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我是压级大佬》 第一章 来自魔方的诅咒 泰瑞尔大陆的中部,黄金议会南部,海滨城市帕特里。 春日的朝阳从山头升起,大海潮声在远方回响传荡,一年一度的检测仪式正在主日学院的广场上举行。 “夏尔德!凡人境,LV0!成长潜力...一星!” 随着南茜导师失望而懊恼的一声轻喝,众多年纪在十五岁左右的少男少女们,也跟着轰然大笑起来。 “别生气啊,南茜导师,毕竟是看着就没什么出息的夏尔德嘛!”一个戴着眼镜的消瘦少年取笑着道。 而穿着一身淡紫色短裙,身姿凹凸有致,被捧为主日学院头号美女导师的南茜,听到这话后虽然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阻止,一双杏眼望向角落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少年,叹着气道:“夏尔德,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她语气很是无奈,从三年前开始任教指导这个班级,每个学生都有或多或少的进步,唯独这个夏尔德,三年前是什么德行,现在还是什么德行,半点变化都没有,实在让人泄气。 “南茜老师,你就别管他了。像夏尔德这种人,注定一辈子就这样了,哪在乎那么多啊。”之前那个消瘦戴着眼镜的男生继续调侃道。 “对对对,LV0啊,三年零级的人才!导师你就别管他了嘛。” “哈哈哈!照这么说起来,夏尔德同学不是连狗都打不过?” 在连续的哄笑声中,叫做夏尔德的少年终于抬起了头,然而浅灰色的眸子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摇着头道:“我没什么想说的。” 瞧见他这么冷淡的反应,戴眼镜的消瘦少年顿感十分无趣,竟是又往前走了上来,伸手想去拍打夏尔德的肩膀,一边道:“也就是南茜导师脾气好,换成其他老师,你早就滚蛋了,拖后腿的废物。” 感受着肩膀上那刻意被加重的力道,夏尔德悄然捏住了拳头,几次松开,几次握紧,忍受着对方的嘲讽和羞辱,嘴角的弧度渐渐开始绷紧,无声的叹道:“果然还是这句台词。” “下一个,西卡!” 南茜导师固然对夏尔德有所怨言,但也不至于会眼看着他遭受他人的欺凌和羞辱,于是开口喊出了眼睛少年的名字。 “等会儿再来和你谈谈人生。” 眼镜少年不屑的说,转身走向广场中间被架立而起的高台,那上面有一块乳白色的不规则晶石在散发着蒙蒙微光,正是用来测试个体等级和成长潜力的检测之石。 西卡慢步上前,伸手推动鼻梁上的镜架,脸上带着轻松和惬意,径直将自己的手掌按在了上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乳白色的晶石不断变化内部的光芒,从中亮起足足两道刺眼的光路,以及三颗耀眼如星辰般的光团。 即是说明,少年西卡的等级是凡人境LV3,成长潜力是三星! 西卡嘴角带笑,享受着周围同学们的惊呼和赞叹,旋即用得意的眼神找寻着夏尔德,却发现对方的身影竟然不见消失了? “那个胆小鬼...”西卡冷笑着走下高台,心情十足的不错。 ....... ....... 而此时的夏尔德,正躲在广场高墙投射下来的阴影中,手里则是躺着一个安静的魔方。 这个魔方,和寻常随处可见的益智类玩具不同,它呈现出的是类似三角金字塔般的结构,上面有一枚被分散打乱的魔眼图案,底部则是有开关般的锁扣,需要将魔眼图案拼凑完整才可以将其打开。 它是夏尔德的养父母在三年前留下的东西,在遭遇海难不幸丧生前,曾几次嘱托过夏尔德,千万不能去碰,否则就会陷入无法摆脱的噩梦之中。 但夏尔德实在太过好奇,忍不住开启了魔方。 然后他便明白了所谓的‘噩梦’是什么意思。 大陆历2679年,2月14日。 这一天,从早到晚,夏尔德已经经历了多达214次! 他必须解开魔方,将分散的魔眼图案拼凑完整,否则将永远沉溺在重复轮回的这一天里,永远无法离开! 这就是噩梦,来自魔方的诅咒! 三年LV0,一星的潜力,少年西卡的羞辱和南茜导师的失望,一直重复着轮回,在夏尔德眼前跳跃,无论他作出什么举动,哪怕撞墙自尽,杀死羞辱自己的同学,还是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的等待午夜凌晨的钟声敲响。 2679年2月14的这一天,照样会从头开始再来一遍。 所以,他只剩下一个选择,麻木的面对羞辱,节约时间,然后尽全力解开这个该死的三角魔方! 在200多次的轮回和重复中,夏尔德试验了所有方法,从起初的焦躁,暴怒,到后来的心如止水,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前功尽弃,破解魔方的过程中,也遭遇过无数难题。 复杂的空间逻辑,转承前后的思维预判能力。 渐渐地,在这段漫长的时光中,夏尔德的记忆力,反应力,空间判断,还有逻辑思维,都成长到了一个同龄人乃至成年人无法匹敌的程度。 其中,当属耐心最为突出。 “下一个检测的是黛拉,LV2,两星潜力。” 夏尔德自言自语的说着,一边拼凑着手里的魔法积木,一边用耳朵探知周围发生的情况,事情的发展正如他的那般,没有任何偏差。 “还差最后的三步...终于可以结束了。” 他嘴角轻扬,舒缓了一下疲惫的肩膀,脑海里浮现出许许多多空间逻辑图案。 最后的三步,每一步,都可以演化出数种不同的结局和走向,一步走错,就又得重头再来,繁复的计算和浪费的时间,将以天为单位,要是和剩下的另外两步整合在一起的话,这个时间保底应该是半个月。 他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曾数次在轮回中一拳砸碎了西卡那副破眼镜,现在想着的就只有回去,恶狠狠的出这一口气。 “那么...开始吧” 夏尔德道,扭动魔方。 一下,两下,最后是第三下。 魔方拼凑完成,那只完整的魔眼紧跟着就亮起浩瀚深邃的幽光,投在了夏尔德的眼睛里! 第二章 大梦方醒 在解开神秘魔方的瞬间,夏尔德似乎看到底部的锁扣被开启,从里面滚落出一枚诡异渗人的眼珠。 眼珠转动着,暗金色的瞳光和他对视在一起,紧跟着化作一抹星焰钻进夏尔德眼眶内。 痛,剧烈的刺痛。 夏尔德感觉到周围所有的景象都在迅速模糊,扭曲,眼角里有粘稠的血浆滴落在地上,陷入彻底的失明状态。 同学们的话音,南茜导师的教诲,学院广场上敲响的钟声,还有拂过面庞的微风,全都消失了。 夏尔德仿佛听到了某种巨大生物的喘息,它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吐出的气流带着强烈的海腥气,又像是烧灼着喉管的开水,令夏尔德意识也跟着模糊,虚弱嗜睡。 “不行...不能昏过去!我要回家,该结束了!” 夏尔德用力晃了一下脑袋,伸手向前,抓住了一团毛茸茸的柔软事物。 喵嗷! 高亢尖锐的猫叫骤然在耳边响起,夏尔德先是一愣,然后拼了命的苏醒过来。 眼睛里的光从无到有,越来越亮,最终变成了他熟悉却又感到陌生的场景。 古朴幽静的二层阁楼,初升的太阳从窗棂洒落,怀里的黑猫被自己揪着脖子上的软毛嗷嗷叫唤,隔壁也响起了义妹不满的嘟囔:“能不能让我再睡一会儿嘛。” 夏尔德愣愣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拧了把自己的脸,从传来的刺痛来看,都是真实的。 他深吸一口气,先是放开委屈巴巴的小母猫,然后急急忙忙的从枕头下翻出一个金属盒,打开。 不见了! 里面的三角金字塔魔方诡异的消失了! “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夏尔德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息,回忆着那200多天异常真实的轮回梦境,心有余悸。 他一看柜子上的日历,急速跳动的心脏再次抽搐了一下。 大陆历2679年2月14日,学院能力检测举行的日子,就在今天早上! 夏尔德赶紧起身,刚一落地,整个人忽然就变得十分虚弱,视线再次模糊不清,眼角有湿润的泪水滑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太久的梦,眼屎感染视网膜发炎了。 他跌跌撞撞的走向阁楼的洗手间,推开窗户,因为视力已经变得十分模糊,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继续往前贴近,鼻子都几乎要碰到镜面了。 就着明媚的晨光,夏尔德撩开浅灰色的发帘,瞳孔收缩,观察着自己的眼球。 倒映在镜面中的景象渐渐清晰,在双浅灰色的瞳孔深处,赫然出现了两团纠缠错杂的星焰在燃烧升腾,沿着眼球表面的毛细血管,一点点侵蚀覆盖,延伸出好几条暗金色的丝线。 啪! 洗漱用的杯子被夏尔德失手打翻,他愣愣的看着这面镜子,仿佛在看待一个和自己长相相同的怪物。 而也是这时,夏尔德发现刚才从眼角流下的并非是泪水,而是殷红的血痕!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怎么了!? 夏尔德陷入恐惧之中,竭力的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情况,除了虚弱和无力,还有眼球内部的刺痛,并无其他不良的反应。 但这... 夏尔德深吸一口气,正打算用毛巾擦掉眼眶内的污浊血痕,隔壁房间内已然响起了义妹的声音。 “夏尔德,你妹妹还要睡觉。能不能不要躲在厕所里干坏事,我都听到过好几次了!” “我没有!死丫头赶紧睡你的,懂得还挺多啊你!” 夏尔德气呼呼的喊了一句,再一抬头,镜面上竟然出现了一排诡异的文字: 名称:普通的镜子 价值:无 作用:臭美,自恋,打碎后可用来割腕。 备注:请爱护自己的家具,不要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上面乱抹,它的怨气很重了。 什...什么鬼啊? 夏尔德下意识的转头,目光落在另一本皱巴巴的泳装画册上,顿时心虚不已。 名称:不可描述的违禁画册 价值:无 作用:不可描述 备注:放过它吧,已经快被翻烂了,找个女朋友很难吗? 闭...闭嘴啊! 夏尔德无声的咆哮着,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眼角,用毛巾擦掉附近的脏东西,果然发现浅灰色的瞳孔里出现了异变,多出了两点星辰幽焰,而且好似万花筒般延伸出数道淡金色的丝线,取代了原本的毛细血管。 所以刚才出现的文字不是什么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解析和鉴定? 这算什么,我又不是鉴宝专家! 夏尔德暗自吐槽,脑海里忽然有了个奇妙的念头,如果用这双眼睛盯着镜子里的倒影,能不能也解析它本身是个什么东西? 夏尔德想到这里,赶紧将目光焦距在镜面上,用自己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眼睛,视线内很快就有一片华光闪过,这一次出现的文字讯息,无疑变得复杂和耐人寻味了起来。 名称:辨识之眼 等级:LV0(可通过吸收能量持续进化) 价值:失落的圣遗物之一 作用:辨识(随等级提升逐步开放后续权限) 备注:透视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趁早死心吧。 ....... 夏尔德的脑子很乱,无法不将自己眼睛的异常变化和金字塔魔方联系在一起,他清楚记得,在自己解开魔方的瞬间,藏在内部的眼球曾向着自己投来一束强光。 会不会,这就是他解除了诅咒后得到的奖励? 夏尔德越想越是头疼,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想再次确认下是不是幻觉,于是又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姓名:夏尔德·丹顿 年龄:17(未成年) 境界:凡人 等级:LV0 能力:空间判断(LV1),精神集中(LV1)超凡记忆(LV1),神速反应(LV1) 成长潜力:一星 备注:加把劲吧,少年,你已经在拖全体人类男性的后腿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骂废材? 夏尔德愣住了,感觉到无比的惊愕。 这些能力...都是自己在解开魔方诅咒的过程中锻炼出来的。 现在却成为了自身的一部分天赋? 而后面的等级数字,似乎也在说明这些能力还可以继续提升和进化? 第三章 辨识之眼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泰瑞尔大陆上,魔法,斗气,奥术,召唤,早已随着时代的更迭,消失在了第一纪元和第二纪元的文明残骸之中。 人们想要拥有力量,唯有信仰神明,通过不断的奉献宝物,积攒神恩,然后提升在神殿内的称号,方才能够得到神明的青睐,被赐予能力。 但...入驻十二主神的神殿,也有前提条件。 就是必须超越先达到凡人境界的巅峰LV9,然后迈入‘通灵’境,只有这样肉身才可以承受神力的浇灌。 因此,凡人境也被称为炼体境,等级的提升,标志着肉身的逐步强大,达到LV9的极限后,承载神明的信仰之力,拥有各种强大的技能。 而潜力的星级,则代表了个体晋级时提升的能力增幅上限。在同样等级的前提下,潜力星级越高,综合能力就越强。 这就好比是家猫和云豹,体型,力量,速度和爆发,皆为天壤之别。 夏尔德的震惊不是因为别的,无非因为他现在只是凡人境LV0,对肉身的锻炼几乎半点都没有,却已经拥有了四个从来没听说过的特殊能力。 空间判断,精神集中,超凡记忆和神速反应。 虽然暂时都只有LV1,虽然看上去都像是被动能力,但却独一无二前所未有。 尤其是超凡记忆这一项,不论是日常生活,还是学习和修炼,作用都非常巨大。 而这一切,全都来自于养父母留下的那个金字塔魔方。 “辨识之眼...圣遗物...还真是让人搞不懂啊。” 夏尔德苦笑着摇头,陷入沉思。 这些能力再好再优秀,对于今天马上就要面对的检测都没任何帮助,他照样是LV0的凡人境,一星的成长潜力,嚣张且讨厌的四眼仔西卡还是会和梦境中一样,对自己不屑的冷笑和讽刺。 要是能有什么办法一下子提升实力就好了... 夏尔德自嘲的扬起嘴角,从盘子里拿出一颗蓝色的果实打算补充水分,但在张口咬下去前,他忽然挑了挑眉,好奇的用辨识之眼多瞧了一眼。 名称:甘罗果(蓝色) 价值:2铜 作用:烹饪调味,炼金 备注:与甘罗果(红色),甘罗果(黄色)以1:1分量混合,最后加入猫尾巴草的草液,可制作成大力丸。 稍等一下...大力丸?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需要夏尔德去消化的知识点实在太多了。 炼金术这种东西...不是早就随着第一纪元和第二纪元的文明失落了吗? 我的这双眼睛...可以看到事物所有潜在的作用? 三原色甘罗果,这种用来晒干当香料的果实,还有跟杂草一样满地都是的猫尾巴草,一比一融合调配,能够制成秘药! 大力丸...听着就很大力啊! 夏尔德想到这里,抬起手看了看廉价腕表上的时间,距离主日学院的能力检测考核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抓紧点的话,他完全可以尝试着制作一下大力丸。 他匆匆披上衣服,小跑着走下阁楼楼梯,不消片刻就离开了自己的小木屋。 清晨黎明时分的奎因街道人来人往,后现代科技的高度发达,传统复古的中世纪欧洲建筑,第一纪元和第二纪元的文明,在那些逐渐出土的遗迹残骸帮助下,延续着古老的火种。 夏尔德走进一家早早开门营业的蔬果店,以60铜的价格,各买了十枚红黄蓝三色甘罗果,同时也顺手从路边揪了一捆猫尾巴草。 剩下的,就只有砝码天秤和各种玻璃试管瓶了。 好在这些东西都不算难搞,多花了几枚铜币就顺利入手。 夏尔德带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顾不上擦拭额头滑落的汗水,迅速把三种颜色的甘罗果榨取成汁,用勺筛取出里面残留的果屑,紧跟着就按照1:1的份额调配起来,融入混合到一起。 在他以往的认知中,红色的甘罗果味辣,蓝色的甘罗果味甜,黄色的则是酸,正常人根本不会把这三种果实放在同一盘菜里当调味,何况再加上猫尾巴草这种植物。 但当夏尔德这么做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 三种颜色的甘罗果汁液混合后迅速产生一种难闻的恶臭,不需要外力的帮助,便开始沸腾交融,咕噜咕噜的冒出一枚枚气泡,浑浊的液体也在慢慢稀释,渐渐透明,味道就像是一条放置太久后的臭咸鱼。 “等一下,猫尾巴草的草汁还没放!” 夏尔德赶紧从这一怪异的景象中回过神来,迅速将浓绿色的草汁倒了进去。 砰! 玻璃杯突然炸了开来,冒出一团刺眼的火光! “咳咳...咳咳...” 夏尔德剧烈的咳嗽,挥散漫开的恶臭烟雾,整张脸都黑乎乎的,一缕落下的银灰色刘海都呈现出了焦黑的卷曲状。 失败了? 夏尔德沮丧的来到桌子前,然后瞳孔微微收缩,发现在炸裂的玻璃碎片中间多了块黑乎乎的泥巴团。 上面散发出的,不再是恶臭扑鼻的咸鱼味,而是微微的药丸清香。 夏尔德恍然,同时也觉得惊异,无法想象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三种果实的汁液加上猫尾巴草,竟然能从液态变成固态? “是不是刚才的时机太晚了?” 夏尔德自言自语道,重新准备了起来,这一次他再也没有走神,并且在LV1精神集中能力的帮助下,很快就将注意力达到了高度集中状态,之前无法察觉到的细微变化,也随之清晰的映入眼帘。 交流,排斥,磨合,然后渐渐稳定。 就在这一瞬间,夏尔德闪电般出手,将最后的猫尾巴草汁液滴入。 绿色的液体融入浑浊的液体,产生另一种颠覆性的反应,它将勉强保持着稳定的三种液体间的隔阂打破,强行融合,在其本身的药性帮助下,出现固态的颗粒,并且随着时间流逝快速凝结,最终成为一枚吸收了所有药力的黑色泥丸。 “最佳时间,三分二十四秒。” 夏尔德微微扬起嘴角,运用LV1‘超凡记忆’,轻松记下了刚才一些列的步骤。 “先让我试试看吧。” 夏尔说,张开嘴,一口咽下了药丸。 第四章 大力出奇迹 夏尔德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炼金还是炼丹,可毕竟是自己第一次炼制成的东西,没有任何安全保障和售后服务,吃下去的时候心里还是挺忐忑不安的。 “唔...软绵绵的...酸酸甜甜有点咸...” 他皱着眉,体味着复杂的口感,吞下去的瞬间默默闭上了眼睛,试图去感知身体的变化。 很快,就感觉到小腹部出现了一股滚烫的热力,四肢经络也跟着亮起了青黄色的光泽,真要形容的话,更像是某种肮脏不堪的物质被强行从毛细孔里挤了出来,然后迅速挥发成蒸汽,在背后沸腾成一片浓重的褐黄色雾气。 很臭,十足的恶臭,比炼制成大力丸时的味道还要来的浓烈。 但夏尔德却惊喜的感觉到自己的力气一下子大了许多,手臂和手背上的经络,脉搏,那一根根肉眼可见的青筋,明显有光点流淌,扩张了一圈。 剩下的材料还有八份,夏尔德也不做犹豫,抓紧时间调和,将其全部炼制成八颗黑乎乎的泥丸子,并且尝试着用辨识之眼去读取信息。 名称:大力丸 价值:暂时无法估计 作用:提升个体成长潜力星级 备注:仅限于从一星提升到两星,连服八颗便可达成 提升潜力成长的星级?! 夏尔德看到这里,差些没回过神来,足足愣了五分钟,才意识到这些大力丸的价值,为何会被判定为‘暂时无法估计’。 它提升的不是等级,而是成长潜力,这是一种从出生起就固定下来,无法改变的天赋。 一星的成长和二星的成长,这两者间相差的0.1增幅系数,在前期或许并不明显,可一旦度过凡人境界,迈入‘通灵’,‘超凡’,乃至更高的境界,一个级别一个级别的累积下去,差距将越拉越大,甚至以倍数来计算。 光是一星和二星已是如此,那换成九星和一星呢?在凡人境就会拉开天大的距离。 毕竟,九星潜力的成长系数是一星的两倍!每一级都是两倍! 夏尔德沉默了,用力吞了一口唾沫,然后将剩下的大力丸一颗接着一颗的吞了下去。 小腹内的滚烫体温迅速升腾,热得夏尔德浑身冒汗,忍不住脱了衣服跑到浴室里打开水龙头,靠着冰冷的冷水冲刷身体,而一股股黑色的烟气此时已经变成液态的浊流,从他全身上下的毛孔里溢出,被水流清洗着渗入地漏中。 对夏尔德来说,身体强度的变化十分明显,冲了整整半个小时的冷水澡才完全冷却下来。 “两星的成长么...” 关上阀门,夏尔德将浅灰色的发丝向后捋起在脑后,伸手抹开镜面上的水雾,看着自己那张深邃略带稚气的面容,缓慢的咧开嘴角,心里冒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疯狂想法。 他的这双眼睛,既然可以看到事物潜藏的价值和作用,在无意间找到从一星成长提升到两星成长的方法,是不是也能够找到其他的炼金配方? 要知道,等级一旦提升,就再也回不去了。 难得有了这么一个作弊器,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能得对得起自己那两百多次噩梦般的轮回经历呢。 “先去应付了烦人的能力检测再说。反正距离年终大考还有一年的时间,有的是机会。” ........ ........ 洗干净身子,换上一套干净衣服的夏尔德走出浴室,刚来到客厅,就看到自家的义妹趴在桌子上,两根金黄色的马尾发软绵绵的耷拉,白皙纤细的手臂也垂放在边上悬空落下,瞌睡不醒。 “蓓尔!” 随着夏尔德一声大喝,睡相极差的十四岁少女浑身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嘴角挂着口水茫然抬头,揉搓着惺忪的睡眼回复道:“早上好,夏尔德。” “喊哥哥。” “好的,夏尔德。”蓓尔睁开眼,拍拍桌子说:“我要吃饭,我饿了。” “就你现在这个态度,没有饭吃。喏,跟莎拉一起吃猫粮吧!”夏尔德打开柜子,端出一盆颗粒状的食物说。 蓓尔眨了眨她那宝石般的海蓝色眼睛,摆出一副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样子,直勾勾的看着夏尔德开始哼唧。 好吧。 虽然知道这丫头是装出来的,但夏尔德偏偏就吃这一套,叹着气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脸上写满了复杂和感慨。 夏尔德的养父母——丹顿夫妇,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考古学家,他们在三年前出发搜寻古代文明残存的遗迹,却不幸遭遇海啸落难,留下的只有这一间独立的二层阁楼院落。 除了这个,家里但凡值点钱的古董家具,都被几个不知道那从哪里来的远方亲戚连哄带抢的拿了个精光。 夏尔德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换来的却是一句充满了讽刺和嘲弄的讥笑:“屁大点的孩子,还是从海边捡来收养的,丹顿家的大人做事,你管什么管?滚一边玩去!” 也是从那时起,夏尔德开始将精力放在了打工赚钱上,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拼了命的把好东西都留给了妹妹。 等级什么的...他哪来的时间去琢磨,去锻炼? 现在想来,还多亏了这一切,不是这样的话,他现在已经靠着可怜的一星成长升级了,白白浪费许多的潜力。 “夏尔德,夏尔德!你妹妹饿了!” 不知不觉间走神的夏尔德听着义妹不满的抱怨,赶紧弯下腰,拍着她的小脑袋问:“想吃什么,哥哥做给你。” “沙拉。” 喵嗷! 尾巴上帮着蝴蝶结的小母猫刚刚从屋子外头溜达回来,一进来就听到这句话,登时喵喵叫唤起来,毛发倒立而起。 没错。它就叫莎拉,夏尔德不久前刚从港口附近捡到的一只黑色小奶猫。 “瞧你把莎拉吓得,沙拉跟莎拉能一样吗?”夏尔德心疼坏了,赶紧把黑猫抱在怀里。 啊,他超爱撸猫的。 蓓尔撇撇嘴,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怀里头的猫咪瞧,幽幽地来了一句:“再过三个月,就可以给它准备做绝育手术了...” 第五章 压级当大佬 看着吃猫粮的莎拉,又看着吃沙拉的义妹,夏尔德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抬起手看了看上面的指针时间,哀叹一声道:“蓓尔,我先走一步,不许欺负我的猫,记得锁门。” “知道了。”蓓尔点点头,挥着手说:“夏尔德,路上小心。” “喊哥哥!” “好的,夏尔德。”蓓尔整理着自己淡金色的头发,丝毫不做悔改。 夏尔德又叹气,临走前忽然想到了件事,便用辨识之眼看了义妹一眼。 姓名:蓓尔·丹顿 年龄:14(未成年) 境界:凡人 等级:LV0 能力:暂无 成长潜力:五星 备注:无战斗欲望的少女,浪费才能的人类,无时不刻不在想着赶走多余的小母猫莎拉。 五...五星的成长? 我的天呐...这么神奇的么? 夏尔德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巨大冲击,本来打算嘱托蓓尔不要升级,帮她也提升一下成长潜力的计划也跟着搁置。 五星,五星的成长!别说这座海滨城市帕特里了,整个黄金议会十二城里超过五星成长的人也没有几个。 死丫头估计就是懒,懒得去折腾,正如备注里说的,毫无半点战斗欲望,跟她的亲生父母一样,对机械和遗迹的兴趣远超其他。 夏尔德摇着头离开家,一边在路上行走,一边也在苦笑。 明年的这个时候,蓓尔也该进入主日学院了,还真有些期待她第一次接受能力检测时的光景。 一定会很耸人听闻的吧... 夏尔德想着,加快了脚步,嘴角微扬,脑海里的记忆不断的回放,整合,最终变成一副重叠的画卷,在眼前飞速飘过。 “明明经历过214次了,但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耀眼啊。” 是的,214次的能力检测,214次的羞辱,214次的LV0和一星成长。 这些重复轮回跳动的景象终于要发生改变了,虽然只是从一星跳到了两星,但对夏尔德来说,这不仅仅只是潜力的改变,更是握住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不升级了,我要当压级大佬,把潜力升到九星再升级! 吓死你们这帮王八蛋! ...... ...... 等到夏尔德走到主日学院门口的时候,腕表上的指针刚好转到了早上八点三十分钟。 他迟到了约莫十几分钟,但这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毕竟在过去的三年里,自己的成绩都是从后面倒数上来的,迟到不迟到,也没什么人在乎,无非就是丢人现眼的顺序往后推移了一些。 但很不巧的是,当夏尔德慢慢悠悠走到人满为患的广场上时,正在接受能力检测的人,就是戴着眼镜的嚣张少年西卡。 这家伙的实力在班级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等级是LV3,潜力是三星,一直以来都看不起夏尔德,总是变着法子刁难。 至于原因,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说起来的话,还得牵扯到上一辈的事情。 当年,西卡的父亲和夏尔德的养父母,都是毕业于同一所大学的历史系学生,所谓文人相轻,同行相斥,自然有所竞争。 他们一起来到了这座城市发掘古代的海底遗迹,最后是丹顿父母领先了数月拿出了研究成果和完整的学术论文,一下就把西卡的父亲打到了低谷里。 听说后来,西卡的父亲弃文从商,混得风生水起,现在还开了一家鉴宝行。 再加上三年前丹顿夫妇遭遇海难不幸丧生,就更是嚣张跋扈起来,有好几次甚至威胁夏尔德说要把他们的房子也给买下来,让兄妹二人无家可归。 夏尔德一直在忍,打算忍到义妹蓓尔成人长大,完成养父母的嘱托后再向这对父子报复。 现在看来,这个机会应该可以提前实施了。 “看!吊车尾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十九名少男少女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缓步走来的夏尔德。 刚刚结束检测,拿到了三星成长潜力和LV3等级的西卡,低低的狞笑一声,看似小声,实则是挑衅般的说道:“三年LV0毫无成长的废物,搞得还跟大明星似的压轴登场。哼,自取其辱!” 夏尔德听着这辛辣的嘲讽,眯起眼睛,默默的站到了队伍的后方,脸上的表情竟是轻松又惬意。 瞧见他这幅模样,西卡的表现和过去214次梦境中的一模一样,拍着手从高台上走来,靠近夏尔德,一边冷笑,一边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口中道:“也就是南茜导师脾气好,换成其他老师,你早就滚蛋了,拖后腿的废物。” 夏尔德扬起嘴角,浅灰带着暗金光焰的瞳孔直视西卡,淡淡回答道:“215次了,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能不能换句台词?” 西卡拍向夏尔德肩膀的手掌忽然一停,竟是被他在半空中挡了下来,而且还扼住了腕部想边上猛地一推! 被动能力,神速反应(LV1)。 在漫长重复的解谜魔方的过程中,夏尔德的手速和反应,堪比传奇生物三十年单身狗,像这样慢悠悠的动作,将其挡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我觉得,我应该还算是中等偏下的,不算吊车尾。”夏尔德深深的看了一眼西卡,很满意对方脸上的惊讶表情。 西卡神情骤变,咬牙切齿的想要说出更加难听的辛辣讽刺。 不过,和梦境中的214次一样,依旧被看不过去的南茜导师给打断了:“夏尔德,你迟到了,赶紧上来做检测。” “好的,南茜导师。” 夏尔德微笑着点头,不卑不亢的走上高台,环视四周。 也不知道为何,南茜导师忽然觉得今天的夏尔德似乎有什么地方和平时不一样了。 沉稳?自信?还是那抹毫无理由的微笑? 她也说不出来。 “啊对了,南茜导师,有句话我早就想对您说了。”真要把手掌放在检测之石上的夏尔德停顿了一下,转头说。 “什么话?夏尔德。”南茜导师也问。 “也没什么,就是...” 夏尔德嘴角的笑意更盛,目光在一身紫色短裙,身材匀称有致的南茜导师身上扫视了一遍,说:“导师你穿这件衣服还挺好看的。” “什...”南茜导师神情一变,眨了眨眼睛,一个手刀劈在了夏尔德的背上,闷声道:“赶紧测试!” 第六章 其实,我还在发育期 夏尔德在南茜导师的催促下伸出手。 高台下十九名同班同学的眼神里充斥着各种表情,有不屑,轻视,满不在乎,都等着看热闹。 在他们的思维定式里,夏尔德就是一个三年来一直保持着LV0的白痴,能翻起什么浪花? 唯独投注了些许期望的就是南茜了,这位有着健康热辣的小麦色肌肤的女导师,敏锐察觉到夏尔德身上的变化,当下十分好奇,目光汇聚在那块检测之石上,静待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切。 顶着众多复杂的目光,夏尔德不紧不慢的走到乳白色的检测之石跟前,伸出自己的手,然后缓缓落下,将掌心全部印在了上面。 一股微弱的刺痛感从手掌心传递而来,像是从夏尔德躯体内抽取了部分新鲜的血液,乳白色的检测之石内部跟着产生了变化,没有出现代表等级强度的光路,却是亮起了两团光焰! 两星的...成长潜力?! 南茜导师愣住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这一瞬间的惊骇和莫名,远远超过了看到夏尔德依旧是LV0时的失望。 她旋即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凝固,足足沉默了五分钟,方才不可思议的说道:“怎么会是两星?” “真的是两星!” 几个靠得比较近的少年也看到了那两团闪烁摇曳的光焰,同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也清楚记得夏尔德成长星级是一星,怎么会突然上升了?这可不是等级,是人一出生就定格的潜力天赋,根本不可能得到提升的啊! 夏尔德松开手,摸着自己的鼻子,自然也看到了检测之石里亮起的两团光焰,轻轻吐出一口气。 “果然提升了潜力星级,不是做梦。这样看来的话,我的这双‘辨识之眼’能够做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两星潜力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鬼叫什么,看等级!还是零级,他还是个废柴!” 同样震撼于这一幕的西卡忍不住叫了起来,手指着夏尔德大声道。 “可是西卡同学,等级的话...只能说夏尔德很懒,他现在是两星的潜力了,不能说废柴吧?” 一名脸蛋微圆的少年反倒替夏尔德辩驳了起来,毕竟在这个班级里大部分都是两星的潜力,要说废物的话,岂不都是? 西卡脸色微变,用力挥了下手,说不出话来。 南茜导师也将目光放在了夏尔德脸上,似乎很想不通其中的原由,就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夏尔德转过身,低头思索,最后讪笑着回答道:“其实...我还在发育期,还能继续成长的。” “这好像不是发育不发育的问题吧?”南茜导师先是一愣,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她明显觉得其中有古怪,可无论怎么想都找不到切实的理由,也只能选择相信这个荒唐的说法。 但是... “你能不能想升升级,夏尔德?潜力是潜力,等级是等级,你难道指望用LV0的实力在年终考核毕业吗?”南茜导师单手叉腰,迈出一小步,颇为不满的说。 夏尔德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以前的他是没时间,忙着打工赚钱,而现在的他更加不想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就升级了。 有了这双辨识之眼,夏尔德还不知道能发现多少失传的炼金制药秘方,越早升级,就越亏啊。 “南茜导师,我觉得我还能继续成长。” “什么?” “我是说,我有种预感,我的潜力星级还可以提升。” 南茜听到这话,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微吸一口气,道:“夏尔德同学,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可是你从一星提升到两星,花了整整三年时间,那接下来还得花多久?你到底想不想毕业了!” 夏尔德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说:“真这样的话,我到时候会申请退学的,绝不给南茜导师你的升学率抹黑。” “你...” 南茜导师那张俏丽的脸蛋顿时垮了下来,恨铁不成钢的白了他一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器晚成的事例不是没有,只是很少。 十四岁到二十岁,这六年是身体成长发育的黄金期,通过锻炼和磨砺,用能量强化身体,很容易提升等级,破开凡人境界。而一旦错过机会,再想势如破竹的提升等级根本不可能,并且已经定格成形的身体也会落下别人很长一段无法弥补的距离。 夏尔德当然知道这个。他现在已经17岁了,马上就是生日,只剩下三年的黄金期。 如果真的拼了命去升级的话,起码得两年时间,所以他必须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尽可能的去提升自己的潜力成长星级。 “是不是得换个兼职了,比如去药店里打工?”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就让夏尔德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兴奋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失落的药剂在自己眼前招手,吸引他一瓶瓶的灌下去。 不过他现在还不能走,要是真走了,南茜导师肯定不会饶了自己,所以只能耐心的在广场上等待。 随着周围一个个同龄人的检测,夏尔德显得很不耐烦,这样的场面他已经看过两百多次了,连他们具体是什么等级,几星潜力,都能倒背如流。 “零级的废物,看我怎么收拾你。” 但在这时,因为夏尔德的潜力成长星级提升而十分不爽的西卡,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正偷偷摸摸的向着夏尔德的背后靠近,抬起脚,想要将他踢翻在地上。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检测之石上,没有人会留意后排发生了什么,就算发现了,也没人会多管闲事。 夏尔德眼角的余光瞄到了这一切,心念一动,嘴角勾起捉摸的笑容。 三年了吧? 跟条癞皮狗似的,总是和自己过不去,已经整整三年了。 老子今天,就要掰掉你的第一颗门牙,看看你叫得能有多欢脱! 夏尔德骤然阴沉下脸,瞬间转身,竟是赶在了西卡前头,一脚踹在了他的心口上! 第七章 冲突 这一脚踢在西卡的胸口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并且伴随着让人牙酸的喀嚓声。 他连退了三步才稳住身体,几乎摔倒,抬头的瞬间脸上充满了错愕和怨毒,完全没料到竟然会被夏尔德抢先攻击,变得这么狼狈。 趁着机会,夏尔德也用辨识之眼观察了一下西卡,迅速掌握了他的讯息。 姓名:西卡 年龄:17 境界:凡人 等级:LV3 能力:无 成长潜力:三星 备注:从身体各方面的协调性和强度来看,即将突破到LV4 夏尔德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同时默默收回了自己抬高的右腿。 刚才的那一脚,他已经使出了全力,靠着被动能力神速反应(LV1)及时避开,然后反击。 但这一脚踢出去,西卡除了往后退开几步外,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反倒是夏尔德自己脚掌微微发麻。 也就是说,以他现在LV0的综合实力,连西卡的体表防御都无法完美破开。 对此,夏尔德表示非常的难受。 而另一边的西卡所遭受的心灵冲击,远远比他来得更为强烈。 凡人境也被称为炼体境,LV0到LV9,数字的提升,肉身的强度也跟着增强,而个体成长极限全表现在了潜力星级上。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在这个刚起步的阶段,等级就代表了绝对的强和弱,星级成长并不会带来太大的增幅,更何况夏尔德现在的等级是LV0,就算非常古怪的提升到了两星的成长,但西卡的等级可是LV3,而且还是三星的成长! “你竟然敢躲开?”西卡看着胸前的脚印,露出强烈的恨意。 夏尔德听到他这样的质问,一下被气乐了,扯着嘴角回复道:“难道我应该站在原地让你踢?你算老几?” “怎么回事?打起来了!” “是夏尔德和西卡?这两人怎么又对上了!” “天...西卡被夏尔德踢开了?!” 察觉到这边有所异常的众人跟着投来目光,大惊失色,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听到这些议论的夏尔德轻轻的笑了一声,习惯性的去摸自己的鼻子,并且回忆了一下过去三年里的糟糕回忆。 没时间啊...他真的没什么时间浪费在西卡这种人身上,十四岁的年纪,一步一个脚印,靠着自己拉扯大义妹,守住那个家,已经很不容易了。在大部分时间里,夏尔德总是在忍耐和无视,直到今天。 他看着西卡脸上的屈辱和憋闷,觉得无比神清气爽。 “夏尔德,还有西卡,你们在做什么?” 高台上,正在记录各个学员成长数据的南茜导师低喝道,走了过来,试图制止他们接下来的冲突。 夏尔德心头泛起一股暖意,多看了南茜导师几眼。 在过去的三年里,每次遭到包括西卡在内其他人的挑衅时,这位有着小麦色健康肌肤和俏丽短发的美女导师,都会及时的出现,避免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西卡同学,你就只会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同学吗?如果真的这么好战,我介绍几个其他班的学员,你们就在广场上比试较量一下怎么样?”南茜导师皱起眉,从内心深处非常不喜欢西卡这类嚣张而跋扈的学生。 听到南茜这番话,西卡用力哼了哼鼻子,正打算撂下一句狠话,却没想到夏尔德主动走了出来,转身对南茜导师说:“导师,你怎么能说我弱小?” 南茜导师愣住了,眨了眨眼睛,歪过脑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难道你不弱小?她差点就要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只不过,夏尔德并没有给南茜导师这个机会,而是迅速转过身,对西卡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赢?” “难道不是?”西卡笑出声来,继续道:“两星的成长很了不起么。我是三星!而且是LV3!废物就是废物,老实承认就好,装什么装!” “那你要是输了怎么办?”夏尔德的耐心一向很好,经过解锁魔方的这一场漫长试炼后,更是达到了古井无波的程度,轻轻的问,看不到任何的恼火和愤怒之情。 “我会输?就你?哈哈哈!我要是输了,你说怎样就怎样!”西卡狂笑不止,故意把音量提得很高,阴恻恻的道:“夏尔德!如果你输了,就给我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 夏尔德眉头抖动,终于浮现出一丝杀机。 “夏尔德,你别理他,到我后面来。”南茜导师轻声传音,打算出手干预。 然而,她的身体才刚刚一动,就被夏尔德按住胳膊推了回去。 青涩未褪尽的17岁少年照例低头摸着自己的鼻尖,浅灰色的发帘被温柔的和风吹开,他不顾南茜导师的劝阻走到前头,看着自信满满的西卡道:“好啊,我答应你。” “疯了?”南茜导师不悦的皱起眉。 “当然没有。” 夏尔德耸耸肩,开始活动起自己的双臂,转过头淡淡的笑道:“导师,这三年我很感谢你总是替我出头。不过我已经十七岁了,马上就要成年了。总是躲在你身后受庇护,也太没出息了。” “既然觉得没出息就赶紧给我升级!”南茜导师挽起袖口,下意识的想去揪他的耳朵。 习惯成自然,光这揪耳朵的一手,南茜导师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夏尔德即便有着‘神速反应’这个能力,也没能顺利躲开。 “哎...疼...” 夏尔德轻呼一声,赶紧从南茜导师的手里逃开几步,头也不回的走向西卡所在的位置,然后才带着怪异的表情转身对她道:“导师,要是我赢了,以后可以别催我升级吗?” 南茜导师顿时哭笑不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原本热闹的广场,突然安静了下来,连主日学院其他班级的学生也跟着过来凑起了热闹。 “怎么了,南茜。你们班的学生在干什么呢?”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走到南茜导师的身边,颇为亲切的问道。 南茜导师默默往边上移开了一步,保持距离,不冷不热的道:“没什么,年轻人比试切磋而已。” 青年导师点头,看似平常,然而眼神却总是往南茜窈窕匀称的曲线上落下,露出爱慕之色。 第八章 让你三招 夏尔德一直在活动自己的手臂,紧张之余,也带着些许激动和亢奋。 他很清楚自己和西卡之间的差距,对方是LV3和三星成长,自己是LV0和两星成长。 没有等级,再高的成长潜力也没有用处。 以最基本的算数来做例子,1乘以任何系数都是1,不会有丝毫变化。 那么夏尔德的底气从何而来?自然是因为那四个极为罕见的被动能力了。 空间判断(LV1),可以帮助夏尔德更好的感知方位,加深对进攻,闪避,格挡的判断和理解。 神速反应(LV1),提升了他作出应激反应的速度。 超凡记忆(LV1),迅速记下对方的攻击模式和行为习惯。 精神集中(LV1),当然也不用多说,战斗要的就是高度集中,不能分神。 假如西卡现在是‘通灵’境界,已经掌握了能量的使用方法,夏尔德肯定是有多远跑多远,才不会主动上前找死。 但既然都是凡人境界,只能靠手脚格斗来作战,对方的防御和攻击再强,只要不让他打中不就行了? 在短短几分钟的对峙后,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西卡微微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夏尔德,嘴角一直带着残忍的笑意,目光时不时落在心口位置的那个鞋印上,道:“你会后悔的,夏尔德。” “废话怎么这么多?”精神高度集中的夏尔德回答,懒得理会这种无聊的挑衅。 瞧见他这个态度,西卡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多了一种不安。刚才的那一脚,迅速而凌厉,他连看都没看清楚,就被夏尔德轻松化解了偷袭,反过来自己丢了一次脸。 古怪,很古怪,这个被自己嘲弄了三年的废柴难道真的会咸鱼翻身? 西卡的喉咙滚动,收束腕力,傲然站立在原地,当着很多人的面还想摆摆架子,对夏尔德不屑的竖起小拇指,道:“我让你三招,来。” 围观的不仅仅是南茜导师班里的学生,还有其他两个班级。 其中一名留着寸短头发,面容刚毅的少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瞥了瞥嘴,侧头对身边的一人嘀咕道:“嚣张是挺嚣张的,就是菜了点。” “嗯,很无聊。”他身边的少女紧跟着回答,目光落在夏尔德的身上,补充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傻瓜。” “鬼知道。” 二人静静的看着场内的二人,仿佛已经料到了结局。 南茜导师没有继续阻止这一切,在夏尔德主动答应对战的前提下,她没有理由和权限干涉太多。学员之间的切磋和较量并不罕见,罕见的地方只在于他们两个实力相差实在太大。 说真的,都17岁的人了还处在发育期? 发育就算了,天生的成长潜力星级还能跟着提升? 南茜真的半点都不信,就是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而已,当下也想看看夏尔德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广场的正中央,夏尔德已经出手了。 他没有拒绝西卡让自己三招的建议,笑着走了上去,起初很慢,隔了三秒钟后,窜动成一道疾影! 西卡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忽然感觉到一股压力,他紧紧的盯着夏尔德攻来的方向,心里同样骇然。 在过去的三年里,无论他怎么挑衅,夏尔德都不曾出过手,下意识的以为他就是LV0的废物,可现在看到,却绝对没有想过,这人的动作会这么熟练和迅速,半点不像是初次和人交手的模样! 夏尔德将西卡吃惊的神色尽数收入眼底,偷偷扬起了嘴角。 训练?不存在的,他根本没有这个时间。 但别忘了,在解锁魔方的过程中,夏尔德可是在这同样的一天里呆了214次! 其中有将近一百五十次,都因为忍受不了枯燥和愤怒,和西卡在战斗,一开始总是输,但随着次数的增多,夏尔德也习惯了怎么和人战斗,并且将西卡的行为模式和风格完全刻入在了脑子里。 你告诉我,这怎么输? 夏尔德微吸一口气,右手微竖,摆出掌劈的姿态,脚掌在地面上滑行,身体摆成俯冲,向着西卡撞去,短短几秒,就逼近到了他的跟前。 西卡下意识的想躲,但夏尔德却靠着丰富的经验,预判到了他下一步动作是什么,突然往侧方移开了几步路,一个膝撞。 “什么!?” 西卡忍不住惊呼一声,匆匆后跳,然而夏尔德这一招使出后竟然还保留着余力,闪烁着又逼近了他躲开的方位。 “第二招。” 声音响起的同时,夏尔德打出了一个下勾拳。 这一次,西卡说什么都避不开了,脸上短暂的惊愕过后,居然违背了自己说过的让人三招的话,选择抬脚踢向了夏尔德! 近在迟尺间,迎面而来的劲风吹开了夏尔德浅灰色的发帘,他那蕴含着暗金星焰的瞳孔迅速抖动了一下,咧开嘴,闪电般出手,不差一丝一毫的接住了西卡的脚掌,并且用力向上一掀! 西卡神情骤变,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方倾倒,几个踉跄都没能收住力道,最终狼狈不堪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开来。 “就知道你个混蛋说话不会算话。”夏尔德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尘,然后弯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狰狞的西卡: “我用得着你这个废物让三招?”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将西卡之前的骄傲和自大全部撕碎踩在了地上践踏,并且还把这三年来一声声的‘废物’全都还了回去。 你不是LV3么,你不是要让我三招吗? 出尔反尔就算了,还反过来被我这个LV0的废物掀翻在地。 我是废物,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周围一片寂静,包括南茜导师在内,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夏尔德...赢了? LV0击败了LV3? 像是为了证明他们的眼睛没有看花,夏尔德还缓缓的抬起手,整理了一下散开的发帘,转身对南茜导师道:“导师,你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南茜问,十分茫然。 “就算我0级,也比某些人的3级要强。” 夏尔德笑了笑,道:“我不升级了。” 第九章 无耻 “有点意思。” 之前还数落夏尔德过分愚蠢的少女,在见证了让人意外的结果后,忍不住说出了这四个字。 而少女身边的短发少年则是轻轻吹下了口哨,也说出四个字:“一言难尽。” “那就用两句话说。” “......” 少年为难的抓了抓头发,憋着声音道:“我寻思那臭屁小子也不算太菜啊,刚才的攻击虽然有破绽,但也不大。0级的小子又不是我,怎么能做到这么一气呵成的完美反击?” 少女听了这几句话,定定的看着他,回答:“你也挺臭屁的。” ......... ......... 广场之中,场面在最初的沉寂后迅速变得哗然。 对于夏尔德胜利,南茜导师起初还有些为他高兴,可是听到后面那半句‘不升级’的话后,俏丽的脸色就一下子沉了下来,终于忍不住道:“不升级?你不升级想干什么?” 夏尔德想了想,一叩手,恍然大悟道:“打工。” “你...” “混账东西!简直不像话,不过赢了一场切磋就把你得意成这样,连导师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时,站在南茜导师身边的青年导师突然开口指责起了夏尔德,一脸的正气凛然,冷哼道:“还不快点给南茜导师道歉!” 夏尔德认识这位青年,他是一班的导师加雷斯,对负责教导三班的南茜一向有好感,处于追求未果的状态,能抓到机会替南茜教育下不听话的学生自然不会放过。 可夏尔德现在却觉得很不爽,心想我又不是你学生,你冲我吼什么吼? 于是,他干脆直接扭过头去装作没听到,移开话题,对脸色苍白的西卡道:“你刚才是不是说我赢了的话想怎样就怎样?” 西卡眼神复杂的看着夏尔德,充斥着不甘和怨毒,无法相信自己会输,而且还是区区两招! 周围同学揶揄的目光让他顿感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心里的不忿越来越强烈,从地上迅速起身,竟然大声叫嚷道:“刚才是我失误,不算数!再来!” “你...要不要脸?”夏尔德愣了片刻,听到这样的回答,简直刷新他对‘无耻’二字的理解上限。 但西卡根本不管这些,甩着手叫道:“刚才是我让你三招没有准备,公平条件下的话我不可能输!” “哟?公平啊?你3级打人家0级,算不算公平嘛。” 那留着寸短头发的少年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不冷不热的说上一句,挖着自己的耳朵从人堆里走出来,摆着手道:“别这样看我好不好,也千万不要误会。我跟这个0级的人不熟,只是很单纯的因为你刚才那句话感到生理上的不舒服,鸡皮疙瘩一地而已。” “苏摩,你给我回去呆着!”青年导师加雷斯低喝道。 “是是是,你说了算。”寸头少年苏摩耸耸肩,退回后方,转头对身边的少女又嘀咕起来:“加雷斯这个鸟人,我非得找机会阴他一次。苏西,你说怎么样?” “烦死了你。”少女推开他,满脸的不耐烦。 小插曲过后,收回了视线。 面前的西卡脸色难看阴沉,叫嚷着要重新再来一次,看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臭德行,夏尔德只是冷笑,完全想不通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说话啊,是不是不敢了?”西卡瞧着夏尔德沉默,更加大声的喊起来,仿佛这样的叫嚣就能洗去自己的耻辱一般,心里更是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恨得咬牙切齿。 夏尔德瞧着西卡这样的嘴脸,一个劲提醒自己要保持理智。 这里已经不是魔方诅咒的梦境了,是现实,绝不能被挑衅而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比如...杀了他。 于是,夏尔德深吸了一口气,脚步忽然向前迈出,沉默着伸出手抓向西卡的领子,连给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咔嚓一声。 西卡的衣领被夏尔德硬生生给撕扯开来,整个人也被他带着用力甩在地上! 夏尔德紧跟着伸出右腿,猛地往西卡的膝盖上踢去,砰砰两声闷响后,因剧痛而情不自禁跪下的西卡发出歇斯底里的抓狂尖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双膝跪地,跪在了夏尔德的身前。 “夏尔德!你完蛋了!你敢这么对我?我要废了你,你等着吧!” 夏尔德听到这样的威胁,冷着一张脸扬起胳膊,尽可能的举到最高处,然后倾尽所有的力气,向着西卡扭曲恶毒的脸上全力挥下! 啪! 巴掌打在脸上的巨响回荡在广场中,很多人都忍不住皱眉侧过了脸。 这一个耳光,夏尔德打得无比用力,连他自己的手掌都在发红发烫。 而西卡更是被他拍着向侧方飞出了一米远,落地的瞬间,哇的一声哀嚎起来,从血淋淋的嘴巴里吐出了一颗门牙。 “重来一遍还不是一样?” 夏尔德揉着手心踩住了西卡掉落的门牙,鞋尖转动,把它深深嵌入了土壤中。 “我是真的懒得和你计较,跟你计较,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一口一个废物废物,喊了三年,现在换你来当,爽不爽?” 夏尔德低下头看着满嘴是血的西卡,再次抬脚,踩碎了他的细框眼镜,说:“不跪下来磕三个头么,废物?” “够了,住手吧。” 这时,加雷斯导师突然开口制止,同时转头对南茜导师说:“南茜,为难你了。你们班里的学生一个比一个胡闹,好好的比试都变成下三滥的斗殴,还真叫人头疼。” 听到这话,夏尔德心里的那股子不痛快更明显了。 我赢了,就成下三滥了? 夏尔德皱着眉,深深的看了一眼加雷斯导师,打算用辨识之眼去看看他,但是眼角却传来一股刺痛,浮现在视野里的文字模糊到根本无法看清。 “超越了凡人境?不能越级查看?”夏尔德微微一愣,呆在了原地。 而另一边,南茜导师则无视了加雷斯不加以掩饰的刻意亲近,走到夏尔德身边,摸着他的眼角道:“夏尔德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第十章 少年你别害羞啊 夏尔德并没有受伤,除了那一耳光抽得实在太用力,导致虎口略微发麻外,身体的其他地方都好得很。 所以他摇了摇头,准备谢绝南茜导师的好意。 可就在开口的瞬间,夏尔德敏锐的察觉有一道不太友好的眼神投了过来。 乍一抬头,就发现一班的导师加雷斯正恨恨的盯着自己。 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短暂交错了一下,加雷斯导师迅速换上友好和善的表情,笑着说:“南茜你别担心了,十七岁的年纪,哪有这么容易受伤。你说对吧,夏...夏什么德同学?” 夏尔德暗自冷笑,以他现在的本事,对付对付西卡还成,与连辨识之眼都看不出深浅的学院导师正面冲突还远远不够,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就这么算了。 于是,他到口的话忽然一改,改成了:“南茜导师,我有点晕晕的,可以让我靠一下么?” 南茜导师的反应也很有趣,调侃道:“誓死不升级的人就这点出息?” 这一下子,换成夏尔说不出话来了。 好在南茜导师依然是嘴硬心软,无奈的摇了摇头后,就扶起了夏尔德,伸手去探他的额头,道:“好像没中暑,我带去树荫下歇歇吧。” “哦。” 夏尔德喜滋滋的挑了挑眉,身子自然而然的靠了上去,被南茜导师带着落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躲避起灼热的正午阳光。 加雷斯自讨了个没趣,夏尔德也好,南茜导师也罢,全都没理他,脸上十分尴尬,目光紧盯着被南茜挽住胳膊的夏尔德,心里有妒火熊熊燃烧,可旋即又自嘲的笑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必要。 不过就是LV0的吊车尾学生,至于吗? “好了夏尔德,你在这边呆着,别想着偷偷溜走。哦对,还有一周后的野外集训,要是在被我发现你逃课,就等着我去家访吧。” “别...别啊...南茜导师,我肯定去,去还不行么!”夏尔德一听到这个,连连摆手。 真说起来的话,南茜导师对他照顾有加,还得托义妹蓓尔的福。和夏尔德不同,那小丫头片子明明只有十四岁,却活得跟个人精似的。 去年冬天,因为实在忍不了夏尔德一直保持LV0的记录,南茜导师就曾经家访过一次。当时的夏尔德刚好不在家,招待她的人就是蓓尔。 天知道小丫头到底说了些什么鬼东西,反正当夏尔德回到家的时候,平日里严肃认真并且十分苛刻的女导师,非但怒气全消,眼睛里还多出了一股足够溺死猛兽般的温柔。 “夏尔德同学,导师知道了,导师以后会护着你的。哎,没想到你这么可怜,没关系,导师在。乖,昂。” “???” 类似这样的对话。 而也是从那个冬天开始,南茜导师就开始了对夏尔德严父兼慈母的教育和关心,动不动就家访,动不动就和蓓尔躲进房间里说悄悄话,交换情报。 弄到最后,死丫头一口一个南茜姐姐喊得不要太亲热,反倒是对他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义兄,一口一个夏尔德,直呼其名,毫无半点尊严。 一想到这里,夏尔德就有点虚,一周后的野外集训虽然听着就很麻烦...但还是乖乖去了吧,省的南茜导师又炸毛。 而另一边,半边脸蛋肿得跟猪头似的西卡还在拼命的挖掘着自己的牙齿,望着夏尔德躲在树荫下无所事事的样子,拳头紧握,颤颤巍巍的将破碎的眼镜架在酸痛鼻梁上,拳头咔咔作响。 “夏尔德...我不会饶了你的!我马上就要LV4了,看到时候我怎么让你满地找牙!”西卡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牙齿,怨毒无比想道。 他狼狈的站起身,一边说着狠话,一边又难挡周围同学怪异偷笑的神色,抽了抽鼻子,灰溜溜的躲到了广场墙壁的阴影中,只露出一双阴森的眼睛。 这一幕,在过往214次的幻境噩梦中发生过不止一次。 区别就在于,以前待在这片见不得人的阴影中的人,是夏尔德。 ....... 正午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落在手臂,夏尔德闭目凝神,眼睛里的刺痛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退。 他大致上有了一些猜测,这双辨识之眼在现阶段能够分析的事物也有限制,超出一定级别就会无法看清,并且还将遭受反噬效果。 要是没估计错的话,和辨识之眼本身的LV0等级有关。 这双眼睛本身属于‘圣遗物’这一从未听说过的名词,能够继续进化升级。 但进化的条件是什么?能量么? 是神殿的信仰神力,还是这个世界最主要的源力能量? 夏尔德暂时搞不懂,满脑子都在考虑这个,同时也在疑惑养父母为什么会把那三角金字塔的魔方留给自己,他们的失踪又会不会和其扯上关系? “嘿,你好。” 就在夏尔德凝神思索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夏尔德瞬间睁开眼睛望了过去。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男一女两名同龄人,男的留着寸短头发,面容刚毅,女孩则是长发披肩,五官秀气姣好。 夏尔德不认识女孩,却认出了少年,知道他就是刚才看不过去斥责西卡无耻举动的人,于是微笑着回答道:“你好。” “我是苏摩,她是苏西。”少年干脆利落的介绍了自己和女伴的名字,伸出手说:“你是夏尔德,对吧?” “对。” 夏尔德跟着握住了少年的手掌,发现他的掌心纹理十分的粗糙,布满老茧,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干练有力。 “你好?可以把目光从我愚蠢的弟弟身上移开,往我脸上看一眼么?”大约三分钟后,少女苏西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似乎很不高兴被夏尔德忽略。 “呃...” 夏尔德赶紧松开手,尴尬的望向苏西,说:“你好,少女。” “......” 苏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浅粉色的唇瓣缓缓开启,同样伸出手,道:“握个手吧。” 夏尔德没有多想,握了上去。 结果,虎口关节却迎来一股强大的压迫,掐得他手骨咔咔作响! “少年你怎么了。” “少年你是对女孩子过敏吗?” “少年你别害羞啊!” 第十一章 汉斯 在此之前,夏尔德从未想过一个女孩子的手劲会这么大,大到他都忍不住闪电般缩回手,一边用力揉搓,一边怪异的盯着苏西看,像是见到了怪物。 他本想用辨识之眼去探查一下,但因为之前冒然窥视导师加雷斯的缘故,副作用依然存在,暂时失去了‘辨识’的功能。 于是,夏尔德只能尽量离这位少女远一些,然后道:“有事儿吗?” 短发少年苏摩耸耸肩,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姐姐身上,问:“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 少女苏西挽了挽肩头的细碎发丝,向前走了一步,直截了当的对夏尔德说:“下周的集训,我们组队吧。” “组队?”夏尔德一愣,旋即觉得好笑,道:“你们姐弟是一班的,和我这个三班的组队?” 他摇了摇头,委婉的表示拒绝:“不合适。” 但是少女苏西却不为所动,盯着夏尔德说:“先听我说完,我保证,你一定会感兴趣。” “那你说说看。”夏尔德摸着自己的下巴,随口来了这么一句。 这一次,就换成短发少年苏摩嘿嘿坏笑起来了。只见他大大咧咧的走到夏尔德身边,搭在他的肩头上,悄悄伸手指向了不远处正在试图和南茜导师搭讪的加雷斯,说:“看到那个鸟人没有?我和苏西看他不爽很久了,就等着下礼拜的集训好好阴他一次。我知道你刚才看他也很不舒服,所以联手吧,弄他一次!” 夏尔德挑了挑眉,目光在这对怪异的姐弟脸上逐一滑过,又落在另一边拼命向南茜导师献殷勤的加雷斯身上,考虑了几分钟,然后带着不解道:“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苏西和苏摩互相对视一眼,神秘兮兮的说:“暂时保密。” ....... “两个神经病,鬼才陪你们浪费时间。” 一上午枯燥烦闷的考核仪式后,夏尔德告别了苏西和苏摩这姐弟二人,忍不住偷偷嘀咕一句,然后就开始沿着既定的路线行走,目标却不是自己的家,是他打工兼职的地方。 像帕特里这种海滨城市,在黄金议会十二城里论整体经济,那都是倒着数上来的排名,最主要的产业就是游轮运输和渔业捕捞,连轻型机械加工和矿物产业都很少,综合来说,更适合退休后养老,或是画家采风创作。 而夏尔德打工的地方,也不是别的,只是一家坐落在街头巷尾处,挂着块歪歪扭扭旧招牌的书店。 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平日里喜欢拄着生锈的手杖,戴上灰扑扑的宽边帽,坐在柜台后头的躺椅上,一摇就是一个下午。 像他都这么清闲的店面,人流量自然也很稀少,基本上一天都没几个客人进来光顾。 同理,夏尔德的薪水也不会太高,一个月15枚银币,扣掉平日的开销和小母猫的猫粮,剩下的勉强够夏尔德攒足每一年的学费。 不过好处也是有的。 因为太清闲,夏尔德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有空做些别的事情,比如补习拉下的课业知识,看会儿世界地理,了解一些奇奇怪怪的传说故事等等。 小书店也有小书店的好,很多市面上已经失传的孤本,残本,都能在这里找到,里头的故事比起正史,也平添各种别样的精彩。 夏尔德还挺喜欢看书的。 在盛夏的蝉鸣蛙声中,秋日的雁荡落叶下,他穿着旧兜衣,拿着掸子,一边清理灰尘,一边整理书籍,然后抚平书页上的皱痕,随手取下一本驻足观看,一看,也是一下午。 所以书店的主人,汉斯先生也挺喜欢他。 就算店里的流水细薄得就像清粥一样,就算好几次夏尔德都自己入了迷,也没有说上几句抱怨和斥责。 大概是因为这年头,能静下心来翻动枯燥书页的年轻人是越来越少了。 人嘛,到了一定年纪,总归是怀旧的。 “夏尔德,你今天迟到了。” 刚一进门,汉斯老人就从自己的摇椅上站起了身,对着夏尔德微笑道。 “抱歉,汉斯先生。学院里...在搞检测,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夏尔德摸着自己的鼻子,习惯性的取下橱窗里的围巾,准备开始自己的工作。 汉斯老人还是微笑,点点头,打开抽屉从里头取出一贯用薄纸包起来的钱币,说:“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 夏尔德微愣,旋即拒绝:“今天是14号,15号才发薪水。” 汉斯老人摇摇头,说:“我明天要出趟远门,所以提前了。” 夏尔德显得有些为难,因为他这次来,原本是准备在傍晚时候告诉汉斯老人自己打算换个工作的。 现在的他,拥有了辨识之眼,与其待在这个书店里,他更喜欢从事一些和植物药物相关的工作,继而发现一些新的炼金配方。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一周,也许不回来了。”汉斯老人笑着说,胸前的口袋里多了一支夏尔德以前没见过的黑玫瑰花装饰品。 “汉斯先生,你这个玩笑...不太好笑。”夏尔德苦涩的回答说。 年迈的绅士耸耸肩,靠近几步,伸手拍着夏尔德的肩膀说:“我没开玩笑。年纪大了的人,都不喜欢开玩笑。” 夏尔德皱着道:“年纪大了的人,更不应该一个人出远门。” “为什么?” “会摔倒。” 汉斯先生哈哈一笑,更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你就当我不服老好了。” 一边说着,汉斯先生还继续补充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干脆关门,反正也没几个客人...” 夏尔德的表现略显无奈,忍不住说:“这不太合适吧?” 老人拄拐的动作一停,抬头看了看春天枝头上盛开的朵朵新桃,慢慢将灰扑扑的礼貌戴在头顶,向下一压。 “我觉得合适就行。” 话音落下,街道的尽头处忽而有马蹄声响起,一辆马车停在了店门口的位置,车夫从上头走了下来,微微扶正斗笠,对着汉斯老人说了几句什么,像是在请他上去。 “替我看好我的店,小家伙。” 老人说着,挑眉扬了扬手,丢来了一把钥匙。 第十二章 救我 当夏尔德捡起这把生锈的旧钥匙时,老汉斯已经钻进了车厢,在车夫的扬鞭马策声中离开了街道。 正午的太阳渐渐向西倾斜,时间也在钟表秒针的跳动中流逝,夏尔德站在柜台后方,眉头深锁,正在翻阅一本有着红色外皮的典籍。 这本书,记录的是关于第二纪元的文献。 泰瑞尔大陆的第二纪元,是剑与魔法的纪元,在那段失落的岁月里,漫天绽放的奥术焰火,神秘繁复的魔法矩阵,飞舞在苍穹尽头的巨龙,从深渊出现的火焰巨人,以及精灵,矮人,还有背负肮脏之血的亚龙人,都是那个时代的标志。 但奇怪的地方在于,第二纪元在某一个节点内神秘的走向了毁灭。 天空,大地,海洋,几乎是同时出现了末日征兆。 落下陨石,爆发海啸,大地一分为二,岩浆肆虐。 巨龙飞向更高的星空,悲鸣着燃烧成灰。 恶魔从地底深处窜逃,然后被岩浆吞没焚毁。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正如当时的人们来不及写下任何关于那一场末日灾变的笔墨。 唯独可以确认的是,在第二纪元的文明结束后,十二诸神的黄金时代就正式开启,最终演变成了现在生活的世界。 “奇怪了...当时我们的祖先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怎么会对过去只字不提,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夏尔德合上了这本书,显得有些困惑。 于是干脆离开了柜台,走到书架附近,开始搜索寻找起来。 汉斯老人的藏书,多半以野史,秘辛,还有传说故事为主,对他了解过去纪元发生的事情很有帮助。 夏尔德站在书架前,指尖从每一本书的边角拂过,触摸着上面古朴又沉重的质感。 他要找的是关于剑与魔法纪元文明,同时也想更多的了解一下魔法奥术,炼金召唤这些方面的知识。 但很可惜,这些第二纪元的主流力量体系,似乎真的已经断掉了传承。所有的书籍里,对斗气和魔法的论述,全都是一笔带过。 夏尔德觉得很失望。 因为现在的他,很迫切的想要了解这方面的知识,掌握更多的炼金配方。 只是靠着大海捞针般的搜索,他什么时候才能将自己的潜力星级逐步提升到九星? 许是因为看了太长时间的书籍,夏尔德连带着精神状态也虚弱起来,头脑里一片模糊,当下只能从扶梯上下来,暂时休息。 无论怎样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家里有妹还有猫,一个两个全都嗷嗷待哺,自己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倒下。 模模糊糊间,夏尔德从扶梯上落下,一个不小心,让梯子倒向了书架。 一阵刺耳的木头剐蹭声响起,伴随着扶梯的重重砸落,夏尔德瞬间从浑浑噩噩中清醒,发现书店的地板都被砸开了一块地砖。 “糟...汉斯先生回来会骂人的。” 夏尔德赶紧跑过去,然而蹲下身子的瞬间,却发现地砖下方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不是泥石土的原生态地面,更像是金属灌注出来的封闭地下室,一个金属环扣在碎开的地砖中出现,并且还出现一个类似锁扣般的缝隙。 “这是...” 夏尔德鬼使神差般的掏出老汉斯临走前丢给自己的钥匙,看着金属环扣附近的孔洞,赫然发现,两者的形状完全吻合! 一个单身的老年绅士,一家无人光顾的旧书店,藏在书架下方的神秘地下室,这三者加在一起...为什么会这么的诡异? 夏尔德的心脏开始了剧烈的跳动,忍不住低下脑袋,用耳朵凑近了地板去倾听。 咔咔咔... 一阵刺耳的金属剐蹭,还有某种类似被折磨犯人的尖叫竟然从下方传了过来! 夏尔德登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写满了恐惧! 那种尖锐的叫声,仿佛具备了穿透力一样,到现在还在他的脑里字回荡着响指,破碎的音节,嘈杂的金属音,连在一起后,渐渐的组合成几个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字眼。 救我...救我... “疯了...简直是疯了!” 夏尔德迅速起身,用力一脚踩在了金属拉环上,他用力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疲惫而出现了幻听,于是再次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去倾听下方的动静。 “你想要强大...想要力量...对吗...紫狐花...蓝鲸叶...新月摘下的橄榄芽...加上风属性结晶石...混合成溶液...试试吧...去试试吧...” 这一次,夏尔德听得清清楚楚。 声音,清晰,流畅,贴着耳边响起,直入心扉,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有人踮起脚,隔着一层金属在耳边低语和诉说! “你是谁?你说的是什么,是不是炼金配方?!”夏尔德捂着自己的心口,几乎是在嘶吼。 “呋呋呋呋...你试了,就知道了...” “真他妈活见鬼了!” 夏尔德闪电般起身,爆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句粗口,他早也不敢待在书店里了,一把拉上门,后背全是冷汗,面庞更是半点血色都没有! “报警,一定得报警!通知治安巡逻员,让他们来看看!” 夏尔德咬着牙,在路上狂奔,努力的分辨着方向。 可是跑着跑着,他又冷静了下来。 紫狐花,蓝鲸叶,新月摘下的橄榄芽,都是这个世界随处可见的东西。 至于风属性的能量晶石,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从异种魔物身上猎取到的源力晶片,也只有这个稍稍贵了一点。 加起来,大概是五六枚银币的样子。 “要不然...先试试看再说?” 夏尔德喘着气,咕咚咽了口唾沫,旋即就将目光从街头拐角处的治安管理所移开,落在相距一条街的市集上。 “试试吧...去试试吧...试了...你就知道了...” 像是魔鬼的低吟,这道声音不断的在脑海中响起。 夏尔德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最后健步如飞,稳定而坚决的向着市集靠近。 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已经忘记了恐惧,嘴里念叨着的,全是这四种材料的名称。 如同入魔。 第十三章 入魔 上 世界已经变了。 和第一纪元的蒸汽机械文明,第二纪元的剑与魔法文明相比,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们以过去两个时代的文明为基础,构建出了新的蓝图,新的文明。 第三纪元,是神明的纪元。 而源力矿石,就是这个时代标志性的产物。 这是一种极为特别的金属矿石,分布在世界各地,通常伴随着旧时代残留下来的遗迹伴随出现,被各方势力严格管控,严禁私下开采。 其中,最为让人无法理解乃至震撼的是:源力矿石内的能量,竟然能够完美的转换为各种能源,并且不存在任何的损耗! 好比船坞工坊里日夜不停的机械车间,还有提供万家灯火照明的电能,都是通过源力矿石内的能量进行转化的,仅仅利用了某种能源转化装置,就方便而快捷的完成了一切。 可除了人类,游荡在大地上的异种魔物也对这种能量矿石青睐有加。 所以在过去的2000多年里,人类和异种魔物时常围绕着矿脉爆发争斗,死伤无数。 值得一提的是,源力矿石一旦被异种魔物吞噬,在被人击杀夺取后,矿石本身就会发生一种不可逆转的同化状态,由纯粹的能量矿石,变成了自带属性的晶体碎片。 从此就失去了能源转化的功能,但却多了不少其他的用途。 比如制作成一次性的攻击型道具,各种大型珠宝首饰的主要材料,甚至还可以打磨成各种等级的宝珠,镶嵌在特定的武器上增幅威力。 久而久之,原生状态的源力矿石和被异种魔物同化后的源力矿石,名字也渐渐被区分了开来。 一个叫源晶,一个叫魔晶。 一个没有属性,一个自带属性。 夏尔德现在需要的,就是一种风属性的魔晶。 这种只有杀死异种魔物后才能从尸体里找到的晶石,虽然已经不属于各方势力国家严格把控的产物,但价格依然贵的离谱。 一阶魔物体内出土的魔晶,售价基本在五枚银币左右。 1金等于100银,1银等于100铜。 夏尔德打工一个月的薪水是15银,不算高。 但除去少部分人以外,整个帕特里城的人均月收入也只有30银左右。 5枚银币,一阶的魔晶,这个价格已经算很昂贵了。 要是换成二阶的魔晶,1金的市场价,更是没几个人消费得起。 然而这么多年以来,魔晶的价格一直都是只升不降,原因也只有一个。 死亡率。 冒险者的死亡率。 一阶也好,两阶也好,都是人们用命换来的。 而命,就是钱,是世界上最贵的价值单位,没有之一。 夏尔德明白这个道理。 可明白归明白,眼瞅着自己刚入手的薪水,十五个银钢镚还没捂热乎就少了三分之一,他还是很心疼。 “来,小伙子,这是你要的东西,拿好咯。”经营着一家杂货店的老板喜滋滋的替夏尔德包好魔晶,装入木盒递了过来。 夏尔德接过盒子,掂量了一下,同时也往柜台上瞄了几眼,有些惊讶的问:“老板,你这里怎么全是一阶的魔晶,没有两阶的吗?” “两阶?” 店老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皱起了眉头,道:“不是不能有,是不敢有...” “什么意思?” “怕被抢啊,小兄弟。” 店老板耸耸肩,显得很无奈,指着自己的橱窗说:“一阶魔核5银一枚,我这店里加到一起,也才几个金,傻子才会来抢。可要是二阶魔晶放在这里...别说是其他人了,我都动心,干一票歇几年,傻子才不抢。所以小兄弟你如果要二阶以上的魔晶,喏,最好去那边看看。” 店老板伸出手一指,指向市中心的某个高大建筑物。 “拍卖行?” “对。奥克兰家的拍卖行,整个黄金议会十二城都有名气。安保严谨,服务周到,售后态度和礼仪小姐都...很好。” “老板...你收了人家多少钱打广告?有钱一起赚啊。” “呸呸呸!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被夏尔德闹了个大红脸的杂货店老板奎因连连挥手,满脸的尴尬和心虚。 不用说,这里头肯定有牵扯到了市场竞争和营销方面的猫腻。 夏尔德懒得去细想,反正和自己的关系也不大,于是就准备离开。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想到了一件事,转头多问了一句:“拍卖行...可以匿名寄售吗?” 杂货店老板白了他一眼,闷闷的点头。 “哦...” 夏尔德嘴角勾起一抹笑,想到了那道让自己从一星潜力提升到两星的‘大力丸’配方。 要是把这个东西丢到拍卖行...又会出现一个怎样美妙的数字呢? ......... ......... 一个小时后,重新回到了书店内的夏尔德,已经开始配制起了药剂。 紫狐花,每株售价12铜,香饵的一种,同时也是用来祭祀祖先的祭花。 蓝鲸叶,每片售价30铜,海生孤岛上生长的特有植物,自带阴寒低温,在烈日下会迅速枯萎,属于比较名贵的草药。 新月之夜采摘下的橄榄芽,这个嘛...算是茶叶了,售价也不贵。只不过加了个‘新月之夜’的额外条件,稍稍费了夏尔德不少的精力。 他的预算不多,各种材料只买了一份,能成就成,不成就报警。 就这么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只见在各种器皿中,算上一阶风属性魔晶在内的四种材料,都被夏尔德缓慢研磨成了粉,同时注入打了一个玻璃瓶内。 他紧盯着四种粉末和草液融合的状态,目不转睛,被动能力超凡记忆LV1和精神集中LV1,在自发的帮助夏尔德记录具体的时间和需要注意地方,确保不会忘记,以便下一次的重复制作不发生意外。 最先发生变化的是紫狐花的草液,淡紫色的液体似乎和蓝鲸叶的草液发生了融合现象。 蓝色和紫色,两种颜色在溶液中出现雾态反应,纠缠着,萦绕着,难分彼此。 紧接着又是橄榄芽的粉末,颗粒状的粉末见缝插针般的钻入雾气中,三者在液体内形成一个海底龙卷般的微小漩涡,迅速将剩下的风属性魔晶颗粒吞没。 耗时,长达一个一个小时。 第十四章 入魔 中 直到夕阳渐渐落下,溶剂里四种材料的纠纠缠缠方才平静,结束了整个漫长的过程。 但让夏尔德嘴角抽搐的是,溶液...变成了一种浑浊无比的黑色,并且散发出一种恶臭。 真要形容的话...很像多年前义妹自告奋勇煮出来的一锅粥。 就那一锅粥,差一点点就把他们一家四口同时送往神域,就此解脱。 “我...感觉到了邪恶的力量,还是算了。” 夏尔德嘀咕了一句,用力摇头,起身准备把它倒掉。 接着报警。 于是,他捏着鼻子,把玻璃瓶举起,打算推开紧闭的木门。 “喵。” 就在他推开门的一瞬间,家里头的小母猫却不知道为什么找来了这里,乖巧可爱的蹲在门口冲他喵喵叫唤,黑色修长的尾巴上,绑着的蝴蝶节一甩一甩,然后支起身子,似乎是打算扑过来。 夏尔德心都快化了,可动作却陡然一僵,想到自己手里还捏着的‘邪恶药剂’,赶紧轻呼道:“莎拉!别过来!控制一下你的本能!” “喵嗷?”黑色的小母猫费解的歪过头,考虑了一秒钟,然后...还是扑了过来。 “噗...咕噜咕噜...” 黑色的药剂被小母猫直接撞翻,大部分洒了出来,小部分落在了夏尔德的嘴巴里,他下意识的想吐出来,结果又被莎拉顶到了喉结,咕咚一口咽了下去。 “死猫...你...你...” 夏尔德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说话都成了大舌头,瞬间感觉到药剂在进入自己的口腔后,产生了一种无比强烈的化合反应。 明明是液体的存在,可是和唾液接触后,那些融在其中的固态颗粒又开始逐步的重组,形成一股带着海腥气的恶臭浆体。 夏尔德恶心欲吐,情不自禁的张大嘴想把里头的东西吐出来,然而这些粘稠状的东西,却突然渗入了他的舌苔内,麻痹,刺痛,还有某种肿胀感,瞬间占据整条舌头,顺着喉管直通心脏。 他连忙撕开自己的衣服,发现胸前出现一条正在蠕动的黑色光纹,它以夏尔德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流窜着,跟着血液钻到右手的手背位置,再周而复始一圈,最终停在额头的中心,凝聚成米粒般大小的一点。 “怎么肥事?”夏尔德的舌头因麻痹而口齿不清,试探性的想去伸手触摸这点黑色的印记。 “魔法是什么?” 但这时,却有一个嘶哑如乌鸦般的声音陡然在夏尔德脑海里响起,而视野里的景象,也跟着全部变幻扭曲了起来。 古朴失修的家具,整齐排列的书架,老旧的白炽灯泡,还有趴在自己脑袋上的黑猫莎拉,全都消失了。 空白,空白的世界,呈现在了夏尔德的眼前。 声音也在继续回响,兀自诉说: “魔法是风化的血肉,是逆转的时针,是颠覆的空间,是自然的愤怒,灵魂的共鸣,同样也是星辰的祈祷。” “那么...魔法的本质又是什么呢?” 一道人影出现在空白一片的视野里。 他披着一件长长拖曳在地上的黑风衣,形体,面容,全部被遮盖,仅仅露出一双缀满星辰的双眼,有火焰从风衣的下摆处燃烧,没有风的吹拂,却兀自起舞。 火焰也是黑色的,不详,诡异,却又让人觉得美丽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夏尔德盯着这个人影,目不转睛,嘴唇轻颤,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滋生蔓延,难以动弹。 魔法的本质...? 他努力的思索着脑海里有限的知识,从各种文献和典籍上寻找有用的讯息。 地火水风光暗冰雷,那是自然元素的派系。 沟通星辰,占卜预示,那是天象神秘学。 亡灵苏生,签订契约,又是灵魂召唤的分类。 不同的魔法,有不同的表现形式,而每一派系里的魔法,又能细分得像是植物根须一般复杂。 本质...什么本质? 你让我这个活在第三纪元文明里的人,去回答第二纪元文明最大的历史难题? 玩我吗! “是神秘。” 声音响起,来自前方,并不属于夏尔德。 四周围突然有朦胧的白雾升腾出现,夏尔德惊骇得瞪大了眼睛,发现在自己的前方,看不到尽头的地平线上,还有许许多多数以千计的人影跪拜着。 和现在的他一模一样,双膝跪地,诚惶诚恐。 神秘。正是夏尔德刚才想到的,准备脱口而出的答案。 说话的那人,虔诚低头,看不清样子,只有背影。 但是... 批戴着黑色风衣,拥抱着黑色火焰的人影却迈出步伐,将其遗忘在了身后。 “我比魔法更神秘,我可以代表魔法,但魔法没有资格代表我。” 风衣的下摆,分出一点黑色的火苗,吞噬了答错的人影,将其燃烧成为一朵黑暗的莲花。 “是虚无。” “洪荒才是虚无。” “是神力。” “神明,只是概念。” “是伟业!” “以凡人之躯做超凡之事,才是伟业。” 一个个错误的回答在那成百上千的人海中响起,每答错一个,就有一朵黑色的火焰莲花绽放。 夏尔德的脑子一片混乱,各种各样错误的答案,还有那一朵朵优雅无声毁灭一切的黑色火莲,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想要昏厥。 不过这个诡异的空间,明显不属于现实的世界,夏尔德的存在,也很可能是接近灵体和魂魄的形式。 魂魄怎么昏迷? 他怕自己这一昏迷,就直接升天。 但...魔法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啊啊啊! 风化的血肉,逆转的时针,颠覆的空间...这些事情真的是魔法可以做到的吗,要不要这么牛逼? “是沟通。” 这时,一个清爽干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夏尔德抬起头,远远看到,在自己前方的不远处,一个消瘦的身影渐渐站了起来。 披着黑色风衣的‘质问者’和‘裁定者’停下了脚步,以沙哑难听的声音道:“那么,你就拥有了沟通。” 他垂落双手,像是翻开了一本书,书上只有区区几页纸,其中一张开始燃烧,飞出几个黑色的字符,落在消瘦的人影上。 青色的飓风,蓝色的洪流,赤红的岩浆,琥珀的地刺,以及各种自然元素壮丽景象,全都在那人的身侧萦绕幻化,集于一身。 沿途盛开的黑莲花,在这里出现了中断。 那人得到了‘沟通’,重新跪下,然后渐渐消失在空间内。 第十五章 入魔 下 “魔法的本质,是什么?” “是理解。” “是交流。” “是谈判。” “是聊天!” 大概是看到‘沟通’这个回答可行,后续的回答者很是聪明机智的说出了类似的答案。 遗憾的是,披着黑色风衣的裁定者,干脆连话都懒得说了,轻飘飘的掠过身边,把他们的生命夺走,燃烧成莲。 “魔法的本质,是什么?” 终于,他来到了夏尔德眼前。 一股强烈的震慑,从上方高处落下,压得夏尔德肩头咔咔作响。 这位裁定者和质问者,他的形体和姿容,都和魔法一样神秘,深不可测。 仅凭这股威压,夏尔德就难以抬头透过风衣兜帽的下方目睹其容貌,而摆在视野中那一截风衣边角,升腾的黑色火焰,又是如此的庞大无边。 他的身高,超越了任何物种,是十米,二十米,还是一百米? 夏尔德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因为他此时的思维仿佛也被限制住了,只有回答的权利,再无其他选择。 魔法的本质...魔法的本质... 夏尔德用力吞了口唾沫,嘴唇嗡动,喉间翻滚,声音已经细不可闻:“魔法的本质是...” “喵喵喵!” 突然间,一个诡异无比的声音响了起来。 夏尔德就跟见了鬼一样侧过头,竟然发现自己养的小母猫莎拉也在这个空间里,就在自己的身边! 什么情况?你他喵的也不小心喝了那该死的药水吗! “喵喵喵喵!”莎拉继续叫唤,摇晃着自己的尾巴,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这个回答...唔...好像...唔...”裁定者的声音变得古怪起来。 “等一下等一下!猫是猫,我是我!不一样的!魔法本质怎么可能是喵喵喵呢?误会,都是误会!听我说,魔法的本质是...” 夏尔德要是能动弹,估计会从地上直接跳起来三叩九拜,不带这么玩的,我是主人,它是宠物。宠物的叫唤,怎么能当成我的回答? 但是! 让夏尔德更加难以接受的地方在于! 披着黑袍的裁定者...他...他... 他竟然默默的翻开了手里的书,不但听懂了莎拉的喵叫,而且还一本正经的回复道:“既然你回答了喵喵喵,那么你就拥有了喵喵喵。” 现在的夏尔德才是一脸的喵喵喵! 他眼睁睁的看着裁定者书上的那页纸开始燃烧,从中飞出来几个黑色字符。 然而和之前那位仁兄不同的是,这一次飞出来的字符,全他喵的是喵喵喵,而且在往莎拉身上飞去的时候,还被这个孽畜给当成逗猫棒般的玩具给一巴掌拍开了,飞向了它的主人——夏尔德! 喵喵喵? 一瞬间,夏尔德的脑子里全他妈的都是猫叫! “吵死了...吵死了...莎拉!你刚才到底用猫叫说了什么啊!” “喵嗷。”莎拉懒洋洋的跳到他肩头,然后回过了头。 后方,似乎响起了裁定者略带惊讶的询问: “怎么又是你...” 夏尔德只听到这里,然后就噗通一声重新跪在了地上,得偿所愿的被满脑子的猫叫折磨得昏迷过去,离开了这个恐怖的空白世界。 ......... ......... 喵嗷...喵嗷...喵嗷! 耳边,温柔的喵叫在到了第三声的时候,突然就变得激亢起来。 夏尔德瞬间从昏迷状态惊醒,手背上多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眼前则是毛发倒逆显得十分焦躁不安的小母猫莎拉。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做了一个梦匪夷所思,难以置信的荒唐梦。 至于得到了什么,收获了什么,更是无从谈起,整个人除了过度精神衰弱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变化。 “莎拉,我是不是在做梦?还有,你抓我做什么?” 咕噜咕噜...咕噜噜... 小母猫饿得直叫唤的肚子,给了夏尔德答案。 他有些伤心和气馁,抱起莎拉,大口叹气:“我说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原来是饿了啊。唔...蓓尔在家里干嘛,我不是让她照顾你的吗?” 小母猫莎拉听到‘蓓尔’这个名字,表情似乎变得愤怒起来,扬起尾巴就往夏尔德脸上抽了一下。 迁怒!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迁怒! 不行,我得把这个哑巴亏讨回来! 夏尔德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在锁门离开前多看了损坏的地下室一眼,脚步骤然一停,最终还是靠了过去,附耳倾听。 “你...看到了对吧?而且还活着出来了...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快!救我出去!” 刺耳嘈杂的声音依然在下方响起,而且从这番话里听来,被囚禁在地下室里的人清楚知道那个药剂配方是干嘛用的。 也就是说...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夏尔德顿感头皮发麻。 一个披着黑袍质问魔法的本质是什么,动不动就把人烧成黑莲花的高大巨人。 成千上万个和自己一样服用魔药,踏足那片空白世界的魔法狂人。 这...到底是怎样荒诞的诡异景象? 更重要的是...夏尔德觉得自己被人阴了!差一点点就死在了那里! 要不是自己有只猫,还会喵喵叫,要是那个提问者脑子有泡,就真的死了! “我操!” 夏尔德又一次爆了粗口,冲到院子里就拿了块板砖,这才耐着性子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我凭什么救你?我现在都恨不得弄死你!” “嘿嘿嘿...年轻人...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接触魔法,理解魔法,然后拥有魔法...你能活着出来,就代表你已经获得一种本质。话句话说...你已正式踏入了魔法的神秘领域内...入魔...入魔了!嘎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下方不停响起,比喵喵喵还要来的尖锐让人抓狂。 夏尔德耐着性子,想通了一件事,不急不躁的追问:“照你这么说,你也拥有一样魔法的本质?” 沉默。 长久的沉默。 不但笑声戛然而止,连话音也不再传递出现。 夏尔德似乎听到了某种铁链拽动的声音,紧跟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 里头的人,似乎是一头撞在了铁板上,嘶哑狰狞的喊出了两个让夏尔德全面崩溃的字眼! 沟通。 他就是沟通! 被披着黑色风衣,赐予了沟通本质,拥有各种元素魔法的第一个正确回答者! 第十六章 阿方索(求收藏) 沟通? 得到了黑衣裁定者应予,有着自信气场,声音爽朗的人影,竟然就是他!? 不但被关在这个地下室里...而且还变得这么疯狂和扭曲。 夏尔德的思绪顿时一片混沌。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想知道原因...那就下来见我!我会告诉你一切,不然的话...你也会变成和我一样!哈哈哈!魔法...魔法...魔法的本质...本质就是放屁!” 夏尔德感受着底下这人的癫狂,又听到他说出的这番话,心里确实没什么底。 “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可以不信。呋呋呋...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故意让你喝下那副魔药的。不这样,你怎会入魔?你不踏入魔法的禁域,又怎么能心甘情愿的下来将我救出去?哈哈哈...” 听到这话,夏尔德不停的倒抽凉气。 下面的这个家伙的确阴险到了一定程度。 先是想方设法骗自己喝下邪恶的魔药,拉入那片九死一生的神秘领域。 倘若自己回答错误直接死去的话,自然没有机会泄露有关他的任何信息。 可如果回答正确活着出来了,就一定会好奇其中的细节,尤其是关于他为什么会被关起来,魔法的本质对人又有什么副作用和代价这一点。 沟通?哼。蛊惑还差不多。 夏尔德冷笑一声,捏紧手里的板砖,顾不上嗷嗷叫唤的莎拉,用汉斯老人留下的钥匙,顺利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将金属拉环用力向上拉起,推到一边。 可是人呢? 哪有人? “你在哪儿,出来!”夏尔德捏着手里的板砖,冷声道。 “看下面...年轻人...看到没有...” 夏尔德听到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这一看,他脆弱的神经再也扛不住了,手一抖,板砖直接掉了下去,砸在了一条从陶瓷罐头里钻出来的触须上!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 下方的密室,由全金属打造建成,长一米,宽五十公分,说是地下室,倒更像是一口为孩童准备的棺材,四周围连半点缝隙都没有,唯一的出口就是现在被夏尔德拉开的牢门,而且里头还有许多细密的铁链,全部拴在了陶瓷罐上,连带着那些从里头蠕动着出来的触须,也同样被铁钩死死勾住。 并且,铁链上还挂着许许多多的神物,正在散发纯净圣洁的光辉,压制着里头的触须生物,不让它现身。 “请不要害怕...我...就是你在魔法禁域里见到的人类。那个被...魔道之王...赐予了沟通本质的魔法师...阿方索...” 阿方索? 阿方索! 我有没有听错!? 夏尔德战栗着向后退步,脊背靠在了书架上,轻车熟路般的一伸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红皮包边的古代文献,精准无比的翻到其中一页,将里面记录的文字,轻声念叨了出来。 “传奇的白衣魔法师,圣域之主,罗兰王朝的缔造者,永恒阿瓦隆界王...” 光是念叨这些繁杂却不重复的誉名和前缀,夏尔德就花了整整五分钟的时间,翻了两次书页,直到最后,方才重重念出了一个完整的名字。 阿方索·达贡·罗兰。 阿方索是他的名字,罗兰是他的姓氏,而达贡二字,在第二纪元的剑与魔法文明中,是只有达到半神领域之人,才有享有的最高荣誉名讳! 这样的一个人物,比见了鬼还来得不可思议的人物,传奇的白衣魔法师,现存南方大陆罗兰王朝的老祖宗...竟然还活着?而且是只被锁起来的大章鱼?! 等等... 那我之前看到的景象...都是过去前往黑衣魔法之王领域的魔法师? 可是,夏尔德却记得,在他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黑衣魔法之王的脚步并未停留,继续迈向了他无法看清的后方,并且说出了一句‘怎么又是你...’ 所以,那是未来? 谁在未来? 