后，她又转头对着江楚说道： “公子，小环一时情急，多有得罪，奴家代其向公子赔罪！还请公子多多海涵！” 直到现在对方抬头，江楚方才看清其长相。哪怕江楚前世见惯了网上各种精修、整容的明星美女图片，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夸赞一句，“好灵秀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再加上皮肤白皙细腻，就像是人物画中走出的工笔仕女一样，钟灵俊秀！ 江楚对着年轻女子躬身作揖，说道： “江某一时冒昧，冲撞了姑娘，还请见谅！” 年轻女子还未说话，其身边的丫鬟就怒道： “见谅？一句见谅就行了么？你可知道，这一年一度的诗会对我家小姐多重要！”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鬟！ 江楚苦笑不得，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年轻女子对着自己丫鬟狠狠的瞪了一眼，斥责道： “小环，闭嘴！说了不管公子的事！还不快点扶我起来！” 丫鬟小环一脸委屈的闭上嘴巴，对着江楚重重的哼了一声！年轻女子在自家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对着江楚做了个万福，歉意的说道： “下人不懂事，公子莫怪！” 江楚也很不好意思，歉意的说道： “在下也有责任，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我倒是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不用了，谢谢公子好意！咱们就此别过！” 年轻女子说完后，就在自家丫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向着园门走去！江楚看着对方越走越远，依稀能够听到丫鬟小环还在埋怨自家小姐心善。而作为主人的年轻女子却没有任何的恼怒，只是对着丫鬟轻声调笑。 在对方走后，江楚继续浏览石碑上的诗文，只不过这次他时刻留意着周围的情况，生怕再发生刚才的事情。 不一会，在看到最后几块石碑的时候，江楚突然发现有几人正在对着一块石碑上的诗文进行拓碑！ 拓碑不稀奇，最让他惊讶的是，对方竟然是几位异族人！ 可惜绿珠不在，要不然她一眼就会认出带头之人就是昨天晚上差点将宁州学子逼得山穷水尽的东莱使者黎木由！ 由于江楚的前身也没有见过东莱族人，所以江楚并没有认出对方的身份！ 江楚好奇的走到旁边看了一眼，仅仅看了一眼，他就暗暗惊讶这群异族人的眼光之好。这块碑上无论是诗文还是书法都当为此林中之最，无出其右者！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关溪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江楚站在边上读了两遍，啧啧有声。正在拓碑的黎木由听到江楚的赞叹声后，回头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好一位温文尔雅的书生！黎木由手拿折扇，对着江楚拱了拱手。 江楚也有点惊讶这位异族人的风姿，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位年轻异族人的气质，圆润谦和中又带有异族人的凶悍与野蛮，给江楚一丝绵里藏针的危险感觉！最重要的是，此人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自信与智慧！ 江楚的前身见过不少异族人，不管是奴隶还是地位尊崇的官员使者，他们要么浑噩、迷茫；要么在面对大楚繁华以及深厚的文化底蕴时，都会有着一丝的发自灵魂的不安和敬畏！哪怕他们欲盖弥彰的用外在的野蛮和悍勇来掩饰，都改变不了其内心的自卑！ 但在此人身上，江楚完全没有看到这些！他笑着向对方拱手回礼，然后便转身走向旁边的石碑，浏览起上面的碑文。而黎木由显然也是和江楚一样的心思，都没有交流的欲望。双方各行其是，互不干涉！ 很快，江楚就浏览完了所有的诗文，转身向着外面走去。此时外面已经鼓乐齐鸣，诗会已经正式开始。主舞台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的密密麻麻，水泄不通！ 齐王赵素也带着一众官员来到了现场，只不过他们全都在那座四层高的崇文阁之上，正居高临下的观看舞乐！ 此时舞台上正在表演的是由齐王府的乐师和舞姬带来的《齐王破阵舞》，声势浩大，气势雄浑，让人热血沸腾！ 这是一曲用来歌颂勇武的武乐，天下诸王和皇室都在编排演奏，名字也随着封号的不同而不停变化！像在吴王那里就叫《吴王破阵舞》，在燕王那里就叫《燕王破阵舞》等等。 歌舞之后，便由宁州太守虞子期宣布诗会开始。这次的命题是咏物，格式不限，时间限定在正午午时之前。 作品做出之后，可以直接交给崇文阁门口的守卫。由守卫传入阁中，经由崇文阁下面三层的重重选拔，最终进入第四层，由齐王和一众官员共同决定最终的胜者！ 虞子期下台回阁之后，台上歌舞重新开始，花魁的争夺也正式拉开序幕！首先上台的是红袖招的念奴娇，其次是吟翠楼的花想容。这两位都是容貌、身材俱佳的美人，再加上精心编排的歌舞，节目效果十足！引得观众们阵阵叫好！ 江楚在台下也是看的津津有味。一连串的歌舞过后，一位名叫李青竹的姑娘的上场让江楚愣了一愣！这位姑娘正是之前和江楚在丰文林相撞的女子。 李青竹上台之后，抚琴清唱。她一开口，江楚又是一愣，竟然还是自己的作品！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李青竹的声音非常好，由她演唱起来这首《青玉案.元夕》，确实委婉动听，引人入胜！ 一曲唱完之后，江楚还觉得余音袅袅。只不过让他很诧异的是，明明是一首很动听的歌曲，下面观众却是反响寥寥。 江楚非常好奇，他忍不住向着身旁一位身材肥胖的书生问道： “兄台，她唱的不好么？为什么你们好像都不喜欢的样子？” 这位身材能抵两个江楚的胖书生诧异的打量了一番江楚，反问道： “兄台是第一次来参加诗会吧？” 江楚又是一愣，说道： “是！在下年前才来宁州定居，确实是第一次参加诗会。” 胖子闻言顿时笑了起来，一脸肥肉四下哆嗦。他为江楚热心的讲解起来！ “难怪兄台会有此一问！其实，这位青竹姑娘多年之前可是此地红袖招的头牌，卖艺不卖身，曾经得过多次花魁！但不知怎么就迷上了曾经的状元江楚，并给自己赎了身。 这么多年来，每次诗会都是这首青玉案！我们耳朵都要听出老茧了！而且之前还会边跳边唱，今年这光剩下唱了，要是你，你还会有兴趣么？” 江楚恍然，原来这位竟是前身的铁杆迷妹！这时候，在胖子和江楚身边的一位书生突然插嘴说道： “一直唱一首曲也就罢了，毕竟她声音还算不错！虽然现在年老色衰，但也还看的过去！我们也还能勉强接受！可她唱谁的不好，偏偏唱一位自甘下贱的赘婿的词，这就让人无法接受了！ 哼！堂堂帝国状元，竟然自甘堕落的去入赘，真是丢尽了我们读书人的脸！看看他江留仙这几年，哪还有什么作品，只怕早就沉浸在温柔乡里，江郎才尽了！” 第三十章 补了个刀 听到身边书生极尽鄙夷的话，江楚脸上一片平静，他虽不是原身，但心下依然犹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不一而足！ 愤怒、心酸、屈辱、无奈、愤恨等等情绪一一闪过，最终全都化作一声长叹！ 就在江楚发出长叹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边有人说道： “夸耀别人，就是庄严自己！今日倒是让本人大开眼界！素闻大楚文人相轻，真是名不虚传！” 江楚闻言，转头向着说话之人看去。在看到对方竟然是自己之前在丰文林见到的那位正在带头拓碑的外族人后，江楚很是有些诧异！ 此时的黎木由手里拿着那把招牌折扇，轻轻摇动。其脸上因为刚才的拓碑，上面还沾着一道墨汁，乌七八黑的有点惹人发笑，但同时也多了一丝率真与可爱！ 昨晚的事情，由于时间短，虽然还没有在宁州彻底传开，但在这些参与诗会的文人书生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周围的众人一看到黎木由，心里都有点大事不好的感觉！ 极力贬低江楚的书生在看到黎木由后，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拱手说道： “原来是东莱使者！在下宋、、、、、、” 他刚说到这里，就见黎木由霍的一下收起折扇，断然喝道： “闭嘴！刚才看了你一眼，本使就得去洗眼睛！要是再听了你的名字，岂不还得洗耳朵？这要是一不小心，脑子进了水变得和你一样愚蠢，那可怎么办？” 宋姓书生原本被打断了话语，就很是不爽！现在听到黎木由的话，再看到周围人都在看着自己，顿时羞怒交加！ 黎木由扫了其一眼，然后连忙移开目光，继续鄙夷的说道： “江状元才高八斗、文采过人，本使非常佩服！不能向其当面讨教，实在是人生憾事！《鹊桥仙》和《青玉案》实在是千古名作，足以流芳百世！阁下将状元郎贬的一无是处，不知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名作，让我这蛮夷拜读一番？” 宋姓书生被问的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别说，他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 黎木由见状，不屑的说道： “看来阁下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了，那你贬低状元郎的才华，便是嫉才！江状元当年的《国富论》，现在读来仍是让人拍案叫绝，叹为观止！不知阁下又提出了何等利国利民、震耳发聩的主张？” 宋姓书生闻言脸色涨红，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黎木由冷冷的说道： “料想也没有！那便是嫉能嫉贤！本使倒是觉得状元郎为情入赘、不计毁誉，倒是真性情！请问阁下，他这是祸国殃民了，还是给你家带来损失，又或者是吃你家粟米了？让你如此愤恨！” 听到这里，围观众人总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面对着黎木由的诘问，众人神色复杂！ 自方朝廷的状元，自方人在诋毁，却要一个蛮夷外族来维护，这实在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因此，周围并没有人为宋姓书生帮口！ 宋姓书生此时被问的哑口无言！他脸色通红，额头冒汗，羞愧的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即便他已经如此窘迫，黎木由依然没有打算放过他！ 这位已经先声夺人的东莱使者继续发难， “既然都没有，那阁下便是无端造谣，小人行径、卑鄙无耻！看阁下穿着，当是读圣贤书之人。那总该明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道理！即便是条狗，喝了几年墨汁，拉出来的屎，总也得带点墨香吧？” 说完之后，黎木由转头对着站在边上的江楚说道： “兄台温文尔雅、一表人才，还是离这种嫉贤妒能的卑鄙小人远点为好，免得被传染！那可就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江楚闻言，连忙后退一步！宋姓书生本就已经面色红紫，身体发抖！这时再看到江楚远离自己、后退一步，他顿时如遭雷击，伸手指着黎木由和江楚，颤声说道： “你、你、、你们、、、、” 话未说完，便张口“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倒去！众人一阵惊呼，场面顿时混乱起来！这边骚乱一起，立刻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哪怕是崇文阁上的齐地官员们也被惊动了！ 舞台上一位没甚名气的舞娘正在卖力的表演着精心准备的舞蹈，准备趁此机会一举打响自己的名气！此时见众人被骚乱吸引了目光而不再关注自己后，她心中大急，连忙将腰肢摇摆的更加妖娆！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一曲奏完，舞娘只得心中愤恨的黯然离场！亲手补了最后一刀的江楚，心中畅快之极！不过在看到周围群情涌动后，他连忙钻进人群躲在一边，免得被当成“楚奸”！不过他心下，却对这位东莱使者多了一份好感和感激！ 黎木由看着被人七手八脚抬走的宋姓书生，冷冷的说道： “此时此地，所有愚蠢，有罪！” 在听了他的话后，周围旁观的大楚书生们用既愤怒又敬畏的目光看着这位昨晚就已经在文人圈子内大名鼎鼎的东莱使者，神情复杂！ 哪里是毒舌，这完全就是唇枪舌剑好嘛！据说能够把人骂死，但那是传说，没人见过啊！今天倒是长见识了，这活生生把人骂吐血、骂晕，这种事还真是第一次见！ 就在这时候，人群外突然挤进来一位身穿东莱服饰的壮汉。壮汉对着黎木由轻声耳语，黎木由轻轻点头！随后这位东莱使者转身向着主舞台而去，一路之上，众人纷纷躲避！ 等来到舞台边，他一跃而上！黎木由走到舞台最中间，转身面向崇文阁，高声说道：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你们齐王府真是让本使大开眼界！”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静！众人全都迷惑不解的看着这位东莱使者，不知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坐在崇文阁四层边上的齐王赵素闻言，居高临下的皱眉看着黎木由，朗声说道： “使者，这是何意？” 黎木由哈哈大笑， “王爷，边境烽烟四起，子民横尸遍野，妻离子散！而您却在这里饮酒作乐，听这靡靡之音，实在有损“贤王”之名！” 齐王大怒，从座椅上豁然站起！他冷冷的说道： “黎木由，你辱及本王，是想东莱和本王开战么？” 黎木由闻言轻轻一笑，他“唰”的一声打开折扇，好整以暇的摇了摇，无比的从容淡定！这位才华横溢的东莱使者淡淡的说道： “王爷此言差矣！不是想要开战，而是已经开战！” 第三十一章 天下风云出我辈 黎木由的话一出口，众人先是一静，随后一片哗然！要打仗了么？齐地边境和东莱族虽然小纠纷不断，但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爆发大的战争了，很多人对战争早就已经没有印象了！ 齐王闻言，脸色猛地一变！他死死的盯着黎木由，沉声说道： “黎木由，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么？” 黎木由微微一笑，不吭不卑的说道： “本使在来的时候，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王爷，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而且，王爷做好齐国天下布武的准备了么？” 齐王赵素也是久经战阵的人，在最初的震怒之后，也慢慢的平复下来。他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 “想不到东莱出了你这等人才，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不过使者你就这么自信，你们能攻破东莱城么？” 东莱城，防御东莱一族的坚城。这座城位于东莱族所处的高山和临州之间的必经之地，直接扼住了东莱族入侵的喉咙！ 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经过齐王府近二十年不遗余力的打造，城高墙厚，再加上驻有重兵，东莱族想要强行攻破，怕是比登天还难！ 黎木由闻言，风轻云淡的说道： “这天下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消息应该也快到了。王爷请拭目以待吧！” 听到这话，齐国臣民的心全都猛的一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齐王赵素更是未雨绸缪的一连数道指令发了出去！ 看着传令将士自崇文阁上来来回回，黎木由也不由得感叹，赵素不愧是名震天下的齐王，光是这份不盲目自信、不虑胜先虑败的豁达心胸，就不是一般人可比！ 他转头看了下四周众多议论纷纷的书生文人们，然后抬头向着齐王赵素说道： “难得有如此多的才俊汇集此处，不如就由本使代表东莱和你们齐国来一场文斗如何？” 他这话一出，无论台下四周的书生文士还是崇文阁上的齐地官员，全都眼冒精光！虽然经过灯王之事，众人均知道此人堪称一代文豪！ 但昨晚太多人不在场，而且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对自己没有点自信？哪怕就是输过一场的明少舒等人也并不是真的心服口服！ 先不论前线战事如何，若是能打击一下这位东莱使者的嚣张气焰，也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齐王赵素将周围众人的反映看在眼里，暗暗点头。他淡淡的问道： “文斗？不知使者想要如何文斗？” 黎木由想了一下，说道： “这样好了，就比对诗！” 齐王赵素有点好奇的问道： “哦？对诗？怎么个对法？” 黎木由摇动折扇，胸有成竹的说道： “对诗自然是你一句我一句。双方谁先对不上来或者意境离题过大，便算输。王爷意下如何？” 齐王赵素略一沉思，然后猛地抬头，说道： “好！便以使者所言！远来是客，使者先请吧！” 黎木由向着齐王一拱手，看了眼舞台边上竖立在木架上的两只鼓面足有一人长的大鼓，几步走到其中一只的跟前。黎木由飞身跃起然后一脚踢出，大鼓发出“嗡嗡”的响声，翻滚着向空中飞去！ 升到最高处后，遂又飞快的向着舞台中央落下。等大鼓即将落到站在中央的黎木由头顶时，这位东莱使者用手中的折扇对着大鼓一挑一拨，大鼓就停在其高举在空中的折扇扇骨上，滴溜溜的转动着！ 片刻之后，等其转速慢下来后，黎木由用手中的折扇一翻一压。大鼓“嘭”的一声，落在舞台正中央，一面朝上，一面朝下！ 黎木由的这一手非常漂亮，虽然有些取巧，但也直接镇住了围观众人！直到这一刻，齐国臣民们才知道，这位文采惊人的东莱使者还是一位实力不凡的武者！世人所说的文武双全不外如是！ 江楚站在台下也是看的暗暗咂舌，如今已经完全接管身体的他自问也能做到这番动作，但绝对做不到像其这么举重若轻！ 黎木由轻轻拍了拍手，从台下的人群中突然挤进来一位身高两米多、身体魁梧健壮、一身疙瘩肉的巨汉。巨汉一手提着一把大刀，一手端着盛有笔墨的木盘，几步走上舞台。走到黎木由身前后，其弯腰将手中的木盘伸到黎木由身前，说道： “主公，请！” 原本齐国臣民们就被其魁梧的身材所震慑，在听到这句话，更是大惊失色！英灵！此等身材的英灵，必是一方英灵殿内的无双战将！ 崇文阁上的齐国大臣们也是一片哗然！大楚立国六十多年来，东莱从来没有出过英灵！这也是东莱和大楚的战争从来没赢过的重要原因！ 齐王赵素盯着黎木由，眼中泛起阵阵杀意！自己君臣都小看这位东莱使者了！其身份绝对不仅仅是使臣这么简单，他在东莱族绝对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齐王赵素很想下令杀死下面的黎木由，但想起刚才对方说的那句“王爷做好齐国天下布武的准备了么”，赵素就强忍着将心中的杀意压了下去！ 谁都知道武将英灵战力惊人，想要杀死这种英灵非常困难，就算杀死，也要付出巨大代价！但是，英灵的主人却是好杀的多！只要杀死其主人，英灵也会随之死亡，返回英灵殿！ 江楚好奇的打量着台上的巨汉，他在不停的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很可惜，对方身上没有太过标志性的东西，哪怕江楚熟读《二十四史》外加《清史稿》，也没有丝毫的头绪！ 黎木由拿起笔轻轻的沾了沾墨，在面前的大鼓鼓面上写下一行字。写完之后，他对着身边的巨汉轻轻说道： “仲康！” 巨汉英灵闻言，将手中大刀一下插在舞台上，随手放下手中木盘，然后抄起大鼓，猛地向着崇文阁上的齐王赵素投掷了过去！ 舞台下的众人见状，顿时发出一阵惊呼！齐王坐在原地的座椅上动也不动，等大鼓呼啸着飞到跟前时，从其身后突然闪出一名身穿盔甲的将领，将大鼓轻轻的接在手中。 站在舞台上面的黎木由见状，赞叹道： “龙且将军，好身手！” 江楚闻言，向着名叫龙且的英灵看去！他很想看看这位楚汉时期霸王项羽手下的第一猛将长的是啥模样。不过很可惜，离得有点远，而且对方全身都覆盖在铠甲下面，只能看到是一位身材健壮的三十多岁中年人。而且，台上黎木由刚才的那一句“仲康”，也让江楚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只是他一时没有想起对方到底是谁！ 这时候崇文阁上，宁州太守虞子期高声念道： “天下风云出我辈。诸位，谁来对？” 