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文唐》 第一章 乡间偶遇 武德六年秋，长安县北一十里龙首山脚下来了一群衣着华丽的男女。他们鲜衣怒马又有数十杀气腾腾甲士卫护，可见身份不凡。 “停。”行到一处小溪旁，一名衣着华贵的青年男子说道。 行进的队伍马上停了下来，没有丝毫的慌乱，彰显出这群人训练有素。 “二哥，就是这里吗？”一名半袖襦裙头贴花黄的少妇从马车里探出螓首问道。这名少妇约莫二十余岁，生的天姿国色，气质雍容华贵。 她的怀里抱着一名约莫两岁唇红齿白、肤若凝脂、大大的眼睛如点漆般明亮、犹如粉妆玉琢的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此时小丫头正不安分的努力伸展小手想出来。 “就是这里，别看此地不大，景色比起灞上、渭桥、终南山别有一番特色。”青年男子从马上跳下来，把缰绳丢给仆人，来到马车旁小心翼翼的把少妇搀扶下来。 少妇举目四望只见溪流潺潺清澈见底，四周绿树成荫花草丛生，于是点头道：“这里没有别处的大气，却有着它处没有的精致。” “哈哈……”青年男子抚掌大笑道：“无垢此言甚妙，此处景色独得一个妙字。” 随着一声令下，仆从忙碌起来。有人去拴车马，有人打水做清洁……卫士们开始四处打探并做警戒。 仆人很快就在几颗大树下清理出了一片干净的位置，铺上毯子供两位贵人歇息。 这一对夫妇随意的坐在毯子上，聊着趣闻轶事。那位小姑娘终于获得了自由，在周围跑来跑去。 小小的人儿在平地上都走不稳，更何况是在野外。这不，一不小心就摔倒了。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的爹妈光顾着卿卿我我根本就没有看到她摔倒，顿时不乐了。小嘴一扁就准备用自己独特的办法提醒这一对不靠谱的父母。 然而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树梢，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顿时露出好奇的神色，再也顾不得哭了，奶声奶气的说道：“哥哥，哥哥。” 这对不靠谱的夫妻终于发现自家女儿摔倒了。青年男子一看宝贝女儿摔倒，心都碎了，慌忙把她抱起来来回翻看：“丽质有没有摔伤呀，疼不疼呀，都怪爹爹……” 少妇看着自责又疼惜的丈夫，不禁抿嘴笑了起来，星眸里浮现出浓的化不开的幸福。 小丫头却不理父母，使劲仰着小脑袋看着树顶：“哥哥……哥哥……树上哥哥……” 闻言青年男子脸色一变，一个纵身护在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妇面前，同时大喝道：“护驾。”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头望树上看去。然后就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用懵逼的眼睛看着他们。 “哗啦……”这时那些侍卫也跑过来把大树给围了起来。 “放箭，把刺客射下来。”一位将军模样的人怒喝道。也难怪他这么生气，作为侍卫居然让人闯到了王爷身边这就是大罪。他只能期望把刺客杀掉减轻自己的罪责。 树上的少年哪经历过这种阵仗，被十几张弓箭对准，吓的腿都软了。听到那个将军喊放箭，更是差点尿出来。 “住手。”还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名青年男子喝住了他们，少年才得以逃过一劫。 “退下。”青年男子看着树上的少年，皱着眉头说道。倒不是他心善，而是不想让自家宝贝女儿见人血受到惊吓。最主要的是看清对方的模样之后他就知道这不可能是刺客。 “大王，这个少年来历不明又鬼鬼祟祟躲在树上必定图谋不轨，还是小心的好。”那名将领不甘的道。 “聒噪。”青年男子用充满冷意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呵斥道：“是不是图谋不轨我不会分辨吗?回去自己去领罚。” “是。”这名将领脸色一白，知道自己完了，却也只能领命退下。临走的时候还用怨毒的目光看了一眼树上的少年。 “兀那小贼，还不赶紧滚下来。”等侍卫退下，青年男子不耐烦的朝树上喝道。 自己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陪陪妻女，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儿，真扫兴。可是那名少年只是怯生生的看着他，根本就不下来。 青年大怒，就准备让人去把他揪下来。这时他身后的少妇上前抓住他的手温柔的道：“二哥，你这般凶神恶煞的他肯定不敢下来。还是我来吧。” “哼。”青年不爽的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少妇抬起头温声道：“少年郎，别害怕没事儿了，到姐姐这里来。” 少年本来非常的害怕，可是不知道怎么了，看到这名少妇的微笑听到她温婉的声音心中的恐惧莫名的消散了。 想了想一直呆在树上也不是办法，就哧溜哧溜的爬了下来。 那位小丫头在母亲怀里一直昂头看着少年，见他从树上滑下，大眼睛里顿时露出崇拜的目光。 “哥哥爬树，好厉害……” 青年男子闻言脸色就是一黑，但心中的怒气却消散了不少。 少年也知道这时候谁才是自己救命稻草，从树上下来后站在远处对少妇又是鞠躬又是灌迷魂汤：“谢谢姐姐，姐姐你好漂亮，是我见过最善良最美丽的女人。你一定是观音大士转世吧。” 少妇莞尔，原本只以为是个普通农家小子，可没想到却这么有趣，于是说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哪里学的阿谀奉承之语。” “姐姐你冤枉我。”少年撞起叫天屈：“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不信你问这位大哥，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闻言这个年轻人嘴角直抽搐，这个小贼太可恶了。当着自己媳妇的面，他哪敢说个不字。 “哈哈……”少妇不顾形象的掩嘴大笑起来：“你这个少年郎太有意思了，来，到姐姐这里来。” 少年小心翼翼的走到少妇身前三米处站好，恭敬的看着少妇。一直戒备的年轻人暗自点头，这个少年很懂事儿，停在了一个让双方都放心的距离。 少妇却没有想那么多，伸手把少年拉到自己近前仔细打量起来。 一米四、五的身高，肤色微黑但牙齿很白，长相一般但却透着一股独特的气质，尺许长的头发用一根布条扎在脑后。衣服破旧打着许多补丁，却洗的非常干净。 尤为难得的是，他从上到下都收拾的非常干净，身上没有一般百姓那种异味儿。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一个普通的少年郎，少妇却越看越喜欢。 第二章 礼物 紧张的氛围解除，仆人也放下了戒备各自忙活起来。年轻人、少妇、少年三人在地毯上坐下。 “哥哥……哥哥……树树树……”小丫头又不安分了，伸出双手要去找少年。不过她小胳膊小腿儿的自然拗不过少妇，被牢牢的抱在怀里。 “小妹妹你好漂亮呀。”少年自然不会不识趣的伸手去抱对方，只是伸手朝她打招呼道。 “嗯，我爹爹、娘亲、哥哥都这么说。”小姑娘煞有介事的点头道，那小模样能把人萌翻了。 小孩子自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年轻的夫妇却被女儿毫不自谦的话给弄的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听不听话呀，听话的小孩子才漂亮。”少年继续哄道。 “我……漂亮，听话。”两岁的小丫头还不能分辨出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单纯的在顺着少年的意思在说话。 少年说听话的孩子漂亮，小丫头完全把因果关系颠倒了。说成是她漂亮，所以是个听话的孩子。 少年好像完全忘记了其他人，全神贯注的和小丫头聊了起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前言不搭后语，但两人都毫无所觉，依然聊得非常热闹开心。 “咯咯……”在少年有意为之下，小丫头被逗的合不拢嘴巴。 “兔娘亲把大灰狼给打跑了，站在门口唱道，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小兔子和妈妈终于团聚了。”少年绘声绘色的讲完大灰狼和小兔子的故事，然后问道：“你从这个故事里学到了什么道理呢？” “大灰狼是坏蛋。”小丫头歪着头努力的想，终于想到了一个道理，高兴的说道。 “嗯，太棒了，大灰狼是个大坏蛋。以后见到陌生人要躲的远远的，知道吗？要不然呀，大灰狼就会出现了。”少年并没有否认小丫头的答案，而是夸赞过她之后顺势说出自己想要告诉她的道理。 “嗯嗯……”得到夸奖，小丫头开心的又蹦又跳。 对此夫妻两个既感到意外，又有些无奈。 没想到自家的宝贝女儿这么喜欢少年，第一次见面一点生份的样子都没有。 当然，对这个少年把自家女儿哄的这么开心也非常满意。 趁着少年喝水的空隙，少妇在一旁问道：“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呀？” “姐姐，我叫岳山，就住在不远处的四姓坪。我家原本世居陇西，年初才迁徙到此处。” 听说少年……岳山世居陇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年轻人戒备表情好像放松了一些。 一番交谈，少妇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越来越满意。虽然才只有十岁，但思维敏捷、谈吐条理分明、举止文雅，和方才的狼狈模样判若两人。 这样的表现同龄的豪门子弟都是难得一见，而眼前的少年却出自于贫家，就更为难得了。 “你读过书吗？”少妇问道。 “在私塾窗外偷学过一些，后来救了一名老道士有幸拜他为师，所以认识一些字。”岳山不卑不亢的道。 少妇更加满意了，笑着道：“识字好，一定要多读书，读书才能明理。今天咱们在此相遇也是缘分，姐姐没有什么送给你的，这是我随身携带的玉环送与你当做见面礼，以后有缘再见姐姐在送你一份大礼。” 说着少妇从腰间拿下一块玉佩递给岳山。 岳山认真的看着少妇，把她看的莫名其妙才接过玉环郑重的说道：“姐姐你们等我一会儿，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们，这就回村去取，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 说完岳山起身迈开步子朝远处炊烟升起的地方跑去。少妇阻止的话还没有出口，他就已经跑出了老远。 看到‘哥哥’离开，小丫头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少妇好一阵才把她哄住。 “二哥，你觉得这个少年郎如何？”少妇问道。 “一个奸猾小贼罢了，要不是你，看我怎么收拾他。”年轻人不屑的道。 “呵呵……”见向来心胸宽阔的丈夫露出一副吃味儿的模样，少妇笑了起来。 两人很快就把少年抛在脑后，聊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仆人准备好食水点心，他们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三四点。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年轻人起身说道。 少妇视线往远处的村庄看去，却一无所获，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走吧。” 看到妻子低落的样子，年轻人心都碎了，心中恨不得把那个小贼碎尸万段。走过去牵着她的手说道：“世人多是如此，一个乡下的野小子不值得你难过。” “难得看见一个投缘的小子，本以为会留下一段佳话，没想到……”少妇摇摇头，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意思表达的却很明白。 “是我太任性了，二哥我们走吧。” 一声令下仆人把用具收拾好装上车，一行人就准备离开。临上车的时候少妇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咦！等一下。”她好似看到了什么，脸色一喜赶紧喊停，然后对年轻人说道：“二哥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嗯？”闻言年轻人也举目望去，果然发现远处一个身影正往这里狂奔而来。虽然离的比较远看不清是谁，但年轻人却敢肯定，就是那个叫岳山的少年。 “确实有个人，我看着好像是岳山。” “是吗？我就说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少妇矜持的道，但发自内心的笑容是骗不了人的。 那个身影跑的很快很急，路上甚至被绊倒了一次，当他走近之后果然是岳山。看着他的身影，少妇心中最后一点忧伤也消失了。 这时，岳山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等等，等一等。” 很快，他满头大汗的来到车马前，想说什么却被急促的呼吸打断。 “别急，歇歇再说。”少妇从马车上下来，安抚道。 岳山双手扶膝吭哧吭哧的喘息了好半天才调均呼吸，然后迫不及待的道：“让……姐姐久等了，我的礼物是现做出来的，所以耽搁的时间有点长。” “你能来姐姐就很开心。”听到合理的解释，少妇心中最后一点芥蒂也消失了。没来由的对这个少年又多了三分好感。 如果说原本她和少年亲近只是无聊之下寻找乐趣，可是经过刚才一番心理活动，这声自称‘姐姐’真的有了三分真情实意在里面。 “小子，你的礼物呢拿出来我看看。要是不让我满意，有你好看。”年轻人的气儿却没那么容易消。 “在这里。”岳山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说道。 打开之后里面是四个半圆形的木条。 第三章 马蹄铁 “你就拿四个木头条当礼物？”年轻人面色怪异的道。 “你的手？”少妇的关注点却不一样，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岳山手上的伤口和血迹，心疼的道：“是不是制作礼物受的伤？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只是皮外伤不碍事儿的，休息两天就好了。”岳山挠了挠头憨厚的道。 年轻人得到提醒这才发现岳山手上的伤口，看了看手中的木条果然在上面看到了斑斑血迹。知道这东西是少年花了心血亲手雕刻出来的，心中对他就更加的满意了。 翻看着这个礼物，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处。 岳山的礼物不值钱他早就想到了，从衣着就能看得出来他拿不出什么贵重的礼物。 但他也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玩意儿，哪怕是送个木头雕刻的小人他都觉得有意义。关键是这个东西还看不出任何的用途。 “你可不要小瞧这个东西，对一个国家来说它价值连城。”这时岳山郑重的道。 “就它？价值连城？小子你知道欺骗我是什么下场吗。”年轻人眉头一皱不喜的道。 “二哥。”少妇出声阻止了丈夫，然后温声对岳山道：“礼物不在于贵贱，心诚就好，这个……我收下了。” 少妇对岳山的印象也降低了不少，一项自称的‘姐姐’也换成了‘我’。还不轻不重的点了一句要‘心诚’。这还是看在岳山手上的伤口和血迹的情分上，否则感官会更差。 岳山却不慌不忙的道：“姐姐，我可没骗你们。别小看这四个木条，它们能让战马的耗损率降低七成。” “什么？”年轻人脸色巨变，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少妇也露出意外的表情，却没有继续出声。她知道，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围。 别说把战马耗损率降低七成，即便是能降低一成甚至半成，那都是军国大事，不是她一个妇人能够置喙的了的。 “当然是真的，你看它们的形状是不是很像马蹄？它们本来应该是铁制的，但我不会打铁只能用木头雕刻。”岳山开始讲解这个东西的用处： “这个东西我叫它们马蹄铁，钉在马掌上能防止马蹄磨损。有了马蹄铁，任何崎岖复杂的路面都能如履平地而不伤马蹄。” 做为一个常年带兵的人，年轻人对战马非常了解，知道战马最脆弱的地方就是马蹄。一半还多的战马损耗都是因为马蹄受伤。 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还真的能把战马耗损率降低七成。 但这四个木条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他再次仔细观察起四个木条，发现它们的形状确实和马蹄的轮廓很相似。上面还有五个小孔，应该是用来钉钉子的。 马蹄铁说穿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之所以没有人想到完全就是一个思维局限性罢了。现在有岳山把它点破，年轻人很容易就认识到了马蹄铁的作用。 他想到的可不只是降低战马的耗损率，还想到了对骑兵战斗力的实际提升。 越想年轻人就越激动，忍不住暴喝道：“好，好，好。有了此物我大唐的骑兵将所向披靡矣。” 看到丈夫高兴的样子，少妇也开心不已。对这个叫岳山的少年更加的好奇了，能让一向稳重的丈夫失态到喊出所向披靡这样的话，可见这个叫马蹄铁的东西确实有大用。他是怎么想到的？ 同样的疑问年轻人也有，激动过后他马上问道：“此物……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师父告诉我的。”岳山回道。 “师父？”年轻人眉头微皱显然很奇怪他哪来的师父。 还是少妇先反应过来，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游方道士。” 年轻人这才想起之前岳山说过他救了一个游方道士，跟随道士学过一段时间识字。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啊。 “你师父在哪，我想拜访与他。” “得知我们要迁徙来长安的时候，他告诉我，我们师父缘分已尽就走了。”岳山沮丧的道。 “走了？”年轻人失望不已，不过很快摆脱这种情绪振奋起来，马蹄铁的收获已经足够大了。 至于那个游方道士，一个马蹄铁还不足以证明他是不是真的有大才，万一是他只是偶然发现的这个方法呢。 “此物与国有大用，你献宝有功，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这是送给姐姐的礼物。你要赏赐，应该给姐姐才对。”岳山回道。 夫妻两个露出意外的表情，甚至周围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岳山。 “你知道我是谁吗？”年轻人忍不住问道。 “猜到了，秦王李世民。”岳山坦然的道。 听到他连名带姓叫自己的名字，年轻人……不，李世民脸上露出不悦。但此时他还不是后来的皇帝，没有养成那种唯吾独尊的性格，所以也只是有些不高兴，没有责备。 但他身边的那些侍卫、仆人就忍不住了。 “大胆，竟敢直呼秦王之名。”跳出来的是刚刚犯错的侍卫统领，他对眼前的少年是恨之入骨，这样报复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然而岳山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淡定的直视李世民。 “二哥。”长孙无垢生怕丈夫生气，在一旁小声的道。虽然没有直说，但求情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李世民也没有真的生气，更多的是被一个穷小子直呼姓名有些不爽。自家老婆出面求情，自然不会在说什么，挥手让侍卫退开。 侍卫统领发现岳山连正眼都不带看他一眼的，心中更恨，但也只能无奈退下。 “你知道我的身份，还要拒绝奖赏吗？”李世民淡淡的问道。 “荣华富贵于我而言唾手可得，比起姐姐对我的爱护更是不值一提。”说完后岳山朝长孙无垢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如果刚见面或者换个人这么说，李世民肯定大棍把那个人打出去。但有了之前的种种做铺垫，他却觉得这个少年很不错。虽然狡黠了点，却还保留着纯真。 但要让他夸岳山，那是万万不能的，所以他继续用嘲弄的语气说道：“唾手可得？大言不惭。” 说完就低头爱不释手的来回翻看木制马蹄铁。这也代表着把空间留给了长孙无垢，让她和这个刚认的弟弟聊聊。 第四章 穿越者岳山 此时长孙无垢就更是欢喜了，只觉得自己眼光好，这个弟弟没有白认。 “阿山……这么叫你没问题吧？”长孙无垢先是确定了一个更加亲切的称呼，岳山哪会反驳，连连点头。 “阿山，谢谢你的礼物。但这个礼物太贵重了，姐姐不能要。” “我说过送给姐姐的，怎么能收回呢。难道姐姐要让我当个失信的人吗。”岳山坚决的道。 “不是，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长孙无垢连忙解释。她想说，这么宝贵的东西献给朝廷，再有李世民帮忙请功肯定可以赐爵，到时候他就是贵族了。 岳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打断道：“姐姐放心，我脑子里可不只是有一个马蹄铁。现在我年龄还太小不便拿出来，等我再长几大岁，随时都可有可以拿出更好的东西来换取荣华富贵。” “这……”长孙无垢明显不信，但见岳山坚定的态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不说话，李世民却有话要说了：“你说你还会别的东西？不是骗人的吧？” “是不是骗人秦王拭目以待，将来自会知晓。”岳山给了他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然后又用尊敬亲昵的语气对长孙无垢说道：“就算以后我一无所成，不是还有姐姐在吗。有秦王妃当姐姐，以后还发愁没有荣华富贵吗。” “你呀……”长孙无垢伸出手指在他额头轻轻点了一下，语气中再多了三分的亲昵。 能把阿谀奉承说的如此自然，非但不让人反感，还觉得开心，这个弟弟果然是个人精。长孙无垢心中早就看的透彻，但她依然很开心。 精明总比傻子好，她如是想道。 只能说，再聪慧的女人一旦感情用事起来那智商也是为负的。 看着这个无耻的小子，李世民觉得手掌一阵痒痒，只有和某张厚的令人发指的脸皮亲密接触才能止痒。但在老婆面前他必然是不敢这么做的，干脆就把心思转移到了如何把马蹄铁的利益最大化上。 长孙无垢和岳山这一对新鲜出炉的姐弟则在一旁亲密的交谈。 主要是长孙无垢详细询问他家里的情况，顺便对他家艰苦的生活表示心疼，还鼓励他好好读书将来好某个好差事云云。 直到仆人再三提醒说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城门就要关闭了，姐弟俩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临走的时候，李世民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小子，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这个世界如此疼惜尊敬自己妻子的，除了秦王我再也想不到别人了。”岳山如是回道。 这个回答让长孙无垢莞尔，然后幸福的望着李世民。 李世民却是一愣回过头深深的看了岳山一眼。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中庸一点的有‘我以前见过你’之类的，奉承一点的可以说‘如此英武不凡必定是秦王’之类的。用尊敬妻子做为理由，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 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这个理由居然是最适合此情此景的。仅仅只是一个回答，就让李世民看到了这个少年过人的智慧。 “呼”送走李世民夫妇之后，岳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对方可是这个世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但还好他抗住了压力，一番谋划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是的，岳山是个穿越者。前世他是一名高中历史教师，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穿越到了初唐武德年间的一名少年身上。 让他庆幸的是，他穿越的时间节点还算不错。武德六年，窦建德、王世充等有能力争霸天下的势力已经相继被灭，战乱年代已经临近尾声。 少年岳山家住陇西，全家被朝廷的一纸政令迁徙到了长安城外。少年水土不服夭折，被来自未来的灵魂穿越附体。 连年战乱长安人口流失严重，李唐建立之初就数次从各处迁徙民户填充人口。被迁徙过来的以富户居多，但也有一些如岳山家这样出身陇西的平民。 陇西可是李唐的龙兴之地，李家向来自称陇西贵族出身。这里的人对李家最是忠心，同样也深的李家的信重。 要不然，以岳山家的条件，是不太可能被迁徙到京都的。 岳山一家就被安置在长安县北一十里外的龙首山脚下。这个龙首山可不是后世铁岭那个龙首山，唐代铁岭还属于不毛之地。 这个龙首山很小只有六十余里长，但头入渭水尾达樊川，土地肥沃水陆两便，堪称是一块宝地。 同时被安置在这里的还有冯、陈、杨三姓村民，算上岳姓总共有四姓人家，所以这个村子就被叫做四姓坪。 岳山家很穷，在陇西的时候是地主家的佃户，迁徙到长安才被分配了一百四十亩田地成为自耕农。 “唐之始时，授人以口分、世业田，而取之以租、庸、调之法，其用之也有节。”这是史书上关于唐初授田的记载。 男子只要长到十八岁就可以获得一百亩地。其中八十亩是口分田，死了要还给国家，二十亩是永业田可以世代传承。女人就只有四十亩口分田。 岳山家四口人只有父母分到了田。岳山才十岁、他妹妹只有六岁是没有资格分田的，所以总共分到一百四十亩地。其中六十亩为溪边的良田，八十亩为山地。 获得了土地大家对朝廷自然是感恩戴德，并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但未来始终是未来眼下土地尚未开垦，大家只能靠朝廷救济为生。吃救济粮能不饿死就不错了，想吃饱吃好纯属奢望。 吃不饱肚子也要干活啊，要不然地始终荒着永远长不出庄稼来。四姓坪不分男女老少只要能动的都下地了，连岳山六岁的妹妹都要帮忙拔草捡石块。 只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岳山。这个年代重男轻女，他是家中的独苗自然被父母溺爱。 身体健康的时候都不舍得让他干活，更何况还差点因为水土不服死掉。 只是岳山自己可不愿意当个米虫，在这个稀粥都喝不饱的年代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在家养了两个多月，身体终于恢复正常之后他开始行动。 第五章 野心 搞发明挣大钱什么的直接就被排除了。以现在他的年龄和力量来说，真找到什么挣钱的办法也很难保得住。他的目标很简单，一定程度缓解粮食问题。 他把目光对准了村旁的小溪。这条小溪最深处不足两米宽只有三四米，虽然不大鱼虾却很多。 至于为什么别的村民不过来捕鱼……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懂的如何捕鱼。二十一世纪看来只是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在这个年代那都是传家的技能，传男不传女。 织网捕鱼是，设置陷阱捕猎也是，甚至种地的经验都是。 岳山并没有织网，那东西太复杂了不好搞。他选择了更简单的办法，鱼笼。用柳条编一个笼子四面留四个倒喇叭形的入口，就是最简易的捕鱼工具。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前世他也没编过笼子，只能一点一点摸索着来。花了好几天时间编废了不知道多少个鱼笼，才终于弄出来一个比较像样的。 今天是第一天实践。 把鱼笼放进水里他就爬到树上看风景，不知不觉竟然眯了过去。在嘈杂中醒来就发现树下多了一群人。 这些人的身份一看就不简单，在这个人命不如草芥的时代，岳山可不敢赌对方是从不杀生的良善人家。万一别人二话不说把他剁了，找谁说理去。 于是他就躲在树上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离去。 通过树下的人聊天，岳山很快就判断出对方的身份：未来的唐太宗现在的秦王李世民，以及他的妻子长孙无垢。 得知对方的身份，岳山简直不要太惊讶。 穿越至今他没少YY和历史名人的互动，但没想到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而且不来则已，一来就是终极大BOSS。 换个场合他一定会想办法引起对方的注意，可现在……他却生怕被对方发现。 李世民啊，历史书上到处都夸他是明君，可从来没有一本书夸过他是好人。所以为了小命着想，还是祈祷他们赶紧离开吧。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没有被侍卫发现，没有被仆从发现，也没有被李世民发现，却被一个两岁的小丫头给发现了。 说实话，被十几张强弓瞄准的时候他手脚发软裤裆都湿了一小块。还好李世民及时出声救了他一命。 作为一个穿越者虽然前世混的不咋样，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在这生死关头他的任督二脉被打通，生平所学在这一瞬间融会贯通。 他敏锐的把握到了长孙无垢和两岁的李丽质才是自己唯一的生机。于是故意忽略李世民猛刷长孙无垢的好感度。 幸运的是，一番他自己都觉得惊讶的操作之后，成功把亲密度刷到了友好的程度。小命算是保住了。 在生命无忧之后，他做出了一个让自己都惊讶的选择：没有找借口离开而是试图和李世民攀上关系。要知道前世他可是连请领导吃饭的胆量都没有。 这次他把目标对准了李丽质。孩子永远都是父母最大的突破口，而李世民对这小丫头的疼爱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果然，这又一次他走对了。通过哄李丽质，他在一次刷高了和李世民长孙无垢的好感度，成功的获得了一枚玉环。 拿到玉环，之后的回礼环节就是题中应有之意了。刚好可以趁此机会把‘敲门砖’拿出来，敲开李世民这扇大门。 火药、马蹄铁、玻璃、香皂、酒精等等，这些穿越者必备技能他都会。但适合此时拿出来的，只有马蹄铁。 火药威力太大，还需要独特的配方，献给李世民也就意味着失去自由。玻璃、香皂、酒精这些东西在古人看来就是奇技淫巧，很难引起重视。 只有马蹄铁，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但于军国而言却价值连城。献出来之后既不会让当权者忌惮，又能引起他们的重视。 所以回去后他马上拿出一根木头雕刻起来。 然而雕刻可不像是编鱼笼那么简单，前世今生他都没干过这个活，刀具还不趁手，速度要多慢有多慢。加上心中着急效率更低。 手指被磨得生疼，他没有放弃。掌心摸出血泡，他没有放弃。血泡被磨破一碰就钻心的疼，他依然没有放弃。 在这一刻，岳山爆发出了让他自己都惊讶的毅力和忍耐力。 在毁掉了数十个之后，他终于成功刻出了四个像模像样的‘马蹄铁’。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他害怕李世民离开，来不及清洗手上的血迹就一路狂奔终于在最后时刻赶到。 果然不出所料，他只是略一提点李世民就马上明白了马蹄铁的用处。之后又是一系列的操作，终于把和长孙无垢的姐弟关系确定了下来。 他拒绝封赏到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真的没打算要这次封赏。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以他现在的小身板还扛不住政坛的那股邪风。还不如卖个乖趁此机会把长孙无垢拴劳。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有长孙无垢这个姐姐在，什么样的荣华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 但要说对长孙无垢完全是利用没有一点感情，那也不对。 毕竟这个女人确确实实在无意中给了他活命的机会，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而且她的温柔贤惠也让他很有好感。 加上前世他就不是什么绝情的人。今天认下这个姐姐，固然有功利的成分，但也自有几分真情实意在里面。 回想今天的种种，岳山也忍不住一阵后怕。这真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被摔的尸骨无存。 放在前世别说去做，想都不敢想。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忘记了恐惧，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着完成了这一切。 岳山知道，这股力量叫野心。 每个人都有野心，只是有些人被社会打磨的失去棱角把野心深埋心底，有些人始终如一。岳山就属于前者。 穿越加上身死的危机，埋在心底深处的野心被激活，才有了后续发生的一切。 岳山知道，今天之所以能成功并不是自己的手段多么高明，而是占了年龄的便宜。小孩总是更容易赢得大人信任的。 要是换成成年人，估计他直接就被人从树上射下来了，也就不会再有后面的一切。 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反复回忆了好几遍，确认没有什么疏漏之后才放下心来。然后就去溪边去取自己的鱼笼。 第六章 最后一块补丁 鱼笼就放在大树不远处的小溪里——要不然他也不会躲在这几颗树上，以至于引出后续那么多事情。 之所以放在这里是因为这一段水比较深，差不多有两米，水深才能养出大鱼。岳山观察过，这一段水下有好几群手臂长的大鱼。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暂时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怎么捕到鱼的。这个后面再做解释。 来到下鱼笼的地方找到预留的麻绳轻轻的拽了一下，一种沉甸甸的感觉传来，随即麻绳上又传来“一顿一顿”的感觉。 岳山心中一喜，知道肯定是进大鱼了，这种清晰的顿感只有大鱼撞击鱼笼才会产生。赶紧使力把笼子一点一点往外拽。 这具身体才十岁，长期营养不良加上大病初愈非常虚弱。沉重的鱼笼居然让他有一种拉不动的感觉。 他知道这只是身体长期虚弱的错觉，鱼笼并不大，就算装几块石头在水的浮力作用下他也能拉的动，更何况是鱼。 又加了一把力，鱼笼果然被他一点一点拽出了水面，拖到了岸上。 这个鱼笼的样子很奇怪，就是一个直径两尺左右的藤球，四周均匀的分部着四个倒喇叭形的圆孔。 经常捕鱼的都知道倒喇叭口易进难出，不管是抓鱼抓鸟亦或是抓其它野兽都非常有用。 把藤球拖到地面，岳山也顾不得上面的水会打湿衣服，跑过去打开预留的盖子伸头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三条尺许长的大青鱼，还有大量的小鱼小虾。总量算下来起码有二十斤，难怪会那么沉。 二十斤河鲜，已经几个月没有粘过油星的岳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一笼鱼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一盘盘红烧鱼、清蒸鱼、麻辣鱼…… 想着想着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把三条大青鱼还有五六条巴掌大的小鲫鱼一起用柳枝串起来，笼子里还有不少小鱼小虾他又犯了愁。 前世只要不是那种恶意捕鱼的人碰到这样的小鱼一般都会放生，但现在他是真舍不得。填饱肚子最重要，保护环境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想了想，他干脆把外套脱了下来，把小鱼虾全倒在上面打包带走。 收拾停当，再次把鱼笼丢进了水里。又用杂草把麻绳盖住免得被人发现异常。之后就背着收获返回村庄。 二十几斤渔获，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是很沉的重量了。刚开始还不觉得，越往后走就越觉得沉，走到一半的时候就浑身酸麻实在走不动了。 看了看天色，岳山叹了口气，这具身体有待锻炼啊。 就在他停下歇息的时候，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山子，山子，你在哪？” 岳山脸色一喜，知道是自己这一世的父亲干活回来见不到自己出来寻找，马上站起来喊道：“爹，我在这儿呢。” “山子，是你吗？你怎么在这？没事儿吧？”见儿子没事儿，岳老四高兴的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嘴里连珠炮似的问道。 岳老四就是岳山这一世父亲的名字，在这个年代穷人家的孩子基本都没有正式的名字。他在家里行四，名字就叫岳老四，当然也有喊他岳小四的。但在朝廷的户籍册上，他就叫岳老四。 岳山的名字其实叫岳山子，他重生后把那个‘子’去掉就变成了正式的名字。虽然没有太多寓意，但也中规中矩。 岳老四一点都不老今年才二十六岁，但皮肤黝黑，脸上留下了重重的岁月痕迹，一双手布满老茧。光看外表，都能当和他同岁的李世民的爷爷了。 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要是敢说出来一准儿死的很惨。 “爹，我没事儿，你看这是什么。”岳山安抚了一句，然后指着地上说道。 “鱼？”岳老四这才看到地上的鱼，忍不住惊呼出声：“哪来这么多鱼？” “我抓的。”岳山回道。 “你抓的？你会抓鱼？”岳老四高兴的挤出了一脸褶子。鱼啊，他已经忘了多久没吃过肉了。 “以前我不是救过一个老道士吗，他教给我的。今天去试了一下没想到真抓到了鱼。”岳山说道。 “老道士？”岳老四疑惑的看着儿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救过老道士。 “是啊，就在老家的时候。当时我还偷家里的菜饼给老道士吃，被你发现骂我败家，你忘了？”岳山煞有介事的道。 “这……我怎么不记得了？”岳老四挠了挠头，怎么都想不起有这回事儿。 “可能是时间过的太久你忘记了，老道士可是教了我很多东西。”岳山肯定的道。 “那……可能是我忘了吧。”岳老四抓了抓头皮，羞愧的道。 显然，这个老实巴交的人并没有怀疑儿子的话，真的以为曾经发生过这些事情而他忘记了。甚至还因为忘记这些事感到对不起儿子。 “忘了就忘了吧。反正我们迁过来的时候老道士也走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岳山含糊两句赶紧转移话题：“天色已经不早，娘在家肯定等急了，我们赶紧回家做鱼吧。” “好好好，回家做鱼吃。”提起吃鱼，岳老四马上就把老道士什么的抛在了脑后，提起鱼就往家走。 走在他后面的岳山则露出了自得的笑容，最后一块补丁顺利修补完成。 作为一个穿越者不管他怎么遮掩隐藏，都和这个时代的人有着明显的差别。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一个莫须有的师父就是最好的借口，一切不正常的东西都推给那个师父就可以了。 但仅仅只有他自己说有个师父，很容易引起大家的怀疑，需要有别人来佐证自己的话。 父母就是最好的证人。 愚昧又老实巴交的岳老四夫妇简直太好利用了，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谎言就能让他们相信儿子当年真的救过一个落魄老道士。 自家儿子出息了，以岳老四夫妻俩的八卦秉性就等于是全村人都知道了。 其他三姓且不去说，一起迁徙过来的岳姓人家心中纵使有所怀疑，在见到这些鱼之后也会选择相信。 因为在古代捕鱼也算是传家的技术，一般不会教给外人。十岁的岳山是怎么学会的？只能是那个老道士教的。再加上后续的脑补，一个鲜活的老道士就凭空诞生了。 甚至当有人询问他们老道士的事情的时候，他们还能编造出几段像模像样的和老道士的互动剧情出来。 哪怕他们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哪怕他们说的自相矛盾，都没有关系。当大家众口一词都认为老道士存在的时候，那他就真的存在。 至于老道士从哪来又去往了哪里，在这个动乱年代就只有天知道了。 流言很可怕，但有时候利用好了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岳山如是想道。 第七章 家人 岳山父子两个提着鱼一前一后刚走进村庄，迎面就碰到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老四，山子找着了吗？”老人关切的问道。 “二叔，找着了。”岳老四侧了一下身子露出跟在后面的岳山。 “二祖。”岳山礼貌的打招呼。 这个老人并不老，别看外表像是五六十，实际年龄才四十出头。他是岳老四的本家二叔，名字也很有时代特色：岳二娃。 “找着了就好，本来想帮着你一起找的，也省了。这孩子，身体才好就乱跑，老四你该好好管管了。”岳二娃神色不愉的道。 岳山没有说话，在村里人看来他的行为确实有问题。别人家的孩子都下地干活就他躺在家里，还到处乱跑不让人省心。 换成别人家的孩子早就一顿胖揍了，也就岳老四只有这一根独苗，宠溺的不像样子。 “这孩子抓鱼去了，你看这都是他抓的。”岳老四把手中的鱼举到身前，一半是为儿子辩解，一半是炫耀。 岳山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没眼看啊。他以为岳老四起码要吃过鱼之后才会炫耀，没想到这还没进村就开始了。 “鱼？”岳二娃使劲揉了揉眼睛凑到近前才看清岳老四手里提着的一大串鱼，激动的道：“真的是鱼。你刚才说这鱼是山子抓的，山子会抓鱼？” 这个年代穷人家一年还吃不上一次肉，普遍有夜盲症，天色一黑就变成了睁眼瞎。刚才岳二娃知道岳老四手上提的有东西，却没有看清是什么。 “会啊，在老家的时候山子救过一个老道士，那个老道士教给他的。”岳老四骄傲的说道。 “老道士？”岳二娃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露出懊悔的表情：“就是那个生病的老道士吗？哎呀，早知道他会捕鱼我就给他买药了。” 那表情、那动作秒杀一众影帝，连岳山都差点相信真的有个老道士了。 岳二娃的话印证了岳山的话的真实性，至此岳老四对老道士的事情在无怀疑，他只是认为自己健忘把这事儿给忘了。 “好好好呀，山子有出息了呀。”岳二娃亲切的摸了摸岳山的头，一副欣慰的模样道：“掌握了这门手艺以后生活就不愁了，再过两年二翁帮你说一门好亲事。” 老头完全忘记了刚才还说过岳山不务正业的话。 “嘿嘿……给二祖找麻烦了，这鱼你拿一些回去补补身子吧。”岳山憨笑一声，就示意父亲拿鱼过来。 岳老四哪舍得啊，紧紧的攥着柳条一动不动。把岳山急的，硬生生抢过来摘下一条大青鱼和几条鲫鱼递给岳二娃。 “哎呀，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岳二娃双手在衣服上来回的搓动，嘴里拒绝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些鱼。 “有什么使不得的，二祖你给我们家帮了那么多忙，孝敬你一条鱼算什么。而且鲫鱼最下奶，十三弟才几个月大正是吃奶的时候，也刚好熬点鱼汤给五婶补一补。”岳山硬是把鱼塞到他的手里。 “这……这……我代你五婶谢谢你。哎呀，山子真长大懂事儿了。”岳二娃最终还是接下了这条鱼，嘴里把岳山夸成了一朵花。 和千恩万谢的岳二娃告别后，岳山见岳老四依然一脸心疼的样子，笑道：“爹，还在舍不得那些鱼呢？” “那可是鱼啊……”想到那几条鱼，岳老四就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儿子几巴掌，可始终舍不得。 “爹你要有长远的眼光，几条鱼算什么，反正我会捕鱼吃完了明天再去抓，和同族搞好关系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家只有四口人，非常需要同族的帮衬。”岳山语重心长的道： “给二祖几条鱼，以后他们那一脉都会和我们亲近。遇到困难但凡能伸把手他们肯定会帮忙的。这是几条鱼都换不来的。” “这我知道，可你给的也太多了，一条鲫鱼就行了。”岳老四不服气的道。 然而这个老实巴交的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真正应该关注的是自家儿子为什么能说出这番远超年龄的话来。 “行行行，下次就给他一条小鱼。”岳山像哄孩子一般的说道。 他给岳二娃鱼自然是为了和对方搞好关系。岳老四这一脉两代单传，力量单薄。 （一脉单传为什么叫岳老四？因为古代排资论辈是连堂兄弟都一起算上的。整个家族里，岳老四行四。） 岳二娃那一脉人丁就很兴旺了，光儿子就有七个，眼下孙子孙女都有十三个了。最小的就是刚才岳山嘴里的十三弟。 古代，人多力量大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尤其是没有出五服的血缘亲戚尤为重要。自家兄弟少只能想办法和同族搞好关系。 岳山家未出五服的血亲很多，光他爷爷那辈就兄弟四个。岳老四那一辈兄弟二十多个，到了岳山这一代就更多了。但迁到长安来的就只有岳山家和二祖岳二娃那一脉。 岳山母亲那边的亲戚并没有跟着迁过来，也就是说在四姓坪岳山家能依靠的就只有岳二娃一家。所以岳山才要和他搞好关系。 另外一个原因就比较隐蔽了，为了收买岳二娃。拿了这些鱼，以后有人问起老道士的事情，他会说不知道吗？甚至为了拉近和岳山的关系，还会主动宣扬老道士莫须有的事迹。 路上又遇到了不少人，不过这次岳山没有在把鱼分给别人。岳老四逢人就炫耀，父子俩还没走进家门整个四姓坪就都知道岳山会捕鱼了，而老道士也成了大家嘴里的神秘高人。 短短一两百米路，父子俩整整走了一刻钟才到家，可见乡亲们是多么热情。 “当家的你们回来了。”刚进门，岳山这一世的母亲就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一个衣着比岳山还要破旧的小萝卜头跟在她的后面。 岳山的母亲叫什么名字已经无人知晓，结婚之后也再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大家都称呼她为老四家的。十几年没用，估计她自己都忘了。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终日辛劳让她的外表年龄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几岁。 小萝卜头就是岳山这一世的妹妹，没有名字，从小就是丫头丫头这样叫过来的。 小丫头面黄肌瘦，头发稀疏枯黄，双手黝黑和老鸹爪子一样，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比乞丐也强不到哪去。此时正躲在一旁怯生生的看着父兄以及……那些鱼。 看着小丫头那让人心碎的眼神，岳山心中一窒莫名的揪心疼。六岁的孩子，前世才上幼儿园，正是无忧无虑饱受父母疼爱的时候。 在这个世界，她非但没有享受到父母关爱，小小年纪就要帮家里干活。穿的是父兄破旧衣物改成的，吃的也是父兄吃剩的。 就因为家里穷，就因为她是女孩。 在这一瞬间岳山产生了一个念头，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她，让她像个正常的孩子那样有一个童年然后长大成人。 第八章 融入 “他娘，把这些小鱼煮了吧。”岳老四把鱼放在地上说道。 “大晚上的又不干活，睡一觉就全没了，煮什么煮，明天早上再吃。”岳山娘不乐意的道。 古代人贫穷愚昧，晚上不用干活吃过饭就睡，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又饿了，那些粮食都浪费了。 他们认为晚上不用吃那么好，喝口汤就行了，甚至连饭都不用吃。岳山娘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她才反对现在煮鱼吃。 这样的想法现代人看来很搞笑，在那个年代却是主流。这里面蕴含着一个民族的心酸与无奈，要是富余了谁愿意饿着肚子睡觉。 说完岳山娘就准备把鱼收起来，然后她就发现包小鱼的那块布有些眼熟，仔细看了看确实眼熟，又回头看了看儿子，突然双目圆睁朝岳老四喝骂道： “好你个岳老四，你眼瞎了没看到儿子没有穿外衣吗？要是把他冻着了你赔老娘儿子啊？” 然后就是一通养老送终、传宗接代之类的话。岳老四被劈头盖脸的骂的抬不起头。 平时岳山娘肯定是不敢这么骂自己丈夫的，但岳山就是她唯一的逆鳞，谁敢触碰她就敢和谁拼命。而岳老四也自知理亏，只能干挨着。 岳山在二十一世纪见多了这种画面，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温馨。所以找了块木头坐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身侧，却看到了小丫头正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心中的喜悦顿时被浇灭，只余下心疼。 再也顾不得看热闹了，赶紧阻止：“你们别吵了，我好饿啊。” 岳山的话就好像是触动了开关按钮，岳山娘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愤怒也瞬间变成了亲切的笑容：“乖山子，你等着娘这就给你盛饭。” 说着就往隔壁厨房走去，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训斥岳老四一句：“你给老娘等着。” 很快她就端着两个陶碗走了进来，不用看岳山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粟米汤煮野菜。 粟米是朝廷赈济的，数量不多平均下来每天只能熬两顿稀饭，肯定不够吃。为了填饱肚子大家会添加一些野菜进入一起煮。就是这样的饭，也只有家里的壮劳力才能多吃一些，别的丁口只能喝口清汤。 比如现在，岳山娘就只拿了两个碗进来，这就意味着她和小丫都没有饭吃。 看着娘亲手里的碗，小丫头使劲咽了一口口水，发出并不大的‘咕咚’声。然而这一声却犹如铁锤，狠狠的锤在岳山的心口，他的鼻子一酸眼泪脱眶而出。 “山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娘。”岳山娘看到儿子流泪，顿时慌了。想给他擦发现手里端着碗不方便，着急之下再次把枪口对准了岳老四： “你个死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看看呐。” “没事儿，我没事儿。娘，我们煮鱼吃吧，我想吃鱼了。”岳山使劲揉了揉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 “好好好，煮鱼，娘这就去煮鱼。”这时岳山娘哪还管什么浪不浪费，忙不迭的应道。这会儿别说吃鱼，就算要吃她的肉，她也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把这些小鱼全都煮了，今天晚上我们一家四口好好吃顿肉。”岳山继续说道。 “好好好，全煮，全煮。你等着啊，娘这就去煮。”岳山娘答应道，然后又转头对小丫头喝道：“你个死丫头躲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生火？你个赔钱货，就知道吃吃吃……” 看着小丫头慌忙的往厨房跑，岳山伸手想把她拦下来，然而嘴唇翕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手臂也无力的垂了下来。 重男轻女的思想是他无法改变的，尤其是对两脉单传的家庭来说，这种思想更加的极端。想改变小丫头的处境就必须改善整个家庭的生活环境，否则保护她也只是一句空话。 而现在护着她不让她劳作，只会让父母更加讨厌她。 看来自己任重而道远啊，岳山叹息道。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想要保护小丫头的时候，也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奋斗的小目标。 人最怕的不是穷，而是失去奋斗目标。前世他的目标就是努力工作挣钱养家糊口，然后在网上当键盘侠压上户口本和祖宗十八代和人对喷。 穿越之后，和时代的疏离让他更没有什么目标可言了。和李世民的结交也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 升官发财？也许他会按照这条路去走，但那只是为了生存，并不能成为目标。 名留青史？如果是前世他肯定会为之奋斗。但这个世界……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总会产生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感觉。 当你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在乎什么名留青史、遗臭万年之类的事情了。 刚刚小丫头在无意间触碰到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那种发自内心的痛让他明白了，这个世界并不是虚假的。他眼前是一群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思想。 他要给眼前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应有的童年，就和前世的小孩儿一样。 当他产生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找到了奋斗的目标，而那种这个世界是虚假的错觉也随之消失。至此，他才算是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把自己当成世界的一份子。 眼下岳山并没有意识到，他对小丫头动了恻隐之心，其实也是在无意中帮助了自己。 岳山家很穷，真正的家徒四壁，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就在没有别的家具。厨房也好不到哪去，就一个水桶一个装米的半尺小陶缸，做饭的锅其实就是一个陶盆。 这里就是岳山孤陋寡闻了，铁锅那要到北宋才流行起来。唐朝铁产量最高是元和年间，才只有区区一千吨。 初唐年间估计只有几百吨甚至几十吨。就这点产量，打造兵器都不够用，谁舍得用来打造铁锅啊。 这个时代富贵人家用铜器煮饭，穷人家就用陶器做饭。这属于正常现象。 小鱼很好收拾，只需要把内脏挤出来就行，连鳞片都不用刮。水烧开后直接丢进陶锅里煮就行了。 葱姜蒜什么的一概没有，香料更是想都不用想，调料就只有几粒粗盐。这样煮出来的鱼汤腥味有多重可想而知，反正岳山差点没吐出来。 就这样的鱼汤，在岳老四三人眼里已经是天下难得的美味了。他们狼吞虎咽，没一会儿一大碗鱼肉就消失了，最后还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巴。 不知道这是不是小丫头这辈子第一次吃肉，喝完鱼汤她抱着碗舔的干干净净。 岳山很不想吃这样的食物，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吃，把鱼汤冷凉一些强忍着腥味一下子倒进嘴里，都没怎么嚼就咽下去了。 还好小鱼本就不大又用水煮碎了很好下咽，否则他真的有可能成为第一个被鱼汤噎死的穿越者。 第九章 岳水儿 第二天天还未亮岳山娘就已经起床做饭，岳山很困但还是坚持从床上爬起。不只是他们家，周围的邻居也都起床开始了一天的新生活。 整个村子也从夜色的寂静中挣脱出来，变得嘈杂热闹起来。所谓阡陌相连鸡犬相闻就是如此。 穿衣的时候岳山还能闻到那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把他给恶心的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不过再腥也要吃，不吃肉怎么能长身体。 所以做早饭的时候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岳山娘不得不再次煮了一条大青鱼。他还让岳山娘煮了一些粟米当做捕鱼的诱饵。 听说是用来捕鱼的，岳山娘二话不说就煮了一大捧，控水之后用稀麻布包裹起来。至于剩下的汤水也不能浪费，被装进罐子留着干活时候解渴。 在院子里稍微活动了下手脚当做锻炼，就到了吃早饭时间。大青鱼煮出来确实比小鱼虾好吃多了，起码有整块的鱼肉可以吃。 鱼头是岳山娘的，最肥美的鱼身则是岳山父子俩享用。而小丫头只分到了鱼尾巴，就这样她还一脸幸福的样子，把鱼尾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啃的干干净净。 岳山暗自摇头，夹了两块鱼肉给她。岳山娘刚想说点啥，岳山眼疾手快又夹了两块肉放在她碗里，顿时把她乐的见牙不见眼直夸儿子孝顺。 也不追究给小丫头鱼肉的事情，只是嘟囔了两句诸如赔钱货之类的话这事儿就过去了。 吃完早饭岳山娘就喊小丫头一起去地里干活，岳山哪会同意。直接搬出了昨晚就想好的借口，一个人捕鱼太麻烦，想让小丫头和他一起去。 对儿子的要求岳山娘都不带考虑的，一口就答应了，反正小丫头才六岁去地里也帮不上多大的忙。同时还叮嘱小丫头照顾好哥哥什么什么的。 之后夫妻俩就扛着农具出门干活去了。 走在路上，相亲们闻到他们身上的鱼腥味非但没有觉得难闻，还故意凑近狠狠的吸了几口气，然后露出陶醉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吃鱼肉的是他们。 邻居那羡慕的眼神让夫妻俩一阵飘飘然走路都带着风。 岳山并没有着急出门，捕鱼的实际情况他自己知道，就是下个笼子放点诱饵，根本就不用花费什么力气。 “小丫头过来。”岳山朝躲在一旁正好奇看着他的小丫头招招手说道。 显然这个丫头也在好奇，最近哥哥怎么变得有点不正常了？说话这么和声和气，还给她夹鱼肉吃。 岳山没有继承原身多少记忆，不知道之前的岳山虽然没有虐待小丫头，但深受重男轻女思想毒害的他对自己的妹妹并不是多亲近。 生病的时候岳老四夫妻俩认为小丫头晦气，不让她靠近岳山。所以严格说起来，这还是穿越之后两兄妹第一次正式接触。 对这个判若两人的哥哥，小丫头自然是感到陌生又好奇。但要问她喜欢哪一个，那肯定是现在的哥哥了。 见哥哥喊自己，小丫头犹豫了一下才小步的挪了过去，头始终垂着不敢抬起。 “小丫头……嗯，总叫你小丫头也不好，哥哥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岳山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声道。 小丫头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了下去，嘴巴紧闭一句话都不说。岳山也没指望她这么快就接受自己，依然自顾自的说道：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我叫岳山你叫岳水儿吧，山水山水，刚好是亲兄妹，还不好？” 说完岳山期盼的注视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小丫头……不，应该叫岳水儿了。她见哥哥忽然不说话了，偷偷抬起头观察情况，猛不丁的和岳山的眼睛来了个对视，被吓的退了两步。 “你叫岳水儿，好不好？”岳山再次问道。 这次岳水儿终于给出了回应，只见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岳山一直注视着她，还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那好，你就叫岳水儿了。以后别人问你的名字，就告诉他你叫岳水儿。在家里呢我们就继续叫你的小名小丫头。”岳山不厌其烦的重复道。 交流这东西，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多了。这次岳水儿很明显的点了两下头。 “来，我们先把家里收拾一下。”岳山笑着说道。 对于岳水儿这样的孩子，直接和她们聊天很难起到效果，用她们最熟悉的方式交流才会有效果。 岳水儿最熟悉的是什么？很悲伤的答案，干活。一个六岁的孩子，最熟悉最擅长的事情居然是干活。也只有干活的时候她才会感到自己有用不会被父母卖掉，才会感到心安。 古代的孩子，尤其是穷人家的孩子，早熟的让人心碎。 果然，忙碌起来之后岳水儿就像是换了个人，手脚麻利动作轻快，干活儿的速度让岳山汗颜。 其实家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他们才迁过来几个月，住的还是朝廷分发的救济房，就是三间茅草屋。入住后岳老四又用篱笆围了一个小院出来，这就是岳山这一世的家，也是四姓坪所有人的家。 不要觉得简陋，在这个时代无数的人连这样的家都求而不得。 只是简单的把地面清理了一下，地上的枯枝树叶、劈好的木柴归类摆在放一起，就已经收拾好了。 之后岳山又以干活身上脏了需要清洗为由，烧热水给小丫头洗了头、手、脚。又让小丫头自己擦了擦身子。 岳水儿身上实在太脏了，仅仅是洗头就换了三次水，洗手洗脚擦身子又换了三次水才算是勉强洗干净。头发晒干后岳山又用一根布条把她的头发也扎了个马尾。 没办法，谁让他就只会扎这一个发型呢。 此时再去看，虽然她还是那么黑还是面黄肌瘦，却非常的干净利落，看上去终于有了一个小孩子的样子。 本来岳山还想给她换身衣服，把身上的换下来洗一洗，然而翻遍了家里每一处地方都没有找到适合她穿的衣服。 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岳水儿除了身上这一套，根本就没有替换的衣服。 忙完这些，岳山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到了九点十点的样子，这才带着岳水儿前往小溪旁捕鱼。 第十章 天策府 就在岳山和妹妹培养感情的时候，唐帝都长安城秦王府正在发生一件和他息息相关的事情。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太子私自招募两千甲士就这样不疼不痒的过去了？大王你可不能不管啊，这两千长林兵可就在天策府不远。人家要是不安好心，我们只能伸着脖子让别人杀啊。”一名身高七尺黑面虬髯的壮汉嚷嚷道。 “是啊，大王这件事情我们必须要做出回应才行。”另外一名同样面如黑炭的壮汉跟着说道。 周围的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告诉大家，他们也是同样的看法。 如果有人过来，就会发现这一屋子都是未来的大神。两位黑面将军不用提大家都熟悉，正是程咬金和尉迟恭两位门神。 和他们并列的还有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宇文士及、秦琼等一众或文或武皆是秦王府心腹人物，也是未来唐太宗治理天下的核心重臣。 而此时的众人还没有后来那种身为天下重臣的意气，一个二个都因为太子李建成的步步紧逼而有些垂头丧气。 坐在首位的李世民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深处也很居丧。兄长的步步紧逼父皇的偏向，让他倍感焦虑。但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如果他这个带头人都慌了，其他人更难以自处。 “太子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你们勿需多想。”李世民温声安抚，然后话锋一转说道：“父皇年岁渐长还要夙兴夜寐处理国家事务，难免出现疏漏。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要替他查漏补缺。” “今天我路过玄武门发现那里的守卫疏于训练，如何能把皇城的安危交给他们。” “大王所虑甚是，某以为应该提拔一位忠心稳重的将领来任此要职。”房玄龄表情淡然的附和道。 “如果这个人选由大王来推荐，必将招致太子和齐王的反对。某窃以为这个人应当从太子一系的将领中选拔。”杜如晦马上在一旁补充。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必不让大王失望。”长孙无忌主动请缨道。 李世民微微颌首，代表此事就这样决定了。 程咬金、尉迟恭、秦琼等人面面相觑，搞不懂这些人在说啥。刚刚明明再说太子私建长林兵的事情，怎么转眼就聊到玄武门守将的事情上去了。 换守将就换呗，不换自己人上去反而要推太子的人……几人马上就闭上了嘴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虽然搞不懂这些老狐狸想干什么，但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这些人肯定没憋什么好点子。既然搞不懂，那最好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宇文士及寥寥几人好似想到了什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就在这时有一名宦官在外求见，说是马铁蹄已经打造完成，请秦王移步察看。 听到消息，李世民脸色一喜，猛的站起来说道：“近日我得到一神物，刚刚打造完成，诸位可有兴趣陪我一同观看？” 大老板都开口了，当手下的自然不会不识相。再说他们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被秦王称为神物，还抛下那么多正事儿不干专门跑过去察看。 李世民带着一众心腹来到府内小校场，这里已经有几名牧监和将作监的官员在等着他们。 “成了，大王成了。这马蹄铁真乃神物也。”一名官员激动的手足舞蹈。 “哦，快给我看看。”李世民精神一振，迫不及待的道。 这名官员把李世民等人引到一个架子旁，架子上捆着一匹高头大马。 “大王请看，这就是马蹄铁。”官员指着一只被抬起固定在架子上的马蹄说道。众人探头望去，果然见到马蹄上盯着一块半圆形铁条。 “把铁钉在马蹄子上，这谁想出来的馊主意，这不是毁了这匹马吗。要是我家有人敢干这样的蠢事儿，看我不拿鞭子抽死他。”程咬金使劲挤到最前面，看到马蹄上的铁片，神色不愉的嘟囔道。 李世民握了握拳头，要不是为了保持形象，他现在就抽死这个惫懒货。长孙无忌等人都无视他继续看马蹄铁。 那名官员嘴角抽搐，但骂人的是程咬金，他可惹不起，只能强行咽下这口气。 “大王，昨日我们得到吩咐之后连夜研究，终于不负厚望找到了成熟的办法。马蹄铁的大小、厚度，钉子的粗细、长度，对马掌的清理……” 这名官员既是在介绍情况，又是在表功。但听着他稍显啰嗦的介绍，李世民始终专注的听着没有一点不耐烦，遇到不懂的地方还会再三提问。 官员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像打了鸡血一样，介绍的更加详细。 通过他的介绍，长孙无忌等人也都明白了马蹄铁是用来干什么的。一个二个眼睛好似变成了五百瓦大灯泡，放射出吓人的光芒。 心急的程咬金再次站了出来：“说那么多废话干吗，赶紧拉出去跑跑看呐。” 他是真急了，作为一个将领他太知道马蹄铁的作用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实际效果。 李世民也顺应人意的让人放开了战马，实际溜达几圈。 “我来。”程咬金一把推开试马的官吏，自己跳到了马背上。 一扯缰绳操作战马在小校场上小碎步跑了起来，‘哒哒哒……哒哒哒……’不同于以往的清脆马蹄声响起。听在众人耳朵里就好像是最优美的协奏曲。 小跑了一圈他开始加速，战马越跑越快，马蹄声也越来越紧凑。 “哈哈……好，好，有了这马……铁疙瘩，这马跑起来也比以前轻快了。”程咬金粗犷的笑声在马背上传来。 那猖狂的样子，让一众人恨不得想抽他。 在人群里的尉迟恭眼珠子乱转，但刚看到校场旁兵器架上的武器时，眼前一亮。一溜烟跑过去，抓起那些兵器就往校场上扔。长的短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反正抓住就扔过去。 其他人一见纷纷大惊失色，虽说大家都想抽这个惫懒货，但那只是玩笑。你这个名声比他好不了多少的家伙怎么来真的啊。 李世民也是脸色巨变，就要上前喝止他。反而是秦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附耳和李世民说起了什么。 李世民先是皱眉，然后恍然，最后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允许，秦琼大声喊道：“义贞用马踩兵器，小心安全。” 义贞是程咬金的字，也是公开场合大家对他的称呼。至于程咬金、程知节那都是私下或者文书上才会用。 程咬金丝毫犹豫都没有，听到秦琼的话操纵战马直接朝那些兵器奔去。可见他对秦琼的信任。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所有人心中一紧，死死的盯着程咬金。直到战马顺利通过，众人才松下那口气。 接着，就响起了更热烈的叫好声。 要不怎么说程咬金是惫懒货呢，他还以为众人再给他叫好，那叫一个得意。一边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一边纵马再次从兵器上踏过。 要不是李世民把他喊住，指不定要疯到什么时候呢。 把马蹄重新固定好，众人围过来一瞧，只见马蹄铁上布满了划痕，马蹄却毫发无损。 第十一章 长孙兄妹 在场的众人即便没有带过兵也都是知兵的人，很清楚马蹄铁对骑兵的划时代意义。可以说有马蹄铁和没有马蹄铁，骑兵就相当于是两个兵种。 此物看上去简单，却真如李世民所说，就是神物。大家伙纷纷向李世民道贺。 而一向谦虚的李世民这次却接受祝贺，把功劳归于了己身。至于马蹄铁的真正发明者，就这样被大家无视了。 古代就是如此，匠人的地位很低，就算搞出划时代的发明估计也就赏几个铜板就完事儿了。再说马蹄铁是李世民拿出来的，功劳自然是他的。 接下来众人又一起商议了如何把马蹄铁的利益最大化才各自散去。 而程咬金则揪着尉迟恭说他没安好心，往校场扔兵器想谋害他，尉迟恭肯定不同意。两人一边喝骂一边拉扯，最后约定回家单挑。输了的给赢了的道歉。 其他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正眼都不带看他们一眼的。 就在这时一名小宦官来到长孙无忌身旁小声道：“郎中，王妃有请。” 长孙无忌一看这名小宦官确实是长孙无垢身边的人，才和同僚告别跟着他往后花园走去。 此时的长孙无忌正处在人生的低谷，因为李世民的关系他空有一个上党县公的爵位而无实权，只能在天策将军府当郎中。 在后花园见到长孙无垢，两人见过礼之后来到一个石亭坐下闲聊起来。 主要是长孙无忌给她讲一些自家的趣事，关于朝廷的政事之类的一概不提。尤其是提起自己的儿子长孙冲，他那叫一个激动，就差把他夸成一朵花了。 这也难怪，长孙冲现年八岁天资聪颖、少年老成，堪称神童。加上又是长子备受宠爱，被长孙无忌视为接班人。 娘家大侄子有出息，长孙无垢也非常高兴。结果两人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聊到李丽质身上，虽然长孙无忌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给俩孩子定个娃娃亲。 长孙无垢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亲上加亲吗，多好的事情。然而她知道这事儿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再说孩子还小，谈这个事情还为时尚早。只能找借口推脱了过去。 长孙无忌也是人精，一见妹妹不愿意谈这个事情，也马上转移了话题，聊起了马蹄铁的事情。 他是觉得无关紧要当成趣事再说，殊不知长孙无垢就等着这一茬呢，马上接过话题说了昨天的经历，末了说道： “大王和我都觉得他年龄尚小家世普通，贸然接受这么大的功劳恐怕会害了他，所以马蹄铁的功劳只能让大王替他领了。” “只是如此一来就太委屈他了。我想私下补偿与他，只是你也知道我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不方便去做这件事。所以我想拜托哥哥替我照顾他。” 到了这个时候长孙无忌哪还不知道妹妹突然找自己过来的原因。但作为一个老狐狸，他看事情的角度可没有那么简单。 在他看来这个叫岳山的少年处处透着诡异，如果不是因为他才十岁且身家清白，他肯定会认为他图谋不轨。 即便如此回去之后他也会重新把这个少年祖宗十八代都梳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他都有想过把这个少年一家弄走，免得在这个关键档口节外生枝。 但这些他是不会告诉长孙无垢的，反而是顺着她的话说道： “这孩子听着确实有趣，我都忍不住想见一见他了。” “呵呵……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也就大王，怎么看他都不顺眼，没少骂他是混小子。”长孙无垢掩嘴轻笑道。 然而这话听在长孙无忌耳朵里就是另外一重意思了。这哪是骂人，明显是对他很有好感调侃的话。 这个叫岳山的少年不光是把妹妹给哄住了，连城府深的看不到底的李世民都被他给骗了。不行，回去我一定要仔细查查他的底儿。 长孙无忌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答应了下来：“好，妹妹放心，这件事我会办好的。” 长孙无垢点点头，对兄长她从不怀疑，只是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要做的太过，给他一些钱财改善生活，在给他请个好一些的教书先生让他在家好生读书就可以了。” “妹妹为他考虑的很周到，也不知道他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让你对他这么好。”说实话，长孙无忌都有些嫉妒了。 “和马蹄铁的功劳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嫁入王府这么多年，整日的勾心斗角，难得碰到一个投缘的少年，我也是想看看能不能留下一段佳话罢了。”长孙无垢突然忧伤的道。 “这……”长孙无忌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是好。 嫁给李世民有问题吗？没问题，天下多少女子做梦都想嫁给他。 可现在他们所面临的情况确实很不乐观，一旦李建成登上皇位，程咬金、杜如晦这些人还能改换门庭。只有他们一家，要么跟着李世民登上巅峰，要么一起落入尘埃。 想到兄妹两个从小失去双亲相依为命，后来妹妹十四岁嫁入王府，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他心中就一阵不忍。 罢了，就让她任性一回吧。 长孙无忌心中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那个叫岳山的少年真的没有问题，就放他一马吧。全当是给妹妹找乐子了。 而在龙首山下小溪旁捕鱼的岳山并不知道，就在刚才他的命运犹如过山车一般上下起伏。此时他正看着地上的四条大青鱼和一大堆小鱼开心呢。 “哇，这么多鱼，哥哥好厉害。”岳水儿高兴的又蹦又跳。这么多鱼就意味着她也有肉吃了，好开心。 小孩子本来就好哄，经过一上午的接触岳山成功打开了她的心防，让她恢复了五六岁小孩应有的天真，起码在岳山面前是如此。 “哥哥当然厉害了。”岳山厚颜无耻的接受了妹妹的夸奖，一高兴就‘赏了’一条鱼给她：“这条鱼是你的了，回家煮好了给你一个人吃。” “真哒？”岳水儿不敢置信的说道：“给我一个人吃吗？” 幸福来的太突然，她都有些接受不了了。整条鱼啊，以往她想都不敢想，能给个鱼尾巴吃就是她最大的梦想了。 看着小丫头抱着那条一扎长的小草鱼，眯着样子幸福的样子，岳山既觉得好笑，又心酸。 揉了揉她的头，把四条大青鱼提起说道：“走，我们去镇上把这几条大鱼换成粮食。” 第十二章 交易 四姓坪离长安城并不远，只有十几里路。但这个距离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还是有点远了，所以岳山只能去镇上。 草滩镇，就是岳山所说的集市所在地。离四姓坪很近，只有不到四里的距离。 说是镇其实是抬举它了，房屋和四姓坪没什么区别都是茅草屋，也就就是人比较多。只有镇中心有几所砖瓦结构的房屋，那是镇上大户人家的房子…… 唐朝正式取消了乡镇一级的政府机构，基层由里正管理，里正则直接向县衙负责。所以草滩镇并不是官府承认的镇子，是百姓私下自己称呼的。 岳山来的不是时候，半晌不午的镇子上没有几个人，现在正是秋忙的时候没事儿谁也不会待在镇子里闲逛。 只有几家门前挂着幌子的房子里有人，这就是古代的商铺了。 岳山也不得不感慨，商人的目光果然敏锐，连这种穷的揭不开锅的地儿都有人过来开铺子。 这不是反话，而是真的在夸他们。别看现在龙首山这一块儿人穷，那是因为大家都是今年刚迁徙过来，等明年庄稼收了一个一个都是家有百亩农田的富余家庭。 而且这里靠近长安，早晚都能发展起来。提前在这里开铺子，那就是占了先机。只要主家不犯浑，用不了多久都能发大财。 不过这些和岳山都没有太大关系，他没钱去照顾人家生意，更没那个资本在这里开铺子。今天他的目标是镇子中央的一处仓廪。 这个仓廪是长安县临时设置的，专职给迁徙户分发赈济粮什么的，平时也对外出售粮食、布匹、农具、食盐等必需品。 也正是因为临时仓廪设置在这里，草滩镇才会成为镇。 岳山就是想用四条鱼换点粮食回去，毕竟鱼肉虽好却不适合当主食，五谷杂粮才是真正填肚子的粮食。 今天既不是分发救济粮的日子、也不是集市的日子，人特别少。此时仓廪只有一名管事和伙计在。 那伙计见到门口进来俩孩子，赶紧往外轰：“这谁家孩子没事儿乱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是你随便能进的吗。赶紧走赶紧走。” 岳水儿胆小，吓的躲在岳山身后不敢抬头。岳山倒是没有生气，这个伙计倒不一定是什么坏心，这里毕竟是官府设置的仓廪，没事儿还是离远点为好。 只听他礼貌的笑笑，把手里的鱼提起来说道：“我想用这些鱼换粮食，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换。” “咦？”伙计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孩子还真是来办事儿的，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帮你问一下管事，你们别乱动啊。” 