是这个章鱼状态下的阿方索么,他会再一次前往魔法禁域,寻求其他的魔法本质? 夏尔德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惊愕和躁动,深吸数口气,重新振作着走向下方的金属囚牢,蹲下身紧盯陶瓷罐头里的触须,道:“你真的是阿方索?” “哼...一个粗鄙廉价的凡人代号,有何价值用来欺骗?” 陶瓷罐头里的触须继续蠕动,钻了出来,但它似乎不敢离得太远,惧怕那些铁钩上挂着神物气息,萎靡不振的说道:“你...应该在魔道禁域里看到过我了...我知道‘沟通’也是魔法的本质之一,这还不够么。” “够了...足够了。” 夏尔德嘴角很是苦涩,脑海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他想来想去,还是提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阿方索...唔...魔法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钻出来的章鱼触须从一根,变成了两根,声音也憋闷的从中传递而出:“年轻人,你得先帮我把这些该死的封印解开,让我从这里出去才行,否则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嘿嘿...毕竟,这可是我唯一可以制约你这种自由自在呼吸空气之人的底牌了。” 夏尔德用手扶着额头,沉思片刻,也没有立刻就冲动的下去扯掉铁钩,转而换了个问题道:“那你告诉我之前的魔药和那位披着黑衣的魔法之王的底细,这总可以吧?”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了。” 章鱼须盘曲扭动,在狭小的金属牢笼内,不断的发出咔咔咔的扩张声。 阿方索的声音渐渐变得空洞和虚幻,带上了一种神秘的磁性,凭空在夏尔德的脑海里响起。 “魔法...的本质是什么?” “是...” 夏尔德刚要下意识的回答,连忙住口,瞳孔里的暗金光焰跳动了一瞬,眯起眼睛寒声道“你又想对我发动暗示?” “哦?被你识破了么。果然是得到了另一种魔法本质的幸运儿,之前还能骗你乖乖服下魔药的小把戏,转眼就没用了。很好...很好...这下我就放心了!” 阿方索继续狂笑,可夏尔德却在他几次三番的算计下没了耐心。 “阿方索是么,你啊,就继续待在里面吧,什么时候能把舌头捋直了再和我说话。” “等...等等!” “我等你妈个头!”砰的一声,夏尔德重重合上了金属门,将其锁上。 “走,莎拉,回家吃饭。” 第十七章 证明一下 “年轻人,你太着急了吧?”就在夏尔德锁上金属门准备走的时候,沧桑而压抑的怪笑声,继续传递了出来。 夏尔德捞起小母猫,紧盯着这扇铁门,说:“不是我着急,而是我这个人胆子小。你这么喜欢试探别人,那就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慢慢玩。” “等一下!”阿方索渐渐急促起来,显得很是不安,他沉默了一下,转而道:“你就不怕最后变得和我一样?” “怕,当然怕。” 夏尔德挑了挑眉,眼角转动,话语却是一转,说:“可我仔细想了想,如果你真的是第二纪元的阿方索,活到现在的话,没有8000岁也得有3000岁了吧?如果这个就是副作用的话...我求之不得。” “臭小鬼...你...”夏尔德话才说完,阿方索的声音就变得十分焦躁。 “反正你也不肯说,那就先这样吧,你呢,一个人在下面呆着。我呢,刚好觉得那些挂在铁钩上的神物挂饰有些眼熟,要是没猜错,应该是烈阳之神神殿的东西,干脆现在去叫几个人来看看,你说好不好啊?阿方索...大魔法师。” 夏尔德刻意加重了‘大魔法师’这四个字。 果不其然,被囚禁在牢笼里的阿方索瞬间就激动了起来:“小鬼!你千万不要这么做!要是被那些神棍知道我还活着的话,他们一定会把我献祭掉的!” 夏尔德嘴角一阵抖动,偷笑着重新打开了牢门。 阴暗潮湿的金属棺材内,阿方索的身体紧紧盘缩在陶瓷罐内,伸出两条蠕动的触须,上面布着的似乎不是肉瘤吸盘,而是一个个黑色的窟窿,从里头透出呜呜呜的声音,听着就叫人头皮发麻。 “你怎么才肯让我从这里出去?” “很简单,证明你就是阿方索。” “我本来就是!为什么要证明!” “因为我需要你证明。” 舒展了一下手臂,夏尔德抱着小黑猫坐在地上,双腿则是探进了金属牢笼里不断的晃悠,轻轻的吐了口浊气说:“既然你是魔法师,那么肯定懂很多这方面的知识对不对?比如炼金啊,召唤啊,什么毁天灭地的咒文之类的,随便说说看,我听着帮你分析分析。” “嘿,说了半天,你这小鬼其实就是想要好处对不对?” 阿方索冷笑了一声,扬起一根触须。 夏尔德的目光跟着移动,发现在这根章鱼触须上,并不是全是空洞,也有吸盘肉瘤,而现在就有一颗肉瘤滚动着掉落了下来,咕噜噜的掉在地上。 “魔法的世界...没有分享,只有夺取和赐予。这就是我的一部分知识,自然魔法的知识。”阿方索的声音变得十分疲惫,也带着某种不甘心,“把它吃下去,你就可以得到这一部分知识。” 夏尔德翻了翻白眼,一个劲的冷笑,他打从心眼里不信这条臭章鱼,于是说:“我怎么知道这不是毒药?” “毒药?!我是阿方索!得到了黑衣魔法之王认可,被赐予了沟通本质的传奇魔法师!毒药是炼金一系的产物,我怎么可能去制作这种东西!” 愤怒的咆哮声响起,那陶瓷罐头的盖子忽然一阵松动,钻出来一颗丑陋无比的章鱼头,而更骇人的是,这虽然是一头章鱼不假,但脸上却依稀有着属于人类的五官轮廓,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长者。 “你也得到了魔法的一种本质,你也想变强对吗?但魔法需要探索和冥想,没有咒文,没有魔力,你就永远无法强大!” 听到这话,夏尔德的心脏忍不住跳动了起来。 他说的很对,自己的确渴望变强,从那些势利眼的亲戚手里把该属于蓓尔和这个家的东西夺回来,也想让学院里总是和自己过不去的西卡和讨人厌的加雷斯导师,乖乖闭嘴。 想要完成这些事情,都需要力量。 而这世界,获取力量唯一的途径,只剩下对神明的信仰。 虽然在无意间拥有了‘辨识之眼’,虽然一个劲的安慰自己要做‘压级大佬’,但夏尔德也知道这个过程到底有多漫长,多不容易。 夏尔德需要别的东西来保护自己,而魔法,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我也拥有魔法的另一种本质,还需要你的知识吗?”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夏尔德故意淡淡的回答。 眼前的阿方索,第二纪元的传奇法师。整个时代的文明都毁了,他却还活着。和这种老狐狸打交代,夏尔德实在不敢轻易相信。 “白痴!愚昧!蠢材!你知道个屁!” “魔法的本质,是一把被黑衣魔法之王赏赐的钥匙。你拥有了这把钥匙,就可以打开一扇崭新的魔法宝库之门!可是小鬼,你告诉我,如果宝库里的宝箱也上了锁呢?你该怎么办!” 阿方索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起来,挥舞着多达八根的触须,将周围禁锢着自身的铁锁都拉扯得发出脆响,而那张章鱼脸上的表情,更是狰狞得恐怖无比。 “老子可以把它们撬开。”被阿方索这么无缘无故的骂了一顿,夏尔德清秀的小脸蛋立刻沉了下去,咬牙切齿的说。 “行啊,撬啊。你连贼都没当过,还想着开锁?哈哈哈,笑死本传奇魔法师,本罗兰帝国缔造者,本阿瓦隆界王,本...” 阿方索一口气把几十个复杂的名讳说了个遍,流利自然,耗时五分钟。 夏尔德不停的抖动眼角,肩头耷拉了下来。 这老东西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他的确得到了一种魔法本质。可这本质...不是人话,是猫语。天晓得这个‘喵喵喵’是哪个‘喵喵喵’。 是吃饭,睡觉,还是喝水撒尿? 照这么看来的话,握着这把钥匙的夏尔德,在开启宝库大门前还得先找到宝库在哪,更别提在漫长的摸索和实践中获取魔法的知识和传承了。 时间...距离主日学院的毕业大考还剩下一年的时间,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要从二星潜力嗑药嗑到九星潜力,然后再提升等级,取得名次,保送帝都大学,真的就和做梦一样不切实际。 重重的叹了口气,夏尔德瞥了眼下方那颗兀自滚动的肉瘤,心头一动,最终选择冒险跳了下去,把它捡到了手里。 第十八章 消毒 这颗从阿方索章鱼触须上滚下来的肉瘤吸盘,落地的瞬间就成了黑色的晶体。 夏尔德稍稍发力去掐动,发现质地异常的坚硬,类似金属疙瘩一样。 他多少还是觉得不放心,心念一转,试探性的用辨识之眼看了过去。 浅灰色瞳孔里的暗金光焰在这时又跳动了一下,并未传来超越权限而无法辨识的刺痛,顺顺利利的给了夏尔德他想知道的信息。 名称:阿方索的传承之珠 价值:无法预估 作用:蕴藏着有关于一级土系自然魔法‘地刺’所有的知识和咒文序列 备注:不干不净,吃了得病,建议用生理盐水浸泡半小时后吞服最佳。 ........ 夏尔德看到这条备注,手上的动作跟着一停。 他已经大致上习惯了这双辨识之眼,知道所有的干货内容,基本都会集中在‘备注’一栏上。 不干不净,吃了得病,还得用生理盐水浸泡消毒? 夏尔德上了点心,警惕的抬眼看了看阿方索,发现他也睁大了一双丑陋的章鱼眼,正等着自己吃下去。 于是干脆暂时把这颗肉瘤收起来,悄悄撇了撇嘴,道:“那就先这样吧,我回家考虑一下再吃,要是真的有用,我会放你出去的。” “你不信我?”阿方索舞动着触须,情绪激动。 夏尔德耸耸肩,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淡淡的说:“谈不上信任不信任,小心第一。对了,在我离开前还有一个问题。” “说吧。”无奈收回八根触手,阿方索跟着钻回了陶瓷罐头里,声音变得低落了许多。 “汉斯先生...哦,我是说,这家书店的主人,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听到这个回答的夏尔一愣,旋即不解皱眉:“这把钥匙是他交给我的,你说没有关系?” 阿方索的脑袋悄悄顶开盖子,眯起一双水泡状的眼睛,像是非常满意夏尔德现在纠结困惑的表情,立刻改口道:“看看周围吧,小鬼。这些该死的铁索上都挂着什么,都是加持了神力的宝物,你觉得我和他该是什么关系?” 夏尔德沉默了,不再说话,轻轻一跃离开狭小的空间,在阿方索那双混杂着各种神情的双眼注视下,慢慢关上牢门。 “明天再见了,传奇的大魔法师。” 而阿方索只是呋呋呋的笑,并不着急,也不回答。 ........ ........ 回到家,关上门,客厅里点着一盏照明灯,桌上趴着一个正在轻轻打呼的双马尾少女。 听到换鞋的动静,少女迷迷瞪瞪的抬起头,揉着眼睛说:“你回来啦,夏尔德。” “喊哥哥!” 夏尔德无奈又无威严的瞪着义妹蓓尔,换来的只有对方满不在乎的嬉皮笑脸。 “夏尔德,你赶紧做饭呀,我快饿死了。”蓓尔懒洋洋的向后一躺,靠着椅背,轻轻拍打自己咕咕叫唤的小肚子。 “等着!” 夏尔德没好气的说,钻进厨房的时候却在忧虑,要是自己今年顺利通过考核去首都大学进修的话,这个死丫头没人照顾,会不会自己把自己活生生给饿死... “哦吼。莎拉,我说你去哪了呢,原来在这里啊。啧啧啧,小东西你最近能耐了对不对,还知道找夏尔德告状了?” 客厅里,蓓尔趴在桌子上和小黑猫对峙,一个咬牙切齿,一个弓腰立毛,像是随时都会打架。 笃笃笃。 忙活完的夏尔德刚好看到这一幕,端着盘子都过来,顺手给妹妹和猫一人一个小耳刮子,说:“你有没有出息?跟我的猫吵架?” “没出息也是跟你学的。”蓓尔吐了吐舌头,从桌子下伸腿踢了他一脚。 夏尔德揉揉腿,坐下的时候嘴角挂着笑。 他看着吵吵嚷嚷的妹妹和猫,听着这两个小家伙一天天的闹腾,心里的疲惫和阴郁,仿佛也跟着散去了。 生活,活着最重要,然后就是要开心。 有钱没钱,那都是后面的事儿。 这三年里,夏尔德其实过得不算开心,肩上的担子很重,需要记挂的事情也很多。但不管怎样,他还是把蓓尔从十一岁带大到了十四岁,没出什么大的意外。 再坚持几年吧,等到她长成大姑娘,有喜欢的人了,自己也就算是对得起丹顿夫妇的养育之恩,可以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那么,继续加油吧。” 默默的对自己说了一句后,夏尔德伸出手,将正在打架的妹妹和猫的脑袋捏在手心里,噗通摁在餐桌上低吼: “赶紧吃饭!吃完滚去睡觉!吵死了!” ......... ......... 夜深了,夏尔德像是家长一样,用严厉的目光督促着义妹和猫,灰溜溜的钻进屋子里睡觉。 自己则是在收拾完餐桌上狼藉后,随手拿起一个水杯,往里头倒进了开水和食盐,将其搅浑后尝了尝。 “唔...浓度差不多应该够了。” 做完这些,夏尔德才慢慢的从裤袋里取出一颗黑色结晶,犹豫了几秒,将其放进了盐水中进行消毒。 他默默观察着杯中溶液的变化,眉头锁得很深。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水杯里的盐水突然就沸腾了起来! 一圈一圈的波纹,从透明水杯的底部开始冒泡,咕咕咕的水声,就仿佛是沸水煮开了一样,不停的从杯沿冒出,洒落在桌面上。 夏尔德神情也跟着猛地一变,赫然发现这些水在暴露于空气常温中后瞬间变成了粘稠的黑色,而杯子的底部,那颗黑色的晶体,则是一点一点变成了象征大地元素的琥珀色。 “那个老东西...草!” 夏尔德隔了几秒钟,最终忍不住一拳砸在桌上上,眼睛的血丝都一下子鼓了起来。 只因他看到,浸泡在盐水中的晶体颗粒内部,竟然缓缓钻出了一条寄生虫般的生物,在煮开的盐水消毒下,不停的痛苦扭曲着,渗出黑色的血液。 “我说呢,这么大方就给我魔法知识传承,还迫不及待的骗我吃下去,差一点又上他当了!” 夏尔德不停的冷哼,拿起杯子,被里头的脏水全倒出来,重新灌上新的生理盐水消毒,再次将其丢了进去。 第十九章 莎拉到底说了什么? 夏尔德忙活了整整一个小时,不停的把消毒盐水倒进去又倒出来,直到杯中的水干净透彻得再无半点杂质,方才用叉子跳出了里头那条寄生虫,用辨识之眼看了过去。 然而,辨识之眼的反应,却让夏尔德愕然震惊。 它没有传递出任何的讯息,瞳孔深处跳动的暗金光焰则燃烧了起来! 那种刺痛,流泪,视野模糊的感觉重新出现,夏尔德的眼角裂开流淌出血水,暗金色火焰诡异的从瞳孔里窜出,交错缠绕着裹向了这条寄生虫,瞬间将其吞噬,燃烧,然后吸收。 夏尔德的视野很模糊,看不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朦朦胧胧间,他好像听到某种尖锐的惨叫一闪而逝,而那暗金色的光焰也跟着迅速回归,抖动的火苗藏在眼睛深处,似乎是明亮了不少。 他擦了把自己的眼角,看到熟悉的血水,在低头看着手掌心,寄生虫的躯体被毁灭成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用眼过度了吗?” 夏尔德抬头望向客厅里的挂钟,发现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凌晨十二点,赶紧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擦眼角的血污,最后看了一眼从杯子里捞出来的结晶颗粒。 信息,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名称:阿方索的传承之珠 价值:无法预估 作用:蕴藏着有关于一级土系自然魔法‘地刺’所有的知识和咒文排列 备注:能够腐蚀心智控制生物大脑的深渊蠕动已被净化消灭,请放心吞服。 “深渊蠕虫...啧,搞不清楚的东西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夏尔德苦笑了一下,皱着眉把手里这枚琥铂色的晶体放进嘴巴里,用牙齿咬了一下,咔嚓一声轻响后,整颗吞下。 而接下来的感受,就更奇怪了。 他的身体,内脏,血管里的血液,似乎都变成了一种土黄色的烟气,往他的脑子里钻了进去,又从鼻子,耳朵,还有眼睛里冒了出来。 吓了一跳的夏尔德急忙伸手去挥散这股子黄烟,但无论他怎么挥动手臂,黄色的烟雾照样还是那么不多不少的一股,绕在夏尔德身边,以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靠拢汇聚,并且渐渐浮现出几个很特别的图案。 夏尔德的精神状态变得不太稳定,看着这几个图案的时候,头疼得仿佛要裂开一样。 这些图案不像是文字,全都是不规则的印记,从头至尾一共有七个字符,每个字符的排列方式都不尽相同,记忆起来十分复杂。 夏尔德感觉到这七个字符,或许就是掌握‘地刺’魔法的关键,也就试图去记忆和刻录。 得益于被动能力超凡记忆LV1,他的记忆能力比一般人强出不少,但饶是如此,都照样感觉到无尽的疲惫,鼻尖微微一凉,流下了两道带着腥气的鼻血。 “元素的组合...粒子的排列...七个字符之间的共鸣,然后将能量聚集起来,改变物质的表现形式,从而具备破坏力和杀伤力...” 这些感悟从夏尔德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他慢慢伸出手,开始用手指勾勒这七个字符的图案,就像是在书写七个复杂连贯的文字。 可随着文字的书写,他却感觉到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如果自然魔法的原理是改变周围环境中的粒子排列,创造出新的组合顺序,那么属性从哪里来,能量又从哪里来? 时代在变,世界在变,可这个名为泰瑞尔的位面大陆,从未改变。 依旧是这片天空,这片大地,这片深海。 夏尔德很确定,第二纪元的魔法文明之所以失传,问题就出在了能量转换上面。 自然界中所有的物质都具有能量,而能量又拥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只要掌握了某种特定的方法,能量就可以进行相互间的转化。 但这个方法具体是什么呢? 夏尔德停下了手指的书写,看着被自己勾勒出来的七个字符,陷入茫然不解的状态。 他呼吸着周围土黄色的烟雾,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带来了巨大负荷,鼻子和眼角,不断绷开新的伤口,流出血痕。 “自然魔法...自然魔法...等等!” 夏尔德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在魔法禁域中看到过的景象,当时的阿方索,身边环绕出现的,是各种自然元素暴动的景象。 他得到的本质是沟通,和元素沟通,和自然沟通! 夏尔德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有了大概的推测,他集中注意力,将大脑里的精神和感知集中在一个点上,牢牢控制住周围涣散的土黄色烟气。 这一次,他不再盲目的书写,而是将这些烟气调动着,灌注进入七个复杂的的字符里。 而接下来,这七个字符就开始亮起了琥珀色的光芒,并且和夏尔德本身的精神意志达成了某种玄妙的共鸣状态。 夏尔德立刻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艰难而迟缓的对准了屋子外的小院,松开手指。 小院里的土壤突然就裂开了一条缝,七个字符紧跟着暗淡,跟着土黄色的烟气瞬间飘向那里,最后竟是窜出了一根三十公分高的土岩利刺,砰的一声,撞在了小院的围墙上,留下一个凹陷的坑洞。 “还不太熟练...威力大概只有四分之一的样子。” 夏尔德脱离了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擦了擦鼻血,强撑着摇晃的身体走向院子。 这个魔法,是一级的土系魔法地刺。 他蹲下身子查看造成的地形破坏,深深感受到了第二纪元魔法文明的强大,单凭自己这个初学者使出的半吊子魔法,就可以将地面撕裂,凭空捏造出一根30厘米的坚硬地刺。 要是换成阿方索那个传奇法师来的话,恐怕不止小院的围墙,整栋房子都会遭殃。 “所以当时的阿方索就是掌握了沟通,学会了自然元素魔法,从而一手缔造了第二纪元的魔法文明?” 夏尔德抚摸着这根突起的地刺,感受它的坚固质感,也想到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渐渐垮了下来,最终变成无助的苦笑。 阿方索得到了沟通,开辟出自然魔法的派系。 而夏尔德则是得到了‘喵喵喵’三个字,至今都没搞明白自己养的猫,莎拉,当时到底和黑衣魔法之王说了个什么玩意? 第二十章 春天 “魔法的本质是什么?” “喵。” “你当时说了什么?” “喵嗷。” “别喵了...我问你话呢!” “喵喵喵!” 大清早的,夏尔德就抓着手里的小母猫开始拼命摇晃,质问着它。 莎拉一脸懵圈,根本听不懂夏尔德在说些什么,因为惊恐,它的两个眼珠子都收缩成了一条线,哧溜一声逃了出去,跳到橱窗柜子上躲了起来。 夏尔德连连摇头,自嘲似的苦笑。 他大概也是疯了,竟然指望跟一只小奶猫对话和沟通。 按理说,从黑衣魔法之王那里获得了另一种魔法本质的他,也可以跟阿方索一样,开启另一扇全新魔法宝库大门,创造全新的魔法派别和谱系。 可现在...他必须得先学会一门外语。 精通猫咪的语言,知道莎拉当时回答的‘喵喵喵’到底是哪个‘喵喵喵’。 光是想想,就一个头两个大。 准备好早饭,扯着嗓子喊义妹蓓尔起床,整理好衣服外套的夏尔德,这就准备出门前往主日学院。 临走前,他洗了把脸,习惯性的用辨识之眼观察自己,想知道自己现在的具体讯息。 姓名:夏尔德·丹顿 年龄:17(未成年) 境界:凡人 等级:LV0 被动能力:空间判断(LV1),精神集中(LV1)超凡记忆(LV2),神速反应(LV1) 主动技能:地刺魔法(LV1) 成长潜力:两星 等级没变,潜力没变,英俊爽气的脸蛋同样照旧,变化的地方在于多了一栏‘主动技能’,上面孤零零的写着一个LV1的地刺魔法。 而最让夏尔德感觉到震惊的是,‘超凡记忆’这个被动能力,从LV1升级成了LV2。 “是因为昨天记忆魔法咒文序列的关系吗?” 夏尔德不太肯定的自语,紧跟着就是一愣,发现自己的脑海里突然被开辟出了一片独特的精神空间,就像是当日黑衣魔法之王所属的空间一样! 好奇之下,夏尔德干脆停在了路边,将意识投入进去摸索。 然后,他看到这片精神空间和黑衣魔法之王的空间还有不少区别的。 首先是范围,只有一个房间那么点大,和魔道禁域无边无际的广阔空间根本无法相比。 其次是内部的景象,这里并非是完全的空白,还有一座奇妙的水池,池中自有一潭清泉,居中长出一簇嫩芽。 看不出是什么植物,只有分别向两个方向生长的分叉,各自有几片叶子。 夏尔德凑近了去看,脸色开始变得古怪。 左边的一侧,四片娇柔的叶子闪烁着光芒,分别代表了超凡记忆,神速反应,空间判断和精神集中几个能力。 而右边的一侧,那孤零零的唯一一片树叶,就是夏尔德刚刚才掌握的自然系魔法——地刺。 要是再仔细观察的话,还可以发现,池中的潭水都是暗淡的金色,粼粼间跳动着神秘的光焰,就像是他那双辨识之眼的色泽。 “这又是什么特殊的能力?” 夏尔德非常惊讶,却也觉得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他今后的成长和进步,都会被更加清楚直观的表现出来。 当然,这一切暂时只是猜测,还是得看后续情况才能肯定下来。 “魔法啊...这玩意在现在的众神信仰文明里,应该已经和异端差不多了吧?” 夏尔德缓缓退出精神空间,不再去想,只是试探性向路边的草地上轻轻勾勒出了一个字符。 一株正在盛开的山桃,下方的土壤悄悄拱起,钻出了一根贯穿树体的尖锐地刺。 .......... ......... 春天,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 温暖的阳光顺着香榭丽街道的尽头洒落,烘开了紧闭的花苞,照亮了草甸上残留的露珠,主日学院广场上那颗半死不活的老桃木,也跟着盛开了一簇簇的粉色花团。 夏尔德一路走,一路思考着关于魔法方面的知识。 单薄的嘴唇不停地嗡动着,念叨的全是那七个特殊的魔法字符,却不知道它们正确的发音。 魔法师不念咒,还能叫魔法师吗? 就好比不骑白马,骑着驴子的骑士,也能叫骑士吗? 想要生活丰富多彩,就得要一点点仪式感。 夏尔德在某些方面总是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固执和坚持,他一直觉得,魔法师就得念咒,就得有一本书或者法杖,要是用手指比划就完成了整个魔法...那是没有灵魂的! “七个字...七个字...该怎么念才好呢...” 一脸困扰的夏尔德缓步行走于学院主路上,微光照亮半侧面颊,浅灰色的发帘被和风吹过,睫毛上忽而粘了一片凋零落下的桃花。 “春天啊...” 轻轻的念叨一句,夏尔德抬起头,眯起眼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一步一个脚印踩在碎石小路上,细数地上的桃花瓣。 没过多久,广场前方忽然响起了少女的尖叫声。 夏尔德忍不住跟着转过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眼皮子抖了抖,扯出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 今天的南茜导师,一如既往的靓丽动人,齐肩的短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加上颇具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和高挑的身段,有着别样的异国风情。 她穿着合身的劲装长袍,凹凸有致的曲线被绷得紧紧的,此刻双臂环胸,皱起眉毛,太阳穴位置的经络稍稍鼓起,正在随着心跳的节奏起伏,五官写满了焦躁和不耐烦。 在南茜的身前不远处,一个打扮得干净整齐的英俊青年正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捧着大把的红玫瑰,单手将其举起,正是一班的导师加雷斯。 周围的学生不嫌事大的看热闹,间或夹杂几声起哄的话。 “加雷斯导师,你这是做什么?”她问,似乎发出磨牙般的响声,明显是在压抑怒气。 可加雷斯只当做不知道,厚着脸皮举高求爱的花束,摆出自认为没有瑕疵的优雅微笑,道:“南茜导师,请答应我的追求,好吗?” “不好,我反对这门亲事。” 夏尔德隔了老远偷偷摸摸的嘀咕,然后开始勾勒七个魔法字符,嘴角也泛起了阴险的弧度。 第二十一章 威胁 夏尔德用指尖勾勒着七个魔法字符,没勾勒一笔,就有琥珀色的烟气从夏尔德的毛孔中散出,迅速排列,形成土元素的能量粒子凝聚,最后在他的控制下融入地表,慢慢来到加雷斯导师半蹲的身子下方。 “地刺。” 夏尔德轻轻说了这么一句,完成最后一笔勾勒,指尖向上那么一抬,加雷斯身体下方的土壤忽然就多了一种震动,,猛地向上突起一根三十公分长的尖刺! “嗯?” 加雷斯导师神色一变,似乎是感知到了危险整个人向着边上翻滚,但地刺的速度非常之快,直接刺在了他双腿之间,发出一声闷响。 “唔...!” 加雷斯的动作猛然停顿,双手四肢不停抽搐,冷汗从额头和脖子上滑落,手里捧着的玫瑰花束哗啦啦落地,双腿更是别扭无比的并在了一起,显得无比的痛苦。 南茜导师看着他脸上骤然扭曲狰狞的表情,很不舒服的挑了挑眉,干脆连委婉的拒绝都懒得说,扭过头就走。 “南...南茜导师...请等一下!”加雷斯铁青着脸,环顾四周,像是在找暗算自己的人,可围观的人群跟他一样纳闷。 “什么人呐,大清早的把南茜导师堵在这里要表白,看人家不准备答应就把花给丢地上了?” “真没风度!” “就是说啊,是不是玩不起?” 听着这些学员的嘀咕和埋汰,加雷斯脸色铁青,本想着替自己解释几句,可屁股上那锥心的刺痛又让他连提气的力气都无法汇聚,嘴角嗡动了半天,最终吐出来的只有几口嘶嘶嘶的倒吸凉气声,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好像还流血了... 不远处的夏尔德幸灾乐祸般的压低手指,解除了地刺魔法。 那根三十公分高的尖锐突刺也跟着重新瓦解成泥。 而这时加雷斯正在左右四顾,寻找暗算自己的人是谁,刚好一抬头就看到夏尔德正在偷笑。 他认识夏尔德,像他这种三年都是LV0不思进取的学生,在这一届的毕业生里也算小有名气。 加雷斯打骨子里看不起夏尔德,不过到也没把他和刚才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因为夏尔德太弱了,而且只是凡人境,接触不到神力,也无法掌握能量,不可能是他。 但...你一个吊车尾废柴学生,竟然敢取笑我? 在南茜导师面前丢尽了面子的加雷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直接伸手指着夏尔德低喝,道:“你笑什么笑,给我过来!” 夏尔德眉头一皱,往前走了几步,憋着气道:“加雷斯导师,你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就不能教训你了?” 加雷斯缓解着腿间的刺痛,目光严厉的在夏尔德身上扫过,双手环胸,低垂着眼睛斜看着他,哼着冷气道:“你是南茜的学生,本来也不归我管,但有个事情我得事先警告你。” “退学吧。夏什么德,别给南茜的升学率抹黑。像你这种三年零级的学生,就别给你的导师丢脸了,趁早退学,免得我亲自动手让你滚蛋走人。”加雷斯淡淡的看了一眼夏尔德说。 在他倨傲自然的目光注视下,夏尔德的表情变得非常的阴沉。 类似的话,他自己之前也和南茜导师说过,但这种事情自己说和被别人说是两码事。 三年零级,就得退学?不退学,你还想亲自动手逼着我退学? 夏尔德也冷笑起来,沉默几秒后反驳道:“要是我没记错的,黄金议会十二城里,也有类型的高等学府。等级,并不是唯一的招收标准。” 加雷斯听到夏尔德的这番话,感到非常的不快,他之所以挑这个时候教训夏尔德,就是为了提醒他,却没想到这个LV0的蠢笨学生还又勇气狡辩,于是冷笑着嘲讽道: “有,当然有。比如帝都希伯莱的浮士德大学,从里头毕业的历史系,语言系,考古系学生,比普通战斗系的学生来得还要出众,前途坦荡。可是夏尔德,你配吗,你有那个能耐吗?” 加雷斯笑着,闪电般的出手搭在了夏尔德肩头,用力拍打了几下,压低声音警告道:“算是我劝你的。人,要有自知之明,别自作聪明。你最好乖乖的主动退学,别不识抬举,不然的话...你一定会后悔。” 夏尔德看着加雷斯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感受那种威胁般的力道和刺痛,淡淡追问道:“比如呢?加雷斯导师想让我怎么后悔?” 加雷斯扬了扬嘴角,道:“你家里有个十四岁的妹妹对吧?她明年应该也得上主日学院了。哥哥是个废柴,妹妹...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尔德瞬间眯起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 加雷斯,和主日学院的院长是父子关系。有了这层关系在,大部分导师他都认识,也都可以暗中打个招呼。 其中最简单方便的,就是在招收学员的时候动点手脚,将合格的人选变成不合格,从名单上剔除。 不得不说,这个威胁,很有威胁。 “听明白了吧,听明白的话就乖乖照做。另外...你给我离南茜远一点,懂吗?”加雷斯继续说,松开了按着夏尔德的手。 夏尔德默默握紧了拳头,死死的盯着他,缩在袖口里的指尖又是动了动,勾勒出七个魔法字符。 一根尖锐的地刺陡然从加雷斯的胯下窜出,这一次,夏尔德瞄准的是更为脆弱和致命的地方! 噗! 闷响中,加雷斯的脸色整个都变成了铁青,牙关颤抖,四肢抽搐,终于刺耳尖锐的哀嚎起来! “谁!谁在和我过不去!是谁暗算我!” 路过广场的学员和导师听到加雷斯的咆哮,纷纷转过头,看到他捂胯抽动的样子,不禁全都笑出了声来。 “加雷斯导师,您在这里继续玩,我就先上课去了。” 这时的夏尔德顺势往前迈出一步,学着加雷斯,把手放在他肩头拍了拍,无视了对方愤怒欲绝的脸色,与其擦肩而过。 “想让我滚蛋?你先保住自己的蛋再说吧。” 在穿过拐角的瞬间,夏尔德啐了一口又施展出地刺魔法,打在了加雷斯的裤裆上。 广场上的哀嚎,再次回荡着响起,经久不衰。 第二十二章 魔药(求收藏) 主日学院课程,上午主要以系统理论知识为主,包括但不限于语言,文字,历史和大陆地理。 夏尔德听得不算特别认真,而且显得心事重重。 加雷斯那个混蛋所说的话的确是个威胁,而想要解决这个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提升等级,堵住所有人的嘴。 可关键就在于夏尔德不想浪费自身的成长,这么快升级。 说来说去,问题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阿方索那个老东西既然是第二纪元的魔法师,应该也知道些药剂方面的事情,要不去问问他吧,或许会有点收获。” 心不在焉的夏尔德这么想着,等到上午的课程结束,第一个就离开了教室,甚至连换了副新眼镜的西卡的挑衅也懒得去理,丢下一个嘲弄的眼神就走开了。 气得西卡暴跳如雷,一个劲的叫嚣着让他站住。 “去你妈的,滚远点。”夏尔德当着其他同学的面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西卡脸色铁青,难挡其他人怪异的目光,当下就和几名走得比较近的死党交头接耳起来,似乎是在商量什么阴险的计划。 ........ ........ 夏尔德行色匆匆的来到旧书店,开门,关门,锁上窗户,挂上打烊的牌子,心里头的忐忑和不安在几个深呼吸后慢慢平静,走到了囚禁着阿方索的金属棺材上方,用脚尖踢了几下。 “喂,你死了没有?”他的语气很不客气,也不怎么担心里头那位传奇的白衣魔法师会怎么样。 经过昨天晚上彻夜的辗转反侧,夏尔德已经想通了不少的事情。 这个金属棺材就是用来封印阿方索的囚牢,里头那些铁钩和挂在上面的坠饰,也明显被加持了某种神力,对阿方索产生了天然的克制作用,他不仅逃不了,也无法使用魔法,只能日复一日的被困在里面。 而自己,就是他重获自由的关键人选。 “小子,你最好对我客气点。” 不久后,阿方索的声音从下方响起,可比起昨天,他的态度似乎变得强硬了很多,从陶瓷罐头里伸出一根触手,指着夏尔德道:“我能感觉到你身体里有我的魔法知识,看起来你已经把那颗奥术结晶吸收消化了对吗?” 夏尔德心里也在跟着冷笑,清楚知道阿方索的这股子得意从何而来。 不就是那条寄生虫吗? 他没有立刻揭穿,点了点头,顺着阿方索的话继续说道:“对,我已经学会了地刺魔法。” “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履行诺言,将我从这里解放出去呢?”阿方索慢慢吞吞的从陶瓷罐头里探出了身子,有着人类五官面部的章鱼脸浮现出笑容,水泡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夏尔德看。 夏尔德摇了摇头,说:“我表示拒绝。” “你无法拒绝!”阿方索不耐烦的说着,屈起一根触手,在空中用力的挥舞了一下,同时发出阴恻恻的笑声道:“你上当了!你的身体里已经有我种下的深渊蠕虫,归我了!” 夏尔德还是笑,丝毫不为所动。 不仅如此,他还往后退了几步,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把热腾腾的开水泼向了阿方索! “啊!” “没想到吧,我提前消毒了。你给我老实点,不然的话,下次泼过来的就是盐水。我倒要看看你身上到底还住着几条寄生虫!” “你...你竟然...”阿方索呆愣了半天,这才不可置信的嘶吼起来:“你居然敢骗我?不可能!这个时代的人不可能知道深渊蠕虫的事情,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猜啊,传奇的大魔法师,圣域之主...阿方索。”夏尔德说着,顺便还做出了一个解裤腰带的动作,眯着眼睛道:“我最近火气大,信不信现在就滋你一脸?” “住手!快住手!不要这么做!”阿方索尖锐的大叫着,缩进罐头里再也不敢露头。 “不要这么做?你昨天阴我的时候笑得多开心啊,是不是就等着我送上门了,嗯?现在怕了,当初干什么去了!” “等一下!少年!你冷静一点,我们做个交易!” “交易?” “对,交易!”阿方索悄悄的从罐子里探出头来,看着夏尔德一点点提上裤子,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什么交易?”夏尔德也跟着问。 “魔法。我可以继续给你其他魔法的知识传承,而你只需要让我从这里离开就行。” 夏尔德沉吟了片刻,低头不语,从内心角度来说,他对阿方索的信任值非常非常低,能够十足相信的估计也就几个标点符号。 老东西是第二纪元魔法文明中的传奇人物,到底掌握了多少手段很难想象,发现深渊蠕虫被自己识破后,万一又动起其他歪脑筋怎么办? 夏尔德这么想着,还是觉得不太靠谱,于是就故意说道:“我也掌握了一种魔法的本质,不稀罕你的。” “可我还知道很多失传了的炼金配方和其他派别的奥术知识!”阿方索眼看夏尔德又要脱裤子,瞬间紧张了起来! “真的?” 一听到炼金配方这四个字,夏尔德的眼睛里顿时冒出了光,这正是他现在迫切需要的东西。 “那我问问你,在你们那个时代,有没有改善人体潜力,提升天赋的药物?别给我珠子,我怕恶心,你说就行,我记得住。” “小兔崽子还挺机灵的,怕我继续动手脚不要魔法传承,反而用这种问题来试探我。”阿方索在陶瓷罐头里咬牙切齿的暗想,迫于无奈,最终点着头回答:“那是魔药。” “魔药?” “对。魔药。” “魔药...和一般的药物不同吗?”察觉到阿方索语气的变化,夏尔德跟着提出了质疑。 “当然不同!” “哪里不同?” 阿方索想了想,觉得以眼前这个人的智商应该理解不了太复杂的东西,于是就干脆利落的说:“类似于魔法和戏法的区别。戏法只是障眼法,虽然看似神奇,但其实只是利用了某种诀窍。而魔法呢,在我们那个时代,是只有少数人才可以掌握的伟力,是超脱了现实的东西。” “魔药,也是一样。”阿方索顿了顿,补充道:“它无所不能,只是需要代价。” 第二十三章 出城 代价。 这又是一个让人细思极恐的词汇。 但还没等夏尔德去细想,阿方索已经主动的给出了回答。 “既然你已经掌握了地刺魔法,那就应该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能量和能量之间是可以互相转化的。而不论是哪种转化,都存在着损耗。能量的表现形式越是复杂,过程中的浪费总量就越是庞大。这部分的‘浪费’,就是代价。但这种代价,是属于正常范围内的,是可以理解的。” “就好比点燃一堆篝火,火焰的燃烧,需要消耗木柴,它不可能凭空出现对不对?” “对。”夏尔德点头,开始有了强烈的兴趣。 “那魔法呢?你有没有想过,这种神秘力量的存在,本身就很不合理。自然魔法的本质是沟通,沟通存在于天地间的元素粒子,将它们转变成其他的表现形式。我之前曾说过,这种本质是一把开启魔法之门的钥匙。可如果再换个角度想,它何尝不是一种能量转变的方式?” 夏尔德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望向阿方索说:“你的意思是,黑衣魔法之王赐予你和我的‘本质’,其实只是一种能量和能量之间互相转换的手段?” “对!一种复杂而神奇,从现实角度来说根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手段!”阿方索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挥舞着八根触须,尖锐大叫道:“魔法,魔法!它为什么不可以是神法,圣法和其他的法?因为‘魔’这个字,就代表了无法解释,无法理解,超越了现实!魔药,就是给魔法师服用的药物!” 说到这里,阿方索突然又冷静了下来,用那对水泡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夏尔德,森冷的笑了起来:“那么,关键性的问题来了。这么神奇的手段,这么复杂的能量转换方式,我们到底应该支付怎样的代价呢...” 阿方索渗笑着,却并不打算给出答案,这就是他的底牌,用来制约夏尔德的最后底牌。 “三色草,夜莺羽毛,枯叶婵,金蟾蜍的眼珠,还有伴生白露根。试试吧,这就是用来强化体质和提升天赋的魔药配方。”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将你从这里解放出来。” 夏尔德沉默了很久很久,在离开前终究还是忍不住问:“汉斯先生...他也和你做了交易吗?” 阿方索的身体在蠕动,缓缓缩成一团,声音轻轻的响起,钻入夏尔德的耳中:“他是个骗子。” 春天,下起了雨。 夏尔德举着油纸伞,在城市街道上徒步行走,不远处的屋面上,几只野猫围在一起叫春,喵嗷喵嗷的嘶吼。 夏尔德抬头看了一眼,继续走路,没走几步,又抬头看了几眼,脸色骤变,扯着嗓子就开始喊:“莎拉!你在上面干嘛,给我下来!” 刚刚三个月大的小母猫莎拉跟着吓了一跳,万分警惕的看着夏尔德,那瞪大了眼珠子畏畏缩缩的模样,像极了早恋的未成年少女被自己家长逮了个正着。 它灰溜溜的从屋顶上跳下,走到夏尔德身边,呜呜呜的叫着,试图撒娇。 夏尔德满脸的愤怒,把小黑猫捞起来的同时用石头丢房顶,赶走了那些流浪野猫后,抱着莎拉四处检查,松了口气,也揪住了它的耳朵,恶狠狠的道:“长大了是吧,嗯?我现在就带你去绝育!” 喵嗷! 莎拉听懂了,想逃。 夏尔德一把揪住它后勃颈的软肉,回头打开书店大门,把它丢了进去,说:“给我老实呆在里面,回头再收拾你!” 重新关上门后,夏尔德这才捡起油纸伞,继续赶路。 阿方索这次给的魔药配方一共有五种材料,除了三色草,剩下的四种都不常见,而就算是三色草,价格也比他之前买过的素材高了很多,一般的店铺里很少见到。 夏尔德赶在夜幕前敲开了市场的杂货店大门,老板奎因正要打烊,见到又是这个少年来买东西,犹豫几秒后以一枚银币的价格,给了夏尔德一株三色草。 这种草药同时有着红黄蓝三种颜色的叶片,各自具备不同的药用效果,在黑暗中散发出蒙蒙微光。 “谢了老板,你这边还能搞到这些东西吗?” 夏尔德收起三色草,将剩下的夜莺羽毛,枯叶婵,金蟾蜍的眼珠,以及伴生白露根这四种材料的清单递了过去。 杂货店老板奎因瞅了眼单子,气得笑出了声:“我开的是杂货店,又不是药店,哪来这些东西?” “那从哪儿能买到?” “拍卖行,黑市,都有。拍卖行贵一点,但是品质也好一些。黑市听着便宜,不过不适合这种小鬼去,容易出意外。” 老板奎因琢磨了一下,最后指着南边城门口说:“伴生白露根这个没办法只能买,其他的三种材料都是异种魔物身上的素材,你要是不怕死的话,就去外头试试看,这附近刚好就有这三种魔物。” 一边说着,杂货店老板奎因还递来了一张老旧的地图,对夏尔德道:“要不要,算你1个铜币。” 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心思,夏尔德接过了这张地图,掏出一枚铜币塞给了店老板奎因,道:“谢谢。” 中年店老板奎因嘿嘿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道:“先活着回来再说吧。” 夏尔德用力点头,捡起油纸伞,看着奎因拉上店铺大门打烊休息,轻出一口气重新迈步,向着南城的出口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拐角附近,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蛰伏着,有人借着月光探出头来,紧盯着夏尔德的背影,嘀嘀咕咕的问:“是他吗?” “应该是吧...” “不要应该,要肯定!那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是专业的!业务第一,质量第一,到底是不是!” “是!肯定是!那头自然卷的银灰发,没第二个人了!” “好,跟着他,然后动手。” 几人略一合计,裹紧黑斗篷,这便尾随着夏尔德,一同出了城门。 第二十四章 囚风 帕特里南城的郊区附近,有一片密集的山林,生长在了山脉的山脚下,处在边缘地带。 那片山脉,全名是迷雾山脉,不仅幅员辽阔覆盖了千里,终年还缭绕着雾气,里头生长着不少珍贵的草药植物,同时也有层出不穷的魔物栖息生长。 也是因为这片山脉的存在,硬生生的隔开了帕特里城和黄金议会其他城市的接壤,只能通过游轮远渡和城市铁轨来绕个大圈子。 黄金议会也好,海滨城市帕特里也罢,都不是没想过驱散这片迷雾,打通近道。但是他们就发现,迷雾山脉越是往深处走,里头出没的魔物就越是强大,无论派出多少人马,最后要么就全死在了里头,要么就是疯着逃了出来。 几十年下来,这项计划渐渐的就被彻底尘封和雪藏,没人再愿意去碰。 值得庆幸的是,山脉里头的魔物很安定,它们一直生活在特定的区域,很少离开雾气缭绕的地方出来骚扰人类,而且得益于这片山脉,魔物猎人们也有了赖以生存的方式方法,变相的带动了另一部分经济产业链。 不过,但凡是帕特里的人,都会在看着山脉最高处的那座雪峰时幻想,幻想里头到底又怎样恐怖的魔物生活着,又到底生长着何等的稀罕草药和素材。 传说,总是让人心驰神往的。 夏尔德,也是一样。 春天的细雨过后,皎洁的月光破开乌云,洒落微光。 海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到了山林里的时候,就成了呜呜呜的穿堂风,带着寒意。 离开帕特里城南部城门的夏尔德,手里握着一把短剑,沿着既定的方向前行,裤脚上粘上了些泥浆,脸上却挂满了兴奋。 这还是他头一遭独自来到异种魔物出没的地带,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辨识之眼不停的观察着周围的植物,获取有用的讯息。 不消片刻,手里就多了一大把花花绿绿的草株。 “乔叶,碧草,还有萝根,唔...一比一调和,可以炼制成变声的药丸。还有这个紫山兰和沼泽淤泥,加上雪鼠的粪便,可以制作成强效泻药...” 夏尔德一边扫视,一边记忆,然后就发现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图书架,所有被记下的配方,都以书页的形式被记录了下来,迄今为止,已经有五种配方。 “这就是超凡记忆能力升到LV2后带来的好处么...” 夏尔德将采集到的药物放入口袋,拿出地图,默默的用红色水笔勾出了三个圆圈,收敛心中的兴奋,集中注意力,小心谨慎了起来。 他这次要找的东西有三种,分别是夜莺鸟,枯叶蝉和金蟾蜍,其中除了金蟾蜍以外,其他两种生物都算不上的魔物,只是比较罕见罢了。 至于金蟾蜍,这种一阶魔物的危险之处,全在它喷出的一口毒液上,只要小心一点,夏尔德应该可以对付。 而他现在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也是因为担心遇到其他类型的魔物,毕竟这地方是出了名的魔物栖息地,天晓得里头到底生活了多少种魔物。 “还是小心点吧。” 夏尔德嘀咕着继续前进,在一块风化腐朽的指路牌面前停下了脚步,上头依稀刻着模糊的‘危险’二字,周围是人迹罕至的荒野,月下的草甸被微风吹拂,滴落露水。 远远的,夏尔德好像还看到一抹人影在月光下出现,正向着这边靠近。 这人穿着一身长长的黑风衣,头上戴着宽边礼貌,肩头位置则是停驻着一只羽翼黑亮的乌鸦,走得很慢,但也很快,稍稍一个疏忽,就好似凭空跨越了数十米距离,站在了夏尔德的跟前。 “你好,请问帕特里城该怎么走?” 声音响起,温柔和煦,仿佛初春的暖风融化了迷雾山脉最高处的雪峰,又像是溪泉流过山涧,淌入了人心最柔软的位置。 夏尔德定定的看着出现在视野中的那双黑皮鞋,整个人显得颇为恍惚。 这位在雾夜下出现的旅人,比汉斯老人来得更像是个绅士,黑色笔挺的燕尾礼服,干净漂亮的礼帽,他有着薄荷般碧翠的瞳仁,苍碧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柔软的散开,眼神深处有淡淡的微光闪烁,说话的时候嘴角轻扬,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语言无法描述的神秘。 而几乎是在同时,夏尔德的眼睛也刺痛了一瞬,下意识的向后倒退数步,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很不简单。 “先生?帕特里城该怎么走。”旅人摘下礼帽,罕见的苍翠长发在月光下如同是在兀自发光。 夏尔德又是后退,紧张握住手里的短剑,伸手指向了身后,道:“那里就是帕特里城,往前八百米,就是南城。” “谢谢。”旅人微微弯腰,表示感谢。 起身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夏尔德手里的地图,轻笑了一下说:“你要去那片山林里么。呋...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唔...我有点私事。”夏尔德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回答。 辨识之眼微微闪烁,望向旅人。 让夏尔德皱起眉宇的是,他无法读取年轻旅人的任何讯息,但却也没有像探知加雷斯导师时一样,因为越级查看而出现刺痛和反噬。 神秘,这个人真的很神秘。 不管是他,还是他肩头上的黑乌鸦,都一样的神秘。 “那么,就祝您一路顺风了。”旅人说着,重新戴上礼帽,在转身迈步前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的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夏尔德。” “夏尔德,不错的名字。”旅人微笑着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夏尔德心里忽然多了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看着他纤长的背影和肩头上安静不做声的黑乌鸦,也跟着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 年轻的旅人脚步微微一顿,夜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卷动白雾遮住了他的形体,仅有声音浅浅淡淡的传了出来。 “我...叫囚风。” “囚风,好怪的名字。” 夏尔德扯了扯嘴角,嘀咕道。 第二十五章 有人买你命(感谢打赏) “地刺。” 幽静的密林之中,伴随着夏尔德轻吟,尖锐的地棱从土壤表层突起,陡然抬升三十公分的距离,将一头正在四处觅食的野狼刺穿,哀鸣着死去。 夏尔德松开手指,环视四周,知道这里就是夜莺鸟经常出没的地点—孤光岭了。 夜莺鸟不是魔物,只是普通的鸟类,但这种鸟类飞行的速度很快,极难捕捉。 好在夏尔德要的只是夜莺的羽毛,而不是活体或者幼崽,在刚才击杀野狼的地刺魔法引起的骚动下,周围很快就响彻起了雄性夜莺鸟清脆高亢的歌喉。 他耳朵一动,对准了一个方位,第二道地刺魔法再次抬升而起,居中刺穿一棵大树,在扑簌簌的鸟类振翅的动静下,几片黑褐色的羽毛被夏尔德用捡起,小心翼翼的收入了口袋。 “接下来是枯叶婵,离这里不远。” 夏尔德看了眼地图,用短剑劈开灌木丛,前行数百米后来到一片潮湿的沼泽地带。 这地方的空气很湿润,到处都是游离的菌类孢子,各色各样的菌菇在腐木上生长密布,五颜六色的什么都有。 夏尔德随随便便的用辨识之眼一扫,倒是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名称:笑笑菇 价值:1铜 作用:果腹,炼金 备注:来自大地之母的馈赠,让人全身心的放松和愉悦 ...... 名称:悲伤菇 价值:1铜 作用:果腹,炼金 备注:古代的炼金师,曾以此物来收集鳄鱼的眼泪。 ...... 名称:沉默菇 价值:1铜 作用:果腹,炼金 备注:生活里的某些自来熟和话痨,真是让人好讨厌啊 ...... 抛去那些只能用来果腹和下毒的蘑菇,夏尔德一共采集了喜怒哀默四种情绪的蘑菇,觉得很好玩,也很有趣。 至于配方...这四种蘑菇的备注内容里并没有与之相关的配方,单纯只能拿来恶作剧罢了。 “枯叶蝉...枯叶婵...你在哪儿呢?” 夏尔德环顾周围,目光逐一扫过每一棵拔地而起的树干,善于伪装的枯叶婵光用肉眼的确很难发现,不过夏尔德用的是辨识之眼,靠着脑海里突然闪烁出现的讯息,发现了好几只和周围环境融成了一体的枯叶婵。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伸出手,那几只枯叶婵信心满满,自然不担心会被人识破,直到被夏尔德抓起塞进瓶子里才想起来反抗,哪里还来得及? “还差最后的金蟾蜍...” 夏尔德拿起地图扫视一眼,继续向目的地进发。 可走了没几步,夏尔德突然耳朵一动,停了下来。 唆唆唆... 脚印踩在枯叶堆上的声音在密林中响起,从不远处传来,期间还夹杂着几个人的谩骂和埋怨。 “人呢?去哪了!” “不...不知道啊,刚才还在前面,一转眼就没了。” “没了,你还敢说没了?我让你撒尿,让你关键时候掉链子!” 一个脸上留着疤痕的中年男人恶狠狠的踢着自己的手下,气不打一处来,“我刚才说什么了?我们是专业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你让我怎么在土坯流氓界里头混?找,给我分头找!” 夏尔德躲在灌木丛背后,听到这四人说的话眉头一挑,立刻意识到他们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见这几人全都穿着黑色的皮革外套,光着臂膀,在右肘位置纹有一个特殊的蝎子图案,手里还持有弯刀短剑等武器,年轻都在二十七八岁左右,神情很是凶恶。 夏尔德用辨识之眼扫视过去,掠过无用的信息,赫然发现这几人竟然都是普通人,连凡人LV0都没有,比自己还来得废柴。 “啧,白吓一跳。” 夏尔德扬了扬嘴角,不再害怕什么,直接拨开灌木丛走了出来,冲四人道:“你们是在找我么。” 那四人看到夏尔德出现,先是愣了愣,看起来像是头领一样的青年人转头问向一人:“是这小子吗?” “好...好像是...” “好像?你给我专业点!到底是不是!” 首领一个大耳光子拍了过去,被打的小弟哎呦呦叫唤着,咬着牙道:“是,是他!脸我没看清,衣服是一模一样的!就是这小子!” “好。” 首领重重点头,拔出腰间的短剑,指着夏尔德道:“你就是夏尔德对吧,有人要买你的命,乖乖受死!” 买我的命? 夏尔德动了动嘴角,趁这四人行动前试探性的问了句:“西卡让你们干的?” 首领脸上一僵,装模作样的用舌头舔了下短剑的刀锋,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杀人灭口。” “大哥,我们本来就是要灭口的。你刚才说的好像是句废话。”之前挨了巴掌的小弟嘀咕道。 首领愣了愣,烦躁的看了眼小弟,又是一个大耳刮子甩了过去:“专业!我说多少次了!专业!” “几个傻子。” 夏尔德摇着头骂了一句,指尖迅速滑动,七个魔法字符很快被勾勒出现,在他的控制下融入地表,召唤出尖锐的地棱突刺! 第二纪元的魔法文明,在如今的第三纪元里已经成为了传说和不可知的存在。 这四个地痞流氓又都是什么都干不了的普通人,连魔法是什么都没听说过,更别提深入了解了。 当地刺轰鸣着从首领胯下的土壤刺出,打在他脆弱不堪的双腿之间,伴随着哀鸣和闷响,一大摊血水噗嗤迸溅了出来。 吓一跳的不仅仅是其他三个流氓,还有夏尔德。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招地刺魔法,竟然直接把人给刺了个鸡飞蛋打。 可旋即夏尔德很快就很快明白了过来,不是因为地刺魔法突然变强了,而是作用的对象变弱了。 加雷斯那个鸟人是学院的导师,和南茜一样,早早的破开了凡人境,迈入通灵层次,掌握了神殿的信仰神力。 哪怕是被突然袭击,本身自带的防御和能量,都会主动抵消地刺魔法带来的伤害,或许会伤痛,但不至于丧命。 想通了这一点后,夏尔德微微舒了一口气,趁剩下的三人惊惶无措间第二次勾勒魔法字符,召唤地刺。 第二十六章 冰雾莲(第二更) “住手!不要...啊!” “捂住屁股!这玩意是冲着下头来的!啊!” 两声急促的惨叫后,密林里陡然多出了三具尚且还在散发着腾腾热气的尸体。 夏尔德对这个魔法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当下也不准备让最后的那人喊出什么求饶救命的声音,指尖滑动间,魔法字符萦绕出现。 可就在打出去的一瞬间,夏尔德忽然一直和魔法字符伴生出现的土黄色烟气暗淡了许多,而当地刺顺利的将最后一人穿透夺走性命后,元素烟气更是细薄至几乎看不见。 “怎么回事?” 夏尔德急匆匆的审视自身,并未发现地刺魔法的知识传承出现了问题,也不像被阿方索算计的样子。 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最终得出了一个可笑的结论:能量不足。 阿方索给了他关于‘地刺’魔法的所有知识,教会了他如何沟通自然,但是却没有告诉夏尔德怎么去创造施展魔法所需要的能量——魔力。 而夏尔德之前使用魔法时消耗的魔力,全部都来自于吞下那颗结晶时附带赠送的部分。 “狡猾的老狐狸,还知道先给人尝点甜头再收利息是吧?” 夏尔德冷哼一声,解除了地刺魔法,扑簌簌的石块瓦解声中,四具尸体同时倒地。 他不愿再浪费宝贵的时间,从死掉的四人尸体上捡起他们的武器和零零碎碎的货币,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暗暗骂了一声穷鬼后,就赶紧跑向了最后的目的地,一阶魔物金蟾蜍所在的地方。 夏尔德一路行走,沿途都是阴森可怖的灌木林,在约莫半个小时后,他来到了一片雾气更加浓郁的地带。 此时,月牙已经到了中庭,时值午夜,空气里的水分变得更重,连单薄的外套都被打湿了少许。 夏尔德用手挥散浓雾,视野稍稍开阔,看到了眼前十米远的地方有一片清澈见底的池塘,周围都是青葱的植被,更有一株低垂着淡紫色花骨朵的花卉静默生长。 “这是...冰雾莲?” 夏尔德在看到这株植物的瞬间惊叫了一声,显得难以置信。 就在这片湖岸边上,冰蓝色的七叶睡莲冒着屡屡肉眼可见的阴寒之气,在周围附近的水面也被全部冻结,散发着瑰丽冰寒的光芒,月光照耀之下,几点露珠滴落,叶片微微摆动,迎着和风送来宜人的药香。 冰雾莲,十年扎根,十年开叶,十年生花,这朵冰雾莲,已经完全成熟! 成熟的冰雾莲,本身就是一种自然生成没有任何副作用的‘魔药’!吃下它后,可以获得十分纯净的能量,提升通灵境的等级,波动范围在1-3之间,也就是说,一个通灵境LV6的人吃下冰雾莲加上运气好的话,可以直接窜到LV9! 震惊之余,夏尔德不假思索的用辨识之眼看了过去,很快就得到了更为详尽的讯息。 名称:冰雾莲(成熟状态) 价值:无法预估 作用:提升能量等级,炼金 备注:配合五阶以上冰属性魔物魔晶,辅以三生莲莲子,三劫梧桐木,以及六阶魔物的活体心脏一同炼制成药,服下后可强行改变体质,操控寒冰。 看到最后备注部分的夏尔德呆愣在了原地,嘴角开始抽搐,说不出什么话来。 很明显,冰雾莲炼制成药后要比直接吃下去来得更为高效,但...那些材料都是什么鬼? 五阶魔物的冰属性结晶?六阶魔物的活体心脏?还有听都没听说过的三生莲和三劫梧桐木? 我,夏尔德!一个暂时正在努力压级,却还没成为大佬的普通人,去哪搞这些东西? 夏尔德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准备先把那朵冰雾莲摘下来再说。 可是在迈出一步后,脑海里却突然又冒出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讯息内容。 名称:金蟾蜍 品级:一阶魔物(水属性) 个体等级:LV9(王级,即将进化) 技能:毒液(腐蚀),动态视觉(捕捉),蛤蟆功(强力冲撞) 备注: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 嗯? 夏尔德的步伐陡然停在半空,脊背一凉,紧跟着迅速后退,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辨识之眼不可能无中生有来戏弄自己,这段讯息的出现,必定代表了在视野范围的确出现了这么一个东西。 金蟾蜍是一阶的魔物不假,不过一阶魔物的种群之间也会存在个体偏差强弱,它这个LV9的王级判定,就等同于凡人境的LV9,都是快破快当前境界踏足另一个层次的水准。 可这玩意到底躲在哪儿呢? 夏尔德眯着眼睛到处看,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冰雾莲生长的水面下方,在那片浮萍荷叶的下方,似乎藏着两颗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正前方。 啵,啵! 两个很不明显的水泡也在这时候从水面下冒了出来,破裂出声。 夏尔德呆了呆后,终于反应了过来,瞬间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这只成了精的王级金蟾蜍竟然就躲在冰雾莲的正下方! 它把冰雾莲当成诱饵,吸引贪婪的人类和其他魔物,自己则是隐藏起来发动偷袭! 怪不得这片水域有冰雾莲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开,怪不得这头金蟾蜍可以成长到王级LV9的程度。 阴险,太阴险了,如果没有辨识之眼查探功能提醒的话,此时的夏尔德应该已经凑到河岸边上准备采摘冰雾莲了! 在那种距离下被突然偷袭,卷入水中,加上金蟾蜍无视防御的腐蚀性毒液,别说是凡人境了,就算是掌握神力的通灵境强者过来,结局也是一样。 夏尔德想到这里,心里后怕的同时,也生出一股恼怒。 他打量着金蟾蜍,这家伙和一般的蟾蜍有着相似的体型,表面布满了疙疙瘩瘩的毒泡,浑身都是滑腻恶心不溶于水的粘液,眼珠子和阿方索的章鱼眼珠有点像,但更为浑浊一动不动。嘴巴很大,里头藏着弹射五米左右的卷舌,一旦被缠住的话下场会很惨烈。 好不容易发现了珍贵的天材地宝,可偏偏因为一只金蟾蜍的镇守无法摘取,这让夏尔德非常非常的不甘心,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 第二十七章 谁比谁阴 上 冰雾莲可以提升通灵境的能量等级,也可以和其他的天材地宝一同调配成药剂,改善人体的体质,掌握高深的冰元素之力。 但越是知道冰雾莲的价值,夏尔德就越是郁闷和焦躁。 它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却偏偏没办法拿! 那只臭蛤蟆一动不动的躲在莲叶底下,直勾勾盯着这里,以夏尔德现在的能耐,对付普通的金蟾蜍都很勉强,这头成长到了极限都差不多快进化的王级蟾蜍,更是不用去想。 剩余的土黄色元素烟气,勉勉强强够再用几次‘地刺’魔法,但这只蟾蜍却一直躲在水里,而如果贸然靠近的话,金蟾蜍的动态捕捉,腐蚀毒液,还有所谓的冲撞蛤蟆功,都够自己吃一壶的。 夏尔德越想越烦,要是今天错过了,天知道这头金蟾蜍会不会想不开一口把冰雾莲给吃了,而万一被其他人发现这里的蹊跷,拉帮结伙组团采摘,肯定也轮不到自己了。 这东西十年扎根,十年生叶,十年开花,一旦错过,就是整整三十年,人的一生又有几个三十年? 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 夏尔德咬牙切齿的深呼吸,本打算暂时离开这个地方找头普通的金蟾蜍获取眼珠,等到手里的这款魔药炼制完成后,再和阿方索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但是,夏尔德在后退的瞬间,他整个人突然又僵住了。 脚步声响起,灌木林的后方,出现了一道瘦长的人影。 这个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下,遮蔽了容貌和体型,走动的时候十分谨慎小心。 夏尔德本打算用辨识之眼去观察,旋即眉头一挑,打消了念头。 他认出来了。 从对方并拢着双腿,别扭又好笑的姿势上认出来了。 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是加雷斯那个鸟人导师! 他来这里干什么?也是为了冰雾莲? 夏尔德耐着性子躲藏在后方,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大气都不敢出。 而这时,主日学院一班的导师加雷斯已经走到了夏尔德之前短暂停留过的地方,一低头,看到了两枚脚印。 “小金,今晚又有收获了是吗?” 加雷斯的声音从斗篷下方响起,笑得十足阴险,然后又继续迈步,直接来到河岸边上,伸手摸着那朵冰雾莲的莲叶,轻声自语说:“还差十分钟就彻底成熟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足足三年。” 这样的故事发展,让夏尔德不由瞪大眼睛。 要是没猜错的话,加雷斯在三年前就发现了这朵冰雾莲,但那时的冰雾莲还处于没有完全成熟无法采摘的状态,他一来很不甘心,二来也担忧被其他进入山脉狩猎魔物的猎人发现,于是就把自己的宠物——金蟾蜍留在了这里,让它躲在冰雾莲的莲叶下埋伏偷袭,而自己则是每天晚上过来查勘周围的情况。 “我说呢...哪有这么心机的一阶魔物,哪有守着天材地宝不动心的魔物,合着原来都是你这鸟人在搞鬼?” 夏尔德恨恨的咬了咬牙,然后就看到加雷斯捂着裤裆慢慢悠悠的坐在了地上,伸出手去触摸金蟾蜍恶心满是疙瘩的脑袋,一边抚摸,一边还在咒骂着什么。 “南茜那个贱人...老子追她大半年了,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整天和那个废物学生眉来眼去的,真当自己是个什么好货色!等着吧,等我今晚收走了冰雾莲,把通灵境的等级从LV3提升上去,我看你还有多大的本事...” 加雷斯骂道一半,又捂了捂白天时候被夏尔德用地刺魔法打伤的裤裆,嘶嘶嘶的倒吸起了凉气,郁闷得不知道该骂谁。 夏尔德见他这副德行,本想偷笑,可紧接着就看到加雷斯多了个用来存放草药用的玻璃瓶,伸手向着成熟的冰雾莲摘去。 要真是被他采摘入手了,加上池塘里趴着的那只金蟾蜍,夏尔德想从加雷斯手里抢过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动起手来的话,光是那只金蟾蜍的腐蚀毒液,就能让夏尔德连渣子都不剩下。 不过人生似乎总是充满了戏剧性的意外,当加雷斯伸手去碰那朵冰雾莲的时候,他饲养的金蟾蜍竟然往后缩了缩身子,将冰雾莲带离了一些,不想让加雷斯采摘... “小金?”加雷斯愣在原地,诧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停顿片刻后阴沉着脸色道:“把它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王级的金蟾蜍眨动双眼,慢慢从水下浮出大半个身子,呱叫着似乎是在和加雷斯做沟通。 “你说你马上就要进化了,希望我给你一片莲叶?”加雷斯微微一顿,然后就是冷冷哼声道:“你进化了又能怎么样,赶紧给我!” 加雷斯话音落下后,手心里凭空多出了一团明黄色的能量,这股能量在他的控制下迅速变幻形状,成了一把利刃,竟是要将不听他话的王级金蟾蜍斩杀! “真不是个东西,呸!” 夏尔德忍不住啐了一口,看到金蟾蜍驮着冰雾莲的莲叶后退,从口中吐出一根盘卷的长舌和加雷斯的能量光刃撞在了一起,紧跟着发出了一声惨叫,它的卷舌被加雷斯轻而易举的斩断,而光刃则是继续向前突刺,对准金蟾蜍的脑门! “哪能让你得逞?” 夏尔德看准机会,调动身体里所剩不多的元素能量,勾勒出七个魔法字符,地刺轰鸣着在加雷斯的胯下突起,还是对准了他那敏感又脆弱的地方,噗嗤捅了上去! “哦...呜...” 加雷斯的脸色骤然变成猪肝色,弹射出去的能量光刃紧跟着破碎开来,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捂住裤裆满地打滚,一边还在歇斯底里的咆哮道:“谁!谁啊!你给我出来!一天连捅我三次,滚出来!” 夏尔德当然不可能现身,躲在远处不动。 而金蟾蜍也被加雷斯刚才的举动激怒了,断裂的舌头淌着血水,眼珠瞪大,疙疙瘩瘩的体表上迅速渗出白色的强酸毒浆,向着加雷斯全部喷溅了出去! 第二十八章 谁比谁阴 下 这股子白色毒浆,是金蟾蜍保命用的最后杀招,只要沾上一点点,就能让皮肤溃烂血肉腐蚀。 加雷斯深知这东西的多厉害,一咬牙,掌心里明黄色的能量聚合着又成了一面透明的光罩,挡在身前。 嗤嗤嗤... 毒浆和能量光罩接触的瞬间就冒出一股子刺鼻的白烟,向后飞掠数米,撤回光罩,一时间竟然不敢再继续和金蟾蜍斗下去。 他脸上除了焦虑和愤怒,还有担忧和后怕,既然知道附近除了自己和金蟾蜍外还有第三个人在场,难保不会再被偷袭和暗算。 更糟糕的地方在于,他完全不明白对方用的是什么手段。卑鄙,无耻又下作,只盯着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发动突袭,防不胜防! “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你也看上了冰雾莲对吗,我们一起合作杀了这头孽畜,到时候五五对分怎么样?” 夏尔德听着这话,懒都懒得理他。连自己饲养的宠物,辛辛苦苦帮着守护冰雾莲的金蟾蜍想要两片莲叶都不肯给,还和我五五对分? 信你才有鬼了。 夏尔德撇了撇嘴,自顾自的查探剩余的元素能量,估计着应该只够再用两次‘地刺’魔法,不能随便浪费。 另一边,得不到回应的加雷斯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他不知道针对自己的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更不会猜到他就是夏尔德,几番犹豫下,干脆转过头又和金蟾蜍道:“小金,我错了。你要莲叶用来进化对吗,我答应你,只要帮我找出藏起来的那个家伙,杀了他,我可以分给你。” 干你酿...你他妈是交际花啊? 夏尔德再次鄙视加雷斯,冷笑着趁他和金蟾蜍套近乎的瞬间,勾勒魔法字符。 金蟾蜍吃痛哀嚎,磨盘大小的身体腾空挑起,它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将敌意全放在了加雷斯身上,微微调整身体,在半空中撞了过去。 “畜生!你敢这么对我?” 眼看着金蟾蜍向自己撞来,加雷斯又惊又惧,当下也顾不得其他,重新在掌心里聚出能量,幻化成刃。 夏尔德目睹他一系列的动作,暂时还搞不清楚他现在使用的能力隶属于哪位神明。 不过光从表象来看,信仰之力和魔法之力,存在着不小的差别。 加雷斯的信仰之力是凭空而生的,出现的瞬间,胸前有特殊的标识亮起,完全感觉不到在体内流动转换的过程。 而夏尔德的元素魔法之力,则是留存在身体内部,靠着‘沟通’的方式书写字符,融入周遭的自然环境内,再打出去。 一个是借用,一个是占有。 “搞不懂,还真有点搞不懂。” 夏尔德扯着嘴角,眯起眼睛,抓住加雷斯的能量光刃刺穿金蟾蜍下颌的瞬间,指尖猛地向上一勾! 土黄色的元素烟气刹那消散,全部融入地表,类似蚯蚓蠕动却被放大了数百倍的动静在水潭附近响起,土石飞溅四散中,角度极其刁钻,避无可避! 砰砰! 两声闷响之后,加雷斯嘶叫一声躲得还算及时,可手臂已经呈现出了骨折状态,他也终于看清了屡次暗算自己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但这一看,加雷斯登时就恼火了起来,扯着嗓子发出跟女人尖叫一样的声音:“大地神殿!你是谁?!” 大地神殿? 夏尔德深锁眉头,知道加雷斯口中的大地神殿也是泰瑞尔位面十二名主神之一。怎么,大地神殿的神力展现方式,和地刺魔法很像吗? 来不及思索这个问题,那边的加雷斯在喊出这句话后竟然向后撤退逃离了开去,一边逃,一边还撂下一句狠话:“给我等着!我会把你找出来的!” 像是生怕夏尔德出来杀人灭口似的,加雷斯抱着骨折的右臂跑得飞快,转眼就没了踪迹,狼藉一片的水潭四周,只剩下被洞穿下颌奄奄一息的金蟾蜍在喘息。 小心翼翼的等了半小时左右,确定加雷斯那鸟人是真的逃走而非躲起来埋伏后,夏尔德方才谨慎的从藏身处出来,走到了死去的王级金蟾蜍尸体边上。 近了看,金蟾蜍这种魔物显得更加恶心,破裂的水泡,流淌的毒血,还有那从眼眶里掉出来的眼珠子,都让夏尔德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忍着不适,闭着眼睛,拿出一个玻璃瓶将金蟾蜍的眼珠子装到里头,紧跟着才把目光放在了水面上的冰雾莲,半蹲下身子。 冰雾莲一共长有九片冰蓝色的莲叶,每片无论大小还是形状都一模一样,光是远远的看着,就能够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冰寒气息。 而当夏尔德把它采摘下来放到玻璃瓶中的时候,材质不算特别好的玻璃表面,都跟着结起一层淡淡的白霜,冻得他浑身一颤。 “我快吐了。” 夏尔德摸着自己的嘴巴,正打算离开,却忽然发现死掉的金蟾蜍嘴巴附近,滚落下来一颗水蓝色的小珠子。 “这是什么?” 眉毛迅速一抖,捡起一根树枝,把那颗小珠子给挑了过来。 “魔晶?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冷静下来的夏尔德赶紧把这颗水蓝色的珠子拿到水潭里洗了洗,观察了起来。 一阶的魔物,体内的魔晶自然也是一阶的。 这颗魔晶和之前夏尔德购买的风系魔晶非常相似,但或许是因为金蟾蜍本身已经快进化的关系,魔晶的体积大了很多,通体散发出幽蓝光芒,在月光的照耀下,里头好像还有水波在摇曳。 “先收起来吧,回头卖个好价钱。” 夏尔德说着,将一阶的水系魔晶收起,这就准备离开迷雾山林。 阿方索给的魔药配方,五种材料里的四种都已凑齐,剩下的就只有伴生白露根了。 第二十九章 再遇囚风 帕特里城市中心的拍卖行,装饰得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厅堂入口处‘奥克兰’三个大字,不仅仅只是名称,也是黄金议会内最富有的家族。 据说,当年发现源力矿石的特殊性,加以改革并且利用的十几名学者中,有数人都是奥克兰家族的成员,而也正是他们一手创建了横在南北两方大陆中间的黄金议会,地位和财力,自然不用多说。 拍卖行似乎只是奥克兰家族的一部分产业,而且还是不怎么受重视的一部分,尽管在议会十二个城市里都会有这么一家类似连锁的店门,但这个家族更关注的,投入了精力和财力的,似乎还是和源力矿石技术相关的部分。 夏尔德坐在客厅位置不起眼的角落,呼吸着深夜微凉湿润的空气,感觉手脚发麻,脑海肿胀发晕。他今天使用地刺魔法的次数过多,刻画字符引导元素时也消耗了太多的精力,视野里的景象都在摇摇晃晃,看不清楚。 “魔药...给魔法师服用的药物...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复杂奇怪了。” 夏尔德轻咳着,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就有一名侍从打扮的青年走了过来,看着夏尔德不着痕迹的皱眉,脸上职业化的笑容也有些暗淡,说:“先生,这里是拍卖所,不是休息所,你看是不是...” 夏尔德回过了神,瞧见了侍从眼里的驱赶之意,想了想,从裤兜里取出了之前那枚水蓝色的魔晶,放在茶桌上,礼貌性的问:“我想知道,这个东西能值多少钱?” 侍从眉眼微眯,摇了摇头,回答:“一阶的魔晶,市场价在5银左右。先生,像这种级别的魔晶,我建议你换一种渠道出售比较好,毕竟...我们这里是要收取手续费的。” 夏尔德读出了侍从的言下之意,显得很不舒服。 一阶的魔晶也是魔晶,看都不看一眼就劝人到其他地方售卖,一分钱就不是钱了?首富掉了硬币就不用捡起来么? “呋...”就在夏尔德准备解释一下的时候,忽然就有轻柔的浅笑响起,人影无声无息走到了夏尔德的身侧,对着他微笑了一下。 翡翠般的瞳孔,苍翠的流苏长发,他慢慢摘下礼帽,以纤长的中指和食指拾起水蓝色的魔晶,嗓音依旧如春风拂面般富有磁性:“王级的结晶,保存得非常完整。不介意的话,可以卖给我么,夏尔德先生?” “是你?...囚...囚...”夏尔德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人,惊讶之下,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囚风,我叫囚风。”囚风并不生气,只是无奈的皱了一下眉头,继续道:“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夏尔德尴尬的用手指摸着鼻子,颇为不好意思。 “这是你今天晚上的收获么?王级的异种魔物数量不多,产出这种完整晶体的更是罕见。好好打磨的话,可以做成相当精美的宝珠和首饰。我很喜欢。”囚风开口,水蓝色的珠子在他右手指背上流转滑动,反射着灯光,亮得晃眼。 那被二人遗忘的侍从直到这时才反应了过来,脸色发白的同时向前靠近几步,很勉强的笑了笑,对夏尔德说:“客人,请原谅我刚才的眼拙,没有认出这枚魔晶的不俗之处。可以放在我们拍卖行出手吗?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 侍从的话才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 囚风看着他,眼神迅速淡了下去,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冲远处扬了扬下巴,而停在他肩头上的黑乌鸦则是沙哑的开了口,叫道:“滚远点。” 侍从满脸难堪,但又不知道是在忌惮什么,竟然真的低着头灰溜溜跑了开去。 夏尔德看得一愣一愣,越发觉得囚风神秘了起来,眨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看,越是看,就越是奇怪,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长得很高,也很英俊,年纪估摸着在二十四五左右,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微笑,说话的声音,眨动眼眸的动作,还有柔软披散在肩头的碧色长发,都仿佛和春日和风融在了一起,很难挑出瑕疵。 而且身上还带着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仔细闻的话,夏尔德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静下心来一想,又毫无头绪。 “夏尔德?” “啊...我在,怎么了?”夏尔德赶紧回过神,收回目光。 囚风摇摇头,并不介意他的失礼,水蓝色的晶体在其掌心滚动,道:“这枚晶体我很喜欢,你出个价格。” “5枚银币吧。” “王级的魔晶远远不止这个数。” “无所谓,你别计较了。”夏尔德笑了笑,说:“你刚才不也替我教训那个看不起人的侍从了么,就当谢礼。” “谢礼?”囚风忽然沉默了,侧过棱角分明的脸庞,轻轻敲打几下桌子,说:“我觉得...人情这个词更合适一些。” “囚风你...” “告辞了,夏尔德先生。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我有这种预感。” 囚风打断了夏尔德的话,重新戴上礼帽,离开的同时随意招了招手,和一名侍从低声说了几句。 夏尔德疑惑不解的歪过头,觉得这个人是越来越奇怪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正常。 另一边,囚风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拍卖所的门口,但在他离开不久后,与其交谈的侍从却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向夏尔德递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木盒,恭恭敬敬的说:“夏尔德先生,这是你要的东西。” “我要的东西?” 夏尔德犯了迷糊,而侍从则是对他点头,示意可以打开。 这是!? 当木盒被夏尔德打开的瞬间,他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簇乳白色的植物根须,扑鼻而来的香气,还有空气里氤氲散开的薄烟,无一不在说明,这就是他想要的伴生白露根! “是刚才那位先生让我送你的。另外,费用他也已经支付了。”侍从继续说。 “可我记得我好像没跟他提过这个事啊,他怎么知道我要伴生白露根?” 夏尔德挠了挠头,怎么都想不明白。 第三十章 儒雅 夏尔德在深夜的路上行走,睁眼盯着木盒里的伴生白露根猛瞧。 这东西的价格很高,高到夏尔德刚才一直很希望用那颗王级的完整魔晶卖出一个好价钱,用以支付购买伴生白露根的费用。 中间虽然发生了小插曲,可好在最后的结果还不错,东西总算到了他手里,凑齐了制作魔药的五种材料。 回到安静无声的旧书店后,夏尔德照例关上了门。 下半夜的弦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了脸上,并不明朗,勉勉强强能照亮一些东西。 他没去和地下室的老不死阿方索聊天,自己一个人就按照配方比例忙活了起来。 在这些天稀奇古怪的遭遇磨砺下,夏尔德青涩已经褪去不少,整个人变得比以前更加镇定自若,他屏住呼吸,洗干净自己的手,慢慢的握住了木盒中的伴生白露根,将其取出。 这种植物的功效很特别,单独使用的话没有任何特殊效果,可如果和其他药材放在一起,就能匪夷所思的提升药水的品质和成功率。 按照阿方索的说法,伴生白露根在第二纪元的魔法文明中随处可见,算不得多稀罕的植物。但在末日灾变后,因为环境的变化,伴生白露根就变得稀少了很多。 此时,将伴生白露根握在手里的夏尔德,掌心里有了一种经脉跳动的错觉,乳白色的根茎下方,溪泉般的气流在奔走,仿佛握着的是一截人类的手臂。 而当他将伴生白露根剪碎,放入其他溶剂中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浑浊的液体沸腾噗渐,夜莺羽毛的粉末,金蟾蜍眼球的浆体,三色草和枯叶婵,肮脏不堪的混合液体,在伴生白露根的碎末进入后,忽然就沉淀了下来,所有乱七八糟的杂质都以颗粒状态落在容器的底部。 类似这种调和现象,夏尔德不管看上几次,都很难理解其中的原理。 魔药安然无恙的合成完毕,呈现出一种浓绿的色泽,放到鼻尖轻嗅的时候,传递到大脑内的不是腥臭,反而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眼眸深处的暗金光焰跳动,夏尔德很自然的用辨识之眼获取起了讯息。 名称:魔药(离魂) 品级:一级 效果:精神提升,魔力补充 备注:在第二纪元的魔法文明中,此药是魔法师强化精神力,加深魔法控制的必备药物之一,同时也可以作为临时的魔力补充品服用,但会伴随着无法逆转的副作用 魂体分离...魔力补充,还有无法逆转的副作用? 夏尔德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些数据,深深感觉到自己好像又被地下室的那只老章鱼算计了。 他要的才不是什么狗屁离魂药水,魔力补充,强化精神力,这些玩意跟提升潜力星级有个屁关系! 马上就是年终考核了,夏尔德得尽快在这之前提升潜力星级,紧跟着升级取得名次,不然怎么考入高等大学? “阿方索!这个离魂药剂是个什么鬼东西?不是说好提升潜能和天赋的么,你给的到底是什么魔药配方!” 夏尔德打开地下室囚笼的锁扣,跳了下去。 被八根铁锁禁锢的阿方索蠕动着从陶瓷罐头里钻了出来,水泡状的眼睛笑眯眯的细成一线,沉闷而沙哑的回答道:“我都说了。所谓的魔药,就是专门为魔法师提供的药物。你也已经是半个魔法师了,难道还不明白精神力和魔力对自身的重要性?” “哼...你们这个糟糕的时代。空气里可以感知的元素力量也不知道去哪了,根本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冥想获取储存魔力。不服用魔药,你打算一直让我免费提供吗?抱歉啊,我年纪大了,魔力用一点少一点,没那么大方。” 听着阿方索的冷嘲热讽,夏尔德半信半疑,怎么都没忘了这头老章鱼是怎么算计自己的,他说的话,十个字里面算上标点符号,只有四个字能信。 不过有件事倒是吸引了夏尔德注意:天地变化,空气中可以感知的元素粒子的消失。 这一点,夏尔德当初消化地刺魔法时也考虑过。 按道理来说,纪元是纪元,文明是文明,这两者再怎么动荡颠覆,也不会影响到世界本身的存在。 可事实上,世界真的变了。 元素粒子的消失,魔法传承的失落,以及记载在文献中最后的末日狂欢,似乎都在预示第二纪元的终幕,曾经发生过匪夷所思的巨大动荡。 夏尔德很好奇。 阿方索知道他很好奇。 但阿方索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夏尔德起初认为他是故意隐瞒,不过很快便打消了念头。 因为阿方索的表现很是暴躁,充斥着愤懑,不甘和各种诅咒,嘶吼咆哮道:“要是这片天地还和以前一样,我!白衣圣域魔导师,罗兰王朝的开拓者!会被你们这些普通愚昧的凡人当做异常生物捕捉,囚禁,像是头大章鱼一样被塞到罐子里层层监视?!” 夏尔德动了动嘴角,没忍住,张口打击道:“可你本来是头章鱼啊...” “好胆!臭屁小鬼头!我去你...” 阿方索失控的情绪在瞬间又被他压制了下来,瞪着两颗铜铃般的大眼珠子,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道:“儒雅,儒雅,要儒雅...我是前辈,大魔法师...儒雅儒雅儒雅...” “阿方索...” “干什么?” “我想问你一个事。” “说。” 夏尔德轻咳了一声,眼睛死盯着阿方索的几根触手,小声道:“你的触手也能和章鱼一样自我再生吗?啊,别生气,我就问问,要是可以的话...” “可以的话你想怎么样?”阿方索突然有了种很不妙的预感。 “无限量供应章鱼串烧,我觉得这是一个商机。” 狭小的金属地下室内,空气里湿漉漉滑腻腻的水分,陡然一下子成了暴躁的火山黑烟,阿方索难以置信的看着夏尔德,吧唧着章鱼嘴,八根触手狂舞不安的摆动着,终究还是破了他的‘儒雅’,大骂道: “我去你的章鱼串烧!我诅咒你!滚!滚远点!” 第三十一章 离魂 阿方索的愤怒来得快,去得也快,片刻之后就恢复了平静,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在我的那个时代,魔法文明已经高度繁荣。有了与异界生物沟通缔结契约的召唤魔法,向星辰祈愿的天体魔法,还有操控现实的变化系魔法等等等等。但能够使用魔法的人,数量却总是寥寥无几,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的确,学习魔法需要非常苛刻的条件。比如出类拔萃的精神力,与生俱来的协调统合能力,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那什么才是重点?”夏尔德插了句嘴,被阿方索的故事所吸引。 阿方索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冒险服下魔药,踏入黑衣魔道之王的领域,向他祈求全新的自然派系魔法吗?” 夏尔德隐隐想到了什么,可就是无法用语言组织叙述出来,思索了片刻后恍然大悟般的说:“是不是和魔法传承的特殊性有关?你说过的,魔法无法学习,无法复刻,只能赠予和夺取。” “不错,就是这样!” 阿方索肯定了夏尔德猜测,并且冷笑着阐述道:“魔法的总量是固定的,永恒不变。无论是我开创的自然魔法,还是更为古老的天体,召唤,变化魔法,都是如此。也就是说,除非我愿意赐予,否则没人可以掌握我开创的自然魔法。而后人无论如何努力探索,穷其一生也无法超越派系的开创者。” “年轻人,魔法师都是很贪婪的。得一图二,有二妄三,我也一样。” 阿方索笑了笑,扬起了自己的八根触须,每一根触须上,不多不少刚好有十个孔洞,有些还长着肉瘤吸盘,有些则干脆成了黑色的窟窿洞,加在一起刚好是八十个。 “地火水风光暗冰雷,八根触须,八种元素,每种元素十个魔法,共计八十种,全在这里。哦不...我差点忘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只剩下两种魔法了。” 阿方索的声音忽然就落寞了起来,轻声补充道:“算上给你的地刺魔法在内,还剩下最后一种。” 夏尔德定睛一看,果然看到那八根触须上只剩下最后的一颗肉瘤。 “怎么会这样?”夏尔德问。 但阿方索只是叹息,道:“故事太长,下次再说。你现在应该将魔药喝下去,补充魔力。等你有了属于自己的魔力,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法师。” 夏尔德的好奇心被勾得七上八下,心里憋闷得很。 他拿起杯子里幽绿色的离魂药水,看着空气里被影响的浓绿雾气,又联想到之前连辨识之眼都无法看破的‘副作用效果’,心里多少有些犹豫。 “喝下去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夏尔德故意这么问,想试探一下老章鱼。 但让人意外的是,阿方索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有副用作,怎么可能没有副作用?” “嗯?什么副作用?”夏尔德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阿方索开始渗笑:“魔法师孱弱?魔法师弱不禁风?魔法师总是白发苍苍胡子拖到地上,总是疯疯癫癫与世独立?没错!事实就是这样!” “探索知识,接触禁域,逐步逐步的深入,一点一点被侵蚀。精神的强大,知识的填充,那会让你看待所有平凡的事物都好似虫蚁枯叶,咀嚼食物也变得索然无味。我说过的,魔法是不属于这个世界自然衍生的力量体系。当我们拥有这种超凡力量的同时,本身也会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变得疯狂,极端,最后成为疯子。夏尔德,你没忘了吧?我说过我们都会付出代价,而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阿方索定定的看着夏尔德,眯起眼睛,呼呼吐出浊气,蛊惑般的说道:“做选择吧。是和魔鬼为伍,支配世界,哪怕只有一秒钟。还是就此放弃,回归平凡,庸庸碌碌过完一生。” “疯子。”夏尔德捏紧手里的玻璃杯,晃荡其中的药液。 “不疯魔,不成活。” 阿方索的声音继续响起,在金属囚牢中回荡散开,一丝丝一缕缕的传进夏尔德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和汉斯的关系吗?嘿...实话告诉你,这数千年来,我一直被囚禁在烈阳神殿的核心禁区里。是他,贪图魔法的知识,背叛了神殿将我盗走藏匿在这里。作为报酬,我也曾赐予汉斯一种魔法的知识。遗憾的是,这个骗子太过贪婪,也像极了纯正的魔法师,他要的更多,并且不愿履行昔日的诺言。” “夏尔德...你没有退路了。你已经得到我仅剩的两种魔法之一,就算现在放弃,汉斯回来后也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会杀了你,夺取地刺魔法。你没有选择...只能变得比他更强!” 在魔鬼的低语中,阿方索的暗示没有任何逻辑上的错漏,但最终压断了夏尔德的最后一根稻草是: “地刺的魔法,一阶的魔法。它的衍生,是二阶的地震魔法,就在汉斯老骗子的身上。想想吧,当他知道这个消息后,还会不会放过你?” “闭嘴!” 夏尔德陡然嘶吼,怒视阿方索,脑海里闪烁着各种片段,咬牙切齿地握紧水杯,然后...将里面的魔药一滴不剩的全部喝了下去! “哈哈哈!你喝了,你喝了!哈哈哈哈!”阿方索刺耳的尖笑起来,手舞足蹈,整个身体都从陶瓷罐里爬了出来。 周围束缚着他的八根铁锁,以及上头坠挂着的神物,在阿方索有所异动的瞬间纷纷投射出刺眼的光明与灼热。 铁链穿体而过,阿方索无论说话还是极细微的动作,都会让他感受到痛苦,但此时的阿方索却仿佛忘记了疼痛,狂热无比的盯着夏尔德,两颗水泡状的眼睛危险至极的眯了起来,发出模糊不清的笑声。 在笑声中,阿方索的躯体突然干瘪下来,一道流窜的黑光从那双水泡眼珠里冒出,迅速向着夏尔德的双眼飞去,钻入其中。 第三十二章 夺魂 此时喝下了离魂药水的夏尔德,正处于一种很奇妙的境界。 这种感觉和当初前往黑衣魔法之王禁域的感觉类似,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来到的是自己的精神世界,那个小小的空白房间里。 水潭里的淡金色水花,水面上生根发芽的小嫩芽,不远处还有一个小书柜,上面摆着一本记录有五种炼金配方的手册。 除此之外,空间内部还多出了一股晃晃荡荡的能量气团,呈现颗粒状,像是烟气,也像是迷雾,总是围绕在夏尔德身边,笼罩着身体,薄薄的一层,类似在冬天人体散发出的热量一般。 “这就是魔药所产生的魔力?” 夏尔德这么想着,试探性的想用地刺魔法试验一下。 可突然,他的意识出现了恍惚,专属的精神空间外部传来玻璃被敲碎的响声,一道黑影撕开口子钻了进来。 “啊...小家伙,你的精神世界还挺漂亮的。” 黑影继续蠕动,很快就幻化成了人形。一袭黑色的长袍,消瘦惨白的面孔,肌肤干瘪粗糙,脸上没有头发和眉毛,眼珠也是向外突出,看上去是中年男人的形象,十分的阴翳。 “你谁?”在自己的精神世界突然出现了这么个人,夏尔德匆匆后退,既紧张又忌惮。 “这么快就忘了?啧,所以我说最近的年轻人啊,是真的半点礼貌都没有。”他嘿嘿嘿的渗笑起来,迈出脚步的时候,身体左右两侧各自飘出了一枚光球。 “你是阿方索?!” 夏尔德非常惊讶,因为他的样子,和文献上的白衣魔法师阿方索半点都不像。这倒不是年龄的问题,是五官轮廓和表情,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你不是阿方索,你是谁?”夏尔德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无比肯定,同时也在默默积蓄力量,意识到自己又上当受骗了。 “我是阿方索!我是!”阿方索的情绪变得失控起来,向夏尔德摊开手,吼道:“把地刺魔法还我!” “还你?”夏尔德看了一眼对方歇斯底里眼珠凸显的凶恶模样,回答:“老东西你不但喜欢骗人,还总是出尔反尔,要不要脸?” ‘阿方索’开始冷笑,这一冷笑,就显得他五官更加丑陋阴森起来。 “你这小子运气倒是不错,明明是半吊子的水平,竟然也学会了构织精神空间的本事。难怪...难怪喝了离魂药水后还能保持自我。可惜了,这已经不是数千年前的魔法时代,天赋再好,精神力再强,没有咒文和魔法,屁都不是。看起来,我也得找个机会去趟黑衣魔道之王的魔法禁域才行。自然魔法四分五裂,收集起来实在太麻烦了。” 听到这番话的夏尔德神色一凛,压低声音道:“你果然不是阿方索。” ‘阿方索’猛地回头威吓,双目圆睁,给人一种随时会从眼眶里爆射出来的错觉。 而夏尔德这时火气也积攒到了一定程度,看着面前这个光头突眼无眉的丑陋中年人,先是说:“你还不如章鱼好看。” 然后,他又想了想,直截了当的说:“你是你妈了个头的阿方索!” 话音落下,夏尔德就开始调动魔力,勾勒字符。 但...无论是笼罩在身上的魔力烟气,还是空间内的地表,都没有传来回应。 “白痴!愚笨的蠢材!自然魔法是沟通自然的魔法,这里是精神空间,怎么可能使用魔法?” ‘阿方索’狂笑起来,猛地动了动肩膀,两颗围绕在他身侧的光球凭空漂浮了起来,“还是让我来教教你吧!” 他说着,嘴里发出古怪的音节,精神空间里陡然有大风吹起,类似海洋潮汐的波动,一圈圈的打散开去,紧接着,这两枚光球就开始闪烁起来,向四周散播出两股相似又不相同的力量。 不是魔法,而是纯粹的魔力和精神力。 ‘阿方索’在试图夺取夏尔德精神世界,用自己的魔力和精神力填充和霸占一切,涂上自己的颜色。 夏尔德被他身上传来的浩瀚魔力给吓到了,而庞大无匹的精神力也像是滔天巨浪压了下来,压得他蹲下身子,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说我是小人,说我蛊惑人心,弄虚作假。可人心之所以容易蛊惑,还不是因为人心足够贪心?夏尔德,你觉得我说得对么。” 阿方索一边用精神力压制夏尔德,一边也在用自己的魔力改造精神空间,像是鸠占鹊巢的强盗在装修新房,逐步染上自己的喜欢的颜色和风格。 “我杀了阿方索,我就是阿方索!那些该死的混蛋师兄弟倒是孝顺,替有眼无珠的阿方索报仇,不但把我变成恶心肮脏的臭章鱼,还塞到罐头里丢入深海!一转眼几千年过去了,还不是我活得最久?” 夏尔德在这种压制下艰难喘息,听到‘阿方索’泄愤般的自言自语,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从文献上看到过的讯息,陡然抬头道:“是你?野史上毒杀了传奇法师阿方索的叛徒,他最年轻的关门弟子,多多罗!?” “住口!你懂什么?” 