其说完后，无论是阁内还是阁下全都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想到，这位蛮族使者第一句就如此的气势豪迈雄浑，大气磅礴！就对方的这股气势来看，后面必是一浪高过一浪的震魂荡魄！ 现在不要说胜过，就是跟上其节奏，也得笔力遒劲，境界宏阔之人方能达到！阁内众人中，只怕也就只有宁州书院山长霍山、太傅方亭山或可一试。 霍山文风婉约，并非走的豪放路线，虽也有豪迈之作，但能不能顶得住后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很难说！ 太傅方亭山倒是走的豪迈路线，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最佳人选！但无奈他年纪太大了，这位太傅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和心气能不能扛得住，都很让人担心！ 最重要的是，让如此一位老人下场对阵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不如直接认输来的光彩！ 这个时候，要赢得光彩，还是来位年纪与之相差不大的人才行！明少舒走的也是豪迈路线，而且心气也高，一心想要连中三元，与曾经的大楚状元江楚一较高下！ 在看到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明少舒哭笑一下，缓缓地摇了摇头！自家人知自家事，昨晚那句“宁城与春色，气势两相高”，已经是自己最近气势的顶点了！经过昨晚的失利，自己心气受挫，根本就没有赢得可能！这时候下场，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殷离的文采倒是和对方相差无几，但是殷离走的是婉约派的路线，风格不搭。能不能跟上对方的节奏很难说！ 陈子欢倒是跃跃欲试，他好几次抬手想要拿笔，但最终还是无奈放弃！他心比天高，又年轻气盛，但偏偏笔力欠缺！从其昨晚的那首诗就能看得出来，单论笔力，他要比殷离和明少舒逊色一筹！ 眼看着全场一阵沉默，无人回答。一直坐在椅子上小憩的太傅方亭山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向前走上两步，说道： “让我这把老骨头来试一试吧！” 然而，他刚说完，就听下面有人说道： “大家都这么谦让，就让江某这个最不成器的来试试吧！” 话音刚落，众人就看到一位身穿青色儒袍、头上扎着书生巾、清新出尘的年轻书生轻轻的跳上舞台。齐王赵素看着下方舞台上英俊潇洒的年轻书生，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前几日的那位测字先生么？ 想起当日对方的灵活机变，齐王赵素没来由的心中一定，说道： “准！” 第三十二章 赐酒！ 在听到齐王同意后，龙且将手中的大鼓猛地回掷！望着呼啸而来的大鼓，江楚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却是暗骂不已。 “这个莽夫，有没有脑子？这么大的力量，我哪里接得住！难怪空有一身强大武力却被韩信用计诛杀！” 就在江楚准备丢人不丢命的躲到一边时，突然一位和黎木由的英灵差不多身材的巨汉从天而降！“嘭”的一声大响过后，其脚下的舞台木板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并向下凹陷断裂！ 巨汉手中拿着一把长长的禹王槊，肩头坐着一位扎着两颗羊角辫、俊俏可人的红衣小姑娘。红衣小姑娘手中拿着两串大大的糖葫芦，正吃得有滋有味！ 巨汉一伸手将急冲而来的大鼓轻轻接住，“咚”的一声放到江楚跟前。江楚看着头部是一条鱼形的禹王槊以及巨汗头顶扎着一条小辫子、四周全部剃光的发型，顿时就猜到了这位明显带着异族血统的英灵是谁了！ 华夏历史上猛将如云，多不胜数！其中以力大闻名的也有很多，但最有名的莫过于“王不过霸，将不过李”！而眼前这位，就是将不过李的李存孝！ 李存孝已经让江楚很是吃惊，但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坐在其肩膀的红衣小姑娘。这不就是昨晚自己摔倒时，站在路边发笑从被自己威胁“再笑，就抢回去做压寨夫人”的小姑娘么？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红衣小姑娘坐在李存孝肩头，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向着江楚问道： “喂！大恶人！你什么时候抢我回去啊？快点啊！我都无聊死了！” 江楚闻言，顿时尴尬无比！开玩笑，谁敢抢！先不管你到底是谁，就光一位李存孝就够吓人了！ 红衣小姑娘催促完江楚后，张嘴向着黎木由吐了几颗山楂种。黎木由连忙将折扇挡在脸前，将山楂种一一挡了下来。站在其身后的英灵顿时大怒，伸手拔起插在舞台上的大刀，就要冲向李存孝和红衣小姑娘！ 黎木由手拿折扇向后轻轻的挥了挥，阻止了自己的英灵。他向着小姑娘躬身一揖，说道： “在下黎木由，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红衣小姑娘从李存孝肩头站起来，摇了摇脑袋，晃了晃上面的两根羊角辫。她看了眼黎木由，轻哼一声说道： “你这人好不知礼！姑娘家的芳名怎能随便告诉陌生男子？不过，你胆子不小，我喜欢！” 说完之后，她从李存孝肩头跃起，一下跳到另一面大鼓上，踩了一脚后，就带着大鼓“嗵”的一声，落在舞台上。红衣小姑娘不再理会别人，站在鼓面上一蹦一跳，将鼓面踩得“咚咚”作响，她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李存孝和黎木由的英灵分站在两边，就像是两尊金刚一样，东西对峙！ 说也奇怪，自从红衣小姑娘出现后，崇文阁上自齐王赵素到下面的官员，脸色都有些凝重！似乎对其的到来，并不欢迎！ 很快，江楚从台下要来笔墨。他走到写有诗句的大鼓面前，向着黎木由一拱手说道： “黎兄请了！” 黎木由拱手还礼， “方才丰文林内，本使就觉得江兄的风采气度，让人折服！果是人中龙凤！本使非常期待江兄之文采，请！” 说完之后，他伸手颇有风度的对着鼓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江楚左手拢着右手衣袖，提笔轻轻的在鼓面上边写边念道： “一入江湖岁月催！” 黎木由见到江楚的字迹后，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字”！但在江楚写完之后，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开的第一句“天下风云出我辈”，气势豪迈，大气磅礴，大有俯瞰山河、指点江山的意味！可以说是气势高耸入云，豪气冲天！他正是要以势压人，打压宁州文人的心气和斗志，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为己方最大程度的谋取利益！ 但对方的这句“一入江湖岁月催”，却是陡然将其的气势拉低了一大截！这样连读下来，不但没有了大气磅礴的气势，反而有种无奈的苍凉！ 黎木由心中一凛，顿时知道自己遇到大敌了！看着眼前这位气质谦和文雅、清新出尘的年轻书生，这位东莱使者心中升起浓浓的战意！ 当江楚提笔开始书写的时候，周围的大楚子民全都静心凝气，紧张兮兮的等待着。在听到江楚念出诗句后，顿时轰然叫好！ 齐王赵素心怀大尉，面露笑容！黎木由的心思，阁上众人全都心里明白，但对于这种阳谋，就算再心里清楚明白，只要己方无人能对抗其文采，那就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憋屈无奈的入彀！ 众人均在向着齐王恭贺，宁州出现了大才！只有宁州太守虞子期眉头紧皱，暗暗焦急！楼上这么多人中，他对江楚的才学最有体会，同时也最明白下面舞台上这位年轻书生的可怕！ 黎木由宁心静气，完全无视四周的喧闹。酝酿一番之后，他提笔在鼓面上写下一句，同时高声念道： “皇图霸业谈笑中！” 他这句一出口，四周众人顿时又陷入了沉默！通过这一句可以看出，这位东莱使者不但没有被打压住气焰，气势反而更加高涨！ 天下风云不但出自我手，我还能开皇图筑霸业，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齐国君臣的心中顿时沉甸甸的，犹如压了一块石头！都在为台上的江姓书生捏了一把冷汗，生怕他扛不住压力！站在崇文阁中的明少舒深深吸了一口气，既为台下的书生担忧又为自己庆幸！ 这位东莱使者的气势，果然是一浪高过一浪！还好自己没有下场，以目前自己的心态，和对方比拼起来，只会输的颜面无存！自己输了还在其次，要是连累整个齐国都抬不起头来，那可就百死莫赎了！ 江楚在万众瞩目之下，提笔在鼓面上边写边道： “不胜人生一场醉！” 此句一出，众人皆有些沉默！在周围众多心存功业的年轻文人们看来，这句有些牵强！大丈夫在世，谁不渴求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千秋功业，万世流芳？为此，甚至都有人呐喊，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 对于这句诗，也只有那些功成名就或是历经沧桑的人方能心有戚戚焉！齐王赵素感慨的连念数遍，然后他猛地一拍身前的阁楼栏杆，断然喝道： “好！赐酒！” 第三十三章 提剑跨骑挥鬼雨 随着齐王的一声“赐酒”，很快一坛封装完整的美酒便被送到台上的江楚面前。 江楚拿过几个酒碗放到台上，拍开泥封斟满酒。他自己拿起一碗酒，向着台上的众人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这是江楚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饮酒。齐王赐的酒确实是好酒，香醇味美，就是有点淡，没有另一个世界白酒的烈性！ 黎木由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自己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全被对方以这种软绵绵、避实就虚的方式化解！他就像是一位力大无穷的力士，空有一身力气，却每拳都打在空处，无从着力！让他有种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憋屈！ 黎木由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这次他没有急着书写，而是将一位属下手中捧着的长剑一抽而出！“唰唰唰”连续三剑，剑光闪动，这位东莱使者就在台上舞起了剑法！ 在鼓面上自顾自“咚咚”跳着玩耍的红衣小姑娘，喝了一碗江楚送过来的酒，有点喝大了的感觉，扭着身子竟然在鼓面上跳起了舞！看着其手舞足蹈的样子，江楚顿时有点后悔，这是喝醉了，要耍酒疯的架势啊！ 红衣小姑娘虽然跳起舞来双手挥舞的一点美感都没有，完全就像是在乱摆，但其双脚踩在鼓面上却是非常的有节奏！ “咚”、“咚”，“咚咚咚”！很快鼓点中便透露出沙场点兵的气势！旁边两位犹如巨人一般的英灵在喝了酒后，相互对望着，有种磨拳擦肩跃跃欲试！ 周围众人全都默默的看着台上，都知道下一次交锋必是巨浪撼城、石破天惊！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位传令兵一路狂奔至此，对着崇文阁急报！ “报！启禀王爷，临州急件！” 齐王赵素吸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看着阁楼下方的传令兵，平静的说道： “讲！” “临州急报，四月五日，东莱守将周怀安杀死副将李江、费成等人，打开城门引东莱大军入城。东莱陷落！六日，东莱十五万大军，围困临州！太守郭宗棠措手不及，只得据城坚守，求王爷火速救援！”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齐王赵素更是勃然大怒！他拨出配剑，将面前的阁楼栏杆一剑砍断！ 周怀安原本是东海上一股小海贼中毫不起眼的一员。趁着所在海贼与另一股海贼火拼时，他出其不意的杀死己方头领，投降对方，因功升任对方四当家！ 两年后，在该伙海贼得罪了另一股大海贼“一溜烟”后，其便私下投靠一溜烟，并用迷药将另外三位当家迷倒，砍下脑袋！由此，周怀安成了一溜烟的三当家！ 然而仅仅过了一年，一溜烟便因劫掠齐王货船，被震怒的齐王下令水师围剿。这次又是周怀安秘密向着齐王水师传输情报，并将一溜烟引入齐王水师包围，从而这伙横行东海多年的悍匪被一举剿灭！ 齐王不计较其过往，论功授其校尉之职！后来，逐渐升为东莱城守将！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没想到，一向安分守己、五十多岁的周怀安竟然临老又来了这么一出！ 以前就曾有人将之称为三姓家奴，现在好了，又多了一姓！ 今天是四月七日，黎木由是六日到达的宁州城！按照路程算来，其到达宁州需要两日。也就是说，在其经过东莱城前往宁州的第二天晚上，东莱城便告陷落！ 好好，很好！齐王赵素怒气勃发！此时，现场一片寂静，只有红衣小姑娘还在鼓面上跳的兴起！似乎是感受到了现场气氛的压抑与凝重，鼓点中渐渐传来金戈铁马、沙场厮杀的惨烈气氛！ 随着鼓点和周围气氛的凝重，黎木由借助外力催化，一身煞气充斥全身，似乎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把锋利无匹的利刃！他一剑将地上所剩不多的酒坛挑起，然后长剑向后摔出，准确无误的没入属下手中的剑鞘中！ 黎木由抓住酒坛，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然后猛地将酒坛扔在台上，“啪”的一声摔的粉碎！ 随后，其走到鼓面之前，携带着族人破东莱、围临州以及他刚才积蓄而来的一身气势，泼墨挥毫，迅捷无伦的写下两句诗！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在写下这两句杀气四溢、阴森恐怖的诗句后，这位东莱使者一身攀到顶点的气势犹如水银泻地般，一落千丈！黎木由的一身气质很快由满身煞气恢复了之前的谦和儒雅，又变成那位轻摇折扇的温文公子！ 但从其苍白中略带一丝潮红的脸色以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就可以看出，这一番爆发，对他也是不小的负担！这也是之前，齐国臣民都不希望太傅方亭山出场的原因，就是怕年老体衰的方亭山心脉承受不住压力，出现意外！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这两句诗中的无尽煞气以及其中恐怖、阴森的意境，顿时将齐国臣民们全部震慑住了！再加上如今东莱城破，十五万大军围困临州的消息，更加无限的扩大了这两句诗的渲染力，让周围众人顿觉通体发凉！ 全场久久无人出声，即便是久经战阵、见多识广的齐王赵素也在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黑云压城城欲摧，一股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在场中展开！就算是喝醉了的红衣小姑娘也受到了渲染，鼓声变的低沉起来！ 江楚看着鼓上煞气四溢的两句诗，又看了下四周被先声夺人的众人，趁着酒劲，哈哈大笑！ 黎木由原本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是满意，效果持续的越长，齐国臣民心气下降的越厉害，他将来的收益就越大！但在江楚哈哈大笑之后，他就顿时觉得不妙！ 果然，随着对方的大笑，原本被震慑了的齐国臣民顿时清醒了过来！江楚大笑之后，提笔在鼓面上飞快的写下两句诗，同时高声念道：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十五万大军又如何？真要打起来，你东莱一族的十五万大军，最终又有几人能活着返家？如山的白骨中，又有多少是东莱族人所有？ 黎木由看到“只叹江湖几人回”这句之后，就知道自己的一番苦心孤诣全都付诸东流！ 果然，就和他想的一样，齐国上下在听到这句后，眼中爆发出精芒，一扫刚才的颓势，变的斗志昂扬！ 第三十四章 离间见疑 读完全诗最后两句，齐王赵素哈哈大笑。由于年纪渐老，再加上近二十年的平和日子，虽然其不曾懈怠政事，并赢得“贤王”称谓，但也让养尊处优的他失去了当年的锋芒！ 当江楚的最后一句，“只叹江湖几人回”，却让他突然升起豪情壮志，身体一下子充满了力量和自信，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身强力壮、率领千军万马纵横沙场的年代！ 齐王赵素目光锐利的看着下方的黎木由，不屑的说道： “黎木由，看来近二十年本王对你们太过仁慈，以至于让你们忘了君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东莱十五万大军在本王眼中不过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台上黎木由对着江楚拱手，佩服的说道： “江兄心思缜密，文采惊人，本使佩服！” 江楚连忙还礼，衷心说道： “黎兄，手段高明，才思敏捷，在下也是佩服的很！” 说完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全都微微一笑，有点惺惺相惜。此时在听到齐王的话后，黎木由转身看着阁楼上的齐王，铿锵的说道：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王爷仍有此豪情，可喜可贺！本使后日离城，若王爷还不能给本使一个满意的答复，那咱们就战场上见真章！到时，虎兕出于柙，硅玉毁于椟中，王爷莫要后悔才好！”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向着舞台下走去。等即将走下舞台的时候，黎木由突然站住身体，朗声说道： “江兄，咱们约定的事情，莫要忘了！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只要江兄投效东莱，大宰之职，虚位以待！” 说完之后，他头也不回的率手下离去！大宰，东莱族特有的官职，相当于齐王麾下的齐王相！ 江楚闻言，目瞪口呆！两人之前连话都没说过，约定个毛线啊！大宰之位，更是子虚乌有！但这个时候，他也没法解释啊！江楚现在是将黎木由恨得牙痒痒！直想将之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看着黎木由越走越远，江楚只能无奈苦笑！这家伙，刚才还惺惺相惜，转眼就给自己捅刀子！以后，一定要找机会狠狠的坑他一次！ 千万别小看黎木由这句话的威力，由于刚刚经历周怀安的背叛，齐国臣民现在对此都很敏感！江楚环视四周，就看到原本对自己无比热情、目光炙热的民众，现在大多都眼神淡了下来！ 阁楼上的齐国众臣听了黎木由的话，看着下面舞台上的陌生书生也是阵阵狐疑。即便是齐王也是将信将疑，虽然他觉得离间计的可能高达九成！ 但那一成的可能，也让他举棋不定！此时，上次相见时，宁州太守兼老友虞子期对对方的评价顿时又出现在他心中，“又是一个玩弄人心的诡诈之徒！” 人心最是飘忽难测，自己就是因为看错了周怀安，方才有今日之祸！想到这里，齐王赵素对江楚的心思也冷了下去。 他看着下面舞台上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的年轻书生，说道： “先生才高八斗，文采出众，大涨我齐国文人士气！赐黄金三千两，绸缎十批，玉如意一对！” 如此丰厚的赏赐，引得众人全都无比的羡慕！但江楚和了解齐王的人都明白，齐王赵素这是起了疑心！所以才会连对方的姓名都不问，就给了这么丰厚的物质赏赐，大有赐金放还的意思！ 对此，江楚毫不在意，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财，对于前途官职他是丝毫不担心！齐国虽好，却落不得他这只凤凰！有了神都的那颗参天梧桐树，其它枝丫他还真看不上眼！齐王赵素如今的作为，正合他意！ 江楚面色平静的躬身道谢。看着宠辱不惊的江楚，阁楼上的不少人都在暗暗为之惋惜。太傅方亭山准备回去就写信向神都举荐！ 江楚正准备下台，突然听到一边传来“咚”的一声大响。他转头一看，顿时苦笑不得！原来是在鼓面上自娱自乐的红衣小姑娘，在耍了一阵酒疯后，终于醉倒了！ 他正准备过去看看对方的情况，就见李存孝一步跨到鼓边，伸手将自己的主公抱起，然后一下跳到台下！完全不理会众人，向着外面大步走去！江楚原本还有很多疑问想要请教，见状，也只得无奈放弃！ 江楚刚刚走下舞台，就见眼前突然出现四名黑云卫向着自己躬身行礼。其中一人说道： “大人，我等奉督主之命，前来保护大人！” 江楚点了点头，现在他确实需要护卫。