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问鼎四方》 第一章 不知所以 “铁心,小心啊。” 听到旁边有人朝自己大喊,姜行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不就是在班车上小睡一会,至于这么莫名其妙的大喊一声嘛。再说自己又不叫铁心,干嘛朝自己喊。不过那人喊得声音实在是太大,所以姜行还是下意识的睁开眼睛,结果就看见一柄巨斧竟然朝着自己劈过来。而且这巨斧来的是这么快,眼看着就要把自己给劈成两半。 虽然现在还没有搞清状况,可是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想逃。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下意识的以为是不是座椅上的安全带束缚着自己。当他用手去按安全带上的暗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腰上根本就没扣着安全带。而且自己也不是坐着,反而是站在地上,只不过自己的双腿已经深陷土中,所以才没法挪动身体。 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巨斧已经离着头顶更近了。这会就算是双腿没有深陷土中,也来不及逃跑。幸好他刚才没有摸到安全带的暗扣,却摸到一个手柄。他也不管摸到的是什么,抓起来就横挥出去。 之所以没有用抓到的东西挡在头顶,一来是没有足够的时间举到头顶,二来是他也没有信心随手抓到的东西就能把对方的巨斧给挡住。当横挥出去以后,他才看清自己手里抓住的是刀柄,而这刀柄并不是很长,可是单手抓握很明显空余太多的地方。 虽然姜行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闲来无事也有一些爱好。他平日里也会看一些古代刀剑的图册,认出这是朴刀。这种刀的刀身窄,但是双手握住挥出的时候力道很大,足以将一个人一刀两断。 可惜现在只是单手挥出,未免力道会大打折扣。姜行现在看清对面的这个人,他上身没穿衣服,腿上穿着的麻布裤子明显也不合身,脚上穿着的却是一双兽皮靴子。幸好他的上身压根没有任何防护,所以即使朴刀是单手挥出,却依然砍了进去。 虽然短时间内姜行做了很多事,可是时间却只是过去刹那而已。从他睁眼到挥刀砍人,在对方眼里看来,却是压根就没有任何停顿。 巨斧到底还是劈了下来,可是因为腰间中刀,这柄巨斧一下子没了气势。姜行用空闲的左手抓住斧头的外沿,然后右手继续用力,赫然将对方的腰身彻底斩断。 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发生,姜行压根没有思考,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当对方高大的身躯突然矮了半截,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姜行在这一瞬间被吓傻,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头很痛,就像要炸了一样。他猛然间记起来自己是在上班的路上,就像往常无数个上班日所做的那样,静静地在自己座位上闭目养神。他最后能记起的事情就是一声巨响,和自己的身体受到的猛然撞击。之后他就到了这里,跟人来了一场面对面的决杀。这一切的发生都是那样玄妙,他完全不知所以。 现在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可能碰上了很离奇的事情,可是到底是怎样又有些捉摸不清。他的头突然变得更疼,似乎有很多信息正在疯狂涌入。因为涌入的太多太快,他一时间承受不住,好不容易从土中拔出来的双腿连带着身子再次倒在地上。 虽然已经晕倒,不过姜行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他的大脑非但没有停止运作,反而在飞快的接收现在这具身体传来的信息。其实从一开始,姜行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异常。因为就凭他原本的身体是绝对不可能单手拿着一柄朴刀将别人一刀两断的,这具身体在他看来几乎可以算作是一身神力了。 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事情是他记起来这具身体当初是跟拿着巨斧的人对战。对方的力气更大,只是凭着巨斧一次次砍下来,就将这具身体的主人给活活震死。可是在死去的瞬间,姜行的意识进入这具身体。 对方原本看到他已经口鼻流血而死,将他劈成两半也是顺手而为,谁成想他竟然活了过来。那一刀来得出其不意,所以对方其实死得很冤。 冤不冤的,姜行懒得管,他只知道自己已经重生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他只是听到周围有人说话:“铁心,铁心。” 对方喊了两声,姜行听出来那是刚才提醒自己小心的人。他感觉到对方推了自己几下,然后把自己背在身上。这时候又有另外的人喊道:“蛮牛,你的伍长已经死了,你还背着他干嘛?” “滚蛋,铁心才没死,还有一口气呢。”蛮牛很是不满的喊道,“鹦鹉,你有那废话的功夫,还不如多跑一段路呢。后面追着的胡人离着咱们可不远,这一次要不是铁心把对方的百夫长一刀砍死,咱们还不一定能够逃出来呢。” “这倒是,这一次多亏了铁心。本来以为他就是凭着一股子力气当上的伍长,没想到武艺这般高明,竟然能够杀得了胡人的百夫长。那百夫长在胡人里面的位子可是顶得上咱们的伯长呢。这一次要是铁心不死,说不定也能跟我一样当上什长。要是上面高看一眼,当上伯长都说不一定呢。这一次死了这么多人,上头空出来的位子可多了不少。” 听到鹦鹉在那东拉西扯,蛮牛哼了一声:“我可没你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我只知道铁心是我的伍长。他救过我的命,我们这一伍的人就剩我们俩了,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唉。”鹦鹉这时候也叹了口气,“你们这一伍好歹还活着两个人。可是我这一什,就剩下我何英武一根独苗了。要不然等战后重新编练的时候,你来我这一什吧,我让你也当个伍长。” “得了吧,说不定你自己都变为兵卒了,还让我当伍长。” 何英武听到蛮牛说这话,忍不住咋呼道:“你个兔崽子还来劲了,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庶民,活该一辈子当小卒子。” 两人在耳边吵嚷,让姜行烦躁。可是他的身体暂时不受控制,根本没办法制止。他只是知道,以后恐怕自己再也不能叫姜行了。在这个异世,他从此之后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姜铁心。 第二章 百战十年 姜铁心现在仍然无法自由行动,但是他已经将自己前世的记忆跟现在的融合。他知道这是身处一个异世大陆,自己身处的大陆叫四方大陆。分为北野、中州和南荒。 北野是胡人的地盘,这些胡人经常到中州来打谷草,烧杀掳掠自然不受欢迎。至于南荒瘴气弥漫,遍布抬头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被官府流放到那里的人通常都没有可能活着回来,只有不服王化的野人才能在那里生存。 中州是整个大陆最好的地方,这种好地方自然不可能平静。原本在三百年前中州还是大一统的皇朝,是大夏王开创的一代盛世。可惜大夏王何等英雄,传下来的后人却是一代弱于一代。他们现在非但不能继承大夏王的称号,只敢称夏王。而且连祖宗打下的领土也不能保存,现在整个中州能够受夏王管制的地方不过三百里方圆。几乎出了大夏城没有多久,就已经进入诸侯国的领地了。 当年大夏王打下天下以后分封子弟和功臣为诸侯,共有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其中皇室子弟封公,功臣封侯,随从封伯。这些上等爵位的子嗣推恩之后封子爵和男爵。 因为分封有远近亲疏之分,所以当以皇室子弟的公爵国的领土最为庞大,其次才是武力雄厚的功臣受封的侯爵国。至于伯爵国多半都是在公国和侯国当中的次一级分封国,子爵和男爵很少有封国,通常都是只有相应的俸禄而已。 当初大夏王分封的时候,想法不错,让皇室和功臣分封四方以便替自己和子嗣治理国家。奈何时过境迁,当初分封的三百个国家如今相互攻伐,已经所剩不多。不但是夏王只能统领大夏城和周边的三百里土地,就连皇室分封的公国如今能够上得了台面的,也只剩一个君子国。 君子国的初代君公,是大夏王的弟弟,因为行事有君子之风,所以大夏王将他的国号定为君子国。当初受封不仅仅是因为身为皇室,本身他也是大夏王的一员悍将。受封的时候,君子国的面积仅次于大夏王的儿子。历经多次战争,现在的君子国的面积只有当初的四分之一,而且已经沦为淮国的附庸。这已经是公国当中难得的奇迹,因为大部分公国要么已经消亡,要么只能当伯国的附庸。 君子国现在的面积还有当初的四分之一,当然强过多数伯国。之所以要成为淮国的附庸,实在是实力相差太大。而且两国接壤,除了沦为附庸,恐怕只有被吞并的结局。 淮国因淮水而得名,虽然受封的时候也贵为侯国,可是当初的面积很小。因为他的先祖功绩不显,只不过是大夏王的养马官而已。不过淮国历代君主励精图治,几乎前几代君主都是死在战场之上。因此三百年过后,国土面积翻了几番。不但让君子国这种伯国担当附庸,就连当世的仅存的其余大国车师国、朝云国、河间国,也不得不尊其为霸主。 这一次淮国为首,车师国、朝云国、河间国景从,整个中州合为一体,共同进攻北野的胡人,想要将胡人的威胁彻底消灭。作为附庸国的君子国,自然也得出兵。因为它的体量虽然比不上这四个大国,可是好歹也比一般的小国要大上许多。所以能够独当一面,自己一个公国的军队作为一个整体。不像其余的附庸小国,完全受大国的指挥,只被当做消耗的炮灰。 胡人历来有南下牧马的的雄心,其中北蛮部落地处严寒地带,常年冰雪覆盖与中州并不接壤。西戎三部与车师国接壤,可是接壤之处是无边沙漠难以行军。所以通常南侵的主力是东胡五部。这东胡与淮国接壤,历来战争不断早就有国仇家恨。淮国死于战争的几位初代君王,多半是死于东胡之手。 这一次淮恒侯以中州霸主的身份尊王攘夷,立誓将整个北野一扫而空。谁知淮恒侯一代雄主百战百胜,却不料东胡当代大汗遮天汗也是一位人杰。即使面对淮恒侯从无一胜,可是从来也不屈服。虽然东胡五部从来没有整合北野,还会受到西戎三部的袭扰和北蛮的侵袭,依然与中州的军队每年十战。历经百战已过十年,东胡自然困顿不堪。可是中州军队不单要与东胡作战,还要在草原上与饥渴、严寒、荒漠、疫病为敌,十年过后也已经没有当初的志气。 这一次东胡又是大败,可是在追击的时候,一贯独立作战的东胡军队忽然有了西戎三部作为援兵。中州军队被西戎的骆驼兵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之后遮天汗投入在十年大战当中都没有投入的铁浮屠,顿时将最前方的朝云国的军队冲垮。之后兵败如山倒,不等淮国精锐迎战,整个中州军队已经陷入逃亡。 作为君子国军队的一个伍长,姜铁心也跟着大伙逃亡。现在他不过就是一个伍长,在这种军国大事上当然说不上话。