其实不用他去问，旁边的管事早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起身来到柜前说道：“只要鱼是新鲜的，可以换粮。” 一边说他还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孩子，身上的衣着很破旧但洗的非常干净，样貌普通双眼却炯炯有神。提着鱼站在那里不卑不亢，没有一般百姓见到衙门的那种怯意。 这个孩子不简单，他脑海里没来由的冒出了这个念头。 “你读过书？”管事忍不住问道。 “读过一些，可惜没有名师教导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岳山微微躬身，回道。 “原来还是个读过书的，好好好。”听说他读过书，管事更加的热情。 “谢夸奖，愧不敢当。”岳山谦虚的道。 “这四条鱼是你抓的？”管事的问道。 “在书上看到过一些捕鱼的技巧，因家贫不得不学着尝试一番。还好前辈诚不欺我，真让我抓到了几条鱼。赶紧拿到管事这里，期望能换些粮食回去，好减轻父母的负担。”岳山用惭愧的语气说道。 他见管事好像对读书人有好感，还故意模仿古人说话的语气。只是他一个现代人，又不是专门研究古文学的，说出来的话半文不白让人发笑，甚至还有些地方表达失误。 然而第一印象这个东西实在太不讲道理，管事对岳山第一印象好，听到他半文不白的话非但没有耻笑，反而觉得这少年虽然学业不怎么样，却有着一颗上进的心。 “不错不错，能学以致用是个好孩子。”管事的笑道：“这四条鱼我也不给你称重了，直接给你一石黍如何？” 这四条鱼大约二十斤的样子，一石黍差不多一百二十斤。这个价格放在后世肯定是赔了，但唐初的物价和后世不同，岳山也不知道是赔是赚。 但看伙计羡慕的样子，应该是自己赚了，而且赚的还不少。所以他没有犹豫，欣然同意。 “谢管事厚爱，岳山记下了。” “你是哪个村子的？这么多黍怎么运回去？”管事的颔首接受了他的感谢，问道。 “额……”岳山也傻眼了，他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村子离这里四里多地，一百多斤黍，别说他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算成年人扛回家也要累惨。 “呵呵……我给你两个建议。让我的伙计帮你送回去，但你要给他工钱，要么就把一部分黍换成布匹。”管事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意有所指的道。 岳山往自己身上一看，顿时明白了管事的意思。就是说他应该给自己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了。 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之前穷买不起新布就算了，现在有了谋生手段，也应该把自己好好装点一下了。 “谢管事提点，我只要一升黍，剩下的劳烦全换成布匹吧。”岳山郑重的鞠了一个躬说道。 这个礼和之前不同，是真心实意的。他和这名管事非亲非故，人家对他多番照顾和指点，他确实打心眼里感激。 管事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没有在说什么，就吩咐伙计帮他去取粮食和布匹。 在伙计忙碌的时候，岳山再次说道：“以后我有渔获可还能来管事这里交易？” 管事点点头说道：“可以，但以后就是另外一个价了。” “小子明白。”岳山赶紧回道。 这时伙计把东西取了过来，一斗黍还有一卷麻布。本来装黍的工具要自己准备的，管事的大手一挥白送了他一口小布袋。 至此交易完成，岳山再度谢过管事，才扛着货物和妹妹一起返回四姓坪。 第十三章 午餐 岳山在唐朝的第一笔买卖就这样做成了，用四条大青鱼换了一斗黍和一卷麻布。过程顺利的让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既没有遇到飞扬跋扈的富二代，也没有遇到地痞流氓，也没有遇到狗眼看人低的活计和管事。当然，也没有遇到离家出走的大家千金。 不过想想也正常，现在是初唐武德六年末，吏治还是比较清明的。加上这里又是天子脚下，自然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 岳水儿才只有六岁，手里还抓着岳山许诺给她的那条小鱼，自然是没有办法帮他拿东西了。十二斤黍和一卷布他只能自己扛着，路上休息了三四次才终于把这些东西送回家。 之后他又返回了一次鱼笼处，把剩下的小鱼小虾拿回去。让他没想到的是，就这一会儿功夫鱼笼里居然又多了一条大草鱼。 这条草鱼起码有七八斤，躯体实在太粗根本就钻不进笼子，被卡在了喇叭口上。岳山也是费了老大劲才拿出来。 把鱼拿回家，岳山就翻出做饭的陶锅准备煮一点饭吃。现在已经过了晌午，约莫有一点多的样子。他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至于岳老四夫妻俩，他们要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吃饭。 这个年代的人是不吃午饭的，一天只有早晚两顿饭。穷人家甚至连晚饭都没有，每天只有一顿早饭。 “哥，娘会骂的。”岳水儿看他要做饭，在一旁怯怯的说道。 “不会的，你看哥哥今天抓了那么多鱼，还换了黍换了布，娘只会高兴不会骂人的。”岳山一边生火一边说道。 岳水儿歪着头想了想，阿娘确实没有骂过兄长，于是点点头就不在说话，跑过去帮忙捡柴禾。 条件实在有限，岳山也没有翻花样搞什么稀奇古怪的菜肴，老老实实的按照岳山娘的办法，把鱼清洗干净扔进锅里，再放点刚买的黍完事儿。 就在岳山准备盖盖儿的时候，岳水儿噔噔噔的跑到屋子里，又噔噔噔的跑过来。手里拿着那条小草鱼，眼巴巴的看着他。 岳山顿时哭笑不得，只能帮她把小鱼清洗干净也丢进锅里一起煮。 在煮饭的过程中，岳山把厨房检查了一遍，除了一个装水的木桶几个陶罐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把陶罐打开，除了一个里面装了大约有半斗粟米，其余全是空的。 他想要找的盐并不在这里。最后还是在墙角一块石头下面发现了一个小布包，打开发现里面有二十几粒粗盐。 看着那混黄的盐粒，岳山还真怕吃出病来。不过条件就这样，他也只能咬着牙往锅里丢了三四粒，聊胜于无吧。虽然这个词用在这里并不合适，但以他的文学水平也就只能想到这个词了。 饭煮好，小丫头端着属于她的那条小鱼啃的美滋滋的，岳山也捏着鼻子吃了一大碗。 吃完，他把剩下的鱼汤装进另一个罐子，提着就去给岳老四夫妇送饭。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习惯了一日三餐，自己啥都没干不吃午饭都饿得受不了，更何况岳老四还要干农活。 路边到处都是抛荒的土地，其间点缀着一片片庄稼地。这些荒地都是有主的，属于四姓坪各户人家。 只不过他们迁过来的时候已经误了农时，大家拼了命的干活才开垦出一小块进行补种。 不补种不行，朝廷只给一年的赈济粮，今年要是不种点东西出来，明年就只能饿肚子。 还好这边原本就是上好的熟地，原来的主人不知道是死于战乱还是逃走了，就荒了下来。 四姓坪的人接手后只需要把杂草清理掉就能播种，不需要做过多修整。否则就靠他们这点人手，来年他们肯定饿肚子。 眼下四姓坪的人主要有两个活儿，一个是打理补种好的田地，期望有个好收成。另一个就是继续开垦新土地，为秋耕播种冬小麦做准备。 尽管很苦很累，农民们却甘之如饴。对给予他们土地的朝廷也是感恩戴德，恨不得给李渊立个牌位早晚三炷香。他们不怕苦，就怕连吃苦的机会都没有。 地里到处都是顶着烈日劳作的人，岳山这个送饭的人就显得很突兀了。沿途没少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 当然了，更多的是羡慕。 有些熟悉的人还会扯着嗓子大喊：“山子，这是要干啥去？” 每每这个时候，岳山都会停下礼貌的打招呼，然后说：“给我爹我娘送点吃食，劳作了一天他们肯定饿了。大哥/大叔/大伯你们要不要过来一起吃点。” 当然不会有人当真，都笑着拒绝了。回过头就对自己家的孩子说道：“看看人家岳山子，这么小就掌握一门手艺，还孝顺阿耶阿娘。再看看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 有些则会说：“岳老四有福气啊，有个这么孝顺的孩子。” 岳山并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提着罐子来到自家地里，老远就看到父母在犁地。 整个四姓坪都没有一头牲口，犁地可是纯人工的，岳老四在前面拉，岳山娘在后面扶犁。有多累人可想而知。 看到岳山，两口子都很惊讶，不知道这时候儿子过来做什么。当得知是来送饭的，那叫一个感动。 岳老四人也老实，只是蹲在一旁感动的眼圈泛红。岳山娘感情就复杂了，抱着岳山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 把岳山尴尬的，挣脱不是，不挣脱也不是。还好，她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就恢复了正常。 让岳山偷偷松了口气。 然后恢复正常的岳山娘又开始心疼粮食了，嘴里不停絮叨谁家一天三顿饭啊，多浪费啊，财主家也不能这样过日子啊之类的。 岳山已经好准了她的脉搏，只是一句话就堵住了她的嘴：“你们干活那么辛苦，儿子年小体弱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多抓几条鱼做几顿好吃的孝敬你们。” 然后岳山娘就端起一大碗鱼汤，边吃边流下幸福的泪水。 “咦？这是黍，咱家哪来的黍啊？”还是岳老四先发现了今天的饭和往常不一样。 “对呀，咱家只有半斗粟，没有黍呀。”岳山娘这才后知后觉的道。 岳山这才把今天用鱼换粮食的事情告诉了两口子。最后还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我害怕有人偷咱家的布，就让小丫头在家看家。” 两口子这才知道，一上午的时间儿子居然干了一件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把他们震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的，在他们眼里，能和官府的人答话都是祖坟冒青烟了。儿子还和仓廪大管事聊那么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极限。 见两口子目瞪口呆的样子，岳山走到地里去查看一下这个时代的人是如何劳作的。 岳老四两口子现在耕的是荒地，一方面是让土地蓬松，另一方面是把草根犁出来。 “咦？”当看到他们使用的犁子的样子的时候，岳山露出疑惑的表情。 第十四章 曲辕犁 看到自家使用的犁，岳山发现它上面那根杆也就是辕居然是直的。这时前世当键盘侠时在网上发生的一场争论浮现在脑海里。 当时一群吃饱撑的没事干的人不知道咋了，就在争论曲辕犁到底是起源于汉代还是唐代。 一派认为起源于汉代，只是没有推广开来，南北朝时期的《齐民要术》中就有相关记载。 一派认为起源于唐代。他们认为曲辕犁这样的神器一旦被发明出来肯定会迅速普及全国，不可能会被埋没直到唐朝才推广。而且齐民要术里对曲辕犁的记载语焉不详，当不得准。 两派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打的不可开交。当时岳山是站汉代派的，没有理由，就是无脑喜欢‘独以强亡’的大汉。 最后的结果是中间派取得了胜利，曲辕犁的概念起源于汉代，经过数百年的改进于唐代彻底成型。 这个结果汉代派很满意，唐代派也不是不能接受，于是一群吃饱撑的没事儿干的人又继续寻找下一个话题继续开战。 如果让袁老爷子看到了，肯定后悔研究杂交水稻。 这场争论确实没有什么意义，但对此时的岳山来说却比原子弹的制造方法还要有用。 这个年代成熟的曲辕犁应该还没有研究出来，或者研究出来了还没被人重视，如果我把它制造出来献给朝廷…… 中原文明是农耕文明，历朝历代都非常重视农耕。对朝廷来说，曲辕犁的用处远超马蹄铁，尤其是对文人来说更是如此。他们不会歌颂马蹄铁，但绝对会把曲辕犁捧到天上去。 而且曲辕犁看起来怎么都比马蹄铁的技术含量高。 想到这里，岳山就兴奋起来。不行，要赶紧把曲辕犁造出来，虽然不知道历史上曲辕犁具体是什么时候成型的，但有记载是唐初。 万一人家已经造出来了呢？以防夜长梦多，自己也要赶紧行动，把这个功劳给领了再说。 至于真正发明曲辕犁的人……岳山只能说声抱歉。 想法是好的，真正去做的时候才发现问题太多。 曲辕犁结构图他倒是记得，但自己不会木工啊。只能请人打造，可是无奈家太穷，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请不起。 然而这难不倒他，他不会木工村子里有人会啊。付不起工钱，可以用鱼抵工资啊。 曲辕犁说穿了并不难，熟练的木工半天就能打造好。干半天活儿就能换一条大青鱼，那名工人做梦都能笑醒。 晚上下工之后岳山找到了村里会干木工活的人，和他商定用一条大青鱼换取他一天的工时。果然如他所料，那人都不带考虑的满口就答应了。 岳老四夫妻不知道儿子发什么疯，但两人宠儿子本就到了无原则的程度，更遑论现在了。岳山只是一句你们别管，过几天就知道了，他们就真的不问了。 然后两口子就抱着那一卷布笑的见牙不见眼，这应该是他们一生中第一次拥有这么多新布。岳山娘力排众议，这些布留到过年做新衣裳。 说力排众议有点夸张了，其实也就岳山嘀咕了几句，岳老四和岳水儿都没有发言权。但一向宠溺儿子的岳山娘这次没有听他的，把布藏了起来。 岳山也很无奈，只能继续穿着一身破烂衣服。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一顿鱼肉饭，岳老四夫妻俩上工之后那名木工也出现在岳山家里。 这名木工的名字很有特色，放到起点十有八九会是屏蔽字，叫杨狗（gou）蛋（dan）。 大家都是天南海北迁徙过来的，自然没有办法论辈分，不同姓的只能按照年龄。岳山应该喊他一声伯父。 杨狗蛋虽然名字不咋滴，但技术和理解能力都没有问题，很快就明白了岳山要打造的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提出了一个让岳山无言以对的问题：“你这是想打造犁子吧？为啥把辕弄成弯的？你有犁铧吗？没犁铧可不行。” 岳山哑然，他光顾着想曲辕犁的结构了，忽略了犁铧的问题。这可咋办？ 还是杨狗蛋给他出了主意：“草滩镇上有一家铁匠铺，那里卖的有犁铧，你可以用鱼和铁匠换一个回来。” 岳山感谢过杨狗蛋之后，跑到河边取了鱼，又匆匆跑到铁匠铺用三条大草鱼换了一个犁铧。铁匠还送了几个固定犁铧的铁扣给他。 之后两人一个指挥一个干，用了大半天时间终于造好了一架曲辕犁。杨狗蛋的木工活确实不错，很多岳山认为要用铁钉固定的地方他都用卯榫结构给解决了。 整架曲辕犁，除了犁铧那一块用了铁，其余全木质卯榫结构。 杨狗蛋对曲辕犁是嗤之以鼻的，认为把辕弄弯了肯定更费劲。岳山没有和他争辩，用看珍宝般的目光一遍又一遍打量着这架曲辕犁。 严格说起来，他确实是珍宝，农耕珍宝。也是他岳山起家的珍宝。 之后他就让杨狗蛋扛起曲辕犁，准备到外面实验一下实际效果。刚刚走到村口，迎面就碰到几匹马，两人赶紧让到一边。 “吁。”哪知道来人却停在了两人面前，一人客气的问道：“这位大哥，这里可是四姓坪？” “是是，这里就是四姓坪。”杨狗蛋紧张的回道。 此人面色一喜转头向一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人道：“阿郎，到了。” 那名中年人微微颔首，向着岳山二人温声道：“可知岳山家在何处？” 岳山家？杨狗蛋和岳山两人同时愣住。前者是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却想不起村里谁叫岳山。后者是很奇怪这些人的身份，为什么找自己。 但岳山的人际关系很简单，他只是稍微一想就猜到这些人肯定是李世民或者长孙无垢的人。 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道：“小子就是岳山，敢问贵人何来？” “你就是岳山？”那名中年男子也露出意外的神色，显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随便问个路人就是正主。 “正是小子。”岳山回道。 来人很没有礼貌的上上下下把岳山打量了好几遍。岳山没有露出一丝不悦，始终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良久，来人才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来寻你？” “想必贵人是受了长孙姐姐的嘱托。”岳山想了想回道。 “哦？”来人露出一丝惊讶，问道：“何以见得？为什么不是大王呢？” “秦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理会我这个乡下野小子，所以我猜是长孙姐姐。”岳山道。 “你说的不对……就算你说的对好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哦，这位是令尊？”来人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意思，说到一半又改了口。 “不，这是我同村的杨伯。我刚刚打造出了一农耕神器，现在正准备去村外实验。贵人可要一起去看看？” 第十五章 长孙无忌 来人正是长孙无忌。 话说昨天他从秦王府出来，马上就派人对岳山进行了调查。不得不说长孙家的情报系统效率是真高，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岳家祖宗十八代的资料就摆在了长孙无忌的桌子上。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家祖祖辈辈都太过于普通实在没什么好查的。世居陇西，武德六年春迁来长安，人生经历一目了然可谓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至于那个游方道士，时间太短暂时还没有查到相关信息。 其实看到这里长孙无忌已经放下心来，这户人家家底儿很干净，不像是别有用心的人。 按说他只需要随便派个人过来送点钱就行了，最多和当地官府打个招呼让他们照顾一番，根本就不用亲自出面。 只是今日他恰好沐休，在家呆的无聊就想出来溜达溜达。刚好想起这个少年，心思一动就想亲自过来瞧瞧，顺便也出来游玩一番。 哪知道刚到村口就碰到了正主。 他对岳山是抱有成见的，所以觉得这个少年太过于老成，没有少年该有的活泼烂漫。 人呐，双标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自家孩子少年老成就是稳重，别人家的孩子老成就成了缺点。 之后岳山猜到他是长孙无垢派来了的，也被他认为是‘还有些小聪明’。因为换成他，肯定也能猜出来。这时候他已经忘了，他比少年年长了近二十岁。 一开始他误以为杨狗蛋是岳山的父亲，心中那叫一个鄙夷。这当爹的也太窝囊了吧。后面知道只是请来干活的木工，顿时就觉得这个木工很憨厚，是个好农夫。 当他听说岳山又有了新发明，正准备去做实验，顿时来了兴趣。非要跟过去看看。 这也正中岳山下怀。他这么着急忙慌的把曲辕犁造出来，不就是想献给朝廷换取荣华富贵吗。本来还发愁怎么把这东西递上去，结果长孙无垢的人就过来了。 还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吗？岳山认为他认识的人里，没了。真的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当即他就邀请长孙无忌一起去。 路边荒地实在太多了，一行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 岳山淡定的指挥杨狗蛋再次检查了一遍曲辕犁，确认没有质量问题。 杨狗蛋就比较怂了，从见到这么多骑马的人开始，他就变得畏缩起来，一句话都不敢说。什么事情都要岳山吩咐才去做。 “这就是你的新发明？”长孙无忌指着曲辕犁，用怪异的语气问道。 “对，这就是我的新发明。”岳山头都没回的道。 “这不就是一架犁吗？哦，对了，别人家的犁辕是直的，你这个是弯的。你说的新发明，不会就是这个吧？”长孙无忌嘲笑道。 岳山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确认自己打不过他，果断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念头，不冷不淡的道：“很多时候问题就是这么简单，就看你能不能认识到。” “就像马蹄铁？”长孙无忌忽然收起了讥笑，淡淡的道。 岳山猛的抬头看着他，这个人是谁？他怎么知道马蹄铁？ 现在马蹄铁应该还处在保密阶段，一般人不会知道。这个人知道，那说明他在秦王府的身份不简单。 他还是长孙无垢派来的，说明和内院的人有牵连。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太监……这时他灵光一闪，一个名字出现在脑海里，脱口而出道：“你是长孙无忌。” 然后他看到长孙无忌震惊的样子，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同时也在心里抹了把冷汗，还好没有得罪对方，要不然以后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啊。 三朝元老政坛不倒翁，除了败给则天大帝那一次外，一生鲜有败绩。对这样的牛人，岳山可不敢招惹。 但……岳山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心中吐槽道，这就是长孙老狐狸？看上去很平常啊，就是长得比较帅，看上去白白净净不像是传说里那么阴狠的人啊。 长孙无忌也很惊讶，只是提了一下‘马蹄铁’他居然就猜到了我的身份？还是说自己别的地方漏了马脚？ 他把自己遇见少年后所说的每句话都回想了一遍，很快就整理出了头绪。 被长孙无垢派过来说明亲近后宫，一般外臣是不敢这么做的，只有至亲。又见过还处在保密状态的马蹄铁，说明在秦王府的地位比较高。 符合这个标准的人很少，又和长孙无垢有亲戚关系，那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可即便如此，这个少年的智慧也让他震惊。 他是知道答案，反推理觉得不难。可这个少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仅凭两句话的信息就能推断出他的身份，这里面包含的智慧是远超一般人的。 而且这个少年对朝廷对秦王府必定有着一定的了解，因为一般百姓最多知道皇帝是谁，知道秦王的都少了很多。 知道秦王妃是长孙无垢的就更少了，而知道长孙无垢还有个哥哥的就少之又少。 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或者有人曾经给他说过这些。长孙无忌判断到，马上那个神秘的游方老道就浮现在他脑海里。 难道是老道士告诉他的？ 这个时候，岳山杜撰老道士的作用终于显现出来。如果没有那个老道士，恐怕长孙无忌当场就会把他拿下。 “原来是长孙……郎君。久仰大名，幸会幸会。”岳山一紧张，差点喊出长孙大人来。 要是真喊出‘大人’两个字，恐怕会成为这辈子都洗不去的耻辱。大人是称呼父亲的，也就是后世满清用来称呼上官。后来无良的电视剧制作商，就把这个称呼挪用到了所有的朝代。 满清之前，遇到上官一般都是称呼姓氏加官职的。然而岳山并不知道此时长孙无忌当什么官，怎么办？ 还好他想到了唐朝对年轻男子的通用称呼‘某某郎’或‘某某郎君’，才没有当众出丑。 “应该是我久仰你的大名才对。凭借一个小小的铁环就惊动整个秦王府，你是第一个。”长孙无忌客气的道。 闻言，岳山鼻子差点没气歪。什么叫小小的铁环，那是马蹄铁好不好。知不知道它的历史地位有多高？知不知它对骑兵的帮助有多大？知不知道…… 冷静下来之后岳山终于肯定了一个问题，长孙无忌对他存有偏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从一见面道现在他好像处处在找茬。 岳山也很头大，这才刚见面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未来的宰相，这路子眼看就越走越窄了呀。 找不到缘由的情况下他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长孙无忌，暂时他可得罪不起啊。 于是他装傻充愣转移话题道：“呵呵……长孙郎君谬赞了。咱们先来看一下曲辕犁如何？” “好。”长孙无忌纵然对岳山有意见，以他的城府也不会当面怎么着他一个少年，再说他也确实想看看这个犁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第十六章 金风玉露 试验开始，杨狗蛋在前面拉，岳山在后面扶犁。 然而岳山并不知道，仅仅是第一步就让长孙无忌瞪大了眼睛。 长孙无忌并不是五谷不分的人，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主动去体会过民间疾苦。 以前直辕犁，不只是前方拉的那个人使力，后方扶的那个人也要使力摁着犁铧，这样才能犁的深。要是扶犁的人力气不够大，只能犁一层地皮。 而现在呢，岳山几乎没有使力，只是轻轻扶着不让犁歪倒。杨狗蛋用力一拉，犁铧就深深的没入地表，甚至比以直辕犁摁着犁的还要深。 这说明什么？身体柔弱的人或者老人小孩也可以扶犁了。这就节省了一个壮劳力啊。 一家节省一个壮劳力，全国数百万户可以节省出多大的力量。 而这些人力又能多开垦耕种多少田地，每年又将增产多少粮食。 有了这重认知，长孙无忌观察的更加仔细了。 很快他又有了新发现，那就是曲辕犁的扶手处多了一根木棍。岳山轻轻一提木棍，犁的就浅一些，轻轻一压犁的就比较深。 这说明扶犁的人可以更加灵活的掌握深浅。 然后再多的他就看不出来了。毕竟他在落魄也是贵族出身，只是了解过耕田，并没有亲自劳作过。 但就凭可以节约一个壮劳力这一点，说此物是神物名至实归。 不光是长孙无忌惊讶，拉犁的杨狗蛋更惊讶，作为农夫他看出了更多的东西，也有很多问题要问。只是看了看长孙无忌等人，又把问题给吓回了肚子。 来回跑了两趟岳山就停了下来，毕竟只是做实验，又不是真的要耕地，拉两趟确认没有问题就行了。再拉下去就是给别人家开荒了。 本来他还想给长孙无忌炫耀一下，可还没等他张口，就听长孙无忌用急切的口吻问道：“这个……” “曲辕犁。”见他想不起名字，岳山友情提示道。 “曲辕犁真的是你造出来的？” “不是。”岳山摇摇头说道：“是我师父告诉我的，我只是按照他教我的方法打造出来。” “除了你他还教过别人吗？” “不知道。”岳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以他和‘老道士’的关系，也只能回答不知道。 “哦。”长孙无忌失望不已，但又觉得这才是正常情况。 岳山只是机缘巧合救了老道士被传授了一点东西，并不是衣钵传人，知道的有限很正常。 只是这样一来想把宝物献给朝廷恐怕要废一番手脚了。就怕这边刚献出去，那边正主找上门，那就惨了。 之后长孙无忌又问了一些关于曲辕犁的事情。然而岳山比他也强不到哪去，除了知道把直辕改成曲辕，别的也是啥都不懂。 毕竟他懂事起农村种田都已经是半机械化了，没有亲自拉过犁耕过地。 当然，把直辕改成曲辕涉及到的力学原理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但这些又没有办法给这一群土著讲，只能一问三不知。 他的不懂反而让长孙无忌更加肯定了‘老道士’的存在。 见问不出更多的东西，长孙无忌就不在多问，转而说道：“我想把曲辕犁献给大王，你意下如何？” “我正有此意，刚才还在发愁怎么把它送到秦王手里。既然长孙郎君愿意帮忙，在下感激不尽。”岳山高兴的道。 长孙无忌点点头，让属下接过曲辕犁，对岳山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做停留了，这就把此物给大王送去。” “那我就不留长孙郎君了。此情岳山记下了，日后必有厚报。”岳山拱手道。 他并没有说什么日后但有吩咐必不推辞之类的话。这可是长孙老狐狸，对他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嫌命长。 至于厚报……怎么个厚法就看他的心情了。 很显然，长孙无忌并没有看出这一点。一是岳山年龄的优势，让他下意识的放松了警惕。二是现在才武德六年，他还不是后来权倾天下的长孙宰相。 让岳山和李世民等人在他们人生低谷的时候相识，即是岳山的幸运，也是李世民等人的幸运。 岳山的幸运在于李世民等人还不是后来大唐帝国的统治者，没有养成那种俯视天下的心态。让他得以以一个乡村野小子的身份进入对方的视线。 再过几年，就不太可能有今天这样的际遇了。 李世民等人的幸运在于，正因为他们愿意正眼去看这个乡下野小子，让他们获得了一个穿越者的好感。 双方一个即将执掌庞大的中央帝国，一个掌握着未来千年的历史走向。结合再一起正应了秦观的那句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言归正传，双方告别后长孙无忌快马加鞭返回长安城，岳山则准备返回家中。 然而之前一直畏畏缩缩的杨狗蛋见到长孙无忌等人离开，马上恢复了正常。一把拽住岳山的手激动的道：“那……那……那……那个犁、犁是……” 太过于激动，他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岳山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笑道：“你是说那个犁对吧？” 杨狗蛋猛点头。 “那叫曲辕犁，是我师父教我的。” “能不能让我也造一个。”杨狗蛋期盼的问道，说完他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分，马上又说道：“我可以再给你打造一个新的……那条鱼我也不要了。” 岳山摇摇头道：“不行，刚才那几个人你也看到了，他们是我的朋友。那个领头的是秦王的大舅哥。” “就是那个……二皇子秦王？”杨狗蛋惊讶的问道。 作为一个陇西人，杨狗蛋是知道李渊一家子的。毕竟那是他们陇西人的骄傲。 “就是二公子李世民。”岳山毫不客气的道。 这个名字可是叫一次少一次啊，等他当上皇帝再叫那就是犯罪要被流放的。所以岳山决定趁这个机会多叫几次。 “你怎么认识秦王的大……大舅哥的？”杨狗蛋不敢置信的问道。 远远的见一次县令都能炫耀好些日子，近距离和秦王府的人接触，还是秦王的大舅哥……这已经超出的杨狗蛋的想象力极限。 今天之前我也不认识秦王的大舅哥，但我认识秦王。他大舅子就是奉秦王的命令看来我的。 当然，这话岳山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对杨狗蛋来说认识长孙无忌已经是很大的刺激了，给他说认识秦王……估计他会认为岳山在吹牛。 “秦王的大舅哥把曲辕犁带走说是要献给秦王，那已经是秦王的东西。在他没有同意之前我们不能在打造曲辕犁了。”岳山如是说道。 第十七章 李世民的祥瑞 作为一个谨慎的人，长孙无忌并没有直接去见李世民，而是拐道儿去了自家在城外的庄园，找来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农检验曲辕犁的情况。 那几个老农看到曲辕犁倒是没有和杨狗蛋一样鄙视，所以也逃过了被打脸的惨剧。 这些老农可都是种了一辈子庄稼的行家里手，亲眼见到曲辕犁的效果，很快就总结出了几个优点。 除了节省一个扶犁的壮劳力和灵活控制深浅这两个有点外，还有曲辕犁比直辕犁个头小重量轻；翻出来的土往一边倒，减少耕犁前进的阻力；辕头有一个可自由旋转的犁盘，调头转向都更加方便…… 这些老农真正把曲辕犁从头到尾研究了个透彻，连一根木锲都不放过。然后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了一个需要改进的地方，那就是犁铧。 岳山并不知道曲辕犁的犁铧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买的是直辕犁的犁铧歪着安装在了耕犁上。虽然勉强也能用，但总是一个巨大的瑕疵。 一般人肯定发现不了，但在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农面前，这个瑕疵自然无所遁形。一群老农围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重新设计了一个全新的犁铧。 长孙无忌一声令下，庄园的铁匠火力全开不一会儿就把全新的犁铧打造了出来。 如果岳山见到这个新犁铧且对后世的犁铧有印象的话，一定可以发现，这些老农设计出来的犁铧和后世的犁铧有了七分相似。 老农们把新犁铧安装好，调整了一下角度，重新实验发现果然犁的更深也更加的省力。 当确认老农的设计是对的，岳山是错误的之后，长孙无忌心中对他的忌惮顿时就消失了。 之前岳山表现的太过妖孽，好像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不只是长孙无忌忌惮他，李世民也同样如此。 但这个犁铧的错误却让长孙无忌认识到，原来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最多比一般人聪明一些，运气也好一些。 在长孙无忌看来，犁铧之所以出错不是创造曲辕犁的那个人出错了。而是老道士传授给岳山的时候，他记错了，或者根本就没记住，这才用了直辕犁犁铧凑合。 这就说明岳山一样会犯错误，只要一个人会犯错误，那大家对他的忌惮就会降低许多个等级。此时的岳山就是如此。 而他还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又消除了一个危机。 再三确认没有别的问题之后，长孙无忌重赏了这些老农，并警告他们在朝廷的命令没有下发之前，任何人不得仿造曲辕犁。 然后他才带着改造后的曲辕犁去见李世民。 见到李世民之后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从长孙无垢托他照顾岳山，到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交待了一遍。 对于长孙无垢的行为李世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见喜爱。觉得自己的妻子果真是个表里如一贤良淑德的好女人。 听到长孙无忌对岳山的评价，他表面不置可否，实则心中松了口气。毕竟突然冒出一个神秘少年，换成谁都会提防。 现在知道对方只是个有几分聪慧的幸运儿，自然就放下心来。 而消除警惕心之后，他对这个少年就变的更加好奇起来，对曲辕犁也起了兴趣。能让长孙无忌这么见多识广的人都感到震惊，可见此物非同一般。 这让他想起了前日小溪边那少年自信的模样：我掌握着很多好东西，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当时他并不相信，现在看来也许就是真的。 后续做实验之类的就不再过多赘述，反正看过实际效果之后，李世民忍不住连连称赞曲辕犁真是上天赐给大唐的神器。 然后他就告诉长孙无忌：“辅机，全力查找那名道长的下落。如此大才不为朝廷所用，是朝廷莫大的损失。” 长孙无忌肃然领命。 之后李世民让匠作监的大匠用最好的材料重新打造了一架全新的曲辕犁，并挑了吉日当做祥瑞呈送给李渊。 正在议事的李渊君臣皆面露惊讶之色，只因李世民最反感祥瑞之说，每次都斥责是惑众妖言。今日怎么就主动送起祥瑞来了？难道他转性了？ 然而李渊想到的更多，他认为这很有可能是这位刚烈的儿子向自己服软了。知道自己喜欢祥瑞，就故意用祥瑞来讨好自己。 李建成则面色阴沉了下来，他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李世民这是故意讨好父亲，和他争宠。 朝堂诸公表情就精彩了，有的疑惑、有的好奇、有的鄙夷……李世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心中冷笑却没有理会。 然后一群君臣在李世民的邀请下移步到了宫中的御园。 李渊是个很体贴百姓的人，为了让宫中人懂的民间疾苦，专门在宫中预留了一片农田。时不时就就让后妃啊、皇子啊什么的去体验生活。 一群人来到农田，李世民这才把曲辕犁抬了上来。 “此物就是我献给父亲的祥瑞。” 看到是一架耕犁，大部分人都露出不解的神色，这算什么祥瑞？一部分联想能力不错的人则认为秦王这是准备借物劝谏皇帝鼓励农桑呢。还有一部分人则冷笑不已，等着看李世民如何收场。 只有一小部分人，看着这架耕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显然是发现了它的不同之处。 而李渊本人呢，前面说过他并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皇帝。相反，还经常亲自种田，所以他对耕犁是很了解的。 看到李世民献上的祥瑞之后他先是一愣，心中有些不快。然后就发现了这个耕犁有些不一样。 作为皇帝，他的城府非常之深，没有看懂的情况下不会直接发表意见。而是和蔼的问道：“世民，我看这架耕犁似乎与常见的有所不同，不知有何巧妙之处啊？” “父亲英明，这架耕犁确实和普通的耕犁有所不同。普通的耕犁最少需要两个身体强壮的人才能使用，而这架耕犁只需要一个身体健壮的人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可以使用。” 李世民没有长篇大论的去夸赞曲辕犁如何如何优秀，而是直奔所有人都会关心的问题：节省人力。 果不其然，听说只需要一个壮劳力，李渊的眼睛露出骇人的光芒，而人群也变得嘈杂起来。 “如果家里有牲畜，只需要一个老人就能轻松使用这架耕犁。”李世民又扔下另外一个大炸弹。 第十八章 武德犁 有牲畜，老人亦能使用。 这句话犹如惊雷在众大臣耳边响起，震的他们荡魂摄魄。 能站在这里的没有一个是蠢人，长孙无忌能想明白的道理他们也能明白。就算不明白，看到周围人的样子也应该能想到。 “秦王此言当真？”却是宰相裴寂上前问道。 “公何必问我，此物就在眼前，真与不真一试便知。”李世民笑道。 裴寂转目看向李渊，众臣也同样目视李渊，等待着他下令。 “快，快，快，马上做给朕看。”李渊比大家还要激动，连忙吩咐道。 得到命令，李世民事先准备好的人手才行动起来。事先他就做了充足的准备，专门带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太监过来扶犁。 和之前的实验情况没有任何不同，随着前方壮汉发力，曲辕犁犁铧深深的没入地表，然后一道整齐的犁沟出现在大家面前。 但此时没有人在意这些，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后方那个小太监身上。发现他确实只是用手扶着耕犁，几乎没有使力。 所有懂行的人看到这种场景都快要疯了。 真的，这个耕犁真的能节省一个壮劳力出来。 李渊激动之下顾不得自己穿的龙袍，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把小太监赶到一边，自己亲自扶犁。 然后他就发现确实如李世民所说，自己只需要扶住扶手不让耕犁歪倒就可以了，根本就不需要使多大力气。 亲身体会到曲辕犁的好处，李渊彻底兴奋了，扶着耕犁走了好几趟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好好好，有此耕犁当能节约三成民力，天下又将多三成良田。这耕犁果然是我见过最大的祥瑞，世民做的不错。”李渊笑的见牙不见眼，狠狠的夸李世民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臣纷纷向李渊道喜，说着恭维的话，把李渊哄的更加开心。 然而躲在一旁的李建成脸色阴沉的犹如浸了墨汁般，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他和李世民比起来优势在哪？除了嫡长子的身份之外，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政务方面的成绩突出。 李唐起兵之初李建成也是带过兵的，只是攻入长安立国大唐之后就留在了中枢协助李渊管理国家政务稳定后方，而李世民则带兵四处征讨作战。 他明面上的功绩肯定是没有李世民攻城灭国来的耀眼，但也是做出了巨大贡献的。想想萧何凭什么成为汉初三杰就知道李建成的功劳有多大。 当然，李建成肯定是没法和萧何比的，但道理是一样的。李建成在后方也是立下了巨大功劳的。 这也是李渊为什么放着功绩更加显赫的李世民不用，偏偏立他为太子的原因。因为李渊明白，马上打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 李建成在政务方面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李世民没有。所以他选择了更保险的李建成当太子。 （这里是为了剧情故意这样写的，不要当真。） 扯远了，话题回到当下。 李建成最自信的地方就是政务方面的成绩远超李世民。在他看来今日李世民把新式耕犁当成祥瑞献给皇帝，就是想在政务上和他掰腕子。 毕竟农桑在政务中占据着非常大的比重，在这一块儿做出成绩，能给李世民加很多分。 众大臣的对李世民的夸赞在他听来是如此的刺耳，尤其是父亲李渊赞许的目光更是让他心慌。 不能就这样看着李世民的计谋得逞，他心中焦急的想道。眼珠子一转，顿时想到一个主意。 悄悄的靠近一名自己的心腹，如此如此这般的安排一番。说完也不管那名心腹难看的脸色，若无其事的退到一旁。 他的那名心腹心中暗恨，太子这是让自己去死啊。这个时候去说这样的话，不管秦王会不会倒霉，他肯定是要倒霉的。 可不去说又不行，他是太子的心腹，一身荣辱都系在太子身上。今天他敢不听命令，转头就是杀头大祸。 想到这里，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大笑着说道：“秦王果然名著海内为我大唐之楷模，如此神物都要经由你之手献给陛下。” 此言一出，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很简单。你秦王威加海内，整个大唐都知道你，有人发明了耕犁都要先敬献给你，由你献给陛下。 言外之意就是，老百姓只知道有秦王，不知道有陛下。 这话皇帝听到会是什么感觉？根本就不用猜，看李渊阴沉的要杀人的脸色就知道了。 几位宰相也是满脸不渝，这种高兴的时刻你出来给大家找难看是什么意思？然而他们也只是不开心，却没有站出来斥责他。 在场的没有人是傻子，谁都知道这个站出来的官员是太子的人。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要说不是太子的意思，他们肯定不信。 太子和秦王的争斗，一般人还真不敢参与。 李建成也没有真的想把自己撇出来，他知道这不可能。然而无所谓，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谁能拿他怎么样？ 他的目的就是要恶心李世民，如果能在李渊心中埋下猜忌的种子，那就更好了。 李建成的支持者心中叫好，等着看李世民的笑话。李世民的支持者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他们没想到李建成居然会用这样的手段发难。 那些中立官员则口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李世民也是脸色一变，死死的盯着这名官员。这个人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索性豁出去了对李世民露出一个充满敬仰的笑容。 但李世民就是李世民，大脑急速转动很快就想到一个破局的办法，只听他不慌不忙的道：“此物是陇西一少年所制，他深受父亲大恩欲将此物献给您以感谢您的恩情。” “但他本一介草民，如何能接触到真龙天子。恰好前几日臣去龙首山游玩，和他偶然在乡间相遇。他并不知道儿臣的身份，但猜到我在朝中有关系，故托我把此物献给父亲。” “他还给此物取了一个名字，叫武德犁。” 第十九章 神秘色彩 武德犁一出直接秒杀所有质疑。 等着看笑话的悄悄的收起了自己的尾巴，替他着急的都长出了口气，中立的陷入了沉思。李建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名当出头鸟的官员顿时面如死灰。 但别忘了，现在的皇帝是李渊，在场的大臣更多的是效忠于他的臣子。听到武德犁这个名字，他们先是一愣，然后由衷的为李渊感到开心。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太子詹士裴矩第一个站出来大声呐喊。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高士廉第二个站出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裴寂、封德彝等大臣也站了出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所有大臣不管是支持李世民的，还是支持李建成的，包括忠于李渊的都齐声道贺。 李渊兴奋的一张老脸犹如开了花般，明明很想要，嘴上却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惭愧惭愧。我不过是顺应天命为黎民苍生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实在当不得这样的感谢。” “陛下此言差矣。”裴矩一脸正色的道：“臣窃观陛下有恭俭之德，有聪明睿智之才，夙兴夜寐，无一日之懈，声色狗马，观游玩好之事，无纤介之蔽，而仁民爱物之意，孚于天下……” （有没有熟悉这段话的小伙伴？）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夸皇帝德才兼备、努力不懈、节俭爱民、不好声色犬马游戏……您的美名天下人都知道了，争相传扬。 所以连一个十岁的少年都对您感恩戴德，把自己发明出来的农耕神器命名为武德犁。您也应该接受，不能凉了子民的一番忠敬之心。 裴矩果然不愧是四朝名臣三朝宰相，这机智和文采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及的上的。就这篇临时编出来的马屁话，绝对能上后世语文课本。 这一番话下来把李渊夸的是满面红光，笑的见牙不见眼，看向裴矩的眼神也充满了欣赏。 果然，没过多久裴矩就当上了检校侍中成为宰相。这个时间比历史上提前近一年。 这些都是后话，有了裴矩这一番堪称范文的赞美之言，李渊顺势接受了武德犁这个名字。李世民贡献祥瑞的功劳也切切实实落到了实处。 李渊为什么会这么开心？那些宰相级别的人又为什么会为了武德犁的出现感到高兴？难道他们真的一心为公一心为民吗？ 不全是，有很大一部分也是为了身后名。 李渊是大唐皇帝权利的最巅峰，宰相们也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了他们这一步，更看重的是身后的名了。 李渊希望死后得到‘文’‘仁’‘康’‘明’‘宣’之类的谥号，大臣也一样。对于文臣来说，‘文’就是最高的谥号。纵观中国历史，得到这个谥号的文臣都屈指可数。 名从哪来？当然是生前的功绩。 中原是农耕文明，所以和农耕有关的事情是最容易出功绩的。尤其是‘武德犁’这样划时代的工具，那更是天大的功绩。 而且这样的工具必然会推广到千家万户，也会流传数千年。只要有人提起‘武德犁’就会想起李渊，也会顺带提起他们这些大臣。 这也是为什么李渊听到‘武德犁’会这么兴奋的原因。 同时他也对那个创造‘武德犁’的少年产生了兴趣，问道：“你说献上武德犁的是个少年？把详情一一道来。” 李世民没有得意忘形，依然保持冷静，恭敬的上前一步道：“是的，那少年才十岁，世居陇西，年初才被朝廷迁徙安置在龙首山下。” “才十岁就能打造出如此神器，真是天降奇才于我大唐啊。还是陇西人，果然那里的人最……这样的人一定要重用，不让人才流落在朝堂之外。” 李渊本来想说陇西的人对李家最忠心什么的，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改了口。这要是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说出来，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啊。 他的话相当于是为这件事情盖棺定论了。即便是有人怀疑十岁的少年怎么可能创造的出武德犁，这个时候也不敢站出来质疑。那不是正直，是找死。 然而却是有人站了出来，正是李世民，只听他说道：“父亲，这件事情恐怕比您想象的还要神奇。” “哦，怎么个神奇法?”李渊正在兴头上，闻言也来了兴趣。 “据那少年所说此物并不是他首创。半年前一名邋遢老道士突然出现在他们村周围，少年经常救济于他，老道士感其心善收他为徒。”李世民开始讲述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故事。 “哦，这和老道士有什么关系？”李渊微微皱眉，他对老道士什么的并不感兴趣。而且突然多出一个人，让这份祥瑞变得有点不那么完美了。 高士廉等人也皱起了眉头，这件事情到现在已经非常完美了，想不通秦王为什么还要节外生枝。 李世民目不斜视，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继续说道：“在少年一家接到朝廷迁徙令的前一天，老道士把武德犁的的制作方法告诉了他。并告诉他；天降圣人盛世已至，老道特以此物助圣人一臂之力也好结个善缘。” 当听到天降圣人盛世已至之类的话的时候，李渊豁然抬起头，双手死死的攥着衣袖，眼睛盯着李世民。大臣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老道又对少年说，我受你一饭之恩当还你一场荣华富贵，从此你我因果了解再无瓜葛。”说道这里，李世民停了下来。 “然后呢？”李渊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说完这些话老道就突然消失了。”李世民说道。 “哦。”众大臣异口同声的发出了惋惜的声音。 李渊则又是兴奋又是遗憾。 李世民继续说道：“当时少年根本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他随父母迁徙到龙首山下，直到遇到儿子，直到今天……” 后面的话李世民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渊兴奋的都呆住了，只知道不停的念叨‘原来如此’。 第二十章 龙首山男 前文已经说过李渊相信神鬼之说，和他的祖先一样尤为崇信佛教。尤其是到了晚年更是抬高佛教的地位重用佛教人士，法雅就是代表。 对于一个求身后名又相信鬼神之说的人来说，神秘老道和那一番谶语简直就是久旱之下的甘露。 没有人觉得老道士真的是个吃不上饭的落魄道士，他的落魄是装出来的。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陇西，出现在那个少年面前？ 因为他推算到了这个少年要来长安，能见到天子近臣，还会把这架耕犁命名为武德犁献给皇帝。 李渊是这么认为，许多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那个少年是不是在说谎，李世民是不是在说谎……没有人会去怀疑，即便是有所怀疑也不敢说出来。 哪怕是恨之入骨的李建成也一样不敢说。 为什么？因为那一段谶语。 天降圣人，谁是圣人？除了李渊没有第二个人敢称圣人的。盛世已至，乱世不正是在他手中结束的吗？乱世结束，岂不是代表着盛世已至。 而且武德犁出现在他面前，也证明了他就是那个圣人。 什么是天子？老天的儿子，地位尊崇。仙道之士都要和他结善缘，这岂不是证明了李渊就是天命之子。 李唐是从隋朝手里夺的江山，难免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可是有了老道士这一番话，李唐就是正统，得江山就是顺应天命。 所以在这个时候哪怕明知道这是假的，也必须要说是真的。更何况是不能确定真假的情况下。 李渊更加高兴，当场说道：“如此奇人某恨不能近身聆听教诲……裴卿，我命你去查询奇人踪迹，但有所得快马来报不得有误。” “是，陛下。”裴寂上前一步肃然领命。 “世民进献武德犁有功……嗯，你已经是天策府上将、秦王，也不缺财物，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该如何封赏与你了。”李渊本来想封赏李世民的，可话到嘴边才发现对这个儿子已经无赏可封了。 李世民马上表态道：“此物是奇人送与父亲的礼物，由岳山献上。只不过是借儿子的手送到父亲手上罢了，岂敢言功。” 李渊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和蔼的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该赏还是要赏的。这样吧，丽质今年三岁了吧？” 李世民隐约猜到了他要做什么，连忙回道：“父亲好记性，丽质确实三岁了。” “那就封她为长乐郡公主吧。”李渊想了想说道。 “谢父亲。”李世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高兴的道。 他对李丽质这个长女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从李丽质这个名字就能看出一二。此时女儿得到长乐郡公主的封号，他由衷感到开心。 一直盯着他的李渊也放下心来，对这个儿子也更加满意。世民是个重视亲情的孩子啊，他心中想道。 大臣们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李世民的女儿封郡公主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只不过李丽质的封赏早了几年罢了，没有逾矩的地方。 只有李建成，脸色更黑了。他们三兄弟的儿子基本都封了王，有些甚至还在襁褓里就被封了王。 但女儿还没有任何一个被封公主的，他李建成的女儿也不例外。李丽质第一个获此殊荣，他不难受才怪。 而李丽质也成为岳山穿越之后第二个命运线被拨动的人。历史上她直到贞观二年才被李世民封为长乐郡公主，现在这个时间整整被提前了四年多。 “诸卿以为那个叫岳山的少年当如何封赏？”这时李渊又问道。 “陛下，岳山不过是一传递消息之人罢了，赏给他一些财帛即可。”封德彝隐晦的瞥了李建成一眼，眼珠子一转上前说道。 “不可。”这时裴矩站出来反对道：“陛下，宝物毕竟是岳山献上，如果只是封赏些钱财，恐伤了他一番忠心。” “裴詹士何出此言，功小而赏过才容易引起众人微词才对。”封德彝反驳说。 裴矩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问题，而是转头对李渊道：“陛下，少年岳山是唯一和道长接触过的人，也曾和道长有过一段师徒缘分。虽然道长说两人因果已断，但谁知道中途会不会出现变数。” “且道长曾经说过要送一场荣华富贵给那少年。天下间除了陛下还有谁能给人荣华富贵？” 说完裴矩就不再言语，退到一旁。 响鼓不用重锤，听到他的话李渊马上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不管道长存不存在，都应该重赏岳山。 “裴卿，你的意见呢？”李渊没有马上说出决定，而是继续问道。 “臣听陛下的。”裴寂回道。 “那好，岳山是陇西人氏，不过已经迁到长安龙首山脚下，那就封他龙首山男，实封三百户。”李渊道。 李渊一锤定音，岳山在穿越半个月后就由一介白身成为贵族。虽然只是最低等级的男爵，但也属于特权阶级了。 散场之后，李建成脸色阴沉的离开了。其他大臣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低声讨论这今日发生的一切。 至于那位挑衅李世民的官员，此时已经没人在乎他了。虽然李渊没有当场处罚他，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消失。至于什么时候，就看皇帝和秦王的心情了。 李世民人前喜笑颜开，转身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虽然今天他看似大获全胜，然而事情却从一开始就超出了他的意料，逼得他不得不用鬼神之说来打圆场。这种不在掌握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他原本的打算是把一切功劳都归于岳山，只说这个少年从小拜异人为师，虽然年幼但才能出众。到时候再有他的亲信出面帮腔，既讨好了李渊也给岳山表了功。 然而太子李建成的阴招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还好他灵光一闪，把曲辕犁的名字临时改成了武德犁，果然一举扳回了劣势。但这样一来岳山的作用就太显耀了。 同样的东西，叫曲辕犁和叫武德犁，代表的功绩相差十倍百倍。岳山承受不起这么大的功绩。 别的不说，李建成就绝对不会放过他，但凡有机会肯定会把他给收拾了。 可以说此时的李世民还是很够意思的，他引入了鬼神之说把一切都归功于神秘老道，成功淡化了岳山的存在感。 太子就算再恨李世民，也不至于去找一个送信少年的麻烦。就算是想动手，也要掂量一下神秘老道。后续再有秦王府的暗中保护，岳山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 可以说这短短几刻钟的时间，李世民的大脑千回百转犹如打了一场硬仗般。为了保护岳山这个才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也着实花了不少心力。 但这一切岳山并不知道。就算有人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他也发现不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和凶险。这就是见识和阅历的问题。 “秦王请留步。”还没走出城门，李世民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他。 第二十一章 各怀心思 李世民回头看到喊自己的人顿时楞了一下，这个人居然是裴矩。 他恭敬的说道：“原来是裴詹士，不知喊住我有何指教？” 裴矩是一个每次想起都让李世民懊悔的人。武德四年他生擒窦建德，却忽视了窦手下的几员重臣。本来他有机会先一步把这些人收入囊中，然而一个疏忽被李建成抢了先。 不只是裴矩，窦建德大部分重臣比如魏征等人都被李建成请进了东宫，深受信重。 裴矩孜孜以求的就是平定西域，李建成专门以他为核心组建了针对突厥的工作组。从武德四年到现在，这两年朝廷针对突厥的各种手段背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这种情况下，李世民想把他挖过来根本就不可能。 今天他为什么把我喊住？难道是……想到美好处，他的心变得热切起来。 “秦王敬献武德犁造福苍生黎民，老朽特来感谢。”裴矩郑重的行了一礼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裴詹士真是折煞我了。”李世民怎么会受他的礼，连忙让到一旁。 裴矩笑呵呵的起身，对于已经七十七岁的他来说意思到了就行了，至于别人愿不愿意领他并不强求。 “裴詹士，我有许多关于西域的问题想向你请教，不知能否去你府上聆听教诲。”李世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进行了试探。 “呵呵……老朽老了。”裴矩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世民既失望又佩服。裴矩用委婉的方式拒绝了他的招揽，同时表态他老了只想在临死前做点实事，不想掺和到权力斗争中去。 对于这个一己之力分裂东西突厥的人，李世民心中充满了敬意。如果不是他，现在的中原估计已经是突厥人的牧马地了。 只要他真如今日所说不插手自己和太子的斗争，那就随他去吧。李世民暗暗想道。 回到王府李世民直接去了后花园，果然在这里看到了长孙无垢和李丽质。 想到女儿获封公主，那些烦心事儿马上就不见了踪影，上前一把把李丽质抱起来笑着说道：“我们家的小公主，有没有想爹爹呀。” 小丫头见到父亲本就开心，被举高高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两只白生生的小胳膊展开模仿翅膀挥动，嘴里还喊着：“飞，飞，飞……” 长孙无垢见丈夫回来本来很开心，但听到‘小公主’什么的脸色就是一变，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外人才低声道：“二哥胡说什么，万一传出去怕是会引起流言蜚语。” “哈哈……怕什么，咱们丽质的公主可是父亲亲自敕封的。”李世民大笑道。 “啊，二哥说的可是真的？”长孙无垢惊喜的道。 “当然是真的……”李世民就把今天朝堂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还好二哥应对得当，否则好事恐怕就变成坏事了。”听到太子捣乱，长孙无垢心有余悸的道。 “那倒不至于，这样明显的挑拨之言父亲必不会信。”李世民摇摇头，说道：“只是可惜了岳山，泼天大功只得了一个龙首山男的爵位。” 唐初爵位制度相当混乱，杂牌水货爵位数不胜数，龙首山男就属于杂牌军。因为正规的爵位都是某某县男、某某县子之类的。 直到贞观十一年，李世民重新厘定爵位制度才把这些杂牌爵位废除，只留下县男、县子、县公、国公等九级爵位。 “是对他不住，以后二哥可要好好补偿他才是。”长孙无垢也遗憾的道。 尤其是想到自家女儿都得了长乐郡公主的封号，岳山这个头号功臣居然只得了一个杂爵更是愧疚。 李世民两口子看不上这个爵位，那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太高，仔细说起来颇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对于普通人来说能封爵就已经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了，谁还管什么爵位，起码岳山就不挑剔。 时间线拉回半个多月前。 长孙无忌一行人带着曲辕犁离开之后，岳山就和杨狗蛋各自回到家中。但两人都已经没有心思去干活了，各自怀着心事分道扬镳。 岳山是在想着李世民会给他什么样的封赏。要说他不期待那是骗人的，搞出这么多事情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吗。 财帛是最有可能的只是多少的问题，如果能封个散官就更好了。至于封爵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也只是想想。 在他印象里儒学昌盛之后技术类的发明大都被视为了奇技淫巧。虽然对于农具上的改良可能要宽容一些，但封爵的可能性也不大。 杨狗蛋则是想着曲辕犁，想着今天那一群骑马的贵人。那个带头的真是秦王的大舅子？岳家小子居然认识这样的贵人？ 回头他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村里人，而这个消息也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传遍了全村。 首先找上家门的就是岳山的二祖岳二娃。 “二叔，你咋来了？”岳老四夫妻俩正在收拾刚刚起获的鱼，见到岳二娃连忙起身说道。 岳二娃使劲咽了一口唾沫，那条大青鱼的味道到现在他都记得。好不容易把视线从那些鱼上挪开，他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山子在吗，我找他问点事情。” “山子？”岳老四夫妻一下子紧张起来：“二叔，山子怎么了？是不是惹祸了？” “你们不知道？”这次轮到岳二娃惊讶了。 “不知道，他二叔你快说怎么了？”岳山娘焦急的问道。 “这……还是见到山子一起说吧。”岳二娃见两口子着急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山子没惹事儿。” 轻飘飘的一句话怎能让两口最放心，岳老四连手都没洗，在衣襟上擦了两下就把岳二娃迎进了房子。 岳山正躺在床上想事情，岳老四喊了两声他才听到，连忙爬起来说道：“二祖你来了，刚才正在想事情。” “山子，今天下午我听到些传闻，来找你问问是不是真的。”岳二娃对岳山的态度就要和蔼的多了。 “你说。”岳山说道。 “杨狗蛋到处宣扬说你打造了一架很厉害的耕犁，后来被一群贵人拿走了？还说那些贵人是秦王的大舅子，和你的关系非常好。” 第二十二章 坦白 岳山从未指望过杨狗蛋会替自己保密，这种事情没办法保密，也没有必要保密，只是没想到事情会传的这么快。所以他淡淡的笑道： “今天上午来的贵人确实是秦王的大舅子长孙无忌。只是我和他不熟，和我熟的是秦王妃，我机缘巧合认她当了姐姐。” “噗通。”岳二娃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岳老四夫妇也没好到哪去，双股战战犹如抖筛。 “山……山子，你刚才说什么，二祖耳朵不好使没听清。”岳二娃哆哆嗦嗦的道。 岳山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下岳二娃的表现比刚才强多了，没有摔倒。嗯，虽然主要原因是他还坐在地上，没有办法再摔。 “你真……真的认秦王妃当姐姐了？”却是岳山娘，一把抓住儿子的手问道。 “是的，你看这是姐姐送我的玉环。”岳山把那块玉佩从怀里掏出来展示在众人面前。 岳二娃和岳老四两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块晶莹剔透犹如鸡油般的玉环，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岳山娘伸手想去摸，可是手指才刚刚挨到玉佩就犹如触电般又猛的缩了回去。 虽然他们不懂玉甚至没见过玉，却也听别人提起过。在任何一个故事里玉都是贵族才能用的东西，尤其是眼前这块玉又是黄色的。黄那可是皇室专用的颜色，一般人用是要杀头的。 所以看到这块玉佩岳二娃三人已经相信了岳山的话。正是因为相信了才更加惊讶更加害怕。 自家儿子（侄孙）果然不凡，居然能认秦王妃当姐姐。 老天爷，那可是秦王妃。想他们见到里长的婆娘都要低眉顺眼，实在不敢想象秦王妃是什么样子的。 回过神来之后岳二娃三人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噗通。”三人一起跪倒在地，仰天大喊：“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我岳家终于出人才了，我岳家终于出人才了。哈哈……以后看长房的人还敢不敢看不起我们。” 对他们的反应岳山非常理解，范进中举都能发疯，更何况是认秦王妃当姐姐。别说古代的范进，就算二十一世纪类似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考上名牌大学兴奋的忘乎所以的，找到好工作敲锣打鼓庆祝的，买个新车盖个新房燃烟花放炮竹的…… 谢完祖宗，三人一脸热切的看着岳山。 还没等他们开口，岳山就抢先说道：“这件事你们自己知道就行了，暂时不要说出去。” 岳二娃不乐意的道：“为什么？” 在他看来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不说出怎么让别人知道？那不是锦衣夜行吗。 岳山耐心的道：“我现在是一介草民，和秦王妃的差距太大，就算你们说出去大家也不信。二祖你来找我肯定是有人说我乱攀高枝这样的话吧？” 岳二娃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顿时气的破口大骂：“这群***的玩意儿就是嫉妒你，下次谁在嚼舌根看我不扇他的脸。”（星号内容请自动脑补。） 此时的他已经忘了，原本他也是不信的。今天来找岳山也是想警告这位侄孙吹牛也要打打草稿。 “千万不要。这样做只会让谣言传的更厉害，而且让别人知道了也会认为我们借着姐姐的名义欺压别人，对姐姐对我们都不好。”岳山赶紧拦住他，要不然这老头真能做出当场扇人耳光的事情来。 “而且姐姐正在帮忙为我某个一官半职的，要是传出不好的消息，就什么都完了。”害怕他不听，岳山故意说了一个‘重磅消息’。 “你说的是真的？”岳二娃再次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就算不能给个官做，也会给一批财物的，足够我们一家花很多年。”岳山道。 他这是强行把曲辕犁的封赏转接到了长孙无垢的身上。 “所以二祖你一定要保守秘密，不管外人怎么说我们都当没有听到。等过一段时间事情定下来咱们在一起算总账。” “好，山子你放心二祖绝对不给你惹事儿。”岳二娃把自己的排骨拍的砰砰作响。 看的岳山一阵心惊肉跳，生怕他把自己肋骨给拍断了。 又聊了几句岳山就借口休息把岳二娃给哄走了。 看到院子里地上的鱼，岳山又把他喊住，把地上的小鱼拾了一罐子递给他道：“大鱼明天我准备拿到镇子上换几本书就不给你了，这些小鱼二祖别嫌弃，拿回去煮汤喝吧。” “哎呀，上次已经收了你的鱼，这次怎么好再要呢。”岳二娃嘴上说的客气，脚却如钉在了地上一般一动不动。 岳山心中暗笑这老头挺会装，脸上却诚挚的道：“二祖说的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相互帮忙是应该的。你这样说就太见外了。” 说着就把罐子塞到了他怀里。 “哎呀，还是山子懂事儿，我家那些小子就知道傻干活啥都不懂。二祖就不和你客气了，明天我就把罐子给你们还过来。”说完这才抱着罐子哼着小曲离开了。 把岳二娃送走，刚刚回到房间就听到岳山娘问道：“山子，刚才你说要去镇上用鱼换书？你认识字吗？” 岳山故作哭笑不得的道：“娘你忘了，我拜了个道士当师父，他教我认过一些字。” “嘿嘿……娘这不是忘了吗。”岳山娘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 其实她哪是忘了，而是压根就没听进去这些话。读书识字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她的关注点全在老道士教儿子捕鱼上面，后面的识字之类的直接就忽略了。 “娘这就把鱼收拾了，明天你好拿去换书。”这次岳山娘没有丝毫的心疼，很爽快的就答应下来。 “别急，这些鱼留着我们吃，换书的鱼明天再抓。现抓的鱼新鲜才有人要，隔夜的鱼不值钱的。”岳山拦住她说道。 刚才换书之类的话那都是骗岳二娃的。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岳山还是懂的，不可能无限接济岳二娃家。 第一次给鲫鱼那是因为是‘第一次’，第二次给就只能给些小鱼了。要是给更大的鱼，那第三次怎么给？以后怎么给？给的少了他们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告诉岳二娃这些大鱼有用，然后给他小鱼。他只会感恩，不会觉得岳山小气什么的。 后续再给就按照这个标准就可以了，不多不少双方都能接受。一个市恩一个领情，完美。 劝住岳山娘之后，岳山才终于说出了那个憋了许久的建议：“娘，你也知道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必须要做几身整洁的衣服才行，要不然贵人来了会笑话的，也给姐姐丢脸。” 第二十三章 狐假虎威 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比岳山想象的还要快。 第二天他去仓廪找管事换书的时候，那位管事就一脸八卦的问他有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岳山既尴尬又无语。 当岳山提出要用鱼问他换几本书的时候，这位管事……管事名为周尚云，流外七等仓储计史。 听到岳山居然想用鱼和自己换书，周尚云惊讶的问道：“为何寻我换书？” “我认识的人中只有周计史是读书人，且待人宽厚真诚，所以小子才会找你换书，还望计史勿怪小子唐突。”这个问题岳山早就考虑过，不慌不忙的回道。 “宽厚真诚吗？”周尚云嗤笑道，也不知道针对谁。 “我家中确实有藏书数十卷，但那都是我花费许多心思收集而来，岂能轻易予人。” 岳山并没有失望，周尚云也只是说不能轻易给人又不是不能给人，接下来就看自己的诚意了。 他的诚意是什么？仔细想了想并没有。他并不是巧舌如簧的人，对一个流外七品官搞什么‘程门立雪’也没那个必要，然而他有杀手锏。 “小子偶的一件宝物，想请周计史掌掌眼。”说着岳山就把那个玉环给请了出来。 听到这话周尚云脸色一变心生怒意，对岳山的感官也下降到冰点。你个穷小子居然学会贿赂人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拿什么东西贿赂我，老夫非要好好羞辱你一番给你个教训不行。 然而当他看到岳山手上的东西的时候，‘蹭’的一下就从凳子上蹿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 “这……这……这东西你是哪来的？” 他可不是岳二娃、岳老四这样的土包子，对玉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岳山手中的那块玉的质量如何他不知道，但这不重要啊，重要的是这玉是黄色的。 黄通皇，历来是皇室用品，一般人用是要杀头的。 这个少年手中的黄色玉佩是哪来的？自己买的或者捡的？然而当他抬头看到笑意盈盈的站立在面前的少年，这个念头马上就消失了。 人家分明是胸有成竹，肯定不是非法持有。 既然不是非法持有，那就是有贵人送给他的。顿时今天早上才听到的那则传闻浮现在脑海里，难道…… 天子脚下类似的传闻每天都有好几个，难道今天听到的这个是真的？ 可是不对呀，秦王的大舅子也没有权利佩戴黄色玉佩吧。就算秦王送给他的，那他也没有权利转送给别人。这事儿复杂了。 下一刻岳山帮他解开了所有的疑惑： “前几天，也就是我第一次用鱼换粮食的前一天，偶遇秦王夫妇郊游。小子侥幸讨得秦王妃开心，于是她就送了这块玉佩给我。昨天来的那个人确实是秦王的大舅子长孙无忌，是受王妃的嘱托来看看我。” “秦……秦王妃？”周尚云眼睛瞪的和牛眼一样，没想到传闻不但不是假的，甚至真相比传闻还要吓人。 那可是秦王和秦王妃啊，天底下第三号人物。这个少年居然有这样的机缘……实在羡煞我也。 看样子秦王妃对这少年还不是一般的器重，否则怎么会给他玉佩，又怎么会让自己亲哥哥过来探望。这个少年要了不得了呀。 还好周尚云还有几分理智在，知道换成自己和秦王偶遇恐怕就是一个让人悲伤的故事了。所以也只是羡慕岳山的际遇，并没有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小兄弟快把宝物收起来吧，以后可千万不要轻易示人。”周尚云苦笑一声说道。对岳山的称呼也从小子变成了小兄弟。 “谢周计史，我晓得了。也就是和你投缘，换成别人我肯定不会拿出来。”岳山小小的吹捧了一下，顺势把玉佩收进怀里。 “书的事情小兄弟放心，只要我家里有的你可以随时来取。至于这些鱼，你还是拿回去吧，就当是结个善缘。”周尚云道。 “那……就谢过兄长了。”岳山故作迟疑，然后答应下来。 果然，见他答应周尚云脸上的笑容就真诚了三分，诚恳的道：“别怪为兄小气不肯送给你，我一生碌碌没有什么可以留给子孙的，就想把这些书传给后人。” “哈哈……兄长果然是雅人，诗书传家必成一段佳话。”岳山说道。 一时间兄友弟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是亲兄弟呢。 周尚云的家并不在草滩镇今天取书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但他在这里的宿舍倒是有几本书。岳山也没有挑剔，借取了一本论语。 儒家大兴，论语成了所有读书人必读的科目，所以周尚云身边随时带有一本。 而且前世岳山是读过论语的，虽然背不下来，但看着前后文还是能回忆起大部分内容的。用来识字比千字文更合适。 是的，他借书就是为了识字。 只有他自己知道并没有什么老道士教他识字，他认识的都是后世的简体字。还好唐朝时楷书已经普及，都是横平竖直的字他勉强能认识一些。反正对他来说唐楷和后世的繁体字没啥区别。 用比较熟悉的论语来识字，连猜带蒙应该能把大部分的字都识全了。识了字，书写就比较简单了。 书取到手，鱼怎么办？总不能拿回去吧。送给周尚云他又坚持不要。最终还是换成了粮食。 这次周尚云让仓库的活计亲自给岳山送了过去，且没有收手续费。 看着这明显比之前多出一部分的粮食，岳山感慨，果然只有饿死的百姓没有饿死的官啊。 他倒是没有鄙视周尚云的意思，自己就是既得利益的获得者，没有资格鄙夷别人。只是单纯的感慨。 他今天拿出这块玉佩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周尚云的官很小，有多小呢，出了仓廪这个门没人把他当官看。但就是这么一个流外七等不是官的官，在草滩镇一言九鼎。 他掌握着周围数十个村庄的口粮分配工作。 不需要怎么去为难你，也不需要大斗进小斗出。给你舀米的时候把斗在石头上磕两下就能多出几两来。反之同样的一斗米你就能比别人少出一斤半斤的。 岳山是教历史的，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些龌龊事儿。当时只是当趣闻来看的，真正身处这个时代了自然要学会妥协。 认识了他，以后岳家做什么事情都会比较方便。 还有一个原因是岳山要识字，光靠论语肯定不行，万一遇到不认识的字怎么办？势必需要一个能随时请教的人。周尚云是他唯一的选择。 当然了，他也是提前打听过周尚云的为人的。不能说是什么清廉的人，至少没有欺压害民之举，口碑还是挺不错的。 换个信誉不好的，岳山肯定不会这么做。最多就是多等待十几二十天的，长孙无垢肯定会想办法接济他的。 第二十四章 读书写字 伙计拉着车岳山在前方领路，两人很快就来到四姓坪地界。地里干活的村民纷纷和他打招呼，岳山也热情回应。 然而转过头那些和他打招呼的人就开始指指点点，大多说他攀高枝或者故意抬高自己什么的。 岳山虽然没有亲耳听到也心知肚明，红眼病不论前世今生都屡见不鲜。 他清楚的记得，小时候自家买了一套新的条柜，邻居大娘眼红了好几天。 但人家并没有坏心，就是觉得和自己一样的人突然有了改变感到不适应心理失衡。 过几天等他们反应过来也就接受了，大家还是好邻居，一起赶集一起下地干活…… 现在四姓坪的村民也是这种情况，这是正常反应。只要他们不当面嘲讽，假装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当然，也不全是眼红的。有些心态较为平和的会羡慕的说生子当如岳山子这样的话。 还有些甚至在考虑是不是和岳家结个亲。就算他家不认识什么贵人，凭捕鱼的手艺也是个好人家。 伙计知道岳山和周尚云关系好，到了岳家后又帮忙把粮食搬进了房子。 看他忙前忙后累的满头大汗，岳山很不好意思，要送他一条鱼。伙计坚持不要，还是岳山硬塞到他怀里，他才千恩万谢的收下。 岳山不知道，回去之后这名伙计就把他夸成了一朵花，逢人就说岳家是个良善人家。 周尚云知道了这件事，也赞叹他小小年纪就深通人情世故又宽仁待人，对他的未来更加看好。 把伙计送走，岳山洗去身上的汗水灰尘把那本论语拿出来。 