多多罗脚步一顿,右手用力按下,压在夏尔德背上的精神力更重了一分,即便他现在只是精神体,也能感觉到躯壳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随时都会四分五裂。 “地火水风光暗冰雷,八种元素,八十种魔法!可恶的阿方索,瞎了眼的阿方索,他对所有的弟子都那么大方,为什么偏偏只给了我两种魔法?!地刺和地震!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多多罗的情绪逐步失控,不断的咒骂和埋怨。 夏尔德一边听,一边抵抗,艰难的开口嘲讽:“你也是够机关算尽的,为了骗我,从一开始就编织一个接一个的谎言。沟通的本质,魔药,带着寄生虫的魔法结晶,还有这次的离魂药水。照这么听来,老汉斯的事情也是你杜撰的对吧?像你这种不择手段的家伙,换我是阿方索,我屁都不会给你一个!” 夏尔德话落入多多罗的耳中,换来的是对方毫不在乎的轻笑:“消失吧夏尔德,你的身体归我了。” 第三十三章 成精了 夺魂占据他人身体,本就是一件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不能收到任何外部因素的干扰。 灵魂和灵魂之间的强度,天然平等,不受到任何外部因素的影响,主动进入他人精神世界的一方更是会受到压制,几乎不可能占据身体。 多多罗是活在上一个纪元文明的人,而且还经历了漫长数千年的封印,精神力卓越,并且掌握了禁忌的夺魂手段。 他给夏尔德魔药同样也是真的,补充魔力,强化精神力,这些都实现了,唯一的副作用就是短暂疲惫虚弱,好让他有机可乘。 多多罗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夏尔德,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十指合拢。 他的魔力,将夏尔德的精神空间改造成了黑暗潮湿的环境。 他的精神力,全力下压,准备将夏尔德的魂体碾碎。 但就在这时,多多罗却突然浑身战栗,脸色惨白,陡然发出了一声尖锐而高亢的惨叫! 那正在侵占夏尔德精神空间的魔力,压制他身体的精神力,也在同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尔德从禁锢中恢复过来,显得十分震惊。 而多多罗比夏尔德还要震惊,惨叫着指向他:“夏尔德!你算计我!” 我算计你妈呢? 夏尔德眨眨眼,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忍不住默默爆了句粗口。 可多多罗也不像是在撒谎和演戏,到了这个份上,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只见精神空间一阵动荡,被渲染成漆黑的景象一点点回归正常,而多多罗的灵魂体则十分不稳定,一会儿膨胀,一会儿坍缩,从身体里飞出无数的知识片段在空气里飞来飞去。 夏尔德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水潭里生长的那簇幼苗中,象征着超凡记忆(LV2)的叶子却突然疯狂的生长开来,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一条藤蔓,卷向这些飞散的知识片段。 “还我,还给我!” 多多罗嘶吼着,无法控制身体。 突然间,他的胳膊生生裂开了,还未落地,就分化成粉末。 “夏尔德你...你竟然还找了帮凶?卑鄙,无耻!” “我卑鄙?我无耻?你疯了吧你!” 虽然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夏尔德很乐意看到几次三番暗算自己的多多罗倒霉。 联想到他之前又是撒谎,又是骗人,冒充传奇魔法师阿方索,编撰乱七八糟的故事,甚至还暗示和蛊惑自己和汉斯先生翻脸,夏尔德就气不打一处来,有样学样的招手一挥,用精神力压了下去。 大概是不够熟练,又或者精神力不足,夏尔德的这一下,和多多罗之前如山倒海的威能相比,只能勉强算是个耳光。 啪。 脆响之后,多多罗浑身一颤,魂体也紧跟着暗淡,张大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已经发不出声音,整个人就跟漏了气的气球一样,从精神空间的缺口里飞了出去。 夏尔德生怕他还搞出什么幺蛾子,也跟着离开。 他迅速睁开眼,而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夏尔德同样震惊,眼角抽搐,说不出话来。 小母猫莎拉蹲在陶瓷罐头上方,睁着人畜无害的大眼睛,一边舔着爪垫子,一边抖尾巴,嘴巴边上还挂着一小绺章鱼须。 “莎拉你...你在干嘛?” “喵...嗝。” 小母猫打了个饱嗝,揉着肚子,喉结滚动一下,噗一声,吐出一颗圆滚滚的珠子。 夏尔德看得头皮发麻,认出这颗珠子,就是多多罗剩下的最后一种魔法传承,地震魔法。 “你把他给吃了?”他又惊又怒的问。 小母猫伸了个懒腰,歪过头,脸上的细微表情似乎是在说:咋的,不行? 还真不行。 夏尔德赶紧往前迈出几步,伸手揪住小黑猫脖子颈上的软肉,卡着它的嘴巴掰开,仔仔细细的盯着里头瞧。 “夏尔德,你弄疼我了,放开喵。”小母猫莎拉叫唤着,但声音传入夏尔德耳中时,又成了软绵绵的女性嗓音。 “谁在说话?” “我啊喵,嗝...” 莎拉又打了个嗝,皱起眉头,尾巴上的蝴蝶节甩啊甩,好几次都拍在了夏尔德的脸上。 “夏尔德,我肚子不舒服...刚才那条大章鱼臭臭的,嚼起来有点老。” “那是章鱼么!?” “是啊,怎么能不是?尊重一下你的猫好不好,我不可能把鱼给认错了。” “不,你等会儿。章鱼好像不是鱼。” “既然不是鱼,为什么要叫章鱼?”小母猫嗷嗷叫唤,亮出爪子,威胁。 夏尔德不惧威胁,考虑了一秒,反驳道:“单身狗并不是狗。” 小母猫莎拉瞪大眼睛,表示难以置信,沉默一会儿后,喵喵叫唤道:“我不管,在水里游的都归我管。” 夏尔德觉得有点生气,这完全就是不讲道理嘛。 不,不对...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他一愣,两根眉毛竖起成八字形,久久都放不下来。 “你会说话?!” “喵?对哦,我好像会说话了。” 莎拉眨巴着眼睛,人性化的笑了笑,然后又哀鸣起来:“肚子痛...身体热热的,想睡觉...” “等一下!你先别睡!当初在魔道禁域里,你和黑衣魔法之王都说什么了?喂,喂...莎拉,你醒醒!” 夏尔德大吼大叫,倒拎着小母猫拍她屁股。 可没用,莎拉说睡就睡。 而且这一睡,莎拉的身上还冒出了让人看不懂的光芒,蓬松的毛发迅速生长,类似昆虫吐丝一样,把它的身体整个都包裹了起来。 前后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夏尔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猫,先是能够开口说话,紧接着又成了一枚硬邦邦的蛋,黑蛋。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这是?” 他确实搞不懂了,用辨识之眼看了过去,传递过来的讯息变得无比诡异。 姓名:莎拉(夏尔德的猫) 年龄:3个月(成长期) 境界:凡人境 等级:LV0 能力:正处于孵化状态,暂时未知,剩余孵化时间倒计时——28天 成长潜力:一星 备注:豁,开了眼了喂!猫也成精了!亮瞎狗眼了! 骂谁是狗眼呢? 第三十四章 以后得打折 一周后,一个春雨绵绵的清晨。 夏尔德神清气爽的来到班级教室,推开门,找到了角落里属于自己的位置。 今天的南茜导师依旧是英姿飒爽的模样,一身紧绷勾勒身材的轻盈皮甲,腰际边多了把开锋的短剑,教室正中央的黑板上绘刻一副域外地图,标注出了终点,起点,还有几个危险区域。 夏尔德随便看了那么一眼,就知道这次集训的地点是之前采集过素材的迷雾山脉附近,嘴角微微带笑,超凡记忆LV2一启用,精神世界里的书架上,就多了一张被牢记下来的地图。 大概也就是十分钟左右的样子,南茜导师便擦掉了地图,开始阐述这一次集训的注意事项和主要目的。 夏尔德浑浑噩噩的听了个大概,精神力没往这上面有太多集中,时不时低下头,用手指勾勒复杂的笔划。 冒充阿方索的多多罗被自家的猫吃了。 猫吃了,猫也睡着了,而且成了个巨大化的黑皮蛋。 他的手里,则拥有了第二种自然魔法,地震。 这个二阶魔法,是一阶地系魔法地刺的进阶,字符多达9个,复杂程度更是提升了一个新的台阶。可遗憾的地方在于,夏尔德本身的魔力和精神力还不够强大,暂时无法完全掌握,现阶段能做到的只有小范围内的震波。 姓名:夏尔德·丹顿 年龄:17(未成年) 境界:凡人(魔法学徒) 等级:LV0 魔力:LV1 精神力:LV1 被动能力:空间判断(LV1),精神集中(LV1)超凡记忆(LV2),神速反应(LV1) 主动技能:地刺魔法(LV1),地震魔法(LV1) 成长潜力:两星 夏尔德属性数据又一次更新,在服用魔药‘离魂’后,不仅多了个‘魔法学徒’的身份,魔力和精神力也各自有了LV1的水准,换而言之,他已经是一名正式的魔法师。 只不过尴尬的地方在于,第三纪元文明是神明主导的世界,空气里没有游离的元素粒子,无法靠着冥想积攒魔力,且魔法已经成为异端的代名词。 夏尔德想要继续研究魔法,只能偷偷摸摸的服用魔药,而魔药...往往伴随着不可逆转的副作用。 比如现在,夏尔德就感觉自己有些头疼,这就是他服用离魂魔药,强行提升魔力和精神力的代价。 “夏尔德,夏尔德?”就在夏尔德分神的时候,一个轻飘飘的女声从边上传了过来。 说话的是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女孩子,梳着羊角辫,鼻翼两侧遍布着几粒青春洋溢的雀斑,名字叫暮蕊。 夏尔德对暮蕊的印象不算糟糕。 在这个班级里,能对总是拖后腿的自己保持平常心的人几乎没有,暮蕊就是其中一个。 她是一个腼腆害羞,资质一般,等级一般,比起战斗,更喜欢捧着一本本画册来来回回翻开的文艺少女,平时的话也总是独来独往,从不和乱七八糟的人接触。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从各个现实角度来说,都已经不多了。 “有事么?”夏尔德收敛了一下小情绪,很自然的转头问。 “没...没什么。我刚才开小差了,没记下地图,夏尔德你...你记下了吗?”暮蕊很紧张的问,额头上挂着小小的汗珠。 夏尔德顺势多看了眼,眉头一抖,发现少女的手里紧紧攥着本画册,可里头的内容好像...有点不可描述。 “你上课看这个?”夏尔德险些叫出声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不是!我就是好奇,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暮蕊赶紧一把伸手捂住书本,苍白无力的辩驳道:“绘画,是艺术。艺术...是不能用有色眼光去看待的...” 夏尔德再次眼角抽搐,没忍住道:“你这叫耍流氓,懂吗?” 他说着,一把扯过暮蕊手里的小本子,拿起铅笔,唰唰唰的在上面勾勒出早已记下的地图,无视女孩敢怒不敢言的目光,还给了她。 “喏,都在上面了,不客气。” 暮蕊忿忿的扭过去头,翻开画册一看,那些艺术插画上的人像,甚至还让夏尔德抽空补上了一件件小衣服。 “夏尔德!”少女瘪着嘴,发育还算良好的小胸脯起伏几下,随后轻哼一声,竟然从包里拿出了另一本一模一样的画册,继续津津有味的翻看起来。 “你...” “一本自用,一本收藏,一本传教,不行啊?”暮蕊瞪着夏尔德说。 夏尔德愣了半天,硬是没找出话里的毛病。 “迷雾山脉的地图刚才已经给你们了,地点在山脚下的孤光岭位置。都各自准备一下,傍晚五点时分在南城城郊集合。哦对,都别想着中途开溜迟到早退,这次集训是三个班级一同展开的,导师们都会记录你们的成绩排名,小心别被我开除。” 南茜导师说这话的时候,还抬头看了夏尔德一样,微微眯起眼睛。 夏尔德读懂了她的意思,是赤裸裸的家访威胁。 夏尔德假装没看到,扭过头去,心虚得吹着口哨。 等到广场上的钟声响起,也不管守在前门口明摆着有话要和自己说的南茜导师,夏尔德一溜烟的就从后面跑了开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第一个冲出了校门口,隐隐还能听到后方南茜导师的呵斥。 当然,他是绝对会当没听到的,心思早就飘到了其他地方。 “喲,奎因大叔,你好啊。”夏尔德穿过拐角,来到总是光顾的杂货店,一抖包袱,就掉出来几把短刀短剑,都是上次从四名跟踪者尸体上顺走的。 “收不收,多少钱?” 奎因大叔正在抽旱烟,听到这话抬头看夏尔德,瞪起了眼珠子:“活着回来了?” “早回来了。”夏尔德笑。 “哦,早回来了,没死。没死的话,你屁股后头怎么还跟着一大票阴魂不散的孤魂野鬼?” 夏尔德听着奎因大叔的话,也察觉到了什么,眼眸低垂向侧方一瞥,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匆匆躲向拐角。 “还不甘心是么。”夏尔德的手指抚过摆在柜台上的四把武器,挑了一把长剑,放在腰上。 “不卖了?” “卖。这把不卖,一会儿说不定用得上。” 杂货店老板奎因用力吸了口旱烟,说:“以后销赃,得打对折。” 第三十五章 冥想药水 告别奎因大叔后,夏尔德开始往回走。 一直尾随在后方的青年紧跟不舍,不时留下暗号,等到夏尔德穿过大街走入小巷子的时候,身边不知不觉已经多出了好几人。 夏尔德刚一进入小巷,就转身嘲弄了起来:“西卡,你要觉得自己还是个男人,就给我站出来。成天鬼鬼祟祟跟颗苍蝇似的转来转去,狗都比你有出息。别以为你父亲的鉴宝行有多能耐,他还没这个本事让你想杀就杀谁,有能耐你动我一个?” 听到他这样的嘲弄,西卡的脸顿时就铁青一片。 夏尔德的音量半点没有压低的意思,巷口附近走过的行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要是被他们误会自己真的图谋不轨当街行凶,纵然他父亲出面也免不了麻烦。 “夏尔德你别乱说话,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下午五点才开始集训,你能到处逛,我就不能吗?” 西卡慢慢的从街角现身,照例推动鼻梁上的眼镜架,斯斯文文的模样看上去人畜无害,可眼神里的阴翳是怎么都改不了的。 夏尔德冲他扬了扬下巴,指着那颗刚镶嵌上去的银色门牙嘲讽道:“还漏不漏风,要不要这次再换颗金的?” “神经。” 西卡用力挥手,抬头怒视,被夏尔德这么一提醒想到过去被一巴掌拍断门牙的事情,显得尤为狼狈气愤。 他今天的确是冲着夏尔德来的,可事情却有些复杂,除了算账外,还想盘问之前派出的四人下落。 “那四个人去哪了?” “什么四个人?你在说什么东西。” 夏尔德神色不变,打死不承认跟自己有关,反而装出怒火汹涌的表情,咬牙切齿道:“你还派人跟踪我?” 西卡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侧过脑袋心虚道:“你别胡说,我...我针对的不是你,随口问问罢了。” 夏尔德扯着嘴角,眼神一动,好巧不巧的看到有主日学院的其他学生路过,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恶毒的念头,赶紧扯着嗓子喊道: “你没针对我?那针对谁?哦...我知道了,一班的加雷斯导师不久前受了伤,听说就是在野外被人埋伏了,难道是你派人做的?” 那几名路过的学生顿时脚步一停,被这番话给吸引了注意力,露出古怪的神色。 西卡慌了神,连忙转头向他们解释:“不,不是的!你们别听这个人胡说,别告诉加雷斯导师!是他,是他干的!” “我干的?西卡同学,你早饭是吃了屎么。我一个三年LV0的人,要真有那能耐,我也第一个弄死你啊!” “哼!”这几名一班的学生先是冷哼,对夏尔德嗤之以鼻,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很有道理。一个凡人境LV0的学生,暗算通灵境的导师?开什么玩笑! “可疑,这个西卡前言不搭后语,非常可疑。走,去跟加雷斯导师说。”几名学生一合计,开始后退。 “站住,你们别胡说!”西卡瞬间着急了起来,往前小跑几步试图阻拦。 夏尔德也没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指尖随随便便的抬了抬,召唤出一根微不足道只能吓唬人用的小地刺,同时尖叫惊呼: “同学小心!西卡要杀人灭口了!” “什么!?” 那几人一看地上突然多了根地刺,吓得脸色一白,又看到西卡急匆匆的跑来,还真以为是这样。 “地刺,就是这个地刺!和加雷斯导师说的一模一样,走,赶紧走!” 西卡惊得浑身发颤,愤怒的转过头望向夏尔德,可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 .......... 夏尔德离开了小巷,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前往南城郊区,而是兜兜转转,来到了市中心的拍卖行,数了数自己身上的货币,略一合计,就找了名侍从,购买一些草药,最后租个无人打扰的房间,钻了进去。 几次深呼吸后,夏尔德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心跳,拉上窗帘,将瓶瓶罐罐和草药摆在身前,挑选研磨了起来。 多多罗死了,可在他死之前,身体里还飞出了不少的知识片段。这些知识片段太过复杂和庞大,LV2的超凡记忆能力甚至都无法完全记录,只能暂时将其集合成一本书册,保存在精神世界的书架上。 而以夏尔德现在的精神力造诣和魔力水准,他只能勉勉强强的翻开第一页。 在这页纸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了三种药物,都是魔药! 第一种,夏尔德并不陌生,它就是离魂药水,作用是提升魔力和精神力强度,后遗症为不可治愈的头痛。 第二种,叫爆发药水,服下后可以在短暂时间内和魔力达到高度统一,增幅魔法的威力,副作用是接下来数天内无法再次施展魔法。 而第三种,则是冥想药水,能够补充损失的魔力,材料方面的也比较便宜,各种素材加在一起,一瓶大概在10银左右,要说副作用的话...就是腹泻。 和前面两种魔药比起来,这个真的不能算有多严重。 已经知道服用魔药会有后遗症的夏尔德,自然不会再为了提升自己的魔力和精神力等级制作离魂药水,对他来说,现阶段的魔法,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第二种手段,他的首要目的还是提升潜力星级。 所以能够补充魔力,代价勉强可以接受的冥想药水,就成了夏尔德最佳的选择。 随时时间的流逝,药材的放入,浑浊的溶剂沸腾,沉淀,然后变色,过程异常的顺利,连半点意外都没有,只不过在三瓶药水中,有一瓶变成了红色,而不是蓝色。 名称:冥想药水(蓝) 价值:10银 作用:补充魔力,腹泻(副作用) 备注:第二纪元魔法文明中最基本的补魔药水,偶尔也会被利欲熏心的魔法师冒充成强效减肥药,大发横财。 ...... 名称:冥想药水(红) 价值:20银 作用:补充魔力 备注:最高品质的冥想药水,克服了腹泻的后作用,属于魔法师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之物。 甄别了这两种药水的不同后,夏尔德皱着眉进入精神世界,翻开自己的那本炼金配方小手册,果然在上面多出了两种不同的药剂配方。 “原来是加入山兰花的前后顺序问题么?” 夏尔德恍然,做好笔记,将三瓶药水放入口袋的同时打开窗户,尽量让屋子里的恶臭散去,这才轻呼一口气离开了拍卖所。 第三十六章 和夏尔德一起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地平线的尽头处,迷雾笼罩的山脉烟云浩渺,荒野上的植被和杂草迎着风儿左右摇摆,空气里的水分和湿度是夏尔德最喜欢的味道,略带草木清香和大海的咸涩,神清气爽。 南茜导师站在高处的土坡上,不停的抖脚,是不是抬起手腕看上面的时间,面颊位置有两根鼓起的经络,以此昭示其不耐烦。 “加雷斯是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时间还能迟到?一班的人谁负责,你还是我?” “一人一半?” 站在南茜导师身边的霍嘉开了个玩笑,他二班的导师,年纪三十岁,可发际线却已经推到了头顶位置,为了避免被人取笑地中海,干脆剃了个大光头,而且习惯性的眯着眼睛,长得五大三粗又慈眉善目,成天笑呵呵,十足的老好人。 南茜导师没理他,眼睛往下一瞥,就瞥见夏尔德在角落里双手抱头枕着后脑袋,无所事事的在吹口哨,边上还多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捧着一本画册面红耳赤的在看。 “这两个问题学生怎么玩一块儿去了?”南茜导师扶着额头,颇为头疼。 “夏尔德,为什么南茜导师和霍嘉导师还不开始集训,他们在说什么?”暮蕊放下书,疑惑的问。 “三个班,两个导师,加雷斯那鸟...咳咳,加雷斯导师迟到了,应该在等他吧。”夏尔德说到一半改了个口,稍稍侧过头往边上一瞧。 苏摩和苏西这对姐弟跟他对视了一眼,耸耸肩,慢慢走了过来。 “嗨,夏尔德。” “晚上好,苏摩,还有苏西。”夏尔德打了个招呼,旋即迫不及待的开口问:“怎么回事?加雷斯人呢,你们不至于把他给弄死了吧?” “开玩笑,通灵境的学院导师是说弄死就能弄死的?”苏摩摸着自己的板寸头,纠结无比的从袋子里掏出一颗亮晶晶的珠子,晃了晃,说:“看到这个没有?我和我姐一年的零花钱全在这儿。三阶魔物晶核制作的爆破水晶,就准备集训的时候炸加雷斯一个鸡飞狗跳,狼狈狼狈。至于杀了他...你给我一箩筐这个玩意倒是行。” “呆子,你给我说话小声点!”苏西一巴掌拍在苏摩的脑门上,呵斥。 “行行行,低调低调,你是姐姐,你说了算。”苏摩满脸不爽的答应道,和夏尔德挥了挥手,重新回到另一边的队伍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加雷斯迟迟没有出现。 南茜导师已经接近于暴走状态,一向乐呵呵的霍嘉导师也挂不住笑容皱起了眉头。 终于,当腕表时针走过晚上七点时,南茜导师脚下的石块,被她硬生生的用跟鞋踩断成了两截。 “我实在想不明白,像加雷斯这种货色,怎么给他通过资格认证当公立学校导师的?”南茜导师的抱怨没有压低哪怕一丝一毫的音量,所有人的都听得一清二楚。 而她一说完,身边的霍嘉导师就瞬间板起了一张脸,转头望向下方三个班级六十名学生,道:“都听清楚了?你们毕业后一定要有出息,别和某些靠着关系走后门的导师学习,不然的话哪怕亲爹是校长,也照样得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包括夏尔德在内,所有的学员都愣了愣,然后相视而笑。 这种嘲讽,有点意思。 “夏尔德,霍嘉导师是在警告我们不要想着靠关系走捷径,踏踏实实才是硬道理吗?”暮蕊放下小本子,不解的问。 夏尔德想了想,嘴角上扬,补充纠正着说:“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有人帮衬跟没人帮衬完全是两码事。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不明白闷声发大财的道理,稍稍有了点底气就出来显摆,巴不得全世界人都向他低头讨好。而更糟糕的地方是,绝大部分靠着祖辈庇护的所谓大人物,都有这种臭毛病。” 暮蕊眨眨眼,盯着夏尔德,温温柔柔的说:“我不觉得加雷斯导师是大人物。” “我就是举个例子。” “哦...”暮蕊继续低头,看起了不可描述的小册子。 另一边,霍嘉导师和南茜导师正在清点人数,将三个班六十人分成了两组,各自带领三十人,准备进入云烟雾绕的山脚。 “都听好了,我和霍嘉导师会把你们带到孤光岭的西边入口和东边入口,到时候就是自由行动。不管你们是组队,还是独来独往,目的只有一个,活着抵达孤光岭最高的那棵铁杉木树下。”南茜导师说着,给每个学员手里都分发了一枚烟花爆竹似的道具,补充道:“要是觉得扛不住或者有危险,就将信号弹投放到半空,我和霍嘉导师会来救援的。” “南茜导师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名脸蛋胖乎乎的学员听到这话,惊诧的打断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你当是老鹰抓小鸡么,集训也得导师护着?”南茜导师冷哼一声,说话非常直接,自带压迫,“一个比一个没出息,你看看夏尔德,他说什么没有?” 夏尔德‘虎躯’一震,前胸后背都迎来了几十道目光,憋屈得说不出话来。 零级怎么了?我零级,我会魔法,我只是低调不说,懂吗? 夏尔德暗自恼怒,真想勾勾手指,使出还不怎么熟练的地震魔法,给这些人喝上一壶。 可就在这时,队伍里又走出一人,伸手压住那小胖子的肩头,不急不缓的说:“南茜导师说的对,连夏尔德...都不怕,我们要是怕了,那岂不是比废柴还废柴?” 妈的...又是你? 夏尔德停下脚步,瞪着西卡。 西卡也毫不客气的瞪了回来,身边跟着四五个人,而且还悄悄伸手在脖子位置抹了一下,冲他挑衅的抬起下巴。 “走着瞧夏尔德,这次没人帮你了。” “我用得着人帮?” “好了,别闹了。” 南茜导师知道夏尔德和西卡总是不对付,生怕他吃亏,当即就停下脚步,连夏尔德在内挑了五个人,说:“你们几个,就从这儿出发。” “等一下,南茜导师。” “嗯?暮蕊你怎么了?” 文文静静的少女左右四顾,一溜小跑跑到夏尔德身边,说:“我想跟夏尔德一起。” 第三十七章 集训开始 和夏尔德一起组队? 听到这番话,其他人都挺吃惊暮蕊的举动,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起和夏尔德走得这么近,尤其是西卡,更是不甘心的走了出来,支支吾吾道:“暮蕊同学,夏尔德这么弱,他可保护不了你,不如跟我一起吧?” 暮蕊皱起鼻子,明明生的怯弱,弱不禁风,可鼻翼两侧的雀斑倒是透出一股子倔强,用手里的画册遮住半张脸,光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小声说:“我知道夏尔德很弱,所以才安全呀。再说他不是拍掉过你一颗牙么,西卡同学。” “我...我...”西卡满脸通红,找不到任何理由和借口,心里的醋意和怒意,全都对向了夏尔德。 这时的夏尔德已经看出了点名堂,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歪过头挑起眉,左高右低,指尖在鼻子下一划,说:“我真的弱,超弱,连狗都打不过呢。” 噗嗤。 不知道是谁先偷偷笑了一声,接下来就是连番哄笑。 “笑什么,你们笑什么?我那是不小心,我能打过他,我真的能打赢他!” “行行行,你能赢,你能赢。”夏尔德还是笑,挑起的高低眉渐渐放缓了下来,讽刺道:“从什么时候起能不能打赢我这件事,变得对你这么重要了?” 西卡脚步一退,面庞刹那间没了血色。 “走吧,暮蕊。”夏尔德干脆利落的转过身,说。 “噢。”暮蕊合上书,向南茜导师微微鞠躬,跟着迈出了小步子。 南茜看着二人离开,一挥手,空气里散开的山脉大雾跟着卷动一瞬,彻底遮住了众人的视野。 “还愣着干什么,出发。”她说着,深深看了西卡一眼。 西卡很不甘心的转过头,咬牙切齿,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南茜导师,我也想和...” “不,你不想。”南茜直接打断道。 “理...理由呢?” “因为你太强了,还有其他学员等着你去保护呢。”南茜导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落下这么一句,换来的自然又是一番针对西卡的哄笑。 “最近的年轻人啊,雷声大雨点小,要换我小时候,早提着两把大砍刀杀出去了,废什么话,耳朵都起茧了。” 南茜继续摇头,活动胳膊的时候,还真从袖口里滑出一把大砍刀,晃了晃,刀面反射出的光,亮瞎了西卡的眼。 ........... ........... 夜已经深了,孤光岭内部鬼影重重,迷雾缭绕,光线的能见度低得吓人。 来之前就做足了准备的夏尔德点起一盏煤油灯,靠着灯罩里的烛火照亮道路,然后思索着翻阅着早已刻录在大脑中的地图路线。 文文静静的小女生暮蕊下意识拉住了他的一截衣角,脸上没有不安和害怕,就是皱着眉头,不停翻阅着手里的书册,时而缩眉,时而舒展,脸上的雀斑在月光下依然显眼。 夏尔德好笑的看着她,说:“晚上还看书,平日里没少摔跟头吧?” 暮蕊抬头,苦恼的瘪嘴,卷起书册捅了捅夏尔德的腰,回答:“夏尔德,你以前可没这么喜欢损人。” “哦。光记着我被别人损了是么。”夏尔德摸着鼻子,半开玩笑的说了句。 “我可没那个意思,你阅读理解能力有问题。”暮蕊轻哼,换了本书。 这一次,书页上面的内容倒是正常了很多,夏尔德侧头一看,发现竟然还是本关于这片山脉的探索笔记摘要。 “哪来的?”夏尔德,产生了一点兴趣。 “买的呀,从那些冒险者手里买来的笔记。”暮蕊满不在乎的回答,稍稍停顿,又补充道:“我把它们都整理筛选了一遍,世上只此一本。” 她刻意加重了后半句话,悄悄抬眼,隐隐期待着什么。 果然,夏尔德停下步子问:“可以借我看看吗?” “给。”已经做足心理准备的暮蕊直接把书递过去,同时拿过夏尔德手里的灯笼提,主动在前头带起了路。 夏尔德静下心来,一目十行的翻动,在超凡记忆LV2的帮助下,几乎做到了过目不忘,所有刻意记忆的内容都会以书册的形式被复刻,保存于精神世界的书架上。 看着看着,夏尔德微微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在这本关于迷雾山脉的手札上看到很多不寻常的讯息,其中有一个特殊的符号吸引了夏尔德的注意力。 这是一个逆转的五角星图案,是一个完美分割的工整图形,对于圆弧的角度,五个方位的位置布局,都精准到了极点。 “魔法阵?不,好像不是。自然元素学派的法阵是六芒星,不是五芒。”夏尔德回忆脑海里的知识,猜测道。 但紧跟着,他又翻到了一句被暮蕊整理出来后着重划线的话:“新月之夜,无关之夜...羊角恶魔将从迷雾中苏醒,以活人的血肉为饵,重现人间...” 羊角恶魔?重现人间? 夏尔德将这页纸记下,翻开下一页,在这一页纸上,出现的还是那个五芒星魔法阵,而且条线,弧度,还有周围延伸出的几个字符更加清晰起来。 他有些惊讶,因为这些字符和他使用魔法时勾勒的字符十分相似,区别就在于排列方式和展现形式不同,属于另一种魔法体系。 “亡灵苏生...还有和异界生物缔结契约的召唤魔法?” 夏尔德面色一白,陡然望向身边的暮蕊,“暮蕊同学,这些内容都是你从冒险者的日记上摘录整合的?” “对。”暮蕊点头,指着上面的五芒星法阵说:“我之前以为是第二纪元的魔法阵,还拿它给烈阳神殿的祭祀看了呢。” “神殿的祭祀怎么说?” “他说没什么,让我别在意。” “这样啊...” 夏尔德心里的疑惑更深了,这毫无疑问就是魔法文明中的产物,而且年代比阿方索开创的自然派系魔法更为久远。 一向视魔法为异端的神殿,真有这么疏忽大意? “你找的是什么神殿。” “烈阳之神的神殿。” “哦?那位祭祀叫什么名字。” 蓓尔皱眉想了想,恍然道:“好...好像是叫汉斯吧?” 夏尔德登时呆在了原地。 第三十八章 分道扬镳 上 夏尔德的神经在最近一段时间绷得很紧,听到汉斯先生的名字,起初震惊得说不出话,可短短几分钟后,又迅速冷静了下来。 不意外。 从囚禁冒充多多罗的金属牢笼中那些神物来看,汉斯先生很明显和烈阳之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没想到他的身份是烈阳分殿的主教,而且还偏偏是在帕特里城。 “啧...越来越复杂了。”夏尔德暗自摇头,将手札还给了暮蕊,重新拿过灯笼提。 “走这条路吧。”夏尔德指着三岔路口的右侧,迈过了一根突出地表延伸出来的老树根。 暮蕊本来就没意见,一边点头,一边低头看书。 不过就在这时,跟着他们一同在此地出发的其他四人,对夏尔德的决定有着不同的意见。 其中叫凯德的瘦高少年走上前来,对夏尔德笑了笑,开口说:“夏尔德同学,我们是一个团队,往哪走,怎么走,听谁的,是不是应该先投票表决一下再说?” 夏尔德脚步一顿,回头看他,表情忽然变得很微妙,说不出话。 凯德身边还有一名容貌俏丽的女生,留着长长的浅褐色头发,眼睛大大的,眉角部分涂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眼影眼线,此时正挽着凯德的胳膊,对着夏尔德意味深长的笑。 女生的名字夏尔德印象深刻,叫黛拉。 夏尔德少年时候第一次萌生的情愫和对异性的好奇,都在她身上。 说实话,黛拉并不是夏尔德心目中最理想的人选。但在两年前刚入学的时候,夏尔德还很是天真,偶尔也会幻想将来和喜欢的女生共度一生,结婚生子的情境。 而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就发生某一天的傍晚。 事实上,那应该算不得什么表白。刚刚经历了养父母去世,远方亲戚冲进家里强取豪夺,对他和义妹大吼大叫这一系列事件的夏尔德,内心深处空落落的,急需其他的东西来填补。 比如友情,比如朋友。 当时的他,便就写了一封信,信上写了‘可以和我做朋友么’这几个字,在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交到了黛拉的手里。 但与之而来的,却是第一次直面失败时的苦涩,以及现实沉重的打击。 黛拉拒绝了夏尔德,她平日里的微笑,和善,暖风拂面,都是一种左右逢源的伪装,她和所有人都保持着同样良好的关系,兢兢业业的维持着自身好人缘的人设。 夏尔德,不过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可有可无的那一种。 直到那时夏尔德才明白,现实里的情节比舞台剧来得更狗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面具,一个个活得像是工厂机械里的齿轮,只有在彼此需要的情况下才会靠近,拉动着旋转。 而两年前的他,不过就是根没人在乎的小铆钉,什么都没有,毫无用处。 但如果只是这样,夏尔德未必会难受那么久。 更关键的地方在于,黛拉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很擅长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用适当的表情和口气透露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然后让这些虚假的消息在口口相传中变得越发扑朔迷离,变相的提升自己的存在感。 于是,夏尔德才刚刚萌发的友情之芽,活生生的被扼杀在了流言蜚语中,甚至扭曲成了可笑的爱情。 而一贯阳光开朗的他,也毅然在那时起决定,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划清界限。 从此不再当一枚可有可无的铆钉,成了一团孤独燃烧的篝火。 此时见到始作俑者黛拉和另一个少年亲昵的走在一起,夏尔德略微失神一秒钟,旋即就恢复正常移开了目光。 边上的暮蕊当然知道这个事,好奇玩味的盯着夏尔德看,又看了看前方的黛拉和凯德,伸手拉住夏尔德的袖子,扯动几下,小声说:“放心,我站你这一边的。” 夏尔德有点被暮蕊逗乐了,心里的烦闷散去不少,微吸一口气,对凯德这边的四人道:“南茜导师说了,可以组队,也可以单人行动,你们愿意走哪儿就走哪儿,跟我关系不大。”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凯德双目圆睁,蹙起眉毛,和身边的黛拉和后方两人同时往前迈步。 “既然是同学,出门在外多一个人就一分照应。夏尔德,你就这么孤僻,非要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吗?”他道。 这时,黛拉也轻启朱唇,轻轻柔柔的说:“夏尔德,我知道你和我之间有点误会。但现在是集训,做人不能这么小心眼吧?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好么。” 我小心眼? 夏尔德冷笑了起来,伸手指向三岔路的右侧,道:“行,组队就组队,我要走右边这条路。” “可我觉得左边这条路才是正确方向。”凯德抬头挺胸,脸上写满倨傲和自信。 “那你走啊,废什么话?”夏尔德当即开口说道。 “夏尔德,我刚才是白说了多吗?一共六个人,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我们只有合作才能抵达孤光岭的终点。你我知道你是个孤僻的怪人,可这种情况下就该少数服从多数,你想死,别连累其他人。” 说罢,凯德冲暮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暮蕊同学,你觉得呢?” 暮蕊没说话,文文静静只喜欢看书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她,在某方面和夏尔德十分相似,非常不喜欢吵吵闹闹和拉帮结派。 她抿了抿嘴,好看又纤细的睫毛眨动间,鼻翼附近的小雀斑也跟着跳动起来,考虑一会儿后说:“凯德同学,其实你...只是想当队长而已吧?因为这样的话,导师看到你把我们带到终点就会给更多的学分。” “这...” 暮蕊说中了凯德心里的真实想法,五官因尴尬而变得僵硬,勉强挤出一抹笑,解释道:“暮蕊同学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都是同学,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 “那就你们组你们的,我们组我们的啊...”暮蕊靠近了夏尔德,恍如怕生的小兔子般躲在他背后,只有声音软绵绵的传来:“多大点事,扣什么高帽子嘛...” 噗。 夏尔德没忍住,笑出了声。 而对面的凯德,已经气得脸都青了。 第三十九章 分道扬镳 中 这些日子里经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夏尔德觉得自己还是挺专业的,一般情况下不会笑场,除非是憋不住。 暮蕊这丫头,平日里老老实实乖乖巧巧,没想到她这么几句温声细语一打出去,就跟软刀子一样劈在了凯德脸上。 没错啊,说来说去不就是这么点破事,装什么装? 凯德的脸色明显难看起来,嘴角抽搐,胸膛起伏,已经无法继续维持平静,略显不自然的对暮蕊道:“这太奇怪了,暮蕊同学。你为什么宁可跟夏尔德组队,也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他只是个LV0的废...” 一根尖锐的地刺,突然就凯德的裆下抬起,细长,锋利,无声无息,在夏尔德控制下,精准的捅进他脆弱敏感的地方,换来了一声高亢的尖叫,响彻在山林之内。 暮蕊吓了一跳,夏尔德也愣了。 他不过就是用地刺稍稍捅了他一下,控制了力道,估计也就出点血。这么一个五大三粗嚣张跋扈的小伙子,怎么能发出跟老母猪被宰一样的惨叫声? “凯德,凯德!你怎么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其他人也没料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凯德捂着屁股满地打滚。 唯独黛拉抬头看着夏尔德,直至过了很长时间,才扶着凯德起身,道:“夏尔德同学,你要往右边走有什么依据么?” 心有芥蒂的夏尔德扭过头,不冷不淡的回答:“出发前南茜导师在黑板上画的地图,你们这些人难道就没一个记下?依据?地图就是依据,正确的路线都在上面写着,自己不用心,怪谁?” 四人微愣,有人当即表示疑惑,连声道不可能。 “导师画的地图模糊不清,连东南西北都很难分辨,十分钟就被擦掉了,你怎么可能记得住?” 夏尔德连连摇头,懒得解释。 南茜临时画的地图的确粗糙,很多细节都没有体现,但总体布局上没有什么问题,加上夏尔德之前就来过一次,印象是深刻。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空间判断能力对于方向方位,空间几何,都有着超凡出众的解析能力,稍稍那么运转,脑海里就能够十分轻松的构织出一副清晰的地图,并且这张地图随着他四处观察和走动,变得越来越清晰明白,就像是拨开云雾一样。 “走吧,别浪费时间。” “嗯。” 暮蕊答应着,也没想多停留,有些怨念的翻开那本被夏尔德恶意涂上地图的画册,仔细比对一番,抢先一步往右边的方向走去。 黛拉和另外两人扶着凯德,目光深沉的盯着夏尔德和黛拉,低声道:“我们也跟上去吧,他们手里好像真的有地图。” 包括凯德在内的三人虽然不服气,却谁也觉得应该立刻离开此地。 入夜后的孤光岭是比较危险的,一阶的异种魔物虽然不至于无法匹敌,但胜在数量众多,成群结队攻击的话谁也扛不住。 淡白色的月光下,烟气越来越浓,老树根密密麻麻的蔓延出现,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摔跤。 夏尔德和暮蕊走在前头,半点没有等后面四人的意思。 然而黛拉却快步跟了上来,悄悄来到夏尔的身侧不远处,说:“夏尔德同学,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夏尔德微微皱眉,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树林间忽然有异常的躁动出现。 “那是什么?”暮蕊眼尖,指着前方道。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被吸引了,望去的时候,忽然窜出来一只潜伏的狼犬。 夏尔德瞳孔一缩,深处的暗金光焰跳动,立刻就将它的讯息全部收录了下来。 名称:灰影狼 品级:一阶魔物(暗属性) 个体等级:LV4(成年期) 技能:毒牙,潜行,夜视 夏尔德下意识的将暮蕊护在身后,挂在腰间的刀刃迅速出鞘。 神色反应(LV1)和空间判断(LV1)这两个被动能力同时激活,加上精神集中(LV1)能力,夏尔德的视野里,开始出现一条条虚构的运动轨迹线,标示出了灰影狼接下来可能会做出的一系列举动。 夏尔德在计算这些复杂而众多的虚影成像,可灰影狼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来不及筛选,只能慌乱无措的向前挥出短剑,用肉眼盯紧对方的动作,跟着改变行动。 锵的一声。 短剑和灰影狼的利爪格挡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使夏尔德后退几步,撞在一颗树干上,胸口发闷喉结滚出血丝。 灰影狼全身漆黑如墨,狼毫上淌着浓郁的雾气,锋利的利齿獠牙就在夏尔德眼皮子底下晃动。 在这种短兵相接的情况下,夏尔德哪怕是想动用魔法也没机会。 一旁的暮蕊合上书,微吸一口气,小脸煞白的同时,往前小跑几步,白嫩嫩的拳头砸在灰影狼的小腹上,竟然跌跌撞撞的把灰影狼打开了一段距离,反倒是另外四人一直都在旁边看着,无动于衷。 暮蕊走到夏尔德身边,悄悄压低声音说:“夏尔德,刚才他们几个的眼神一直在我们身上飘来飘去的,是不是得小心一点?” 夏尔德意外于暮蕊的细心,温和的对她露出笑容,道:“我知道,你别离我太远。” 暮蕊点点头,躲在夏尔德身边,往黛拉所在的位置瞪了眼,终究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夏尔德,你当初怎么就看上她了?” “我没看上她!”夏尔德肩膀一颤,险些将手里的短剑掉在地上,咬牙切齿说:“我只是想和人交个朋友...而已。” “哦,这样啊。”暮蕊扯了把自己的羊角辫,眼睛眨动,隐隐有话想说。 夏尔德没给她这个机会,单手一扬,再次架住扑来的灰影狼,剑锋扣准利爪间的空隙向上一突,剑柄跟着向侧方一拧,登时就让这头灰影狼哀嚎出手。 紧跟着,夏尔德冒险至极的掐住灰影狼的下颌,指尖却在偷偷的勾动,拜服用了离魂魔药后提升的精神力所赐,分心之下,他也勉强召唤出一根尖锐地刺,借助背影的掩护,顺利捅在灰影狼的下腹处,然脑后迅速抽回剑刃,斩开了狼口。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本打算目睹夏尔德出丑,却没想到他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杀了灰影狼。 而黛拉更是从后方慢慢挪了过来,突然一把抓向暮蕊手里刻有地图的书册,另一只手则是猛地推了暮蕊一把,想借助这股力道,把他们二人同时推向近在迟尺的沼泽深潭。 第四十章 分道扬镳 下 在黛拉出手的一瞬间,夏尔德就已经有所察觉,神速反应能力瞬间激活,以超越常人的神经反射揪住暮蕊的衣领,脚掌跺地,把两个人同时拉了回来。 而此时的黛拉,已经将那一本书册夺走,看着上面夏尔德画下的地图得意扬眉。 回过神来的暮蕊小脸憋得通红,站稳身子深呼吸,道:“把书还我!” 黛拉看到他们二人平安无事略显遗憾,拿着手里的画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将上面的地图记下,随后微笑着把书册扔了回来,说:“不好意思,暮蕊同学。我刚才是不小心,你不用这么紧张。” 暮蕊接住画册,秀眉拧紧,她的性子比较内向,不擅长吵架,憋了好久也骂不出半句脏话。 而夏尔德则是感到困惑,不解黛拉夺书又还书的举动,当下就用辨识之眼望了过去,获取到的讯息让他十分的意外。 姓名:黛拉 年龄:17(未成年) 境界:凡人 等级:LV2 能力:超凡记忆(LV1), 成长潜力:两星 备注: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时代特色的产物,看似白莲花,内藏毒荆刺,只相信利益至上的女性。 超凡记忆...她也有超凡记忆? 夏尔德对此无不感到意外,理解她把画册归还的举动后,稍稍思索,联想到自己获得‘超凡记忆’能力是因为在魔方幻境空间内高强度的记忆过程,释然了一下,情不自禁的苦笑至于:“看来当个合格的绿茶婊也是门学问啊。” 这当然是门学位,和所有人保持良好的关系,和异性维持若弃若离的暧昧,需要记下的细节实在太多,真说起来的话,丝毫不比解锁魔方要来得简单。 可听到夏尔德这无心的感慨,黛拉俏丽的面容却跟着陡然一变,投来的眼神里充满敌意,仿佛是被揭穿面具的小丑,凶态毕露。 “夏尔德同学,你说什么?” “没什么,唏嘘一下你的不容易而已。” 夏尔德淡淡的回答,瞥了黛拉一眼,便蹲下身子用短剑划开灰影狼的肚子,摸索一阵后取出两枚破碎的晶片。 “是暗属性的魔晶碎片!”凯德和身边的另外两名男同学大叫,表情各不相同,心里不安分起来。 “看什么看,我杀的,归我。”夏尔德翻着白眼,无视他们,把手里的两片晶体一人一半,分给了暮蕊,道:“喏,拿着。” 暮蕊眨眨眼,本想拒绝,可看着其他人眼红的样子心里又是说不出的得意,收下后还故意扬了扬。 “我们是团队!”一名男生不甘的叫嚷起来。 “不错,战利品应该平分!” “谁跟你们是团队?”夏尔德火气蹭蹭蹭上来,生硬无比的扭过头道:“刚才我和灰影狼打的时候你们出手帮忙了?” “夏尔德,你的话太过分了。没看到凯德受伤了么,你的命是命,他的命就不是命?” 黛拉上前开口,双臂环胸,像是要故意彰显自己傲人的身段一般,说话也是一本正经,“不管你对我有多大的怨气,那都是以前的事情。现在我们六个人都是一个队伍里的,没必要为这点事情争吵。既然你这么看重这两片魔晶,你就自己收着好了,我可没这么小气。” 以前的事情?怨气?我看重?还有小气? 自认为性格已经十分沉稳,不会轻易动怒的夏尔德,听到黛拉这一副强词夺理而且听着还那么点歪理的胡言乱语,心里的憋闷,恼火,几乎都快成了实态的火焰。 在这样的僵持中,逐渐从伤痛中恢复过来的凯德和另外两名男同学,都站在了黛拉的身后,摆明同进同退。 暮蕊见状,扯了扯夏尔德的袖子,小声道:“夏尔德,我们快走吧,别理他们。” 夏尔德沉默不动,皱了整整三分钟的眉头,忽然微笑着说:“黛拉同学,如果我现在给你一耳光,是不是就能澄清一下你我之间的误会了?” 黛拉呆住了,表情一僵,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烦,非常烦。”夏尔德开始迈步靠近,速度在一点点提升,话音也跟着响亮起来:“我可以不介意以前被你当成用来博取关注的牺牲,也不在乎多你一个或者少你一个这样的同学。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拿来胡说八道,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夏尔德!你不要太过分,有话可以好好说,怎么能打女人?”一名男同学站了出来开口帮腔,说完还类似邀功般的往黛拉脸上瞟了一眼。 夏尔德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速度瞬间提升,五米的距离转瞬即至,“那我打你?” 啪! 不等这个男同学说些什么,夏尔德的耳光已经打在了他的脸上,将其扇飞。 直到这时,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夏尔德之前能赢西卡并非侥幸,他的等级很低,潜力正常,可是反应能力和战斗风格真的很有针对性,像是看穿了每个人的弱点一样。 “其他班的人我不好多说,可你们几个,我都打过。” 夏尔德说话的同时,也在回忆那214次幻境空间内发生的事情,超凡记忆(LV2)迅速调度出他想回溯的记忆片段,将凯德黛拉四人的行为习惯和肢体动作,以虚影成像的方式在脑海深处演绎,捕捉弱点。 在这个过程中,黛拉表现得很平静,出乎意料的平静,她既没有参与其中,也没有发表意见,像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一样冷眼旁观,直到目睹那名男生被夏尔德一巴掌拍飞,方才抖了抖眉毛,忽然轻笑捂嘴,道:“夏尔德同学我知道了,我道歉,你没有喜欢过我,只是想和我做朋友,是我不好,是我到处胡说,对不起。” “这样可以了么?”她道,往前迈步,伸手搂向夏尔德的胳膊,动作和神态非常自然。 可突然,暮蕊却从后方拉着夏尔德的衣摆微微发力,把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不偏不倚,刚好躲过黛拉搂来的胳膊。 “可以赶路了么,夏尔德?”暮蕊问,表情严肃又认真。 “啊...嗯,可以。” 夏尔德有些恍惚,点头答应,被暮蕊扯着袖子踉踉跄跄的走了开去。 后方,黛拉一脸愤恨,可转头望向凯德时,又换上了甜美的笑容,“凯德,我们也跟上去吧,总不能被他们抢先了对不对?” 第四十一章 探索(求收藏) 夜晚,树林里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微微响起,习惯了独自行动的夏尔德和暮蕊在林中穿行,尽可能的不发出多余声音。 他提着灯笼,咀嚼着干硬的牛肉,一边探索路线,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和安排。 辨识之眼扫过周遭,解析各种看到的植被和矿石,能派上用场的几乎没有。 “那棵就是孤光岭最高的铁杉木,看起来我们离他还有一段距离。”暮蕊说,拨弄了一下羊角辫。 夏尔德咽下口腔里的肉干,喉结滚动,率先在前方开路。 一旁的暮蕊,则很自然单手拉着他衣摆,另一只手捧着本书,迎着夜风翻动,时不时打个哈欠。 夏尔德越发感觉自己带了个拖油瓶,脚步也就迈得更快,心里也有疑惑渐渐浮现。 太安静了,这片孤光岭,比他上次来的时候还要安静。 层不出穷的野兽,魔物,蛇虫鼠蚁,仿佛在顷刻间消失了一样,周围鬼气森森,枝杈乱簇,可偏生就是没有半个生物出现。 在穿过一片灌木的时候,前方的林道忽然开阔许多,夏尔德低头一看,只看到一片幽深黑暗的盆地。 “这是哪儿?”他问,满是错愕。 暮蕊的表现也是一样,因为这个地方根本没出现在她整理的山脉笔记中,而且从正上方望下去,借助月光,这片盆地的地势形状似乎很像一个祭坛,周围遍布着被深深砸裂开的裂缝,如一条条蜿蜒爬行的蜈蚣,延伸向外。 “等一下,这个祭坛上有个图案!”暮蕊眼尖看到了什么,对夏尔说。 夏尔德顺着方向望去,的确看到夜幕有一个隆起的巨物,上头遍布有各种复杂的刻痕,因为离得太远所以很难看清。 “我下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夏尔德叮嘱一句,便从高处跳下,落地后方才起身,后方紧跟着又是噗通一声,不由皱眉看着暮蕊。 “你下来干什么?” “好奇嘛。”暮蕊整理自己散开的针织裙摆,抚平,细长圆润的双腿在亚麻色革裤包裹下丝毫不显臃肿,她对夏尔德腼腆的笑了笑,羊角辫晃啊晃,让人很难生气。 “你自己小心吧。” 夏尔德扭过头向前走了几步,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高大的阴影遮蔽月轮,投在他半张面孔上。 这的确是一个祭坛,古老,神秘,由某种黑色的晶体构筑而成,刻满了岁月风霜,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 然而,在正下方的土地上,却有着明显的剥蚀迹象,土壤呈现出两种不同的色彩,真要形容的话,就像是被人以某种无法揣测的伟力从其他地方强行搬运而来,且时间就在最近这段日子里。 “夏尔德你看这个!”暮蕊忽然惊呼,翻开自己的手札笔记,记录在上方的倒逆五芒星法阵,和祭坛中心石柱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里也有!” 夏尔德望向祭坛的正中心,在地面上,同样刻着复杂的文字和符号。 他露出惊骇的表情,暂存在脑海里的精神力陡然不受控制飘了出来,而这些符号与之发生了某种共鸣,但在短短的一秒钟后,这种颤鸣又消寂了下去。 “召唤法阵...真的是召唤系的法阵!” 夏尔德不知该喜还是惧,追溯回忆起曾在老汉斯先生书店里阅读解除过的孤本残页。 从那些断裂的文字记载中,曾记载过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召唤之术,是否也能算是魔法的一种? 魔法拥有很多本质,每一种本质都代表截然不同的能量转换方式和表现形式。 但对生活在第二纪元的人们来说,魔法最通俗易懂的理解就是魔幻的法术。 召唤魔法偏偏不是,它不具备绚烂多彩的奥术光辉,无法用强大的能量洪流吞噬敌人,至于毁天灭地,烈火焚城,更是无稽之谈。 它的核心是召唤,召唤或是离奇,或是可怖,或是妖娆妩媚,或是伟岸巨大的各种生物。 最后在长达数百年的争论辩驳中,召唤法术还是勉强被归纳在了‘魔法’的大概念下。 毕竟不管怎么说,召唤法术同样需要魔力和精神力的支持,也是少部分超凡者才能掌握的力量,而且他们召唤出来的生物...同样魔幻,无法理解。 假设自然魔法的派系一共有地火水风光暗冰雷八种分支,那么召唤魔法同样存在‘亡灵学派’,“异界生物学派”,“器属学派”和“契约学派”四种。 具体的魔法数量暂时未知,传承方式一样成谜,唯独可以确认的只有一点:召唤魔法和自然魔法一样,魔法咒文的数量是固定永恒的,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 夏尔德感到不安的地方就在这里。 法阵,祭坛,倒逆的五芒星。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又联系到暮蕊整理的手札笔记中提到过的‘羊角恶魔’,难不成真的有人在这里施法,召唤出了异常生物? 但有着类似经历的夏尔德却很清楚,无论学习哪种魔法,都是有前提的。 前提一:本质。 前提二:魔力,精神力。 诚如冒牌‘阿方索’多多罗所言,魔法的本质是一把钥匙,是转换能量的手段,没有这把钥匙,就无法开启魔法大门,学习和掌握更加无从谈起,而魔力和精神力,则是最基础的能量,只有将二者同时兼备,魔法的奥术光辉才能闪耀。 那么问题的关键来了:魔药 第三纪元的空气里已经没有魔力,昔日的魔法文明也已经断裂传承,无论是本质,魔力,还是精神力,都需要魔药的辅助才可以接触到。 这个布置法阵,召唤羊角恶魔的人,他的魔药是哪一种魔药,又从何而来? 本该趁早离开这个诡异祭坛的夏尔德在不知不觉间被吸引,悄然起身,绕着竖起的石柱转圈,用手指去触碰上面刻画的符箓,超凡记忆能力同时运转,试图记录这些刻痕。 这时,后方的土坡上,四道身影再次出现。 凯德和黛拉居高临下,嘴角噙着笑意:“夏尔德,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快点告诉我们。” 第四十二章 五芒祭坛 “刚刚明明甩开一段距离了,怎么又被他们跟上来了?”暮蕊警惕的说。 “那个黛拉的记忆力很好,地图已经被她记下了。”夏尔德头也不抬的回答。 “你怎么知道?” “秘密。” “唔...”暮蕊蹙眉,别过脑袋,表情微微恼火。 咔嚓咔嚓。 见暮蕊和夏尔德都是爱答不理的态度,站在土坡上的凯德四人面子颇为挂不住,他们本想着跳下来看看这个祭坛有什么神奇的地方,顺道再质问一下夏尔德有没有其他发现。 夏尔德远远瞥见他们的动作,躲在石柱后方露出冷笑。 这一次,他勾勒的不是地刺魔法,而是最近才掌握使用起来还不怎么熟练的地震魔法。 九个字符,一个比一个生涩难懂,书写起来,一笔都不能错。 夏尔德闭眼,精神世界内部积攒下的魔力烟气和精神力振波,都在迅速消耗流逝,随着一个接着一个字符的书写,显现于真实的世界。 沟通建立起来后,夏尔德指在了四人准备跳下的土坡位置。 一股震荡随之出现,乱石和泥土同时龟裂,而后撕开一条裂痕,向着两边倾塌砸落下来。 凯德和黛拉反应较快,落地虽然狼狈,多少保护住了自己,而另外两人就没这么幸运,被坍塌的泥石流掩盖半截身子,哎呦哎呦叫着救命,凯德和黛拉无奈,只能分出时间去救援。 虽然夏尔德对这两个魔法的掌握暂时都停留在LV1的层次,可从魔法的品级上来看,地震魔法是二阶,地刺是一阶,地震魔法比地刺魔法更为高深,需要的魔力和精神力消耗也更多。 夏尔德考虑一下,从衣服口袋了取出没有副作用的红色冥想药水喝了下去,亏空的魔力迅速填充恢复,轻舒一口气。 他没时间理会这四人,连暮蕊都顾不上说话,LV2的超凡记忆,LV1的精神集中,这两个能力互相影响着帮助夏尔德记录石柱上的烙痕,他每走一步,就会停顿一下,加深记忆。 突然间,石柱上古老的文字竟然闪耀起了光芒,一个个飘出,飞舞在半空中,随后月光洒落,整根石柱都亮堂起来,刻在祭坛地面和祭坛石柱上的字符,全都摆脱束缚发出微光,好似一串串风铃,围绕着祭坛敲出悦耳之声。 刹那间,身处其中的夏尔德变得尤为神秘出众。 浅灰色的头发无风自动,瞳孔深处亦是有暗金光焰摇曳,黛拉和凯德四人好不容易站稳身形,就见到夏尔德这般奇异的姿态,当即就愣在原地,露出复杂,妒忌等等情绪。 “我刚才看到他喝了一瓶奇怪的药。”凯德说,死死盯着夏尔德翻飞的衣袍。 黛拉也是如此,遥遥瞥见夏尔德袍子内侧的两瓶蓝色药水,沉吟片刻道:“应该是跟这个有关系,先别动,看看夏尔德的反应再说。” 四人暂且耐住性子,而与此同时,半空发光拂动的字符已经萦绕在了夏尔德身侧,震动出一股神秘的力量。 祭坛似乎是被激活了,地上的法阵,石柱上的符箓,一点一点跟着亮起,凝结在一起后,显化形成巨大的魔法文字,漆黑深沉,散发出危险阴暗的气息,就连空间都跟着扭曲。 轰! 夏尔德陡然睁开眼,魔法文字闪烁几下,炸裂而开,祭坛轰鸣东倒西歪,爆发出一股无形的波纹扫过地面。 “什么东西?” “不...不知道啊...” “快,你们看那个!” 众人抬眼望去,只看到魔法字符在炸裂后迅速坍缩,汇成一个微小的字符飘入了夏尔德掌心中。 此时的夏尔德,脑海里迅速闪烁过一段模糊的影像,原以为会是召唤类法术的咒文传承,却没想到揭示的是一段破碎的记忆。 原来在这片孤光岭内,还有四个类似的祭坛,这些祭坛都是被人为从其他地方搬运过来的,每个祭坛内都藏有一个破碎的字符,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召唤系魔法咒文。 而这片孤光岭,尽头处的铁杉木,就是阵眼! “用人命来支付能量转换时的损耗,抵消代价?” 夏尔德陡然惊出一身冷汗,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破损字符,这个魔法字符深谙混沌,充斥着不详诡异的邪恶气息,就像是一把用来沟通异界的钥匙。 “糟糕!南茜导师!”夏尔德猛地抬头望向尽头处的铁杉木,瞳孔瞬间睁大。 “夏尔德你别吓人,怎么了啊?”对刚才那一幕依然还惊魂未定的暮蕊说道。 “一边走一边说,事情有点麻烦了。” 哐当!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凯德等人终于憋不住了,有人拔出随身携带的武器,直接向夏尔德身后刺来,口中还叫嚷道:“东西留下!” 夏尔德扭过头冷冷看着这个男同学,稍一扫视,就知道了他的具体等级。 凡人境LV2,潜力星级一星,除了肉身方面的强度比夏尔德厉害一些外,其他也没什么值得高看的地方。 尤其是这一剑,力气用得很分散,脚步也十分不稳定,没有任何招式可言。 夏尔德拉扯着暮蕊往边上一躲,伸出右脚将其绊倒,旋即踢在他的脑门上,直接把人踹得面目全非,口鼻流血,昏死过去。 另一名冲刺到一半的男同学见到这一幕,手脚停顿了一下,刚要开口叫嚣,可连夏尔德的名字都没说完整,眼前的景象忽然一晃,大耳刮子迅速甩在脸上,同时胸口咔嚓异响,凹陷着摔倒在地。 “我没时间跟你们浪费,赶紧滚过来!”夏尔德咆哮着,伸手点向凯德和黛拉,随身携带的短剑在月下亮起,照出一道寒芒。 黛拉俏丽的面庞微微低沉,而凯德则是难以置信的看着顷刻间倒下的二人,吸着凉气说:“这怎么可能?没道理啊...” 下一刻,他好像想通了什么,紧盯夏尔德衣袍内侧的两瓶蓝色药剂,冷笑说:“夏尔德,你可真厉害,好的不学,学会了嗑药。快,将那两瓶药剂交出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说完这个,凯德还是不满足,继续往前迈步傲然道:“另外刚才从祭坛上落下的神秘字符,你也一起给我吧。” 回答他的,只有一把飞来的短剑。 第四十三章 忍你不是一两天 姓名:凯德 年龄:17 境界:凡人 等级:LV3 能力:无 成长潜力:三星 夏尔德一边接收辨识之眼传递来的讯息,一边调整动作,以迅疾的态势冲刺过去,不打算给凯德半点准备的机会。 凡人境,淬体境。 在这个境界的战斗,倚仗的全是等级突破后带来的肉身强度优势。 硬碰硬,三个等级的差距,零级的夏尔德根本没有优势,他能做的只有避免被对方击中,同时也在考虑该不该使用魔法。 凯德被夏尔德突袭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的往前打出一拳,这一拳稍许带动了风势,力量方面约莫是普通人的两倍到三倍之间。 夏尔德侧过头,优雅而轻松的躲过凯德的攻击,秀气的脸蛋上,始终保持着淡定自若和某种得意表情。 太熟悉了,这些人的攻击模式,出招顺序,早已深深刻入脑海,身体下意识的就知道怎么去闪避,然后反击。 “接下来是右脚。”夏尔德自语,身体陡然停顿。 而凯德也的确抬起右脚踢了过来,恰好因为夏尔德停顿错开方位,中门大开。 “凯德!你小心!”黛拉惊呼一声。 夏尔德银灰色的发帘被气劲拨开,清秀的脸上多出一抹嚣烈,眉头拧起屈抬膝盖,以凶猛的势头撞在了凯德大腿内侧,同时伸手拎住他的衣领,向地上抡去! 砰的一声闷响中,夏尔德从腾开的烟雾中向后倒退,肩膀位置的关节咔嚓响了一声。 “都是凡人境LV3,这家伙比西卡结实多了。”夏尔德左手捂住肩膀活动,笑容中多了一丝苦涩,双方的肉体强度还是差太多,刚才那一下造成的伤害应该有限。 哒。 一双皮革长靴从灰尘中踏了出来,夏尔德认得这双鞋子的主人,抬起头一看,背脊稍稍发亮,瞳孔的光焰也跳动着收缩。 凯德的手指捏得咔咔作响,他无比愤怒的挺直身子,脸上的表情很是恐怖,单手擦拭嘴角的鲜血,眼球跟着向外突起,狰狞得如同恶鬼。 “夏尔德!”凯德呼吸着潮湿的空气,伴随着脚步声是他急促高亢的骂声:“我不信!我不信你能把我摔倒!是不是那个药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耍赖,把药剂交出来,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有能耐你试试。” 在夏尔德给出回答的同时,人高马大的凯德已经用一记鞭腿踢了过来,从声势上来看,就像是一条黑色的迅疾闪电。 夏尔德不敢硬接,欺身向后方闪躲,然而一枚石子又从边侧袭来,在来不及反应的夏尔德脸上留下血痕。 黛拉!? 看到这女人来不及放下的手势,夏尔德胸腔里的火焰全能蓬勃涌动了出来,可没等他有所反应,凯德那高大的身影又当头砸下,他只能用双手护住脑袋,被一脚逼退,双手手腕酸麻无比,紧跟着眼前一花,布革长靴的靴子尖在视野里越放越大。 这一脚要是踢中,夏尔德毫无疑问的会脑袋开花。 可不知道是不是一系列的动作幅度太大,凯德停滞在半空中的身体陡然一僵,之前被地刺魔法伤到的下体部位又撕裂开了伤口。 夏尔德察觉到对方的异常,赶紧侧过脑袋,左手食指和中间悄无声息的勾勒出魔法文字,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用魔法召唤出地刺! 轰! 三十公分的石棱拔地而起,挡在夏尔德身前。 凯德踢中了石棱,将其粉碎,可整个人却受不住去势俯冲向下。 夏尔德与其擦肩而过,两个人的眼神近在迟尺间对视一秒,凯德豁然神情大变,因为看到了夏尔德瞳孔深处无比强烈的浓厚杀意。 “我忍你很久了,不止一天两天。” 话音落下,夏尔德对准凯德即将落下的地表,迅速抬手。 轰隆隆! 这一次,出现的是整整两根尖锐的地刺,噗嗤噗嗤,洞穿了凯德来不及收回的双脚! “啊啊啊啊啊!” 尖锐,刺耳,高亢得不像是男人,反而更像是待宰母猪般的惨叫从凯德嘴里发出。 夏尔德冷哼着扭过头,身体一阵摇晃,短时间施展三次地刺魔法的高强度负荷,让他也感到了疲累和吃不消。 黛拉也在尖叫,不知是没料到自己这边的四人会这么就输,还是因凯德现在凄惨的模样而觉得恐惧,转身就要逃走。 “咳...” 夏尔德轻咳一声,用剩余的魔力勉强施展最后一次魔法,石棱出现,拦在黛拉的去路,说:“再动一下,你会死。” 他的眼里有戾气闪过,说完后就伸手向后抓住凯德在剧痛中乱晃的脑袋,用力的一拽,咔嚓一声,那被地刺穿透的双腿竟然被大力带动着活生生断裂。 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仗着自己体格高大,等级卓越,总是和西卡一起变着法挑衅自己的男人,在此时却脆弱凄惨的就像是一只小鸡,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看着血肉模糊的双腿,哀嚎哭泣,尿了裤子,活生生吓晕了过去。 夏尔德这才放开凯德的脑袋,居高临下的俯视昏死没有知觉的凯德,在他那张扭曲可笑满是鼻涕眼泪的脸上停顿片刻,目光渐渐放在黛拉身上。 “夏尔德你...你想怎么样?”黛拉也被吓得花容失色,手里的匕首无声跌落,靠着一棵大树的树干使命吞咽口水,道:“你难道还想杀了我?要是你这么做的话,你也会完蛋的!” 夏尔德捋起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吐出被震出血的牙龈部位的唾沫,一边用拇指擦去嘴角血渍,一边说:“别傻了黛拉同学,我不杀女人。” 黛拉似乎松了一口气,但隐藏在发帘下方的双眼深处有冰冷寒光闪烁,她小心翼翼地收起这份狠厉,露出柔媚带着娇弱的表情,刚想说上几句好话,眼前陡然出现一抹黑影,旋即就被夏尔德用力抽了一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 黛拉抬起头,发丝凌乱,难以置信的捂着自己剧痛肿胀的面庞,面前站着刚刚收回手的夏尔德。 “可我没说我不打女人。” 第四十四章 我才不是反派 夏尔德抽回手,去了心中的一口恶气。 黛拉秀发四散飞乱,脸庞肿起,俏美的容颜狼狈火烫,以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夏尔德,嘴角嗡动,想说些什么,可错乱的思绪却无法顺利组织语言。 夏尔德跟着转过身去,收回手,无视黛拉怨恨的眼神,第一时间寻找暮蕊的踪迹。 让人没想到的是,小姑娘安安分分的躲在树荫下在看水,连眼皮子都没抬,见到夏尔德过来,也只是从书页后方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道:“夏尔德,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对吧?” “对。”夏尔德点点头。 “哦。”暮蕊想了想,目光投向他的后方,半开玩笑的说了句:“书里的故事告诉我,你现在最好杀人灭口。 夏尔德皱了皱眉,表示惊讶:“我又不是大反派。” “我没说反派,我说的就是主角。”暮蕊合上书,轻哼一声,率先在前方带起了路。 夏尔德心情复杂的叹口气,紧跟其后,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到一边,抓紧时间赶路。 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后,黛拉娇躯几次摇晃,绵软无力的倒在地上。 “不可能啊,不可能的,夏尔德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厉害?不,不对...他刚才的力量,还有这几根石柱,肯定和他喝下的药水有关。” 无法接受现实冲击的黛拉颤颤巍巍起身,低头看向昏迷不醒的其他三人,当下竟是恨恨的咬住了牙,握紧短刀,走了过去... “夏尔德,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说些什么呀?” “你指哪些?” “祭坛,石柱,奇怪的字符,还有你刚才召唤出来的地刺。” “你都看到了?” “当然。” 提着灯笼赶路的夏尔德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没拒绝和暮蕊的组队,这小姑娘已经不仅仅是拖油瓶的程度了,还是危险的目击证人。 “那暮蕊同学,书里的主人公在杀人灭口后,会把身为同伴的目击者也一起处理掉吗?” 小姑娘猛地打了个寒颤,就跟见鬼一样望向夏尔德,说:“那是反派。” “我就是反派,我才不当苦命的主角。” “请...请你再考虑一下自己的定位!”被吓坏的暮蕊死死抓住夏尔德手,使劲摇头,眨巴着眼睛说:“我嘴巴很严的!” 夏尔德好笑的摇头,戏弄了她一会儿后说:“少看点乱七八糟的故事,我要加快脚步了,跟上。” 话音落下,夏尔德就开始迈动步伐加速奔跑起来。 “夏尔德你等会儿啊,我体力不行的,你等等我啊!” 片刻后,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的,是第二座五芒星祭坛。 气喘吁吁的暮蕊抹了把额前渗出的香汗,一肚子委屈,莫名其妙的冲夏尔德后腰上锤了一拳,道:“你怎么能这样?累...累死我...” 夏尔德暂时没有回应,心思全都被祭坛处的法阵吸引了过去。 “这里已经被激活了。” 他说,举目四望,在阴森渗人的林间,从另外三个方向也散发出类似的迷蒙毫光,数了数,除却之前被他捣毁夺取魔法字符的那一座祭坛外,其余的四座祭坛都已经被激活,正在夜空中发光发亮。 布置这个法阵的人,明显对魔法这种力量有所了解。 夏尔德起初以为对方也掌握了本质,甚至可能具备魔药配方。 但现在看来,他是打算用人命来支付施展魔法的‘代价’,夏尔德已经无法判定这个人有没有魔药配方,具不具备魔法本质。 “夏尔德同学,这些祭坛到底是什么?”暮蕊说话的速度很慢,和她的性格相符,但她做事又很急,充斥着矛盾。 比如现在,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在拿着笔,冲夏尔德眨着眼睛,示意他赶紧说,自己会一字不差的记下来。 夏尔德怎么可能会说? 魔法这东西,稀罕又神秘,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隐患,所以他只是含糊其辞的一笔带过,说之前祭坛里的破碎字符给了自己召唤石柱的能力,不过现在已经消失了。 暮蕊停下笔,看着他,将信将疑。 “真的没有了?” “真的。” “哦...”小姑娘自顾自的收回纸笔,跟着夏尔德还没走出几步,就惊叫起来。 尸体,祭坛的背后全都是尸体。 蓝白相间的制服,青涩稚气的脸庞,十几个同学的尸体血淋淋的串在立起的尖刺上,鲜血流淌落入凹槽刻痕里,围绕着祭坛汇聚,被居中位置的高大石柱吸收,亮出微光。 夏尔德惊骇得往后退上几步,暮蕊更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按在祭坛石柱上方,想和之前一样获取其中隐藏的破碎字符,可是字符不见了,已经被激活引渡到了其他地方。 闭上眼睛,精神力从大脑深处散发,取代夏尔德的视觉查看四周,一缕缕阴暗混沌的丝线在空气中纠缠交错,最终指向孤光岭最高处的铁杉木下。 “果然是在那里,暮蕊...” 就在夏尔德说话的瞬间,孤光岭远处的密林和烟雾中传来一声极为尖锐的惨叫,并且还伴随着血肉被生生撕开分离的动静。 他和暮蕊同时一惊,停下脚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漆黑的阴影蠕动着在夜幕下划过,裹挟大量血雾向最高处的铁杉木靠近。 “那是什么?”女孩问,腿根发软,这一路走来的景象太过离奇血腥,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夏尔德露出凝重的神色,盯着那道黑影,倒吸着凉气说:“传说是真的,这里的确有个羊角恶魔。” 吼! 夏尔德话还没说完,整片林子都震颤起来,就在数百里开外的铁杉木下,一团庞大的黑影腾空出现,散步在各个方位的祭坛都跟着炸裂! “失败了!为什么会失败!谁动了祭坛,是谁!” 凄厉愤怒的咆哮在夜空下响起,夏尔德和暮蕊听了,却陡然转头互相对视一眼,清楚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和骇然。 这个声音...听着为什么这么耳熟?! 第四十五章 让不让? 夏尔德惊惶不安的皱起眉,手心渗出细汗。 “暮蕊。” “嗯,我在呢。”女孩惨白的脸色多少恢复了一些正常,捂着心口,避过石桩上那些累累白骨。 “你还有力气么,不行的话就在这里等我。” “有,有一点的,能跟上。”暮蕊连连点头,让她一个人呆在这里可比死都要来得吓人,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夏尔德。 “那跟紧了...” 夏尔德说完就快步向前,始终觉得今天要出大乱子,不管是这五个祭坛堆砌的召唤魔法阵,还是献祭人命的手段,都让他感觉到非常不安。 “也不知道南茜导师有没有危险。” 暮蕊悄声说了一句,夏尔也答不上来,他们穿过一条略显开阔的主道,来到山脚下,视野里的浓雾被某种气息驱赶而开,倒是露出了真实的地貌风景。 山脉是黑色的,光秃秃没有任何植被,唯独一棵高达30米左右的铁杉木拔地而起。 周围的山体是灰黑色的材质,纹理一条一条,侵透着血水,更令人诧异的是,周围还有不少学员,三五一群的坐地休息,加起来在十人左右。 西卡也在,抬头用手指扶起眼镜架,望着夏尔德的眼里寒光闪烁,尤其是目睹暮蕊捏着他的衣角时,几乎都能喷出实质的火焰来。 夏尔德察觉到了这道目光,转头望去,可西卡又心虚的避开,停顿几秒,方才不服气的瞪了回来。 夏尔德冷哼,看到这些人身上的伤口,本想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但这时又有人抢先开口。 “西卡,这就是你让我对付的人?” 一个外貌清秀,留着马尾长发的少年走了出来,身形修长,白衣翩翩,脸上自带倨傲,举手抬足间有不同寻常的气机流转。 西卡肩头一颤,竟然讨好般的陪在一边,像是跟班和小弟似的。 “零级,三年零级。我知道有这么个人在,却不知道你还能输给这种人,连动手都没底气,还得找上我。被这样的蠢材打败,你也真够丢人的。”少年傲慢的说道,抓了把脑后的马尾,嘴角扬起残忍的弧度。 西卡唯唯诺诺的点头,气都不敢出,只是扬起手指点在夏尔德身上。 “这又是谁?”夏尔德心头火气上涌,侧首问了一句。 暮蕊也跟着犯了迷糊,说:“不知道,我不认识。” “那就不理他了,没时间跟阿猫阿狗浪费。” 夏尔德的声音没有半点压低的意思,周围不少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那少年冷笑连连,虽然长得清俊,此时却给人一种凶烈难以招惹的感觉,只见他迈步拦在夏尔德和暮蕊的跟前,寒声道:“你连我都不认识?本事不大,口气不小,我是阿猫阿狗,你是什么?” “反正不是你爹。” 夏尔德这话一说出口,全场皆寂。 马尾少年惊住了,怎么都想到有人真的敢这么和自己说话,目射寒光,脸色阴沉,才刚张开嘴,又被夏尔德打断。 “问你,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这上头的铁杉木下有谁在,霍嘉导师和南茜导师呢?” 少年憋着一肚子火气,只是冷笑,装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不带搭理,伸手向后一抓,拽出一把带着血渍的巨剑。 这把剑,长约一米,宽三十公分,剑柄部分是螺纹状的雕饰,剑身中间有一道凹陷的槽,靠近底部的位置空出三个圆形的孔窍,里头正镶嵌着三枚特殊的宝珠,分别是红色,黄色和蓝色,相映成辉。 “是用王级异种魔物的魔晶打造的宝珠,属于原力武器系列,要小心。”暮蕊认出了这把巨剑,嘀咕着说。 “原力武器么...”夏尔德念叨几声后,陷入沉思。 原力系列武器是黄金议会十二城创立之初时开发的一种技术,在原有的冷兵器锻造工艺上加入源力矿石能量转化的特性,再将异种魔物体内的属性魔晶制成高纯度的宝珠镶嵌,使两种同根同源的物质共鸣,增幅威力。 少年的巨剑,拥有三个凹槽,能够镶嵌三种魔晶宝珠,而他也的确在上面嵌入了三种魔晶宝珠,分别是红色的火属性宝珠,蓝色的水属性宝珠和黄色的土属性宝珠。 “我...” “问你话呢,装什么蒜,上面怎么了,导师们人呢?” 夏尔德第三次打断了少年的话,引得对方十足不快,拔起重剑指着他说:“你再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试试?” 与他并排站在一起的西卡也跟着讽刺道:“夏尔德,你要有自知之明。上面发生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你也不该管,我们都没办法,你又能怎么样?” 说到这里,西卡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架,说:“我劝你赶紧离开,别自己找不痛快。” 夏尔德无视西卡,转头看着握剑的少年,记忆里隐隐有过这个人的名字,但就是想不起来,所以什么也没说,拽着跟在身后的暮蕊就走上前去,“让开。” “不。” “到底让不让?” “不让。”少年冷笑,示威般的将重剑提起,上面的三色宝珠交替着光辉,刃锋闪烁着月光,挑衅般的冲夏尔德抬起,“我不让,你能怎么样?” 夏尔德微吸一口气,沉默了一下,先是仔细打量一番周围的地理环境,然后当着这十几人面将蓝色冥想药水喝下,亏空的魔力得到迅速补充,精神状态也跟着好了不少。 至于上吐下泻的副作用...后面再说吧。 夏尔德稍稍蹙眉,丢下空空如也的瓶子,指尖在颤动,沟通魔力。 西卡走了上来,低着头,扶着眼镜片,嘴角咧出得意又猖狂的弧度,他抬头按向夏尔德的肩膀,表情,动作,都和检测能力那天一模一样,也和过去214次幻境空间里一模一样。 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一次,夏尔德的杀心很重,哪怕这是无法逆转重来一次的现实世界,他也想好好的放肆一下。 就一下。 于是他握紧了手心。 大地震颤,地动山摇,无数的碎石从后方砸落下来,泥面陡然撕开一道深痕。 第四十六章 月下之风 自然魔法,失落的古代力量。 地震魔法,沟通大地,与之共鸣的能力。 夏尔德冷漠的看着周围之人,掌心一点点紧握,地面轰鸣裂开的同时,山体上的石块和泥层也跟着坍塌。 周围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叫着在躲避落石。 持剑的少年重心不稳,左右摇晃,用巨剑驻地勉强稳住身形,然而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纷纷尖叫着摔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是你干的?” 那少年拎起手里的重剑,猛地拍了过来,巨剑上的三色宝珠交织散发出光晕,一蓬熊熊火焰附着在剑锋上,直捅夏尔德心脏。 夏尔德纹丝不动,左手食指和中指跟着向上屈起,一根尖锐的石棱从跟前蹿高,刺向少年的脖子。 少年后退,巨剑猛地向前一挥,石屑乱飞中,火焰从剑锋汹涌飞射,夹杂着乱石,成了一片火焰织网。 夏尔德拽着暮蕊往后退,辨识之眼顺势望去,入眼的讯息倒是叫人意外。 这个少年名为巴雷特,潜力星级足足有四星,凡人境的等级则高达LV5! 他总算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二班最杰出天才的人物,主日学院这一届极有可能被保送进入黄金议会帝都深造的学员。 巴雷特一剑破开石棱,气势汹汹。 夏尔德知道凡人境LV5是个什么概念,到了这个程度,身体内部的气力已经可以转化为雾态的存在,就好比现在,少年巴雷特运剑挥刺,涌动的火焰推离飞出两米远,几乎烧到夏尔德的头发。 “有点难对付...” 夏尔德手脚冰冷,不管不顾的催动了地震魔法。 魔力,精神力,全部被灌注在双手,九个魔法字符跳动着出现。 九个字符已经以实态凝聚于半空,琥珀色的光泽闪烁摇曳,大地跟着共鸣,早就裂开的地缝撕开成一米宽,左右两边的石层蠕动着靠拢,对准巴雷特的脚下要将其吞没。 巴雷特面露惊骇,完全不理解这种力量是什么来历,但他也知道这股震动的不寻常,赶紧跳起,向着夏尔德撞来。 夏尔德来不及闪避,一咬牙,双手猛地向上一抬。 这一下,他完全是在透支魔力。 出现的也不再是三十公分长的地刺,而是一段粗壮惊人的石柱! 石柱高约两米,直径50公分,撞在巴雷特身上的时候,他张口哑然吐出一股浓血,随后才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之大,之尖,让人无法想象,简直就跟贵族大小姐被地痞流氓堵在墙角为所欲为那般。 暮蕊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看到这一幕后轻声嘀咕道:“怎么一个个叫得比女孩子还尖啊...” 夏尔德想笑,可又笑不出来。 魔力的大幅度透支,精神力的高强度亏空,让他整个人手脚发麻僵硬,浑身上下都传递着刺痛和酸涩,连细微的面部表情都做不到。 叮的一声响,精神空间内部,水潭里的那簇嫩芽,代表着地刺魔法的叶子忽然长大了一圈,从LV1提升到了LV2。 “是因为刚才的透支使用,还是因为熟练度到了?”夏尔德这般想道。 同时,被石柱震伤的巴雷特也挣扎着站了起来,巨剑在刚才的撞击中倒旋飞出,斜斜插入地上。 “西卡!还有你们这些白痴,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巴雷特捂着自己的后腰,连迈步走动都很不自然。 西卡这时回过了神,察觉到无论是巴雷特还是夏尔德,身体状况都有些不妙。 周围的地动山摇停了下来,他稳住脚步,恶毒无比的盯着夏尔德,狰狞无比,张嘴露出一颗镶嵌上去的银白门牙,对夏尔德不停的狞笑。 “上面的事情,我说了你管不得,你偏要管,现在怎么样,还不是任我宰割?” 西卡走了过来,伸手握住巴雷特掉落的巨剑剑柄,颇为费力提起后向暮蕊和夏尔德所在的方向走去。 “暮蕊同学,这事情和你无关,让开。” “不不不,西卡同学,这事情跟我有关,不让。” 女孩儿文静的外表下有着自己的倔强,拦在夏尔德跟前,害怕但不退缩。 “西卡,一起杀了她!不能坏了导师的大事!” 导师的大事? 意识渐渐模糊的夏尔德听到这几个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而西卡也咬紧了牙关,举起巨剑,准备向二人身上斩来,周围其他的同学也是如此,纷纷将手里的武器挥舞过来,吼叫着要将暮蕊和夏尔德斩杀在原地。 疯了,这帮人都疯了! 巨剑被西卡挥下,三色宝珠的能量被原力巨剑引导绽放,刹那间光辉夺目,让人难以直视。 飞舞致命的武器,迎面挥下的巨剑,动弹不得的夏尔德和小脸煞白但不肯退缩的暮蕊,这似乎已经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的一幅画卷了。 只是,一阵和风恰好拂过。 它从月下而来,卷开烟云,吹散尘埃,翡翠的碧光拂过半空中的武器,将它们打落在地,随后温柔的缠绕在西卡的手腕上,咔嚓一声。 巨剑落地。 西卡的胳膊,也跟着落地。 西卡呆滞的低头,看着地上的断臂,又望向自己光滑整齐的缺口,嘴角颤抖,终于歇斯底里的哭泣起来: “我的手!我的手啊!”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夏尔德。 他仿佛看到有人影从树梢上飘过,缕缕翡翠清风袭来,顺着四面八方吹去,卷开了附近同学的衣袖,半月状的血花在地上溅出一条痕。 啪嗒啪嗒啪嗒... 在这样密密麻麻的可怕声音中,这些人身上都冒出一根根死亡红线,肢体四分五裂,血溅当场。 西卡吵闹的哭声也随之戛然而止,和风拂过,他的脖子悄然断裂,切面光滑完整,连血液都忘记喷涌,就这么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永远闭上了嘴。 正前方唯独幸存下来的巴雷特,脸上充斥着惊骇恐惧,面色发白的看着夏尔德道:“你...做了什么?” 夏尔德听到这话,心里的感受复杂得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刚才的人影...好像是囚风? 第四十七章 献祭 上 夏尔德沉默着解开袖袍,取出最后一瓶蓝色的冥想药水喝下。 亏空的魔力得到补充,肢体的麻痹感也逐渐消退,夏尔德不愿让暮蕊帮忙,起身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巨剑,将西卡还紧握着的断臂扯下,低头看头颅分离的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另一侧,巴雷特却大吼一声,不久前还英姿飒爽的少年郎马尾散乱,满脸狼狈,他招手向前,凡人境LV5的庞大气力在体内涌动,顺着毛孔渗透而出,雾状的血气归纳于一起,幻化成利刃般的模样,向着夏尔德直刺而来。 夏尔德勉强提起巨剑格挡,砰的一声,被击退数米。 但让夏尔德没想到的是,巴雷特在这一击得逞后,竟然选择了逃跑,不顾一切的逃跑! 他害怕,无比的害怕,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夏尔德做的,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邪术,让他几乎是尖叫着跳下山坡,远远遁入阴暗的密林间。 “逃了?” “好像是...” 夏尔德庆幸的同时也在忧虑,担心巴雷特回去后胡说八道,惹上麻烦。 不过现在,他没时间去顾忌这个,转身对暮蕊说:“暮蕊,你能一个人先回去吗?把这里的事情通知学院的其他导师,让他们过来帮忙。哦,还有烈阳神殿的人。” 暮蕊转头望向幽暗的夜幕,露出难以置信的害怕表情,定定的看着夏尔说:“我真的不行。” “那、那算了...” 夏尔德难挡暮蕊谴责的眼神凝视,刚刚迈出步子,就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表情扭结痛苦又复杂。 “夏尔德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喝多了...副作用...我想一个人静静。” 夏尔德结结巴巴的说着,编了个理由让暮蕊留在原地等自己一会儿,磕磕绊绊的跑进一片小树林里,宽衣解带,上吐下泻。 等到他再次出来后,整个人就跟虚脱一样。 女孩等了大概五分钟时间,一个人也挺害怕,看到夏尔德出来就上前扶住他,说:“是不是得抓紧时间了,上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夏尔德点点头,又和暮蕊同时抬头望向夜幕,一道灿金色的流光划过,冲向了铁杉木下。 “好像是烈阳神殿的人,我认得他们的神力,就是这种颜色。”暮蕊惊呼说。 “那我们也去吧,见机行事。” “嗯。” 此时,这片孤光岭内正在发生的事情无疑十分凶险,但夏尔德和暮蕊并没有后退逃离,选择了继续前行。 被地震魔法波及坍塌的山坡变得平缓不少,林间的风声带着刺鼻血腥,他们二人始终惦记着西卡和巴雷特之前说过的话,上面的事情不能管,也管不了,别坏了导师的大事。 到底是什么大事,又是哪个导师? 夏尔德和暮蕊好奇的同时,也十分焦虑。 咚!...咚! 突然间,一种类似心脏跳动的声音响了起来,夏尔德和暮蕊心头一颤,感觉听到了恶魔苏醒后的呼吸在耳边吹拂,连自己的心脏都刺痛起来。 他们赶紧加快脚步,夏尔德在暮蕊的搀扶下行进,手里则是握着巴雷特来不及带走的巨剑。 这把剑的价值很高,能够镶嵌三颗宝珠的原力武器,是正规途径无法直接购买的兵器,如果换算成最高的计价单位金币的话,差不多都能接近四位数。 四位数的金币,无论放在哪座城市,都是一笔不菲的横财。 夏尔德很穷,非常穷,所以他是不可能放弃这把剑的。 “夏尔德,你很重诶,把剑丢了好不好?” “不。” “我快扶不动你了,我一个女孩子,你能不能体谅一下啊。” “可以,但现在不行。” 暮蕊皱起鼻子,真想把夏尔德丢在山道上,他们走了大概有几百米,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这处山头的山巅位置,周围寸草不生,全是荒地。 “到底是谁在这里啊...” 暮蕊伏低身子往前看,拨开碍事的杂草,呀的惊叫一声往后退,旋即被夏尔德死死捂住嘴巴,一起蹲了下来。 入眼的一幕,着实叫人头皮发麻。 就在前方的不远处,冰冷干硬的尸体横陈躺在那里,肌肤和血肉,头发和五官,全都像是干枯的老柴一样,身上只剩下干瘪的皮囊。 然而这具尸体的姿态却很诡异,安稳祥和的面朝天空,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干瘪的五官竟然呈现出微笑满足的神情,就好像心甘情愿的选择死亡一样。 “霍...霍嘉导师?”暮蕊都快瘫软倒地了,死死抓住夏尔德胳膊不肯放开。 夏尔德也惊疑不定,从这具干尸的服装来看,的确就是霍嘉导师不假。 学院的导师,都是迈过凡人境直达通灵,加入某方神殿掌握神力的名誉信徒,论实力,这片孤光岭里的一阶魔物和二阶魔物只要不一拥而上,半点都无法伤到他们。 但霍嘉导师就是死了,毫发无伤,面带微笑,身体变成干尸,倒在不远处的地上。 “别动,看那儿...”夏尔德死命捂住暮蕊的嘴,伸手一指。 远处的地面上,还有着数十具学员尸体,和霍嘉导师一样,都是面朝夜空,嘴角微笑的死去,形同僵尸。 这一幕让暮蕊和夏尔德浑身鸡皮疙瘩,像是坠入冰窖,无论怎么想,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唰。 先前看到的灿金色光焰从高处落下,显现出人影,夏尔德看清了这人的样貌,登时瞳孔收缩。 这个浑身裹缠着金色神力的人,是老汉斯先生! 他不是应该出远门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是他!夏尔德,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烈阳神殿祭祀,之前就是这位老先生让我不要在意的。”暮蕊说着,翻开自己整理出来的手札笔记,手指点在倒逆五芒星的图案上。 可夏尔德已经没心思了,目光灼灼的盯着老汉斯。 年迈的老绅士并未穿着平日里的古朴燕尾服,一身的淡金祭礼长袍,灰白的发丝修葺整齐,手杖换成了一把西洋刺剑,普普通通的样式,上面还带着铁锈。 而他的身前,则是一被黑影笼罩的人影,没有手臂,没有双腿,整个人都融入了雾气中,在月光下投射出狰狞的轮廓,形体蠕动,很快就变成了狰狞的恶魔形象。 像极了...那些逃命回来冒险者口中所说的羊角恶魔。 第四十八章 献祭 中 夏尔德和暮蕊死死屏住呼吸,小心谨慎的藏匿身形,然后仔细搜索着南茜导师的踪迹,最后发现在不远处被雷霆劈断的铁杉木树根下有一个人正昏迷不醒,虽然光线昏暗,雾气浓重,他们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件紫色的皮革外套是错不了的。 “导师似乎是昏迷过去了。” “嗯,我们先等等吧,看看这两个人想干什么。” 夏尔德收回辨识之眼,擦去眼角的血痕,无论是汉斯先生还是神秘魔影,他们的具体讯息尽数成谜,无法解析,无法窥测,连看上一眼,都让他的眼角破损流血。 可是心里的这股子悸动是怎么回事,这双被归纳为‘圣遗物’的眼睛,藏在瞳孔深处的暗金星焰,此时就像要挣脱束缚涌出来一样,带来刺痛酸涩。 “夏尔德你没事吧?” “我没事。嘘...先别说话。” 夏尔德安抚着暮蕊,两人躲在草丛里大气都不敢出。 另一边,被魔影覆体的神秘人已经一言不发的动手了,身体里冲出一大片乌光,遮天蔽月般的笼罩山顶,紧跟着是喷涌弥漫开来的真红火焰,在其掌心抓握间变成一根猩红的铁链,向着汉斯先生捆去。 此时的汉斯先生,已经不再是经营旧书店的绅士老人,他神情严肃,站得笔直,双手抬起下压,每个毛细孔里都散出金色的光焰。 炙热,圣洁,熊熊燃烧,裹在西洋刺剑上,剥蚀铁锈,幻化出一个十字状的剑环。 这就是迈入通灵境后可以掌握的神力么... 夏尔德暗自心惊,汉斯先生手里的火焰光剑,看起来和上次加雷斯那鸟人的能量光剑十分类似,但比起加雷斯,这把火焰光剑的阵势十分骇人,附着在上方的火焰扭曲了空间,破开黑暗,轻轻一划,就将神秘魔影的乌光斩开。 咚! 汉斯的金光十字剑和神秘人的魔影手印互相碰撞,爆发出的威能甚至牵扯起一块地皮,比夏尔德的地震魔法不知道厉害多少倍。 “一个是烈阳之神的神力,还有一个...唔...我认不出来...” 暮蕊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望向南茜导师昏迷的地点,“导师不会被误伤吧?” 夏尔德没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咚。 又是一声闷响。 汉斯先生的十字烈焰长剑和神秘魔影屡屡发生碰撞,光是余波和震出的空气,都让围观的暮蕊和夏尔德承受不住。 暮蕊捂着自己的心口,秀眉皱起。 她身子弱,等级也低,夏尔德随便扫上一眼,就知道女孩儿的性子跟自己一样,在过去三年里都没往修炼上面放,潜力星级二星,等级LV1,真的只比自己好了那么一点点。 得亏是个女孩儿,不然就是难兄难弟。 “暮蕊,我们小心点走,绕道另一边去,把南茜导师给救下来再说。” “嗯。” 他们两人悄悄向后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附近长满了坚硬的荆棘植物,稍不注意,就会刮开人的肌肤。 砰,砰,砰! 后方又是三声闷响,间隔时间很短,山体时不时迸裂,夜空中迸发出各种光晕,火与光,暗与血,喷薄着冲上高空,像是一场绚烂的烟火。 神秘的魔影和汉斯手里的光焰长剑碰撞了数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魔影停在原地,黑雾蠕动,融入躯体内部的人脸在胸腔位置缓缓浮现,也是一名老者。 “汉斯,你这个老东西,十七年前你就妨碍过我一次,现在你还以为能挡住我?”汉斯先生并不回答,左手戴着白色手套,视剑锋上的火焰于无物,轻轻一抹,挥下大片黑色的污浊残痕。 “我在等,一直在等,等你现身。时间过得太快了,一转眼就是十七年,在这十七年里,你一直都藏得很深,我不设法暂时离开帕特里,你怎么舍得出来?” 魔影冷笑,以低沉而沙哑的语气说:“好正义,好高尚,好设计。汉斯,人的一生有几个十七年?当初大家一起背叛协会,你得到了阿方索的遗物,而我拿走终末之章,大家各取所需谁也回不去了,何必抓着我不放?” 老汉斯摇摇头,浑浊的双眼里透露出一股落寞,叹息道:“我错了,我想改。” “改?你想改是你的事,我没错,我不认错,别带我一起!” 魔影勃然大怒,虚化的手臂迅速转为实体,上面生长出片片坚鳞,身体庞大至三米,周围魔气缭绕,地表上竟然也跟着亮起了一个倒逆的五芒星法阵。 刹那间,整个孤光岭都彻亮起来。 四个方位的四座祭坛,石柱上的法阵,附近被串在木桩上的尸体,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所吸引拉扯汇聚到夜空中,带出无数丝带般的血线。 夏尔德和暮蕊也被这副景象所震撼,低头望去,这才发现为什么一路走来没有遇到半个异种魔物。 因为所有的魔物,无论一阶,二阶,还是三阶,全都被人杀死堆砌在了祭坛石柱附近,此时在这股诡异牵引力的影响下,血肉一点点干瘪,内部的魔晶能量飞散汇聚,集中在山顶附近。 “该死!五个祭坛只有四个被激活,果然有人动了我的布置!”魔影愤恨的怒骂道。 老汉斯静静的看着他,西洋长剑抬起,一言不发的向前破空直刺。 一条飞朔的剑弧荡起,剑柄位置的十字星光焰虚幻向外扩散,火焰拉扯出尾焰,呼啸而去。 “这是火。” 汉斯先生说,再出一剑。 剑锋上的火苗迅速熄灭,变成刺眼的强光,轻轻一抖,剑花呈作十字状,同样劈向魔影。 “这是光。” 他又道,收回刺剑。 魔影新生忌惮,咆哮着扭动躯体,体表的坚鳞也跟着全部弹射倒逆而起,除了光秃秃的脑袋外,已经完全具备了传说中游荡在迷雾山脉附近‘羊角恶魔’的样子。 这些鳞片和汉斯先生的光明之剑和火焰之剑发生碰撞,砰砰炸响。 烟尘中,谁也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尔德和暮蕊围观神仙打架,生怕昏迷在树根下的南茜导师被波及,赶紧趁乱一路小跑,跌跌撞撞的来到铁杉木附近。 “导师,导师!你醒醒,没事吧?” 第四十九章 献祭 下 眼看南茜导师昏迷不醒,而远处的二人又势同水火,随时可能波及到这里。 夏尔德把心一横,干脆将南茜导师扛在了肩头上,背着下山,暮蕊磕磕绊绊的跟在身后,三人差点从坡道上滚下去。 “夏尔德,导师不会出事吧?”暮蕊小心翼翼的问,指向天空上血红的光雾云层,道:“我是说...唔...被抽走了灵魂那种。” “别胡说,哪来那种怪法子。”夏尔德凶了女孩一下,抬首四顾,发现一条小溪,当即就取了些水,泼在南茜导师的脸上。 在冷水的刺激下,加上夏尔德不断轻拍面颊,南茜导师终于有了醒转的迹象。 紧闭的眸子渐渐睁开,麦色的肌肤带有不自然的苍白,她很虚弱,也十分疲惫,体表内侧的血管变得晶莹,光华闪烁。 “夏尔德...暮蕊?” “导师,是我。” 夏尔德和暮蕊同时松了口气,紧跟着又问:“南茜导师,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霍嘉导师和这些同学都变成干尸死去,还有那道魔影又是谁?” “咳...咳咳...” 此时,山顶上神光流窜,烟尘中响起数重碰撞击打声,汉斯先生的光与火,形成一道窜向深空的巨大十字焰柱。 “夜空的南十字星...”南茜导师从浑浑噩噩中苏醒,精神状态颇为不稳定,她单手捂着自己的额头,身体里的神力全部消失了,硬生生的从通灵境LV4堕境到凡人境LV9。 “导师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南茜导师支撑着起身,神情恍惚,单手扣在夏尔德的肩膀上,道:“回去,回去...通知神殿的人,这件事情我们无法插手了。那个家伙...” 南茜导师先是皱眉,随后目光紧盯着火海中窜动的魔影,最终落在夜幕上方从各处汇聚来的血红丝线,嘶哑着说道:“这是一种献祭,闻所未闻的献祭仪式。这么多的人命,还不算孤光岭内被宰杀一空的异种魔物,他到底想干什么谁也不知道。” 暮蕊听得很认真,一边听,一边摘录笔记,甚至还把夜空中的十字光柱给画了下来,说:“导师你也没看清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吗?” “不,没有。我和霍嘉导师一到山头就被人偷袭,要不是你们叫醒我,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南茜导师直立而起,身体还有些僵硬,她看着十字火焰光柱中激战的二人,笑容带着苦涩:“小小的帕特里城,一次再也普通不过的集训,竟然会招惹来两位超凡境甚至更高层级的强者,还真是让人...想不透。” 超凡境? 是通灵境之后的称谓么。 夏尔德沉默着没说话,和暮蕊一左一右搀扶着南茜导师走下山头,走开约莫数百米后,越想越是不对,心里还有许许多多的疑惑想要汉斯先生给个解释。 “暮蕊,你带着南茜导师回城里找人帮忙,我留在这再看看情况。” “疯了?你开什么玩笑,还留在这里?” “对啊夏尔德,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太危险了。” 听着暮蕊和南茜导师的劝阻,夏尔德表现得很固执,提手把巴雷特的那把剑递了过去,交给南茜导师,说:“之前跑了一个人,叫巴雷特,他说过一句话,让我们别打乱某位导师的计划。这件事情似乎比我们想象得还要来得复杂,牵扯到导师,学院,还有神殿,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话一说完,夏尔德就抽身向后跑,连给二人反应的时间都不留下。 南茜哑然发不出声音,不停的咳嗽,她看着暮蕊,暮蕊也看着她,异口同声的说:“怎么办?” ......... ......... 夏尔德在月夜下奔跑,呼吸,心跳,流动的血液,都跟烧起来般的滚腾。 从最初祭坛里得到的破碎魔法文字,在手里不断的蠕动,折磨着他的肌肤,随时都像是要跳出去,和山顶上的魔影融合在一起。 这是一个魔法文字,也是一个更为古老的召唤派系魔法文字。 需要人命献祭,以血液和生灵为饵食,五座祭坛,鬼魅的阴冷气息,多种元素杂糅在一起,怎么看,都不是凡物。 亡灵学派,器属学派,契约学派,以及异界生物学派。 在召唤类魔法的四种学派中,最为凶险的就是异界生物学派,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召唤莅临,要是不受控制遭到反噬的话,这个异界生物也就拥有了血肉和不受抑制的自由。 “召唤...召唤魔法的本质...没有本质,你怎么控制?是想找死么混蛋!”夏尔德怒骂道,加快脚步。 山巅之上,破开夜空的十字星光柱已经暗淡下来。 缺失双角的恶魔人影直立而起,三米高的体型庞大伟岸,他向前探出半截被烧焦的躯体,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汉斯,我昔日的挚友,你还有什么手段?” 汉斯先生握着刺剑的手掌微颤,神情凝重:“你想书写终末之章,可你知不知道,这个章节被重启后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神秘的魔影尖利的大笑起来:“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沟通失落的世界,引渡传说中被封印于冰冷角落的恶魔。两个世界的门开启,将会重现末日的浩劫。可是汉斯,这不是很有趣吗?” “有趣?”汉斯先生摇了摇头,否认道:“你一直都搞错了一件事。十七年前我们联手盗走的两件东西,都是赝品。” 这话一出,魔影瞬间呆愣,而后双目露出狰狞的红光,“什么赝品?” “那个陶瓷罐里,存放的并不是阿方索的骨灰,而是一个奸诈狡猾的叛徒,名为多多罗。” 汉斯和神秘魔影对峙的时候,主动向前迈出一大步,说:“你曾经也是协会的人,应该知道多多罗是谁。而这所谓的终末之章,也只是残页。” 远处,恰好听到这番话的夏尔德,心里瞬间风起云涌,无法平静。 汉斯先生知道,他知道陶瓷罐里的人是多多罗! 那他为什么要把钥匙留给自己? 是无心,还是有意? 第五十章 第二圣遗物(求收藏) 震惊的不止是夏尔德。 形体被覆盖在黑雾中的魔影也是一样。 他愕然的掏出一张纸,一张黑色的书页,上面缓缓渗透出鲜血字符,就跟活物般蠕动着,滴下血浆。 夏尔德的双眼一阵要命的刺痛,瞳孔深处的暗金光焰陡然亮起,不受控制的涌现出现,几乎将眼眶撕裂! 一段讯息直接灌入脑海深处,令他恍然无措。 名称:终末之章 等级:LV0(残页) 价值:失落的圣遗物之一,无法估计。 作用:开启恶魔之门 备注:书写过去,改写现在,终结未来。是故事的起点,是落幕的句点,万法之书,灾厄魔典。 圣遗物...第二件圣遗物! 和这双辨识之眼一样,都是圣遗物! 唰! 破空之声响起,沙尘飞溅,夏尔德死死捂住自己的双眼,以为有人发现了自己。 但当他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扇黑色的大门在神秘魔影的身后缓缓浮现。 这扇门,完全是从虚空中突然降临的,从外表看上去和古代城堡的金属门十分类似,但周围遍布着阴森的鬼气,四个祭坛汇聚的血色帷幕所形成的结界召唤着黑门,牺牲无数生命换来的能量不断被黑门吸收,逐渐裂开一条缝隙。 “召唤,黑门,还有汉斯先生口中说的能够沟通异界,召唤被封印恶魔的终末之章,这到底是在干些什么?”夏尔德捂着撕裂般的眼眶,看不清眼前的东西,鲜血从指缝间滑落,滴在地面。 而这时,在黑门出现的一瞬间,汉斯先生已经失去了冷静,涌动在体表的光与火,就跟城墙壁垒般的散发而开,迈步的时候光芒万丈,仿佛一轮初升的太阳般刺眼,道:“梅根,我跟你说的都是废话,是么!” 那魔影丝毫不为所动,苍老的面庞从恶魔躯体的胸膛位置缓缓浮现,渗笑道:“汉斯,你说你拿到的是赝品,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终末之章的残页...嘿,就算是残页,我也不会把他拱手让人!你看看这道黑门,看看里头散发出来的邪气,还说这是假的?哈哈哈!等我将异界的生物召唤,驾驭,控制,别说是什么狗屁协会,就算是你现在加入的烈阳神殿,我都敢把他给活撕了!” 汉斯先生再也不多说什么,默默从脖子上取下一根十字挂坠,丢在地上。 他的肌肤,头发,身上的衣服,都有金色的光芒绽放。 烈阳之神,司掌火焰与光明的神,也是第二纪元末日大灾变后第一位莅临的神明,他的信徒,自然也就有了驾驭火焰和光明的力量。 可夏尔德还是头一次知道,火焰也能如此的绚烂,如此的瑰丽和神秘。 那金色的火苗,从汉斯先生的指尖弹跳着飞出,径直落向魔影,所到之处,空间扭曲,水分蒸发,黑门散布出来的魔雾也被冲散。 “汉斯!” 那魔影大叫,也不知道用的哪一位神明的神力,周围的温度瞬间冰冷了下来,凭空捏造出一把十米长的冰矛对着汉斯先生刺了过去。 汉斯先生巍然不动,金光和神焰就跟不动壁垒般轰轰作响,他稳定而快速的迈步,视冰矛于无物,毫不费力的将其震碎,融化,消散成水。 “十七年前你就远不如我,十七年过去了,还不是一样。” 汉斯先生淡淡的说着,掌心向前推动,光与火,形成两把十字光剑,以直线状态轰了出去,强大的威势震得山头四分五裂。 夏尔德紧紧抱住跟前的巨岩,顺势向山下一看,幽深阴暗的孤光岭内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隐隐还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是神殿的人?夏尔德想道。 “在那儿!” 就在这时,有几道人影腾空跳了上来,身上裹缠的是和汉斯先生类似的金色神力,但不如汉斯先生的浓郁刺眼,比较暗淡,并且无法做到用纯粹的能量升空飞行。 “滚开!” 正费力抵御着汉斯先生两道剑芒的魔影怒喝,仅仅抽空挥了一下手腕,压缩震荡的空气席卷幽冥鬼气喷在这几道人影身上,竟然将他们直接打飞开去,从高处坠落,骨骼断裂,面容上迅速浮现出死亡之色。 有一具尸体正好落在夏尔德的身边,临死之前愣愣的看着他,来不及说出半个字就没了呼吸。 夏尔德心头震撼,同时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盲目的跳出去质问汉斯先生,像这种已经凌驾于通灵境之上的战斗,他一个凡人境而且只有零级的人上去,估计连烦人的苍蝇都不算。 可是他的眼角还在淌血,并且对那张悬浮在魔影身旁的黑色书页——终末之章残页,展露出无限的渴望。 两者都是说不清楚来历的圣遗物,都是LV0的残缺破损状态,是不是彼此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比如互相增幅,或者...吞噬? 咚...咚...咚! 就在这时,沉寂许久的黑门终于打开一条半米宽的裂缝,里面传出沉闷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时间仿佛就此定格,夏尔德也好,汉斯先生也罢,包括神秘魔影在内的三人,视野里都出现了一截优雅细腻的手臂。 它从黑门内探出,指尖捏住了悬浮的终末之章残页。 前后翻动一瞬,四座完成使命的祭坛逐一炸开,笼罩在夜幕下的猩红光罩也随之消失,而那些聚集起来的能量,则如长鲸吸水般涌入手臂,一点一点,幻化为一层暗红色的鳞甲。 轰! 最后的一声巨震,黑门完全打开,一个个复杂的字符从门框边上浮现,像是承受不住庞大的力量般破碎。 仅仅一个呼吸,巨大的异界黑门就消失风化,散为无数颗粒。 “久违的泰瑞尔位面,久违的召唤者,数千年未见,准备好贡品了么。” 啪嗒。 一只颀长匀称的秀腿踏在满目狼藉的地表上,暗红色的甲靴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她从火山和死亡的世界而来,覆盖狰狞可怖的面具,张开羽翼的瞬间,月色都仿佛被短暂遮蔽,双手各自提着一件东西。 其一,是与其傲人身高等长的巨斧。 其二,是一颗血淋淋的恶魔头颅。 第五十一章 降临 黑门崩碎,恍如从未出现。 破碎虚空而来的人影,伟岸,孤高,背负双翼,额生双角,浑身上下似是一丝不挂,却覆盖有一层肌肤般的暗红鳞片。 肩头,手肘,膝盖,都突起尖锐的甲刺,纤细的腰臀线位置,则拖曳出一条紧实有力的鳞尾。 从曲线轮廓上来看,应当是个女性。 而从感官角度来说,她更像是各种极端情绪的集合体。 诸如恐怖,妖异,优雅,强大,雕塑般的完美,所有带着夸张色彩的辞藻,都能毫不突兀的放置在身上。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 黑门中出现的女恶魔,在翻阅过终末之章的残页后,忽然冷笑一声。 她伸出手,隔着几十米虚空合拢,一片带着浓烈血腥气的红光冲出,轰向山脚,直接就将那队闻讯赶来的神殿人员笼罩,仿佛握住了每个人的心脏,咔嚓搅碎。 刺耳尖锐的惨叫声急促响起,戛然而止。 汉斯先生眉角一皱,旋即就发现手脚四肢失去知觉,无法动弹。 恶魔重新松开手,踩着虚空缓缓落下,金属质感强烈的甲靴停在汉斯先生和神秘魔影的头顶上方五米处,两米长的黑暗巨斧凭空悬浮,周围魔气缭绕,散发出强烈的火山硝烟气息。 被吹得东倒西歪的神秘魔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如同信徒般以头抢地,笼罩在身上的黑雾也跟着被半空中的女恶魔吸收,露出原本苍老佝偻的身体。 夏尔德清楚看清了魔影的真实面容,神情变得极为复杂与惊骇。 这个老人,叫梅根。公立主日学院的院长,加雷斯导师的父亲。 “怎么可能?”夏尔德擦去眼角的血水,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心情跌宕起伏,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联想到遁走的巴雷特,还有他口中说的那句不要坏了导师的计划,难道加雷斯也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难怪那鸟人会突然缺席。” 而就在这个时候,空气里的杀意又强烈了不少,涌动的黑气幻化成无数把锋利的剑刃突然刺进了梅根院长的身体里! “看来我是在湮灭沉睡太久了,久到蝼蚁们已经忘记准备贡品。” 冰冷的声音自带金属沙哑,那覆盖在女恶魔脸上的恶鬼面具下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她握住巨斧斧柄,斧刃咔嚓咔嚓的自我组合,如同具备生命。 梅根院长的表现无比惊慌失措,不停用头磕着地面,颤抖道:“不,不不不!我准备了,我已经准备好了。二十五岁的女性处子,就在那儿...” 他伸手指向铁杉木的根本,旋即哑然无声。因为所谓的贡品,南茜导师,早就被夏尔德和暮蕊救下,逃离了这里。 女性恶魔活动手臂,两米长的斧刃也组合完毕,她终于落在地表上,握着斧柄随手扬了一下,紫黑色的能量随锋刃甩出,地表撕裂,天体轰鸣,擦着梅根院长的身侧闪过。 顷刻间,地上多出条三米深的沟壑,而梅根院长的右半边身子从肩头到手臂,全都消失了。 汉斯先生终于恢复行动,全身的金光冲天而起,幻化成闪光十字斩向恶魔。 但女恶魔仅仅歪过脑袋,向着虚空一抓一握,空间扭曲的同时将汉斯先生的神力压缩成团,噗嗤一声炸开,像是一蓬转瞬消失的烟火夏花。 “只有四个祭坛,也缺失了贡品。那就是说,契约不成立了。” 女恶魔的话音里多出很难察觉的笑意,浑身黑气迷蒙,且有破碎的字符从体表缓缓浮现,凝聚在跟前。 叮。 一根被鳞片包裹的手指探出,点在这枚字符上,残缺的字符四分五裂,在恶魔的指间消散破碎。 屡屡诡秘的丝线从跪倒在地的梅根院长和女恶魔的体内窜出,拉扯延伸,绷紧到极限,渐渐出现断裂。 同一时间,女恶魔的面具也在开裂,气息越来越强劲,大片大片的黑光从羽翼上涌现,遮蔽夜空,将白银月光都染成了一轮血月。 夏尔德肢体发麻,无法不将这样的现象和召唤魔法中最惨烈的意外联系在一起。 那叫反噬,也可以称之为噬主。 在召唤四大派系中,最常出现在异界生物的召唤仪式上。 这些生物都是邪恶和暴力的象征,他们跨越时空而来只为谋求破坏,血肉和贡品。 召唤者和被召唤者之间的关系,也很纯粹,只是一场交易。 召唤者献上贡品,许下愿望,被召唤者收下贡品,签订契约。 而一旦召唤者违背了誓言,或是某个环节出现差错,被召唤来的异界生物就会毫不犹豫的撕毁协议。 轻者,杀死召唤者。 重者,拘禁其灵魂。 至于最糟糕的情况...当属被对方钻了仪式中的漏洞,附身占据肉体,从此永远留在人间。 四个祭坛...原本是倒逆五芒星的召唤法阵,有一个被夏尔德提前摧毁,导致法阵并不完善,再加上梅根院长准备好的贡品‘南茜’失踪。 这位降临的女恶魔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和借口撕毁协议,就比如刚才,她就是一斧毁去梅根院长的半边身子。 而现在,更是不假思索用鳞尾刺穿梅根院长的胸膛,勾住他裸露的脊椎骨,提到了半空。 “人间...太美好了。高山,流水,活生生的血肉和跳动的灵魂。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感谢你,愚蠢的蝼蚁。作为回报,你将成为我的第一份甜点。”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的召唤者!你要贡品对么,我会给你的,我会给你找很多很多的处子!男的,女的,要多少都可以!别杀我,啊!” 嗤啦! 女恶魔的鳞尾轻轻一抖,梅根院长的惨叫就此消失于夜空,身体被撕裂成对称的两半,恍若两片破布般甩落在地上。 “处子?” 女恶魔厌恶的甩动手腕,显示出无比的愤怒:“愚蠢的蝼蚁,连鳞族和邪族都分不清楚,竟敢召唤上位恶魔。” 她说着,指尖轻挑,屡屡烟气从梅根院长的尸体上飘起,拼凑成挣扎哀嚎的灵魂,被其吞噬。 “唔,年纪大的灵魂果然肮脏而且涩口。” 第五十二章 同归 梅根院长身死,灵魂被吞噬。 从异界降临的恶魔拍动羽翼,握起巨斧,举手抬足间都散发出压倒性的强大。 汉斯先生的袍子被吹得四散而开,满是皱褶,他忽然收回了全部的神力,无声垂下握剑的手掌,请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舒出后,汉斯先生额头和脸上的皱纹都跟着变淡了很多,发出沙哑的声音道:“你已经来了,让你再回去应该很难。” 恶魔抬头扫了一眼汉斯,额前生出的长角尖锐蜿蜒,从夏尔德的角度看去,被污染的血月恰好挂在恶魔之角的尖端上,颇为邪异。 “不试一下么,我倒是很期待。”恶魔淡淡的说,覆在脸上的面具再次开裂,露出一抹惊艳的白。 汉斯先生摇摇头,道:“能对付你的人,能驱逐你的人,这世界依然有,但不是我。我来这儿,只是为了阻止你出现。现在既然失败了,后面的事情自然有后面的人去抗下。” “你好像并不担心我大开杀戒。”恶魔问。 “像你这种级别的上位存在,把握住仪式的漏洞杀死召唤者,虽然能够获得短暂的自由,但也失去了维持两个世界的契约纽带。你的力量无法得到补充,只会在异位面的压制影响下不断衰弱。至于大开杀戒...” 汉斯先生笑了一下,开口道:“假如我们这边也有机会去你们的世界,相信我,十二神殿信徒手中的杀孽同样不会少。” 女恶魔愣住了,时间还不短,足足有三秒钟。 “你说得对,也说得很有趣。失去召唤者帮助的我力量会渐渐衰弱,自由的时间非常短暂。要是虚弱到一定程度的话,不是被强行驱逐,就是被杀死。最好的选择,不外乎趁现在力量还算充沛大闹一场,收割足够多的灵魂满载而归。” 说到这里,女恶魔突然冷笑起来,“可如果我告诉你,原本该被召唤的恶魔并不是我呢?” “什么?”汉斯先生终于露出意外的神色。 “那个愚蠢的白痴,并没有错。纯洁的女性处子,倒逆的五芒星法阵,羊角黑蹄魔影覆体,他召唤的就是上位邪族。只不过我顺手杀了那个恶魔,代替他降临了而已。” 女恶魔说着,抬起腿,暗红色的金属甲靴踢了一脚,将刚出现时手中抓握的另一位恶魔头颅咕噜咕噜踹开到一边,盯着汉斯道:“我不是来旅游的,记住,是定居。” 话音落下,终末之章的黑色残页也跟着落在女恶魔的手里,轻轻晃动:“有了这个,我随时都能回去,再过来。” 闲谈结束,女恶魔再握斧刃劈下,整片山头都寸寸断裂。 汉斯先生匆忙闪避,不敢去格挡,明明已经向后退离了数十米,照样被紫黑色的能量波及,从半空震飞的瞬间咳出一口带有内脏组织的血液。 夏尔德更是狼狈,巨大的震波就跟火山喷发一般凶悍,把山头砸得七零八落,从裂痕内部涌出毁灭性的能量,周围的林木和巨石稍一波及,就直接湮灭成了粉尘。 砰的一声闷响,汉斯先生的身体砸落在夏尔德的前方,手脚四肢的骨骼似乎都断了,不久前还让夏尔德震惊的强大力量,在面对来自异界的上位恶魔时,竟然连勉强抵挡都很困难。 女恶魔展开翅膀,又是一斧头劈下。 汉斯先生迅站起身子,突然转头向夏尔德藏匿的方位看来,嘴角挂着一抹笑,自言自语般的说:“故意让你劈到而已。” 金色的火焰和神光重新亮起,汉斯的躯体都仿佛在蒸发和燃烧,整个人化作一道绚烂的光柱,向恶魔冲去。 夜空中,两人的战斗无比激烈。 从力量上来看,自称‘鳞族’的上位恶魔占据着绝大的优势,但不知道汉斯先生现在是用了什么手段,能量化的身体丝毫不惧对方的攻势,采取的是一种同归于尽般的姿态。 砰...砰...砰! 能量和能量之间的互相碰撞,肉身和兵刃间的切割撕裂,孤光岭的地貌完全被改变了,山林倒塌,地表沦陷,沼泽翻腾着喷出不知多少年前腐烂的尸体。 夏尔德动都不敢动一下,他和这二人虽然隔得很远,却依然可以感受到毁天灭地般的力量压制,肩膀咔咔作响,眼角迸裂,几次都想夺路狂奔而逃。 可眼睛里的光,辨识之眼幻化的暗金星焰,总是传递出一种不舍,强迫他待在原地,静静等待。 “夏尔德!” 突然,夜空之上响起厉喝。 灿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一团神火砰的砸落在夏尔德跟前。 夏尔德错愕抬头,发现汉斯先生在光焰中向自己扫了一眼,用力点头,之后才缓缓闭上双眸,如燃烧的流星般撞向女恶魔。 女恶魔体表的鳞片被光焰烫开,戴在脸上的面具全部破碎,她悲鸣一声,举起斧刃,在夏尔德的注视下用力砸在汉斯的身体上! “蠢货,你也是个蠢货!召唤南十字星!你不要命了么!” “还是省点力气吧恶魔。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我至少能让你的‘定居’生活变得不那么轻松。嘿...泰瑞尔...这个地方,说不定比你原来的世界还来得糟糕啊...” 轰隆! 那道灿烂的流星,划过猩红的血月,破开黑暗,先是窜上了几百米的高空,然后义无反顾的坠落在山峦之中。 世界仿佛在刹那只剩下黑白二色,短暂的死寂后,从目光无法看到的远方亮起刺眼光云。 硝烟,沙尘,涌动的火焰和光晕,在夜色下陡然升起。 哪怕隔了数公里开外的帕特里城,无数的市民也从睡梦被中惊醒,打开窗户后只看到南边的山脉中,爆发出一团升腾的蘑菇云。 炸得所有人耳膜轰鸣,短暂失去了听觉和视觉。 “汉斯先生!” 夏尔德抱紧巨石,被爆破引动的飓风吹向高空,他在叫喊,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眼前的夜幕和火焰侵蚀了视野每一个角落,然后又从三米高的地方坠下。 砰的一声,昏迷不醒。 第五十三章 撒谎 当夏尔德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孤光岭的山头被夷为平地,茂密的植被全部烧焦至灰烬。 他摸着地表坐起身来,迈出步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右手和右腿,全部出现了骨折的迹象。 远方的地平线,初升的太阳洒落温暖的辉光,在安静到足以窒息的环境中,夏尔德在废墟间找到一个深深凹陷的坑洞,是昏迷前汉斯先生向他打来的一团光焰,里头似乎也包裹着什么东西。 夏尔德艰难的蹲下身子,伸手探入其中,感觉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用手指夹着取了出来。 这是一张黑色的书页,说不清楚是何种材质,跟金属一般的坚韧,但又有着普通纸张的轻盈,无论火烧,水浸,压折还是大力撞击,都不会破损变形。 因为它也是圣遗物,‘终末之章’的残页。 夏尔德眼角又开始刺痛,随着血液的滴淌,这页黑色纸张上也流转出幽暗的光辉,浮现几行密密麻麻的文字,每一个字都是渗人的血红色。 夏尔德似乎明白了昨天晚上辨识之眼的悸动是因为什么,它和终末之章,都是圣遗物,也的确存在着某种联系。 名称:终末之章 等级:LV0(残页) 价值:失落的圣遗物之一,无法估计。 作用:开启恶魔之门 备注:书写过去,改写现在,终结未来。是故事的起点,是落幕的句点,万法之书,灾厄魔典。 光从这段信息来看,这页黑纸应该和召唤昨晚的女性恶魔脱不开关系,那恶魔也曾说过,拥有这张残页后,她可以随时来回往返于两个世界。 “光是一张残页,就可以通过人命献祭召唤如此可怕的魔族,如果是完整的一本书...” 夏尔德眯起眼睛,干脆放弃对辨识之眼的控制。 刹那间,瞳孔深处的光焰全部涌现出来,照在黑色的纸张上。 血色的文字消失了,随之出现的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复杂到让人看不懂,各自绽放着幽秘的光辉。 辨识之眼的瞳光照在书页上,逐步解析上面的文字,暗金星焰侵蚀着字体,十分缓慢和费力。 光是第一个文字,夏尔德都无法完全读懂,大约在五分钟后就感觉到了疲惫,辨识之眼也沉寂下去。 “这张书页...” 夏尔德捂着眼眶,心里难以平静。 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张纸是昨夜汉斯先生豁出命从女恶魔手里抢来丢给自己的,他这么做或许是为了阻止恶魔在两个世界之间来去自如。 但这么一来的话,是不是也在变相的告诉夏尔德,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书店地下室的钥匙给自己,让自己去接近冒充阿方索的邪恶法师多多罗,获取自然魔法的传承? 夏尔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难受,憋屈,甚至带着点气愤。 “汉斯先生,但愿你没事吧,我这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呢。”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这张残页,举目四顾,知道再过不久,这片废墟就该人满为患了。 不管是主日学院的导师学员的离奇死亡,还是梅根院长暂时不为人知的阴谋,单单昨夜骇人听闻的巨大爆炸,都足够神殿的人忙活,何况期间还有一队神殿人员被女恶魔杀害。 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和这张神秘书页的话,说什么也解释不清。 夏尔德想到这里就准备离开,他眼下只想尽快找到汉斯先生坠落的地点,确认对方的安危。 于是,他一撅一拐的向着迷雾山脉深处走去,从第一座五芒星祭坛中窃取的破碎魔法文字悄悄显现于掌心,融入肌肤之中,滋润着破损的骨骼和受伤的肢体,顿时减轻不少痛楚。 “这个破碎的字符还有这种功效?” 夏尔德惊讶了一下,没时间去细细思索,加快脚步。 .......... .......... 在夏尔德离开不久后,几名穿着淡白色制服的青年抵达已经沦为废墟的山头。 这几人的年纪都在二十七八左右,脖子和手腕上各自挂有十字星状的吊坠,口中念念有词,脱不开光明,救赎,和火焰之类。 但其中有一名青年格外引人注目。 黑色的燕尾服,白银金属手杖,修长的身影行走在废墟中,翡翠发丝上端戴有一顶宽边礼貌,发帘下的眸光清澈如同阳光照在碧波水面。 他叫囚风,是一个谜。 不仅夏尔德这么认为,周围隶属于烈阳神殿的执行者们也是如此。 “夏尔德先生,昨天晚上我已经还清了你的人情。接下来,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让你也欠我一个人情。” 囚风逗弄着肩头的黑乌鸦,似笑非笑的蹲下身子,裹着白色手套下的指尖悄悄拂过废墟上的一枚脚印。 温柔的和风从他身上卷起,顺着这串脚印拂向远方,周围的砂砾被吹动着重新覆盖散落,抹去了夏尔德的踪迹。 “囚风阁下,您发现什么了吗?”一名神殿执行者走上前,恭敬而不失礼貌的问道。 “不,什么都没有。”囚风起身回答,压低礼帽,嘴角依旧带着真假难辨的笑容。 “是吗...”这名青年的口气里带着怀疑,却不明说,目光仔细搜索着周围,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 “看这里,我找到一个活口!”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了其他人的呼喊。 一个跌跌撞撞受足了惊吓的少年被人搀扶着从废墟中缓慢走来。 “你是谁?”神殿执行者质问,渡去一抹淡金的神力,帮助少年平复心情。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颤抖着嘴角,道:“我...我叫巴雷特,是这次集训的学员之一。夏尔德...找到夏尔德...都是他干的!” “什么?你说谁?说清楚一点!” “夏...尔德...和我一样...都是学生...”巴雷特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心里却有些暗自窃喜,“看样子梅根院长的仪式好像失败了,倒不如把脏水全泼到夏尔德身上,反正死无对证,他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先去神殿的审问所里脱层皮再说吧!” 巴雷特这样想着,眼前却突然多了一抹阴影。 囚风看着他,笑容渐渐消失,冰冷且没有情感的说道:“你撒谎。” 第五十四章 余烬 “咳...汉斯先生...汉斯先生你在吗...” 在迷雾山脉的最深处,夏尔德的呼唤十分微弱,他拨开被火焰烧焦至光秃秃的树杈,迎面扑来一阵刺鼻的焦味。 等到用手散去还未完全熄灭的白烟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半径达十米左右的巨大深坑,坑洞的边缘还残留着点点火苗。 隐隐的,夏尔德看到居中位置有个人影轮廓。 可当他走近后,才发现这只是一道影子,属于汉斯的影子。 昨夜划破夜空的流星光焰,闪耀的十字星光柱,他的肉身在那样的高温中已经完全消融,只留下这抹呈现出颗粒粉尘状态的黑色灰烬。 “汉斯先生...” 夏尔德蹲伏在这抹影子的前方,伸手去碰,眼眶微微发红。 脑海里的画面逐一闪现回放,他想到了三年前的自己,孤独,彷徨又无助。 养父母的不幸遇难,义妹蓓尔的哭泣,想和别人做个朋友却被黛拉拿着信四处取笑炫耀时的伤心,最后迷迷糊糊的来到旧书店门口,蹲在门槛上发呆,偷偷抹着不争气的眼泪珠子。 那时的汉斯先生正好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温和而通晓一切的笑容,嗓音低沉醇厚,轻轻的问:“年轻人,你的路还很长,才走了一点点,现在就放弃是不是太早了点。” “我没有放弃,我只是很累,找不到方向。” “天黑了,下雨了,当然会看不见东西。天亮了,出太阳了,还能找不到路么。” 汉斯先生笑,拍着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夏尔德的脑袋,说:“日子要熬,人也要熬。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总不能天天都下雨吧。” “那大叔,我该怎么做?” “先从填饱肚子开始,比如给我打工怎么样?” .......... .......... “汉斯先生,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比如我其实很生气,生气你为什么要故意把钥匙给我。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点就被那只臭章鱼害死了。真的,我没开玩笑,只差一点点。” “可你现在死了,留下了一大堆的麻烦。天哪,我才十七岁,光是照顾不听话的妹妹就已经很吃力了。” “哦,还有你那家破书店。三天不打扫就全是灰尘,你走了,我也不知道是继续开下去,还是转手卖掉。就算我想卖,你也没把产权地契给我啊...” 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的说完这些后,夏尔德止住悲伤,吸了几下鼻子后缓缓起身,用手将地上烙有汉斯先生骨灰余烬的土壤扒了下来,脱下衣服,将其小心翼翼的裹起。 “事情还没完,汉斯先生,你和梅根院长的事情我想继续搞清楚。还有昨天晚上的那个恶魔,她现在到底是死是活,也总得有个交代。” 夏尔德扎紧衣服,抱在怀里,最后看了眼这片烧焦的深坑,抬脚向高处走去。 “加雷斯还活着。”在离开的瞬间,夏尔德又忽然停顿了一下,瞳孔紧缩,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愤恨,道:“不该死的人死了,该死的人也不用继续活着了。” ......... ......... 两个小时后。 烈阳神殿的执行者从四面八方聚集,寻到了这处余烬未熄的深坑。 又过了几分钟,囚风也从队伍里迈步而出,抢在其他人前面沿着既定的方向和路线行走。 他走得不快也不慢,可每一步落下,脚尖和袖口处都会出现轻柔的和风,盘旋拂过地表,掩饰夏尔德不久前留下的脚印足迹,最后来到坑洞底部,卷起砂砾,覆盖住被他剥落带走的土层。 做完这一切,囚风的黑色皮靴也跟着踏在焦黑的土壤上,望向四周的同时,细长五指的手背关节处有一颗蓝色的宝珠转动不止。 “囚风阁下,烈阳神殿损失了一位超凡境界的祭祀,这件事情我们总归是要查清的。”年轻的神殿执行者走上前,态度恭敬,语气诚恳,但也透露出一抹疑惑,道:“阁下,您对这件事情的发生好像并不怎么吃惊。” “哦?难道我应该像你们一样惊呼大叫,手脚发麻,然后一个劲的自言自语说不可能,才算合理么。” 囚风的喉咙里吐出悦耳的声线和不怎么悦耳的句子,他扶着头顶的礼帽,来到焦坑附近,无视执行者带着尴尬和微怒的表情,验证着周围的痕迹,最终道:“叫巴雷特的年轻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神殿执行者微微躬身,回复道:“既然囚风阁下您说自己昨晚也在这里,目睹了一些东西,并且认为那少年在说谎。我们烈阳神殿的审问所,自然有办法让他开口吐出真相。” “那你就不担心我在说谎么”囚风笑了笑,意味深长。 年轻的神殿执行者也跟着笑了一下,说:“囚风阁下,您是帝都‘协会’的人,有足够的理由让我相信。再说了,您的信仰...似乎也不支持‘谎言’。” 囚风收回目光,安分待在他肩头位置的黑乌鸦轻啼一声,他开始迈步离开这里,和神殿执行者擦肩而过时嘴角微微开启,道:“主日学院的梅根,你们可以这个人身上开始查。哦对,他现在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有个儿子,对吗?” 神殿执行者表情微愣,立刻表示明白,但在犹豫几分钟后,望着囚风渐行渐远的背影,终究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呼喊道:“囚风阁下!” “嗯?” “我想知道,你和‘协会’,来帕特里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囚风停下脚步,缓缓侧过脑袋,似笑非笑的回答道:“旅游,散心,顺便找点东西。你信么?不,你应该信。因为我的信仰,的确不支持谎言。” 啪嗒,啪嗒,啪嗒。 伴随着脚步声,囚风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荒芜废墟中。 神殿的执行者重重松了一口气,背上莫名多出一层冷汗。 “队长,这个人是什么来头?我们身为神殿的执行者,为什么还得看他的眼色做事?”有人问,语气愤愤不平。 青年队长立刻皱眉,抬手一耳光打在这名队员的脸上,喝道:“不想死,就闭嘴!” 第五十五章 葬礼 三天后的清晨,帕特里南城的街道上,一栋院子种满不知名花卉的二层独立阁楼。 春天的和风中暖意渐浓,斑驳的红墙上攀附着蹿高的爬山藤,年久失修的烟囱内飘出炊烟,阳光洒入的窗棂被打开了,里头有个人正趴在书桌前,转动着手里的羽毛笔。 一卷纸张被摊开,上面勾勒着复杂的图案,从头到尾,全都被夏尔德刻下了密密麻麻的魔法线条,记录的是那倒逆黑色五芒星。 苍白的手掌翻动着纸卷,红木桌左侧方叠有厚厚书籍,夏尔德给自己配了一副眼镜,纯净的目光盯着这些符箓刻痕,神情略显憔悴。 在纸张的哗啦翻动声中,一排排文字诠释写在各个图案的下方,都是他自己的理解和感悟。 “异界召唤派系,五芒星法阵,以部分灵魂和神识作为引线,建立沟通,达成协议。” “异界生物的存在,类似于本位面的异种魔物,召唤法术的级别越高,召唤生物就越是强大。” “拥有人类形态的恶魔,是异界的最上位种族,地位等同于人类国度的君权王者,本不属于召唤法术的范畴之内。” “逆转的五芒星,人命的血祭,贡品,这一切和终末之章的残页到底有什么联系。是否,只有通过这张黑色的残页,才可以和这些上位恶魔达成协议。” 这一行行的文字被夏尔德逐一记录书写,摊开的素白纸卷上,关于逆五芒星魔法阵的解析和猜测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短短的三天时间,就三天。 超凡记忆再次提升了级别,从LV2变为LV3,除却最基本的快速记忆外,更多了一种在不同知识点间构织联系,将破碎的片段整合提取的能力。 当然,即便有了这个能力,也无法让夏尔德在短短几天里就掌握关于逆五芒星法阵的知识。 羽笔继续书写,内容却变得偏激很多。 “魔法,魔幻的法术。以无法理解的手段转化能量,展现超凡的能量重组结构。” “自然魔法的本质是沟通,召唤魔法的本质又是什么?” “倒逆的五芒星,降临人间的恶魔。区区一张残页,就可以靠着人命献祭召唤出超梵境界以上的魔族,如果将其整合为一本,是否可以永远的打开异界之门,征服人间。” “那么,剩下的书页在哪呢?” “终末之章可以带来终结,辨识之眼又能够做些什么?” “我,夏尔德·丹顿,就此感到好奇和渴望。” 最后一个字眼落下,羽笔陡然被折断。 夏尔德收起书卷,藏入柜子和天花板之间的夹层中,手腕一僵,惊人的刺痛从脑海里传递出来。 “这就是代价么。” 夏尔德单手搁在桌缘,另一手捂着额头,眼神空空洞洞,没有焦距。 ....... ....... 帕特里城的墓园,设立在城市的北侧,一处面向大海但没有春暖花开的土坡上。 从这里望过去,曼德宁海域蔚蓝开阔的海面尽收眼底,凛冬时分还未完全化开的薄冰搁浅在海岸线附近,筑成一行白线。 空气的水分是夏尔德不喜欢的湿度,三月份的天色也不该这么暗沉,云层之中有闷雷滚动,昭示着将要下雨。 兼职的牧师手里握着本教典,宽松的袍子上绘有十字星图案,正站在一个挖好的浅坑前念叨颂词,祝愿已逝灵魂的安息。 夏尔德站在牧师的对侧,穿着平常只有在节日里才会换上的黑色礼服,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红润,憔悴得仿佛他才应该躺进下方的墓穴里。 颂词结束,牧师合上教典。 等待了很久的入葬工人把夏尔德递去的陶瓷罐埋入土坑,然后开始封土,立碑。 “夏尔德先生。” 牧师轻咳一声,准备好台词索取费用,但是抬头后却发现夏尔德目不转睛的在盯着自己看,一动不动。 “先生,你在听我说话吗?” “当然,牧师先生。我只是有点细微的强迫症。”夏尔德出人意表的快速给予答复,伸手指在牧师的白围脖上,看着那点黄褐色的猪油干固痕迹,说:“葬礼,应该庄重。” “我只是个兼职的。”牧师露出些许不满,中年油腻的脸上表情变幻,瓮声瓮气道:“我下次注意。” “下次?死亡只有一次。”夏尔德翻起浅灰色的眸子,发帘被冷风吹开,瞳孔深处隐约有暗金火光在摇曳。 本职工作是屠夫的兼职牧师忽而感觉到一股寒意,他连忙扯下脏兮兮的围脖,冲夏尔德躬身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夏尔德笑了笑,递过去几枚银白的货币。 手上,不知从何时起戴着手套。 哒,哒...哒。 伴随着雪地靴在地面上行走发出的响声,一把撑开的黑油纸伞遮住夏尔德的背影,他推开嘎吱作响的铁门,细数路边被风雨打湿的纯白野花,忽而转过头对心有余悸的兼职牧师说:“快下雨了,对吧?” 牧师脑海里闪过一丝疑惑,下意识点头回答道:“三月雨水多,我们这座城本就靠着海边,要是真下了,没十天半个月估计停不了。” “那就好。” 夏尔德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转动伞柄,伞面边缘上的水花滴溜溜的转了圈,在地上留下一个半月状的湿痕。 跟人头被砍掉时的血水很像,只是颜色不同。 “月黑,风高,下雨夜。白刀,黑伞,旧人血。” “啧...头又开始痛了...夏尔德...你听到了么,死亡只有一次。死了之后,永远不会知道有多少人参加你的葬礼,该死的兼职牧师到底是屠夫还是厨子。你得活下去,一直活下去,活得一天比一天好,好到所有人都巴不得你死,可就是死不掉。” “夏尔德,该杀人了,是时候了。” 啪嗒。 黑色的油纸伞孤零零停在街道上,被风吹过,吹到了墙角,而夏尔德则是淋着雨消失在街角尽头处。 掌心处,用白色的手套握着一把白色的刀,白色的手帕擦拭着白色的纹理线条。 这把刀,就是把普普通通的屠刀。 第五十六章 破绽 雨下的很大。 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雨水从房檐位置滴落,连接天地,像是一块掀不开的帘幕。 加雷斯缩在公寓里,点起暖炉,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听到门口传来的急促敲门声猛地起身。 咚! 咚咚! “谁?” 加雷斯活动着还未彻底痊愈的手臂,听到这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下意识的从桌上摸了把锋利的刀刃,颇为警惕的隔着木门询问。 门外有清澈又平淡的声音响起:“主日学院的荣誉导师,加雷斯先生。我是烈阳神殿的执行者,有件事情需要你配合调查。” 这声音停顿了一下,又紧跟着补充道:“强调一下,是神殿,不是治安巡逻所,我并没有征求你同意与否的意思。” 加雷斯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刀刃,刚刚聚在掌心的神力瞬间消散暗淡。 烈阳神殿,也是他信仰的神殿。 而执行者这个身份,则代表神殿内信仰最坚定纯粹的信徒,也是将身体和心灵全部寄托奉献的核心成员,与他这种只是挂了个名头的普通信徒截然不同。 他们年轻,优秀,才华出众,信仰狂热。 要是加雷斯不开门,他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于是,木门颤颤巍巍的打开了。 从那窄窄的门缝里,光影交替,一半光,一半暗,露出两张截然不同的脸。 一张阴冷,一张惊惶。 “你好,加雷斯先生。石板,在哪儿?” 嗓音最后一次响起,门扉重重闭合,并且很快就响起了滴滴答答的水声,经久不散。 ......... ......... 夏尔德走在老式公寓的回廊里,活动着手臂,被雨水打湿的鞋子走在地板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 天色很暗,又在下雨,他低着脑袋行色匆匆,银灰色的头发被捋开到一边,表情低沉又淡漠,手里捏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有寒风从窗户外吹来,钻进湿透的衬衣里颇为阴冷。 夏尔德忽然感觉到一阵窥视感,可再一抬头,却什么都没有。 他无声的站在加雷斯居住的公寓房门前,发现门并没有关紧,便用手试探性的推开,走了进去。 滴答...滴答...滴答... 不详的水声在屋子里响起,周围的家具一片狼藉,地砖,天花板,墙壁和窗户,都被溅上了浓浓的血渍。 夏尔德眉头猛然一跳,鼻腔里吸到的全是血腥味,屠刀从袖口滑落,被他紧紧握住。 加雷斯的尸体被吊在客厅灯罩下,手腕和脚裸都遭到锋利刀具割开,那嘀嗒嘀嗒的水声就是他的血,落在地板上汇聚成一滩,慢慢渗了开来。 可除了他,还有人在。 这个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还在散发余热的温茶,淡淡的热气从杯沿升腾,连带着轮廓分明的五官都随之模糊许多。 可夏尔德还是认出了他,并且喊出两个字:囚风。 “下午好,夏尔德先生。”囚风放下茶杯,翡翠长发一尘不染,对着他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尔德没心思跟这人叙旧,也没松开握着的刀。 “嘘...这里刚死人,要是不想被周围的邻居当成嫌疑犯的话,最好小声一点。” 囚风抿起单薄的唇,目光落在夏尔德手里的屠刀上。 夏尔德下意识的缩手,默认了他的说法。 “南国多风雨,北国尽霜雪。夏尔德先生,在我们说正事之前我有个无聊的问题想问。” “什么问题?” “黄金议会十二城,从建立之初到现在已经当了八百多年的墙头草。假如中间的这堵墙倒了,塌了,叶落归根,根又在哪里?是北方,还是南方。” 囚风说完,抬起双眼,看着夏尔德。 夏尔德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但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之前那种无法言喻的窥视感。 南方...北方...墙头草? 夏尔德沉默片刻,将胸腔里的郁气缓缓吐出,说:“囚风先生,你是想问我如果黄金议会哪天撑不下去了,必须在南北两大帝国之间做选择的话,会选谁对吗?” “对。” “关我什么事?” “唔?” “我说,黄金议会怎么选,跟我有什么关系?”夏尔德坦然的回应着囚风眼中的惊讶。 这个男人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神秘,说话永远遮遮掩掩云里雾里。 黄金议会怎么选,还真和夏尔德没多大关系,而且囚风的这个假设,似乎带着点精神分裂的潜质。 八百多年了,黄金议会横在南北两块大陆间已经有八百多年了,它就算有分崩离析的那一天,也轮不到自己去揪心啊。 “好吧,你这个回答很真实。”囚风慢悠悠的开了口,停顿一秒,又说:“但我不是很能接受你这样的回答。” “那你想我怎么回答?”夏尔德感觉微微烦躁。 囚风想了想,微笑着看他:“换个角度吧,如果你是黄金议会的主宰者,你会在南北之间选择哪一方?” “北方。”夏尔德毫不犹豫的说。 “哦?”囚风用手指轻敲三下桌面,追问道:“理由呢。” 此时的夏尔德,陡然发现那股令人难受的窥视感不见了,就连刚刚死了人的屋子,光线都明亮了许多。 这人到底想干嘛?加雷斯死了,尸体还挂在吊灯上,是和我聊有的没的,拉家常的时候么? 夏尔德皱紧眉头,探索魔法的头痛后遗症又开始发作了。 “因为我听说北方阿尔斯菲罗克帝国是个公平的国度,黄金议会缺乏公正,而我需要公正。” “这个回答,依然很真实。虽然,那位昔年自诩英雄的王,老了以后并不见得还留有公平这种东西。” 囚风突然叹了口气,缓缓起身,他的重点一直都在夏尔德身上,越过加雷斯被吊在天花板上的尸体时连眼皮都没眨动一下。 “好了,夏尔德先生,我们也该离开了。有人早来了一步,偷走了我想找的东西,也杀了你想杀的人,再等下去的话人命都得算在你和我的头上。” 有人抢先了一步?夏尔德一阵茫然。 囚风走到门口,拍了拍夏尔德的肩头,忽然低语道:“夏尔德先生,我得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 这个神秘的男人眨动眼眸,指了指走廊外湿漉漉的脚印,说:“你啊,不太适合做坏人,破绽太多。” 一阵柔风拂过,水印迅速蒸发。 在这血迹斑斑的凶案现场,夏尔德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仿佛见证了另一种层面的魔法。 “走吧夏尔德先生,我请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第五十七章 协会 夏尔德跟着囚风离开公寓,来时握在手里的刀刃也被他夺走,丢进了下水道。 道路边上,停靠着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和汉斯先生之前离开时乘坐的那一辆十分类似,车厢两边分别绘刻着黑色的日轮与银白的残月,隐隐指向某个组织或者势力。 夏尔德跟着囚风进入马车,两人面对面坐着。 里头铺有舒适的地毯,角落里点燃着帮助人放松心情的熏香。 夏尔德显得很拘谨,因为他整个人都湿透了。 不过囚风并不在意这一点,示意他可以坐下的同时,解开自己的黑风衣递了过来,同时开了个玩笑: “夏尔德先生,你很适合穿礼服。当然了,我相信如果不这么湿漉漉的话会更适合一些。” 夏尔德以微红的面颊表示出自己的尴尬,轻咳几声,投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 “囚风先生。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吗?唔...对不起,我真的很好奇,所以请务必不要用旅人这个词汇来忽悠我了。” “不。”囚风摇头,纠正道:“不是第三次,是第四次见面。” “啊?” “孤光岭你和那些人发生争执的时候我也在,还顺便帮了你一把。”囚风说,轻皱眉头,似乎很遗憾夏尔德没发现。 夏尔德被他这么一提醒,还真想起来了,当即就惊呼道:“真的是你!囚风先生!那些家伙都是你杀的?” “对,我杀的。”囚风微笑承认,眯起眼睛道:“所以你要举报我么,夏尔德。” “不不不...不会的,他们...我和他们还没和你熟呢。”夏尔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心里对囚风的来历更好奇了,“那么,你到底是...” “夏尔德,你在某些方面还真是让人意外的执著。我已经很努力的扯开话题了呢。” 囚风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摇着头说出两个字:协会 “探索魔法的协会。”想了想,他又补充阐述道。 “等,等一下!是我听错了么,囚风先生,您能不能再说一遍?” 囚风眨眨眼,说:“探索魔法的协会。” 夏尔德也眨眨眼,道:“这个玩笑的笑点很高。” “我并没有开玩笑,而且这也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情。喏,烈阳神殿的分殿就在前方五百米,十字火刑架还在呢。” “可...可是...魔法这东西,难道不是禁忌吗?” 囚风的笑容更古怪了,甚至还拍了一下手心,鼓掌道:“原来你还知道魔法属于禁忌啊,夏尔德先生。可我看你用的时候倒挺随意的,留下那么多目击证人也不知道处理一下。该说运气不错吗?帕特里城人烟稀少,偏僻落后,知道这方面的人并不多。” 说完这句,囚风第三次开玩笑:“除了那天跟在你身边的小姑娘,我也是最后的知情人,要不要试着杀人灭口一下。” “囚风先生。” “嗯?” “你不适合开玩笑,表情太认真了,而且你很擅长扯开话题,把我的思路也打断了。” 呋。 囚风轻笑一声,敏锐捕捉到了夏尔德话音里的不满,认认真真的解释说:“协会,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组织,也可以想成是秘密结社。至于目的也很简单,收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古代魔法道具,处理与之相关的超自然现象。视情况的严重程度,可采取的行动包括但不仅限于威逼利诱,暴力殴打,杀人灭口...” “打住!” 夏尔德听得惊出一身冷汗,瞪大眼睛看着囚风,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暴力团伙,黑恶组织?我听着怎么感觉分分钟都会被全城通缉呢?” “不,并不会。协会的存在虽然神秘,但对黄金议会的高层来说这已经不算什么秘密。我们从事的都是些连神殿人员都无法解决的超自然神秘魔法事件。其中出现必要的牺牲流血也很正常,都是常态。” 囚风说到这里,话音突然一顿,问:“夏尔德,我可以提一个问题么。” “说说看。” “你知道原力轨道列车吧。假设在一段分叉路口上,左边是五个正常行走的大人,右边是一个突然闯入玩耍的孩子。而你是列车的驾驶员,车辆无法停止,只能继续行驶,你会选择牺牲谁。是左边的五个大人,还是右边年幼不懂事的稚童。” “右边的孩子。”夏尔德说。 “理由?” “一个人的错,为什么要让五个人替他承担。要说理由,没有。我就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囚风露出微笑:“你的答案很真实,也很理智。希望以后面对类似的选择时,不要忘记今天做出的回答。” “囚...” “嘘。关于协会的提问到此为止,我们到了。” 车轮陡然停下,窗外的凄风冷雨透过帘幕,落在夏尔德的肩头上。 “走吧夏尔德,我带你去看失控者。看到他,你就会明白协会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了。” 在这一刻,囚风温柔的笑容竟让夏尔德感觉到不寒而栗,说不出的诡异。 失控者? 这又是什么新鲜的名词? 研究魔法,探索魔法,公然和十二主神对抗并安然存在的协会。 这种事情当真不是在开玩笑么... 夏尔德怀着异样的心情跟随囚风跳下马车,抬头一看,又一次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魔药喝多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神殿,恢弘,肃穆,到处被镌刻有十字星圣痕的神殿,烈阳之神的神殿! 合适么,真的合适么? 我们刚才还在谈论魔法这种犯大忌的话题呀! 但显然,囚风半点都不在意。 不仅不在意,表现出的样子还像极了来神殿做客般轻松自然。 “请跟着我,夏尔德先生。神殿内部汇聚的信仰之力,对其他派系的力量会有所排斥,千万不要被脑海里的声音影响了。记住,不要离我太远。” 囚风摘下礼帽,安放在夏尔德的脑袋上,顺手还替他整理了被雨水打湿的发梢。 也是这时,夏尔德忽然发现,那只总是停在囚风肩头上的乌鸦不见了。 “你的乌鸦呢?”他问。 “在里面。”囚风继续带路,稍稍侧过头,说:“她在等我们。” 疯了。 真的疯了。 第五十八章 乌鸦挽歌 “加雷斯是怎么死的?” “手筋脚筋被割断,流血过多死的。” “你怎么会在那里?” “孤光岭事件发生的时候我也在,知道他是梅根院长的儿子,过去回收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秘密。” 行走在灯火通明的烈阳神殿内,为了摆脱那些钻进脑子里的神圣颂歌和梵音,夏尔德跟在囚风身后,不停地提出疑问。 “可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帮我?” “夏尔德先生。之前的问题我可以理解,可这个问题...要是没我帮忙,你可是要被那些所谓的同学砍成肉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好奇问问。” “好奇害死猫。”囚风说着,顿了顿,又道:“何况你还不是猫。” “但我养猫...” 囚风皱眉一皱,摇摇头,干脆沉默不说话了。 夏尔德看他这样,摸着自己的鼻子,稍稍打量起四周。 这还是他头一遭进入烈阳之神的神殿内部,比想象中的光景更为奢华和明亮。 殿堂以金色为主,天花板两侧稍稍往外凸起,镌刻有许许多多复杂但神圣的图案,记载的都是些远古的史诗歌词,偶尔也有让人看不懂的灵俊圣兽和背负白色羽翼的神使和恶魔交战。 梁柱和墙壁上的灯火摇曳,每一道交错光影间都侍立着年轻英俊的执行者。 淡白色的服装,金色的线条装饰,脖子上和手腕上都悬挂有十字状的神物,周身笼罩有淡淡光辉,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前方不远处,一扇五米宽三米高的朱红金属门已经打开,一左一右都伫立有直达天顶的十字星雕塑。 辉煌,灿烂,也睥睨众生。 夏尔德看着这两道十字星雕塑,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炙热,萦绕在耳边的声音渐渐响亮起来,荡进了脑海之中。 “凡人,光明是何物。” “凡人,火焰是何物。” “凡人,你又是何物。” 明明是寂寥空旷的神殿大厅,周围灯火璀璨,可夏尔德却仿佛置身在了冰天雪地里,有无数双眼睛躲在光明无法照射到的阴暗角落,注视着他! 梵音,圣歌,光明和火焰,破开黑暗的烈日,大海干枯,桑田旱裂,类似这样的神迹画面逐一在夏尔德脑海里闪过。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引导着他,暗示着他,做出一些事,说出一些话。 比如顶礼膜拜,以头抢地,拥抱光明与火焰。 “夏尔德,想起来我说过的话。”走在前方的囚风淡淡开口,瞥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夏尔德豁然从幻听与幻视中惊醒,身体紧绷,寒气遍布背脊。 “刚才那是什么?” “启迪,灌顶,或者是洗脑和蛊惑。随便你怎么想。” 见囚风这种不怎么当回事的态度,夏尔德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强忍着不舒服一步步走下朱红金属门后方的台阶。 怪不得说是神棍呢...啧,这种手段和黑衣魔法之王也没区别啊,难不成想要通灵掌握力量,都得变成狂热的疯子吗? 夏尔德心情复杂的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楼梯的底部,入眼一片昏暗,除了摇晃不安的几盏油灯外,看不到其他什么人。 事实证明,全世界的牢狱都一样。 即便是神殿的审问所,内部的排水设施也一样糟糕,周围得不到半点白日的光照,浑浊的污水就这么在地上流淌,空气散发着各种交织在一起的刺鼻恶臭。 囚风口中所说的‘失控者’,就关押在这里。 “囚风阁下,您不是应该去追查主日学院导师加雷斯的路上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说话的人名为卡特,这位首席神殿执行者神情肃穆,态度倒是恭敬,在看到夏尔德这张陌生面孔后也皱了一下眉头。 “加雷斯死了。” “死了?” “对,有人抢先一步灭了口,而且用的还是非常普通的手段。”囚风考虑片刻,吐气道:“用刀子割开手脚经脉放血,过程中没有泄露出任何属性的力量,就像是一场随即的入室抢劫杀人案。” “那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协会和我们神殿都无法插手了是吗?” “不,当然不。协会不可以,但你们可以。毕竟,死者死之前也算是烈阳神殿的信徒。你们有足够的理由介入其中,而不是把案件交给治安巡逻队。” “我明白了,囚风阁下。” 首席执行者卡特点头,转身让开道路,等到夏尔德和囚风走过去后方才后退离开。 呼... 神殿的执行者,核心信徒,对协会的成员竟然这么礼貌? 夏尔德眉头抖跳,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要是可以的话,是不是自己也能进去沾个光啊... 在他发呆走神的功夫,囚风已经走到了地牢最深处。 “挽歌,处理得怎么样了?”囚风转过身,对着那片昏沉的黑暗开口。 “不怎么样。一个傻子,你能指望我套出多少情报。” 陡然间,一道空灵悦耳的声线从暗处传来。 囚风伸手取下挂在墙壁上的火把,火光照亮四周,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牢门走了进去。 夏尔德紧跟其后,看到有个女人斜靠在阴影处。 “介绍一下,我是挽歌。另外我们已经见过三次面了,算上这一次,也是四次。” 女人踩着甲靴往前迈出一步,转过一把椅子坐下,然后说。 “你...你是那只乌鸦?” 夏尔德足足愣了三分钟,方才反应过来。 “对,我就是那只乌鸦。当然了,我更喜欢挽歌这个代号。”她说着,撩起一束长发,从火光渲染的光晕中露出半张雕塑般立体的面庞,伸出手。 夏尔德十分小心的和挽歌握了下手,道:“代号?那真名呢。” 挽歌笑了,笑得妖娆又妩媚,爱不释手般的在夏尔德手背上摸了一把,声音却突然低沉沙哑下去: “等你小子哪天躺进了墓穴,我会停在你的坟头上一边唱歌,一边告诉你我的真名。” “挽歌,别吓唬他。”囚风轻斥道。 挽歌耸耸肩,打了个响指,周围的光线瞬间亮堂许多。 夏尔德‘噗通’坐在第三张凳子上,终于喘了口大气。 协会。 怪人协会。 第五十九章 失控者 灯光照亮灰暗的地牢。 石头打造的石桌上燃烧着两只蜡烛,灯芯是明黄色的,火焰却是蓝色的,白色烟气在夏尔德眼中弥漫散开,将周围都蒙上了一层梦境般的迷幻。 囚风坐在另一边的凳子上,没有说话。 挽歌也是同样。 夏尔德看着火光驱逐黑暗,视野尽头的那堵墙壁上,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 春天还是冷,方才淋了雨的夏尔德裹紧身上囚风递来的黑外套,露出袖口外的手背苍白得没有什么血色。 这骤然亮起的光明令人一时间难以适应,但很快,夏尔德就又睁开双眼,直视那道被囚禁的人影。 他认识这个人,他叫巴雷特。 三天前,孤光岭,意气风发的17岁少年郎。 可现在,少年的剑丢了,骄傲的马尾发乱了,那双湛蓝的眼睛变得如同一潭死水,脸上没有畏惧,没有惊恐,只有狰狞。 这真的是一幅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怪异景象。 疯狂的表情和死寂的眼神,憔悴的神色和拽动铁链的歇斯底里。 夏尔德多了种错觉,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被囚禁在人类躯体里的野兽,他觉得生锈的铁链根本锁不住巴雷特,随时都会从墙壁上被一同拽落。 “吼!夏!尔...德!” 巴雷特摇晃着脑袋,认出了他。 涣散的瞳孔深处亮起一把火,满是仇恨和杀戮,像是让这周围的光线更亮了一些。 “他是巴雷特?” “他是巴雷特。”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夏尔德的声音在发颤,因为他实在无法理解。 短短的三天时间,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变成现在这幅疯癫失常的样子? “失控。”挽歌开口,望向夏尔德。 许是因为光线明亮起来的关系,夏尔德发现她其实有着瑰丽的深紫色长发,也涂抹着紫色的眼影,上下嘴唇处更点缀着银白妆彩。 加之那一身紧绷勾勒出大好躯体线条的黑色皮夹克,让夏尔德有种莫名的违和感:像极了街头上的蒸汽机车暴走族成员。 半点都不神秘。 “失控又是指什么,哪方面失控?”夏尔德眨动浅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形如枯槁的巴雷特,问。 囚风叹了口气,回答道:“魔法的失控。” 魔法?! 似乎是读懂了夏尔德双眼中的惊讶和骇然,囚风对他道:“魔法也是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在失落的第二纪元时代,更是代表了神秘和超凡的力量体系。夏尔德先生,你也已经接触了魔法,对这方面应该不会感到陌生才对。” “是...”夏尔德点点头,一颗心不自觉的提了起来。 囚风继续保持着微笑:“那么你就应该知道,魔法是少数人的特权。这种特权与出身,财富,才能无关,需要的只是传承。我指的不是魔力,也不是精神力,而是具体的咒文。关于这一点,夏尔德先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的确,的确是这样。 想要掌握魔法,前提条件就是拥有法术咒文,其次才是魔力和精神力。后者在古代可以通过冥想的方式慢慢积攒,在现代则必须依靠服用魔药。 可失控是怎么回事? 黑鸦挽歌翻了个白眼,侧过头,从一边的口袋里取出两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放在桌上,道:“看看这个吧,这就是那家伙一直在服用的药物。” 夏尔德聚精会神的拿起其中一瓶,辨识之眼匆匆扫过,旋即猛然抬起头。 这是魔药! 货真价实的魔药! 从了解到的信息来看,这药水是‘离魂’魔药的劣质版,只能提供微量的魔力和精神力,但副作用却比真正的‘离魂’药水更大! 亢奋,致幻,如同药物上瘾一般渐渐迷失自我。 对面的挽歌冷哼一声,指了指被拴在墙壁上不断嘶吼的巴雷特,道:“时代已经变了,这是新的纪元,神力的纪元。没人可以再像古代的魔法师一样通过冥想获取魔力,依靠药物获取魔力的行为,就算是在第二纪元的魔法文明里,也是魔法师们走捷径的歪门邪道。它会慢慢侵蚀人的身体,影响人的意志,最终变成一个个可悲的疯子。” 夏尔德听到这里,忍不住提出抗议:“挽歌小姐,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每个魔法师都会服用,难道所有魔法师都是疯子吗?” “那得问你自己了,夏尔德先生。” 囚风忽然插嘴,表情微妙得严肃起来,说出一句让夏尔德浑身发冷坠入冰窖般的话,也是一句冒牌‘阿方索’多多罗法师说过的话: 你是要和魔鬼为伍,支配世界,哪怕只有一秒钟。还是就此放弃,回归平凡,庸庸碌碌过完一生。 “没有人会拒绝这种诱惑,对吗?夏尔德先生。因为比起看不见的‘代价’,人们总是下意识的偏爱看得见的利益。可贪心的人永远不明白,命运早已安排好一切,你现在所透支的一切好运,都将在未来的某一刻偿还。” 囚风说着,嘴角上扬,道:“夏尔德先生,你之前说过你需要公平。那么,这种公平你是否愿意接受呢?” “我...我...”夏尔德张开嘴,找不到任何语言词藻,他比划着手势,望向被囚禁的巴雷特,仿佛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们服下魔药,感受到了魔力,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早晚都能凌驾于众生之上。但遗憾的是,他们连魔法是什么都不知道,空有魔力,却没有咒文。这种无法满足的贪婪,渐渐令人焦躁彷徨,除了继续用魔药麻醉自己外再无其他办法。一旦停下,就会陷入疯狂。” “失控,和魔药无关,和魔法无关,只是因为人的贪心而已。” “可是,谁又能不贪心呢?” 说话间,囚风慢慢起身,从白衬衣袖口下探出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拨开了夏尔德发梢,露出他那迷茫的双眼。 “你比他们幸运,你拥有传承,拥有咒文,你的贪心在现阶段已经得到了满足。” “然而你也比他们更不幸,因为你知道得更多,了解得更深,你面对的诱惑将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谁也不知道哪天就会到达极限。” “夏尔德。请控制你的贪心,千万不要让它失控。” “不然的话...” 囚风微笑,道:“我杀人的样子,其实很不优雅。” 第六十章 邀请 “够了囚风。你叫这小子来可不是为了专门吓唬他的。”挽歌皱了皱眉,冷不丁的说。 囚风一边微笑,一边平静回答:“当然不是。但有些话还是说在前头比较好。” 夏尔德盯着囚风,短暂的惊惧消退后,有些想往囚风那张英俊的脸上砸一拳。 至于这么吓唬人么? “囚风,你找我来到底想干什么?”夏尔德的心情不是很好,刻意抹去了‘先生’这个后缀。 囚风准备开口,还没说话,就被挽歌抢先一步。 “你认识汉斯对吧?” “对。” “那你得到魔法的途径,是不是通过一个陶瓷罐。确切的说,里面应该还有只会说话的章鱼?” 夏尔德再次点头,觉得话题终于到了自己最关心的点子上,问:“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们就是汉斯叫来的。” 夏尔闻言一愣,道:“汉斯先生也是协会的人?” “十七年前是。”挽歌重新坐回到凳子上,摊开手说:“在他和另一个人联手盗取了两件封印物后就不再是了,其中一件封印物就是骗子法师多多罗。说实话,你能在他的忽悠中活下来并且得到魔法传承,我很意外哦。 “啊,那还真是让你们失望了。” 夏尔德眼角抽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说汉斯先生是叛徒,那另一个人是谁,是不是梅根院长?” “对,就是他。他盗走的是一张黑色的书页,具体有什么用我们也不清楚。” 说到这里,挽歌显得有些懊恼,自言自语道:“谁能想到被通缉的家伙竟然会当上主日学院的院长?该死的!这座城市的治安巡逻机构和人口普查系统是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好了?” 对于挽歌后半部分的抱怨夏尔德只当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他在意的还是前半句。 囚风和挽歌,并不知道终末之章的作用,甚至没有把那天晚上的召唤仪式和它联系在一起。 也就是说...辨识之眼也好,终末之章也好,这两件圣遗物的底细依然成谜。 夏尔德莫名松了口气,急急忙忙扯开话题:“汉斯先生为什么会背叛协会?” 挽歌沉默了,转头望向囚风。 囚风点头,走到夏尔德面前,道:“这不仅仅是你的疑问,也是协会至今无法解开的谜题。如果是梅根,尚且还可以理解。但汉斯先生却根本没有理由。” “为什么?”夏尔德问。 “因为魔法最诱人的地方就是可以通过支付代价快速强大,而汉斯先生并不缺少强大。” 囚风动了下嘴角继续补充道:“我可以顺便在解开你另一个疑惑。三天前的夜晚,我明明也在孤光岭目睹了发生的一切,却为何没有出手相助,因为我不敢和不能。夏尔德,你现在对力量这种东西理解得还太少,等你真正踏上这条道路,就会明白‘超凡’意味着什么。到了那种级别,魔法的吸引力其实也并不怎么诱人。” 夏尔德深深蹙眉,知道接下来无论自己怎么询问‘超凡’,囚风都不会再给自己答案。 “还有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囚风顿了顿,微吸一口气,神情十分认真:“大约十五天前,协会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是汉斯从帕特里城寄来的,你知道信里说了什么吗?” “什么?” “信里说。协会丢失的东西就在这座城市,就在一个叫‘夏尔德’的少年身上。”囚风抬眼,翡翠眸光落在夏尔德脸上,“惊讶吗,我也是。我在南城郊外遇到你的时候内心跟你一样惊讶,但事情就是这么神奇。你得到了多多罗的魔法传承,在既定的时间和既定的地点出现在孤光岭,与我一同见证了他的死去,像是预言。” 三月份的这一天,清晨,大雨。 夏尔德承受了太多的惊讶和惊吓,紧绷的神经已经麻木,听到囚风的这番话,表现出了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平静: “然后呢,信上还说了什么?” “然后汉斯先生希望你可以加入协会。” 夏尔德没表态,只是歪过头看着挽歌和囚风,左右眉毛一上一下的跳动,极富节奏:“我可以?” 囚风点头,回答:“可以。” 不是吧? 无论是神殿对囚风的态度,还是囚风对神殿的态度,怎么看都是一个门槛极高,背景极深的特别机构,这么轻轻就能加入吗? “没开玩笑?”夏尔德又问。 囚风摇头,认真的说:“没有。” 但在话音落下后,他也伸手指向了因为无法满足对魔法的渴望,而变得扭曲疯癫的巴雷特,道:“只有这样,你才可以继续正常的活下去,毕竟在过往的案例里,这样的下场已经算很好了。” “我以为你们是想让我把魔法的传承交出来,没想到最后竟然还能加入协会。” “你可以选择拒绝。当然,作为条件,我必须拿走你身上的魔法传承,并且用特殊的方法消除这部分记忆。”挽歌开口,朱红色眼眸反射着摇曳的火光,雕塑般立体的五官展现出一种诡异柔媚:“运气好的话,你最多变成一个白痴。” 这还算是运气好? “那运气不好呢...” “脑瘫吧。” “...请务必准许我加入。”夏尔德浑身一颤,坚定无比的说。 然而囚风却伸手拍了拍夏尔德的肩膀,道:“夏尔德先生,你先试着顺利从主日学院毕业怎么样?” “别看我们这样,协会也是有基本考核条件的。比如文化水平,身体健康程度,哦对,还得成年。夏尔德先生,你还没成年对吗?” 夏尔德闻言低头,摸了摸鼻子,说:“快了,快了...还差一点点。” “现在是三月初,你的生日是六月六日,三个月的时间可不是一点点。”囚风笑,示意他转头看向巴雷特,道:“不然这样,先做个小测试如何?你的同学,你自己来审问。” 夏尔德心里一惊,关心的却是其他方面: “囚风先生,我的生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秘密。” “......” 第六十一章 审问 囚风离开了地牢,挽歌紧随其后。 潮湿狭窄的空间内,只剩下夏尔德和被铁链束缚在墙壁上的巴雷特。 “其实,我真的不认识你。”沉默了很久后,夏尔德幽幽开口,语气里透露出一丝困惑。 “我真的不知道,也很奇怪,你们这些平日里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人,干嘛非得和我过不去?” “有病吗?” 说这话的时候,夏尔德表情也跟着幽怨起来。 巴雷特在试图挣脱铁链,龇牙咧嘴的狞笑。 他长得不算差,属于另一种风格的俊朗,可现在却表情丑陋,咧着嘴滴落唾液,狼狈得如同流浪汉。 夏尔德其实看着很开心,有着莫名的畅快,遗憾的地方就在于不是自己亲手造成的,少了种报复的喜悦。 “废物...妖术...”巴雷特艰难开口,眼睛突出,两侧面颊部位暴起一根根充血的经络。 夏尔德先是皱眉,然后冷笑,连连摇头。 “妖术?你说是妖术?” 他拿起桌上的两瓶药物,拨开木塞,闻了一下后就捏住了自己的鼻子,露出嫌弃的表情。 巴雷特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两瓶药,渴望无比的说:“给我那个...夏尔德,把那个给我!快给我!”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响彻在地牢内。 夏尔德沉下脸,看着巴雷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求我。” 他是个小心眼的人,从来不大方。 从三年前开始到现在,每一个得罪他的人,都被夏尔德写进了某本笔记本里,打算以后再算账。 当然,在2月14号的清晨过后,夏尔德已经不需要这本笔记了,他的超凡记忆比任何白纸黑字还要好用,仇人名单一个个的刻录在脑海里,这辈子都不会忘。 所以,夏尔德并不介意再多一个名字,更不介意把这个名字加上去以后迅速再划掉。 毕竟,现在他们现在的处境差距很大嘛。 “求你?我...求你?”巴雷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咆哮,嘶吼,声音翻滚着在地牢内响彻。 而夏尔德,则是趁那些不太美妙的词汇传入耳朵前,砸碎了其中一瓶药物。 “哦不!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混蛋!” “还剩最后一瓶哦,巴雷特同学。” 夏尔德微笑,摇晃手里呈现出暗红色的药液,压低声音说:“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是加雷斯导师...是他给我们的...啊...他要我们在集训的时候暗算霍嘉导师和南茜导师...如果成功的话,就许诺给我们魔药。” “哦,是这样啊。” 夏尔德沉吟片刻,觉得这个答案虽然看似合理,但同时也有不少漏洞。 因为在这之前,他可没少用地刺魔法去暗算加雷斯。要是那家伙真的有能耐接触魔药,制作魔药,又怎么会连魔法都看不出来。 而且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是梅根院长,这两父子之间难道连日常交流都没有的吗? 怪异,太怪异了。 “那这药也是加雷斯导师制作的对么。” 夏尔德问,巴雷特却是摇头:“不,不是。” “那是谁?” “梅根...院长。” 听到这个名字,夏尔德本该释然,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几个断裂的线索间虽然可以勉强拼凑,不过缺少了于情于理的正常行为逻辑。 梅根院长十七年前和汉斯先生一同背叛协会,盗取魔法封印物,两个人明明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偏偏要当做不认识。然后又毫无预兆的在三天前决裂,一个用人命献祭召唤异界上位恶魔,一个牺牲自己和恶魔同归于尽。 都脑子哪里出问题了吧? 十七年...十七年...十七这个数字代表了什么呢... 还有,汉斯先生明明半个月前就离开了,他为什么可以预知到自己会发现地下室,并且还顺利的夺取魔法传承活了下来? 这件事情中间发生的意外和巧合实在太多了,哪怕再让夏尔德做一遍,他都不敢保证能成功。 “你说的都是实话?” “当然...当然是实话,夏尔德...你把药水给我...快...” 夏尔德考虑了一会儿,眼看以巴雷特现在的精神状态也很难在问出什么,于是就掰开他的下颌,把药水灌了进去。 暗红色药液和‘离魂’魔药的品质实在差得太多,里面掺杂着各种还没完全研磨的药物掺杂。 像这种劣质的药水,喝下去以后要是不出毛病,那才算是真的怪了。 也不知道巴雷特这伙人是怎么想的,连魔法的本质都不知道,咒文更是无从接触,他们喝了药水拥有微末的魔力又有什么用? 玻璃瓶落地碎开,喝下了药水后的巴雷特浑身抽搐痉挛,猛地抬起头,张口吐出了一口浊气。 夏尔德从头到尾的将这一系列变化看在眼里,即便不动用辨识之眼,也可以看到巴雷特整个人都变了。 面色从憔悴到红润,气力由虚弱恢复健康,就连干枯毛糙的头发都油亮起来。 如果打比方...不,不用打比方。他的症状,根本就和药物上瘾没什么区别! 可...这样的副作用,根本不是服用魔药该有的啊! 魔药,它的本意是帮助魔法师集中精神,加快冥想魔力的速度。因为药物的影响,身体和意志的确会受到反噬,变得衰弱,出现偏头痛,但...绝不会上瘾。 就和囚风之前‘恐吓’自己的一样,魔法师们的‘瘾’,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贪心。 魔法知识的海洋是如此的庞大和浩瀚,而人类的寿命又是如此的短暂,为了在有限的生命中尽快的掌握更多的魔法,魔法师们都会无奈的选择服用魔药,来加强自身的魔力和精神力。 而随着知识储备的加深,对世界理解的深入,自然而然就会和普通人无法相处,变得孤独,怪异,偏执和癫狂。 这些都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就拿夏尔德自己来举例,虽然他偶尔也会冒出要不要继续服用‘离魂’药水提升魔力等级的念头,可也是为了更好的使用地刺和地震两个魔法,绝不会无聊到有事没事就去喝两口,不喝的话就浑身难受的程度。 所以这魔药,到底是干嘛用的? 他想到这里,蹲身捡起了碎裂的玻璃瓶,从中找到了一颗固态药渣,动用辨识之眼的同时,脸色勃然大变。 什么魔药!根本就是致幻的迷药! 第六十二章 迷 名称:隗罗 价值:无 作用:安神,麻痹,致幻 备注:早已绝迹的植物,成熟期漫长,本体脆弱,花开时候会释放出迷人的香气,若是不小心吃下它的果实,就会出现幻听和幻视。 “隗罗...怎么会是隗罗,为什么会是隗罗?!” 夏尔德在愤怒的嘶吼,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种植物早就在南北大陆各地被人为灭绝销毁了! 例外的地方只有一个。 汉斯先生的书店后院,就保存着世上最后一株隗罗! 绕来绕去,问题还是回到了汉斯的身上。 这些天里,书店一直在由夏尔德看管,那就是说,隗罗的种子早就被人采摘收集了。 能做到这点的还有谁?只有老汉斯! 可为什么啊? 完全说不通! 不管是从行为逻辑,还是因果关系,怎么看都联系不到一块去! 药物是加雷斯给的,加雷斯的父亲梅根和汉斯是敌人,而魔药里致幻的主要成分隗罗又只有汉斯才能收集,这算是个怎样的三角难题? 夏尔德的脑袋开始阵痛,几乎是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地牢。 当他走出审问所的时候,神殿内部刺眼的华光照得他眼前恍惚一片。 “没事吧。”有人扶住了他,声音很耳熟。 是挽歌。 “挽歌小姐,我没事。”夏尔德挪开手掌,对挽歌很礼貌的点头。 烈阳神殿内部的圣光照耀在身上,淋湿后的水渍迅速蒸发干透,传递来暖意,但夏尔德还是感觉冷,手背兀自颤抖。 挽歌眼眸低垂,察觉到夏尔德的异常,轻笑一声后从黑皮衣夹克下拿出了一包烟,递了根给他,说:“要不要来一口。” 夏尔德瞪大眼睛,看着挽歌那认真的表情,也看了看梁柱边上神情肃穆庄严的神殿守卫和巡逻的执行者,说:“这里是神殿...” “我知道,所以呢?”挽歌挑起眉头,打了个响指,指尖陡然亮起一蓬火焰。 火焰不是普通的颜色,是妖异的苍蓝,挽歌红唇轻启,吐出白色的烟气,令夏尔德的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 更诡异的是,周围的神殿守卫和巡逻执行者明明看到了,甚至还有几个人偷偷捂住了鼻子,可就是装作不知道,连眼神都不飘移一下。 夏尔德后退一步,表情纠结又复杂:“协会的人真可以这么为所欲为?” “抱歉,协会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挽歌捋起深紫色的头发说,两人之间的空气里顿时出现了一串白色的烟圈。 “来一根试试?” “我还没成年...” “废话真多。”挽歌白了夏尔德一眼,直接把烟草塞进他的嘴巴里。 夏尔德轻咳几声,在挽歌冷冽的目光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吸了一口,学着对方吐出烟气。 “挽歌小姐,你就不能给我一根新的么?” “哈哈!别在意这种小细节,感觉怎么样?” “苦,难受,嗓子不舒服...” “习惯就好。”挽歌耸耸肩,拍了把夏尔德的肩头,说:“走吧走吧,我先带你回家。” 挽歌说完,便迈步在前方带路。 她的个子颇高,几乎和夏尔德持平,两人肩并肩行走在烈阳神殿金碧辉煌的壁画下,俨然像是混迹在街头的暴力大姐头和新收的清秀小弟。 负责任的说,挽歌长得很漂亮。 她的漂亮,和蓓尔的娇俏,暮蕊的柔美相比,是另一种不同的风格,五官立体深邃,眉眼精致,深紫色的头发罕见而瑰丽,鼻梁高挺,双眼自带迷离,表情透露出一股妩媚和冷傲矛盾交织的风情。 尤其是红唇上的两点银白妆彩,更是显得其与众不同。 夏尔德与挽歌并排而行,倒不是说被对方好看的脸蛋吸引了过去,只是有话想说。 “挽歌小姐,我已经询问过巴雷特了。” “嗯,有什么收获么。”挽歌的声音里并无期待和好奇,联想到进入地牢时她曾说过的话,夏尔德判断挽歌应该有一套更为高级的审查技巧,现在的回答也只是出于礼貌。 夏尔德犹豫片刻,最终没有把关于汉斯先生的可疑点说出,仅仅说到了巴雷特服用的魔药内似乎含有迷幻植物的成分。 “你连这个都看出来了。”挽歌忍不住停下脚步,轻轻伸手抚过夏尔德的脸颊,“有点意思,以后去了首都希伯莱,要不要考虑和我一组?” 夏尔德尴尬地避过脑袋,借助唇齿间燃烧的烟蒂掩饰,咳嗽几声。 怎么回事?你们协会的人都这么喜欢吃人豆腐的么。 “上车,送你回家。” 挽歌收回手,一步迈过神殿大门入口,冲夏尔德骄傲的扬起下巴。 夏尔德目光望去,看到有一辆新款的蒸汽轿车停靠在不远处的街道边上,登时眼前一亮。 看起来,协会好像挺有钱的嘛,不是马车就是蒸汽车。 夏尔德激动的握紧拳头,冲雨帘下黑得发光发亮的蒸汽车快步跑了过去,眼睛里首次透露出贪婪,饥渴和垂涎,像是抚摸女孩儿的肌肤般小心翼翼的抚过车体黑漆,不时倒吸凉气。 “这油光,这质地,这美丽的钢铁结构骨架...嘶...太帅了。” 挽歌歪过脑袋看他,从黑夹克里取出烟盒,苍蓝色的火焰一闪而逝,呼出迷蒙白气。 “挽歌小姐,等会儿能让我开一下么?啊,我知道我没成年不能开车,但可不可以破例一下?” 夏尔德兴奋的转过头,却看到挽歌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越过他身边,一言不发的擦肩而过。 嘎吱嘎吱... 一辆老旧的双轮自行车被挽歌推出来,还拨动了一下上面生锈的车铃,将燃烧至一般的烟头踩灭,说:“上车。” “自行车?”夏尔德捂住自己的心口,难以置信的后退,房檐上有雨水滴落,啪嗒一声打在他额头上。 “自行车怎么了,你是不是看不起它?” 挽歌瞪着眼睛,抬起修长匀称的左腿坐了上去,伸手一拍后坐垫,道:“还不上来?等...夏尔德你给我站住,跑什么!” 街道的另一侧,夏尔德裹紧身上的黑风衣,夺路狂奔。 下雨天,紧身皮夹克和生锈自行车,半点都不配好么? 第六十三章 给你抢几个橘子 “夏尔德,是这样的。协会虽然是黄金议会核心高层扶持建立的机构,但里面的成员构成很复杂,各方面都需要资金。咳咳,虽然我们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可是走得比较匆忙,所以设备方面相对来说会比较简陋。” “夏尔德,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说的都是真话。” “自行车也是车,还能强身健体,活络筋骨,每天骑一骑,长命又百岁。你难道不觉得下雨天两个人一起骑车是件很浪漫的事情吗?” 夏尔德坐在嘎吱嘎吱作响的车后座上,表情生无可恋,心情大起大落,他听到挽歌一本正经的解释,闹脾气的哼了一声,道:“挽歌小姐,这一点也不浪漫。倒不如说,你为什么不干脆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家?” 挽歌蹬着车轮,松开右手,掏出烟盒点燃火焰的指尖微微颤抖,说:“其实...我没带伞。” “哦,您没带伞,可我带了啊!为什么要把我的伞一脚踢进神殿里,挽歌小姐!”夏尔德情绪渐渐激动,沙哑质问道。 雨水打湿了正在燃烧的香烟,挽歌屏住呼吸,缓缓吐气,吞吞吐吐道: “一个人淋雨太凄惨了,两个人的话...” “两个人怎么了?” “两个人淋雨,就是青春!夏尔德,这叫青春!” 夏尔德就跟见了神经病一样的看着挽歌,而挽歌则是激动的掐灭烟头,强硬无比的将夏尔德耷拉着的手臂拉起,放在她纤细的腰肢附近,然后准备蓄力飞快蹬动车轮。 滴! 强光亮起,轰鸣声从远至近,呼的一下,一辆老式蒸汽车飞驰而过,从摇下的车窗里还丢出几片橘子皮,打在了挽歌和夏尔德的脸上。 “青春啊...挽歌小姐,我们的青春之火,是不是有点太悲哀了?” “还有,为什么囚风先生就可以有马车可以坐呢?” “挽歌小姐。你解释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因为你穷吧?” 英姿飒爽的挽歌,高傲嚣烈的挽歌,蹬动老旧自行车的挽歌,她的肩头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停下动作,默默转头看着夏尔德,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你喜欢吃橘子么,夏尔德。” “还...还行吧。” “嗯,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抢几个橘子给你。” 挽歌离开自行车,随手就把它推倒在地上,在迈出第一步的瞬间,竟当着夏尔德面冒出一团诡异的黑烟,高挑靓丽的躯体转眼幻化成一只黑色的乌鸦,向那辆飞驰的蒸汽车俯冲了过去! 她绝对是去报复的! “我...突然有点不想加入协会了。” 夏尔德淋着雨,揉搓酸涩的眼睛,默默走到街道两旁的商铺屋檐下避雨,打了一个喷嚏。 “囚风去哪了?”他想问,可挽歌还没有回来。 就在这时,一双浅棕色的雪地靴出现在了夏尔德视野中。 “夏尔德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孩撑着伞,梳着羊角辫,鼻翼两侧的雀斑好像淡了点,正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暮蕊?” “嗯,是我呢。夏尔德同学,你都淋湿了,我送你回家吧。” 暮蕊擎伞,伸出白生生的小手,在她后方,停靠着一辆还没熄火的蒸汽车,也是之前那辆让夏尔德误会的黑色汽车。 青春...啊...这样的青春才像话嘛。 夏尔德感慨,握住暮蕊温热的小手。 女孩的面庞微微发红,转动伞柄,洒出一串水珠花。 “你家在哪,夏尔德。” “奎因街,249号。” ............ ............ 夏尔德做梦都不会想到,身边这位喜欢看‘艺术画册’,动不动就面红耳赤,对锻炼,学业,交友毫无半点兴趣的少女暮蕊,竟然是个小富婆。 这款黑色蒸汽汽车的内部,比夏尔德想象得更为先进和奢华。 它已经抛弃了旧时代的蒸汽驱动装置,采用的是奥克兰财团最新改革开创出的原力驱动技术。 车体内部前端和后端,各自隐藏着精密的机械结构,依靠高纯度的原力矿石提供动能,带动齿轮的运作,同时也转化为热能,光能和电能,使得车厢内的温度无比舒适,完全隔离了外界的湿冷。 像这样的原力汽车,在整个黄金议会都不会超过百辆。 价格是一回事,其代表的财力和地位又是另一回事。 不具备属性,只是纯粹能量的原力矿石是议会严禁私下出售流通的物资,没有一定的身份背景根本无法接触,更别提采购了。 夏尔德的心开始不安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惹得前头的司机频频回头,露出不满。 这一次的暮蕊倒是没有再看书,双手托腮盯着夏尔德看,嘴角挂着笑,挥挥手说:“夏尔德,你能不能稳重一点。故事书里面的男主人公,可不是你这样的哦。” “那是怎么样的?”夏尔德脱口而出,可又浑身打了个激灵,联想到这丫头平日里看的书籍内容,默默护住了自己的胸口。 好在暮蕊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快换了个话题说:“夏尔德,你家里还有谁啊?” “妹妹。” “妹妹?你还有妹妹么,我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因为说来话长,而且那丫头挺不听话的,就没把我当哥哥。哦对,我还有只猫,叫莎拉。” 一说到猫,夏尔德来劲了。 “暮蕊同学,你喜欢猫吗?” “还,还行。” “那你知道怎样撸猫么,用哪种手法,用什么姿势?” “不,不懂...” “来来来,别急,我教你,先这样...再那样...保管那些磨人精乖乖听话,束手就擒,让你胡作非为。” 暮蕊目光渐渐复杂,正想开口让夏尔德终止这个话题,没想到前头开车的司机转过了头来,激动的道:“小兄弟,你也养猫啊?” “是啊,大叔,你也是?” “哎呀,这不巧了么不是,你的猫公的母的,什么色的,多大了?改天有空和我们家保罗相个亲呗?” 夏尔德和司机大叔相视一笑,刚想交流一下彼此的撸猫技巧,却看到暮蕊正竖起眉头瞪了过来。 “还在开车呢,两位。” 第六十四章 家里有矿 “大叔,下次有机会再让我看看你家的保罗。”下了车,夏尔德推开院子铁门,冲司机挥手。 中年司机满脸尴尬回身对后座上的暮蕊道:“大小姐,我以后绝不会一边开车一边和人聊猫了,我保证。” 暮蕊合上书,盯着右边垫子上夏尔德留下的湿漉漉水渍,点了点头,打开车门也准备下去。 “哎大小姐你去哪儿?这个时间点,应该回家了。” 暮蕊打开伞,一言不发,回头看着司机。 司机连忙缩回脑袋,“对不起大小姐,您随意,我什么都不知道。” 暮蕊这才露出笑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踢开了夏尔德家的老铁门。 屋内,夏尔德正在浴室里洗澡。 温热的水流顺着肌肤滴落,银灰色的头发捋在脑后,摸开镜子上的水汽后,里面倒映出他赤裸的躯体。 “死丫头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大中午的还睡懒觉,等会儿非得揪出来打顿屁股不可。” 夏尔德拿出刮刀清理了一下开始冒尖的青胡子,舒舒服服裹上睡袍,推开门打算做个饭,犒劳犒劳自己的肚子。 可是他才刚系上腰间的带子,就发现客厅沙发多了个人。 “暮蕊同学,你这是非法入侵。”夏尔德说。 “不不不,夏尔德同学,我只是想试着和你做好朋友。”暮蕊拢起膝盖附近的裙摆,亚麻色雪地靴轻轻踮起,笑得很是人畜无害,“何况,我已经征得这间屋子真正主人的同意了。” 真正的主人? 夏尔德左右四顾,低头看自己,问:“谁?” “我啊,夏尔德。” 声音从二层阁楼响起,从二楼走廊扶栏处伸出来一颗小脑袋,左右两边的金色双马尾晃晃荡荡,嘴角还挂着标志性的坏笑。 “喊哥哥!”夏尔德抓狂道,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丫头的宝贝头发给一刀子剪了。 “好的,夏尔德。” 蓓尔吐着舌头回答,从楼梯上走下来。 这丫头今天的打扮倒是很不一样,黑白相间的连衣裙,袖口和裙角位置都绣有精细的蕾丝边,从脚丫子到膝盖部分,都裹上了他都没见过的洋白袜,再加上淡金色的双马尾长发,就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 夏尔德多少有些恍惚,摸着下巴感慨叹气。 感慨自己这段时间的过分忙碌,都没发现从小跟着自己一路跑的跟屁虫也长大了,渐渐从女孩向少女靠近,五官立体漂亮许多。 “嘿,夏尔德。我今天好不好看?” 蓓尔踩着拖鞋对他笑,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尖尖小虎牙,湛蓝色的瞳孔在细长睫毛下一闪一闪,肌肤很白,白得如同象牙,平平坦坦的胸口也出现了青春期征兆。 不管怎么看,都应该算是美人胚子,随时时间的流逝,会越来越好看,从稚嫩到成熟,从可爱到美丽。 只可惜,夏尔德毫无感觉。 因为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在同一个屋檐下打打闹闹了十几年,而在最近三年里,他几乎又当爹又当妈,比蓓尔那动不动就外出考古的亲生父母还要来得称职。 “好看是挺好看的,可你能不能当着外人给点面子,喊声哥哥行不行?” 夏尔德伸手,揪住小丫头的双马尾,顺势搂腰一提,就把活蹦乱跳的蓓尔拦腰夹在咯吱窝附近,打横往沙发上一坐,噼里啪啦就一顿轻揍,对暮蕊说:“同学你坐,别客气。这家的真正主人是我,对,真的是我。” “夏尔德!我已经十四岁了,你怎么还能这样打我,我...我要报警!”蓓尔捂着自己的小屁股,奋力挣脱,气呼呼的说着并没多少威胁的话。 暮蕊单手撑着下巴,一手拉过蓓尔,两个女孩并排而座,看着夏尔德。 夏尔德被她们的目光盯得浑身不适,也不服输的瞪了回去。 “你来我家有事么,暮蕊同学?” “没事就不能来坐坐啊,夏尔德同学。”文文静静的暮蕊偶尔也有牙尖嘴利的时候,侧过头说:“我呢,就是来拜访一下,表达一下上次在孤光岭受你保护的感谢,另外也想告诉你一些有趣的新发现。” “新发现?”夏尔德一听这个,立刻意识到了对方这话的深意,赶紧冲蓓尔道:“蓓尔,你愣着干嘛,给客人泡杯茶啊!” 蓓尔眨眨眼,回答说:“夏尔德,茶杯在哪儿,茶在哪儿,热水在哪儿?”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 我对不起咱爸咱妈,我把你养成废品了是不是? 夏尔德怅然大叹一口气,疲惫的起身打开燃起,烧水,消毒,泡茶,等茶叶化开,然后一人一杯放在两个女孩的面前。 “谢谢你,蓓尔妹妹。” “不客气哦,暮蕊姐姐。” 谢我,你们得谢我才对!还有,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能姐姐妹妹喊得这么熟练啊? 夏尔德满脸怨念,很想咆哮,但最终还是耐着性子支开了蓓尔,道:“说吧,暮蕊同学,你有什么新发现。” “先看看这个再说。” 暮蕊放下茶杯,从针织单肩包里取出一本日记一样的东西,递给了夏尔德。 “这是什么?” “日记本。” “我知道是日记本,谁的日记?” “丹顿夫妇,你的养父母。” “什...” 