虽然黎木由的话让大多数人对之产生怀疑，但总还是有不少人想要和江楚结交。有了这四名护卫在身边，确实给江楚省了很多麻烦！ 因为自从这四人出现之后，原本向着江楚蜂拥而来的人群，顿时如避蛇蝎一般，远远的躲了开去！不愧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黑云卫，这名声真是逆风都能臭十里！ 江楚下台之后，便没了再继续留下来参加诗会的兴趣。而且这届诗会经过这么一折腾，也必然会变得虎头蛇尾！他带着四名护卫畅通无阻的离开福顺园，一边观赏着街景，一边朝着小清苑的住处返回。 没用多久，江楚就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此时已经时近正午，他有点饥肠辘辘。走进屋子，江楚对着正在屋内擦拭各种家具的少女说道： “绿珠，我饿了！去后厨打些饭菜，咱们吃饭！” 听到他的话后，正背对着江楚的少女身体猛地一颤。她转过身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江楚说道： “奴婢碧珠见过大人，谢大人搭救之恩！” 见其一下跪在地上，江楚吃了一惊，连忙说道： “绿珠，快起来，你这是干嘛？” 随后，听了对方的话后，他就察觉到不对。江楚狐疑的看着地上少女，问道： “碧珠？你不是绿珠？抬起头来！” 跪在地上的少女闻言慢慢地抬起头。江楚一看，这不就是绿珠么？搞什么？ 就在这时候，突然从门外又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一位少女，她一进门，就对着江楚说道： “大人，你回来啦？” 刚说完，就看到了屋内的情形，她眼珠一转，立刻对着江楚说道： “大人，猜猜我是谁？” 看看刚从门口进来的绿珠，再看看眼前长得一模一样的碧珠，江楚顿时明白了！ 好家伙，双胞胎啊！ 第三十五章 王府议事 绿珠和碧珠这对双胞胎，虽然长相江楚傻傻分不清楚，但性情却有着很大的不同。绿珠活泼跳脱，大大咧咧；碧珠可能是在教坊司时间长，吃的苦楚多，性情显得沉稳规矩。 这一点，从吃饭上就能看的出来。江楚招呼两人一起坐下同桌吃饭，绿珠直接大大咧咧的就要坐下，但碧珠却一把将妹妹拉住。直到江楚沉下脸，她才到桌边坐下。 当然，这点也可能是因为她刚来，不像绿珠已经和江楚一起吃过两次饭的原因。吃饭的时候，江楚没有动筷的菜，绿珠只要想吃，拿起筷子就夹。但每次都是被碧珠毫不客气的打落筷子，直到江楚吃过，方才允许绿珠动筷。看的江楚很是好笑！ 刚刚吃过饭没有多久，江楚闲来无事，就将昨天送来的案卷中那些没有看过的拿出一卷看了起来。不一会，脚步声起，小院内走进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中午护卫江楚的那四名黑云卫，四人后面跟着一群人，他们有的抬着箱子、绸缎，有的抱着盒子。 江楚走到门外，静候他们到来。等来到近前，一位四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管家模样打扮的中年人来到江楚面前，对着江楚躬身一礼，说道： “小人齐王府管家赵三，拜见江大人。小人奉命给江大人送来赏赐之物，请大人查点。另外，王爷正和诸位大人在王府议事，特让小人来请大人过府。” 俗话说，“君王舅子三公位，宰相门前七品官”。江楚对于这位管家可不敢大意，连忙还礼，笑着说道： “些许小事还得劳烦赵管家亲自跑一趟，江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花花轿子众人抬，赵管家见江楚如此客气，也很高兴。他笑着说道： “江大人太客气了！状元郎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能为状元郎效劳，那是小人的荣幸！” 江楚闻言一愣，很是诧异。见到江楚脸上的神情后，赵管家轻声说道： “朱雀大人正在王府。” 江楚一点就透，他对着绿珠吩咐道： “绿珠，去把昨天朱雀大人给的好茶，给赵管家来一份。” 这茶叶是昨天晚上朱雀送的，据说是皇帝陛下赏赐的好茶。很快，绿珠就送来一个紫砂小罐。赵管家一看到这个小茶罐就两眼冒光，毫不客气的从绿珠手中接过来。随后，他将茶罐凑到鼻前一闻，满脸的陶醉的说道： “这可是最纯正的“碧落”！小人前年承蒙王爷厚爱，赏赐了小人一点。那滋味喝过之后，真是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说完之后，他就将茶罐小心翼翼的收进衣袖中，对着江楚说道： “江大人，小人就厚颜收下了？” 江楚哈哈一笑，说道： “赵管家尽管收下，喝完，我这里还有！” 江楚一边说，一边暗暗心想，“资料上说这位王府管家好茶，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黑云卫为了这次的铁器舞弊案，特意搜集了齐地大小官员的一些资料，其中就有这位王府赵管家的资料。刚才江楚在屋内看的正是这些东西。 江楚随后骑着照夜玉狮子跟着赵管家来到王府，有着赵管家带路，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王府。齐王府占地面积大的惊人，其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湖水假山，亭榭相连，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很快，他们就来到一处挂着一面“议事堂”牌匾的高大厅堂外面，赵管家对着江楚说道： “江大人请稍后，小人进去通报一下！” 江楚拱手说道： “有劳赵管家！” 很快，赵管家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江楚说道： “江大人，快请进吧！王爷和诸位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江楚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议事堂内如今满满都是人，江楚大体扫了一下足有二十来人。大堂正位上坐着一身明黄蟒袍的齐王，很是威严。 其下首分别是赵长素、赵长庚两兄弟，再往下是太傅方亭山，其下面是一位头发黑白相间的老者，江楚一看其穿着打扮，立刻便知道此人是齐王相陈同。另一边是一位身穿盔甲、五十多岁的武将，一张国字脸，不怒而威。如果黑云卫的资料没错，此人应该就是掌管齐国军事的中尉蒋俊仁。 江楚看到这里就没有再看下去，因为他已经走到了厅堂前部。江楚停下脚步，对着齐王躬身行礼， “江楚拜见王爷！” 齐王赵素坐在高大的座椅上，看着下面正对着自己行礼的俊雅书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说道： “留仙不用多礼！快快入座！” “谢王爷！” 江楚一转身，然后就看见坐在门口附近的朱雀正在对着自己招手。江楚快步走到朱雀下首的椅子上坐好。 虽然朱雀的官职与品秩都很高，但因为铜雀台的特殊，而且这又是齐国内部事务，根据大楚法令，她只有监督权，并没有议事权。所以，她只能在此旁听。 齐王赵素能够给她在正位上摆个位置，而不是在正位后面摆个旁听位，已经是莫大的面子！江楚此时的身份更是不堪，他虽然是崇文殿学士，但却没有正式的职务。也就是身份尊贵，职务完全和庶民一样！ 齐王赵素看了一下众人，说道： “众卿，临州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都有何高见，请畅所欲言！” 齐王话音一落，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中尉蒋俊仁身上，毕竟他是主掌齐国军事的最高长官。蒋俊仁站起身来，对着齐王赵素拱手说道： “王爷，东莱族一直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只不过因为他们一直龟缩在山岭之地，我们很难将之剿灭，方才让他们苟延至此！他们这次肯自己出山，我觉得是好事，咱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之主力一网打尽！再趁机攻陷其族地，永除后患！” 他话刚说完，其下首就有一位武将站起身来，慷慨激昂的说道： “王爷，末将觉得中尉大人所言甚是！他们在山地和密林中时，我们确实很难围剿。但是出了山林，在平原上，他们没有骑兵，而我们却有着大量的精锐骑兵，拥有完全的主动！ 平原野战，骑兵为王！东莱完全不是对手！我们可以轻易将之打败！” 他这话一出，顿时引得众人连连点头。一时之间，附和之声大起！就是连齐王赵素也很是赞同！ 江楚坐在末尾，对他们的议事毫不在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现在正在想着明天回家给小溪带什么礼物呢。 就在他想到高兴处，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的时候，突然听到齐王赵素说道： “留仙，你才思敏捷，可有什么要说的？” 江楚闻言一愣，问我吗？我就是个透明啊，齐王你问我干吗？我不就是来走个过场么？ 见堂上众人都在看着自己，江楚无奈的站起身来，说道： “王爷，我觉得你们刚才讨论的非常有道理，高屋建瓴，让人茅塞顿开！我完全赞同你们的意见！” 众人因为中午诗会的对诗以及在知道其是大楚近年来最具盛名的状元江楚后，原本对其很是期待，希望他能说出什么高见。结果现在一听，完全就是个万金油的混子，不禁大失所望！ 状元郎，写诗写文章是好手，但说到军事、带兵打仗还是不在行啊！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人无完人，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江楚说完，心下非常得意，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齐王赵素闻言，顿时脸色一沉！要是没有之前的姑幕之遇，或许他也会和别人一样的想法，认为江楚对此完全一窍不通！ 但经过上次代写讼状的事情，齐王赵素很清楚，眼前这个年轻的状元完全就是个擅长审时度势、智计百出的谋士！现在之所以这么说，根本就是因为他想置身事外！ 所以，齐王赵素脸色不善的看着江楚说道： “留仙！根据大楚律法，战争期间，本王有权利征调诸侯国内的一切！你想置身事外，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这场战争持续十年，你就要待在本王这里十年！哪怕如厕，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也去不了！” 江楚闻言，顿时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连忙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朱雀，然后就很悲剧的看到朱雀向着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江楚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这时候，他就听到齐王赵素继续说道： “留仙，有什么高见，就不要藏拙了！为了你自己，赶快说吧！” 江楚无奈的叹了口气，组织了一下思路说道：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原本对江楚不甚在意的人，在听到这句话后，无论文武，全都不自觉的挺直身体，眼冒精光的看着他。 江楚接着款款而谈， “钱财，乃战争之父母！赢得战场，输了钱财的战争都是失败的！” 说道这里，他顿了一顿，环视了一下堂上众人，问道： “敢问王爷和众位大人，要是真和东莱爆发战争，我们自己的损失先不说。就算真如各位大人所言，我们打败了东莱，杀上其族地，将之彻底剿灭。我们能得到什么？ 我们损失了一个廉价的桑麻、茶叶和刺绣出产地，仅仅是为了消除一个威胁，值得吗？” 第三十六章 后生可畏 堂上众人听了江楚的话后，均是一愣！状元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反对交战么？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齐王相陈同看着江楚，淡淡的说道： “江学士，剿灭东莱后，我们可以派人上去耕种，而且还少了一个威胁，怎么看，都是利大于弊的好事吧？” 齐王相陈同称呼江楚为江学士，正式刻板，显得公事公办。众人对于陈同的话很是赞同，暗暗点头。但他们也都知道，江楚既然这么说了，不可能没有下文，大家都在等着他继续论述。 江楚对着陈同一拱手，说道： “陈相所言甚是。但是陈相可能忘了，这种事情前朝大汀王朝就曾经做过！三百多年前，他们杀光了山上的蛮族，迁移自己的百姓上去耕种。但是效果如何？仅仅过了四十年，这里便多了一个东莱族！” 江楚的话一说完，众人有点沉默。众人都是聪明人，谁都知道按照东莱领地易守难攻的情况，都将无可避免的走上自立的道路。无非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时候，中尉蒋俊仁一拍座椅，向着江楚不悦的问道： “江学士此言何意？莫非是要我们向东莱低头，和那黎木由和谈不成？” 江楚闻言微微一笑，说道：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对于东莱，他们胆敢妄兴刀兵，自然要给他们予以痛击！要不然，我大楚天威何在？不过，和谈还是要谈的！ 东莱族十五万大军围困临州城，但却围而不攻。固然有临州城高墙厚的原因，但诸位大人也不要忘了，东莱族常年往来于山路、出没于密林，攀爬于悬崖峭壁。他们不擅长骑战，但要说起攻城拔寨，却是不容小觑！ 现在之所以迟迟不发起攻城，无非是在伐交！做出这么一个样子，逼迫我们与之和谈！争取为他们取得更大的利益！” 齐王世子赵长素这时候站起身来，他看着江楚说道：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江学士的意思是，给予他们迎头痛击之后，再与他们何谈！那么请问江学士，和谈之后，若是以后他们再以此行事，怎么办？要知道，我们以前就是这么做的，可他们现在不照样举兵侵犯！ 难不成，我们还要次次和谈不成？若是这样，为何不趁此一举将之完全剿灭！” “对！世子殿下所言甚是！所以，我们不能和谈！” 赵长素说完之后，顿时得到不少人赞同。不得不说，这位赵长素能够得到齐王麾下文臣的认同，确实有过人之能。 江楚待议论声平静下来，方才说道： “世子殿下所言有理！按照以往的几次经验来看，这种情况在以后是必然发生的！” 江楚刚说到这里，一位武将就猛的站起身来，对其声色俱厉的说道： “既然如此，你还让我们与之和谈，敢问江学士用心何在？莫非你真是对方的奸细不成？” 他这话一说完，再加上黎木由之前的离间，堂上众人看向江楚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放肆！胆敢诋毁江学士，我看你才是奸细！” 他刚说完，朱雀就猛的站起身，对其高声怒斥！江楚见状轻叹一口气，心下对黎木由的怨念又多了一分！他连忙对着两人说道： “两位大人稍安勿躁！且听在下把话说完！东莱这次起兵，为了什么？无非是粮食！缺粮是他们的天然短板！但以后他们若是有了足够的粮食呢？” 他这话一出，众人全都面面相觑！足够的粮食？他们哪来的足够粮食！他们山顶虽然有耕地，但是产出完全不够食用！ 齐王这时候也很是不能理解，他皱眉向着江楚问道： “留仙，他们足够食用的粮食从何而来？” 江楚笑着说道： “自然是我们卖给他们！” 他这话一出，众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一样！难怪文采那么好，原来是读书把自己读傻了！东莱族要是有钱，何至于会兴兵！没有钱，我们凭什么卖给他们? 宁州太守虞子期是在场众人中最了解江楚的一个，他可完全没有觉得江楚是傻子的想法。他看着江楚说道： “我们都知道东莱没钱，更不要说购买足够食用的粮食！江学士，不要故弄玄虚，有话直说！” 江楚闻言，继续说道： “东莱族虽然缺粮，但他们的产出的桑麻、茶叶、刺绣等物，均是好东西。之所以他们一直这么穷，是因为王爷用东莱城切断了他们的运输通道，把这些东西的价格压得甚至不及市场收购价格的五分之一！ 但如果王爷把这些东西的价格提到正常水平下，他们不就有了足够购买粮食的钱财了么？” 这时候，一直似睡非睡的太傅方亭山闻言睁开眼睛，看着江楚说道： “江学士，把价格提升起来，他们确实就有了购买粮食的钱财！但这样的话，我们不是资敌吗？有了粮食和钱财的东莱，我们不是更加难以制衡！” 他这话非常有道理，立马得到所有人的赞同，就是连朱雀都轻轻点头！江楚向着这位备受尊敬的老大人恭敬行礼后，说道： “太傅大人，你想一下，现在他们耕地一年种植粮食的产出完全不够食用。当茶叶桑麻的价格提高后，同样的土地产出的桑麻茶叶所换来的收益将会是种植粮食的数倍甚至十数倍！ 到时候，种植粮食的人挨饿受冻，种植桑麻茶叶的人吃饱穿暖，大鱼大肉！试问太傅大人，让您来选择，您会种桑麻茶叶还是种粮食？” 太傅方亭山闻言，眼中露出一丝精芒，说道： “如此，东莱将无人种粮，他们的粮食将会完全依赖于我们！” 江楚紧接着说道： “没错！而且，东莱领地虽然处在山上，但他们的另一边却是大海！空气潮湿、多雨，他们储存的粮食最多也就半年之用，再多便会发霉腐烂！就算能买到再多的粮食也无法大量储存！ 如果将来，东莱一旦有变，我们就切断粮食供应，封锁他们的出山道路。半年之后他们就会绝粮，就算他们立刻铲除桑麻茶树种上粮食，也完全于事无补！ 最重要的是，桑茶对农田伤害很大，就算铲除，没有数年的修养，休想适合种粮！原本耕地就不多，再加上田地粮食产量骤减，这样他们就会持续多年缺粮！ 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他们就会因饥饿而相互内斗、内乱，最终自取灭亡！” 江楚说到这里，全场一片寂静！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们眼中无比棘手的难题，竟然会用这种别出蹊径的方式化解！ 众人看着眼前温文尔雅、款款而谈的年轻书生，全都身体发寒，甚至一位文臣还失手打碎了茶盏！ 这位状元郎真的还是人么，不会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吧？要不然，怎么会想出如此恶毒的谋划！ 整个议事堂良久都没人说话！太傅方亭山轻轻闭上眼睛，喃喃说道：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第三十七章 客随主便 随后，众人又商量了一下，便决定采纳江楚的谋划。这个谋划，说简单很简单，一旦开始实施之后，甚至都不用特意去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东莱族在利益的牵引下，就会自动入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们甚至会兴高采烈、心花怒放的在自己的脖子上，自己给自己拴上一根看不见的吊绳，从此以后受制于齐国！而齐国需要做的，只是在对方不听话的时候，拉一拉这根吊绳！ 这就是东莱地域狭小、经济格局单一的悲哀，在面对经济入侵的时候，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但要说难，也不容易。就目前的情形来说，齐王府必须要做到以下两点，方能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 第一，齐王府必须要给东莱族一场印象深刻的痛击，让之以后不敢再随便妄起刀兵！ 第二，从东莱族手里收回东莱城。江楚的谋划，一切都是基于东莱城这座卡住东莱族咽喉的坚城在齐国自己的控制下为基础的。 若是东莱城在东莱一族的手上，提高桑麻茶叶等的价格除了资敌之外，没一点别的用处！ 接下来，就完全没有江楚的事情了。像什么调兵遣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派遣先锋军队前去支援临州城等等，均是齐王和一众大臣的抉择，他和朱雀这两个外人，完全没有发言权。 一切商量完毕，临散会的时候，齐王突然说了一句话， “朱雀、留仙，从现在开始，本王暂时征调你们在齐王府下效力，不得擅离！” 朱雀起身应令，江楚则呆若木鸡！有没有搞错，我都给你们出谋划策了，为什么还要征调我？带兵打仗之事，我是真的一窍不通啊！ 江楚又气又恼的被朱雀拉出齐王府。朱雀看着郁闷的江楚，淡淡的说道： “江学士何必懊恼！这个结果，你一开始不就想到了么？要不然，刚开始，你也不会那样搪塞王爷！” 咦！江楚惊讶的看着朱雀，难怪能做坐到铜雀台督主这个位置，果然不是易于之辈！自己的小心思竟然被其看穿了！ 江楚轻轻一笑，说道： “我只是郁闷，缩头没有躲过一刀，挺身而出还是没有躲过。