习惯性的按照前世看书的方法翻开书，看到竖着的线条才反应过来，这是唐朝，书是反着写的，阅读顺序也是从上往下从右往左。 把书反过来，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句子：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嗯，没有标点符号的那种。 看到这个时代的书籍，岳山终于知道古代文盲率为啥那么高了。整篇文章从头到尾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能看懂才见鬼了。 这简直就是故意为难初学者。 不过让他略感欣慰的是书上的字果如他所想都是楷书，大部分都能勉强分辨出来是啥。 剩下不认识的大多也能根据前后文意思猜出来。实在不认识的，只在极少数。 这也让他松了口气，读书识字这一关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头。 他没有着急学写字，而是把这部论语从头到尾仔细阅读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和前世看到的版本有所差别，又不敢确定差别在哪。 毕竟前世他也只是熟读过，并没有全部背诵下来。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也只能摇摇头放下不管了。唐朝和现代隔了上千年，有差别很正常。 其实他的感觉是对的，古代论语总共有三版。古论、齐论和鲁论，现代通行的论语是古论和鲁论整理得来的。很不幸的是他手上这部是齐论…… 不过不管是古论还是齐论，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不影响他 然后岳山就再次体会到了人穷的坏处。买不起笔墨纸砚，他想把那些认不好的字用简体汉字标注出来都做不到。 导致每次都要翻阅整篇论语。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这样做的一个好处，自己不知不觉居然把整部论语给背诵了下来。 没有笔墨纸砚，练字的时候他就用树枝在地上写。岳老四夫妻俩见儿子真会读书写字，那叫一个开心。 虽然这个年代还没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个论调，但读书人的地位确确实实很高。 在普通人眼里，那都是文曲星下凡。 读书识字这么大的事情岳山自然不会忘了自己的妹妹岳水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让她也加入了进来。 刚开始听说要读书岳水儿还很开心，没两天就打了退堂鼓。 别的事情岳山都能惯着她，唯独这件事不行，硬逼着她和自己一起学。 其实她的反抗情绪并不强烈。她习惯了听从指挥，不敢反抗父父母。尤其是对自己很好很好的哥哥，更不会去反抗。 最开始两兄妹是在自家房子里写，后来发现这样做容易把屋子里的地皮给翻起来搞得尘土飞扬，就移到了院子里。 可是院子里没有大树乘凉，早上晚上还没什么，中午那真热的让人受不了。 他们再次把写字的地点转移到了村中心那几颗大桑树下面。 然后全村人都知道了岳山会写字，老道士的传闻再次被大家提起，且更具传奇色彩。 岳山听到这些传闻都差点认不出这是自己的“经历”了。 出于对读书人的敬畏，岳山读书写字的那一块地儿成为村中的禁地。平时大家路过也会绕开，没有人靠近。 但这仅限于大人，小孩子的好奇心是不受约束的。 没几天岳山就发现每次他在树下练字的时候，远处就有几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 他知道那都是村里的孩子。 并不是所有的人家都和岳老四两口子一样重男轻女，让十岁的儿子在家休息，让才六岁的女儿下地干活。 大部分十岁以下的孩子也就是割点猪草、喂喂鸡什么的，不会下地干重活。 至于十岁以上那就是半个劳动力了，毕竟这是一个十二岁就可以结婚生子的时代。 平时这些孩子干完父母交代的活儿就满村子乱跑，最近他们又多了一个事情，远远的观看岳山子兄妹读书写字。 也许他们被父母警告过不能打扰岳山读书，所以只是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 “唉。”岳山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书，被那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神注视着，他实在无心学习。 前世他就是老师，虽然教的是历史，但也颇有师德。此时见到那些孩子，他的职业病又犯了。 “过来。”岳山朝那边招招手。 那些小孩子顿时慌了，还以为自己旁观惹恼了岳山。想跑又怕岳山找到家里去，想靠近又不敢。有几个胆小的甚至都吓哭了。 岳山只是略微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对这些孩子更是可怜。 “别怕，我不是怪你们打扰我，而是问问你们想不想学写字，我可以教你们。” 第二十五章 四个字 小孩子的思想没有那么复杂，一听岳山说要教他们识字马上就信了，一溜烟跑到他的面前。 这些孩子身上很脏乌漆麻黑的，衣服很破旧，但比起当初的岳水儿要好太多。 嗯，当初岳水儿那一身装扮活脱脱就是一小乞丐，还是混的最惨的那种。 岳山数了数总共十一个孩子，年龄大的有七八岁，小的才四五岁。 “都别挤，按个头高低排好队。”岳山习惯性的下了第一个命令。 然后他就发现这群小孩子就更乱了。谁高谁低？高的站前面还是低的站前面？一样高的怎么办？ 岳山傻了眼，赶紧修改了命令：“行了行了，就这样站着吧别乱动。” 这样就简单多了，这群孩子都消停下来静静的看着他。嗯，有几个个头矮被挤到后面的小孩子努力踮起脚尖。 岳山摇摇头，亲自指挥让个头矮的站到前面，个头高的站后面。又是一阵骚动，才终于把排队问题给解决了。 此时岳山终于体会到前世幼师和一二年级老师的辛苦了。照顾一群啥都不懂的小豆丁，烦都烦死了。 “都说说你们叫什么名字？”话音刚落，眼见这群小孩子一副跃跃欲试大有争先恐后架势，岳山心道不好马上又补充了一句：“一个一个来，你先说。” 他首先指的是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指女孩或者年龄太小的，怕他们胆怯不敢回答。 “我叫冯一。”冯一介绍过自己还不忘拉了一把自己身边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这是我妹叫丫头。” 这泥猴子是女孩？岳山看着冯一身边的孩子，怎么都看不出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冯一和他妹妹的名字也很有时代特色。十有八九他是这一辈的老大所以叫冯一，他妹妹和之前的岳水儿一样压根就没有名字，丫头只是随口叫的。 岳山点点头又指向下一个孩子。 “俺是陈仲。”这个孩子憨憨的道。 岳山颇为意外的看着他，这孩子居然有名字？在一群阿猫阿狗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较为正常的名字，简直就是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耀眼啊。 “你的名字是谁取的？知道是哪个仲吗？” 陈仲挠挠头：“不知道。俺的名字是俺爹取的，他说俺排行老二所以叫陈仲。” 这么一说岳山就知道是哪个仲了。 伯仲叔季，古代兄弟排行的一种方式。老大是伯，老二是仲，老三是叔，老四是季。 很少有人用单独的伯仲叔季为名字，一般都会再加一个字。比如孙策孙伯符，孙权孙仲谋。 姓后面单独带此类字眼一般都是口头称呼的绰号。 比如刘邦排也被人称之为刘季，就是刘老四的意思。 陈仲的名字翻译过来就是陈老二，和冯一没有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他爹是咋想的，居然给儿子取这个名字。估计是觉得仲比二好听一些吧。 岳山挨个问了一遍，发现这些孩子的名字不是叫某一二三四，就是叫某瓜某果某农具。女孩的名字大多都是丫头，叫草儿果儿的都算是鹤立鸡群了。 果然充满了时代特色。 他倒是没有歧视这些孩子的意思，自家的岳山子比人家也强不到哪去。 问过名字，岳山就开始了教学工作。他先让每个人都寻了一根树枝当笔这才说道： “今天我先教你们写自己的姓吧。” 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岳山用树枝在地上写下了“岳”字。 岳字有许多种写法，大家熟悉的上山下狱繁体字结构既不是最早也不是普及性最高的。 上山下狱结构始于魏晋碑刻，隋唐也普遍用于碑刻，平时书写使用的依然是“岳”字。 岳山一笔一划的把这个字写出来，然后让姓岳的孩子单独书写。 平时干活非常灵活的小手，这个时候却变得笨拙起来。横不平竖不直歪七扭八怎么都看不出是个字来。 通俗来讲，和鸡爪子挠的一样。 几个小孩子羞的满脸通红，像犯了什么大错误一样低着头不敢看岳山。 “呵呵……没事儿，第一次写字都是这样的。水儿第一次写字还不如你们的。”岳山没有着急，和蔼的安慰道。 只是被出卖的岳水儿在一旁小嘴撅的都能挂水壶了。 他的安抚起到了不小的效果，小朋友放松了不少，但依然不敢抬头。 岳山耐心的教导，没多久就有一个叫岳狗子的孩子掌握了写法。虽然字还是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书写顺序没有出现任何错误，整体看上去能清晰的认出是什么字。 岳山狠狠地表扬了他一番，把岳狗子骄傲的头都快四十五度角望天了。 之后岳山就让他负责教这几个小朋友，而他继续去教别的孩子。 冯岳杨陈，四个字整整花了他一个多时辰才算是把所有孩子都教会，岳山自己也是累的满头大汗。 他终于明白为啥前世有家长辅导孩子能辅导的突发心脏病，这真是用生命在教学啊。 不过还好，这些小孩子的态度很端正，学习也很积极。就算四五岁的孩子也拿着树枝跟着哥哥姐姐努力的比划着。 这是最让岳山感到欣慰的地方。 想想前世那些生活在新世纪的学生，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穿着潮牌衣服，吃着美味的饭菜，用着最好的书籍文具……却整天不学好的学生，眼前这群穷孩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些孩子虽然穷，虽然愚昧，但他们对知识充满向往，充满敬畏。 而现代人缺乏的正是敬畏之心。 当这些孩子都能熟练书写自己姓氏的时候时间已近黄昏，大人们陆续收工回家。岳山则准备回家了。 他拍拍手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力才说道：“明天我还会在这里读书写字，有谁想继续和我学写字的可以过来。” “喔！”听到还可以继续学，小孩子们欢呼起来。 冯一是学的最快的孩子，不只是学会了写自己的姓，还学会了写一。 作为小伙伴里第一个会写自己名字的人，他非常的激动非常的骄傲。 带着妹妹回到家，见到父母第一件事情就是兴奋的大喊：“爹娘，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冯一的爹冯箩筐一愣，然后不耐烦的道：“滚蛋，别打扰劳资休息。” 显然，他并不相信自己儿子的话。 “爹，我说的是真的，不信我写给你看。”冯一并没有气馁，拿起小木棍在地上写了起来。 他妹妹冯丫头见哥哥写字，自己也跟着写了起来。 可惜冯箩筐累了一天实在不想动弹，又不相信儿子的话，早就躺在了床上。 “啊！”刚刚进入假寐状态的他忽然被一声尖叫吵醒。 这败家娘们，他张嘴就想喝骂。然而不等他开口，就再次听到自家婆娘充满喜悦的声音：“儿子真的会写字了，儿子真的会写字了。” 第二十六章 记忆 岳山并没有把教那些孩子写字当成什么大事儿，回家提都没有提。岳水儿才六岁自然就更不懂了，再说她和父母比较生分也不会主动去搭话。 所以岳老四两口子并不知道白天发生的事情，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晚饭。 有鱼有肉别提多滋润了。而这么久，岳山也已经习惯了鱼腥味，吃的津津有味。 刚吃过饭，岳山就把自家的匕首拿出来说道：“爹，把这把刀磨一下吧，太钝了，连小树枝都削不动。” 岳老四接过匕首，用大拇指在刀刃上轻轻划一下试了试锋利程度，否定了岳山的建议：“还能用，别磨了。下次你在削树枝就告诉我，我帮你。” 岳山想当无语，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削树枝是要学习写字用的，抓鱼的工具也要用削好的树枝制作。这些树枝都是特殊的，你削不出来，只有我自己才削才行。” 趁着月色缝制新衣服的岳山娘眉竖起喝道： “岳老四你个没出息的磨叽什么，山子让干啥你就干啥。要是耽误了他的大事，我要你好看。” 正所谓母凭子贵，自从岳山变成“天才”，岳山娘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时不时都敢训斥岳老四几句了。 要放在平时肯定有人说她不守妇道什么的，现在大家只会说岳山娘持家有道教子有方。 岳老四也只是习惯性吝啬，见妻儿的态度马上反应过来，他们家已经不是以前的穷困潦倒，没必要那么精打细算了。 他也没有生气，笑呵呵的找出磨刀石开始打磨起来。 岳山则蹲在一旁看他是如何磨刀的。 他家做饭用的是一把青铜匕首，并不是家里有钱奢侈到用青铜这种贵金属当刀具。恰恰相反，正因为穷才用青铜材质。 前文已经说过，唐朝铁产量最巅峰才一千吨左右，初唐可能只有几十吨。 这些铁大多都被用来打造战争器械，能用来打造生活用品的微乎其微。 铜虽然是贵重金属，但产量高普及性也高，青铜工具反而更常见。直到宋朝钢铁产量达到四千吨以上，铁质工具才普及开来。 这个数据以后非必要就不提了，大家知道就好。 这把青铜匕首是岳山家的宝贝，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会当做重要资产传承数十年几代人。所以不到钝的实在切不动东西是不会打磨的，因为磨一次刀就会变小一些。 这个磨损看起来微乎其微，但放到数十年这个时间长度上来说就比较严重了。 正所谓量变引起质变，每次磨就少一点，磨的次数多损坏就严重了。铁杵磨成针就是这个道理。 本来他家的青铜匕首还没到打磨的时候。但岳山用它削过两次木条，那感觉实在酸爽。 当初雕刻木质马蹄铁的时候手上之所以磨出血泡，和这把匕首有很大的关系。 岳老四嘴上不说，实际行动表明他依然很珍惜这把刀，只是轻轻的磨了一下刀刃那“一线”的部分。 岳山到没说啥，磨多磨少都没问题，能用就行。 把刀磨好，岳山就开始编织新的鱼笼。原来那个并没有坏，这次只是想编个新的。 原本他抓鱼只是想改善一下自家生活，结果却变成了主要经济来源，但凡有什么需要都用鱼去换。 这次他添加鱼笼是想买些“大物件”——笔墨纸砚。 他已经受够了没有笔墨的情况。每次读书有什么心得都不能写出来，实在憋的难受。 生活在信息大爆炸时代，他有意或无意中看过的知识非常广泛，有些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曾经看过。 此时读论语，那些零散的记忆总会冒出来。当年看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此时回想起来，却觉得简直至理名言。 每读一遍论语他都能有许多感悟。有些是前世不知道在哪看到的释义，有些就是自己的感悟。 这种情况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读过那么多书，带来的感悟都没有眼前这一本简单破旧的论语深。 略一分析他就知道原因在哪了，用心专一。 前世书太多，很难专一的去研究一本书。看书的目的也不纯，只是为了拓展知识面或者就是为了在人前表现自己的博学。 看书的时候也是一目十行不求甚解，能有什么大的感悟才奇怪。 而现在他身边就只有一本论语，生活单调没有电脑手机，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就只能读书。用心专一了，感悟自然就深了。 只是让他痛苦的是，这些感悟单纯的用脑子记很容易忘，能记住的十不足一。 所以他才这么迫切的想要买纸笔，就是想把这些感悟记录下来。 除了这些感悟，他还想把某些其它记忆也记录下来。 因为他发现很多知识长时间不用居然在逐渐遗忘。比如，他都有些记不清第一次鸦片战争发生在哪一年了。 这还是专业知识，非专业的遗忘更快。现在他都不知道水是h2o还是ho2了。 鸦片战争什么的无所谓，h2o可能也太超前不大能用的上，但还有很多知识是能有用的。 他很清楚自己和古人比起来优势就在这些知识上面。没有这些知识，他可能就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想趁现在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尽量记录下来，免得过几年全忘了。 见到儿子要编鱼笼，岳老四昏黄的眼珠子马上露出警惕的光芒。像个猎……人一样巡视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偷窥。 对他的警惕岳山暗自赞叹，谁说古人愚蠢了？他们精明着呢。 他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人，眼下鱼笼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自然不肯和别人分享。 等将来他家生活条件好了，不在依赖捕鱼的时候倒是不介意拿出来和同村人分享。 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呸，达者兼济天下。孟子就是这么说的。 岳水儿也很有眼色的在岳山娘开口前就跑过来帮忙。 岳山自然不会真的让她干什么活，就是递递枝条什么的。 一家人就这样默然不语各自忙活自个儿的，却自有一番温情在其间。岳山很享受这种生活。 刚编了个笼底，就听有人在门外喊道：“老四兄弟在家吗？” 听到声音，岳山赶紧把笼底藏厨房。 岳老四这才应声：“在呢，谁呀？” 只听外面的人大声的道：“我，冯箩筐啊。” 第二十七章 陈二狗的读书梦 冯箩筐？岳老四露出疑惑的表情，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打开门看见外面站着的人的长相，才认出他是谁。 当初安置在四姓坪的总户数为八十户，每个姓二十户。官府把村子分成四个部分，每个姓居住一个区域，平时异姓之间交流并不频繁。 加上都忙着开垦土地也没时间到处跑着去交流，虽然迁徙过来已经半年，但不同姓之间并不是很熟悉。 只是毕竟是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陌生也只是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见到人还是能分辨出谁是谁的。 确认对方的身份，岳老四笑着说道：“原来是箩筐兄弟，你找我有啥事儿吗？” “岳大哥，你家岳山在吗？我特地来感谢他的。”冯箩筐满脸堆笑的道。 “感谢山子？他怎么了？”岳老四纳闷的问道。 “今天他教会我家大郎写自己的名字，还让大郎明天继续去学。我特地来感谢他，顺便也把大郎的拜师礼给补上。”说着冯箩筐就把儿子扯到自己身前，并亮出了自己手里的一条腊肉。 那条腊肉很黑，黑的扔在地上大家看到了也只以为是一块烧焦的木头。但这块肉已经是冯箩筐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原本是准备留着过年的。现在也拿出来给儿子当拜师礼了。 岳老四还没说什么，岳山就在一旁说道：“是冯叔啊，快进来坐。” “岳山你在家啊。”见到正主冯箩筐连忙打招呼，然后一脚踹在冯一的屁股上说道：“没眼色的东西，见到先生还不跪下。” 只是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过于响亮，周围邻居都被惊动，探着脑袋往这边看。 冯一也很机灵，顺势噗通一声就跪在岳山面前，‘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恭敬的道：“学生冯一拜见先生。” 父子俩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岳山还没发表意见，人家就已经行完了拜师礼。周围那么多邻居的注视下，他就算想说不同意也要掂量掂量。 谁说古人愚昧无知的？站出来看我不打死他。冯家父子俩这聪明劲儿，拿到二十一世纪也是人精。 不过岳山真的想告诉这一对父子，我本身就没打算拒绝，这个响头实际没必要磕。 但他面上却很严肃的说道：“拜师收徒本是大事不能这么草率。但当年孔夫子收学生就是以腊肉为束脩，今日你也拿腊肉作为拜师礼，这可能是孔夫子想让我受你为徒吧。既然是圣人的意思，那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吧。” “先生，你肯收下我了？”冯一惊喜的道。 “嗯，起来吧。咱们进去说话门口大庭广众说话不方便。”岳山道。 岳山几人进入院子，那些看热闹的邻居却没有离开，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刚才的事情。 对于大家的讨论岳山能想道，却不会去理会。管不了也没必要管。 今天他教十几个孩子写字肯定瞒不过那些家长，但凡他们懂事一点有远见一点，都不会阻拦自己孩子。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冯箩筐居然直接带着孩子来拜师。 毕竟在古代师生关系是被写入伦理道德的，让自己儿子拜一个十岁的孩子为师需要极大的勇气。没想到冯箩筐居然有这样的魄力。 就是不知道该说他太冲动还是太无知，亦或是真的有远见？ 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考虑，反正岳山很开心。多个徒弟就多个帮手，就算他不成材也能当个跑腿的使唤。 只是他还不知道，冯一拜师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在村子里引起多大的反响。 他们师徒两家还在院子里聊天，岳山收冯箩筐的儿子冯一当学生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飞遍了整个四姓坪。 无数想让孩子读书的家庭在这一刻都心动了，尤其是今天和岳山学过一天写字的那几家。 当陈仲的父亲陈二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甩手就把手中的碗扔在了地上，指着自家媳妇破口大骂：“你个蠢娘们要不是你拦着去拜师的就是仲儿了，哪轮得到姓冯的出这个风头。” 然而他却忘了，陈仲娘只是提出了质疑，最终决定不去拜师的是他自己。 陈仲娘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黝黑粗糙的面孔昭示着她所受的苦。被丈夫责骂她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收拾地上的瓦砾残片。 “爹，现在怎么办？”陈仲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父亲，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还能怎么办，把……把我们家的盐拿上拜师去。”陈二狗道。 “是爹。”陈仲一声欢呼跑去里屋拿盐。 “他爹，那可是我们家半年的用盐，你全给拿去了以后我们吃什么。”陈仲娘忍不住说道。 “蠢婆娘你还敢说，信不信我扇你？”陈二狗勃然大怒。 陈仲娘吓的连忙低下头再也不敢说话，只是不舍的看着陈仲怀里的盐罐。 陈二狗对读书是怀有执念的，这源于他小时候的经历。 八岁那年他被送到镇上药铺里当学徒，为了改变自己的人生，他学习非常的认真刻苦。比别人起得早睡得晚干活比别人积极，同期学徒他学的是最好的。 他满满的以为自己会被留下，谁知某一天掌柜却把他打发回家了，被留下的是一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学徒。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学徒读过几天私塾认识字，能看得懂那些药材的名字能做纪录。 从那开始他就有了一个读书梦，自己没有机会就把这个执念转移到了儿子身上。 给儿子取名叫陈仲，也是因为他偶尔听人说过‘伯仲叔季’。觉得这是读书人用的称呼，比二要高贵。 至于为什么不让老大陈伯去读书，因为陈伯两岁时候就夭折了，实际上陈仲就是老大。 现在终于有机会让自家儿子读书，他自然不会放过。刚才是顾虑岳山的年龄，得知冯箩筐的儿子已经拜师就彻底放下了所有的担忧。 拜师去。 陈二狗以为自己刚听到消息就过来了，起码能给自家儿子争一个二师兄的身份。然而到了岳山家门口他才知道，自己太想当然了。 岳山家门外到处都是人，别说进去拜师，他连岳家的门都挤进不去。 第二十八章 四姓四老 最终陈仲还是没能拜师，不是他心不诚也不是岳山不肯收他，而是他还没进入岳家就被赶回家了。 要送自家孩子去岳家读书的人太多，多到岳山都有些不知所措。全收？他一个人没能力教这么多人，不收人家就不走。 最后还是村中的四位乡老出面帮他把那些想拜师的人给劝走，他才松了口气。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如果不把这事儿妥善解决。那些想拜师的人还会来，如果他强行拒绝，恐怕岳家就别想在村里做人了。 要么就一个不收，要么就全收，这就是村里人最朴素的观念。很不讲道理，但又充满道理。 就在他发愁的时候，四位乡老和岳二娃一起出现在了他面前。 “山子，你看你这事儿闹得，可怎么收场。”岳二娃有些不悦的道。 岳山能听得出来岳二娃并不是责备他不应该这么做，而是担忧不好收场。只能苦笑道：“我也是临时起意哪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二叔你别急，山子肯教孩子们识字这是好事儿，我们都很感谢他。”岳有笑道。 “是啊二叔，你们别担心，我们这不是来商量解决的办法来了吗。”杨泽也在一旁说道。 其他两位乡老也纷纷表示，不需要担心那些村民，一切都有他们。 这声二叔把岳二娃乐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村里的四老都喊他二叔，这是何等的殊荣啊。 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凭他岳二娃能让四老喊他二叔？见了面肯给你点点头叫一声岳二娃就是给面子了。 今天愿意喊自己二叔，全是看在岳山的面子上。所以他最感激的还是自家的侄孙岳山。 “有四位乡老出面我就放心了，只是不知道你们准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见岳二娃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岳山知道指望不上他了，只能自己站出来。 至于岳老四夫妻俩，面对这种场面早就昏了头，更指望不上。 “我们商议了一下决定在村里建一所学塾，你来当先生，这样事情岂不就解决了吗。”岳有和蔼的道。 “是呀，学塾就建在村中心那几颗大桑树下，那里风水好人长时间生活在里面能增加气运。”冯松补充道。 看着一副为你好，你占了大便宜的四人，岳山忽然笑了：“建学塾好呀。” 闻言四老就笑了起来，但岳山后半句话却让他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就是不知道这个学塾是属于村上的，还是属于我的？” 四老对视一眼知道事情恐怕不妙，但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到嘴的肥肉。岳有脸色一变，和善的笑容消失，打着官腔道： “那块地是村上的房屋也是村上修建的，学塾自然也是村上的。怎么？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呵呵……那不知道我这个先生的束脩是多少？”岳山面色不变，淡笑道。 “二百……”岳有的话才说了个开头就被陈怀打断：“三百文，你的束脩是三百文。” “每旬三百文吗？好，我答应了。虽然不多，但虽让我们乡里乡亲呢，就当是为村里做贡献了。”岳山快速说道。 “啊？”岳有四人面面相觑，期期艾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岳有，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道：“我……我们说的是一年三百文，这已经不少了……” 但看着岳山哂笑的表情，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看着四人岳山冷笑不已，真把我当傻子了？占便宜居然占到我这里来了。 你道是为何？这还要从四老的身份说起。 古代有个说法叫皇权不下县，顾名思义就是说皇权就只能管理到县一级，县之下归乡绅宗族管理。 唐朝尤甚，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朝廷居然神奇的取消了乡一级的政府机构，彻底把县之下交给了乡绅宗族势力。 四姓坪这里全都是刚刚迁徙过来的民户，还没有形成乡绅宗族势力，就出现了权利的空白。在朝廷的主持下每个村都选出了乡老，也就是德高望重的人出来主持日常事务。 四姓坪的情况比较复杂，每个姓都选出了一个话事人。他们四个向里长负责，在里长的指挥下工作。但他们官不官民不民的身份很尴尬。 于是就牵扯到一个转正的问题，当然和后世的转正不一样。这里是从非官员转职成为正式的官吏，哪怕是最次的流外九等官也行啊。 四位乡老的最年轻的都过了四十岁，在这年代已经不如老年行列，但他们依然想转正。想转正就要有政绩，劝学就是最重要的政绩之一。 要是能在四姓坪搞出一个学塾，四老中必定有人能成为正式的官吏，这才是他们如此热情的原因。 如果他们坦诚以待岳山也不是不愿意成人之美。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好，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但可惜他们不是这样想的，他们把岳山当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既想要政绩，又不想分润好处给他。 三百文确实不少，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刚迁徙过来，家里连一个铜板都找不到的人家来说，说是一笔巨款都不为过。 如果他真是一个十岁的穷小子可能就真同意了，可惜他并不是。前世虽然没有玩过官场，但见过的例子数不胜数，就凭四老这点小把戏想骗过他简直做梦。 见自己的把戏被揭穿，四老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里就能看出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岳有羞愧的低头不语，杨泽和冯松一脸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怀则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道：“那些都是四姓坪的孩子，你计较那么多还有没有一点同村之谊？你是不是不把自己当四姓坪的人了？别以为跟不三不四的人学了点本事就不把大家放在眼里，信不信明天就让你们家滚出四姓坪？” 此话一出，岳老四夫妇和岳二娃都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杨乡老言重了言重了，不至于不至于，我们去……”岳二娃连忙站起来就想答应。 “二祖。”然而他后面的话被岳山给打断了，只听岳山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道：“让我滚出四姓坪？呵呵……不是我看不起你，怕你陈怀还没有这个本事。” 第二十九章 岳有 陈怀气的面红耳赤浑身颤抖，冯松、杨泽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而岳有依然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事情谈崩岳山直接把四人赶出了家门，回来的时候发现父母和岳二娃三人正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爹娘、二祖，别担心，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明天你们该干啥就干啥。”岳山语气轻松的道。 “怎么没事儿？他们可是乡老。”岳老四沮丧的道。 “是啊，在老家的时候我可是亲眼见到乡老把一个寡妇给沉了河，还抢了她家的地。”岳二娃惊恐的道。 对于历史上那些土豪劣绅地主老财的恶劣行为岳山是有所了解的。不是从历史书上看到的，而是听村里老人亲口讲的。 那一个个都是土皇帝，在本地逼良为娼、谋财害命无恶不作。甚至岳山的大爷爷就是被土豪背后打黑枪打死的。 他的亲爷爷装成没心没肺的憨货才逃过一劫，后来清算的时候把土豪枪毙了才恢复正常生活。 民国时期都是这样，更何况是一千多年前的封建时代。乡绅宗族的力量更加庞大，想整死一个普通人家简直不要太容易。 岳山不是那种热血小青年，虽然很讨厌乡绅宗族势力，但也不会无脑和这个群体作对。如果他真穿越到一个宗族势力庞大的地方，肯定会夹着尾巴做人。 然而四姓坪的情况并非如此。 这里全是刚刚迁徙过来的移民，还没有形成真正的乡绅宗族势力。四位乡老也只是临时选出来的而已，他们空有乡老之名，实际上并没有一般乡老的权势。 他们最多也就给别人家穿穿小鞋，想和别的地方的乡老一样一手遮天，就是做梦。 但岳山知道用这个理由是说服不了他们三个人，所以干脆就没有提这一茬，而是再次请出了那块玉环：“你们忘了秦王吗？有秦王在他们四个乡老算什么东西。” 看到玉环，岳二娃三人犹如绝处逢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是哭又是笑。 “啪。”岳二娃劈脸就给了自己一耳光，发出带着哭腔的笑声：“我怎么就忘了秦王呢，山子可是秦王的人。别说他们四个老不死的，就算里长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听到这话岳山暗笑不已，拿秦王和里长比，也不知道李世民听了会是什么表情。宰相门前七品官，就算秦王府的一个仆役也不是里长能比的。 长孙无垢确实是岳山最大的底气所在。 她既然让自己的哥哥长孙无忌照顾自己，就说明对他这个便宜弟弟是有几分真情在的，必然不会放任不管。 而且算算时间，长孙无忌把曲辕犁拿走已经有将近十天时间，朝廷应该有反应了。 到时候不管是封自己个散官，还是赏钱财，对于四姓坪这些平头百姓来说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四老就算再恨他也要低头。 把三人安抚好已经是半夜时分，第二天还要去干活，大家就准备回去休息。 岳山打开大门正准备把岳二娃送回家，却看到自家门口墙角处一个猛然站起一个黑影。把他吓的浑身汗毛竖起，双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岳二娃也发现了那道黑影，他的表现比岳山就强的多了，一把操起顶门的棍子把岳山护在身后，爆喝一声：“谁？” “二叔是我，别声张。”黑影也吓了一跳，连忙低声说道。边说还边四处观望。 “岳有？你来这里干什么吗？”岳二娃依然警惕的那棍子指着他。 “我来着二叔和山子有话说。”岳有压低声音道。 “我们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想起自家有秦王的背景，岳二娃说话非常的硬气。 这时岳山终于回过神来，用吃人的目光看着岳有。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的我差点就成第一个被吓死的穿越者你知不知道。 刚才那一下真把他吓的够呛，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不过刚才自家便宜二祖的表现让他很暖心。这老头平时看着不靠谱，没想到关键时刻能毫不犹豫的上前保护自己，可见他是真把自己当亲人了。 既然你真心实意把我当亲人对待，我岳山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人，以后你就是我二祖了。 也就在这一刻，岳山才真正的接受了这个一千多年前的老头，也代表着他和这个世界的羁绊越来越深。 “岳乡老，不知你找我所谓何事？”岳山在背后拉了拉岳二娃的衣服，提醒他自己有话说，才问道。 “我们能进去说吗？”岳有不停的观察左右，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岳山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道：“可以，进来吧。” 三人又重新回到房子里，正在收拾床铺的岳老四夫妻俩看到他们，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岳有，你姓不姓岳？居然和三个外姓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家？是不是觉得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好欺负？”刚坐下，岳二娃就忍不住开喷了。 “我……”岳有露出苦涩的笑容，连连作揖求饶：“二叔你真冤枉我了，他们三个一起做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呀。” 听到这句话岳山茅塞顿开，之前岳有的异常表现，半夜一个人躲在自家门口，现在又告罪求饶……所有的疑惑统统都有了思绪。 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了一个方向，官场倾轧。虽然四个乡老算不上官，但依然在相互竞争相互拖后腿。很显然这一次另外三个乡老在故意坏岳有的事情。 果然，岳有后面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虽然上面没有说有几个名额，但我们四个都明白只有一个人能通过铨选。通过的人就是正式的乡老或者一步成为吏员，剩下的三个人失去现在的一切成为普通百姓。”岳有语气苦涩的道： “我们四个都想通过铨选，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政绩，也一直在想尽办法破坏对方的好事。今天听说你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还收了学生，我就想在村子里建学塾。” “我承认这件事我是有私心的。村子里建学塾表面上是大家共同的功绩，但先生就只有你一个。你姓岳我也姓岳，实际上我会分润更多的功劳。” “他们三个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故意用这种方法破坏村子里创建学塾的计划。” 说道这里，岳有诚恳的道：“今天你遭遇的无妄之灾皆是因我而起。回去之后我非常的愧疚，特意过来向你道歉。以后他们要是找你们家的麻烦，你们就来找我，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你们周全。” 第三十章 自建学塾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岳二娃气的一拍大腿，喝骂道：“****的，当我们姓岳的好欺负是吧？岳有你放心，这件事就包……” “咳咳……”见他激动之下准备大包大揽，岳山拼命咳嗽。还好岳二娃并不是真笨，关键时刻醒悟过来把即将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而且他还不觉得尴尬，一脸正气的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告诉全村的人，让大家都认清那三个老东西的嘴脸。” “呵呵……二叔别生气，这件事情公布出去只会引起四姓的矛盾。为了村子的和平，我受点委屈又算的了什么。就是觉得对不起岳山，让他也跟着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岳有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嘴上却充满歉意的道。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谁让我们都姓岳呢。”岳山也一脸义愤的道：“他们以为把村里建学塾的计划破坏了就能奸计得逞吗？我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说到这里，岳山斗志昂扬的道：“乡老，我也有一个计划需要你的帮助。” 岳有心中一动，难道这个少年入套了？连忙说道：“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我想自己建一个学塾，希望你能帮我寻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岳山语出惊人的道。 “啊？这……这……我……”岳有傻了眼。他还以为岳山要建一座岳家学塾或者和他一起开学塾，没想到人家准备自己开。 这样一来学塾就是岳山一个人的功劳，和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白高兴一场的他肯定不愿意出力，但刚才答应的太爽快，转眼就不承认的事情他又干不出来。只能吱吱呜呜的道： “这个……村里的地要大家一起决定才能使用，我只能帮你问问，成不成我也没有办法保证。” “那我先谢过岳乡老了。”岳山诚恳的道。 看着面前少年那好像能刺穿人内心的目光，岳有坐立不安。又知道自己的计划破产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起身道： “天色已经不早，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改天再聊，改天再聊。” “呵呵……那我就不留你了，乡老一定要帮我问问这件事情啊。”岳山戏谑的道。 “一定一定，留步留步。”岳有逃也似的离开了岳山家。 看着他略有些狼狈的背影，岳山冷笑不已。偷鸡偷到我家来了，真是自找难看。 “山子，这是怎么回事儿？”送走岳有，岳二娃迫不及待的问道。 刚才岳山为什么提醒自己不要说话？这个疑问一直就在嘴边，都快把他憋死了。 “岳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故意让另外三个乡老找我们的麻烦。然后他过来卖好收买我们，让我们帮他制造功绩争抢铨选的名额。”岳山道。 “什么？这个老东西亏我还把他当自家人，没想到他比那三个还不是东西。看我明天不骂死他。”岳二娃气的直跳脚。 “二祖别生气，和这样的小人置气不值当的。万一把自己气着了找谁说理去。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您老要好好保重身体，好好享福。”岳山安抚道。 “哈哈……山子说到我心眼里去了。咱们以后全是好日子，不能和这些小人生气。”想到侄孙岳山的际遇，想到自家数百亩良田，岳二娃心中的怒意马上散去了七成。 “不过山子，你说要自己建学塾是真的吗？”岳二娃想到刚才他说的话，又担忧的道：“建学塾可不简单啊。” “这件事情我自有计划，二祖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岳山不欲多说，敷衍道。 之后他又是一阵劝说把岳二娃送回了家。 躺在床上，被身下的稻草咯的浑身不舒服，岳山来回晃动身体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教那些孩子写字纯属前世的职业习惯，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没想到晚上来了那么多人拜师，显然他小瞧了这个年代的人对知识的向往。 四位村老说要建学塾，他是真的很高兴，也真的想让学塾建立起来。但随后他越听越觉得对方的语气不对，这些人简直就是把自己当成傻子来看了。 刚开始他还以为对方只是单纯的吃相难看，直到岳有半夜找过来才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原来人家根本就没有打算建什么学塾，本身就是抱着把事情搅黄的态度来的，要是能成事儿就怪了。 但他也并不相信岳有的话。要是他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大公无私，为什么会偷偷摸摸的来找自己？肯定是心中有鬼。 他的鬼是什么？ 岳山举一反三很快就有了猜测。岳有是故意激起自己对另外三人的敌对之心，然后他在出面邀买人心让自己帮他达成建学塾的目的。 到时候所有的功劳都是他一个人的，另外三个乡老将彻底失去竞争的机会。 不过可惜，他的计划虽好演技却不过关，那生硬的表情简直就是明着告诉岳山这个人有鬼。再加上格局不够，算计太多私心太重，更是频频露出马脚。 之后也果然如岳山所想的那样，只是略微试探这位刚才还大义凌然的岳有就原形毕露，一脸尴尬的逃离岳家。 想到这里岳山不禁摇了摇头，不管在任何年代政治果然都是最坑脏的。就连这四个官都不是的乡老都能上演一出这样精彩的戏码。 只是可怜了村里的那些孩子，一个大好的读书机会就这样白白的错过。 正是可怜那些孩子，他才会决定自建学塾。 是的，刚才他说自建学塾并不是为了羞辱岳有，而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古代建学塾非常简单不需要任何的手续，有教书先生有学生就可以了，甚至可以没有课本、没有教室。岳山完全有能力自建学塾。 当然，岳山不会搞这么简陋的学塾，他想建立一所正儿八经的学堂。这就需要花费不少钱财，别的不说光建教室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他完全不担心这个，他始终深信长孙无垢不会放任他不管，也深信曲辕犁能给自己带来不菲的财富。 到时候区区一座学堂，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三十一章 舔狗岳山 伟人说过，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尽管岳山很自信，认为四个乡老只是土鸡瓦狗，但在细节上还是防着对手搞小手段。倒不是怕他们如何，而是不想被恶心到。 比如第二天他就暂停了捕鱼工作。 他捕鱼的技巧说穿了一文不值，全靠那个鱼笼。鱼笼的编织技巧很简单，只要被别人看到很快就能模仿出来。 以前之所以没人打他捕鱼技巧的主意，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是大家把事情想复杂了，以为他掌握的捕鱼技巧很高深，自己不一定能偷学的会。 第二个原因是岳山捕获到的鱼数量太少，略微改善自家生活还行，靠那几条鱼发家致富不太现实。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没必要。朝廷给每家都分了足够的土地，他们只需要踏踏实实干活三年脱贫五年奔小康不是问题。 在古代偷师虽然不犯法但有违道德，一旦传出去名声就全毁了。没人愿意冒着信誉扫地的危险去偷学这样不实用的技术，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成本和收益不成正比。 要是他每天都能捕三五十条甚至更多试试，估计他们村旁边的几条小溪都能挤满偷师的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仇家。万一这四个老家伙把他捕鱼的秘密给偷走散布出去，他再想把鱼卖个好价钱就很难了。 为了保险起见岳山选择保守一点，这几天就不去捕鱼了。 当然了，他并没有因此就停止教学。第二天他如约来到大桑树下，赫然发现这里已经有二十余名小朋友在等着他了。 他对这些孩子一一进行了了解。最小的才三岁，最大的十一岁。那两个十一岁的之前一直在家里帮父母干活，今天他们的父母就让他们留在了村里和岳山学写字。 岳山很高兴，知道学塾计划大有可为。 “今天我教大家两个字，一个是你们的姓氏，另一个是‘汉’字。”岳山用厚重的声音说道：“为什么要教你们‘汉’字呢？因为你、我、他，我们大家都是汉人，身为一个汉人必须要会写‘汉’字。” “你们要记住，这个字是你们的根是你们的魂，是你们永生永世的骄傲，值得你们用鲜血去守护……” 他这一番话注定是对牛弹琴，这些小孩子并不能理解其中包含的厚重信息。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知识的向往。 岳山也没有失望，教学生本来就是一件比拼耐心的工作，急性子是成不了好老师的。 上半天岳山以老带新让昨天的老学生带今天的新学生学习些自己的姓氏，下半天所有人一起学习写‘汉’字。 第一天就这样平静的度过。 第二天来学习的孩子又多了几个，岳山依然用老带新的办法让新学生快速融入集体跟上学习进度。下午又教了他们另外一个字： “这个字念‘唐’，我们生活在唐国家叫大唐。是大唐给了我们和平的生存环境，是大唐给了我们土地，是大唐让你们能坐在这里听我讲课。大家要感恩大唐效忠大唐，为大唐的繁荣与强盛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里岳山违心的当了一次舔狗。 别以为他在一群孩子面前舔李唐传不到李世民耳朵里。其实不然，李世民或者长孙无忌肯定收买了眼线监视自己。 换成他也会这么做的。 将心比心就知道自己身边肯定有眼线，只是不知道是谁罢了。 今天他这番话肯定能传到李世民的耳朵里。这种无形无迹的马屁最为致命，李世民肯定会中招。到时候自己的荣华富贵还会远吗？ 下午岳山吃过午饭再次来到大桑树下，却发现那些小孩子围成一圈不知道在说什么。 “咳咳……”岳山一声咳嗽，那些小孩子就好像受惊的小羊哗啦一下跑到一边，露出了最中间鼻青脸肿的冯一。 岳山眉头一皱，不喜的道：“冯一，你和人打架了？我是怎么教你的？” “先生对不起。”冯一脸色一白，低头说道。 岳山正准备狠狠的批评他一顿，一旁的陈仲上前一步道：“先生不怪冯一的，是陈虎说你贪财无义，嫌束脩太少不肯去村上的学塾教学，他还骂你……冯一忍不住才和他们打起来的。” “是这样吗？”岳山郑重的问道。 “是。”冯一头昂的老高，骄傲的道。 岳山心中一暖，身为一个老师最大的成就不就是如此吗。然而作为一个老师最忌讳的就是双标。 他前脚才教育过大家不要随意打架，后脚就因为冯一帮自己出气就把他放了，那以后还怎么管理这些学生。 所以他先是说了声谢谢，然后又说道：“我告诉过你不允许随便打架，你违背了我定下的规矩就要受到惩罚。就罚你今天一天都要站着上课吧。” “可是先生你也说过，如果有人辱及长辈就要奋起反抗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是我的师父，他骂你就是骂我的父亲。为父亲打架不算违反规矩。”哪知道冯一却一脸倔强的回道。 “？”岳山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这个孩子不光有勇气反驳自己的话，用的居然还是之前自己教给他的道理。 难道这就是天才吗？ 不会吧，随便穿越到一个小山村就能遇到天才？这主角光环也太犀利了吧。岳山忍不住吐槽道。 “要和我讲道理？那今天我就教你一个世界上最大的道理：我就是想罚你一天站着上课，你还有意见吗？”岳山淡淡的道。 周围的小伙伴都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他们搞不懂为啥自己的先生脸皮这么厚。 冯一先是一愣然后陷入了沉思，好半天才猛然抬起头心悦诚服的道：“谢谢先生教诲，学生懂了。” “但愿你是真的懂了。”岳山不咸不淡的道。 实则他的内心也非常的惊讶，没想到冯一居然真的能看得懂他的用意。就凭这几句话，岳山就敢断定这孩子起码有一只叫踏进了天才的大门。 第三十二章 流言对蜚语 强权就是真理。 我是你的先生，可以不需要理由就让你站着上一天课，而你只要还想学习就必须忍着。这就是强权的一种。 陈虎是陈怀的孙子，他污蔑岳山肯定是出于陈怀的指示。 虽然四位乡老没有普通乡绅的权势，但毕竟是游走在官场边缘的人物，不是冯一这样的平头百姓能惹得起的。他们不一定能把冯家怎么着，让你难受肯定是可以的。 而且冯一还小，他惹下的祸会有他爹冯箩筐来承担。在自己没有承担责任的能力之前，最少别惹事或者少惹事儿。 岳山教给冯一的就是这个道理。 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才八九岁的冯一居然真的想明白了这层道理。也许是这个时代的孩子太早就开始经历苦难了吧，岳山想道。 同时对冯一这个弟子也多了几分喜爱。 之后岳山就开始了一天的教学，今天上午他没有教新字，而是让不同姓氏的孩子交换自己姓氏的写法。这样一来既节省了自己的时间，又能让孩子们多认识三个字。 下午岳山告诉孩子们自学，把之前几天教的字温习巩固，他本人则去了草滩镇。 不管陈虎的话是无意说的还是出于陈怀的指示，岳山都不会掉以轻心。生活在网络时代的他比古人更明白众口铄金的道理。 如果陈怀真的用他嫌束脩太少不肯去学塾教学导致村学塾无法建成，还真能给他带来一些麻烦。 毕竟不是所有村民都会站在他的立场考虑，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性忽略工资问题，只会记住岳山拒绝教学让自己的孩子没有办法读书。 再说三百文对这些穷苦人家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估计四姓坪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家从没有一次性拥有过这么多现钱。 陈怀是不是真的打算用这个借口诋毁他已经不重要了，在陈虎说出那些话之后，岳山必须要做出反击。 相信别人只是一时口不择言无异于坐以待毙，岳山不是这种人，他要反击，办法也已经想好。 对付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一种更具话题性的蜚语。他来草滩镇就是找一个合适的人把这个谣言散布出去。 这也是他鄙夷陈怀的地方，找一个不相干的人散布谣言才是正确的姿势，让自家亲孙子干这事儿……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干的。 来到草滩镇岳山直奔仓廪找到了周尚云，寒暄过后拉着他就是一阵窃窃私语。 越听周尚云脸上的表情就越精彩，最后用惊叹的目光来回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这是个什么样的妖孽啊，为什么每次见到他总能打破我对天才的认知？周尚云忍不住想道。 考虑了一下得失，他就答应了这件事情。不就是随口说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吗，没有一点损失还能交好眼前这名前途无量的少年，何乐而不为。 至于会不会有人因此倒霉，那就和他没关系了。 见他答应下来岳山也非常高兴，又客套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他要趁着天色还早赶紧返回家中。 万一回家晚了人家趁他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揍他一顿怎么办？明知道是谁干的却一点证据都找不到，只能干吃哑巴亏。 前世岳山读书的时候可是干过类似事情的，此时怎能不防着一手。 看着岳山的背影，周尚云的内心也非常复杂。 他喜欢以前单纯的岳山，但又觉得现在的他才更适合自己投资。秦王妃的青睐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也许明天就消失了。 岳山必须要在她的兴趣消失之前攫取足够的利益才不枉这一场机遇。一个白莲花一样的少年能做到这一点吗？显然不能。 但他刚刚表现出来的心机手段却很有机会。 甚至周尚云都在怀疑，当初他和秦王的相遇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创造。 “周计史，周计史？”就在他想的入神的时候，忽然被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吵醒。 听到这个声音周尚云眉头习惯性的皱了起来，对这个声音的主人发自内心的讨厌：“李婆婆你来买米啊？阿大，阿大你在干什么，没看到有人买米吗。” 来人是个五十多岁浓妆艳抹的妇女，一只胳膊上挂着个篮子，一只手拎着块手绢。她就像没有看出别人对她的厌恶，发出公鸡打鸣般的声音： “周计史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听到。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告诉我，我帮你说合说合去。放心，不收你的媒人钱，只要我来买米的时候呀，你能稍微多给那么一丢丢就行。” 听的周尚云都忍不住想给她的老脸来一拳，我儿子都快成亲了你给我说媒，脑子没问题吧？ 正准备把她哄走，岳山的身影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正愁怎么把谣言散布出去，眼前这个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于是强忍着恶心，故作感慨的道：“李婆婆说笑了，我哪有那个心思。只是在感慨人心不古啊，有些人为了一己私欲置整个村子的人的利益于不顾。” 一听有八卦消息李婆婆小眼睛顿时冒出精光来，兴奋的道：“真的？难道我们镇上有人贪赃被抓了？” 周尚云脸色巨变慌忙左右察看，发现没有别人才松了口气，转而厉声喝道：“胡说什么？惹恼了诸位上官你担当得起吗？” 李婆婆不以为然，但嘴上却不停的道歉：“是是是，你看我这张嘴，竟是胡说……周计史，到底什么事情呀，和老身说说。我的嘴巴你是知道的，出了名的严，绝对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周尚云嘴角抽搐了几下，心中骂道你的嘴巴严才真的见鬼了。你是不会告诉第三个人，你会一次性告诉第五六七八九个人。 他故作犹豫，在李婆婆连连催促下才不情不愿的道：“我告诉你可以但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还有要是出了事儿你可别攀咬我，出了这个门我就不承认和你说过任何话。” “周计史放心，今天我没有来过仓廪也没有见过你。”李婆婆道。 “县君是读书人出身对学政非常看重，就想在咱们镇上一个村子里建一座学塾。结果那些钱被几个乡老私下吞吃了，为了敷衍县君他们居然想找一个十岁的孩子当先生，还给那个孩子一年三百文钱的束脩。”周尚云压低声音说道。 “啊？那些丧尽天良的老东西，连学政的钱都敢动，就不怕损阴德吗？”李婆婆义愤填膺的道：“一年三百文，啧啧……我们李家学塾的先生每个月都有四贯大钱的束脩。” “周计史，是哪个村的乡老呀。”谴责过之后，李婆婆又一脸八卦的问道。 “是四……”说到这里周尚云忽然顿住了，然后脸上充满懊悔之色，语气也变的差了起来：“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赶快走赶快走。” “哎呀周计史你别急呀，倒是先把哪个村的告诉我呀。哎哎哎，你怎么撵人了，我的米还没买呢……哎哎哎……” 把李婆婆推出仓廪，周尚云气急败坏的返回大堂，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的表现在李婆婆看来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后悔了，反而让她更相信这一番话是真的。 八卦的本性让她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个消息告诉四邻八里，当下哪还顾得上买米，挎着小篮子急冲冲的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边走还边思考到底是哪个村子的乡老这么大胆，连县君的钱都敢贪。周计史好像说了一个‘四’字，哪个村子第一个字是四呢？ 这个时代很封闭，一般人可能还没有办法根据一个字就猜到是哪个村。但李婆婆是出了名的媒嘴子十里八村她都熟，所以马上就想到了四姓坪。 四姓坪，肯定是四姓坪。咱们镇就只有这一个村子带四字的。李婆婆一拍手，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 然后她就开始回想这个村的乡老是谁，和自己有没有利害关系，自己找不招惹的起。 别看她嘴碎人却一点都不笨，能在长安县北这一小块地方折腾数十年不倒，自然有她的生存智慧。不该惹的人绝对不惹，这就是她的原则。 很快陈怀四人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知道这四个人都是刚刚迁徙过来的人家，在本地没有什么势力和她也没有牵扯。 那就放心了，可以随便说。 这个消息肯定能惊掉一地眼球让自己大出风头。前街的王婆居然还想和我抢风头，这次老娘就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想到这里，她不禁加快了步伐。 岳山并不知道周尚云居然这么快就把谣言给散布了出去，他一路专走人多的地方中间也不停歇，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村里。 一直来到大桑树下，才松了口气。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进入了老师的状态，开始检查众人的自学情况，并亲自指导那些后进学生。 可是他却不知道，就在此时一封信从草滩镇仓廪发出，一路被递进了雍州治中高士廉的府上。 晚上高士廉下朝回到家中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禁捋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唤过从人说道： “把这封信送到秦王府上，交给秦王或者王妃都可以。记住，必须亲手交到二人手上。” 从人接过信马不停蹄赶往秦王府，恰好在门口遇到了准备出门的李世民。 李世民看过信之后露出惊讶的表情，似是不敢相信里面所写的内容，但他又深信高士廉不会骗自己。 又重新把信看了一遍，读到一半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同时脸上也露出自得的表情。 而这段话也好似让他下定了某种决心，叫来卫士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一番。当晚一伍卫士换上便装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也就是拜师风波后的第三天，岳山不愿意来村学塾当先生的消息传遍了全村。 不过这些消息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没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更没有人来谴责他。大家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该干啥干啥。 这种情况就连岳山都觉得奇怪。大家听到流言不应该都谴责他吗？一打听让他得到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答案，问题还是出在他的年龄上。 谁会因为一个十岁的孩子不愿意去学塾当先生就责备他？亘古未有。 也就是说岳山什么都没做，地方的攻势就被瓦解了。 岳山估计，陈怀他们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但之后他反而愈加的警惕，恼羞成怒狗急跳墙什么的不能不防啊。 第四天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抹黑他的流言被大家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点，送到岳山这里读书的孩子比昨天又多了五六个。 而他编造的流言还尚未传到村子里。 第五天依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四老继续忙活着寻找政绩，村里人加班加点的去地里劳作。 得益于这个时代先生的‘霸道’以及学生的好学，岳山的教学工作愈发的得心应手。 就在大家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的时候，第六天发生了一件轰动整个四姓坪……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轰动整个天下的事情。 一队朝廷的使者来到了岳山家门口。 第三十三章 龙首山男 这天上午，岳山正和往常一样教孩子们读书，就见住在他隔壁的岳小六子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对他说：“山子，山子，不好了，你家门口来了好多人。” 岳山心中一咯噔，还以为是四老打算来硬的，连忙问道：“六阿翁，你歇口气慢慢说，倒是怎么回事儿？谁把我家门堵住了？” 是的，岳小六子并不是小孩或者少年，而是一个白发老翁。他行六就叫小六子，到老也是小六子。 “不知道啊，他们有五六个人，穿着官服还骑着高头大马，我没敢细看。”岳小六子气喘吁吁的道。 闻言岳山脸色一喜，虽然岳小六子说的不清不楚，但作为当事人他第一时间就排除了四老找人对付他的可能。 无他，以四老的家财还请不起骑高头大马穿官服的人。而对方的身份他也已经有所猜测——朝廷或者秦王府的人。 难道曲辕犁终于有结果了？岳山心中想到。 “山子你发什么愣呀，还不赶紧去找你爹娘，能跑就跑吧。”岳小六子着急的道。 “六阿翁你别急，那些人不是来着麻烦的，是好事儿。”岳山感激的道。 “真的？不是坏事儿就行，不是坏事儿就行。”岳小六子这才松了口气，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看着他，岳山只觉得一阵暖心。四老事件带来的不舒服彻底被冲散。 他家和岳小六子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只是同姓，岳小六子就冒着危险来通知他逃走，这种深情厚谊属实难得。看来村里也不全是四老那样见利忘义之徒啊。 安抚过岳小六子，岳山知道今天的课是上不成了。于是就宣布停课一天，并让大家帮他去通知岳老四夫妇以及岳二娃回来。 安排好这里的事情后，他才带着岳水儿不紧不慢的往家里走。 别看他表面波澜不惊其实都是装的，实则内心深处早就激动的忍不住想跳一曲好日子了。 但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为了给自己的大腿留下一个好印象，才强行克制住喜悦的情绪，表现的云淡风轻胸有成竹。 这条几百米的路岳山已经走过数十次，却第一次觉得是那么长。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脱去伪装狂奔到自家门口问问对方朝廷给了自己什么封赏。 不过还好，前世当老师磨砺出来的性子在这关键时刻起到了作用。让他控制住了情绪，一步步走完了这段路程。 看着家门口站着的六名官员，岳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雀跃的情绪。来到几人身前先行了一礼，才问道：“不知几位贵人是谁？何事在我家门前驻足？” 几人没有回答，而是上下打量着两兄妹。此时岳山非常庆幸，今天他穿的是刚做好的新衣服，而不是那一身百衲衣。 岳水儿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被吓得躲在了岳山身后。岳山把妹妹护在身后，目光淡然始终注视这六人。他也在观察这几个人。 五个穿官服的年纪比较轻，在二十岁到四十岁不等。其中一名四十岁的人手中拿着一本绢黄纸的书册站在最前方，其余四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蒙着红布看不到是什么东西。 岳山猜测绢黄纸应该就是圣旨了，这个年代圣旨还不是影视作品里的黄布，而是更加的复古。后面的托盘里放的十有八九就是封赏。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可都是自己的东西啊。 另外一位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穿着便服。但此人不怒自威，其余五人的站位也隐隐约约以他为中心，可见他才是这些人里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个。 至于他们是皇帝的人还是秦王的人，岳山更倾向于前者。李世民的人来找他不会穿着官服，那样太招摇了。 见他始终不卑不亢，六人微微点头，对这个少年有了几分好感。 “敢问可是岳山岳小郎君？”那名四十余岁的官员上前一步语气温和的道。 “是我，敢问你是？”岳山道。 “我是门下省录事朱希亮，来此是圣人有旨意与你。”朱希亮先是简单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正色道：“长安县四坪村人士岳山接旨。” “草民接旨。”岳山躬身行礼道。 还好他是教历史的，知道在明朝之前接圣旨都是站着的，并不需要和影视作品里那样全家跪下。 他要是真和影视作品里那样沐浴更衣摆三牲六畜跪下接旨，恐怕会闹出天大的笑话，这辈子是不用指望抬头做人了。 “大唐皇帝诏令……”朱希亮一板一眼不含任何个人感情的宣读起圣旨的内容。 岳山的古文水平很差，能听的懂的部分不多。但关键的地方都听懂了，但正因为听懂，才彻底懵逼了。 什么叫武德犁，我敬献的不是曲辕犁吗，怎么变成武德犁了？不过他并没有傻到把这个疑问问出来。 还有，李渊居然封我当龙首山男的爵位，还是实封三百户？哇，这……这……李渊大大牛皮（破音）。 岳山被这个大礼给砸懵了，都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了。晕乎乎的接过圣旨，都忘了请朱希亮进屋去坐坐。 至于给人家送银子什么的就更别提了，此时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些概念。再说他也没钱送人。 然而不知道为啥，朱希亮等人对他的态度非常的友好，对他的失态也没有生气只是露出了宽厚的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私交甚好呢。 朱希亮把圣旨郑重的递到岳山的手上，很自觉的退到一旁。这时那位老人上前几步来到岳山面前。 “龙首山男，恭喜了。” “啊？同喜同喜……额，不对，谢谢谢谢，几位里面请。”岳山慌乱的打开门说道。 “呵呵，我们就不进去了。”老人摇摇头拒绝了他的邀请道：“宣读圣人旨意和我无关，我只是来看一看创造出武德犁的神童，并代天下万民对你表示感谢。” 说完，老人朝岳山重重的鞠了一躬。 “使不得使不得。”岳山哪敢受这个礼，赶紧跳到一旁，连连摆手道。 然而老人却不依不饶，转过身继续朝他鞠躬。两人就这样拉扯了一会儿，最终岳山还是输了，不得不接受了半礼。 倒不是他贪图这个礼，而是发现老人开始浑身颤抖，额头也开始冒汗。知道他年老体衰，长时间躬身让身体吃不消了。生怕两人在拉扯下去，老人真累倒在他面前。 但也正因为这个大礼让他对老人却充满了好感，为了曲辕犁给一个十岁的毛头小子行此大礼，太少见了。由此可见他是个真正为民着想的好官。 对好官，岳山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这位是太子詹士裴矩裴詹士。”这时，朱希亮在一旁点名了老人的身份。 第三十四章 裴矩 裴矩？ 岳山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他就是裴矩？ 作为一个历史老师，他虽说没有深入研究过历史，但知道的比一般人还是要多一点的。深知有无数的英雄人物被历史埋没不为众人所熟知。 裴矩就是其中之一。 估计知道他的人里面有许多还都是通过黄易的《大唐双龙传》，里面他是石之轩的化身。 隋唐群星辉耀，岳山最喜欢的不是李世民也不是窦建德，也不是秦琼程咬金等人，而是裴矩。说他是裴矩的骨灰粉也不为过。 裴矩文治武功都非常显赫，整个隋唐都少有比的上的。 隋文帝时期就以三千士卒平定岭南，后安抚岭南二十余州。后随史万岁攻打突厥，这也开启了他和西域一生的不解之缘。 隋炀帝时期他开始经营西域，致力于中西商贸和文化交流，使西域四十国臣服朝贡于隋朝，拓疆数千里，史称“交通中西，功比张骞”。 期间他走访西域民情山川撰写了《西域图记》纪录了西域四十四国的地理资料，让中原对西域有了详细的了解。 游说铁勒攻打吐谷浑，隋朝坐拥渔翁之利夺得吐谷浑数千里之地。同时也把强大的吐谷浑打残，彻底失去了争夺西域的资格。 之后更是一手主导了分裂突厥的计划，让突厥一分为二陷入内耗。 后来数次攻打中原，逼的李世民签下渭水之盟的只是东突厥而已。而当时的东突厥一边要和西突厥争夺西域，一边还能抽出手来把初唐吊起来打可见兵势之盛。 试想如果没有裴矩分裂突厥之举，经历过隋末战乱的中原王朝该如何抵抗他们的兵锋？ 就连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也能看到他的身影。虽然这场战役没有成功甚至还成为隋亡的导火索，但确确实实打击了高句丽的气焰。 要知道当时高句丽雄心勃勃，攻占了辽东之地还准备对新罗、百济发动灭国之战，一旦让它统一半岛对中原王朝绝对是个灾难。 征高战役耗尽了高句丽的战争潜力，让它们只能躲起来舔舐伤口，无力消灭新罗、百济，给了中原王朝收拾它的时间。 后来降唐他也一直在致力于对突厥的战争，数次替唐朝安抚西突厥。 关键是他的战绩除了平定岭南叛乱之外，全是来自于对外战争，对内战争几乎没有。也就是说这个人一生都致力于打外战，在诸族争雄的年代为中原文明争取到了胜利的契机。 这样的功绩在整个历史长河中都是少见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司马光凭借一句‘佞于隋而忠于唐’，就把他一生的功绩抹掉，成为唐太宗李世民千古一帝的背景板。 当然，裴矩也不是没有缺点，过于‘油滑’就是他一生最大的污点，也是他毁誉参半的根源所在。 岳山也知道隋炀帝末期他没少粉饰太平，但瑕不掩瑜，他依然很喜欢裴矩，甚至是隋唐两朝他最佩服的人物。 所以他见到裴矩比见到李世民还要兴奋。 “您……您就是闻……安邑县公裴矩裴公？” 看着激动的手足无措的少年，裴矩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龙首山男认识老朽？” “听恩师说过您。”岳山深吸了口气，平复激荡的情绪。 “哦，令师是如何说老夫的？”裴矩眉头一挑来了兴趣。 “恩师说您……”岳山突然卡壳了，裴矩的功绩太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评价。 裴矩期待的看着少年。本来以他的年纪不至于如此，但他可是知道少年的师父是被披上仙道外衣的奇人异事，他很想知道那人对自己的评价。 朱希亮五人面上不动声色，实则一个个耳朵竖的老高。 岳山挠了挠头，正苦恼的时候杜甫评价诸葛亮的一句诗词浮现在脑海里，他灵光一闪想到了该怎么说：“功盖分突厥，名成西域图。” “功盖分突厥，名成西域图？功盖……”裴矩好像着了魔一样，不停的念叨着这两句话，良久他扬天大笑：“哈哈哈……”笑着笑着一把浊泪顺着脸颊流下。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令尊师也。有此两句，老夫死而无憾。”裴矩突然朝岳山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次岳山没有躲，他知道这个大礼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他师父的。 “裴公远道而来末学后进未能远迎已是失礼，还请纡尊降贵到家中饮一杯热水，也好让晚辈聊表心中的敬仰。”岳山不伦不类的行礼说道。 “哈哈……这是我的荣幸。”裴矩从激动中恢复过来欣然答应，顺便还替他招呼起朱希亮等人：“朱录事你们是直接回去复命，还是和老朽一起进去坐坐？” “左右无事，下官也想到龙首山男家里讨杯水喝，也沾沾贵气。”朱希亮马上回道。 “诸位且稍等。”岳山却没有着急带他们进入家中，而是走到大路中央，朝周围窥探的邻居行了一礼说道：“劳诸位叔伯挂心，岳山非常感谢。这几位是朝廷天使并非歹人，大家勿需担忧。” 说完他才带着裴矩等人进入自家。对他的行为，裴矩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却赞许不已。多么恭谦有礼的孩子呀，难怪奇人会收他为徒。 只能说只要是人都无法逃脱马屁定律，只看拍马屁的人手段够不够高。很显然，岳山的马屁拍到了裴矩的内心深处。 他来这里只是单纯的想感谢岳山献武德犁，并不准备和这个少年有太深的接触。所以一开始他明言拒绝了岳山的邀请。 可是岳山借着莫须有的师父说出的那两句评语却触到了他的得意之处，让他生出了知己之感。爱屋及乌对岳山也多了几分喜爱，怎么看怎么顺眼。 岳山并没有让几人进屋，不是不礼貌而是屋内坐不下这么多人。还好之前他抽空用小木墩做了几个凳子，要不然裴矩几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见岳山坦度坦然的从房子里搬出小木凳，丝毫没有因为自家贫穷感到不自在，裴矩忍不住捋须而笑，对他更是满意。 时刻关注着他表情的朱希亮等人眼神一动，知道自己恐怕要改变对这个龙首山男的态度了。 之前他们对岳山的态度就是无所谓，一个靠献宝成为男爵的人还不值得他们这些门下省的官员结交。不得罪你，无视你，大家两不相干。 但有裴矩这样的大佬照拂就不一样了，只要他不作死将来必定有一番作为，这就值得他们结交了。 对于朱希亮等人的小心思裴矩能猜得到，但毫不介意。甚至有几分故意为之的成分在里面。 岳山的师父那几句评语一旦传出去，他裴矩的名声将更上一层楼，甚至都能影响到身后名。 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帮衬一下人家的徒弟不是应该的吗。 至于那几句话能不能传扬出去……裴矩毫不担心，根本就不用他自己炒作，朱希亮就是最大的喇叭。 给六人一人一碗凉白开，岳山也搬个小板凳坐在了裴矩的下首，两人开始闲聊起来。 裴矩先是问了岳山莫须有的师父的情况，岳山都以不知道推诿了过去。裴矩倒也没有怀疑，奇人吗本就是如此。只是一旁的朱希亮等人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他们可是带着任务来了，现在看来是没指望完成了。不过岳山两人接下来的谈话却又让他们精神一振，竖耳聆听起来。 见问不出老道士的任何信息，裴矩也没有强求，转而谈起了自己一生的经历。