实际上他也不过是知道这些众人皆知的事情,至于东胡五部有哪五部,西戎三部有哪三部,他一个小小的伍长根本就不清楚。毕竟君子国在淮国之南,其实与胡人并不接壤。要不是淮阴侯作为中州霸主出头,君子国是没有理由跟胡人开战的。 姜铁心记起了这些事,整个人也就清醒了。他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是找自己的朴刀。这把刀虽然看上去并不贵重,却是祖传之物。如果不是它挡住了巨斧并且没有断裂,当初姜铁心肯定会被巨斧直接劈成两半。也就不会被震死,更加不会被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姜行俯身了。 看到姜铁心睁开眼睛,蛮牛惊喜的喊道:“铁心你醒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当初咱们在路上碰到的老乞丐都说了你是一个有福之人。” 一个老乞丐的话,哪能相信。姜铁心自然不信,不过也不会说出来打击蛮牛。他融合了记忆,知道蛮牛是自己手下的好兄弟。所以也不客气,直接问道:“有吃的吗?” 第三章 逃亡 “有的,有的。咱们的运气好,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伙头兵,这老家伙也是聪明,逃跑都没忘了带上铁锅。要是没有他,在这北野连个瓦罐都难找。别说用锅煮饭,就连喝口热水都是奢望。” 听完蛮牛的话,姜铁心点点头。他没指望能吃上什么好东西,毕竟在前世直到二战的时候军队都没有好的后勤保障,更别说是穿越到古代了。 姜铁心站起来,然后走到锅边。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起码站立跟走动都没什么问题。他朝锅里看了一眼,顿时食欲就开始急剧减退。 锅里面一堆绿色东西,看上去像是菜叶。这些菜叶很小,八成是从附近挖来的野菜。还有一些黄色的东西,应该是小米。在前世也不是没有喝过小米粥,可是这样跟菜叶子一块煮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不过因为融合了这一世的记忆,姜铁心知道这种小米菜粥是军队最常见的食物。 虽然已经认命,不过姜铁心脸上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蛮牛看在眼里,就宽慰道:“铁心,有的吃就很好啊。这些小米还是老榆树随身的布袋里面装的,要不然咱们只能喝野菜汤了。” 按照大夏朝的礼制,庶民是有名无姓的。三百年过后礼乐崩坏,现在的年轻一辈像蛮牛一样没有姓的多半都是家中极度贫困的贫民甚至是奴隶,亦或是没有父母的孤儿。普通人家即便是胡乱起一个张山李四的名号,也不愿意因为没有姓而受人歧视。至于老年人中有名无姓的倒是多一些,眼前这位叫老槐树的老卒估计就是这种情况。毕竟人都已经老了,还讲究那些虚礼作甚。 军中不像俗世讲究尊老爱幼,一切都是以地位为尊。因此尽管老榆树看上去已经年过半百,可是伙头兵是最低等的士卒。即使姜铁心因为前世带来的尊老爱幼观念的影响,有心尊称,也只是喊了一声:“老哥,饭好了吗?” “当不起老哥的称呼,姜伍长,这饭食已经能吃了。刚才亏了您一刀砍了胡人的百夫长,要不然大伙也逃不出来,您先坐下,我给你盛上一碗最稠的。” 姜铁心有心推脱,毕竟那一刀实在是赢的侥幸。如果稍有偏差,被砍成两半的可就是他自己了。不过看到周围士卒眼中的崇拜目光,他还是忍住了解释的冲动。谁让他初来乍到,想要在这一世活下来,没点本事是不行的。特别是眼下还在军中,让别人以为你很厉害,可是一个融入军中的好办法。 “铁心,你这一次在咱们神武军里面可是拔了头筹了。大家伙都拼命的逃,就你砍了一个百夫长。要是没这个百夫长的人头,咱们神武军的脸面可就丢大了。你这蛮牛兄弟倒是忠心,把你一路背了回来。可是哥哥我功劳更大,我帮你把那个百夫长的人头砍了下来。要是回到君城,这颗人头保管你能连升两级。” 姜铁心抬头看了一眼何英武的腰上的布袋,里面圆鼓鼓的肯定就是那个百夫长的人头。亏着这家伙想要将这东西带回几千里之外的君城,即便现在还是初春,想必人头在路上也一定会腐败不堪。在姜铁心的记忆当中,跟这个外号叫鹦鹉的家伙并没有多少交集。 他看得出鹦鹉是想从这个功劳当中分一杯羹,毕竟虽然鹦鹉是什长,比姜铁心要高一级。可是二人并无同属关系,想要分功就只能从带回首级这一点来下功夫。反正砍倒那个百夫长的时候,正值两军混战看到其中内情的人有很多,姜铁心也不怕鹦鹉昧了自己的功劳。所以他只是淡然一笑:“好说。” 应付完鹦鹉以后,姜铁心接过老榆树递过来的陶碗。这个陶碗看得出已经用水洗过,这老榆树也还算得上是一个干活利落的人。能在行军特别是逃亡的路上做到这一点也不容易,毕竟现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 老榆树也就是对姜铁心更上心,好歹这也是一个英雄,说不定就一飞冲天了。其余的人包括何英武,别看他是伍长,照样得自己找出随身带的陶碗才能有饭吃。 姜铁心自己的陶碗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了,很多人也跟他一样。他有老榆树送上来的陶碗,其余没碗的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很多人已经饿坏了,没有碗就在那里吸着口水。亏着这是一锅粥,要是饼子早就被人抢光了。 虽然这粥很烫,可是很多人已经迫不及待往嘴里倒了。讲究一些的,就从周围的树枝上撕扯下来几根枝条,然后自己从上面找一些趁手的当筷子。姜铁心弄到两根树枝,把树皮扒了,然后放到粥里搅了搅。之后虽然粥还有些烫,不过闻着有些香气,他也就不打算再等,而是开始吃了起来。 即使有着这一世的记忆,姜铁心也没有尝出来这里面放的是什么野菜,只是觉得有些发苦。幸好有小米的香味遮挡了一下苦味,倒是也不难下咽。老榆树最后一个端上饭碗,他吃的很快,几口就把自己那碗粥咽下肚。然后美滋滋的说道:“要说咱们君襄公还真是一个厚道人,哪家的军队吃的不是发霉的陈米,就咱们君子国吃的是去年秋天刚收的新粮。也就是在军里,要不然咱们这些穷人哪吃得上这个。” 听到这话,鹦鹉哼了一声:“你以为军队里面都是你这种穷鬼,咱们上头那些骑马的有几个不是贵族,人家吃喝能不讲究。” “再讲究人家也是贵族,跟咱没关系。咱就是大头兵,在这大头兵里面君子国吃的可是最好的。” 老榆树的话说的没错,君子国的军队吃的军粮跟其余的国家比确实不错。在这一点上,没有人能够否认。可是那是平时,现在逃亡路上,这顿小米野菜粥恐怕是最后一顿像样的饭食了。再往后能吃上什么东西,说不准就得看天意了。 第四章 更饿了 现在这伙和姜铁心一块逃亡的人,看着也就十多个。除了蛮牛、鹦鹉以外,其余的人他都没有见过。里面也就老榆树因为这顿饭的缘故知道姓名,其余的人根本算不上认识。 看样子这一仗实在是败得惨,否则也不至于乱成这个样子。如果同是一军的人,就算不认识好歹也能混个脸熟。像现在完全没有印象,说不定剩下的人压根就不是神武军的人。 虽然每个人的脸上看上去都很沮丧,可是他们有吃有喝似乎就满足了,并没有人看上去在为之后的逃亡做着谋划。或许这些人在军队的最底层做着小卒,已经不将自己的生死太当一回事。毕竟他们已经是军队地位最低的人,就算是被胡人抓去做奴隶,似乎跟现在的生活比也不过只是稍微差一些罢了。 姜铁心好歹也是穿越来的,就算没有封侯拜将的大志,也不会容忍自己变成一个异族皮鞭下的奴隶。他跟老榆树问道:“你还有存粮吗?” 老榆树摇摇头:“粮车都被扔到后头,现在估计已经成了胡人的了。当时真该把那些粮车全烧了,胡人没了军粮,追一段路也就散了。现在他们有了军粮,还不一定会追到哪里才停下来呢。” “铁心,别担心粮食。咱们只要走出草原就能看到村镇。有了村镇,还能没有粮食?”蛮牛从自己随身带的布袋里面拿出一块干饼递给姜铁心,“这块饼你吃吧,吃完了才有力气走下去。” 蛮牛是个好兄弟,这一点姜铁心的记忆里面很清楚。他们两个是一块当的兵,所以即使姜铁心后来当了伍长,蛮牛也没有习惯改口。要是普通的小卒不叫伍长,那可是要挨军棍的。现在就这么一块干饼,姜铁心哪能吃掉。要知道以后还不知道要走多久,这一块干饼说不定能留着救命呢。 “你留着吧,我喝这碗粥就够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碗粥下肚以后,姜铁心还好是觉得有些饿。他的粥还是老榆树特意舀了一碗稠的,其余人的碗里清的都能照出人影来。 像蛮牛那么大的个子,只是吸溜两口,一碗粥就已经见了底。那块干饼,姜铁心没吃,他自己也舍不得吃,就悄悄地往怀里放。 谁知道还没等他放好,何英武一把抢过去。因为怕蛮牛把干饼抢回去,干脆一边吃一边跑,眨眼间就跑进一处草丛。军队当中向来最是讲究尊卑,以下犯上可是很大的罪过。可是现在乱成这样,也就没有那么讲究了。蛮牛站起来就要去把自己的干饼抢回来,姜铁心站起来拉住他的胳膊说道:“算了,就算现在追过去,估计那饼也剩不下多么点了。” “这死鹦鹉太气人了,就算抢不回来干饼,打他一顿也能让我出口气。” “蛮牛,算了,还是坐下歇会吧。” 蛮牛有些不适应姜铁心现在的态度,要是以前的姜铁心。不用蛮牛出手,他自己就已经冲过去了。不过出于以往的信任,蛮牛还是给了姜铁心这个面子。 看到蛮牛坐下,姜铁心就继续吃自己那碗粥。等他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就看见何英武笑嘻嘻的走回来。看到他的样子,姜铁心倒是没啥,蛮牛可是有些恼火:“你还敢回来。” “嘿嘿,我有什么不敢。不就是吃你一块破干饼,瞧你那小气样。看看我弄到了什么,这可是好东西。” 姜铁心抬头一看,何英武手里竟然拎着一条蛇。而且这条蛇只是被何英武给捏住了七寸,尾巴还缠绕在他的胳膊上,似乎还没有认命。融合了现在这具躯体以后,他倒不会害怕一条蛇,但是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其余人就不这样想了,姜铁心甚至能听到周围人都发出滋滋的吸溜口水的声音。就连刚才很是不满的蛮牛,这会也都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老榆树是伙夫,这条蛇当然归他接手。何英武把蛇交给老榆树以后,就坐在地上吹嘘:“刚才我一边吃着干饼,一边溜达到那头想吃完以后方便一下。谁知道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老子还以为踩到屎了。正想骂人,结果一看是一条麻蛇。这小东西让我踩了尾巴,正想咬我腿呢。我伸手一抓就把他的七寸给捏住了,然后有好东西我不能独吞啊,就给大家伙拎回来了。” “老何,真是敞亮,刚才倒是我小气了。” 听到蛮牛这么说,何英武摆摆手:“小意思,不就是一条蛇。要不是饿极了,老子能稀罕你一块破干饼。不过这也是我运气好,要不然这里都走过千军万马了,哪还能留下这好东西。” 这条麻蛇约莫有小孩手臂粗细,也算不上很长,在场的人每个人也就能分到巴掌长那么一小块。但是这么久只是靠着干饼和野菜粥充饥的人,骤然有肉吃,不管能分到多少都会让人感到无比高兴。 老榆树用尖刀在蛇身上开一个口子,然后把蛇胆挤了出来。但是这蛇胆给谁,却让他有些为难。他自己就是一个最低等的伙夫,当然没有资格吃这东西。在场的人里面何英武的官位最大,而且这麻蛇还是他抓的,按理来说应该是他吃。