这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我非常不喜欢！” 朱雀翻身上马，对着江楚说道： “习惯就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谁的人生也不会一帆风顺！回到神都之后，你会发现，这种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两人很快回到小清苑，在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候，江楚突然想起一事。他喊住正要离开的朱雀，说道： “朱雀大人，可否帮我从小田村接三个人过来？再给三省书堂找位启蒙先生。” 江楚预计，过两日他很可能要跟着大军出征。所以他想把赵云召到身边，护卫自己！唐澜的爪牙已经知道自己在这里，再把小溪留给云娘一个人照看，已经很不安全。但是把小溪接来后，自己和赵云出征，没有熟人照顾小溪，江楚又担心闺女怕生，所以把云娘一起接来帮忙照看，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书堂，自己暂时顾不上了。但村民们出了那么大的力气，寄予那么大的期望，自己也不能让他们失望！先暂时找个启蒙先生帮忙带下课！反正三字经的讲义，自己都已经写好，启蒙先生只需要认识字，照本宣科就好！ “不知江学士要接谁？”朱雀好奇的问道。 “在下的女儿小溪，表兄赵云，还有邻居云娘。” 朱雀闻言，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赵云，应该是你的英灵吧？当然，如果不方便，江学士也可以不回答！” 这没有什么好保密的，再说就算保密，很快也会被人看出端倪！江楚哈哈一笑，说道： “朱雀大人好眼力！确实如此！” 朱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她很好奇，江楚无论才智、长相都是上上之选，而且又召唤出了一看就很是不凡的英灵！【中平府】为何要放弃这么好的乘龙快婿？唐澜脑子进水了不成？ 连朱雀都查不出来江楚被驱逐的原因，由此可以看出唐澜的行事是何等的严密，简直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自从英灵殿出现以来，向来都是一位读书人召唤一位英灵，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谁能召唤多位英灵！这也是中平府在白马陈庆之到手后，会那么干脆利索的放弃江楚的原因！ 像江楚这种刚刚被骗走一位英灵，没过多久就又召唤出一位的情况，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说出来都没人信！ 英灵也很奇特，他们在英灵殿中的时候，会保留原身的记忆。但当他们一旦响应召唤，除了自身的一些技艺还有必备的生活常识之外，其它的记忆都会消失！ 打个比方，若是有人召唤出了吕布，另外一人召唤出了貂蝉。吕布和貂蝉会完全不认识，甚至要是貂蝉威胁到了吕布的主公，吕布则会毫不犹豫的一戟将之刺死！ 但是当英灵回归英灵殿后，则会失去被召唤出殿后的记忆，重新恢复原身本来的记忆。 第二天中午，江楚坐在一家名为“青竹茶韵”的小茶馆里喝茶。这家茶馆乃是昨日被江楚撞倒在地扭伤了脚的李青竹所开。周围绿竹环绕，环境很是清雅、幽静。茶水分为多种，价格也不相同。还可以另外付费点曲，倒是个文人雅士聚会的好地方。 不过很可惜，生意很一般。主要是因为李青竹年纪大了，她今年已经二十四了。在大楚，过了二十岁，就算是老姑娘了！她以往的清倌人和花魁的名头，日渐式微！就说现在，整个茶馆就江楚这一位客人！ 好在李青竹又在茶馆内开了另外一门生意，教一些富贵人家的年少子女练琴。此时，李青竹就在旁边的琴室教琴。琴声叮叮咚咚，倒也颇有一份别样的韵味！ 江楚端坐在桌边，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示威的看了眼坐在一旁、像是防贼一样的盯着自己的丫鬟小环。 这丫头自从江楚来了后，就对他一直没有好脸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显然还在记恨昨天江楚让自己小姐扭伤了脚的事情！ 过了一会，江楚从茶壶内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然后将茶壶向着旁边一放，对着小环说道： “小环，加水！” 小环听到江楚的话后，阴沉着脸，提着一壶热水走了过来。她一边倒水，一边嘟嘟囔囔， “一文、两文、三文、四文、、、、、十八、二十！” 加水是不要钱的，小环之所以这样，一是为了膈应江楚，二是这样一喊，自己心里痛快。就在她喊得爽快的时候，江楚突然说道： “两文、三文、四文。” 说完之后，他就停了下来。然后小环就接着说道： “五文、六文、七文、、、、” 喊完之后，她就感觉不对，立马住口！看着笑吟吟望着自己的江楚，小环走到旁边桌边，“咚”的一声，重重的将手中水壶放到桌上，然后向着江楚伸脑袋、犟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哼！” 江楚毫不在意，美美的品了一口茶，把小环给气的咬牙切齿！就在这时候，茶馆内走进来一人。他刚走进茶馆，就对着小环喊道： “一壶上等“舌尖”！” 江楚觉得声音有点熟悉，转头看去。正巧来人也向江楚看来，两人便顿时对视了起来。 “江兄！” “黎兄！” “真是缘分啊！” “是啊！人生何处不相逢！” 来人正是东黎使者黎木由。只不过，这货今天穿上了一身大楚书生的服饰，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看他那一身的书卷气，要不是江楚事先认识，还真不敢相信这家伙竟然是位住在高山之上的东黎人！ 黎木由摇着折扇，满脸堆笑的坐到江楚桌边，然后对着小环说道： “一壶“舌尖”，快一点！” 他刚一说完，江楚就接着说道： “对，还有今天的茶水，都记在黎兄账上！” 嗯？黎木由闻言一愣，他看着江楚诧异的说道： “江兄，这不对吧！大楚可是礼仪之邦！在下远来是客，不该江兄你这主人，尽地主之谊、招待在下才对吗？” 江楚看着黎木由，一本正经的说道： “哎，黎兄，你这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大楚确实是礼仪之邦，也确实有这说法！但这话后面还有一句！” 黎木由看着江楚，心道， “你继续编，我就不信你还能编出花来！” 他故意配合的问道： “还有一句什么？在下愿闻其详，还请江兄不吝赐教！” 江楚脸上露出一副“看你读书少，我就告诉你”的样子，他说道： “后面的一句就是“客随主便”！所以今天我这主人就做主了，茶水全都记在黎兄账上！” 尼玛！见过不要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读书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黎木由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直接被江楚恶心的不行！“噗嗤”一声，一边的小环也是直接被逗乐了，她看着江楚那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小环暗暗为自己的眼光得意，从昨天第一次见面自己就发现了，这家伙就是个臭不要脸的！ 第三十八章 止戈为武 成功将茶资记在黎木由账上，总算稍稍的出了点昨天被算计的恶气！ 江楚一时心情大好！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闹。江楚透过木窗向外一看，原来是李青竹今天的课上完了。她都是早上开课，这时候茶馆基本没客人。等其授课完毕，茶馆差不多也就开始上客。时间安排的恰到好处！ 李青竹身着男装，儒服纶巾，一身授业夫子的装扮。她抱着一张古琴在小环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从旁边的琴室走进茶室。在看到茶室内有两位客人后，她微微一愣。要知道在平日里，这个时间，可是不会有客人的。 在看清客人是江楚和黎木由后，她面上露出一丝诧异。然后李青竹看着江楚，眉头微皱！这两人怎么又搅合在一块了？不会两人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虽然昨天江楚将她撞倒，害的她扭伤了脚，进而把一年一度的诗会演出也弄得一团糟。但李青竹并没有因此迁怒江楚，反而因为他昨天的挺身而出，对之颇为佩服！ 昨日在丰文林，她可是亲眼看见了黎木由和江楚两人。到后来黎木由施展离间计，她就有些将信将疑！现在又看到两人相会，李青竹便再次加深了怀疑。 向两人行了个问候礼后，李青竹在小环的搀扶下，走进静室，这是她平时为客人弹琴的地方。说是静室，其实就是隔出来的一处隔间，门口挂着一道珠帘。坐在里面，她能看到外面，外面也能看到她。 江楚毫不客气的拿过黎木由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所谓的上好“舌尖”。他拿起茶杯闻了一下，清香扑鼻，淡雅怡人。他轻轻抿了一口，茶香饶舌，口齿留香。 确实是好茶！ 江楚放下茶杯，看着黎木由，淡淡的说道： “黎兄，昨日可不厚道！” 黎木由脸色一沉，说道： “各为其主罢了！就凭江兄的昨日所作所为，对我东莱一族造成的损失之大，现今在下就该将江兄视为仇寇，除之而后快！” 江楚闻言，顿时有些后悔提及此事！很想抽自己一巴掌，让你嘴贱！ 他尴尬一笑，连忙喝了一口茶，说道：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前身经过一年多的逃亡，经历过无数次逃杀，其身体对杀气极为敏感！刚才他可是真的从对方身上感触到一丝深沉的杀气，这让江楚心中一凛！ 这孙子是真的对自己动了杀念啊！ 通过昨天的观察，虽然黎木由的武力比他略强，但江楚自信自己还能抵挡一二。最让他感到揪心的是对方的英灵，虽然现在对方并没有在黎木由身边，但江楚非常肯定，其一定就在外面候着。面对英灵，江楚真不知道自己能挡上几个回合！ 江楚眼珠一转，对着黎木由说道： “黎兄，不要辜负这好茶好时光，不若手谈一局如何？” 黎木由闻言眼神一亮，看了江楚一眼，说道： “正和我意！” 招呼小环拿来一副围棋，两人猜子分黑白。结果，黎木由执黑先行！ 果然如江楚所料，黎木由一上来，就杀气腾腾，攻势凌厉。江楚则是丝毫不在意这些，随便应付。他原本就没有胜负心，之所以提议下棋，不过是为了给对方提供个发泄的方式，消除其心中的杀意罢了！ 在江楚连续送了几枚棋子后，黎木由的棋风渐渐缓和下来，也变得和江楚一样，平平淡淡，再无峥嵘气。两人就像是随手摆子一样，你一子我一子。 到了这个时候，江楚已经确定，对方的杀意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但他丝毫不敢大意！黎木由这人说他真性情，确实也是真性情，可以因为喜欢江楚的诗词，而为之慷慨陈词，痛斥怒骂！但其用起计谋来，却是阴柔诡秘，手段莫测！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对于这种人物，怎么提防都不为过！ 期间，小环来来回回的过来看了多次。等到她最后一次返回静室后，里面便传出一阵琴音。旋律宽广跳跃，时隐时现。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 《高山流水》！ 神来之笔！江楚心下对李青竹顿时刮目相看！ 片刻之后，一局下完。两人正襟端坐，谁都没有计算棋子多寡，辨别胜负。黎木由轻轻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罐，叹息道： “江兄才思敏捷，明察秋毫，在下佩服！” 说完之后，他从桌边站起，侧移几步，走到江楚跟前，深深一揖，说道： “在下擅起妄念，还请江兄恕罪！” 江楚站起身，还了一礼，说道： “现在黎兄可以支付茶资了吧？” 黎木由一愣，随即哈哈一笑， “江兄胸襟宽广，在下佩服之至！不过这茶资，在下还是觉得该江兄来付才对！” 江楚心道，老子心胸宽广个毛线，我睚眦必报好不！要不是忌惮你的英灵在外面，我又打不过你，我非打得你桃花朵朵开！ 不过对于黎木由，他心下也是有些佩服，此人确实当得起君子之称！ 只不过也确如他所说，两人立场不同，各为其主！要不然，江楚真不介意与之成为好友！ 这时候，黎木由突然脸色一正，对着江楚说道： “江兄，不知你对当前局势怎么看？” 江楚有点狐疑的看着黎木由，这货不会是在引诱自己给他借口和决心对自己动手吧？不过在看到黎木由一脸认真、不像作伪后，他笑着说道： “黎兄不是都已经说出来了么？” 黎木由闻言，一脸惊讶的看着江楚问道： “江兄，在下何时说过？” 江楚将棋盘轻轻一转，只见棋盘上黑子组成一个“戈”形图案，而江楚的白子则组成一个“止”字。两者合起来正好是一个“武”字！ 黎木由呆呆的看着棋盘，片刻之后，他哈哈大笑，说道： “好一个止戈为武！江兄大才，在下彻底服啦！一戈方止！我东莱和大楚这一战，终是势在必行，无法避免！” 大楚和东莱如今的形式，确实如此！双方都想用一场大胜来逼迫对方低头，谁都没有罢手的可能！ 这时候，高山流水已经接近尾声。很快，女扮男装、书生打扮的李青竹从静室内向着两人走了出来。 黎木由望着走到近前的李青竹，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赞叹的说道： “青竹姑娘蕙质兰心，天下少有！不过，姑娘的这曲高山流水虽然彻底消除了在下心中的杀念，但到底还是有失偏颇！在下可不是江兄的知音！” 李青竹一愣，看看黎木由再看看江楚，她不解的问道： “尊使此言何解？” 黎木由笑而不语，他转头对着江楚问道： “江兄觉得然否？” 江楚微微一笑，点头说道： “没错！我和黎兄应是“白首相知犹按剑”！” 说完之后，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第一章 料敌机先 大楚仁宗二十一年，四月。留仙应齐王赵素征调，留府下参赞军机。八日，宣武将军朱义率五万骑兵日夜兼程，驰援临州。十日，齐王赵素亲率十五万大军奔赴临州。留仙随同朱雀押运粮草辎重随后。 ——《楚史.江留仙传》 下午时分，经过三日行军，江楚和朱雀率领的辎重队总算进入了临州境内。江楚望了眼前面浩浩荡荡的队伍，拿起随身携带的水囊喝了口水。 他现在对齐王赵素那是满腹怨念！ 当日黎木由从李青竹开的青竹茶韵离开后，江楚为了感谢李青竹的相助之恩，特意为其填了首新词《卜算子.咏梅》。 其中的一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非常贴合李青竹的心境和处境，让她爱不释手！ 回想当时和黎木由相处的情形，江楚现在都觉得后怕！那时，黎木由看起来已经消除了杀意，但其实却是黎明来临前最黑暗的时刻！要不是李青竹的一曲《高山流水》，后果真的有点难以预料！ 第二日中午，小溪、赵云、云娘三人就来到了宁州。结果江楚和闺女仅仅团聚了一天，就被齐王勒令随军出征。 江楚在马背上向上抬了抬身体，轻轻的揉了揉又酸又疼的屁股。一连三天除了睡觉、吃喝拉撒，其余时间全在马上，这让他有些受不了，这还是王追奔跑起来又快又稳、如履平地的情况下！ 经过半个月好吃好喝的保养，王追现在已经健壮起来了。虽然还没有达到它的鼎盛点，但也将其它马匹远远地甩在身后。现在它已经近乎可以和照夜玉狮子相提并论！ 江楚看着道路两边密林和山地渐多，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他向着前面骑着照夜玉狮子、雄姿英发的赵云问道： “子龙，咱们到哪里了？” 赵云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看了一下，说道： “主公，前面就到青峰岭了!” 江楚将地图拿过来看了一会，然后对着赵云说道： “子龙，告诉前面的朱雀大人停止行军，再请两位将军一起来此一聚，就说有事相商。” 江楚口中的两位将军，一位是从五品的武略将军周恒，一位是正五品的武德将军李茂。没多大功夫，朱雀就带着两人走了过来。 朱雀对着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边上的江楚问道： “江参军，不知召唤我们过来有什么事？” 参军，即参谋军务，是江楚现在的临时身份，算是齐王府的幕僚参谋。江楚待三人在石头边坐下后，说道： “请问三位大人，两军对垒，若是势均力敌的时候，有什么办法可以打败对方？” 周恒和李茂两位将军相互对视一眼，均不明白眼前这位江参军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是粮草官，两军对垒、前线交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好好运送粮草不就行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两人可不敢表现出来，据说这位参军大人深得王爷看重！周恒试探的说道： “夜晚袭营？” 江楚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还有么？” 李茂见周恒回答出了一个答案，有点着急，他可不想让对方专美于前，他连忙说道： “诈败诱敌？” 江楚鼓励的说道： “不错，还有么？” 两人半天再没有回答，抓耳挠腮的苦思冥想。江楚看着愁眉苦脸的两人，暗暗叹了口气！他算是明白两人明明正值壮年，看起来孔武有力，为什么会被派来协助自己和朱雀押运粮草了！这智商是真的堪忧！ 这时候，朱雀拿起石头上的地图看了一会。她转头对着江楚说道： “江参军，你的意思是对方会来劫杀我们辎重队？” 听了朱雀的话后，李茂和周恒两人猛地站起身来，异口同声的说道： “什么？敌人在哪里？” 江楚伸手招呼两人重新坐下，对着朱雀说道： “朱雀大人果真是明察秋毫！当然，我也不敢确定！但是我觉得有备无患！” 说完，江楚从朱雀手中拿过地图，放到石头上对着三人说道： “你们看！临州城的北面到东莱城一线多密林山岭，这正是东莱族最擅长同时也是对他们最有利的地形。这也是他们敢和我们在临州城对峙的底气所在！ 但是以临州城开始往南，全是平原地带，一马平川。王爷大军驻扎在这里，东莱在缺少骑兵的情况下，只要王爷稳打稳扎，想要一举打败王爷近乎没有可能！” 说到这里，江楚喝了口水，接着说道： “东莱族本来就缺粮，哪怕得到东莱城的粮食补给，暂时弥补了这一缺陷，但这样持久消耗下去对他们仍然极为不利！ 在无力正面进攻，却又经不起长期消耗的情况下，想要快速打败王爷统帅的大军，最好的办法就是劫取大军的粮草辎重！ 从宁州到临州，大多数地方均是空旷无比，根本没法藏下大量人手。唯一能够藏下大量人马又能被东莱入侵的地方，就是前面的青峰岭！如今太阳快要下山，如果我们继续前行，势必要在青峰岭下扎营！ 一旦对方真的埋伏在那里，那对我们来说就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朱雀听了江楚的分析后，说道： “江参军言之有理！谨慎起见，不论青峰岭有没有敌人，我们都等到明日天亮后，再一鼓作气通过那里！” 周恒和李茂纷纷附和，“朱雀大人英明！” 只是他们刚刚说完，就听到江楚说道： “不！今晚我们就去青峰岭下驻扎！” “哈？” 周恒和李茂两人听到后，差点将眼珠子瞪了出来！他们呆呆的看着江楚，刚才说不要自投罗网的是你，现在偏向虎山行的也是你！这位小白脸参军到底在搞什么！ 这下就连朱雀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江楚，她不解的问道： “江参军，此言何意？” 江楚微微一笑，说道： “既然东莱很可能藏在那里等着偷袭我们的辎重，那我们怎么能不遂他们所愿？” 李茂一听顿时急了，连忙说道： “参军大人，那可万万不行！王爷他们可是只带了五天的干粮，全在等我们的粮草呢！这要是被东莱烧了，前线就会溃败！我们都会掉脑袋的！” 他刚说完，周恒也急匆匆的说道： “是啊，参军大人！一但这些辎重有失，宁州一时半会也很难再次发出这么多粮草，那可就真的坏了大事！到时候，王爷非砍了我们不可！大人三思啊！” 江楚闻言，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冷冷的说道： “我意已决，二位将军，现在请你们先去前方探路，酉时之前不得回来！去吧！” 第二章 妙计连环 青峰岭，连绵数十里，与更远处的青山相连。山上树木茂盛，郁郁葱葱。一眼望去，满眼青翠，因此而得名。 天色已暗，岭下附近的一条官道上驻扎着一些营帐，路边停着各种各样的粮草辎重车辆，排成一条长龙。在一座宽大的营帐内，江楚正拿着一本书悠闲的看着。赵云站在一边护卫，朱雀坐在一边喝茶。 说起来，这次押运粮草辎重的人中，以朱雀的职位和品级最高。但因为她铜雀台督主的特殊身份，再加上齐王对其并没有多少好感和信任，反而是以江楚为主，朱雀为辅。 