什么平岭南，什么经营西域，什么算计吐谷浑之类的。 这些事情岳山大都在史书上看过，但书上只是寥寥几笔就带过了，内中详情并不清楚。此时听当事人述说，才知道其中的波澜壮阔之处。听的他热血沸腾心向往之。 当然，他也不只是听，偶尔也会以后世人的角度来评价这些事情。当然了，他的评价都是假借莫须有的师尊之口。 他的每一次评价都让裴矩亢奋不已，对那个老道士的知己之感加深几分。 尤其是谈到三征高丽，岳山以后世人的眼光说出了它对中原文明的积极意义，更是把他激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马上见到老道士，和他促膝长谈。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三征高句丽是错误的，是隋炀帝穷兵黩武的象征，是导致隋亡的罪魁祸首。 作为这三场战役的推动者，裴矩憋屈啊。明明是为了中原长治久安才发动的战役，怎么就成错误的了？ 岳山是这个时代第一个公开站出来肯定这场战役的人，让他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引为知己。 朱希亮等人听的目瞪口呆，他们一直都知道裴矩很厉害，却第一次知道是这么个厉害法。 尤其是岳山对三征高丽的另类看法，更是刷新了他们的三观。原来这场被大家批判的体无完肤的战役是这么的重要。 这一番谈话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就连中间岳老四夫妇回家都没能打断他们的兴致。 “裴詹士，天色已经不早，再不回去城门就要关闭了。”这时朱希亮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裴矩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把他吓的差点尿裤子。不是他胆小，而是这个眼神太过于吓人，就好像是一头饿狼盯着猎物一样。 也正是通过这个眼神，朱希亮隐约看到了那个分裂突厥的裴矩的霸道与狠辣。 然而这个眼神来的突兀去的也快，裴矩马上就从过往的记忆中清醒过来，眼中的光芒也收敛起来变得浑浊平淡。转头仔细看着岳山，好像要重新认识他一样。 说实话，这一番长谈也让他对这个少年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这是个真正的人才，还是大才。 虽然他一直声称那些话是师父教的，但裴矩相信里面肯定有他自己的看法。再说能把师父说的话这么清楚的记下来，并用自己的话表述出来对于一个十岁的少年来说已经殊为难得。 难怪奇人会收他为徒，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正如凤凰不落无宝之地，奇人也不会找一个庸人当徒弟。他既然收了岳山为徒，那自然是看出了岳山的才能。 这样的人才，自己一定要加以照顾，免得中途陨落。这一刻裴矩心中做出了决定。 “时间过得真快，真想就这样和你谈上三天三夜。不过我们都是俗人，俗务缠身身不由己啊。今日咱们就谈到这里，有机会改日再聊。” “今日听裴公一席话，小子获益良多。如果有机会一定去府上继续聆听教诲。”岳山说道。 “呵呵……我们就不要相互客气了，有空你随时去我府上找我。”说着裴矩从身上掏出一个名帖道：“这个你拿着，想见我了就去我府上。” “谢裴公，改日晚辈定去拜访。”岳山恭敬的接过名帖说道。 裴矩踌躇了一会儿，又说道：“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去我府上找我，老夫虽老可还有几分力气，当尽力护佑你的安危。” 闻言朱希亮等人脸色一变，裴矩这就是在表态以后要罩着岳山了。他们隐约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武德犁是秦王献上的，太子很不高兴可能要迁怒于献宝之人。 现在裴矩作为太子詹士，却说要保他……他们倒不是怀疑裴矩可能会因此投靠秦王，而是感慨这个少年的好运。 有裴矩在，太子肯定不会找他的麻烦了。他这个龙首山男算是真正的坐稳了。 岳山也毫不掩饰了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一躬到底道：“谢裴公。” 他的想法和朱希亮等人差不多。虽然他不知道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但根据前世看到的历史也知道太子和秦王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甚至都闹出了下毒的乱子。 自己抱秦王的大腿太子会不会迁怒于他？那可是太子，真要铁了心找他麻烦，秦王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他。 现在有了裴矩这位太子詹士出面，李建成就不会在拿他做法。毕竟只是一个献宝的少年，还不放在太子眼里。 一直把裴矩等人送出村外岳山才返回家中，此时他的家再次被左邻右舍挤满。 第三十五章 封爵（1） 见岳山回来大家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山子回来了？” “山子，那些人真的是朝廷天使吗？” “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啊？” “别挤别挤，让山子进去。” 岳山拱拱手说道：“诸位乡亲别着急，等会儿我会统一回答大家的问题，现在先让我进去如何？” 大家这才放他进入自家院内。 房子里，岳二娃等人把那几个托盘团团围住，外围还有更多的人围着。冯箩筐以岳山弟子的父亲的身份得以在内圈拥有了一席之地。 大家在讨论这下面盖着的是什么东西。有人猜测是钱财，有人猜测是绸缎，还有人猜测是吃的…… 尽管很好奇，却没有人敢去碰这些东西。 一直到岳山进来，岳二娃才一把拉住他开心的道：“山子，这是什么东西啊？那些人是不是秦王派来的？” “不是，那是朝廷天使，圣人派来了。”岳山说道。 “真……真的是圣人的天使？”岳二娃激动的面色赤红，一副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的样子。 岳老四夫妻俩就更别提了，岳山娘直接瘫倒在地，怎么都扶不起来。岳老四呆愣在原地，嘴里不停念叨着：圣人的天使，圣人的是天使…… 其他围观群众也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看向岳山的目光也充满了敬畏。大家情不自禁的倒退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山……山子。圣人是怎么知道你的？他派天使找你做什么？是不是要封你当大官？”岳二娃最先清醒过来，抓住岳山的手臂用期盼的语气问道。 “呵呵……圣上封我为龙首山男，从此我就是男爵了，这就是圣旨。”岳山并没有给他们解释其中的原因，直接告诉了他们结果。说完还把圣旨从怀里掏了出来。 “哗啦！”听到岳山的话，看到他手中的圣旨，大家忍不住再次倒退好几步。以至于有几个人被挤得不小心跌倒在地。 “呼哧……呼哧……”岳二娃眼珠子瞪的很牛眼一样，嘴巴张的老大，吭哧吭哧喘着粗气。那模样吓的岳山生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去见了阎王爷。 “封……封爵？岳山子封爵了！岳山子封爵了！”也不知道是谁，反应过来之后跑到门外大声喊了起来。 岳山子封爵了？龙首山男？门外的人群翁的一声炸开了锅。封爵啊，这可是封爵啊，比当官还难。 百姓只知道一个道理，官不能当一辈子也不能传给后人，但封爵就是贵族了那是世袭罔替的。也就是说岳山一家从此一步登天成为贵族，并且子子孙孙永保富贵。 至于有些爵位无法传承下去，他们是不知道的。反正在他们看来所有封爵的都是贵族，都是可以传承给子孙的。 “山……山子……”冯箩筐结结巴巴的想说什么，可是话才出口就被身后的人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 “冯箩筐你不想活了是吧，岳男爵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被人揍了一巴掌的冯箩筐刚想发怒，听到这话马上蔫了。‘啪’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这巴掌可一点都不带假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五道指印： “岳男爵，我一时嘴快，你别介意别介意。” “你是我徒弟的父亲，都不是外人，别那么客气。”岳山笑道。 他没有宣扬什么人人平等，大家不要把我当男爵看，以前我们是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之类的话。这不现实，在这个年代阶级观念深入人心，不是他三两句话就能改变的了的。 如果他真要这样说了，恐怕这些人不但不会感恩戴德，还会以为他得了失心疯。万一要给他灌粪水什么的驱邪，那就惨了。 “一家人，一家人。”冯箩筐高兴的见牙不见眼：“我老冯这辈子干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让冯一拜你为师，我早就看出岳男爵你的不凡了。” 别看他大字不识一个想不出什么夸人的话，但作为劳动人民他们有着自己的夸人办法： “以前每到月圆之夜我就发现你房子直冒青光，那光芒比月亮还亮，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家肯定要出贵人。果然，你就被圣人封了男爵。” “是啊是啊，我也发现了。”其他人争先恐后的附和道，生怕自己说的晚了就得罪了岳山似的。 把岳山听的一脑门子黑线，月圆之夜冒青光？你咋不说狼人变身呢？ “咦，你们怎么了？什么冒青光什么封爵了？”这时，岳老四疑惑的问道。 众人哪还不知道刚才他光顾着发呆没听到后面的话，马上七嘴八舌的把岳山封爵的事情告诉了他。 “真的？山子你真的封爵了？以后你就是贵族了？”岳老四不敢置信的道。 “是的。”岳山点点头道。 “呃！”岳老四白眼一翻直接倒在了地上。 大家一阵手忙脚乱的把他抬到床上，村里的野郎中把了把脉给出了结论：太激动晕厥过去了，让他躺着吧没事儿。 岳山这才放下心。 不过看看家里的三个大人，岳二娃在魔怔中没有走出来，岳山娘瘫在地上还没有恢复神智，岳老四又昏了过去。岳山也是一阵无语，这不就是唐朝版的范进中举吗？ 只不过范进是自己疯了，他这是家里的大人全疯了。 他正发愁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就见岳二娃突然扬天大笑起来：“哈哈……封爵了，封爵了。列祖列宗，我岳家终于出贵人了，我岳家要发达了。哈哈……” “醒了醒了，岳二叔醒了。”冯箩筐庆幸的道。 岳山封爵的消息也用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全村，尤其是岳有陈怀等四老。白天听说有天使来找岳山，他们就一直感到心惊肉跳。派出了自家的后辈过来打探消息。 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岳山封爵的消息。 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犹如五雷轰顶，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全完了。” 他们的家人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如丧考妣。 第三十六章 封爵（2） 好不容易把左邻右舍的人送走，岳山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大口的喘气儿。这一天下来他也够累的。 白天陪裴矩聊了大半天，每一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简直比面对公务员考试的面试官还要累。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还没喘口气儿左邻右舍的人又来了。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刚封爵就把邻居赶出家门，那后果不用想都知道。 这一天接待各种人，比挖了一天煤都累。 “山子，你真的封爵了，这就是男爵了？”岳二娃犹自不敢相信的道。 “这是敕封的诏书，你看看吧。”岳山随手把圣旨扔到了岳二娃手里。 “哎呦，哎呦，哎呦……可不敢这样，可不敢这样啊我的小祖宗。这可是圣旨，被人看到是要杀头的。”岳二娃吓的蹦了起来，用颤抖的双手捧着诏书说道。 岳山翻了翻白眼，懒得搭理他。 岳二娃毫不介意，此时他的心思全都在这副诏书上：“这东西我们一定要保存好，子子孙孙传下去，这可是圣旨啊。” “山子，你还没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圣人是怎么知道你的？又为什么要封你当男爵啊。” “我让杨狗蛋制作了一架耕犁你还记得吧？”岳山有气无力的道。 “记得记得，杨狗蛋那家伙把那个耕犁吹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说什么只要一个人就能操持。可是耕犁和你封爵有什么关系？”岳二娃说道。 “这架耕犁被秦王献给了圣人，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武德犁，圣人一高兴就封我当了男爵。”岳山虽然不知道当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能猜到是李世民把曲辕犁献给了李渊。 “啪。”岳二娃一拍大腿，说道：“我就说吗一个耕犁哪能入得了圣人的法眼。肯定是秦王帮你说了好话，圣人才会给你封爵。” 岳山只是摇摇头没有给他解释曲辕犁对整个农业有多大的意义。要真按照价值来算，别说男爵，就算是伯爵侯爵的价值都比不上曲辕犁。 在这个年代发明创造不被重视就是现状，能封男爵里面肯定有李世民的因素在。所以他这么认为也不算错。 “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呐。山子，做人要知恩图报，以后你一定要效忠秦王，为秦王做事。知道吗？”岳二娃叮嘱道。 “二祖放心我肯定会牢牢追随在秦王身后。再说，你忘了秦王妃还是我姐姐呢。”岳山说道。 “是是是，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哎呀，有秦王妃当姐姐，这下我们岳家是真要发达了呀。”岳二娃美滋滋的道。 眼睛扫过那几个托盘，他的眼睛一亮催促道：“快看看圣人还赐了啥给你。” 岳山也很好奇这些托盘里都是什么东西，起身掀开了第一块托盘上的蒙布，发现是一套红色绫罗官服和一条缀满金饰的腰带。 “这是官服吗？真好看。”岳二娃眯着眼睛端详着这套官服。 岳山把腰带取下，放在自己腰上发现很合适。又把官服展开，放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居然也非常合适。 他一愣马上肯定了一个猜测，有人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否则这套官服不会这么合身。 同时心中也暗自庆幸，还好他一直谨言慎行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言行，否则今天等到的恐怕就不是封爵诏书而是逮捕令了。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把官服折叠好放在托盘上。倒不是他对官服起了什么敬畏之心，而是习惯使然。前世刚买的新衣服头几天大家都会特别爱惜，穿上几天就很随便了。 道理是一样的。 掀开第二个托盘，里面有十串铜钱。这个岳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圣旨上说了‘赏万金’，这就是那万金。 他倒是没有犯万金就是一万两黄金这样的低级错误。古代铜也被称为金，万金就是一万枚铜钱。 要是万金真的是万两黄金，皇帝动不动就赏万金，国家财政还不分分钟破产啊。 十串铜钱就是十贯，每贯一千枚正好万金。 这是岳山穿越至今见过最大的一笔巨款，难免多看了几眼。岳二娃比他也好不到哪去，眼珠子都瞪直了。 打开第三个托盘，里面是各种文书以及一方官印。岳山翻开文书看了看，连猜带蒙了解了上面的内容。 就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某人因何事被封爵，爵位是什么，享受什么样的待遇，还有正式的官身证明等等。 官印不大却沉甸甸的，应该是铜铸的，翻过来上面刻着龙首山男之印六个篆书大字。 严格说起来，这些文书和官印才是他成为男爵的凭据，比圣旨还具有法律效力。 第四个托盘上面是一本薄薄的文书。岳山拿起来翻了一下，发现是地契。他这才想起贵族是有永业田的，男爵有五百亩，可以世代传承给子孙后代。 不知不觉他都成小地主了。即便以后他一无所成，也能凭借这五百亩地过上富足的生活。 岳山看了一下，这五百亩地就在离四姓坪不远的地方，非常便于管理。 说实话他还真怕李渊把他的永业田封到偏僻的犄角旮旯里，那样的话短时间内他还真没有精力去管理。 第五个托盘同样是一本薄薄的文书，岳山有些好奇了不知道这上面写的又是什么。 打开一看发现居然是一户户的人名，关键是他还看到了岳有、陈怀、冯箩筐、岳二娃等人的名字。 这是……岳山想到了一种可能，心脏砰砰砰的乱跳起来。这不会是自己的食邑户册吧？ 不是说秦汉之后贵族已经失去了真正意义上的封地，所谓食邑也仅限于税收吗？到了宋朝更是折算成俸禄。 最最最关键的是，难道自己的食邑是实封？这太夸张了吧？岳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要知道很多公候名义上食邑三千五千一万户的，那都是虚封，实际上能享受的食邑可能只有几百户，几十户，甚至干脆一户都没有。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男爵的‘食邑三百户’是虚封，可是这一本户籍册却告诉他，他的三百户完完全全是实封。 这太惊人了。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李渊这次的封赏就太重了，重到了让很多公候都侧目的程度。 但岳山并不知道，他其实关注错了重点。这份封赏真正有违常理的地方不在于实食邑三百户，而是他的食邑就封在了大唐朝国都长安城长安县。 要知道在唐朝有一个国策：名山、大川、畿内之地皆不以封。 虽然这项国策只在初唐有用，后来名存实亡。但此时恰恰是李渊朝，初的不能再初的初唐。 李渊不惜违背自己制定的国策把他的食邑封在京畿之地，必然有着他的谋划和诉求。 然而岳山对此一无所知，这场封爵对他到底是福是祸还言之尚早。 第三十七章 封爵（3） “功盖分突厥，名成西域图。” 大唐帝都皇城大兴宫，李渊坐在他的宝座上默默念着这两句评语，良久才说道：“来人，拟诏，擢裴矩为检校侍中。” 东宫李建成看着属下送上的密报，里面清晰的纪录了裴矩和岳山的一言一行。当看到那两句评语的时候，既振奋又骄傲。 他有骄傲的资本，当初秦王生擒窦建德，所有人都在为此欢欣鼓舞以为从此大唐国祚稳固的时候，只有他保持清醒把窦建德的谋臣一锅端了。 为了请到裴矩他亲自游说，后来又专门在东宫组建了针对突厥的工作小组。现在裴矩得到这样的评价，岂不正从侧面说明他李建成礼贤下士有识人用人之能吗？ 然而当他看到裴矩亲口许诺要护岳山周全的时候，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谁不知道这个新生的龙首山男有秦王的背景？你作为太子詹士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就算你真的想保他，站回来私下说不行吗？难道我李建成就这么小家子气，会和一个区区的十岁的孩子过不去？ 但……没办法，自己请过来的谋臣，忍。 李建成分得清轻重，纵使心中再不舒服也必然不能为了一个十岁的毛头小子和自己的心腹重臣反目，那样只会便宜了李世民。 秦王府，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两口子正以一个会被起点和谐的姿势坐在一起。李世民手中同样拿着一封密函，里面同样纪录了当日发生的一切。 “哈哈……观音婢，这下你放心了吧。有裴詹士保他，你这个弟弟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李世民笑道。 “都是二哥的功劳，没有二哥把武德犁献给陛下哪有他现在的春风得意。”长孙无垢嫣然一笑，牵住李世民的手说道。 “哈哈……”李世民得意的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才感慨的说道：“功盖分突厥，名成西域图。这两句评语可谓是一语中的，道尽了裴矩一生的功绩。只可惜，如此大才不能为我所用。” 长孙无垢深知没能招纳裴矩、魏征等人一直是李世民懊悔的事情，以前她没有办法，但现在吗…… “二哥不用在为此懊悔了，眼前不正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交好裴詹士吗？” 李世民眼前一亮，大笑道：“知我者观音婢也。” 短短的一天时间，岳山给裴矩的那两句评语就传遍了长安城大街小巷。 突厥的凶残在这个年代能止小儿夜啼，家家恨之入骨。然而小民百姓身单力弱，只能把恨埋在心底。 当他们知道有一个叫裴矩的人靠着自己的才智硬生生的分裂的强大的突厥，那种敬仰用滔滔江水已经不足以形容。 裴矩的个人声誉在他分裂突厥十余年后的初唐达到了巅峰。 出门只要说是裴矩裴府的人，马上就能引来一大片的夸赞声。出去买菜都能多给你一把…… 至于为什么不免费……敬仰你归敬仰你，生意归生意，咱老百姓分的很清楚。 也正是因此，裴矩对岳山……的师父更加的感激，同时也真正把岳山当成了自家的子侄一样看待。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当下，也不是没有不同的声音。很多人依然用裴矩为杨广粉饰太平、蛊惑杨光发动三征高句丽战役来驳斥。 然而对于百姓来说三征高丽那是杨广的错误，裴矩作为大臣只是听从皇命。再说当时满朝文武那么多人都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征高句丽，为什么独独把责任推到裴矩身上？ 老百姓的想法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直接，让那些不爽裴矩的人干瞪眼没有一点办法。 这个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长安县令田学臣的耳朵里。 田学臣一愣，马上找来自己的心腹问道：“此事可属实？” 心腹回道：“属下打探过，属实。” 田学臣叹息一声说道：“看来我有必要亲自去拜会一下这个龙首山男了。” 然后又吩咐道：“去，告诉夫人准备钱百贯，丝绸一匹，布帛十匹，各式点心两盒。我要去祝贺龙首山男封爵之喜。” 心腹马上应是，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这还不算完，他又把相关官吏全部喊来，让他们准备好食邑户册的移交文书等。他可没忘记这个龙首山男可是实封三百户，以后这些人家的税收就由岳家来收了。 实际上大多数的食邑税收都是由朝廷统一收上来，然后移交给相应的封爵之家。当然了，也有一部分不放心朝廷官吏的自己派人去收。 一开始田学臣也只是把这个龙首山男当成了幸运儿并不重视，也没打算真把那些食邑户的税收交给岳家管理。 然而当岳山有了裴矩这座大山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已经值得他这个长安令前去拜访。 至于食邑税务的征收问题，要不要自己征是岳山的问题，表不表态就是他这个县令的问题了。 此时的岳山还不知道，他的一席话搅动了整个长安城，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轨迹。 第二天他照常起来锻炼，刚推开门就发现自家门口黑压压的跪着二三十号人，把他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才发现赫然是岳有、陈怀、冯松、杨泽四位乡老和他们的家人。 岳山心中一动，就明白了为何如此，这四个人是过来赔罪来了。 “岳……岳男爵，小老儿有眼无珠开罪了您，请您看在大家是同族的份上饶了我这一会吧。”见到岳山出来，岳有一下扑了上来痛哭流涕的道。 “岳男爵恕罪啊，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冯松、陈泽也跟着喊道。 三个老的都哭了，低下那些子孙辈就别提了，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一时间岳山家门口成了灵堂了。 只不过岳山很郁闷啊，他还没结婚呢，可没这么多孝子贤孙。 “是啊，岳男爵。我们邀请你来村学塾当先生也是出于一片公心。只给三百文束脩不是我们有意羞辱你，而是村里穷只出的起这么多钱啊。”这时陈怀在一旁委屈的道。 第三十八章 阶级 岳山诧异的看着陈怀，这个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给自己找借口？ 别说岳山了，就连岳有三人看向陈怀的眼神都向看傻子一样。我们是犯糊涂，这个人是真蠢啊。以后要离他远一点，免得被传染了。 其实四人之间的矛盾根本就算不上多大点事儿。四人没有想谋害岳山，而岳山也从来没有把村学塾教书先生这个工作放在心上。 如果大家身份相当过几天就翻篇了，民间类似的纠纷实在太多。而大多也都是交给时间来淡化。 只是岳山突然从平民变成了贵族，事情就变得有点不一般了。但还是那句话，扯破天这事儿也大不到哪去。 换个有脑子的，带上点礼物找个在岳山面前比较有面子的人当中间人，比如冯箩筐、比如岳二娃，两相一说合这事儿就过去了。 只不过岳有四个人说起来是乡老，其实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百姓，怕官已经刻入骨子里去了。一听说岳山封了爵成了贵族，顿时就不知所措。 于是就采用了民间最常用的赔罪办法，一家老小跪门认错。 只要不是特别残暴的人家，面对这种情况最多也就是吐两口唾沫或者踹两脚解解气，这事儿就过去了。 况且四老也没有什么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恶行，顶多就是过于自私了点。这也不算什么大罪，岳山本就没打算怎么着他们。 然而怕就怕陈怀这种，认错态度不诚恳，还不停给自己找借口，搞得自己委屈巴拉的。好像全是人家的错一样。 遇到这种人，就算人家想息事宁人都做不到。这就是在逼着人家狠狠的整治他。 岳山不是滥好人，既然你陈怀不认为自己有错，那也就不需要我原谅了。 所以他没有搭理陈怀，而是对岳有三人说道：“你们直到自己错在哪了吗？” “知道知道知道，我们不该以公谋私，不该牵扯到男爵你。”三人争先恐后的回道。 “知道错在哪就好。你们私下怎么争斗都没有关系，但记住你们是大家选出来的乡老要为整个村子着想，太过自私最终会害人害己。”岳山警告道。 “明白明白，请男爵放心，我们以后一定改正，再也不敢了。”三人慌忙回道。 “接下来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岳山忽然问道。 三人一愣，刚才不是说过以后改正了吗？怎么还问以后怎么做？男爵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岳有，发现岳山的视线数次‘不经意间’从陈怀身上飘过，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只听他满脸堆笑的道：“男爵放心，我一定把自己的错误向全村人坦白，并请求大家的谅解。” 另外两个人一愣，你这是准备把我们那点小心思全告诉大家吗？以后还要不要在村里混了？ 正用不满的目光盯着岳有，却发现他也在拼命的朝他们使眼色。两人就是再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浑身一激灵赶紧说道： “我们也一样，我们也一样，我们也会把自己的错误告诉村里人。”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行了，这件事就这样吧，以后好好做人不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损公肥私。你们三个走吧。”岳山这才松口。 “是是是，谢谢男爵宽宏大量，小老儿等记下了。”说完三人带着自家的儿孙一溜烟的跑了，走到时候还不忘给了陈怀一个可怜的眼神。 “岳男爵，我呢？”陈怀一脸茫然的道。 “你？你爱上哪跪就去哪跪，别跪我家门口就行，碍眼。”说完越过众人到外面晨跑去了，只留下脸色阴晴不定的陈怀。 “爹，现在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追啊。”他的儿子惊慌的问道。 “追什么追。”陈怀恶狠狠的说道：“一个穷小子侥幸走了运势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呸，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说完气冲冲的带着自家恐慌的儿孙往家走去。 倒不是他不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而是到现在思维还没有转变过来。一个家里都快揭不开锅的穷小子怎么就成贵族了？ 再一看岳山穿衣服还不如自己的，住的依然是茅草屋，难免会产生一些错觉——他这个男爵也不过如此吗。 晨跑完回家的岳山从邻居那里听到了后续发生的事情，对陈怀也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同情心。有些人自己找死，你就是想不收拾他都找不到说服自己的借口。 当然了，岳山并没有想着怎么着他。有时候收拾一个人根本就不用自己亲自出手，有的是人抢着帮他把事情做全了。 岳有三人的速度非常快，也就是吃顿早饭的功夫，一个‘震惊’全村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庄。 原来当初村学塾之所以没办成是有人在其中捣鬼，这个人就是陈怀。他害怕岳山家起势抢了他的风头，一意孤行用年束脩三百文来羞辱岳山不让他来村学塾当先生。 一个人这么说大家可能还不信，三个乡老同时这么说，就由不得大家不信了。 尤其是联想到今天早上四家人跪门求饶只有三家得到谅解，陈怀一家被晾在当场。就更让大家觉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原来我家孩子读不上书全是因为你个老不死的。全村大部分人，不管有没有关系都朝陈怀家吐起口水来。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还是有一部分人觉得大家乡里乡亲的，陈怀都认错了你岳男爵就应该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太多。 但是，当有人‘不小心’把早上陈怀给自己辩解的那一番话一字不落的传出去的时候，这种论调就消失了。 全村就只剩下一个声音：老不死的活该。 是的，岳山对付他的办法就是这么简单，败坏你的名声，然后全村孤立你。而且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有人追究也查不到他头上来。 败坏陈怀名声的是岳有三人。至于村民，在一个男爵和一个名不副实的乡老之间，大家肯定会支持男爵，根本就不用人蛊惑。 正所谓千夫所指无病而死，相信以后陈怀一家在村里的日子不会好过。这个惩罚也足够惩治他所犯下的错误了，至于把人全家搞死之类的，岳山还没那么残忍血腥。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个祸是对于陈怀而言的。也就在这个时候，之前岳山借由周尚云传播的谣言终于传到了四姓坪。 虽然岳有三人也竭力否认了这件事情，不否认不行啊，他们也不敢背这样的黑锅。但村里人并不怎么相信他们的说法。 三人见情况不对，只能眼一闭在心里对陈怀说了声对不起。于是所有的锅都扣到了陈怀的头上。 这下事情算是彻底的板上钉钉，不管陈怀怎么解释，怎么对岳有三人破口大骂都改变不了这个现实。他们一家成为了村里的过街老鼠，逐渐被边缘化。 第三十九章 礼尚往来（上）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他就和往常一样去了村中心的那几颗大桑树下，一路上村民见到他老远就停下行礼热情的打招呼。搞得岳山既兴奋又觉得不好意思。 然而到了大桑树下面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冯一、陈仲，怎么回事儿，今天怎么就你们几个来了？其他人呢？”岳山不高兴的问道。 “先……先生，他们说你是男爵了，以后不会再来教大家读书识字，所以就不来了。我和他们说你一定会来，他们不听。”冯一气呼呼的说完，又昂起头一脸期盼的问道： “先生，你还会教我们读书的，对吗？” 岳山脸上的表情一僵，看来不适应男爵身份的是自己啊。摸了摸冯一的脑袋，对他说：“是的，我会继续教你们读书写字。你们去通知所有的人，以后我还会来这里教大家读书识字，想学的可以继续来听。” “哦，先生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继续教我们的。先生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大家。”冯一陈仲等人发出一阵欢呼，蹦蹦跳跳的去通知其他人。 看着他们的背影，岳山陷入了沉默。 男爵算贵族吗？ 他想起了后世网上的一个问题。这个话题非常热门，至于为什么热门……别人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YY着自己要是能成贵族该多好，所以才热心参与讨论。 有人认为公侯伯子男都是贵族；也有人认为只有公侯伯算贵族，子爵男爵提起来还不够丢人的呢。还有一派认为中国秦汉之后再无真正的贵族…… 嗯，之前岳山属于哪一派就不提了，反正现在他想对后两派说，你们果然是键盘侠。 身处这个时代他才知道，即便是最普通的男爵也在身份地位上也和普通百姓有着天堑之别。 之前对付岳有四人他还要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还要借助周尚云之手。而现在，他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四个乡老带着全家跪在家门前认罪。 他只需要一个眼色，认错态度不好的陈怀就名誉扫地被全村人孤立。 当然，用陈怀举例子并不恰当，因为这件事对一个男爵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朝廷的册封文书上写着男爵的各种特权…… 这么说吧，就凭着这些特权，岳山只要不败家，他就算躺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五十年后岳家就会成为拥有良田万顷的土豪。而且这些收益还都是合法的。 身为后世人，即便大家在怎么研究古代的制度，也无法想象贵族所享受的特权是多么恐怖。 难怪历朝历代都在想尽办法削减贵族的特权，贵族简直就是王朝的掘墓人，但凡有远见的君主都会打击削弱贵族。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不少孩子在远处往这里观望，看到岳山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然后转身就往自家跑，甚至还有大人在往这里偷窥。 岳山猜测这应该是接到冯一陈仲等人通知，跑过来求证的人。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成群成群的孩子往这边来。还有不少家长也跟着过来，见了岳山就是一阵感谢，直夸男爵是个有善心的人，将来一定子孙富贵万代什么的。 被他们这样一闹课是上不成了，岳山也没有心情教书。干脆就给大家放了半天假，下午照常来读书，但是那些想要感谢他的大人就不要来了，免得耽误孩子们学习。 返家的途中他也在思考，自己封了男爵接下来该做什么？继续这样过日子，他当然希望如此。 他这个人很怕死，在李世民当上皇帝之前他是不准备随便蹦跶的，指不定就被谁给捏死了。 没封爵的时候他就计划好在村子里当几年宅男，现在以十岁封爵，就更不想出去乱跑了。在四姓坪当土皇帝多好。 然而比较是男爵，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比如自己家的房子，总不能还住在茅草屋里吧？ 这传出去丢的不光是自己的脸，还有朝廷的脸。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参他一本，李渊一生气把他的男爵给捋了怎么办？ 再说了茅草屋住着也确实不舒服，他也想住在高墙大院里，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卧室，如果再有一间书房就更好了。 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他没钱啊。 皇帝赏赐的财物根本就不够盖房子的，总不能把地卖了吗？那才是真败家。 哎，都说一封爵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为啥我还是这么穷啊。岳山忍不住哀叹道。 难道还要等到明年收成下来了他才能住上新房子？ 就在这时一个邻居飞跑了过来：“岳男爵，快回家吧，县君来拜访你了。” “县君？”岳山一愣，他和县令不认识啊。不过随即就明白各种缘由，看来县令是来拜访他这位新晋男爵来了。 果然，贵族就是贵族啊。前世他连和县长搭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京都县长都要来自家拜访。 想想都觉得兴奋啊，他发觉自己都有点爱上这个唐朝了。 连忙回到家中，发现门外拴着好几匹马，还有两辆无棚马车。还没进门就看到一身绿色官服约三十余岁的官员站在院子里，岳老四夫妻俩带着岳水儿躲在老远的地方不敢上前。 岳山赶紧走进院内，客气的道：“明府大驾光临小子未能远迎，失礼失礼。” 田学臣满脸堆笑：“冒昧来访，失礼的该是我才对，还请岳男爵勿怪。” 岳山道：“明府客气了，请堂内就坐。” 到堂屋内分宾主坐下。田学臣主动攀谈道：“岳男爵在我长安辖下，以后咱们还是要多亲近亲近才是。” 岳山道：“久仰明府大名，理当我前去拜会才是，劳明府大驾是小子势力了。” 对他的态度田学臣很满意，于是说道：“你我无需如此客套，我曾有幸聆听过裴詹士授课也算是他的半个学生，仔细算起来咱们也算半个同门师兄弟。” 岳山一脸欣喜的道：“原来如此，小子侥幸得裴詹士指点，实是有愧，却也庆幸能得到他老人家抬爱。” 攀上关系的两人态度看对方都顺眼了很多，聊的自然更加开心。 这时田学臣在仆人手里拿过一封礼单，说道：“贤弟封爵之喜，愚兄无以为贺，略备薄礼聊表心意，贤弟权且收着。” 岳山一惊，县君给我送礼了？这……这……这是不是搞错了？难道不应该是我给他送礼吗？ 县令给我送礼，该不该收？在线等，急。 第四十章 礼尚往来（下） 田学臣鬼精一样的人物，一眼就看出了岳山的为难之处，笑道：“贤弟勿忧，这只是礼尚往来而已，将来你自会明白。来，且放心的收下便可。” 岳山这才心惊胆颤的把礼单收了下来。 见他收下礼单田学臣微微一笑，态度轻松了不少。当官的最怕那种斤斤计较的同行，愿意和光同尘最好不过。 而且通过聊天他也发现这位新晋龙首山男爵的心智远超同龄人，不能以十岁的孩子视之。果然，你能入得了仙道之士的法眼，没有庸才。 他又拿出食邑户籍册，询问是让朝廷帮忙征税，还是准备自己征税。岳山正纠结这个问题，见有懂行的，连忙请教起来。 田学臣给他做了介绍，他才知道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一般贵族食邑征税工作都是交给衙门来做，他们派人监管。因为征税从来都是大问题，碰到经济有困难的人家你征还是不征？ 不征，每年都有困难人家。今年免了他家的，明年又免了那一家的，慢慢的一家的税都征不上来。强行征，闹出人命朝廷不会放过你，你自己的口碑也会一落千丈。 由朝廷的税吏去征，就算出了事儿也有衙门担着和你没关系，而且有国法在死几个人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哪年征税不死人？大家都习惯了。 当然了，也有许多不怕惹事儿的人家，非要自己派人征税。但衙门也会派人去监督他们，交多少税有国法在不是能随便征的。 听到这里，岳山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也许田学臣的话有不实不尽之处，但大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总之一句话，征税是脏活交给衙门的人来，贵族只要享受好处就行了。 他还举一反三想到了自己的情况。他的食邑户不是同村就是周边村的人家，属于乡邻。自己去征税确实方便，反正离的近，但也很容易把乡邻都得罪一遍。 如果真碰到那种家里遇到困难一时周转不开的，你是强行征还是缓缓。今天你缓了这家的，明天那家就敢要求不交。 制度就是这样，一旦有一点不严的地方，很快就会整个崩坏掉。 除非岳家真准备关起门来和乡邻划清界限当自己的贵族，否则最好不要去触碰征税的问题。 而他也确实没打算把自己孤立起来，那他可以选择的方向就不多了。 “以后征税问题还要劳烦明府了。”岳山充满歉意的说道。 “哈哈……贤弟客气了，此事本就是愚兄职责所在，何来麻烦之说。”田学臣道。 田学臣的话确实有不实之处，他隐瞒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那就是朝廷是不愿意看到贵族自己收税的。 原因很简单，谁收税谁就是百姓的天。慢慢的这些百姓就只知道头上的贵族，不知道有皇帝和朝廷了。这是任何统治者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而且岳山的食邑户全在天子脚下，就更是敏感。自己去征税，简直就是给皇帝找不痛快。 皇帝不痛快了，岳山恐怕连不痛快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然了，也不能说田学臣给他挖坑。人家只是没有义务给你提这个醒罢了。而且这也是一种试探，看看你够不够醒目。 人家前面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把征税工作交给朝廷才是最合适的，你省事儿我们放心。 如果你还是选择自己征税，就说明你这个人要么自私谁都不信，要么过于霸道任何权力都要抓在自己手里。要真是这样，那抱歉，以后咱们还是划清界限比较好。 这个陷阱埋的无形无迹，岳山毫无所觉。只能说比起人心，这些老祖宗级别的人物完爆他这个后世来的历史老师。 但所幸他的大脑够清晰，没有被封爵的惊喜迷惑双眼，侥幸通过了这次试探。 重要的事情聊完，田学臣就准备离开。身为畿内县令他的工作是很繁忙的，能抽出半天时间来见岳山已经是看在裴矩的面子上了。 把他送到门口，岳山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连忙请教道：“小子想在村里建一座学塾，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还望明府不吝赐教。” “哦？”田学臣露出诧异的表情，问道：“贤弟怎会有这样的念头？” 岳山就把自己教孩子读书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说道：“但没有露天教学总有诸多不便，所以小子想建一座学堂。” “贤弟果然宅心仁厚，这是美事，愚兄当助你一臂之力。”田学臣看向岳山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几分善意： “贤弟且安心，回去我就派人专人过来和你商议学塾事宜，如果却先生我也可以帮你物色几名饱学秀才。” 此时秀才指的是俊秀之才，还不是后来那个专指的秀才。 岳山没想到自己只是单纯的请教问题，居然还能获得这么大的便宜，心中自是非常开心。一脸激动的把田学臣送到村外。 回家之后他发现自家的父母正围着田学臣的礼品打转。 岳山上前打开第一个小盒子，里面堆满了铜钱。看到这一盒子黄澄澄的铜钱，岳老四夫妻俩一阵摇晃差点晕倒。 岳山也好不到哪去，生所谓财帛动人心。一百贯前堆在面前，他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见到。他赶紧把盒盖盖上，怕再看下去自己心脏会跳出来。 丝绸和布帛的震撼力就没有那么大了，虽然这两样东西在唐朝也可以作为金钱使用，但视觉冲击力总是不如红果果的金钱。而且皇帝赐给他家的也有绸缎布帛，比这些质量还要好，有了免疫力。 剩下的两个大箱子打开里面是各种点心，大部分岳山都不认识。只是制作的比较精美，看上去非常有食欲。 “咕咚。”岳山下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失态了。仔细看才发现越来是岳水儿，正踮着脚尖眼巴巴的看着这些糕点。 岳山摇摇头，端出一盘递给她道：“吃吧。” 岳水儿看了一眼父母，但岳老四夫妻俩满脑子都是铜钱，那里还顾得上管自家女儿。岳水儿见他们没反对，三步并作两部跑过来一把抢过盘子，抓起糕点就往嘴里塞。 “慢点，慢点，别噎着了，这里多得是。”岳山在一旁说道。 这边他正在清点收获，那边又响起了敲门声：“敢问岳男爵可在？王家村王乡绅前来拜会。” 第四十一章 暴富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李世民击案怒道。 周围的侍女、太监吓的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缝里以求自己不被看到。 “二哥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发那么大的火？”这时温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那些伺候的下人心中一松，知道唯一能拴……劝住秦王的人来了。 ‘吱呀’房门被推开，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长孙无垢。 “观音婢你怎么来了？”李世民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这都入秋了天气还这么热，我给二哥熬了一碗绿豆粥解暑。刚用冰镇过，你趁凉喝了。”长孙无垢道。 “还是你最贴心。”李世民心中一暖，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等他喝完绿豆汤，长孙无垢才试探的问道：“什么事情惹得二哥如此愤怒呀？” “你自己看看吧。”李世民把一封密函交给她说道。 长孙无垢接过一看开头，心中就一咯噔，原来这封密信是监视保护岳山的人送来的。难道他犯了什么事情吗？ 赶紧往下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很正常啊，没有欺男霸女，也没有横行乡里，不但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甚至还不惜自降身份去给百姓的孩子讲课。 如果非说有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也就是拜访他的官员和士绅比较多，可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地方上出了一个贵族，有头有脸的人前去拜会结交是很正常的人情往来，没什么不对啊。 可是二哥为什么这么生气？ 难道…… 毕竟是长孙无垢，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加之对自己的丈夫非常了解，很快就找到了缘由。 “乡绅宗族相互勾连确实可气。” “是啊，你看看，几天前岳山还是家徒四壁的穷小子，还要自己捕鱼补贴家用。一朝封爵，只是收礼金就拥有了千贯家财。”李世民刚刚消下去的怒火再次升起： “那些人送礼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让岳山和他们勾连在一起共进退。见微知著，放眼整个天下皆是如此，难怪朝廷的政令无法落到实处。” “二哥消消火，岳山这不是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吗。”长孙无垢劝解道。 “可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和他一样坚守本心的，多的是见利忘义之辈。”李世民愤怒的道。 长孙无垢哑然，这个问题她实在无法回答。难道要告诉丈夫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吗？没有意义。 李世民发泄过后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无意中伤害到自家妻子，就想补救，讪笑着说道：“还是观音婢能慧眼识人，出去踏青偶然认识一个少年都是如此出彩的人物。” 长孙无垢自不会把他过激时的语气当真，顺着他的话道：“我识人的眼光自是天下无二。” 听到自家一向谦虚的妻子说出如此骄傲的话，李世民非常的惊讶。然而长孙无垢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情犹如吃了一罐蜂蜜般甜美： “所以才一眼就相中了二哥呀。” “哈哈……”李世民被妻子这猝不及防的情话逗得开怀大笑，刚才的不快顿时抛之脑后。 长孙无垢的贴身侍女很有眼色的带着其他仆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夫妻俩窃窃私语说着体己话。 聊着聊着两人又聊到了岳山身上。 “这小子确实不错，没有辜负观音婢你的信任。据说他要自己出钱建一座学塾供周边村子的孩童读书。”李世民道。 “他懂这些吗，不要被人骗了。”长孙无垢脸色一喜，对自家无意中认的弟弟更加满意，但随即又担心的道。 “别担心，那小子可不笨，他找了田学臣帮忙。田学臣是读书人出身，对劝学最是上心，给他解决了不少难题。”李世民道。 “那就好，不过他毕竟是不谙世事的少年，我怕他受了别人的骗。要不我们给他介绍一个先生如何？”长孙无垢道。 “好呀……” 朋友关系就是如此，当你上进不断给对方长脸的时候，假朋友也就变成了真朋友。当你不停的给对方制造麻烦的时候，真朋友也会变成假朋友。 岳山和长孙无垢就是如此。 本身只是一场偶遇，长孙无垢兴趣来了认下这个弟弟。双方身份悬殊，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过不多久就会成为陌路人。 然而岳山先是拿出马蹄铁，又拿出曲辕犁……封爵之后踏踏实实做人，没有因为高官厚禄迷失自己，还结交裴矩…… 这一桩桩一件件，既让长孙无垢对他的兴趣延续了下来，又让她充满了成就感。你看，这是我认下的义弟，优秀吧？ 正因此，长孙无垢不知不觉中真的认可了这个义弟的存在。她开始为自己的这个义弟考虑谋划。 而在另一边，岳山还不知道因为他的事情引得李世民大怒了一场。他正看着屋子里堆积如山的金钱发愁。 是的，堆积如山的金钱。 田学臣走了之后，各种各样八竿子够不着的人都来送礼来了。东村的王乡绅、西村的刘土豪、南村的马富商、北村的赵员外…… 这些还都是小虾米，就连许多官宦勋爵之家也有人过来拜会。只不过人家并不是本尊亲自来的，而是派了管家过来。 这些人来可不会空着手，多多少少都会带着贺仪。少的就是几盒点心意思意思，多的就不好说了。 比如那位王乡绅，准备送他几百亩良田外加一套三进三出的宅院，把岳山吓的差点没把人撵出去。 你送财帛点心我看着留一点，这叫礼尚往来。你送这些固定资产是几个意思？嫌我死的不够快吗？ 林林总总几天下来，收了铜钱一千一百多贯，绫罗绸缎十二匹，布帛四十多匹。点心就更别提了，请全村人吃一顿有点夸张，但每家都分一点还是没问题的。 岳山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把那些容易变质的糕点挨家挨户分了一些。就这也把村民高兴的直喊岳家公侯万代。 没办法，正常情况也许他们一辈子都吃不到这种正儿八经的糕点。 这可怎么花呀，看着这些铜钱，岳山摸了摸脑门说道。他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钱多而发愁。 要是二十一世纪，直接存银行就行。可现在是初唐，据说最早的具有银行功能的柜坊要到唐玄宗时期才有，现在有钱除了埋在家里就只能花出去。 埋起来肯定是不行的，来自后世的岳山知道眼下的他还没到藏钱的时期，花钱才是眼下他最应该做的。 但这些钱该怎么花还需要仔细计划一番。 不过……眼下岳山认为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去见识一番初唐的长安城。 第四十二章 周尚云来投 问，穿越到唐朝最想做的是什么？可能每个人的回答都不一样，但岳山最想做的就是去长安领略一番大唐的盛世繁华。 刚穿越的时候他就想过要来看看，只是那时他家里太穷，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穿着一身补丁装去长安……emmmmm，反正他是没有那个勇气。 现在咸鱼翻身，自然要实现一下自己的梦想。 “乖乖在家等着我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岳山摸了摸岳水儿的小脑袋，安抚道。 是的，这次他不准备带小丫头，长安城他也不熟带着个小孩子很不方便。岳水儿自然是不乐意的，但她的意见自然被忽略了。 在小丫头委屈巴巴的目光注视下，岳山抓起褡裢赶紧跑到外面，喊道：“老冯，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冯箩筐在门外喊道。 岳山自然没有想过要自己去长安。毕竟十几里路呢，万一被歹人给掳走，那真是哭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他找了冯箩筐一起去。 两人先是赶往草滩镇，准备在这里搭乘最原始的公共交通工具——牛车前往长安城。这些牛车是专门运输货物的，遇到乘客也会捎带一程。 刚到草滩镇口岳山就听到有人在喊他：“前方可是龙首山男？” 岳山抬头一看赫然是周尚云，脸上不自觉的就挂上了笑容：“周计史你怎么在这里？” 周尚云面带激动的道：“我在此专为等岳男爵你。” “嗯？”岳山脸色一变，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今日要来草滩镇的？”难道他监视自己，目的是什么？ “呵呵……男爵误会了。我不知道你今天要来，但我知道你早晚要来。这条路是四姓坪到草滩镇的必经之路，我只要等在这里，总能等到你的。”周尚云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岳山脸色稍霁，问道：“不知道周计史等我所谓何事？” 周尚云左右看了看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请男爵移步寒舍如何？” 岳山想了想，他在镇上的房子并不偏僻，出事的概率不大，于是点头同意。 周尚云面露喜色，带着两人来到自己在草滩镇上的房子。岳山把冯箩筐留在了门外，这样就算出事儿了也不会被一锅端。不是他多疑，而是周尚云出现的太过诡异，让他不得不提防一二。 心含警惕的随周尚云进入屋内，岳山松了口气。他的房间是租来的，里面家具很简单一眼就能看的通透，确实没有埋伏什么刀斧手之类的。 两人分主客落座之后，岳山只是沉默等着周尚云解释自己的意图。 周尚云也没有隐瞒，起身走到屋中央深深鞠躬道：“我欲投入男爵门下，还望男爵不弃。” “什么？”岳山惊讶的看着他。 “您现在属贵族之列日后往来多为权贵之家。但说句不敬的话，您之前过于清贫对权贵之间的往来不甚了解，有一个幕僚帮您查漏补缺能免去许多麻烦。” 周尚云一边说一边观察岳山的脸色，生怕自己哪句话不对触怒了他。同时他也尽量把自己往卑微了方面说： “我虽不才，但也在京城蹉跎数十载，大的忙帮不上，人情往来方面还是能起到些作用的。” “不是，你好好的官不当跑去给我当幕僚。你脑……是怎么想的？”岳山打断他的话说道。 “呵呵……我这算什么官。”周尚云苦笑道：“流外七等，说好听是官，说难听就是不入流打杂的。” “你道我为何要来草滩镇这样偏僻的地方？因为我没有靠山，家中也无钱财，自己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才能，仕途之路也就止步于此了。” “所以我主动要求到这里来。这里虽小却能得到大家的尊重，还能远离官场的是是非非落得一个清净。” 岳山没有答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对仕途已经死心，但又不想这样蹉跎至死，给权贵之家当幕僚反而是一个不错的门路。如果能讨得主家开心，还能庇护自家儿孙某个好前程。”周尚云顿了一下说道。 “只是豪门权贵看不上我这样的庸才，去一般的人家当幕僚还不如继续在这里当仓储计史。” “直到您的出现让我看到了机会，您虽然现在只是男爵但深的秦王信重前途远大。而且咱们相识于微末，您也了解我的根底和为人，所以我就动了心思想要投入您门下。” “还望男爵不嫌我才学疏浅，收留于我。”说完周尚云再次一鞠到底，迟迟不肯起身。 岳山陷入了沉思。 周尚云的自荐出乎他的意料，但也给他提了个醒。他是穿越者，对这个世界的制度和人情法理都很陌生，确实需要几个幕僚帮他梳理人际关系，打理财产，处理各种事务。 试想，如果他有几个得力的助手，修建学堂这样简单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求助田学臣；今天去长安游玩也不用带着冯箩筐这个不靠谱的随从。 岳家世代都是小门小户见识还不如他这个穿越者，没有可以使用的人才，对外招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而且他是男爵正儿八经的贵族，是有资格招募幕僚的。但招募幕僚就牵扯到一个人选的问题。 他一个献宝男爵还只有十岁，家里往上数几十代都是泥腿子，以这样的身份是招不来什么人才的。 他背后是有一个裴矩当靠山，但这重关系显然是无法说服那些人才的。长孙无垢的义弟这个身份含金量很高，但李建成还活着他可不敢用这个身份招摇过市。 而且就算运气好招募到了人才他敢用吗？要知道那可是幕僚啊，背后帮你出谋划策的人，不能确保可靠你敢用？ 岳山知道自己没有那种虎躯一震各路英豪纳头便拜的本领，也从不敢有这样的奢望。所以他更加希望找个知根知底的幕僚。 而且巴结上长孙无垢获封男爵之后他的懒癌又犯了，就想着等玄武门之变李世民上台，然后躺赢整个人生。 所以也不需要什么大才来当幕僚。找几个可靠稳重能办事儿的就可以了。 周尚云可以说是眼下最适合这个要求的人了。 两人相识于微末，相互之间都有一定的了解。谁说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别有用心，但总比随便找一个陌生人当幕僚要强。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有了决定。 “哈哈……能的得周计史这样的人才信重，是我的福分。如果我拒绝岂不是显得没有识人之明吗。” 闻言，周尚云激动的眼泪脱框而出，大声道：“尚云拜见明公。” 第四十三章 防閤 主从关系既定，两人之间的态度反而比刚才还要随意。岳山从客位换到主位，周尚云自在客位坐下。 “明公到草滩镇可是有事要办？”周尚云很快就进入了角色，问道。 “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去长安城瞻仰我大唐帝都的盛景。”岳山道。 “那正好，我可以当明公的向导。”周尚云欣喜道。 “你不用应卯吗？”岳山心中不喜的道。 周尚云负责此地仓廪工作责任重大，在尚未辞职接任官吏没有到达之前随意离职，是严重不负责任的表现，这样的人他可不敢重用。 “呵呵……明公勿忧，早在三日之前我就已经辞去了所有职务，复归闲人之身。”周尚云笑道。 “哦？”岳山惊讶不已，道：“你刚才为何不说？” “现在明公知道也不晚呀。”周尚云道。 果然，不能小瞧这些古人啊。周尚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都敢破釜沉舟，比起来他这个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就逊色太多。 一个大男人去当老师还是历史老师，就已经说明他这个人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倒不是看不起教师职业，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教师的工资低福利待遇也不是很好，属于饿不死也吃不饱的职业，就胜在稳定压力没有那么大。 有理想有追求的年轻人很少会去当老师。就算去当老师，也会选择语数外这些主要科目。 历史、计算机、美术、音乐这些科目，那真是一辈子什么好处都轮不到。 不过这个问题没必要纠结，他辞职了也好，这样马上就可以上任。方便的还是自己，于是说道： “那好，咱们就一起出发吧。还有，以后别叫我明公，就叫我大郎……吧。”岳山脸色怪异的道。 没办法，想到大郎这两个字，他的脑海里就情不自禁浮现出那句经典台词‘大郎，该吃药了’。 他倒还不至于为了这句台词就不让人用这个称呼了，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可以想见未来肯定会有更多的人用大郎来称呼他。总不能每次有人这么喊他就提醒别人一次吧。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当大郎吧，最多将来娶媳妇的时候别找金莲这样的。 “也好。”周尚云欣然道。 他自己也觉得喊一个十岁的孩子明公太违和了，而且传出去对岳山也不好。还是亲切一点的称呼更合适。 “不过，我觉得大郎当下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去做。”周尚云马上就进入了幕僚的角色。 “什么事情？”岳山问道。 “招募防閤。”周尚云道。 “什么是防閤？”岳山好奇的问道。 “朝廷禁卫武官置直阁将军﹐诸王﹑都督﹑刺史置防阁将军﹐以勇略之士充任﹐以防卫斋阁。按我大唐制﹐亲王以及京师文武执事官五品以上皆有防阁。”周尚云显然是做过了解的，相关律例张口就来：“大郎是男爵，位同从五品，理当享有十八名防閤。” 防閤是什么呢，通俗点理解就是护卫的意思。而且是在朝廷制内，可以佩刀武器装备，俸禄也是朝廷发放。 这待遇，相当于国家给私人配备了警卫队啊。十八个人，就是半个排的兵力。 想到这里，岳山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但他还保持着几分理智，疑惑的问道：“不是京师文武执事才有防閤吗？” “龙首山不就在畿辅之地吗？”周尚云微笑道。 “哈哈……好好好，尚云一来就立此大功，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是好。”岳山高兴的道。 “这是我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周尚云面上谦卑，心中实则很得意。看来自己之前的一番准备没有白费，一来就体现出了自己的价值。为以后的工作打下了基础。 “防閤去哪里招募？”岳山问道。 “有两种途径。第一种直接去兵部申请，他们会遴选军中勇士充任防閤。第二种是自己招募勇武之士，然后去兵部报备通过审核就可以充任防閤。”周尚云回道。 “你觉得我们应该通过哪种途径招人？”岳山继续请教道。 他不是一个不懂装懂的人，尤其是关系到自己身家安全的事情。 “去兵部申请。”周尚云肯定的道。 “为什么?”岳山意外的道。 难道不应该是通过第二种途径招人吗，自己招自己训练用起来才放心啊，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军中勇士经过严格的训练，精通搏杀之术。他们还受过军纪的约束，便于管理。且军士都是家底清白的人，不用担心他们起不该有的心思。”周尚云解释道： “江湖上也有强人，但这种人多惫懒之徒，生性散漫难以管教。且他们家底多不清白，用之恐惹事端。” 岳山恍然大悟，连忙点头表示理解。这就和前世招保安招司机招保镖都是退伍军人优先一个道理。 军人经过系统的训练经过军纪的约束，拥有强壮的身体服从性也比较强，能忍受各种恶劣环境，比一般人更适合这方面的工作。 至于会不会被安插间谍。 此时岳山也发觉自己想多了，他总是想着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争斗，害怕自己被李建成顺手给碾死了。 然而仔细想想，完全是自己想多了，说白了他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一个小小的献宝男爵，才只有十岁，连摇旗呐喊的资格都没有。李建成根本就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除非他自己跑到李建成面前蹦跶，正常情况下人家是完全无视他存在的。打击他？人家李建成丢不起那个人。 而且唐朝和其他朝代也有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没有专门的特务机构。汉朝有绣衣使者，宋朝有皇城司，明朝有锦衣卫，唯独唐朝没有此类机构。 有小说家杜撰什么百骑司、不良人之类的机构，说是唐朝的特务组织。然而事实上根本就不是如此。 不良人是载入史册的缉捕盗贼的机构，相当于是后来六扇门的雏形。最最最重要的是，不良人归地方衙门和刑部共同领导，连见到皇帝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当特务？ 百骑司就更扯了。遴选军中勇武忠心之士担任李世民的亲卫，负责和他一起游玩捕猎，这就是所有史书关于它的共同描述。说白了就是陪皇帝玩乐的亲卫。 而且顾名思义，百骑司，因这支亲卫只有百人而得名。靠这百人能监视的了谁？ 没有特务机构，他又是一个渺小到不起眼的男爵，谁会没事儿往他家里塞间谍密探？真当密探是那么好培养的吗？ 想通了这些，岳山只觉的豁然开朗，之前埋在心底的阴霾也烟消云散：“好，那今天我们就顺便把防閤的事情一并解决了。” 第四十四章 城外集市 很快岳山就体会到有一个得力幕僚的好处。他坐在家中什么都不用做，周尚云就找了一辆马车上门把他接走。 “这辆马车是隔壁杂货铺刘老板的，我告诉他大郎要去城内公干，他很热情的就借给了我。”周尚云说道。 顺带还借了一个车夫给他们，这个刘老板确实很会做人。 至于周尚云打着自己的名义借车，岳山很理解。这很正常，幕僚就是主家的影子，不打着主家的名义难道还能打着别人家的名义不成？ 这么说吧，幕僚犯了事儿主家都要受到牵连的，历史上被幕僚牵连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这也是为什么大家族招幕僚那么谨慎的原因。 也就是岳山起点太低，身边有实在没有可用的人手，否则哪轮得到周尚云当这个幕僚。 因为有冯箩筐和马车夫在，两人也没有聊什么太深的话题，只是由周尚云为他介绍长安城的情况。 马车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长安城外。 说实话岳山对长安城的第一印象是有些失望的。他以为自己首先看到的会是巍峨高大的城墙，城墙上站着一排排悍卒。可事实上呢…… 在离长安城还有两三里路程的时候，路两旁就开始出现各种货摊、茶棚、吃食铺子。越靠近长安城各色人等就越多。卖菜的、卖牲口的、卖杂货的应有尽有。 通过衣着就能看的出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普通百姓。 倒不是岳山歧视百姓什么的，而是……这哪里是一国京畿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农村集市。 影视作品里城墙外面可是非常干净整洁的，还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逗留。岳山难免受到影响，也以为古代城市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可眼前的一幕太颠覆他的认知了。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关于宋朝的一些趣闻轶事。 说宋朝早朝时间特别早，那些大臣都来不及吃早餐，于是皇城外就聚集了大量的早点铺子。 皇帝嫌这样太不美观，就想把早点铺子给清理了。但百姓就是不同意，双方拉扯到最后居然是皇帝败下阵来，只能捏着鼻子认可了他们的存在。 看来这种情况不只是宋朝有啊，唐朝就已经存在了。把京畿城墙外的地方搞成集市，咱们的老祖宗真有才。 岳山感慨道。失望过后他反而觉得这样的唐朝才更有人情味。 周尚云始终关注着岳山的一举一动，原本他以为这位草根出身的主家会被长安城外的繁华震惊到。 然而他却发现这位大郎不但没有一丝惊讶，反而很失望。后来不知道为啥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高深莫测，高深莫测啊，周尚云心中暗自警惕。这位主儿的年龄实在太具有欺骗性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有那么一刹那他居然忘记了双方之间的关系。 但岳山的表情变化却给他敲响了警钟，让他想起了对方可是连秦王都能哄得住的人物，自己可没有资格轻视他。 周尚云啊周尚云，你要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啊。这样的机会要是错过，就再也不会有了。 他心中拼命的提醒自己。 正欣赏古代人文风貌的岳山还不知道，自己新招募的幕僚内心深处居然唱了这么一出大戏。 还好不管是摆摊的还是来买东西的，都远离大路并不妨碍正常通行，岳山等人顺利到达城门前。 “郎君，我老汉只能把你们送到这里了，马车不让进城。”车把式赔笑道。 见岳山面露不解，周尚云马上解释道：“城内地方有限，外来马车不让随便进城。而且为了控制人数，早上进城检查会宽松一些，到了下午就比较严格，没有正当理由外乡人是无法进入的。” 岳山真的惊呆了，唐朝就已经开始限号了吗？居然还懂的控制人流量。到底还有什么是咱们的老祖宗没有想到的没有做到的？ 下了马车岳山反而不着急进城了。给了车把式几枚铜钱让他找个地儿歇息，他自己则带着周尚云冯箩筐两人在城外逛了起来。 看了一会他就发现这里和前世他小时候的乡下集市没有多大区别。卖什么的都有，自家织的布，自家种的蔬菜，有卖鱼的，有卖野味的，还有卖皮货的…… 而且大多都没有正儿八经的摊位，大家一个挨一个把货物摆在地上，看到有顾客过来就大声叫卖。 “他们在这里叫卖没人管吗？”岳山问道。 “怎么没人管，明面上这里属于长安县管辖，每个摊位都要交钱，多的几十文少的一文。暗地里还有许多地痞流氓收保护费。” 岳山点点头，这才正常。没有朝廷允许不可能在京城外面形成这么大的市场。至于收保护费的，他倒没有特别的愤怒，时代使然而已。 只要朝廷的触手一日无法伸到最基层，这种问题就一日无法解决，未来千年都会是如此。 直到二十一世纪，借助发达的舆论监督体系和深入基层的专政力量，才把这个毒瘤清除。 说句很残酷的话，在古代朝廷的力量无法深入基层的时候，正是这些乡绅、帮派在维系这最基本的社会制度。 所以，只能用一句时代使然来解释这一切。 “这里和城里的坊市有什么不同吗？”岳山又问道。 “坊市有的这里都有，坊市没有的这里也有。坊市比较安全，货物价格固定不容易买到劣等货物，相应的价格比这里贵。这里就鱼龙混杂了，鱼目混珠以次充好的事情时有发生。”周尚云说道： “但最大的好处就是价格便宜，所以城里面的小门小户都喜欢到这里购买物品，周边乡镇的人也喜欢到这里做交易。” 走着走着，三人来到了一处牲畜交易市场。只是这里明显就没有那么繁华了，卖的也只有鸡鸭鹅之类的小型禽类，再有就是狗啊猫啊什么的。 “没有卖牛马的吗？”岳山疑惑的问道。 “牛马是贵重牲畜，每一匹都必须有朝廷备案。交易也必须在城内专门的坊市才行，不允许私下交易。”周尚云道。 岳山恍然，这才符合古代人对牛马的重视。要是能随便交易，各种关于牛马的法律条款都形同虚设了。 “咦？”正走着，眼睛不经意间扫过一个木笼，岳山眼睛一亮停了下来。 第四十五章 国宝 “熊猫？”岳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使劲揉了揉眼睛，黑白毛发，黑眼圈，小背心……没错了，就是国宝大滚滚。 前世这可是重点保护对象，总统级待遇和它比起来都是小儿科，几百块钱才能在远处观看它十分钟。 捕杀别的保护动物不但不受谴责，还能上新闻联播的存在。 然而这只熊猫一点国宝的排面都没有，灰头土脸的趴在一个小笼子里。 岳山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蹲到笼子前仔细观察起来。这是一只熊猫幼崽，看模样不超过半岁。 它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奄奄一息的趴在笼子里，嘴里有一声没一声的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这凄惨的小模样，让后世的那些小姐姐看到了，肯定会发疯的。 根据前世网上看到的相关知识，这只幼崽远没有到脱离母熊的程度。现在它单独出现在这里，母熊十有八九凶多吉少了。 果然，卖家接下来的话验证了这一点。 卖家是一个三十余岁皮肤黝黑的猎户，叫卖了半天都没把熊猫卖出去。 正想着要不要趁它还活着赶紧杀了，虽然没有几两肉，熊皮还是值不少钱的。 突然就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一脸激动的跑过来。他心中一动知道生意来了，连忙满招呼道： “小郎君，你想买这头小兽吗？这可是传说中的异兽食铁兽，食铁为生。” “什么，这东西真的能吃铁？”冯箩筐一脸震惊的道。 岳山翻了个白眼，都懒得理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卖家了，低着头继续观察小熊猫。 周尚云知道自己出面的时候到了，只见他哂笑道：“食铁异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赶快让它吃块铁给我开开眼界。” 那中年汉子应该是早有腹稿，不慌不忙的道：“它是异兽许久才进食一次，不巧昨日才进过食，下次进食可能等到三五日以后了。” “是啊是啊，我可以作证，昨天我亲眼见到这异兽吃铁。”这时旁边一个摊位的人一脸认真的说道。 “呵……”周尚云冷笑一声：“满嘴胡言，你们可知道我家大郎是什么身份？圣人亲封的男爵。敢欺骗他，你们想过后果吗。” “男爵？”那人嘲笑道：“他要是男爵，那我就是子爵了。” 也难怪，岳山的衣着太过普通，冯箩筐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也就周尚云还好一点。这三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身于贵族之家。 “放肆。”周尚云怒喝道：“敢侮辱勋贵，你们活的不耐烦了。” 那边岳山则暗自摇头，对周尚云的能力有了大致的认识，他这么多年才混了个流外七等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么简单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能解决，却被他闹的这么大，最后还被人家羞辱了一番。看来他也只能当个幕僚，不适合负责具体的事务。 岳山是个怕麻烦的人，更不想和几个百姓起纠纷，直接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官身证明。 这是朝廷签的发证明身份的文书，和路引的作用差不多，但上面盖的是门下省、户部等中央机关的大印。 那猎户虽然不识字，但官印还是认识的。当他看清上面的大印，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起了响头： “男爵饶命，男爵饶命，小民不知道您的身份不是有意冲撞您的。” 说到这里，那猎户见岳山的注意力始终放在熊猫身上，眼睛一亮连忙说道： “这头小白罴就送给男爵了，还请您宽宏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 这时周围的人也发现了异常，慢慢的围了上来，对着岳山三人指指点点。 岳山抱拳朝众人行了一礼，大声说道：“诸位，我看中了这头白罴想要买走。可是这位贩夫却欺我年少，说这是食铁异兽。我的随从气不过和他理论才起了争执。请大家评评理，此事错在谁。” 围观的人见岳山气度不凡说话有理有据，就先信了三分。在看那猎户一脸羞愧的样子便再无怀疑，纷纷在一旁指责他道德低下云云。 岳山终于松了口气，他真怕这些人产生误会，然后落个欺压百姓的恶名。 还好他提前意识到这种情况，干脆利落的把事情给解决了。否则，后面有的是麻烦。 周尚云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脸色变的比那猎户还要苍白。 但岳山并没有理他，而是对猎户说道：“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操守，昧着良心做人最终会自食恶果。” 那猎户忙不迭的道：“是是是，小民记下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岳山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这头小白罴我要了，多少钱？” 那猎户连忙说道：“不要钱，不要钱，送给男爵了。” 岳山不悦的道：“我缺这点钱财吗？多少钱？” 见他发怒，那猎户心中一惊，连忙改口：“是是是，小民错了。这头小白罴是我杀死大白罴后在它们巢穴里发现的，本来就是添头。它太小了不值什么钱，您看着给点就行。” 岳山心想，敢杀国宝，放到后世枪毙十次都够了。 他也不欲和猎户多说，直接从褡裢里数了一百文钱扔给他道：“我也不占你便宜，这是一百文钱你拿好，这头白罴就是我的了，从此咱们两不相干。” 说完让冯箩筐提起小木笼转身就往城门口走去。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也没有了游玩的兴趣。 周围人群马上让开了一条道路，看着岳山离开后又重新围在一起，对着那猎户指指点点。 大意是说这猎户不是好人早晚要遭报应。还说他今天运气好碰到一个心善的小郎君，要是碰到脾气暴躁的，肯定拿他见官。 把那猎户臊的满脸黑红抬不起头。 离开人群后岳山恢复了正常行走速度，不紧不慢的往城门口走去。 周尚云如丧考妣，几经挣扎终于鼓起勇气道：“某错了，请大郎惩罚。” 岳山脸色稍霁，不怕犯错，知道自己错了肯认错，说明性格还有可取之处。