不过姜铁心刚刚杀掉胡人的一个百夫长,在战斗中受的伤又不轻,这蛇胆又应该分给他进补一下。 何英武能够当上伍长,当然不会一点能耐也没有,起码他就很会察言观色。他看出老榆树的想法,当即就跟姜铁心说道:“这蛇胆你快吃下去,这可是大补的东西。” 姜铁心可没觉得这蛇胆有什么大补的用处,但是就这么直接拒绝何英武的好意,说不定反而会让对方厌烦。如果说自己不敢吃,那自己可就成了这伙人的笑柄了。他也不能太含糊,结果有鸽子蛋大小的蛇胆,扔进嘴里就一口咽了下去。 因为没有咀嚼,所以倒是也没有太大的异味,只是觉得有些腥气。蛇胆很滑,他咽下去以后,才觉得舌头底下一下子分泌出大量的唾液。倒是也没啥不对的地方,就是觉得自己的肚子似乎更饿了。 第五章 崇文城之战 老榆树是一个好伙夫,手脚很是麻利。他刚才在蛇身上开了一个小口,然后把蛇胆挤了出来。这会把手指伸进刚才割开的口子,然后往下一拉就把整个蛇皮褪了下来,简直比一般人脱袜子的速度还要快。 当然在这个时代,军队里面的莽汉没有几个穿着袜子的,多数都是一双布鞋了事。姜铁心所在的神武军好歹还算待遇好的,甚至普通士卒都能发一双布鞋,军官还有靴子穿。在很多附庸小国的士卒看来,这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他们可是连一双草鞋都得自己打才有的穿。 老榆树把蛇皮褪下来,然后将蛇头割掉。之后将蛇身切成小段,每个人分到一小段,然后从周围的灌木丛中找出一根树枝穿在上面烤着吃。姜铁心不用自己动手,老榆树把他那一段一块放在火上烤着。他觉得自己未免太受照顾,就谦让道:“我自己也能行,其实你不用帮我。” “嘿嘿,你别看我现在就是一个老的快死掉的火头军,看上去好像很没用。可是我在神武军中已经待了快二十年了,经历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看出来你是池中之龙,早晚有一飞冲天的时候。到时候你能记得我的好,带着我去将军府里面当一个厨子就好。” 嘴长在别人脸上,姜铁心当然没法拒绝人家怎么夸自己。不过他心里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所以当然不会大大咧咧的应承下来。他只是呵呵干笑了两声,然后就接过老榆树递过来的烤好的蛇肉啃了起来。 尽管条件很简陋,但是味道竟然真的不错。老榆树看样子还真的打算在姜铁心身上下点本钱,竟然把为数不多的盐给撒在了这块蛇肉上,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就连何英武都看着眼馋:“我说你这老不死的,还真的偏心的很。妈的,要是老子当了将军。就让你去当攻城的先登死士,让你在这给我拿着鸡毛当令箭。” “我就是一个伙夫罢了,哪有什么偏心不偏心的。况且咱们现在是在草原上,找根鸡毛也不容易。不过你要是想吓唬我,你还嫩点了。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也跟着君襄公的军队去给淮恒侯的军队当附庸,当时是攻打车师国的国都崇文城。你要知道车师国不止是精于造车,而且在筑城方面也很有一套。为了攻下这个城池,淮恒侯把手下所有军队里面的精兵全都集中在一起作为选锋军,那可是精锐当中的精锐。后来咱们君襄公之所以要组建神武军,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君子国的首位君主因为是君子而为人称道,就是现在的君襄公,虽然一贯风评都是懦弱,可是从来也没有人说过他是暴君。他不通军务,可是在军中也有善政,那就是从来也不穷兵黩武。原本姜铁心还奇怪像老榆树这般年纪的人按照君子国的军纪是早就可以解甲归田的,再不济也只是在后勤部队当中打杂,肯定不会安排到作战任务最多的神武军里面。现在听老榆树吹嘘年轻时候的事情,他倒是觉得这事情变得合理了。 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军队里面不能全是毛都没长全的年轻人,总得有些老人在里面把关才行。不过把关的人通常都在军帐当中发号施令,很少有听说会来火头军里面来当伙夫的。 姜铁心为人厚道,蛮牛又不会想这么多,只有何英武这人最贱,直接问了出来:“老榆树,你是在这瞎吹吧。你要是能够被淮恒侯那种英雄从君子国的军队里面挑到选锋军里面去,就算是日后淘汰下来,那也是能够进入君襄公的法眼的。他就算不让你当将军,起码也该给你一个都统,都尉的官职。最起码也要让你当一个伯长,要不然岂不是落了淮恒侯的面子,好像他看人不准似的。” “我哪是当将军的材料,当一个火头军就已经很好了。” 何英武这人很会察言观色,但是那套功夫是拿来应付将来需要巴结的人的。对于老榆树这种最低等的士卒,他是不放在眼里的。反正现在也闲着,当然是要拿来调侃一番,于是接着问道:“你不是参加了那场大战嘛,还是因为那场大战,才成立的选锋军。可是选锋军大大小小出名的战争打了那么多,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场崇文城之战?而且车师国现在不是好好地占着崇文城嘛,也没见人家对淮恒侯有多恭敬啊?” “你年纪小,当然没有听说过。可是十六年前那是一场让整个四方大陆都要震惊的大战,如果那一战淮恒侯赢了,他现在可就不仅仅是中州的霸主,说不定早就改朝换代了。可惜那一仗到底是输了,而且输的太惨。淮恒侯用了五年的时间休养生息,才好歹恢复了元气。不过之后他也没有再选择跟车师国开战,而是开始尊王攘夷。打着将胡人驱逐出中州的口号,跟东胡百战十年,这才将整个中州重新聚合在一起。可惜东胡的遮天汗也是一位豪杰,竟然能够扛得住这般打击。” 老榆树说到这里就接连叹气,似乎很是为淮恒侯感到不平。他这种态度让何英武感到不忿:“老榆树,你这老头到底是哪边的。要是淮恒侯当年真的赢了,可就真的改朝.换代了。那时候还能有咱们君子国?你吃的是君襄公给你的饭,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数?” 君襄公是个糊涂蛋,即使君子国的子民没人敢说出口,可是也没人会觉得这说法有什么不对。但是糊涂归糊涂,君襄公从不横征暴敛,百姓也说不出他的不是来。所以老榆树只是干笑道:“我端的当然是君襄公的饭碗,也不纯粹是替淮恒侯可惜。你要知道当时的选锋军集中了淮恒侯能够控制的所有军队的精锐,里面不少好汉子可是咱们君子国的人呢。” 第六章 海女 “当兵的哪有不死人的,谁死了就是谁的命不好。我说老榆树,你说了这么半天。光是吹嘘选锋军有多么精锐,淮恒侯有多么英雄。到底也没说清楚崇文城之战,淮恒侯怎么会输啊?这一次咱们中州联军合攻北野,我也没看出来车师国的军队有多么厉害啊?” 听到何英武的疑问,老榆树摇摇头:“车师国的军队最多也就跟咱们神武军较量一二,哪能跟选锋军比。之所以能赢,靠的是海女。当时从西海当中生出海啸,浪头跟小山一样,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崇文城里车师国的军队有城墙庇护,自然没有什么损失,城外的军队可就惨了。十个人里面能够活下来三五个也就不错了,后来又跟从崇文城出来的军队作战,死的人就更多了。那场大战实在是太过惨烈,所以淮国乃至君子国等附庸国,向来是讳莫如深的。” “你刚才还吹嘘淮恒侯有多么厉害,怎么连山川水网的地势都不先搞明白。被人家借水力击败,输的也不冤枉。” 何英武的结论才刚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姜铁心提出了异议:“不对,其中必有蹊跷。我虽然加入军中为时尚短,可是淮恒侯的威名却早已如雷贯耳了。他那种英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我虽然没有去过车师国,却知道车师国的国都离着西海起码有百里之遥,怎么会有海啸?而且淮国跟车师国并不接壤,想要攻击车师国北边有东胡五部和西戎三部碍事,西边有大夏城间隔。就算走南边,也要穿过整个河间国。费那么大劲去打车师国,实在是莫名其妙。” “不愧是少年英雄,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了。”老榆树恭维完以后,才接着说道:“当时的淮国如日中天,淮恒侯的权势更是远胜今日,根本就不需要像现在这样依靠尊王攘夷的大义才能号令中州。之所以要攻打车师国,是因为当时传言四方鼎已经被夏王给偷运到了崇文城。所以淮恒侯一面让军队围困大夏城,另一面借道河间国攻打车师国。河间国为了自保,不但借道而且还得派出仆从军跟着攻打车师国。 本来有淮国、君子国还有河间国三个大国的军队围困,再加上无数小国提供的后勤,车师国是必败无疑。除了南逃进入朝云国以外,恐怕只有进入南荒做野人这条路可走了。谁知道半路上竟然发生海啸,让淮恒侯功败垂成。 淮恒侯的选锋军在当时是真的当得起天下无敌这四个字的,可是车师国有海女,而且海女的传说还是真的。所以他输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姜铁心的记忆里面多半都是跟军事有关的,至于海女的传说他是没有听过的。好在老榆树知道这些从君子国出来的军队汉子多半也没有听过海女的传说,所以接着讲道:“车师国跟西海那头的永夜大陆上的蛮族一样,都是信奉一神的。不同的是永夜大陆的人信奉的是夜神,他们相信夜神终究会降临,到时候所有地方都会变成永夜。那是只有黑夜没有白天的世界,也就他们蛮族才会相信。 车师国也是信奉一神,不过他们信奉的是海女。在他们的传说当中,海女是海的主宰。谁也没有见过真的海女,但是车师国一直都会从国中选一女子做海女,那是真正的海女在人间的代言人。除了车师国的人,谁也不会信这个传说,就跟夜神一样只是当成一个笑话。谁知道就在崇文城马上就要被选锋军攻下来的时候,当时的海女不顾已经有先登爬上城池的危险。直接走到城墙边上,然后浑身浇满火油。自己点燃火油,就从百丈高的城墙上跳了下来。 当时整个选锋军都被这个海女给吓傻了,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刚烈的女子,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一身白衣让人不敢生出亵渎之心,即使浑身着火从城池当中跳下来也没有丝毫狼狈之态。她当时双手高举抬头望天,就像一个浴火重生的凤凰。 在海女落地的时候,整个战场上几乎鸦雀无声,所有的战斗都停了下来。然后海女就化作飞灰,直接消失不见,就像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一样。 之后从海女落地的城池边上生出百丈高的巨浪,几乎跟城墙一样高。巨浪涌向选锋军,接着又涌向其余军队,乃至更远处的仆从军。后来大家只知道逃亡跟作战,要不是选锋军拼死作战,淮恒侯和其余国家的君主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机会跟留在大夏城外面的军队汇合。借着大夏城外的军队,淮恒侯才站稳脚跟,有了跟车师国和夏王重新谈判的机会。” 老榆树说了这么多,这会已经没有人不信了。因为看老榆树的样子,压根就没有编出这么多瞎话的本事。何英武撇撇嘴喊道:“不就一个妖女嘛,她都死了一回,难不成还能再来一回。既然她死在了崇文城,淮恒侯就没有必要在大夏城认输啊。