不一会，周恒和李茂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江楚放下手中的书籍，看着两人淡淡的问道： “二位将军辛苦了，可有发现什么情况？” 李茂抱拳说道： “启禀参军大人，末将和周将军巡视一番营地，未发现疏漏，周围也未发现敌人踪迹！” 江楚闻言，点了点头， “很好！今夜就有劳两位将军守夜，责任重大，莫要懈怠！否则，若出现什么差池，休怪本参军军法无情！” 周恒和李茂闻言，顿时又气又怒！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均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熊熊怒火！尽管他们一万个不愿意，但军令如山，两人是敢怒不敢言！ 江楚看着站在面前踌躇不定的两人，问道： “两位将军不去执行军令，莫非还有什么事情？” 周恒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望着江楚说道： “大人，末将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连夜通过这片区域？” 他刚说完，就看到那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参军大人突然目露寒光的看着自己。周恒心中一惊！但他也是倔强的性子，依然高昂着头和江楚对视！ 江楚看着他冷冷的说道： “人困马乏，将士们需要休息！尔等执行军令，勿要多言！退下！” 周恒还要据理力争，就被李茂强拉出营帐！出了营帐之后，周恒不满的对着李茂怒道： “老李，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把话问完？” 李茂看着满脸怒气的周恒，原本就心气不顺，现在好心还被当做驴肝肺！他顿时脾气也上来了，恼火的说道： “好！你周恒能耐，可以对抗军令！但你想死不要拉上我！老子还没有活够！” 周恒闻言，气势顿时为之一滞！然后，他狠狠的在自己左手掌上锤了一拳，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了几十步后，周恒仍是满心不甘的说道： “老李，你说咱们这位江参军是怎么想的？他明明知道这里可能有敌人等着偷袭咱们的粮草辎重，可他还偏偏不听劝的送上来门来在这里扎营！ 对了，我可是听说，咱们这位参军大人可是和东莱关系密切，对方还开出了大宰的职位。你说，会不会是他心动了？想要来个里应外合？” 李茂闻言，大吃一惊！他连忙捂住周恒的嘴巴，然后左右看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后，方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他对着周恒怒道： “你特么疯了不成！这种话都敢说！要是被人听到告到参军那里，霍乱军心的罪名，可是要杀头的！” 周恒闻言，顿时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口没遮拦！他讪笑着说道： “老李，我这不是为咱们两人今晚的任务着急，方才失言么！” 李茂点头表示理解，别说周恒，就是他心里也是火急火燎的！他想了一会说道： “我觉的参军大人肯定有什么谋划，你没看到朱雀大人都不反对么？喂，老周，你说参军大人会不会是想以此为诱饵，将对方引诱出来一举歼灭？” 周恒脸上一呆，怀疑的说道： “不会吧？就凭咱们这三千军马和这几百赶车的民夫？队伍前后拉的这么长，又有这么多的粮草辎重，万一被烧了，那可得不偿失！” 李茂越想越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他肯定的说道： “不，我觉得多半如此！走，咱们今晚打起精神，不要出什么漏子！要不然到时候，万一参军大人的谋划出了什么差错，拿咱两人做替罪羊，那可就冤枉死了！” 周恒和李茂两人一晚上那真是尽职尽责，时不时的四处巡查一趟，看到有打瞌睡的士兵，立马一顿没头没脸的马鞭抽醒！ 然而，过了丑时直到寅时，也没见有半个敌人踪迹。春季这个时间，天已有点蒙蒙亮。松了一大口气的两人也顶不住了，穿着铠甲并躺在一辆粮车上，打了个盹！ 没过多久，两人迷迷糊糊中，就被一阵呐喊声和喊杀声给惊醒！ “敌袭！敌袭！” “失火了！快救火啊！” “杀啊！” 两人猛地一骨碌爬起身，再也没有了任何睡意！他们向着周围一看，顿时感觉全身发凉，如坠冰窟！此时的营地上浓烟滚滚，火光四起，照的营地亮如白昼！四周到处都是慌乱奔跑的人群以及喊杀声！ 李茂茫然的向着四下一望，看着那些正在冒着火光的粮草和辎重，茫然不知所措！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参军大人不是设伏敌人么？伏兵在哪里？我们不是早有防备么？为什么还是被烧粮草辎重？ 一阵浓烟传来，李茂和呆呆怔在原地的周恒顿时被熏得眼泪鼻涕横流！一阵剧烈的咳嗦之后，周恒大喊一声，拔出佩刀，疯了一样的向着交战的地方冲去！ 李茂则开始大声的呼喊人手救火！在离战场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上，一位身穿东莱服饰、身材魁梧、神情坚毅的中年男子正四下打量着下方的战场！ 此人目光深邃，双眼炯炯有神！看着下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战场，他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这次的袭击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从一个方向接连传来几声急促的惨叫！此人转头向着那里看去，就见一位大楚将领像疯了一样、放弃防御，向着东莱士兵舍命进攻，完全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不一会，自己的族人就有好几位死在此人手里，但其身上也是多处受创！ 身材魁梧的东莱男子看着在火光的映照下，一脸悲愤、大声呐喊着的周恒，嘴角涌起一丝冷笑，喃喃说道： “心生死志，一心求死么？也对！损失了这么多粮草辎重，回到赵素那里也是斩首示众的下场，还不如现在战死，说不定还能给家人亲眷带来点余荫！” 他心中不踏实的感觉顿时减轻了几分！他将目光转向别处，就看到一位同样一身将领打扮的男子正在疯狂的组织人救火！但粮草在被点燃之前，都浇上了火油！他哪里救得下来！ 看着周围的火势越烧越旺，李茂眼泛绝望，他一下子跪倒在地，悲愤的大喊： “苍天啊！这让我如何向王爷和将士们交代啊！” 喊完之后，他猛地就要拔剑自刎！身边士兵见状大惊，连忙将之牢牢的抱住！站在山坡上的中年东莱人见状，怀疑之心尽去，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大事成矣！” 于此同时，通过观察战场，他已经发现，形势于己方越来越不利！山下的楚军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渐渐的稳定起来！一开始还有很多人在救火，但后来见救火已经于事无补之后，这些士兵便将愤怒发泄到东莱士兵的身上！ 特别是一位白袍银枪、骑着一匹神俊白马的年轻将领最是了得！出手快准狠，东莱士兵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他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身材纤细的红袍面具女也是极为吸引人目光！她虽然没有白袍将领出手那么霸道不讲道理，但也是凌厉无比！而且此女似乎还精通战阵之术，在其身边已经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小军阵，随着她不断地滚动变大！ 随着天色渐渐变亮，东莱的损失正在不断变大！中年男子见粮草辎重烧的差不多了，便从衣袍中拿出一支巴掌长的短笛，吹奏了起来。 随着一阵尖利、短促的笛音，东莱战士不再恋战，相互协作着向着山上撤退！由于习惯了山地攀爬，很快便将咬在后面的大楚士兵甩在身后！ 望着四下冒着浓烟的残烬，全身不停往下滴血、默然返回营地的周恒，心中泛起一阵悲凉！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看见此次任务的主官，那位据说备受齐王看中的参军大人正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看着其儒服纶巾，全身一尘不染、风度翩翩的样子，周恒心中泛起无尽的愤怒！等对方走到跟前，周恒举起手中滴血的长刀，猛地一刀向着对方当头砍去！同时，他愤怒的喊道： “狗贼！王爷那么看中你，你对得起王爷么？” 江楚看了眼被赵云用长枪轻轻架住的滴血长刀，他面无表情，冷冷的发号施令！ “来人！周恒、李茂二人罔顾军令，玩忽职守，致使大军粮草辎重被毁，罪无可恕！给我绑起来，等到王爷面前，自有王爷发落！” “啊！你这个卑鄙小人！老子要杀了你！” 听到江楚的军令后，瘫坐在地上的李茂也忍不住拔剑就要向着江楚动手！只是，还不等其动手，就被一拥而上的士兵捆绑了起来！ 去而复返，躲在远处山林中的中年东莱人见状，心满意足的转身率人离去！ 第三章 大败亏输 周恒和李茂被士兵推进营帐，江楚看着满身血污的周恒，皱了皱眉头，吩咐士兵为其止血。周恒一肩膀将走过来为自己包扎的士兵撞开，对着江楚张口骂道： “狗贼！老子不用你假惺、、、、、、” 话未说完，就被赵云一拳打在肚子上！然后他就疼的弯腰干呕、直冒冷汗，一句话说不出来！原本正准备要破口大骂的李茂见状，立刻将要骂出口的话咽进肚子！ 李茂看着坐在一边的朱雀，连忙急声说道： “朱雀大人，我举报！江楚是东莱奸细！他故意让东莱烧掉我们的粮草辎重，就是为了贪图东莱的大宰之位！此人狼子野心，奸诈无耻，朱雀大人，你可千万不要被其蒙骗了！” 朱雀闻言，轻轻的“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不再言语。原本满怀希望的李茂见状，顿时心凉了一大截！ “完了！连朱雀大人也叛变了！” 这时候，营帐外面的守卫进来禀报： “启禀参军大人，黑云卫提督钱云求见！” “让他进来！” 一身黑云卫制式盔甲的钱云从营帐外走了进来，他诧异的看了眼被绑着身体的周恒和李茂，然后向着江楚和朱雀躬身行礼。 “属下钱云见过督主、江大人！” 朱雀点了点头，江楚笑着说道： “钱提督不用多礼，咱们也是老朋友了。怎么样，你们那边没有出事吧？” 这位钱云正是江楚第一天到宁州遇到刺客时，碰到的那位黑云卫提督，当时还是他带江楚去见的朱雀。 听到江楚的问话，钱云连忙说道： “没有！我们那边完全无事，粮草辎重都完好无损！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他这话一说完，李茂和抬头望天、任由赵云给自己止血治伤、脸上表现出一副宁死不屈的周恒顿时就感觉到不对！ 李茂猛地死死盯着钱云，急声问道： “钱大人，什么粮草辎重？你那里怎么会有？不是都让东莱给烧了么？” 钱云闻言，诧异的看了看江楚和朱雀，有些不明所以！朱雀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两位大人，动动你们的脑子！江大人早就料到敌人可能会藏在这里偷袭，我们为什么还要送上门来？在昨天下午，你们二人奉命向前探查的时候，我们早就把大部分的粮草辎重掉了包。东莱现在烧掉的只不过是些装了枯草树枝、泥土的假货罢了！” 李茂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欣喜若狂！绝处逢生的喜悦，让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茂满脸堆笑的对着江楚说道： “参军大人，从咱们第一次见面，末将就觉得大人您足智多谋、英明神武、神机妙算、料事如神、算无遗策，我对您的敬仰之情如东海之水，滔滔不绝、永不干涸！” 朱雀肉麻的忍不住撇了撇嘴，没看出来这货平时脑子不好用，但这拍起马屁时倒是好用的紧，难怪能够做到武德将军！ 站在李茂身边的周恒也裂开大嘴，脑袋点的如小鸡吃米一样！ “对对，末将也这么觉得！” 江楚听着两人马屁如潮，淡淡的说道： “只要两位将军不怪罪本人没有事先告诉你们就好！” 江楚一说完，周恒连忙说道： “参军大人用心良苦！定是怕我们知道真相后，会演不好露出马脚！” 他这话一出，营帐内的众人顿时对他刮目相看！想不到这没脑子的莽汉也有急智的时候！ 江楚点了点头，说道： “你们能理解就好！这次要是没有你们的出色表演，还真骗不过对方！等到达王爷那里，本人定给两位将军请功！” 两人闻言大喜！当天晚上，在黑暗的掩护下，江楚等人将粮草辎重悄悄的押入齐王军营。在找到军需官交卸任务之后，江楚就发现军营内的气氛有点不对。 他和朱雀以及赵云等人来到齐王营帐门口，刚一通报，就被立刻请了进去。见完礼后，齐王赵素对着江楚等人感慨道： “留仙、朱雀，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这一路可还顺利？” 朱雀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照实说了一遍，齐王赵素听完后，拍案大笑，说道： “好，非常好！你们辛苦了！” 江楚躬身说道： “微臣是职责所在，倒是朱雀大人和两位将军功莫大焉！” 齐王赵素说道： “留仙莫要过谦，战后，本王都有封赏！” 说完之后，他对着赵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赞叹道： “赵将军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一看就是绝世名将之姿，留仙真是好福气！” 齐王赵素话音刚落，赵云就躬身说道： “王爷此言差矣！云能跟随我家主公，才是真正的福气！” 齐王赵素先是一愣，随后大笑着说道： “好好！你们两人真是相得益彰，珠联璧合，羡煞旁人！” 朱雀这时候突然开口问道： “王爷，我看营中士气低落，可是战事不顺？” 听了朱雀的话后，原本满脸堆笑的齐王赵素顿时收起笑容，叹了口气。他一挥手，一名内侍走过来将最近的事情向着众人讲述了一遍。 原来八日那天，宣武将军朱义率五万骑兵星夜兼程，在十日早晨便到达了临州城附近。因临州城在东莱包围中，再加上人困马乏，他便在外面驻扎，相互策应！ 当天夜里，东莱突然对临州城发起进攻，城头燃起熊熊大火。朱义连忙率军驰援，但没想到东莱完全就是佯攻，雷声大雨点小！他们在朱义驰援的半路之上设下埋伏，朱义一时不察被伏击！ 五万精锐骑兵，一战过后，仅剩八千残兵！朱义因无颜面见齐王，誓死不退，当场战死！而临州太守郭宗棠见情势危急，率兵出城想要援助朱义，同样也被伏击！ 好在郭宗棠见机早，立马突围！再加上东莱两路作战，兵力略显抓襟见肘。郭宗棠成功返回城内，但也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最要命的是，经此一役，东莱获得众多战马。此消彼长之下，齐王的骑兵虽然在质量上远胜，但在数量上，双方已经相差不多！ 众人听完后，均有些沉默不语。江楚感慨道： “无中生有，围点打援，各个分化，双向伏击！好厉害的谋略！” 齐王赵素苦笑，说道： “留仙也觉得厉害，那就是真的厉害！留仙你可知道对面是谁谋划的此事？” 江楚闻言，心中一动，惊讶的问道： “难道是他？” 齐王赵素点了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没错，就是黎木由！真是悔不当初在宁州没有杀了他！而且，留仙你肯定想不到，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东莱王黎真的亲弟弟！” 江楚有点出神，当日分别的时候，两人曾经说过，若是有一天在战场相遇，将各展所能，生死莫怨！原本江楚只是将之当成一句玩笑话，只是没想到这才短短数日，就成了现实！ 第四章 惑敌之策 四月十四晚，留仙、朱雀率队趁夜色瞒过东莱，将粮草辎重押入齐王军营。翌日，齐王赵素拜留仙为军师，监察军务，参赞军机。 ——《楚史.江留仙传》 东莱军营主账内，一身宽袍大袖的黎木由正对着桌上的地图仔细的观看。 这是一张非常详尽的临州地图，上面标注的密密麻麻，即便是连一条小溪小河都标注的清楚明白。如此详尽的地图，绝非短时间内可以绘成！由此可见，东莱只怕早在数年之前，就开始着手准备这场战事了！ 就在黎木由看得入神的时候，一位身材高大、全身覆盖在铠甲之下的将领走了进来。此人五十多岁年纪，鹰视狼顾。如果齐王赵素在这里，定会一眼认出，这就是刚刚叛变的东莱守将周怀安！ 周怀安一边往前走一边看了眼正聚精会神看着地图的黎木由，神色复杂。正是眼前这个看起来随和儒雅的年轻人，利诱威胁、软硬兼施，一步步的将自己引上了叛变齐王府的道路！ 走到近前，周怀安抱拳躬身，说道： “拜见大保！” 大保和大宰一样，都是东莱的特有称谓，它相当于大楚的王爷。黎木由闻言，并未抬头，提笔着地图上轻轻做了一处标识。他笑着说道： “老将军不用多礼，你可是东莱的大功臣！来来，作为行家，又熟悉附近地理，看看这张地图可还有疏漏！” 周怀安探头看了下地图，佩服的说道： “大保的这张地图，是我见过的最详尽的一张。就算是临州太守府的那张号称“七地九河”尽在掌控的临州图，也没有这么详尽！” 黎木由哈哈一笑，说实话，他自己对这张地图也是非常的满意。他忽然想起什么，对着周怀安问道： “对了，老将军，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周怀安说道： “大保，我觉得裴哨长昨天发来的信息可能有误！他烧掉的齐王粮草辎重可能并非全部！” 哨长是东黎探子、斥候的最高长官。黎木由随手为周怀安倒了杯茶，送到其手上。闻言之后，他诧异的问道： “老将军何出此言？裴少奇虽然为人孤傲了些，但自从他接任哨长以来，打探消息情报、渗透袭击可是从未出错！” 周怀安见黎木由不信，他连忙说道： “大保，我刚才去山上的瞭望台观察了一下齐军营地，我发现对面的炊烟数量比昨日多了近一倍！若是齐军粮草被烧，他们应该减少伙食才对，现在炊烟多了一倍，显然是对面又有军粮入营！” 黎木由顿时轻“咦”一声，说道： “有这事？走，去看看！” 很快，两人就来到一处高高的瞭望台上。由于瞭望台本来就在一处高高的山坡之上，现在两人站在瞭望台上，已经能够看到齐王军营的模糊大概。 果然如周怀安所说，齐王军营内做饭的炊烟比往日多了近一倍！黎木由仔细的看了一会，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轻笑！他说道： “昨日接到裴少奇的传信后，我也是将信将疑！但现在来看，齐军应该真的缺粮了！” 周怀安闻言一愣，不解的说道： “末将愚钝，还请大保解惑！” 黎木由摇了摇招牌折扇，说道： “正是因为缺粮，赵素才会如此作为！他应该是想趁着断粮之前，尽快和我们决战！我估计，一会之后他们就会派人来叫阵，甚至冲营。我们回去坚守避战，再过几日，就将大有可为！” 齐军主帐内，众将分两排端坐。齐王赵素坐在主位，其左端上首坐着江楚，赵云站在其身后。下面是朱雀。右端上首是掌管齐国军事的中尉蒋俊仁，其下面是明威将军王潜。 待众人坐好后，王潜对着江楚拱手问道： “江军师，东莱既然以为我们粮草被烧，我们现在不是该减少炉灶节省粮草来迷惑对方才对么？你现在多增近一倍的伙食，是何道理？” 江楚回想了一下黑云卫关于此人的资料，上面说此人勇猛异常，武力惊人，临战必冲锋在前。他微微一笑，说道： “黎木由此人足智多谋，不能以平常论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一会我们点齐大军，先到阵前叫阵！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黎木由肯定会避战不出！ 到时候，你们就阵前骂阵，骂的越凶越好！尽量表现出气急败坏的样子，甚至可以冲营！” 江楚又做了一番安排之后，众将领令而出。没多久，齐军便来到对方的营寨前。 果然如江楚所料，对方坚守不出！东莱虽然骑兵甚少，近乎没有。但他们对付骑兵的手段可不少！ 正面地上铺满了一根根锋利的尖锐木刺、竹片，在成片的尖刺林中还藏着一些东莱族用来捕捉野兽的捕兽夹！后面是陷坑以及一排排附有尖刺的据马，两边草丛里放有铁蒺藜。 据马后面是营寨。营寨围墙木桩后是大盾兵，大盾后面是手持长长尖锐长竹竿的竹枪兵！这些竹枪兵是东莱族与齐国数十年战争中，新出现的一个兵种。在防守骑兵的时候，效果显著！ 竹枪兵后面是长弓手，东莱的猎手数量极多，箭法高明。齐军想要清理最前面用来切割马腿的尖刺，就会处于长弓手的射程内。 东莱的营寨可以说是一个长满刺的龟壳，让齐军完全无处下口！最好的办法是火攻，但问题是对方的弓箭手完全不惧齐军弓箭手，甚至射程还要比齐军远上一、二十步！这也是东莱族敢正面对抗齐军的底气所在！ 营寨内，东莱士兵已经在列队等候，长弓手后面是一队队骑兵。这些骑兵大多都是周怀安的属下，只有一少部分是东莱人。 齐王赵素看着坚守不出的东莱士兵，心道“留仙果然又料中了”！