最怕的就是那种死不认错的人。 “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第四十六章 折服 “好好想想以前遇到这样的问题你会怎么解决，在反思一下刚才为什么你又做了些什么。”岳山严厉的道。 “是，我得意忘形了差点给男爵府抹黑，请大郎责罚。”周尚云面红耳赤的道。 “你又错了。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抹黑男爵府？能给府上带来荣耀的、能抹黑府上的，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你们……”岳山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道： “雷霆雨露，恩自上出。” 周尚云怔怔的看着岳山，没想到才十岁的少年居然说出如此霸道的一句话。 这句话出自明朝天启年间杨涟的狱中血书，原文是：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意思是不管是好还是坏，都是皇帝的恩泽。 岳山自然不敢用‘莫非天恩’，因为‘天恩’历来指的都是皇帝的恩泽，他要是敢用估计秒秒钟掉脑袋。 所以他活学活用改成了恩自上出。‘上’可以指皇帝，也可以指你效忠的对象。 结合之前的话，岳山的意思就是：岳家的一切都是我创造出来的都属于我的，你们只是辅助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你的一切荣耀都来自于我，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所以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 然而周尚云却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因为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他是岳山的幕僚，是帮忙解决问题的而不是制造麻烦的。可刚才他的行径确确实实把一件小事儿闹大了。 周尚云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原因所在。一是成为幕僚未来有了奔头，得意忘形了。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合格的幕僚。 他幼时读过私塾，长大后家里没钱自己才智又平庸没能拜得名师，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辍学了。 后来靠着自学勉强掌握了一些知识，混了个仓储计史。他的阅历和见识也就仅止于此了。 他不知道幕僚是怎么当的，倒是经常见到那些大家族的管家是怎么办事儿的，所以下意识的在模仿他们。 然而事实上呢，管家和幕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职业。幕僚是助手，管家是狗。幕僚最重要的是能力，管家最重要的是忠心。 遇到问题了，幕僚需要用脑子去解决；管家的选择就比较多了，可以用脑子解决，也可以无脑扑上去撕咬维护自家主人，只要表现出了忠心就有口饭吃。 而刚才周尚云的行为就属于最后一种，无脑上去咬那个猎户。 一个真正有脑子的幕僚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直接揭穿猎户的谎言，告诉他这就是白罴，还能趁机压价以更低的价格买下白罴。难道被揭穿之后那猎户还敢死咬着不松口说那是食铁兽？ 然而他选择了最无脑的做法。主动暴露了岳山男爵的身份，扑上去撕咬，结果事情没解决还差点闹大。 周尚云前所未有的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能力。之前他还抱怨自己怀才不遇，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压根就没有才。现在‘遇’来了，连抓住的能力都没有。 这个现实让他异常的沮丧。 “我能力不足以担任幕僚，欲请辞，望男爵准许。” “呵呵……”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岳山反而笑了起来：“怎么，这就要放弃了？” 周尚云不解的看着他，自己都这样了不放弃还能怎么样？难道你会用一个这么平庸的人当幕僚吗？ 岳山决定还是趁这个机会和他好好谈一谈吧，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幕僚，真被吓跑了自己连个庸才都没的用了。 带着两人来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地方，让冯箩筐在一旁警戒，他拉着周尚云聊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只要发挥好自己的优点，踏踏实实做人，总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你知道你的优点在哪吗？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当我的幕僚吗？” “难道不是因为我们熟识吗？”周尚云问道。 “是，我让你当幕僚就是因为我们熟识，但和我熟悉的人多了去了，我为什么不找他们？”不等他回答，岳山就继续说道： “因为你比他们见多识广，因为你为人厚道办事踏实，因为你能耐得住寂寞。” “你是我的幕僚，有想过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吗？”岳山再次提问。 “拉近和秦王府的关系。”周尚云脱口而出道，显然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哪知道岳山却不停的摇头：“你错了，我现在要做的是蛰伏。我才十岁就封了男爵，哪怕和秦王的关系拉的在近又能如何？难道他还能封我当大官不成？别忘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未来五年甚至十年我都要蛰伏起来，直到长大成人。所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要做的不是搅风搅雨，而是沉下心夯实自己的基础，等待合适的机会一飞冲天。” “在这期间，我们要做的就是求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我需要一个性格稳重办事可靠能耐得住寂寞的幕僚，至于才能反而是其次。” 听着听着周尚云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想明白了许多问题。 之前他只想着怎么让岳山巴结秦王获得更多的好处，却忽略了岳山的年龄问题，十岁的孩子能干什么？ 如果是豪门权贵家的优秀子弟或许还能走上台面得到锻炼的机会。岳山出身太低底子太薄，现在走上台面就是找死。 蛰伏是最适合的计策。 而这样的计策居然出自十岁孩子之口，周尚云对自己的小主家彻底心服口服。 同时他也明白了岳山为什么会找自己当幕僚。 岳家近几年的事情很简单，大致可以分为两件。一件是维持和秦王府的关系，这个就不去提了，题中应有之意。另外一件就是慢慢的夯实岳家的家底儿。 房子要修，产业要管理好，培养家族人才……要做到这些事情并不需要多么高的才能，心思沉稳的平庸之人一样可以做的很好。 那些才高八斗的人反而不适合这个工作。那些人都想当弄潮儿，不会陪一个小小的男爵蛰伏五年十年时间，有这段时间他们说不定早就一步登天了。 而他周尚云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别说五年十年，就算二十年也能等。才智平庸在此时反而成为了优点。 当然了，这和他平时踏实做事老实做人与人为善有关。 想到这些，周尚云脸上重新浮出微笑。 “想通了？”岳山含笑问道。 周尚云重重点头。 “还辞不辞？” “不辞了。” “那走吧，我们去兵部把防閤的事情办了。” 第四十七章 尉迟宝琳 穿越唐朝将近一个月，岳山终于踏进了长安城的大门。 走过大门，他感觉好像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墙外面是乱糟糟的乡下集市，墙内是秩序井然的大都市。 宽敞明亮的街道，两侧房屋鳞次栉比。 当然了，房屋带给他的震撼并不是很大，前世他去影视城玩过，那些复古城市集群修的比这好太多了。 真正让他感到惊讶乃至于震撼的是街道上的行人，身穿华服的贵人和穿麻衣的黔首交相辉映。华服者骄傲而不凌人，麻衣者谦卑而不自贱。 果然不愧是被后世吹爆了的盛世大唐，这种发自内心的自信远不是后世能比的。后世国人也是在经过七十年奋斗到了二十一世纪才重新拥有了这种精气神。 走了几步岳山又有了新的发现，地面太平了。低头往脚下看去果然一马平川，连个坑坑洼洼都没有。 这时他脑海里浮现出百家讲坛上看过的一期节目。我国自古以来朝廷就特别重视道路修建，秦直道四通八达，质量也非常惊人历经两千年风雨都还能找到痕迹。 唐朝也同样非常重视道路修建，有‘八到’只说，意识就是以城市为核心四通八达辐射四方。长安城的‘八到’辐射范围东西南北各数百公里。 在没有柏油水泥的时期，古人还想出了各种办法硬化路面。比如现在他脚下的长安城，核心区域以青石、青砖铺就。普通地方路面用泥土和沙子夯实，锥插不进。 被车辆碾压出车辙或者有坑坑洼洼，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修补，确保道路平整。甚至还在上面撒了一层细沙防止飞尘。 虽然初唐的长安城还没有后来万国来朝的局面，但从细节处已经透露出了天朝底蕴。 岳山原本的计划是来城里逛一逛，但知道自己可以拥有防閤就改变了主意。毕竟长安城就在这里什么时候都可以来，防閤事关自身安全，必须优先处理。 周尚云作为地头蛇的作用就显现了出来，在路边找了辆城市公交——牛车来到兵部。 这个公交牛车是真的出乎岳山的意料，他一直以为公共交通工具是近代才有的，没想到唐朝就有专门经营这个生意的。 想想也正常，唐长安城作为历史上规模最宏大的都城，东西宽约十七公里，南北长约四十公里，不用交通工具出行会很不方便。 毕竟不是谁家都有牛马这种大型牲口的。 还好龙首山在长安城北方，而皇宫也坐落在长安城北部，一行人没花多少时间就来到了目的地。 对皇宫岳山是很好奇的，但他知道好奇心能害死猫，为了不惹事儿还是赶紧把事情办完远离这世界的中心为好。 总之一句话，在李世民没有登上皇位之前他要从心一些，有多从心就有多从心。所以他让周尚云直接带他去了兵部。 亮出自己男爵的身份很顺利通过大门，花了几枚铜钱让扫地大爷带着他找到了负责此事的主事那里。 走进办公室看到那位主事的时候，岳山忍不住愣了一下。无他，这位主事的样子太有特色了，身高七尺黑面虎须怎么看都是一员虎将而不是兵部主事。 不过他可不敢把自己的意思表露出来，面色如常的问道：“敢问可是赵主事？” 那壮汉见到走进来的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少年也很惊讶，听到岳山的询问摇头说道：“不是，我也是找赵主事办事儿的。你是谁家的少年郎怎么跑到兵部来了，这可不是你玩耍的地方。” 这位大汉嗓门很大震的人耳朵疼，岳山抠了抠耳朵说道：“我是新晋龙首山男爵，找赵主事有事相商。” 那壮汉惊讶的问道：“你说你是男爵？你爹是谁？这么小就封爵了，你爹肯定很厉害。” “……”岳山决定还是不要理这个粗鲁的家伙了，走到一旁等着那位赵主事回来。 然而那位壮汉却不肯消停，追着他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爹是谁呢，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呢。” 岳山白了他一眼，这没眼色的家伙到底是谁？那位赵主事不会是为了躲他才不在办公室的吧？还别说，他的真的猜到了真相。 “就算你爹不认识我那也肯定认识我爹。我爹是秦王府左二护副军尉迟恭，我叫尉迟宝琳也在秦王府任职……” 什么，这个黑脸话痨是尉迟恭的儿子？岳山惊讶的想道。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史传尉迟恭身躯壮硕黑面虬髯，和眼前这个人还真有几分相似。 只是尉迟恭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吗？这货看起来起码有三十了，就算他面相老也有二十多了。 前世关于尉迟宝琳的记载并不多，岳山也不是很了解这个人。只知道他是尉迟恭的儿子，继承了鄂国公的爵位。 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他一直以为秦琼啊、程咬金啊、长孙无忌啊、李世民啊这些人年龄相差不是很大，他们的子女年龄应该也是相仿的。 直到亲眼见到尉迟宝琳才知道自己错了，这货起码有二十了。那这样算来尉迟恭的年龄有四十了啊，比李世民还大。岳山的思维又开始发散…… “你这孩子太不懂礼了，就算你不想告诉我你爹是谁，也不用一句话都不说吧？”尉迟宝琳气愤的道。 “额，尉迟……”岳山想解释，但一开口就尴尬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啊。想了想还是用唐朝通用的称呼吧：“尉迟大郎想差了，我是因献宝有功被陛下封的男爵。至于家父，只是普通人而已。” “献宝？你不会是献武德犁的岳山吧？”尉迟宝琳问道。 “正是某。”岳山道。 “哎呀，原来是你。咱们自己人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尉迟宝琳惊喜的道。 岳山没有反驳，也知道尉迟宝琳为什么要这么说。他献宝是通过秦王李世民，天然站队在秦王一方。 想改变这种标签也比较简单，短期内别和秦王府有什么往来，或者直接投入其他人门下。大家自然就知道他和秦王府没有什么过深的瓜葛。 然而岳山肯定不会这么做，除非他傻了。 但尉迟宝琳连这个二傻子一样的话痨都知道自己是秦王的人，更别提其他人了。这也让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蛰伏，尤其是玄武门之变没有发生之前，一定要蛰伏起来。免得被人手顺给收拾了。 “你找赵主事什么事情啊？给我说，我帮找他。”尉迟宝琳问道。 于是岳山就把防閤的事情告诉了他。 “哈哈……防閤好，防閤好，你来的也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哪知道尉迟宝琳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样，兴奋的说道。 第四十八章 残兵 岳山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尉迟宝琳，我来要防閤和你有什么关系至于这么开心吗？抱秦王大腿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每一个你都这么热情，你爹还不把你抽死。 尉迟宝琳毫无所觉的拍了拍胸脯，一副交给我了的样子，然后狠狠的一拍桌子大声嚷嚷道：“人呐，人都哪去了？再不来人我就把这个房间给砸了。” 岳山正奇怪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旁边房间窜了出去，一溜烟跑的不见了人影。 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这位赵主事百分之百是在躲着这位尉迟大傻，人家害怕他闹事儿，还专门派人在一旁盯着。 但……岳山再次打量起尉迟宝琳来。他能看得出这一点，说明一点都不傻啊，心里比大多数人透亮着呢。 尉迟宝琳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岳山的异样目光，憨笑道：“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不发发火他们就不肯出来办事儿。” 此时岳山可不敢在轻信他的表现，这人表面粗鲁内心鬼精鬼精的。而且他也很好奇这位尉迟大公子为何这般热情，于是顺着他的话道： “也就尉迟大郎敢在这里拍桌子，换个人早就被人打出去了。” “哈哈……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尉迟宝琳得意洋洋的大笑道。 正聊着，一位中年白面短须身着绿袍的官吏走了进来：“不知尉迟校尉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行了行了，别在这装了，我就问你我的事情你到底给不给办。”尉迟宝琳不耐烦的道。 “这个吗，尉迟校尉是真的为难我了。这种事情我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办不了呀。”赵主事苦笑道。 “堂堂兵部主事安置不了几个兵，这话说出去谁信？”尉迟宝琳怒道。 “可你的要求实在太高了啊。解甲归田他们不愿意，押运粮草也不去，非要去打仗。他们身有残缺上战场不就是送死吗？再说也没有将军肯要他们呀。”赵主事无奈的道。 “那我不管，他们都是为国立过功的人，战场上受伤致使身体残缺不能就这么把他们赶走。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当不良人，给人看家护院也行，总之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尉迟宝琳梗着脖子道。 “我的尉迟大郎，我知道你重情义想给曾经的部下某个好前程。可你这不是为难人吗？他们身有残缺，怎么当不良人？谁家会要他们当护院？”赵主事哀叹道。 听到这里，岳山大致明白了尉迟宝琳是来干什么的。貌似他以前的属下在战场受伤导致残疾，只能解甲归田。 但这些人不愿意回家，也不愿意去后勤部队，只想去前线厮杀。兵部不同意他们就过来闹事儿，尉迟宝琳是为部下张目来了。 而且，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尉迟宝琳听说自己是来要防閤的就变得这么热情了。如果没猜错，这货是想让他的那些部下给他当护卫。 果然，越是外表憨厚的人就越是一肚子坏水，这货从一进门就开始算计他了。 “那如果我找到人愿意要他们当护院，你肯给他们防閤的身份吗？”尉迟宝琳冷不丁的问道。 “行，只要你找到人要，我马上就给他们入籍。”赵主事道。 见他答应，尉迟宝琳转头看向岳山，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成了谄媚：“那个……岳兄弟，我有一事相求。” “是不是想让你的那些部下给我当防閤？”岳山淡淡的道。 “啊？”尉迟宝琳瞠目结舌，显然是没想到岳山居然能猜到他的心思。 响鼓不用重锤，就通过这一句话他心中也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少年有着远超年龄的心智。 如果今天自己不把话说清楚，不但防閤的事情谈不成，恐怕还会给双方心中留下一根刺。 此时他也不禁懊悔，以为对方是十岁少年就想哄骗着让他把自己的部下收为防閤。现在想想，实在太过草率太不地道了。 然而现在他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促成这个计划，否则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想到这里，他收起了小心思诚恳的道：“当年我初入军中少不更事，幸得几名老军士照顾方才活了下来。后来我调入秦王府任职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前几天他们突然找到我求助，说因为伤残被兵部放还回乡，他们不愿意就请我过来想想办法。” “你不知道，我看到他们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年他们都是军中悍勇之士弓马娴熟，现在身体残缺不全，有的少了半条腿，有的缺了一条胳膊，要多可怜……” “朝廷难道就不管他们吗？”岳山忍不住问道。 “这位……小郎君误会了。每一位解甲归田的将士朝廷都发放了财物分给了田亩，还免除了他们一生的徭役。只要安心耕作，用不了几年就是富余之家。”赵主事插话道。 他通过尉迟宝琳的话里察觉到岳山的身份不简单，所以态度非常的和蔼。 “那他们为什么不回家？”岳山不解的道，难道还有人想一辈子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不成？ “他们大半辈子都在军营中度过，双手只提得动刀剑已经不会使用农具了。而且他们身体残缺也做不动别的活计，回家只能拖累家人。所以才想继续留在军中。”尉迟宝琳伤感的道。 “这样的人多吗？”岳山问道。 “很多，但大多数都被我们劝走了。只有尉迟校尉的这几个部下铁了心的要留下。”赵主事说道。 “他们有几个人？”岳山问道。 “六个。”赵主事道：“全都身有残缺，最严重的一个失去了一条腿，最轻的丢了右手三根手指。” “我能见一见他们吗？”岳山眉头微皱，想了想说道。 “可以可以，我这就带你过去。”尉迟宝琳迫不及待的道。 “慢着。”赵主事喝住他们，然后朝岳山问道：“敢问这位小郎君是何人？来此有何公干？” 岳山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做过自我介绍，连忙说道：“我是陛下近日亲封的龙首山男，来此是想申请防閤。” 第四十九章 挑选防閤 “原来是创造武德犁的龙首山男，请受赵广年一拜。”赵广年挥动衣袖，双手合抱行了一礼。 “不敢不敢，当不得赵主事此礼。”岳山连忙道。 别看他是男爵位同从五品级别比赵广年高，但人家是兵部实权派位卑权重。自己不过是闲散之人无职无权，还真不能大咧咧的受这一礼。 “武德犁乃国之利器造福于民，这一礼男爵受得。”赵广年郑重的道。 岳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侥幸得之，惭愧惭愧。” 受史书的影响，他一直以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历朝历代都是鄙视科学人才，不重视技术革新的。 然而他发现自己敬献武德犁得封龙首山男爵之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很客气，对他的功绩非常认同。并没有人嘲讽他靠奇技淫巧上位什么的。 甚至隋唐大佬级别的人物裴矩都亲自去见他，只为当面感谢。长安令田学臣也为此对他很是赞许，今天赵广年亦是如此。 是史书记载错了？还是哪里出现了不对？岳山有些疑惑。 但此时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报过身份，赵广年确认他拥有使用防閤的资格之后就不在耽搁，带着他往兵部衙门左侧的院子走去。 在门外等候的周尚云自觉的跟在后面。尉迟宝琳和赵广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好像他不存在一般。周尚云脸色如常没有一点受到屈辱的样子，好像他也认为别人无视他理所应当一样。 这也给岳山提了个醒，古代始终是古代，阶级深入人心。 赵广年无视周尚云，对岳山的态度却截然不同，非常的友好和善。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防閤的招募和使用规则。 防閤说是有军中勇士充任，实际上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有资格直接从现役军人中挑人。像岳山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就只能从退役将士里挑选了。 就算他非要去挑选现役军人，别人也只会给他歪瓜裂枣，那些被选中的将士也不会乐意。毕竟初唐当兵还是很有前途的，比跟着一个小贵族要强太多。 但已经退役的将士就没有那么多选择了，能有个差事就谢天谢地了。再说防閤也属于有编制的兵种，可以领取俸禄享有和正规军同样的待遇，只是缺少了获取军功的途径罢了。 对于那些已经认命只想找个稳定工作的人来说，反而是最合适的。 使用规则也很简单，只要符合朝廷律法要求可以一直使用。如果对哪个人不满意可以退回来换新的，如果满意用到死都没关系。 甚至老的防閤死了，还可以让他的子孙来接替这个位置。只要主家同意，带着他们来兵部报备一下就行了。 这其实就是变相的家将，只不过家将不入军籍，而这些人都属于在籍军人。 岳山很有眼色，不用人劝就主动表态从退役军人里选。对他的识相赵广年非常满意，拍着胸脯保证给他挑选合用的人，不会坑他。 然后又给他介绍这些退役将士的来处，主要分为以下几类： 很多将士或因为年龄大了，或者犯了过错，或者伤残而退役。还有一些是临时招募的将士，打完仗军队解散大家集体解甲归田。 大多数将士被放还之后都会回老家，朝廷给每个将士都分封了数量庞大的土地，足够他们过上富裕的日子。 但总有例外，有那么一些人就是不愿意回家。 有些是过惯了军队生活，离开军队就活不下去；有些是想再搏一搏看能不能封妻荫子；有些是身有残疾，不想回去拖累家人。 “尉迟校尉的部下就是最后一种情况。他们还非常的挑剔，差的活计不愿意做，可好的活计他们身有残疾也干不了啊。朝廷岁入有限也不能白白养着他们，是最难安置的。”赵主事意有所指的道。 尉迟宝琳闷着头装作没听见。但岳山却敏锐的发现，他耳后的皮肤都变红了。显然他也知道自己理亏并感到羞愧。 但也正是因此，岳山对他反而产生了好感。能拉下自己的脸面为之前的老部下某差事，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别院大门外，赵广年在门口停下对岳山说道：“等会岳男爵要当心，这里面都是一群老杀才不识礼数，莫要被他们冲撞了。” “谢赵主事提醒，我记下了。”岳山感激的道。 “放心，有我在他们伤不到岳男爵你的。”尉迟宝琳瓮声道。 “那样最好，希望等会儿别堕了尉迟家的威名。”掌握了主动权的赵主事这会儿非常硬气，怼道。 说完，他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内非常的空旷，连个正儿八经的房屋都没有，只有一排草棚。院内约莫有百余壮汉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应该很热闹才对，然而院内却非常的安静。几乎没有谁大声喧哗，就算聊天也会尽量压低声音。 岳山心中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个中缘由，不敢。 这里是兵部衙门的办公地点，别说是一些普通将士，就算一般的官吏来了这里也要谨言慎行。更何况这些人都有求于兵部，自然不敢乱来。 当看到走进来的赵主事的时候，这些人瞬间就活了过来，‘哗啦’一声冲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赵主事，我已经在这里两个月了，您老人家就行行好让我回去吧。” “赵主事，我一辈子都在兵营里，朝廷让我走就是要我的命啊。” “我不回家，我要继续当兵为国杀敌……” “……” 刚刚还挺安静的院子，马上就变得嘈杂起来。赵主事和尉迟宝琳见惯了这种场面，面色如常。 而两人也在私下悄悄的观察岳山的表现。当他们发现岳山处之泰然没有丝毫惊慌害怕的时候都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小小年纪就拥有如此胆色，前途不可限量啊。 而岳山呢，前世他虽然没有参过军，但参加过军训啊。几千号新生军训场面比这个大多了。虽然这些军士身上的杀气让他心中有些不舒服，但也不至于无法忍受。 “都闭嘴。”赵广年忽然脸色一变，呵斥道：“吵什么吵，怎么安置你们朝廷自有法度。要是什么由着你们的想法来，那岂不乱套了？谁在喧哗，我就把他赶出去。” 就好像是被按了静止开关一样，刚才还吵闹不休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赵广年满意的点点头，才继续说道：“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这位是陛下亲封的龙首山男，按照朝廷律法可以拥有十八名防閤。今天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挑选防閤，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你们自己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一沉，阴声道：“机会我给你们了，要是没有被挑中那就是你们自己不争气。都老老实实的服从安排滚回老家去，谁再在这里闹事儿，就别怪我姓赵的不客气。” 那些将士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威胁一样，都用热切的目光盯着岳山，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吃了一般。 第五十章 挑人 这时尉迟宝琳挪到岳山身边想和他说些什么。 岳山却抢先一步说道：“尉迟校尉，还请你帮忙整一下队。”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自然知道尉迟宝琳要说什么，不就是想推荐那几个老部下吗。他既然想和尉迟宝琳交好，自然会把这些人收下。大不了让他们在外围看门，或者直接去学堂看大门。 反正有十八个名额，去掉六个还剩下十二个，足够保护他们一家四口的安全了。 尉迟宝琳心领神会，回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一个个围在这里成何体统？你们在军中就学到了这些吗？整队。” 他的形象实在太具有特色，一看就是将门出身，加上又是和赵主事、岳山一起来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这些老兵油子马上噤声快速排列站队。 岳山观察着这些人的动作，有一部分人很快就找准了位置站立不动，还有一部分乱糟糟和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同时他的心中还默默的数着数……一、二、三……当默念到二十的时候，他大喊一声“停”。 然而也不知道是他的声音太小别人没听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有少数人停了下来，更多的依然在到处找位置。 他的脸色马上阴了下来。 尉迟宝琳虽然搞不懂岳山在做什么，但也是脸色一寒，怒喝道：“停。” 这下终于有了效果，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我喊停的时候所有没有停下的人，可以离开了。”岳山淡淡的道。 那些事先站好队或者听话停下的人都露出了喜色，这一下就少了三分之二的竞争者啊。但那些被淘汰的人就不乐意了，叫嚷道： “啊，为什么？” “你什么时候喊停了，我怎么没听到？” “我也没听到。” “你不是让整队吗？凭什么让我们走？” “就是凭什么？” “安静，想造反吗你们？”尉迟宝琳再次怒喝道。 等他们安静下来，岳山才哂笑道： “一支军队首要的就是纪律，要做到令行禁止。刚才我下令你们不听，要么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要么就是一群不把军纪放在眼里的乌合之众。我为什么要收下你们？这个理由你们满意吗？” 刚才还群情激奋的被淘汰者气势一下就泄了，因为他们知道岳山说的是对的。 赵主事和尉迟宝琳则惊讶的看着岳山，这位才十岁的龙首山男居然懂兵？果然不愧是奇人弟子啊，不能小觑。 这时岳山再次说道：“我再告诉你们一个道理。今天是我来挑选防閤想要谁就要谁，这是我的权利，是陛下是朝廷赋予我的权利。我就是不想要你们，你们又、能、怎、么、样？” 闻言那些被淘汰的人顿时面如土色，沮丧的走到一旁。 赵主事和尉迟宝琳还没有从刚才的惊讶中清醒过来，又再次被这句话镇住了。 我就是不想要你们，你们又能怎么样？这话是何等的霸道。 他们怎么都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出自眼前这个一直表现都很温和谦恭的少年之口。还是当着这么多军士的面，这需要何等的胆色啊。 赵主事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他的态度，尉迟宝琳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和认同。 透明人一样跟在后面的周尚云心中莫名的舒爽，你们这群粗胚，也感受到主家的霸道了吧。 岳山原本的计划是数十个数，没有站好队的淘汰。这是前世军训教官常用的办法，十秒内没有集合完成的要挨罚。 只是考虑到这些人不是来自同一支部队，没有一起练习过，就延长到二十个数。 而且他的要求不是必须按照高低个站的整整齐齐，而是能列出一个队列就可以了。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就真的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你个人战斗力再强我也不要。 但二十个数数完发现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合格，他就知道自己的要求还是太高了点。不得不再次降低了标准，凡是听到命令及时停下来的都留下。 结果，依然淘汰了三分之二，场上就只剩下了不到四十人。 等那些被淘汰的人离开，岳山也不用尉迟宝琳帮忙了，自己喊道：“整队。” 剩下的士兵也摸清了他的套路，只用了不到七秒就站成了两排。虽然看上去参差不齐，但起码是两列队列，看上去舒服了很多。 然而站在一旁的尉迟宝琳脸色就变的很难看了，他发现自己的那六个部下居然一个都不在。 想给他们说情，可不知道为啥刚才那句‘你们能怎么样’的霸道话开始在脑海里回荡，求情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挑人的标准和别人不同，不问你们来自哪支军队，不管你们打过什么硬仗，也不问你们都会些什么。我只说几个要求，符合要求的留下，不符合要求的自己离开。”岳山继续说道。 底下三十余人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等着他后面的话。 “第一条，之前触犯过律法受到处罚的出列。” 有七个人一脸沮丧的走了出来。 “家中别无他人，孑然一身的出列。” 又有四个人走了出来，其中两个临走的时候还恶狠狠的瞪了岳山一眼。 “没有杀过人的出列。” 这次没有一个人被淘汰，也就意味着大家都杀过人。 “肢体残缺影响杀敌的出列。” 这次有六个人出列。岳山知道这一条很残忍，但他必须这么做。这些人是防閤，是要守护他一家安全的人，容不得他仁慈。 此时场下就只剩下二十个人，这些人都紧张的盯着岳山，生怕他一开口就把自己给淘汰了。 岳山看着他们缓缓说出了最后一个标准：“从第一个开始报年龄，最大的八个人淘汰。” “三十六。”队列第一个黑瘦的大高个大声喊道。 “四十五。” “三十七。” “五十一。” “……” 二十人很快就报完年龄，不用岳山撵八个年龄大的就自己从队列里走了出去，场下不多不少就剩下十二人。 第五十一章 名额确定 剩下的十二个人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都是身强体壮之辈，从目光中充盈的杀意就能看得出是一把好手。 如果用的好，这些人起码可以为他效力十年。至于十年之后……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再说。 “咳咳。”正当岳山一脸兴奋的打量自己的保镖的时候，身旁传来一阵干咳。他转头看去，发现尉迟宝琳正满脸赤红目光飘忽不定不敢看他。 他心中暗笑，你小子终于沉不住气了。于是也不再故意吊他的胃口，笑道：“尉迟校尉，你的那些部下呢一起叫过来吧。” “咳咳……那个……为兄代他们……咳咳……为兄谢过岳兄弟。”尉迟宝琳磕磕巴巴的说道。 “呵呵……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岳山满意的笑了。 他留下那六个人不就是为了这一声‘兄弟’吗。以后和尉迟家就算成不了朋友了，也不会成为对手。 尉迟宝琳一愣，随即也大笑道：“是啊，自家兄弟，那哥哥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朝远处喝道：“马不四你们几个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还不滚过来。” 然后就见几个人从人堆里连滚带爬的来到近前，尉迟宝琳又劈头盖脸的训了他们几句才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见过岳男爵。” “见过男爵。”马不四六人连忙行礼，同时还偷偷的打量着岳山。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们实在不敢相信刚才那一番操作居然出自眼前的少年之手。 贵人果然是贵人啊，才十岁就有如此手段，跟着这样的主家肯定有前途。 岳山也在打量着这六个人，只能说一般吧。这不是贬义词，对一群缺胳膊少腿的人实在没有什么评价的。唯一还算不错的就是精神头了，没有一般残疾人那种颓废。 “嗯，你们归队吧。”岳山颔首一笑，指了指队列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即便知道自己走了后门有很大的可能被选中，但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马不四六人依然非常激动。 不停的朝岳山和尉迟宝琳鞠躬行礼：“谢谢男爵，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干。谢谢队正，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永远铭记于心。” 这一番明显走后门的操作自然引得被淘汰的人群一阵躁动，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指责岳山不公。 一旁的赵广年把这一幕全看在了眼里，他心中忍不住赞叹一声‘少年俊杰’。 他是兵部主事，深知这些**的恼人之处。多少勋贵子弟多少号称知兵懂兵的所谓天才，刚入军营的时候都拿他们没有办法，甚至有些还反过来被他们整的灰头土脸。 可现在，他们却被一个十岁的农家子三言两语连削带打的给镇住了。 尤其是那一句‘我就是不想要你们，你们又能怎么样’现在想想都让人心悸神摇。称呼他一声少年才俊一点都不为过。 见事情已定，他上前一步说道：“恭喜两位，事情完满解决。” 岳山连忙回道：“幸赖赵主事帮衬，一会还要麻烦你给他们入籍。” 赵广年道：“分内之事，岳男爵客气了。” 这时尉迟宝琳也赔笑道：“嘿嘿……此事还要多谢赵主事，前几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改天我在醉仙楼摆宴给你赔罪。” “尉迟校尉的酒我可不敢喝，不过要是岳男爵肯赏光，某肯定去。”赵广年说道。 他话里的善意岳山如何能听不出来，于是笑着回道：“哈哈……醉仙楼还是算了，我这情况不适合去那些地方。如果换个安静点的地方，我也是求之不得啊。” 闻言赵广年对他更多了几分赞赏，这是个有原则有分寸的少年。 醉仙楼不是那种喝花酒的地方，但也是声色犬马的场合，确实不太适合一个十岁的孩子去。岳山宁愿放弃和两人结交的机会都不去，可见是个有原则的人。 而且三人去那里显得太过于形式化，反而不方便交流。还不如私下找个安静的地方喝喝酒谈谈心什么的来的实际。 尉迟宝琳也从善如流：“好，就这么说定了。改天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们一起聚一聚。” “好。”“行，我等着。” 事情既定，三人之间就多了几分亲切。 又寒暄了几句就一起返回赵广年的办公室，给那十八名士兵办理了入籍手续。岳山签字画押之后，正式确立了主从关系。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防閤属于在籍的将士拥有佩戴制式兵器的资格，所以岳山还要去申请武器装备。 有赵广年这个地头蛇在，这些事情办的也很顺利，没有遇到任何刁难。而且拿到手的全都是崭新的装备不是那种陈年旧货，甚至还有两张强弓。 要不是弓弩属于违禁品，赵广年甚至都能给他搞一把过来。 这让岳山再次感慨，朝中有人好办事啊。 事情办完时间已经近午，岳山这才和赵广年告别，带着那十八名新得的护卫离开兵部。 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尉迟宝琳把他原本的那六名部下叫到一旁，当着岳山的面说道： “大家兄弟一场，你们曾经帮过我，今天我也帮你们找了一份合适的差事，咱们之间两清了从此再无瓜葛。” “队正。”马不四激动的想说什么，被尉迟宝挥手制止。 “岳男爵不嫌弃你们残缺之躯把你们留在身边，这固然有我的面子在，但也是他对你们的恩情。从此以后好好的跟在他的身边尽心尽力办事儿，不可三心二意。这是我作为曾经的兄弟给你们的最后忠告。” “是，队正你放心，从此我马不四这条命就是岳男爵的了。要是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就让我千刀万剐乱箭穿心而死。” “对，背主之人不得好死。”其他五人也齐声说道。 “好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尉迟宝琳虎目含泪，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岳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没有说话，这时候他也不适合去说什么。 尉迟宝琳这一出其实就是做给他看的。 马不四六人原本是他的部下，此番又是因为他的面子才有了现在的差事。那以后他们是听岳山这个主人的，还是听他的？ 如果这一点不说清楚，不但会影响到他们六个的前途，还会影响他和岳山的关系。 而刚才他的那一番话就是在告诉岳山，我和他们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你可以随意处置他们不用看我的面子。 同时也是在告诉马不四六人，我帮你们是为了还之前的恩情，你们不用感谢我，我也不会用这件事情挟恩图报要挟你们。从此咱们两清了，你们好好的效忠新主人吧。 马不四开始没有听出这一层意思，还想说自己不会当忘恩负义的人之类的话。等他听明白了之后心中很是难受，但也知道不是逞强的时候，马上发了毒誓。其他五人也跟着发誓表明自己的忠心。 不要觉得他们忘恩负义什么的，古人处理人际关系的方式和现在有很大的不同。有时候双方杀得死去活来，底下的臣子却是至交好友。 当主公的对这种关系也是心知肚明，却从来不会因此责备怀疑自己的属下。看过三国的应该更能理解这种关系。 哪像现在，很多公司老板心眼小的和针尖一样。在职员工和离职员工一起吃饭都觉得自己受到侮辱，要把人开除。还美其名曰这就是管理艺术。 最可笑的是，这种从西方传过来的所谓管理艺术，居然还非常的有市场。 这些人真应该看看三国演义，看看红楼梦，好好研究一下中国人际关系。别总把西方那一套奉为圭臬。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二十一世纪都过了二十年了，就别再迷信西方那一套了。 当然，并不是说西方不行，而是中国拥有自己的文化，很多东西不能生搬硬套，要活学活用。 岳山自然也是非常开心，最后一丝担忧也消失了。 倒不是他有多相信尉迟宝琳等人，而是他知道古人对誓言非常的看重。尤其是和自己职业相关的毒誓，基本没有人敢违背。 比如商人尤为敬畏破财相关的誓言，船夫敬畏翻船之类的誓言，当兵的最惧怕的就是刀斧加身类的誓言。 马不四六人敢说乱箭穿心不得好死，那基本就代表是真的不会背叛岳山。之所以用‘基本’而不是肯定，那是因为后面还要看岳山这个主人会不会做人了。 最后一个隐患破除，众人的关系顿时更加的融洽。岳山这个新晋的男爵做东请大家伙一起吃了顿午饭。 吃饭的时候岳山也没有忘记那个小熊猫，怕它啃不动肉，特意要了盆肉汤。 没想到这小东西一点都不怕生，一边发出‘汪汪汪’的叫声表达自己的愤怒，一边把头扎进陶盆里大口喝着肉汤。 那蠢萌蠢萌的模样把众人逗的哈哈大笑。 尉迟宝琳看着这只小熊猫露出了沉思，等岳山回到座位，他才说道：“听说长乐公主非常喜欢小动物，一直想要一只玩玩。” 说完就没事儿人一样埋头大吃起来。 而岳山则陷入了思考。 第五十二章 心思复杂 岳山思考的是尉迟宝琳为什么没头没脑的说这么一句话，难道真的是让他把熊猫送给李丽质？ 不，不可能。 后世熊猫是国宝是圆滚滚是萌物，但此时它们是标标准准的猛兽，徒手撕人的那种。从古人对它的称呼就能看出端倪，白罴、花熊、白熊。 如果李丽质七八岁或者更大，送她小熊猫还没问题。她能照顾好自己不会被伤到，但她才两岁。 就算熊猫生性温和一般不伤人类，但毕竟是没有经过驯化的野兽，万一把小丫头挠着咬着了，这个责任谁都负不起。 除非尉迟宝琳心怀不轨想要算计他，马上他又摇摇头驱除了这个念头。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尉迟宝琳不会害他。 那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呢？ 长乐公主李丽质……秦王李世民的长女……秦王李世民……秦王……秦王……岳山嘴里默默念叨，他觉得真相就在眼前，可总是隔着一层纱怎么都无法看清。 这时他脑中灵光一闪，犹如一阵清风拂过，眼前的云雾被吹散。原来如此，他兴奋的想道。 然而随即他又苦笑起来。这尉迟宝琳表面看起来粗枝大叶，没想到心思这么细腻，简简单单三言两语的事情非要打哑谜。 你想提醒我该去秦王府走动走动直接说不就行了吗？还非要那长乐公主说事儿。我要是没有猜透你的意思，真把小熊猫送过去怎么办？ 有李世民两口子在，小熊猫肯定会被隔离开来没有伤到李丽质的可能。但我会被人耻笑的好吧。 送两岁多小丫头一头猛兽，啧啧，你龙首山男有想法呀。 岳山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你个黑脸黑心的家伙等着，以后有你好看。 尉迟宝琳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顿时就明白他悟透了自己的意思，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了起来。 岳山嘴角抽搐了一下，大哥，你把牙齿上的菜叶拿掉再笑行不？恶不恶心。 实际上岳山对尉迟宝琳是充满感激的，自己也确实该去秦王府拜拜山头了。 之前他因为清楚历史走向，知道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争斗即将进入白热化。齐王李元吉数次出谋划策要杀掉李世民，甚至魏征也出过这样的计策，只是李建成优柔寡断始终不肯下手。 好不容易被手下的人说动了心，也不肯用刀斧加身之计而是选择了下毒，给了李世民翻盘的机会。 亲兄弟之间都白刃相见了，更何况下面的小虾米。 他怕死，他害怕被人顺手给碾死，所以选择了从心选择了自欺欺人。他以为只要自己不和秦王府交往过深大家就会忽视他。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不管李世民和李建成的争斗多么激烈，还真没有直接对对方的部下出过手。 李元吉确实收买过李世民的人，甚至也有过想把程咬金等人全干掉的念头，可最终都没有实施。只是想办法把秦王府的精英调离中枢。 不管是因为李世民的保护让他们没有得逞，还是别的原因，总之双方的手下确确实实没有受到直接的打击。至于杨文干之流那都是罪有应得，不能相提并论。 还有就是岳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一个小小的男爵，只有十岁，还是闲职没有任何实权。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他也是最近才参透了这一点，明白自己想的有点多了。正犹豫要不要去秦王府转一圈露个脸，尉迟宝琳的提醒让他下定了决心。 去，必须去。 解决了一个心病，他顿时觉得浑身轻松，连一向吃不惯的唐朝饭菜都觉得合口了不少。 吃过饭之后他就和尉迟宝琳告别，带着手下准备返回四姓坪。 至于拜访秦王府，现在不是时候。 一是没有任何准备，空着手去总不太好。二是时间不对，已经过了中午不适合去别人家里拜访。 这是中国自古以来的规矩，下午去别人家拜访是不礼貌的，就算走亲戚也都会选择上午去。 除非事先约好了，或者有紧急情况，都不会下去走亲访友。 去了之后聊的开心主家留你可以留下吃午饭，聊的不开心主家不开口留人，你看时间差不多就可以离开了。 但除非你准备在这里过夜，否则吃过午饭聊上一会儿就可以起身离开了。 虽然现代人已经不大讲究这些规矩，但所幸岳山还是了解一些的，他肯定不会现在去拜访。 况且，他身后还跟着二十个大老爷们呢，总不能带着大家一起去秦王府吧？让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他要攻打秦王府呢。 所以他要先把这些人送回家安置好才行。 想到这里，岳山不得不再次感叹，身边无人可用啊。 如果家里有可用的人，他可以让十八名防閤自己去四姓坪，家里人自会把一切安置妥当。可惜不管是岳老四夫妇还是岳二娃，都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估计这十八名全副武装的护卫到岳家的时候，他们不但不会高兴，更大可能会被吓晕过去。 周尚云倒是可以一用，但他也是今天才投效过来的，也需要自己带着见过家里人才行。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今天都不适合去秦王府拜访。 岳山带着十八名全副武装的护卫，身后跟着一个趾高气昂满脸猥琐手里还提着一只小兽的狗腿子，怎么看怎么像是纨绔子弟。这一路上那真是和瘟神一样谁见了都躲着走。 正所谓千夫所指无病而死，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岳山只觉得如芒在背，脚下不自觉的就加快了速度，很快就走出了城门。 找到刘老板的牛车，又租了几辆车把所有人都拉上一起往四姓坪行去。 “大郎，我们应该买几匹马代步才行。”牛车出发之后，周尚云说道。 “是应该买几匹马，以后往来城里离不了。你对马的价格熟悉吗，多少钱一匹？”岳山很赞同他的提议，只是担心价格太贵买不起。 “一般的马匹需要十贯，战马十五贯以上，千里马价值千金。”周尚云道。 “这么便宜？”岳山惊讶的道。他还以为一匹马怎么也要百贯钱，没想到只需要十贯。 “已经不便宜了。这还是因为突厥势大切断了大唐和西域的马匹交易，以前驽马只需要几贯钱，上上等的马也才十几贯。”周尚云道。 岳山这才知道，自己又被那些小说给坑了。想想也是，初唐一年的收入才多少？一匹马几百上千贯，恐怕倾全国之力也供不起十万骑兵。 “买，明天就买，直接买十匹。” 第五十三章 立规矩 买十匹马自然是玩笑话，岳家就这么几个人用不了那么多马，有个三五匹就足够使用了。 主要是这玩意儿保养费更贵，吃的必须是豆干之类的精饲料，不然耐力和爆发力都会下降。这伙食比一般百姓都好。 岳山家现在是有千贯现钱和大量布帛，但这些钱都已经有了用处，没有多少能拿出来浪费在马匹身上。 回家之后果如岳山所料的那样，十八名护卫把村里人吓的够呛，岳老四夫妻俩躲的远远的不敢靠近。即便他一再声明这些人是他家的护卫负责保护他们安全的都没用。 对此岳山也很无奈，只能放弃了说服计划。先就这样吧，等习惯了就好了。 反而是岳水儿，没心没肺的跑过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当然，她的视线主要停留在冯箩筐提着的小熊猫身上。 岳山把所有人都集合在一起，列队站好之后才走到最前方面对着他们说道：“这就是岳家，是不是很失望？” 十八名防閤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但岳山很敏锐的从个别人眼中看到了失望。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换成自己也会失望。谁不想找个前途远大的主家？本来以为一个十岁的男爵，肯定是豪门权贵之后，没想到是个贫家子出身。 小门小户就算了，你这还住在茅草屋里算几个意思？ 但他必须要打消这些人的消极思想，否则他们的工作积极性会变的越来越低，最终影响的还是岳家的安全： “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岳山今年十岁，出身陇西晋阳，家里往上数十八辈都是穷人。但我运气比较好，祖宗保佑让我偶遇了秦王，并有幸得到秦王妃的青睐收为义弟。” “哗。”这下十八名护卫包括一旁的冯箩筐都不淡定了。秦王？秦王妃？秦王妃的义弟？这个主家的背景居然通天了？ 他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岳山好似猜到了他们的想法，笑着说道：“这种事情我没必要骗你们，过两天我要去王府看王妃，会从你们中间挑选几人随行，是真是假到时便知。” “十天前我还是一个贫家子，十天后就被陛下封为男爵，这件事情你们出门随便找个人问问都清楚。你们可以想想，陛下是怎么知道我的，又凭什么封我当男爵。” 说完这番话他明显能察觉到，这些人的目光从失望变得热切起来。 秦王妃的义弟，发达了呀。本来只想找个不错的大腿抱一抱，没想到这根大腿这么粗。运气，真是运气啊。 以后要好好干活讨得主家欢心，他随便在秦王面前提一句自己的名字，那都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儿。 “再说说你们的俸禄问题。除了朝廷的俸禄之外，岳府每个月给你们一百文的例钱。 平时立了功劳，比如抓了蟊贼、发现不轨之人等等都会有相应的奖励，逢年过节也会有年节礼给你们……总之我岳府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尽心做事儿的人。” “谢男爵。”众人一脸欣喜的大声道谢。什么背景什么前途，都没有实实在在的今天更能动人心。 振奋过士气之后，接下来自然就是立规矩了。 “以前你们怎么样我不管，但以后在岳家就必须遵守我的规矩……” “第一，不得参加任何形式的赌博，一旦发现直接退还兵部。记住，是任何形式的赌博，哪怕赌注只是一文钱一粒米都不行。” 不能赌博？人群又有了小骚动，不过最终还是没有人敢站出来争辩。 岳山没有理会他们，继续说道：“第二，应卯时间不许饮酒，休息时间饮酒不得超过二两。一经发现直接退还兵部。” 一听不能随意饮酒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为什么休息的时候也不能喝酒？” 不让赌博我们就不说啥了，都知道赌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让碰是为大家好，可不让饮酒怎么行？当兵的谁不喝酒？ 哪怕是就军中，轮休的时候也没说不让喝酒的啊。 岳山面色一冷，厉声道：“这就是我岳家的规矩，没有为什么。想留下的就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认为不喝酒不行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霸道的话让这些**心中一凛，想起了上午这位少年主家在兵部说的那句话“我就是不想要你们，你们又能怎么样”。就因为这句话，上百人被淘汰而不敢声张闹事。 此时他们才重新回忆起，自家这位十岁的主家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顿时就闭上了嘴巴不敢再有任何意见。 “第三服从命令……” 岳山制定的规矩真的很简单一点都不苛刻，总结起来就是黄赌不能碰，酒不能放开喝，服从命令，每天按时睡觉按时起床，不值夜班的早起训练等等。 这基本就是前世军训时候教官给学生提的要求，比军队的规矩宽松了太多。如果这群防閤连这些都做不到，岳山觉得还是直接让他们离开的好。 把自己制定的规矩说完之后，岳山目光扫视了一遍，问道：“有没有谁觉得这些规矩苛刻，你们做不到的？现在可以退出，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他故意停顿了一会儿，见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他才再次说道： “没有人退出我很欣慰。但丑话我要说在前头，以后有人违反这上面的规矩，可不仅仅是把你们退还兵部那么简单。还要先接受我的处罚。” “好了，规矩暂时就这些。接下来你们也做个自我介绍。不用太啰嗦，直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年龄、擅长什么东西就可以了。” 岳山指着排头的那个很瘦高个说道：“你第一个来。” “我叫徐山鹰，三十六岁，以前是猎人，在军中当探马，最擅长侦查。”瘦高个徐山鹰大声道。 “我叫张东，四十五岁，以前是长枪兵。” “我叫张四成，三十七岁，以前是陌刀手。” “……” “我叫马不四，二十九岁，以前是骑兵。虽然少了一条胳膊，可我还能使得动单刀。” “我叫林大宝，三十二岁，是个弓弩手。虽然瘸了一条腿可俺的弓射的可准了。” “……” 十八个人全部做了自我介绍，岳山发现这些人都是人才啊。有刀斧手，有长枪兵，有骑兵，有弓箭手。可谓是有远攻有近战有骑兵有步兵，搭配起来就是一支功能齐全的作战小队。 当然，他不可能把十八个人放到一组。防护工作必须要二十四小时倒班才行。 十八个人分成了三班，每班五个人，每班每天工作八个小时，其余时间也不能离开家必须时刻待命。 剩下三个人负责轮休，轮休的人可以自由活动。 如果主家带人出门，那剩下的人就采用临时值班制度，等人全部回来了在回归正常值班。 对于这个值班制度，十八人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每天只需要工作四个时辰，每六天就有一天假期，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生活啊。 把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岳山却发现了另外一件棘手的事情，那就是房子不够用，这些护卫住哪去啊？ 第五十四章 建宅 “盖房，一定要盖房。”迁就了一晚上，岳山一大早就把周尚云叫过来嚷嚷道。 之前他对住的地方没多大要求，有个落脚的地儿就行了。有些送礼的人要送他房产他都不屑一顾。但昨天晚上…… 憋屈，真憋屈啊。十八名防閤加一个幕僚，住在别人家的窝棚里，传出去他岳山还怎么见人？还怎么在贵族圈混？ 他前所未有的觉得，一所大房子是那么的重要。 周尚云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很是辛苦，好容易把笑意憋回去连忙附和道：“确实该建一所像样的宅子了。自己人怎么都好迁就，这要是来个客人就很失礼了。” “嗯，房屋我不懂，你觉得建成什么样比较好？”岳山问道。 “这个……有很多种，最简单就是现在这样的单进院落，也叫一进院。再就是两座单院相连称为二进院……还有三进，五进，七进，九进。”周尚云也知道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介绍的非常详尽。 “一进二进是小门小户住的，房间较少。三进是大户人家住的，房间倒是足够但与我们家贵族身份不符。七进是王侯规格，九进是皇族规格，所以我建议大郎修一座五进大院最合适。” 岳山也算是听明白了，五进就是有五个院子组成的宅子，这妥妥的豪宅啊。但是…… “我家就四口人，五进的宅子太大了吧？两进就够用了。我们家住后院，你们住前院。” “大郎此言差矣，这房子可是能传承给子孙的，必须要用长远眼光来看。现在岳府是只有四口人，但将来呢？总不能府上每添一口人就新建一重院落吧？”周尚云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可建这么大的房子需要很多钱吧？”岳山话没有说尽，但意思很明白，咱家是暴发户没有多少钱。 “只需三百贯即可。”各种数据周尚云随口就来。 “这么便宜？”岳山震惊了，这可是在京城郊区，修建一座五进的大院居然只要三百贯？关键是他家里就有闲钱千余贯，轻松能修的起。 “这还是我往多了说，实际价格可能比这还要低。建宅子的地是大郎家的不需要另外出钱钱；一般的活计乡邻就可以做工钱比别处的匠人要低能省去不少。”周尚云摇摇头说道： “旁边就是龙首山，我们可以就近取土烧砖，这钱又省下来了。我们只需要出钱请大匠和购买木料的钱就可以了。” “如果精打细算，这处宅院修下来可能两百贯都不用。” “你怎么这么了解？”岳山疑惑的问道。 “我大的才能没有，也就只能帮大郎解决一些琐碎的事情了。”周尚云苦笑道。 昨天晚上借宿别人家草棚的时候他就猜到岳山可能会建房，大半夜没睡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就为了今天证明自己是有用的不是吃闲饭的。 之前在长安城外被岳山的一番话打击的够呛，所幸他也通过这次打击认清了自己的能力，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踏踏实实做事儿，帮岳山打理好府上的事情，别的少参与甚至不参与。其实这就是管家的活儿。 这时岳山也隐隐约约记起前世看过的一篇报道，说发现了唐朝玄宗皇帝时期拍卖国有房产的碑文。 碑文上写的好像是一座拥有三四十间房屋、占地三亩的大别墅，成交价格是是一百三十贯还是一百四十贯，有些记不清了。总之价格低廉的让后世人吃惊。 要知道唐玄宗时期是唐朝国力最鼎盛的时候，这么大一处房产也才一百多贯，更何况是初唐年间，只会更便宜。而且这还是成品房的交易价格，自建房的花费肯定更低。 同时，岳山也对这个年代金钱的购买力有了清晰的认识。 一匹马才十贯钱，一座五进的大宅子建下来才两三百贯。比他想象中便宜了十倍。 然而他却忘了，这个年代普通人挣的也少啊。学塾的教书先生每个月才三四贯的束脩，普通人家一年收入也才几贯十几贯钱。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岳家闲钱只有十几文，被岳老四两口子当宝贝一样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百姓普遍挣得少，钱当然值钱。 “时间需要多久，马上冬季就要到了，不能让大家还住草棚啊。”岳山问道。 周尚云暗自心喜，岳山说出这句话就代表已经同意修五进的大房子，自己的第一个建议得到了认同。 而且盖房子后续麻烦的事情还多着呢，岳山这个主人肯定不可能事事亲为，到时候更多的还是需要他这个幕僚负责。那样他就拥有更多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我们可以先盖第一进，肯定不耽误冬日入住，其他四进随后再建也不迟。” “好，就这样吧。既然你了解的这么清楚，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岳山拍板定下了这件事情。 “谢大郎信任。”见这件差事真的落到自己头上周尚云欣喜不已，不过他还没有高兴的昏了头，连忙问道：“你看这处宅子建在哪里好？” 岳山略微一想道：“就在山脚下选一处靠近水源的地方吧。到时候引一条水渠到院子里，方便取水。” 想到取水方便，他马上又想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厕所，习惯了冲水厕所的他真是受够了旱厕。冬天还好，夏天那真是……不提也罢。 现在是不是可以利用活水建一个自动冲水厕所？这个真的可以好好设计一下。 想到厕所，他又想到取暖问题。长安属于北方城市冬天冷的一批，没有取暖设备可不行。所以最好能在建房子的时候连取暖设备一起建好。 然后他就发现要考虑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头大。算了，还是先理一理再说。但这并不耽误先期的准备工作。 “你去找工匠人手做前期的准备吧，顺便找个大匠先把宅子的图纸画出来我看看。”岳山说道。 “是。城里有一个朱大匠，幼时跟着他师父一起参加过京城的建造，京城很多大户的宅子都是他督造的，我去请他过来建造宅子。”周尚云道。 “行，这些事你看着办就行了。”岳山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等周尚云离开，他就开始琢磨给秦王送什么礼物好。 第五十五章 岳水儿和熊猫 “哥哥，哥哥，快跟我走。”岳山正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岳水儿闯了进来，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跑。 “别急别急，怎么了？”岳山把她拉住，问道。 “我们去喂小熊吧，它一晚上没吃饭肯定饿了。”岳水儿大眼睛期盼的看着他说道。 “额……”岳山摸了摸脑门，光想着房子的事情把国宝给忘了，不知道那小家伙被饿成什么样子了。连忙说道：“走走走，一起过去看看。” “哦，去喂小熊喽。”岳水儿高兴的连连跳了几下。 昨晚睡觉的时候怕它半夜乱叫，岳山就把小熊猫放在了厨房，结果一忙就给忘了。得亏岳水儿提醒，要不然小家伙有的罪受了。 刚从堂屋出来，就看到岳老四两口子一人扛着一件农具偷偷摸摸的往外走。看到岳山出来两人羞愧的手足无措，期期艾艾半天说不出话来。 “爹娘，你们这是去做什么？”岳山眉头一皱问道。 “我……我……好几天没有去地里了，我和你娘不放心，想去……去看看。”岳老四结结巴巴的道。 岳山并不相信他的鬼话，前几天怎么没见你们说下地干活？今天突然就转了性，还偷偷摸摸的？ 当他发现岳老四两口子说话的时候目光不时的飘向看守院子的护卫时，心中就什么都明了了。 他们是害怕这些护卫啊。 对此岳山真的是极度无语，他没有指望过这两口子能给自己帮多大的忙，可最起码能帮他盯着家里吧。 防閤是新招的还不能完全信任，周尚云也是新人同样还在考察期，没有自己人监督着怎么让人放心？ 可是他们两个真是……算了，对这一世的父母岳山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反过来想想，他们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比那些到处惹事儿坑子女的父母强是不是。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心中好过了不少。 人呐，有时候就需要点自我安慰，要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 “哦，那你们去吧。别太累着了，咱家现在不靠地里那点东西吃饭了。”岳山无奈的道。 “好好好，那我们去了。”见儿子答应岳老四两口子松了口气，逃也似的走了，生怕走的慢了被喊回来一样。 等他们走远，岳山伸出手掌紧紧的握成拳头，我这算是‘孤家寡人’吗？ “哥哥，你怎么了？”这时，岳水儿稚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岳山低头一看，发现她正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中一暖。不，我不是孤家寡人，至少还有个妹妹。 扯出一个笑容，岳山振奋的道：“我没事儿。走，我们去看小熊。” 小熊猫的精神头比昨天好了许多，正用圆圆的大脑袋撞木笼子。见到岳山进来嘴里发出‘汪汪汪’的叫声，以示自己是猛兽你这个两脚兽离我远点。 见到小熊猫岳水儿马上就把他这个哥哥抛之脑后，蹲在笼子前就唠叨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饿不饿呀？” “别撞了，头会痛的。” “……” 小熊猫非但不听撞的更起劲了，还不停的挥舞小爪子想把这个小两脚兽吓走。结果使的劲有点大一头栽倒在地上，那萌哒哒的小模样让岳水儿两眼直冒星星。 岳山摇摇头，决定还是不管他们了。告诉岳水儿不要离小熊太近，就在厨房翻找吃的东西。结果找了半天全是原材料。 他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家里还需要一个厨师才行。现在二十多号人，总不能还和以前一样用陶罐煮饭吃吧？ 果然万事开头难，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自己有的忙了。 实在找不到吃的他就把昨天买的生肉切下一条，又切成小碎块放在碗里，然后又拿了一个空碗来到笼子前。 岳水儿见他拿着肉过来，噌的一下站起来，眼巴巴的看着他。岳山哪还不明白她的意思，把装肉的碗递到她手里说道： “一点一点的喂它，小心不要被抓伤了。” 岳水儿使劲点着小脑袋，但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碗，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岳山摇摇头，把空碗放在笼子里，自己蹲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以便她做危险动作时及时制止。 岳水儿确实很懂事儿也很听岳山的话，小手抓起一小团肉远远的丢进那个碗里。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小熊猫看来是饿极了，看到碗里的肉再也顾不得卖萌，埋头就吃。但肉太少了，还不够它一口吃的。吃完了就急的用舌头使劲舔那个碗。 只是它舔的时候大脑袋把碗给遮住了，岳水儿换了好几个角度都没办法把肉扔进去。在外面急的团团转。 这两个小家伙，一个在笼子里吃不到肉急的直哼唧，一个拿着肉扔不进碗里在笼子外面急的团团转。看的岳山忍俊不禁。 不过他并没有插手，养宠物就是一个磨合的过程，人和宠物的感情和默契就是通过这种磨合一步步加深的。 舔了一会儿碗小熊猫终于放弃了，哼唧唧的抬起大脑袋。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岳水儿赶紧又扔了一团肉进碗里。 如此几次，小熊猫终于意识到肉不是碗里长出来的，而是面前这个小两脚兽给它的。于是每次吃完就抬起大脑袋望着岳水儿。 岳水儿则笑哈哈的把肉丢进碗里。一人一熊配合的越来越默契。 一碗肉吃完，小熊看向她的眼神里就少了几分警惕。估计再喂几天，它就可以离开笼子和岳水儿一起玩耍了。 果然不愧是国宝啊，不说别的就这温和不怕人的性格，没有灭绝真是老天爷庇护。 他正在这里看岳水儿逗熊，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他。走出去一看，居然是岳二娃。 赶紧让护卫把他放进来，岳山连连道歉：“阿翁，这是昨天才从兵部要来的护卫，他们不认识你，别见怪。” 以前喊二祖其实是生疏的表现，只有不熟悉才会喊祖父这种过于正规化的称呼。真正关系亲密的都是喊翁翁、阿翁之类的。 自从那天晚上岳二娃想都没想就把他护在身后，岳山就改了口。他当得起这一声阿翁。 岳二娃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徐山鹰等人：“他们是真的兵吗？” “真兵，都上过战阵杀过人。不过阿翁别担心……”岳山想告诉他别怕这些兵不会伤害他们，然而话才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岳二娃激动的差点伸手去摸徐山鹰手里的刀，哪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第五十六章 琐事（已修改） 看着岳二娃那好奇的模样，岳山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拉着他来到房子里说道： “阿翁，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岳二娃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好像还在想着那把刀的手感，随意的道：“还能干啥，看着那几个败家子干活呢。我准备入冬前把所有的地都开出来，明年开春就能种庄稼。” ……岳山无语中。 老人家还真是老当益壮啊。你家差不多有一千亩地了，除去山地还有五六百亩良田，想全开出来？ 问题是你家连头耕牛都没有全靠人力，真是……人家是当啃老族，你是把儿子当牲口使唤啊。 “你有什么事儿吗?”岳二娃问道。 “有。”岳山想了想，还是给老头子找点别的事儿，让那几个堂哥歇歇吧。于是就把自己招募了防閤和幕僚以及需要修建大宅的事情告诉了岳二娃。 末了才说出了自己的意图：“我爹娘的情况你也知道，指望不上。我自己忙不过来，所以想让您老帮我看着点家里。” “啪。”岳二娃一拍大腿噌的一下站起来，把岳山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不愿意。然而岳二娃下一句话就让他只剩下感动： “好，既然山子你相信阿翁，那我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把这个家给你看好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挤眉弄眼的道：“这些护卫也归我管吗？” 岳山：……阿翁，你还我的感动。 总之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岳二娃正式成为岳山的助手，协助他监管家里的人员。岳山还专门把周尚云和十八名护卫叫到一起，郑重的宣布了这件事情。 至于岳老四夫妻俩，已经被排除在外了。起码暂时是这样。 不是岳山残忍也不是他不孝，而是真的没有那个时间一点一点去扭转他们两口子的思想观念。 再说，岳老四夫妻俩也是独立的个体拥有自己的思想。也许他们他们宁愿要清贫一些的安宁生活，也不想要这样喧闹的富贵呢。 人和人的追求不一样，不能强迫别人按照自己的理想去活。 岳山能做的就是给他们选择的机会，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只要不给家里添乱就行。 岳二娃也许不是一个合格的管理人才，但起码他不怕事儿。再说也不需要他去负责什么具体的工作，所有的事情岳山都会事先安排好。遇到紧急情况还有周尚云可以临时处理。 他要做的就是没事儿的时候到处转悠转悠亮亮相，让那些人知道主家有人在家。看到主家的人，那些人就不敢过于松懈，就不敢去犯一些低级错误。 至于他家里的地。 别忘了整个四姓坪的百姓都属于岳山的食邑户，他有权利给任何一家免税。到时候把岳二娃家的税免上一两年就什么都回来了。 至于为什么不全免……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实在太多，岳山不想让自己也成为故事的背景板。 而且这两天他还准备去城里买牛马，到时候把牛借两头给他家用也是一样的。 岳二娃很有工作精神，这边刚刚作出决定，眨眼功夫他就上岗了。 然后就见他搬了个凳子准备找徐山鹰聊天，岳山告诉他别打扰人值班。他消停了没一会儿，一眨眼又出现在等着轮班的马不四等人那里。 岳山想不通，这老头怎么这么稀罕当兵的？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但这样可不行太吵人了，要给他找个事情做不能让他闲着。 别说，眼下确实有一件当紧的事情，那就是修建临时住所。大宅子没有三两个月是不用想的，这段时间总不能餐风饮露吧？ 也不需要多好，反正现在还不是很冷，几间茅草屋能遮风避雨就行。这个工作交给岳二娃最合适不过。 茅屋几乎没有技术含量，村里人就能建。还不用多少工钱，告诉他们一天两顿有肉菜吃估计大把的人愿意白干活。 岳二娃一听这么快就有发挥自己作用的事情了，那叫一个兴奋。拍胸脯保证这事儿包给他了，肯定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事实上他一点都没有吹牛，确实没有让岳山操一点心。从联系村民到砍伐木料收集茅草再到盖房子，他一手操办岳山连面都没露过。 岳山在做什么呢？忙着给秦王准备礼物。 李世民贵为秦王，什么稀罕东西没见过？送他再贵重的东西都没用。再说就他这点身家也买不起什么贵重东西。 那么就要从心意方面着手，让李世民知道自己用心了。 难道继续送‘发明创造’？想想还是算了，就算送了也没用。自己刚刚被封为男爵，就算造出一架飞机来……估计会死的很惨…… 总之现在自己不管拿出什么好东西，都不可能再有什么大的封赏了。 而且现在当家做主的是李渊，新发明创造的功劳是算在他身上的。史书上会记载，大唐武德某某年有异人感皇帝仁德献上某某宝物。和李世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和自己抱他的大腿的初衷不符，所以送‘发明创造’也不可取。 而且谁也没规定去秦王府一定就要给李世民送东西啊。我给长孙无垢送不行吗？他是我的义姐，我送东西给她不是很正常吗？ 还可以送礼物给秦王的子女。别的孩子不认识可以不管，长乐公主李丽质他认识啊。还有太子李承乾，别管以后他变成什么样子，眼下很有搞好关系的价值啊。 额……还是算了。李世民的儿子不少，只给李承乾送礼恐怕会得罪别人。还是给李丽质送吧，反正两人见过面，她获得公主的封号自己也出过几分力。只给她一个送也说得过去。 就这么决定了不管李世民，咱走夫人和孩子路线，给长孙无垢送礼，给李丽质送礼。 小孩子的东西很好解决，前世那么多小孩子玩具随便做几样就足够‘收买’她了。 难的是长孙无垢，送什么东西好呢？ 前世女人最喜欢什么呢？答案是奢侈品和爱美。奢侈品就算了这玩意他也不懂也没那个经济实力，那就只能从爱美方面着手。 想到爱美，他就想到了各种护肤品化妆品，心中顿时就有了想法。复杂的制作不出来，简单的还不行吗？ 于是他就找来周尚云，让他帮自己准备一个蒸笼，几坛酒，花瓣，皂角之类的东西过来。然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忙碌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初入秦王府 然而不管多简单的东西，工具不给力都很难制造出来。岳山整整花了两天时间才把需要的东西给做出来，比他预计的要慢了一天。 等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六间茅草屋已经修建完毕。这玩意儿没有技术含量结构也简单，连地基都不用打，栽几根木桩四面用茅草帘子遮住就完事儿了。 岳山把一间作为自己的书房兼卧室，一间给周尚云住，三间分给十八名护卫住，一间作为杂物间。住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吃的问题也在他‘闭关’的时候被岳二娃顺手解决。他招了附近村的两个寡妇专门给岳府洗衣做饭。岳山出关后大致看了一眼，很朴实的两个农村妇女，就点头同意了。 至于她们做的食物味道……岳山是没抱什么希望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只能说比之前他家用瓦罐煮出来的猪食强那么一点。 给李丽质的玩具他闭关前交给了会做木工的杨狗蛋，此时也已经制作完毕就放在他的新房间里。 重新把自己捯饬了一遍，他就准备出发。