要是我就杀一个回马枪,照样能够让车师国俯首称臣。” “海女也是你能够诋毁的。” 老榆树似乎真的被气着了,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怒目圆睁,当真像是一个百战归来的死士。即使他现在只是一个伙夫,而何英武却是什长,却依然被这股犹如实质的杀气给镇住了。 何英武感觉自己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可能就会被老榆树给当场宰了。不敢再胡说,就朝着姜铁心发出求助的眼神。他早就看出来老榆树对姜铁心很服气,只要姜铁心肯打圆场,自然就有转圜的余地。 姜铁心也不是很待见何英武,但是总不能让气氛变得这么僵,就跟老榆树说道:“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还是接着说一下当年的大战吧。淮恒侯是何等英雄,不会认输。可是他如果不认输,当时又怎么能停战呢?” 第七章 一骑白马 老榆树收回瞪着何英武的目光,然后回忆道:“淮恒侯是不可能认输的,他那一次也不过是被迫选择了平局而已。其实仅凭当时围困大夏城的军队,淮国依然是整个中州最强盛的国家,否则也不可能在崇文城大败之后还能做中州霸主。 不过当时海女带来的海啸实在是太惊人了,即使是忠勇的选锋军也没有勇气再次踏上车师国的领土。当时河间国已经反水,即使攻下大夏城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最终双方达成和谈,淮国军队放弃包围大夏城,全部退回淮国。之前被兼并的小国也重新恢复,仆从国的军队也各归本国。 这一方面是淮恒侯的退让,当然他的退让是有条件的。他的条件就是尊王攘夷,以会诸侯朝天子的名义,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虽然他推却了方伯的尊位,但是哪一个诸侯敢不承认他的霸主之位?即使是车师国得到和谈达成的好消息,整个车师国军队也都欢呼雀跃的跟开了锅的水一样。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车师国也绝不承认四方鼎在崇文城,所以淮恒侯也只能当四方鼎还是在大夏城了。 当时淮国确实是有些衰落,毕竟一半的军队都损失在那场海啸当中。不过经过五年休养生息,终究还是恢复了实力。之后再以霸主的名义会盟诸侯,无论是夏王还是车师候也都不会再有什么反抗的心思。这才能率领中州军队进攻北野,谁知道又碰上现在这种情况。” 趁着老榆树叹气的时候,姜铁心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四方鼎是坐拥天下的象征,大夏城只要没有陷落,夏王就没有将它送走的必要。毕竟国之重器不可轻易示人,大夏城可是从来被攻陷过,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送出四方鼎呢?” “缘由到底是什么,我哪里能知道。只是当时的人都信了,因为车师候跟夏王本就是表兄弟,有这份血缘关系在,总归比别人要亲近些。不过现在想想也未必就是真的,咱们君襄公跟夏王一样,还都姓姬呢。不是也没见四方鼎送到咱们君子国来,所以那些谣言当不得真的。” 听到这里姜铁心感叹道:“如果是假的,那么车师国还真是冤枉,那个死掉的海女就更冤了。” “谁说不是呢,海女是真不该死。不过到底是真假,除非大夏城或者崇文城有一个被攻陷,别人是搞不清楚的。”老榆树正说得起劲,忽然趴下来用耳朵听着地面的动静,然后抬头说道,“来了一伙骑兵,数目有十余骑。” 听完刚才的事情,谁也不会再把老榆树当成一个地位低下的老卒。他既然说有骑兵,肯定就是有。要知道现在他们是在逃亡,既然有骑兵,多半就是西戎三部派来支援东胡的骑兵。以步战骑,可是最让人头疼的战法了。 虽然姜铁心只是伍长,可是何英武还是跟他问道:“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躲起来看看吧。” 这种想法很是让人丧气,不过大家本来就是在逃命,所以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老榆树让人弄来一些浮土盖在火堆上,把火给灭掉。可是仓促间火虽然灭了,烤肉的香气却无法散尽。一旦那些骑兵追过来,还是很容易发现这里有人的。 姜铁心跟何英武问道:“鹦鹉,你去方便的灌木丛能躲开多少人?” “那片林子不大,不过咱们总共也就十几个人,躲起来不成问题。” 有了何英武的保证,众人就在他的带领下躲到了灌木丛里。虽然这片灌木丛真的不大,但是在草原上这种成片的灌木丛也算不上常见。姜铁心才进来就已经后悔了,因为他想到一个问题。之前他们在那待着的地方实在是太适合宿营休息了。 只要后面的追兵不是太外行,就很有可能选择那里扎营。为了避免过度消耗携带的干牛粪,用枯枝烂叶当柴烧火可是最节省的办法。刚才他们就是捡来很多枯枝来当柴烧,胡人的追兵同样会有这种心思。 想到这种可能,姜铁心就打算换一个地方躲藏。不过他还没有展开行动就听到马蹄声传来,他下意识的蹲在地上,然后透过灌木的缝隙看到有一骑白马飞奔过来。 姜铁心虽然当兵的时间不长,可是眼神却很好使。他没有通过马蹄声来辨别马上有几人的本事,却直接看出来马上有两个人。这两人看上去似乎很慌张,还不停的回头张望。 很快姜铁心就发现了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因为后面的追兵几乎紧随其后出现。在最近的几场交战中,中州的军队已经能够分辨出东胡和西戎的区别。 东胡人据说是从中州北迁进入北野的,至于具体是为什么迁过去就众说纷纭了。但是他们似乎真的有中州的血统,至少看上去跟中州人样貌相差不大,只不过是脸型看上去更加硬朗一点。如果换上一样的衣服,乍一看似乎真的挺像。 至于西戎就不一样了,他们白皮高鼻多须,一看就是异族人。这会被追的两个人,坐在前面的年级较小的男孩穿着中州的衣服,坐在后面一边用手控着缰绳一边朝后张望的女人则穿着一身东胡的毛皮衣服。 追在后面的骑兵穿着皮甲,样貌隔得远看不清,但是皮肤是白色的,八成就是西戎派来助战的骑兵。至于是西戎三部当中的哪一部,姜铁心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路见不平一声吼,那是英雄才能干的事。原来的姜铁心或许是一个英雄,但是刚刚占据这具身体的灵魂可是一个穿越来的小人物,哪有干这事的胆量。其余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既然他没有动手的意思,别人也就那么等着。 他们其实都巴望着前面白马上的两人能够快点逃走,这样后面的西戎骑兵自然也会追出去。只要他们走了,这儿也就安全了。谁知道前面的两人运气似乎很差,追在后面的西戎骑兵拿出套马杆竟然直接把坐在后面的女人给套住了。 第八章 原罪 套马杆既然连马都能套住,一个人被套上了哪还有逃脱的本事。原本姜铁心以为这个女人有几分本事,可是很让人失望,竟然没有丝毫反抗。或许这个女人也就是骑术好一些,至于其余的本事可就没有了。 在女人被套马杆拽下来的时候,还在白马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似乎想让马跑得更快一些。这匹白马也确实称得上是一匹好马,驮着两个人都能跑在前面。如果只驮着一个人,是有很大可能逃脱的。不过马上的少年似乎很重情义,发觉身后的人被拽下马,就立刻拉紧缰绳将马控制住。 从马上的女人被拽下来,到马被控制住,就几个呼吸的功夫,马就已经跑出去十几丈的距离。这会少年控制马头回转,然后看到后面的西戎骑兵挥起马刀直接将女人砍倒。 其实也说不上是砍,因为借着马匹的冲击力量。根本就不需要挥舞马刀,只是将马刀横在一边,就能借助马力将人劈成两半。 这个女人的身量很高,所以马刀没有砍中她的身体,而是恰好将她的头颅砍断。随着人头飞起,血浆也朝着天上喷。除了砍人的骑兵跑得快,后面跟上来的骑兵的身上多半都沾染了血迹。他们灰色的皮甲上沾上血,看上去似乎变得更加凶残了。 “阿母。” 白马上的少年痛呼一声,然后抓起马鞍上放置的长刀就朝着后面的追兵冲了过去。不过他的力气似乎不够大,所以长刀挥舞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气势。后面的追兵一点也没有害怕,反而发出熙熙攘攘的笑声。 姜铁心是不愿意管闲事的,老榆树凑到他的旁边站着,然后用手指了一下那个少年手里的长刀,之后又朝着天上一指。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老榆树之前吹嘘的经历让姜铁心不敢轻视他。看到他的手势,姜铁心大概明白其中的含义。无非就是说那柄长刀价值连城,这少年肯定不是一般人,或许是某个君主的儿子之类的意思。 管他是谁的儿子,姜铁心都不会当回事。但是他也看不惯这些西戎骑兵,连句话都不说就直接砍一个女人的头。要是被这些骑兵发现自己这些人的踪迹,八成也是同样的下场。而且后面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西戎骑兵追上来,只要被追上一次可就完了。 思量片刻,姜铁心下定决心救人。他朝后看了看其余人,然后只轻轻地说了一个字:“马。” 能够活到现在的人没有一个是笨蛋,他们听到这个字,就已经明白了姜铁心想说什么。不管前面白马上是什么人,也不管西戎的骑兵有多凶残。这些西戎骑兵有马,这就是他们的原罪。所以今天只要有机会,这些西戎骑兵就得死。 虽然中州的总体实力要比北野强,可是马匹的数目跟质量总归是要差一些。这一次大败以后更是损失了无数的马匹,所以逃亡的士兵多半是靠着两条腿。 最差劲的士卒,很多已经死在了胡人的追兵手里。能够活下来逃到这里的,多半都是身强力壮之辈。他们原本在军队里面就受过最好的训练,所以他们不管原来是不是骑兵,多半都是会骑马的。只要有机会把这些西戎骑兵的马夺到手里,就有极大的可能逃回中州。 何英武是现在所有人里官最大的,既然姜铁心提了这个主意,是否执行他其实有很大的发言权。在这种事情上,他不会违背多数人的意愿。而且有逃走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这些西戎骑兵其实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多,因为其中有好几个人都是一人双马。所以总共十几匹马,人却只有七八个。而中州的这伙逃兵有十几个人,只要小心偷袭,还是有极大成功可能的。 何英武也不说话,只是朝前挥舞拳头。剩下的人有样学样,一个个拳头朝前挥舞。姜铁心回过头观察前方,等待出击的机会。 以步战骑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姜铁心不得不慎重。现在他两世的记忆已经融合的差不多,似乎前世的记忆渐渐远去,这一世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他甚至不用特意去想,已经知道该如何去战斗。他蹲在地上,然后看到西戎骑兵一边骑着马在那个少年周围转圈,一边时不时的朝他挥舞鞭子。 不过或许这个少年的身份真的不一般,刚才那么随意就把女人的头砍掉的骑兵。这会尽管不断地用鞭子调笑少年,却一直没有真的动手杀人。 