现在他已经一扫昨天的颓势，对后面的战事突然有了莫名的自信！ “来人，骂阵！” 随着齐王一声令下，阵前搬出一个大号角！一位矮壮的骂手来到号角前，先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然后高声开骂！ “周怀安，你一岁死了爹，两岁死了妈！三岁躺粪坑玩泥巴！四姓家奴千刀万剐！人贱一辈子，猪贱一刀子！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 这骂词一出口，数十万人全都目瞪口呆！ 第五章 激战、设伏 听到对方这一通新颖但却无比狠毒的叫骂，坐在骑阵中央的周怀安气的差点吐血，那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过生气归生气，他可完全没有率军出寨找人拼命的幼稚想法！ 激将法，对他这种心思阴沉、久经战阵老将是完全没有效果的！齐王这边的骂手骂完了周怀安，接着换上另外一人骂起了黎木由！但也同样没有效果，黎木由虽然年轻，但却比周怀安还要沉得住气！ 见骂阵没用，齐军这边派出士兵一点点的接近敌方营寨，想要清理地上的尖刺。但还不等他们靠近，就被对方一阵箭雨射了回来，顿时损失数十人！如此往复几次之后，完全拿地上的尖刺没有办法！ 齐王赵素越来越焦躁！这时候，一直呆在齐王身边护驾的英灵龙且突然策马向前。其手中用绳索套着一个木桶，然后快马加鞭向着对面直冲过去！ 等来到木刺阵前五、六丈远后，龙且猛地一提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龙且利用惯性，挥臂猛地将手中的木桶远远的扔了出去！与此同时，东莱营寨门前突然飞出一根长矛，快如闪电的向着人立而起的战马直刺而来！ 龙且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直接被长矛刺了个对穿！龙且则一个翻身从战马上跳了下来，险之又险的避开长矛！同时从东莱营寨中射出一阵箭雨，铺天盖地的直射而来！ 龙且一边往回跑，一边用臂上的小盾护住要害，同时将手中的长枪舞的风雨不透！即便如此，其胳膊、肩上先后中了两箭，随后，小腿上又是中了一箭！ 龙且一下跪倒在地！对方见状，又是一波箭雨和一根长矛掷出！在龙且第一根长矛从东莱营寨中飞出的同时，赵云一人一马闪电般的从齐军阵营冲出，向着龙且疾驰而来！ 当龙且中箭跪地后，赵云飞速来到龙且身边，手中长枪刺出，挑着龙且的铠甲将之猛地向着后方甩出东莱弓箭手的射程！然后他回转马匹，照夜玉狮子向着来路飞奔！其身后的东莱箭矢纷纷落空，唯独那根长矛紧追不放，飞速逼近！ 在长矛逼近其身后时，赵云手中的龙胆亮银枪猛地向后点出！银枪准确无误的点在飞驰而来的长矛上！“叮”的一声，长矛的矛杆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力，“啪”的一声从中断裂！ 双方的无数将士看到这一幕，均被深深震撼！东莱营寨中，黎木由看着赵云的背影，忍不住大声呼喝， “好！来将通名！你能挡的下我家仲康一击，当为绝世名将！” 赵云在东莱箭矢射程之外策马站定，高声说道： “某家常山赵子龙！” 此时齐军阵营中，奔出一队人马先是将龙且扶了回去，然后又有几人将一张铁胎弓送了过来。赵云从士兵手中接过一根带火箭矢，一箭向着龙且之前抛下的木桶方向射去！箭矢落地后，周围的地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埋在土中的木刺和竹刺纷纷燃烧起来！ 齐王赵素看着赵云不可一世的英姿，双眼冒光！他非常感激赵云救了龙且，又被赵云的武力所震慑，同时又遗憾这等绝世猛将终究不能成为自己麾下！ 在赵云回归军阵后，齐王赵素收敛心思。等到前方的火焰熄灭后，齐王一声令下，齐军向着东莱营寨发起冲锋！ 江楚在朱雀率领的黑云卫护卫下，登上己方营寨周围的一处高坡，看向远方战场。当看着双方士兵不停的倒下后，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忍！ 书中顶级谋士经常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谈笑间，强撸灰飞烟灭！听起来潇洒、飘逸，很是让人神往！但真正经历战场，看过战场上血肉横飞、尸横遍野之后，就会知道这是一种何等的沉重！ 战争，终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特别是现在交战的双方，无关正义，只是在各自利益的驱使下！ 江楚叹了口气，说道： “走吧，我们回去吧！” 眼不见为净！真正说起来，江楚和其前身都不是悲天悯人的迂腐之辈！死在其前身手下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江楚前几天才刚刚弄死一位刺客！ 齐军和东莱的这场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一开始齐王赵素和一众将领还记的别损耗太大。但开战之后，双方很快就杀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特别是有几次都差点冲进对方营寨，更是让赵素和众将有点上头！ 等到双方鸣金收兵后，齐军损耗近七千兵马！东莱一方虽然占据绝对的地利，又设置了重重障碍，但他们兵器铠甲方面处于劣势，也付出了差不多四千的伤亡！若非周怀安率领的兵将精锐程度不弱于齐军，东莱的伤亡还要高出一大截！ 这让黎木由和齐王赵素均心疼不已！ 第二日，东莱众将便发现，齐军的炊烟数一下子落回了之前的水平。这一天双方又爆了一次小规模的战斗，各损耗了数百人。 等到第三天早上，齐军的炊烟数目一下子缩减到了之前的一半！一整天齐军都缩在军营内，没有再像前两日那样出来挑衅！这让东莱众将全都异常兴奋！由这些情况可以看出，齐军断粮了！ 等到夜色降临的时候，东莱众将聚在黎木由的主帐内商讨军务！这时候，从外面急匆匆冲进一位士兵，进入营帐后，他一边行礼一边急忙说道： “启禀大保大人，对面齐军正在从军营中偷偷撤军！目前齐军大营已经空了大半！” 东莱众将闻言大喜，纷纷要求出战！其中以周怀安最为坚决！黎木由略一沉思，说道： “周将军，请你率领骑兵先试探一下齐军大营虚实，若遇强硬抵抗，莫要硬闯！” 周怀安兴奋的领令而出，从今天一大早他就下令自己麾下将士时刻待命！周怀安自从前天在双方将士面前被一通毒骂、颜面大失之后，对齐王赵素那是恨之入骨！ 他回到自己军队中，带上兵马直奔齐军大营而去！等他率领麾下兵马来到齐军大营五十丈外时，停了下来！ 周怀安看着黑漆漆的大营，有些狐疑。他吩咐属下将领说道： “郑六，带你麾下骑兵冲一下看看情况，莫要大意！” “是！” 名叫郑六的将领一声呼唤，率领手下高举火把、策马向着齐军大营冲了过去！等到达军营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看见军营门口立着两位守卫！ 郑六心中一惊，一个疾冲来到近前，左右挥刀对着门口两人砍了下去！两刀过后，草屑纷飞！他一愣，然后脱口而出， “稻草人！” 在离齐军大营七、八里外的道路上，江楚和朱雀正陪着齐王赵素慢慢的带着一队骑兵举着火把在路上行走。齐王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黑暗，忍不住说道： “留仙，你觉得周怀安会追来吗？” 江楚微微一笑，齐王赵素患得患失的心情他可以理解。毕竟为了这次谋划，齐军前两天可是损失不小！再加上一开始朱义中伏损失的兵士，五天时间损失五万兵马！可以称得上是大败了！ 江楚为了给赵素宽心，说道： “王爷放心好了！周怀安这人或许是因为屡次背叛，被人诟病的关系，他自从投奔王爷以来，就极为爱惜名声！此人心胸狭窄，极其记仇！所以前日的时候，我才设计了那一通骂词！ 经过那一场骂阵，他已颜面扫地，沦为笑柄！以他的性格，必然已经把王爷恨之入骨！而且周怀安鹰视狼顾，野心勃勃，在确定我军断粮，战力低下、仓皇逃窜的情况下，新仇旧恨再加上诱惑，他必然会追来！” 刚说完，江楚又玩笑的说道： “王爷，一会对方追来，你我逃命要紧！可别怨微臣跑的比你快啊！” 齐王赵素闻言，刚要开口说话，就突然听到后面隐隐传来无数骑兵的马蹄声！赵素回头一看，就发现后面的道路上无数骑兵正高举着火把，形成一条长长的火龙，风驰电掣的向着这边飞驰！ 赵素大喜，来了！他刚要转头夸一句“留仙料事如神”，结果就看到江楚已经在策马狂奔了！赵素一愣，想起江楚刚才的话，顿时指着江楚苦笑不得！随后他也对着坐骑抽了一马鞭，飞快的向前飞奔！ 正在率队急追的周怀安在拐过一个拐角后，顿时看到前面一队骑兵正明火执仗的簇拥着一群人飞奔！在看到那身明黄色的服饰和熟悉的身影后，周怀安顿时大喜！赵素老儿果然还和以前一样，喜欢断后！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老夫很快就要飞黄腾达了！只要抓住赵素这个老东西，整个齐国就会群龙无首，陷入慌乱！到时候，只要谋划得当，自己未尝没有封疆裂土的可能！ 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 “儿郎们，赵素就在前面！谁能抓住他，无论死活，赏万金！” 听到他的悬赏后，其麾下骑兵顿时人人热血沸腾，拼命抽打着马匹，向前疾驰！周怀安看着齐王赵素的队伍扔下仪仗，慌不择路的仓皇逃窜，他心中畅快之极！ 看着赵素转过一个山口，周怀安想也不想的紧随其后，率队追去！等他率领骑兵全部进入山口后，突然从两边的山上涌出众多齐军士兵，从上面推下一块块大石，将山口的道路彻底堵死！ 周怀安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一惊！ 不好！中计了！ 第六章背叛多少次才能成为忠臣 这处名为西风口的山口，周怀安是很熟悉的，毕竟他这么多年来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次！正是因为熟悉，他才敢挥军直入！ 西风口进去之后，是一片宽阔的平坦荒地。如今周怀安和他麾下的骑兵就处于这片荒地之上。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喝，荒地四周的黑暗中突然亮起无数火把，顿时将周围照的亮如白昼！ 周怀安四下一打量，顿时将四周的情形看了个清楚！荒地两侧不知什么时候被挖出了两道又深又长的壕沟，壕沟的另一边是一排排蓄势待发的弓弩！ 在周怀安的正前方摆放着一排排的粗壮拒马，拒马后面列队站着克制骑兵的长枪兵！ 长枪兵两侧，还有数不尽的将士摆出一个“V”字形的雁回阵，将周怀安所带的骑兵包围起来！ 雁回阵的最深处是齐王赵素最精锐的玄甲精骑，人数不多，仅仅只有两万人，但战力极其强悍，是整个齐国战力最强的军队！如今这些玄甲精骑正摆出锋矢阵型，随时准备发起冲锋！ 刚才还在落荒而逃的齐王赵素此时已经调转马头，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着陷入重围的追兵看来。在看到一身铠甲、坐在马上的周怀安后，其眼中射出愤恨之色！ 齐王赵素向着周怀安高声喊道： “周怀安，你这个无耻逆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周怀安闻言，镇定自若的看着齐王赵素，哈哈大笑，不屑的说道： “王爷，何必自欺欺人！你们粮草耗尽，此时不过外强中干，虚张声势罢了！老夫虽然一时不察受困于此，但你们在老夫眼中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老夫麾下将士兵强马壮，只需一个冲锋，就能将你们冲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他这话一出，顿时惹得齐军这边一片哄堂大笑！齐王赵素差点笑岔了气，他一边笑一边说道： “周怀安，本王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会投靠东莱了！真是个鼠目寸光之辈！到了现在都还不明白，你们中了留仙的连环计！” 听了齐王赵素的话后，周怀安麾下将士面面相觑。周怀安不敢相信的仔细打量了一番齐军将士，只见他们全都精神抖擞，哪里有半点萎靡不振、吃不饱饭的样子！看到这里，周怀安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向着齐王麾下的众将看了过去，他很想看看到底是谁设下的此等计策！他对齐王麾下众将太过熟悉，此等缜密、精巧的布局，绝对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人所能设下！ 很快，周怀安就看到齐王赵素身边策马站着一位儒服纶巾、温文尔雅的年轻书生正眼带怜悯的看着自己。周怀安一愣，随即眼中射出仇恨的目光！ 江楚原本正在随意的打量着对面将士，当他看到周怀安一脸仇恨的看着自己后，心下忍不住一阵苦笑！这是被记恨上了啊！ 难怪黑云卫情报上说，此人心胸狭窄，极其记仇，真是一点都没说错！既然如此，那么此人今日必死！ 这时候，江楚突然听到身边的齐王赵素说道： “周怀安，你个逆臣贼子，四姓家奴！自裁吧！都是我齐国子民，我可以对你的部下和家人既往不咎！” 听到齐王赵素的话后，全场鸦雀无声！双方将士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周怀安身上！周怀安转头缓缓的看过自己麾下将士，他英雄末路，一脸凄然、悲凉的说道： “孩子们，你们都是热血儿郎，是老夫无能，连累你们被人唾弃！” 他哽咽了一下，接着说道： “老夫原本是临州海边的渔民之子，三岁时，家父出海打渔，遇上风浪，从此杳无音讯！家母整日对着海面哭泣，以至双目失明。孤儿寡母全靠乡亲东一口饭西一口饭救济！家母给老夫取名怀恩，是想要我记住乡亲的恩情！ 但谁曾想，仅仅过了三个月，我们那个贫穷的小渔村，便被海盗洗劫！大家都穷的一清二白，那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抢到财物的海盗，一怒之下，血洗了渔村！整个村子只有我一人存活！” 说道这里，他脸上露出极为激愤的神色，情绪激动的大声怒吼： “你们知道为什么么？只因为家母给我起的名字，怀恩！海盗头子见我年幼不懂事，又有这么个名字就留了我一命！他将我养大，想要我怀他的恩！ 哈哈哈哈！但他没有想到，当年的血仇我一直记在心里！所以，等我长大后，在一次和另一伙海盗的战斗中，我趁机砍下了他的脑袋！” 周怀安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快意！敌我双方，全都鸦雀无声，静静听他讲述！ “我当时提着仇人的脑袋，投靠了另一伙海盗，成了他们的四当家！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伙畜生竟然也在干着同样屠村的事情，所以不久之后，我就找机会用迷药迷倒几位头领，伙同当时的最大海盗团“一溜烟”将之赶尽杀绝！ 但后来，一溜烟因为抢劫了齐王府的商船，而被齐王府围剿。我便顺势投奔了齐王府！这个时候，我便给自己改名，怀安！我告诉自己，这辈子不做任何人的走狗，只做安稳太平的忠臣！”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对面的齐王赵素，高声说道： “敢问王爷，在你这所谓平和的二十年里，你可知道，东莱城将士有多少死于和东莱一族的战争么？” 齐王赵素被问的哑口无言，这种事情，他能知道才怪！周怀安见状，冷冷一笑， “你当然不知道！为了你的富贵享受，麾下死上几个人算什么！但我告诉你！这二十年中，我东莱城将士枉死了三万七千八百五十二人！ 都是大好儿郎啊！你知道看着他们枉死，我是什么感觉么？我无数次问自己，这个世道，我们这些穷苦的庶民百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定的生活？” 说到这里，周怀安的声音变的慷慨激昂，同时又带着一丝悲愤， “齐王爷，你是齐国高高在上的国君，你是齐国子民的天！你能不能告诉我们，齐国广大贫苦百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 敢问高高在上的齐王天老爷，老夫这辈子，要背叛多少次，才能成为忠臣！” 第七章 一曲催魂 周怀安苍凉悲愤的话语响荡四方，场中一片寂静，敌我双方将士均有些黯然！几个呼吸之后，周怀安的骑兵中突然有人喊道： “将军仁义，属下愿与将军共存亡！” 随着他的喊声，紧接着便有其它人跟着喊了起来！很快，这喊声就近乎遍及了周怀安麾下的所有士兵！原本因陷入重围、惊闻中计而低到极点的士气“噌噌”的高涨了起来！ 反而是齐军这边士兵神色复杂，士气有点下滑，众位将领也是面面相觑！齐王看到对方士气如此高涨，顿时有些骑虎难下！ 若是一意孤行现在杀了周怀安，只怕其麾下的四万骑兵都会血战到底，誓死不降！这样一来，纵然取胜，自方的损失也不可小觑！而且还会寒了己方将士的心！ 最重要的是，齐王赵素对周怀安麾下的这四万骑兵非常的垂涎！对方也都是齐地儿郎，他很想将之收归麾下，补充前几日因朱义中伏造成的骑兵损失！ 想来想去，尽管他很想将周怀安砍成肉酱，但为了大局着想，齐王赵素只能强忍着恶心，怀着秋后再算账的想法，说道： “周将军，本王念你心怀仁义，投敌只是一念之差，只要你束手就擒，我可以既往不、、、、、、” 齐王一开口，周怀安顿时心中大喜！身家性命总算保住了，至于其他，可以在以后再徐徐图之！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啪”的一声脆响！他连忙转眼看去，却见齐王身边的那位年轻书生似乎举手摔碎了什么东西！周怀安的心中顿时涌起巨大的不安！ 齐王赵素刚要说出“既往不咎”，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脆响。他连忙闭嘴向着身边看去，就见一脸愤怒的江楚将前两日自己赐给他的一块绝好的玉佩抖手摔得粉碎！ 记得这块玉佩赐下之后，他一直随手把玩，爱不释手！ 江楚眼中升起熊熊怒火，他看着周怀安，冷冷的说道： “好一个心怀仁义的周将军！虚伪奸诈、巧言令色，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说你心怀仁义，不忍麾下将士二十年伤亡三万七千八百五十二人！但你的叛国投敌，却在五天之内让我齐国大好儿郎枉死六万多人！近乎是过去二十年的两倍！甚至今后还会有很多人因你而死亡！ 请你大声告诉大家，你的仁义到底在哪里！你周怀安祸国殃民，罪该万死！” 随着江楚的话语，周怀安麾下原本高昂的士气顿时直线下降，将士们也变的神色不自然起来，甚至有些沮丧！毕竟投靠东莱，也有他们的一份！ 而齐军这边却是恰恰相反，很多士兵都变得抬头挺胸、理直气壮，甚至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的兵刃！ 江楚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下，然后其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随手一抖向着前方一展，对着周怀安及其麾下将士，冷冷的说道： “你们的周将军嘴上说的好听，但看看他私底下都干了什么！根据这份铜雀台黑云卫的调查，周怀安这么多年来，克扣、私吞军饷，向东莱贩卖军粮、军械，中饱私囊！数额竟有百万之巨！简直骇人听闻！ 东莱人如今的兵锋之盛就是你们这位周将军的功劳！他的手上沾着每一位齐地枉死者的鲜血，其罪行罄竹难书！” 江楚的话语越说越激烈，声色俱厉！在江楚拿出纸张的时候，朱雀很是惊讶，周怀安的这些事情是铜雀台黑云卫调查的?为什么自己从没听说过！ 她好奇的侧身探头一看，然后一愣，忍不住撇了撇嘴！ 齐王赵素见状，也是从马上探头望去。很快他就发现，江楚手里拿的哪是什么黑云卫的调查函，完全就是一张没有任何字迹的白纸！ 江楚的话一说完，周怀安就忍不住立刻高声怒骂： “你放屁！你个卑鄙小人，竟然陷害老夫！” 江楚哈哈大笑，冷冷的说道： “我江楚或许会陷害你周怀安！但铜雀台督主朱雀大人总不会陷害你周怀安吧！” 听到江楚的话，朱雀很配合的向前策马走了两步，和江楚双骑并肩而立！ 嗯，没错，朱雀确实没有陷害周怀安，因为她根本就什么话都没有说！ 四周将士看到朱雀的那一身招牌装扮后，顿时一片哗然！周怀安麾下的将士也是议论纷纷，这让周怀安是又气又急又恨！他对着麾下将士急匆匆的解释道： “孩子们，不要听这个卑鄙小人的离间！他根本就是在陷害老夫！” 虽然周怀安极力解释反驳，但其麾下将士大多是将信将疑，看着他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不信任！ 可偏偏他又没有好的办法或者实际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最要命的是这些事情，他真的都干过，只是数额没有江楚编的那么大！ 怀疑的种子一但种下，就会自动的生根发芽、成长茁壮，并最终成为参天大树！ 