挑选随行护卫的时候考虑到要购买牛马，就专门带上了骑兵出身的马不四。有个懂行的跟着免得被骗。 临出发的时候周尚云也跟了上来，他说约了那位朱大匠今日去取宅院的设计图，刚好同行。 听说设计图这么快就出来了岳山也非常高兴，如果不是拜访秦王要紧他都想跟着去见识见识了。 众人先是去了草滩镇，在这里雇了两辆牛车到长安城外的集市上，又步行入城换乘公交牛车赶往秦王府。 还好秦王府在北城门处，倒是没花多少时间，岳山在十点左右赶到了目的地。 找到看门的侍卫道明来意，然而人家根本就不把他小小男爵放在眼里，理都不带理的。让他亲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宰相门前七品官。 还好他早有准备，亮出了长孙无垢送的那枚玉环——如果这个再不行那就只能在门口等着碰运气了。 还好，见到玉佩之后侍卫的态度大变，非常客气的请他在这里稍等。然后其中一名侍卫拿着玉佩从侧门进入院内去通报。 岳山很好奇，长孙无垢的饰品应该很多，这些侍卫是怎么确认那枚玉佩就是她的？难道他们记住了她每一件饰品？ 想想都不可能，要真是这样估计李世民就该杀人了。 当他把这个疑问告诉马不四等人的时候不出意外受到了鄙视，一番解释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冒用别人的信物在古代可是大事儿，尤其是在达官贵人门前这么做，更大的可能是被抓起来蹲大狱。 敢拿着信物上门的十有八九是主家的故旧，不通报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就算真有人冒充，侍卫通报也算是揭发检举，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所以这些护卫一见到玉环二话不说就进去通报了。 听到这里岳山感慨不已，古人的脑回路和规矩比后世人还要清奇还要讲究啊。 然后他就开始观察这些侍卫，发现他们时不时的就往自己这里瞄一眼。当偷窥被察觉之后他们不但没有羞愧，反而朝他露出和善的笑容。让他明知道自己被监视了还没有办法生气。 通报的速度有点慢，那个侍卫进去了有一盏茶功夫都没有回来。让岳山都忍不住有些怀疑，难道自己不受待见了？ 他忍不住开始频繁的观察那些侍卫，生怕他们也觉得时间太长不对头抽出刀把自己给剁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内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见刚才那名侍卫和一名宦官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孙力士，这位就是龙首山男。”那名侍卫指着岳山等人说道。 然后就见那名宦官快步走到岳山跟前，露出谄媚的笑容，用阴柔略带尖锐的声音说道：“这位就是龙首山岳男爵吧？我奉王妃之命请您入府。” “那……谢谢孙力士。”岳山脸上不动声色，实则心中早就开始跑火车了。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到了后世网上一群吃饱撑着没事干的键盘侠关于唐朝宦官的讨论。唐朝太监统一称呼是什么？ 有人说叫太监，有人说叫公公，这个观点直接就被排除了。因为太监公公是明清才有的称呼，这个有史书记载。 还有人说仿照汉朝时期的称呼，叫中官，常侍，内侍什么的。但这个也被否定了。常侍属于官职，只是汉朝时候由太监担任，并不是所有的太监都叫常侍。到了唐朝这个职务更是改成了由士人充当。 中官不是官方称呼，是大家私下对有地位的太监的尊称。内侍的涵盖范围就太广了，在大内服侍贵人的都是内侍，包括大内侍卫。 还有人提出小黄门啊什么的，这些就更扯了直接被否定。 然后有人提出了一个说法，叫力士。原因有两个，一是高力士，他姓冯入宫后改姓高被称为高力士，也就是高太监的意思。 第二个理由是史书上有记载，太宗朝就出现了‘力士传旨’的说法，意思是太监传旨。可见力士是唐朝太监的统一称呼。 但依然有人不同意，说力士很可能是一种官职。因为一般太监是没有资格传旨的。 在前世这个问题属于争论不休的那种。然而此时岳山终于有了答案，唐朝太监的统一称呼就是力士。 啧啧……我这穿越没白穿，起码为前世那些无聊的问题找到了答案。 进了王府，马不四等人就被领到了别处去等待，他们携带的礼物也交由王府的仆役帮忙拿着。 跟在孙力士后面走了一会儿，岳山才终于知道刚才确实是自己想多了。那名侍卫这么久才回来，不是李世民不待见他，而是秦王府实在太大了。 一眼望不到头啊。 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岳山悄悄的碰了一下孙力士，不着痕迹的往他手里递了一块金饼。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啊，影视作品虽然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一点都不信。比如给太监送礼什么的，就可以试一试。 岳山提前兑换了五六块金饼带在身上，每块儿价值十贯铜钱。 送的时候他还担心会不会出问题，很快就发现影视作品终于靠谱了一次。孙力士悄无声息的把黄金塞进了袖子，脸上笑的更加开心。 左右看看无人，凑近岳山说道：“大王已经两天没有好好用膳了，连带着王妃的心情都有些不好。” 说完就和岳山拉开了距离，故作无事的继续在前方引路。 第五十八章 装神弄鬼 李世民不想吃饭？只是单纯胃口不好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影响了他的食欲？岳山很想找孙力士问个清楚，但他知道这是徒劳。 别看这些力士表面很贪钱，其实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们心里分的很清楚。 李世民没有食欲长孙无垢也跟着不怎么开心，这不是什么大机密说出去也没什么问题。 但他为什么没有食欲，这很有可能就牵扯到机密了。说出去万一被揭穿，是要掉脑袋的。 当然了历史上不乏利令智昏之辈，只是这位孙力士眼下的表现还没有到这一步。这从他透露过那些消息之后马上和岳山拉开距离就能看得出来。 他的潜在意思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其他的你不用问我也不会说。 但就算是这个简单的消息对岳山来说也非常重要，价值远超过那块金饼。 试想一下，你不知道长孙无垢心情不好，兴冲冲的就跑过去见她去了。还想落个好？ 岳山开始思考该以什么态度去见她。然而前世他也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历史老师，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奉承过领导，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一直走到后花园看到长孙无垢，他都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应对办法。最后眼一闭，不想了就这样硬着头皮上吧，把本我表现出来该咋地就咋地。 此时长孙无垢正坐在花园一处凉亭里，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草地上玩耍的三个小孩。从年龄岳山就能猜到他们的身份。那个五六岁的应该是李承乾，三四岁的是李泰，两岁多的他见过正是李丽质。 “岳山见过姐姐，多日不见姐姐可还好？”岳山一边行礼一边恳切的问道。 “呵……”长孙无垢白了他一眼，发出不屑的嘲弄声，显然是很不耻他的厚脸皮。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是谁叫姐姐就算了，这都到秦王府了还一口一个姐姐的——攀附富贵之心敢不敢不要这么明显呐。 然而岳山一点都不慌，还很开心。他很清楚，当一个温柔典雅的女人愿意用这种态度对你的时候，说明她不是真的讨厌你。 而是在暗示你，老娘不开心，快来哄哄我。 看来长孙无垢对他这个便宜弟弟确实有几分真情实意在，不是随便认下的。一直以来他心中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哎呀姐姐，你今天……今天我看到你突然觉得……嗯，怎么说呢……嗯……”岳山一惊一乍但又故作犹豫，半天没有下文。 长孙无垢本不想理他，但又很好奇这位义弟到底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没忍住，转过身面对着他问道：“觉得我怎么样？” “我想到了古人的一首赋。”岳山一脸欣喜摇头晃脑的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好了好了好了，你快打住吧。”长孙无垢脸颊绯红，半是羞赧半是无奈的抚了抚额头阻止道：“曹子建要是知道你用他的洛神赋阿谀奉承于我，都能气的活过来。” “姐姐此言差矣，曹子建要是有幸见到姐姐，这千古名篇就不叫洛神赋了。”岳山故作不服气的道。 “你……”长孙无垢气结，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莫名的开心。 刚才岳山说的是曹植千古名篇洛神赋里的一段，专门描述洛神之美貌的。此时他用在这里自然是夸长孙无垢美丽的。 如果他是个成年男子，甚至年龄再大上两岁，估计这会儿已经被当成登徒子剁吧剁吧喂狗了。 然而他才十岁还属于稚童行列，这段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单纯夸人漂亮的，不会有人往歪处想。 “行了，收起惫懒样子，小心教坏承乾青雀他们。”长孙无垢没好气的道。 “这就是世子吗？真……”岳山也顺势转移了话题，准备拍拍李承乾他们的马屁。 然而话才出口就被长孙无垢打断：“叫什么世子，他们都是你的晚辈，直接喊名字就行了。” “这……不好吧。”岳山心中乐开了花，但表面上却故作迟疑的道。 “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你想不认我这个姐姐不成？”长孙无垢脸色一绷嗔道。 “没有没有，那好吧……这是咱家大郎二郎吗？”岳山顺势答应了下来，不过他也没有真傻到直接喊名字，而是用更亲切的大郎二郎代替。 三个小孩早就发现了岳山这个外人，李承乾当时就拉着弟弟妹妹站立在一旁以免失礼。 但两岁多的李丽质哪懂这些，一直挣扎着要去玩耍。一个拉着不放一个拼命挣扎，两兄妹和拔河一样僵持不下。 主要是李承乾心疼妹妹，不敢使劲。 这温馨的一幕看的岳山非常开心。脑海里关于史书上废太子的形象也消失不见，转而出现了一个鲜活的明礼少年。 “小娘子，小娘子，还认识我吗？”看到活泼的李丽质，岳山忍不住打招呼道。 小丫头听到有人喊她，终于停止了挣扎，转过头用点漆般的大眼睛看着岳山。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呐。 然而两岁多的孩子记忆力并不是很好，将近一个月没见她差不多已经将岳山忘记了。 “对，这就是大郎承乾，二郎青雀，小丫头丽质你见过。”对他的态度长孙无垢很满意，在一旁介绍道。 “一个清新俊逸卓尔不群，一个雍容典雅文气满溢，姐姐好福气啊。”岳山夸赞道。 这倒不是刻意拍马屁，而是历史上这俩人确实如他描述的这般。李承乾在因脚疾秉性大变之前确实称得上卓尔不群赢得朝野一致称赞，李泰在文学上也颇有建树。 所以他这一声称赞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长孙无垢心思细腻自然听得出来真假，而且她想的更多。这少年的师父可是神仙中人，难道曾经给他说过些什么？ 事关自己的孩子，她可不敢掉以轻心。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岳……阿山，你刚才说他们怎么了？能不能仔细给我说说？” 嗯？岳山心中一动，察觉到了长孙无垢话里异常。我刚夸你儿子你居然让我在说一遍？这么自恋的吗？ 可长孙无垢不是这样的人，她这么问肯定有原因。他大脑急速转动很快就有了头绪。 她不会把自己当成神棍，把刚才那两句话当成谶语了吧？岳山越想就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可是，我该怎么应对？他有些头大了。是假装不知道还是顺势装神棍？ 只用了一秒他就有了答案。既然要包装自己，那就包装的彻底点。反正他也没打算从政，当个李淳风、袁天罡这样的游走于政权之外却又地位超然的人不一样能过的很滋润？ 连帝王都要敬着。 念头既定，他故作神秘的道：“大郎不可言不敢言不能言，二郎将来必成一代文宗。” 第五十九章 犯忌讳 不可言不敢言不能言？ 长孙无垢脸色骤变，周围伺候的人脸色也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冷汗直流，只有岳山和三小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长孙无垢扫视了一圈伺候的人，冷声道：“今天的话要是传出去半个字，所有人乱棍打死。” “谢娘子。”那些宫女力士如遇大赦，满脸感激的道。 “都退下吧。孙福才，去请大王过来。”长孙无垢一甩衣袖道。 伺候的人松了口气依命退下，那位孙力士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踩着碎步一溜小跑着离开了。 等这些人离开，长孙无垢才一脸怒意的看着岳山，喝道：“无知，无知，你真真是愚蠢无知，气死个人。” “啊？”岳山茫然无措。 我怎么了？不就故弄玄虚吗，你们至于这么紧张吗？那大街上算命的不都是这样，要是大家都和你们一样紧张，谁还在街上算？ “你呀。”长孙无垢这才想起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不通人情世故很正常，心中的怒意顿时消散一半，摇摇头说道： “不能什么话都当着外人的面说，要是传出去恐招来大祸。” 大祸？岳山一愣，什么大祸？我没说什么犯忌讳……忌讳？他猛的打了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许可能大概真的犯忌讳了。 想想野史上流传的，凡是算命的说某人命格不可言，后来那些人都干了什么？十个有九个当了皇帝，剩下一个也干着和皇帝同样的工作。 他说李承乾的未来不可言不敢言不能言……本意是说李承乾将来会瘸腿，会造他爹的反。可听在别人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也许不可言还可以有别的理解，但在秦王府说出来，那就只有一个意思。 卧……一句国骂差点出口，岳山啪的给了自己一耳光。这巴掌一点水分都没有，脸上瞬间浮现起五道指印。 “现在知道了？”看着他脸上的手印，长孙无垢心中一疼，剩下的那一半怒意也消失了。 “姐姐教训的是，我太愚蠢无知了。”岳山诚恳的道。 他确实愚蠢了，说话不经大脑不看场合。虽然这不全怪他，毕竟来自后世只要不侮辱人说话可谓是百无禁忌，穿越到唐朝一时间适应不过来很正常。 然而他已经穿越到唐朝了，就必须学会这个世界的规则。在抱着漫不经心的心态，最终会害人害己。 就拿刚才那些宫女力士来说，他们老老实实的伺候人，就因为听了不该听的话而命悬一线。也就长孙无垢心地善良，换个冷血一点的秒秒钟人间消失。 其实岳山并不知道，这几个人很快就从王府消失了，直到数年后才重新出现在人前。 “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以后说话要注意……你以后不要在给任何人看相，知道了吗？”长孙无垢严肃的道。 “是，以后绝对不会了。”岳山郑重的道。 两人很默契的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不是不说，而是在等人。等真正当家做主的那个人来了在说。 姐弟俩正说着话，那厢三小被吓的够呛，两个大的下意识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李丽质小嘴一扁泪珠在眼眶上滚啊滚眼看就要往下掉。 不过后来发现哥哥和母亲都恢复了正常对话，泪水又被收了回去。然后就见她瞪大眼睛使劲盯着岳山脸上的手印，半晌后猛不丁的操着稚嫩的嗓音说道： “哥哥脸上……手手……” 她这一声可把两个大的吓的够呛，差点没把她扔出去。 长孙无垢这才有空关注自家的孩子，看他们忐忑不安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痛，再次没好气的瞪了岳山一眼。 岳山也知道自己自打耳光吓到了小孩子，连忙点头哈腰表示知道错了。 “承乾、青雀今天我们说的话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长孙无垢没有理他，而是对哥俩说道。 “嗯，知道了娘。”两小猛点头。 然而…… “不……可言……不可言……”刚叮嘱好小哥俩，就听旁边的李丽质一脸兴奋的重复起来。 一边说她还仰着小脸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副我聪明吧，赶紧夸我的样子。 “噗……哈哈……”岳山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 长孙无垢脸色一黑，瞪着他道：“你还有脸笑。” “嗯嗯，不笑了，不笑了。”岳山捂住嘴道。 “不笑……不笑……”李丽质还以为在逗她玩，学的更欢了。 长孙无垢无奈的抚了抚额头，她第一次觉得自家小丫头这么聪明也不全是好事儿。 “我带了小孩子玩的东西，要不给她转移一下注意力？说不定一会儿她就忘了。”岳山试探的道。 长孙无垢也没有办法，只能点头同意。 一般情况下主人是不会当面拆客人礼物的，这是礼节。当面拆一方面显得主家贪财，另一方面如果客人送的礼物不好也打客人的脸。 只是岳山的礼物不属于这个时代，由他亲自讲解比较合适。但作为送礼者他也不适合当面说我的礼物如何如何，搞得和炫耀一样容易引起主人反感。 也许长孙无垢不会介意这些，但礼节就是礼节，不能因为别人大度就不讲了。所以矛盾就出来了。 此时借着转移李丽质注意力的理由，他可以顺势把礼品拿出来，也不会有任何的失礼。 得到长孙无垢的允许，他先是把最大的那个布包打开，里面正是前世非常常见的摇摇马。 这个摇摇马两尺高有四姓坪第一木匠杨狗蛋亲手打造。只是他的手艺做个桌椅板凳还没问题，木雕只能说勉强能认出是什么东西。但打磨的非常光滑，上面连根毛刺都找不到。 作为大唐独一份的东西，即便它是这么简陋，对孩子依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从李承乾和李泰哥俩那直直的目光就能看得出来。 尤其是岳山说出它的玩法之后，他们俩的目光里好像要冒出星星一样。 “大郎二郎，这是送你们的。”岳山招招手说道。 小哥俩一听那叫一个激动啊，恨不得马上就扑过来。但没有人真的这么做，而是看着自己的母亲，直到长孙无垢点头才三步并作两部的跑过来。 岳山告诉李承乾要让着弟弟，然后把李泰抱起来放到木马上。让他双腿夹住马身双手抓住耳朵旁边的木柄，轻轻一晃木马来回摇动起来。 “啊……哈哈……好玩，太好玩了。”李泰先是被吓的一声尖叫，不过当他掌握玩法后就开心的大叫起来。 岳山护着李泰的同时，眼睛余光一直在观察李承乾。发现他双眼充满渴望，却始终没有过来争抢，只是在一旁看着。 这么懂事儿的孩子，是怎么变成未来的废太子的呢？他想不通。 长孙无垢也想不通，她想不通的是这有什么好玩的。不就是在木马的腿下面安装了两根弯曲的木条来回摇晃吗，至于这么开心吗？ 李丽质见哥哥们玩的开心，也不愿意了，伸出小短手挣扎着就要往这边来。 第六十章 打地鼠机 “马……马……要……要……”李丽质两只小手张开使劲挣扎，只是她如何能挣脱母亲的手掌。 见挣不脱，她又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哭。 那眼泪简直是说来就来，豆大泪珠水串一样往下掉：“娘亲坏，娘亲坏。” 把长孙无垢哭的心都要碎了。见岳山依然在那边陪小哥俩玩，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是你的办法？” 岳山一看不得了啊，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得罪了，赶紧补救。把李泰从木马上抱下来让小哥俩站一边慢慢欣赏，他自己又打开了另外一个小一点的包裹。 这个包裹里面装是一个圆柱形的矮木箱，木箱上还有六个圆孔和一把小木锤。岳山把木箱放到李丽质面前，然而小姑娘心思全在木马上，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倒是长孙无垢，有些好奇的身手摸了摸，搞不懂这又是什么东西。 岳山拿起一个小木锤，扳动旁边的一个按钮，就见木箱上面的一个孔里冒出一截幼儿手臂粗细的小木棍。 “啪”他用锤子轻轻一敲，那根木棍就沉了下去并发出清脆的声音。可是随着它的落下旁边的一个孔里又冒出一截木棍。 岳山把新冒出来的木棍敲下去，第三个孔里再次冒出一截小木棍。如果有一个后世人在这里肯定能认出来，这就是个打地鼠机。 是的，岳山给李丽质准备的正是打地鼠机。 我们平时见到的都是依靠电力自动运行的打地鼠机，很少有人知道还有一种纯机械式的打地鼠机，不用电也能玩。 原理非常简单稍微懂一点物理知识就能做出来。把木棍的一头用杠杆连接起来，敲第一个的时候第二个冒出来，敲第二个的时候第三个冒出来。 每一次把木棍敲下去就有新的木棍从下一个孔冒出来，如此往复循环。缺点就是玩法单一，木棍的出现顺序是固定的。 但别忘了这是古代，玩这个东西的又是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对大人来说很无聊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却不一定如此。 长孙无垢看了两遍就没兴趣了，这是什么东西？还不如那个木马好玩。然而自家闺女的反应让她傻了眼。 本来泪眼蒙蒙要去骑木马的李丽质很快被不断传来的‘啪啪啪’声给吸引了注意力，怔怔的看着岳山敲木棍。 岳山每敲一次她脸上的表情就变一分，渐渐的小嘴也不扁了，泪珠也不往下掉了，很快笑容就再次回到她脸上。 至于木马，那是什么东西？她表示完全不知道。 “打，打，打……”李丽质使劲挥舞着小胳膊捶打空气。 “要不要？”岳山把锤子递给她。 “要……要……打……”李丽质接过小木锤‘咚咚咚’的敲起来。只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她十次有九次都敲到了箱子上。 “看到这根木棍没有，敲它。”岳山在一旁指导。 “砰。”又是一锤子敲在了箱体上。 “慢慢敲，别急，对准了在敲。”岳山耐心的道。 “啪。”这一次正中红心，小木棍被砸了下去。 “小娘子太棒了，再来。”岳山用夸张的语气鼓励道。 “咯咯……”李丽质发出欢快的笑声。 砰，砰，啪……砰，啪……啪……啪…… 随着敲击次数的增多，李丽质敲的也越来越准。每敲中一次她都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而岳山每一次都不厌其烦的夸奖她一次。 一大一小玩的别提多开心了，整个花园都回荡着小丫头清脆的笑声。就连刚才还对木马宝贝不完的李承乾小哥俩都心不在焉了，不停的往这边偷看。 而在旁边的长孙无垢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内心深处居然产生了‘本就该如此’的感觉，对岳山的好感再次提升了三分。 不过当她看到张牙舞爪般挥舞着锤子的女儿，这种感觉顿时就消失了。我的女儿是个温柔可爱的小淑女，眼前这个小疯子是谁？ 看到这个把自家女儿变成小疯子的罪魁祸首，她就觉得手掌发痒。 正和小丫头玩的开心的岳山只觉得背后一凉，赶紧转头，看到的是一张带着慈祥笑容的绝美面孔。 他心中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不过看到长孙无垢他就想到自己还准备了别的礼物，起身从最后一个包裹里面拿出了两个小木盒。 “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岳山神秘的道。 “哦，还有我的礼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看着他手里那两个简陋的木盒长孙无垢一点都不嫌弃，反而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她并不稀罕岳山送的东西，身为秦王妃什么东西没有见过？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个向来不走寻常路的少年会给自己送什么，而且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岳山先打开了其中一个，只见里面塞满了布条，把布条拿开露出了两个鸡蛋大小的棕黄色圆球。 咦？长孙无垢露出惊异的表情，还真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也未听说过的东西。 伸手拿起一颗只觉入手细腻润滑，仔细去看有点像是蜜蜡可又比蜜蜡浑浊，她推测这东西纵使不是蜜蜡应该也有所联系。 这时一阵微风把一缕清香送入她的鼻孔，长孙无垢马上把手中的圆球放到鼻子下面轻轻嗅了一下，果然闻到了一模一样的香味。 这东西有香味？她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问道：“这是香料？” “啊？”岳山露出惊讶的表情。 倒不是因为她说中了，而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猜对了方向。难道她不应该非常惊讶，然后认为这是天界之物，然后自己再告诉她真实答案吗？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但他的表情却让长孙无垢误以为自己猜对了，轻笑着嘲讽道：“一点香料还弄的神神秘秘的。” “这不是香料。”岳山下意识的道。 “嗯？那你说这是什么？”长孙无垢以为他不服输故意狡辩。 “这是香皂，沐浴用的。”岳山道。 “香皂？和皂角有什么关系？”长孙无垢马上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这东西和皂角的用处基本一样，除了不能用来洗头，别的东西都可以洗，而且比皂角洗的干净。”岳山精神一振开始解释起这东西的用处。 第六十一章 外戚后党 去污能力比皂角强使用还方便，洗完之后皮肤细腻柔滑且自带香味儿……如此强大的功能实在是…… 长孙无垢却打了个哈欠，打断他的话道：“原来就是两颗皂角，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东西。” 正满脸激动口吐飞沫激情四射的介绍这一款香皂的强大功能的岳山犹如被人掐住了脖子，瞬间失声。 不对呀，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身为一个女人见到功能如此强大的洗浴用品，你不该双眼放光惊声尖叫，然后哭着喊着‘我要，我要，我都要’吗？ 你这一副不屑的语气，让我怎么往下说啊。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岳山无语的看着她。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长孙无垢看了看自己没有发现异常，疑惑的问道。 “没，没，很正常。”岳山艰难的道。 “噗嗤……”看到他的模样，长孙无垢失声笑了出来。 “……”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的未来千古第一贤后文德皇后，岳山一脑门的黑线。他哪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 她不是对香皂不感兴趣，而是故意装作不在乎，报刚才让她受到惊吓的仇。女人呐，不要指望她们一笑泯恩仇，不报隔夜仇是她们永恒的本质，古今如一。 “好了，这东西我收下了。不知道你从哪里寻来这样的东西，有心了。”好半晌长孙无垢才忍住笑说道。 岳山嘴角抽搐了两下，很想揍她一顿，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从心一把。好汉不吃眼前亏吗。 但玩笑归玩笑，正事归正事。笑过之后岳山才郑重的道：“我要送给姐姐的不是这两颗香皂球，而是它的制作方法。” “什么？”长孙无垢豁然变色，不敢置信的看着岳山。 她不重视香皂球不是不喜欢，而是那毕竟只是两颗清洗用的消耗品。这样的东西还不值得她一个秦王妃重视。 但制作方法就不一样了。 如果香皂球真如岳山说的那样好用，必然会风靡大唐，那代表的将会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而现在，岳山居然要把这一笔财富送给她。 “你真的舍得？”长孙无垢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没有姐姐我现在还是乡下一个为一日两餐发愁的穷小子，哪有今日的荣光。姐姐对我恩同再造，别说是区区一个香皂球的制作方法，就算要我的命……” 岳山满脸正气慷慨激昂，可话说到一半却脸色一垮，用商议的语气说道：“姐姐这么善良肯定不会要我的命，要不咱们换个……” “你……”长孙无垢气结。 本来她听的激动万分，结果后半句那个大转折差点没把她的心脏病给气出来。 但随即心中就只剩下感动，她知道岳山为什么要突然说那半句惫懒的话，就是想冲淡香皂球带来的严肃氛围。 “好，这是弟弟送给姐姐的礼物，我收下了。”长孙无垢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郑重的道。 岳山心中一喜，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将真正的拥有另外一个身份：长孙无垢的义弟。 之前所谓的姐弟关系只是私下的，不能公开摆到桌面上。而现在，他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告诉任何人，长孙无垢是他的义姐。 而长孙无垢也必须要承担起姐姐的责任和义务。诸如为他提供帮助，保护他的安全，他被人害死了也要帮他复仇等等。 等李世民登基了，他就是标准的后党外戚，凭借这一层身份就能某个开国候。 当然了，岳山也有同等的责任和义务。只是考虑到双方的身份，他这一波赚大了。 穿越初唐一个多月，靠着一系列的手段，他终于为自己赢得了一个牢靠的靠山。从此以后，在大唐的土地上他只要不作死，没人敢动他一根手指。 但岳山很清楚，谋划之所以成功不是自己手段有多高明，大半的因素都在年龄上。年幼可以说是他在长孙无垢面前最大的优势。 换成一个成年人，就算他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也没有可能认她当姐姐，反而要面对李世民的滔天醋意。 “岳山拜见姐姐。”岳山第一次下跪行了一份磕头大礼。这一跪不是拜权势也不是拜荣华富贵，而是一个弟弟在拜姐姐。 “快起来。”长孙无垢满心欢喜的把他扶起来，对这个弟弟真是越看越满意。突然她眼珠子一转说道： “你都送礼给我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好不送你点什么。这样吧，我就送你香皂作坊的五成份子吧。” “这……”岳山本想拒绝，可被长孙无垢瞪了一眼顿时改了口：“五成太多了，半成就足够了。” “半成怎么够，你是在打姐姐的脸吗？就五成。”长孙无垢不容置喙的道。 “五成真的太多了。”岳山很清楚香皂是一笔多大的生意，自然不肯接受。哪怕现在惹的长孙无垢不开心，也要消除掉任何可能存在的后患。 “你……”长孙无垢秀眉紧蹙，有些生气。 “什么半成五成的，说出来我帮你们断一断。”正当姐弟俩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温和而厚重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二哥，你来了。”闻言长孙无垢脸上的怒意瞬间雪融冰消，欣喜的道。 “见过大王。”岳山赶紧行礼。 “见过阿耶。”李承乾小哥俩也像模像样的请安问好。只有李丽质依然挥舞着小木锤狂敲地鼠。 “嗯。”李世民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以作回应。 他毫不避讳的牵着长孙无垢的手正要在石凳上坐下，眼睛的余光不经意见看到自家的宝贝女儿，惊讶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他结巴的道。 长孙无垢一脸羞愧，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起身说道：“二哥别责怪她，都是我的错没有看好她。” “不不不。”李世民也觉得自己反应太敏感，让妻子产生了不必要的自责，连忙说道：“我不是责怪你，我的意思是……丽质打的这是什么东西？挺有意思的，哈哈……对，挺有意思的。” “大王何须如此惊讶？小孩子天真烂漫本就是爱玩的时候，他们释放天性有何不可。”却是岳山在一旁说道。 “嗯？”李世民眉头一皱，不喜的道：“正因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才正应该悉心教导让他们知礼懂礼明礼。” “呵……”说起教育孩子，岳山的职业病就犯了，反驳道：“悉心教导没错，可也要看教的是什么。” 第六十二章 生意经 “当然是教他们做人做事的道理。”李世民不耐烦的道。 岳山哂笑一声，摇头不语。 “怎么，你不服？”李世民道。 “无所谓服不服，教导孩子的方法有千万种只是我们方法相左而已。”岳山道。 “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李世民嘲讽的问道。 “我将在四姓坪开一所学塾，在那里贯彻我教育孩子的方法，大王如果有兴趣可以拭目以待。” “好，我就等着看你的高明手段。”李世民戏谑的道。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这里怄气，李承乾小哥俩吓的瑟瑟发抖躲在一旁不敢吱声。李丽质终于停止了敲击地鼠，看着吵架的两个人小脸纠结在一起，他们要是打起来该把锤子给谁比较好呢？ 长孙无垢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一脸忧愁。这可如何是好。 岳山当然不会无脑和李世民争辩怎么养孩子的问题，他还没那么狂妄。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通过这种争论在李世民心中埋下一个伏笔。 自从他决定抱李世民……确切的说是抱长孙无垢大腿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在想李承乾的问题。是看着他走向不归路，还是挽救一波，他一直在犹豫。 今天亲眼见到李承乾之后终于有了决定，尝试挽救。 年幼的李承乾表现真的可圈可点，明礼、谦虚、关爱弟弟妹妹。最最关键的是居然懂的克制自己的欲望，这一点从他明明想玩木马却不去和李泰抢就能看出端倪。 可岳山自己就是个少年，李承乾又是未来的太子，李世民怎么可能会把太子教给他教导。想改变这种局面，就只有让李世民亲眼见到他教孩子的水平。 到时候即便不能成为太子的老师，也要在太子的教育方面获得一定的话语权。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去干涉去改变李承乾的未来。 而即将修建的学塾就是试验田，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和李世民争论的目的就是通过这件事情，让李世民对那个学塾产生好奇，去关注那里的一切。为最终太子教育权问题铺路。 见自己的目的达成，岳山自然不会在继续作死的和李世民争论，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退到了一旁。 李世民自然也没有心思追着一个十岁的孩子争论教育孩子的问题，再说他过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哪有心思顾得上这个。见岳山主动退避也就不在提这件事情。 见两人消停下来，长孙无垢松了口气，说道：“你们两个呀，怎么和孩子一样。” “我本来就是孩子。”岳山嘟囔道。然后被长孙无垢一个凌厉的眼神吓的脖子一缩再也不敢多嘴。 “这些礼物都是阿山送的，那个木马骑在上面可以前后摇动。这个木箱……你也看到了丽质很喜欢。这是送给我的……”随手镇压了岳山，长孙无垢给李世民介绍起那些礼物。 然而当李世民听到自己妻子嘴里说出‘阿山’两个字的时候，心中马上就明白自己多了个小舅子。 难怪这小子今天这么嚣张敢顶撞我，原来是有观音婢给他撑腰。李世民咬咬牙，恨恨的看了那个可恶的少年一眼。 然而他心中的怒意和不满却随之消散无踪。 人的心中总有个亲疏远近，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就拥有不一样的含义。 刚才李世民把岳山当外人，你一个外人敢和我堂堂秦王起争执，就是不尊重我。当两人有了亲戚关系，就变得很正常了。 “刚才我们争执的起因就是这个香皂球。阿山把它的配方送给了我，我准备给他香皂球作坊五成份子，他不同意只肯要半成。” 长孙无垢并不知道只是一个称呼的问题丈夫就想到了这么多，而是把话题引回到了最初。 “就为这点事儿？不过是洗浴用的东西能值几个钱，也值得你们在这争执不下？”听罢李世民不屑的道。 得，这个还不如长孙无垢，更抓不住香皂球的关键之处，尤其是不懂什么叫女人经济。 “大王此言差矣。如果此物全大唐每一家每一户都用，那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岳山道。 “怎么可能，此物一看就价值不菲，一般人家哪用的起。”李世民道。 “可是它的成本还不到两文钱。”岳山笑着说出了杀手锏。 “什么？”李世民两口子同时惊呼出声。 “你说这个香皂球的成本才两文钱？”长孙无垢急切的问道。显然她已经意识到这个价格背后代表的将会是多么惊人的一笔财富。 “对，如果大批量制作成本还能进一步压低。”岳山肯定的道。 “这怎么可能，这……”长孙无垢依然不敢相信，这个从哪看都不像是一般东西的香皂球居然这么便宜。 “它是用什么东西制作出来的？”李世民抓起一个香皂球仔细观察。 “草木灰加任何一种油脂，一斤油脂可以制作最少七八十个这么大的香皂球。”岳山说道。 “胡说，三岁小孩都知道油脂沾到身上最是难以清洗，怎么能用来沐浴。”李世民不信的道。 “世间万物就是如此神奇，难以清洗的油脂和草木灰混合在一起就会变成拥有去污功能的香皂。配方就在那里，大王不信一试便知。”岳山自信的道。 “如果真的只需要几文钱一颗，那就太好了，全大唐过半人家都用得起。”长孙无垢兴奋的算起了账：“全国现在有两百余万户，就算只有一半人家用得起那也是一百万颗。” “半个月消耗一枚一个月就是两枚两百万颗，每颗就算只赚一文钱那也是两百万钱两万贯的利润……” “……”三人忽然都不说话了。 李世民两口子是被这一笔庞大的数额给吓住了，月入两万贯，一年就是二十四万贯。要知道武德六年全国的户税还不到十五万贯，只是一颗小小的香皂居然就能创造如此惊人的利润。 而岳山则是被她们两口子的经济头脑给雷的无话可说。 有这么算账的吗？ 两百万颗，能造的出来吗？就算造出来怎么卖到全国？又怎么保证会有一半人家购买？ 从长期看香皂肯定会普及，但眼下这就是奢侈品。咱们卖的时候走的是价格，而不是走量。 谁说香皂球一颗只赚一文钱？少于十文一百文，你连摸一摸的资格都没有。 岳山决定还是先给两口子普及一下生意经吧。 第六十三章 花露（感谢放空寄几的万赏） “姐姐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在不知道香皂球是用什么东西制作的时候，一百文一颗你会不会买？”岳山问道。 “会。”长孙无垢沉吟了一会儿才回道。 “……”李世民惊讶的看着自家聪明贤惠的老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为了一个洗浴用的东西愿意花一百文钱。要是早知道……我就给天天给你买。 “如果有一颗红色、绿色亦或者是蓝色并散发着蔷薇、牡丹、菊花等任意一种花的香味，使用过之后会让你身上一整天都散发出花香的香皂球，只要一贯钱一枚你买不买？”岳山继续问道。 “买，别说一贯，就是十贯也买。”长孙无垢双眼放光，兴奋的道。 见李世民的神色越来越不理解，长孙无垢解释道：“二哥你是男人不了解这些，吉祥斋的胭脂水粉最便宜的一盒也要几十文钱，贵的一整套要上百贯钱。” 李世民听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女人天天往脸上涂涂抹抹的东西一套要上百贯？ 要知道府兵一个营三百人每日的口粮钱也才五六十贯，也就是说这一套东西就能让一个营的兵吃两天。以前他只知道胭脂水粉不便宜，却不知道能贵到这种程度。 如果自己有一家这样的铺子带多好。源源不断的资金将会让自己在储君之争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 想到这里他猛然抬头震惊的看向那个少年，难道这才是他把香皂球送给无垢的原因？ 不，不会的。他马上又否定了这个念头。他才只有十岁应该没有这么深的心机。 然而李世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用的是‘应该’而不是‘肯定’。 “虽然我不知道吉祥斋的胭脂水粉是什么样的，但敢肯定十文钱一盒的和一百贯一套的成本相差无几。”岳山肯定的道。 “这怎么可能？”长孙无垢不信的道。 “如果我拿一颗红色散发着蔷薇香味的香皂球，用最精美的盒子最好的丝绸包裹起来，然后告诉你这里面添加了某种稀有材料经由大师之手制成，而且产量很低每年只能产一百颗。” 岳山继续灌输商业炒作理论：“然后我再告诉你，这种香皂球只有最尊贵的人才有资格购买，普通人纵使出万金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只卖一百贯，你觉得如何？” “你是说吉祥斋也是这么做的？”长孙无垢恼羞成怒的道。 “八九不离十。”岳山肯定的道。 “商人皆是见利忘义骄奢淫逸之徒，惯会低买高卖欺诈钱财。”李世民轻蔑的道。 长孙无垢也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岳山自然知道这话有失偏颇，但他不会为此和李世民夫妻俩争辩。商人又没有给他送钱，凭什么替他们说话？ 再说商人地位低下已经深入人心，他不认为靠着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改变这种看法。 有些事情做比说更重要。 现在他要做的不是为谁张目，不是改变世人的某种看法，而是做好当下的自己。 岳山又从怀里掏出几页纸递给长孙无垢道：“我对香皂球的制作以及售卖的想法都写在这里了，希望能帮到姐姐。” “还是阿山想的周到。”长孙无垢笑眯眯的接了过去。 然而在一旁的李世民却用深邃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他连这个都想到了吗？果然不愧是仙人子弟。看来送香皂球的动机也没有那么单纯。 李世民这次还真是冤枉他了。岳山确实做了两手准备，但送香皂球真的只是想把长孙无垢栓的更牢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他把如何炒作售卖香皂球的想法提前写了下来放在怀里。如果长孙无垢懂商业那就当没有写过，如果她对此一窍不通就拿出来给她看。 事实再一次证明，他没有想多，这份计划还是用到了。 “现在姐姐还觉得我要半成份子少了吗？”这时岳山再次把话题带回了最初。 长孙无垢李世民两口子相对无言，最终还是长孙无垢开了口。 只听她叹了口气说道：“是姐姐无知小觑了香皂球，就依你吧。” 倒不是她小气舍不得钱财，而是明白这才是对岳山真正的爱护。在这个时代，个人拥有太多财富是会遭到忌讳的。 “我还有一样东西，搭配香皂球使用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岳山又道。 “哦，什么东西？”长孙无垢下意识的看向了另外一个盒子。李世民也不例外——他太需要钱了。 在两口子的注视下，岳山打开了最后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细口瓷瓶，瓶口用木塞塞着。 “这东西叫做香露是真正的珍贵之物，用酒中精华和花中精华制作而成。十斤酒才能制取一斤精华，数十斤鲜花才能提取一滴精露。”岳山郑重的介绍道。 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两口子听的一愣一愣的，又是酒中精华又是花中精华，必然不是凡物啊。 岳山拔掉瓶塞把瓶口放到两人的近前，手掌在瓶口轻轻挥动，两人只觉一股浓而不腻的花香扑鼻而来。 “蔷薇，这是蔷薇花的味道。”长孙无垢激动的道。 “是的，这瓶香露就是用蔷薇花精华制作而成，数十斤蔷薇花只得这一瓶香露。” 岳山说完又往长孙无垢衣服上撒了几滴，然后把瓶塞塞好。 长孙无垢虽然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但并没有阻止。然后就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岳山，等他给自己解释。 然而岳山只是淡淡一笑，什么话都没说在一旁坐下观赏起花园的风景来。 虽然明知道他在故弄玄虚，但李世民两口子已经被接二连三的神奇事物给吸引住了。也强行克制住求知欲望耐心等待起来。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依然不见岳山给出答案，李世民率先坐不住了。 前面已经说过他最近食欲不振导致精神不好，正是没有耐心容易发怒的时候。能容忍岳山在这里卖弄已经是看在长孙无垢的面子上了，现在还敢把他晾在这里，简直不知好歹。 他正准备上去教训这个可恶少年的时候，突然听到长孙无垢惊喜的说道：“二哥，你闻闻你闻闻，花香还在。” 李世民鼻翼翕动，果然在妻子身上闻到了蔷薇花的花香。可是……这有什么奇怪的，值得你这么失态？ “这种香味儿能经久不散啊。”长孙无垢给他解释，然而见他依然一副茫然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就无法理解，自己说了也是白说。于是转身对岳山道：“阿山，我说的对不对？” “是的，只需要在身上撒上两三滴，这种香味儿就能维持两个时辰。”岳山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他又问道：“这一瓶香露姐姐觉得值多少钱？” “千贯我也买。”长孙无垢斩钉截铁的道。 第六十四章 何为天机（感谢零度柯速打赏） 对于动不动就百贯千贯的姐弟俩，李世民已经麻木了。但麻木之后就是狂喜。虽然他对胭脂水粉什么的不是很懂，但他深信自己的妻子不会有错。 香皂球和香露恐怕真会成为自己登顶的助力。 登顶？他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被这一对姐弟一打岔差点给忘了。 他慢慢收敛笑容，严肃的道：“香皂球和香露的事情等会儿你们在商议，现在咱们谈谈更重要的事情。” 正谈的高兴的姐弟俩犹如被按了停止按钮，瞬间安静下来。 “孙福才，带大郎二郎回去休息。”长孙无垢最先反应过来，吩咐道。 “遵命。”孙福才暗自松了口气，赶紧带着李承乾小哥俩就走。 李承乾先回身给父母行了一礼才离开，李泰或许还太小就没有那么懂事儿了，眼睛一直盯着摇摇马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李世民最见不得自己儿子这个样子，认为会玩物丧志，就准备训斥两句。可嘴还没有张开脑海里就浮现出李承乾的‘不可言’，最终训斥的话化为了一声叹息。 如果承乾真的有这个命，那就委屈青雀当一个太平王爷吧。 李丽质也许是之前玩的太兴奋这会儿有些累，也不敲地鼠了，扔掉小锤子张开小手找娘亲抱。长孙无垢刚刚把她抱在怀里，她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清场完毕，李世民率先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岳山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大王可知什么是天机吗？” 李世民冷笑道：“你不会想告诉我天机不可泄露吧？” 岳山摇摇头道：“不，天机不可泄露只不过是那些骗子故弄玄虚之言罢了。只要你能看到天机，即便是告诉天下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李世民愣了一下才说道：“你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的意思是以前那些高人都是骗子了？” 岳山肯定的道：“对，事先说一些是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话，等事情发生了怎么解说都在于他们自己，这就是骗子惯用的手段。” 李世民明显不信，岳山又道： “我给大王讲个故事吧。有三个读书人来京城参加科举，路遇一寺庙。听附近百姓说寺里有一得道高僧能窥探天机，于是三人就去寺中求见高僧算前程。” “高僧静默不语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三人不解想要高僧详细解释，高僧只是摇头不语。三人无奈离去。” 这时岳山问道：“大王可知道高僧伸一根手指是何解？” 李世民皱眉沉思良久最终摇头表示不知。 岳山继续讲自己的故事：“三人走后高僧的亲传弟子也过来问何解。高僧笑曰，三人皆不中就是一个都中不了；两个不中就是只有一个能中；两个中了就是只有一个中不了。” “大王，你可懂了？” “一片胡言乱语，鬼神之道岂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妄言。”李世民脸色阴沉的道。 “我并没有说鬼神不存在，而是说那些说天机不可泄露的人都是在故弄玄虚。真正的天机没有不可言之说，只要你看到了就算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人也无所谓。” 岳山一脸神圣的道：“昊天既然愿意让你看到天机，自然不会阻止你说出去。” 他知道李世民的脸色为什么难看，这个年代讲究皇权天授，敢否定鬼神否定苍天就是否定皇权存在的根基，他的脸色能好看才见鬼。 岳山没有讨论鬼神存不存在的心思，他觉得孔夫子看待鬼神的态度很值得大家学习：敬鬼神而远之。 尤其是现在他故意装神弄鬼，就更不能否定鬼神存在了。 听了他的解释，李世民的脸色才稍微好看那么一些，而且还顺着岳山的话说道：“既然天机可以泄露，那你就把刚才的话给我说清楚。” 岳山淡淡的道：“别急，等我说清楚上面叫天机，再解释刚才的话。智者大师在《摩柯止观》里说过一念三千，他的解释是三千相性。其实这句话还有一个解释，叫一念三千未来。” “何解？”李世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未来是不固定的，一个念头就能决定三千种未来。山贼举刀杀人，这一刀劈下去是一种未来，没有劈下去又是另一种未来。杀与不杀就在他一念之间，未来也在他一念之间。”岳山道。 “你想告诉我，你看到的天机只是其中的一种，当不得准？”李世民艰难的道。 岳山自然不会说是的，那样的话他如何当神棍。 所以他给出的解释是：“不，恰恰相反，能被我们看到的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未来。人的阅历、学识、所处的环境、身份地位等等条件会影响他的念头左右他的选择。” “如果那个山贼只是被逼落草为寇，还有做人的底线，那他更大的可能不会砍那一刀。如果他本就是穷凶极恶之辈，十有八九会劈下去。” “所以虽然未来有三千种，但必然有一种未来的可能性比其它所有未来的可能性加起来还要多。而能被我们看到的天机就是那个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 “原来如此。”岳山解释的很玄乎，可正是因为这样李世民反而有些相信了。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说这么多是不是想告诉我，如果我知道了未来，可能会影响到未来？” 这下轮到岳山吃惊了，他不但听懂了自己的话，居然还能猜到这一层意思。难怪他能掀翻李渊和李建成，成为历史上威名赫赫的唐太宗。 这智商，太恐怖了。 “是的，我再给大王讲个故事。一大户人家得一子宠爱非常，请高人看命，高人说将来必出将入相。这家人非常高兴，对自家儿子更加宠溺。”岳山说道： “这个孩子呢，自诩以后必成高官于是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他家里人也深信高人的话而不加以约束管教。最终他不但没能出将入相，连自家的产业都没能保住沦落为乞丐。” “哈哈……原来如此，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能想到这些。难得，难得。”李世民发出畅快的大笑：“但你也太小瞧我李世民了，就算知道了未来又能如何？我必将始终如一奋勇前行，以偿心中的理想和抱负。” “大王此乃大胸襟大气魄之言也。”岳山赞叹道。 “如果是他人找我算命，我要么让他滚，要么直接告诉他看到的一切。但大王问我，我会说：思想决定行为，行为决定习惯，习惯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 第六十五章 补救 李世民走了，在岳山说出一念三千未来之后他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走的毫不拖泥带水，没有再问一句天机。 这种气魄和自信让岳山都差点折服——如果没有长孙无垢后面的那些话。 “好了，卖弄你也卖弄过了，老老实实的把刚才那句话给我解释清楚。大王汪洋自恣不在乎这个问题，可我作为孩子的娘却不能不问清楚。”长孙无垢瞪着他说道。 虽然李世民已经不在这里了，但岳山知道这个问题其实就是他问的。他不是不想知道未来，而是被岳山的话给架住了不好意思再问。 于是就借由长孙无垢之口来问。 岳山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从他们夫妻俩的异常行为看出来的。 他们俩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正常情况李世民要离开，他肯定会先和长孙无垢交代几句，而长孙无垢则一定会起身相送。 可是今天他们两个不但一句话都没有说，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得不承认这两口子是真的心有灵犀，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就完成了一次沟通。这种默契，羡煞旁人。 可此时岳山却没有心思羡慕这些了。他心中叹了口气，暗道失策了。 给李承乾李泰批命纯粹是临时起意，有很大的卖弄成分，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后果。 他也是在给李世民讲故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提前把结果告诉他，会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让未来走向不可知。 李世民是造反当上皇帝的。造反不是请客吃饭，是以命相搏是掉脑袋的事情，不被逼上绝路谁会造反？ 玄武门之变在史书上不过寥寥几百字，在后人看来就是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故事。 可在当事人看来就是命悬一线，就是九死一生，一旦失败就是九族尽诛的结果。可以说当时所有人的命都在一线之间，而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去搏那一线生机。 如果没有破釜沉舟舍命一搏的心态，必然会失败的。 当年李世民就是被逼到了绝路，要么造反要么伸着脖子挨宰。为了自己的理想抱负也好，为了老婆孩子也好，他鼓起勇气下定决心走了这一招险棋。 可当他知道自己未来会当皇帝之后，还会选择造反吗？ 他会不会想，我是天命之子命中注定要当皇帝，我不能走造反这条无法回头的路，肯定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问题。 然后他就抱着侥幸心理开始寻找别的更安全的办法，从而放弃了武装政变。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后果岳山不敢想象，所以他后悔了。 不是后悔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而是不该在这种关系无数人生命的事情上卖弄。 “我真的后悔了，不该多嘴。”岳山苦笑道。 “你怕大王成为那个孩子？”长孙无垢问道。 “不，我相信大王不是这样肤浅的人。但争夺巅峰之位非生即死，我怕他提前知道结果在关键时刻抱有侥幸心理。”岳山摇摇头说道。 “非生即死？侥幸心理？”长孙无垢脸色一白，强压下心中的恐惧问道：“二哥和太子的争斗竟会演变至此种局面吗？” 岳山却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为长孙无垢的智慧。 非生即死这个四个字他只是随口而说的，并没有想太多。但正因为内心深处知道会发生流血政变才会下意识的用了这四个字，而不是别的诸如残酷、激烈之类的词语。 然而长孙无垢却能敏锐的从这无心的四个字窥探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才思之敏捷智慧之高超可见一斑。 岳山第一次见识到了千古第一贤后的另外一面。难怪李世民这样雄才大略的帝王都能被她牢牢的拴住，就算她去世也念念不忘至死没有再另立皇后。 同时这件事也给他提了个醒，以后在长孙无垢面前尽量不要耍小聪明。他已经抓了一手好牌没有必要在瞎折腾。 看着脸色苍白的长孙无垢，岳山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想到了一个办法。 既然害怕李世民知道未来后抱有侥幸心理，那干脆就给他来一剂猛药，让他不但不敢掉以轻心还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我不说你肯定不会甘心，那我就告诉你吧。‘不可言’就是你所想的那个意思。”岳山故作无奈的道。 “真的。”长孙无垢激动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但是……”岳山语气沉重又表现的犹豫不决。 “但是什么？”长孙无垢紧张的问道。 “在‘不可言’成为现实之前我看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一件左右‘不可言’能否成功的事情。” “什么事情？”长孙无垢好似有了预感，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青筋都冒出来了。 “我看到了血色的玄武门。”岳山艰难的道。 闻言长孙无垢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躯来回摇动，好似要跌倒一般。 就在岳山担忧的时候，她忽然稳住了身躯，挤出了一丝牵强的笑容：“什么贼人这么大胆，竟敢在玄武门……”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深呼吸了几次，平复激动的情绪，她语气严厉的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你是我姐姐，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你。”岳山郑重的道。 长孙无垢这才松了口气，结义关系也是被纳入了纲常伦理的，值得信任。她又问道：“可知具体时间？” 岳山迟疑了，他知道是武德九年六月，但自己的出现必然会逐渐影响到历史的走向。玄武门之变会不会发生，发生的时间会不会出现变动，他也不敢保证了。 如果现在告诉他们是两年半以后，很可能会坏事儿。 于是他摇了摇头道：“我只能看到未来的一鳞半爪无法看到全貌，所以不知道具体时日。但不会太晚，因为大郎成为太子的时候还没有我现在的年龄大。” “这么快吗？”长孙无垢喃喃的道。 随即她语气诚恳对岳山说道：“你是我的弟弟，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从今天起秦王府就是你的家，你可以随时出入。”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怀里呼呼大睡的李丽质，语气慈祥的道：“丽质非常喜欢你，以后你要多过来陪陪她。” 第六十六章 大梦觉醒 关于天机的事情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长孙无垢借着要送李丽质回房间休息也离开了。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凉亭就只剩下岳山以及他带来的那几件礼物。而这也正是他所求的。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仔细回顾一下今天发生的种种，以及自身所面临的情况。 可以说从穿越到初唐开始，他就没有真正规划过自己的未来，也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 为了填饱肚子才拿出了鱼笼捕鱼，却从来没有真正想过如何壮大自己的捕鱼事业。 见到可怜兮兮的岳水儿他动了恻隐之心，想给这个小姑娘一个美好的童年和未来。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未来的道路，并为之欣喜。 此时再回过头去想想，太可笑了。自己真的是为了她才走到今天的吗？ 机缘巧合遇到踏青的李世民和长孙无垢，那纯粹是意外。 至于后面通过李丽质讨好他们两个，包括拿出马蹄铁引起李世民的重视，也只是下意识的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行为方式，而没有别的算计。 此时想来，可能正是因为自己心思纯粹无所求，才让他们两个屈尊降贵和自己聊了那么久。长孙无垢才会青睐自己并送了那枚玉佩。 以他们两个妖孽般的智商，当时自己但凡有任何其他想法，恐怕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 想到这里岳山苦笑不已，自己能有今天居然还要感谢那时的迷茫。 后来搞出曲辕犁也只是看到直辕犁之后才临时产生的想法。但当时的自己怎么就突然想着要把它献给李世民谋取利益了呢？ 想到那时的行为，岳山有些疑惑。 按照他一贯的性格，不是应该是把曲辕犁拿给父母使用，然后继续咸鱼下去吗？是什么促使他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岳山把手掌放到心脏上，感受着它的跳动。是它在不甘心吗？ 是的，它在不甘心。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前世的自己力薄才疏没有留下声名的能力，所以窝在学校当了一名历史老师，自我放逐。 可是现在他穿越到了唐朝，拥有了立德立功立言的机会，还要继续漫无目的的活着吗？ 不，不要。 在这个世界留下属于自己的声音与痕迹，这才是男人最大的浪漫。 这一刻岳山终于明了了自己的内心。这一刻他只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亮堂通透。 至于如何实现立德立言的理想，还不知道。但他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抱紧长孙无垢的大腿，暂时蛰伏以待时机。 反正这一世他才十岁，有的是时间去实现理想。 “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这时长孙无垢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大梦初觉醒，今日方知我是我。”岳山欣喜的道。 “哦，那我要恭喜你了。”长孙无垢也开心的道。却没有追问岳山到底想明白了什么。 “姐姐我饿了。”岳山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揉着肚子说道。 “哈哈……我就是来喊你去吃饭的，跟我来吧。”长孙无垢莞尔道。 “这种事情随便叫个下人来喊我就行了，姐姐何必亲自跑一趟。”岳山道。 “你可是仙道中人，我怎么敢怠慢呢。”长孙无垢笑意盈盈的道。 “姐姐就会拿我寻开心，我看呀以后我还是去修佛门的闭口禅好了。”岳山道。 姐弟俩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就来到一处偏殿，李世民已经等在了那里。 岳山悄悄的观察了一下，发现他表情如常没有什么异样，一时间也拿不准长孙无垢有没有把事情告诉他。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 这一顿饭相当丰盛，各种山珍海味加起来有二十几道。当岳山感慨秦王府真奢靡的时候，长孙无垢好似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在一旁说道： “平时我和大王也就三五个菜，今日这顿饭是特意为你做的，阿山你要多吃一些。” 岳山这才释然，开心的举起了筷子。 本来他以为以唐朝的烹饪水平这些菜的味道应该不怎么样。然而吃了一口才知道自己太小瞧唐朝的厨师了。 虽然花样不如后期那样繁多，但味道真的一点都不逊色。 刚开始他还知道注意形象细嚼慢咽的，可是吃着吃着就变成了狼吞虎咽，那模样活脱脱的饿死鬼投胎。 看的李世民两口子很是羡慕。 “你们怎么不吃？”一口气吃了个七成饱，岳山的速度才慢了下来。发现李世民两口子都没有怎么动筷子，于是问道。 这一顿是他穿越以来吃的最像样的饭菜，真的太好吃了。 “我们不饿。你吃饱了吗？菜还有很多，你敞开了吃，不用管我们。”长孙无垢道。 不饿？ 这时他想起了刚才用一块金饼从孙福才那里换到的消息。 李世民没有胃口，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可是觉得天天吃这样的饭菜有些腻了，所以觉得没有胃口？” “这么多好东西还说没有胃口，是不是觉得我穷奢极欲？”李世民首次开了口。 “没有，在好吃的东西吃多了都会腻。而且现在的做饭方法确实有些单一，除了蒸煮就是烧烤，菜品和花式太少。”岳山摇摇头说道。 “哦？你还懂做饭？”李世民饶有兴趣的问道。 “略懂一点皮毛。”岳山实事求是的道。对做菜他确实了解不深，就会炒几个家常菜，味道只能说一般。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既然李世民吃腻了蒸煮，要不给他做两个炒菜试试？ 指不定他真吃中了呢，到时候长孙无垢肯定更感激自己。 想到就做，只见他放下筷子说道：“我做菜的方法和一般的大相庭径，他们是蒸煮烧烤，我的制作方法是炒。要不我去做两道菜给大王尝尝？” “嗯？”李世民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了句：“君子远庖厨。” “呵……”岳山一脸鄙视，嘲讽道：“虚伪之言罢了，真的心中不忍就别吃。嘴里吃着动物的肉，却责怪厨子残忍。世间最虚伪莫过于此。” “大逆不道之言，你可知这话传出去是什么后果？”长孙无垢呵斥道。 “是，姐姐教训的是。”岳山诚恳的道。 这话确实不能说出去，否则天下读书人不把他吃了才怪。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想尝尝你炒的菜是什么味道的。”这时李世民说道。 第六十七章 炒菜 岳山就这样出现在了秦王府的厨房。 王府的大厨事先就知道今天来做饭的不是竞争对手，而是王妃的义弟龙首山男爵，所以非常谦卑配合。 尤其是听说岳山要用一种前所未见的烹饪方式制作食物的时候，那态度更加的殷勤狗腿。把所有打杂的全赶了出去，十几名大厨亲自给他打下手。 这可是偷师的好机会啊。 当然了，第一眼看到岳山的时候他们很是失望。才十岁的孩子，懂什么烹饪？但见岳山胸有成竹的样子，加上王妃义弟的身份，他们依然不敢怠慢。 万一人家真在别处见过特殊的烹饪方法呢，贵人的消息总是比他们这些厨子灵通的。 岳山知道他们的小心思，但并没有说什么。他不是厨子也不准备当厨子，把炒菜的技术教给这些人，将来享受口舌之欲的还是他自己。 秦王果然不愧是大唐第三号人物，厨房比一般人家的主屋都大，岳山目测起码有三百平。 里面分门别类的摆放着上百种食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地里种的应有尽有。 而且大部分他都叫不出名字，大致数了一下发现能认出的不超过三十种。 不过还好，他需要的那几样都在这里。 “岳男爵，食材都在这里了，您看都需要些什么我马上给您准备。”陈火照语气有些谄媚的道。 他是王府厨房管事同时也是大厨，最近秦王食欲不振把他愁的夜不能寐，生怕上面怪罪下来把他赶走。 他每天都绞尽脑汁变着花样制作食物，可他会的菜式李世民早就吃腻了根本就没有效果。 正当他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听说王妃的义弟要来尝试新菜式，他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狗腿。 “先拿五个鸡蛋把蛋液搅匀，盐……嗯大王口味偏淡还是偏咸？”岳山说道。 “偏咸一些。”陈火照回道。 “那就按照大王的口味多方一点盐，一定要搅匀，让盐完全溶解在蛋液里。”岳山叮嘱道。 陈火照自己自然不会去做这些事情，随手指挥一个主厨去准备蛋液。那个被点名的主厨脸色一垮，一步三回头的去准备鸡蛋。 “芹菜不要叶，切成一寸半长的段。”岳山渐渐的开始进入角色。 “蘑菇洗净切成薄片。” “韭菜洗净切成寸长的段。” “羊肉切成薄片……” “葱……姜……蒜……” 随着岳山的一声声令下，厨房变得忙碌起来。 食材的事情安排好，他就开始寻找锅具。 果如他所想，有有鼎、有陶罐、有釜等等，就是不见后世常见的铁锅。倒不是说没有铁制的锅具，而是没有后世常见的球形底的炒锅。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凑合，他找了一个圆底儿的白瓷盆子，就用它临时充当一把炒锅。 炒菜必须要油，岳山看了看发现他认识的就一个芝麻油。但用芝麻油炒菜……还是算了。 最后就用动物油脂来替代了。 一切准备妥当，他开始了在唐朝的第一次正式烹饪工作。 加热白瓷盆把动物油脂融化，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他就取过第一份蛋液慢慢的倒在盆里。随着蛋液渐渐凝固，一股蛋香混合动物油脂的香味扑鼻而来。 “呼呼……”周围传来一阵阵深呼吸声，陈火照等人努力嗅着这不同于他们所知的任何一种味道的香味。 他们的内心非常的激动，这种烹饪方式确实前所未见闻所未闻，但仅凭香味他们就知道这种方式做出来的菜一定很好吃。 他们双眼放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岳山的动作，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什么关键环节。 等蛋液完全凝固变成淡黄色，岳山用铲子把它们捣碎然后盛到另一个碗里放在灶台一旁。 重新在锅里下了一点动物油脂，放入葱蒜爆香，然后倒入蘑菇来回翻炒。等蘑菇七成熟，把炒好的鸡蛋重新倒在锅里一起翻炒。 等菜差不多要熟的时候，又放了一些盐和酱油，翻炒两下赶紧盛了出来。 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蘑菇炒蛋就这样新鲜出炉了。 “这……这……”陈火照看着这盘前所未闻的菜肴，嗅着那与众不同的香味儿，激动的浑身颤抖。 其他人比他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有一个厨子忍不住伸手去捏盘子里的菜。 “啪。”岳山还没有说话，就有人一巴掌打在他手上，并喝斥道：“你不要命了，给大王的菜也敢胡乱伸手。” 那名厨子被吓的脸色发白，但依然掩盖不住眼中的好奇。 看到他们的反应岳山那叫一个得意，果然，用超越时代的东西来打击本地土著什么的是最爽的了。 随后他又抄了一道芹菜炒肉，一道蘑菇炒肉，一道韭菜炒鸡蛋。算上之前的蘑菇炒鸡蛋总共四道菜。 这在前世只是最常见的炒菜，岳山还是单身狗的时候照着食谱做过一段时间。味道吗只能说勉强能吃，可对于从未吃过炒菜的初唐人来说，这就是天下少有的美味儿啊。 看看周围那些大厨垂涎欲滴的样子就知道了。 岳山自然没有把自己炒的菜给他们吃的意思，反正刚才他们全程观看了，想吃就自己做去。 饭菜做好他也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意思，洗过手之后就准备离开。哪知道刚转身就看到陈火照带着十几名主厨站在前方，对着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谢岳男爵授业之恩，我们永远铭记在心。”陈火照充满感激的道。 岳山身为老师的那种情愫再次被调动，心中莫名有些感慨。想了想说道：“好好的为王府为大王为王妃做饭，把炒菜发扬光大，也不枉今日我们相识一场。” 说完他就直接离开了。 没办法，刚才那句话实在太怪异了，他感觉自己都有些绷不住了。再不走他怕会笑场。 就在岳山炒菜的时候，长孙无忌急冲冲的来到了王府，在力士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书房找到了李世民。 “大王这么着急召我来可是有急事？”见过礼之后，长孙无忌问道。 “我要玄武门，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要用最短的时间把玄武门掌握在我们手里。”李世民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这……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也好让我有个准备。”长孙无忌愣了一下，问道。 第六十八章 郎舅密谋 “你只需要去做就行了，不需要知道原因。”李世民霸道的道。 岳山能批命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他给李世民批的命，更是连长孙无忌都不能说。最起码眼下不能说。 造反这个东西，知道的人越多纰漏就越多。就算他们嘴巴严不告诉别人，但平时的言行也会不自觉的露出端倪，很容易被感知敏锐的人察觉到。 “这……之前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把玄武门守将换成我们的人必将引起太子和齐王的反弹，到时恐弄巧成拙。”长孙无忌说道： “当时我们计划策反太子的一员武将，把他调到玄武门。这个计划大王你也同意了，为何又反悔了？” “势者，因利而制权也。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计划也必须跟着改变。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玄武门控制在我们手里，越快越好。”李世民道。 长孙无忌心中一惊，李世民是最不喜欢朝令夕改的人，现在他这么急切的要改变原来的计划，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啊？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齐王，最近都挺安分的啊。到底是什么事情促使大王改变了原计划呢？ 他心里和猫抓的一样难受，越是喜欢算计的人就越无法忍受未知情况……可他又不敢逼问李世民，只能干着急。 “最近我倒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还没来得及试探，不知道是否可靠。”长孙无忌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谁？”李世民精神一振问道。 “大王可还记得常何？”长孙无忌反问道。 “可是李密的上柱国常何？”李世民马上道。 “正是此人。他降唐后一直追随大王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他的才能也被太子看中，去年借讨伐刘黑闼的契机把他收入麾下，并让同出瓦岗的魏征交好收买与他。”长孙无忌介绍道： “常何表面与太子虚与委蛇实则心向大王，我只是略微试探他就表明心迹愿重归大王麾下。但此事太过重大，我觉得还要做进一步试探。” 哪知道李世民却胸有成竹的道：“如果是常何就没必要试探了，他对我的忠心是有的。但此人贪财，为防止被太子策反必须要许以厚利。这样，你以我的名义送一批黄金给他。” “是，我马上就去办。”见李世民如此自信，长孙无忌也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李世民看人的本领他是非常信服的，既然他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 “告诉他，不用着急划清界限。”李世民又补充道。 长孙无忌心中了然，这是让他当间谍了。 “另外，加快速度收买元从禁军，可以许以高官厚禄。” “是。” 李渊从太原起兵的时候在本地招募了一大批将士，堪称是李唐的骨灰铁杆。可能是这支军队的能力有所欠缺，天下一统之后李渊就把他们解散了。 但有三万人不愿意离开，要留下守护京城保护皇帝。李渊很感动，就把长安城外最肥沃的土地分给了他们，并让他们驻扎把守玄武门，这支军队就是元从禁军。 可见李渊是多么信任他们。 李渊认为他已经足够厚待这些人了，却忽略了人的欲望是永不满足的。同样是跟着你打天下的，那些后来才加入的人不是国公就是县候，为什么我们这些最早加入的人就只能把守城门？ 心中一旦有了怨气，自然就谈不上什么忠心不忠心的了。 这也给了李世民钻空子的机会，历史上他收买了元从禁军，并在玄武门之变中起到了扭转乾坤的作用。 如果说常何打开玄武门给了李世民挟持李渊的机会，那元从禁军就是用命替他把守住了玄武门，抵挡住了忠于太子的将士的反扑。 而李世民当上皇帝之后也没有食言，确实提拔重用了不少出身于元从禁军的将领。 还从中挑选出了一百名勇士充当自己的亲卫，也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百骑司。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此时李世民对元从禁军的收买还没有完成。之前他还不着急，准备徐徐图之。可听了岳山那一番忽悠他心中有了紧迫感，不想再等下去了。 随后两人又对细节问题就行了商讨。 没多久孙福才过来禀报，说王妃请大王去品尝新菜式。 事情也商量的差不多了，加上他也确实想看看这位神仙子弟到底能把饭菜做出什么新花样，于是笑道：“哈哈……辅机，走和我一起尝尝观音婢新收的义弟的手艺。” 