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哪能容忍别人这样羞辱自己,少年手中的长刀挥舞的幅度更大,可惜依然没有砍中任何一个骑兵,连他们的马都没有伤到。或许如果不是这些西戎骑兵特意控制自己的马,这个少年早就被盛怒的马儿给撞飞了。 少年愈加疯狂,终于忍不住朝天怒吼。一直嬉闹的西戎骑兵陡然镇静下来,他们将少年围成一个圈,然后将手中的马刀横放。似乎一旦少年有什么异动,这些骑兵就会痛下杀手。 姜铁心倒是对少年愈发好奇,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老榆树的身子似乎有些发抖。他只是盯着前方,然后看到少年再次将长刀举过头顶,然后朝着面前的骑兵劈了下去。 少年正面的骑兵就是当时用套马杆将那个女人套住,并且最终用马刀砍了她的头的那一个。他的马刀上现在还有着当初杀人时候的血迹,在日光的映照下马刀似乎泛出别样的光彩。 面对着少年的长刀,这个骑兵不再犹豫。他用脚踢着战马的腹部,想让战马提速。不过双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将速度完全提起来的。所以他改变姿势,将马刀举过头顶。然后在经过少年的时候猛然下劈,跟少年的长刀撞在一起。 虽然马速没有完全提起来,可是借助马力的弯刀还是很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弯刀没有劈断长刀,甚至连被长刀砍飞的机会都没有。 第九章 杀敌夺马 长刀的力量似乎大的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没有砍飞弯刀,而是直接将弯刀斩断。更可怕的是斩断弯刀以后,长刀继续前行。拿着半截弯刀的骑兵接着遭殃,就像一根草茎被镰刀划过一样,刹那间就分成两段。就连他身下的马都没能逃脱,直接被弯刀给拦腰砍断。 弯刀断成两节,就成了废刀。人被从头到屁股的砍成两半,也是当时就没了声息。可是这马却不一样,他是从中间的腰部被砍断的,所以当时并没有死,还能发出临死之前的悲鸣。 这一刀的威力是那样大,不但被砍的人当时就死得不能再死。就是其余的旁观者也被震慑,刹那间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西戎骑兵的首领一招被秒,他的手下似乎连报仇的念头都没有生出来。他们发呆了足足有好几个呼吸的时间,然后竟然调转马头,似乎就想这样跑掉。 少年刚才被他们戏耍的那么狠,这会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走。他拦在骑兵的去路上,然后右手平举,硕大的长刀也跟他的胳膊一样横着。似乎刚才挥舞长刀因为力气不够大而显得很狼狈的少年在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冷酷而且杀气是那样凛然的刀客。 一人一刀横在路上,七八个西戎骑兵就像傻了一样不敢进攻。他们忘记了骑兵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冲击力,一旦停下来不动弹那可就成了纯粹的肉靶子了。 姜铁心没有看明白少年的路数,但是他看明白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一旦错过现在的时机,再想找到这么好的机会可就难了。 他朝着左右各指了一下,然后就第一个带头冲出了灌木丛。因为没有弓箭,所以他们的偷袭没有远程攻击,有的只是纯粹的贴身肉搏。 一旦战马提速,没有结阵的步兵十有八九只剩下死路一条。可是偷袭哪有结阵的道理,所以想要赢就得趁着战马没有跑起来才有机会。 姜铁心将手里的朴刀当成长矛投掷出去,一下子就把前面背对着自己的一个骑兵扎了一个透心凉。不过就是几十步的距离,没有主人控制的战马因为没有指令仍然停留在原地。 借着这几十步的助跑,姜铁心跑到距离马儿一丈多的距离时候直接跳起,然后把马背上那个死掉的倒霉蛋撞飞。在撞飞那个家伙的同时抓住朴刀的木质长柄,把朴刀重新收了回来。 之后趁着两侧的西戎骑兵没有反应过来,借助朴刀长度上的优势。先是单手抓刀朝右一挥,砍断右侧骑兵的喉咙。然后紧接着就双手握住朴刀朝着左侧挥舞,硬是压着左侧骑兵手里已经举起的弯刀把朴刀劈进他的头颅。 这套动作下来不过三五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结果了三个西戎骑兵。这个时候从两侧围上来的帮手也靠了上来,让西戎骑兵没有从两侧逃走的机会。 姜铁心拿着的武器是朴刀,其余人的武器却多半是半截长矛。毕竟在中州军队当中,长矛才是多数步兵的标配,朴刀之类的武器都是自备的。 为了逃亡的方便,多数人都把长矛截断,只留下带着矛尖的那一部分。这样长矛变成了短矛,威力自然会有所下降。所以除了蛮牛因为力气大,所以扔出的短矛照样刺死了一个西戎骑兵以外。多数的短矛只是穿透了皮甲,并没有立刻杀死敌人。 好在这些中州逃兵都是百战余生的好手,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蛮牛用短矛直接刺死一个骑兵,然后空着手冲向另外一个。先是避过对方砍过来的第一刀,然后抓着马鞍跳上马。愣是用胳膊勒住对方的脖子,把对方活活给勒死。 何英武没有蛮牛这么莽撞,他是钻到马下躲过对方的马刀。然后一刀捅向马肚子,让对方从骑兵变成步兵。而且马上的人被倒地的马儿压住一条腿,根本就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所以何英武轻易的绕到对方的脑后,从腰上解下来一条布带,然后打了一个结。就像用套马杆套马一样,抛过去套在对方的头上活活勒死这个人。 当兵的人都喜欢当骑兵,自然也就珍惜马匹。何英武看到对方有两匹马,打的主意就是杀掉一匹马还能剩下一匹供自己骑。别人没有他这么豪迈,是不会这样浪费马匹的。所以多数人在扔出自己的短矛以后,不舍得杀马,就拿着自己随身的短刀之类的兵器绕着马转悠。 反正马上的骑兵虽然因为有皮甲的保护,没有被短矛给直接扎死。可是受了伤如果不及时包裹,流血过多也会死掉的。所以这些逃兵现在不过就是有短刀吓唬马匹,让它们没办法逃走罢了。 刚才是西戎骑兵戏弄少年,现在换成自己被当猴耍,这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无论是中州还是西戎,能够在疆场上活下来的人,有哪一个不是血性男儿?他们能够忍受自己被杀死,可不能忍受自己被戏耍。所以现在还活着的西戎骑兵不惜拿着马刀去刺马臀,非要让马儿提起速度不可。 这下可是犯了中州逃兵的忌讳,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将马儿伤害,哪儿能够容忍这些骑兵的做法。他们已经把这些马看成自己的,就是少了一根毫毛都会心疼不已。 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上去。好在这会有了姜铁心、蛮牛和何英武这三个已经夺到马匹的人从中协助,剩下的人不再是单纯的以步战骑。他们两三个人一伙对付一个骑兵,让本就受伤的骑兵手忙脚乱。所以没过多久,就一个个浑身是伤了。 这些人身上的上多是集中在腿上,有着皮甲护住的上半身除了一开始被短矛刺中的伤口以外,还真没有什么新的伤口。只是他们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已经把自己骑着的马鞍都给染红了,似乎离着死就差一口气而已。 第十章 狂刀 姜铁心不屑于对付这些将死之人,他跟何英武说道:“鹦鹉,接下来的事情归你管。” 何英武现在的职位可比姜铁心高一级,依然乐呵呵的答应道:“瞧我的手段,他们一个也别想活。” 战场从来都是残酷的,容不得半点温情。眼下姜铁心这伙人是在逃命,当然不会收容俘虏。可是一旦有西戎骑兵逃走,引来追兵以后他们可就死定了。所以这些西戎骑兵一个也不能放过,最终的结局当然全都是死。既然何英武也晓得轻重,姜铁心也就放心的离开了。 倒不是姜铁心为人心肠太软看不得杀人,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刚才姜铁心杀掉三个西戎骑兵不过也就是耗费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剩下时候不过是在一边掠阵,防止西戎骑兵提起马速。他留意到老榆树并没有冲上来杀敌夺马,就有心观察这老卒想要干些什么。 如果只是因为年老而无力杀敌,姜铁心倒是也不会有什么疑虑。可是他发现老榆树朝着那个少年走过去,就觉得有过去探查一下的必要。 从之前老榆树自己叙述的经历来看,这老家伙可不是一般人。虽然现在只是一个伙夫,可是姜铁心绝不信他会没有杀敌的本事。这会既然老榆树走向少年,那绝对说明这个少年比这些西戎骑兵要更重要。 老榆树走到少年面前,却没有靠近少年。二人间隔着约莫有四五丈的距离。之后过了好一会,那些西戎骑兵都被杀光了,老榆树还是没有走过去。 姜铁心可没有时间在这等太久,毕竟现在他们是在逃命。如果再来一伙西戎骑兵,他们就没有像现在这么好的运气了。 哪怕只是再来同样数目的西戎骑兵,就算现在姜铁心的人都有马,也不是对方的对手。毕竟这一次是躲在灌木丛偷袭,对方又被少年当时的狠厉给镇住了。 如果双方正儿八经的摆开架势对攻,有着骑射的优势;对方只是隔着老远射箭就能让这些中州逃兵死伤个七七八八,谁让人家的骑术更精良在马上的作战经验更丰富呢。到时候非但大部分人会死,剩下的人想要摆脱他们的追击也会很难。 “老哥,这个少年到底是谁?” 听到姜铁心的问话,老榆树摇摇头:“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个少年,哪会知道他是谁?” “你看我像傻子吗?” “姜伍长说笑呢,你可是少年英雄,怎么会是傻子。”老榆树笑道,“我是真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但是对他的身世也有一个猜测。这少年虽然穿的是中州服饰,可是骑的白马却是东胡马。他手里拿着的长刀上的刀饰也不一般,上面有苍鹰图纹,这是东胡五部现在的盟主遮天汗所在的柏皇氏所特有的图腾。 就像中州现在只有夏王才能用龙图腾一样,即使淮恒侯已经是中州霸主。只要一天没有得到四方鼎建立新的皇朝,就一天不能用龙图腾,否则就是僭越皇权,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在北野之中,虽然西戎和北蛮并不服从遮天汗。可是在东胡五部的草原上,遮天汗的地位就等同于中州的夏王和淮恒侯的集合体。既是地位最尊崇的人,也是实力最强大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冒用柏皇氏王族特有的图腾,所以这个小少年肯定是柏皇氏的王族。” 这个少年既然是东胡柏皇氏的王族也就是遮天汗的亲人,倒是比那些西戎骑兵更加重要。可是老榆树只是这么站着,姜铁心搞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为了节省时间直接问道:“你想把他怎么办?” “当然是抓住他,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功劳。” “那你还不上去抓人,在这等什么呢?” 