江楚这时没有再诋毁周怀安和离间其麾下将士，他只是用一种极为低沉的声音说道：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 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这是一首在大楚很有名的诗歌，是一首写妻子怀念远出服役的丈夫的诗，处处透露着妻子对丈夫深深的思念和期盼！ 周怀安一听江楚念出这首诗就知道大事不好！果然，等江楚念完之后，其麾下就传来一些低声的呜咽和抽泣！显然，江楚念得诗歌勾起了一些将士的心绪！ 周怀安急忙大声安抚手下，说道： “孩子们！不要听这个卑鄙小人胡说八道！都打起精神来，我们只要齐心协力，就能打败他们！然后，老夫带你们平安风光的回家！” 虽然周怀安不停的尽力安抚，只可惜在陷入重围、士气低落的情况下，收效甚微！江楚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决定再加上一道猛料！他高声唱道： “那是我小时侯，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 忘不了粗茶淡饭将我养大，忘不了一声长叹、半壶老酒。等我长大后，山里孩子往外走。 想儿时一封家书千里循叮嘱，盼儿归一袋闷烟满天数星斗。都说养儿能防老，可儿山高水远他乡留。都说养儿为防老，可你再苦再累不张口。” 原本众人见江楚突然唱起歌，都不知道他要搞什么！而且让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堂堂帝国状元不唱高大上的诗词歌赋，竟然唱这种庶民百姓的山野民歌，实在有失身份！ 但是当江楚唱出几句之后，周围众人就顿时觉得不对了！怎么心里酸酸的，怎么回事！ 齐军都感觉心里酸酸的，对面的周怀安麾下将士，就更加的不堪！原本就是士气低落，愁云惨淡，哀鸿遍野，这时候更是直接哭声一片！ 周怀安见状，拔出手中长剑，大声怒喝： “不准哭，都给本将打起精神！谁再哭，军法从事！我们很快就会有援军到来！到时候，我们就将大获全胜！本将会重重有赏！” 只可惜无论他怎么喊，都没有几个人理他！周怀安勃然大怒，直接挥剑对着自己的麾下士兵砍杀起来！ 江楚看着气急败坏、垂死挣扎的周怀安，怜悯的说道： “周怀安，难道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发现么？这里的将士远远不是王爷带来的全部数量！你就没有发现中尉蒋大人不在么？你心心念念的黎木由来不了的！” 听到江楚这么说后，周怀安心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终于崩断！他猛地停下砍向自己士兵的长剑，在那位年轻骑士的惊恐目光中，他轻轻的伸手为其正了正头盔！ 周怀安策马转头，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江楚！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书生，疯狂大笑！ “好好！好手段，好心机！年轻人，老夫承认，老夫败啦！” 说到这里，周怀安顿了一顿，然后猛地挥舞了一下手中染血的长剑，狂吼一声“奸贼，纳命来”，就策马向着江楚急冲而来！ 看着自杀式冲锋的周怀安，朱雀发出一声冷笑！只是当周怀安越来越近后，她猛地皱起眉头！刚要策马前冲，就被身边的江楚一把拉住！ 朱雀扭头一看，江楚一脸冷色。她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其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江楚轻轻松开朱雀的手臂，双腿一夹马身，其胯下的黑马王追就犹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的窜出！ 与此同时，江楚一把从马背上的剑囊中拔出宝剑，向着急冲而来的周怀安迎了上去！在看到江楚手中的那把造型奇特的长剑后，齐王赵素瞳孔猛地一缩，失声叫道： “龙雀剑！” 其语调中充满了震惊、不敢置信、懊恼以及后悔！之前他只知道江楚在他那位皇帝兄长心中有着不俗的地位，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地位竟然重要到了连这把大楚神兵龙雀剑都能赐下的程度！ 两人两马一个错身而过，周怀安策马向前疾冲几步！其手中的长剑突然一下断裂，切口平整光滑！随后，一道血痕从其脖颈上喷射而出！紧接着，其尸体缓缓的从马上掉下！ 四周的十多万人静静的看着场中风轻云淡、缓缓收剑的儒袍书生，久久无人出声！ 江楚抬头看了眼天上朦胧的弦月和稀疏的群星，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劳累！ 第八章 接连中计 齐军撤退之后，其大营便被东莱军队占领。黎木由坐在齐王赵素主帐中的宽大座椅中，正拿着一本兵书看的津津有味，书案下方的边上站着其身材魁梧高大的英灵。 不一会，一位身材魁梧、面色坚毅的汉子从营帐外面走了进来。走进营帐后，他先是看了一眼腰挎长刀的高大英灵，脸上露出一丝敬畏和崇拜！只可惜英灵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眼神无比的冷漠！ 在走到书案前方后，来人向着黎木由躬身抱拳说道： “裴少奇拜见大保！周怀安率领其麾下骑兵追击赵素，属下总觉得有点不妥！” 黎木由放下书籍，笑着说道： “周怀安心胸狭窄，现在又恨赵素入骨。他刚投靠我族，想要表现立功，可以理解！少奇，你是我族难得的人才，这次又烧毁齐军粮草辎重立下大功，之后论功行赏，前途无量！ 你也不要老是和周怀安过不去！他只是个外人，咱们才是自己人！” 听到黎木由的话后，裴少奇脸上露出一丝感动！ “谢大保！我只是觉得这人屡次背叛，毫无忠诚可言，不可轻信！” 黎木由哈哈一笑，说道： “少奇，你看的非常准！确实如此！只不过他现在背叛了赵素，已经无路可走，只能依附我们。在没有新的势力出现之前，他还是可信的！” 说完之后，他沉吟了一下，说道： “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周怀安如此急功近利，确实是兵家大忌，很容易被伏击！” 说着，黎木由回到书案边，打开地图看了一下，向着营帐外喊道： “来人！传我军令，快马告诫周怀安，不得进入三十里外的西风口，否则军法从事！” “是！” 传令兵领令而去！黎木由伸手拉着裴少奇来到右边上的一排座椅上，随便找了两个位置坐下。 “来，少奇！你回来这几日，咱们也没好好聊聊。趁现在有时间，和我说说你这次焚烧齐军粮草辎重的具体情况。” 随后，裴少奇就坐在椅子上，向着黎木由详细的讲述当日的情形。在听到裴少奇讲到其轻松焚烧齐军粮草后，黎木由微微皱起眉头。但他没有打断裴少奇的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对裴少奇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 既然自己的这位谍报高手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就绝对有着充足的理由。果然，当裴少奇讲到周恒绝望求死般的进攻和李茂跪地痛苦高喊随后拔剑要自刎后，黎木由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种情形即便是自己在场，也会得出同样的论断。当他听到裴少奇为了确认事情的真伪，又再次冒险潜回附近观察后，他就对裴少奇更加赞赏了！ 自己当初力排众议，让他执掌“鹧鸪哨”果然是正确的！裴少奇见族中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赞赏，也是有些感动和欣慰！士为知己者死！自己总算没有辜负大保的信任！ 裴少奇可以说有点大器晚成，三十多岁之前他都没有什么成就，也得不到其他人的赏识，只是一名普通的斥候探子。后来被黎木由力排众议，提拔为鹧鸪哨哨长，执掌东莱一族的所有秘谍斥候！此后，他方才慢慢的显露才华、崭露头角，显示出极为强大的谍报分析和统筹能力！ 当裴少奇像是说笑话一样的说到周恒李茂和江楚发生冲突，被江楚绑起来后，黎木由笑眯眯的说道： “大楚人向来擅长内斗，发生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裴少奇想起当日见到的那位风度翩翩的书生，感叹的说道： “大保，你是没看见，当日那位书生的风姿真是让人心折！和大保你有的一、额，也就比大保你差一点！” 黎木由对裴少奇对对方的赞叹毫不在意，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对方的穿着打扮！他皱着眉头对着裴少奇匆忙急声问道： “少奇，你说对方是一位儒袍纶巾、长相英俊、气质优雅的年轻书生？” 裴少奇有些奇怪黎木由的异常反应，他不解的说道： “是啊，大保！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黎木由脸色一变，沉重的说道： “少奇，你过来！看一下，是不是此人？” 黎木由说着走到书案边上，伸手从一堆卷轴中拿出其中一个。打开之后，他向着裴少奇说道： “少奇，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他？” 裴少奇只看了一眼画轴上面那位衣袖飘飘、儒文尔雅的英俊书生，就立刻认了出来，正是当日自己看见的那人！其身上的那种从容不迫、清新脱俗的气质太特殊，太让人记忆深刻！尽管自己当时只是远远地看了眼，但他自信自己绝对不会记错！ “没错！就是他！”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黎木由在听到裴少奇这么说后，还是心里“咯噔”一下，满脸的痛苦！他喃喃的说道： “少奇，我们中计了！” 说完之后，他猛地脸色一变，喝道： “周怀安危矣！传令全军，即可出发，全速接应周怀安！” 黎木由率军一路疾行，由于东莱处于高山之上，哪怕上面有大面积的平地，东莱也没有骑兵！一是地形不允许，二是战马这种战略物资，他们根本没法大规模的弄到！就算弄到也养不起，人都要没饭吃了，哪还有多余的粮食喂马！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前几日伏击朱义的骑兵后，获得的近两万匹战马，黎木由只留下了一少部分配给鹧鸪哨以及留作耕种的畜力，其余的全都交给了周怀安。 为了接应周怀安，东莱士兵只得跑步前行！好在他们常年翻山越岭、行走于崎岖的山路之上，身体素质比齐军普遍强了不少。即便是跑步，速度也不容小觑！ 黎木由现在只盼着周怀安没有那么上头，只要他不进入西风口，即便陷入重围，只要他坚守待援，按时间来算，自己也能赶的上！ 刚刚走出七、八里地，黎木由就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喧哗，他回头一看，就看到自己刚刚离开的齐军大营和自己本来的营寨同时燃起熊熊大火！ 黎木由望着熊熊大火，呆呆不语！其率领的将士在看到自己的营寨燃起大火以及一支犹如神兵天降、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齐军部队，顿时一阵喧哗和慌乱！这时候，其身边一位东莱将领火急火燎的对着黎木由进言道： “大保，我们回去救援吧！” 黎木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说道： “来不及了，在后面偷袭我们的必是齐军精锐！看这阵势，对方足有两三万人！而咱们营寨中只有五千老弱病残，根本就抵挡不住齐军！而且看这火势，对方是故意纵火焚烧营地，他们现在应该奔着临州城去了！” 临州城面对入侵，本来有一战之力。后来由于救援陷入伏击的朱义，自身在半路也被伏击，损失惨重！ 自此，临州城只有防守之力，再无出城作战的可能！黎木由更是将之视为无物，直接越过城池，将自己的营地扎到其前侧，使得临州城只能整日关闭城门，据城坚守！同时黎木由的营寨还将齐王的救援路线直接切断！ 临州城城高墙厚，哪怕前些日子损失惨重，东莱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立刻攻克！现在得到这只齐军的入驻，就更加难以攻克了！ 黎木由很快收拾好心情，他面色一正，喝道： “我们加速行军，速速接应周怀安！如今，周怀安万万不能有失！” 随着他的令下，东莱继续向前加速行军！只可惜，刚刚走了没多远，前方就传来一阵细密的哨子传音，三长两短！ 听到声音的东莱将士全都神色大变！黎木由更是脸色无比难看，忍不住仰天长叹！ “周怀安这个蠢货完了！” 第九章 分道扬镳 四月十七日晚，东莱大保黎木由率军驰援降将周怀安。藏于地道内的中尉蒋俊仁及留仙英灵赵云率军夜袭东莱大营，歼敌五千并焚营！ 是夜，蒋俊仁引军入临州城。黎木由见事不可为，率军夜走东莱城。临州之围顿解！ ——《楚史.江留仙传》 临州城内一处名叫柳园的府邸内，江楚坐在一棵粗大垂柳下的竹椅上悠闲的打着瞌睡。自从诛杀叛贼周怀安后，江楚就和齐王赵素形同陌路！ 江楚并不恼怒齐王赵素当时要赦免周怀安的决定，他反而觉得赵素颇有明君风范，为大局能忍一时之气！ 真正让他恼怒的是，面对周怀安的绝命冲杀，齐王竟然完全无动于衷！既没有下令射杀周怀安，又没有下令阻拦！ 十多万将士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其冲向江楚，全场竟然只有朱雀愿意为其出战阻挡！这还是在江楚刚刚为之瓦解四万敌对骑兵血战之心的情况下！ 哪怕周怀安确实无法伤害到江楚分毫，但齐王的这个态度让江楚当时就对之心寒！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江楚虽然一直都知道齐王赵素觉得自己计谋过于诡诈，不够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按照赵素的理解来看，天下就得是“朗朗乾坤，不容诡诈秘术”！ 这几天对江楚的礼遇，只不过是形势使然，其实他心中对江楚并没有多么的亲近！但江楚真的没有想到赵素心底竟然会对自己忌惮到如此地步！ 难怪其坐镇齐地二十年，竟然连一个小小的东莱都征服不了！他的性格作为一国国君，堂堂正正、冠冕堂皇确实再合适不过！从他能够赢得贤王的称号就可以看的出来！毕竟天下八王，贤王唯赵素一人！ 齐王赵素喜欢堂皇正大之人，江楚可以理解，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赵素的所作所为，江楚不敢苟同！特别是这事又发生在自己身上！ 其行为，说的好听点是爱恨分明，说的难听点，其实就是没有容人之量！可偏偏他又喜欢统兵打仗，要知道自古以来，兵者，诡道也！ 所以，自从第二天进入临州城后，江楚就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向齐王赵素请辞，要求留在临州城修养，不再随军而行。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真正的原因，只不过双方都需要一个台阶。 齐王赵素或许是因为心有愧疚的原因，赐下极为丰厚的赏赐，并嘱咐江楚好好修养，就痛快的答应了江楚的请求！ 虽然江楚对齐王已经寒心，但赵素竟然没有半句挽留，就放他离开，这让江楚对其彻底死心！ 就在江楚迷迷糊糊的时候，一个扎着一条麻花辫、抱着一口大碗和筷子的四、五岁小姑娘悄悄的走到江楚的竹椅边上，默不作声的看着江楚。 这是江楚新招的厨娘顾嫂家的孩子，名叫小梳子。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孩，或许是有点想念闺女的原因，江楚一有空就逗她玩！ 顾嫂是土生土长的临州人，其丈夫前两年过世。家里现在就剩下她和一儿一女。十七的儿子前些日子因城内军队出城援助朱义被伏击，从而人手不足被征召入伍。现在正跟随齐王赵素在东莱城下与东莱守军作战。 顾嫂由于家在城门口附近，东莱前些日子攻城的时候，她家便被火矢射中，付之一炬！后来，其家房屋的石块便被拆了运到城墙上做了守城的落石。 无家可归的顾嫂和小梳子在流落街头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了正在城内闲逛的江楚。江楚住的现在这个柳园原本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府邸，建造的美轮美奂！ 也算这家人倒霉透顶，一家人在外出访亲回来的路上，恰巧遇上了东莱大军攻城，然后一个都没跑的被一锅端！其家里的奴仆丫鬟们便将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树倒猢狲散，跑了个没影！ 江楚来到临州城后，这间宅子便被齐王赏赐给了他。江楚在遇到无家可归的顾嫂和小梳子后，看她们可怜，正好家里又缺个做饭的厨娘，就将她们给招了回来。 江楚看到小梳子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问道： “小梳子，你来干嘛？” 在江楚说完后，一头黄发毛丫毛丫的小梳子就将大碗和筷子一起放到江楚手里，说道： “你吃！” 江楚点了点头，在看到碗里油煎的知了龟比早上自己抓的数量少了不少后，他就抬头看着小梳子。江楚板着脸问道： “小梳子，是不是你偷吃了？” “不是不是，不是我！” 说完之后，她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连忙藏在背后。江楚看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梳子，暗暗好笑。其实江楚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喜欢逗小梳子玩。 看着矢口否认的小梳子，江楚眼珠一转，说道： “说谎不是好孩子！我昨天看到你蹲在这树下尿尿了。你看，就因为你刚才说谎，蚂蚁都让你昨天的尿熏死了！” 听了江楚的话后，小梳子走到她昨天尿尿的地方，弯腰看了一下附近的一窝蚂蚁，果然在蚂蚁窝口处看到了一些死蚂蚁。 小梳子站起来，看看江楚再看看蚂蚁窝。眨巴了几下眼睛后，她对着江楚说道： “你看错了，尿尿的人不是我！” 江楚故作惊讶、不信的说道： “不是你是谁！我看的很清楚，那人也扎着麻花辫，和你一样高，穿的衣服也和你一样，最重要的是她也和你一样蹲着尿尿！” 小梳子想了一会，开口说道： “真的不是我，我昨天就不蹲着尿尿了！” 江楚板着脸说道： “你说谎，我不信！” 小梳子见江楚这么说，顿时急了，说道： “真的，不骗你！” 说完之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站着尿了一泡尿。江楚看了一眼她尿的湿漉漉的衣服，强忍着笑，对着小梳子说道： “小梳子，你妈还不知道你会站着尿尿吧？快去让她看看！” 小梳子一听，撒腿就向着厨房的方向跑去！很快，不远处的厨房那边就传来了小梳子挨揍的哭喊声！江楚一边听着小梳子的哭声一边美滋滋的吃着香喷喷的知了龟，很是得意！ 随后，他不经意的一转头，就看到了身披红披风、带着面具、站在不远处的朱雀。江楚有点尴尬！毕竟骗一个小女孩挨揍，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朱雀看着江楚，说道： “江学士真是足智多谋，让人佩服！” 江楚一阵无语，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会不会聊天啊？江楚叹了口气，说道： “朱雀大人，你从东莱城下风尘仆仆的跑到我这里来，不会就是为了夸我吧？” 朱雀沉默了一会，说道： “齐王府和东莱和谈过多次，但黎木由死活都不同意交出东莱城！齐王没有办法，只得强行攻城！东莱城易守难攻，我军损失很大，将士们伤亡惨重！” 江楚一听这话，直接扭头就走！他一边走一边对着朱雀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 “朱雀大人回去忙吧！咱们都这么熟了，我就不送了！齐王请你来做说客，完全就是问道于盲！” 开玩笑，我江楚是什么人，岂容你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第十章 愚蠢的小孩 江楚在看到朱雀的第一眼后，对她的来意就猜了个大概。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对这位朱雀督主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位督主大人可能是因为女儿身的缘故，她的服饰可以陈旧甚至破损，但一定要洗的干干净净，绝对不能有显眼灰渍的存在！ 但现在她来见江楚，却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通过这些，江楚就知道，她这是从前线战场一路赶到临州城，连衣服都没有清理换洗，就急匆匆的来见自己。 