长孙无忌一愣，妹妹新收了个义弟，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他马上就反应过来，问道：“可是龙首山男来了？” “辅机果然智谋过人，这么快就猜到了。”李世民夸赞道。 “大王谬赞了，你忘了武德犁可是我从他那里带回的。”长孙无忌摇摇头，谦虚的道。 “哎呀，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李世民摇头失笑。 于是这一对郎舅就联袂来到了内院的小花园，在凉亭里见到了等待在这里的长孙无垢和岳山。 岳山正在和长孙无垢闲聊，见到李世民身边的长孙无忌，也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李世民听到‘批命’之后找他最信任的大舅子商量对策来了。 看两人的脸色，结果应该还不错。他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来了一些。 “来来来，你们俩一个是观音婢的亲大哥一个是她的义弟，也算兄弟关系。相互见个礼认认人，免得以后见面不相识。”还没走进凉亭，李世民就大笑着说道。 岳山表面淡然心中很是兴奋，这算是和长孙老狐狸攀上关系了吧？以后他应该不会算计我了吧？ 长孙无忌表面也很淡然，但内心深处却再次把岳山的重量级上调了好几个级别。 先是长孙无垢认他当义弟，现在秦王又亲自帮他站台认亲，可见对他的重视。 这个少年必定有着更多自己不知道的手段，否则自己这位眼高于顶睥睨天下的妹夫不会这么热心。 第六十九章 礼尚往来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就这样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垢的撮合下相互行礼认下了这个兄弟。 “今日来的仓促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这样吧，听说你要修建新居，我府上前几日才从荆州运来一批木材就送与你了。”长孙无忌很上道，开口就是名贵木材。 “这太贵重了，我实在不敢收，兄长还请收回。”岳山连忙说道。 同时他心中也警惕不已，自己要盖房子的事情只有身边的人知道还没有传出去，长孙无忌却已经知道了，看来自己身边有他的探子啊。 “咱们是兄弟何来如此多的客套。”长孙无忌不悦的道。 “这……”岳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得把目光转向长孙无垢，寻求她的帮助。 长孙无垢抿嘴轻笑道：“这是大哥送你的见面礼，你就收下吧。” “那……岳山谢过兄长。”见长孙无垢都这么说了，岳山只能收下。 “修宅子是大事儿可不能马虎。辅机都送东西给你了，我不送也说过不去。”这时李世民也在一旁说道： “嗯，辅机送了木料，那我就送石材给你吧。你要盖多大的房子需要多少石材计算清楚告诉观音婢，让她差人给你送去。” “谢大王。”岳山知道自己拒绝不了，所以也没有再说推辞的话，干脆的收了下来。 同时他也在心里琢磨，看来自己的新宅有必要重新规划一番啊。 唐朝盖房子最贵的就是木材和石材，过半的钱都耗在这上面了。当然，如果木料用最普通的，石材只在关键处用一点，也花不了多少钱的。可要想建那种传承百年甚至千年的大宅，就离不开名贵材料。 岳山最开始计划只在关键的地方比如承重柱、大梁等地方使用好的木料，石材能省则省。现在既然有两个大佬愿意替自己出这个钱，那还节省个啥使劲的造吧。 认亲完毕，大家各自落座。孙福才把食盒里的四道菜拿出来一一摆在石桌上。 “咦，菜式确实新颖之前从未见过，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李世民惊讶的道。 “香味儿也和平常的菜肴有所不同。”长孙无垢轻轻嗅了嗅，说道。 长孙无忌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也充满好奇。 “这是韭菜炒鸡蛋，这是蘑菇炒鸡蛋，这是蘑菇炒羊肉，这是芹菜炒羊肉。我也只会做这几样，别的也只见过吃过却从未做过。大王，姐姐，兄长请品尝。”岳山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世民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芹菜炒羊肉，刚放进嘴里眼睛就忍不住一亮。 快速咀嚼把羊肉咽下去，这才连连夸赞道：“好吃，口感果然和平常的菜式迥然不同。” 长孙无垢也举筷夹了一块肉，吃过之后也是连连叫好：“清香可口肉质鲜美细嫩，阿山好手艺。” 妹妹妹夫两口子说的这么夸张，长孙无忌的好奇心也被勾起，难道真的这么好吃？ 亲自尝了一口发现味道确实和普通的菜式不同，但要一定说比那些大厨做出来的好吃那就有些夸张了。 怎么说呢，独占一个菜式新奇口味奇特。虽然他心里这么想手上却一点都不慢，挥动筷子连连出击。 不一会儿的功夫四盘子菜居然被三人吃的干干净净。 岳山清楚的看到，三分之一的菜进了食欲不振的李世民肚子里。长孙无垢吃的少一些，每个盘子都只夹了几筷子，其余时间都满脸幸福的看着李世民吃。 这狗粮撒的，岳山只能说声服。不过对他们夫妻深厚的感情也是羡慕不已。 剩下的菜则全进了长孙无忌的肚子里。 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啊，这么多菜都能装得下。看着他的肚子，岳山忍不住胡思乱想道。 “今日方知天下竟有如此美食，吃过阿山做的菜，感觉府上的厨子都是一帮庸才。”李世民赞叹道。 “大王此言差矣，王府的大厨都是天下最顶尖的高手，岂是我能比得上的。只是你吃惯了他们做的饭菜才会觉得不好吃，觉得我做的饭菜好吃不过是因为新鲜。”岳山很有自知之明的道： “等他们学会了炒菜，你就会觉得我做的饭菜也不过如此了。” 闻言李世民却陷入深思，良久才说道：“这就是圣人所说的‘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吧？” “我吃惯了王府的美食就不觉得它好吃，就像是和贤人在一起久了就察觉不到他的好一样发现不了他们的功绩，这是上位者大忌。” “为君……上位者必须要明辨是非，知道下属的功绩并给出相应的奖赏。这样真正的有才之士才会尽心为国效力，国家才能强盛兴隆。” “有大王此言，无忌纵粉身碎骨亦甘之若饴。”长孙无忌感动的热泪盈眶。 长孙无垢一脸迷醉的看着他，起身郑重的行了一个万福礼，用崇拜的声音说道：“妾为大王贺，为大唐贺。” 岳山则一脸懵逼，吃顿饭还能吃出人生感悟，要不要这样？你让我这半个文盲怎么办？以后咱们还能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 他自称为半个文盲倒不是谦虚，在四书五经才必修科目的年代，他这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还真就是半文盲。 以前读史书，总是看到那些史上留名的大佬喝水走路都能感悟人生，他还以为是刻意美化。今天才知道，也可能是真的啊。 难怪李世民能成为‘唐太宗’，瞅瞅人家这智商，这觉悟。 有了李世民这一番突然的感悟，炒菜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大家开始闲聊历史上各个君王的得失以及轶事。主要是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说，长孙无垢和岳山在一旁倾听。 如果是之前，岳山肯定也会参与进去，但前面的教训让他明白了言多必失。在没有真正了解并融入这个时代之前，最好多看少说。 谨言慎行才是保命的最好办法。 聊着聊着话题就扯到了钱财上面，长孙无垢突然插话说道：“阿山送了我两样礼物，我准备开一间铺面专门经营这两种生意，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兴趣加入进来？” 第七十章 翠岚 亲兄妹果然是亲兄妹，有好事儿长孙无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亲哥哥长孙无忌。 当然了，吐槽归吐槽，岳山还是很明白让他参与进来的必要性。 如果是小生意也就算了，像这种能引起无数人眼红的大生意必须要有一个能出面的高级贵族才行。就像吉祥斋，它的背后就站着最少三个公候。 秦王府是够高贵，可他不适合露面。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生意是你的，表面上你也绝对不能承认。 岳山？他还没那个资格。 长孙无忌就挺合适的。 他舅舅高士廉是雍州治中，他自己也是上党县公属于高级贵族行列。况且他家大业大本身就拥有好几项生意，再多一项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但很快岳山就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瞧长孙无忌了。当他知道岳山送的礼物是什么又将创造多大财富的时候，马上就想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我以为可以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秦叔宝、尉迟敬德、程义贞、房玄龄、杜克明……”长孙无忌把秦王府重要将领挨个进行了点名。 越听李世民的眼睛就越是明亮，忍不住大笑道：“哈哈……辅机真乃吾之孔明也。好，就这么办。” 岳山不禁感慨，难怪长孙无忌会成为贞观朝人臣第一人，就这智商绝对秒杀大多数人。一个简单的生意到了他手里就成了笼络人心的工具，而且比直接送金钱财帛给别人更有效。 香皂和香水生意就像是一条纽带，把李世民和秦王府众将牢牢的拴在一起。这项生意越赚钱，这种关系就越牢固。 纵使岳山是穿越者，多出数千年的阅历，依然想不到这种办法。两人之间的差距由此可见一斑。 此时他也更加的肯定，自己前世默默无闻不是因为怀才不遇，而是压根就没有什么才华，他就是一普通人。 侥幸穿越到唐朝，靠着超越时代千年的知识面和阅历才勉强有了今天的一切，但绝对不能因此就小瞧了古人。和那些能在史书上留名的大佬比起来，自己连战五渣都算不上。 以后必须要保持谦虚低调谨言慎行，同时也要把抱大腿当成根本目标，坚持到死不动摇。 这时长孙无垢提出了疑问：“一个生意分成那么多份，会不会不太好？”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同时一愣，接着就面面相觑起来。他们光顾着分果子笼络人心，却忽略了秦王府的人才很多，果子不够分。 看着得意忘形之后又傻了眼的两人，岳山心中偷笑不已。你们再牛又能怎么样？关键时刻不还是要我这个穿越者来解决难题吗。 想到这里，他说道：“呵呵……此事不难解决。” “快说。”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同时说道。 “你们只看到了香皂球和香露，却忽略了炒菜。我们可以开酒楼，靠着新颖的炒菜，食客还不趋之若鹜？等别的酒楼学会了炒菜，我们已经打出了名气站稳脚跟成为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了。”想到了美好处，岳山的语气也变得亢奋起来： “甚至我们还可以把酒楼开到洛阳、扬州、成都、益州等每一个天下名城。到时候这些酒楼不但能赚钱，还是一个个中转站，为大王收集天下各处的信息。” “还有制作香露所需的酒中精华，其实也属于酒，这种酒清澈如水入口犹如火烧。我们可以专门开一家酿酒作坊，既可以为香露提供所需的酒精，也可以为酒楼提供美酒。” “而且北方和西域的胡人最喜欢喝这种高度酒，我们可以把酒卖给他们换取中原所需的牛马等牲畜……” 说着说着岳山就发现李世民三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把他看的都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好好好，阿山果然不愧是仙人子弟，不只是掌握着神奇的技能，就连心智谋略也远超常人。”李世民赞叹道。 “是啊，岳……小弟一番话让兄长汗颜。我向来自诩机智过人，除了大王谁都不服，今日方知人外有人。”长孙无忌也夸赞道。 “过奖过奖，愧不敢当，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岳山羞赧的道。 “你们两个大男人就会动嘴皮子，真感谢他就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你们不觉得阿山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表字了吗？”长孙无垢亲昵的摸了摸岳山的头，对两人说道： “我们是自家人喊他阿山没什么，可在外人面前总归是不妥。” “我们汉家儿郎二十岁行冠礼之后才能取表字，阿山才十岁有些太早了吧？”李世民说道。 “大王岂不知事急从权的道理？阿山虽年幼但已经是朝廷敕封的男爵是一家之主，提前拥有表字又有何不妥？”长孙无垢争辩道。 “这……你说的有理，那今日我们就为他取一个表字吧。”李世民点点头说道。 其实他本身就没有打算反对，刚才只是本能的质疑而已，后面不管长孙无垢说什么他都会同意的。 岳山又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咱们好好的聊生意的事情，怎么又扯到我的表字上去了？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商量国家大事的吗？ 真不敢想象‘贞观之治’是怎么做到的。 “辅机，你可想到合适的表字？”李世民问道。 “大王真是多此一问，有你在阿山又怎么会看上我取的字。”长孙无垢故作无奈道。 “阿山，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没有的话我就帮你取了。”李世民又问道。 “我很赞成兄长的话，除了大王和姐姐取的表字，别的我都不要。”岳山惫懒的道。 “哈哈……你们真是一对好兄弟，说话口气都一样。”这个马匹拍的恰到好处，李世民愉快的大笑起来。 “观音婢，看来这件事情必须我们两个来做了。” “阿山的名是单独一个‘山’字，但他的姓是岳本就有高山之意，两个字连在一起就显得太过于厚重。正所谓日中则昃，月盈则食，他的表字最好取名的反义。”长孙无垢想了想说道。 “好，那就取反义。山，山的反义最合适的就是‘岚’字。表字应为双字……就叫翠岚吧。”李世民一拍大腿说道。 “翠岚？青翠山林里的云雾。好，好字。”长孙无垢眼睛一亮，赞道。 “大王果然好文采，无忌佩服。”长孙无忌心悦诚服的道。他也在暗中取了几个自认为不错的表字，但和‘翠岚’二字比起来完全拿不出手。 翠岚？岳山摸了摸后脑勺，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可一时又想不起问题出在哪。 正苦恼的时候，发现李世民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他，等着他的回答。吓的他打了个激灵，连忙回道：“谢大王赐字，从今天开始我就叫岳山岳翠岚了。” 第七十一章 阿拉伯人 翠岚！翠岚！翠……兰？？？？？？？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翠岚，翠兰……白瞎了前世在网上玩了那么多年的谐音梗，结果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翠兰，这是一个多么响亮的名字。如果再给这个名字冠上“高”姓，那更是世界级巨星呐。 “唉，以后这可怎么办？要不留个遗嘱把吴承恩给干掉？”岳山胡思乱想道。 结果因为思绪飘的太远，一不小心就把话给说出来了。 “男爵想干掉谁？交给我老马，保证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马不四狗腿的道。 自从去了一趟秦王府，得知岳山真的和秦王关系匪浅，马不四等人对他的态度大变。 如果说刚开始还有点小矜持，那现在就是恨不得跪舔。 岳山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想干掉秦王，你去吧，我会去乱坟岗给你上柱香的。” “啊！嘿嘿……男爵说笑了。”马不四讪笑道。 其余人也发出了善意的嘲笑声。 “男爵，我们还去马市吗？”笑过之后马不四问道。 你道他为何这样问？原来岳山离开的时候李世民送了两匹马给他，还是标准的战马。 “当然去，就两匹马怎么骑乘，难道你想跑着回去？”岳山说道：“还有，以后别男爵男爵的，喊我大郎。” “是大郎，我们这就去东市。”马不四一听让他跟在马屁股后面跑，顿时怂了，点头哈腰的道。 于是一行人缓缓往马市方向走去。 路上岳山再次想起自己的表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越想他就越觉得顺耳。 长孙无垢说的很清楚，他姓岳名山厚土之气太重。考虑到过犹不及，就需要一个相反含义的表字进行中和。 和岳、山蕴意相反的字很多，但岚字确实是最合适最有意境的。 岚的本意是山林间的云雾。云雾的特性飘渺轻扬和山岳的厚重恰恰相反。且这个字本身就很好听，当表字非常的合适。 翠字虽然只是为了搭配岚字而取的，但也有些自己的寓意。寓意着风华正茂，寓意着青春正盛。 可以说，按照长孙无垢的要求，翠岚是最适合他的字……如果没有后世的谐音梗的话。 李世民能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想到这个表字，足见才华横溢学识深厚。 越品岳山就越喜欢这个表字，考虑唐朝是没有谐音梗的，最终他决定就这么“悲伤”的同意了吧。 至于后世会不会有吃饱闲的没事干的键盘侠拿他的名字玩谐音梗……管他呢，反正那时候他骨灰都找不见了，还在乎这个？ 这么一想，他心情顿时就开心起来。 马不四等人一边走一边偷偷观察着岳山，发现这个小家主脑子好像出问题了。怎么一会儿发愁一会发笑的？ 要不要找个名医给看看？ 不过很快岳山就恢复了正常，兴致勃勃的观赏街景，碰到不懂得事物还会询问他们，马不四等人这才放下心来。 一行人走走停停大半天才来到东市。 作为长安城最大的牲畜交易市场，这里更是热闹。牛马骡驴羊猪狗等等动物到处都是。 最让岳山侧目的是这里胡人甚至是外国人随处可见，甚至时不时的还能遇到操着正宗洛下音叫卖的歪果仁。 不过，到了这里他反而没有那么好奇了。前世他去内蒙玩的时候见过现代化的马市，比眼前这个的规模更大。 “怎么全是牛羊，卖马的这么少？”转了一圈岳山疑惑的问道。 “大郎有所不知，突厥人封锁了西域不让马匹流入大唐，致使大唐马匹紧缺。所以马匹交易才会这么少。”马不四解释道： “前朝时候马市才叫一个兴隆，到处都是卖马的。” “原来如此，再找找吧，只要能代步就算是挽马也要买两匹。”岳山点点头道。 每当北方游牧民族强大的时候都会封锁牧场禁止马匹流入中原王朝。汉初、唐初唐末、有宋一朝、明末皆是如此。 现在突厥势大几乎称霸草原，自然会通过封锁马匹限制大唐发展骑兵。 但显然这种封锁并不是毫无漏洞，依然有少量马匹流入中原，这才不至于让大唐马市成为一个虚名。 因为目标明确，一行人专门寻找卖马的商人，不过找了好几家都没有遇到合适的。 “这些人想钱想疯了吧？这样瘦的风一吹就能倒的马也敢要十贯钱。”马不四骂骂咧咧的道。 徐山鹰等人也一脸气愤。 “走，再找下一家。”岳山叹了口气说道。 没办法，现在是卖方市场，人家想开什么价就开什么价，还不愁卖。性价比稍微高一点的，估计早就被人给挑走了。 又走了两家，要么马太次，要么要价太高依然没有买到，岳山都有些泄气儿了，没想到买个马这么困难。 正准备买两头骡子代步的时候，突然被前方传来的嘈杂声引起了兴趣。 倒不是他喜欢看热闹，而是隐约听到那些人提到了什么什么马这样的字眼。 正发愁买不到马的他自然要去看看。 他赶到的时候就见到一个身穿丝绸的中年人一边走出人群，一边骂骂咧咧的道： “一匹马就要一百两黄金，你们怎么不去抢？真以为是汗血宝马吗？愚蠢的胡人。” 围观的人也纷纷符合： 就是，这群胡人想钱想疯了。 我看他们本来就是疯子。 以为我们汉人没有见过好马吗？ 汗血宝马也不值一千贯。 不过他们的马确实很高大，比西域马高了半尺多。 你们说这些马会不会拥有汗血马的血统？ 很有可能。 …… …… 百两黄金？一千贯钱？高头大马？汗血马的血统？岳山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样的马敢开口要百两黄金？ 等人群散开他才挤到近前，当他看到卖马的人的时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西亚人？阿拉伯人？ 不是吧，他们怎么摸到长安来的？难道这个时候他们的生意就已经做到远在万里之外的大唐了吗？ 现在西域不是被突厥封锁了吗？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第七十二章 和阿拉伯人的交易 “阿拉伯人？”岳山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道。 对面那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面露惊讶，随即就狂喜的道：“见过大唐的贵人，我是阿拉伯人阿齐兹·伊本，很高兴认识您，您是第一个认出我身份的唐人。” 岳山暗笑不已，这时候的中国以天下之主自居，视八方为蛮夷。不管是阿拉伯人还是波斯人亦或是罗马人，那都是胡人没有什么区别。 “你的中原官话说的很不错，跟谁学的？”岳山问道。 “我们家族从我祖父时期起就开始来中原做生意，我从小就跟随父亲往返两地。甚至还在江都生活过两年，所以会说官话。”阿齐兹回道。 祖父那一代就开始来中原了？这下轮到岳山惊讶了。 古丝绸之路既是一条财路也是一条血路，这条路上每一粒沙尘都饮饱了鲜血。 有平民的，有商队的，有马匪的，有正规军队的…… 无数人因为这条路一夜暴富，也有无数人因为它命丧黄泉。 阿齐兹家族从祖父那一代就开始往来丝绸之路，已经不光是有钱那么简单了。关键是有运气，这么多年都没死。 不过…… “据我所知萨珊王朝为了独占中西方贸易的利益，已近切断了其他国家的贸易路线，你们应该去不了罗马了吧？”岳山问道。 这下阿齐兹真的震惊了，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不只知道他是阿拉伯人，还知道萨珊王朝罗马帝国，更知道萨珊王朝独占了中西方贸易通道。 他对西方世界的了解简直不像是傲慢的唐人。 正因为岳山了解西方，让阿齐兹的态度更加恭谨。 “是的，波斯人就是一群贪婪的魔鬼。我们从大唐运送到西方的货物必须卖给他们，他们转手以十倍的价格卖给罗马人。”阿齐兹恨恨的道： “就和东方的突厥一样可恶。这次我们携带的货物全被突厥人抢走了，实在没有办法才想把马卖掉换一些货物运回家乡弥补损失。” “呵呵……”岳山并不同情他。别看阿齐兹此时表现的很谦卑，那是因为这里是长安。 到了西域荒无人烟的地方，他就是最凶残的饿狼。从祖上就开始行走丝绸之路，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 其实岳山对阿拉伯世界的历史了解并不多，他主要研究的是国史。 之所以知道萨珊王朝，还是因为唐朝建立了一个名为波斯都督府的机构。虽然只存在十二年就被阿拉伯灭掉，但在中国历史上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岳山就是为了了解这件事才翻阅了相关历史，才知道了波斯帝国第二王朝萨珊王朝，了解了阿拉伯国家的兴起。 想到阿拉伯国家的兴起，岳山灵光一闪脱口问道：“你认识一个叫默罕穆德的大商人吗？” “我们那里叫默罕默德的人很多。”阿齐兹的言外之意就是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他自称受到神灵的启示，是安啦的天使，并宣扬伊教。”岳山说道。 “原来你说的是他。”阿齐兹恍然大悟：“我知道他，很厉害的一个人。只不过因为宣扬伊教被多个势力追捕，不知道逃到哪去了。” “是吗？”岳山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告诉你一个关于他的最新消息换你所有的马匹如何？” “贵人说笑了，我就准备靠这些马匹翻身了，怎么能给你呢。再说我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换取他的消息做什么。”阿齐兹讪笑道。 “你不相信我知道他的消息，或者你认为我知道的都是数年前的消息，所以才不愿意出钱买，对吗？”岳山胸有成竹的道：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消息是今年才刚刚发生，而且非常重大，重大到关系着伊教传播和阿拉伯人兴衰。” 岳山敏锐的发现了他眼中的惊讶和期盼，虽然这种情绪一闪而逝但依然被时刻留意着他的岳山所发现。 再结合他刚才听到默罕默德和伊教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狂热，岳山有十成把握这人是个伊教徒。 阿齐兹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才苦笑道：“你赢了，我们全部二十八匹马全都是你的了。” “头领，不要相信这个唐人。”他的一名属下脸色一变，反对道。 他的很多同伴都不会说中国语言，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和岳山聊了什么。当其他人把两人的交谈翻译给大家后，这些人顿时炸了锅一样。 “不行，没有这些马我们怎么购买货物，怎么返回家乡？” “是啊，我们都不知道家乡最近的消息，他一个唐人怎么知道？” 但也有一部分人是支持阿齐兹的，双方争吵起来。 “诸位，我知道你们舍不得这些马，但比起先知的消息区区财富又算的了什么？”阿齐兹诚恳的道： “你们看到这个唐人的坐骑了吗？那是唐军的战马。他一个少年能骑着战马上街，家里肯定是大贵族。大贵族最重信誉，他没有必要冒着欺骗我们的危险让家族蒙羞。” 然而他的解释并不能让大家满意，众人依然不同意他的交易。 阿齐兹心中暗恨，阴冷的道：“这次的损失全算在我头上，等回到家乡我变卖所有家产填补你们的损失。如果谁在反对，别怪我阿齐兹心狠手辣。” 那些反对的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全都住口不言。 压住了众人的反对声音，阿齐兹才说道：“这位贵人，我的同伴都同意了这项交易，请说你的消息吧。” 岳山摇摇头说道：“你这个人很不实在，既然是交易就要把各自的货物摆出来。你的马呢？” 虽然他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但很显然对面应该分成了两派，且谈的并不愉快。 为了防止中间有变，岳山还是决定稳妥点，先把马拿到手再说。 至于阿齐兹会不会反对，他并不担心。因为他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果然，听完岳山的话之后，阿齐兹马上就让人把他们所有的马匹都牵了过来。 总共二十八匹高头大马，非常的显眼，一时间半个东市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就连衙门的牙人都过来了。 把马匹牵过来之后，阿齐兹盯着岳山道：“这位贵人，我的货齐了，你的呢？” 第七十三章 和阿拉伯人的交易（2） “就在今年，默罕默德带着他的信徒去了麦地那，和那里的部落签订了和平协议建立了联盟。麦地那是首都，默罕默德是领袖。恭喜，你们伊教人终于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净土。”岳山微笑着道。 阿齐兹激动双目含泪浑身颤抖，不敢置信的道：“真……真的？你说的是真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不需要知道，也不要让我证明这个消息的真假。”岳山说道。 “不，我从未怀疑过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从见到先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他一定能带领安啦的信徒建立属于自己的净土，带领阿拉伯人走向强大。”阿齐兹虔诚的道。 然后他转过头用阿拉伯语激动的对自己的同伴高声喊着什么。他的同伴中有七八个人和他一样露出激动、狂热、兴奋……的表情。 随后在阿齐兹的带领下这些人面朝西方行跪拜大礼，并旁若无人的大声祷告起来。 其他同伴有的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有的茫然，有的怀疑，有的彷徨不一而足。但明显可以看出来，他们看向阿齐兹的表情变了，多了几分敬畏。 周围的唐人以及其他各国各势力的人有的露出耻笑的表情，有的慌忙避开正西方的位置，有的面露不解，有的……则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岳山。 这个少年是什么身份？刚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群胡人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马不四等人的表情就更复杂了，他们从头到尾亲历了这件事情，才更加的不明觉厉。 刚开始听到岳山要用一个消息换对方所有马匹的时候，他们还以为他起了促狭之心要戏弄这些人。 没想到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对面不但差点内讧，还真的牵来了二十八匹高头大马。 当这些人跪下祈祷的时候，他们心中明白，二十八匹被叫价黄金百两的骏马从此属于岳山岳男爵的了。 一个消息居然卖了两千八百两黄金，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但比起二十八匹马，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新东家是怎么知道那个消息的，又怎么知道这些人会买。 难道…… 这时，一个之前被他们嗤之以鼻的传闻浮现在脑海里：岳山曾拜异人为师。 难道他真的有一个神仙中人当师父？ 他们内心深处也有些茫然，有些彷徨。之前一直担忧新主家实力不行，现在却又因为他高深莫测而担忧起来。 此时他们内心深处对岳山又多了三分畏惧。 人呐，对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事情，总是充满恐惧。 看到阿齐兹等人祈祷的样子，岳山不禁感慨，难怪默罕穆德能统一阿拉伯半岛建立强大的阿拉伯帝国。有这样一群对他深信不疑的追随者，他怎么可能会不成功。 不过他并不是阿拉伯人，也不是伊教徒，对他们那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太深的感触。他更关心的是自己那二十八匹阿拉伯马应该是稳稳的到手了。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阿齐兹等人才祈祷完毕。他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朝岳山恭敬的道：“大唐的贵人，感谢您给我们带来家乡的消息。” “不用感谢我，咱们各取所需。这个消息值二十八匹马吧？”岳山摇摇手说道。 “值，就算要我的命都可以。感谢您尊敬的贵人，我将永远铭记您的恩情。请一定把您的名字告诉我，等回到家乡，我会把您对我们的帮助告诉所有人。”阿齐兹说道。 “我叫岳山，大唐陛下亲封的龙首山男爵。”岳山骄傲的道。 “原来是岳男爵，阿拉伯人阿齐兹感谢您的帮助，安啦会保佑您一生平安的。”阿齐兹说道。 “呵呵……我的命运归昊天上帝管，安啦还管不到大唐。”岳山失笑道。 阿齐兹并没有生气，而是认真的道：“安知昊天上帝和安啦不是同一个神灵的不同化身呢？” “嗯？”这下岳山眼珠子都差点给惊掉。前世他见多了极端绿教徒以及……基督教徒，所以在他印象里凡是一神教的虔诚信徒思维都很狭窄。 当然，他知道这只是一种误解。可没办法，有些印象一旦形成，就算明知道是错的也很难纠正。 可今天他却亲耳听到一个伊教徒说昊天上帝和安啦是同一个神灵，真是三观尽毁。 以至于岳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这家伙根本就不信伊教。 “他们是不是同一个神灵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这种思想要是被别的伊教人知道了，肯定会很麻烦。” “我知道，可我不怕。我从小就学习儒家文化也非常喜欢它，不会因为畏惧别人的看法就放弃对真理的追求。”阿齐兹坚定的道。 对于这位在思想方面特立独行的伊教徒，岳山首次多了几分好感。没办法，虽让他说自己喜欢中国文化呢。 “鉴于你和我中国文明的渊源，我再免费送你一个消息和一个建议。”岳山道，对于自己看的顺眼的人，他从来不吝啬。 “尊敬的男爵，请讲。”阿齐兹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你肯定在发愁回到阿拉伯之后如何去面见默罕穆德。”岳山问道。 “您的聪明是我所仅见的。”阿齐兹夸道。 “我要送你的消息就是，默罕穆德曾经说过，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岳山暗自得意的道。 前世这句话就印在中学的历史教科书上，他实在太熟悉了。至于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穆圣有没有说过这句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中国文化感兴趣就行了。 阿齐兹根本就不用发愁怎么接近默罕穆德。只要告诉对方他在中国生活过，并且从那里带来了很多书籍，自然会被奉为上宾。 然而岳山并没有发现，在他说过这句话之后，阿齐兹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警惕和忌惮。他得意的说道： “我给你的建议也很简单。现在的麦地那并不安全，周围强敌环伺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所以你们需要一只强大军队和一名合格的军事领袖抵御强敌保卫净土。 而中国这片土地上诞生过无数伟大的军事统帅和著作，你可以多研究一下这方面的学问。” 第七十四章 阿拉伯马 岳山对默罕穆德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创立了伊教。后来还是为了了解波斯都督府的情况，才顺便了解了一下他的生平。 这个人的一生只能用开挂来形容。 出身破落贵族之家从小吃尽了苦头，取了个比他大十五岁的富婆寡妇成功翻身走向人生巅峰。 但他没有就此自满，而是开始追求心灵上的满足，于是开始了悟道之路。结果还真被他悟出来了，于是就有了伊教。 宣扬伊教的过程自然没有那么顺利，他受到了既得利益者的迫害。前期有他叔父和第一任妻子庇护才得以幸免于难，等两个人相继死去，他的苦难生活开始了。 虐待、迫害、投掷石头等等，几次都差点被人杀死。 后来他被迫离开家乡四处流浪，直到公元622-623年间在信徒的帮助下和麦地那的部落签署和平协议获得了自己的第一块领地。 从此他就以此为根据地，逐渐扩大影响最终统一阿拉伯半岛消灭珊莎王朝。 岳山之所以把这个时间点记得那么清楚，还要得益于此时的中国也恰好刚刚完成了王朝更替。大唐在这一段时间消灭了所有内部军阀统一了中原。 两个相隔万里之遥的势力，居然在差不多的时间走向了各自历史上最辉煌的道路。不得不说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 所以他才格外留意了一下，记住了这件事情。 当时纯粹是出于好奇心，没想到居然真有用到的一天。几句话就换了二十八匹高大的阿拉伯良马，这个生意做的值啊，岳山洋洋得意的想道。 他并不觉得把这些消息告诉阿齐兹有什么问题，毕竟这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他不说，穆圣依然去了麦地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领地。 再说了，阿拉伯半岛远在万里之外，纵使发生什么变故也很难影响到大唐。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这几句话对伊教对阿拉伯乃至对世界产生了多么巨大的影响。 原本的历史轨迹上阿齐兹之后的人生际遇无人知晓，只是不管任何书籍上都没有他的记载。 然而在这个历史节点却发生了变化。阿齐兹得到故乡的消息之后，携带着大量书籍返回了阿拉伯半岛，和穆圣交谈了三天三夜。之后他就成为了伊教的高层之一，穆圣见了都要执半师之礼。 他还听从了岳山的建议，组建了属于伊教的第一支正规军队，并在之后的一系列战役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他也凭此一跃成为仅次于穆圣的二号大人物。 于是整个伊教的历史逐渐走向了不可知。 比如四大哈里发变成了五大；伊教最大的派系从两个变成了三个，第三个就叫阿齐兹派。 该派别核心思想是所有伊教徒是一家，试图调和各大派系的矛盾。后世公认，该派别深受中国文化影响…… 当然，也发生了一些让岳山后悔不已的事情。 比如当大唐的兵锋直抵中亚西亚的时候，不得不直面一个比历史上更加强大的阿拉伯帝国。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岳山还在为自己几句话就忽悠来了二十八匹良马沾沾自喜。 要知道这可是纯正的阿拉伯马。 它是历史上最古老的的马种之一，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经过一代代优选才逐渐成型。后来的英纯血马、奥尔洛夫马、莫尔根马等优良马种都有它的血统。 这种马体型高大，成年马体高可达一百五十公分左右，体重达到四五百公斤。短距离奔跑能力非常突出，特别适合突袭和战争。 与之相比国内最常见的西域马（蒙古马），在体型上就要逊色的多。 但这并不是说蒙古马差，这个马种同样是在恶劣的环境下一代代精选培育出来的。而且一直都是半野生状态喂养，更保留着凶悍的性情，敢正面和野狼搏斗。 蒙古马最典型的优点是易喂养、抗疾病、耐力好、性情凶悍但不惊不咋，是最适合做军马的马种之一。当年成吉思汗的铁骑能踏遍半个世界靠的就是它。 阿拉伯马有阿拉伯马的优势，西域马有西域马的特点，岳山想要做的是看看这两个优秀的马种杂交能不能获得更优秀的马种。 如果真的能培育出那种耐力好，奔跑速度快，抗病能力强，易饲养的马种出来，那大唐的骑兵……想想都觉得激动。 然而岳山并没有激动多久，他控制着马群还没有走出长安城就被一个黑脸大汉给拦住了。 “岳山岳翠岚？”来人骑着一匹战马，毫不客气的问道。 “正是某，敢问阁下是？”岳山客气的问道，同时也在推测对方的身份。而且也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我是程知节，你应该听说过我吧？”程咬金大大咧咧做着自我介绍，眼睛却始终盯着那二十八匹阿拉伯马。 “如雷贯耳。”岳山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实在是对方的体型太有特点了，就他所知整个大唐符合这个标准的就两个人。尉迟恭他虽然没有见过，但他见过尉迟宝琳。 眼前这个大汉和尉迟宝琳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那更大的可能就是程咬金了。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自己岳翠岚的表字才刚取没多久，他能知道肯定和秦王府关系匪浅。如此一来他的名字还不是呼之欲出。 “不知将军拦住某所谓何事？”岳山拱手客气的道。 很多人都以为程咬金是个天真烂漫的人，然而岳山从不这么想。玄武门九将有哪一个是真正的良善之辈？ 能当上三朝元老，且位高权重又备受皇室信赖，需要何等的心机和手段？ 最典型的反面例子就是尉迟恭了，玄武门之变和长孙无忌并列功绩第一，可没过多久就不得不选择闭门自保。从此之后这个在玄武门之变前光彩闪耀的大佬就此隐身。 “秦王让我请你过府一叙。”程咬金依依不舍的从马身上收回目光，仔细的打量起岳山来。 这就是那个献上武德犁，又被王妃认作义弟，并得到秦王破格赐表字的少年？ 第七十五章 传开 岳山很郁闷非常郁闷，恨不得抓个人狠狠的抽几鞭子。 他斜视马不四，这货平时嘴不是挺碎的吗？这会儿怎么这么安静了，让自己想抽他都找不到借口。 马不四见他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操纵马匹跑到了最后方。 找不到揍人的机会岳山就更郁闷了。 程咬金刚出现他就有不好的预感，主要是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到了秦王府果然没好事儿，李世民以‘国朝会记得你的功劳的’就把他的马给要走了。 那可是二十八匹阿拉伯良马，说价值千两黄金一点都不带假的。结果还没捂热就没有了，让他如何能不生气。 当然，他生气的真正原因是，你堂堂秦王就不能给点实际的补偿？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我打发了，这算什么事儿？ 我和长孙无垢的姐弟关系还没有确定的时候，有点屁大的功劳你都给出十倍的奖赏，怎么认了姐姐之后就连根毛都落不着了呢？ 我认姐姐是想抱大腿，不是给自己找爹啊。 还有程咬金，你那一副羡慕的目光是几个意思？我损失这么大有什么可羡慕的。真怀疑这货是怎么混成三朝元老的，难怪最后会晚节不保，原来脑子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出问题了。 当然了，抱怨归抱怨，其实他心中早就乐的没边儿了，所有的抱怨纯属故意显摆。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李世民白要他二十八匹马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完全没把他当外人。 唐太宗不把他当外人……做梦都能笑醒的好吧。 没见程咬金那个情商高到逆天的家伙都表示羡慕嫉妒恨了吗。 而且李世民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没给他，又送了他三匹性情温顺的战马，和原来的两匹一起凑够了一手之数。他还很不要脸的又要了两头半大的牛犊子。 可以说他这一趟入长安城真的是收获满满。 成功抱上了长孙无垢的大腿，在李世民那里挂上了号。至于那二十八匹阿拉伯马完全是意外之喜，但也是个麻烦的东西。 在他手里不说能不能养得起这个问题，主要是浪费。这些阿拉伯马都是没有骟过的，完全可以当成种马培育出一群不错的战马出来。这种事情交给朝廷的专业人士来做，远比他自己去做更靠谱。 他前世也就小时候养过羊喂过牛，马这种东西也只见过那么几次，连怎么喂养都不知道更别提培育新马种了。 在刚得手的时候他就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已经做好准备送给李世民。毕竟今天去王府拜访没有给他准备什么礼物，这一次算是补上了。 只是没想到李世民的消息那么灵通，他这边才刚得手，那边就出动了程咬金过来拦路打劫。 在郁闷的同时也为李世民对长安城的掌控能力暗暗心惊不已，就是不知道李渊、太子和齐王有没有这种能力。看来自己以后要低调啊。 不过有了这件事情他也算彻底被钉在了秦王府的战车上，估计想低调都低调不成了。 之前他去拜访秦王府属于正常操作，大家最多就是说他比较亲近秦王府，不会强行把他划归到秦王一系。 主要是他太弱，没人会关注他站谁的队。 而且他们具体谈了什么外人根本就不知道，更不知道岳山抱上了长孙无垢的大腿。 岳山和长孙无垢总不能到处宣扬说我们是八拜之交的义姐弟吧？ 嗯，长孙无垢肯定不会这么干，岳山就不知道了。 但就算他拿着大喇叭站在玄武门口喊，有多少人愿意相信都很难说。靠小道消息自行传播，那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被众人所熟知。 但有了这二十八匹马的事情就不一样了。 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具有轰动性。 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靠着几句话就从一群胡人那里忽悠走了二十八匹高头大马，几乎半个东市的人都在关注这件事情。 许多别有用心的人都远远的坠在后面，看看有没有机会中途截胡把这些马匹收入囊中。 然后他们就亲眼见到少年进了秦王府，然后一脸气愤的走了出来。 当然没有人会无脑的去怀疑秦王平白抢少年的马，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双方关系应该不简单。 稍微一查，再加上别有用心的人一宣传，所有人都知道少年叫岳山，是陛下亲封的龙首山男爵。 最让人惊讶的是，他居然是秦王妃长孙无垢的义弟。 这下所有问题都说得通了。难怪信誉口碑向来都非常好的秦王会抢他的马，人家这是家务事儿啊。 姐夫抢小舅子的马那能叫抢吗？ 很快更进一步的消息就传了出来，秦王无视二十岁加冠取表字的规矩提前给岳山取了表字，叫什么翠岚。 岳山岳翠岚，瞧瞧多么文雅的表字。 也就是在这一刻，岳山正式走入了长安人的视线里，在长安城拥有了些许的名气。 尤其是当他的生平和经历被人挖出来之后，更是引爆了大家的热情。草根逆袭永远都是大家最喜欢听的故事，古今皆是如此。 毕竟草根才是多数群体，而YY又是不分种族不分年龄不分朝代的。 而话题中心人物岳山则怀着一颗闷骚的心回到了四姓坪。 四姓坪的人见到岳山只是出去溜达一圈就骑着五匹马牵着两头牛回来，他们又是羡慕又觉得这才正常。 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对贵人来说那就是标配，至于是怎么来的，无关紧要。 回到家之后十八名护卫的工作再次进行了调整，缺了一条腿的林大宝还有另外一名同样腿受伤不适合一线作战的护卫被分配去照顾这些战马。 两人非常兴奋的接过了新工作，一点不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不要觉得给主家养马是下贱的工作，其实这才是肥差。安全、清闲、有外快，还能随时见到主家。只要把这些马伺候好了，甚至比在战场上杀敌还要出彩。 至于值班问题，徐山鹰和马不四又重新做了安排。 岳山刚到家没多久周尚云也从长安城返回，见到院子里多了五匹马他也很高兴。以后在出门办事儿就不用靠两条腿走路了。 作为岳山唯一的幕僚，又在忙活建宅这样的大事儿，拥有一批马的使用权那完全是题中应有之意。 在书房见到岳山之后，他从背上取下一幅画卷说道：“大郎，这是朱大匠画的大宅图形，你看可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第七十六章 大宅设计图 这个年代就已经有设计图了吗？岳山疑惑不已。 他对建筑学什么的一点都不了解，只知道中国古代建筑学集大成者是清朝样式雷家族。清朝皇室的各种宫殿、行宫、陵园等等都是他们家主持修建的。 样式雷家族关于建筑方面的纪录资料就有几十卡车，是研究中国古建筑绕不过去的一个巅峰。 至于唐朝的建筑水平发展到了哪一步，他并不了解。所以见到这个时代的设计图很感兴趣。 然而当周尚云打开画卷的时候，岳山的表情变得诡异极了。 山脚下一处大宅子，周围绿树成荫，宅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常，几名孩童在宅外嬉戏……这哪是什么设计图，明明就是一副水墨田园画。 而且就算他不懂绘画，也能看出画这幅画的人水平不怎么样。 “这就是我们的宅子？”岳山问道。 “是的，您看这座大院坐南朝北，分前中后三院以及东西两个侧院，刚好五进的大院……这些画树的地方将来也会种上树，用不了十年大宅就会变成画里的样子。”周尚云以为他没有看懂，指着画卷一一讲解。 “这是朱大匠亲自为大郎画的。你不知道，他已经好多年没有亲自出过手了，一般都交给他的弟子来做。 这次听说是给敬献武德犁的龙首山男爵修建宅院，他才亲自出手。说是感谢大郎为黎民百姓所作的贡献。” “这……”岳山羞愧不已。 刚才他还嘲笑人家设计图画的差，没想到这是人家专门感谢自己破例画出来的。两厢一比较，就显得他做人太差。 他重新审视这幅画卷，也不知道是心态转变的原因，还是真的看出了点门道，他发觉这个宅子设计确实很合理。 也只能用合理，因为这简陋的水墨画也看不出漂不漂亮。 这处宅子整体呈T字型，前中后院呈一条直线，左右侧院和后院呈一条直线。和当下大多数宅院设计都不相同，可以说别具一格。 宅院左右两侧的空地，也就是T字的两个腋下，一处修建牲畜棚，另外一处设计成了小花园。可以说把空间利用到了极致。 越看岳山就越觉得喜欢，忍不住夸赞道：“果然不愧是修建过长安城的大匠，出手果然不凡。” “大郎觉得好就行，要是没别的问题，我就回复他可以开工了。”周尚云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朱大匠是他找的，岳山夸朱大匠就等于是在夸他。 “不急，我有几个想法，你去帮我问问朱大匠能不能做到。”岳山说道。 “第一，能用石板和名贵木材的地方不要省。比如房屋的承重柱、大梁等等都改用名贵木材；院子里的大小道路全用石板铺好；花园也修的好看一点，要有假山水榭，要挖一座池塘出来，从庄外引活水……” “这要花很多钱，而且名贵木材和石板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周尚云提醒道。 “不用担心，所有的石料和木材都有秦王府和上党县公府出，你让朱大匠算个总数出来，过几天我去他们家里讨要。”岳山故作淡定的道。 “啊？这……这……”周尚云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小主家。 他知道今天岳山要去拜访秦王府，但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他一直都觉得岳山和秦王的关系维持不了多久，等秦王兴趣一过，一切都将恢复正常。 再说每天想拜访秦王的人海了去了，能不能进门都两说，更别提见到秦王本人了。 但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位主家不但见到了秦王，谈的还很愉快啊。连盖房子的石料和木材都给包了。 这时他对岳山的秦王府之行产生了好奇，今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但他又不敢主动去问，那样就显管的太宽了。 对他的反应，岳山心中暗爽不已，装那什么的感觉贼爽啊。难怪热血小白文的主角都喜欢干这事儿。 于是他又故作云淡风轻的道：“今天王妃正式认我做了义弟。哦对了，秦王还破例赐了表字给我。翠岚，你觉得怎么样？” “……”秦王妃正式认他做义弟？秦王还赐表字给他？冲击来的太快太猛烈，周尚云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激动的差点晕过去。 好半晌才恢复一点理智，磕磕巴巴的问道：“义……义弟？大郎此言可当真？” “这有什么真不真的。”岳山淡淡的道：“要不然你以为秦王和上党县公为什么要送石料和木材给我。” 上党县公？是了是了，上党县公不就是秦王妃的哥哥长孙无忌吗。连他都送礼了，看来这事儿是真的了。 周尚云觉得自家祖坟肯定在冒青烟，起码有三丈高的那种。否则怎么随便认了个主家就是背景通天的大人物。 “恭喜大郎，贺喜大郎，从此富贵可期。”恢复理智之后，周尚云赶紧祝贺。 “同喜，同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必然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岳山认真的道。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周尚云可不只是为了装那什么，而是想安他的心。明白的告诉你，我抱的那根大腿非常粗，好好给我干，将来有你的好处。 当一个人觉得未来可期的时候，自然不会做短视的事情。 马不四等人前后的态度变化表明这个办法很有用，而刚才周尚云的反应也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目的达成之后，岳山再次把目光转回到了那副设计图上： “好了，我们继续说宅子的事情。我的第二个要求是冲水茅厕。” “冲水茅厕？何解？”岳山话题转移的太快，周尚云都有些跟不上了，而且他还想继续聊一聊抱秦王大腿的事情呢。可主家都转移话题了，他也不好在追着问。 如果是之前他还会试着把话题引回去，但现在吗……还是算了，免得惹恼了这位主家。 “我们现在用的茅厕是旱厕，味道很难闻。我的想是修建一个特殊的茅厕，然后从庄外的河流里引一条小水渠……” 岳山就把自己根据前世冲水厕所改进而来的冲水茅厕详细的讲解了一遍，甚至还随手画了一张草图。 把周尚云看的目瞪口呆，自家的这位小主家脑子是怎么长的？连茅厕这种东西都能玩出新花样来。 话说这算不算骄奢淫逸，这算不算奇技淫巧？这算不算酒池肉林的变种……额，酒池肉林还是算了。但这怎么看都和圣人之言不符啊。 自己要不要劝解一下呢？ 马上他就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不就一个茅厕吗，又算的了什么。周尚云果断的把圣人训给抛在了脑后。 “第三点，我准备每个宅院都修建一条地龙取暖……” 第七十七章 挑选先生 岳山以后世人的目光对这处大宅进行了十几处修改，这些修改其实很简单主要突出一个方便，总共算下来也多花不了多少钱。 然而周尚云却看的目瞪口呆，然后就是无比的叹服，原来宅子还可以这么修。 只是略微改动某些细节，就比原来方便了无数倍。 “好，我马上去找朱大匠，相信他肯定会对这些改动感兴趣的。”周尚云兴奋的道。 “别急，天已经晚了，你明早再去也不迟，正好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岳山摆手阻止他。 “大郎请吩咐。”周尚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有些尴尬，刚才太兴奋都忘了时间了。 “我和秦王打了个赌。至于为什么打赌，赌注是什么你不需要过问，你只需要知道如果我赢了，可保大家百年富贵。”岳山慢慢的说道。 和秦王打赌？百年富贵？周尚云再次亢奋了，只是听听就感觉刺激啊。 还好和岳山接触久了遇到不一般的事情太多，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大了不少，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就失态，而是静静的等着岳山后面的话。 “我们赌的是即将开办的学塾能教出多少人才。”岳山说道。 “啊？”周尚云露出失望的表情。他知道以百年富贵为赌注的赌局不会那么简单，可也没想到会难到这种程度。 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人才岂是那么容易教出来的？要有名师，学生还要有天赋，就算两者兼有能不能成才还是两说。 现在岳山有什么？ 大儒名师？没有。天赋异禀的弟子？不是他看不起四姓坪的那些孩子，他们真的和天才沾不上边。 甚至连学塾都还处在计划阶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建好。 这个赌局怎么赢？ “怎么，这就失去信心了？”岳山笑道。 “也不怕大郎你生气，我们的胜算几乎没有。除非你能找到大儒名师来教书，然后多收几个有天赋的弟子。可是……”周尚云摇摇头。 可是那些大儒名师哪一个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来你这个小学塾呢。 “我说了你也别生气。”岳山模仿他的语气说道：“你只看到了困难，而我还看到了破局的方法。这就是为什么我是龙首山男爵，而你只是我的幕僚的原因。” “……”周尚云。 “其实你想差了。什么叫人才？评判的标准是什么？所以这个赌局的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秦王看到我们的能力。”岳山说道。 周尚云眼前一亮，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新东家才十岁，秦王怎么可能会和他打这样的赌？ 那么秦王的目的是什么？很简单，为了锻炼岳山让他早日成才…… 自以为想通一切的周尚云马上满血复活，心中充满了斗志。 一定要帮新东家把这件事情办好——毕竟这也是他表现的机会，万一自己一不小心入了秦王的法眼呢。 然而他却没有看到岳山暗地里摇头不已。 还好没有把这个赌局赌的是未来太子教育话语权这个真相告诉周尚云，否则他还不吓死。 不过还好，怎么教育孩子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不需要他操心。只要他能帮着把学塾筹备工作做好就行。 “你是读书人又是长安本地人，肯定认识不少读书人，你去帮我找几个来当先生。”岳山说道。 “啊？这……这……”周尚云羞愧的说道：“读书识字的人我确实认识不少，可……大多都和我一样……不适合当先生。” “呵呵……我要的就是你们这样的，真正的大儒名师我还不敢要呢。”哪知道岳山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大笑道： “只要识字懂千字文和论语就行，会一点算学就更好。但也不能什么人都要，人品不好的不要，迂腐不化的不要，不愿意服从我的安排的也不要。” “哦对了，不一定非要儒家弟子，什么法家道家墨家阴阳家农家等等百家子弟，只要符合要求的都要。”岳山又补充道。 主要是考虑到这个年代百家可能还有残存流派流传下来。他想试试看能不能吸收一两个过来交流一下。 尤其是墨家和农家的人，前者就是古代的物理学者，后者就是农业专家。 岳山脑子里有太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东西，需要借助这些人的手来还原出来。 比如麦穗脱粒机，他只知道大致是怎么回事儿，更多的原理和细节就一概不知了。 比如钟表，他知道和擒纵器有关，但并不知道怎么个关联法。 让他自己研究肯定没戏，但交给那些原始的物理学家指不定真能摸索出来。 “这样不好吧？他们自己对论语都一知半解怎么教别的孩子。我看还是花大价钱请一名名师过来。”周尚云反对道。 “不用，就要这样的人。我教学生的办法和平常大家看到的方法不同，所有的先生都要先跟着我学习一段时间才能教学生。”岳山摇摇头说道： “那些名师都有自己的想法，不会听我的。与其找他们过来闹矛盾，还不如找一些学识一般但听话的人过来。” “可……”周尚云还想劝说，只是见岳山态度坚决后面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他也基本摸清了新东家的脾气。 别看年龄小，心智比一般成年人还要成熟。平时看起来对谁都很客气，心中却有自己的坚持，一旦拿定主意轻易不会听人劝。 既然岳山都这么说了，自己再怎么劝都没用。还是想想自己认识的人里有没有适合当先生的吧。 条件就是这样，他也只能试着在矬子里挑个大个出来…… 把心事重重的周尚云打发走，岳山开始思考学塾的问题。 上次长安令田学臣来的时候曾说过，盖学塾的事情交给他了，所以岳山就没怎么操心。 然而这都过去小十天了他还没完动静，估计不是忘了就是随便说说。 那么自己要不要去催催他呢？可他要真只是随便说说，自己去催会不会得罪他？ 岳山也陷入了两难。 然而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报：“县君田学臣来访。” 第七十八章 身份逆转 田学臣？看着手里的名贴，岳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位长安令第一次来的时候是直接带人上门，可没递交名贴。这次不但递了名贴，连礼贴都单独备了一份。 看来昨天长安城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这些人果然都长着一双鸽子眼，看高不看低啊。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他上门应该是补救双方的关系来了。 毕竟之前他答应帮忙修建学塾，结果十来天都杳无音讯，换个人都会生气。 一般的小贵族还真不放在他长安令的眼里，但这个小贵族和秦王关系密切那就另当别论了。 看来学塾的事情成了，他欣喜的想道。 岳山一直在吐槽古人的智慧超群，一个二个都是老狐狸。却没有意识到，在环境的刺激下他自己的潜能也逐渐被激发。 比如他能根据一张名贴推测出田学臣此行的前因后果。前世他要是有这种情商也不至于混的那么惨。 想通了这些，岳山带着笑意到门口迎接：“明府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大郎客气了，我们是邻居理当多往来。”田学臣笑容可掬的道。 不但态度变得亲切，对岳山的称呼也从原本的岳男爵变成了大郎。 岳山一边把他迎进门一边说道：“是该多走动，我早就想去拜访明府，只怕你政务繁忙不敢去打扰。” 田学臣羞愧的：“唉，也不怕大郎笑话前几日被御史参了一本，为了避风头我在衙门坐了一旬不敢乱动，答应你修建学塾的事情也因此延误。今日特意过来请罪。” “啊？哪位御史这么可恶，连明府这样忠于王事心系百姓的好官都敢弹劾。”岳山表现的义愤填膺，然后又叹了口气失落的道： “可惜我人微言轻无法向陛下进言，否则一定为明府鸣不平。” 田学臣感动的道：“大郎有此心田某已经感激不尽，幸赖圣人圣明，并未因一二人的污蔑之词就问罪与我。否则今日我哪还能出现在大郎府上。” 岳山一脸仰慕的道：“是啊，多亏陛下英明神武圣心清明，否则哪有现在的太平盛世。” 田学臣脸皮抽搐了几下，发出一声不自然的干笑转移话题道：“这是林启东林先生，长安有名的启蒙先生，曾经在数个公侯之家的蒙学教过书。我特意请他过来协助大郎管理学塾。” 岳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了一名山羊胡子身披蓝色长袍头戴方巾的……老书生。 林启东朝文质彬彬的朝岳山行了个叉手礼，那态度不卑不亢，那姿态洒脱不凡，任谁见了都会叫一声好，然后心生好感。 不过可惜，他碰到了岳山。 “明府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学塾只是我兴趣所致建来教育乡邻幼童的，本就不指望他们能成才，只希望能识得几个字不要成为睁眼瞎。林先生这样的大才留在这里实在太屈才了。” 林启东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稚子可恶，以他人子弟的未来为乐趣，你的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岳山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后就端起杯子轻轻的抿了一口茶。 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但那种红果果的无视却比轻蔑和辱骂更伤人。 原本不留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别人插手学塾的教学情况。毕竟岳山的教学方法在这个年代看来有点离经叛道。 但现在看来，这位林先生确实不适合这里。也难怪他去那么多公侯家里教过蒙学至今还是一介白身，性格决定命运啊。 林启东气的脸色涨红，正想继续说话，哪知道一旁的田学臣却先一步喝道：“滚出去。” 林启东一愣，似是不敢相信他在说自己。当确认田学臣就是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他不敢置信的道： “明府，他……” 田学臣打断他的话怒喝道：“我让你滚出去没有听到吗？上下尊卑都不懂的东西也有脸当先生，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回去我就把你的真面目告诉所有人，免得有人在受你的骗。” 林启东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身躯摇晃似是要跌倒的样子。 岳山还真怕他倒在自己家里，正担忧的时候发现他忽然衣袖掩面狼狈的跑了出去。 “唉，惭愧惭愧，本想给大郎寻个助手，没想到看走了眼反而闹了笑话。还望大郎勿怪。”田学臣羞愧的道。 “明府哪里的话，你肯屈尊降贵为一个小小的学塾操心我已经很感激了，哪敢怪罪。”岳山淡淡的道。 他已经摸清了田学臣的用意和底牌，说话自然就变得硬气起来。他相信田学臣介绍林启东过来真的是出于好心，想弥补之前的不愉快。 只是没有想到这位林先生如此的有‘风骨’，两句话就把岳山给得罪了，好事儿也变成了坏事儿。 说起来这位林启东也够倒霉的，估计他并不知道岳山的真实身份。见到他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不自觉的就放松了警惕，甚至端起了老师的架子。 结果……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林启东确实是你带来的人，他也确实得罪我了，你田学臣不出点血就想走？ 此时的形式和上一次完全逆转了过来。 上次岳山只是献宝有功的小小男爵，田学臣堂堂长安令肯过来就是给你面子。 现在岳山是秦王妃的义弟深的喜爱，秦王甚至破格亲自为他取表字。地位已经不是田学臣区区一个长安令能比的上的了。 现在是田学臣登门拜访拉关系，主动权天然在岳山手里。 田学臣心中叹了口气，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秦王妃要认这个少年当义弟了。 就刚才他对待林启东的态度，就能看出心机手腕都非同一般。 正常人遇到林启东这样的人，一般会大怒甚至动手打人，这个少年却什么都没做。 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哪怕一个字，更没有喊人把他的腿给打断。 可正是因为他没有任何表示，逼得田学臣不得不下重手。 因为人是他带来的，得罪了主家你要是没有任何惩罚那就什么都别谈了。就算你惩罚的轻了都不行，必须要让主家满意。 他不得不咬着牙断了林启东以后的生计……教书先生最重声誉，长安令亲自说你不行，谁还敢要？ 就算这件事情传出去，责任也全是他田学臣的，和眼前的少年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这个结果依然没有让少年满意，但他却不敢就这样甩袖离去，因为今天是他来求人。 “朝廷鼓励兴学，还下发了一笔财货支持兴修学塾，我觉得你的学塾可以获得补助。我还可以做主，调动一部分民役充当修建学塾的工匠。” 第七十九章 脚踏两条船 大兴宫，身穿黑色衮袍的李渊跪坐在长案前，时任吏部尚书的封德彝在一旁陪伴。 这是李渊最常做的事情，处理一般公务的时候找几个信得过的老臣在一旁陪伴。既能随时咨询不懂的问题，又可以话话家常聊聊某些不方便公开讨论的问题。 他很喜欢这种氛围。 封德彝无疑是李渊最信任的大臣之一，也是陪伴团的成员之一。今天他们如往日一般一边聊一边办公。 “胡闹。”看到手里的一份奏折，李渊怒道。 “陛下缘何发怒？”封德彝问道。 “你看看，你看看，太子又私募亲军。有两千长林兵还不满足，他想做什么？”李渊道。 “这……会不会是搞错了。陛下前几日才因为这件事情责备过他，太子不应该会在这个时候犯这样的错误。”封德彝说道。 可不知道李渊哪根筋不对，猛不丁的来了一句：“封卿，我想改封世民为太子，你以为如何？” “啊？”封德彝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实则内心惊慌不已，他强自镇定的道：“立储事关重大，当有陛下乾纲独断，岂是我等外臣所能置喙。” 李渊点点头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然而这件事情也确实困扰了他许久，今日是真的想找个人聊一聊。在他心里封德彝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封德彝的信任甚至超过了从龙旧臣左仆射裴寂。 “立储既是家事也是国事，封卿身为宰辅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今日没有外人，你不妨也说一说自己的看法。你不用担心，今日之言出你口入我耳不会让第三人知道。”李渊道。 “这……”封德彝犹豫良久，才一咬牙说道：“谢陛下信任，臣就妄言几句还望陛下勿怪。”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也在急速转动。他很了解李渊，知道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肯定过不了关。但到底要怎么说呢？ 他曾经担任过天策府的属官，在外人看来就是秦王一系的干将，甚至李世民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背地里他同样深的李建成信任。 是的，他就是那种脚踩两条船的人，而且还深的船主的信任。 这种人最怕的是什么？就是突然有人逼他表态你到底是哪条船上的人，李渊的这个问题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可是在最终结果没有出现之前，他能押注吗？不能。 今天能出结果吗？不能。 李渊在太子问题上优柔寡断不是三两日了，今天自己就算把天说破了也没用，他还是会继续犹豫。 封德彝心下不无恶意的揣测，估计直到咽气儿的那一刻他都不一定能做出决定。 这种情况下自己肯定不能表态。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动不如一静。马上他就想到了说辞： “陛下，秦王有大功于朝廷这是朝野有目共睹的，且陛下曾许诺要封他为太子，此时改立他为太子没有任何问题。” 闻言李渊连连点头，他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才想改封李世民为太子。然而…… “然而此法却与法理不符。嫡长子继承制是天下共认的法理，今日陛下改封秦王为太子，恐为后人埋下隐患。且太子有功无过，也没有理由弃他而用秦王。”封德彝话锋一转说道。 “哎，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李渊叹了口气说道。 他心中还有一层隐忧，那就是隋炀帝杨广。隋朝建立之初，身为二子的杨广也是立过大功的，反而是长子杨勇表现平平。 后来杨坚废杨勇而用杨广，结果隋朝二世而亡，才有了今日的大唐。 他也怕李世民变成第二个杨广。这才是他迟迟不敢改封李世民为太子的真正原因。当然，这一点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如果陛下真的为难，何不再等等。”封德彝低声道。 “等？”李渊眉头一皱说道。 “陛下春秋正盛何不等上几年？可以把太子和秦王推到前台，陛下隐于幕后观察，到时谁更适合当太子自见分晓。”封德彝说道。 “哈哈……”李渊大笑道：“封卿此计甚妙。” “不敢当陛下夸赞。”封德彝暗中擦了把汗说道。 他很清楚，自己这些话已经有偏帮李建成的嫌疑，因为‘不动’就是对李建成最有利的局面。 今天的话要是被李世民知道了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但他相信李渊肯定不会把今天的谈话说出去，否则也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又聊了几句，封德彝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皇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大兴宫。果然伴君如伴虎啊。 随即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可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仔细回忆了一遍，却毫无发现。 最终被他认为是自己疑神疑鬼想的太多。 另一边，等封德彝离开李渊脸上的笑容迅速隐没。 封德彝说的固然有道理，但又何尝不是推脱之词？还有把太子和秦王推到前台竞争，简直是昏招。大唐初建，经不起两只猛虎内斗。 但也有让他意外的地方，那就是封德彝居然没有支持秦王李世民，要知道他可是被天下人认为是秦王的盟友干将。 不因一己之私就赞同让李世民当太子，可见他是个真正为国朝着想的人。所以，他虽然出了个昏招，李渊依然没有讨厌他。 哎，要是有个知道未来的人告诉我谁更适合当太子该多好。 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长案上的一座玉镇纸，看到玉镇纸上雕刻的武德犁，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里——龙首山男。 突然他对着空气说道：“那位龙首山男在做什么？” 这时一名力士犹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长案右侧下方——其实那都是错觉，他本身就站在那里只是被柱子和纱幔给遮住了，很容易被人忽视。 这是皇帝身边近侍必备技能，没事儿的时候就找个不碍事儿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免得碍了谁的眼。 刚才封德彝就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一点，以为整座大殿里就只有他和李渊两个人。 那名力士微微躬身回道：“回禀陛下，龙首山男岳山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四姓坪修建宅院和学塾，每天还会去教乡邻稚童读书识字。” “居然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李渊皱眉道：“难道他就没有去拜访过谁，或者谁去拜访他？” “除了长安令田学臣没有其他达官贵人去他府上拜访过。他去拜访过一次秦王，还被秦王抢走了二十八匹骏马。” “哦？”李渊顿时来了兴趣：“好好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第八十章 李渊的关注 那名力士显然对岳山非常熟悉，把他当日的行踪一点不漏的给李渊讲了一遍。 当他说到岳山去秦王府拜访，用前所未见的烹饪方法做了顿饭让食欲不振的秦王食欲大开的时候，李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问道： “可查到是什么样的烹饪方法？” “据说是炒菜。”那名力士把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李渊，踌躇了一番才又补充道：“臣还打听到秦王召集了数名好手正根据新的烹饪手法研制新菜式，准备在陛下寿辰之日献给陛下。” 李渊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但内心深处却非常的受用，世民孝顺呐。但他脸上却丝毫不露，反而严厉的斥责道： “我让你盯着岳山，你盯着秦王做什么？要是被他发现了小心我都保不住你。” “是，臣知错了，还请陛下恕罪。”那名力士诚惶诚恐的道。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松了口气。 他刚才的后半句话有着很明显的个人倾向，就是在帮着李世民说话。这对皇帝近侍来说是大忌，搞不好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还好李渊的注意力被李世民的孝心和炒菜给转移了，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还提醒他不要过多的关注秦王府的消息，免得被发现丢了性命。 李世民是真敢这么干的，管你是谁的探子抓住就杀掉，李渊根本就不会过问。这也是父子之间的一种默契。 “你确定炒菜是一种新的烹饪方式，从未在任何地方出现过？”李渊追问道。 “臣查过，天下各地甚至是万里之外的地域皆未听闻过炒菜。”力士回道。 “都没有听过吗？”李渊喃喃自语，脸色变换不停。 “继续说，当日还发生了什么。” 那名力士又开始讲述当日岳山离开秦王府后如何去了东市，又如何靠几句话就从阿拉伯人那里换回了二十八匹高头大马，后来又如何被李世民给抢走…… 然而李渊的注意力早就被岳山和阿拉伯人的谈话给吸引了，对于力士后面的话并没有听。 他是如何知道万里之外的消息的？还是今年才发生连那些胡人自己都不知道的消息。 “从阿什么地方到长安需要多久？” “臣问过那些商人顺利也需要半年之久，不顺利可能需要七八个月。”力士回道。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消息传递的更快？” “有，驿站就可以，但出了大唐就没有驿站了。西域向西的商路危险重重，三五个人根本就无法穿行，那些商人也是数百人结团并花重金打点沿途的各大势力才得以通行。”力士回道。 他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没有特殊的消息传递渠道，至少他不知道。 “陇西有消息传过来吗？”李渊又问道。 “还没有，从陇西到长安路途遥远加上还要打探消息，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李渊并没有生气，说你们都是废物之类的话。他是马上皇帝，对打探消息这一套很熟悉。知道不是手下不卖力，而是时间上确实来不及。 明知道是时间的问题还骂手下废物，是有多嫌弃自己命长？ 挥了挥手让那名力士退下，李渊陷入了沉思。 岳山是怎么知道万里之外的消息，又准确的知道应该卖给谁的？ 这些消息是谁告诉他的？ 偶然听到？李渊第一时间就排除了这种可能。 有一条专门的信息传递渠道？更不可能，连朝廷都没有这么大的财力物力，他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办的到。 岳山的底细太好查，就是一普通的少年，往上查八代都是陇西的平民。以这样的家世不可能建立起这样庞大的信息传递渠道。 关键的是，这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万里太远了，搞这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难道是假消息，只是那几个胡人昏了头才相信？这种可能性更低。 自然而然的，一切线索都指向了他的师父，那个神秘的道士。 虽然从来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但没有人敢否定他的存在。皆因岳山的一切都源于他。 先是武德犁，现在又出现了炒菜，还有万里之外的消息。哦，对了，他从没有过书却能识字。 