老榆树笑道:“不是不抓,是时候未到。柏皇氏能够一统东胡五部乃至称霸北野,自然有他的本事,那就是狂刀。这是一门别人学不会的功夫,只有柏皇氏的人才能学。如果别人偷学狂刀,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发狂而死。” 姜铁心不觉得这狂刀有什么神秘,觉得多半就是以讹传讹罢了。他只关心一件事:“你是说这个少年用的是狂刀?” “对,他用的就是狂刀。只是他年纪太轻,根本就无法驾驭狂刀。这一次如果不是他的姆妈被杀,他根本就不会使出狂刀。既然已经使出狂刀,就会受到刀力的反噬。如果贸然去触碰他,狂刀就会继续攻击别人。以狂刀的威力,一般人很难扛得住。因为无法驾驭,最终他也会被反噬而死。可是如果没人动他,他自然就会慢慢脱离狂刀的控制。 依我的看法,刚才那些西戎骑兵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之前杀人和戏耍他,无非就是想要看看狂刀的威力。既然已经证实狂刀的威力,接下来就不过是想要困住他,然后慢慢的让狂刀的威力减退。谁知道我们猛然间冲出来,打乱了他们的计谋。” 姜铁心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然后说道:“既然那些人不是杀人夺刀,而是费劲心思激怒少年,我估计狂刀的秘密更多的恐怕不在于刀,而在于人。” “既然是秘密,那就不是那么容易探查的。”老榆树朝着少年一指,然后说道,“好了,狂刀的力量已经减退,你可以拿下他了。” 老榆树说完就转身,似乎是要去找一匹供自己骑乘的战马。姜铁心没有贸然上前,等到少年自己倒在地上,他才走过去。这时候少年已经晕倒,也就没有什么威胁。姜铁心也懒得管他,只是让蛮牛把他随意抱到一匹战马的背上绑在马鞍上。 姜铁心自己将之前少年骑着的白马占为己有,然后指挥众人撤离。在等着少年自己晕倒的时候,其余人已经将死人身上的物资劫掠一空。那些死掉的西戎骑兵的战马还有身上的皮甲自然是归了这些中州战士所有,就连死马身上的好肉也没有浪费,全都割成大块,然后放到布袋里用马驮着带走。何英武仗着自己的官职,还把少年的姆妈身上的首饰都给带走了。 第十一章 你是柏皇氏的人? 分完战利品以后,众人就骑着刚刚夺来的战马逃走。等到疾驰了有一百多里地以后,何英武跟姜铁心商量道:“咱们差不多可以休息一下了,逃了这么远的距离,不休息一下可顶不住。就算我们人能扛得住,马也不行啊。” 之前西戎骑兵是一人双马,可是中州的逃兵人数多,在偷袭的时候又死掉几匹马,所以做不到一人双马。总不能有的人换马有的人不换,这样时间一场总会有人掉队。姜铁心看到天色已黑,在这种夜晚不是逃跑的好时候。毕竟草原上也不是没有危险的,别的危险不提。即使草原鼠在地上打的洞,就能轻而易举的折断马腿。如果骑术差一些,就会被摔伤。要是恰好后面还有马跑过来,甚至直接会被后面的马蹄给活活踩死。 考虑到这些危险,姜铁心点点头:“咱们就原地宿营休整一番,等到天一亮就立刻南归。” 有了姜铁心的拍板,其余人也说不得什么。毕竟他们就算之前没有亲眼见过姜铁心杀掉东胡百夫长,这一次也见识到他刹那间杀掉三个西戎骑兵的本事。军队里面最是敬重好汉,既然何英武都服气,别人更是没有不服的道理。 白天的时候只是吃了一些小米菜粥,又是偷袭又是骑马南逃,所有人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会既然宿营,就没有不准备吃食的道理。 老榆树架起来铁锅,然后将锅里倒上水壶里的清水。煮开以后,将几个之前收集的淡红色的马心用刀切片直接下到锅里,等水沸腾以后倒掉,又重新添水。之后将从草地上捡来的野菇和沙葱放进锅里,然后才慢悠悠的坐在地上看火。 何英武看不上他的做法,直接说道:“我说老头子,要是煮粥用这么多水也就罢了。只是吃肉,费这么些水干什么?” 一开始的时候,老榆树对何英武也很恭敬。可是自从说过自己的经历以后,他就只是对姜铁心客气,对何英武就没那么恭敬了,这会就直接反驳道:“你懂什么,吃是最重要的事。吃不好,可没有力气逃命。” 何英武听过老榆树的经历以后,倒是也没有以前那么轻视这个老卒。所以只是不屑的撇撇嘴,然后就跟别人一样拿出布袋里的大块马肉。用刀切成小块,然后穿在矛尖上用火烤着。 姜铁心又不是什么大爷,当然不能一直让别人伺候。他也用同样的方式烤马肉,不过他不单切肉用随身的小刀,即使烤肉也要事先将矛尖用草叶擦拭一番,然后用火烤过以后再穿肉。 蛮牛看在眼里有些奇怪:“铁心,你以前好像没这么讲究啊。” 姜铁心毕竟跟以前不一样了,当然习惯也会有所不同,不过他不能说出来,所以连忙用言语掩饰道:“以前咱们只是训练,又不是真的杀人。现在刀上沾着人血,当然要注意一下。万一这些西戎兵有什么毛病,你不想跟着染上吧。” 其余人原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会听到姜铁心的话,心里未免也有些想法。毕竟眼看着都要逃离北野,谁也不想稀里糊涂的死掉。于是这些人又是用火烤矛尖,又是用刀将之前矛尖插过的肉削掉,倒是着实忙碌一番。 老榆树也没啥事,就跟姜铁心说道:“我帮你看着肉,你去把那个少年叫起来吧。他早就醒了,只是在那装睡而已。我煮的马心汤,对他有好处。” 姜铁心觉得这老榆树未必就真的知道狂刀的秘密,说不定只是觉得狂刀因为发狂有损心智,所以才想用马心以形补形罢了。他也犯不着揭穿,就走过去把马鞍上的少年身上的绳子解下来,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下来吃东西。” “我不吃。” “那就饿着。” 因为少年身上穿着的是中州服饰,所以姜铁心丝毫不觉得他会说中州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中州话本就是四方大陆上流行最广的语言。只是没想到这个少年会耍脾气,真是有些不知死活。 少年翻身下马,似乎并没有因为长时间被绑在马背上颠簸而受伤。他跟姜铁心说道:“我是小王子,是遮天汗的儿子。” “那又有什么?”姜铁心笑道,“我叫姜铁心,还是天外来客呢。” 姜铁心觉得自己既然穿越而来,说是天外来客也没错。只是他自己觉得是实话,在别人听来就是调笑了。所有人都大笑,让这个小王子觉得有些窘迫。姜铁心怕他再发狂,就一把将他推到篝火旁边坐下,免得他有时间想些有的没的。 “喝汤吧,这可是我们老榆树特意为你做的。” 虽然没有受伤,可是颠簸了那么久,小王子也很是狼狈。他当然又渴又饿,刚才说不吃只不过是赌气。在老榆树递过来碗以后,他也没有矫情,直接一碗喝光。喝完以后再咂咂嘴:“真香啊。” “嘿嘿,老汉我没什么别的本事,伙夫的活干的还是不错的。”老榆树再次舀了一碗汤递给少年,“刚才怕你刚从马上下来身体不适应,所以给你的全是汤。这一碗不一样,里面有马心。你小心点喝,不要呛着。里面的马心你也吃掉,对你有好处。” 小王子接过碗喝了几口,然后有些疑惑:“这碗马心汤做的很地道,是我们柏皇氏拿手的美食。别的部落也有类似的美食,但是做法跟我们是不一样的。西戎和北蛮那些野蛮人就不提了,就算是我们东胡里面的其余四部的人恐怕也找不出几个人能做出类似的味道。你是我们柏皇氏的人?” “我就是一个老卒,家是君子国的,可不是你们柏皇氏的人。至于为什么会做,那扯起来可就远了。简而言之,我就是跟以前抓到的俘虏学的。” 不是每一次战斗抓来的俘虏都会被立刻杀掉,偶尔也会留下几个当向导,甚至会有些小部落的人直接加入自己这一方来。毕竟草原上的人不像中州人有那么强的家国意识,他们有的时候只会看顾自己小部落的利益。所以小王子只是点点头,没有再次反驳老榆树的话。 第十二章 道理我懂 小王子没有继续质疑,姜铁心倒是觉得老榆树身上的谜团似乎更浓厚了。他之前只是觉得这家伙未免太低调,曾经有那么辉煌的经历,后来却只是当一个厨子。现在就更奇怪了,一个君子国的兵,竟然对东胡柏皇氏的拿手菜了如指掌,甚至连遮天汗的儿子都说这菜做的地道。有这本事的人,难道会在军队的最底层安心当一个伙夫? 姜铁心不知道何英武等人会怎么想,以他自己融合两世记忆形成的思维来判断,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于是他也不敢喝那锅马心汤,只是吃自己的烤马肉。虽然味道肯定没法比,可是这样吃着到底能够心安不少。 何英武等着小王子喝完以后,也不嫌弃他,拿起碗就从锅里又舀了一碗汤。说是汤,肉倒是占了一多半。就在他喝完准备好好夸赞一声的时候,突然愣住不动了。 凡事反常即为妖,姜铁心立刻就拿起自己的朴刀。他没有急着拔刀,而是先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我,我们被包围了。” 何英武说完以后,众人全都慌乱不已。姜铁心比他们要镇静,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之前老榆树能够隔着老远就听到西戎骑兵的马蹄声,这一次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榆树似乎感觉到姜铁心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就小声说道:“这些人是步行过来的。” 马蹄声自然比人的脚步声要大,也就能够传的更远。似乎老榆树听不到这些人的声音,也是可以原谅的。临战在即,姜铁心也不能说些什么动摇军心的话。他只是吩咐众人:“先把火灭了。” 之前姜铁心面对着篝火,所以才没注意到对面有人。何英武也是站起来舀汤里面的马心,这才注意到周围有人。现在篝火被众人用土熄灭,姜铁心借助星光隐约能够看到周围的人影。他发现何英武说得没错,还真是被包围了。他将身子转了一圈,发现每一个方向都隐约有人,似乎整个围成一圈。 现在包围他们的人离着他们还有很远,就能围的密不透风,那么可以想象那些人的数目绝对比他们要多出很多。这会因为篝火熄灭,对方也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所以前进的步伐停留了片刻。之后他们继续前进,包围圈也变得愈发缩小。 姜铁心觉得这一次八成要栽在这里,因为对方前进的步伐是那样稳定。丝毫没有因为占据优势而焦躁,肯定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跟这种军队开战,不付出血的代价是不可能的。 想要突围,似乎可以借助马力。何英武也在一边小声说那些人是步行来的,骑马冲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对方也是精锐步兵,就算十几匹马排成一队也未必能够冲出去。 虽然老榆树自从讲过自己年轻时候的光荣史以后,似乎就一直表现得有点看不上何英武。但是在今天的事情上,似乎也有些赞同何英武的说法。他到底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想到的远远比何英武要更多一些。 “咱们不能一块骑着马往外冲,那样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冲出去的。只有将一半的马匹的尾巴用火点着,然后让它们去冲阵,才有可能给对方制造混乱。然后等着对方冲上来的时候,我们再趁乱骑着马逃走。