夏尔德牙关咬紧,猛地憋住了在喉间翻滚的呼喊,他侧过脑袋,无比小心的望向厨房,确定自己接下来的话不会被蓓尔听到后,才开口道:“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暮蕊抿唇,用平静温和的声音如是回答:“因为我也很想知道孤光岭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南茜导师又在住院,只好想办法找你的户籍资料咯,顺便发现你父母丧生于三年前的海难事故,然后又顺便找到了当时被采集的一些证物,就这样。” 暮蕊说完,嘬了口茶,抬头看他。 夏尔德眨巴着眼睛,低头凝视这本日记,胸膛上下起伏,最终还是忍不住说:“暮蕊同学...你的这些个顺便一点都不顺便。你们家...到底是干嘛的?” “呃...有个矿吧。”暮蕊说。 富婆! 妥妥的是个小富婆! 而且还是很低调的那种! 第六十五章 决定 “南茜导师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可以,身体方面的损伤很快就能恢复,就是堕境比较难办。从通灵LV4退到了凡人LV9,这点没办法通过调养和药物治疗解决。” “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神殿的人也来过,推测是被梅根院长用召唤仪式抽走了神力。” “这样啊...” 夏尔德点点头,决定抽空去探望一下南茜导师,不过现在他的注意力已经全被手里的日记本给吸引了,一边说着话,一边准备将其打开。 然而,在打开这本日记后,上面书写用的却是种谁也认不出来的文字。 “夏尔德,你认识这种文字吗?我从来没有见过,看不懂。”暮蕊悄悄伸出脑袋问。 “你看不懂?你为什么要看懂,不是,我说暮蕊同学,你怎么可以偷看我养父母留下的日记?” “好...好奇嘛。”暮蕊心虚别过脑袋,弱弱回答道:“我花了好多钱贿赂来的,看一眼怎么了,夏尔德你有点小气。” “这是小气的问题?”夏尔德瞪了眼暮蕊,合上笔记说。 暮蕊一听这个,顿时脸红,忙不迭起身往厨房里躲:“蓓尔妹妹,你在烧水啊,这个我也不懂,能不能带我一起学习学习?” 夏尔德决定暂时不管这两个生活技能堪忧的少女,转身捧着日记本往二楼房间走,关门上锁,打开抽屉,把小母猫莎拉还没孵化出来的黑皮蛋妥善安放,多看一眼。 “还有25天的孵化时间。” 夏尔德感叹了一句,将目光重新落在手里的笔记上。 这本日记用的是最常见的薄浆纸,棕灰色的书面,墨水倒是很特别,不容易被水化开,也没有被时间风化,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体并不属于现在的纪元文明。 夏尔德用指尖摩擦纸张,发现这一个个字体竟然呈现出凸起状态,不像是写上去,更像是刻上去的。 “爸,妈,三年前在你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尔德忽而悲伤起来,紧跟着就想到一件事。 他起身打开养父丹顿先生留下的书柜,眼睛逐一在书册上的烫金文字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一本颇有些年代的古籍上,取出,翻阅,一目十行。 升级到LV3的超凡记忆给了夏尔德过目不忘的本事,随着他飞速的翻动纸张,上面繁复密集的内容被逐一记忆。 精神世界里,象征着超凡记忆这个能力的嫩芽叶也迅速生长,卷过空气,将那些刻录下来的知识整理,剔除不需要的部分,拼凑出有用的核心信息。 “古代罗兰帝国语的变种,贝萨因都语言。第二纪元文明中,高等人族的特有语种,流传于嫡系王族之间,每一个文字都和王族血脉相承,凡人无法解读,即便知道文字的读法和意思,也无法以口头和书面的形式表达出来。” 高等人族,王族,罗兰帝国? 夏尔德睁开眼,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第二纪元的罗兰帝国并没完全断绝传承,如今南方大陆的掌权者就是罗兰王朝的一系分支,但他们到底是不是远古王族的正统血脉...这一点还真的很难说。 “那么和就是说,这本日记暂时无法解读了?” 夏尔德想到这里,显得十分失落,比起什么梅根,巴雷特,还有恶魔召唤,他更迫切想知道三年前的那艘探险船到底出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好好的一艘船说沉没就沉没,连半个活口都没留下,怎么看都不是寻常的海难事件。 夏尔德皱眉沉思,脑海里闪过不少东西,知道养父母是首都希伯莱大学的毕业生,主修语言文字系,那么关于古代罗兰王朝的文字,是不是也是从那所大学里接触到的?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好吧,我先做个计划表再说。”夏尔德收起日记本,锁进抽屉,开始筹划自己接下来的安排。 第一步,是尽快寻求失落的炼金配方,想办法用药物提升自己的潜力星级,然后压制等级。 第二步,完成主日学院的毕业考核,获得推荐进入首都大学的名额。 至于第三步... 夏尔德的笔尖一顿,在纸张上写下了几个字:加入协会,追查汉斯先生的秘密,学习古代罗兰王朝文字,破解养父母留下的日记内容。 “看起来,最近的一段时间我会变得很忙碌。”夏尔德忍不住苦笑一声说。 因为孤光岭的时间,他这一届三个班的学员死伤殆尽,根据统计,幸存下来的只有十几人。 拜其所赐,竞争保送名额的压力少了许多,但有些硬性指标还是得过。 夏尔德既然不打算升级,就只能剑走偏锋,学习一些比较冷门稀罕的专业知识。 比如文字研究,历史考古,音乐,绘画,街头行为艺术... 黄金议会的首都希伯莱,最有名的大学浮士德,里头就有不少这方面的科系,应该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我该选择什么呢?” 回忆着自己这十七年来的人生经历,夏尔德悲哀地发现,自己能拿的出手的似乎只有厨艺还算不错? 哦,还有对毛绒绒生物的驯服饲养手段。 难道要当个厨子和兽医? 不不不...浮士德大学里,并没有设置这样的学科... 夏尔德苦恼的吸了一口气,用力呼出去的时候,气流恰好卷开了他之前整理出来的法阵绘卷。 脑海里一个疯狂但又贴合实际的念头陡然冒了出来: 超凡记忆LV3...空间判断LV1...还有精神集中和神速反应... 有着这四个技能的他,就算当不了大画家,做个只会临摹复刻名画的文艺界‘搬运工’总没问题吧? 一滴冷汗,止不住的从额头滑落,钻进他的眼角,夏尔德吞了口唾沫,手里握着的羽笔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我连那些复杂得魔法阵和文字符箓都能记下来,仿制一些名画什么的,根本不成问题。” 于是,在大陆历2679年三月初的这一天。 夏尔德,做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之一。 以后当一名画家。 第六十六章 幸存者名单 奎因街道249号的尽头处。 挽歌将湿透的深紫色长发捋成大背头,右手提着一袋橘子,左手拽着一扇被她硬生生拆下的车门,行走在风雨中。 丢人,很丢人。 挽歌这样想着,回忆夏尔德的家庭住址,同时也在心里盘算该用怎样的方式开口,才能消除十七岁少年眼中的忐忑和猜忌。 毕竟...挽歌并不想承认自己很穷,即便她真的很穷。 “夏尔德,这是我给你抢的橘子。” 不,不对,听着更像是黑恶组织团伙了。 “夏尔德,自行车只是我的伪装,其实我会飞。” 嗯...好像还行,但有些勉强。 挽歌愁眉苦思,甩下手里的破车门,忍不住剥了一个橘子塞进嘴巴里,还挺甜的。 这时,有人从后方搭住了她的肩头,递来一把雨伞,声音紧跟着响起: “挽歌,你在做什么?” “吃橘子。”挽歌咽下橘子,转头,发梢带出的水花在半空中飞舞。 囚风眼神一变,匆匆后退,身前出现一堵无形气墙,将水珠拦下,略微皱眉:“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说真的,如果我是夏尔德,我会怀疑协会的正经程度和专业程度。” “烦不烦啊,囚风。这件事情说到底都是你一个人的意思,几个死老头都没说过同意。协会是那么好进的么?你看看他,凡人境LV0,要是这都能进去,你让其他几个花了巨大代价得到名额的候选人怎么办?” 囚风松开手,把手里的雨伞抛给挽歌,简短的回答:“我对他有信心。” 挽歌接过伞柄,化开的紫色眼影跳动一下,说:“那打个赌?” “好,赌什么?” “简单。我赌他通不过考核,要是赢了的话,你把你的马车送我。” “马车?”囚风露出惊讶的表情,下意识问:“你要我的马车做什么。” “这你别管,反正有用。”挽歌心虚的剥开第二个橘子,塞进嘴里。 囚风摇摇头,答应了下来:“好吧,可如果我赢了,你得教他本事,货真价实的本事。” 顿了顿,他又加重语气道:“我能看得出来。” 挽歌侧过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盯着囚风看,双臂环胸:“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到底看上那小子什么了?” 囚风抿起嘴角,并未作出任何解释,只是开口道:“三天前的恶魔不见了。” “不见了?”挽歌颇为惊讶,“会不会死了?” “我也不确定。汉斯先生早已超凡,他牺牲生命和神力施展出的‘燃烧十字星’虚影到底有多强,书上不会告诉我们。只不过终末之章的残页也下落不明,这就比较麻烦了。” 挽歌沉默着,突然来了一句:“所以你怀疑恶魔并没有死,是带着残页离开了?” 囚风点头,说:“上位恶魔都是异界的王族,它既然能杀了梅根那个叛徒,就说明召唤仪式出现了意外,完全可以在被十字星虚影击杀前逃离位面。” “但这都是猜测。” “是的,所以需要你去验证这些猜测。” 囚风微笑,从背后取出一只空空荡荡的陶瓷罐,道:“另一件被盗走的封印物也在这里,不过那只章鱼好像已经死了。” 他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柔风吹拂,罐体表面赫然出现了四枚肉乎乎的掌印足迹。 “...猫?” “嗯,吃章鱼的猫。” 挽歌忍不住捏碎了手里的橘子,张大嘴,原地愣了半天后才结巴着说:“这...让我怎么写报告?” “那是你的问题,挽歌。” 囚风说完,夺过了她手里那袋橘子,晃了几下后皱眉说:“另外,这座城市的治安巡逻员刚刚接到报警,说有市民被一个穿黑衣皮夹克的女人袭击,抢走了刚买的橘子。你干的,对不对?” 挽歌连连退步,心虚的侧过头去。 ........ ........ “蓓尔,暮蕊同学呢?” 重新回到客厅的夏尔德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头也不抬的冲躺在沙发上翘着白生生小腿的义妹说。 “她回家了。”小丫头捧着一本画册在看,上面都是有关于机械和零件加工的知识。 夏尔德哦了一声,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准备享受一下惬意的午后生活。 “对了夏尔德。” “喊哥哥。” “好的夏尔德,暮蕊姐姐走前让我把这个给你。”蓓尔翻了个身子,随手把一张纸丢过来。 夏尔德低头一看,问:“这是什么?” “死亡名单。都是你的同学,葬礼在四天后举行,问你要不要参加。” “参加什么参加,我跟他们又不熟。” 夏尔德冷哼一声,刚打算把这张纸撕碎丢进垃圾篓里,结果因为超凡记忆自带的快速阅读能力,让他一下子记住了上面的名字。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 但在超凡记忆升级到LV3后,它会自动的帮助夏尔德整理讯息碎片,就像是一台高效率的文字筛选工具,比对各种数据。 等一下... 再回放一遍。 夏尔德突然停下动作,主动操控起了超凡记忆能力。 他表情略微严肃,将主日学院这一届三个班级六十名学员的名字全部列举出来,然后又把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对照上去。 最后,得出了另一份名单。 幸存者的名单。 夏尔德,暮蕊,巴雷特,黛拉...一共十八个幸存者。 其中,有四个人没有受伤,只是受到一些惊吓,剩下另外十四人,都或多或少的需要住院治疗。 夏尔德那天晚上在场,亲眼目睹了发生的一切。 他当然知道自己和暮蕊没有受伤,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可苏摩和苏西这姐弟俩是怎么回事? 他们为什么会安然无恙? 其他人的幸存都有理由和原因,不是踩中陷阱丧失行动,就是内讧起冲突早早退出,偏偏这姐弟俩被发现的时候毫发无伤,而且身边一个小组的同学都死光了。 “和我一样?不,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夏尔德握紧名单,放下杯子,转头对蓓尔说:“妹,哥哥出去一趟。你在家锁好门,等我回来。” “嗯。”蓓尔侧过头,对夏尔德甜甜的笑,露出尖尖小虎牙说:“我想吃巧克力蛋糕了,夏尔德。” 第六十七章 质问 上 魔法,需要代价。 黑衣魔道之王的存在真实而不虚,但从来都不曾流传于任何一本书籍上,任何一个圈子里。 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也是一记警钟,提醒着夏尔德要牢牢管住自己的嘴巴,起码现在必须这样。 他撑着伞走过奎因街道,一袋被人丢弃在墙角位置的橘子让他想到了挽歌,治安管理所附近吵吵闹闹的年轻夫妻和他们被拆卸掉车门的车子,也让夏尔德再次确认了一点不变的真理。 实力的高低,可以决定地位的高低,而地位高低,也可以让人在某种程度内胡作非为。 夏尔德喜欢这个词汇。 胡作非为。 ........... 帕特里城的市中心,和东南西北四处郊区有很大不同。 这里的建筑,都采用了复古设计,缕空的窗棂,烧制出的彩色玻璃,尖塔,城堡阳台,高高的居民围墙和立在两旁的路灯,墙壁还有浮雕刻印,充满了年代感和优越感。 夏尔德走到市中心的时候,三月份的雨水已经停了。 天空放晴,透出几道光柱,他收起伞,抬头就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家喧闹嘈杂的酒馆。 酒馆灯火通明,门上挂着块歪歪扭扭摇摇欲坠的牌面,名字叫黑橡木。 夏尔德眼看酒馆背后那死去多年,被挖空了树体充当酒馆的巨大橡木树,觉得倒也名副其实。 等到他推开扇门,登时就用来一股暖意和酒意,灯光明亮迷眼,还是复古的设计,木桌,木凳,挂在柱子上的油灯,以及吧台上整齐排列的各种玻璃器皿,都让人眼前一亮。 穿着侍从服装的青年看到夏尔德,快步走了过来,“客人,要喝点什么吗?” “果...酒吧,香槟。”夏尔德及时改口,随便点了一杯饮品。 “请在这边稍等。”侍从带着夏尔德来到靠近角落的座位,眼睛里带着期待。 夏尔德读懂了这种期待,不情不愿的掏出几枚铜币,充当小费。 不多时,他的手里就多了一个高脚酒杯,浅白色的酒液在里头摇晃,边缘点缀着新鲜采摘下的橄榄和樱桃。 夏尔德轻轻酌了一口,皱眉将目光扫向吵闹不堪的人群。 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苏摩在没事的时候都会来这家酒馆消遣。 他静静的等待,不想打草惊蛇,大约间隔五分钟左右,忽然就看到人群里挤出一位穿着棕色外套的少年,并且留有不怎么多见的寸短头发。 果然就是苏摩。 他好像喝醉了,怀里搂着一名年逾三十的艳丽舞女,硬朗的脸蛋上全是酒液渲染后的红晕,手脚也不是特别老实,在舞女身上四处游走,说着夏尔德听不清楚但肯定是调情方面的浑话。 这样的苏摩,和之前夏尔德认识的苏摩,完全是两个人。 他连忙站起身,向苏摩走去,按奈不住内心困惑打算问个究竟。 然而这时,另一道人影从酒馆外出现,抢先一步将苏摩怀里的舞女推开,带着他往外头走。 这个人夏尔德也认识,叫苏西。 考虑到情况的特殊,夏尔德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招呼侍从的同时摆开几枚硬币,急匆匆的也跟着离去。 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三点左右,雨水停歇,乌云却没有散开,市中心街道上灯光明亮,可边缘地带的小巷子却不是。 夏尔德小心翼翼的跟在姐弟俩身后,眼瞅着他们钻进昏暗无光的巷道,心里的疑问越来越重。 “苏摩,你在干什么?不是告诉你这些天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哪里也别去么!” 苏西的嗓音在暗处响起。 夏尔德连忙止住脚步,竖起耳朵开始倾听。 “烦不烦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加雷斯死了,梅根也挂了,怕什么怕!” “可巴雷特还活着。” “巴雷特?哈!我说苏西,到底是我喝醉了还是你喝醉了?巴雷特是喝过魔药的!这都三天过去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和疯子没什么区别,你担心什么?我们又没喝那鬼东西!” 魔药,巴雷特,还有梅根和加雷斯父子。 夏尔德听到这些名词,心里凉了半截。 可这姐弟俩的对话还在继续。 “神殿呢!神殿怎么办?他们还在查这件事情,还没结束!除了你和我,还有十六个人活着,他们又到底听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苏西近乎尖叫,充满恐惧。 夏尔德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运气很好。 因为这里是信仰相对来说比较中立的黄金议会,因为这里是海滨城市帕特里,无论是烈阳神殿还是其他圣所,都会有所顾忌和收敛。 否则的话,神殿的执行者们会直接将所有可疑的人员关入审问所,或许这辈子就再也出不来了。 想到里面的阴暗和潮湿,化不开洗不干净的地面血渍,以及各种还没见识过的恐怖刑具,夏尔德也跟着打了个冷颤。 另一边,苏摩在苏西的提醒下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晃着脑袋,驱逐醉意,沉默一会儿后忽然咬紧牙关,道:“大不了,我们今天就把他们全杀了!” 夏尔德迅速屏住呼吸,又看了一眼苏西。 这个曾给自己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少女,竟然点了点头,没有对苏摩疯狂的想法表达出任何反驳,她同意了! 夏尔德感觉一股凉意从后背袭来,迅速遍布全身。 他表示无法理解,也更加好奇。 要知道,在幸存下来的十八名学员里,他们二人的才能和实力等级,已经属于前列,只要接下来安分守己不出意外,毫无疑问会得到保送高等大学的名额。 所以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能够让这姐弟俩变得这么不顾一切? “苏摩,我们应该先杀谁?” “...夏尔德吧。” “为什么?” “因为他很弱,他不该活下来。可他偏偏活下来了,所以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漂亮,缜密,逻辑完美。 夏尔德听到这简短的交流,暗自冷笑,不再藏匿直接从拐角出现,一边踩踏出清脆步伐,一边迎合着节奏鼓掌。 “谁!” “是我,夏尔德,你们想杀的人。” 第六十八章 质问 中 在夏尔德还小的时候,丹顿先生就曾经告诉他,世上或许有无缘无故的恨,但绝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 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四处和人交朋友,这比给乞讨者一袋子金币还来得不靠谱。 检测考核那天,夏尔德心里就已经有些奇怪,自己和这姐弟俩八竿子打不着,又不是一个班,你们看加雷斯不顺眼,找我做什么? 现在听到刚才的一番话,夏尔德除了恍然,还有些气愤和失望。 一个个的是不是只会挑软柿子捏,我就那么像软柿子么? 夏尔德想了想,悲哀的发现竟然还就是这么一回事。 苏摩和苏西看到他走来,眼睛深处还保留着错愕与惊讶,他们转过头,表情阴沉,已经开始以一左一右的包围姿态迈步。 夏尔德装作没看到那两把一闪而逝的匕首,心里却在计算双方彼此的实力差距。 姐弟俩的等级是LV4,潜力星级都是三星,而自己是两星潜力LV0,从正面交锋上来看没有半点取胜的可能。 但要是加上魔法因素的话...就不好说了。 不过夏尔德显然还记着囚风的警告,深知自己在这里使用魔法会引起怎样的轰动。虽说‘协会’在某方面拥有特权,但他暂时还不是协会的人,总给囚风添麻烦也不太好。 想到这里,夏尔德的眼神略微几分。 他已经一个人太久,内心深处其实也渴望着朋友,刚和苏摩苏西认识的时候心里还小小开心了一下,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友谊这么短命,从开始到结束,半个月时间都不到。 “夏尔德吧,他很弱,没理由活下来的。” 这句话,真是又讽刺又现实。 “夏尔德你怎么了,胡说什么呢?”姐弟二人彼此对视一眼,默默向前迈步。 “你们心知肚明。”夏尔德抬起头,不退反进。 这条小巷正好处于市中心几栋公寓楼之间,就算在下雨,还是有不少的行人路过,只要夏尔德愿意,随时都能逃走,不过他明显不太愿意,手里也跟着多了把短剑。 苏摩向姐姐苏西使了个眼色,后者贴着小巷边壁靠近,而他自己则是露出爽朗笑容,道:“我真的听不...懂!”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苏摩的脚步瞬间加快,身体闪烁成一道黑影,刀尖猛地刺向夏尔德心脏位置。 夏尔德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尽管苏摩的动作很快,气势凌厉,但他的反应却更快,迅速向着侧方一闪,短剑像是算准了般笔直向上突刺,刚好和苏摩的匕首碰在一起。 “是不是没想到我还挺能打的?” 电光石火间,夏尔德冲苏摩咧嘴笑了一下,视线里的画面突然变了,在空间判断能力的帮助下,视野里所有的景物都成为黑白分明的轮廓线条,然后利用超凡记忆进行刻录解析,构织成立体图形,记忆在了脑海里。 “你小子!”苏摩表现出十足的惊讶,纵身扑向前方挥舞匕首,他本以为对付夏尔德应该会手到擒来,可结果却完全不同。 另一边的苏西也动手了。 她刚一迈步,夏尔德就抽身向后闪避,同时一脚将侧方的垃圾桶踢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苏西来不及反应,被垃圾桶打在胸口,身形一滞,紧接着又迎来几个被踢来的啤酒瓶。 夏尔德没有回答,随着战斗经验的丰富,他对自己的四个固定能力运用得也越来越成熟。 人的肉眼会受到光线环境的影响,产生错误的判断,而‘空间判断’这个能力则帮助夏尔德摆脱了不利因素,加深对左右前后上下六个方位的理解,他把巷道内的景物全都以线条的形式映射在瞳孔里,附近有哪些东西,有什么掩护,全都一清二楚。 “说说吧,当初你们叫我一起组队,是不是想在集训中途杀了我,献祭给召唤仪式?夏尔德问,活动右手,心脏怦怦直跳,紧张之余也觉得亢奋起来。 苏西没有说话,而苏摩则是保持着警戒姿势,一边调动力量,一边低喝道:“不然呢?真以为我会和你做什么狗屁朋友?夏尔德,你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竟然敢一个人过来质问我们?” 话音落下后,苏摩的胳膊上有气流散发出来。 他的等级是凡人境LV4,肉体已经突破了四次,每一次都会带来巨大的增幅。 要是夏尔德没记错的话,LV4这个等级,能够让人具备一些控制气流的能力,尽管还无法像LV5的巴雷特一样远距离发动攻击,但已经可以做到附着在武器表面,增加攻击范围了。 苏摩就是这么做的。 他闷哼一声,举起匕首,刀剑位置涌出一团三十公分长的气芒,快若闪电的砍向夏尔德。 夏尔德也没有说话,LV1的精神集中能力同样被运用到极致,然后又是神速反应。 意志,肢体,这二者达到了高度的默契。 伴随着火星的迸射,夏尔德格挡下这一招后,不等苏摩作出下一个动作,立刻用肩膀向前一撞,全力撞在他的心口,紧跟着打出一个左勾拳。 苏摩痛呼着往后倒退。 夏尔德耳边传来破空之声,却是抓准了机会的苏西使出匕首背刺。 这二人的配合毫无缝隙,加上黑暗的环境和狭窄的巷道,哪怕没有等级方面的压制,正常人都很难闪躲。 论正面硬碰硬,夏尔德没有信心赢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他在过去三年里拉下的太多,肉体强度处于绝对劣势,而苏摩苏西姐弟俩也不是西卡那种花架子,从手势上来看,都是经历过战斗的。 但,夏尔德也有自己的算计。 他来不及左右闪避,干脆不顾形象的往地上滚去。 苏西见状先是扶住脚步不稳的弟弟,然后还想调转方向完成未完成的攻势。 夏尔德顾不得狼狈,左手在地上一抓,洒出一蓬尘埃。 趁着他们视线被干扰的空隙,手指在虚空轻划,勾勒出七个明黄色的字符。 地面发出轰鸣,裂开了缝隙,一根巨大石柱从二人脚下弹射而起。 夏尔德稍稍留了手,抹去地刺上部的尖刺,因为他还有话要问。 “这是...这是魔法?!” 苏摩惊呼,被石柱砸中胸膛,重重坠落在地。 第六十九章 质问 下 一击得手,夏尔德并未就此停止。 他现在的魔力等级和精神力等级都是1,地刺魔法勉强能用三下,得益于这个魔法熟练度提升的关系,召唤出来的石柱可比之前的石棱大多了。 咔...咔! 两声脆响,没从剧痛中缓过神来的苏西和苏摩顿时看到又多出两根石柱。 这三根石柱加在一起,形成封闭的三面体牢笼,在夏尔德的控制下迅速靠拢,轰隆闭合在了一起。 “夏尔德!你做什么!放我们出去!”苏摩惊惧的声音从中响起。 “魔法...你怎么会魔法!?回答我!”而苏西则更震惊于夏尔德掌握了魔法一事。 他们二人帮着加雷斯和梅根院长父子做事,却没有服下能产生精神依赖的劣质魔药,显而易见是心腹级别,了解到的内幕远胜过此刻身处神殿地牢的巴雷特。 可想而知,姐弟俩也在追求魔法的伟力。 夏尔德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一是没有必要,二是因为烦躁。 他越来越理解‘代价’二字了,每次耗尽魔力后都会传来难以忍受的头痛并发症,连带着心情都变得极端起来:“别废话,告诉我真相。指使你们的人是不是梅根院长?” “梅根?小鬼,你有些太小瞧人了吧。” 就在这时,声音突然从高处响起。 夏尔德和苏西苏摩二人同时抬头,只看到在小巷至高处的尖塔房顶上站着一道黑影。 虽说时间已经无限接近傍晚,可天色多少还带着些明亮。 人影披着覆体灰袍,面容遮蔽在斗篷中,却偏偏像是隐形了一般,只展露出模糊的形体轮廓,要不是夏尔德的辨识之眼传递出无法查看的刺痛感,他根本无法察觉到。 “你又是谁?”夏尔德心生警惕。 “有必要跟你解释么。” 人影冷哼一声,伸出手,摊开的掌心附近有火焰粒子被凝聚靠拢,散发出惊人高温。 魔法? 夏尔德的脑海里才飘出这个念头,一束燃烧的火焰射线就从对方的掌心里刺了过来,眨眼间就逼近了他的心脏位置。这一魔法的施展速度和流窜速度实在太过,连神速反应能力都来不及做出闪躲。 情急之下,夏尔德猛然后仰,上半身和腰部几乎达成一个直角,即便是这样,他的衣服和部分头发还是被烧焦了,肌肤同样留下刺痛烧伤。 “咦?你竟然还能躲开?”站在高处的人影惊讶惊呼,身体表面忽然泛起水波般的扭曲。 夏尔德瘫坐在地上,因为分神,被他操控闭合起来的土墙壁垒也开始瓦解。 苏摩和苏西见状,也用自己的拳脚轰击石墙,伴随着裂痕的出现,他们二人也挣扎着从中逐渐脱离。 夏尔德捂着自己被烧伤的伤口,脑门和后背迅速渗出冷汗,光是对付苏摩和苏西姐弟二人,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占了对方不知道自己能使用魔法的便宜发动偷袭。 此时所有的底牌尽出,他们已经有了防备,而这第三个人同样掌握着魔法,且没猜错的话,应当是仅次于雷元素的火属性自然魔法。 “小鬼,你的魔法咒文是怎么来的?把它们交给我。” 之前的火焰射线落在墙上还没彻底熄灭,借着这团火光,夏尔德发现这人的个子竟然非常矮小,差不多只有一米五左右,而且身上还散发出一种很难形容的味道,像是某种檀香。 砰! 同一时间,苏西和苏摩已经从石牢里脱困,当下就骂了一句,提着刀冲夏尔德刺来。 “夏尔德,看我不砍断你的手指!”苏摩大喝,脸上哪还有半点假装出来的爽朗憨直。 “苏摩!快躲开!”这时,身后的苏西突然惊叫起来。 风,从小巷入口吹来。 悠扬轻柔,卷动落叶,吹开雨后的阴霾,也熄灭了残留下的点点火星。 可是这股温柔的风,又忽而嚣烈迅疾起来,抢在苏摩的匕首落在夏尔德胸口前,率先拂过他的身体。 啪。 苏摩的手臂跌落在地上。 夏尔德愣愣眨眼,感觉死神镰刀从脖子上移开的同时,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已经猜到是谁来了。 “囚风...” “还有我,小鬼头。” 夏尔德转过脑袋的瞬间,额头上立刻就被人用指甲盖弹了一下。 黑色皮夹克倏而落下,盖住他的脑袋,听着这声音,还有衣服上淡淡的紫罗兰香味,这个人又是谁也不用多说了。 “你们...哼...协会的手管得可真宽!” 话音落下,披着灰斗篷的人也作出了勾勒魔法字符的动作,他的手势十分熟练,短短眨眼的功夫,火元素粒子就被汇聚出来。 让夏尔德再次吃惊的是,这个人所掌握的魔法并不止一种。 这一次,他施展的似乎是火球。 可那枚飞出来的火球,已经不能用‘球’来形容了,真要说的话,更像是一团烈焰风暴! 夏尔德心里替挽歌担心起来,频频向巷道外张望,这里的打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有十几分钟了,行人也好,治安巡逻也罢,神殿的人也该察觉到了吧? “夏尔德,你在担心什么?” 囚风瞬移般的来到他身侧,伸手把夏尔德扶起的同时,指尖一弹,风刃贴着地面切断了正要逃跑的苏摩双腿,微笑着说:“我让你逃了么。” 语毕,囚风又多看了浑身僵冷的苏西一眼:“不急着找死的话,陪我和夏尔德一起看会戏吧。” 夏尔德错愕了一下,表情变得很古怪。 都是一样的敌人,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么? 看戏...我刚才可是差点在心里默念遗言了啊... 轰! 燃烧的火焰风暴向着挽歌砸去,可挽歌却在不紧不慢的整理自己的头发,将其扎成马尾,活动四肢,然后足尖猛地踏在地上,左腿保持直立,右腿从下至上踢出一脚。 这一脚,让挽歌的躯体几乎成为一条笔直的直线。 也是这一脚,她附近的空气都被抽离成真空状态。 火焰失去了燃烧的媒介,纯粹由肉体产生的冲击直接将其轰散。 挽歌轻笑了一下,用牙齿从左腕取下一根皮筋,扎好头发后,冲灰袍人招了招手,道: “有一说一,我现在想打死你。” 第七十章 常态 挽歌小姐的战斗方式,照样出乎了夏尔德原先的预料。 她拥有常人无法理解的变身手段,总以为会和乌鸦一样鬼魅无定,类似行走在黑暗中的刺客般。 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格斗家,而且看上去还像是地下拳场的王牌,下手特别狠。 只见挽歌在招手挑衅后就冲了出去,用的不是奔跑,而是以脚掌猛跺地面,借助反冲力弹射而出。 在这瞬间,一个破空音障出现在夏尔德眼中,挽歌的身体几乎和黑色闪电没了区别,这种惊人的急速,如果换成夏尔德的话,他连反应的间隙都不会有,别更提施展魔法。 对方比他好点,可同样没时间勾勒魔法字符,灰袍人匆匆闪避,试图跃到高墙之上。 挽歌拳风上多出一股黑色气流,附带冰冷寒流,所到之处,地面结冰,迅速冻结。 “哼!黑夜神殿。” 灰袍人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也挥出一拳。 他的拳劲比不过挽歌的凶猛,可多少化解了部分力道,紧跟着突然抬起头,触发了藏在手腕内侧的毒箭手弩。 咻咻咻。 三根乌金箭矢从灰袍人的袖口射出,夏尔德只能听到绷紧的金属弦嗡鸣响彻,而挽歌却脚步一滞,虚空连踏,以肉身产生的气流破开箭矢,将其打落在地上。 灰袍人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形体再次扭曲透明,闪烁着俯冲向夏尔德所在的方向。 夏尔德一愣,想要逃跑,但被囚风抓住肩膀护在了身后。 “别怕,他伤不了你。” 囚风说,翡翠之风从四面八方涌来,钻入夏尔德的衣袍。 这股风和斩断苏摩双脚右臂的风完全不同,它和煦温柔,带有令人心情放松的适宜。 夏尔德心头一松,下意识以为这也是魔法。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两者之间的区别,囚风并未勾勒魔法字符,身上也没有魔力的气息,这是一种凭空出现的力量,是神明的信仰之力。 “囚风先生,你信仰的神殿是...” “天空。” 囚风回答,衣袍鼓荡,汇聚而来的翡翠碧风向灰袍人拂去,同时说:“光用魔法的话可对付不了我们两个,也试着暴露一下自己的信仰如何?” 灰袍人轻哼,抬手挡下挽歌的飞踢,一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他右边的胳膊瞬间耷拉下来,暂时失去了作用。 他连忙后退,斗篷下有两点阴翳的寒光亮起,冲挽歌和囚风低吼:“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可没有找你。”挽歌从半空落地,耸耸肩,伸手指着夏尔德,道:“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跟这小子有关,就偷偷跟踪了一下而已。我说啊,你也真够不要脸的,为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召唤仪式煞费苦心,又是送魔药,又是蛊惑人心,到头来鬼鬼祟祟连真面目都不敢露,现在还知道欺负零级的小弟弟了?” 夏尔德很想站出来反驳一句,他一点都不小,无论哪个方面都是。但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他多嘴,于是只能耐着性子继续保持沉默。 等一下...他要做什么? 夏尔德眨了眨眼,忽然看到灰袍人折断的右手胳膊微微发光,一阵蠕动,旋即竟然恢复如初,在默默的勾勒魔法文字。 一个复杂到拥有十几个字符的魔法! “囚风先生,挽歌小姐!你们小心,他的手已经痊愈了!” 在夏尔德喊出这句话的瞬间,灰袍人就迅速抖动胳膊摊开掌心。 接下来的烈阳火光,迅速照亮了整个暗巷,在夏尔德构筑出来的线条视野中,他清楚看到这团火焰是怎么由小变大,从米粒之光变成无数飞散的放射线,不再是火舌和火球了,要形容的话,根本如同火山的岩浆被倾倒在狭窄道口里一般! 夏尔德只觉得无比刺眼,被囚风拉扯着肩膀向后倒退,紧跟着似乎响起了两声急促的惨叫,而后才是挽歌飞掠空气与对方近身搏斗的砰砰声。 “你是烈阳神殿的人。”囚风轻飘飘的将夏尔德安置在高墙上,说话的时候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夏尔德睁开眼睛,赫然发现下方的地表已经被完全摧毁,两旁的居民楼墙壁上全都是高温肆虐后的焦黑,到处都是倾塌的石块,并且呈现出通红的烧灼状态。 下方,两具尸体冒着热气躺在那里,不是别人,正是苏摩和苏西姐弟。 “你故意的?一开始就抱着灭口的打算?”夏尔德怒斥,拳头紧握。 “当然。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能耐从两名协会成员手里把你带走。”灰袍人的声音沙哑难听,身形佝偻,他扬起愈合后的右手,好像是笑了一下,道:“只有烈阳神殿的神术才能做到这么快速的治愈效果,不是么?但黄金议会里有十二座城市,有十二个分殿,每个分殿都有数十名能够施展‘快速愈合’神术的成员。你们猜吧,猜猜我到底是谁...哈哈哈!” 此时,巷道两侧的行人和居民楼内的住客已经被刚才巨大的爆炸轰鸣所吓到,纷纷尖叫着逃离,呼唤治安巡逻官和神殿卫队。 灰袍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说完那句话后,缓缓向后倒退,突然开始撤离。 挽歌身子向前倾侧,眯起眼睛,竖起的深紫色马尾在夏尔德视野中化作一道紫电。 看得出来,她用的已经是全速,光光眨眼的瞬间就冲到了灰袍人跟前,一拳轰在上面的时候,夏尔德感觉耳膜都快炸裂开来。 急促的闷哼响起,灰袍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出现的大洞,身体倒飞而出,恨恨的瞪着挽歌,可身上却涌现出灿烂的光与火之神辉,在夜幕下爆发出无法直视的耀光! “想走?问过我了么!” 挽歌的身影如同幽灵,面对这团日轮般的辉光,她却散布出永恒的黑暗,漫步在幽影之中,如跗骨之蛆紧跟其后,当着夏尔德的面,于短短三秒时间里,打出了数十下爆发力极强的寸拳。 砰砰砰砰! 这样的一幕,对夏尔德造成了无比巨大的冲击,他愣愣转过头望向囚风,说:“这算什么?” 囚风拍着他的肩膀,回答:“常态而已,要习惯。” 第七十一章 第二双眼睛 夏尔德理解不了这种常态。 在和囚风、挽歌接触前,也从不知道,人的肉身的力量能达到这么恐怖的地步,在短短的眨眼时间里轰出几十拳,每一拳都破开了音速。 常态? 夏尔德低头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挽歌停滞在半空中凌厉的动作,陷入迷茫。 应该是变态吧。 另一边,察觉到事态脱离控制的灰袍人也在极力后退,他并不与挽歌发生正面冲突,靠着难以言喻的鬼魅身法一次次扭曲形体,闪烁无定。 神仙打架,凡人吃瓜。 夏尔德啥也不懂,啥都不敢问,反正囚风就在边上护着,估计没太大的危险,于是干脆蹲下身子单手托起下巴,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灰袍人看,用空间判断能力构筑出线条空间,将狭窄的巷道划分为一个个方格,观察对方的动向。 一次,两次,三次。 夏尔德忽然发现,这人每次闪避攻击时,都会以斜下的方位闪烁,而且是一左一右的交替顺序。 “试试看?” 夏尔想了想,从高墙上跳下,忍不住多看几眼苏摩苏西姐弟俩烧焦的尸体,心里憋着一股子火,七个魔法字符迅速被其勾勒出现,沟通自然,联系地表,抓住灰袍人故技重施的瞬间,召唤出地刺。 两米高的石柱看准方位突然窜起,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灰袍人一声闷哼,后背用力撞在了石柱上,身形停滞的同时,挽歌的拳风也到了他的胸口。 这一瞬间,密集的拳头就和雨点一般落在灰袍人的身上,发出连串闷响。 灰袍人张口吐出一口气,可就连这口血也被拳风带动着打在他自己的脸上,几秒的时间后,挽歌用力一个飞踏,空气的震波出现,灰袍人如流星般砸碎夏尔德召唤的巨石,重重落地,砸出一个巨大坑洞。 “这到底是什么攻击方式,囚风先生。”夏尔德收回地刺魔法,抬头望向囚风。 囚风眨了眨眼睛,说:“等你以后正式加入了协会,喏,让她教你。” 几乎就在同时,挽歌也落在地上,紧身的背心勾勒出其矫健结实呈现出流线型的躯体,她活动着手腕,从裤袋里掏出包烟想点上一根,苍蓝色的火星一闪而逝。 夏尔德准备说点什么,但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坑洞中间有东西抖动了一下,随后一个黑点在视野里越放越大,朝自己这边猛扑过来! “小心!”他呼喊。 挽歌则刚好吐出一口白烟,她的身上出现了两种陌生的能量气息,一边是苍蓝色的鬼火,一边是森冷的寒冰,仅仅打了个响指,便朝着扑来的黑影涌了过去。 咔咔咔... 类似结冰的响声在巷道内响起,黑影被挡了下来。 挽歌也没放过这个机会,在丢掉烟头的瞬间便以鞭腿踢了出去,她的攻击方式真的很简单粗暴,出腿的瞬间,连空气都带起连串音爆轰鸣,随后才是两团能量被腿风裹缠,形成龙卷一般的涡流,从上至下将黑影死死钉在了地上。 夏尔德将精神集中能力和神速反应能力运用到极致,却也只能看到挽歌化成的黑色闪电和对方纠缠在一起,那样的动作和轨迹,完全脱离了正常人类的范畴,甚至于令夏尔德的脑海和眼眶都出现刺痛,空气里不停的传出音爆轰鸣,砰砰砰的响声震耳欲聋。 最后,灰袍人竟然痛苦的大吼起来,拥抱着双臂迅速聚起灿烂的光芒能量,看上去竟然和当时汉斯先生的举动一模一样! “哈!召唤南十字星?你不要命了?” 挽歌嘲弄的说了这么一句,不过动作有所收敛,眉头紧皱着微微向后退。 南十字星是烈阳神殿的标志,也是信仰神术中杀伤力最强的一招,它并非由人体直接操控,而是通过燃烧神力从烈阳之神的神域中召唤而来。 因此,这一招也是烈焰信徒们最后用来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底牌。 就在这个瞬间,火焰和光明构织而成的燃烧十字光柱拔地而起! 它划开了喧闹的城市,破开沉寂的夜空,在那片漆黑的星空下投射出一个灿烂辉煌的十字耀星! 但现在可不是欣赏神迹的时候。 这道光柱燃烧而起的瞬间,本就被火焰魔法摧毁至面目全非的巷道更是出现了融化蒸发的势头。 两侧的居民楼传来尖叫,掀起的热风涌向人口密集的城市街道。 挽歌后退的同时,捏着夏尔德的肩头向后飞速倒退。 而囚风则是召唤出飓风,以双手控制,试图阻挡爆炸开来的余光余热。 “协会...我记住你们了...” 沙哑的声音响起,翻动的斗篷下方露出一双闪烁着暗金光芒的眼睛。 夏尔德看到了这双眼睛,瞳孔豁然放大,眼眶跟着流淌出鲜血,紧跟着一段信息涌入脑海,令他措手不及。 名称:邪魔之眼 等级:LV0(残缺状态) 价值:失落的圣遗物之一 作用:心灵控制 备注:与辨识之眼是同一类型的圣遗物碎片,可互相吞噬融合,取得进化。 圣遗物...第二双眼睛...能够做到心灵控制的邪魔之眼,并且可以和我的辨识之眼互相吞噬,吸收对方!? 错了...一直都错了! 那天在孤光岭的时候,夏尔德眼睛里也曾传递出的刺痛,他一直以为是和同属于圣遗物类别的终末之章残页产生了共鸣,但其实并不是。 一切,都是因为还有这么一双眼睛也在暗处窥视。 这个人当时也在孤光岭,而且极有可能他才是暗中策划了一切的主谋。 心灵控制...心灵控制...这个能力可比自己现有的‘辨识’能力好用多了! “诶诶诶!小鬼,夏尔德!你去哪儿?危险!” 挽歌忽然大喊,手心里的重量陡然一松,却是夏尔德强行把外套留了下来,穿着白衬衫不管不顾的冲进了火海里,拦都拦不住! “我要那双眼睛。” 夏尔说,默默握住双拳,就这么追着向后逃窜逃离的灰袍人踪迹赶去。 那双眼睛...只能是他的。 第七十二章 追逐 帕特里城不过只是黄金议会十二城里的其中一座,因为靠近海边,又被迷雾山脉包围,所以并不受多大的重视。 城内也有神殿,除了烈阳之神外,还有大地神殿。 按照第三纪元起始之初的古老约定,纷争,腐朽,钢铁,烈阳,以及大地和荣耀,这六位神明是隶属于一个阵营的神祇,共同起源于寒冷的北方大陆,和南边大陆的另外六位神明分庭抗礼。 黄金议会很特别,它的特别在于横在了两个彼此敌对的帝国,大陆,还有神明阵营之间,历经了八百年的风风雨雨,巍然不倒。 在这片疆域上,南北两方大陆的文化,信仰还有人种,都可以暂时放下成见,平等相待,包括神殿。 因此,大地神殿和烈阳神殿的同盟关系,在黄金议会内其实并不如何好用。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决议,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想法。 主殿之间的和谐友好共同发展,同样不影响分殿间的互相角逐,暗中较劲。 先是孤光岭的大爆炸死伤无数,主日学院的导师,学生包括院长都死在了里头,现在又变成了城市市中心地带亮起了烈阳神殿的南十字星光柱,大地神殿的人又不都是瞎子,当然也跟着赶了过来。 可事情似乎远比想象中的更棘手,等到大地神殿和烈阳神殿的人赶到附近时,市中心两侧的街道却涌出不少黑衣蒙面者。 其中,烈阳神殿的首席执行者卡特见状,已经皱起了眉头。 他穿着一身灿白色的金属轻甲,掌心里握有一杆神力长枪,枪尖上萦绕着几个被祝福上去的符文,握柄位置同样刻有道道符箓。 “你们是谁。”卡特问,身后一字排开的执行者们冷漠无比的抽出利刃,刹那之间,金光耀眼,驱逐了黑暗。 大地神殿的人也到了,却是驾驶着一辆类似马车,但整体由金属锻造而成的战车,车轮隆隆作响,碾压地面,从中走出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青年,揶揄道:“卡特首席,私以为你当应该一剑迎头劈过去,才符合你们烈阳神殿的作风才对。” 卡特不苟言笑,侧眸对来人说:“那照这么说来,你们大地神殿的人岂不是得将异端抱在怀里哄唱摇篮曲了?” 大地神殿的首席执行者表情微微难看,旋即轻嗤一声,摆手道:“我看这样好了,这事情虽然和你们烈阳神殿有关,但守护帕特里也是上头给我们神殿的职责。大家各凭本事抓捕异端,谁有能耐,功劳就归谁怎么样?” 卡特对此不置可否,继续把目光放在从街道四方涌出的黑袍人身上,看着他们木讷迟钝的举动,忽而冷笑起来:“动手。” 他的话音落下,跟在后方的神殿执行者们便发动了攻势,耀眼的强光和灿烂的花火,从每一位执行者的身上,手中,剑锋顶端亮起。 另一侧,神秘的灰袍人底蕴齐出。 在召唤南十字星光柱逼退囚风和挽歌后,他根本不做停留,抽身就往外部逃遁。 “好像有点不对劲。”挽歌露出异色,说:“这人用了南十字星后怎么半点影响都没有?” “第一,他没燃烧所有信仰。第二,他或许不止一个信仰。第三,夏尔德人呢?”囚风扯去飓风,扭头问道。 “跑了。”挽歌耸耸肩,晃了晃夏尔德留下的外袍说。 “你...” 囚风竖起眉头,又缓缓放下,似乎懒得跟挽歌计较,叹了口气后身形随着柔风飘散,消失在夜幕和火光间。 “再过一会儿神殿的人就该来了,你帮忙解释一下吧。” “又是我?” “谁让你连人都看不住。” “......” 挽歌又抽出根眼,默默吧唧了一下红唇,嘀咕道:“这人是越来越奇怪了。总不至于两人是失散的亲兄弟吧?不,不对,一个是黄金议会海滨城市的人,一个是北方帝国的流亡者,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夏尔德追踪着逃遁而走的灰袍人,他的速度和对方的速度并不在一个水平线上,靠的也不是肉眼,而是辨识之眼和邪魔之眼间相互的联系。 痛,刺痛,夏尔德眼角不停的流着血,传递出来的催促感和焦急感,令大脑都变得浑浑噩噩,只剩下了本能。 瞳孔里的暗金色光焰在跳动,顺着眼球的血管附着,在视野里构织出一条若有若无的金色线条,指引着方向。 夏尔德快步走在路上,穿过嘈杂吵闹的人群,拐过数个巷道后,终于忍不住靠着墙壁瘫坐下来,心跳砰砰砰的加快,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他透过墙壁间的空隙往外看去,见到了尖叫逃窜的市民,见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和神殿执行者。 大地神殿的神力,以庇护和地母圣灵为主,的确和夏尔德的地属性魔法有些相像,都是沟通地表,召唤石柱来做出攻击或者防御。 不过,他们似乎无法随意控制石柱的大小,长短和粗细,每一根都是固定的模样,力量来源也很虚幻,并不由自身掌控,仅仅是依靠信仰向神明借取。 夏尔德并不喜欢这种没有安全感的方式,与之相比,他还是比较喜欢魔法。 “唔...”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夏尔德知道灰袍人还在逃窜,他赶紧支起身子,搜索视线里的那根暗金指引线,追逐过去。 隆隆隆... 天空中的燃烧十字星光柱已经开始消散,可城市中心附近却爆发了大规模的械斗。 夏尔德的脚步突然一停,像是察觉到了危险向后倒退。 砰的一声,附近的围墙被人硬生生撞了开来,人影跌跌撞撞的摔倒在砖瓦废墟中,身上金色的神力暗淡虚弱,口鼻溢血,是一名烈阳神殿的执行者。 “市民,这里很危险,快离开!”神殿执行者颇为正义,他对夏尔德轻喝一声后再次站起,手里握着的金属长剑发光发亮,镀上一层实质的火焰。 而对侧,则是有三道沉默的黑影一字排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夏尔德觉得他们不像是活人,连半点呼吸和心跳都没有。 第七十三章 帅不过三秒(求点推荐票) 嗤嗤嗤... 在神殿执行者喊出那句话后,面前的三道人影就开始行动起来。 破空之声响起,这三人的动作诡异无比,他们双脚悬空着飞舞,左右双手各自握着一把尖利的刺刃,闪烁游离之间,找不到半点行动规律,鬼魅得好似幽灵。 神殿执行者一声厉喝,金光从脑后冲天而起,迎着三人就冲了过去。 夏尔德粗略的看上一眼,没心思在这里耽搁,趁乱跑了开去。 与此同时,他眼睛里的那道金线也越来越淡,说明灰袍人正在逐渐走远。 “该死,跑不过啊。” 夏尔德首次对自己过去三年里的懈怠感到后悔,气喘吁吁追逐的同时,耳边却响起一连串轰鸣。 “夏尔德,你在干嘛呀?” 嗯?怎么会有女孩子的声音,还叫我名字? 幻听么... 夏尔德用力摇晃自己的脑袋,可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夏尔德,你怎么不理人?” 啪嗒。 夏尔德陡然停下脚步,见鬼似的转过头。 “嗨,晚上好。” 女孩冲他挥手,眯起眼睛笑,鼻翼两侧的雀斑好像又淡了不少。 不,不对,这不是重点! 夏尔德抬头看天,火光冲天,他低头看地,周围石柱林立,街墙倾塌。 再看暮蕊,骑着一辆黑漆喷刷线条刚硬粗犷,呈现出强烈金属质感的机车,而且...还冲他摁了下喇叭,哔叭作响。 “你...大晚上在这里干嘛?”夏尔德隔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愣愣问,目光却紧盯着暮蕊的那辆黑色机车。 “不干嘛啊,就凑凑热闹。”暮蕊说着往后挪了挪位置,故意般的将机车的前部分车身露出来,同时挑起眉头,一脚踩在踏板上。 炫耀,这绝对是赤裸裸的炫耀! 夏尔德眼睛都快挪不开了,就盯着这辆机车上上下下的看,顺便还发现今天晚上的暮蕊没穿着连衣裙,而是披了件黑风衣,羊角辫也解开了,扎成丸子头束在脑后。 “夏尔德同学,你气喘吁吁的是不是要赶路?回答是的话,我可以把车子借给你用哦。”暮蕊说,然后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来,道:“你的眼睛流血了,擦擦吧。” “谢谢。”夏尔德接过手帕,抹去眼角的血痕,旋即就伸手往机车车把上摸去。 “诶,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带我一起。” 暮蕊按住夏尔德的手,明晃晃的眼睛里有再也熟悉不过的情绪跳动,叫好奇。 “不好吧...暮蕊同学,我要做的事情还挺危险的。”夏尔德犯了难,想讨价还价。 他虽然很喜欢这种机车,却也真的没自信带着暮蕊去找那个灰袍人。 因为这样不但会暴露辨识之眼的秘密,同时也可能带来太多的变故和麻烦。 “那好吧,夏尔德同学你慢慢跑步,我走了。” 暮蕊瘪了瘪嘴,把身子重新挪回前座,咔咔几声拧动车把就要走人。 就在这时,后方响起一声闷响,夜空中有火光迸现,坠落下不少燃烧的石块,砸在他们二人的周围。 “暮蕊同学,这里真的很危险。你能不能把车子借我,自己乖乖回家看你的小本子呢?”夏尔德问。 暮蕊点头,然后又摇头:“可我把车子借你,还怎么回家啊?” 得,算你有道理。 夏尔德一咬牙,艰难的将目光从机车上移开,干脆直接转身跑开了。 女孩眨眨眼,嘴巴微微张大,显得十分错愕。 没道理啊,剧本不是这么安排的啊? 暮蕊有些生气,握住车把轰的一声向夏尔德撞了过去。 听到这样的轰鸣声,夏尔德也觉得后背一凉,才刚转过头,就迎来一只纤细,白皙,却力道惊人的手掌。 暮蕊...一把拎住夏尔德的领子,竟然把他给活生生的拽到了车后座上! “暮蕊同学!你在干什么!?” “绑架。” “不,别开玩笑了,我真的很忙!” “可我很闲啊。” “你...你这是完全不讲道理,你知道吗?” “嗯,知道了。”暮蕊很认真的点头,然后很淡定的说:“对不起夏尔德同学,我下次还敢。” 你谁家孩子啊?这么有性格?你爸妈把你养这么大,真不容易啊! 夏尔德忍不住咆哮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搂住暮蕊的腰肢,一手抢过油门,同时踩着暮蕊的鞋子踏下刹车。 吱... 在车轮和地面的摩擦声,和暮蕊惊惶羞怯的轻呼声中,机车终于歪歪扭扭的停了下来,还撞碎了不少沿途的路缘石。 “夏...夏尔...” “夏你个头!知不知道多危险?” 夏尔德抢在暮蕊前头咆哮,一个没忍住,伸手掐住暮蕊翘挺挺的鼻子尖拧了一把,疼得她呜呜叫唤,眼眶里泛起水花。 “疼...疼啊,好过分!”暮蕊捂着发红的鼻子,眼泪朦胧,抿着嘴瞪着眼,胸脯急促起伏,指责道:“我又不是你妹妹,拧我鼻子干嘛呀!” 夏尔德咧嘴一笑,伸出手,不顾暮蕊的挣扎,提着她的衣服后领就把女孩从机车拎了下来说:“你要真是我妹妹,刚才就不是拧鼻子这么简单了,非打你一顿屁股不可。” “我...” “我什么我?去后面的房子待着。现在,立刻,马上。” 夏尔德说,伸手指向暮蕊身后。巧得很,这地方刚好是市中心地带规格最大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奥克兰家族的拍卖行。 暮蕊回头看看拍卖行,又看看他,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倔强,不是很甘心的说:“机车是我的,你这样算什么嘛。” 夏尔德为了报复女孩儿刚才的戏弄,也有样学样的说:“抢劫。” 暮蕊登时就气得说不出话来,憋着声音低吼道:“夏尔德同学,你...你真的很小心眼!” “啊。对不起,可我下次还敢。” 说完,夏尔德就猛地将油门拉到了底,伴随着机车的震颤和轰鸣,呼的一声冲了出去。 但下一秒,他就连人带车砰的一声撞在了围墙上,半天半天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狼狈又丢脸的重新窜了出去。 “活该!帅不过三秒!” 暮蕊捂着嘴笑,脸蛋红红的。 在她身后,一名主管打扮的中年男子急急忙忙从拍卖行大厅里跑了出来,弯腰拱首道:“大小姐,那里危险,快些进来吧。” 第七十四章 潜入 夏尔德骑着机车,揉搓刚才摔到的地方,多少觉得尴尬又丢人,本就刺痛的眼眶好像又裂开了一些。 也是此时,他眼睛里的那道暗金色轨迹线突然停了下来,指向城市中心地带偏西的商业街方向。 夏尔德收回心思,慢慢放开油门,将机车停在偏僻角落后选择继续步行。 远处,烈阳神殿和大地神殿,还有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三方人马的激战已经陷入白热化,市民们尖叫着逃离,躲入家中,就连这座城市的治安巡逻队都被惊动,在街道入口处设下重重屏障,许进不许出。 夏尔德想要观察这些人,但发现这些黑衣人的讯息都很神秘,一个个都超出了他所能辨识的范围,望过去的时候只有模糊一片,什么都辨别不了。 “帕特里城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伙人了?” 夏尔德收回目光,用暮蕊送给他的手帕擦拭眼角的血痕,视野的安静轨迹线越来越明显,到了最后,已经成了耀眼的光路,直指一扇紧紧闭合的门扉。 夏尔德停下步子,抬头看着门框上的招牌,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这是一家鉴宝行,名气不算大,也不算小,跟奥克兰家族的拍卖所有部分功能相通,但并不具备对方那种庞大的底蕴,评价一般,比较适合那些来路不明的货物。 俗称销赃。 夏尔德意外的地方也是这里,因为这鉴宝行的主人名字是唐宁,是已故的养父母——丹顿夫妇大学时候的同学,毕业后的竞争对手,考古研究失败后弃文从商的资本家,也是讨厌的早死鬼西卡的父亲。 “偏偏在这里...到底是巧合,还是...” 夏尔德脚步略微踌躇,在考虑,也在思索,这些日子里发生的这么多事,已经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在做一件事情前计算失败和成功的比例,危险和收益的权重。 他的等级很低,凡人境LV0,论身体素质方面,根本无法和任何一个有资格修行的人相比。 那么唯一的依赖就只有魔法,但他的魔力,在刚才对付苏摩和苏西姐弟的时候已经消耗殆尽,再勉强使用的话...谁也无法保证会出现怎样的结果。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难挡辨识之眼传递来的催促感,夏尔德快速推开门。 门是虚掩的,里头的场景布置看着像是会客大厅,地上有凌乱焦黑的脚印,墙角位置还躺着两条刚刚断气的警戒犬,都是一击毙命,被割开了喉咙。 夏尔德为了保险起见,脱掉鞋子避免发出声音,他伏低腰肢,顺着脚印的方向追踪,在穿过一个拐角后,来到一处狭长的走廊通道间。 没有一丝灯光,也没有半点活人发出的响动,尽头的大门好像也被人推开了,里头却散发出种种说不清楚的微光。 夏尔德蹑手蹑脚的靠近,心脏跳得飞快,然而当他试探性的向里面看去时,发现没有半个人影。 但...脚印分明是在这里中断了! “怎么回事?” 夏尔德无比惊诧,微微考虑后,就壮足了胆子继续靠近,发现屋子里竟然还陈列着一具金属傀儡。 这具人偶,和正常人类男性等高,体型,胖瘦,还有身体轮廓,都十分符合人体结构,尤其是面部五官,栩栩如生。 要不是亲眼所见,夏尔德怎么也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精致的金属傀儡。 可是不对啊,我要找的另一双眼睛呢,‘邪魔之眼’在哪儿? “谁,谁在那里!” 就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二楼响起。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中年男人砰砰砰的踩着楼梯走了下来。 不好!是这家鉴宝行守夜的伙计! 夏尔德心里一惊,赶紧躲到了后方两个陈列柜中间的空隙里,这两个柜子并列而放,刚好够他钻进去,凭借缝隙间的阴影,哪怕开了灯,只要不仔细看,应该很难发现他。 咔。 伙计打开了灯,环视四周。 他看到了大厅墙角位置那两条死去的警戒犬,脸上有紧张和害怕的表情浮现,一边审视屋子内的环境,一边默默从墙壁上取下了一把挂剑。 夏尔德有信心在一瞬间内用魔法击杀他,可是他也担心第二天被囚风和挽歌追问。 毕竟在那两人眼中,自己是属于听话,老实,‘暂时不会失控’的魔法违禁者,倘若动用魔法随便杀人...事后应该会很麻烦吧。 于是,夏尔德连大气也不敢出,紧紧的贴着墙根缩在两个橱柜的夹缝中。 伙计估计是刚刚睡醒,还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的审视一番后,提着剑刃又走向了另一个房间,叫醒了在酣睡的同伴:“该死的猪猡!给我起来,店里有人闯进来了你都不知道么!” 夏尔德暗道糟糕,一下子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没有啊,哪有人?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你才睡糊涂了!没人的话那两条蠢狗是怎么死的?” “哎呀,春天嘛。动物发情的季节又到了,它们一天到晚被关在屋子里,焦躁迫切又无奈,心情不好打个架不是很正常?” “放屁!你以为狗跟你似的?” “哎哎哎,咱们辩论归辩论,可不许人身攻击啊。” 这二人一边争吵着,一边逐步打开各个房间的灯,兜兜转转一圈后,又回到了夏尔德隐匿的储藏室内。 “这里你查过了没?”懒洋洋的声音问。 “查过了,没人。”先前的那个中年男人回答。 “哦,那这几个柜子附近呢?我捉摸着,好像能钻进去躲一躲。” “这个,还真没有。”这二人说着,提着灯笼就走了过来。 夏尔德心头怦怦直跳,避无可避,已经开始勾勒起了魔法字符。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另一道黑影窜了出来,从夏尔德的头顶,壁橱和天花板的空隙之间,直接冲向那二人! 夏尔德惊骇得浑身发麻,在那样的地方躲着一个人... 那岂不是从刚才起,一直就有双眼睛从上面盯着自己看?! 第七十五章 鳞族 “谁!” “哇,你是什么东西啊!” 这两人也被吓坏了,毫无章法的挥舞着利剑,砍在黑影身上。 可突然,那黑影却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尖细叫声,像是稚嫩的人类女孩,同时还伴随着金属之间的碰撞声。 夏尔德的表情骤变,那两人也是一样。 因为这道黑影在被剑刃砍中后,竟然倒退着摔在地上,发出呜呜呜的警戒嘶鸣。 是个女孩。 但...也是个很奇怪的女孩。 因为是背对着这边,夏尔德无法看清女孩的脸,但是却可以看到她有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而且...头上还有两只突起的尖角。 这让夏尔德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也从没听说过哪个地方的人类会有这种生理特征,而且要是再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女孩的角小巧又弯曲,耳朵也比正常人来得尖,银白如星辉的头发应该也不是后天染成的。 恶魔? 夏尔德不是很确定,毕竟这小女孩的形象与从黑门里降临的女恶魔差得也太远了。 难道是因为那天的召唤仪式发生意外,买一送一,一大一小,来了两个恶魔? 夏尔德觉得好奇,所以将目光聚焦审视起来,发现小女孩有着一张极为漂亮的侧脸,年纪大约在十二三岁左右,瞳孔一样是罕见的酒红色,皮肤虽然十分白皙,却似乎泛着一种淡淡的紫罗兰光泽。 唯一令夏尔德皱眉头的是,女孩身上并没有完好的衣服,竟然只披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麻布袋,里面更是好像什么都没穿。 而那两个伙计刚才受惊吓胡乱挥舞的剑刃,刚好劈在了女孩的角上和脸上,尖锐的犄角没什么大碍,可白皙粉嫩的面庞则多了条流血的伤痕。 女孩哀鸣着从地上爬起,动作有种不协调的诡异感,眼神很空洞,充满了戒备和恐惧,对着那两名伙计龇牙咧嘴,如未开化的野兽般低吼。 “这什么啊?” “人啊,女的,小女孩,你这笨蛋!” 两名伙计互相对视一眼,慢慢放下手里的武器。 “这小姑娘好像不会说话。” “不止不会说话,你看,穿得破破烂烂的,跟野人似的。” “那我们怎么办,通知治安巡逻员带走她吗?” 中年伙计说到一半就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女孩额头位置上的一对犄角。 “这家伙有角,还杀了老板养的两条狗,先抓住她再说!” 另一个伙计轻喝一声,提着剑冲了过去,可他的手却径直探向了女孩的胸部,同时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 毕竟,女孩穿的衣服就是块破麻布,任谁都知道里面根本就没有内衣。 “呜...” 女孩擦了把脸上的血痕,发出嘶哑的鸣叫,手指尖端的指甲突然暴长,毫无预兆的向着伙计挥去,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那伙计瞬间惊叫起来,先是用剑刃格挡,然后一脚踹在女孩的肚子上。 他手里的剑刃轻轻松松的被女孩的指甲砍断成数截,小腹上也被划出了一条撕裂伤口,伤口很深,甚至还能看到里面蠕动的内脏器官。 而女孩则是被他一脚踢到墙角,哀鸣着吐血,尖锐锋利的骨爪也恢复了原状。 地板全都被染红了,剩下的另一个伙计更是看得一愣一愣,直到他的同伴发出尖锐刺耳的惨叫才回过神,提起手里的剑向女孩恶狠狠的砍去。 就在这时,夏尔德赶忙从壁柜的缝隙间窜出,抬脚踢在来不及反应的伙计身上,同时捡起地上的另一把剑,向他刺去。 这两人都是普通人,彼此双方的肉身差距不大,靠着神速反应和精神集中这两个技能,夏尔德对付一个人应该绰绰有余。 “你又是谁啊你!”伙计惊叫着,胡乱挥舞手里的剑刃。 夏尔德站在原地,轻轻松松的闪避而开。 收拾这种程度的敌人,他没有使用魔法的必要,当下向用剑刃将对方的攻击挡开,然后一个俯冲,用剑柄捅在对方的腋下。 伙计吃痛轻呼,放开了武器。 夏尔德紧绷着呼吸站在那里,然而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以惊人的爆发速度从他身边闪过,锋利的骨爪正对着伙计的头盖骨按下! “啊!” 急促短暂的惨叫后,伙计浑身颤抖着倒在地上,鼻子和眼睛里缓缓溢出鲜血,就这么死了。 夏尔德被这一幕所震慑,说不出话。 女孩喘着粗气,轻描淡写的踩在尸体上面,她的眼睛真的很空洞,哪怕经历这样的一场战斗,里面也没有任何情绪泛开,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夏尔德。 “你...” “我...不杀你...你帮了我...下次...再杀你...” 女孩突然开口,说出的话拗口又别扭,就跟颤巍巍的老婆婆挤牙膏一样,每个字眼都需要花十二万分的精神去聆听,要是听得久了,耳朵也会疼,总感觉她的声音里有种魔幻的音节夹杂其中。 而且她刚才是不是说要下次再杀我? 亲爱的小屁孩,我哪里得罪你了么。 夏尔德多少有些生气,目光依然被她额头上的双角所吸引。再联想到刚才她突然暴长的尖锐骨爪,难不成这个女孩真是异界来的小魔女? 不过,还没等夏尔德提出问题,女孩就开始向后逃窜,瞬间爆发出的速度快得不似常人,几乎能和挽歌相比。 夏尔德拦不住她,只能在最后关头用辨识之眼探测了一下,传递来的依然是无法辨识的刺痛,但却有一个陌生的字眼映入了脑海。 贪欲之鳞。 她的种族...不是人类。 的的确确是来自异界的恶魔,一个叫‘贪欲之鳞’的种族。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上次那个女恶魔好像自称是‘鳞族’吧?” 夏尔德自言自语道,觉得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算了,先忙我自己的事情吧。” 他重重舒出一口浊气,开始搜索视野里指引方向的暗金色光带,可不管夏尔德怎么调整角度和方位,这条光带最终指向的地方还是屋子里那具金属傀儡。 你总不至于真让我相信一具傀儡会跑出去杀人放火,蛊惑人心,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吧? 夏尔德这样想着,十分烦躁的踢了傀儡一脚。 而就是这一脚,却让这具傀儡突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第七十六章 邪魔之眼 上 两个死人。 一个魔女。 还有沉默栩栩如生的傀儡。 当这双眼睛睁开的瞬间,夏尔德的心脏,思绪,还有呼吸,都出现了瞬间的停摆。 是他,就是这双眼睛,和辨识之眼一样,深处跳动着暗金色光焰的邪魔之眼。 两双眼睛彼此交汇的瞬间,空气里出现一种诡秘不详的扭曲,周围的景象一下子就变得模糊起来。 “你竟然敢追过来?” 苍老的声音从金属傀儡内部响起,同时有一点金光映入夏尔德的脑海,在他的意识深处搅动风浪,隐隐投射出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操控龙卷,绽放光明,如神祇般现身。 “还不跪下,顺从我,臣服我,交出你所拥有的魔法。如果这样,我便可以赐予你永生之药,分享通往魔法之彼岸的知识。” 有那么一瞬间,夏尔德还真差点被这道人影折服。 可他蓦地想起,在当初进入烈阳之神神殿时,囚风曾带着鄙夷之色告诫过,不要相信脑海里响起的声音,也不要相信脑海里看到的画面,神殿的神棍们最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洗脑暗示。 于是,夏尔德迅速清醒过来,运用自己的精神力,冷笑着为自己也装饰上了耀眼的光芒和神圣的火焰,比对方更为夺目,更为圣洁,淡淡道:“不如你先教教我跪字怎么写吧。” “什...” “你以为只有你懂得魔法?抱歉啊,小矮子,我知道得远比你想象的更多。本质,魔药,魔力和精神力,哼...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一具金属傀儡,不过现在看起来,局势还是我比较有利对不对?” 轰的一声。 两人在精神世界内的交锋就此结束。 扭曲的场景回归正常,空气里的诡异氛围也转瞬消失。 夏尔德睁开眼睛,依然可以看到对方眼神里的错愕和痛恨。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么多东西?”灰袍人开口,想尽量拖延时间,他似乎是真的被囚禁在了金属傀儡内,声音焦急烦躁。 “当然是协会在十七年前失窃的封印物,藏匿着一只大章鱼的陶瓷罐了。” 夏尔德也感觉到事情的古怪,发现灰袍人正在试图挣脱,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怎么搞的啊,小矮子。不久前还神气活现的,突然就变成一动不动的乌龟王八了,害我白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准备,吓死人了啊!” 如果这个时候有面镜子的话,夏尔德肯定会发现他自己笑得有多贱。 灰袍人被他一口一个矮子矮子的喊,怒气几乎要化成火焰从眼眶里窜出,赤裸裸的威胁道:“就算我暂时动弹不得,你又能拿我怎么样?那混账野丫头敌我不分,用了不知道什么秘法把我固化成傀儡。可这秘法也有好处,短时间内我逃不了,其他人也打不破。时间一过,我恢复了自由,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野丫头? 是说刚才那个魔族小姑娘么。 夏尔德不动声色的静静倾听,对灰袍人的威胁半点都不在意,伸手道:“没关系,我不要你的命,我只想挖掉你的眼睛。” 灰袍人陡然收缩瞳孔,骇然无比:“你知道它?不,不可能!这块石板就我一个人看过,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夏尔德的动作停了下来,皱眉问:“什么石板?” 灰袍人见他一脸困惑,突然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原来你了解的东西并不多啊...嘿,这样看来的话,得到魔法也是巧合而已。这样吧,你让我挣脱束缚出来,不惊动其他人,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夏尔德挑了挑眉,往后退开一步。 灰袍人暗暗冷笑,正想着再蛊惑几句,却看到夏尔德默默捡起了剑刃,重新走了过来。 “臭小子!你...你要做什么!” “人越活越成精。这句话我本来不怎么信的,但现在比较起来,你骗人的样子真的很弱智,还不如某条大章鱼呢。至少他还懂得先给人点甜头,而不是空口说白话。矮子,我不杀你,我也杀不了你,我只想要这双眼睛。魔法什么的,我不在乎,够用了。” “住手!我给你魔法,我有三种火系的魔法咒文,还有两种魔药配方,都给你!” 灰袍人不停的晃动被禁锢的躯体,金属傀儡咔咔作响,恐惧的大叫,想要挣脱,但是夏尔德的意志很坚定,丝毫不受动摇,直接用两把挂件同时刺进他的眼眶里,将眼珠挑了出来。 灰袍人在惨叫,却没有血冒出来。 与此同时,夏尔德还看到有一道幽光从灰袍人的天灵盖窜起,向屋子外逃窜。 夏尔德心头凛然,暂时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凭着本能不想让这道幽光逃走,于是勾勒字符,召唤出石柱,不偏不倚的从下至上,将幽光钉死在天花板位置。 啵的一声。 幽光如同水泡般碎裂,渐渐飘出一道虚幻的人影。 人影还是只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看不清楚容貌,只有一双阴翳怨毒的眼睛,张着嘴对夏尔德吐出了一些不清晰的话语: “你毁了我...可我只是一具分身...等着吧...小鬼,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说话的时候,双目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夏尔德站在不远处,只听了个大概,半点不信他的鬼话,而且还一脚踢倒了金属傀儡,踩在那张栩栩如生的老脸上,道:“分身又怎么样,本体又怎么样?你照样还是个一米五的矮子,懂吗?” 灰袍人的虚影开始消散,可好像还是不甘心,不断的哀鸣,诅咒,说话模糊不清:“我恨...来不及把你的脸...告诉本体...啊...” “去你妈的。” 夏尔德听到这个就更放心了,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消失,然后捡起地上散落的两枚眼珠,凝视着它们。 邪魔之眼,这就是邪魔之眼。 得到这个,他的辨识之眼也可以升级,强化,解锁新的能力了。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 夏尔德说,终于重重松了一口气。 第七十七章 邪魔之眼 下 这一夜,注定不会太平。 黄金议会的首都,希伯莱。 在某个被华光笼罩,烟火鼎盛的殿宇内,有人伏在案桌前,执笔在素白纸张上书写文字。 忽而,一阵寒风从窗外传来,摆在桌角上一株三叶共生莲悄然瓮动,在老者凝重的目光注视下,落下其中一片莲叶。 “分身...神魂俱灭?” 他的声音很沙哑,可站起身的时候,却伟岸高大,如同君王。 .......... .......... 小雨过后,乌云散开。 囚风站在尖塔高墙上,月光落在他的身侧,透过臂膀的空隙在地面投下被拉长后的影子。 他的指尖有一枚水色的宝珠流转,夜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吹开袖袍。 哗哗哗... 如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逐一响起,那些和两大神殿交战的黑衣人,就跟拧紧了发条的人偶最终失去了动力,突然呆愣在原地,旋即不约而同的向后倒去,发出沉闷的金属声。 “真邪门,竟然全都是金属人偶。要不是钢铁神殿从来不用活人当素材制造傀儡,这事还真的很难说清楚。” 大地神殿的首席执行者皱起眉头说,站在他身边的烈阳神殿首席执行者卡特也是神情冷峻,说不出话。 傀儡之术,是钢铁神殿特有的神术,也只有他们可以赋予机械短暂的生命,如活物般自由行动。 只是这些黑袍人,数量已经达到了上百个之多,而且每一具傀儡都被挖开胸膛,植入了机械齿轮,完全违背了钢铁神殿的信仰教条,所以阴谋论并不成立。 另一侧。 和金属傀儡们大战一场,十根手指略微酸痛的挽歌悄然出现在囚风附近,浑身黑气笼罩,散发出冰冷寒气,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说:“你不是去找夏尔德了么,人呢。” “没找到,算了。”囚风回答,收起手背上流转的珠子,目光并未飘逸,依旧是看着下方的地面。 挽歌狐疑片刻,问:“在看什么?” “蚯蚓。” “唔?” 挽歌越发莫名其妙,倒也的的确确看到有条蚯蚓从小雨浸润的土壤里钻了出来,不过运气不是很好,被一把掉下来的利刃砍成了等半的两截。 “挽歌。” “在。” “都说蚯蚓断成两截以后会变成两个个体,那这两个个体,还是一样的吗?” “咳咳...什么?” 挽歌听着囚风莫名其妙的话,剧烈咳嗽起来,道:“我又不是蚯蚓,我怎么知道?” “也对,你肯定不知道。”囚风忽而笑了笑,快速的跃下高墙,消失在黑夜里。 挽歌看着囚风离去,心口没由来的有些发闷,干脆掏出一本笔记,开始记录这些天里的调查内容,将破碎的线索整理出来,想尽可能完成一份还算看得过去的报告总结。 不过,在落笔前她还多看了一眼下面,眉头用力一抖,发现那条正在挣扎求生的蚯蚓,此时竟然被人分成了三段。 “囚风,你到底有多无聊?” 挽歌重重吸了口烟,旋即将其掐灭,叹气。 .......... .......... 此时的夏尔德,正躲在鉴宝行内尝试吸收‘邪魔之眼’。 这双眼睛和他自己的辨识之眼,天生就存在着某种吸引力,它们同一件圣遗物的残缺品,一个拥有辨识能力,另一个则是具备心灵控制的能力。 无论谁吸收谁,都将距离完整更进一步。 在夏尔德将眼球挑出抓在手里的瞬间,两枚眼珠就已经发生变化,变成了石化状态。 仔细看去的话,这和当初夏尔德解开魔方,从魔方内部滚落出来的眼球一模一样。 要说区别,也不是没有。 邪魔之眼的瞳孔是竖状的,它带给夏尔德的感觉是冰冷,诡异,像是一条蝮蛇的眼睛,蛇躯盘在了脖子上,不停吐着蛇信。 “没什么好纠结的对吧?既然都是圣遗物的碎片,即使我不去收集,其他的所有者也会来找我的。” 夏尔德手握邪魔之眼,平复内心,终于是将眸光落在了上面。 咔嚓。 石化状态的邪魔之眼突然转动起来,从瞳孔位置投射出两道光,刺入夏尔德眼眶内。 这种感觉又和当天解开魔方时的一模一样,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无法感知,灰蒙蒙的一片,隐隐有阵阵海浪般的声响,无法观测揣摩的巨兽似乎就在眼前,喷吐着炙热滚烫的呼吸。 夏尔德浑身动弹不得,肩膀,神经,骨骼和牙齿,都在颤抖,这是一种源自本能恐惧,类似被逼到墙角的老鼠,祈求贪玩的家猫已经吃饱,戏弄一番后就可以放自己离开。 “我们又见面了...夏尔德...还记得我么...” 震耳欲聋的海浪声中,夏尔德听到了来自深渊的呼喊,这声音用笔墨难以形容,发声的器官好像也不是口腔和喉管,它直接在脑海里响起,幽寂,诡异,动摇人的灵魂。 “十七年过去了...你的成长速度是不是太慢了些...” “请抓紧时间,夏尔德...我在冰冷之海等着你...” 砰的一声。 那种类似玻璃碎裂的响声再一次出现。 夏尔德猛地睁开眼睛,整个瞳仁都几乎变成了暗金色,他不停的喘着粗气,浑身冰凉得没有半点体温。 那种感觉...就跟绑着石头坠海一样,什么都看不到,全都是黑暗,周围偶尔也有荧光亮起,可当你伸出手,却发现那其实是张大了利齿巨嘴的深海灯笼鱼。 这样的恐惧,足足让夏尔德呆滞在原地长达一个小时,等到他重新回过神来,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打湿了。 他隐约记得刚才有声音响起,和自己说话,可如果再去回响,却只有一片嘈杂的错音。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午夜零点。 惨白的月光从窗户外洒落,照亮了地上的两具尸体。 夏尔德平复着内心的恐惧,眼睛里的刺痛感渐渐消失,同时也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沛感,精力莫名旺盛许多。 他拿出一枚硬币,借助月光,也借着反光,凝视自己的双眼。 名称:辨识之眼 等级:LV1(可继续升级) 价值:失落的圣遗物之一,无法评估 能力:辨识,心灵控制 备注:恭喜你夏尔德,距离最终目标又进了一步,请继续收集剩下的遗物碎片,解锁权限。 第七十八章 魔呼蛇兰花 果不其然,在吸收邪魔之眼后,夏尔德的眼睛得到了升级,从圣遗物LV0进阶为LV1,并且解锁了‘心灵控制’这个崭新能力。 夏尔德心中难以平静,比起眼睛的升级,他更在意讯息里的最后那句话。 继续保持,收集其余的碎片,还有最终的目标。 “如果辨识之眼是这样,难道终末之章也得收集其他的残页?这世上到底有多少种圣遗物,又是什么来路?” 夏尔德陷入沉思,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顺带着就把目光落在那具金属傀儡上,发觉对方的金属石化状态正在缓慢解除,逐渐现出原本的模样。 名称:吉克 年龄:57 境界:无(普通人) 等级:无 能力:无 状态:死亡 备注:帕特里城市民,退休船坞大副,生前患有严重的风湿和关节炎,于大陆历2079年1月3日突发性休克死亡,葬入陵墓。 1月3日? 今天是3月12日,那岂不是两个多月前就死了? 夏尔德愕然,屏息凝神,最后发现在名为‘吉克’的老人脖子位置,散落有不少白色的骨质碎片。 他捡起其中一块,用升级后的辨识之眼探知,却没有得到任何的信息反馈。 “还好,差点以为又出现新的圣遗物了。” 夏尔德松了一口气,本想记下老人脖子上的特殊标记,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标记迅速消失暗淡,而且就连尸体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风化,短短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一堆砂砾。 “他说他只是一个分身,那现在是被本体察觉所以销毁证据么。” 夏尔德拨开沙堆,仔细搜索,却没有任何与魔法相关的东西。 “看起来这具分身只是复制了本体的一部分能力,那些火焰魔法的传承还在本尊手上。” 夏尔德略微遗憾的站起身,倒也没有急着离开。 这地方怎么说也是鉴宝行,又是养父母死对头的产业,不趁机顺走点东西,也太对不起自己冒险赶过来了吧? 一想到这儿,夏尔德就左右扫视起来。 他很小心谨慎的戴上白手套,逐一打开屋子里的橱窗,里面摆着的都是些富有收藏价值的古董,画卷以及一些手抄本。 类似这样的东西,值钱倒是值钱,可就算拿到手,也很难卖出去,风险太大。 不过,这里只是最基本的储物间,而不是藏宝室。 联想到这些中产阶级人士特有的行为习惯,夏尔德百分百确定这房子肯定会有个用来办公,或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估计是在二楼。 他不穿鞋走上台阶,每走一步,都会左右拧动脚掌,确保不留下足印。 没过多久,夏尔德就找到了一间办公室,里面的装修风格颇为雅致,屏风,壁画,暖炉和白色的毛皮地毯,屋子里一尘不染,像是有专人清扫,每件装饰品都有其特定的收藏价值。 夏尔德漫步在其中,并未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钻,而是缓缓吸气凝神,让眼眸镀上一层明晃晃的金光,里头的光焰跳动,迅速扫过整个房间内外。 海量的讯息涌入脑海,总总林林,复杂千变,他眯起眼角,利用精神集中和超凡记忆两种能力快速筛选无用的片段,大脑就跟高负荷运转的机械一样,终于锁定了一个可疑的角落,那里有一盏和房间整体格格不入的旧式烛台。 夏尔德伸手握住烛台,用力转动。 办公桌后方的书架咔咔咔分开,竟是出现一道暗门,直通壁炉墙壁后方的密室。 “啧,老套的本办法,小说里都快写烂了,也不知道找个新颖点的地方。” 夏尔德暗暗嘲讽自己养父母的死对头,吹了口口哨缓解紧张情绪,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门是锁着的,打不开。 字符勾勒,石柱猛然窜起将其破坏,这又得幸亏附近的土石墙壁材质,不然还真有点难办。 等到硝烟散去后,密室里的光景也逐渐显露。 几个金属打造的柜子上摆放着众多玉盒,匣子,还有玻璃瓶。 令人意外的是,这里收纳的宝物多半以失传的孤本,典籍,还有几乎绝种的草本植物种子和活体样本为主。 夏尔德随手打开一个匣子,顿时传来阵阵草木馨香,这里头存放的是一株淡金色的花,花朵的外形和郁金香很相像,差别只在于每一片花瓣的边缘都有一条淡淡的银线。 夏尔德用辨识之眼扫去,得到的信息令他忍不住心头狂跳,差些叫出声来。 名称:魔呼蛇兰花 价值:5000金 作用:炼金制药,口服破境 备注:传奇的药物,世上最罕见珍贵的草本。即便是在数千年以前的第二纪元,也是濒临灭绝的天材地宝。因为天地大变,现有的环境已经不再适合魔呼蛇兰花生长,但如果制成药剂合理服用的话,可以迅速提升肉体突破等级,并且不会受到任何的副作用影响。 不愧是传奇,不愧是5000金天价的植物! 从了解到的信息来看,魔呼蛇兰花能够帮助人直接提升凡人境的等级,这和上次在孤光岭采集到的冰雾莲的作用十分类似。 一个提升凡人境等级,一个提升通灵境等级,对打定了注意当压级大佬的夏尔德来说,都是以后能用得上的好东西! 他现在的潜力等级虽然还停在二星,可靠着辨识之眼,早晚都能提升到九星。 要是接下来花点时间和精力,搜寻到足够的材料,必然能够一鸣惊人! 夏尔德小心翼翼的将魔呼蛇兰花收起,他这才打开了其中一个匣子就有如此收获,眼看着架子上林林总总的各类藏品,哪里还能保持平静? 当下,就直接脱了衣服,好似土匪闯入宝藏之地般,凡是能带走的,全都搜刮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连裤腰带里都塞满各种的木盒玻璃瓶。 “回家回家,赶紧回家!” 夏尔德将衬衣扎成包袱模样,离开密室,回头看了眼空空荡荡的柜子,露出得意畅快的笑容。 “可惜你儿子已经被囚风杀了,不然的话...我还真挺期待你们父子俩同框哭丧脸是个什么模样的。” 夏尔德摇头叹气道,迈出了鉴宝行的大门。 第七十九章 提升三星 夏尔德到家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夜晚已经过去大半,义妹也早就躲进了被窝睡觉,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桌子上留着一张字条,写满了抱怨。 咕咚咕咚喝完杯子里的水,夏尔德连饭都顾不上扒拉一口,带着大包小包就把自己锁进了屋子。 他相信,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帕特里城将很难得到安宁,无论是突然冒出来的数百名金属傀儡,还是骤然在夜空中亮起的十字星虚影。 神殿,协会,囚风先生和挽歌小姐,都会忙得焦头烂额,没人会关心一家鉴宝行出了命案失窃的事情。 打开窗户远远望向城市中心,依然可以看到灯火通明,血光冲天,警戒的笛声呜呜大响。 “先把东西整理一下再说吧。” 夏尔德缓口气,将包袱解开。 首先,就是把能够提升凡人境等级的魔呼蛇兰花取出,和之前在孤光岭得到的冰雾莲摆放在一起。 这两件东西很关键,却也暂时用不到。 西卡父亲收藏的都是珍贵药物,多半都是千金难求的稀少植株,以特制的玉匣封存,该有的药性和活性半点都没有流失。 夏尔德将这些东西逐一排开,用辨识之眼一一扫视,最先看到的是一枚类似葡萄般的紫水晶果实。 名称:紫菩提 价值:500金 作用:解除一切毒伤,加快伤势愈合,炼金制药 备注:与蓝心草,白浆果的果实液体调配服下,炼制成药后一口气吞服,可提升人体的潜力,将二星提升至三星。 终于找到第二种提升潜力星级的药物了! 夏尔德紧紧握住手里的匣子,目光横扫那些瓶瓶罐罐,不负所望,找到了另外的两种素材。 “老家伙竟然收集了这么多好东西,他到底想干嘛?” 这样的疑惑只在夏尔德心里一闪而逝,紧跟着就找来试管烧瓶,把三种材料研磨粉碎,仔仔细细的确认一番,才轻松了一口气。 对于这种物质合成的流程,夏尔德已经有些经验了,当下就按照辨识之眼得到的讯息内容,先是将紫菩提的外皮拨开,压榨出淡紫色的液体。 这草液闻起来并不是很香,反倒带着点腥臭。 然后又是冰心草和白坚果。 前者是用来静心凝神的药物,后者又带着些许致幻功能,都是在古代用来麻醉伤员的药物,只不过因为天地变化,现在很少见了。 夏尔德手法娴熟的将三种素材混合,刚一交汇,玻璃瓶里就冒出一股汹涌的烟气,转瞬间,里头的颗粒物质互相吸引着交融,并且还出现了液体火焰般的微光,附带高温。 液体的温度迅速升高,里头的那点火苗也越来越晚,烫得夏尔德忍不住松手,打开窗户挥散恶臭,捂着鼻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一步走错了。 要是不小心爆炸把睡觉的义妹吵醒了怎么办?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液体沉淀得很快,那些浑浊肮脏的溶液,在玻璃瓶底部降下一颗颗黑色的固体污垢。 “成功了?” 夏尔德微微舒气,把渐渐降下温度来的杯子拿在手里,随后用过滤器将药液倒入另一个瓶子中,晃了几下,小心闻上一口。 味道也变了,之前的三种材料都很臭,可炼金融合后,散发出的却是一种宜人的芳香,仿佛是把所有的杂质都聚合在那些黑乎乎的药渣内。 “比上次合成大力丸的时候简单多了,也不需要加温和搅拌。要是以后都能这么顺利,那就再好不过。” 夏尔德自语着说完这句话,就将辨识之眼投向呈现出湛蓝色的液体。 名称:大力水 价值:暂时无法估计 作用:提升个体成长潜力星级 备注:好喝的,蓝色的。孩子感冒发烧不吃饭,多半是废了。打一顿,灌点大力水,今天刚挨揍,明天就能去上学。 ...不是...你们活在第二纪元的人...都这么随意的么? 夏尔德没忍住吐槽一句,用力晃荡几下,最后一咬牙把药水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 只是一瞬间,他就感觉到有股炙烈的气流出现在腹腔位置,从胃部向五脏,四肢,还有百骸流淌,到了最后,就像是烧起来一样,在经脉血管里奔腾! 夏尔德之前也吃过提升潜力星级的大力丸,知道改善天生的体质需要承受一定痛苦,不过这一次和上次的体感还是不同,那些流淌的热气非常不友善,甚至可以形容为狂暴,不讲道理似的冲击着堵塞的经络,如同洪水决堤。 夏尔德浑身震颤,额头上有密密麻麻的汗水冒出,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血肉,都和歌剧院里的合唱团一样各自嗡鸣,调和旋律,最后几乎是让他疼的将嘴唇咬出了血。 不过,这股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大约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完全打通了夏尔德体内所有拥堵的经络,化成最后一道浊流,自喉咙翻滚着喷出。 夏尔德脸色一变,哈出一口气,从口腔里出来的可不是白色的热气,而是一团黑褐色的颗粒状薄雾,把他身体里的杂质污垢又带离了出来。 随着这口气的吐出,夏尔德身体的疼痛也终于停止。 他像是大战了一场般虚弱无力,毛孔里冒出的都是黑乎乎的粘液,闻着,看着,都是恶臭无比。 “这算是过了吧?顺利倒是顺利,就是有点废衣服。” 夏尔德捏着鼻子,厌恶的看着自己黑乎乎散发臭味的衣物,赶紧把他们脱了下来丢进垃圾桶,然后转身跑进浴室里,准备舒舒服服的冲个澡。 光滑的镜面倒映出他现在的样子,清秀的五官自然不会因为喝了药而变得更帅,倒是原本有些清瘦的体格好像匀称不少。 明明等级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提升了天赋潜力,但夏尔德却依然可以感觉到体格强横许多。 或许...这就是起点的不同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即便都是猫科生物,三个月的小狮子,总比三个月的小奶猫能打多了。 第八十章 砍上门来 温热的水花落在夏尔德身上,清洗着连日来的污秽,缓解身体和神经的疲劳。 姓名:夏尔德·丹顿 年龄:17(未成年) 境界:凡人(魔法学徒) 等级:LV0 魔力:LV1 精神力:LV1 被动能力:空间判断(LV1),精神集中(LV1)超凡记忆(LV3),神速反应(LV1) 主动技能:地刺魔法(LV2),地震魔法(LV1) 成长潜力:三星 透过镜面的反光,夏尔德辨识自身,确定自己已经提升到了三星的潜力。 其他方面的数据并没有变化,等级,魔力,精神力,几个技能和魔法也是一样,没什么好说的。 夏尔德关掉水龙头,擦拭干头发,换上睡袍,重新坐在案桌前,看着即将迎来破晓的黎明,颇为感慨。 “明天该做什么呢,是去看望南茜导师,整理剩下的药物,还是干脆睡个懒觉陪下妹妹...” 夏尔德托着下巴,眼角看到一张已经他遗忘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死去的同学名单。 “还得再加两个,苏西和苏摩。” 夏尔德忽然觉得有点悲哀,忙活这么久,该解开的谜团一个个都没解开,幕后的真凶是个分身,连他怎么计划的这一切,最终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葬礼,同学们的葬礼是在两天后,要去么? 自己和他们,可连半点交集都没有啊... “真是有够麻烦的。” 摇头起身来到床边,夏尔德钻进被窝,盖上被子,疲倦的心神很快被睡意覆盖,进入安静无人打搅的梦乡。 第二天的清晨,是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大概是这些年来养成的作息习惯太过于固定,夏尔德四点钟睡着,七点钟就准时醒来。 洗了把脸,刷了牙,从阁楼里走下客厅,顺带把脏得不能再脏的衣服丢掉,然后给义妹准备起了早点。 差不多就在做完该做的事情后,蓓尔也起床了。 小丫头揉着惺忪的睡眼,淡金色的头发披在脑后,看到夏尔德,迷迷瞪瞪的走过来用脑门往他胸前撞,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东西。 夏尔德拧了把她的耳朵,帮着扎起马尾。 从熟练的手法来看,显而易见,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夏尔德,你昨晚上去哪了?” “没去哪儿啊,就四处逛了逛。” “哦...” 蓓尔点点头,等着他把头发梳好,然后说:“夏尔德,你答应我的巧克力蛋糕呢?” “这...这个...”夏尔德尴尬又惭愧的笑,顶着蓓尔冷冰冰的眼刀子,说不出话来。 “算啦,你平安回来就好。”可没想到,蓓尔并没有太计较。 “不生气了?” “生气还是有点生气,可谁让你妹妹长大了呢。” 蓓尔眨眨眼,露出两颗小虎牙,对他说:“夏尔德,你以后能不能别大晚上一个人出去了,这几天外面乱糟糟的,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不想你出事。” 夏尔德听到这话,鼻子一酸,揉着蓓尔的头发说:“行,都听你的,晚上不出去了,就在家陪你,吃饭吧。” “嗯。” 看着蓓尔难得乖巧听话的模样,夏尔德心里连日来的阴霾也跟着散开不少,心想着等忙完这段时间,就多在家陪陪她吧。 不过就在他们兄妹吃过早点,夏尔德准备收拾餐具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谁啊?” “我去看看。” 蓓尔主动请缨,迈着小碎步从窗户里头看过去,间隔不过一秒,就大呼小叫起来:“夏尔德,你同学来找你了!” “哪个同学啊?” “哎呀,暮蕊!暮蕊姐姐!” 蓓尔对暮蕊也算不陌生了,大大方方的打开门,但是却又转头对夏尔德小声嘀咕了一句:“夏尔德,你是不是得罪暮蕊姐姐了,她脸色有点难看哦...” “......” 夏尔德先是一愣,然后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糟了!那辆机车!我把那辆机车给忘了! 要死要死要死...昨天做贼心虚忙着偷偷摸摸回家,没顾得上把机车给骑回来,那时候城市里这么乱,到处都在打架战斗,天晓得机车变成什么样了! 夏尔德赶紧放下碗碟,冲到门口往前一看。 好嘛。 暮蕊俏生生的站在铁门外,眯着眼睛在笑,可是两排整齐银白的牙齿却绷得紧紧的,手里嘎吱嘎吱的捏着遮阳伞伞柄,而身后...则是停着一辆破破烂烂,连内部机械齿轮都被砸出来的机车... “夏...尔...德...同学...” 就跟幽灵般的声音从暮蕊口中传来,夏尔德本能地感觉到危险,那种好事不灵坏事灵的第六感嗖嗖嗖的躁动起来,提醒他情况非同一般。 于是,他作出了一个下意识的决定,砰的一声,把门给重新关上了. “夏尔德他不在!” 并且,还说着傻子都听得出来的假话。 蓓尔眨巴着眼睛,目光在夏尔德满头大汗的脸上和紧闭的门框上来回流转,最后弱弱的问:“夏尔德...你昨晚上该不会是把人家给...不行不行,这样不行的,你要是那么做的话,我就要和你断绝兄妹关系。” 小丫头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神色,说完那句话后还不过瘾,补充道:“还有莎拉,我也让它和你断绝主仆关系!” 什么乱七八糟的? 夏尔德解开腰上系着的围裙带子,往地板上一扔,拧着蓓尔的耳朵低吼:“怎么跟我说话呢?自己去沙发上撅着,我找东西揍你。” 可这时,屋子外却响起了暮蕊愤怒的声音,同时还有不堪重负的老铁门轰然落地的响动。 “夏尔德!你赶紧开门,不然我就要采取行动了!” 采取行动?你到底想干嘛啊暮蕊同学! 夏尔德想了想,心虚的透过窗户缝往外看,结果瞳孔在一瞬间骤然收缩! 因为...暮蕊已经出现在了门外,而且手里还提了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一边撸起袖子,一边用脚踢门。 “夏尔德你给我出来!你有本事弄坏我的车,就别在里面不出声啊!快点出来,我保证听了你的解释后再砍你。” 那不还是要砍我么! 第八十一章 是你的砍刀 夏尔德低着头,看摆放桌子上的那把砍刀,握着杯子的手,在微微发抖,没怎么敢去看暮蕊,只是瞪着自己这边的小叛徒,蓓尔。 “你瞪我干什么?别以为我和你的名字在同一个户口登记薄上就怎么样了哈,你妹妹我站在正义的这一边。” 