能够让她如此不顾仪表特意来见自己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前线战事不利！ 很多时候，江楚对这位朱雀督主也很好奇。这位朱雀大人处理朝廷事务，统帅黑云卫一直尽职尽责、不遗余力。但是江楚却很明显的感觉到，她对这些事情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就好像是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一样！ 而且，江楚清楚地感觉到，当晚她愿意替自己抵挡周怀安，并非是因为她与自己的私下关系多好，具体原因江楚一时没有猜透。不过他估计，很可能是皇帝陛下对自己看中、需要自己回去效力的原因！就像现在，她明明知道齐王和自己之间的龌龊，但依然会来劝自己出手帮忙一样！ 这是很奇怪的一个人！ 朱雀也很干脆，见江楚完全没有想要出手帮忙的意图，直接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不过也从中至少看出一点，她自己对劝说江楚之行，也仅仅是例行公事。 数日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五月，天气也变得渐渐炎热起来。这些日子，江楚过得很是清闲自在。自从上次朱雀在江楚这里吃了个闭门羹后，就再也没有说客临门。 柳园风景不错，亭台水榭错落。江楚最喜欢的就是遍布整个庭院、随处可见的垂柳，这也是柳园的名称而来。 大柳树的树荫下，江楚正弯腰在前日刚做好的烧烤架上转动着各种烤串。树上的蝉在拼命的呐喊，很是烦人。 小梳子一手端着一口小碗一手拿着一双筷子，蹲在江楚身边看着江楚在烧烤架上忙活。 小梳子的娘，顾嫂，是一位三十岁刚出头的妇人。她十三岁成亲，十五岁就生了儿子。不过由于常年劳作，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上一些。现在她就在旁边的木桌上切着各种肉类和蔬菜，给江楚做串。 说实话，江楚对这位老实勤奋的厨娘很满意。顾嫂厨艺不错，刀工也很好。据说前几年，其丈夫没死之前，两人开过饭馆，而且生意还挺好！ 临州城虽然不靠海，但是离海也不远。再加上是州城的缘故，这里的海鲜很多。像现在江楚的烧烤架上，扇贝、鱿鱼等等海鲜就不少。 江楚翻动了下鱿鱼串，一转头就看到蹲在身边、端碗拿筷子的小梳子在狂咽口水！江楚拿着鱿鱼串在其眼前左右晃了晃，引得小梳子的脑袋也跟着来回转。在看到江楚将鱿鱼串重新放到烧烤架上后，小梳子一阵失望。 江楚一边翻动着各种烤串，一边随意的和小梳子聊天。 “小梳子，烤串好吃么？” 小梳子想都不想的立马回答： “好吃！” 意料之中的答案，前日的时候，烧烤架做好后，江楚就烤过一次，只是当时的食材没有今日这么丰盛而已！当时这个馋嘴的小孩，可是把肚子都撑得滚圆滚圆的！ 江楚接着问道： “那你觉的你吃几串就能吃饱？”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得好好回答才行！小梳子想了一会，方才说道： “两串！” 对于这个回答，还是在江楚的意料之中。因为从大前天开始，闲着没事的江楚正在教她认字，昨天刚学了“两”字的写法。 江楚随手指了一下烧烤架上的各种串串，对着小梳子说道： “小梳子，那你觉得哪两串能让你吃饱？” 小梳子看看这串再看看那串，擦了半天口水，但都下不了决定。江楚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现在就是为了诱惑一下这个馋嘴的小孩而已！ 小梳子一直迟迟不下决定，江楚也不催促。等过了一会，他才慢悠悠的问道： “怎么样？想好吃哪两串了没？” 小梳子看看烤串又看看江楚，然后紧了紧自己手中的小碗，说道： “想好啦！我吃下一串和、、、和、、、、再吃一串！” 嘿！江楚当时就对小梳子刮目相看！他惊讶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小梳子，满脸的不可思议！愚蠢的小孩也有急智啊！谁说小孩子就好糊弄的！ 听到闺女机智的回答后，顾嫂乐呵呵的合不拢嘴！自己这个傻闺女，总算在大人面前给自己长了一回脸！ 好吧，小梳子开窍了，进化成了“顾两串”，以后没那么好糊弄了！这时候，其身边的柳树上传来一阵尖锐的蝉鸣声，吵得江楚一阵心烦意乱！ 江楚随口对着身边的“顾两串”说道： “小梳子，你把这烦人的知了赶走，那串最大的鸡肉串就给你！” 小梳子一听，眼神顿时亮了起来！那串鸡肉已经快要熟了，香气扑鼻，还在往下滴着油滴，发出滋滋的声音！她早就垂涎很久了！ 小梳子连忙小跑到顾嫂用来切肉切菜的木桌边，将手中的小碗和筷子一下子放到桌子上。然后来到树下，抬头向着树上正在不停叫着的蝉看去。 看了一小会，她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跳着，嘴里发出“喝喝”的叫声。结果她跳了几下之后，就发现树上的蝉不但没有害怕飞走，还叫的更欢了！ 不远处的路边放着一根长长的树条，这是她平时用来抽打泥水玩耍的玩具。她原本想去拿着树条赶走树上的鸣蝉，让它知道小梳子大王的厉害！ 谁知这时候，江楚正好将烤好了的肉串从烧烤架上拿了下来。小梳子一看，顿时急了！她弯腰从地上拿起一块小石头向着树上的鸣蝉丢去！ 别说还挺准，虽然没有正中目标，但也丢在了鸣蝉附近。江楚看到小梳子丢石块的动作后，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一阵叹息！ 愚蠢的小孩就是愚蠢的小孩！不会因为一时的急智，就变得聪明！ 江楚刚刚叹息完，石块敲在树干上发出“梆”的一声，然后回弹，正好落在小梳子的额头上！ “哇！” 随着一阵哭声，噪音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又多了一道！ 第十一章 两匹凶兽 “顾两串”额头虽然破出血皮，肿起了一个包，但她也如愿的吃上了鸡肉串。此时，她正端着自己的小碗，吃的嘶嘶啦啦，太烫啦！小梳子一边吃一边眉开眼笑，馋嘴的小孩就是这样，只要有吃的，天塌下来都不是事！ 不一会，赵云就从外面牵着照夜玉狮子和王追回来了。他最近这几天，每天都会带着王追出去锻炼。按照他的话说，王追虽然具有绝世名驹的资质，但现在它离绝世名驹还是差了一点火候！他希望通过训练，将王追的潜力激发出来！ 赵云走在前面，白袍银枪，英气勃勃！一黑一白的两匹马自动跟在其身后，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王追和照夜玉狮子已经可以在一起愉快的玩耍，而不再像最初的时候那样，相互撕咬打架！ 等赵云来到近前，江楚招呼道： “子龙，快过来坐！” 说着，从身侧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张竹椅拉了过来。赵云来到身前站定，弯腰拱手说道： “谢主公！” 江楚将手中烤好的肉串递向赵云，结果不等赵云伸手，照夜玉狮子和王追就伸过头来将肉串给咬走大半！江楚惊讶的看着两马，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前世做图书管理员的时候，看的书极多极杂。他记得很清楚，书上说马的肠道适合吃草，因为有较长的盲肠可以消化纤维素。但肉类它们则很难消化！ 赵云在旁边看到江楚的表情后，笑着说道： “主公无需惊讶，像它们这些绝世名驹，虽说还是马，但其实已经属于凶兽的行列，已经具有了凶兽的一些习性！像王追和照夜玉狮子，虽然还单挑不过狮虎，但一般的豺狼已经不是它们的对手！” 就像是在验证赵云的话一样，两马在吃完肉串后，似乎还不过瘾。它们直接几步奔到顾嫂所在的木桌边，伸嘴将一块七、八斤重的生猪肉从木桌上拉了下来，然后相互撕扯。不一会，猪肉就被它们吞进了肚子！ 吃完猪肉之后，它们又闻了闻木桌上的羊肉，似乎是不喜欢羊肉的膻味，就没有动口。 这时候，赵云对着两马招手说道： “来，过来！” 说着，他将江楚事先准备两人喝的一坛酒拿过来，拍开泥封，分别给两马各倒了一碗。随后在江楚和顾嫂惊奇的目光中，两马很快喝了个干净！喝完之后，它们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探头还想再要，就被赵云一马一巴掌拍开！ 小梳子看着两马，双眼放光，想要上去摸又不敢。前几天，她就偷偷的想要去摸照夜玉狮子。结果被生人勿近的照夜玉狮子一尾巴抽的“哇哇”大哭！也幸亏照夜玉狮子颇具灵性，这要是直接给她一蹄子，就她那小身板，骨断筋折都是轻的！ 江楚和赵云一边吃着烧烤一边闲聊，不一会，大院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和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儿呀，我的儿呀！你这是怎么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让为父和你娘可怎么活啊！” 江楚听到后，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们这一条街上都是高门大院，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他记得对面的张府住的是一位开绸缎庄的商人，名叫张启涵。 张启涵四十多岁的年纪，正值壮年。他性情随和，为人处事滴水不漏！江楚刚搬进柳园的时候，张启涵还亲自带人送来了贺礼！赵云轻声说道： “听说前线战事不利，伤亡惨重！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很多伤兵和运送尸体的车辆。” 江楚闻言沉默不语，片刻之后，他长长叹了口气，一口将碗里的酒喝完，然后猛地站起身来，说道： “走！出去看看！” 说完之后，他就带头向着院门走去！柳园的门前是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街，街道对面就是张府。如今张府高大的门前正围着很多看热闹的百姓，众人一边围观一边议论纷纷。 “唉！造孽啊！张公子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转眼就、、、、、、” “是啊，张员外平时为人不错，希望好人有好报！” “这世道有什么好报！柳园的柳爷一家，为人不也挺好，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全家一起遭遇不测！黄泉路上倒是团团圆圆！” 江楚混在人群中，听众人评头论足。等他挤到前面后，就看到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正陪着三位身穿铠甲的官兵往外走。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其身上穿着大楚制式铠甲，腰间佩戴着长刀。脸上有着一道长长的狰狞伤疤，看起来很是吓人！ 走到张府门口后，这位面相狰狞的军士回头看了眼正不停传出痛哭哀嚎的正堂，叹了口气，然后一拱手对着身边的张府管家说道： “管家，请留步。节哀顺变！” “军爷，慢走！小人便不送了！” 管家弯腰拱手，等对方转身离开后，方才直起身。他愁眉苦脸，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正准备往院内走。这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一个柔和好听的声音说道： “张管家，贵府这是怎么了？” 张府的这位管家也姓张，江楚记的是叫张九，他曾经跟随张启涵一起来柳园道贺。听到身后的声音后，张九连忙转过身来，然后就看到身后一位青衫纶巾、温文尔雅的年轻书生正看着自己。 张九先是一愣，然后连忙向前几步，走到江楚身前躬身行礼，说道： “小人张九见过江大人。好叫大人得知，我家少爷在战场上受伤颇重，刚才三位军爷就是送少爷回来的！” 大楚伤兵，一旦被送回家，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已经凉透，要么正在凉透的路上！ 听到管家的话后，江楚很是诧异，要知道张启涵可是临州城有名的富豪，家中极其富有。怎么看也不该是将儿子送去军营讨饭吃的人！而且他家里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根据大楚律法，独子是不用服兵役的！ 或许是看出了江楚的诧异，张九连忙为江楚解释道： “我家少爷原本在学堂读书，前几日战事吃紧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和几位同窗头脑一热，一起报名入伍。等我家老爷得到消息，为时已晚！” 江楚微微一笑，原来是书生意气，这就可以理解了！这时候，一位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对着张九说道： “九爷，老爷说让你速速去请崔阎王过来！” 张九闻言大吃一惊，说道： “黑心阎王崔东山?老爷要请他?” 第十二章滚开！你挡我路啦！ 张九惊呼出口之后，然后就急急的向着江楚一拱手说道： “江大人，小人去请大夫，先告辞了！” 江楚笑着说道： “张公子伤势要紧，快去吧！” 看着张九坐上马车匆匆而去，江楚转身对着旁边一位围观的三十多岁中年男子拱手问道： “这位大哥请了，敢问你们口中的黑心阎王是何人？” 中年男子见江楚气度超群，身后更站着威武不凡的赵云。之前又听到张府管家称呼江楚为大人，听到江楚问话后，连忙躬身还礼。他有点紧张的说道： “大人，这位着黑心阎王崔东山是城南的一位医师。医术极为了得，但其醉心医术，鲜少出手。每次出手均是无人能治的疑难杂症！但诊费那是真的黑啊！动辄便是数万两银子!” 江楚听完后，点了点头，对其道了声谢。紧接着，他就听身后围观百姓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快看，又来了！” 江楚回头向着街道上一看，只见一辆板车在马匹的拖拽下顺着街道往这边行来。板车前侧插着一根木条，木条上面绑着一根长长的白布条！板车后面跟着两位全身铠甲的官兵！ 等来到近前，驾车的车夫在路边停了下来，他向着围观的众人，问道： “请问众位乡亲，赵柄新员外家可是在这条街上？” 他话刚说完，就有人立刻回答， “前面桥边上的那座大宅就是，赵家怎么了？” 车夫一脸沉痛的说道： “唉，其公子捐躯了！” 说完之后，车夫挥鞭赶着马车往前走去。江楚向着马车后面的平板车上看去，只见在一张破席子的遮盖下，板车上平躺着三、四具尸体。 围观众人在看到运尸车时就早有猜测，毕竟赵家公子和张家公子是一起结伴报名上的战场。但现在听其这么一听，还是“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随后“呼啦”一声，围在张府门口的一大群人就跟在运尸车后面向着赵家走去，剩下的人则在议论纷纷。 “赵员外这下怕是伤心死了，前年他大公子刚没了，这下二公子又，唉！这该死的战争！” “是啊！现在赵家里就剩下一个闺女了！你说这些读书人，放着大好前程不好好的读书，上什么战场！”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从道路边上急匆匆的奔来几辆马车，随后几位大夫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相互之间，只是简单的拱了拱手，他们就二话不说，急匆匆的小跑着向着张府内行去。 江楚想了一下，就转身跟在后面向着张府里面走去。身材略胖、穿着一身紫色绸缎的张家主人张启涵正急的在厅堂门口来回踱步！看到一众大夫的到来后，他顿时大喜！ 他连忙向前几步，将众位大夫迎进厅堂内。在看到跟在后面的江楚后，张启涵愣了一愣，然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作揖说道： “江大人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只是现在这情况，若怠慢大人，还请赎罪！” 江楚闻言，歉意的还礼说道： “员外太客气了！倒是在下给员外添麻烦了！员外只管去忙，令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员外也不要太过忧心！” 张启涵点了点头，说道： “借大人吉言！大人里面请！” 江楚走进大堂正厅之后，就看到房屋中央放着一张软塌。软塌四周围着刚进来的那群大夫，只是人人脸色都非常凝重！大家都在皱眉沉吟，无人开口说话！ 江楚刚刚走到近前，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他探头向着软塌一看，顿时脸色也是变得非常不好！ 一位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躺在软塌上面，其脸色苍白，正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在其裸露的上半身上，一道长长的伤痕从其右腹部斜往上一直延伸到左肩部位！伤口处皮肉外翻，让人不寒而栗！ 这倒还没有什么，真正让江楚惊心的是，整道伤口几乎全部发炎化脓，布满了黄白色的脓液！江楚闻到的臭味，便是因此而来。 看着这道伤口，江楚很快就判断出，这位张家公子是被势大力沉的刀尖从下往上扫了一下，运气还算不错！这一刀要是挨实了，只怕整个人当场便被削成两半！ 不知为何，此时江楚的脑海中突然出现黎木由那位高大英灵的身影！ 陪着江楚走进厅堂内的张启涵看到众位大夫的脸色后，心顿时向下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忐忑不安、带着一丝恳求的说道： “众位先生，你们都是咱临州医术最好的名医，只要能医好犬子，本人愿出五万两银子酬谢！” 他这话一出，众位大夫都是眼前一亮！大家相互对视了一眼，显然都对这个数目惊人的酬金感到心动！ 五万两银子，他们干了大半辈子，很多人都没有这个身家！ 只是一低头，当看到张家公子胸前那道狰狞恐怖的伤口后，大家又都将心中的热切压了下去！这伤口要是一开始就送到他们跟前，他们都有七、八分把握治好。只是现在这一发炎化脓，他们就完全没有把握了！ 在这个没有消炎药、没有抗生素、没有无菌技术，甚至连微生物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年代，一但感染，那就是催命的阎王帖！ 众人沉默了一会，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说道： “张贤侄，令郎伤口发疡化脓，请赎老朽医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 这位老者是临州最大药铺灵芝堂的老掌柜李全德，在这一群大夫中，其医术最为精湛！听对方这么一说，张启涵顿时急了，他连忙走到对方跟前，恳求道： “李叔，您可是咱们临州经验最老到的名医，您再给想想办法！我张家就这一根独苗，请看在您和家父的交情上，一定要救救晟儿！” 李全德叹了口气，脸上一阵黯然，说道： “贤侄，不是李叔不肯帮忙！要是有一成的把握，以你我两家的交情，我也愿意一试！只是，唉！” 张启涵闻言，顿时脸色灰败，两眼无神。他刚要继续哀求，就听厅堂门口外面有人说道： “张员外，你哀求他们这群酒囊饭袋，要我说，还不如去求菩萨保佑！” 随着话音，一位穿着一身黄杉的三十多岁中年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中年女子身材瘦削，头发脸色均泛黄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女子的身后跟着一位身穿黑衣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其肩上背着药囊，一脸苦笑！ 中年女子进门后，面无表情的冷冷看了众人一眼，那眼神就像是两把小刀子一样锋利，看的江楚都感到全身凉飕飕的！ 堂内的众位大夫都是临州城的医道高手，听到对方将自己称为酒囊饭袋之后，全都脸色无比难看，一脸怒色！但让江楚惊讶的是，受此侮辱，竟然没有人出口反驳！ 对方进门后直直的向着江楚走来，在来到江楚面前后，中年女子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江楚！江楚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明所以！ 什么情况？我没招你惹你啊！ 看着对方的眼神越来越冷，江楚就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冷库一样。他刚要开始询问对方意欲何为，就听对方开口说道： “滚开！你挡我路啦！”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