如果不是这么做,我们恐怕要在这里全军覆没了。” 听完老榆树的话,姜铁心摇摇头:“不能这么做,那样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突围。我们总共才这么一些马,如果分出一半冲阵,会有很多人没有马可供骑乘的。到时候抢不到马的人,留下来只会是死路一条。” “当然会有很多人抢不到马,他们留下来当然是死路一条。可是如果没有人留下来,就无法让那些冲阵马匹造成的混乱继续下去。如果我们全都骑着马逃跑,敌人立刻就会跟在后面追,那样逃出去的人只会更少。慈不掌兵,你要想要让多数人活下去,就绝对不能在关键时候心软。以包围咱们那些人的步伐,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够跟咱们短兵相接。到时候你就算肯这么做,战马没有足够的助跑距离,也是不可能将速度提上来的。到时候我们就会像之前那些西戎骑兵一样,骑着没有速度的战马,当人家步兵的活靶子。” 老榆树此时的语气很硬,一点也不像伙夫,反倒像是一个发号施令的将军。不过他的气场再强,也吓不到姜铁心。 “慈不掌兵的道理,我当然懂。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如果真的像你那么做,剩下的人在抢马的时候就已经混乱成一团。到时候也就是个别人能够冲出去,多数人都会死在这里。或许这就是你的打算,但是绝不是我的目标。我的目标是让多数人活下去,哪怕多数人最后没能逃出去,而是死在这里。那也要死的轰轰烈烈,就像烈火一样,要让近身的人感到火的灼热,要让他们感到从心底的畏惧。 不管你以前有什么经历,现在既然在我的手下,就不要再说这种扰乱军心的话。否则我会让你明白,乱我军心者。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你们其余的人也听好了,我的手下是不要孬种的。没有胆子战斗的人,现在就可以选择去死。有胆子是男子汉的人,现在就拔出你们的刀亮出你们的矛,我要看到你们的勇气。” 刚开始老榆树跟姜铁心小声说话,周围的人还没有听到多少。当他们两个起了争执以后,周围的人听的也就更加清晰。现在姜铁心的吼声发出以后,其余的人也跟着喊叫起来。就连提出放马冲阵这个主意的老榆树都大笑起来:“哈哈,到底是我一眼看中的英雄,果然不是寻常人。老头子就跟你一起拔刀,看看谁能让这把菜刀第一次尝尝人血的滋味。” “英雄,英雄。” 姜铁心的人都在叫喊,连构成包围圈的敌人的脚步似乎都因为这些喊声而有些停滞下来。 第十三章 太冤枉 英雄总是能激励人心的,而人心一旦被激励起来,往往能够迸发出他们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力量。之前还因为陷入包围圈而沮丧的士气,一下子重新活跃起来。他们不再像之前一样只是忙着南逃的一群逃兵,而是有着坚定信念的雄兵。 每个人都握紧手里的武器,等着跟对方短兵相接的时刻。无论是之前就跟姜铁心熟识的蛮牛,还是论级别其实还要高过他的何英武,甚至之前观点还相反的老榆树。在这一刻他们都围在姜铁心的身边,因为他们相信这个年轻人是一个敢于担当的英雄。跟着一个英雄去战斗,面对再可怕的敌人,也不会再有害怕的感觉。 姜铁心自己都因为刚才豪言壮语而有些激动,可是激动归激动,他可没有死在这里的打算。他跟身边不远处的小王子说道:“你不觉得现在该做点什么吗?” “我?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的几句话,而跟自己的族人开战吗?” “什么自己的族人,你就那么有信心对面是你东胡五部的人?说不定对面是西戎的人,到时候你死的可就冤枉了。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跟对方喊话,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 小王子跟姜铁心一样,也不想死在这里。他没有想好对方如果真的是东胡五部的人,到时候该如何面对。他只是下意识的喊道:“我是小王子,你们是东胡五部的哪一部?” 在喊话的过程中,对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给对方造成的困扰,似乎还不如刚才姜铁心作动员的时候多。小王子喊完以后,就跟姜铁心说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对面肯定不是东胡五部的人,否则是绝对不敢对我的喊话没有回应的。” 东胡五部的规矩,姜铁心所知不多。但是他还是听闻过遮天汗的一些事迹,知道这个家伙在北野向来都是杀伐决断的狠角色。也就是淮恒侯这种一代枭雄敢来摸虎须,其余的部落和国家哪有敢惹他的道理。在东胡内部他就是天,小王子是他的儿子,当然不可能受到族人的无视。所以毫无疑问对方不是东胡五部的人,总算是排除一种可能。 “我看着对方也不像是西戎的人。”小王子推测道,“虽然因为我们东胡跟你们中州百战十年,现在实力受损太多。连带着西戎三部的人对我们东胡现在已经都没有以前那么恭敬,甚至现在都敢生出抓我做人质的企图。可是他们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东胡五部毕竟也是从中州出来的,虽然已经不再务农改为游牧,但是多少还遗留一些以前步战的战法。所以在有些时候,我们也会下马步战。可是西戎不一样,他们是纯粹的蛮族,只会骑射。现在对方是步行过来的,所以一定是中州的军队。” 姜铁心没有觉得如果对方是中州的军队,就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他融合了两世的记忆,比现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更加晓得弱肉强食的道理。如果对方是为了自己手里的小王子而来,那么他们杀掉自己这些人只抓走小王子才是最好的办法。所以他才不管是哪里的军队,照样得跟对方较量一下。 不过老是这么被动的去猜,还真是让人有些郁闷。所以他干脆下了一个命令:“起火把,我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鬼魅魍魉。” 刚才虽然用土把火浇灭,可是仓促之间火怎么可能灭的干净,只不过是让自己这边的火堆稀疏下去,不至于太亮堂而已。现在既然对方迟迟不放箭,似乎也就没有保持黑暗的理由。他们人少,光线好一些对他们反而更有利。 从浮土下面抽出树枝,然后用嘴轻轻一吹,之前在烧烤的时候沾染上马肉油脂的树枝就立刻像火把一样燃烧起来。亏着他们之前有空余的马匹把灌木丛里的树枝带过来一些,否则现在还真的找不到合适的火把。 有了火把的光亮,包围自己的敌人的身影也亮了起来。之前以为隔得距离还远,现在发现原来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借助火把的光亮看清对方的脸。 这些敌人的脚步很稳,每一步的距离似乎都是一样的。所以他们手中半人高的盾牌保持着几乎同样的距离前进,就像是一堵移动的城墙。 当火把亮起以后,持盾的士兵停止前进,然后把手里的盾牌放在地上。之后他们蹲下,只让自己的头颅和肩膀漏出,然后有长矛靠在前面的肩膀上刺出。这两者结合起来,让它们看上去像是裹着一身刺猬皮的乌龟。 这只怪异的刺猬乌龟,攻有矛守有盾,攻守结合以后,绝对是让任何对手都会感到头疼的一流军队。之前被姜铁心鼓舞的士气,在看到对方的军容以后,刹那间竟然有些松散的迹象。 姜铁心知道士气可鼓不可泄,既然还未交兵就已经泄了气,那就再也不可能重新鼓舞起来。他毕竟现在还不是真的英雄,还无法让手下的人产生勇往直前不畏生死的坚定信念。即使刚才他们升起过这种信念,现在恐怕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姜铁心可以不做英雄,但是他也绝不会甘心做一个死人。他将朴刀举起,然后下一刻没有往前冲,而是把朴刀架在小王子的脖子上。 “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如果你们不给我一个交代,我现在可要杀人了。” 小王子没想到姜铁心会这么做,他刚才可是真的被姜铁心的话感动过。如果不是身上原来带着的长刀被没收,他可能会拿起刀跟着这些中州逃兵一起作战。这会突然被刀架在脖子上,他觉得太冤枉。不过冤枉归冤枉,他也没有喊冤的打算。因为他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打动姜铁心的,只会让人厌烦,从而让自己的处境更为尴尬。 “哈哈,你小子不一般,果然不是普通人。我给你一个机会,放了小王子,你就能活。” 第十四章 别想安生 对方喊话的人隐身在盾墙之后,姜铁心看不到那人是谁,也就当做没听见。毕竟谈判也是一门艺术,如果连人影都没见到,就急匆匆的应声,那不是还没开打就已经落了下风。 对方现在停止前进,可是姜铁心也看不到对方的对方的破绽。就算对方的盾牌如墙长枪如林是不存在的,对方连头盔上都带着铁面罩,这种武装到牙齿的做法,哪是他们用短矛能够攻击的。 “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姜铁心也不好过于扫对方的面子,终于应承道:“我没有挑战你的耐性,是没有看到你的诚意。难道你连面都不漏,就想让我给你一个承诺?” “普通人当然没有见我的资格,但是你已经勉强有了。” 随着话语停歇,对方终于现身。他的身躯很高大,刚才肯定是特意隐藏自己的身形。那些半人高的盾牌,连他的腰部都到不了,姜铁心觉得这人起码得有八丈高,着实算是一个小巨人。 “我是尉迟泰,你可以直接叫我尉迟将军。” 起初姜铁心真的猜不出这只军队是哪国的,现在看到尉迟泰就知晓了。其实尉迟泰完全不用自报姓名,因为他的身高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 姜铁心在随着君子国军队出征的时候,在君子城外的校场上见过这个家伙。当时这家伙穿着一身明光铠站在贵族车驾旁边,看上去那是一个威风凛凛。不过当时姜铁心只是觉得这家伙够威风,却未必有真本事,多半只是为贵族护卫安全的随从。 今晚尉迟泰没有穿花里胡哨那种能亮瞎人眼的明光铠,而是穿着跟周围士兵一样的黑甲。在他把面罩掀起的时候,姜铁心才敢确定这人真的是他。 不过确认对方真的是尉迟泰,那反而更让人感到疑惑。虽然现在因为刚刚融合了两世的记忆,导致姜铁心对这一世的记忆偶尔会产生一些模糊的地方。可是在他的记忆当中,君子国从来也不是一个依靠武力而强盛的国家。虽然军力比一般的小国要强很多,在中州的国家当中也能排的上号。可是因为君襄公一贯仁慈,所以军队里面未免受其影响,显得有些不够嗜血。 姜铁心自己就在军队当中待着,自然熟悉君子国军队的作风。神武军已经是君子国最精锐的军队,可是神武军里面任何一个小队都不可能有眼前这些人的杀气。他们的杀气犹如实质,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组成的。而且这支小队进退有序,一般的神武军小队也绝对不可能这么训练有素。 尉迟泰看到对方迟迟不喊自己将军,未免有些不忿;“你这小卒子,见到将军难道不该跪下吗?” 按照君子国的规矩,平民见到贵族其实分场合是可跪可不跪的。在军中因为君襄公为人宽厚,就更加放纵规矩,以至于很少会有人行跪拜礼。