夏尔德继续喝了口水,酝酿了很久才说:“那你倒是把手里的东西先还人家啊。” 他指的,是现在被蓓尔捧在手心里的册子。 这本册子的来头不算小,里面摘录的都是原力机械的解析图,大到整体结构,小到零件尺寸,全都列举在了里面。 虽说这些机械仪器都是上一代的旧型号,不过能具体详细到这种程度,并且收录集中在册子上,一般人可无法做到。 在养父母丹顿夫妇的从小熏陶下,妹妹蓓尔是个机械迷,夏尔德也算半个,所以当这份小礼物被暮蕊送出来的时候,夏尔德竟然还有点小羡慕。 “暮蕊...” “夏尔德同学,我们都是新时代的接班人,都得讲道理,我就想问问,你昨晚上抢了我的机车,又是拧鼻子,又是拎小鸡似的把我丢在那里,符不符合社会风气,讲不讲男人风度,是不是太没道理了?” 暮蕊问,将交叠着翘起的左右双腿互换了一下位置,“还有我的机车,那是最新一款的原力机械技术革新产品,用列车大老远从议会首都运来的,我都没开上几次呢,你看看它现在的样子,过不过分?” “过分...过分,确实有点过分。”夏尔德瞥了眼院子外头说。 而那辆机车也像是在表达抗议,咔咔响动,从内部弹出了一个弹簧,蹦跶几下,咕噜噜躺在门口台阶上。 “既然这么过分,夏尔德同学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暮蕊伸出手,拍桌子,道:“比如给我倒杯水。哪有你这样的,自己喝上了,却不知道给客人来一杯。” 小姑娘好像是挺生气的,亚麻色的羊角辫和鼻翼两侧的雀斑,都跟着情绪的起伏而颤晃,接过夏尔德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说:“赔钱。” “多少钱?”夏尔德问,声音不太自信。 “不贵的,看在同学一场的面子上给你打个折,两万多金币,零头就不要了,你给三万就行。” ??? 夏尔德惊呆了。 正兴致勃勃翻着机械设计图集的蓓尔也愣愣抬起头来,小丫头还算有点良心,开口说:“暮蕊姐姐,你这个算法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妈的,我有点生气是怎么回事。 喊我一口一个夏尔德,喊暮蕊一口一个姐姐,到底是谁从小把你拉扯大的? 在夏尔德恼火的时候,暮蕊绷不住笑了笑,她放下茶杯,对夏尔德歪过头,回答道:“其实我也没那么小气的,只要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满足一下下好奇心,就不用赔了。” “那我还是赔钱吧,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你看着拿走。哦,这个小混蛋你要不要,要的话也拉去抵债吧。” 蓓尔猛地抬头,再三确认夏尔德口中说的小混蛋是自己,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哥哥,我还是不是你的妹妹了?” 哦,现在知道喊哥哥了是吧? 暮蕊当然不可能把夏尔德妹妹拉走抵债,她又不是什么欺男霸女的无赖臭流氓,只不过眼看夏尔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说昨晚上干嘛了,多少还是挺恼火的。 “那你说怎么办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我可不能白吃亏。” “给你写张欠条?要不然当你的跟班也行。” 夏尔德无奈的说,他现在身上加起来的钱也就可怜兮兮的16银4铜,连买个机车的零件边角料都不够,要是暮蕊再计较下去,就只能肉偿了... “跟班不行的,都是同学...找你当跟班也太招摇了。”暮蕊说,好像想到了什么,把杯子里的温水喝完后说:“那你帮我打工吧,我们家有间草药铺已经很久没人打理,关掉也挺可惜的。” “什么?”夏尔德愣愣的问。 “打工抵债啊...” “不是,我问你是什么店。” “草药店。”暮蕊皱着眉头道,“夏尔德,你是不是不乐意?做同学可别太过分哦,两万多的机车呢,你帮我看一年,租期到了就行。” 暮蕊哪里知道,夏尔德根本没有半点不乐意,他乐意,乐意得很! 升级后的辨识之眼,看透事物的能力比以前更详细,更清楚,而他正愁着寻找下一个提升潜力星级的配方,能去草药店工作,那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只可惜像那种地方,对年龄和专业知识都有严格的要求,夏尔德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面试机会。 现在倒好,主动送上门来了。 “那暮蕊同学,我什么时候去上班?” “啊?你答应了啊...” 暮蕊露出十分意外的表情,赶紧轻咳几声,润润嗓子,“过几天吧,刚好原来看店的老人家也要退休辞工了,最近这段时间城市里又不太平。” “嗯嗯嗯,有道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夏尔德用力点头答应道。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至于那辆车,算了,留给你吧,我可不想再骑着这破东西回家,颠死人了。” 暮蕊埋怨几句,同时瞪了眼夏尔德,这就向着屋子外走去。 “诶,暮蕊同学,你的砍刀...”夏尔德见她要走,冷静地站起身抄起桌上的大砍刀追了过去。 可女孩却连脚步都没停,只是转过头对着夏尔德微笑了一下,说:“不,是你的大砍刀。” 这都什么鬼台词... 夏尔德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听到一阵响亮的轰鸣,暮蕊钻进早已等候多时的原力驱动车内,飞驰离开了他的院子门口,只有倒塌的破铁门嘎吱嘎吱发出响声。 “呼...我还是去看望下南茜导师吧,正好我也有点私事。” 自言自语的叹着气,夏尔德扶起了地上的铁门,却怎么装都装不上去。 “顺便再买扇新大门...” 第八十二章 药 夏尔德一直就不怎么喜欢来医院。 因为这会勾起他很多不好的回忆。 比如三年前海难发生后,他捂着蓓尔的眼睛,站在停尸间外头,看着在海水中浸泡至冰冷的养父母尸体被盖上白布,仓惶无措,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再比如时不时让自己在午夜惊醒的噩梦,那里面也充斥着与之类似的消毒水味道,浓烈,刺鼻,怎么都挥散不开去。 最后一点,最重要的一点,夏尔德...也是个病人。 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骨子弱,寒气重,和同龄人相比,手脚关节耐不住潮湿和阴冷,一到夏天的梅雨季节和冬天的干冷时节,就会痛得连夜连夜睡不着觉。 说起来,是命不好。 被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的亲生父母遗弃在海边,大冬天的,又哭又喊了整整一晚上,让丹顿夫妇听到哭声发现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快冻成冰了,几乎没有生命体征。 命,是捡回来了。 病根,也就落下了。 活了十七年,药也吃了十七年,前段时间刚刚断掉,夏尔德一直没当回事,直到帕特里城下了几场小雨,这才发现病还是没好,又开始疼得厉害。 怀着比较沉重的心思,夏尔德脚步轻盈的进入了诊室内,绕着走廊拐上两个弯,熟门熟路的推开木门。 “凡纳医生,你好。” “哦,是你啊,夏尔德。” 伴随着钢笔在纸张上唰唰唰书写的声音,一个醇厚低沉的嗓音紧跟着响起。 披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有着一张消瘦刚毅的面庞,他一边放下笔,一边抬起头,棕色的眼镜架后方有一双墨绿的双眼,对着夏尔德微笑了一下,说:“你的药再半个月前就该吃完了,这段时间一直不来,还以为已经痊愈了。” 夏尔德微微吸了口气,坐在了凡纳医生的对面,然后挽起袖子露出胳膊。 他的手臂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在靠近手肘位置的关节部分有几条奇怪的纹路。 小时候,医生和养父母都说,这是他小时候在海水里被冻伤的,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才会康复。 凡纳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拉过夏尔德的手臂仔细观察起来,最后道:“别担心,你的病不是大病,只要按时吃药就不会恶化。” 说完这个,凡纳医生又微笑着补充道:“比起你小时候满身满背的冻伤,这一点根本不算什么了。” 夏尔德苦笑着点头,重新拉上袖子,扣起钮扣。 而凡纳医生则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杯子大小的玻璃罐,里面密封保存着白色的药片,每一片都和指甲盖大小差不多,干净得如同冬夜里落下的雪花。 “你的冻伤差不多快好了,服用药片的频率也不用和以前一样,一个月一片就行,吃完这些就不用再来找我了。” 凡纳医生说着,把玻璃罐递了过来。 夏尔德拿过药,粗略的数了数,略感意外的说:“这里面药片数量好像不多?” “确切的说,是二十四片,也就是两年的份额。当然了,以你现在的情况不用那么多,再有一年就可以痊愈,多的那些算备用。” 凡纳医生伸手关掉桌案边上的台灯灯座,道:“还有什么事么,夏尔德。” “不...没什么了。” 出于后天养成的对医生的敬畏,夏尔德打小就对凡纳医生十分尊敬,只是此刻他却发现凡纳医生的白大褂上少了块金属铭牌,不由疑惑地说:“医生你...是打算离职么?” “嗯。”凡纳医生点头,起身拉开窗帘,摘下眼镜的同时用力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道:“要是你今天不来的话,那罐药我会托人送你家去的。” “那医生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首都。” “希伯莱?” “对。” 凡纳医生微笑着侧过头,对夏尔德说:“浮士德大学的医药系已经和我取得联系,我想去那儿当个教授级别的导师,继续研究药理知识。帕特里城虽然空气不错,没那么多烦心事,但对我们这些学者来说,格局还是太小了。” “夏尔德,你也快毕业了对吧?” “对...” “一转眼,你也十七岁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凡纳医生用棉布擦拭眼镜片,重新戴上,微笑的时候眼角出现几条深深的鱼尾纹,“加油吧,夏尔德。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在希伯莱城见面。别忘了,你的父亲和母亲当年可是浮士德大学语言文字学和考古历史学的高材生。” 凡纳医生伸出手,对夏尔德说。 夏尔德轻笑着咧开嘴角,握住了凡纳医生的手,道:“我明白。” “那就一年后再见?” “嗯。” 在离开诊室后,夏尔德靠在墙边上,从玻璃瓶内取出一枚药片。 在嚼碎了吞下肚子前,出于好奇,他打算试着用辨识之眼观察一下,看看是什么成分和什么材料,要是可以的话,自己是不是也能试着制作。 只可惜,夏尔德失败了。 他的辨识之眼竟然无法解析出这种白色的药片,这不由令夏尔德十分意外。 现在的辨识之眼,已经是LV1的圣遗物了,连各种珍贵的几乎绝种的天材地宝都可以解析,为什么偏偏无法看破这个? “是炼制方式不同么?还是这本身也是一种秘方?” 联想到凡纳医生每次给药都是事先准备好,而且从来也不写什么处方,夏尔德估计着应该就是这样,自然也没多想,直接用牙齿嚼碎咽下。 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肌肉,血管,还有脉络,都跟平常一模一样,就是四肢关节部分那些看起来渗人的纹路出现淡化,传来的刺痛感也跟着消失了。 “还要吃一年啊...” 夏尔德叹着气,收起药瓶,随便找了个青春靓丽的护士问了问,就知道了南茜导师休息的病房在哪,快步走了过去。 “嗨,南茜导师。” “哟,你还知道来看我是吧?没良心的夏尔德同学。” 一推开门,见到夏尔德的南茜导师就沉下了一张俏脸,而在她的病床旁,除了站着名俏生生的小护士外,还摆放有一把剑。 唔...一把夏尔德很熟悉的剑。 第八十三章 第三人 “南茜小姐,呃,是这样的,医院里都是病人,您也是病人,能不能把杀伤性武器拿走一点点啊?” 小护士年纪不大,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一边和躺在病床上的南茜商量,一边把目光放在了那把剑上。 南茜导师扯了扯嘴角,转头向夏尔德努嘴角,说:“听见没,这东西碍事,赶紧拿走。这护士烦我好几天了,你再不来,老师我肯定拿去抵医药费。” “不至于啊,南茜导师,你不差这点儿钱,因公受伤,能报销。” 夏尔德挠着头皮走到病床附近,冲憋着一肚子气的小护士道:“护士小姐,这把剑是我的,我等会儿就带走。” “那你可一定得带走啊,我们护士长可是唠叨好几天就差惦记出心病来了。”小护士嘟囔着说,抱着手里的记录本关上门。 夏尔德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看了会儿,转头的时候刚好迎上了南茜导师揶揄的目光,只见她支起身子,一抬手,轻轻松松就把那柄重剑提了起来。 “拿走拿走,赶紧拿走。” “哎。” 夏尔德捏过剑柄,掂量着发觉比自己刚入手时轻盈不少,这大概是多亏了他自身的潜力星级提升,身体各方面的素质都有所增强。 “导师你康复得怎么样了,学生帮你削个苹果。”夏尔德搬过凳子,执起刀,利索熟练的把果皮削成连贯的一落儿。 南茜导师嗯了一声,麦色的肌肤和俏丽的面庞,哪怕穿着病号服也没显得暗淡多少,她捋起一缕头发,望着天花板,眉毛拧起,一脸惆怅。 “还行吧,就是堕了境。虽说等级没了,可信仰和经验还在,多花点时间还能练上去。” “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也没什么打算。”南茜啃了口夏尔德递来的苹果,微微叹气说:“养伤,练级,回趟老家,换个工作。” “导师您的家乡是西部边境线位置的边境城市古丹莲吧,那里可不怎么太平。”夏尔德忧心忡忡的问。 “是啊,那地方都是异种魔物,天天死人,城里头的猎人比牧场里的牛羊还多,几个月就换上批新面孔。不过现在看来吧...这座海滨城市才最不太平。” 南茜导师忽然冷哼一声,淡淡道:“比起那些魔物,披着人皮的畜生才更难对付。” 夏尔德大致猜得到南茜导师在暗讽什么,收起水果刀后问:“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没印象。” 南茜导师耸耸肩,掀开被子走下床,一身素白的病服,光着两条修长匀称的双腿,明知道夏尔德就在身后也不在意,拉了条毛巾洗了洗脸,随后就自顾自的穿起了衣服。 夏尔德低着头,帮南茜导师拉上帘子,隔着一层薄布略微尴尬的说:“导师你真不记得了么。” “记得又怎么样,还能找死人算账去么。”南茜导师说。 “你知道梅根院长死了?”夏尔德惊讶的问。 “这不废话么,事情出这么大,还有人能不知道?” 不消片刻,南茜导师已经拉开帘幕走了出来,瞥了眼夏尔德,道:“别问我,问了我就是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南茜导师的这句话让夏尔德有点生气,“导师,我算半个你的救命恩人,别这么小气。” 南茜导师活动着手臂四肢,打开窗户晒太阳,头也不回的说:“这又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我真不知道。那天和霍嘉导师一到铁杉木下就被人打晕了,要不是你和暮蕊把我救醒,到死我都想不到会是梅根院长。” 看着南茜导师里的冰冷,夏尔德直到她说的是真话。 当下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遗憾,从那件事情发生以来,整个城市都陷入了紧张的气氛中,可事情过了这么久,无论是神殿,协会,还是世俗的治安巡逻机构,都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样的情境,无疑和三年前夏尔德养父母的考古船失事时很相似,到处透露着诡异。 “那算了,就当我没问过吧。”夏尔德挠挠头,转身就走。 “诶,夏尔德,你给我等等。”南茜导师在身后叫住了他。 夏尔德停下步子,一脸疑惑:“干嘛?” “什么干嘛?夏尔德同学,导师这三年里对你不差吧,合着你问不到想问的东西转身拍拍屁股就走,是不是太现实了?” 南茜导师一边扣着衣襟钮扣,一边皱着眉头,说:“陪我去办出院手续。” 南茜导师说完,压根就不给夏尔德拒绝的时间。 夏尔德最后还是跟着南茜导师出了病房,帮着她跑腿,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好像是有点孩子气。 “对了导师,明天是遇难同学们的葬礼,您要去吗?” “不去。” “哦,那我也不去了。” “不,你得去。” “为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医院大厅,南茜导师侧目瞥他,说:“你有没有意识到,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和心理的小想法,就跟胆小怕生的娘们没什么区别。他们死了又不是你死了,他们的死也不是你害的。我要是你,我不但要去,还得风风光光的去。” 南茜导师的这句话,加上她脸上露出的古怪表情,让夏尔德一下子愣住了,隔上很久才问:“这又是什么道理?” “证明那些人没你有出息。”南茜导师说着,忽然轻笑起来,拍了下夏尔德的后脑勺,说:“就算不升级,也比某些人要厉害。这句话不是当初你说的吗?” 夏尔德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道理,对南茜导师说道:“导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天晚上打晕你的人,不,这么问不太严谨。应该说,当时有几个犯人在场?” “三个。”南茜导师轻声回答道。 “三个!?”夏尔德惊呼,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会是三个人? 一个是死去的梅根院长,一个是被他秘密解决的分身灰袍人,那还有一个是谁? 第八十四章 访客 关于第三个人是谁,什么身份,又在那场献祭召唤仪式中充当着何种角色,夏尔德想问更多的东西。 但南茜导师当时已经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知道的并不多。 医院外的阳光明媚,透过树荫洒在二人的脸上。 夏尔德看着南茜导师舒展拦腰,活动筋骨,自己却愁眉不展,联想到明天主日学院遇难学生的葬礼,百无聊赖的摆弄手里倒提的巨剑。 这把剑是巴雷特的剑,剑身整体呈玄黑色,居中有一条凹槽,底部的三个圆孔中分别镶嵌着三种颜色的魔晶宝珠。 正如之前所料的,这把剑卖出去将价值四位数的金币,不过夏尔德尚在考虑中,因为他也的确少一把趁手的武器。 南茜导师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回她的故乡,西部边塞城市古丹莲。 她走得很是匆忙,连辞职信都是找人递去学院的。 关于这件事,南茜导师同样没有做出太详细的解释,一直等到她搭上城市公车挥手告别,夏尔德才忽然觉得有些落寞。 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生死别离轮番上演,凡纳医生,南茜导师,深造的深造,回家的回家,而那些并不待见自己的同学则是永远躺进了墓穴。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夏尔德同学,有机会的话我们还能再见。”南茜导师靠着车窗开口,疾驰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又恍然道:“哦对,替我和你妹妹道个歉。今天傍晚的列车,来不及和她说再见了。” “还是下次您亲口告诉她吧。” 夏尔德苦笑着挥手,目送着公车的驶离。 离开医院后,夏尔德就回了家,顺便也没忘找家具店买新铁门,好一番讨价还价,花光身上仅剩的几个硬币后,自己动手给组装在了院子门口。 “夏尔德,南茜姐姐真走了啊?”门口台阶上,蓓尔正一边用刀叉吃着巧克力蛋糕吧唧嘴,一边闷闷不乐的问。 对于这丫头的内心戏,夏尔德还是能猜到一点的。 她没朋友,也没到正式上学的年纪,性格属于家里横,只能欺负欺负夏尔德,一到了外面就怂得没眼看。 南茜导师每次家访,都能让小丫头叽叽喳喳活跃好一段时间。 大概是太寂寞了吧。 夏尔德有的时候会心疼着这么想,所以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溜达着发现奄奄一息的小母猫莎拉时,才会想着带回家给妹妹做个伴。 可现在看来,小丫头并不喜欢毛茸茸,反而时时刻刻抱着警惕和敌视的心态。 搞不懂她。 装完铁门,夏尔德来回拉拽几下,确定不会再让某个爱看违禁画册的暴力小妞一脚踢飞后,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低头发现,那天晚上暮蕊送自己的手帕还没还回去。 一转头,蓓尔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很奇怪,盯着那块手帕幽幽道:“不行啊,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皮又痒了?回屋子呆着去。” 夏尔德懒得理这心理早熟的死丫头,骂完这一句,又蹲到了破破烂烂的机车面前,捉摸起来。 这车子看着考究,里面的设计结构也颇为复杂。 像这种价值五位数金币的原力驱动机械,每一个零件都精密到了让人发指的程度,套用的模板和液压技术更是无从复刻,修是肯定修不好了,不过用来练练手,开开眼界倒是可以。 “蓓尔,你看过这辆车么?” “看过啊。” “没什么想说的?” “有。” 蓓尔听到他这么问,拎着小凳子坐在夏尔德身边,蛋糕也不吃了,还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指着破坏最严重的的部分说:“夏尔德你看到这个没有,这一根根管子,是用来转换源力矿物能量用的,它们现在全被砸断了,所以这辆车处于报废状态,发动不了。” 夏尔德点点头,伸手捋起两根居中断裂的金属导管,问:“那自己接上行不行?” 蓓尔转过头,突然伸手捏住夏尔德的下巴把他嘴巴敲开,闻了闻,说:“你也没喝酒啊,怎么醉这么厉害?” “去去去...”夏尔德老脸一红,顺手就给了她一下。 “嘶...说话就说话,还动手打人呐。”蓓尔捂着自己的小屁股,龇牙咧嘴道。 谈起机械研究方面,平日里懒散没个正经的义妹倒的确比夏尔德厉害不少,说得头头是道。 她拿着刚才还用来吃蛋糕的叉子,从机车的内部到零件逐一分析,详细解释了这辆车为什么报废了。 关键性的地方不外乎两个。 第一,原力导管的不可复制性。它用的材料和工艺,是民间作坊无法模仿的高精度技术,每一个看似无用的凹痕刻印,在转换能量的过程中都能起到重大的缓冲冷却作用。 第二,动力炉的受损。在车体的后部和前部,都各自安置有一台动力转换炉,就靠它们从嵌入的源力矿石中提取能量,再进行转化成动力,驱动整体机械的运行。 “那照这么说,这玩意没救了? “不一定。” 蓓尔说,得意洋洋的挑眉,将暮蕊送她的那本旧时代机械设计图集高高举起,道:“旧时代里有一款机车是单核驱动的,给我点时间,你妹妹能把它捣腾出来,也省得你上学时候挤公车。” 夏尔德有点感动:“没白疼你,来,抱一个。” “噫...肉麻死了,离我远点!” 就在两兄妹在小院里闹腾的时候,忽然又一个声音从铁门外响了起来。 “咳咳...夏尔德,你现在方便么?” 夏尔德愣了一下,把距离自己脑门只有0..01公分的扳手移开,视野里出现了囚风的身影。 他就站在院子外,拄着手杖,戴着高边礼帽,和初次见面时那般,温柔的笑。 “妹,你等我会儿,我去和朋友聊会天。” “哦...” 蓓尔眨眨眼,也盯着囚风看,拉了拉夏尔德的衣服下摆,轻轻的说:“夏尔德,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夏尔德脚步骤停,伸手拍了下蓓尔的脑袋,道:“我没忘,一会儿就回来。” 第八十五章 别离 “我以为你会请我去屋里坐坐,现在有点失望。”奎因街道的马路上,囚风一手拄杖,一边略带抱怨的说。 夏尔德尴尬了一下,回答:“我妹妹也在,有些事情不适合谈,怕她知道太多担心。” 囚风转头看着他,嘴角轻扬:“你们的关系还真好。” “还行吧,她...” “可惜是假兄妹。” 啪嗒。 夏尔德停下脚步,皱起眉头,对囚风刚才的打断和说话的语气表示不满。 “怎么了,夏尔德,我的是真话,没必要这么瞪着我吧。”囚风转身看他。 “囚风先生,你的真话并不比假话好听。”夏尔德侧过头,向后退开一步,并不想在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直接开口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囚风看着夏尔德,笑容有些僵硬,苦笑了一下说:“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和挽歌今天晚上就要返回协会报告这里的情况,想和你道个别,叮嘱几件事情。” “什么事?” 夏尔德并不惊讶囚风和挽歌离开,只是奇怪囚风将要叮嘱的事情,很是紧张。毕竟他现在的处境很特殊,能够继续持有那些魔法,不被当成‘危险品’押送着关进协会,还得多亏了囚风的信任和挽歌的大度,其中自然也包括他今后必须加入‘协会’的前提条件。 “第一,昨天晚上的灰袍人应该和烈阳神殿有关,我们回去后会继续调查,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得小心。” “第二,你不能再随便使用魔法了。如果情况特殊,可以破例,但要确保没有留下多余的目击证人。” “第三,拿着这个。” 囚风说完,从衣袍内侧取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件,补充道:“这里面有我和挽歌的签名介绍信,也有协会所在地的地图和其他事项。一年后,我会在首都希伯莱等你,别让我失望。” 他这些话一说出口,夏尔德立马忘记了之前的不快,犹豫很久,最终还是没告诉囚风自己昨天晚上已经秘密干掉了灰袍人,而对方只是一个分身的事情。 “那个...我想知道一下,如果我最后无法通过协会的考核,你们会怎么做?” 囚风看着夏尔德,伸手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不用担心这个,只需要记住我说过的话。控制自己的贪心,收敛自己的欲望,别让魔法侵蚀身心最后失控就好。一旦到了那个地步,谁也救不了你。” 夏尔德点头,想到一件事,问:“巴雷特呢,他今后会怎么样?” “没有今后了。就在昨天,他咬断舌头死在了地牢里。”囚风说,轻嗤一声,道:“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么做才是最好的下场。” 夏尔德的呼吸有些发冷,震惊之余也觉得理所当然。 巴雷特被劣质魔药荼毒的太深,早已失去自我,并且还参与到了邪恶的召唤仪式之中。 就算十七年前汉斯先生是协会的叛徒,但这并不影响他后来烈阳神殿主教级别的身份。 所以无论是协会还是神殿,因为汉斯先生的死,都不会轻易饶了巴雷特。 咬舌自尽...的确是最好的结局了... “昨天的黑衣人们...” “是傀儡。和钢铁神殿的人偶神术有相似的地方,但又不一样。” 囚风轻轻摇头,“夏尔德,你别问了。我暂时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至于其他...等你正式加入协会再说吧。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明白。”夏尔德说完这句话后,便没有再开口,气氛一下子就冷清起来。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并肩在街上走了一圈。 这段时间的帕特里城确实不太对劲,连路上的行人都少了很多,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春日下午,却搞得和寂寞萧瑟的秋天一样。 “囚风先生,我始终搞不明白汉斯先生为什么要背叛协会,那天晚上又为什么要和异界恶魔同归于尽。你说,我该继续查下去么?” 囚风翡翠色的眼眸深处有无奈的情绪闪过,他摇着头,说:“你还是先把自己活明白了,再去想别人的人生吧。” 说完,囚风就停下了步子,在街头的拐角处,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他。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囚风压下礼帽,以手杖驻地,右边的肩膀稍稍抬起一些,从远处房屋的房檐上飞来一抹暗影,停在了他的肩头。 夏尔德定睛一看,忍不住扬起嘴角,对着囚风肩头上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乌鸦低下脑袋,:“下午好,挽歌小姐。” “你好,夏尔德。”乌鸦嘎嘎叫唤,梳理起了自己的羽毛。 “对了。” 在进入马车车厢前,囚风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侧过头对他说:“汉斯先生的旧书店以后你就别去了。我知道你要问为什么,理由很简单,那是属于协会的产业,而我已经把它卖了。” “卖...卖了啊...可里面的书...” “书已经运走了,如果你想看,那就...” “明白明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年后通过考核进入协会,对不对?”夏尔德打断囚风的话,自顾自的说。 囚风微笑着点点头,钻进马车车厢。 “那么,再见了夏尔德。” “再见了,囚风先生,还有挽歌小姐。” 夏尔德挥手,再送别南茜导师后,又送走了挽歌和囚风,看着马车的车轮在地面上行驶,留下两行轮胎印,心里空空荡荡的落寞感又加重了一分。 “议会首都...希伯莱么。”夏尔德低下头,微微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看来得提前做准备了。” ...... ...... 车厢内,道路的颠簸感在加重。 驾驶着马车的车夫揭下遮阳帽,眺望远方的群山,聆听传来的涛声,忍不住感慨道:“要是以后能活着等到退休,来这里旅游定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你说呢,囚风阁下?” “那很难哦,罗纳特先生。” 囚风微笑着回答,手里却多了一份报纸,报纸上刊登着关于连日来在帕特里城发生的种种异象,说得有鼻子有眼,头头是道,就好像这位记者当时就在现场一样。 “你看,人总是会在无意间制造巧合,想办法与死亡邂逅的。” 说话的时候,马车恰好驶过一家报馆。 微风吹起车帘,拂动发梢,囚风微微抬目,就看到报社二楼的窗户上,有个人影慢慢瘫软倒下。 像是死了。 第八十六章 无能狂怒 第二天是个阴雨天。 夏尔德难得的想睡个懒觉,结果就被蓓尔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迷迷瞪瞪的做完早餐,正蹲在卫生间里思考人生,门又被踢开了。 “怎么回事啊,有没有点礼貌了!?”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在厕所里偷吃啊?” “诶,你站住,这话有点过分了啊,我得跟你谈谈。” “谈什么谈啊,再不抓紧,你那些同学的坟头都要长草了都。” 哎呀...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夏尔德一拍脑门,急匆匆的刷牙洗脸,披上衣服,离开家的时候也没忘落下句狠话,“蓓尔小朋友你给我等着,回来再收拾你!” 换来的,只有妹妹吐着舌头的鬼脸。 ....... ....... 赶到墓园的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小雨点,夏尔德没带伞,但是也不狼狈。 因为有个小姑娘正俏生生的等在门口,转动伞柄,像是在等谁。 “早上好,暮蕊同学。” “你好,夏尔德同学。”暮蕊冲他笑,眨着羊角辫,歪过头说:“我还以为你吃坏肚子上厕所,今天不来了呢。” “被你猜对了一半。”夏尔德摸了摸鼻子回答,走近暮蕊的身边,道:“借个伞,同学。” “不敢借哦,夏尔德同学,怕又被你拆得七零八落,拼都拼不回来。” 夏尔德更尴尬了,说:“不要这么记仇嘛同学,那我给你撑伞赔罪好不好?” 暮蕊还是笑,脸上的两枚小酒窝十足明显,一声不吭的把伞递过来,转身迈步。 夏尔德抖落几下衣服上的水珠花,紧跟其后,一步一个脚印的踩着青石板,踢踏作响。 到了陵墓的入葬点,周围的老树林影影幢幢昏暗阴森,地皮被新挖开了几十个坑洞,周围摆放着一尊尊棺木,也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有些夏尔德认识,有些不认识,气氛沉默无声,显得很压抑。 一届三个班,六十个同学,活下来的只有十八...不,算上昨晚上刚被灰袍人灭口的苏摩和苏西,只剩下十六个,不管是听着还是看着,都太过于惨烈。 夏尔德和暮蕊落在人群的最后方,谁也没有说话,透过人和人之间留出的空隙,远远只能看到牧师在翻动书典,说着枯燥乏味的祷词。 “夏尔德。” “怎么了,暮蕊?” 女孩突然说话,站在他跟前,在黑色的油纸伞下转过身,眼睛里倒映出他自己的模样,说:“你害怕死亡么。” 听到这个问题,夏尔德本想笑,不过却发现暮蕊的表情很严肃认真,于是回答说:“是人都怕死。” “嗯...说的也是。不过夏尔德,人死了以后是不是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听不到讨厌的声音,看不见讨厌的人,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心事,只要黄土一盖,墓碑一放,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夏尔德皱眉看了女孩一眼,深吸一口空气中的凉意,浸润心肺。 “暮蕊同学,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刚才说的那些都对,也都没错,可你别忘了,想活的人永远比想死的要多,说明这世上开心的事情也永远要比难过的事情要多。” 暮蕊有点愣,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反而和小孩子一样缩起了肩膀,像是被训斥般用眼神小心的看着夏尔德。 “这么看我干嘛。”夏尔德问她。 “不干嘛,就想看看。”暮蕊连忙回过身,目视前方。 气氛又安静了下来,夏尔德没说话,暮蕊也不说话,不过女孩的小心思总是能通过一些肢体上的小细节体现出来。 比如现在,暮蕊就时不时的扬起小脑袋,借助发帘掩护,偷偷瞄他。 这偷瞄的次数一多,夏尔德也忍不住了,跟着低下头努了努下巴,问:“暮蕊同学,我有这么好看么?” 暮蕊又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现在是你老板。” “明天才是。” “那你今天赔钱吧。” 夏尔德感到胸口发闷,觉得这年纪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难对付,说:“好的,暮蕊老板。” 暮蕊点点头,大情绪没了,小情绪还是有。 锃亮的小皮靴悄悄踮起后跟,在青石板上转圈,一下一下糟蹋无辜的小草小花。 夏尔德看着是真想笑,也没忍住,噗嗤一下就发出了声音来。 而他这一笑,造成的结果就是彻底打破了墓地严肃沉闷的气氛,迎来齐刷刷几十道嗔怒的目光。 “你在笑什么?你觉得很开心是么,你的同学死了,你活着,你是不是很得意很高兴!?” 当下,就有一位家长迈出队列,指着夏尔德的鼻子骂。 “哎呀,夏尔德,你惨了。这位父亲儿子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找到,只立了个衣冠冢,可气着呢。”暮蕊小声嘀咕,转身就抢过伞往边上迈开几步,保持距离。 “还不是你害的?” 夏尔德恨恨的瞪了眼暮蕊,想着这件事是自己不对,死者为大,本想着忍过去就算了,反正也就挨几个白眼。 不过,事情好像没他想得这么简单。 那名家长骂完后并未消气,拉开丧服,扯着白衬衣,几步上前一拳往夏尔德脸上砸来,口中还道:“我让你笑,我让你笑!” 夏尔德眉头一挑,心情就像是没文化的流氓被老学究劈头盖脸一顿训,却发现对方话里有个字说错了音节,终于找到了理由和借口,瞬间底气十足。 他猛地抬头捏住对方的手腕,声音阴沉下来,道:“你是多无能,才会狂怒到在葬礼上动粗?” 这名家长被夏尔德握得手腕发疼,脸色也非常不好看,挣脱几下后发现竟然无法脱离控制,加上夏尔德的质问,脾气更大了。 “我为什么不能动粗?我儿子死了,知道么,他死了!” “你儿子死了,那是他无能,管我什么事?”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个试试!” 夏尔德很冷静的看着他,用力向前一推,让他跌跌撞撞向后倒去,然后清了清嗓子,目光逐一扫过这些怒目圆睁的中年男女,忽而咧开嘴角笑了笑,道: “.我说,他们是废物。” 话音刚落,墓园一片死寂,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屈辱和怨毒。 这个表情...还有刚才那句话... 爽! 夏尔德早就想这么干了! 第八十七章 野狗 因为他们都是无能的废柴。 当真把这句话从嗓子里说出来的时候,哇...夏尔德都不知道原来当个大恶人是这么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尤其是对方脸上那种扭曲狰狞,掺杂着悲愤怨怒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舒坦。 三年了吧? 从刚入学到现在,因为零级的关系,被人一口一个没出息的喊着,夏尔德早就憋着一肚子的气,现在刚好,痛痛快快的喷了出来。 遗憾的地方只有一个,这些人全死了,就算听到也没办法从棺材里跳起来。 不过没关系,还有十几个活着,望来的眼神中,同样也有令夏尔德满意的情绪在洋溢。 “夏尔德,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大家都是同学,你不难过也就算了,竟然还诋毁别人?” 一个脆生生的嗓音响起。 一听到这道声线,夏尔德忽然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因为他发现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是黛拉。 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脸上化着淡妆,语气,神态,还有肢体动作,都表现出了十足的悲伤,此刻正啜泣着说出这句话,用手帕擦拭眼角,满是指责。 如果不是早就看透了这个女人,恐怕夏尔德也会被她的演技所折服。 但这女人...根本就是个伪善的绿茶婊,她现在跳出来用悲伤欲绝的表情说出那番话,无疑想让夏尔德变得更麻烦。 果不其然。 那些死了孩子的家长,不论男女,不论职业,全都将平日里的教养,礼貌,温声细语抛在脑后,齐齐向前逼近,一身的黑色丧服,看着还真有点像暴力团伙黑手党。 “道歉!” “跪下来!” “磕头忏悔,不然的话就把他腿打断了,给我的孩子陪葬!” 这些家长露出毫不掩饰的凶厉神情,正向夏尔德所在的位置走去,而向前被夏尔德推开的中年男人也有了底气,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恶狠狠抬起手来。 “这没教养的臭小子是谁?”有人问。 “夏尔德...我们班的...最后一名。” 躲在人群后方的黛拉恰到时机的轻声补充这么一句,同时悄悄抬头望向夏尔德,嘴角带笑,很期待接下来的好戏。 但是,在她抬眼的一瞬间,夏尔德目光也径直从前方刺来,像是锋利的刀子,狠狠扎在黛拉的眼球里。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眼神?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厌恶,有的只是怜悯,仿佛在看待一条蛆虫。 看之生厌,触之脏手。 与此同时,那些义愤填膺的家长们已经吵闹开了。 “最后一名?最后一名!最后一名为什么还活着?!” “可笑!太可笑了!我的女儿死了,他这种人还活着,不公平!” “光道歉还不够,打死他,暴尸荒野。” 听着这些人说出这些话,让夏尔德心里连最后的一丝丝愧疚都没了,他收回盯着黛拉的眼神,一声叹息,心想自己果然就不该来这破地方,参加什么破葬礼,还不如在家一个人放礼花鞭炮庆祝庆祝。 “你们问我为什么还活着,那难道我就非得死?”夏尔德深吸一口气,目光如芒,扫过这些人的脸。 “因为你是最后一名,你没死,比你成绩好的死了,这没道理!” “对!你一定是作弊,用了什么手段,肯定是这样!” “我知道了,你就是事件的主谋对不对?我们去治安巡逻局举报,去神殿,把他关进审问所这辈子不见天日!” “就凭你们?” 夏尔德很冷静的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睛里有光焰跳动,冷风拂过发梢,露出五官分明的清秀脸庞,嘴角勾起的弧度不算明显,却能让人很轻易察觉到他的鄙夷和嗤笑: “诸位。黄金议会是讲法制的国度,帕特里城也是讲规矩的地方。有哪条法律法规上写着,不能在葬礼上露出微笑了?” “可他们是你的同学。”其中一名家长双目圆睁,露出愤怒的神色,死死的盯住了夏尔德,咬牙切齿道:“你不该在葬礼上这么做,滚出去!” 夏尔德眉头一挑,嘲弄之色更是明显:“我真的很烦你们这些人,真的,特别特别烦。瞧瞧你们现在的嘴脸,一个个歇斯底里又非得表现出正义凛然的德行,说到底不就是觉得我没死,你们的孩子死了,觉得很不合理,很不甘心,对不对?” 这些家长神情一变,像是被他说中了,互相对视一眼,面色阴沉。 “可凭什么?就因为我成绩差,不起眼,一直被你们的孩子看不起,年级垫底?” “别开玩笑了,大叔大婶们,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夏尔德耸耸肩,不进反退,突然闪电般出手,将最前方一名家长手里握着的石头夺走,用力砸在地上。 出手之快,用力之大,让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吓了一跳。 “除了烦,我也很忙。忙得根本没时间和你们的孩子过家家,他们觉得自命不凡,牛气冲天,那是他们的事,关我屁事?一天到晚闲着没事来找我麻烦,三五一群拉帮结派,不找别人就找我,那还真‘厉害’啊。” “哦,现在死了是吧?不好意思啊,他们不是我同学,是我仇人。仇人的葬礼,我才不滚,不但不滚,我还要看着他们一个个下葬,没事就过来溜达溜达,除除花,养养草,上火了在坟头滋一泡。怎么样,犯法吗?” 说完这些,夏尔德又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四周,将那些痛恨,怨毒,几乎暴走的表情和神情全部收入眼底,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自己的胸腔上,高声道: “大叔们,还有大婶们,都听好了也看好了。我活着,我就是活着。而活着,就是全部,就是赢了。他们才是弱者,懂吗?” 话音落下,一片哗然,黑压压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被夏尔德的言语直刺内心,一个个叫嚣着要冲上来。 其中有一中年男子更是飞奔上前,举起手中的雨伞,准备往夏尔德脸上刺下。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一条游荡的野狗冲了过来,一口咬在男人的腿上! “这个心灵控制的能力还真好用啊。” 夏尔德眼看着男人哀嚎着在地上翻滚,人群里发出尖锐惊叫,微微眯起了眼睛自语。 第八十八章 心灵控制 吸收‘邪魔之眼’后的夏尔德,除了‘辨识’,还拥有了额外的‘心灵控制’能力。 他对这个能力的了解不多,暂时只知道可以控制生物的思维,令其在短时间内听从自己的命令。 当然,这个能力的施展是有限制的,成功与否取决于双方的精神力强弱,受控单位的精神力越弱,控制就越完美,倘若受控的精神力比控制者还强,那么将会出现最惨烈的反向控制情况。 夏尔德初次使用心灵控制,也一直没服用魔药提升精神力等级,所以他没去冒险控制在场的人类,而是选了一条狗。 “男的咬裆,女的抓胸。”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指令被下达下去,这条总是游荡在附近的‘狗王’瞬间发挥出了其过人的本领,借助雨水和湿滑泥地带来的掩护,穿梭在人群中,严格执行着夏尔德的命令。 “等,等一下!那个人不行。” 夏尔德看到野狗在一名哀嚎的中年男人裆下恶狠狠咬上几口后抬头,左右四顾像是要往暮蕊冲去,赶紧制止。 “守卫!守卫!你们在干什么,把这条该死的畜生赶出去!” 牧师大喊大叫着,闻讯赶来的墓园守卫也是一脸茫然,提刀持剑开始驱赶野狗。 “可以了,下次给你带肉骨头。” 夏尔德闭上眼睛,断开和狗王的心灵链接,微舒一口气的同时,袖子却被人拽了几下。 “暮蕊老板,你又想干嘛?”夏尔德看着暮蕊,心里有气,总觉得自己刚才憋不住笑是她害的,而且这人还很怂,一有事就躲边上去了。 “不干嘛啊,就是觉得靠你近一点比较安全。” 暮蕊说,转动伞柄,目光落在远方嗷嗷叫唤,一边逃一边被吓得滴答漏尿,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冲进墓园,然后又被驱赶的野狗身上。 夏尔德已经没什么心情了,正好趁着这一场骚乱打算离开,于是就跟暮蕊说:“回去吧。” “嗯好,我也没兴趣了。”暮蕊点头,很理所当然的把伞递过来。 夏尔德唉声叹气接过伞,还没转身,就看到人群最后方有人迫不及待的高喊:“夏尔德你这个杀人凶手,不准走!” “又是她啊...干嘛老针对你。”这一次,就连暮蕊都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瞥了眼黛拉,抬头望向夏尔德:“会不会其实是你甩了她?” “都说没那回事了...” 夏尔德无奈摇头,暂时不去理睬暮蕊,平静的站在原地,显得很随意从容,淡淡的对黛拉说:“不准走,又是不准走。这句话,我已经听到过好几次了。可你们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张嘴就能说出这种话。” 夏尔德想到了在孤光岭时的凯德和其他两人,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他们的身影,顿时觉得怪异。 精神世界里,代表着超凡记忆LV3的藤蔓生长,帮助夏尔德整理记录下的记忆,重新把几天前暮蕊给他的‘死亡名单’呈现在脑海,其中赫然有三个熟悉的名字。 “凯德...还有其他两个人死了?!”夏尔德忍不住惊呼。 “你才知道?我不是给你名单了么。”暮蕊说。 而这时的黛拉也走了过来,细长的眉毛倒立而起,眼神也充斥着怒意,她永远不会忘了那天被夏尔德恶狠狠一巴掌拍在脸上的事情,觉得无比屈辱,斥责道:“夏尔德你装什么傻,当时不就是你将凯德他们杀了吗?现在还敢过来说那种话,今天没人可以救你,一定要把你打死陪葬!” “什么!?我儿子是他杀的!” “你这畜生,怎么敢那么做!” “大家围住他,别让他跑了!” 三名神态各异的家长从人群里走出,其中当属凯德的父亲最为激动,眼看就要动手。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那么现在的夏尔德早已万箭穿心。 凯德和其他两个人死了,可夏尔德却记得自己并没有杀了他们。 现在的他不能落荒而逃,一逃就是心虚,于是只能在心里默念几句自己是协会的‘候选人’,囚风和挽歌是自己的朋友,从而有了点底气,直接开口说:“我没有杀他们。” “你说没有就没有?这里可有证人!”另一名家长尖锐的说道,神情非常不耐烦,叫嚣着说:“墓园守卫呢?快去通知治安管理局,把这个杀人犯抓起来!” 墓园的几名守卫刚刚驱赶完入侵的野狗,又听到这名家长呼来唤去的吆喝,表情变得很不耐烦,冷哼道:“要去自己去,我们不是你家佣人!” “你...”这名家长顿时难堪,讪讪闭上了嘴巴,转头将怒气全撒在夏尔德身上,喝道:“还不给我们跪下,束手就擒?” 夏尔德扫视这些人,道:“我刚才说了那么多都是废话对不对?你让我怎样我就怎样,你算个什么东西?废物孩子的废物爹妈?嗯?” 凯德的父亲早就按捺不住,听了这话气势汹汹的冲上来,打算揪住夏尔德的领子。 夏尔德往边上侧开一步,眼眸里光焰跳动,在他避过攻击的瞬间,也将目光放在了墓园周围的树冠上。 “嘎!” 一只体型健壮的黑乌鸦突然从树杈上飞了下来,向凯德父亲的脸上啄去。 “什么东西?晦气死了,滚开!” 夏尔德站在那里看到这一幕,断开和黑乌鸦的心灵联系,感觉到自身的精神力有些匮乏,连忙扶住额头。 这时,赶走乌鸦的凯德父亲,脸色也阴沉到了极点,抡起巴掌向着夏尔德脸上抽来。 “诶,别动粗啊,这位大叔。”暮蕊颇为着急的一步踏出,撑开伞,护在夏尔德跟前。 “你待着别动。” 夏尔德捏着暮蕊的肩膀,把她拽到身后,一脚踢开黑纸伞,伸手将那只抡过来的巴掌抓住,用力一扭,发出咔咔响声,而后他抬起手来,照着凯德父亲的脸就是一个耳光,全力抽在了上面。 啪! 极为响亮的声音出现,凯德父亲被抽得向侧方趔趄倒地,重重摔在地上,满脸的血污和不可思议。 “你...打我?” “嗯,我打你。儿子和爹,我都打了。怎样?” 夏尔德皱着眉头说,伸手,接住从半天飘落的雨伞,转动了一下。 雨水,顺着油纸伞的边缘洒出,噼里啪啦,全打在了这些人的脸上。 第八十九章 活人的世界 没人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凯德的父亲被一巴掌拍在地上,满脸血污,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硬是没有爬起来,脑袋和耳朵嗡嗡作响,连门牙都有几颗出现松动。 后方,除了黛拉,还有十几个幸存下来的的同学。 全部目瞪口呆。 这还是夏尔德么? 那个三年来只知道上文化历史课,一到实战演练就请假逃课,对升级毫无兴趣也毫无潜力,一直以来被他们取笑孤立也不发脾气的夏尔德? 难不成都是在伪装,真和他说的一样,因为忙,所以懒得和自己起冲突,像是过家家一样浪费时间? 其中,当属黛拉最为震撼,看到凯德父亲被一巴掌扇飞的时候也联想到了自己,原本俏丽的五官全都扭曲了,充满怨恨。 “都停手吧。”这时,有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人群在后方分开条道,走来一名披着灿金法袍,手持书典的半百老人。 牧师? 不,好像没那么简单。 这位老者,与上次夏尔德见到的兼职屠夫牧师不同,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神光散开,眉宇之间,充斥着宁静与祥和,法袍左右两侧各自镌刻有十字星图案,明显是烈阳神殿的内部人员。 是神官...还是主教? 夏尔德心里泛起嘀咕,手掌下意识的握紧,疼得站在他身后正被握住小手的暮蕊龇牙咧嘴。 “手...手疼!” “啊,不好意思。” 夏尔德赶紧道歉,被暮蕊用鞋尖踢了下小腿跟,转身抬头的时候,那位老者已经开始开口道:“诸位。墓园是死者安息的地方,活人世界的纷争并不适合这里。有什么事的话,就请打开那道铁门,走出这片树林,到时流再多的血,死再多的人,这片腐朽的土地都有足够位置欢迎各位。” 老牧师说着,翻开书页,一缕淡色的息吹拂过众人面庞,树叶哗哗抖动,墓园所有的坟碑都缄默着被吹开灰尘。 “很抱歉牧师,我们...只是想抓住凶手。”有人说。 老牧师抬了抬眼睛,摇头道:“在哪?” “他。”凯德的父亲伸手点向夏尔德。 老牧师不为所动,淡淡道:“谁说的?” 众人一愣,将目光投向最后方的黛拉。 黛拉面色一僵,勉强露出微笑:“我...我说的。” 老牧师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亲眼看到的,夏尔德他...他杀了凯德他们。” “哦?是用什么武器杀的。” “刀,锋利的刀子。”黛拉回答,察觉到老牧师的表情渐渐严肃,心头一喜,便绘声绘色的将当日发生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不时还以得意的目光瞥向夏尔德。 老牧师点头,忽然眯起眼反问黛拉:“那你怎么没死,你比你的同伴,可弱多了。” “我...”黛**时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一开始逃了,他没追上。” 夏尔德冷笑,暮蕊也啧了啧嘴角,忍不住问:“不对吧,黛拉同学。你一开始就逃了,怎么知道夏尔德是用刀子杀人的?” 被抢走了自己想说的台词,夏尔德有些惊讶的看着暮蕊。 暮蕊眨眨眼,示意他放心,然后继续说:“啊还有,当时我也在场,我可以作证夏尔德只是把他们打晕过去而已,当时留在现场的只有你。” “你胡说!你和夏尔德是一伙的,你当然会帮他说话!我没杀人,人都是你们杀的!” 黛拉难以再保持镇定,哆哆嗦嗦起来,脸上的妆容被雨水冲刷化开,使得看上去表情极为扭曲可笑。 到了这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奇怪,觉得黛拉的表现很不正常。 老牧师的问话很有考究,一步一步,想让黛拉详细阐述当日发生的细节,再提出几个逻辑上的错***着她用更多的谎言去掩饰谎言,到了最后根本是破绽百出。 “你...你这个小贱人,那天你到底干了什么?” “说啊,快说啊,为什么你没死,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别人是凶手?人是你杀的对不对!” 聪明人还是有的,之前包围着夏尔德的学生家长已经开始调转矛头开始质问,慢慢的,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黛拉。 黛拉浑身开始颤抖,快步后退,一边竭力挥手否认,一边用阴沉的眼神的看着夏尔德,“你...就是你...你会邪...” 当‘邪’这个字从黛拉口里说出的一瞬间,夏尔德陡然神情剧变。 糟糕! 他忘了,这个女人见到过自己使用魔法,而且还知道自己接触过五芒祭坛,从中获取到了破碎的魔法字符! 夏尔德冷汗丛生,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绝不可能让黛拉把后面的半句话说出口,只能近乎本能般的凝聚目光,让瞳孔里跳动的光焰映射在黛拉眼中,冒着极大的风险使用心灵控制的能力。 所幸的是,黛拉正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 当夏尔德心灵控制落在她身上后,对方混乱的思维并没有产生任何抵抗,顺顺利利的完成了控制。 “说实话,然后...忘掉关于魔法和祭坛的一切。” 夏尔德发出指令,旋即就因为精神力的透支和眼睛的酸痛,强行中断了心灵控制。 “对,人都是我杀的,就是为了陷害夏尔德,人都是我杀的。” “我用刀子割开了他们的喉咙,捅穿了心脏。凯德睁大了眼睛,像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可我没有听,捂住了他的嘴。因为我知道,他肯定是想问我为什么。” “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我只是很生气,生气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没用,害我被夏尔德打了一耳光。” 这几句话一说出口,整个墓地都陷入了死寂和沉默。 老牧师合上手里的书典,目光扫过众人,手指点向墓园,意思依然很明显。 这里,是死人的世界。 不欢迎活人的纷争。 要杀,要打,都出去。 否则,就一起留下来。 所以众人都暂时憋住了在喉间翻滚的咒骂,用杀人的目光看着黛拉。 所以当黛拉完成夏尔德的指令说出真话,清醒后,看到的是一个彻底颠覆的世界。 夏尔德捂着疲惫的双眼,默默的看着他们,嘴角扬起的笑容很是嘲弄。 还真是丑陋啊,充满了谎言和虚伪的世界。 活人的世界。 第九十章 祭拜 目送着黛拉被治安巡逻员带走,听着她发出的刺耳尖锐叫声,夏尔德心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怜悯,只是庆幸自己提前获取邪魔之眼,掌握了心灵控制的能力。 如果没有这个,现在被带走的人应该很可能就是他了吧? 轻松一口气,夏尔德很快放弃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像是囚风说的,他现在连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哪有时间去考虑别的事情。 且算上黛拉,幸存者名单又少了三个人,还剩下十五个,获取高等大学保送名额的机会也更大了吧... 夏尔德这样想着,倒是没立刻离开墓园,目送老牧师走向殿宇内,自己则是踏下台阶,往墓园的西北角落走去。 象征着转正和辟邪的松柏树略显萧条,两方青石碑上的文字也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少。 三年前,丹顿夫妇的遗体从沉船中被打捞而起,就安葬在这里。 那时的夏尔德就拉着蓓尔的手,看着黄土覆盖棺木,立下墓碑,却没有怎么哭。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哭了,蓓尔就会哭得更厉害,家里只剩两个人了,总得年纪大的把担子挑起来。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是刚才他对暮蕊说过的话,半点都不假。 “夏尔德,你还不走吗?”暮蕊在后方问道。 夏尔德摇摇头,回答:“我祭拜一下爸妈,你先走吧。” 擎着伞的暮蕊对死亡二字似乎很敏感,沉默片刻后说:“人死了的话,祭拜和看望,对他们还有意义么?” “没有。”夏尔德蹲下身,拂去墓碑上沾染的树叶枯草,道:“人死了就是死了,我们说的话,做的事,他们永远都听不到。这世上应该有灵魂这种东西,可我相信,当大脑和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这部分记录着人格,思想和回忆的数据片段也会跟着烟消云散。”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尔德想到了那天跨越位面而来的女恶魔,她撕毁协议杀死梅根院长,似乎就吞噬了对方的灵魂。 所以应该是有灵魂的,夏尔德说了不算,也希望有,毕竟这是人们从生到死一直以来拥有的某种希冀。 “祭拜...扫墓,从来就不是为了死去的人,而是活着的人。” 夏尔德说着站起身,指了指心脏,微笑道:“它能提醒我自己还活着,得对命运感恩戴德,明天,后天,乃至更为遥远的未来,都得拼尽全力的活着。毕竟...这里太冷清了,我喜欢热闹点的世界。” 暮蕊点点头,抿着下唇,悄然往前走上几步,替他撑伞,遮挡落下的雨水。 夏尔德动了动肩头,没有拒绝这份好意,他闭着眼睛在追溯过往,回想三年前的春天,阳光明媚,海面上波光粼粼。 但就在养父母搭乘的考古船靠近海岸线位置上,冬天里凝结着的,还没完全消融的薄冰层下方,忽然暗流涌动,出现一个谁也无法理解,更没预料到的深海漩涡,就这么连人带船全部吞噬。 事情已经过了很久,墓碑周围的黄土也已经长出绿茵茵的草甸。 夏尔德本以为自己已经遗忘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没想到在来到这个墓园的时候又想了起来。 他一直在怀疑,那场海难到底是不是意外? 世上哪有这种意外? 那是近海,不是远海,那是春天,不是夏天! 区区一句潮汐运动,海流逆袭,可以解释最后被捞出来的船只完好无损,所有人一个不漏的全部溺毙吗? 不,不能。 一切问题的关键,大概就在那本用古代罗兰王朝贝萨因度语言书写的日记本上。 夏尔德想要破解这本日记,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顺顺利利通过年终考核,获得保送首都希伯莱的名额。 “忽然很想抽支烟。”夏尔德苦笑一下,想到了挽歌,他现在站在这里,要是真有一支烟就好了。 “喏,给。这个行不行?”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暮蕊突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塞过来一根上等正宗的雪茄。 夏尔德刚酝酿起来的感伤情绪突然一扫而空,愣愣的看着她,愣愣的问:“你...你的口袋是百宝箱么,还有什么?” 暮蕊什么话也没说,伸手探进衣服兜,摸索出一个齿轮打火机,啪嗒给夏尔德点上,还开玩笑似的说:“大哥,还满意吗?” 夏尔德用力吸了口气,被呛得不轻,连忙问:“你哪来的这东西?” 暮蕊耸耸肩,晃了晃衣服袋子,里头传来丁零当啷一阵响。 “衣服不是我的,借的。哦对,我不喜欢抽烟的男人,今天算了,以后你要是抽烟,就离我远点,闻着怪不舒服的,对身体也不好。” 细密的雨水掺杂着松柏树林里的鸟叫,反而让墓园显得更寂静。 夏尔德默默把燃烧的雪茄从嘴巴里取下,倒立插在养父母的墓碑前,如一柱香徐徐燃烧,散开白烟。 “我们走吧。”他说。 “嗯,我裤腿也湿了。”暮蕊跟着点头,然后又补充说:“要不要去喝一杯,我请客。” “去哪?未成年人可不能进酒吧。” “那就去酒馆,红枫叶怎么样?唔...不过那里也不会给我们卖酒,只有果汁。” “那就喝果汁。” 夏尔德忍不住想笑,夺过暮蕊手里的伞柄,微微躬身,道:“您先请,暮蕊老板。” “好的,夏尔德伙计。” 看着女孩的笑脸,夏尔德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 在迈过墓园铁门的时候,他回头望向西北角落,已经没有白眼飘起,不知是雪茄已经燃烧殆尽,还是被雨水打湿所以熄灭。 算了,都过去了。 先好好活着,把自己活明白了,把蓓尔养大了。 你们的事,我会查的,到时候再有仇报仇,有怨还怨。 就当是一个新的起点,新的终点。 啊...还有一件事。 夏尔德的脚步忽然停顿,调动LV3的超凡记忆能力,将葬礼上的每一张面孔都在脑海里回放,赫然发现有人缺席了。 而这个人,就是西卡的父亲,夏尔德当晚打劫的那家典当行的主人。 他怎么会没来? 第九十一章 祖宗 天色渐晚,雨水停歇,晚霞在远方替代厚重的铅云渲染山头。 由于答应了妹妹晚上不随便跑出去,所以夏尔德并不打算陪暮蕊太久,在找到那家坐落于市中心西侧街道的红枫叶酒馆时,夏尔德表情微微一变,觉得有点意思。 因为这家店门有座白玉石雕像,刻的却不是什么伟人事迹和神魔异兽,而是一把剑和一面盾,两者呈交叉状叠加在一起,给人一种肃杀之感。 而透过玻璃窗,夏尔德还看到在里面穿行的人打扮也十分独特。 没有绅士和淑女,贵族公子和大小姐,所有人穿着或是皮革或是金属的甲胄,都是很复古的款式,走动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都是冒险者?” “嗯,全是。” 暮蕊对夏尔德笑笑,率先推开门。 夏尔德听着门框上的铃铛响,摸着鼻子紧跟其后。 他倒也不是第一次来酒馆,之前跟踪苏摩的时候就有一次,但这两个地方的氛围却截然不同。 热闹是一样的热闹,昏黄带着暖意的灯光也没什么不同,就是少了一点点做作,多了一股真实。 都说南方大陆和北方大陆势不两立,现在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蒸汽,机械,燕尾服和黑礼帽,在那个冰冷的雪国里,每个人把自己活得像是一个齿轮,精确到了每一分每一秒,整个国度都充斥着高效,现实,以及机械科技。 而南方大陆,则是由古代罗兰王朝的嫡系支脉复辟掌控,在那片连贯在一起的海域群岛上,钢铁冶炼,武器锻造,宫殿城墙,都保留着第二纪元的文明传承,甚至听闻还有巨龙的遗支残存。 一个是现实主义,一个是理想主义,无论文化,统治,还是各自信仰的六位神明,当然也就势同水火。 黄金议会夹杂在二者之间,受两方势力影响熏陶,出现像红枫叶酒馆这样的产业其实并不奇怪,但对夏尔德来说,这地方的复古气氛实在太强,从格局到装修,还有正在拨弄琴弦的游吟诗人,都和外面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一走进屋子,暖风扑面而来,偶尔还有穿着轻纱跳舞的妙龄女郎,肌肤是和南茜导师相似的古铜麦色,从人种来看,应该具备了南部大陆的血统,又或者根本就是那地方的人。 暮蕊可没他这么多小心思,走进酒馆后立马就往空位上跑,夏尔德拉了她一把却没拉住,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喝什么?”暮蕊扭头对夏尔德说,轻拍木桌的边角。 “白开水吧。” “不行,最起码得是果子酒。” 果子酒也是酒,是酒夏尔德就喜欢不太起来。 这东西喝着苦,咽下去的时候烫,回味虽然甘甜,却也说不准是不是麻痹的神经在犯糊涂。 “最近帕特里城不太平。”暮蕊喝了口果汁,突然说。 夏尔德用手指推动眼前的玻璃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胸膛涌起了一股非常古怪的情绪。 是,的确不太平。 孤光岭的爆炸,死伤的同学,还有几天前和神殿大战的傀儡人偶,到现在都没个像样的说法,并且据说还有个知名撰稿人被杀害了,就死在报社二楼的办公室里,闹得人心惶惶,夜里都没人敢出门。 囚风临行前曾让他别再插手这件事,活好自己,但从墓园祭拜养父母离开后,夏尔德心里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是啊,不太平。所以我得早点回家,你也是,别总在外面瞎溜达。” “我才没瞎溜达。”暮蕊面无表情的看了夏尔德一眼,然后掏出一张纸塞过来,说:“草药店的地址。” “香榭丽街道148号...唔...离我家还挺远的。” 夏尔德记下地址,过目不忘,问:“上班时间呢?” 暮蕊听到这个,往后靠着椅背,她拧着眉心,认真思考起来,“学院的事儿挺大,我们这一届现在只剩下十五个活人,听说是打算整合成一个班,课程也会做出相应的调整。” 暮蕊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只对上午的历史地理文化课感兴趣,那就把工作时间定在下午好了。” “哦,我没意见。” 夏尔德答应了下来,半个字都没提薪酬的事,毕竟他现在还欠着人家五位数的金币,要是还蹬鼻子上脸,逼着暮蕊要利息可怎么办? “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夏尔德推开桌子上的玻璃杯,挪了挪身子调整坐姿。 “嗯,可以了。请我去你家吃饭吧。” “什么?” “请我吃饭啊。”暮蕊眨着眼睛起身,道:“我这么大个债主,又是你老板,想尝尝你的手艺不过分吧?” 夏尔德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各种糟糕的画面,两个臭味相投的小丫头一左一右的翘着白生生的大长腿,坐在客厅沙发上勾肩搭背,无法无天,为所欲为,而自己则是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烟熏火燎的端盘子洗碗。 光是想想,就冷汗一背。 不过夏尔德很聪明的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捋起从额头前垂落的发梢,略微为难的说:“暮蕊同学,你在我家吃饭没问题,可吃完再出来天都已经黑了。最近城里不太平,不安全。” 哪曾想,暮蕊微微一笑:“没事的夏尔德同学,实在不行的话,我睡在你们家也可以。” 夏尔德浑身一颤,嘴角迅速抽搐几下:“不...合适吧?” “我是你老板,睡你一下怎么了?有什么不合适的。” “行行行...你睡你睡。”夏尔德不想跟这位债主起冲突,赶紧喝光杯子的果酒,起身准备回家。 酒馆外的夜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火。 夏尔德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指针刚好走过下午六点,轻松一口气。 “暮蕊同学,顺着这条街走刚好路过市场,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刚好可以顺路买回去。” “有。”暮蕊点头回答,掰着手指数:“红烧猪肘子,清蒸海皇鱼,炭烤牛排,还有...哎,夏尔德你走什么,等我一下!” 夏尔德听着后方的脚步声,肩头和嘴唇一直在颤抖。 这哪里是债主,分明就是请了个祖宗。 第九十二章 坐标 夏尔德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跟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皮肤白,眼睛大,让他觉得心情特别好,甚至还有点小膨胀。 遗憾的是,从今天起他就背上了巨额的五位数金币债务,就像是一座随时都会压下来的大山。 只不过决定这座大山到底能不能压下来的不是地壳运动,而是身后那位少女的心情。 有钱真好,尤其家里开着矿,更好。 默默叹了口气,顺便计划了一下接下来一年时间里的安排,不管怎么说,草药店是个不错的差事,而且每天只用下午上班,刚好避开了他不怎么感兴趣的实践演习课程。 “新班级十五个人...重新组建后的导师又是谁呢?” 夏尔德想念起离开帕特里城回归故乡的南茜,又是一口长叹。 “夏尔德你不要总是叹气,跟小老头似的。”暮蕊踩着马路上的格子砖,仿佛是在玩什么幼稚的游戏。 夏尔德已经懒得搭理她了,在月光下继续行进,七拐八扭,回到自己那温馨的二层阁楼小院。 这是养父母留给他们兄妹最后的栖身之所,而且房屋产权书上写得还是他夏尔德的名字。 就凭这一点,三年前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远方亲戚就没少跟他闹腾,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忍不住想起那段糟糕回忆的夏尔德脸色多少有些阴沉,深呼吸几下,推开新装的铁门,大方自然的请暮蕊入屋。 “新铁门不错。”暮蕊说。 “是不错,经得住拆。” 夏尔德瞪了暮蕊一眼,砰砰砰敲门。 “谁呀?”义妹蓓尔警惕的声音从门后面响起。 “你哥哥。” “还有你姐姐。”暮蕊眯着眼补充说道。 结果,门唰啦一下就打开了,蓓尔急匆匆的跨过门槛窜出来,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焦急:“夏尔德!出事了!” “又怎么了?” “我饿了。” 夏尔德耸耸肩,早就猜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反而是暮蕊一脸惊愕,转过头对他说:“你们兄妹一直这样啊?” 夏尔德无奈苦笑,想到一个最近才接触到的词汇,于是赶紧用上:“常态而已,习惯就好。” 一个小时后。 做饭洗碗,端茶倒水,伺候完两位大小姐的夏尔德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 他关上关上窗户,打开台灯,靠在椅背上,慢慢闭上眼睛,意识和思绪飘飘荡荡,进入许久不曾光顾的精神空间内。 这片空间变了,不再是单调空旷的纯白,虚空中多出不少暗金色的纹线,这些线条如神秘的符箓,也像是一双双紧闭的双眼,如果盯着看的时间太久,连思维都好像会迷失在其中,仿佛能够瞥见浩瀚的星河,却也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幻视。 而地上也莫名多出一块块水晶石砖,晶莹剔透,内部有各色的光带盘旋萦绕,毫无规律,就像是正在嬉戏的鱼群,稍稍一碰,就受惊逃走。 空间的最中心处,那座喷泉般的建筑物依旧显眼。 当夏尔德靠近的时候,下方淡金色的潭水比上次多了不少,扎根在里面的奇怪植物也长大了,从嫩芽变成纤细的植株,像是某种藤蔓,也像是荆棘,向着左右两侧分叉生长。 左边,是夏尔德四个被动能力。 右边,是地刺和地震两个魔法。 夏尔德继续抬头,天空上赫然有一双眼睛正在默默凝视一切。 是升级后的辨识之眼,分别具备了解析万物和心灵控制的能力。 夏尔德的意识继续飘远,幻化出精神体,来到一旁的书架,零零碎碎的摆放着许多书页,都是属于他的记忆,炼金配方,魔药合成,以及其他有用或者无用的知识。 随着辨识之眼的等级提升,从LV0升到LV1,这片空间变得越发开阔玄妙起来,只要夏尔德悬愿意,就可以随意控制附近的景象。 这不禁让他好奇如果收集了所有圣遗物的碎片,精神空间又会变成怎样的一番光景。 闲来无事之下,夏尔德伸手拿起一本书。 这本书,承载着‘章鱼法师’多多罗的一生技艺。 因为精神力等级只有1,又不愿意继续服用魔药提升等级的缘故,夏尔德可以翻阅的内容并不多,上面记载的三款魔药,也只有冥想药水能用得上,至于‘爆发’和‘离魂’,副作用太大,暂且不做考虑。 “难道真的只有通过服用魔药才能继续掌握走下去么...” 夏尔德合上书,遗憾而失望的离开精神空间。 阁楼内的摆设十分简单,除了桌椅板凳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 但夏尔德却发现,从辨识之眼升级后,只要自己的目光在某样东西上停留,就会立刻得到这件东西的表面数据,比如尺寸,材质,价值和功能,而如果用心去看,还会发现更多奇妙的东西。 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的眼睛继续升级,将可以完全物质生成的结构和规律,包括内部构造的透视,材质的分析鉴定。 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夏尔德有理由相信,楼底下那辆无法修复的机车,也能够被他复刻仿制出来。不过想要达成那种层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夏尔德叹了口气,打开抽屉,取出终末之章的残页,试图想再次解析上面的文字。 可这一触碰,他的大脑里却陡然炸开无穷无尽的轰鸣,海量的数据,成百上千的线条和空间轨迹,全在同一瞬间涌来,甚至在眼中呈现出一片浩瀚的星空,以及一扇...黑色的恶魔之门。 终末之章的残页在发光,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逐个亮起,解析得到的却不是什么语言,而是一连串更为密集复杂的数字! 每一个字符,都记录着成百上千的数字,这些数字彼此之间存在特定的联系,更类似于某个难以解开的数学题。 如果夏尔德愿意继续解读,那么这章残页上的所有文字,其蕴含着的全部数字,将以千百万来计算,根本无法解开! 砰的一声! 夏尔德一拳砸在桌面上,强行中断了解读过程。 他的眼角在流血,大脑根本不断轰鸣,那种数字化的世界让他感觉到迷失和恶心。 要知道,他的超凡记忆能力的已经是LV3了,无论怎么厚的书籍都可以在瞬间记忆,但在刚才的短短几秒钟里,脑海里浮现的数字却超过了能够记忆的上限,险些让夏尔德成为白痴! “坐标...位面的...坐标...” 夏尔德捂着炸裂疼痛的脑门,噗通一声倒在书桌上,昏睡了一夜。 第九十三章 历史 清晨来到主日学院的门口,夏尔德的脑袋浑浑噩噩,还没从昨晚上的数字海洋中回过神来。 这些天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整个学院也变得萧条冷清起来,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行色匆匆,连日细雨过后的桃花片片零落。 班级的重组,新任导师的见面座谈。 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 家里有矿的暮蕊一大早就离开了他家,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睡了客厅沙发,还是和蓓尔挤在一张床上说了一夜的悄悄话。 迈过校门口,沿着鹅卵石铺就的主道一路行进,夏尔德眼中的世界变得‘真实’不少。 对,就是真实。 鹅卵石的尺寸半径,行道树的种类,周围花草的学名和草本功效,全都以数据的形式涌入脑海。 一条一条的方格线在视野里被规划出来,囊括了方位,占地面积和环境注解,精确得如同图册和画集。 完全符合了升级后的‘辨识’二字。 没过多久,夏尔德推开了二楼的教室门。 刚一进入,就见到十四张或是陌生或是熟悉的面孔,暮蕊也在其中,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捧着一本画册看,照例面红耳赤,内容不可描述。 而讲台的位置上,还有一名西装革履的青年导师。 这名导师的打扮颇为清爽,鼻梁上挂有一副黑框眼镜,头发不长不短,面庞有些书生气质的苍白,正对夏尔德微笑,说:“同学,我是安文导师,你已经迟到了。” “抱歉。” 因为对方礼貌的举止,夏尔德对新导师安文的印象不错,这就穿过课桌间的空隙,想了想,还是选择坐在暮蕊的前头。 咚。 刚一坐下,夏尔德屁股就挨了一脚。 暮蕊抿紧最,立体感十足的下巴绷得很紧:“都给你留位置了,干嘛还坐前面?” “距离产生美,我不喜欢看小黄书。” “艺术!都说了这叫艺术!” 好嘛,暮蕊较上了劲,在下面用脚踢了夏尔德足足十几下屁股,就跟啄木鸟似的,硬是逼着他起身,顶着众多目光的注视,主动换去了她身边。 十七八岁的年纪,总是青春荷尔蒙分泌过盛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流言蜚语总会以光速传播。 夏尔德吃过这种苦头,脸色不是特别高兴。 而且比起绿茶婊黛拉,文文静静又肤白大眼睛的暮蕊,显然更有话题性。 “暮蕊老板,你到底想干嘛,这样会被误会的哦。” “正好帮你清除黑历史,不挺好啊。” 夏尔德听到这话有点愣,转头看她。 暮蕊只是眯着眼睛笑,指了指周围交头接耳的其他同学,说:“以后就没人会拿你以前寄情书的事嚼舌根了。” “那不是情书...算了,就这样吧。”夏尔德抓抓脸,避过头去。 小插曲过后,是新任导师安文的自我介绍。 这段介绍和他的脸色一样苍白,并不具备什么营养,不过比起原来动不动就家访搞事情的南茜,安文导师走的是以德服人路线,光是这一点,接受率就很高。 十五个同学,来自三个不同的班级。 在这些幸存者中,悲哀的地方在于南茜导师昔日指导的第三班,活下来的只有他夏尔德和暮蕊两人。 “各位同学,让我们忘记过去的悲伤,从今天重新开始。导师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你们要不要也和同学们认识一下?” 安文导师微笑着说,不止一次的强调自己是个认真负责,通过了资格认证测试,绝不是通过走后门进来的好老师,并且有意无意的暗示自己出身于首都希伯莱浮士德大学,对世界观和历史有不错的研究,任何同学有任何的不懂,都可以向其提问。 这一点,无疑吸引了夏尔德的注意力。 很快,正式的授课就开始了。 是夏尔德最感兴趣的历史课。 在黄金议会内部的学院中,历史这门课程,一向被放置于重要的学科位置上。 毕竟对议会十二城的领导者来说,他们能够在南北两大帝国的虎视眈眈下坚守八百多年,本身就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安文导师扶稳眼镜,在黑板上用粉笔画出一块辽阔的世界版图。 北部,是屹立于冰海雪原中的‘雪国’‘钢铁之国’,阿尔斯菲罗克。 它坐落于大陆的极北,建国于第三纪元之初,最古老的国度,机械和钢铁,蒸汽与齿轮,是这个庞然大物的核心心脏,而在雪国大地上呜呜鸣响的列车则是它的血管。 安文导师其貌不扬,甚至除了那副眼镜外,本身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但确如他自己之前说的,对世界历史和地理方面有着难以挑剔的建树。 “北国阿尔斯菲罗克历史悠久,帝国版图内矿物丰富,它是钢铁文明的开创者,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用到的看到的大型机械,船只,列车乃至照明工具,最初的雏形都诞生在北方。当然了,八百多年前由黄金议会开创的原力技术才是划时代的革新,如果没有它,我们的生活将会被各种污染气体和肮脏污水包围。” 停顿一下,缓了口气,安文导师又用粉笔在北国阿尔斯菲罗克下方画出一片海上群岛,继续说:“同学们看这里,这里是南方的罗兰王朝,一个几经坎坷,最后由远古嫡系分支复辟的王朝。” 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下方,但十五名学生都保持着静默,并没有出现他期待的好奇,探索和求知情绪。 于是安文导师只能尴尬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好吧,都是些乖孩子,那我就自己说下去了。众所周知,我们生活的时代已经是大陆的第三个纪元了,而现在这个文明,其实建立在了先代文明的废墟之上。” “确切的说,是北国率先发现了第一纪元机械文明的遗迹,而南国则是海岛上找到了第二纪元剑与魔法文明的残骸。两种理念,两种文明,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明崇拜,各自碰撞摩擦,势同水火,最终形成了现在的大陆版图。” 安文导师点点上方的阿尔斯菲罗克帝国,又点点下方的罗兰王朝,道:“一南一北,十二诸神,以及...八百前年因为不堪战火和魔物侵袭,由无数难民和伟大学者建立的黄金议会。” 语毕,伴随着粉笔在黑板上扑簌簌洒下粉末,一个令所有人熟悉的地图板块出现在两方大陆的中间。 这就是他们的家园,拥有十二座独立城市的黄金议会。 第九十四章 是不是玩不起? “议会建立的初衷,是为了摆脱连绵的战争。” “在那场永不停歇的战火里,议会在诸多学者和大家族的联手推动下建立,接收越来越多的难民和流亡者,靠着原力技术的改革,转换电能,热能和各种高纯度能量,发展工业和热兵器,最终得到两方势力的认可,充当南北地带的缓冲和平衡点,提前结束了战争。” 安文导师又喝了口水,表情也严肃许多:“同学们,请你们记住。不管有怎样的理由,战争永远都是丑陋的,发动战争者更是愚昧,残忍和罪人的代名词。我说了这么多,只希望你们之中不要出现狂热的战争疯子。如果有,那么也请不要说我是你们的历史老师。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夏尔德听到最后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觉得这位安文导师上课还挺有趣。 但就是他这一笑,打破了教室内的平静,其他十三个同学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唯独暮蕊,专心看着小本子,面红耳赤。 “这位同学,你觉得老师刚才说的怎么样?”安文导师也注意到夏尔德,微笑着问。 有一说一,不吹牛皮。 葬礼上的那件事,造成的骚动不算小。 从而导致这十三名同学望来的眼神中情绪充满了各种不友好的情绪,比如想看他出丑,满脸不屑,交头接耳说着坏话,什么都有。 这些目光落在夏尔德的身上,让他顿时感觉到浑身不痛快,当即扯着嘴角站起身,先是恭恭敬敬的微微弯腰点头,表示对安文导师的尊重,然后很冷静自然的说:“老师你讲得很好,学生只是有一个地方不太明白。” “哦?你说说看。”安文导师问。 “战争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战争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既然这么惨烈,黄金议会又是怎么阻止战争的,难道只是技术的革新?”夏尔德说着,顿了顿,旋即补充道:“恕我直言,如果我是南北两大帝国的领导者,我会更倾向于不惜一切代价的吞并和夺取。” 安文导师微愣,笑着说:“所以你就是战争狂人?” “哈哈哈!”不远处,一名正在和同伴抱着手臂等好戏的少年大笑起来,看着夏尔德挤眉弄眼,道:“导师,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另一人也跟着赶紧帮腔道:“如果夏尔德能当战争狂人,那我不是能当铁血大帝?” 夏尔德脸上的表情并不多,只是侧过头看着他们,说:“之前也有人这么和我说话,不过他们现在都已经搬进了墓园里。” 伴随着夏尔德平静的说话,整个教室忽然变得寂静无声,落针可闻,那些少年凝望夏尔德目光似乎多了种惧怕,只有一人蹭的站起来,指着他说:“你威胁我?” 夏尔德缓缓摇头,“警告而已。” 暮蕊肩头一颤,仿佛刚从违禁画册上的内容中回过神,她抬头看着夏尔德,忽然发现他的眼睛特别漂亮,浅灰色的瞳仁间有缕缕暗金丝芒,五官也一下硬朗许多。 “这人怎么今天火气这么大?”暮蕊缩了缩脖子,不由得心中暗想。 而那名男生也被夏尔德瞪得浑身发虚,嘟囔着落下一句不轻不重的狠话,讪讪坐回位置。 安文导师书生气太重,没办法做到和南茜导师一样的暴力镇压,眼看课堂上的小摩擦结束,这才轻咳着说:“夏尔德同学是吧?你提的问题是个好问题,不过也是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因为这已经不是历史了,而是涉及到了政治方面。如果真要我形容的话...” 安文导师抓起水杯,轻嘬一口,叹息道:“三角形结构永远是最稳定的结构。” “我只知道事物都有两面性,却从不知道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夏尔德又道。 “白天和黑夜之间也有黄昏与黎明,任何事物的两面性都不是绝对的,总有缓冲,我们这个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 “那硬币呢?它只有正反两面。” “在外力的影响下,硬币也会出现侧立的状态。观测的角度不同,看到的图案也不会不同。” 安文导师已经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因为情绪的激动,脸色也跟着红润起来:“历史就是历史,那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是结果,不是起因!我们看待历史,不能以飞到半空观察直立硬币的角度去看,那叫狭隘,那叫特立独行,那叫疯子!” “可是安文导师,如果每个人都站在同样的角度看待问题,那么人和人之间还有什么区别?我们现在是在辩证问题,而辩证就是要以全面的目光看待问题,从内在矛盾的运动,变化,和各个方面诠释对象本身,怎么能说是狭隘和疯子?” 夏尔德也有点上头,指着找自己麻烦的男同学说:“比如他。基于刚才发生的一切,我觉得心情很不好,我觉得他就是个没事找事的傻子,那难道他就是傻子吗? 那男生瞬间瞪大眼睛,一下子忘记生气,反而目光灼灼的盯着安文导师,期待他的回答。 “没错!他就是个傻子!夏尔德同学,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意思,让我站在客观角度看待问题对不对?可我们谈的是历史!发生的,就是确定的!我打个比方,把这位同学当成已经发生的历史,他刚才的举动和言辞是极其无礼的,那么这段历史就是错误的,是需要被批判的!可黄金议会的历史是正确的,它改变世界格局,结束战争,无论过程中发生了什么,那都不是我们该考虑的!” 安文导师逐渐提高声音,就连原本和善的眼神都凶恶了起来,指着那名被定义为‘傻子’的男生,低吼道:“难道我还得代入这位同学的内心,辩证分析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会那么傻吗?这种角度实在太刁钻,太狭隘,太反人类了!” 男生眨巴着眼睛,忽然觉得很委屈。 他的同伴拍拍肩膀,叹着气,像是在安慰。 “夏尔德同学,你的学习态度值得表扬。但导师必须提醒一句,这是历史课,不是哲学课,我们已经跑题了!” 安文导师说得唾沫横飞,很快就变得口干舌燥,在发现已经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后顺便抬头看了看时钟,这才恶狠狠的道:“今天提前下课,同学们明天再见!” 夏尔德目送安文导师气冲冲离开,瘪着嘴嘀咕:“辩论就辩论,怎么还带急眼的,是不是玩不起?” 第九十五章 山山水水 离开学院后,趁着上午向下午过度的这段时间,夏尔德收拾了一下行头,准备上班。 香榭丽街道148号,位于帕特里城的中心地带,属于还未扩建的老城区。 拿着暮蕊给他的介绍信,夏尔德站在墙面斑驳屋檐失修的老店前,停留一会儿,推开门,却没有见到原本在这里的老伙计。 留给他的,只有一间灯光昏暗,布满蜘蛛网,到处都是厚厚灰尘,就连那些存放草药的柜子锁把都生锈的破药店。 确定是生意不好,而不是已经倒闭? 于是在这个下午,夏尔德几乎就没干什么正事。他提着水桶,拿着抹布,把草药店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遍,累得气喘吁吁。 “我感觉我被骗了,她要的根本不是伙计,而是清洁工。” 活动着酸痛肩膀的夏尔德嘀咕,将目光放在后方依次排列的草药架上。 比起薪水,酬劳和债务,这才是他现在迫切想要的东西。 轻舒一口气,夏尔德开始逐个拉开抽屉。 这家草药店确实很久不曾有人打理,但里头的草药却保存得非常完好,只不过都是些常见的药物,算不得多么名贵。 夏尔德站在高至天顶的橱窗前,心念一动,指间有明黄色的字符逐一闪过,用的是‘地震’魔法。 他对这个二阶魔法的理解程度不高,因为魔力等级和精神力等级的限制,熟练度一直停留在LV1,贸然使用很容易会发生透支情况。 不过,做到局部的震动应该不难。 砰。 大地稍稍震颤,草药架上密密麻麻的格子全都弹跳了一下,向外推开,空气里顿时出现浓郁的草药芬芳。 紧跟着,辨识之眼逐一扫过。 海量的信息被迅速整合和筛选,目的只有一个,找出配方,各种各样的配方。 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在产生共鸣,超凡记忆不停收录着信息,将其整理成文字,刻印在书架上。 那本书也在兀自翻动,上面出现一行行文字,都是配方。 夏尔德皱着眉,在提炼海量信息时露出遗憾的表情。 他现在是三星的成长潜力,和两星潜力的时候相比,增强的这部分先天体质,虽然还不足以改变普通人的身份,但是却足以在同龄人中获得一个‘天赋还算不错,就是太过懒散没有升级’的评价。 所以现在的夏尔德,在看待某些事情的态度也变得膨胀,再也不会关心什么‘特效感冒药’配方,更不会再把‘高强度泻药’放在心上。 一个个药物配方在脑海里划过,记录在书架上的炼金笔记里。 慢慢睁开眼,精神力的匮乏让夏尔德觉得昏昏欲睡,而药架上的草本植物,他才仅仅辨识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当他掌握知识的时候,那种空白与无知被慢慢填充的感觉非常不错,至少在这个过程中,夏尔德得到了成长,但如果能够获取提升潜力星级的配方,那就更完美了。 “一共是386基础草药,和67种特效草药。我的精神力只够每天解析7种,也就是说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全部辨识。” 夏尔德自言自语道,觉得这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 他轻松一口气,打开背包,却是从里面拿出厚厚一叠书册,摆在桌前。 《油墨的调配比例概述》,《人体结构比例学说》,《三天学会基础素描》,《李斯特疯狂绘画》...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绘画课程书。 什么,你说找辅导老师?我哪有钱! 翻开《画师们的世界》书籍的第一页,扉页上赫然写着:欢迎来到理想者的国度。 理想者的国度? 夏尔德对这句话表示困惑,伏在柜台上,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 这本书,通篇都在阐述一个概念,世界是由线条组成的。 大到浩瀚星辰,小到花鸟鱼虫。 宏观世界的恢弘壮丽,微观世界的诡秘难测,都是无数的线条。 万物都有基础,就像一栋高楼大厦的基点。 由这个点,延伸出无穷无尽的线,而每一根线,在发散的过程中都会受到不同的影响,或是成圈,或是成角,或者成为更为复杂和立体的图形。 素描,勾勒的是人眼中的世界,是一丝不苟的真实。 油画,描绘的是人心里的诉求,是抽象空谈的理想。 “狭隘的观念,浅薄的定义。” 夏尔德想到了课堂上和自己发生争执的安文导师,对此嗤之以鼻。 他继续翻页,并未用超凡记忆的能力替自己分析,而是靠自己的肉眼与大脑去解读。 可越是看,夏尔德越是觉得这本书根本不像是什么教程,反而类似于论文或者...读后感? 在夏尔德原本的思维模式里,素描和油画的区别,不外乎一个是拿着铅笔去造型,勾勒的线条越是栩栩如生,就越是成功,不仅要接近真实,还要准确的表述出对象的特征。 至于油画,则是凌驾在素描之上的表现手段,它要在对象的基础轮廓中融入一些别的东西。这些东西有很多不同的说法,比如情绪,比如理想,但嘴通俗却不易懂的说法是——灵感。 而这本书,阐述的概念则不太一样。 它没有将素描和油画刻意分开,也没有强调素描是油画的基础,通篇都在说着云里雾里的哲学思想,分成了三个境界,每一个境界都附上了一句话。 第一个境界,叫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这是素描的核心思想,看到什么,画下什么,就拥有了什么。它关乎的只有形态是否相像,也是一切绘画形式的前置条件。 第二个境界,叫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油画注重的是形与色,将各种色彩当做线条,去填充物体的立体感,再加入自己的理解,让人初看之下觉得类似于某种事物,可如果一想,又觉得其中多了点别的东西。 这个东西就是灵感。 当然了,如果要让夏尔德来说的话,这不就是‘逼格’吗? 高深的画师,哪怕画上一坨屎,也能让门外汉看着感觉像是一块正散发出甜香的巧克力。 甚至还想咬上一口。 第九十六章 新的配方 最后的第三个境界,叫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这就更复杂了。 真要理解的话,就是在掌握第一个境界素描的‘线条刻画’,和第二个境界的‘情绪释放’后,加入一种更为狂放的抽象手段。 夸张,变形,扭曲,让人觉得无法理解,但又能够感受每一道笔锋的用力。 这不仅仅是绘画能力的提高,更是思想境界的飞跃,能够将自己看到的景物,融合当时的心情,一同展现给世界,不仅仅是共享视觉,也共享了当时的心境。 因此,这一类的作品往往能够震撼心灵。 夏尔德看到这里,又把书翻到了首页,看着那句话默然无语。 欢迎来到理想者的国度。 “理想者么...” 夏尔德呢喃,声音柔和却不轻微,凝神屏息,闭眼睁目,超凡记忆能力被激活,整理起了这本书上的讯息文字,加之整理,连贯前后行文逻辑,最终给出几个简洁易懂的字眼。 具体,概念和融合。 第一阶段,素描,勾勒事物的具体。 第二阶段,油画,抛弃条条框框,描绘事物表象下的本质。 第三阶段,最后的阶段,融合线条和色块,以抽象的形式表达自己的思想。 夏尔德大致明白了一些,合上这本书,继续翻阅起了其他典籍。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夏尔德放下手里的所有基础教程,头一遭知道,原来绘画也是那么复杂的一件事。 不但牵扯到了几何线条,空间布局,物质形态的勾勒和意识形态的造型,并且还需要长久的练习和磨砺。 就算他具备空间判断,超凡基因,精神集中和神速反应这四个天赋能力,但也最多只能复制赝品,而无法自我创新。 “具体,概念,还有融合。” 在夜色降临的最后,夏尔德总结了一下掌握的要点,一边记忆着众多书籍中的知识片段,一边迈过门槛,离开了无人问津的草药店,顺便去街边上的杂货铺买了些画纸和碳素笔。 ....... ....... “夏尔德,我可以休息一下下么,胳膊好酸啊...” “不行,再坚持一会儿。” 客厅内,蓓尔正在夏尔德要求下单手叉腰,另一手鞠起放在肩头,充当他的人体模特。 “嘴巴不要撅,专业点,你现在是我的模特懂吗?”夏尔德抬眼瞪着蓓尔说。 “模特也要吃饭,也会肚子饿的啊,我已经站两个小时了,你现在涉嫌招收并且虐待童工,我要告你!” 夏尔德干脆理都不理,低头,执笔,唰唰唰的在纸张勾勒线条。 小丫头的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喜怒哀乐都表现得很明显,唯独跟恬静柔美搭不上边,加上一个劲的不耐烦,捕捉画面的过程很是麻烦。 无奈之下,夏尔德又开始用辨识之眼解析。 这可真是个奇妙的过程,那些冒出来的数字就这么在义妹的小脸蛋附近跳动,随着蓓尔的挤眉眨眼一同变化,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两位。 夏尔德眼皮一眨,直接记下了某一个瞬间的数据。 紧跟着,空间判断能力就帮助他将手里的画纸分割为一块块的方格,再用超凡记忆将那串密密麻麻的数据套用上去。 “线条构成。” “三维空间塑造。” 两个指令下去,视野中顿时出现一条条被连接在一起的虚线,而夏尔德要做的,就是用碳素笔在这些虚线上临摹。 唰唰唰... 笔尖不停的在纸张上勾画,约莫十五分钟左右,方才成形。 夏尔德轻舒一口气,放开碳笔,看了眼自己的作品,笑容略带尴尬。 这幅素描,像倒是像,但也只是像而已。 光照的阴影线,立体感描绘,发丝的疏密感和笔锋的力道,都十分的‘新手’。 “累死我了,夏尔德让我看看...”蓓尔踮起脚一把夺过画纸,粗粗一看,就不太高兴的皱起眉,道:“你妹妹哪有这么丑?” “说得好像你有多漂亮似的,一点都不专业。” “哇...夏尔德,你让我觉得好陌生!” “喊哥哥!死丫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一月。 夏尔德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节奏。 上午的时候,在学院里上课,继续学习大陆历史和地理,偶尔和安文导师辩论。 下午的时候,缩在草药店里解析药物,阅读绘画方面的书籍。 到了晚上,偶尔款待一下过来蹭饭的暮蕊,厚着脸皮让她们充当自己的模特,练习素描。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尔德几乎都沉浸在了各种知识的海洋里,其中大部分都跟魔法搭不上边,至少跟如何更有效率的释放魔法无关。 而就在这一天下午,再次解析了7种药物的夏尔德惊喜的发现,自己又找到了一种能够提升潜力星级的药物配方。 名字叫做洗髓液,配方分别是:地龙须,三阶地属性魔物魔晶,十年份的尼泊根,和一种气泡菇。 值得庆幸的是,其中价格最为昂贵的地龙须,就在夏尔德上次从鉴宝行打劫到的战利品内。 至于其他三样素材,夏尔德倒是听说能从本市的拍卖所里买到,不过最近一次的成交价格...绝不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数字。 “不行的话,把上次抢来的珍贵草药拿去交换或者拍卖?” 夏尔德摸着下巴想,有点心动。 不,是非常心动。 于是,夏尔德选择离开草药店,抓紧时间回了趟家。 义妹蓓尔正在洗澡,衣篓里全是她换下的脏兮兮衣服,上面全是各种机油和铁垢,而院子里那辆报废机车已经是处于‘分尸’状态了,零件和弹簧被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边。 夏尔德先是做好饭,回到自己的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小包袱。 “妹,哥哥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哦!” 浴室的水声停了停,传来回音,然后继续响起。 火笼灯果实,三十年份的野山参,还有吊钟花。 这些无法用来制作魔药和炼金配方,可又十分珍贵的药物,都被夏尔德打包带走准备换钱。 第九十七章 黑市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被自己趁乱打劫的鉴宝行,西卡的父亲依然没有出面,甚至连人影都看不到。 据小道消息,他之前设法高价买下了三年前夏尔德养父母的一份考古研究手稿,此时应该正在南方曼德宁海域上探索遗迹,并不知道这座城市在近些天里发生的变故。 夏尔德虽然介怀对方的举动,也好奇那份研究手稿里记载的内容,但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也是个机会,偷偷摸摸的把赃物卖出去,没人会知道来历。 可夏尔德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离开家后,他披了件覆盖面容的斗篷,七扭八拐,来到了帕特里城的黑市。 黑市位于城市西侧,属于旧城区,中心地带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橡木树是标志性的建筑物。 每当夜幕降临,白天的商铺逐一打烊,生活在暗处的商人,佣兵,刺客,都会围绕着这棵橡木树出现,摆设地摊,暗中街头,就连皮肉买卖也在默许的范围内。 说到这里,夏尔德也开始感慨。 虽然他和新任导师安文在历史课上总是发生激烈的辩论,各执己见,对方认为他的角度太刁钻,而夏尔德则安文导师的观念太理想化。 但不得不承认,在某些地方,安文导师的理论是对的。 三角形态是最稳定的形态,也是随处可见的意识形态。 光与暗,同根而生。 没有绝对的光,也没有绝对的暗,在两者之间永远都有一条模糊的灰色分界线,在平衡着两方。 比如这个黑市,就夹在了光明世界和黑暗世界中,无论是绅士还是淑女,盗贼还是刺客,披上灰色的蒙门斗篷,人人都能够平等相待,用财富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金钱和粪土,这两者的辨证关系很简单。 视金钱如粪土者,是才子。 是粪土如金钱者,是疯子。 走到一家黑市商店的门前时,夏尔德略微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从包袱里取出两种用玉盒密封保存的药物,摆在摊位前。 “请问,这些值多少钱?” “这是火笼灯果实?” 摊位的老板有些惊讶,虽然没有展露真实的容貌,但靠着辨识之眼,夏尔德还是知道了他的年龄是五十三岁。 “是的老先生,火笼灯果实,保存得非常好,对于身患呼吸道和哮喘病的人来说,是可以彻底痊愈的药物。”夏尔德笑得很热情,尽管对方看不到。 “我可以给你一个不错的价格,50金。” “50金?老先生,如果我放在拍卖行...” “如果你放在拍卖行,价格将会翻上三番乃至四番。但是,这里并不是拍卖行。” 夏尔德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店主打断,对方抬头看他,发出讽刺般的轻笑:“你是第一次来黑市对吗,年轻人?” 夏尔德沉默一下,选择摇头,撒了个小谎。 “那么你就应该明白,这些从你指缝中溜走的金币,都是为了支付你今后平静的生活。这里是黑市,没有人会在乎你的东西是怎么来的,也没有人会去追究,更加没有人会来找你的麻烦。听着,没有人...一个都没有。” 夏尔德迅速理解了这句话的深意,吸了口气后道:“50金币对么,成交。” 不消片刻,夏尔德的手里就多了一小袋金币,隐隐感觉到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暗中窥视。 他稍稍皱眉,在心里掂量着取舍,最终把包袱里剩下的几种药物全部取出,摆在店主的跟前。 “这些是我的全部,还有这袋金币,全都给你。” “哦?全部是么。”店主微微眯起眼睛,问:“那么客人,您这次又需要什么呢?” 夏尔德沉吟片刻,道:“三阶的地属性魔物魔晶,十年份的尼泊根,还有气泡菇。能换多少就换多少。” 店主接过夏尔德递来的药物匣子,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理,老旧的路灯照在他脸上,皱纹的数量清晰可辨。 “很好,我的客人。我会为你准备好的。” 店主说着,一直躲在后方墙角处的人影则动了动,穿行在密集的人群中,不一会儿就走了回来,往地上扔下一个袋子。 “数数吧,客人。”店主额头上的皱纹深深拧紧,沙哑道:“另外就当是售后服务,我已经帮你解决了烦人的秃鹫。” 秃鹫? 夏尔德惊讶了一下,集中精神,透过空间判断能力构织出的线条框架,忽然发现四周少了好几个人,那些窥视着自己的目光也跟着消失了。 夏尔德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没有流露出异样的表情,而那名来去迅疾的人影又重新躲进了角落中,袖口上滴答滴答的落下血水。 这就是黑市,光明和黑暗之间的灰色混乱地带。 “这算什么?”夏尔德脱口而问。 “利益。”店主收起交换得到的珍贵药物,补充道:“我喜欢你这类懂得取舍进退的客人。你很聪明,也很年轻,我看到了更多的利益。” 夏尔德看到了店主人眼中的贪婪,刹那间脊背发凉。 囚风说的没错,在这世上,最容易失控且无药可救的,唯有贪心二字。 他必须懂得控制贪心,就像刚才一样。 否则的话,那些在暗中跟踪自己的‘秃鹫’,会毫不犹豫的掏出匕首,夺走他手上惊人的财富。 而当夏尔德放弃一部分利益时,更贪心的老店主看中了他能带来的利益,派人解决了一系列麻烦。 看似不公平,其实很公平。 实力至上的世界,一直很简单。 .......... .......... 回到家后,夏尔德匆匆扯下斗篷,塞进壁炉里将其点燃销毁。 火光燃烧,焰尾摇曳。 晃动的光影在夏尔德脸上摇曳,让他的表情也变得森冷可怕了许多。 “所有不属于你的一切,都需要代价来换取。” “用金币,换取生命。用利益,换取安定。” “那么...黑衣的魔道之王啊...你又想要什么呢?” 夏尔德看着斗篷在壁炉中焚烧,浑身冰冷,目光不时落在掌心,缓缓捂住额头,压制从脑海里传递而来的刺痛,嘴唇被牙齿咬开一条血痕。 控制贪心,真的很难。 第九十八章 四星 杂物间内。 夏尔德缓缓取出材料,打开,准备制作能够让自己的潜力星级进一步提升的药物‘洗髓液’。 灯光很暗,分不出事物。 夏尔德没有开灯,而是点燃三根蜡烛,摆放在墙根。 桌子上的调和道具早已备好,试管,玻璃瓶,蒸馏提纯晶管,还有一排用来存放药液的小玻璃瓶。 夏尔德取出地龙须,凝视着它,用消毒后的手套将晶莹雪白的长须叶逐根摘下,放入试剂瓶,挤压出清香的药液,晃荡几下,等待沉淀。 然后,飞天菇,十年份的奈恩根,都被夏尔德以熟练的手法处理,摆放在了一侧。 三阶地属性的魔晶很快躺在掌心里。 通过肉眼观测,魔晶内部有一种矩形的晶体结构线,很隐约,也很模糊,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是一个六芒星图案,而每一个芒角,都是最稳定的三角形。 “啧,虽然不甘心,不过安文导师的理念是对的。” 夏尔德说着,取出一个研磨器,放入魔晶后动手研磨。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魔晶的粉末和地龙须药液接触的瞬间,却流淌出一种血红的光泽。 “接下是5克飞天菇碎片和20克十年份的奈恩根。” 夏尔德牢记着炼金配方,熟稔地将四种材料放进同一个密封玻璃瓶内,抖动手腕,开始摇晃。 就像酒馆里的酒保。 瓶中的液体在沸腾,挥发出咕噜咕噜的泡沫,藏匿不住的烟气从开口跑了出来,钻进夏尔德鼻子,闻着像是新鲜的猫粪。 恶臭,但提神醒脑。 砰的一声。 玻璃瓶突然炸了开来,炸得他满手都是血。 调和失败。 这种意外并非头一次出现,之前也有过,但是这一次的后果好像格外严重。 辨识之眼可以告诉夏尔德配方,让他明白需要什么样的素材,不过却无法手把手的教他调和,不同的药物,不同的手法,不同的注意点,都需要一步步的探索。 而今天的这个意外,让夏尔德心里多了种不安,他担心随着后面的药物品质提高和流程渐渐复杂,自己会不会在哪一天被炸得粉身碎骨? 叹了口气,夏尔德开始包扎伤口,用剩下的材料继续调配,并且利用超凡记忆能力回溯之前的影像片段,找出失误的地方。 “沉淀不足?还是晶核粉末的放入顺序不对?” 砰! 玻璃瓶再次炸裂,血色的雾气瞬间冒出,充满了杂物间。 夏尔德右手满是伤口,通过两次的失败,他最终确定问题出现在魔晶粉末的放入时机上。 “还剩最后一份配额,别再出意外了。” 夏尔德说着,不顾流血的伤口,继续调配,在逼近2分46秒这个关键节点的瞬间,玻璃瓶内的溶液突然从血红变成了星空湛蓝,无法完全融合的三种植物沉淀,也跟着变作星辰般的苍白。 最终,一股子柔和的熏香从瓶口冒出,晃晃荡荡的在夏尔德鼻尖缠绕。 “这算是成功了吗?” 夏尔德不太自信的自语道,将辨识之眼的目光投放过去。 名称:洗髓液 价值:暂时无法估计 作用:清除骨骼内部的污秽,疏通堵塞,提升肉身天赋 备注:2 盎司剂量即可提升潜力星级至四星,但过程比较凶险和痛苦,请做好准备。 夏尔德看着杯子里星辰海蓝色的液体,不易察觉得蹙起眉头。 四星...四星的成长。 如果抛去蓓尔这个小怪物的话,自己在海滨城市帕特里,应该也能排得上前茅水准的天赋了吧? 虽然是作弊得来的。 夏尔德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把玻璃杯递到嘴唇旁边一口灌下。 气味很香,口感却很糟糕。 粘稠,湿滑,苦涩又咸酸,感觉像童年时候妹妹蓓尔做出来的黑粥,喝下去后直达神域,灵魂飞升。 痛。 这一次的疼痛,比先前的两次来得还要剧烈。 它不再作用于体表肌肤和血管,直接影响到了内部的骨骼。 夏尔德不由自主的哀鸣蹲下,眼角开裂,嘴唇冒血,四肢胸腔部位的骨骼咔咔咔的扭动着,冒出一声接着一声的脆响。 刹那间,他就像是个橡皮捏做的人偶,在高温的烧灼下消融变形,身体每一个角落里传来的触感,是剧痛加麻痹。 夏尔德死死咬住牙关。 渐渐地,体内的声音又发生了变化。 骨骼,在重塑。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从最细微的地方开始,伴随着折裂和固定,重新塑造。 意识,仍然清醒。 不仅清晰,甚至可控。 眼中的世界,显得格外明晰。 那些飘荡在四周的烟雾,构成物质的粒子组成,空气里味道的分子调和,以及众多代表了尺寸,坐标,以及还无法理解的数字,一个劲的晃来晃去。 在这样的一个瞬间,夏尔德几乎觉得身体和灵魂已经分离了。 他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肉身在如何扭曲,内部的骨骼如何重组,仿佛催动意念的话,还可以帮着自己整容。 当然,夏尔德并没有这么做。 他对自己的五官,身高,还有身体各方面比例都很满意。 是的,各个方面,各个。 而后,又是一阵刺痛侵袭。 意识和身体再度达成统一,脑海里发出各种不协调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天灵盖被敲开,刚刚合上。 他皱起眉头,晃动几下。 全身206块骨骼咔咔咔闭合,最终达成整体。 “成功了...四星?” 夏尔德摊开手,微微握紧,包扎上的绷带散开,被玻璃划开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恢复如初。 人的身体,拥有无限的潜力。 肉身的每一重突破,都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带来几何阶梯式的变化。 换句话说,所谓的凡人境,炼体境,不过就是激发人体的潜能而已。 这个道理夏尔德懂,谁都懂。 但直到开始服用药物,一步一步的把潜力星级从一星提升到四星,充分体会了一下彼此之间的差距。 夏尔德才终于发觉,人和人,真的从一出生起就存在了差距。 等级不变,还是零。 单单是星级的提升,夏尔德的力量,速度,身体防御,乃至受伤后的愈合速度,都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他很满足,也很膨胀。 抬起头望向生锈的铜镜,见到镜子里的自己,捋起头发,觉得应该去抽空理个发。 至于五星,则还太远。 夏尔德活动身体,把乱七八糟的杂物收拾一番后先是洗了个澡回到房间,照例取出终末之章的残页,当做晦涩难懂的睡前读物,一边头痛欲裂,一边昏沉入睡。 第九十九章 第一个客人 南国多风雨。 帕特里城的三月,就没几个大好的艳阳天。 “你好,有人在吗?” 也许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在夏尔德准备继续每日的解析药草和绘画学习时,外面突然来了个客人,而且还是个不太寻常的客人。 上身是贴身的金属革甲,下身是整齐的护膝,背后和腰上各自放置着一把武器,踩着金属材质的靴子走来,显得十分干练。 猎人?一看到这身装束,夏尔德就猜到了对方的职业。 “我需要一些药物,这里是清单。”长得魁梧高大的男性猎人啪的一下将纸张放在柜台上,声音也很利索。 他很意外,但也表现出了该有的职业素养,拿起清单扫了一眼,先是疑惑,然后抬头惊诧道:“这么大的用量?” “不然我为什么不直接去医院购买?”男猎人的声音里带着催促,显得十分迫切。 夏尔德稍稍皱眉,对这个粗糙的态度有些反感。 清单上的药物种类林林总总共有十几样,都是流传于世的草药配方,制作起来不难,但凡通过了药师资格考证的医师都可以调配。 而夏尔德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已经解析了200多种药物,除了上面需要的药物外,他还能够制作出效果更好的配方药。 可是这个用量...实在太大了,根本不是一个人的剂量,更像是一小队兵团。 “我可以给你更好的药物。”夏尔德犹豫了一下,最终说道。 “更好的药物?比如呢。”中年男人问,咧了咧嘴角。 为了消除对方的质疑,夏尔德转身从药柜上取下三种草药,然后走进仓库开始调制,很快就制作出了一瓶浅绿色的药剂。 “你可以先拿一份去试试,算我白送。其他的,我现在就配给你。”夏尔德说。 中年男人将信将疑的接过这瓶药剂,轻哼一声,竟是挽开袖子,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直接把药剂洒了上去。 “嘶...” 剧痛来袭,他当即变了脸色,手掌握住武器。 可下一秒,中年男人又轻呼了一声,竖起眉毛,发觉自己的伤口竟然已经结痂了! “这是什么药?” “普通的止血药。”夏尔德微笑着回答。 中年男人登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倨傲,不屑,瞬间全部消失。 “不,小老板。你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止血药,我需要这个,给我全部。”他收起袖口,左右双手的关节抵在柜台上,认真无比的说。 “很抱歉客人,你的需求量太大,我只能给你二十人的份额,而且价格并不便宜。”夏尔德察言观色,撒着微不足道的小谎。 “好吧。清单上的东西不用管了,二十份就二十份,每份多少钱?”中年男人有些遗憾,但态度比起刚才已经谦卑很多。 夏尔德考虑一会儿,说:“5银,一份5枚银币。” “成交,现在就给我可以么?”中年男人异常干脆的点头,随手把一枚金灿灿的货币印在案桌上。 看他这样,夏尔德忽然觉得很遗憾,早知道的话还不如把价格报得更高一点。 “请在原地等我一会儿,客人。” “没问题。” 夏尔德走进杂物间,开始调配制作。 这种止血药的制作工序其实并不难,只要掌握了配方比例和材料放入的先后顺序,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进行制作。 可惜了,他们并没有辨识万物的双眼,自然无从知晓古代的炼金配方。 不多时,二十个装载有幽绿色溶液的药瓶就被夏尔德摆放在桌前。 中年男人面露喜色,竟然又从口袋里摸索出两枚金币,道:“后天我会再来一趟,还是这个时间,请给我准备好40人的份额。” 夏尔德愣了愣,心跳的频率陡然加快,停顿五秒后握住对方的手,说:“没问题。” 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 光这一单生意,扣去成本,他的收益就在两枚金币左右。 于是,‘谢谢光临,欢迎再来’这八个字,夏尔德也说得情真意切。 等到中年男人离开,夏尔德用指尖夹起一枚金币,吹了口气后,听着那嗡嗡嗡的动人声响,心里的幸福感和成就感满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要这么算的话,我不是很快就能还清欠暮蕊同学的债务了吗?” 夏尔德这般想着,决定回家的时候买点昂贵的食材,替正在发育长身体的妹妹好好填充一下营养。 “哦对,算算时间莎拉也该从那枚黑皮蛋里出来了,要不要也买个新猫舍呢。” 就在这一天,夏尔德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因为他发现,自己最不擅长的竟然是花钱。 ........ ........ 两天后,草药店内。 中年男性猎人如约而来。 夏尔德擦着额头的细汗,将准备好的40瓶止血药递上。 经过简单的交流,夏尔德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叫利克。 今天的利克,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复古骑士服,他本就属于魁梧高大的类型,身材显得极为结实,说话瓮声瓮气颇为粗犷,可对夏尔德,则保持着最起码的谦卑和恭逊。 “很好,小老板,你的止血药效果极为出众,我愿意和你长期合作。”利克伸出手,掌心布满老茧。 夏尔德握住他的手,笑着回答:“可以合作,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告诉我为什么需要这么大量的止血药物。” 利克犹豫片刻,说出了几个字。 “魔物暴动?!” 夏尔德惊讶的表示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种事,在过去十几年里从来没发生过...” “可它就是发生了。”利克表情严肃,但又带着一种得意:“多亏了这批止血药,我们的团队在这次暴动中收获颇多。” 他说的是实话。 南部迷雾山谷内生活着大量的魔物,其中不乏高级别的强悍存在。 这部分魔物大多幽居深处,对人类世界没有半点兴趣,对它们而言,如果只是为了果腹的话,低级的异种魔物远比干瘦的人类个体要好得多。 毕竟魔物们可没有乱七八糟的传染病,也不必吞下难以消化的布革甲胄,更不会出现打死一个招惹一群没完没了的情况发生。 所以魔物暴动,暴动的都是一些低级的魔物。 对人类世界的冲击很有限,反倒会吸引一大批以此为生的猎人和赏金客。 而夏尔德的止血药,刚好能在这次的暴动中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第一百章 不速之客 大概因为已经熟络了许多,利克并没有急着离开,他一边将止血药瓶收入包裹,一边絮絮叨叨的聊起了这些天里的兽潮暴动。 夏尔德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只当听了个故事,他对猎杀这些魔物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只要能够顺利度过每一天,攒点私房钱就足够了。 可渐渐的,利克描绘的场景和当时的情况,让他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兽潮是在一个月前的傍晚开始的,那些低级的魔物倾巢而出,从孤光岭,沼泽地,幽暗石碑,等等迷雾山谷的山脚地带涌现,品级都在一阶到二阶不等,最强的个体大概相当于人类凡人境LV9。 数量虽然众多,却没有什么合理的战术,通常情况下都可以被猎人们分散击破。 可问题出现在了两天前的晚上,有一队魔物的动向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它们不再一窝蜂的横冲直撞,而是很有规律战术的采取突袭,时间集中在凌晨和傍晚时分,且善于隐藏。 “听起来好像有个指挥官。”夏尔德开了个玩笑。 然而利克却定定的看着他,回答:“你猜对了,的确有个指挥官。” 魔物也有指挥官? 夏尔德哑然失笑,抿着嘴角在想:应该是一些个体等级很高的族群之王吧。 “那我就先走了。”利克收起药剂,挥了挥手。 “嗯,祝你好运。” 夏尔德送别利克,轻舒一口气。 ......... ......... 时间过得很快,一天一天,转眼就到了六月份。 天气渐渐炎热,池塘里传来蛙声,树梢上响彻蝉鸣。 在这两个月里,夏尔德将草药店里所有的药物都成功解析完毕。 好消息是又发现不少失落的药物配方。 坏消息是这些配方里没有能够让他从四星潜力提升到五星的药物。 夏尔德多少有些失望,于是就把重心放在了绘画课程上面,无论是草药店,还是家里,到处都散落满地的画纸,一笔一划,全是对现实景物的线条勾勒。 奇怪的事情也有。 孤光岭内的兽潮愈演愈烈,一直没有消停,那些围聚起来的低级魔物一天比一天狂暴,但只会在固定的区域游荡,对帕特里城周边区域也没造成什么影响。 而对他制作的药物赞不绝口的中年猎人利克,对止血药,疗伤药的需求也是越来越大,在近段时间里猎取到了不少的魔物。 当然了,夏尔德同样赚了一笔。 不知不觉间,手里竟然已经积攒到了16枚金币。 他细数着手里的金币,将每一笔开销和用量都精确到了铜币单位,计划到了每一滴生活用水和每一寸豌豆芽,甚至囊括考入首都大学后的学费。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响起。 夏尔德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冷了下来,盛夏的骄阳仿佛都跟着清冷许多。 “你是夏尔德对么。” 声音响起,门槛台阶位置上突然多了道人影。 来者一身的黑纱,刚刚覆盖住膝盖位置,下方纤细匀称的小腿则裹着一层浅色的丝袜,并且还戴有一顶手工编织的毡帽,从帽沿上垂下的黑纱恰好遮住了面庞,看不太清楚。 不过从声音听来,是个女人,年纪应该也不大。 夏尔德从柜台后面探出身,警惕的扭过头,问:“我的确叫夏尔德,你找我有事吗?” “有。”女人说,顺势找了张椅子坐下,坐姿异常端正笔挺。 夏尔德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眼中光焰跳动,升起各种颜色的雾气,他看似随意的检查了一下面前这位女士的状态,拨开迷雾,但传入脑海的却不是文字信息,而是刺痛。 无法辨识? 她竟然跟囚风和挽歌一样,连已经升级后的辨识之眼都无法解析?! 夏尔德收回目光,捏了捏额头,脸上写满了惊讶。 “不用害怕,我暂时只想提几个问题。” 与此同时,以黑纱覆面的女士开口,她的声音很独特,就像是在喉咙里翻滚了一阵后再吐露而出,刚听上去会觉得拒人千里之外,再仔细回味,还可以听出另一种低沉沙哑的磁性。 即便靠着肉眼的观察,夏尔德也能感觉到这位女士隐藏在黑纱下的身段是如何惊艳,那是一种完美的黄金分割比例,找不到半点瑕疵,精密得像是人偶,每一道轮廓都能在曲线和抛物线函数中找到最赏心悦目的数据。 “你在看什么。”她再次开口,嗓音更沙哑,也更冰冷。 夏尔德赶紧移开目光,摇晃脑袋,对自己的无礼表示歉意,微微弯腰道:“女士,你好像受伤了。” “这和你无关。”女子轻轻蹙眉,精致的眉眼透露出一丝厌恶,不动声色的收缩了一下右腿,道:“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夏尔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和排斥,有些微恼,收起礼貌性的微笑,说:“我不是犯人,你也不是审问官。” 女子冷哼了一下,说:“可我是协会的人,而你则属于违禁的魔法用品。” 用品? 喂喂喂,这个形容词是不是太侮辱人了。 你想对我怎么用,怎么品啊倒是。 夏尔德嘴角微微抽搐。 也就是他这段时间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了,所以乍一听到女子也来自协会并不感到多震惊。不然以她这种说话的口气和对人的态度,估计夏尔德早就跑到外面大声喊人了。 “好吧,来自协会的女士。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你能不能向回答我一个问题。”夏尔德坐下,隔着柜台和女子对视。 “你说。” “呃...你来这里找我,囚风先生和挽歌小姐他们知道么?” “当然知道。”女子扬起天鹅般的脖颈,显得格外骄傲,对夏尔德说:“而且,我否决了他们的提议。” “什么提议?”夏尔德终于有点慌了。 “放任你自由不加以管束的提议。”女子冷笑,伸出一根手指,点向夏尔德:“相信我,比起你之前遇到的那些,我才是最大的麻烦。” “...这算威胁吗?” “不,只是警告。” 夏尔德有点想吐血,甚至怀疑起这个女人有没有跟踪过自己,因为这明明是他惯用的台词。 第一百零一章 影蜂 协会的第三名成员。 她的名字暂时不可知,实力方面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囚风和挽歌差劲。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的等级就该在通灵境以上了。 十个夏尔德加起来,或许才能比得过对方动一动手指。 “那么...女士,你到底想问些什么呢?”夏尔德问。 女子平静的抬起头,动了动身子,从袖袍下伸出了一只手,优雅、细腻并且纤长,在无名指位置戴有一枚戒指,散发出纯净的海蓝色光芒。 即便不用辨识之眼,夏尔德也能清楚感觉到这只手掌的线条是如何完美,挑不出半点瑕疵。 唯一让人意外的,则是在女子的手腕部分有一条细长划痕,周围装饰着黑色和褐黄的花纹,似乎是在诉说着危险。 一阵柔风从屋外吹来,稍稍卷开了面纱。 夏尔德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呼吸和心跳都在瞬间戛然停止。 因为这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张面孔。 不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解析,这都像是刀工最精密的匠师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尤其是那双黑檀木般的眼睛,深邃如静止不动的大海,在具备上等贵族经典式冷漠的同时,也仿佛洞悉了一切。 纯净,深谙,又泛不起半点波澜。 夏尔德足足愣了三秒,这才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低下头,悄悄松了口气。 女人根本没看他一眼,用手指点了点夏尔德,说:“教父的骨灰在哪里?” 她的口气和本人一样骄傲,容不得质疑和反驳。 但夏尔德确实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反问道:“教父是谁?我不认识。” 女人再次蹙眉,精致的眼角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灰暗,沉默片刻,方才道:“汉斯,他在协会里的代号就是教父。” “原来如此。”夏尔德心头一紧,又多问了一句:“你的代号又是什么?” 女人缓缓起身,黑纱袖袍垂落,左右双手各自露出一截白皙腕部,上面都刻着黄黑相间的纹身图案,整个身影陡然变得飘忽不定,连脚步都没迈,直接移动到了夏尔德跟前,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作出一个看似轻佻实则极为危险的动作。 “影蜂。” 四目相对,夏尔德在对方墨色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虽然已经是夏天,可是身体里却溢出一股寒意,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只因,女人的指甲抵在了咽喉处,尖锐的顶端慢慢发力,像是要刺破他的肌肤。 “影蜂...女士,我觉得你应该先冷静一点。”夏尔德控制着吞咽唾沫的力度,尽量不让喉结翻滚。 “我已经很冷静了。毕竟我才二十一岁,已经被你一口一个女士喊了这么久。” 夏尔德的脑海迅速转动,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深意,改口道:“影蜂小姐,请务必不要让愤怒左右你的理智。” 夏尔德说话的时候还在竭力控制身体的颤抖,以免对方的指甲刺破肌肤。 她说她的代号是影蜂,既然是蜂,蛰上一口肯定就不好受。 影蜂这才收回无名指,道:“那么你现在可以把汉斯的骨灰交出来了么。” 她身体站直,笔体高挑。 和夏尔德先前的判断差不多,是属于黄金分割的完美比例,双腿极为修长,哪怕裹着一层覆体黑纱,都无法遮掩或凸或凹的轮廓线。 只是,眼神太冷。 冷得好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样,只要被其扫过,任何男人心里燃烧的火苗都会熄灭,提不出半点干劲。 比如现在的夏尔德,就往后退开一步,回答:“在墓园里,已经葬下了。” “带我去。”影蜂女人冷冰冰地说道,语话里听不出任何人类的感情。 “你想干什么?” “挖出来带走。” “你开什么玩笑!?” 夏尔德终究还是没忍住,对影蜂低喝。 空气在一刹那陷入凝重,连时间都好似停止了走动,像是只过了一秒,又像是过了很久。 夏尔德勇敢的瞪着影蜂,脸上充斥着不加以掩饰的愤怒,他无法理解,也绝不认同。 不论老汉斯十七年前做了什么,处在什么立场,那都和自己无关。 他只知道在最近的三年里,只有自己欠汉斯的,没有汉斯欠自己的! “我没有开玩笑,我这次来,就是要带走他的骨灰。”影蜂开口打破死寂,面无表情。 夏尔德看着他,声音也变得冰冷许多:“那我也告诉你,你做什么都行,唯独这个不行。对了,我也没开玩笑。” “包括拿走你的命么。”影蜂忽然掀开面纱,露出她那精致古典的面容,嘲弄般的对夏尔德说:“我还当囚风这次是在海边找到了什么夜明珠,现在看来,他怕是被海滩上的沙子吹花了眼睛。就凭你?加入协会?还让你保留魔法不闻不问?哼!都疯了!” 影蜂说完,伸手揪住夏尔德的衣领,瞬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直接将他拎到了半空之中。 “带我去墓园。” “不。” “你以为我不敢会杀了你?”影蜂看似纤细的手腕微微发力,掐得夏尔德喉管咔咔作响。 “你当然敢杀了我,你们协会...可不就是为所欲为的存在么。” 夏尔德试图挣脱,憋红了脸蛋,艰难吐声道:“汉斯先生对我有恩。他活着的时候我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他死了,我绝不能连最后的一蓬骨灰都守不住。” “真的不怕死?” “怕,怕得很。可我更怕活得一点骨气都没有。” 影蜂的眉头皱得更紧,手掌的力道倒是停了停。 夏尔德抓住这个机会,一把撕开衣领,脱离她的控制。 指尖在空气中迅速勾勒出七个字符,向上一抬。 轰的一声。 药店的地砖嗡嗡颤鸣,居中裂开凹陷,一根两米高的石柱径直从影蜂的下方窜出,角度还异常刁钻。 影蜂面纱的脸庞微僵,下意识进行闪躲。 可夏尔德好像算到了她下一步的举动,再次召唤出一根石柱,对准的角度还是那么不像话。 “你!” 影蜂神情骤变,眉宇间终于带上了一缕杀气。 第一百零二章 捕蜂捉影 上 望着从下方刺来的石柱,影蜂的面色迅速从微红至冷冽,躯体陡然一扭,黑纱翻动间,足尖发力,竟是在虚空中踩踏出破空之声。 紧跟着,她手腕部分的黄黑色纹身同时蔓延开来,幻化出一根锋利的尖刺,看上去类似匕首,也如同短剑,随着身躯的转动划过空气,没有任何阻碍的切开了夏尔德召唤出的石柱。 “魔法?你跟我用魔法?” 影蜂扯开面纱,抛掷在地,她那本就傲人的上围因为呼吸而越发凸显起伏,对夏尔德冷冰冰的说:“三分钟之内杀了你,臭小子。” 看着逐渐迫近的影蜂,夏尔德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都到她这个级别了,跑是肯定跑不过的。 至于打,凡人境零级和通灵境以上的强者单挑从来也只有一个结果。 就算他有魔法,可从刚才的偷袭施法来看,用处似乎也不大。 这个女人的步伐和身形可比挽歌来得鬼魅多了,真要说的话,她才是飘忽无定的暗夜杀手,而挽歌...只是地下拳场的暴力拳击手。 夏尔德的魔力和精神力一直都没提升过,他拒绝再次服用离魂魔药,可现在看来,只有想办法先离影蜂远一点,活下来再说。 打定了主意后,夏尔德忽然想到一件事,干脆召唤出最后一根石柱用来争取时间,旋即脚底抹油向后方飞掠。 那里是他平时调和药物用的杂物间,里面四处摆放着各种完成品和完成品,而且因为没怎么整理,一部分器具所处的位置还颇为危险,只有夏尔德自己知道。 夏尔德倒退着打开杂物间大门,而影蜂则面无表情击碎碍事石柱,身形变幻间,恍如和光影交织在了一起,就连声音都半点不发出来。 一分钟过去了,夏尔德没死,躲进杂物间。 二分钟过去了,木门被影蜂一脚踢开。 第三分钟开始倒计时,影蜂看到眼前红光一闪,一大堆粉末从门廊架子上掉落下来。 她下意识的捂住鼻子,掌心里有特殊的黑金色光芒亮起,全身上下的力量被转换为气劲,向上一掀一拉,风声大作,吹开了这些粉末。 但紧接着,这股风势又不知道吹塌了什么东西,丁零当啷的一阵响,无数保存着药液的玻璃瓶向她胸口砸了过来。 影蜂蹙眉不展,手腕上的黄黑纹身已经蔓延到脖颈位置,黑金色的气流在袖间拂动,掀起她的黑纱,但靠着这股气流,便稳稳当当的把落下的玻璃瓶一个接着一个弹开,碎裂。 夏尔德靠着墙角,头上冷汗直冒。 还未说些什么,影蜂的身影就突然消失了。 下一刻,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眼前,微微俯身,两人的鼻尖都几乎碰在一起。 “三分钟还没到,我都说我能杀了你。”她又一次挑起夏尔德的下巴,只不过用的不再是无名指的指甲,而是一根锋利的刺。 夏尔德看着这根刺,莫名觉得它像蜜蜂屁股上的蛰,僵硬的扬起嘴角,说:“那你介意再等几秒钟吗?” 他说完,抽身想逃。 影蜂抬起膝盖,越过自己的肩膀,砰的一声,靴尖直接踩在夏尔德的脑袋边上,左右双脚几乎劈成完美的一条直线。 姑且不谈这个动作的难度系数是多少,总之霸气十足。 夏尔德被这‘长腿式壁咚’弄得瞬间凌乱,很想提醒影蜂,她穿得是裙子,不是裤子。 但不敢。 “逃,继续逃。”影蜂缓缓收回腿,指尖微微发力挑起夏尔德的下巴,说:“你不是很有骨气么,那么等会儿被刺穿舌头的时候可千万别哭。” 夏尔德嘴角抽搐,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目光越过影蜂的肩头,落在杂物间内弥漫开来的烟雾中。 那红色的粉末,是一种高产量谷类植物磨碎后的面粉。 而被打碎的玻璃瓶里面,则是夏尔德闲着没事自己发酵酿造的酒精气体。 这两种东西若是在平时,风一吹就能散开,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可这杂物室的密闭性很好,空间也就这么点大,再加上酒精气体和粉尘,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高的颗粒浓度环境。 夏尔德微吸一口气,道:“抱歉了,影蜂小姐。” 影蜂突然看到夏尔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火石,眼中闪过不屑,心里暗自冷笑。 然而,在火石互相碰撞迸现火苗的一瞬间。 影蜂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背后陡然传来一股子热浪,当她转过身时,眼中的杂物间已经剧烈燃烧了起来! “你...!”影蜂露出一抹慌乱,准备破开窗户逃走。 但她没有想到,夏尔德竟然会一把搂住她的腰,面对面抱在一起,将她当做了挡火的墙壁,死活都不肯放手! 轰! 热浪侵袭而来,影蜂深吸一口气,娇喝一声。 黑金色的能量以足尖为中心瞬间爆发开来。 夏尔德被震飞了一小段距离,心下骇然。 虽然不知道这又是什么神殿的信仰之力,但眼看着竟是能够抵挡住粉尘爆炸的火焰了。 一不做二不休,夏尔德趁着影蜂无暇他顾的机会,向后一伸手,把杂物间里剩下的红面粉抱在怀里,一边迅速往窗户口靠近,一边向着影蜂全部洒去! “你过分了吧!” 影蜂咬牙切齿,四面皆是火焰,连同黑纱外袍和内衣,全部被火焰焚烧殆尽,露出了一大片雪白。 “放心吧影蜂小姐,凭你的本事,只要能再坚持一会儿就行了。” 夏尔德说完,纵身从窗户里跳出。 紧跟着,就把怀里所有的面粉袋子全丢了进去。 杂物间内彻底沸腾了,浓浓的黑烟从内自外冒出,砰的一声,连屋顶上的天棚和烟囱,都被炸了下来。 “完了,暮蕊同学会砍死我的。” 比起影蜂,夏尔德最先考虑到的是来自另一个女孩的死亡威胁。 他可是清清楚楚记得,自家的铁门是如何被一脚踢坏,而对方又是如何拎着一把大砍刀咚咚敲门的。 “这我到底得赔多少钱啊...” 夏尔德这么想着,又是轰的一声。 一道浑身冒烟的人影硬生生撞破墙壁逃了出来,正死死的瞪着他。 这也行? 第一百零三章 捕蜂捉影 下 没人会喜欢被火焰烫成烤肉。 影蜂当然也是一样。 不管她最初是抱着何种目的,在经历过夏尔德阴损的地刺,狼狈的烟熏和火烧后,心里的恼怒已经侵蚀理智,转化成真实不虚的杀意。 “你惹毛我了,夏尔德。” “姐姐,你是不是玩不起?” 就在这时,夏尔德突然抛下这么一句话。 影蜂正在整理被烧坏的衣物,遮住露出的白皙肌肤,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愣,可没想到夏尔德却直接转身就逃。 她气得横眉冷竖,抿唇将黑纱外袍扎成结,追了下去。 ......... ......... “真为什么我总能遇到这种倒霉事?汉斯先生,您当年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夏尔德自言自语的说着,和身后紧追不舍的影蜂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而眼中,帕特里城旧街区的那棵橡木树正在渐渐放大,变得越来越清晰。 夏尔德心脏砰砰跳动,在拐过最后一个巷口的瞬间,伸手将脑袋后方的兜帽拉下,遮住面容。 这里,是黑市,光明和黑暗的间隙,无法之地。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 从香榭丽街道钻进旧城区的夏尔德,披着头蓬,尽量表现出自然不引起注意。 那女人应该追过来了吧? 夏尔德这么想着,穿过人群,斜靠在一面阴影笼罩的墙壁上,伪装成黑市的一员。 当然,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一支徐徐点燃的香烟,加上一本叫《演员自我修养》的书,他的角色扮演应该会更到位。 微微眯起眼,夏尔德看到影蜂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黑市入口。 她的衣服已经被烧得破损不堪,露出一截白皙圆润的腿根,不过在追逐而来的路上似乎顺手从街道居民的晾衣架上取了件外套,随便披在了身上,以免走光。 看得出来,影蜂非常生气,气势汹汹的闯入黑市,完全没有收敛手脚动作。 这说明,她对黑市的存在并不清楚。 但接下来的一幕,则让夏尔德忍不住揪心了起来。 只见一个游荡的身影向她靠近,借助周围人群的掩护,悄悄伸手,向着影蜂的胸前探去。 不得不承认,影蜂的脾气不好,长得却很好。 但凡是个男人,只要见到她,都很难挪开目光。 虽然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意总是让人觉得危险,可在这个黑市,男人们已经见过不少以这种方式可疑吸引异性的女人,所以在潜意识里,觉得影蜂或许也是假装出来的。 尽管,这种演技确实很高明。 高明得让人差点就信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 夏尔德已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知道接下来会听到什么和看到什么。 果不其然。 那名伸出手的路人脚步陡然一顿。 夜风吹过,影蜂扬起脑袋,精致的眉眼异常平静。 而在她的脚边上,一只还在抽搐活动的手掌已经落地。 这样的画面,比夏尔德想象得更惨烈和夸张。 不过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路上看到自己的手臂被切断,竟然硬生生憋住惨叫,颤抖着弯腰捡起断肢,深深看了影蜂一眼,随后默默转身走到一处地摊前蹲下。 医生打扮的店主也从阴影中起身,指尖上涌现一股光芒。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男人的断臂开始愈合接上,除了活动略微不便和留下一道环切伤痕外,再无其他影响。 “外乡人?” 又有人靠近,不止一个。 他们看着影蜂,渗笑摇头道:“你得守规矩。” “如果我不守规矩,那个人的胳膊,你们会接不上去。” 影蜂的声音照旧清冷,看都不看这几人,道:“我在找人,把路给我让开。” 围在影蜂身边的几人先是一愣,旋即不再说话,默默取出刀刃。 “你伤的是黑蝎帮的人,总得留下点东西当交代。” 夜幕弥漫的空气里,那些正在售卖道具的店家,交头接耳说话的刺客和杀手,以及穿着暴露的暗夜舞女,全都在一瞬间停下了动作,同时投来了目光。 夏尔德从阴影里站出来,觉得事态越来越脱离控制,想引影蜂离开这个地方。 毕竟是协会的人,说不定也是囚风和挽歌的朋友,总不能真害了她吧? 只是,影蜂眼中的嘲弄又是怎么回事? 她真的不怕么。 啪嗒...啪嗒... 脚步声响起。 躲在不远处的夏尔德浑身一颤,选择保持沉默。 影蜂不见了。 她前一秒还在众人的视线里,下一秒就完全没了踪迹。 这绝不会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出现幻觉,只能是影蜂的身法太过鬼魅,或者想得再往深层次去一点,她就是可以做到屏蔽人类的五官感知。 夏尔德皱着眉头想,尝试用辨识之眼搜索周围,依靠无法探知的刺痛感来了解影蜂现在所处的方位。 “晚上好,淘气的夏尔德。” 忽然,一个声音贴着夏尔德的耳鬓响起。 有冰凉的手指轻抚他的面庞,有恬淡的馨香钻入鼻尖。 但他环顾四周,却压根看不到半个人影! 前方。 之前围住影蜂的几人竟是拔出利刃,开始向着身侧挥舞,他们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试图驱赶未知的危险靠近。 可是,那名断掉了手臂的同伴,还有替他接续手臂的老医生,眼中充斥的全然都是震惊。 他们简直就像是疯了,各自握着手里的刀刃,吼叫着将锋利的刀尖刺入对方的身体,一下一下,又一下,明明血流不止,却又感觉不到疼痛。 “我让你装神弄鬼!” “去死啊!” 噗噗几声。 刀刃一前一后,分别洞穿了他们的胸膛。 “规矩?我告诉你们,这世界唯一的规矩,叫胜者为王。” 影蜂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团黑金色的浓雾从四面八方笼来,吞没了几人血流不止的身体。 一阵让夏尔德浑身发凉的啃噬声响起,黑雾散去后,这些人的血肉已经彻底消失,留下的只有累累白骨。 “这是...什么?”夏尔德问,一动都不敢动。 “这是腐朽。” 影蜂说,从夏尔德背后现身,伸手拂开他浅灰色的头发,然后温柔的扼住咽喉。 夏尔德忽然明白了。 自己编织的那些网,只能用来对付普通的蜜蜂。 而影蜂,是带毒且有刺的蜂王。 第一百零四章 掘墓 北方大陆信仰的六位的神明中,纷争最为霸道,而腐朽最为神秘。 前者只收男性信徒,后者则皆为女性。 腐朽。 光是这两个字,就能让夏尔德联想到很多糟糕的东西。 比如丑陋的尸体,肮脏的沼泽,一大堆潮湿的垃圾,等等。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脑门莫名挨了一掌,套在头上的麻皮袋被取下。 被影蜂绑住双手的夏尔德看清楚现实,呻吟着想挣脱塞在嘴巴里的布团,却发现已经来到了一个他熟悉的地方。 帕特里城的墓园。 这一次他彻底清醒了,那张美得好似立体雕塑般的面庞渐渐在眼中清晰,是如此的靠近,甚至还可以看到对方左边眼角下有颗泪痣。 夏尔德屏住呼吸,本能的想往后逃,可是双手被绑住不能动,嘴巴也被布条塞得发不出声音,差点噗通摔在地上。 “别害怕,我不杀你。” 影蜂拉紧披在身上的外套,露出一只手,五指翻转间,掌心里多了一个玻璃瓶,晃荡几下说:“这是什么药?” 夏尔德瞬间瞳孔收缩,沉下脸来,眼睛里的光焰跳动,远处树梢的一只夜莺鸟拍打着翅膀迅速飞来,以闪电般的态势用利爪掏出他嘴巴里的布团,紧跟着又是几只飞鸟落下,啄断束缚双手的绳索。 “还我!”夏尔德低喝,准备召唤石柱。 影蜂因为这些飞鸟的举动很是惊讶,一个瞬步,直接来到夏尔德前方,那细长莹润的手指蕴含着无法想象的力量,轻易而举的扣住夏尔德的手腕。 一阵刺痛传来,夏尔德勾勒字符的动作戛然停止。 影蜂道:“挽歌说你听话得像只小兔子,可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安分,像是刺猬。哪有人,会对第一次见面的客人做出那种事的?” 夏尔德呸了一声,张口对影蜂的手咬了下去。 影蜂迅速收手,害他牙对牙咬了个空。 可这还不算完,夏尔德选择继续进行心灵控制,操控鸟群,命令它们...在影蜂的头顶半空中拉屎。 “够了。你再闹,我把你手给掰断了。” 影蜂大概也察觉到是夏尔德在搞鬼,低喝一声,手指也摸了上来。 被她这样的女性抚摸。 换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男人,估计都不会拒绝,只不过夏尔德却觉得像是有条蛇在身上爬动。 美是美,毒也毒。 “哪个墓碑是他。”影蜂继续问。 夏尔德盯着她,说:“多大的仇,汉斯先生死了你还不肯放过他?” “我怎么不放过他了,他是我父亲,我带走他的骨灰有问题么?”这时候,影蜂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光这一句,就让夏尔德愣在原地,半天说不上话。 “你...是汉斯先生的女儿?” “难道我看起来像儿子?”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绝对相信没有比你更女人的人了,我只是想说...呃...你为什么不早说。”夏尔德愣了一下,挤出一个笑脸道。 影蜂侧过头,放开抓着夏尔德手,道:“你也没问。要不是看在你对老家伙的骨灰这么上心,宁死不屈的份上,我肯定灭了你,再不济,也得断一条腿。” 说话的时候,影蜂捋了把乌木黑发,扯断几根被火烤焦的发丝。 夏尔德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浑身一个哆嗦,心想谁你说话云里雾里的,刚开口就要掘人家坟头,谁知道你是汉斯的女儿啊...我又不是在跟你谈恋爱,就不能有话直说么? “对不起,对不起,汉斯先生的墓碑就在西南角。喏,就是那儿,您自己动手吧。” 等带着影蜂来到埋葬汉斯的地点,这女人却靠着不远处的一棵青柏树不肯动了。 她嫌弃的望着夏尔德,愣是翻了好几个白眼,说:“掘坟太阴损缺德,你来。” 夏尔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里头怨念极大,他低着头考虑一会儿,发现还是接受不了,于是皱眉开头说:“姐姐,你有没有搞错?坟是你要掘,动手却让我来,他是你爸,又不是我岳父!” 影蜂动了动,准备迈步。 夏尔德看到她手腕附近的黄黑色纹身又有蔓开的迹象,一个激灵,蹲下身默默找了根木棍开始挖掘。 一边挖,一边也好奇这父女俩的关系,问:“影蜂小姐,既然汉斯先生是你的老父亲,为什么我从没他提起过呢?” “这跟你有关系么,夏尔德。我现在发现了,你最大的毛病就是爱管闲事。按照囚风的说法,他是在城市郊区找你问路认识的。我说啊...正常情况下,月黑风高,四处无人,在那种时间那种地点,一般人避开他还来不及,而你竟然还能淡定的跟他聊上天。” 影蜂冷哼一声,继续道:“一个闷葫芦,一个话痨,怪不得关系这么好。” “过分了吧,影蜂小姐?你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脾气的。”夏尔德动作一停,想翻脸。 而就在这时候,墓园后方的守夜者殿堂大门被推了开来,从中走出一名须发皆白的老牧师。 夏尔德记得这名老牧师,当日在同学们的葬礼上,他那一手安抚人心的神术,以及为自己开脱找出真相的精准问话,着实让人印象深刻。 “夜深了,客人们。”老牧师抬起手,挂在腕上的十字星挂坠左右摇晃,有淡淡的神力光芒亮起。 平静的话音中带着劝诫,也带着某种警告。 夏尔德一下子紧张起来。 掘坟挖墓,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是会被城市治安巡逻局逮捕审问的。加上前些天莫名冒出来的那些活死人金属傀儡案子还没查明真相,这不是正好撞在枪口上了么。 然而,影蜂却只是看了老牧师一会儿,冷哼道:“协会办事,快滚。” 老牧师往前迈出的步子陡然停在半空,竟然毫不犹豫的转身小跑,砰的一声,死死关上殿堂大门。 夏尔德看得目瞪口呆,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协会...真的不是黑恶组织和暴力团伙?” “应该不是。”影蜂点头,好像自己也不太肯定。 夏尔德举着掘棍,在夜风中彻底凌乱了。 第一百零五章 我不喜欢这个姐姐(感谢月票) 一个小时后。 夏尔德气喘吁吁的坐在被挖开的土坑边上,将藏纳着汉斯先生最后一蓬骨灰的陶瓷罐取出,递给影蜂。 他故意没弄干净上面的泥巴,但影蜂并没嫌弃。 夏尔德察觉到,她的手心出现一种不易察觉的轻颤,频率和幅度很低,如果不是因为辨识之眼对周围景物都有数据参照,他也发现不了。 “好像没骗我。” 夏尔德心想,然后迅速摇了摇头。 哪有人闲着无聊四处认死人当爹的啊... “你还有什么事没,没有的话,我就回家了。”夏尔德拄着木棍站起身说。 影蜂收下骨灰匣,五官绷得很紧。 或许是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又或者是夏尔德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脸,他犹豫了一下,问:“你肚子饿么,要不要回我家一起吃个饭?” 他真的就只是问问,没指望影答应。 “可以,正好还有几件事想问你。”但没想到,影蜂小姐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且还转头望着夏尔德,一本正经的说:“能顺便过个夜么?” ....... ....... 于是,夏尔德只能生无可恋的带着影蜂去了自己家,掏出钥匙,打开铁门。 “妹,我回来了。” “你妹死了。” 咚咚咚的脚步声从二楼走廊传来,蓓尔抱着枕头,一脸怒气,头也不抬的把拖鞋扔了过来。 夏尔德习惯性弯腰一躲,啪的一声,鞋印子打在了刚迈进门的影蜂胸口。 她迅速皱起眉,凶狠地瞪了蓓尔一眼。 夏尔德看着她杀气外露,赶紧拦在前头,道:“别动我妹。” “那动你?”影蜂脸上的寒霜更加深厚,盯着夏尔德的眼神都能割掉他的一层皮。 “你别跟小孩子过不去,大人得有大人的胸襟。” 夏尔德说,赶紧给妹妹蓓尔使眼色。 小丫头也算机灵,看着情况不对连忙躲进屋子,半句话都没不敢说。 “影蜂小姐,你去哪儿?” “找房间休息,我累了。” “我们家只有两个房间,要不然你将就一下睡...” “明白,我会将就着在你房间睡一晚的。哦对,有新的被褥和枕头么。” 夏尔德听着这几句话,一脸茫然。 我睡客厅?又来个祖宗?! 不,这可比暮蕊祖宗厉害多了,是尊神像! “影蜂小姐,要不然你去旅馆将就一下吧...” “不,那里更脏。天知道同一张床上到底睡过多少人,是男是女,是人是狗。相比较之下,还是这里比较好。” 夏尔德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竟然觉得还有那么一点道理! ........ ........ “夏尔德,我不喜欢这个姐姐。她是谁啊,你最近怎么老是带陌生人回家,搞得我好惆怅。”等到影蜂关上房门,提着骨灰盒入住,义妹蓓尔也蹑手蹑脚的走进厨房,来到夏尔德身边对他说。 夏尔德瞥了眼惴惴不安的小丫头,回答:“你以为谁都跟我一样宠着你让着你?不过我也不怎么喜欢她,可惹不起有什么办法?放心,估计着过几天就走了,你安分点就行。” “哦...”蓓尔不太高兴的点头晃脑,又踮起脚看了一眼锅里沸腾的东西,惊讶道:“夏尔德,你还下面给她吃啊?” “对啊,我下面给她吃。你要不要,我这一天都快饿死了。” “我也饿,给我留点儿...” 替妹妹盛好面后,夏尔德端着碗走上楼梯,轻轻敲响自己房间的木门:“影蜂小姐。” “没锁,进来吧。” 夏尔德哦了一声,推开门,看到影蜂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手里捧着本书。 “有事?”她问,声音依然很冷。 夏尔德没说话,把面端了过去放下,说:“给。” “闻着还挺香的。”影蜂说,合上书。 夏尔德却跟着瞪大眼,看着那本书的封面问:“这好像是我的日记本?” “就是你的日记本。” 啪。 夏尔德猛地伸手敲在书桌上,说:“影蜂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这是隐私,我是合法公民,我有隐私权!” 影蜂眨了一下眼睛,侧首看他。 夏尔德这才发现,这女人刚才还用自己房间里的浴室洗了澡,抹了香香,就连身上的睡衣都是他的! 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夏尔德,我不是囚风,更不是脑子一根筋的挽歌。你的事情很复杂,需要探查和交代的东西还有很多。看你日记本怎么了,我现在就是要你脱光了衣服搜身,你也不能说不。别忘了,你在我眼里还属于‘暂时可控’的魔法违禁品,怎么处置你,完全得看我的心情。” 她说着,眼神微微向下,落在热气腾腾的汤碗上:“你确定还要把面端走不给我吃么,夏尔德。” 夏尔德咬牙切齿,表情几度变换,从口中蹦出几个僵硬的字眼说:“我就是帮你试试烫不烫嘴。” “那烫吗?” “还行,刚好。” “嗯。”影蜂点头,转过身子,伸手指着自己的眼角,道:“我现在还有点辣眼睛。” “啊?” 影蜂一手接过汤碗,一手把夏尔德的日记本放下,随便一翻,就翻到了开篇扉页,白皙的指尖落在第一行文字上,说:“太辣眼睛,看不下去。” 那上面,赫然写着夏尔德十四岁时写下的一段话: 读万里书。 行万里路。 顺便再睡百来十号人。 “哇!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夏尔德彻底慌了,伸手就把日记本抢了过来,口中一个劲的嘀咕:“我再写日记,我就是狗。” 影蜂大概觉得他现在这样特别有趣,嘴角破天荒的扬起,说:“出去吧,十分钟以后再进来。” “姐姐,你真把我当佣人使唤呐。刚才看我日记,谁知道你接下来还会干什么,我不走。” “不走是吧?” 影蜂瞥了眼夏尔德,清清嗓子,说:“——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都娶回家,然后...天天晚上和她们打昆特牌。夏尔德,你十四岁时候的野心还真不‘小’。” 夏尔德听到这里,脸都绿了,嘴唇颤抖着对影蜂说:“我恨你!” 第一百零六章 夜间密谈 十分钟后,夏尔德重新走进房间。 影蜂坐姿端正的等着他,第一个问题就是:“猫呢。” “什么猫?”夏尔德回答。 “吃掉封印在陶瓷罐里大章鱼的猫。” “......”夏尔德犹豫了,知道影蜂指的是莎拉。 淡白的月光从外面洒落,纱帘拂动,影影倬倬。 和风拂过他的发帘,掠起浅灰色的发丝,说:“在蛋里。” 影蜂拉紧本该属于夏尔德的睡衣,挪动身子,改成面对面坐在他跟前,单手撑起下颌,说:“不好笑。” 夏尔德觉得她真的很漂亮,就跟从年画上走下来似的。 淡淡的眉毛,薄薄的嘴唇,气质清冷什么的就不说了,都是肤浅的人,要的就是感官视觉上的冲击。 夏尔德看着影蜂那一头墨色的黑发,上下扫了她一眼,有点好奇这个女人是不是每天喝点露水就能活得跟神祇一样。 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和黄金比例分割的体态,怎么看都好像跟汉斯先生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嗯,她妈一定很美。 夏尔德想了想,回答:“我没有开玩笑,真的在蛋里,不信的话你把抽屉打开看看。” 影蜂伸出手,用力一拉,锁鞘嗡的一声崩断,看得夏尔德眉头直跳,心疼又心惊。 没过多久,吃掉‘章鱼法师’多多罗后变成黑皮蛋的莎拉,就被影蜂抱在了手里。 她敲了敲,静心倾听里面的动静,指尖在蛋壳外缘一一触碰,涌出夏尔德见过的黑金色能量。 “影蜂小姐...” “别吵。” 影蜂按住夏尔德的肩膀,黑金色的能量在蛋壳附近萦绕数圈,最后重新回到她体内,“好吧,猫确实在蛋里。” 夏尔德搓着手,想去把莎拉抢回来,然后就听到影蜂这女人说:“没收。” 没收? 有没有搞错! 大段时间的沉默后,夏尔德的面庞露出迷惑的表情,问:“凭什么?” “就凭我是来查你的,就凭我一票否决了囚风和挽歌的所有提议,就凭为了证明你无害并且可控,囚风现在受到了协会的处分,而几个老家伙命令我来回收你身上的两种魔法。”影蜂起身,看着夏尔德,以笃定的语气说。 夏尔德神情剧变,忍不住吐出一口气追问:“囚风先生他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单纯的禁足而已。” “是因为我?” “或许吧。”影蜂皱了下眉,很认真的解释道:“因为我们真的很好奇,名为夏尔德的少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类个体,值得让囚风用往昔十年的所有荣耀担保,保你不会失控,不会逃走,安安分分的前往帝都加入协会。” 说到这里,影蜂的话音陡然一顿,道:“你知道囚风在协会里的代号是什么吗?” 夏尔德愣了下,也问:“难道不是囚风?” 影蜂摇头,“囚风,是名字。而他的代号,叫魔王。” 夏尔德沉默了足足五分钟,沙哑道:“听着...好像有点中二。” “是挺二。”影蜂表示认同,“不过你必须明白,我们的代号是根据自身的性格特点命名的。他既然是‘魔王’,就一定会和魔王一样无情冷血。所以你明白了?” 夏尔德不明白,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明白什么? 他和囚风第一次见面,是在南城的郊外。 大晚上的,一个穿着燕尾服头戴高边礼帽,肩膀上还停着只黑乌鸦的人找你问路,天晓得是不是哪里窜出来的变态绅士和高智商罪犯。 夏尔德能怎么选? 人家都主动搭话了,不回答不是不给人面子么。 这又怎么了!? 至于后来,他已经确定囚风不是变态和罪犯,而且还相处的过程中还帮了自己不少忙,最多就是听到‘协会’这个神秘组织时感觉有点危险。 可囚风直到最后,也没有对自己做些什么,更多的则是忠告,劝诫,和人生经验。 他的代号是魔王,和我有什么关系? 魔王怎么了,魔王就不能有朋友么。 还是说,得到了魔法传承的自己,就非得被协会当成随时都可能失控的危险品囚禁,然后像挽歌曾经恐吓自己的一样,取走魔法,强行消除记忆,变成流着口水神志不清的傻子? “影蜂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是要我配合调查,还是想拿走我身上的魔法?” 影蜂一听这话,眼角的弧度微微向上,说:“只是复查。” “复查?” “是的,确认你到底是不是和囚风所说的一样可控。不过从白天时候的表现来看,你不但对我用了三次魔法,引爆药店,还故意引我去了黑市,所以评分不高。” 夏尔德紧张了起来,试探性的问:“评分不高的话,你会怎么做?” “提前带回协会,关起来。或者消除记忆,把你变成白痴。” “...过分了。我可以有拒绝的权利么?” “可以。” “哦?” “因为我也有把你打晕了直接进行一系列操作的权限。”影蜂说着这么恐怖的话,平静得却仿佛吃饭喝水般随意:“算上我,你已经和三个协会的成员接触过了。我们的行事风格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夏尔德瘪了瘪嘴,说:“无法无天。” “太夸张了,再换一个。” “为所欲为。” “很好,就是为所欲为。” 影蜂看着夏尔德点点头,把汉斯先生的骨灰匣和孕育着黑猫莎拉的皮蛋球收下,道:“现在有两件事情已经解决了,接下来我们得去处理第三件事情。” “现在?” “对,现在。” “我们?” “是的,我和你。” 夏尔德暂时不清楚这所谓的第三件事情是什么,但出于对影蜂的不满,他忍不住哼了哼,说:“我明天上午有课,不能睡得太晚。” 影蜂甩甩手,回答:“那就请假。” 夏尔德气得脸都黑了,从初次见面到现在,这女人一直都在给自己添麻烦,但因为悬殊的实力差别,他又不好直接翻脸,就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说:“不能请假,上午也请假的话,我的学分会被扣完的,以后就不能考高等学院了。” 影蜂侧目瞥了一眼他,道:“没有哪所学院会要你的,凡人境零级的夏尔德先生。” 第一百零七章 验尸 因为从小养父母就忙着外出考古,比蓓尔年长三岁的夏尔德很早就操持起了家务。 除了刚迈入青春期时的多愁善感外,他已经很擅长控制情绪了,哪怕是恨一个人恨得要死,脸上也不会表露得太明显。 可今天,听到影蜂说的这句话,夏尔德难以自抑地回想起了最艰难困苦的一段岁月。 海啸,沉船,冷冷清清的葬礼,以及蜂拥而至争抢家里值钱器具的远方亲戚。 妹妹蓓尔一个劲的哭,缩在他的怀里。 夏尔德用力睁大眼睛,生怕眼泪珠子从眼眶掉下去露出软弱。 晚上跑到旧城区里打黑工,白天顶着瞌睡上课,被亲戚一口一个野孩子的叫着,被同学一口一个废柴的嘲讽。 直到不久前找到了父母留下的遗物,解开魔方,得到辨识之眼。 日子,终于得到了一点点转机,变得越来越好了。 没想到,他又听到了这种话。 “影蜂小姐。”夏尔德低下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影蜂蹙眉望着夏尔德,道:“怎么了?” “我很不喜欢你。” 这句话。 夏尔德说得很轻,透着份不容置疑的肯定,语气又带着些强硬和不服。 影蜂听着就有些不舒服,只是在看到夏尔德的神色时又愣了愣。 她确定,夏尔德没有开玩笑。 眼中的情绪和脸上的表情,都像是在阐述一个已经被论证后的真理,类似一加一始终等于二一样,无法改变。 这让影蜂的心里莫名多了种怪异,颇为不安。 “我用不着你喜欢。”影蜂说。 “是的,影蜂小姐。请带路吧,抓紧点时间。”夏尔德起身端走书桌上的汤碗,面无表情。 影蜂的细眉皱得更深,哼了哼,当木门关上后,换下身上的睡衣,总归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 这接下来的第三件事,是去验尸。 验的不是寻常的尸体,都是那天晚上和两大神殿的执行者爆发冲突的傀儡。 这些尸体被妥善保存在神殿之内,无论是烈阳还是大地,都对这一次事件感到匪夷所思。 毕竟,操控傀儡的手段是钢铁神殿的专属神术。 而他们,偏偏最厌恶的就是用血肉当素材。 因为钢铁神殿的信徒,都是群狂热的机械迷,对他们来说,齿轮和发条才是世上最迷人的东西。 把机械理论用在腐烂丑陋的尸体上? 不伦不类,嗤之以鼻! 更何况,他们的神术也无法同时操控这么多数量的傀儡。 例外当然有。 主教级别以上的人物就可以。 但出事的那天,钢铁神殿登录在册的大人物们都有不在场证明,完全排除了嫌疑。 所以,这就是最让人不解的地方,也是影蜂要调查的第三件事。 这一次,他们去的是大地神殿。 和烈阳神殿的辉煌、奢华,还有壮丽不同。 大地神殿的装饰风格十分质朴。 这是一座由石材堆砌而成的殿堂,内部的空间非常开阔,迎面而来一种恢弘气场。 二十四根石灰柱撑起天顶,四周围长满了生机盎然的植被,其中不乏罕见的草本药物,以及名贵的花卉。 夏尔德甚至见到了一簇最低劣的猫尾巴草在神像之下尽情的左右摇晃。 在得知协会的‘影蜂’登门拜访后,大地神殿的首席执行者披着长袍从卧榻起身,迎接了他们。 这个男人年纪不大,和烈阳神殿的首席执行者卡特相比,五官上要逊色很多,不帅,不高,不显眼,就是笑容格外和煦,看不出有什么脾气。 他先是向影蜂问好,紧跟着侧首望向夏尔德,道:“这位是?” 影蜂还未开口,夏尔德抢先回答:“囚犯。” 神殿的执行者眉头一跳,看了影蜂一眼,哈哈笑着拍了拍夏尔德的肩膀,说:“很有趣的代号。” 紧跟着,他伸手指向一个深谙无光的入口,说:“尸体保存在那儿,我就不陪二位下去了。” 不多时,夏尔德和影蜂就走了甬道入口处。 在并排迈入其中的瞬间,影蜂忽然开口,淡淡道:“我有哪里得罪你了么?” “没有哦,影蜂小姐。” “那你为什么...” “只是阐述事实而已。我暂时就是你的囚犯,没错吧?” 影蜂微吸一口气,不再说话。 夏尔德稍稍落后两步距离,同样保持沉默。 地下空间的台阶数量不多,没过几分钟,他们就走到了底。 深处的光线和烈阳神殿的审问室一样昏暗,几个火把挂在墙壁上,光影飘晃。 居中的位置有一处凸起的石台平面,上面整齐并排存放着大约三十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从肉眼来看,都有几个相同的特点。 第一,肌肤都是青灰色的,僵硬如铁,而血管里凝固的血液却没有呈现出黑色,反而是将经络鼓起的深蓝色。 第二,时间过去这么久,从开始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这些尸体连半点腐烂的迹象都不曾出现,保存得无比完好。 第三,也是关键的一点。尸体的内脏器官全部被事先掏空,心脏装入了发条齿轮结构,哪怕是现在,都还在咔哒咔哒的转动着。 这很诡异。 比古代召唤派系中的死灵复生术还要来得诡异。 尸体,齿轮,转动的发条。 这三者加在一起,是怎么提供动力,让死人行动而来的? 而且在当天夜里,这些傀儡的行动夏尔德是亲眼所见,他们战斗的姿态无比凌厉和灵活,要不是最后莫名其妙的同时停止下来,谁会想到全都是活死人傀儡!? 影蜂取出一双手套,指间也多出一把锋利的刀刃。 她似乎是想解剖一下尸体,试探性的用刀刃划过傀儡的胸膛。 一声清脆的金属音响起,刀刃竟然断了。 这些傀儡的体表肌肤,真的比钢铁还要来得坚硬。 夏尔德心里也多了种恐惧感,于是转动脑袋,随便找了具尸体,用辨识之眼开始分析。 名称:发条人偶 状态:休眠中 技能:精密杀戮LV3 等级:凡人境LV7 冷却时间:倒计时9...8...7...6... 什么?! 夏尔德豁然头皮发麻,竟是看到沉睡的傀儡动了一下! 第一百零八章 占卜 “影蜂小姐!小心!这些傀儡没死,它们被人动过手脚就要醒了!” 夏尔德察觉到倒计时计数,来不及多做思考,向前一步拉住影蜂的手掌,把她往后拉。 而几乎就在同一瞬间,距离他们二人最近的一具傀儡陡然睁开了眼睛,从瞳孔里射出一根锋利的尖针! 在有所防备之下,影蜂反过来护住夏尔德,闪电般出手将尖针拦截,发现上面还涂着一层剧毒,亮起黑色的幽芒。 咔咔咔咔咔咔... 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响声响起,眼前的这一幕只叫人如坠冰窟。 几十具傀儡扭曲着活动身体,空洞的眼神同时聚焦在二人身上。 他们明明已经没了武器,可是在下一秒却选择卸下肢体的一部分,将里面的金属支架当做利器扑了过来!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算了,关键还有层出不穷的暗器。 毒针,飞镖,锋利的刀片,从任何一个绝对无法想到的肢体器官内弹射而出,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躲在后面别动。” 影蜂丢掉毒针,脸色十分难看,如果没有夏尔德的提醒,在刚才那种近在迟尺的距离下毒针射来,即便是她,也很难躲过。 三十多具不怕伤痛和死亡的傀儡,又是这么密集狭窄的空间。 就算知道影蜂是和挽歌他们一个级别的高手,夏尔德也不得不替她揪心,于是试着沟通魔力。 “夏尔德?” “哎,我在。” 影蜂手腕间的黄黑色纹身迅速蔓延,左右掌心多出两把尖锐的刺剑,将一具傀儡击退的同时,转身对他轻轻的说:“这里是大地神殿,最好别用你的地属性魔法。不然事后问起来,会很难解释清楚。” 现在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夏尔德很无语。 而影蜂身上则是又飘出那股让人通体发寒的黑气。 她信仰的是腐朽之神,这座神殿的神力属性在十二个神明里算是最让人喜欢不起来的一种。 当黑雾升腾泛开,周围的景物瞬息变得模糊。 而咔嚓咔嚓的啃噬声,则连续不断的在响彻。 影蜂的形体消失了,漫步在肉眼无法观察的光影夹缝里。 夏尔德照旧只能听见声音,看不到人影。 而那些金属傀儡也变得迟钝下来,漫无目的的挥舞着武器,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往他身边靠近,往往没走几步就浑身一颤,身上迅速浮现几道刻痕,分崩离析。 这种战斗方式,和挽歌走得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路线。 无论哪一种,夏尔德都想不明白,也无法模仿。 协会的这帮人,对人体力量的运用已经达到了极致,而非像普通人一样,在迈过通灵境后就只专注提升神力,肉身仅仅作为能量的载体容器。 夏尔德莫名很羡慕挽歌和影蜂,对协会也产生浓烈的兴趣。 当然,要是他们别总是隔三差五的监视、恐吓,还有威胁自己,那就更好了。 砰砰砰的声音不停的响彻着。 夏尔德发觉影蜂的动作随着傀儡人偶的数量减少在放慢。 他若有所思的凝视影蜂,而对方也冲他扬了扬下巴。 她是在教我怎么闪避位移? 夏尔德不是很确定。 不过他也知道,能够像这样观察影蜂刻意放水后的动作的机会并不多。 空间判断能力迅速将周围区域分成网格状,超凡记忆能力紧跟着记录影蜂的姿态。 夏尔德一动不动的看着,双眼瞳孔变得像是时光回放机,里面闪烁的都是一连串复杂迅捷的动作分镜,类似勾勒漫画般,把影蜂的动作分析看破,记录在了脑海里。 唰。 脚步声停了。 影蜂的形体从黑雾中走出。 后方,三十来具金属人偶保持静默,胸口的发条却无一例外的全落在地上,咔哒咔哒的转动着。 “记下多少?”影蜂忽然问。 夏尔德回过神来,认真回答:“差不多全部吧。” “别吹牛好么。” “我没有...” 夏尔德翻了个白眼,懒得解释。 没过多久,大地神殿的执行者们听到动静也紧跟着跑了下来。 首席执行者脸上的表情和周围的景象一样夸张,他仔仔细细的询问事情经过,张大嘴说不出话,半天半天方才拍着胸膛道:“我的天...要不是几天前接到影蜂小姐你要来查验的消息。这批金属傀儡...现在已经应该送到钢铁神殿那边去了。” 听到这句话,夏尔德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荒谬的设想。 那天晚上...金属傀儡的出动,还有同时停止动作的诡异,会不会就是在等神殿察觉到不对劲,然后把它们送到钢铁神殿去? 倘若真是这样,一群狂热的机械迷们正围着傀儡讨论,摩拳擦掌准备解剖研究,突然就被活过来的人偶们暴走突袭,定然死伤无数。 而东西,恰恰又是大地神殿送过去的。 黄金议会内的十二主神神殿本就存在相互竞争的意思,被这件事一搅动,各方施压,会不会导致更大的祸患? 夏尔德闻到了阴谋的气息,又不敢肯定。 他一直在等,等影蜂说些什么。 可影蜂好像并没察觉,与大地神殿的执行者交代几句后,便带着夏尔德匆匆离开。 “影蜂小姐,请等一下。” 城市的大街上,路灯忽明忽亮。 夏尔德叫住影蜂,打算和她说出自己的猜测。 影蜂停下脚步,眉宇间闪过一丝疲惫,“夏尔德,你想说这件事情是个阴谋对吗?” 夏尔德稍稍愣神,说:“你也看出来了?” “是。” “那为什么不告诉神殿的执行者?” “因为没这个必要。” 夏尔德摇摇头,问:“我不明白,影蜂小姐。你来帕特里城不就是想查这件事么?” “你错了,夏尔德。我想查的,是那位暗中策划献祭仪式之人的身份,并非神殿和神殿之间的阴谋和算计。” “等一下...神殿之间的阴谋和算计?影蜂小姐...你在说什么?”夏尔德打断影蜂的话,脑袋里炸开了一团火花。 “你还不懂么。我今天要去大地神殿,是临时起意的。如果不是大地神殿内部的人动手脚,谁能算得那么精确,掐准我进去验尸的时间?” “你记住了,夏尔德。这世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神术和魔法都可以有,唯独未卜先知。” “所谓的预言,不过就是高明的棋手提前布置好陷阱,制造假象,一步步等着你走错子而已。” 影蜂叹了口气,最后道:“别被人心耍了,少年。” 第一百零九章 是不是很专业? “那是大地神殿的首席执行者在说谎?” “不,协会的确提前通知过我会去。只是今天的这个时间是我临时选的。” “那...是神殿内部的成员做了手脚,想把我们扼杀在里面?” “好处呢?自己给自己添麻烦?” “我迷茫了,影蜂小姐。” “迷茫是应该的。我说了,我只查自己该查的,至于这些阴谋算计,并不在考虑范围内。” “你不生气么,我们差点就死了。” “生气当然生气,生气又有什么用?不想被人算计,就别按套路出牌。不想当棋子,要么就跳出棋盘,要么就自己当棋手。” 影蜂说着,话音一滞,忽然调转话题道:“你之前在草药店打工,懂不懂看病。” “略懂一二。”夏尔德回答,还是非常在意之前的问题。 “那懂不懂骨科。” “略懂一二。” “......”影蜂有点恼,扬起手想打人,“我脚崴了,能不能治?” “能...能治吧应该。” ....... ....... 当局者迷,夏尔德怎么想,也搞不懂这件事情里的条条道道。 神殿和神殿之间的算计...是大地神殿打算用这批金属傀儡暗算钢铁神殿,还是烈阳神殿的人冒充大地神殿的人做了手脚,要把协会当枪使? 想来想去,他觉得影蜂的决定是对的。 协会,只插手和魔法相关的神秘事件,不参与神权和王权的争斗。 像极了囚风提出过的‘列车轨道’问题,现实又理智。 房间内。 影蜂坐在椅子上,她先是看了夏尔德一眼,用手挽起裤腿,然后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裸。 她的右腿的确受伤了,这一点在夏尔德初次见到影蜂的时候已经有所察觉。虽然她隐藏的很好,但只要用辨识之眼观测稍许,就可以发现左右步伐间有种细微的不协调感。 夏尔德起初也以为是普通的崴了脚,但当目光扫过影蜂的脚踝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发现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首先,脚踝部分肿得很厉害,从腕部到小腿,再到膝盖位置,这一条线上的所有肌肉都处于僵硬状态,呈现出死灰色。 其次,影蜂的足背上有几道非常细微的伤痕,类似被某种荆棘或者利刺割伤一般。伤口本身没有毒,却能够阻碍血液的流通,导致影蜂右小腿整个硬化。 要是这条腿没受伤的话,影蜂那鬼魅的身法还能更上一层楼? 夏尔德迅速摇了摇头,说:“影蜂小姐,你这个不是崴脚,是淤血。” “都一样,你能不能治。” 夏尔德伸手挠着下巴,犹豫不定的回答:“我得先观察一下伤处才行。” “什么意思?” “就是得摸一摸,碰一碰。” 影蜂愣了愣,也就是说,自己从未被男人触摸过的脚丫子,得被夏尔德捏在手里随意处置? 她顿时陷入沉默,挪了挪身子,时而十指并拢,时而舒展开来,显得相当不乐意,最后轻轻开口道:“好吧,我可以答应。但是你必须管好自己,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夏尔德看着影蜂,目光在对方裸露的雪白小腿上流连片刻,说:“影蜂小姐,你的腿很好看,可我真的不是那种人。最多动手,绝不动口。” 影蜂似乎是冷笑了一声,侧过脑袋,表示怀疑。 夏尔德听着有点懊恼,阴沉着脸来到影蜂跟前褪下,目光在小腿上停驻,果然被他发现在小腿背侧有一大块淤起,红得发紫。 夏尔德看到这个,正想开玩笑说一句没救了截肢吧。 不过,他也立刻想到了影蜂的可怕,于是想改口道:这么漂亮的腿,怎么肿得跟猪蹄一样? 等一下...这样会不会更加激怒对方,让人觉得自己很可恶? 夏尔德又考虑了会儿,最后微笑着回答:“影蜂小姐,我可以碰了么?” 影蜂居高临下的看着夏尔德,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他银灰色的眼睛里并无杂质,最终轻轻点头。 夏尔德得到准肯,小心翼翼的用食指和中指扶起对方的小腿,架在自己的膝盖上。 “淤青从青变成红,现在呈现出紫色。很僵硬,局部的血管似乎已经形成了拴堵,时间应该在四天到五天之间,属于皮下组织出血凝结。呃...影蜂小姐,可以收敛一下杀气么。望闻问切,对症下药,我有我的个人修养,绝不会做出逾越举动的。” “...可以继续了吗?” 影蜂回答,移开如刀如芒的目光,虽然看到夏尔德捧着自己的脚认认真真的看,心里得到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但是,身为女性的矜持还是让她不太适应,提醒了一句。 “嗯,我会的。” 夏尔德点头,出乎意料的认真,手里的动作专业又利索,没有半点其他的歪心思。 这让影蜂多少对他有了点改观,表情也跟着舒缓下来。 另一边的夏尔德微吸一口气,抱着影蜂的右小腿,心念一动,再度用辨识之眼望向了过去。 但这一次,他选择作用的目标不是影蜂本身,而是她受伤的小腿。 果不其然,在解析的范围由大缩小后,已经有讯息内容传递而来: 名称:影蜂的腿 作用:只要胆子大,睡觉当抱枕 价值:玩年 状态:皮下组织肿胀化淤,腿骨挫伤开裂,并且有软骨挫伤和韧带撕裂的征兆 备注:避免剧烈运动,用毛巾热敷和精油按摩的方法化瘀,加以石膏固定防止错位,另外可内服活血类药物,加快血液循环... 夏尔德斟酌了一下,选择无视那些不靠谱的讯息,表情严肃的放下影蜂的小腿,起身问:“影蜂小姐,您在三四天是和迷雾山脉里的巨型魔物打架了么?好好的一条腿,为什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影蜂一愣,垂落的墨色发梢被微风掀开,露出一抹惊讶至极的表情,说:“你怎么知道?” 嗯?真和魔兽打过架? “你有办法治疗么。”她继续追问。 “当然能。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淤血可以化开,骨裂也不是特别严重,我给你点化瘀精油和内服的活血药物,好好休息个把月就行。” 夏尔德说完,也没忘记强调道:“我是不是很专业?” 第一百一十章 把蛋还我好么?(感谢月票) 在影蜂的目光凝视中,夏尔德靠着脑海里的药物配方离开了一会儿,赶在午夜宵禁前买来药物,然后简单调和炼制一番,重新回到房间内。 “这个是外敷用的活络油,这个是内服的活血药,还有这个罐子里的药膏是治疗骨裂用的,建议你先消除淤血后再涂抹,一步一步来。”夏尔德说着,将药物打包交给影蜂,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 “我欠你一个人情。”影蜂接过夏尔德递来的药物,放下裤腿说。 “不,我不需要人情。你看这样,我也算帮你一个忙了对吧。都是成年人,能不能讲究一点实际的?”夏尔德搓搓手,期待的看着影蜂。 “哦,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影蜂动作一停,优雅的翻动衣兜,然后掏出几枚货币塞入夏尔德手中。 “那个...” “嗯?怎么了夏尔德。” “我要的不是钱...” “那你要什么?” “蛋。” “唔?” 夏尔德挠着头发,深吸一口气,勇敢的回答道:“能把蛋还我吗?” 他伸手,指着影蜂的包袱,落处就是还未从黑蛋壳里孵化的莎拉。 影蜂很错愕,眨了眨眼睛,那精致又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脸上满是无法理解的情绪,隔了好久才开口道:“你应该知道这不太现实。” “可那是我的猫,很重要。” “它吃了骗子法师多多罗,属于魔法违禁品的一种,已经不是你的猫了。” “我说是就是!” 夏尔德愤怒了,一言不发的打开窗户,迅速扯着嗓子说:“你还不还?不还我就报警了!” 影蜂默默的看着夏尔德,表情很微妙,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叫啊,赶紧叫啊,就算喊破喉咙,看看有没有人理你。 夏尔德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影蜂是协会的人,是能在神殿里抽烟,喊守墓人滚蛋,在黑市大开杀戒都没人管的人物。 城市的治安巡逻队...有屁用啊... “怎么,这就放弃了?”影蜂轻哼一声,有意无意的摆正坐姿,说:“要不我帮你喊,就说这里有个女人抢了你的猫不还,而猫在蛋里。” 夏尔德想了想,觉得这要是真把人喊过来,没准会把自己当神经病。 “我们冷静一下,谈谈?”夏尔德试探性问,语气倒是真诚,表情却憋屈。 “可以。”影蜂说,仰头向后靠在椅背上,道:“可千万别再让愤怒左右你的理智了。” 夏尔德听了这话,气得想吐血,紧跟着忽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和神经开始逐渐放松。 而影蜂则是悄悄起身,站到了窗帘的另一侧。 纯白的纱窗在风中拂动,月光又是那么的清亮。 平静下来的夏尔德开始注视影蜂,欣赏起她的面容和体态。 她很高,和夏尔德差不多高,估计只矮了那么一点点,如果加上高鞋跟的话,会让绝大部分男性产生压力。 黑色的头发用‘墨’来形容未免太过单调,确切一点的话,应该是乌木般油亮柔顺,长度刚过肩膀,斜披在左侧,散开在背上的部分比肩头部分要修长一些,显得很有层次感。 眼睛也是黑色的,其中没有半点多余的杂质,说不清楚是天性如此还是整体的冷淡情绪覆盖,瞳孔里很难找到情绪波动,异常平静。 除此之外,影蜂的面颊也是细细的,饱满的下巴和鹅蛋般的脸型,加上淡漠的眼神,很容易叫人联想到神殿壁画上的神祇。 她确实漂亮得有点过分,仿佛造物主在塑造她时,打定了不想给其他女性留活路的主意。 就是性格方面不怎么样。 “你真的很想留下你的猫?” “是的。”夏尔德点头,皱眉,还补充道:“可以的话,我连汉斯先生的骨灰匣也不想让你带走。” “哦?为什么。” “因为你到现在为止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是不是太无情了?当然,你都能掘自己老父亲的坟,这些话我说了也没多大意义。总而言之...我不怎么喜欢你,影蜂小姐。” 影蜂迅速抖了抖眉头,沉下脸:“我也用不着你的喜欢,夏尔德先生。” 好吧,一个不留神,气氛又僵了。 夏尔德没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尽量克制,挤出微笑说:“不说这个了,还是谈谈我的猫。你怎么样才肯把它还我?” 影蜂的回答也很干脆,“不可能还你,夏尔德先生。我不是对你很偏心的囚风,也不是除了打架什么都不知道的挽歌。在事情没查清楚前,你和你的猫,包括那个把拖鞋甩我胸上的野丫头,全部都在考察范围内。” “那怎么样才算考察结束呢?说实话,影蜂小姐,我有点烦了,你干脆把魔法拿走吧,该洗脑洗脑,该灭口灭口。赶紧的,累了。” 影蜂意外了一下,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夏尔德,像是想知道他到底在说气话,还是认真的。 可看了半天,她什么都没看出来,只知道眼前的少年绷着脸,透着倔强,拳头用力握紧,确实流露出了一种强烈的排斥感。 这很正常。 影蜂并不陌生这种情绪,在过去的岁月里,她总能看到类似的情绪,只不过都是出在同性别的女人身上。 这让影蜂觉得新鲜之余也有点措手不及,她对自己的体态外观还是有所了解的,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你是在生气?” “是的,影蜂小姐,我在生气,而且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 “为什么呢。” “你问我为什么?这是不是有点可笑了。打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知道你半点都瞧不上我。这短短的一天一夜,我跟着你去黑市,去坟场,去神殿,哪一次你不把我当犯人般看守着,生怕我跑了?可我问你,我做错什么了!” “魔法是我拿的,但我怎么知道那条大章鱼是你们协会的封印物?” “囚风先生说要我加入协会,受协会的监督和指导,这我没意见。” “你没地方睡,我把房间让出来。你没吃东西,我给你煮了碗面。你要查我,可以,我也配合。” “不过我告诉你,你动一下蓓尔试试?” 夏尔德抬起头,瞳孔里的暗金光焰陡然大亮。 第一百十一章 薇拉 每个人都有他的底线。 夏尔德也一样,他活了十七年,做事情永远有一套自己的守则。 偶尔坑蒙,但不拐骗。 可以犯科,绝不作奸。 谨慎杀人,小心放火。 你不惹我,我不惹你,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现在。 他已经忍很久了,别的什么都行,唯独蓓尔不行。 夏尔德答应过的,在养父母坟前发过誓,绝对绝对会把妹妹养大成人。 在这之前,谁动她,夏尔德就跟谁玩命。 影蜂看着这双散发着异样光芒的眼睛,稍稍动容,望向夏尔德目光,悄然发生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 她好像是想到了某个人,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嘴角翻开一丝苦涩的弧度,说:“以你现在的本事,还不适合说这些大话。我要动,你拦不住。” “我拦不拦得住,和我愿不愿意拦无关。” 夏尔德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影蜂,右手拇指在食指腹纹上摩娑,最后吐着气回答:“我一直都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因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知道,我说了才算。” 老式的灯泡一闪一烁的交替着,纱窗在夜风中拂动。 影蜂听到夏尔德的这番话,狭长的眉毛蹙了起来,心头微动,单手撑在书桌上,剐了一下,然后看着一尘不染的手指,没由来的说:“房间很干净,多久打扫一次。” 夏尔德对这个问题颇为错愕,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一天一次。” “你倒是挺勤快的,时间呢。又要上学,又要打工,最近又多出了魔法知识的困扰,会不会不够用。” 夏尔德抬头看着影蜂,看着她在月光照耀下越发清丽精致的五官,心里颤动了一下,道:“挤一挤总归有的。” “太辛苦了。”影蜂又说。 “做人本来就很辛苦,大家都一样。只不过我们的角色不一样,面对的烦心事也不一样。” 夏尔德实在搞不明白这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刚才还是一副穷凶极恶的霸道总裁模样,现在又变成知心姐姐了么? 影蜂静静看着夏尔德的侧脸,十七岁少年的面庞依稀带着没有褪尽的青涩,浅灰色的发丝很干净,瞳孔也颇为漂亮。她有理由相信,再给少年一点时间的话,应该会出落得很赏心悦目。 而夏尔德刚才说的,的确也是实话。 他就是个普通人,摆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柴米油盐。 什么魔法,什么奥术,什么神殿和协会,暂时都与他无关。 要查可以,别打扰本来平静的生活。 这就是夏尔德想告诉影蜂的。 影蜂大概明白了,也可以理解。 可问题在于她对夏尔德意见也不小,从最初见面到现在,这个少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该有的敬畏和尊重。 她是女人,只要是女人,都会具备一种天生的直觉。 靠着这种直觉,影蜂很容易就能分辨一个人的态度是真还是假,里面又藏了多少别的东西。比如当你盯着一位女士开叉较低的衣襟看,认为对方没有发现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其实对方早就知道了,只是懒得理你,或者乐意给你看到而已。 也不知道为何,影蜂开始尝试接受夏尔德对自己的态度,忽而感觉到莫名的放松。 她不讨厌这种感觉,却不喜欢夏尔德瞪着眼睛板着脸的模样,于是眯起眼看他,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清淡,缺少了种盛气凌人的威严:“我为我的傲慢道歉,夏尔德。不过,你是不是也该收敛一下锋芒,拿出你对待挽歌时的友好态度呢?” 是的。说到底影蜂就是不太平衡,都是协会的人,又都是女人,凭什么自己还比不过挽歌。 毕竟比起那种只知道打架斗殴的女汉子,自己的人气可要高得多了。 夏尔德被影蜂突然变化态度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想了想后说:“那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我们重新开始。呃...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夏尔德。” 说着,夏尔德伸出自己的手,悬在半空。 影蜂沉默片刻,忽而摇头,捋起一束散开的黑发,握住夏尔德的手掌,道:“初次见面,我叫薇拉。薇拉·帕尼斯。” 薇拉... 夏尔德惊讶于对方竟然告诉了自己真名,一下子忘了松手。 影蜂...不,代号‘影蜂’的薇拉则轻轻皱眉,加重一些力道,终于把夏尔德涣散的心思扯了回来,逼他主动松手。 “抱歉,我有点走神。” 夏尔德看着薇拉,感受对方如雪肌肤和如墨黑发带来的强烈视觉冲击,心情微荡,却还是犹豫着问:“真的不能把猫还我么...” “真的有那么重要么。”薇拉也问。 夏尔德抬起头来,组织着语言,说道:“妹妹第一,猫第二,都很重要。我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养大她们不容易...” 很简单的理由,很简短的话语。 薇拉眼中却浮现出一副温馨的一家三口画面,妹妹抱着哥哥,哥哥搂着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着今天发生的趣事,然后展望未来。 她忽然有点向往,目光落在桌上汉斯先生的骨灰匣上,眉头蹙起又舒缓,连续几次,叹着气道:“那如果要用你身上的魔法来换呢?” 夏尔德回答:“可以。” “你可真没出息。” 夏尔德还是笑,提醒道:“我说过的,你们怎么看我无所谓,我说了才算。出息这种东西...是给家人看的。家人都没了,再有出息又有什么用。” 家人...一听到这两个字,薇拉的表情变得更为低沉了,她怔怔的看着骨灰匣,忽然来了一句:“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夏尔德抬起头,听出了对方话音里的落寞。 汉斯先生背叛协会是在十七年前,那时候的薇拉...好像只有四岁吧? 从小离开的身边的父亲,这么多年没见,又背着叛徒的名号,想到自己之前质问薇拉为什么没有掉眼泪,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他抬起头来,很认真的说了一句:“我跟汉斯先生关系很好,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你家人的。” “不,我介意。” 薇拉迅速转头,闪电般的给予回绝。 她带着微微羞恼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厌恶,只是挥了挥手道:“你还是先当好别人的家人吧。” 黑色的皮蛋从包裹里被无形的力量推动,落在夏尔德怀里。 “夜深了,早点休息。” 她说。 第一百十二章 我是他家人 夏尔德一向起的很早,加上昨夜睡在客厅,浑身不适,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才蒙蒙发亮。 等到他打算开门出去透透气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突然多了道靓丽的风景线。 一身便服的薇拉正在活动身体,拉伸韧带,动作虽然优雅轻缓,但鉴于其本身姣好的体态,显得颇为养眼。 “薇拉小姐,你起得好早。” “嗯。