还有他和胡人交易所表现出来远超年龄的心智……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少年背后有神秘力量在支持。 是真正的“神秘”力量，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只敢躲在老鼠窝的所谓神秘势力。 甚至在内心深处李渊已经相信了站在岳山背后的是仙道中人。因为只有仙人才能做到这些。 他把打破自己定下的畿内、名山大川皆不封的规矩把岳山封在龙首山不就是为了把他留在近前。 这样一来可以讨好那位老道士，二来也方便遇事儿找他询问办法。。 此时他就想把岳山叫过来问问未来，可又觉得一个十岁少年有没有学到这么高深的本领还尚未可知。 而且此事关系重大，恐怕自己这边才有动静，外面就已经沸反盈天了。 所以贸贸然的找那个少年并非好事儿。 还是等等吧，也许等等就有结果了，李渊喃喃的道。最终还是放弃了召见岳山的想法。 另一边，岳山正在村子旁边的一处工地上视察。这里正在修建的就是他的学塾。 “师父，这里人好多，咱们的学塾是不是很大？”冯一看着数十人在忙碌的工地，惊叹的问道。 身为岳山的大弟子也是唯一行过拜师礼的人，冯一很有大师兄的派头。 平时说话做事儿都一板一眼的，生怕别人说他给岳山丢脸了云云。所以不知不觉就带着点小古板的意味。 也就在岳山面前，才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可是村里人不但没有谁觉得有问题，反而说冯一聪慧，说岳山教徒有方。 “有三间学堂，一间先生的书房，一间专门的藏书房，一间杂物间，一间厨房，五间先生休息的卧室，还有你们活动的场所。你说大不大。”岳山道。 “三间，一间，一间，一间，一间，五间，总共十间房，好大啊。比邻村孙员外家的宅子还要大。”以二弟子自居的陈仲掰着手指头数到。 可惜，他的手指明显不够用，最后也不管具体是多少了，反正数了十根手指头那就十间了。 冯一连连点头，丝毫不怀疑自己便宜师弟的数学水平。 看的岳山直摇头，看来自己的教育事业任重而道远啊。 第八十一章 教大家捕鱼 借着林启东的事情岳山狠狠的敲了田学臣一笔。 他最原本的计划是建一所小院五个房间。一间当老师的办公室，一间当老师宿舍，三间当教室。至于操场什么的都是没有的。 毕竟他招生的对象都是本村的孩子，如果邻村有愿意送孩子过来的也会接收，满打满算都不会超过五十人。 但田学臣意外送上门，他马上就改变了计划。五个房间变成了十二个房间；篱笆小院变成了青砖矮墙；操场自然也有，还用修筑官道的技术修建了一圈跑道。 甚至还从隔壁小溪引了一条小水渠过来供师生洗漱。 可以说岳山把自己能想到的以现在的技术又能实现的设备都用上了，把田学臣看的差点掀桌子走人。 但想到他和秦王妃的关系，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认了。再说，反正花的是朝廷的钱和他田学臣有什么关系？这么一想他激动的情绪马上就平息了。 最后临了临了的时候岳山又提了另外一个要求，请衙门调拨一批书籍过来。 不要什么珍藏孤本，只要大众化的道德经、四书五经、周髀算经、九章算术之类的书籍。数量也不多要，每样随随便便给个百八十本就行了。 听到前半部分的时候田学臣还很淡定，这些书籍确实很大众化，随便找家书铺都有卖的价格还不贵。然而听到后半句差点没把鼻子气歪。 每样百八十本？总共有上千本了，还说随随便便？然而学塾那么花钱的项目都批了也不差这几本书的钱。 这一次田学臣的效率非常高，前脚刚从岳山家离开，后脚就来了好几个匠人和官差。 匠人按照岳山指定的地址开始破土动工，官差去了隔壁村抽调人丁过来干活。总共抽调了五十名壮丁，每人工作二十天，算在今年的徭役里。 听说为了这五十个名额隔壁村的人差点打起来。 平时服徭役原则上不会离开本县，最远不会超出本府的地界——修黄河之类的大工程除外。 但服徭役干的是最累的活儿，条件非常差。平时连家人去探视都不允许，更不能随便离开。所以哪怕是在本县地界大家也都比较畏惧。 可现在只是去盖房子，还是隔壁村，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最美的差事了。 至于为什么不从四姓坪抽调徭役，是因为他们村都是今年刚迁徙过来的，三年免徭役赋税。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三年内岳山无法从四姓坪的食邑户那里吃到自己的那一份食邑。 虽然只征了五十名徭役，实际上在工地干活的远超五十个人，平时有七八十，偶尔甚至能超过百人。 多出来的全是四姓坪的人。 他们都知道这是龙首山男爵岳山建的学塾，将来他们的孩子都能在这里读书，所以自发的来帮忙。 人多力量大，有人挖坑取土，有人烧砖，有人伐木，有人制作门窗……几天的功夫学塾的轮廓就已经出现。 鉴于四姓坪去学塾帮忙的人越来越多，岳山也做出了也一个决定。 “见过男爵。”四名老汉恭敬的行礼道。 这四名老人有三个都是岳山的熟面孔，岳有、杨泽、冯松，都是当初的四姓四老。只有陈泽，在岳山封爵之后不久就被一名叫陈征的老人取代。 “嗯。”岳山看着拘谨的四个老人，并没有感慨权利真好什么什么的。不是因为他觉悟高，而是感慨的次数太多已经麻木了。 “找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情让你们帮忙。” “男爵说的哪里话，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小老儿保证帮你办的妥妥当当的。”冯松谄笑道。 “是啊，能为男爵效劳那是我们的荣幸。”杨泽也不甘人后的道。 “呵呵……一码归一码。”岳山淡笑道： “大家都知道我会捕鱼，现在我的身份也用不到这门技术了，留在手里也是浪费。所以我决定，凡是四姓坪的人只要去我家的田里帮忙干三天的活儿，我就把捕鱼的技术传授给他。” “真的？”一直沉默的陈征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赶紧又补救道：“这个消息实在太让人震惊了，我一时有些失态，并不是怀疑男爵。” “男爵果然宅心仁厚，小老儿佩服的五体投地。我四姓坪能有你这样的贵人，实在是大家三生修来的福分呐。”岳有狂拍马匹道。 “是啊是啊，能和男爵住在同一个村子，是大家的福气。”其他人也跟着夸赞起来。 “这些话留着以后说吧。你们把这个消息通知所有人，记住是四姓坪所有人，不能有任何遗漏。去不去我不强求，但只要愿意去的，任何人不得阻拦。”岳山警告道。 “陈怀家也可以去吗？”陈征小心翼翼的问道。毕竟是同姓，或许要有点沾亲带故，陈征还是向着他的。 “我说的是所有人，不需要在强调一次吧？”岳山眉头一皱不耐烦的道。 “是是是，小老儿多嘴了。”陈征笑的见牙不见眼，忙不迭的道：“男爵放心，今天晚上我就会把你的好意告诉所有陈姓人。” “岳姓的我也会在今晚通知到。”岳有不甘人后的道。 “杨（冯）姓我也会通知到。” 事情说定，岳山就让兴奋的四老离去了。 这个想法在他正式册封男爵那天开始就已经有了，只不过前段时间要忙的事情太多就延缓到了今天才开始实施。 至于为什么不免费告诉大家……单纯的就是他的那五百亩地一直没有找到人干。有现成的免费劳力为什么不用？ 至于收获大家的感激之类的。只要干三天活儿就能学到捕鱼的技巧，大家照样感激他，照样认为他是大善人。 当天晚上，四姓坪几乎沸腾了。无数人高喊岳男爵公侯万代…… 第二天天还未亮，四姓坪八十户人家的壮丁就已经在村中央的那几颗大桑树下集合完毕。整整八十户，一户都不少。 岳山自然不会跟着去地里，这项工作交给了他的二阿翁岳二娃。 估计岳二娃这辈子都没有指挥过这么多人，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 带着大家伙儿直奔岳山的勋田，除草的除草，翻地的翻地，浇水的浇水……想到马上就要到手的捕鱼技巧，大家伙充满了干劲儿。不用人监督都没人偷懒。 岳山也没有闲着，在大家出发去干活之后他就组织剩下的妇女老人孩子开始忙活起来——给大家做午饭——做的还是普通百姓可能一年都吃不到一次的白面馒头和大白米饭。 而这顿饭也再次为岳山收获了无数的感激。 热情高涨的众人干活更加的积极，两天半的时间五百亩地就修整并播种完毕。 岳山也没有食言，把自己知道的捕鱼技巧全部告诉了大家。不只是鱼笼抓鱼，还有渔网捕鱼等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四姓坪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家家户户都在到处收集细枝条和藤条，以至于村子周围的树上都被砍的光秃秃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龙首山男爵岳山把捕鱼的方法传授给四姓坪所有人的事情就传遍了十里八村。 大家在感慨岳山大善人的时候，无不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着四姓坪的人。 而邻村人羡慕的目光让四姓坪的人觉得扬眉吐气，同时对岳山也更加的感激。 就在这个时候，周尚云带着一个客人出现在岳山的书房。 “大郎，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朱大匠。” 跟在他后面的那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先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岳山，然后在说道： “老朽朱五能见过岳男爵。” 第八十二章 朱五能 “大哥大哥，周叔叔带着一个阿翁回来了。”送走四姓四老，岳山正在自己书房编写教材的时候，岳水儿颠儿颠儿的跑过来说道。 说完还睁大眼睛看着岳山，一副我很棒吧快表扬我的样子。 这时一只黑白两色的团子和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追在她后面，结果跑的太快刹车不及一头撞在她的小腿上。 然后这个团子自己气的“嗯嗯嗯”直叫唤。 “哎呀，嗯嗯你又摔倒了，真笨。”岳水儿也顾不上哥哥的夸奖了，一边抚摸团子的大脑袋给它安慰，一边嫌弃的道。 是的，团子就是那只被买回来的小熊猫。岳水儿只用了三顿饭就把它收买了，很难想象就凭这种性情是怎么活了几百万年的。 而且这货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好好的走路姿势不学，非要学兔子跳。岳山只能说果然卖的一手好萌。 因为它平时总是发出让人以为有人在开车的声音，所以岳水儿给它取名叫嗯嗯。 岳山摸了摸正在摸熊猫头的岳水儿的头以示鼓励，然后就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刚走出书房的门就见周尚云满脸恭敬的引着一名头发花白约莫五十岁左右的老人走了过来。 这名老人面容黝黑粗犷身材高大挺拔，尤其是双手比普通人大了一圈，上面布满了老茧。尤其是眼睛里透露出自信的光芒，没有一般匠人那种畏畏缩缩。 这应该是个掌握高端技术且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岳山很快就给出了判断。 这是他给自己布置的任务，相人。 和高智商的人在一起久了，岳山也在强迫自己向他们学习。不说阴谋诡计能耍的过别人，起码不能被骗了还在帮忙数钱。 相人就是学习的手段之一，每一次见到一个陌生人就根据细节判断他是什么样的人。猜对猜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磨练自己的观察能力和判断能力。 “大郎，这位就是誉满京城的朱大匠。”见岳山亲自出来迎接，周尚云非常高兴，老远就打招呼道。 原来他就是朱大匠，难怪。毕竟是参与过修建长安城的建筑高手，自信一点很正常。岳山想道。 不过他来这里做什么，周尚云不是说他处于半退休状态不轻易出手了吗？ 这时朱大匠也恭敬的行了一礼道：“老朽朱五能见过岳男爵，冒昧来访还望恕罪。实在是男爵对宅院做出的几处修改实在精妙绝伦，让老朽欲罢不能，特来讨教。” 在古代身份就是天堑，朱大匠敢无视曾经担任过流外官的周尚云，对岳山这个正儿八经的男爵却非常的恭敬。 正在尝试推测对方来意的岳山突然就卡了壳，双眼震惊又带着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名老汉。 朱……朱悟能？ “你怎么能叫这个名字？”他脱口而出道。 朱五能眉头一皱面露不悦之色，虽然你是男爵是贵族可我好歹也是花甲老人，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给的吧？你这样质疑我的名字太侮辱人了吧？ 岳山自然也看出了对方的不高兴，马上补救道：“悟能和无能发音相似，你这样的大匠叫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误解。” 朱五能脸色稍霁，继而露出无奈的表情：“我在师门是能字辈，大师兄叫大能，二师兄叫二能，我行五就叫五能。” 这个……原来是五能不是悟能，岳山内心颇有些小尴尬。不过没办法，谁让汉语有那么多多音字呢，听错很正常。 但是你们的师父也太死板了吧？还是说你这个第五弟子根本就不受重视？就不能变通一下换成能五也行啊，五能无能的多尴尬。 而且看你的表情也能知道，平时应该没少被人取乐。 岳山一直以为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叫某某昊某某天的不比阿猫阿狗强多少，他也从不歧视别人的名字。 今天实在是没有办法，《高老庄的爱情故事》实在太经典记忆太深刻了。 “名字是师长所赐我们没有办法更改，但地位是我们自己努力拼搏出来的。您的名字和您的声誉放在一起，也是一番趣事。”周尚云在一旁替岳山遮掩道。 朱五能的脸色这才完全缓和下来，甚至还有点小得意：“周郎君过誉了，区区虚名不足挂齿。” 岳山心中吐槽，看你那得意的样子估计心中就是这么想的吧。但脸上却挂着笑容说道：“来朱大匠请屋内就坐。” 三人正往屋里走，岳水儿带着她的小团子跑了出来。 “花熊？”朱五能一惊说道。 “偶然从一名猎人手里买来的，家妹很喜欢就送她做个玩伴。”岳山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这可是凶兽，小心伤人。”朱五能提醒道。 “谢朱大匠关心，我会让她小心的。”岳山说道。 他自然也知道熊猫是凶兽，只是现在它还小伤不到人。等它再长大一些就会采取一些安全措施。 朱五能还以为他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暗自叹息。他知道富贵人家喜欢玩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玩花熊的这还是第一家。 只是这种事情他纵使再担心也只能提醒一句，不敢多说。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说多了怕得罪人。他今天可是抱着求教的目的来的，要是搞砸了坏的还是自己的事情。 各自就坐，还没聊几句朱五能就迫不及待的拿出了一副全新的画卷：“岳男爵，这是我重新设计的宅院，你看是否合意。” 岳山大致看了一眼，和之前的那个没有太大的区别，整体呈现T字型。只是T的腋下部分多了一些建筑。 一侧多了马厩牲畜棚，另一侧多了一处花园。 岳山摇摇头，太死板了。为什么非要把宅子修成T字型的？ 朱五能见岳山面带失望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的高兴。他来就是为了见识不同的修造方法，如果他说什么岳山就同意什么，那还学什么？ 只有岳山不满意了，他才能趁机请教学到东西。于是连忙道：“男爵有何高见还请指教。” 岳山是当老师的，对这种求知欲相当的熟悉，也没有打算藏拙，说道：“指教不敢当，不过为什么一定要把宅院设计成现在的形状？是不是可以设计成三竖三横？” 岳山拿出一张纸写了一个‘田’字，指着中间的点说道：“这里是最中心的部分可以修建成花园。” 又用手指在‘田’字的边框绕了一圈说道：“四周修建房屋、练武场、马厩牲畜棚。” “五进小院围绕中心的花园而建，花园的一个角可以延伸到邻近的院子里。小院成为花园的一部分，花园延伸出去的那个角也能作为独立的小花园点缀小院。这样即便是不去中心花园，在各自的小院子里也能欣赏到花园景色……” “……” 岳山对建筑不懂，但他去苏州园林玩过，对那些园林非常的喜欢。没有条件也就算了，现在有条件自然要模仿一二。 虽然他说不出那些园林具体好在哪里，只能用自己的语言进行不准确的描述。但别忘了朱大匠可是此中高手，种种建筑要领都装在脑海里，只是受时代的限制很多建筑方式没有想到。 岳山的描述简直是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无数种方案瞬间涌入脑海。 “如果延伸到每一个小院的里部分设计的独特一些。这样整体看可以让花园更加有层次感，关起门来单独看每个小院的景色都和别处不同。”朱五能兴奋的道。 这就考虑到审美疲劳的问题了？果然不愧是大匠。岳山肯定的点点头：“你的想法很正确。而且‘田’字有很多的角，五进院子根本就用不完，这些用不到的部分简单修饰一下可以预留给将来增修新的小院……” “原来还可以这样，原来还可以这样……”朱五能激动的喃喃自语道。 给建筑物预留升级的空间是很重要的一项功能，但不得不说最早的中国建筑学界对这些并不是很重视。 岳山记得他读过一些趣味小故事里有很多类似的教训。比如国内技术还不行的时候请骨科国的过来修铁路地铁，人家预留了许多设施国内的人根本就看不懂，认为占地方还不方便就给去除了。 结果很多年后需要升级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无用’设备的用处，但为时已晚，不得不花费更大的代价重新去安装。 直到后来咱们才慢慢的追赶上来，后来甚至领先全世界成为基建狂魔。 类似的故事实在太多，岳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想来应该有一定的真实性才对。 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那他给朱五能灌输预留升级空间的思想，简直就是划时代的。也许中国建筑学从此就走向另一条道路了。 “朱大匠客气了。”岳山笑道。他只是单纯的想修一所喜欢的宅子，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些话给了朱五能多大的启发。 之后两人又一起讨论了引水渠、冲水厕所、下水道等问题，尤其是地龙更是重点讨论。可以说朱大匠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地龙。 岳山也是看了大型冬季取暖科普电视剧《某嬛传》才知道，原来地暖的前身地龙是清朝才被发明出来的。 在初唐年间，地龙绝对属于划时代产品。 他在结合后世成熟的供暖方式，又提出了种种改进的建议，着实震撼住了朱五能。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没想到岳男爵对建筑有如此深的了解。”朱五能感激的道。 他本来只是想来问问地龙的事情，没想到收获那么大，连建筑布局方面的知识都学到了。而且这位岳男爵别看年龄小，人却很大气，一点都没有藏私。 既然他够意思，那我朱五能就不能不讲义气。 “男爵请放心，你的宅院就交给我老朱了，保准让你满意。” “哈哈……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岳山满意的笑道。 说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 重新设计也就意味着修建的日子再次推后，想在年前住上新房是不现实了。不过这次岳山却不着急了，他可以住进学塾里，十二间房子起码能腾出七八间给自己住。 接下来岳山就真的老实了起来。窝在村子里忙两件事情，编写教材和监督学校的建设，期间去裴矩府上拜访过一次。 不过运气不好没有见到他本人，比历史上提前将近一年成为宰相的他可以说焕发了又一春，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 裴家的人对他倒是很客气，但岳山却从裴矩的儿孙身上感觉到一种疏远，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原因。 他已经摆明车马站在了秦王府一方，裴矩可是太子党的核心，他的本人地位超然倒是不在意这一点，可他的子女就不敢这么想了。自然不愿意和他深交，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也没有多留，礼貌性的喝了杯水就离开了。 走出裴府，岳山叹了口气。双王之争确实对初唐的政局稳定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还好这种局面并没有延续多久，否则还不知道唐朝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然后他就想到了终结这种局面的那场血色政变，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一番话对李世民造成多大的影响，会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越想就越烦，本来还想去逛逛街这时也失去了兴致。干脆就去秦王府看看长孙无垢吧，顺便也打探一下消息。 此时他也终于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原本对于初唐对政局对双王之争充满了恐惧，唯恐避之不及被当成池鱼给干掉，现在却试图介入进去。 哪怕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依然想听一听看一看。 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大喊：“兀那小子，你给老夫站住。”那嗓门粗大的，半条街上的人都听到了。 喊我？岳山疑惑的扭头，发现赫然是程咬金正一脸不满的看着他。 “原来是程将军，不知叫住小子有何吩咐？”岳山客气的问道。 “没什么事情，就是看到你想打个招呼。怎么着，不行啊？”程咬金斜睨着他道。 第八十三章 程咬金 “当然可以，能让程将军如此是小子的荣幸。”岳山客气的道。 “你……”程咬金神色有些不愉。 岳山的话表面看没有任何问题，仔细一品味就会发现问题大了去了。能让你程将军主动打招呼，是我的荣幸。 更进一步说，能被你程将军放在眼里，是我的荣幸。 虽然够不上冷嘲热讽，但绝对是拒人千里之外。 程咬金自认为没有任何对不起岳山的地方。嗯，那次拦路抢马不算，那笔账应该算在秦王头上。 而且他能感觉到岳山不喜欢自己并不是因为那次的事情，应该说从两人第一眼见面起他就感觉到这个少年对自己的疏远。 这种情况是非常少见的。他程咬金以性情豪爽为人义气著称，不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第一眼就疏远他的真不多见。 如果是个普通少年也就算了，眼前这个可是传说中的神仙子弟，又是秦王妃的义弟，于公于私都值得他重视。 对方是秦王妃的义弟，又深得秦王信重。最近秦王在搞产业联盟，核心产品香露、烈酒、香皂、炒菜是哪来的虽然没有直接公布，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皆是出自他的手。 这么说吧，秦王当众说岳山是神仙子弟真正相信的人并不多，之所以没人反对是因为那句‘天降圣人’的谶语，必经没人敢打皇帝的脸。 可有一部分消息灵通的人却对此深信不疑，比如秦王府的核心成员。 先是武德犁，再是笼子捕鱼，从未读过书却能识文断字。现在又拿出了能创造惊人财富的炒菜、酒中精华、香露、香皂球…… 对岳山越是了解的人就越是对此深信不疑。 这样的人在秦王一系中必然会占据重要位置，提前交好对自己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 当然，如果仅仅如此他也不至于这么紧张甚至委屈自己。长孙无忌是秦王妃的亲哥哥还是相依为命的那种，他程咬金觉得两人不是一路人，从来都不怎么和对方打交道。 更何况岳山只是义弟。 真正让他重视的是对方神仙子弟的身份，谁也不知道他掌握着多少神奇的能力，比如算命…… 这也是真正让程咬金夜不能寐的地方：难道他看出我未来落不了好，所以才疏远我的吗？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是忧愁，一直想找机会问个明白，可又怕自己突兀找过去反而会坏事儿。更郁闷的是，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猜测的，还没有办法告诉别人，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今天心情烦躁之下又把倒霉孩子程怀默给揍了一顿，然后被夫人崔氏给赶出了家门。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逛了好几圈，却意外看到了‘罪魁祸首’岳山，于是就再当了一次拦路虎。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岳山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疏远，直接说了出来，让他如何的不恼怒生气。 但想到对方神仙子弟的身份，他还是强忍怒气说道：“相遇即是有缘，我老程做东请你去客来居坐坐，不知道翠岚可肯赏脸。” 岳山唯有苦笑，我的马缰绳都快被你给扯断了，能拒绝吗？ “好，这是小子的荣幸。” 听到这句话程咬金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让岳山都有些莫名其妙。 客来居是长安城有名的酒楼，据说这里的大厨曾经是前朝的御厨，做出来的菜肴花样繁多、味道香美。 程咬金要了一间包厢，点了七八个菜和两坛酒。 “我不喝酒。”看到自己面前的小酒坛子，岳山拒绝道。 “不喝酒算什么男人，你就说你是不是男人吧。”程咬金嘲讽的道。 “博士，拿一壶茶过来。”岳山只是笑笑却没有搭理他，而是对旁边的小厮说道。 唐朝是没有‘小二’这个称呼的，这些小厮都统称博士。 程咬金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这个少年心性修为这么高，一直无往而不利的‘蛮不讲理’都失去了作用，这让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打开突破口。 场面一时间冷清下来。 程咬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口菜没吃抱起酒坛子‘duangDuang’就是半坛子进了肚子。岳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闷着头一直吃菜。 “这些菜有什么可吃的，吃过炒菜之后再吃这些菜就和猪食一样。你天天吃炒菜，还有胃口吃这些？”程咬金嘲讽的道。 “久处芝兰之室而不觉其香。”岳山淡淡的回了一句，继续吃自己的菜。 虽然后世炒菜占据了食谱的大半壁江山，但蒸煮炸烤等烹饪方式并没有被淘汰，反而被推向了更高的巅峰。 眼前这些菜肴和后世比起来虽然调味品有些单一，但也别有一番滋味，岳山就觉得并不比后世差。 程咬金觉得炒菜比蒸煮菜肴好吃，和李世民一样好东西吃多了。换个每天连面饼都没得啃的穷人过来试试，他们保准说一样好吃。 见岳山并不接自己的话茬，程咬金也有些无奈，想了想干脆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好了。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直来直去。 “你很讨厌我老程？” 岳山一愣，随即若无其事的回道：“将军何出此言？” “你别不承认，我老程别的本事没有，就这双眼睛看人的本事自问不输给任何人，我能看得出你在戒备我。”程咬金说道：“你敢说没有？” 岳山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说道：“将军慧眼如炬。但只猜对一半，我并不讨厌你只是不想和你走的太近。” “为什么？我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儿也没有的罪过你，为什么要戒备我？”程咬金直勾勾的盯着他问道。 “因为你太聪明。”岳山毫不退缩的看着他的眼睛回道。 太聪明？程咬金愣住了，他想过很多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个原因。 夸他憨直粗鲁的人很多，夸他聪明的人也有不少，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他聪明而疏远他。一时间他都有些接受不……不，他能接受这个理由。 所以他也苦笑起来：“曾经我以这个理由疏远长孙无忌，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被人用这个理由疏远，果然是报应不爽啊。” 然后他面色一肃说道：“虽然我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还请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害人之心。” 岳山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感谢你的信任，我老程敬你一杯。”程咬金再次恢复了平时的粗鲁豪爽，抱起坛子“DuangDuang”又是一气牛饮。 岳山端起杯子象征性的喝了一口茶。 “看在同为秦王效力的份上，我老程想求你件事情，希望你能答应。” “请说。” “我想请你帮我算一卦。” 第八十四章 聪明人 岳山并没有给程咬金算命，尽管他熟知程咬金的未来。 自从他给李世民算命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因此影响到未来导致李世民败给李建成，并数次做了噩梦。 在这种煎熬中他前所未有的认识到，自己知道未来是好事儿，但提前把答案告诉别人反而会反过来影响到未来走向。 从而把好事儿变成坏事儿。 告诉的人越多影响就越大，用不了多久整个世界都会变得面目全非。然后他将逐渐失去这方面的优势。 当然他最害怕的还是把李世民给搞没了。在李世民没有登顶之前，他必须要老老实实低调做人，尽量让事情按照历史惯性发展。 等他当上皇帝，那才是他岳山肆意妄为的时候。所以他拒绝了程咬金的请求。 回头看了一眼客来居，岳山摇头叹息。程咬金确实很聪明是个能人，可惜和他不是一路人。 对于初唐的历史以及那些名臣他都有了解过。不只是初唐。秦末汉初，汉末三国，王安石变法，明末清初，清末民国，这几段特殊的历史他都了解过。 尤其是三国和初唐，了解更清晰。程咬金的生平他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岳山认为他的情商很高，甚至整个初唐能在情商上和他比较的都凤毛麟角，就连号称贞观朝第一老狐狸的长孙无忌都不行。 这个人每一步都踏在正确的道路上，从未出过偏差；跟的每一个老大都是一时之选，并且往往能在老大倒台前把自己洗白换个新老大。 而且这个人不管跟谁都深受信任，也基本不会做那种真正惹毛老大的事情。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晚年。不知道是因为演了一辈子不想演了，还是真的老糊涂了，接连干了好几件龌蹉事儿导致晚节不保。 抛开晚年的蠢事儿不提，能做到他这一步的纵观史书能有几人？ 他真的有史书上说的那么直爽那么义气无双吗？我们无从知晓只能根据细节推断。 秦琼和他一起在瓦岗扛过枪又一起投奔李唐，是过命的交情。照理来说双方应该是最亲近的。 可事实上秦琼选择的朝堂盟友并非程咬金，而是尉迟恭。 仔细品一品，历史的细节往往意味深长。 如果让岳山选择，他也宁愿选择秦琼或者尉迟恭当盟友，而不是长孙无忌和程咬金这样的人。 也许是自己想太多对程咬金产生了偏见，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程咬金就是产生不了好感。 今天这次的会面也验证了他一部分的推测，那就是程咬金的粗鲁都是装出来的。 实际上他就是一头装猪的老狐狸，和长孙无忌一样的老狐狸。 这也是为什么他说程咬金太聪明的时候，程咬金没有反驳而是默认了的原因。 大家都是聪明人，被人识破了还要继续装猪那就真蠢了。 岳山都因为太聪明疏远了长孙无忌，自然没有理由亲近程咬金 不过这次会面也解开了程咬金一个疑惑，那就是岳山疏远他只是因为不是一路人，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样他的心也可以放回肚子了。 至于无法和岳山成为朋友甚至盟友，那也无所谓，朝堂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不可能和所有人都交好。 只要不成仇家就可以了。 和程咬金一番交谈过后，岳山的心情好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焦躁了。也不急着去秦王府打探消息了，而是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闲逛。 一边体验初唐生活，一边尝试着看能不能发掘出什么宝贝。比如身怀绝技的江湖卖艺人…… 不过可惜，转悠了半天卖艺的倒是见过好几个，身怀绝技的一个都没见到。 别的主角出门随随便便就能捡到钱，捡到武林高手，捡到智商逆天的高人，为啥我转悠了这么多天连根毛都没捡到？ 难道我这个穿越者真的不是主角？ 岳山胡思乱想到，随即有失笑不已。 乱世是个悲剧的时代，但也是英雄的摇篮。但凡有点才能的，估计早就去军中搏前程了， 而一年前的中原大地恰恰还属于乱世的尾巴，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哪有人才来大街上卖艺。 即便是有这样的武林高手，也难堪大用。 想通了这些，放下不切实际的期盼，他全身心的投入到逛街的“大业”中去了。 逛着逛着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却又想起到底少了什么。直到看见一个卖山楂果的人才知道少了什么。 冰糖葫芦。 他不知道冰糖葫芦是哪个年代出现的，但现在他敢肯定唐朝还没有。 想想前世看过的古装影视剧，不管秦汉还是唐宋时期的主角，把妹的时候都会给她买冰糖葫芦。 当时还没觉得如何。此时回想起来，真的是异常搞笑了。 嘲讽了一下那些影视作品的编剧和导演，岳山就抓起一颗山楂果尝了尝，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于是就买了几十颗。 正愁去秦王府带什么礼物，这下不用愁了，给她们做冰糖葫芦吃去。 要知道这东西看起来不起眼，对小孩和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买好山楂果，看看天色他就结束了逛街，直奔秦王府。 秦王府的人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根本就没做阻拦，甚至还热情的打招呼主动打开了侧门。 王府的大门是很少打开的，一般只有皇帝过来，或者举行重大会议的时候才会打开。 平时出入都是走侧门，包括李世民进出都是如此。 岳山也客气的和他打招呼，然后才进入王府。留下一群仆人在那里感慨，龙首山男果然平易近人。哪怕对他们这些地位最低的仆人都那么彬彬有礼。 进入王府，走到后院门口的时候他拦住了一个婢女，让她去给长孙无垢通报。 虽然长孙无垢数次强调他无需通报可以直接进入后院，可他又没有疯，怎么可能真这么做。 而他坚持通报再进入，也换来了长孙无垢更多的喜爱。 不一会儿，孙福才就出现在门口。 “老孙，姐姐心情好不好？”岳山踮着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很随意的问道。 孙福才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副很开心很享受的样子：“开心，尤其是听说男爵你来了，更是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那我就放心了。嗯，等会儿我会做些好吃的，分你一些，当做你通风报信的酬劳了。”岳山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毫不避讳旁边路过的仆人。 “呦，男爵你亲自下厨，那我老孙可有口福了。”孙福才乐的真的嘴巴合不拢了。 第一次见孙福才的时候岳山用了一块金饼贿赂他，但后面他也差点被岳山卖弄风骚给牵连到万劫不复。 当时在场的仆人全都消失了，也不知道长孙无垢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孙福才提拔成了身边的近侍。 而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岳山不在贿赂他，而是尝试把他当成朋友一样对待。 太监因为身体残缺最怕别人鄙视，也最希望大家把自己当成正常人看待。 再加上孙福才也知道，虽然岳山差点害了他，但也正是因为那一场冒险才有了他的今日。所以对岳山他是心存感激的。 岳山也正是抓住了这个空子，果然获得了他的友谊。而且他做这些的时候从来没有避过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呢，非但没有不高兴，还时常用这件事情嘲讽岳山。说他小小年纪不学好，竟是玩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长孙无垢依然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小丫头李丽质自然也在。 而让岳山瞩目的却是李丽质正在玩的玩具……一个全新的打地鼠机。 第八十五章 神话新编 镂空雕刻的外壳刷着一层枣红色的漆，高度刚好到李丽质的腰部，她可以毫不费力的伸手去敲那些木棍。 这个很显然不是当初他做的那一个。 “你送的那个坏了，这个是将作监仿制的。怎么样，做工是不是比你的要好？”长孙无垢讥讽道。 “术业有专攻，将作监的匠人做的比我好不是很正常吗？”岳山耸耸肩说道。 正在打地鼠的李丽质听到岳山的声音，眼睛一亮丢下小木锤迈着小短腿就朝他跑来：“哥哥，哥哥，一起……玩。” 岳山赶紧上前几步插着腋下把她抱了起来：“小娘子有没有想哥哥呀。” “嗯，想。想哥哥……好吃的。”李丽质猛点小脑袋。 “额……”岳山一头黑线，这小丫头简直喂不熟，白瞎了他每次过来都带些好吃的给她。 结果人家只记住了好吃的，他这个便宜哥哥只是顺带记住的。 是的，李丽质一直喊岳山哥哥，前脚刚教会她喊叔叔，转头又变成了哥哥。后来也就随她去了，小孩子吗，过几年就好了。 “哈哈……”见他在女儿面前吃瘪，长孙无垢很没有形象的大笑起来。 岳山拧了拧李丽质白嫩的小脸蛋，用不屑的语气说道：“将作监的那些人也就剩下一点手艺了，心早就变成一坨铁疙瘩了，死得很。” “我当时条件简陋所以用的是小木棍，难道他们就不能把木棍雕刻成各种各样的动物？比如十二生肖什么的。即能吸引孩子的注意力，又能寓教于乐教孩子认识这些动物学习相关的知识。” 长孙无垢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你小子能不能不要把自己小气的本质暴露的那么明显？ 然而岳山的话还没完，继续说道：“心眼再灵活一点，可以把这个东西制作成可拆卸的。没事儿的时候就让孩子拆卸几遍，从小培养他们动手能力。” 纵使已经数次见识过他的不凡，可听了这番话长孙无垢依然很惊讶：“你到底和道长学了多少东西？怎么什么样的点子都能想得到？” “不知道。”岳山装作不在意的道：“其实师父什么东西都没有教我，他只是给我看了三本书，看完我就觉得自己懂了许多东西。但要说具体懂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偶尔遇到相似的东西或者难题的时候心里就会自动出现相关的知识。” 三本书？长孙无垢心中一动连忙问道：“是什么书？” “天书地书人书，据说是天地人三皇亲手书写。天书可知过去未来，地书可知世间万物，人书可知人间的各种学问和知识。”岳山说道。 天地人三书？听着就高大上啊，而且三皇。话说…… “尧舜禹吗？”长孙无垢问道。 中国神话体系众多版本也多，仅三皇就有好几个版本，所以长孙无垢才有此一问。 “天皇伏羲，地皇神农，人皇轩辕。”岳山采用了后世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 这时小丫头李丽质伸出小手从岳山背后的包裹里掏出一颗红红的小果子，眼睛一亮，赶紧塞进嘴里。 下一刻整张小脸都皱巴成一团：“呸呸呸，哥哥骗人，难吃。我不喜欢哥哥了。” 岳山哭笑不得的把她放下来，这就是史书上记载的和长孙无垢一样贤惠的长乐公主？一点都看出来啊，和熊孩子没什么两样。 长孙无垢赶紧把李丽质抱在怀里，朝岳山嗔怪道：“你拿这么多山里红做什么？酸的难以下口。” “我知道一种方法，应该能改善它的口味。今天在街上看到有人在卖，就买一些回来试试。”岳山回道。 “从天地人三书上看到的？你好好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尤其是这天地人三皇的事情。”长孙无垢不容置疑的道。 “我知道姐姐最想知道什么，我就从头说吧。”岳山一副我全都了解的样子。 “等等。”长孙无垢阻止了他之后，冷声对孙福才说道：“孙福才，你去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半步。” “遵命。”孙福才连忙退了出去。 “说吧。”等孙福才把周围人都带走，她才说道。 “昊天上帝是唯一的真神，祂创造了世界和世间万物。然，上帝至伟至高至公，视天地万物如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绉狗？”长孙无垢突然说道。 “对，老子的这句话完美诠释了昊天上帝的精神。”岳山点头称是，继续说道： “然而万物各有思想，从不认为自己和其他物种一样。比如人永远不会认为自己和蝼蚁是一样的。” “以万物的角度来看，万物确实有别。有天上飞的，有地上跑的，有水里游的；有强的，有弱的；怎么可能会是一样的。于是就有了纷争。” “天地诞生之初并没有人类，统治世间的是巫族和妖族。” “巫族和妖族？”长孙无垢激动的再次打断他的话。 “是的。这两个种族拥有高等智慧和感情，且他们生而强大拥有种种神奇的能力。”岳山点点头。 中国神话想当混乱，只有隐约的时间线，仔细查看起来乱的让人头皮发麻。 最近岳山在忙碌的就是重新编撰神话，梳理一个体系出来，然后再把那些神话小故事一一纳入这个体系。 让中国神话提前一千多年构成一个完整的系统。不知道会对文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本来他的计划是先把这部神话当做学塾孩子的课外读物。但之前几次泄露“天机”带来的恶果让他心生警惕，生怕这部神话故事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所以就想找长孙无垢商议一二。 他继续说道： “但也正因为巫妖生而强大，让他们过于依赖自己的力量，而忽略了所拥有的智慧。” “妖族被兽性支配凭本能行事，大家各自为政谁都不服谁，连最起码的社会秩序和规则都没有建立起来。” “巫族虽然建立了简单的秩序。然而他们不事生产，仗着强大的能力剥削百族为生。” “巫妖两族把整个世界搞得乌烟瘴气，引起了百族公愤。百族共同向昊天上帝祈祷，请求责罚两族。” “上帝就命令先天圣灵女娲娘娘创造第三个拥有高等智慧的感情的种族，用来制约巫妖两族。” “女娲娘娘是巫还是妖，她拥有蛇尾应该是妖吧？”长孙无垢紧张的道。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就是没来由的紧张。 “不是，女王娘娘是昊天上帝创造世界之后诞生的第一批生灵，拥有无尽的寿命和强大的力量，大家都称呼祂们为先天圣灵……也可以说祂是半神。”岳山摇摇头说道： “人身蛇尾只是她行走世间的一种表象，其实她可以是任何一种模样。” 前世封神洪荒流居然把人族圣母女娲娘娘归类给妖族，还说她创造人族只是为了给妖族当食物。 岳山只有一句话来形容：***** 是的，他的心情只能用长达五万字的屏蔽字来形容，他想对那些支持这种设定的人说的话也足足有五百万字的屏蔽字。 人族圣母都敢这么黑，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前世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这种无祖无父的腔调大行其道，现在既然有能力，自然要为女娲娘娘正名。 “先天圣灵好，半神好。”长孙无垢如释重负的道。 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就是害怕从岳山嘴里吐出来一句“女娲娘娘是妖族或者巫族”，那样她感觉自己会崩溃的。 “然而女娲娘娘毕竟只是半神，赋予人族生命和高等智慧就已经耗尽了法力，没有办法在赋予人族强大的能力。”岳山继续讲道： “初生的人族可以说是整个世界最孱弱的种族，谁都可以欺负奴役。有一段时间甚至被妖族当成两脚羊圈养起来当食物。” 听到这里，长孙无垢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岳山的故事所吸引。 岳山继续讲后面人族如何通过团结互助勉强生存。 这期间诞生了不少的人族圣贤，比如有巢氏，比如燧人氏…… 后来有人类通过模仿巫妖两族的能力创造出了修炼之法，居然也掌握了类似于巫妖的能力。 此时单个人类的能力并不强，但人族团结一心众志成城不畏牺牲自强不息，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对手。 靠着团结和牺牲，人族终于在上古时期杀出一条血路站稳了脚跟。 “女娲娘娘呢？祂为什么不保护人族？”长孙无垢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忍不住问道。 “女娲娘娘创造人族的时候耗尽法力陷入了沉睡，无力保护人类。但就算如此祂也在用自己的威名为人族的生存争取一线生机。” 岳山愣了一下，这一点确实是他疏忽了，编写神话的时候光想着给人族加一些磨难，却忘记了女娲娘娘。不过这个好解决，他瞬间就想到了合理的解释： “女娲娘娘是强大的生灵，整个上古时期都是赫赫有名的强者。那些强族都知道人族是她创造的，也只敢欺辱奴役我们，没有谁敢赶尽杀绝。这才给了人族变强的机会。” 第八十六章 变 人是会变的。 前世岳山能力有限不得不把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深埋心底得过且过。 穿越后经历过初期的迷茫，意外和李世民夫妇的结识，让他领略到了“高处”的风景，作为一个俗人他心向往之。 慢慢的他的心态发生了转变，他也想登高望远。 他不是一个蠢人，相反还有几分小聪明，深知自己的长处在哪里。 和长孙无忌、程咬金、房谋杜断比智慧比治世的能力？那就是以己之短比人之长，最后肯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的长处在哪里？从后世带来的知识和思维方式。 这些知识能直接用来治理大唐吗？不行。它只能起一个引导作用。 这些知识最好的归处是学堂，用新式的教育培育出更多的孩子，让他们结合实际情况去治理乃至改变世界，从而达成他影响世界的目的。 至于后世的思维方式，用不好就是祸源，用好了就是最宝贵的财富。 最关键的是想发挥这种思维方式的优势必须处在一个较高的位置才行。要么自己当家做主，要么找个可靠的大腿。 此时唐朝已经统一全国，想自己“当家做主”不现实，他也没有那个能力。找到一个可靠又愿意纳谏的大腿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选择了历史上的唐太宗李世民。 李建成当皇帝之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可能是比李世民更有作为的明君，也可能是平庸之军，也有可能就是第二个隋炀帝……不确定性太多。 李世民虽然晚期犯了很多错误，但总体来说算是明君，广言纳谏，抱他的大腿有历史保障。 当然，他抱李世民大腿固然有历史的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长孙无垢。 好不容易碰到机缘把她的好感度刷到了亲密的程度，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难道他投了李建成，就一定能受到重视？所以还是抱李世民大腿更保险。 虽然顺利登上了李世民的大船，但原本是他最大优势的年龄就变成了最大的劣势。 才十岁能做什么？ 他有机会结交裴矩、秦琼、长孙无忌、程咬金等人，还有其他一些史书上留名的人。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和对方建立友好的关系。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年龄太小很难获得别人的重视。而且一个十岁的孩子就学的蝇营狗苟，是不会被人喜欢的。 所以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蛰伏，抱紧长孙无垢的大腿，老老实实躲在四姓坪的学塾里教书育人。等过上几年长大了再出山。 这段时间学塾里也能培养出一批堪用的人才，有这些人帮衬着，他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可以说岳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就等长大。 但办学教书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教材的编写非常重要。 考虑到学塾的孩子大多都是十岁以下，他最终定下了四门学科。 语文，算学，历史以及神话。 语文、算学是题中应有之义。历史是为了开阔学生的视野，让他们了解自己的历史，增加民族认同感和荣誉感。 神话这门课的作用和历史差不多，让学生了解到中国文明的多样性，增强民族认同感和荣誉感。 而且神话是由一个个神奇的故事组成，趣味性很强，可以寓教于乐。 关键是，把一些来自后世的思想假借神话的口说出来，也不会引起唐朝人的强烈反弹。 人家看到了最多也就是一句痴人呓语然后弃之如敝履，连反驳的意思都没有。 语文教材、算数教材、历史教材岳山准备等招募的老师到位后再说。他出主意，让那些老师负责填充内容，这是最好的模式。 免得不小心把后世惊世骇俗的观点给写出来，教学不成反而把自己给玩进去。 所以神话亲自负责编写，一方面可以放心大胆的夹私，顺便把目前混乱的神系理顺。 最近他除了察看学校的修建情况，就是编写神话。 前世网络上流传着两个神话体系，一个是封神流，一个是山海经流。 封神流直接被排除了，太一女娲伏羲后羿刑天夸父等等圣贤人物居然全都变成了异族。 姑且不说岳山过不去自己心底的那一关，就算他抛弃所有操守，复刻封神体系，估计秒秒钟就被唐人给人道主义毁灭了。 昊天上帝是道祖鸿钧的童子，是个傀儡？帝俊太一是妖帝？ 你岳山嫌自己命长了是吧？信不信儒家秒秒钟就灭你满门。 这一点宋朝已经有鲜活的例子。 宋朝的道教徒意图把三清的地位凌驾于昊天之上，结果遭到读书人的反对，差点造成儒道彻底决裂。 最终道教徒放弃了这个计划，昊天依然是至高神。 这还是文风斐然缺少阳刚的“弱宋”，换成“野蛮”的唐朝试试。 所以，封神流体系在唐朝压根就没有生存空间。 还有龙凤大劫。 龙和凤争夺天地霸权相互厮杀最终两败俱伤？说龙族成了一群打酱油的？ 呵呵…… 在一阵冷笑声中，岳山一家全都被愤怒的唐朝人给剁成肉泥了。李世民和长孙无垢绝对会假装不认识他，甚至还会吐口口水。 山海经体系倒是挺符合的，也是岳山唯一能接受的神系，但过于复杂了。 神系这个东西越简单越好，太复杂了反而容易混乱。 所以最终岳山选择参考山海经体系，自己编一个全新的神话体系。 昊天上帝是世界的创造者，唯一的真神。 这一点很容易就能被唐朝的人接受，因为明朝之前数千年的时光里，昊天上帝本身就是世界的创造者，唯一的真神，其他神灵都归属祂统治。 古代的皇帝祭天，祭拜的就是昊天上帝。 至于基督的耶和华、伊教的安啦，要比昊天上帝晚出现一两千年。 女娲、共工、祝融等等都是先天圣灵，半神之躯，在昊天上帝隐而不现的时期负责管理世界。 巫妖这个设定倒是来源于封神流体系，但这里的巫妖比起封神流的巫妖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只是比较强大，没有那种统治天空和大地的能力。更没有什么巫妖大战之类的。 他们的存在纯粹是为了衬托人族的优秀，并证明人族成为世界主角的必然性。 至于伏羲、神农、轩辕自然全都是人族。夸父、后羿、刑天等人的故事依然存在，只是他们的身份也是人族。 至于巫妖两族……他们需要英雄和圣贤吗？起码在岳山的神话故事里不需要。 再说，他重点描写的是人族如何的自强不息，而不是巫妖如何的强大。 这套神话体系在后世人看来纯属扯淡，随便拉出一本网络小说的设定都比它优秀。 但在唐朝来说，它确确实实是唯一一个成系统的神话体系，而且和中国传统神话相符合。 即便是把山海经套入这个体系依然能说的通，甚至两相结合让的效果远远大于一加一等于二。 这也是为什么长孙无垢听过这个体系之后没有丝毫怀疑的最主要原因。 “姐姐，我准备把这个神话当做学业教授给孩子们听，你觉得如何？”岳山问出了此行最大的目的。 第八十七章 神话新编2 “你说的都是真的？”长孙无垢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什么学塾学业上。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从三书上看的就是这个样子。”岳山早就准备好了借口，但凡有人问真假，只推给三书。 “那盘古开天辟地是假的了？女娲补天呢？老子又是什么身份？”长孙无垢连珠炮般问道。 “盘古天王开天辟地只是后世人对昊天上帝创造世界的过程自我加工出来的故事。其实昊天的伟力超乎人类的想象，创造世界对祂来说不过是动动念头挥挥手的事情，哪还用的着斧子劈，哪还用得着身化万物。”岳山可劲的鼓吹道。 “女娲补天也是真的。共工和祝融同为先天圣灵，一掌火一掌水。开始的时候两人水火相济造福天下，但他们性格差异太大，分歧也就越来越大，最终水火不容发生大战。这才有了共工氏怒撞不周山。” “不周山断裂，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世界上大多数的大河都向东流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岳山还顺便扯了一把，至于河水东流的真实原因，暂时就让它再隐匿一段时间吧。 “天空破碎天河之水灌入人间，洪水滔天生灵涂炭，人族亦伤亡惨重几近灭族。” “残余的人族向圣母女娲祈祷，正在沉睡的女娲娘娘破关而出。祂采集五彩石试图补天裂。”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祂自然没有问题，然而祂因为造人法力十不存一，不能完全熔炼五彩石。最终祂燃烧自己才熔化了五彩石把天空的缺口堵住。” “啊！女娲娘娘……死了？”长孙无垢惊骇莫名的道。 “怎么可能。”岳山摇摇头说道：“女娲娘娘是人族圣母，人族不灭她就不会真正的死去。只要得享人族香火，祂就可以再次从虚无中复活。” “你是说女娲娘娘又复活了？”长孙无垢忐忑的问道。 “当然，祂早就复活了，依然在庇护着人族。”岳山肯定的道： “后来又发生了金乌暴走十日悬空的大灾难，山河断流大地焦枯生灵涂炭。” “先有人族大贤夸父为了驱逐金乌活活累死。后来又有后羿继承夸父意志，他以天地为身以江河为弦做成一把强弓，又以人族气运凝炼成十支利箭。他以此弓箭射下来九只金乌，拯救了世界。” “经历过洪水之祸和十日当空，整个远古世界都伤亡惨重。无数种族灭绝，就连最强大的巫妖两族也不例外。” “无数枉死之人心有怨念不愿消亡，在世间游荡形成了无数生人绝迹的绝地。又有邪道中人抓捕亡魂修炼魔法，一时间整个世间成了鬼域。” “有人族大贤后土平心娘娘，慈悲为怀不忍见亡者受此无尽苦楚。以自身化作阴间六道轮回，专门超度亡者，终于还了天地一片安宁。” “在这两场灾难中，人族也受损严重。但我们的先祖率领残余的族人，靠着团结和自强不息率先恢复元气，成为时间最强大的种族。” “而且女娲娘娘补天有功，夸父逐日和后羿射日也立有大功，再有后土平心娘娘身化六道轮回的功绩。昊天上帝降下无量功德，其中一部分分润给了人族。” “于是人族的气运超过其他种族，正式奠定了人族当兴的天道大势。” “没想到我人族如此多灾多难，所幸最后都挺了过来。”长孙无垢激动的说道：“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人族诞生了伏羲，推演八卦占卜吉凶，教人织网捕鱼，并制定婚嫁制度定人伦。在他的带领下人族彻底把百族抛在身后。” “靠着这些功绩，他被整个人族共尊为天下共主。后飞升仙界高居三十三重天，世称天皇。” “伏羲飞升后，又诞生了一位圣人神农，他尝百草辨别草药医治百病，还发明了耕种庄稼……后飞升三十三天，世称地皇。” “神农之后人族再次分裂成无数的势力。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有轩辕氏立志扫平战乱还人间太平，于是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 “但此时巫妖和百族的部分余孽不愿意见到人族大兴，鼓动支持南方的蚩尤部落，试图阻止人族一统。” “又有强大的炎帝部落和轩辕分庭抗礼。是时人族三分，相互征伐。” “其中最强的是有巫妖等强者支持的蚩尤部落，炎帝部落次之，轩辕部落最弱。” “然而蚩尤不修内政，对内横征暴敛对外穷兵黩武，渐渐陷入内外交困的局面。” “炎帝虽然没有蚩尤那么残暴，但也胸怀大志一心想打败蚩尤成为最强的部落。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和蚩尤部落征战过程中国力日渐衰落。” “轩辕部落恰恰相反，他勤修内政，播百谷草木，大力发展生产，始制衣冠、建舟车、制音律、作《黄帝内经》等。于是轩辕部落日渐强盛。” “最关键的是，通过这一系列的手段，轩辕向天下展示了他人主的能力。精英人杰争相来投，奇人异士纷纷相助，一时间轩辕部落实力大涨。” “就在这时炎帝部落终于扛不住蚩尤部落带来的压力，找轩辕求助。并承诺如果轩辕能打败蚩尤，炎帝部落承认其人族共主的地位。” “轩辕和手下谋士商议过后觉得时机已至，于是出兵讨伐蚩尤部落。” “蚩尤部落连年征战，师老兵疲自然不是养精蓄锐的轩辕部落对手，被打的节节败退。” “那些不甘于人族崛起的阴谋家开始行动起来，到处邀请高人前来助拳。” “轩辕部落也不甘示弱，四处请奇人异士相助，最后连仙道中人都忍不住出手。最著名的就是九天玄女下凡助轩辕。” “一时间整个世间大部分的大能之士都被波及，可以说蚩尤和轩辕之争已经不只是为了一个人族共主。还决定了整个世界未来的走向。” “然而那些大能之士不乏翻江倒海、翻天覆地的强者，他们肆意征战为世间带来了巨大的祸患。无数的生灵倒在他们战斗的余波之下。” “昊天上帝目睹此情此景，产生了一个念头，组建天庭划分三界。让三界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其实说白了，这就是岳山版的封神之战，只不过从商周交替改到了黄帝战蚩尤。 双方四处邀人助拳，把大半个远古时期的大能都脱下了水，最后一遭封神都成了天庭的一员。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蚩尤失败，皇帝一统人族，成为人皇。 而后举行封神大典使各司其职，还人间以太平。 最后昊天上帝施展法力绝天地通，从此之后没有昊天上帝允许没有人能穿越三界。 “三界都有哪三界？都是什么样子的？”此时长孙无垢反而平静了下来，镇定的问道。 第八十八章 醉翁之意 “天界，凡间，阴曹地府，此为三界。” “天界为仙神居所，凡间为普罗大众生存之地，阴曹地府为亡者轮回之所。” “六御大帝五方五老天君统治，又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分为雷、火、瘟、斗、群星列宿、三山五岳、步雨兴云、善恶之神八部，其下又有众多从神各司其职。” “阴曹地府为后土平心娘娘所化之界，有十殿阎罗统治，又有判官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等阴神协助。” “黑白无常勾魂，判官定善恶。善者往六道轮回之所投胎转世，恶者下地狱受苦赎清罪孽。十恶不赦者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说到这里，长孙无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什么勾魂使者，什么拔舌地狱、刀山火海下油锅、剪刀地狱、铁树地狱什么的…… 只是听听就让人心惊胆颤，而长孙无垢恰恰又是相信鬼神之说的人。 李世民马上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心疼的道：“今天就先说到这里，过几天挑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再说。” 长孙无垢摇摇头，露出了少有的柔弱道：“让二哥见笑了，不碍事的。我答应了翠岚尽快给他消息怎能食言，且让我歇息一会儿再说。” 李世民恨恨的道：“那小子看着老实，没想到也是个胡编乱造骗人的滑头，着实该打。” 长孙无垢忧心忡忡的道：“不怕他骗人，就怕他说的是真话。” 闻言李世民沉默了，是的，现在他宁愿岳山是在说谎。 这个神话体系如果是真的，那将颠覆太多太多的东西，甚至连他自己的三观都会被刷新。 尽管岳山一再强调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但一个如此完整又详尽的神话体系有作何解释？ 昊天上帝，六御大帝五方五老君，天界，人间，这些大家都知道。 但三百六十五位正神，阴间，十殿阎罗，判官，黑白无常，十八层地狱，六道轮回……这些都是闻所未闻。 他一个十岁的少年肯定编造不出这样完整的体系，只能是别人教给他的。 老道士就呼之欲出了。 这个老道士到底真的是仙道中人还是骗子，李世民也时常纠结。可从打探来的种种消息来看，应该真的是一位能人。 而且岳山表现出来的成熟根本就不是这个年龄应该拥有的，哪怕是那些经受严格训练的神童也不行。 因为有些东西是年龄和阅历的沉淀，靠教育是无法弥补的。 如果他真的看过天地人三书，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三皇所著，自然拥有与众不同的神奇功能。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如果老道士真的是仙道中人，岳山说的神话体系是真的，那么他李世民该如何自处？ 而在他内心深处，一个念头不可遏制的冒了出来：轩辕黄帝能靠着统一人族的功绩成为地位无比尊崇的人皇，我李世民为什么不可以？ 当然，这个念头实在太“大逆不道”了，他连长孙无垢不敢告诉。 “我好些了，继续给二哥讲……”长孙无垢脸色略有好转，就说道。 而此时已经返回家中的岳山则望着秦王府的方向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他早就计划好了要低调蛰伏，怎么可能会突然改变主意搞什么鬼神之说。 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没人会信。可他还背负着神仙子弟的名头，那就不一样了。 他真敢公开告诉大家神系的事情，估计李渊马上就回召见他，李建成也会把他当成重要人物对待。 要么拉拢，要么干掉。 这一点不需要多高深的智慧就能想到，岳山自然也明白。 所以今天给长孙无垢讲神系，表面是为了征求她的意见，问问是否可以当成课业教给学生。 实际目标是李世民，这是对他的一种试探。试探他对这种颠覆性的知识的接受能力和态度。 因为他知道长孙无垢肯定会把一切都告诉李世民。 他脑子里有更多更具颠覆性的知识，但哪些适合现在拿出来，哪些需要缓缓，很不好判断。 他必须要知道李世民的接受程度，然后针对于的哪出新的东西。 用神话来探测是第一步。如果他连神话都无法接受，那后面就要小心谨慎了。 可以预见的是，这种试探以后还会进行很多次。直到他彻底融入这个世界，或者脑子被掏空。 岳山甚至猜测到，此时的李世民肯定不会同意他宣扬这个全新的神系，因为这是个巨大的变数。 像他这样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变数，尤其是在面临生死抉择的关键档口。 所以最终岳山依然在四姓坪过着自己的低调生活。至于怎么教孩子…… 神话故事实在太多了，昊天上帝、女娲、伏羲、黄帝什么的传说已经存在。 他只需要节选其中最著名的就行了。比如女娲造人、女娲补天、夸父逐日、后羿射日之类的。 只要不把这些故事串联到一起，它们就是一个又一个单独的小故事。等时机到了，简单的串联就能形成一条完整的故事链。 这是岳山第一次学着布局未来，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学塾修建进度很快，几乎每天一个样子，眼看着完工近在眼前。 这时朱五能大匠带着数十名弟子来到现场，他可不是过来帮忙的，而来实践的。 岳山规划的地龙供暖系统对他来说太过于超前，必须要亲自搭建一遍以了解其中的内涵。 刚好学塾也要修建供暖系统，他们就带人过来帮忙来了。 岳山一个“始作俑者”自然也跑不掉，每天被朱五能拉着问东问西的。 开始的时候他急着编写教材还有些不耐烦，但慢慢的也体会到了那种成功的乐趣，开始主动帮忙。 地龙需要管道，最好的莫过于金属铜铁。然而铜属于货币，他没那么多钱。铁的产量还不如铜，且基本都被用来打造兵器。 所以用金属管第一时间就排除了。经过商讨，最终决定用陶管铺设管道，关键地方再用少许铜铁。 然后就去锅炉问题……锅炉岳山也有了想法，就是技术难度有点高，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朱大匠不知道又从哪里叫来了好几名铁匠，最终解决的锅炉问题。 就在他一门心思扎在学塾建设中去的时候，有一个力士来访： 十二月二十一日冬至日，圣人李渊将大宴群臣，让岳山务必前往 第八十九章 孙福才 “冬至日是我大唐最重要的节日，这一天会举行祭天大典。随后圣人会在大兴殿大宴群臣。”周尚云向往的道： “虽说所有在京的官员都可以参加，但实际七品以下的官吏是没有资格出入皇城的。” “而有资格参与的也分为两种，一种是按照规定去参加的；还有一种就是大郎这样被圣人邀请去参加的。” 周尚云看向岳山的目光里充满了羡慕和惊喜。 羡慕的是岳山能参加朝廷举办的祭天大典。惊喜的是圣人居然亲自发出了邀请，可以说是简在帝心，看来自己提前投靠成为幕僚这一步是走对了。 “祭天大典？”岳山踌躇的道：“有什么忌讳吗？礼节呢？” “我所知道的都是道听途说，大郎可以找一个参与过的人请教一下。”周尚云说道。 岳山点点头，对周尚云的态度很满意。 他不了解祭天大典的情况很正常，毕竟之前身份地位太低。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乱说不瞎说，这个幕僚就不算失败。 至于找谁打听，他脑海里马上就浮现出一个身影，尉迟宝林。 去秦王府当然也能打听到详细的消息，但他总不能什么事情都麻烦长孙无垢吧？ 再说当初和尉迟宝林聊的还不错，双方都有相互结交的意思，也借着这个机会走动走。 “参加祭天大典应该允许带随从吧？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岳山说道。 周尚云一愣，似是不敢相信岳山的话。但随即他就陷入了挣扎之中，许久才艰难的摇头道：“家里不能没有人看着，大郎还是带其他人去吧。” 岳山惊讶不已。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去？但马上就明白过来，周尚云心中有一团火啊。 这可是祭天大典，想想后世的阅兵仪式就知道了。要是有机会现场观看，有几个人会放弃？ 可周尚云就拒绝了。如果真是那种淡泊名利的人，岳山不会这么奇怪。可他和淡泊八竿子也打不着。 那么他拒绝肯定有更大的想法，而且这种想法还很好猜。 于是岳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的说道：“放心，总有一天你会以自己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兴殿。” 周尚云激动的离开了，这一刻他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之心。 之后岳山就开始计划去哪寻找尉迟宝林。然而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孙福才就带着好几个人来到了他家。 “你说姐姐是咋想的，不就是个祭天大典吗？再说我就是个小人物，谁会在意我，有必要这么麻烦吗？”岳山一边忍受几名大美女的摆布，一边抱怨道。 “哎呀，我的岳男爵你就知足吧，娘娘这是关心你。别人求都求不来。”孙福才歪歪扭扭的坐在凳子上，帽子也丢到了一边。 “得了，这是我家，你阿谀奉承的话说的再多姐姐也听不到，就少说几句。”岳山故作不耐烦的道。 他当然是装的。 长孙无垢知道他要参加冬至祭天大典，马上就派人过来教他礼仪，为他量体裁衣制作几套体面的衣服。甚至从头到脚所有的行头都置办了好几套。 别说只是义姐，就算亲姐也很难考虑这么细致。他又不是真的狼心狗肺，自然很感激。 可最近他学着揣摩人心也略有心得，如果他表现的激动万分，反倒是显得见外。 一个真正的弟弟遇到这种情况会是什么态度呢？ 会不耐烦，会觉得姐姐管的宽，会抱怨。 于是他把感激藏在了心里，表面上表现的很不耐烦。 孙福才或者是这些教他礼仪的人自然会把今天的一切如实告诉长孙无垢。 她是什么反应岳山不知道，他只是在尝试怎么去当一个真正的弟弟。 量好身材之后那几名美女就去忙着做衣服了，岳山才得了清闲和孙福才聊了起来。 “老孙，姐姐怎么把你派过来了？这不是主动给我贿赂你的机会吗？”岳山在他旁边坐下，说道。 “闭嘴，不就收了你一个铜子儿吗，天天挂在嘴边烦不烦？当我稀罕，还给你。”孙福才气急败坏的道。说着就把手伸到怀里装模作样的掏钱。 “行了，别装了，当我不知道你的钱放在袖子里啊。还有，老孙你的心黑啊，真黑。一块金饼啊，到你嘴里就变成一个铜子儿了？感情你家的铜子儿是用金饼做的啊。”岳山轻蔑的道。 孙福才给了他一个你懂眼神，然后道：“所以我全部家当就只值一个铜子儿。” “不要脸。” “我一个力士连那玩意儿都没了，还要脸干啥。”孙福才坦然的道 岳山一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孙福才面色平静的回望着他。 “你还有家人，还有我这个朋友。”岳山诚挚的道。 “朋友？”孙福才喃喃的道：“你真的把我当朋友？不嫌弃我是阉人？” “阉人也是人。现在我们躯体上有所区别，但百年之后都不过是冢中一把泥土而已。”岳山认真的道： “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够深深的震撼我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 “而这两样东西你都可以拥有。” “道德准则？灿烂星空？”孙福才抬头往上方望去，好像可以透过看到天空一样。 忽然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我明白了。谢谢，以后你就是我孙福才的朋友了。” “此事当浮一大白，不过我不喝酒，就免了吧。”岳山道。 “堂堂男爵居然这么小气我有些后悔和你做朋友了。”孙福才气道。 “哈哈……晚了。当了我的朋友就等于是签了卖身契，还想跑？别说门，窗户都没有。”岳山畅快的大笑道。 他和孙福才的关系很奇特。最早就是贿赂，后来因为“不可言”的事情关系变得怪异起来。 因为这件事他差点被发配到犄角旮旯软禁起来，但也因祸得福成为长孙无垢身边的人。 一步跨了好几级，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从那之后他不敢收岳山的礼，岳山也不再给他送礼。但每次去都会和他开玩笑，和他闲聊几句，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却比之前更加密切。 只是这种“密切”背后隐藏太多算计，并不是说两人的关系有多好。 但有一点孙福才是感受到了，那就是岳山真的没有歧视过他，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人看待。 生活在皇宫王府，他对自己的看人能力很有自信。他敢肯定自己没有在岳山的举动、言辞甚至眼神里发现任何的歧视。 这既让他奇怪，又让他心生好感。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和岳山维护那种奇特关系的主要原因。 他也在享受那种被人视为正常人的感觉。 正是因为有这些铺垫，今天岳山说两人是朋友，他才顺理成章的接受。 换个人试试，他转头就敢把那人卖了。 说笑过后，岳山突然肃容问道：“姐姐派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或者什么话转述给我？” 第九十章 忠告 “是的，娘娘让我告诉你，大王说你的计划最好缓上几年再去做。”孙福才面色严肃的道。 岳山淡然的点点头，这个结果他早就想到了，并不觉得意外。甚至就算李世民让他现在去宣扬自己的那一套神话，他也不会去做。 总之一句话，李世民没有登基之前他什么都不会做。 孙福才犹豫了一下，才低声劝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相信大王和娘娘不会害你的。我们这些伺候的人都知道，娘娘是真把你当弟弟看的，大王让你等几年肯定是为了你好，你不要犯糊涂。” 岳山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像是生气的样子吗？不过孙福才能如此提醒自己，看来是真的把自己当朋友了。 于是郑重的道：“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既然你这么劝我了，那我也给你个忠告吧。你是娘娘身边的人，以后不管你做什么，贪财也好贪权也好甚至伤天害理都行，绝对不要做背叛娘娘的事情，一次都不行。” “只要你对娘娘忠心耿耿，不管你犯了多大的错，都有机会保命。而一旦你违反了这一点，不管你有多大的功绩，也难逃一死。” “你……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孙福才脸色一白，结结巴巴的道。 他可是“知道”岳山拥有看透未来的本事的，难道他看到了什么？难道自己将来会…… 越想他就越害怕。 “这并不重要不是吗？只要你对娘娘忠心，所有不好的事情自然都不会发生。”岳山神神秘秘的道。 宦官就是吸附在皇权之上的寄生虫，哪怕是唐朝后来能行废立之事的大太监依然不例外。 一个太监想活的好，不是立下多大的功劳而是忠于皇权。这是岳山看了这么多年历史书总结出的一点点不算完全准确的心得。 他既然认了孙福才这个朋友，自然要做朋友应该做的事情。 再说长孙无垢可是他的义姐，是他的大腿，自然希望她身边多几个忠心可靠的人。如果这个人再和他关亲密，那就更好了。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孙福才就把他扔给了两名年长的力士。这两人从前朝就在皇宫当差对宫廷礼仪很了解，被长孙无垢派来教岳山礼仪。 然后岳山终于体会到了古代的规矩是多么的复杂。 就拿平时见面来说，后世人都以为行的抱拳礼，实际上在唐朝正式场合行的都是叉手礼。 也没有双膝跪地之说，哪怕见了皇帝来个单膝跪地就已经是大礼了，双膝跪地那是给父母和神灵的。 这些都是最简单的，还有更复杂的。比如从哪里进皇宫，在哪里等候圣人召见，见面后怎么行礼怎么称呼。 皇帝赐筵都有什么要注意的，祭天大典都有哪些礼仪…… 有时候岳山都在想，到底是哪个人才想到这么一套复杂的礼仪？不嫌麻烦吗？ 然而他却明白，这套礼仪整个做下来确实很壮观很有震撼力。很能凸显出皇权的威严，能表达对苍天的敬仰和诚挚。 岳山不笨，尤其是他想认真学的时候，学的就更快，很快就把这套礼仪学的八九不离十。 通过考核后，教授他学习的那两名力士才肯放过他。 之后就是裁缝组了。 初唐的棉花还是观赏性植物，没有棉花夏天还好说冬天就难受了。 有钱人家或者猎户还好，可以用皮草取暖。比如这几个裁缝给岳山缝制的冬衣，外面是丝绸，里面衬的全是上好的皮草。 穷人家怎么办？只能说各显其能。 就以四姓坪为例，被褥下面垫的是厚厚的干草或者秸秆。盖的褥子里面有的填的是干草，有的填绒草，有填家畜家禽的毛…… 是的，这个年代已经有羽绒被了，只是没有后世羽绒被那么精致，大多数都是有什么填什么多种混合。 还有些实在没办法的，据说把沙子炒热铺在床铺下面。 反正百姓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来取暖，即便如此每年冬天都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前世岳山对穿没有多少讲究，两套衣服就能过一个夏天，到了唐朝也不例外。 但穿上秦王府的裁缝制作的衣服，他才知道自己前面几十年白活了。 就俩字，合体。不要觉得这没什么，其实想把衣服做合体比做好看还难。 一般新衣服难免会出现某个部位比较紧，比如腋下，比如后背，比如裆部……遇到这种情况只要不影响正常行动大家都认为是正常现象。 岳山也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今天穿上这些王府裁缝制作的衣服，才知道之前自己太无知了。 没有一处多余的针脚，没有一处让人觉得比较紧，没有一处让人觉得过于宽松。 说句夸张的话，穿上这些衣服在感觉上就好像没有穿衣服一样——没有任何来自衣服上的约束。 穿上衣服后不管行走坐卧跳，都没有任何阻碍。 这时他才知道，大师之手和普通人之手的差别在哪，他才知道什么叫皇家手艺。 孙福才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确认岳山自己没有事情之后，他就把那些裁缝礼仪专家留下，独自返回了皇城。 临走的时候，他还告诉了岳山一件趣事：圣人的也是冬至那天出生的。 岳山整个人都懵逼了。 李渊的生辰是冬至日？这不是问题，只要他不是某月三十一日出生就没有问题。 （农历没有三十一日。） 问题是，这是皇帝的寿诞啊，为什么没人当回事儿？孙福才明显是把这件事儿当成八卦告诉他的。 难道皇帝寿诞不应该是普天同庆吗？ 浑浑噩噩的送走孙福才，他马上把周尚云叫了过来。 “寿诞？庆祝？为什么要庆祝？”听到他的问题，周尚云也一脸懵逼，不知道这位主家哪根筋又出问题了。 “庆生啊！出生那天……是一个人生命开始的时间，难道不应该庆祝吗？”岳山激动的解释道。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倒是有不少人在出生这天缅怀母亲的恩情，从未听说过给自己庆生的。”周尚云摇摇头道。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