比你早一个小时的样子吧。”看到夏尔德出来,薇拉放下抬高成一字的右腿,手腕关节附近发出咔咔响声,说:“你睡得像头猪。” “我觉得在年轻人里面自己还是挺节制的,这话有点过分了。”夏尔德笑着回答,又问:“早上想吃什么?” “面。不要辣,不要酱,加点香料和一个鸡蛋。”薇拉头也不回的说,又掰直了另一条腿。 “哦好。”夏尔德应下了,准备转身。 “等等。” 听到薇拉的声音,夏尔德停下步子转身,看到从半空中飞来一件东西。 是本书,也是本画册,上面一页页的都画着栩栩如生的小人,每一页都是一个不同的动作图案,连在一起翻动,像是回放的投影。 “这是什么?” “书。” “我知道是书...我是说...” “影踏。” 薇拉转身,扎成一束的黑色马尾在脑海甩动,解释道:“来之前囚风要我教你一些东西,这本影踏算是基础。我昨天问你记下多少我的身法,你说都记下了对吗?” 想到大地神殿内的那场精彩战斗,回想薇拉鬼魅无定的移动方式,再听到这番话,夏尔德的心情立刻激动起来,连连点头,道:“是的,都记下了。” “又吹牛。”薇拉摆明了不信,哼了一声。 夏尔德当然也没解释什么,一边捧着书看,一边走回厨房,浑浑噩噩的打碎了两个鸡蛋,煮烂了一捆面,有点心疼。 这本书不叫影踏,它记载的内容才是影踏。 类似一种引体术,里面教的都是些锻炼身体的方式和方法,且集中在了脚上。 夏尔德原以为这是一本随便谁都可以看得流通货,可是当细细翻阅后,才发现这本书的封面和纸张...很像自己放在房间里的空白笔记本? 是薇拉临时画出来的? 夏尔德震惊了,开始仔仔细细的观摩每一笔线条,赫然发觉,薇拉小姐的素描画工好强! 完整,流畅,栩栩如生,完美的还原了‘真实’。 更重要的是,夏尔德越是看,就越是发现书上的小人和自己很像。 这是个什么样的境界? 这么好的画工,不去卖小本子真的可惜了... “夏尔德!你给我出来!” 就在夏尔德沉浸于画册上的精妙画工和人体图案时,一个俏生生的声音从屋子外响了起来,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糟了!是暮蕊! 夏尔德赶紧跑出去,生怕刚装的铁门又被一脚踢翻。 果然。 暮蕊已经出现在了院子里,脸上的表情十分阴沉。 她真的气坏了,皱着鼻子瞪着眼,目光牢牢锁定夏尔德,很努力的在克制自己的愤怒,寒声道:“夏尔德,草药店是怎么回事呀?你不想干了可以直说,干嘛要把杂物间给炸了。你知道我昨天为了应付治安巡逻局的人晚上几点才回家吗?” 说到后面,暮蕊的声音温柔得就跟能溺死人一样,而眼神则像严冬腊月里从极北之地吹来的罡风。 “我可以解释。”夏尔德擦了擦额头的汗,试图安抚,频频望向薇拉。 协会的影蜂,薇拉小姐,表现得格外淡定,摇了摇头说:“看我干什么,不是我炸的。” 当然不是你炸的!可没有你,我会去炸药店么!? 你们协会的女人是不是一个个的只会给人添麻烦啊! “决斗吧,夏尔德。”这时候,暮蕊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从他家院子里折下一根树枝丢来。 “不好吧,暮蕊同学?”夏尔德接过树枝,挥舞几下。 本意不想欺负女生,但如果可以还债的话...试试就试试。 “好的好的,可以的。你已经失去你最好的同学了,夏尔德。”暮蕊微笑点头,噌的一声,从背后拔出一把大砍刀来。 这把刀,在刀身位置拥有八个缕空的凹槽,现在还嵌入了八颗打磨好的魔晶宝珠,八星八钻,削铁如泥,上面散发着八种不同的元素能量,天威惶惶。 “.......” 夏尔德看着自己手里的树枝,再看看暮蕊手里的宝刀,问:“我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么?” “那你快点解释,我...我现在真的很生气!真的!” 暮蕊咬着嘴唇,胸膛起伏得厉害,她说着这话的时候,还不时望向自顾自活动身体的薇拉,问:“她是谁呀,夏尔德?” 夏尔德看暮蕊的脾气有点稳定,也想解释一下。 可没想到,薇拉直接来了一句:“我是他家人。” 嗯??? 夏尔德一下子仰起脖子看着薇拉,一脸诧异地说道:“什么?”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昨天晚上连开玩笑都介意,今天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不就是赔钱么。夏尔德,你看这个够不够。”薇拉说,伸手从发垂下方取出一对耳环,递了过来。 夏尔德接过耳环,倒吸一口凉气。 金色的耳环做工精良,色泽比金币更为灿烂耀眼,纯度极高。下方还用秘银雕刻出细链,垂挂有沧海碧波般的湛蓝宝石。 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这对耳环的价值都是超乎了想象的高昂。 用它来支付无人问津的药店维修费? 不不不,估计连夏尔德之前欠暮蕊的五位数金币欠款都能还清了。 夏尔德的良知正在发出抗议和谴责,提醒他不能太没出息。 “还是算了吧,她是我同学,我能劝得回来。”夏尔德看了薇拉一眼说。 “不,我现在才想起来已经不需要这个了。” 薇拉伸手,合上夏尔德的掌心,又轻轻拍上几下,道:“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谁跟你是一家人? 夏尔德盯着薇拉,眼神就跟见鬼一样。 第一百十三章 你成年了么 早餐桌上,气氛有点诡异。 一觉起来发现屋子里多了两个人的蓓尔,一会儿看看暮蕊,一会儿再看看薇拉,跟夏尔德对视一眼,同时埋头喝粥,在桌下用脚交流。 “怎么回事?”蓓尔踢了一脚夏尔德暗示自己的意思。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吃你的。”夏尔德揉了把裤腿,以示回答。 桌子的另一边。 薇拉依旧是那副喝水都能自带一层圣光的神祇样子,而暮蕊则明显憋着一肚子气,双手枕在饭桌上,文静的脸蛋红通通的,欲言又止,一口都没动。 别的不说,夏尔德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点自信的。 打比方今天,他做的是炭烤菌菇和酥油煎蘑菇,用的是黑陶土锅,先把酥油融化了,放上切好蘑菇片,等到表面的水分蒸发逼出香气,方才起锅。 换在平日,总是来蹭饭的暮蕊早就乐得眯起眼睛了,一口一个的说着‘减息’之类的黑话。 可现在,她闷闷不乐的盯着那些菌片,看着它们被薇拉以优雅的仪态吃掉,眼睛里有种不太对劲的光。 这人谁啊? 好看得跟住在画里似的,说什么和夏尔德是家人呢,我怎么没听蓓尔妹妹提起过有这么个远方亲戚? 暮蕊掰着手指想,越想越郁闷。 至于薇拉,根本不在意。 她的食量很小,吃了一点点就算够了。放下餐具,端起水杯,将口中的温水咽下,说:“厨艺不错。” “喜欢就好。” 察觉到气氛有种说不出古怪的夏尔德想溜,瞥了暮蕊一眼,说:“暮蕊同学,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什么出发?出发去哪,谁和谁?”暮蕊翻了翻眼皮子,表情很冷。 “草药店啊,不是说赔钱么。”夏尔德扬了扬薇拉给他的秘银宝石耳环说。 “我有说让你赔吗?”暮蕊还是那种生着闷气的冷淡语气,补充道:“就问问怎么回事,不差钱。” “也对。你家是开矿的,差点忘了。”夏尔德耸耸肩,打算把耳环还给薇拉。 薇拉瞥了一眼他摊开的手心,继续喝茶润口,道:“我说了,我不要了。送出去的东西再拿回来,我没这个习惯。” 夏尔德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犹豫了一秒钟那么久,赶紧揣进兜。 暮蕊死盯着他的动作,微微眯起眼睛,冰冷的眼刀子都要把夏尔德的后背戳穿窟窿洞了。 夏尔德是真的不知道这位小富婆在闹什么别扭,到口的一些话硬生生憋回去,脚尖一转,准备暂时跑路。 “那个...我上学去了?” “今天是周末。”暮蕊冷笑。 “那...那我去草药店那里看看...” “看什么?” “看...看看我破坏得有多厉害,多过分,多没心没肺。” 夏尔德难挡暮蕊这种怪异的表现,话刚说完就往外头跑,拦都拦不住。 蓓尔一看夏尔德已经跑路,抹了把自己光洁的额头,声音也跟着开始打颤:“两位姐姐你们先吃着...我...我去外面修车...” 她低着脑袋脚底抹油,刚走出门,就发现夏尔德还在院子里转悠,当即就快步上前,踢了他一脚,说:“怎么回事啊,夏尔德。我觉得冬天还没到啊,屋子里怎么冷成这样?” “你问我,我问谁?”夏尔德说。 兄妹二人同时低头,苦思冥想,紧接着同时抬头,恍然大悟。 “夏尔德,你说她们是不是炫富炫上瘾了,在较劲啊?” “第一,喊哥哥!第二,我觉得你这个不成熟的小想法很有道理。第三,我要走了,你乖乖在家,记住别让暮蕊又把门拆了!” “保证完成任务!” .......... .......... 等到夏尔德走到草药店门口,抬头一看,脑门上有青筋在跳。 大清早的,提着一把八星八钻的砍刀堵家门,夏尔德还以为自己把草药店弄成什么样了。 结果除了杂物间的窗户和后门被炸掉,里面的瓶瓶罐罐报废碎裂外,好像也没怎么样。 就这点破损,找个工匠花半天时间就能补上去,至于么? 夏尔德摇摇头,倒是不能埋怨暮蕊什么。 事情错肯定是他错了,就是被吓得不轻。 红面粉加酒精爆炸是一次性的,火焰的主要部分也只是热浪,草药店的主要客厅并没受什么影响。 夏尔德招呼一声,请来三个木匠,忙活一上午后付了他们一笔工钱,这事情也就算结束。 “暮蕊和薇拉,在家里不会出什么事吧?” “唔...应该不至于。好歹是二十一岁的成年人,好歹是协会的大人物,和小女生计较也太没水准了。” 夏尔德走进略带狼藉的草药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我安慰着。 他哪里知道,女人和男人不同。 绝大部分女性,都是不讲道理的,都是无法用常理去判定的。 薇拉或许可能不是,可暮蕊肯定是。 “这位姐姐,我是你弟弟的同学,我叫暮蕊。” “你好,我是薇拉。夏尔德不是我弟弟。”薇拉撇了眼暮蕊,回答。 不是弟弟? 暮蕊愣了一下,忽然松了口气。 不是弟弟,那肯定也不会是哥哥。 奶奶辈的年纪太小,应该是远方的阿姨之类的吧。 很好,原来是夏尔德的长辈,那我可得礼貌一点才行。 “那个...唔...薇拉姐姐。”想了想,暮蕊决定还是用姐姐这个称呼比较好,从兜里翻出一本小册子,说:“你喜欢看画册集么?” 一本传教,一本收藏,一本自用。 暮蕊同学无论何时,都不会放过发展同好的机会,拿出了专门用来‘传教’的那一本画册。 当然了,里面摘录的肯定不会是关于男女之间爱恨情仇,缠绵悱恻的情爱故事,年龄受众很低,是属于真正意义上的‘文艺刊物’。 薇拉放下杯子,狭长的美眸扫过画册烫金色的封面,嘴角很微妙的往上扬了扬,说:“你满十八岁了么?” “啊...还差几个月。”暮蕊忽然有点心虚,手腕开始发颤。 怎么回事?夏尔德的阿姨不会也是同道中人吧,知道这位作者还画了其他的违禁小本子? 薇拉轻轻哼了一声,伸手,按下暮蕊的画册。 指尖轻轻点在上面,道:“我记得,我委托出版社出版的时候说过,让他们不许出售给未成年人。小妹妹,你怎么回事?” 暮蕊惊了。 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盯着薇拉看,“是你画的啊?” “对。” 第一百十四章 再见小魔女 “大叔,你辛苦了,这是工钱。” 目送着木匠离开的夏尔德轻松一口气,转身回屋,一边数着自己剩余的钱币,一边也在检查存放药物的架子,然后突然在其中一个药柜前停了下来。 “我昨天...打开过这个抽屉吗?” 夏尔德自言自语道,神情变得很怪异,因为他发现里面的药材数量不太对劲。 通过超凡记忆记录下的影像数据一对比,少了大概十分之一左右的份量。 而且更奇怪的是,这种叫琥珀草的植物根本不是值钱的草药。 它的特点之一是香,特别的香。 闻上去像是某种烤肉撒上孜然的味道,对两栖类生物有着格外强烈的吸引力,类似猫薄荷对于猫。 一般情况下,购买琥珀草的客人都是些狩猎异种魔物的猎人,他们会利用这种植物的特性吸引两栖类魔物,设法将其一网打尽,转手再卖给草药店。 可现在,突然少了这么多的琥珀草,而且接下来夏尔德还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有点类似木头被啃噬的动静。 老鼠? 夏尔德握紧了一根木棍,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探查,可是仔仔细细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老鼠的踪迹。 “奇怪了,还会飞天遁地不成吗?”夏尔德摇晃着脑袋,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接触了魔法所以有些神经衰弱。 略显烦躁的夏尔德恨恨咬牙,但耳朵里的啃噬声却半点没有减少,嘎嘎吱吱,嘎嘎吱吱,越来越响。 夏尔德努力想辨别出方向,LV1的精神集中能力让心境迅速平和下来,寻着这股动静,缓缓转身抬头,睁开眼睛的瞬间,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住了。 在天花板和药柜最上端间的空隙中,有个人影正低头捧着手心里的琥珀草狼吞虎咽。 因为光线和夹缝的关系,夏尔德看不清对方的样子,而当用辨识之眼望去时,得到只有四个字:贪欲之鳞 是那个小魔女,她在这里干什么? 夏尔德竭力舒缓呼吸,强行保持镇定,想到对方那暴长的利爪和杀人不眨眼的狩猎本能,声音尽量放低,道:“你在干什么?” 嘎吱嘎吱的啃噬声陡然一停,人影一点点抬头,看得夏尔德满脸冷汗。 “吃...东西,饿。”银白的头发晃晃荡荡,酒红色的瞳孔比起上次更显深谙,小魔女缩在天花板和药架的夹缝中,一边回答,一边用力的吞咽。 她现在就像是一只被人逼近墙角的流浪猫,警惕又紧张的看着四周,并且逐渐伸长了指甲。 药店的木门半开,外面已经开始下起夏天特有的雷阵雨,冷风卷动水珠洒进室内。 夏尔德一动不动的看着小魔女,忽而一道亮眼的雷霆划过天际,他看到女孩正在瑟瑟发抖,披着的麻布袋只剩下几条布缕,浑身脏兮兮的,散发出一股子馊臭味。 眼看夏尔德不再说话,小魔女继续狼吞虎咽,吃相很糟糕,品味也很糟糕。 这药架子上不是没有补药,你非挑琥珀草干嘛? 夏尔德叹气,选择将手里的木棍丢掉,然后解下外套抛了过去:“先把衣服披上,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小魔女抓着外套袖子,暗红色眼睛直勾勾盯着夏尔德离开的背影,手上的爪子一会儿长一会儿短,脸蛋绷得很紧,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为事发突然,药店里也没什么食物。 夏尔德只能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餐盒打开,轻轻推到桌子上。 小魔女吸了吸鼻子,发出呜呜呜的警戒声,她一边紧张兮兮的盯着夏尔德,一边又不自觉的迈动脚步。 夏尔德理解她现在的心态,和当初从港口捡到快饿死的小母猫莎拉时几乎一模一样,于是,他退开几步,退到了门槛边上。 缩在角落里的小魔女这才嗖的一声跳下,直接落在桌子上,动静很大。 “都是你的,慢慢吃。” 小魔女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吃相糟糕又难看,差点都要把脑袋埋进木盒里,而且还没忘了顺手抓上一把药柜里的琥珀草,吧唧吧唧塞到嘴巴里。 你到底是有多喜欢琥珀草啊? 夏尔德靠着门,默默观察着女孩。 罕见的瞳色和发色,尖锐的犄角,比寻常武器更锋利的爪子,再加上‘贪欲之鳞’这个从来没听说过的种族,百分百就是那天晚上召唤仪式召唤出来的异界魔族。 可这么个小不点,来这里到底想干嘛? 又蠢又憨又嘴馋,当吉祥物么。 夏尔德想到这里,竟然看到女孩背后还有一根细细长长的鳞尾,此时正高高翘起左摇右晃,速度之快,频率之高,只叫人眼花缭乱。 “嗝...”女孩抬起身子,打了个饱嗝,擦干净嘴角的油渍,看着夏尔德目光里依然充满警惕。 “你来这么想做什么?”夏尔德问。 小魔女陷入迷茫,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夏尔德听都听不懂的‘方言’,最后歪过脑袋说:“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怎么知道!” 夏尔德被气乐了,往前迈出一步,女孩也瞬间警戒的缩起身子,呜呜呜低吼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夏尔德才发现小魔女并非一丝不挂,她透着淡紫色的肌肤似乎是一层极为细密稚嫩的鳞片,这层鳞片充当着保护色和贴身衣物,质地似乎非常坚硬,而且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小屁孩,你吃饱了就赶紧离开,我先走了。”夏尔德收回食盒,但没有拿走送给她的外套。 “你去...哪里...” “家。” 小魔女愣了愣,问:“家是什么?” 夏尔德转过头,清楚地在对方眼中看见了茫然。 不知道是听不懂‘家’这个字,还是不明白这个字所代表的寒意。 “大概是一个能让你忘掉所有不开心,夏天不觉得热,冬天不觉得冷,饿了有饭,困了有床的地方吧。”夏尔德回答,没指望女孩能听懂。 因为这个问题,不止她不懂,很多人同样也答不上来。 第一百十五章 受伤的小魔女 夏尔德本想着离开,留小魔女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 可是当他静下心多看上一眼后,却看到小魔女浑身都是血。 确切的说,是因为刚才的光线太暗没有察觉,现在才发现。 那头银白色的头发好像被烈火烧灼过,失去了星辉光泽,覆盖在身体上的细腻淡紫鳞片则残缺了不少,伤口不停的渗着血,就连锋利的骨爪也居中折断,半边身子全是焦黑。 “你这是怎么了?”夏尔德手慢脚乱的跑过去,想检查她的伤口。 小魔女很困难的抬起头,对着他说:“我想回家...” 夏尔德心里咯噔一声,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挽开小魔女的头发,发现她不仅少了颗门牙,连额头上的犄角也断了。 “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夏尔德问,声音里多出一种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的火气。 “不知道...很多人...我不认识他们,我...我只认识你。”女孩的身体摇摇晃晃,说话也很费力。 夏尔德管不了其他,伸手将小魔女从药柜架子上抱了下来,锁紧木门。 脑海里的知识片段不断越过,最终确定了几样可以治愈女孩伤势的药剂配方。 “你等我一会儿,困了也别睡觉!” 夏尔德翻箱倒柜的取出各类药物,最先调配出的是营养剂,然后是止痛剂,紧跟着才是用来治疗烫伤和外伤的药物。 夏尔德打起精神,将止痛药和营养剂灌入女孩的口中。 他知道这两种药物会很苦,可女孩却连眉头都不皱上一下。 “忍着点,接下来会有点痛。”夏尔德说,准备用消毒后的镊子撕开女孩已经腐烂的伤口。 小魔女虚弱的点着头,绷紧腮帮,表现出了倔强,尽管缺失的那颗门牙让她看着有些滑稽。 伤口被撕开,隐隐传来腥臭,夏尔德将止血剂涂抹在伤口,听到了女孩绷不住发出的嘶呀声。 “痛吗?”他问。 “痛死了。” “很好,神智还算清醒。”夏尔德又把缓解灼烧伤痛的药膏涂抹在患处,照例响起了女孩牙关发颤的声音。 “忍一下就过去了。”夏尔德说,替她包扎,消毒,清理血污。 这是一个复杂又费力的工作,光是清理那些凝结的血垢就花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而伤口里夹带着的泥巴颗粒,铁锈,草木根须,还有已经腐化的寄生幼虫,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很难相信,在这样的伤势下女孩还能活下来,一路坚持最后找到自己。 虽然,夏尔德还是无法明白,她为什么会第一个想到自己,又是怎么找到的。 “先休息一下吧。”夏尔德伸手,打算拿走自己之前送她的外套。 可小魔女却根本不愿放手,疲惫虚弱的说:“我的。” “是我送你的才对。” “我的!” “好好好...你的你的。” 夏尔德不想和快死的病人起争执,起身将脸盆里脏水倒掉,一来一回不过十来秒的时间,就发现小魔女已经独自蹬着扶梯爬上药柜,又缩到了和天花板之间的夹缝角落里,而他的那件外套,则是充当起了被褥和窝。 “吃不吃东西?” 夏尔德打开药柜,抓出一把琥珀草。 小魔女摇摇头,身子一个劲的打着哆嗦,眯起眼睛里有眼泪滴落,忍受着身体各个地方传来的刺痛,像快要窒息一样汲取空气。 可总算,在神经麻痹类药物的止痛作用下,她昏睡了过去。 夏尔德擦拭额头的汗水,松了口气,原本打算回家的计划也暂时搁置。 或许是因为自己童年时候被收养捡到的经历吧,他对这类受伤无家可归的小生物总是充满了爱心。 于是先洗了把脸,在椅子上坐下,干脆拿出薇拉送他的那本‘影踏’步伐图解,逐页逐页的观摩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转眼就从早上到了正午。 沙沙沙... 也就在这时,夏尔德听到了有这么一个声音响起。 声音很轻,也很缓慢,悉悉索索的连续响起,半点都不干脆。 他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惊讶的发现,是小魔女盘踞的地方传来的。 “这又怎么了?” 夏尔德的视野中有微弱光芒亮起,发现小魔女的情况不太对劲。 她在发光。 还不是一般的发光。 整个人就像是灯泡,一点一点从内部开始亮起,最后成了枚刺眼的光团,而充当‘灯芯’的躯体,则是在慢慢的变化。 夏尔德不得不抬手遮挡住自己的眼睛,等这团突如其来的光芒暗淡下去,最后愕然发现,缩在角落的小魔女正在蜕皮。 不,应该是蜕鳞。 那层伤痕累累的肌肤鳞片,就跟被秋风扫过的玫瑰般迅速暗淡,枯萎,涂上一层灰败的色泽,固化成石雕般的外形。 光是看到这一幕,夏尔德就联想到了之前被他杀死的灰袍人,他在临死前就说过被小魔女用秘法石化成了金属傀儡。 夏尔德一直以为那是种针对敌人的术法,现在看来,似乎还能用在她自己身上。 “唔...” 只听角落里响起非常痛苦的呻吟,石化状态的小魔女,额头居中的位置突然裂开了一道细缝。 细缝越开越大,石像也和墙体漆面般不停剥蚀,从中露出一抹耀眼的雪白,那是女孩原本的肌肤。 夏尔德觉得,这一场蜕鳞仪式,反而更类似于昆虫破茧。 所幸,女孩并没有化蝶飞走。 啪。 轻响中,女孩的左手臂率先从残破的旧躯中探出,紧接着是右手和双腿,最后才是赤裸的躯体。 而那细腻白皙的肌肤,在和空气发生接触的一瞬间,就覆盖上了一层异常浅薄的鳞,鳞片依旧带着幽紫色,只是很淡很淡,淡到即使凑近了看也无法发觉。 可不管怎么样,小魔女看上去已经脱离了危险,就是体型变得更纤细了。 从外表上观测,连十一二岁的样子都没有,几乎跟五六岁的人类女孩差不多大小。 “你...没事吧?”夏尔德愣了半天,说出这句很老套也没有营养的话来。 小魔女听到声音睁开眼,瞳孔的颜色从酒红到淡红,现在已经成了玫瑰花瓣般的色泽,她显得很迷茫,微微歪过脑袋,长睫毛扑朔迷离的眨着。 “不认识我了吗,我叫夏尔德。” “夏...尔...”小魔女咿咿呀呀,照例说着他根本听不懂的方言,就连这两个字都只是模仿音节发出的声音。 “缺了个德。” “夏尔。” “.......” 好吧,看来不只是外形,智力也跟着倒退回了孩提年代,连原本还能扯上几句的本土语言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第一百十六章 又养一个 “嘿,小家伙。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夏尔德用毛巾擦拭小魔女的头发问,很想知道她和另一个失踪的女恶魔是什么关系,而且联想到南茜导师临走前说的‘第三个参与者’,更加好奇起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小魔女真的听不懂。 石化,蜕鳞,从少女变成幼童。 她四处张望着,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出好奇。 白嫩嫩的身体缩在夏尔德送她的外套里,因为体型的变化,原本还能穿在身上的衣物也成了笨重的风衣斗篷。 夏尔德觉得很棘手。 他心里有太多的疑惑想解开,除了刚才说的那些外,还想知道灰袍人是怎么被小魔女石化的,她又为什么一开始展示出敌意,要杀了自己? 但以小魔女现在的神智和思考模式,显然不足以回答这些问题。 “我又要养小孩?”夏尔德皱着眉,数起了袋子里的硬币,正在发愁。 而这时的小魔女则转过头,踮着脚站在药柜顶部的边缘地带,跃跃欲试想跳下来。 “哎,你小心。” 夏尔德赶紧跑到药柜的正下方,刚伸出手,就看到小魔女带着他那件外套嗖的一声落在,精准稳当的跳入他怀里。 “夏尔。” “是夏尔德。” 他摇摇头,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位奇怪的客人。 “那些追你的人是谁啊,还记得吗?”夏尔德问。 小魔女眨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住夏尔德看,并没有回答。 下一秒,她忽然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握住自己额前的双角,使劲的掰拽起来。 “别拽了,这是你的角,掰断以后大出血怎么办?” “哦,别这么看着我。我是人类,没有角,也没有尾巴。” 夏尔德制止小魔女的动作,想了想,又问:“你的名字呢?” 女孩似乎是听明白了,咕咕唧唧的说了一大堆,都是异界的方言。 夏尔德叹气,从那段复杂拗口的文字提取出三个熟悉的音节,组合了一下,说:“阿嘉莎。” “阿嘉...莎...” “对,你就叫阿嘉莎。”小魔女掰着自己脑门上的角,似懂非懂,低着头用犄角撞夏尔德。 夏尔德疼得龇牙咧嘴,干脆把小魔女阿嘉莎放在了桌子上,打开药柜取出一把琥珀草,问:“你最喜欢的,吃吗?” 阿嘉莎皱着小鼻子,嗅了嗅琥珀草,然后举起小手一爪子将其拍掉。 得,口味也变了,总不至于让我找奶给你喝吧? 夏尔德心烦意乱的收起琥珀草,还没来得及转身,眼前倏然有黑影闪过。 阿嘉莎原地跳起,栽到他胸口位置,张大嘴一口咬了下去! “松口!松口!我没奶,住嘴!一个个都什么臭毛病,还能不能好了啊!”夏尔德哀嚎起来,声音响彻在药店内。 ........ ........ “妹,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夏尔德先生。” 揉着胸口的夏尔德刚打开铁门,就听到一个空灵悦耳的声音响起,发现和自己打招呼的人竟然是薇拉。 她不知道从哪儿搬了张凳子,在傍晚的夕阳下坐在门口台阶上,覆体的黑纱如深邃夜空,肌肤则白如皎月,手中捧着一杯清茶,翠色的茶叶在水波中浮沉绽放。 自然而然地,夏尔德也笑了一下,回答:“下午好,薇拉小姐。” “你也好,夏尔德。”薇拉整理裙摆,起身让开位置。 夏尔德一步迈过,放下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 客厅里,蓓尔躺在沙发处睡着了,脸上则盖着本摊开的机械零件图集画册,两条白生生的小脚丫一屈一伸,亮得刺眼。 “暮蕊呢?”夏尔德转头问。 “回家了。” “唔...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 薇拉以简短的话语回答,停顿几秒后,忽而开口:“夏尔德,我想我也得告辞了。” “这么早?”夏尔德吃惊于薇拉的话,问:“你不是要查清楚召唤仪式的幕后黑手么?” 薇拉笑了一下,说:“这件事情早就有答案了,囚风和挽歌的报告上写得很清楚,神秘的灰袍人是烈阳神殿内的某位高层。我这次来,不过是为了验证这种推测。” “推测结果是什么?”夏尔德问。 薇拉没有直接告诉夏尔德答案,而是摊开掌心,掌心里有一个还在兀自转动的机械发条零件。 “这是机械傀儡身上的东西,它会告诉我答案的。当然,这是一个相对来说很漫长的过程,需要协会里其他人的帮忙。” “那我呢?哦,我是指,你对我的考察也结束了吗?” 薇拉想了想,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容很淡,嘴角的弧度同样难以察觉,“是的,结束了。” 夏尔德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期待的看着薇拉,很想知道她给自己的评价是什么,“方便的话可以透露一下下么。” “当然可以。” 薇拉干净利落的点头,浅粉色的嘴唇微微开启,说:“有一点点狡猾,一点点愚笨,一点点偏执,和很多很多的没出息。但勉勉强强,还算是个老实人。” “这听着好像像骂人。”夏尔德摇了摇头,想开个玩笑缓解自己的紧张,于是说:“薇拉小姐,你就不怕我等你走后跑路?”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反正担保你不会出问题的人又不是我,是囚风。” 薇拉说到这里,神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道:“倒不是说我很希望你这么干。因为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非常想知道,囚风为什么会突然脑子进了水,干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 夏尔德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沉默很久,方才问:“囚风先生还好吗?” “好,很好。他跟你有一点很相似,就是懒。现在估计正以禁足处罚为借口享受假期,躲在屋子里闭目养神唱歌呢。” “呃...囚风先生会唱歌么?好不好听?” 薇拉挑了挑眉,微妙的避开了这个问题,说:“我个人给你一个建议。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抽空升升级。协会的考核范围是全方面的,最起码的文化素养和学历也是一部分,假如你连首都的大学都考不上的话...” “我不介意亲手把你变成白痴。” 薇拉很认真的说,迈步离开了夏尔德家。 第一章 海上钢琴家 六月盛夏,午夜时分。 乌云遮蔽了银月,闷雷在厚重的云层中翻滚,牵动出一束束深紫色的电离子火光。 隔绝了两方大陆的曼德宁海域,狂风呼啸,涛声大作,漆黑海面下仿佛有无数深渊巨兽在咆哮,嘶吼着试图打破禁锢了自由的屏障,肆虐人间。 甲板上,披着大衣的男人抬起宽边礼帽,用手遮挡狂风,艰难的点燃了熄灭的雪茄。 他贪婪地吸了一口烟草,任由苦涩的气体在喉间翻滚,然后徐徐吐出。 风雨打湿了长衣,吹开了头发,海浪不停的袭击船身,像是没有穷尽一般。 有水手跌跌撞撞的从甲板另一侧跑来,握着手电筒,在这道破不开阴云的光束中,照亮了男人的脸庞。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粗犷的须发从耳鬓位置生长连到下巴,面容刚毅,眼眶深邃,墨绿的瞳仁异常锐利,眸中深处倒映的却是这一片在黑暗中动荡的海域。 雷光闪光,照亮了甲板,他再次吐出一口白色的烟气,和慌慌张张的水手对视。 “唐吉先生,我们遇到暴风雨了,你还是赶紧回船舱吧!”水手紧张无比的劝说道。 而男人却选择沉默。 他的右手握着已经失灵的罗盘指南针,左手抓着一块滴答作响的怀表,声音异常沙哑,可在滔天海浪中又是那么的清晰。 “三个月了...已经三个月了!海上的遗迹,近在迟尺。我不会退缩的,如果暴雨能够将我卷走,那么就让它来吧!” 轰! 一道数米粗的雷霆居然从高空上劈下,落在海里! 呜... 刹那的光暗交替后,一头巨鲸从海面下跳起,悲鸣着重重砸落,然后无声无息的坠入深渊。 海浪,陡然又加剧一分! 甲板震颤,连站都站不稳。 那名水手已经躲进了船舱里,他明明信仰着大地,此时却在和‘天空’,‘永夜’,还有‘自然’祈求,希望能够躲过这场暴虐的海上风暴。 风声,雨声,雷声。 在这样混乱的世界里,呼吸和心跳的实感都变得虚假迷幻起来。 胆小者和勇敢者已经没有分别,因为他们都在恐惧,哪怕是靠海为生的船长和大副,此刻也放开了方向舵,听天由命。 男人依旧站立,咬着雪茄,墨绿色的眼睛直视海天之间的毁灭光景。 而船舱内,灯光一闪一灭。 悠扬的琴声,悄然响起,但没有钢琴。 第二个无惧风暴的人影从阴影走来,指尖在虚空中弹唱出一首妖异的曲谱。 他来过这片海域很多次,每一次都能感受到自然天地的毁灭之力,迈过最初的恐惧后,他发现所有的情绪都已经变淡了,不再有任何波动。 “唐吉先生,我替您占卜了一下,发现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男人打开船舱,抬头呼吸,风雨卷动潮汐,大气中的冰冷和肺部发生共鸣,令声音像是带上了电荷粒子般在震颤。 唐吉终于吐掉了再也无法点燃的雪茄烟,转头看他。 雷光又一次劈下,照亮混沌的海域。 虚空弹奏着钢琴乐谱的男人,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面具。 面具是彻底的白,白得渗人,没有半点花纹和图案,甚至连眼睛都被覆盖,不露出半点毫光。 “您占卜到什么了,钢琴家?”唐吉问,低下头,不动声色的收敛了惧意。 因为,这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是悬空而来的。 他的皮靴从未踏足甲板,而周围翻开的雨水在接触到他体表前就被挡了开去,一个个微小的波纹阻挡所有外部的力量,仿佛是一面被他倒逆起来的湖泊。 也像是个牢,从四面八方囚禁了内部和外部。 “您的儿子西卡,死了。” 钢琴家的指尖迅速划过,海面上的雷声,雨声,风声,突然被某种力量吞噬。 在瞬间的寂静里,唐吉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钢琴家。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看我的脸色,像开玩笑么。” 钢琴家在笑,可他戴着面具,谁能知道他现在是个脸色? 至于笑...不...唐吉比谁都清楚。 这名危险的‘钢琴家’虽然一直都在笑,但他却从来不会开玩笑。 这个男人,他最喜欢的曲子是“黄昏十三终章”,以骨为琴,以血为谱,用灾宴来欢迎死亡。 “他...是怎么死的。”唐吉问,膝盖一颤。 终究还是挡不住这场无穷无尽的暴风雨,向后瘫倒,躲入船舱。 扭曲的雨幕中,钢琴家张开双臂,拥抱黑暗。 他的身体仿佛在扭曲,咔咔咔的作响,骨骼和肉体如同沸腾的岩浆般蠕动,他才是真正的勇敢者,无惧一切。 “脑袋没了,被人砍掉了。” “谁砍的?” “哦...让我看看...” 钢琴家伸出双手,在风暴中弹奏,那每一滴落下的雨水,都成了跳动的乐谱精灵。 黑暗分开了,走出灰蒙蒙的影子,无数的影像在唐吉的眼前跳跃闪烁,最终形成一幅模糊的画面。 西卡趴在地上,无力的伸出手,脑袋被整整齐齐的沿着脖颈砍下。 而前方,则是站着另一道纤细消瘦的少年人影。 “是他!丹顿家的野孩子?!” 唐吉的胸膛里又充满了热量,不过不是勇气,而是怒气。 也许也可能是杀气,谁知道呢。 反正钢琴家并不在乎。 “我要杀了他!还有另一个小杂种!” 唐吉在咆哮,被白手套捂住了嘴。 “你可以杀了所有人,任何人,只要你帮我找到遗迹,发现残余的石板。不然的话...” 钢琴家贴近唐吉的耳朵,轻轻说:“我会让你去另一个世界找儿子的。” 唐吉听到这话,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头发和衣服已经被雨水泡得湿漉漉了,水滴从侧脸上落下来,啪嗒掉在地板上。 “等这场暴风雨结束,我会带你找到遗迹的,可我也想看看石板。”唐吉说着,却发现自己好像发不出声音。 “对不起,您刚才说什么?” 钢琴家缓缓转过头来,第三道电光在海面上炸裂,那一瞬间的光影交错,让唐吉的心脏抽搐着发出刺痛。 他仿佛看到了一张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面容,正在冲着自己微笑。 “不...什么都没有。” “很好,唐吉先生。我刚刚又占卜了一下,暴风雨马上就要停了,我们会找到石板的。” 第二章 钟 议会首都,希伯莱。 一座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刮风或是下雨,永远散发着黄金光芒的古老城市。 雨夜里,城市的北侧,在正对着山丘下方悬崖峭壁的老式别墅内,灯光透过窗户,投射在连接天地雨幕间。 陡峭的崖壁下,海岸线附近的涛声轰轰作响,似乎是摧毁了几只渔船,撞毁了船坞。 这间别墅很安静。 里面没有佣人,没有女仆,当然也不会有管家和女主人。 囚风靠在窗棂边上,指尖勾动百叶窗的拉坠,他的眸光仍然苍翠,倒映着灯光,雨夜,和从乌云中乍亮的雷霆。 房间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散落的白纸。 黑礼服,白手套,权杖和礼帽,全都被丢弃在了角落里。 这和平日里整洁,干净,甚至带着强烈洁癖感的囚风,格格不入,丝毫不像是他的住所。 吱呀... 门开了。 常年无人的公馆内多了一个人。 门外面是一片漆黑阴森的世界,空阔的寒风钻入门内,卷开囚风的白衬衣袖口。 “是你啊。”囚风说,恹恹的望向人影,旋即又收回目光。 人影沉默的站在门口,他好像站了很久很久,也好像刚刚出现,响起的声音很苍老,带有历经岁月洗涤后的平淡。 “殿下,王有话让我带给你。” 囚风的肩膀颤动一瞬,转过头来。 翡翠色的长发如窗帘般散落至胸前,翡翠色的瞳仁却莫名暗淡下去,道:“我不想听。” 可那老者并不在乎囚风的态度,继续道:“王问你,何时回去。” 囚风静静的看着老者,深邃的眼窝里像是有罡风郁结,他的五官其实很冷,每一笔每一刻,都写满了冰天雪地。 只是,囚风很少不笑。 他永远带着温柔的微笑,用那份微笑,来尽量抹消刺骨的寒意。 “什么王?是征伐之王,灾宴之王,还是昔日的英雄之王。”囚风问。 老人沉默了许久,直到雨滴拍在窗户上的声音更响,方才说:“是北国之王,阿尔斯菲罗克的王,您的父亲。” 囚风回答:“他不是我的父亲。” 听到这句话,站在门外的老者身体颤抖起来,深吸一口气:“殿下,王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希望你回去。您是王唯一的孩子,偌大的帝国,总归需要人去继承。” 囚风笑了,看着老人缓缓摇头,说道:“你们的王,应该还能再活上三年。” 伴着一声叹息,老人试图迈步,门框上却亮起一连串符咒刻印,形成某种神秘的矩阵。 “协会...好大的胆子。” “不,是我故意这么做的。因为我知道,北国的王差不多该派人来带我回去了。” 囚风转过身,靠着墙壁,道:“可我暂时并不想回去。” 老人的指尖离开矩阵,虽然只要他愿意,这种程度封印只需数秒钟就可以解除。 “殿下,我需要理由,一个合适的理由。” 囚风想了想,起身捡起一张散落在地上的白纸,轻轻一弹,纸张飘向门外,落在老人的蹭亮的鞋面上,然后说了一句话。 “告诉他,他的帝国会有人继承的。而这,就是我带回去的贺礼。” 老人捡起这张纸,看清了上面勾画的图案,身体忽然僵硬,道:“我明白了...殿下,祝您一切顺利。” 那是一个钟,却也不是普通的钟。 它叫死亡丧钟,失落在人间的圣遗物...之一。 .......... .......... 下雨了,雨下得很大。 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 夏尔德猛地从床上起身,惊出一身冷汗。 看着外头风大雨大,皱起眉头,然后起身披上衣服,抓起雨伞,冲出了家门。 他莫名担心起了药店里的阿嘉莎,不知道小女孩会不会怕打雷闪电。 可直到走到院子里,切身感受到瓢泼的大雨是怎样的凶急暴烈,夏尔德才开始退缩起来,犹豫着自己这么跑出去会不会得病。 夏天的感冒,是很难受的。 不过,他最后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等赶到草药店门口的时候,浑身都已经湿透了。 开锁,推门,抖落身上的雨珠,呼喊阿嘉莎的名字。 有那么一瞬间的雷光破开黑暗,夏尔德看到了女孩的身影。 她从天花板的夹缝,躲到了墙角根里,双手握着自己头上的小犄角,躯体缩成圆乎乎的一团,不停的打着颤。 “阿嘉莎...阿嘉莎...是我,我是夏尔德。” 他很小心的靠近女孩,生怕她在恐惧下发挥出那惊人的杀戮本能。 “夏尔...”阿嘉莎怯生生的抬起头,眨动浅红色的眼睛。 “...缺了个德。” 看来,夏尔德又一次想多了。 退化成幼童模样的阿嘉莎,和普通的人类小孩一样胆小怕生,并不具备任何攻击性。除了头上的犄角和那根细短的鳞尾,她连半点异界上位恶魔的样子都没有。 夏尔。 阿嘉莎只会说这两个字,从角落里跳到夏尔德肩膀附近,指着窗户外的雷鸣电闪,一惊一乍的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异界方言。 叽里咕噜,吱吱喳喳。 “对不起,我真的听不懂。” 夏尔德伸手轻拍阿嘉莎的脑袋,想把她从身上抱下来,毕竟自己的衣服湿漉漉的,浑身都是寒气,要是把她传染就不好了。 哦...异界的恶魔会感冒吗?夏尔德很无聊的想到了这一点。 阿嘉莎不太听话,也很倔强。 用力拽住夏尔德衣领,不想从他身上离开。 夏尔德越是用力,她反抗得也越是厉害,口中的异界‘方言’当然同样激烈亢奋起来。 大概僵持了五分钟后,夏尔德的动作陡然一停,指着阿嘉莎的鼻子,皱起眉头说:“你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在骂人?” 阿嘉莎愣了愣,迅速摇头。 很好,她其实听得懂,只是不会说。 夏尔德很确定她刚才肯定是在问候自己的家属,辨别这一点其实不难,每个地方都有方言,可千篇一律的永远都是脏话,总有那么几个音节是互通的。 “那你是想跟我回家?”夏尔德不准备和五六岁的孩子计较,试探性的问。 阿嘉莎点头,跟拨浪鼓一样,还死命的往他心口钻。 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又环顾四周黑暗阴森的环境。 夏尔德隐约地松了口气,说:“你躲好,感冒了我可不管你。” 第三章 传说 淋着大雨回到家之后,夏尔德整个人全都湿透了。 衣服,裤子,头发,到处都是水。 说到洁癖,夏尔德其实也有一点。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把想把脏衣服给脱下来,可脱到一半,方才想起屁股后面还跟着个长着犄角和尾巴的小不点。 阿嘉莎睁着眼睛,歪过头,有点好奇夏尔德在干嘛,她有样学样的作出相应的动作,然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多余的衣服,于是懊恼的握着额前犄角,开始拽。 “你怎么老跟自己的角过不去?”夏尔德制止了阿嘉莎的举动,用毛巾擦干她的湿发,点燃客厅的炉火,说:“你在这儿烤会儿火,我去洗个澡。” 阿嘉莎眼皮子都不眨,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瞳孔深处倒映出跳动的火光。 浴室里,夏尔德闭着眼睛,一边感受着温润的水花冲刷身体,一边在脑海里整理过去发生的事情,试图将破碎的线索整合起来。 可很遗憾,有太多关键的东西都被迷雾笼罩了。 汉斯先生的过去,他在十七年前为何要与梅根一同背叛协会,然后反目? 消失的异界上位魔族去了哪里? 被吊死在公寓内的加雷斯,神秘灰袍人的本体。 这些线索看似彼此关联,却又少了能够站得住脚的关键点。 着实是让人一头雾水。 十分钟后,夏尔德关掉了淋浴喷头。 他披上干净的新衬衣,把头发捋向一边,伸手从旧衣服里摸出一把零碎的货币,数了数,还剩下14金13银,外加32枚铜币。 要是省着点花,这些靠贩卖止血药得来的财富,足够他无忧无虑的生活很长一段时间。毕竟海滨城市的物价不高,消费水平在黄金议会十二城里算垫底的。 计算了今年剩下六个月的必要开支后,夏尔德接下来拟定的是下一步行动计划,其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顺利考入首都希伯莱的浮士德大学,然后通过协会的考核面试,成为他们的一员。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如果不考虑升级的话,就只能走其他路线,比如文字研究,历史整理,以及音乐和绘画。 “是不是该换支好一点的炭刷笔了?”夏尔德挑出十几枚银币,细长的眉毛跟着皱起,心里没多少底气。 浮士德大学是首都希伯莱最高等的学府,里面收纳的史书,文献,乃至名画和古代文物,同样是议会十二城中最丰富悠久的。 不管是为了破译父母留下的用古代文字书写的日记,还是为了提升自己所处的阶级层次,夏尔德都有必要进入那座学府。 那么,提升绘画技巧,交出一份让人满意的作品,就成了他接下来六个月里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疲惫的叹了口气,夏尔德推开浴室门。 客厅里,窗外的雷光和壁炉里的火光,一同照亮了阿嘉莎稚嫩的面庞。 她蹲在炉火前方默默的看,火苗吞噬了她的手掌,却毫发无伤。 阿嘉莎不惧火焰,且似乎从中获取到了能量。 “阿嘉莎。” 夏尔德喊她的名字。 女孩缓缓回过头,掌心里停留着一团燃烧的明黄火焰,然后迅速将其掐灭,足掌发力,微微蹲身,就像一只起跳的小青蛙,扑向夏尔德。 夏尔德稳稳当当的接住了阿嘉莎,明明刚认识还没多久,可女孩却很熟络的在他胸膛附近找到合适的位置,脑袋往夏尔德肩膀上一靠,旋即闭上了眼睛。 看着阿嘉莎额前异于常人的犄角,夏尔德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听母亲讲过的一个故事。 在那古老的传说中,大地,海洋还有天空,原本是彼此分割开来的三个世界,像是三个餐盘般悬浮在虚空之中。 天空的尽头,有颗永恒生长望不见顶的巨树,树上停满了拍打着翅膀的金色人影,俯瞰大地。 而海洋,则是一片无光的黑暗,终年潮汐涌动,有一个直达深渊地带的血红色漩涡,不时传出凄厉的咆哮。 如果站在大地的尽头边缘向下望,还可以看到下方这个漩涡附近立着好几根水晶一样的柱子,仿佛是一座牢笼,将不可名状的巨大恐怖生物镇压在世间最冰冷和黑暗的角落里。 后来,漩涡在某一天消失了。 天上的永恒之树也跟着片片凋零,枯萎。 大地,天空,还有海洋。 这三个近乎永远不会产生交集的世界,忽然毫无预兆的重叠在了一起。 无数的星辰从苍穹中坠落,砸入那个血红色的漩涡,大地被一分为二,生灵于星火中哀鸣着死去。 再后来。 人们开始把吞没星辰的漩涡称为通往暗域世界的门,异界之门,深渊之门,魔界之门,等等叫法。 而天空呢,那片靠近日月星辰的光明神域,自此也有了光暗交替的白天黑夜。 那一颗颗耀眼的繁星,如同昔日停靠在永恒之树俯瞰众生的使者,挣扎着想从黑暗笼罩下的夜布中逃离,却只来得及钻出一个脑袋,翻滚,哀鸣,一闪一灭。 “听着就像是创世纪。” 当时,年仅七岁的夏尔德说。 母亲丹顿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答:“不,你错了。这不是创世纪,而是事实。” 夏尔德茫然的抬起头,看到了母亲眼中的严肃和认真,觉得这根本不是说好的睡前读物,反而更类似恐怖故事和神话传说,连着好几天都没能睡好觉。 大概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童年时候的趣事,夏尔德心思也跟着飘远。 他将阿嘉莎放在自己的床上,如同很多年前哄妹妹蓓尔独自睡觉一样轻拍她的后背,盖好被子。 然后,默默回到书桌前,看着窗外的雷鸣电彻,关掉了唯一的一盏灯。 轰! 一道惊雷在远方的港口附近乍响。 刹那的华光,照亮了夏尔德的面庞。 透过正在被雨水噼里啪啦敲打的窗户玻璃,夏尔德看到了自己的脸。 清秀,深邃,略微带着没褪尽的稚嫩。 紧跟着,一个声音又在他脑海里响起,重复不断的低语道:“夏尔德...你没有时间了...收集圣遗物...我在冰冷之海等你...” 第四章 再嘶一个? 在声音响起的这一瞬间。 夏尔德整个人陡然抽搐了一下,在他脑海里想起了沉闷的呼吸声,瞬间狂暴如同海啸。 他忽然想起了这种异常的呼吸声。 在自己刚刚打开养父母留下的三角魔方,获得辨识之眼的传承,破除214次幻境迷宫时,也曾听到过。 像是一头被囚禁的巨兽,对着渺小的蝼蚁发出冷笑,蔑视这个世界。 “你是谁?” 夏尔德捂住自己的眼睛,想去感受这种来源于脑海深处的颤抖。 但是此刻,它已经成为了轰鸣的海上雷霆,形成精神风暴,轰的一声,席卷了开去。 咔咔。 夏尔德摆放在抽屉的,孕育着小黑猫莎拉的蛋,开裂了。 其中泛起一股黑色的涡流,升腾出一股子雾气。 夏尔德的眼角在流血,视野里,这股子雾气就像是锅炉炼钢厂里沸腾的铁汁,大量的热气如火浪般扑面而立。 夏尔德迅速后退,额前的几缕头发都被烤焦了,剧烈的蒸汽从弹壳内部涌现,伴随着某种扭曲的高热热量,将桌子抽屉都烫红了。 紧跟着,黑色的弹壳层层破碎。 在这样奇幻的光景下,夏尔德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而当他看清楚从弹壳里出来的那东西后,又是一阵恍惚。 这是他的猫么,是他在年初时候从港口捡到的流浪小奶猫莎拉吗? 吃掉了章鱼法师多多罗后,会不会受到某种影响把自己忘了? 在夏尔德愣神的功夫里,蛋壳上出现细密的裂痕,最终完全裂开,那激烈的气流使每一片碎片都如子弹般爆开,弹射在抽屉的左右四方各个角落。 “唔...” 蜷缩在床上睡觉的阿嘉莎翻了个身,如人类小孩般梦呓嘟囔,但没醒。 喵嗷... 一声尖细的叫声从炸开的烟雾中响起。 夏尔德眼角抽搐,瞳孔里倒映出一对舒展开的黑翅膀。 莎拉醒了,从烟雾中出现,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道黑影窜了过来,速度很快,快得不可思议,差点连辨识之眼都无法捕捉。 “喵嗷...” 又是一声尖细的叫声响起,夏尔德愣住了。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裤腿边上多了团黑乎乎的毛绒球,看上去像是四脚兽生物,体型没什么变化,尤其是尾巴上还绑着眼熟的蝴蝶结。 “莎拉?”夏尔德试探性的呼唤。 “喵嗷。” 裤腿边上的毛绒团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眼珠子瞪得滚圆,张口伸出舌头舔起了自己的爪垫子。 夏尔德恍惚了那么一瞬,出于习惯,下意识的用辨识之眼观察了一下。 名称:莎拉(夏尔德的猫) 年龄:3月28天 境界:凡人境 等级:LV0 被动能力:动态捕捉LV3,无声潜行L6,神速反应LV5,夜视LV6,狐朋狗友LV3 特殊能力:独立战斗形态(暂未解封) 成长潜力:一星 ??? 狐朋狗友也算被动能力? 不...不对!这个数据谱是不是太夸张了! 无论是技能数量还是级别,都优秀得有点吓人了吧? 这还是猫么!比我都强! 夏尔德惊愕在原地,蹲下身,打算去摸一下莎拉的小脑袋。 嘶! 莎拉突然一个激灵,向后弓起背,咧嘴露牙,像是不认识夏尔德了,表现得很排斥。 夏尔德皱起眉,手停在半空中,和小黑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会儿。 “我是夏尔德。” “嘶...” “我是你主人。” “嘶!” 啪! “喵嗷...” 一个清脆的耳刮子被夏尔德打了出去。 小黑猫浑身一颤,身体迅速放松,哀怨无比的叫了一声,仿佛是记起了曾经被夏尔德支配的恐怖岁月,摇着尾巴低着头,绑在颈部的金铃铛叮叮作响。 “没完了?你再嘶一个试试?” “喵...” 夏尔德一把抄起莎拉,捏住它的后勃颈,就这么严肃认真的瞪着它。 “喵喵喵!”莎拉很人性化的露出委屈表情,爪子一会儿伸出,一会儿缩起,被夏尔德用目光注视着蜷缩成一团,嘟嘟囔囔的叫唤不停。 “你别用猫语骂人,我听得出来,有话说话。”夏尔德拎起莎拉的后勃颈,盯着它认认真真上上下下的看,补充道:“我知道你会说人话。” 果然,接下来就有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只不过是通过类似电波般的心灵感应在脑海里出现,而非透过耳膜直接传递。 “夏尔德,我脖子疼。”莎拉说,屈起两条腿,尾巴一摇一摇的在空气中打着节拍。 “哦,现在知道疼了,那刚才对我这么凶?白养了你了是不是!”夏尔德质问道,拎着小黑猫的后勃颈前后摇晃。 “我错了喵,我不敢了喵。”莎拉低着头,呜呜呜的叫唤着,屁股后面灵活的黑尾巴也跟着垂落下来,有气无力。 夏尔德选择原谅,就跟老父亲似的把小猫崽子放在书桌上,拿起一支笔敲它的脑袋,说:“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会说人话了?” “不知道喵,吃了那只大章鱼后就会了。”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肚子疼,困,一觉睡完就好了诶,我现在可精神了!力大无穷!” 小黑猫说着,站在书桌上给夏尔德表演起了高难度的腾空三百六十度翻转。 夏尔德眉头一挑,迅速攥着它的脑袋,重新摁在桌上,继续道:“莎拉我问你,当初在魔法禁域内,你和黑衣魔道之王都说什么了?” “啊?” “他问你魔法的本质是什么,你回答的‘喵喵喵’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夏尔德问,神情紧张又严肃。 莎拉开始摇晃尾巴,陷入沉思,回答:“我忘了喵。” 我他妈...你这孽畜! 夏尔德扼住莎拉的脖子,低吼:“你给我想起来,想起来!” “啊啊啊夏尔德!让我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才有鱼排,现在给我滚去睡觉,麻溜的滚!” “喵嗷...” 沙拉垂头丧气的夹着尾巴躲到墙角,愁苦的皱起眉头,喵喵自语道:“我当时到底说了个什么呀...” 第五章 嘴硬心软 次日,阳光明媚。 夏尔德也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醒来的,当他从趴着睡着的桌子上起身时,墙角的猫和床上的阿嘉莎,全都不见了。 等他火急火燎的走下楼梯,来到客厅,才发现事情变得很严重。 蓓尔光着双脚,穿着睡衣,站在客厅的左边,望向夏尔德目光里充满了气愤和难以置信。 而小魔女阿嘉莎,就跟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样站在右边,笨笨的开口喊他名字:夏尔。 ...缺了个德。 剩下的小黑猫莎拉,则很没心没肺的跳到了厨房柜子附近,鬼鬼祟祟的找出猫粮袋子,打算趁没人注意自己干点坏事,喉咙里发出兴奋喜悦的呼噜呼噜声。 夏尔德觉得很头疼,也摸不着北,虽然大致上猜到了一点,却还是开口问:“怎么了这是?” “夏尔德,这个长角的家伙是谁啊?”蓓尔咬着嘴巴问,非常不高兴家里又来了陌生人。 小丫头的心思很简单,这家里一直都是她和夏尔德的天下。 哥哥从小疼她,宠她,什么都由着他,就算偶尔有客人,也是南茜和暮蕊那种导师或同学,丝毫动摇不了自己的家庭地位。 烦就烦在莎拉那只小黑猫,年初的时候刚来,蓓尔就感觉到了严重的危机感。 不过毕竟是只猫,四脚兽而已,还在蓓尔的警戒线位置以下。 可今天! 她本来心情美美的,一觉起来,忽然发现不但猫醒了!家里还又多了个小女孩! 关键是...这个女孩好小只啊! 五六岁的样子,头发是白的,眼睛是浅红色的,头上长角,拖着尾巴,可爱漂亮得像是洋娃娃一样。 蓓尔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响起了警报。 威胁,强烈的危机感! 面对自家义妹的质问,夏尔德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一边把拖鞋往厨房里扔,砸中偷偷摸摸撕猫粮袋子以为没被发现的小黑猫莎拉,一边坐在沙发上说:“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昨天下了大雨,就想着让她来家里避一避。” “那怎么头上还有角啊?”蓓尔又看了阿嘉莎一眼,“屁股后面还有根尾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夏尔德伸手指着被拖鞋砸中的莎拉,“莎拉都能自己拆猫粮袋子了,妹妹都能插着腰审问自己哥哥了,头上长角又怎么了?” “你...夏尔德你不讲道理!偷换概念!”蓓尔很懊恼的说:“你怎么什么人都敢带回家,捡回家啊?” “跟咱爸咱妈学的,大爱无疆。” “胡说八道!” “不,这叫有容乃大!” “啊啊啊!我说不过你!” 蓓尔捂着脑袋摇晃,发出威胁的低吼声:“反正我不同意,赶紧把人家送回去,不然我就告你拐卖儿童!大义灭亲!” 夏尔德大吃一惊,伸手揪住蓓尔的鼻子,把她拽了过来,说:“你到底有没有出息?跟猫过不去就算了,现在连这么点大的小孩子都要斗一斗?” “哎呦,疼疼疼...没出息也是跟你学的” 蓓尔好不容易脱离夏尔德的魔掌,捂住自己发红的鼻子,哼了哼说:“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啦。可最近街上总是有神殿的人在巡逻,好像一直在找什么人。要是被他们发现家里有这么个怪丫头,你到时候怎么解释啊?” 听到这个,夏尔德脑海里顿时闪过糟糕的画面,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最近一段时间。昨天你不在,他们还敲门进来家家户户搜查了呢。” “你有没有问原因?” 蓓尔点点头,显得忧心忡忡,“听他们说好像是几个月前南部平原上的魔物开始暴动,他们一直在想办法和城市的猎人们配合镇压。然后在几天前,一队猎人的尸体被发现了,他们的队长在临死前告诉神殿执行者,说魔物的指挥官逃进了城市里。” 听到这里,夏尔德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想到了之前和自己买特效止血药的中年猎人利克,他就半开玩笑的说过魔物们有个指挥官。再加上‘几天前’这三个字带来的微妙时间吻合点,好像还真的和阿嘉莎有所联系。 夏尔德忍不住望向小魔女,发现她正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发自肺腑的想到一件事:“难道阿嘉莎之前身上的那些伤,都是城市里的魔物猎人造成的?” “夏尔德?夏尔德!你妹妹喊你呢!”蓓尔的呼喊把夏尔德从走神状态中唤回,嘟囔道:“发什么呆啊?” 夏尔德摇摇头,重新集中精力,看似随口的问了一句:“神殿有没有说那名死掉的猎人队长叫什么名字啊?” “诶,你让我想想。”蓓尔挠着头发,恍然道:“好像是叫...利克吧?” 夏尔德沉默了,愣愣的看着阿嘉莎,表情变得阴沉下来。 良久,他走到阿嘉莎身边,扶着她的肩膀蹲下身子,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杀了利克先生吗?” 诚然,正如夏尔德之前猜测的。 阿嘉莎不会人类的语言,可她却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小脸白了白,很用力的摇晃脑袋。 “你没有对吗?” 阿嘉莎点头,叽里呱啦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夏尔德拍拍阿嘉莎的脑袋,选择相信。 “妹,商量个事情吧?” “...别告诉我你要收养她哦,咱们家户口本上可不能多一个脑袋长角的怪家伙。”蓓尔动了动嘴巴,说到最后又停顿一下,看着阿嘉莎有点心软,苦恼的揪着头发说:“最多...最多在找到她家人前先住着吧。” 夏尔德笑了,感觉很欣慰:“放心,我养你这一个妹妹就很累了,折腾不起。” 蓓尔顿时竖起耳朵:“夏尔德,你会不会夸人啊?” 她没好气的瞪了眼夏尔德,又看到阿嘉莎身上只披了件他的旧外套,说:“我柜子里还有些旧衣服,等我一下,拿来给你穿。” “夏尔。” 阿嘉莎紧张兮兮的抱住夏尔德的腿,喊他的名字。 夏尔德只是轻拍阿嘉莎的脑袋,柔声说:“别怕,我们家的人都是嘴硬心软。” 第六章 缺了个德 神殿执行者四处搜查这件事给夏尔德压力不算小,尽管阿嘉莎否认了和她有关,可但凡是个正常人,见到长着犄角和尾巴的阿嘉莎,都会觉得她很不正常。 所以夏尔德也很苦恼。 苦恼怎么隐藏阿嘉莎的这些非人类特征,苦恼怎么解释家里又多了个人。 假设真的被神殿盯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段日子帕特里城出了这么多事,那帮家伙的神经早就紧张得快爆了。 要不还是把阿嘉莎给丢外面去自生自灭? 夏尔德想归想,还是算了。 虽然传说中来自异界的恶魔一个比一个残暴,阿嘉莎之前也弄死过两个人类,但至少夏尔德觉得她并不坏,都是因为自我防卫,而且受了那么重的伤,蜕鳞后完全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真把她丢外面,肯定说不过去。 “夏尔德,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呀?怎么总是能遇上奇奇怪怪的事情。”蓓尔正在帮阿嘉莎梳头发,换衣服,看她这股架势,几乎是把人当成了大号的洋娃娃,很亢奋。 夏尔德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让妹妹知道太多比较好,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好在,小丫头的心思很简单,年仅十四岁的她,把青春期该有的旺盛精力全放在了机械研究上,闹归闹,信任归信任,并没有产生什么怀疑。 夏尔德微微松了一口气,额头有汗珠渗出。 蓓尔见他这么紧张,语重心长的叹气:“夏尔德,我知道你压力很大,是不是因为要升学考试的缘故?” “不大不大,你哥哥我有信心。”夏尔德一脸苦笑,然后道:“别光说我了,你呢,你也马上到入学的年龄了,做好心理准备没有?” 蓓尔忽然就不说话了,皱着眉,专心致志的替阿嘉莎穿衣打扮,然后掰了下她额头上的两根小犄角,问:“要不干脆锯掉吧?” 夏尔德:“...不合适吧,我们起码得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蓓尔瘪嘴道:“那你征求吧,尽管她并不会说话。” 可她听得懂。 夏尔德默默的说了一句,起身来到阿嘉莎身边。 一脸疑惑的阿嘉莎,现在已经换上了干净合身的衣服。 这是件蓓尔五六年前穿过的老式连衣裙,颜色以黑和蓝为主,刚刚能遮到阿嘉莎的膝盖位置,两边的袖口略微显得长了些,但不碍事,就跟个小手套一样。 阿嘉莎虽然看上去年纪很小,可五官已经出落得很精致漂亮了,银白色的头发原本还有些乱,让蓓尔打理过后在脑袋下方梳成长长的一股,颇为干净柔顺。 如果不是额头的两个小犄角太过招人眼球,倒真像是人畜无害的小娃娃。 蓓尔也跟着多看上了几眼,说:“小家伙还挺好看的。” 典型的嘴硬心软。 夏尔德看破不说破,问阿嘉莎:“阿嘉莎,我们可以把你头上的角锯掉吗?你知道的,这样太显眼了,会有危险...的...” 嘎嘣。 他的话还没说完,阿嘉莎已经听懂了,直接伸手掐住犄角的下段,当着兄妹二人的面干脆利落的掰断,丢在地上,脸上毫无任何波动。 蓓尔愣了愣,僵硬的转过头对夏尔德说:“夏尔德,你捡来的这个孩子有点野。” 夏尔德顿时想起了阿嘉莎曾经把两个伙计轻轻松松弄死的事情,心情瞬息万变。 他意识到,自己决不能用人类正常的思维去看待阿嘉莎,这个小家伙的战斗力到底是多少...真的不太好说... “那要不要给她报个户口啊?妹。” “怎么报?都知道咱爸妈只有你跟我两个小孩,这是哪来的?你十一二岁时候和别人生的女儿啊?” 蓓尔白了夏尔德一眼,顿时就让他说不出话来。 好吧,看来只能先偷偷摸摸养着了。 ......... ........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从那天开始起,小魔女阿嘉莎就住在了夏尔德家里。 夏尔德对照顾幼崽并不陌生,不管是人类的幼崽蓓尔,还是猫咪的幼崽莎拉,都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 不过有个前提,她们都早早的断了奶。 但阿嘉莎不是。 她...竟然还在哺乳期! 五六岁的孩子,还要喝奶? 你们异界种族的成长周期是按过山车设计的么? 夏尔德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空带孩子。上午要在主日学院学习,下午要看店练习绘画,应付时不时来查岗的‘大老板’暮蕊,晚上到家解读第二件圣遗物终末之章,准备晚饭,连挂绳子上吊的功夫都没有。 “阿嘉莎,你饿了就哼哼,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咬我了?找准了性别再下口好么。”夏尔德拿着伤药,涂抹自己胸前红肿的牙印。 一身黑色连衣裙的阿嘉莎光着小脚丫,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懂,那歪着小脑袋看过来眼神里带着点点星光,让夏尔德几乎以为自己就是她失散多年的老父亲。 于是,他一边叹着气,一边把阿嘉莎的衣服披好,开始苦口婆心的教育。 不过正专心舔着奶杯的阿嘉莎,只会咿咿呀呀的说方言,最多有事没事喊喊他的名字: 夏尔,缺了个德。 “好吧,从明天开始我就教你读书写字看报纸,明白了么?同意的话就保持沉默。不同意的话就说不。” 阿嘉莎抬头看夏尔德,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也不明白。 “很好,我就当你同意了。”夏尔德看着阿嘉莎,露出慈祥的老父亲微笑。 这时的阿嘉莎,丝毫不明白自己因为保持缄默,带来了怎样的后果。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 她拥抱着火山世界的烈焰,沐浴着沸腾的岩浆,黑色的太阳从额间蜿蜒双角的倒勾处沉没,已然成为暗域的主宰。方才想起自己曾经吃了没文化的亏,被某个人类欺骗着,渡过了一段悲惨而煎熬的岁月。 ——学习知识的岁月。 “知识就是力量!我说的!” “不学好数学,你以后怎么当家过日子,怎么知道自己这一天是赚了,赔了,还是白忙活了?一勺油,一勺盐,那都是要用钱买的!” “来,跟我念,一七得七,二七十四...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在夏尔德孜孜不倦的教育下,阿嘉莎终于说出了第一句不太顺口的大陆标准语言: “我恨你,夏尔!” “缺了个德!” 他说,敲了下小竹鞭,在阿嘉莎的手背上留下道浅浅的红印。 第七章 秋意浓 春去夏至,秋又来。 一转眼,大陆历2679年已经过去了大半。 香榭丽大道上的枫叶片片飘红,栽种于门面店前的一束束花卉也跟着凋零。 路上的行人已经换上长衣,一阵冷风袭来,连呼出的气息都郁结成了白霜。 迷雾山脉内的魔物暴动最终还是被镇压了下来,神殿的执行者和魔物猎人们损伤惨重,据说最后不但出现了三阶和四阶的魔物,甚至还惊动了一头正在沉睡的五阶魔物。 人们花了巨大的代价击退凶兽,却没人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时间正好接近中午。 秋日的阳光不似春天的和煦,也没有夏天的炙热,照在脸上的时候能够清晰感受到每一个光线角度的变化,细数空气中飘离的粉尘。 夏尔德安静的站在柜台后方看书,几个月过去,他的头发更长了,每次都说要剪又一直不剪。 银灰色的发丝在秋风中轻柔拂动,刚刚垂落到肩膀附近,发帘下的眼睛似乎比过去更为清澈,里头夹杂着丝丝暗金色的光焰纹路。要是看得久了,很容易会被吸引,忍不住想探索其中的奥秘。 “夏尔,我...做完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夏尔德紧跟着抬头,柜台的边缘上出现了一双手,女孩踮着脚正努力把一张写满了数字练习题的白纸递过来。 夏尔德拿过这张练习纸,放下书,以红墨水钢笔在上面书写,时而皱眉,时而舒缓,轻轻敲打着桌面,勾动手指。 阿嘉莎乖乖的绕过柜台跑到他面前,过于宽松的黑袍是用夏尔德的秋衣改良的,一路拖在地上却没有染上尘埃,额前的碎发被精心修剪过,遮住了犄角被拔掉后的小缺口。 “这道题错了。” 夏尔德抬眼看着一脸紧张的阿嘉莎,指尖落下被他用红墨水圈出的地方,叹气道:“蓓尔是你表姐,嗯...我怎么就成了老父亲?阿嘉莎...十七岁的我,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大的孩子?” 阿嘉莎用力点头,表情很认真,道:“可以有的。” “这个真不可以有。”夏尔德也很严肃的纠正,眼尖的瞥见阿嘉莎黑袍下还露出了一小截尖尖的尾巴,上面长满了鳞片。 “尾巴又露了,过来。”阿嘉莎一下子苦下了脸,不是很情愿转过身。 夏尔德帮她捋起尾巴,塞进袍子里,说:“你怎么比蓓尔小时候还任性?” “夏尔,我想和猫猫玩。”阿嘉莎说,期待的看着他,眼睛不时往桌子上飘。 正趴在柜台上懒洋洋晒太阳的莎拉显然是听到了,唰啦一下睁开眼,跳到夏尔德肩头上,看着步步靠近的阿嘉莎露出尖利的小牙,咪咪咪的叫唤着,以精神电波的方式和夏尔德交流:“不行不行,我不和小孩子玩,我玩不过她,会散架的喵!” 夏尔德有点想笑,挥了挥手说:“去去去,到一边玩去,也别打扰我看书。还有阿嘉莎,明天我要考你三位数以内的加减法,要是不及格的话小心我没收零食。” “哦...” 阿嘉莎沮丧的低下头,瘪着小嘴走进草药店的另一个房间,银白色的头发晃晃荡荡,像是平原上摇曳的芦苇。 “呼...真闹腾。” 夏尔德又叹了口气,摸索着从柜台下方拿出画板和碳素笔,看着窗外片片凋零的枫叶,动手描绘起来。 吱呀,木门推开了。 “嗨,夏尔德,最近生意还行吗?”暮蕊擎着一把白卷边的遮阳伞,笑盈盈的对他说。 秋天到了,女孩也换上了秋装。 亚麻色的整合式上衣外加休闲的铅笔裤,让暮蕊看起来很是不同,尤其她今天还配了一副装饰用的平光眼镜,手里抱着本书,书卷气很重。 夏尔德好笑地回答道:“最近的生意一直不行,欠你的债我肯定是还不上了。” “呃...你越来越会聊天了。” 暮蕊听到这样的回答,左右四顾,说:“你远房小妹妹呢,今天没跟来啊?” 夏尔德头也不抬的回答:“在读书写字看报纸,明天我要测试。你没事别跟个痴汉似的打扰她。” “过分了吧,夏尔德同学?我是你老板!”暮蕊气呼呼的说,还没忘了补充道:“你自己都是吊车尾,教什么教啊。” “...文化课我可是第一,包括但不仅限于历史,地理和思想哲学。” “是是是...第一第一,每次都把安文导师气个半死,争论得面红耳赤,偏偏气消了还觉得你不错,真是厉害死了。” 暮蕊有点不服气,然后突然说:“夏尔德,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去港口转转吧。” “不哦,暮蕊同学,你知道我最近很忙。马上就要年终考核了,我还没画出合适的作品呢。” 暮蕊略微失望,上前几步,单身撑着桌角,说:“从探险船上下来的人是西卡的父亲,唐吉先生。” “唐吉?”夏尔德豁然睁大眼睛。 “是啊,唐吉先生。你养父母在世时的竞争对手,有一份考古研究手稿被你们家的远房亲戚拿去拍卖了,最后就落在他手里。现在有空了么,夏尔德同学?” 夏尔德站起身,放下画笔,“是的,我有兴趣了,而且很大。” 暮蕊歪过脑袋笑,说:“今天的港口很热闹,围观人数也很多。要是你穿着这样可只能挤进去看,喏,我给你准备的衣服,换上试试吧。” 夏尔德接过暮蕊递来的袋子,粗粗瞥了一眼,怪异的皱起眉:“这好像是聚会礼服?” “你也可以想成是上流社会日常服装的一种。” “所以暮蕊同学你是上流人咯?” “...反正我不下流。”暮蕊一向不擅长言辞,说不过人就会瞪眼睛。 被她这么一瞪,夏尔德的心情愉快不少,一边偷笑,一边拿过袋子里的黑色西装礼服走进侧间,开始更换。 “话又说回来了,暮蕊同学家到底是干嘛的?虽说家里开了矿,可那到底是个什么矿?” 夏尔德嘀咕着,脱下外套。 而衣柜上方却一前一后探出了两个小脑袋,一黑一白,一猫一人,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同时开口道: “夏尔。” “喵。” “都给我把眼睛闭上!” 第八章 海港 黄金议会一共有两处海港城市。 一个是靠近北海冰域的首都城市希伯莱,一个就是接壤南方曼德宁海域的帕特里。 帕特里这座城市不大,属于黄金议会的边塞,因为那神秘凶险的迷雾山谷的存在,交通方面只有一条铁路,剩下最主要的产业都得依靠海运。 渔业很发达,轻型金属加工做得也还不错,加上偶尔会有南方罗兰王朝的商船靠岸寻求补给。 帕特里城一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极少有纷争,适合居住。 当然,前段时间的骚动必须得排除在外,那的确是近百年来最大的一场变故了。 综上所述,帕特里城最赖以自豪的就是海港游轮,也确实很有名。 西区的港口,占了整个帕特里城八分之一的土地面积,除了鱼市,商铺,几乎没有留下其他多余的空间。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午后,空气里的湿度和热度刚刚好,和风拂面,落叶凋零,码头上围满了城市的治安巡逻员,甚至穿上了作战用的复合金属甲胄,手持各种剑刃武器。 而就在码头外围一百多米的地方,也已经聚满了许多等着看热闹的人。 很无奈的是,整个城市的治安巡逻员人数是300名编制,而围观的市民数量则远超太多,导致靠近船体的真空圈在逐渐缩小,不得不想办法进行压制,以确保后方那条专门预留出来的走道不受影响。 其实,这不就是一条普通的探险考古船罢了,又不是什么远征舰队胜利归来,很多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弄得这么隆重。 可人嘛,对未知总是好奇的,凑热闹的人多了,总忍不住自己也去掺和一下,反正又不吃亏。 这就好比十七年前议会第一艘由蒸汽驱动的半金属结构巨轮远航出征,明知道除了彰显杰出的原力技术又一次取得革新外,更多的还是劳民伤财,结果还不是万人空巷,差点把港口都要淹没了。 而帕特里本就是海滨城市,不管怎么说,总得给本土特色一点面子不是? 当午后的阳光照射在曼德宁海域的水面上,摇摇晃晃的考古船从远方露出轮廓,人们已经踮起了脚尖发出欢呼和口哨。 当然,也有人在担心。担心三年前的惨剧再次发生,海面下会不会又涌起漩涡,把所有人连同船只在内全部摧毁得粉碎。 港口街道两旁的枫叶树片片金黄,夏尔德跟在暮蕊身后,正在拉扯白色衬衣的袖口,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他身上,形成一块块明亮的金斑,和黑色的西装外套形成对比。 “夏尔德,领带。”暮蕊稍稍放缓步调,一边说,一边踮脚捏住夏尔德衣襟位置的领带,双手那么一顺,就帮他拉紧调整好了角度,颇为满意的轻拍两下,“嗯...还挺合身挺好看的。” 夏尔德微微吸气,在今年六月份过完生日已经正式成年满十八岁的他,此刻穿着合身的西装礼服,别着暗红色的领带,无论是脚上的黑皮靴还是素白的衬衣,都很好的衬托出纤长匀称的体型。 在加上不顾自己反对,硬是被暮蕊梳理成向后捋起的大背头发型——乍一看上去,的确很有上流社会人士的气派。 他底子好,长相秀气,无论穿什么都能很轻松的驾驭。 可是见鬼!周围这些人的目光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以为我真是富家子弟吗? 但是拜托...求你们把衣领稍稍上拉一点,我对未成年少女和已婚少妇真的没有兴趣... 夏尔德隐隐皱眉,尽量不去和别人的目光产生交集。 “夏尔德。”暮蕊喊他,眨了眨眼,作出一个挽臂的动作。 夏尔德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于是苦笑着伸出胳膊,让暮蕊依靠在身边,轻轻的嘀咕道:“上流社会的礼节好麻烦。” “可你还不是乖乖照做了嘛。”暮蕊对着他笑,还把遮阳用的花边伞也递了过来,故意问:“是绅士吗?” “当然,我的女士。”夏尔德轻哼,帮着暮蕊遮蔽并不烫人的阳光。 在行进的过程中,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脚下的地砖。 苍青色的砖瓦采用的是格状线铺设,一行一行,错落有致。 得益于空间判断这个能力,夏尔德对这类网格线总有异于常人的敏锐,也或者是为了打发时间,分散注意力,一直默默的在数着。 可是,很快就有一双白色的皮靴出现在视野里,踩住了让他焦虑的双数地砖格子。 “下午好,美丽的暮蕊小姐。”一个清爽但带着敌意的声音响起。 夏尔德抬起头,看着前方多了名年轻的英俊青年,正面带笑容的和暮蕊打招呼。 这个男人的年纪看上去比夏尔德大了不少,在二十七八岁左右,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装,领带和衬衣都是黑色,寸短的金发整齐梳向一边,显得很精神。 而且从他戴在手上的戒指来看,无论做工还是材质都非常优良,隐隐散发出某种能量气息。显然,这些戒指并不只是为了好看,应该是用魔物晶体打磨而成。 夏尔德不动声色的用辨识之眼看了一下,表情陡然一变。 果然,男子手上海蓝色的戒指不是普通的珠宝,的确是魔物的晶体。而且品质高得吓人,是五阶王级魔物的完整魔晶宝珠制作的。 “五阶...冰属性晶体?” 夏尔德挑了挑眉,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己在孤光岭采集到的冰雾莲。配方里说了,如果要让冰雾莲发挥出最大效用的话,还必须配合其他几种珍惜的材料。 比如三劫梧桐木,三生莲子,和五阶冰属性魔物的魔晶。 “有点意思...” 夏尔德很是心动,接下来就用辨识之眼观察起了男人本身。 让他轻松一口气的是,这个男人的等级不属于无法识别的恐怖层次,海量信息一股脑的涌了过来。 姓名:兰洛斯 年龄:26 境界:凡人 等级:LV7 能力:自由搏击LV4 成长潜力:四星 又一个自带天赋能力的家伙,而且还是LV4的自由搏击。 夏尔德感到意外,意识到这个白西装青年并不好对付。 但让他更为不爽的是,兰洛斯从刚才到现在只顾着和暮蕊说话,几乎不看自己一眼。 第九章 巴尔 上 兰洛斯?巴尔。 一个年轻又英俊,家世不俗,实力也还算过得去的年轻人。 暮蕊认识他,他也认识暮蕊。 “兰洛斯先生你好。”暮蕊很有礼貌的点头,并没有放开挽着夏尔德胳膊的手。 这个举动终于让兰洛斯留意到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他测过头,对夏尔德笑了一下,虽然看上去很有礼貌,可通过对他脸上表情的局部动态变化捕捉,夏尔德发现兰洛斯的神情里带着一种漠然。 这种漠然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属于无心散发。换句话说,他从骨子里就没打算高看夏尔德任何一眼。 “在我的印象里,暮蕊小姐你应该喜欢独自一个人看书,并不热衷于凑热闹才对,今天怎么突然对考古船感兴趣了?” 兰洛斯微笑道,目光始终落在暮蕊挽住夏尔德胳膊的手上,却偏偏不发出任何疑惑的提问,更别说主动询问夏尔德是谁了。 这种写在脸上的傲慢和自大,让夏尔德对他的印象更为糟糕。 “暮蕊同学,你要是忙,我就一个人去前面看看。”他一向没巴结什么大人物的习惯,以前是,现在当然也是。 “啊,夏尔德。”暮蕊也不傻,同样看出了兰洛斯眉眼之间的轻蔑和无视,稍稍皱了皱眉,带着夏尔德往前走了几步,说:“不忙不忙,我不忙的...” “暮蕊小姐,这是你的同学?” 果然,这下子兰洛斯也不能把夏尔德一直当空气,他稍稍侧步,有意无意的拦住去路,微笑着问出一句令夏尔德颇为难堪的话:“帕特里城很小,我不记得有你这么一号人物。方便的话,告诉我你的姓氏吧。” 他用的不是疑问语气,而是陈述,换而言之,他同样没有征求夏尔德意见,而是命令。 “...兰洛斯先生,你可以让开么。” 这时候,暮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慢慢冷淡下来,有模有样的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架,说:“这是我的朋友,轮不到你来查户口。” 兰洛斯的表情明显有所呆滞。 夏尔德同样错愕的看着暮蕊,他倒是没料到,平日里没什么脾气的暮蕊还挺护着自己的,说出去的话也颇为锋利。 这让夏尔德暖心之余,也对暮蕊矜持得笑了一下,毛孔里舒发出一种畅快的情绪。 兰洛斯默默让开了路,看着夏尔德沉默不语,眼角抽搐了几下。 暮蕊轻哼了一声,头也不抬拉着夏尔德往前走。 兰洛斯站在后方,活动手腕,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被拇指的指腹摩擦,表情显得颇为阴郁。 他拍了下手,立刻就有一名穿着黑礼服的男子靠近。 “去,查一下这个人的底细。” “是的,兰洛斯少爷。” 但在说完这句话后,兰洛斯忽然发现夏尔德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里面有种他看不透的神情在闪烁。 “哦天!这是哪来的蠢狗!” “该死!卫兵!” 后方,一连串惊呼声响起。 在这条专门供城内上流人士走动的过道上,一条流浪狗毫无预兆从垃圾堆窜了过来,火急火燎的掠过人群,径直向兰洛斯下方钻去! “少爷!” “嗯?” “有狗!” 撕拉! 疾驰如电的野狗一口咬在兰洛斯的裤腿上,用力一扯,将他的裤子撕开一个大洞,撕扯的角度还十分刁钻,不仅露出了兰洛斯穿在内侧的棉绒秋裤,还很调皮的钻出几撮浓密的腿毛。 而这条野狗就像是正在执行某种命令的士兵,一击得手立马撤退,嗷呜嗷呜叫着从过道里钻入人堆,想找都找不到。 “杀...杀了它,给我杀了它!天...哦...我的裤子!” 兰洛斯惊呼起来。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所有人都跟着看了过来,目光全部聚集在他那浅粉色的棉绒秋裤和露出头的腿毛上,其中已经有人捂着嘴偷笑起来。 “好奔放的颜色。” “好泼辣的腿毛。” “刚刚入秋就穿棉裤了,是他妈逼的吗?” “嗯,应该是他妈逼的。” 兰洛斯气急败坏,只能面红耳赤的在仆人掩护下暂时退离,什么上流社会的优雅和稳重,早就丢了个一干二净。 走在前方约莫五十米开外的夏尔德悄悄扬起嘴角,瞳孔里的暗金光焰逐渐暗淡下来。 他很满意这一次‘心灵控制’的成果,尽管暂时只能控制一下小猫小狗,玩玩恶作剧,可效果远比他自己出手还要出色。 重点是隐蔽,安全,无人发现。 太合适了。 “夏尔德同学,你在偷偷笑什么呢?”暮蕊发现了夏尔德的不正常,开口问道。 “不,没什么,就是觉得天气不错。” 夏尔德赶紧回过神,转头对暮蕊道:“刚才那个兰洛斯是谁?” “巴尔家的少爷。”暮蕊带着疑惑抬头,说:“号称文化课第一的夏尔德同学你,应该明白巴尔这个姓氏什么意思吧?” 巴尔? 听到暮蕊这么一提醒,夏尔德这才反应了过来。 八百多年前,十二名杰出的学者和四个财团,共同联手推动了黄金议会的创立。 在平息了南北两块大陆的连绵战火后,议会的政治体系也开始初具规模,有了雏形。 其中,为了防止出现独裁和分裂的情况发生,十二名学者和后代各自被派往其中一座城市任命为城主,享有独立的统治权,管辖权以及制定法律的权利。 至于四大家族,则仍旧以财团和商会的形式予以保留,最大限度的掌控物资贸易沟通。 好比赫赫有名的奥克兰家族,就是四大财团之一。 而‘巴尔’,便是帕特里城城主,或者说市长一脉的姓氏。 在很多方面都享有特殊的权利,并且保留有一部分从先祖流传下来的科技知识。 据夏尔德了解,巴尔家族传承的知识,是关于金属冶炼和加工方面的,因此也和主张源力技术革新的奥克兰财团关系密切。 想通了这些后,夏尔德又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太对,怪异的转头问暮蕊:“同学,你姓什么?” “我姓蕊。” 暮蕊翻了个白眼,瘪瘪嘴,摆明是不想告诉他。 第十章 巴尔 下 暮蕊不肯说,夏尔德也就没追着问。 何况用辨识之眼分析的话,暮蕊就是暮蕊,并没有出现姓氏方面的多余资料。 想了想,夏尔德又轻声的低下头在暮蕊耳边道:“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是不是因为对你有点意思?” 可没想到的是,暮蕊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回答:“好像是吧。” 说完,她还很微妙的斜着眼睛看夏尔德,道:“其实我还挺受欢迎的。” “嗯嗯,船来了,我们往前走。” “喂...”暮蕊跺了跺脚,无奈又生气的揉了把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夏尔德反应会这么平淡。 她眼中眼波流转,嘴角不太高兴的抿起,忍不住狠狠掐了夏尔德一把,别过脑袋。 ....... ....... 终于挤到了港口的看台位置。 曼德宁海域海岸线附近人声鼎沸,金属甲板上长满了青色的潮湿苔藓,一片片珊瑚丛在浅水区生长,在阳光和海面的波光中折射粼光。 夏尔德呼吸着海风中的咸涩,还是无法明白,区区一艘考古船,为何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引得市长巴尔家的人都来驻足观望。 远处的考古船随着波浪逐渐靠近,这是一艘半金属化的船体,甲板和诡杆,船舱和瞭望室,所有的主体空间依旧保持着木质结构,而底盘,龙骨,排水舱乃至动力炉,则采用了金属结构和源力矿石驱动。 不仅如此,船上还安置了两门五年前被开发制造出来的炮台,用的是源力矿石,辅以火药和热能转换装置,威力不俗。 看着这些配置,夏尔德又忽然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这艘探险船,是帕特里巴尔市长一脉和奥克兰财团联手打造的实验船,融合了金属加工和源力技术,算是新的创新技术,所以才会受到如此夸张的关注。 而事实也证明,他们的技术革新成功了。 这艘二十米长的考古船,完美抵御住了残酷的夏季海上暴风,顺利归来。 “钢铁之神在上,半金属的船只比木质船只更为坚固!” “哦,你看那两门炮台!我想哪怕是深海巨兽出现,也挡不住这样的轰击吧!” “议会牛逼!钢铁军舰强无敌!” 有个不太应景的声音响起,夏尔德忍住笑,虽然有些夸张,但如果仔细一想的话,半金属的船舰如果已经正式通航,那么全金属的船舰...应该也不会太远了。 “但愿有生之年可以得见。” 夏尔德这么想着,远处海平面上的船舰已经靠岸,抛下了船锚。 令人意外的是,这艘船的状况并不好,桅杆和瞭望台已经摧毁,船舱也四分五裂,深蓝色的涂装布满伤痕,尤其是在尾翼部分,仿佛被某种巨大生物拍裂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爪印。 砰砰砰的响声中,甲板下方的空间大门被打开了,一前一后,分别走出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名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绅士,他叫唐吉,在帕特里城内拥有一家鉴宝行,同时也和船坞工坊,奥克兰财团的拍卖所有着密切的联系。 而另一个,则是位神秘的黑衣人。 他的神秘,并不体现于着装和打扮,仅仅是因为脸上的那张面具。 完全的素白,没有花纹,没有缝隙,连最起码的眼睛都不露出,看着很是渗人。 这让夏尔德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把注意力从养父母生前竞争对手唐吉的身上,完全转移了过去。 他有了种非常不妙的感觉,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钢琴家打扮的黑衣男人十分危险。 恰在这时,钢琴家也突然调转了脑袋,隔着一张全白的面具,仿佛用视线和夏尔德对视在了一起。 夏尔德往后倒退一步,额头流下冷汗。 暮蕊挽住他的胳膊,生怕他从看台上掉下去,皱着细细的眉毛问:“夏尔德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 “晕船啊?”暮蕊开了个玩笑。 但夏尔德却笑不出来。 随着金属阶梯的放落,唐吉和钢琴家一前一后的从考古船甲板上走下,前者怀抱着一件东西,用猩红的布条遮盖,很是神秘。 欢呼声似乎一瞬间达到了高潮。 空气里响彻的全是对半金属船体的夸耀和称赞。 夏天的那场暴雨,谁都感受到了它的毁灭和汹涌,而这艘不过二十米长的考古船竟然硬是承受了下来! 要知道,就连帕特里东南西北四个城区的钢铁围墙,都出现了大规模的倾塌! 而随着这两人的脚掌踩上恒古的大地,帕特里城现任的市长也从人群里出现。 巴尔,福特?巴尔。 除了巴尔这个姓氏外,他的名字倒是很普通。 作为八百年前十二名学者之一的后裔,流淌在家族血脉中经久不变的是骄傲和荣耀。 夏尔德对这位名义上是市长,实则可称呼为城主的福特议员了解不多,但暮蕊似乎知道不少。 她拉了拉夏尔德衣领,踮起脚,靠近耳畔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 夏尔德听着传入耳朵内的讯息,表情从一开始的严肃,到后来的舒缓,最终啼笑皆非起来。 原来,这位市长的权力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 首都城市希伯莱有个专门的议会圆桌席,十二座城市的领导者和四大财团的家主,每隔十年就会召开会议,选出议长。 福特在上一次的竞选中落败,而他的对手则是顺利成为了这一届的议长。 这几年来,他的处境非常糟糕,一些原本握在手里的实权,都被现任议长想尽办法剥削夺走。对帕特里城的掌握力,也一天不如一天。 若不是因为这样,福特?巴尔,又怎么会用家族不传的金属加工技术和奥克兰财团合作,联手开发了这艘试验船只? “所以...唐吉先生算是奥克兰财团的代言人?”夏尔德问。 暮蕊则是点头回答:“可以这么理解吧。不过这里面的事情很也复杂,牵扯到了奥克兰财团几个继承人之间的斗争,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夏尔德不再多嘴问询。 比起议会内部的争斗和权利游戏,他更感兴趣的还是现在被唐吉抱在手里的东西。 他的养父母——丹顿夫妇的考古手稿,是被这人拍卖拿走的。 历史六个月的海上探险,连唯一的亲儿子被自己杀了都顾不上。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呢?” 夏尔德危险的眯起眼睛,瞳孔中的暗金星焰晃动一下,将心灵控制能力灌注到了一只海鸥身上。 命令它,俯冲而下。 第十一章 老鼠 上 福特·巴尔市长年纪在五十岁上下,身材中等,头发稀疏,在靠近唐吉后道:“我想知道船员们都去哪儿了?” 唐吉没有说话,神情略微苍白。 在他身后,穿着整齐燕尾服的钢琴家镇定自若的站在一边,可若是仔细看,就可以发现,在他这件黑礼服上有好几个地方无法被阳光渲染,那是血,已经结块的血。 “我想他们...可能成为了食物。”钢琴师突然说,微微躬身,礼貌而优雅。 “谁的食物?”福特市长眯起眼睛,目光停留在他们二人的身上,鼻尖的确传来强烈的血腥味。 唐吉动了动嘴巴,牵扯出一抹笑容:“当然是深海巨兽的食物,市长先生。我们这一次可是从死亡之潮中很辛苦很辛苦逃出来的,有所牺牲,也很正常,不是吗?” 福特市长的眼神落在他抱在怀中的事物上,轻声道:“那得看看你究竟拿到了什么。” 唐吉捂住了红布,看着周围的人山人海,回答:“还是换个私密点的地方吧,比如我家的公馆,或者市长先生你的独立别墅。” “都可以。”福特市长笑了笑,拄着金属拐杖,准备转身离开。 而这时,天空上突然响起了嘹亮的海鸥声。 海鸥拍打着翅膀俯冲而下,没人会在意它是不是为了一块干面包,还是为了一条鱼干,在港口附近,最多的就是海鸥海燕,这也是常态。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这只海鸥的目的性非常明确,俯冲而下直接衔走了那块红布,哗啦啦的把它丢在半空中,当着无数人落在海面上,仿佛是一散不开的血团。 “哦天!这是什么东西!” “心脏?还在跳动的心脏!是鲸的心脏,还是深渊巨兽的心脏!” “上神啊!你们看,这颗心脏还活着!” 刺耳的尖叫声陡然响起,完全取代了先前的欢呼,人群出现骚动,光是肉眼看到的直观景象就足以颠覆正常的认识。 这颗被唐吉抱在怀里的心脏,巨大,深黑,不停的涌出靛蓝色的血浆,上面被切断的输血管并未失去活性,而是在疯狂的蠕动,仿佛寻求着新的宿体。 唐吉就是它的第一个目标。 只是每次靠近,唐吉的肌肤上就会出现一层淡淡的柔光,把扎来的心脏血管击退。 明明已经引起了骚动,可福特市长在见到这枚心脏后却露出少许微笑,侧头对一名秃顶的中年男人说:“维护一下治安,驱散人群吧,巡逻局长。” “遵命!” 秃顶男人一跺脚,行礼,大腹便便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滑稽。 ...... ...... 这时,暮蕊拉了拉夏尔德的袖子,问:“你看到那个了吗?” 夏尔德艰难的移开目光,点头道:“一枚心脏。” “那好像不是普通的海洋生物心脏,它还活着。”暮蕊的小脸有些发白,补充道:“我见过鲸鱼死去,它们的心脏可比这个大得多了。” 夏尔德当即露出苦笑,缓缓摇头说:“我知道它不是。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海洋的世界是我们无法征服的,除了鲸,也会有其他的生物。当然了,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也很好奇,和你一样好奇。” 暮蕊沉吟片刻,跟着治安巡逻员的清场工作慢慢退离港口,突然来了句:“其实我更好奇的是那名钢琴家,他很古怪。” “哪里古怪?”夏尔德不动声色的问。 “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都古怪。” 夏尔德愣了愣,竖起大拇指,道:“有道理。” “那现在我们去哪儿?”暮蕊问,收起遮阳伞,就是没放开挽着夏尔德胳膊的手。 夏尔德摸着自己的下巴,仔细在考虑这个问题,说:“去市中心逛逛吧。要是某位小姐愿意请我喝一杯咖啡,那就再好不过了。” 暮蕊眯起眼睛,鼻翼两侧的小雀斑在秋日微光下可爱得厉害,说:“好啊,我请你。” ........ ....... 一间装修古典,有着棕榈色天花板和墙壁的咖啡厅内。 夏尔德和暮蕊面对面的坐着,正在讨论之前在港口发生的一幕。 深海的活体心脏。 这个话题的劲爆程度,仅次于来自星空的天外来客。 “先生,女士,要来份报纸吗?”头戴贝雷帽的报童说道。 夏尔德递过去三枚铜币,选择要一份,目光刚落在头版头条上,就为之愕然。 《震惊!深海的来客,活体心脏,这一切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标...标题党? 夏尔德一口喝掉微苦的咖啡,感慨一声:“这些报社记者的手速好快。” “哪呢,给我看看?”暮蕊伸手,接过这份报纸,最初的表现和他一样愕然,皱着眉头嘀咕道:“什么鬼啊,说得我都差点信了。” 夏尔德抿着唇角,正在考虑其他的事情,眼神不住的往巨大玻璃窗外扫视,落在城市中心那间独立的公馆别墅内。 市长福特·巴尔的府邸。 夏尔德的心思有些飘远,恰好看到公馆附近的城市下水道里钻出一只脏兮兮的老鼠,他有了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想知道能不能将自己的思维带入其中,而非简单的心灵控制。 瞳孔里的暗金光焰在抖晃,在夏尔德有意的驱动下,他的精神力直接覆盖在了老鼠的意识深层处。 吃,喝,躲开猫。 三个强烈的念头陡然用来,刹那间,夏尔德几乎以为自己就是老鼠,差点无法脱身。 “这是成功了吗?”他低头看着自己黑乎乎毛茸茸的爪子,感到一阵恶心。 抬起头的时候,鼠类糟糕的视觉感知让他非常的不舒服,到处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很难看清东西。 “先试着潜入吧,反正随时可以脱离。” 夏尔德这样想着,控制着老鼠的身体,沿别墅门口的草坪一路窜行,悄悄潜入了公馆内部。 在过程中,他一直全神贯注,脑海里不停传来刺痛。 这是老鼠的本体意识在和他做对抗,夏尔德需要分出一部分精神力进行镇压,才能够继续主导躯体的行动。 “幸好选的是老鼠,而不是刚才那只猫。不然,我可能会被反噬也说不定。” 夏尔德一边暗暗心悸,一边苏醒了一个念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服用魔药了,是不是有必要再提升一下精神力和魔力的等级?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