但是在别的国家就不一样了,平民见到贵族是一定要跪拜在路边行礼的。在个别国家,甚至贵族有权直接对不行跪拜礼的平民实施鞭刑。 姜铁心没有跪拜别人的习惯,他也不觉得这个尉迟泰有资格让自己跪拜。所以他只是淡然一笑:“在军中你是什么职务,让我需要对你行跪拜大礼。就算是君襄公亲入军营,小卒也多半只是行半跪之礼。你难道觉得自己比君襄公还要高一个层次不成?” 虽然君襄公为人宽厚到有些懦弱的地步,但是他有一种人是绝对不会放过的,那就是谋反之人。而姜铁心这话说的有些诛心,万一尉迟泰不小心应承了。恐怕除了把在场的人全部杀光以外,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但是杀光了所有人,可不是他手中的权力能够做到的。 尉迟泰也是聪明人,当时就觉察出姜铁心的阴谋。他冷冷的盯着姜铁心:“你当时击杀东胡的那个百夫长的时候,我也在战场上。我看到了你的英勇,因为那个百夫长之前甚至杀了中州的两个偏将。但是现在的你很让人失望,因为看上去你不过就是一个小人而已。” “小人又能如何,只要有小王子在手,你又能奈我何。你还是先亮出你的条件,我看看能不能接受。” “我已经现身,难道你还需要理由。早早地把人交给我,或许我能不计较你的过失。” 姜铁心摇摇头:“如果一开始你好好地亮出自己的身份,我真会把人交给你。但是现在不同了,你让人暗夜里接近,分明是企图把我们一网打尽。如果这样我还交人,那岂不是显得我像一个傻子?” “好,你很好。”尉迟泰没有多说些什么,因为他看到姜铁心手里的朴刀已经快要把小王子的脖子割出血了。这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了,只有转身往回走。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他走回来然后跟姜铁心说道,“你跟我走。” “只是我?” “当然还有小王子,其余人在这待着。” “不行,你不能跟他去。”何英武跟姜铁心说道,“你一走,说不定他就要抓我们当人质了。” 蛮牛也跟着喊道:“你们想要抓铁心,就连我们一块抓。” 这两个家伙一喊,所有人都沸腾起来。只有老榆树还算镇静:“无妨,只要小王子在手,姜伍长去了也没事。” 姜铁心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跟小王子商量道:“你觉得如何?” “为什么要问我?” “因为我觉得你脑子好使。” “既然你觉得我脑子好使,还要拿我当人质,我看你是脑子不好使了。” 姜铁心笑道:“你管我脑子好使不好使,我手里有刀,你就得听我的。” “好吧,我觉得你可以去。”小王子分析道,“我算是听出来了,这些人也是你们君子国的人,而且人家的级别比你们高多了。这会让你过去,就是想要用官位压你,让你自惭形秽。只要你怕了,自然就会交人。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去,否则回了君子国也别想能安生。” 第十五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你脑子果然好使,那就跟着我去见识一下是什么大人物吧。” 姜铁心把架在小王子脖子上的刀放下来,只是跟着他并排往前走。如果尉迟泰想要在中途抢人,他也有把握再次将小王子控制住。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一直拿刀对着小王子,毕竟如果抛出成见,他还是挺喜欢小王子这个人的。好歹跟聪明人说话,往往能够省心省力。 尉迟泰在前面走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看。三个人走了不到半里路,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因为天色昏暗,所以马车上暗红的漆色看上去就像已经干了的血渍。虽然不至于害怕,但是总归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怪异的。 “还不跪下?” 听到尉迟泰的话,小王子自然不会下跪。他是遮天汗的儿子,怎么可能随意向别人下跪。小王子站在一边,看着姜铁心,似乎有些好奇:“你只是一个伍长,怎么不下跪?” “你不是也没跪下?” “你能跟我比?” 姜铁心哼了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当然了,傻子都知道这个道理。平民和贵族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阶层,中间的鸿沟不比人和动物差多少。当然如果你觉得人跟动物是一样的,那我就承认贵族和平民是一样的。” 其实姜铁心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这种话压根就不是现在的他可以说出来的。不过小王子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朝着马车拱拱手:“我是遮天汗的第六个儿子,也是他最小的儿子,你可以叫我小王子。不知道车上是君子国的哪一位贵人,您捉我来是想做什么?” “不愧是遮天汗的儿子,三言两语就让我这小女子背上一个绑架遮天汗幼子的罪名。中州王朝里面向来是喜欢让嫡长子继承爵位,其余的儿子顶多是分些家产罢了。可是草原上不一样,年长的儿子只是分封一些部落和子民,幼子才能继承大汗的嫡系部落和汗位。你既然是小王子,日后就是新一代的大汗。你这样的地位,我怎么敢捉你当人质呢?” 马车上传来的女声很年轻,听上去似乎懒洋洋的满不在乎。小王子听后淡然一笑:“如果我的父汗真的有这个打算,又怎么会让我这么容易被劫持呢。说不定之前那些杀了我姆妈还想抓我的西戎骑兵就是被他派来的,杀了我以后,我那几个英明神武的哥哥就有机会继承他的汗位了。” “你的父汗听到这话,不知道会多么伤心呢。” “大夏王之前的皇朝有一位王子曾经说过,帝王之家最是无情。草原上也是这样,只要为了汗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小王子走上前去想要用手掀开车窗上的帘布,“谈了这么久,你还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呢。” “大胆。”尉迟泰拔刀指向小王子,“再上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哈哈,好一个忠心的奴才。虽然很多人想要抓我当人质,可是想杀我的人可不多。只要我一天还是遮天汗最小的儿子,一天就是东胡五部大汗之位的继承者。你敢杀我,还是先问过你的主人吧。” 小王子继续上前,将车窗上的帘布掀开。尉迟泰怒目圆睁,不过到底还是没有朝着小王子挥刀。随着车船帘布被掀开,车上的人终于漏出真容。 马车很大,车上的人正舒服的侧卧在一张软塌上。虽然帘布被掀开,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姜铁心刚才站得远,没有阻止小王子。他也不担心小王子会有危险,所以也就没有跟上去。这会看不见车厢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子,只是听到小王子的吸气声。 “你真美。” “在我们中州,你现在的年纪还不够行冠礼,只能算一个半大孩子。你说我美,我只会感到好笑。” 小王子没有因为美人的讥讽而生气,反而笑道:“你美不美,又不是你能决定的,这是我的感觉。我觉得你美,我就说出来,跟你的感受也没有关系。” “如果你之前的话是真的,我倒是能够猜到为什么遮天汗会想让你的哥哥来继承大汗的位子。因为你一点也不像一个草原汉子,反倒是更像一个中州人。现在穿上我们中州的服饰,就更像了。” “美人姐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想知道?” “当然想。” “我是君襄公的女儿,名叫姬怯花,你也可以叫我君姬。” “凝眸一颦失鱼雁,对镜三笑怯花颜。”小王子赞叹道,“真是人如其名,也只有你才能配用这么美的名字。” “说你像中州男儿,你倒越发的有些书生的酸气,没事就喜欢拽文。”君姬朝小王子招招手,“上马车吧,跟我一道回君子城。你不是喜欢中州吗,那就应该去君子城看看。那里虽然没有大夏城繁华,可是要论中州文风鼎盛之地。君子城排第二,自然没有别的地方敢称第一。” 小王子自然是喜欢中州的,否则也不会穿着中州的服饰出逃。不过他还是摆摆手:“孤男寡女共处一车,是不是有损君姬的清誉。” “哈哈,刚才冒冒失失的掀开帘子的是你,现在假正经的也是你。既然如此,那你就跟尉迟泰一块骑马吧。反正你是东胡的小王子,难不成连马都不会骑。” “我可是别人的俘虏,你就这么带走我?” 姜铁心觉得小王子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不是时候,他自己巴不得君姬忘了自己的存在呢。毕竟他重生所用的这具躯体原本的主人,可是实打实的君子国的人。现在一旦被君襄公的女儿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原本以为尉迟泰上边应该是某个贵族或者大臣,哪想到竟然是君姬。要是放在曾经的世界,这位可是公主,哪是自己能够随意招惹的。 “那个谁,你上车来。小王子不敢,你敢吗?” “敢。”姜铁心硬着头皮掀开车前的帘子,因为这个时候已经错过服软的好时机。现在一旦软下来,恐怕下场更不妙。 第十六章 显露獠牙 帘子掀开以后,映入眼帘的先是淡淡的烛光,然后是一身红衣。君姬半躺在软塌上,似乎并没有起身的打算。她就这么躺着,却让姜铁心感到不敢抬起头来。因为君姬确实是一个美人,一个让人不敢随意亵渎的美人。只是君姬现在脸上有珠帘遮挡,只能隐隐看到面容的轮廓。只是这样,就已经让姜铁心感到心神荡漾。不知刚才她见小王子的时候有没有掀开珠帘,让小王子第一时间就被她的美貌折服。 “刚才小王子说我美,你觉得美在哪里?” “身材好啊。” 姜铁心说完就想打自己一巴掌,这话在这个世界说出来可不是赞美,而是找死。 “哈哈,你这家伙真是够坦率。”君姬将挡在脸上的珠帘掀起,然后问道,“现在呢?” 虽然明知这个时候不应该抬头,可是姜铁心还是抬头看过去。因为他还是很好奇,身材很美气质绝佳的君姬到底相貌如何。 因为车内只有蜡烛,所以光线是朦胧的,让人有一种梦幻般的虚幻感觉。烛光映照下,君姬的肤色依然亮丽,天知道如果在日光下,她的皮肤会有多么雪白。更吸引人的是她的眼睛,就像两颗明珠,似乎散发出别样的光彩。姜铁心才一抬头,就感觉君姬的目光像是要照耀到他的心头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姜铁心有种心动的感觉。他也没好意思再看,就低下头来。他原本是没有打算跪下的,这会又不能这么一直弯着腰,干脆就坐在面前的一个绸布做成的墩子上。 “你怎么不说话了?” 姜铁心摇摇头:“不是我不想说话,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你是很美的,这一点肯定假不了。小王子在她爹的王账里面,肯定见识过很多美女。能够进入遮天汗的王帐的女人,肯定是整个北野最美的。你比他们还要美,说不定是整个中州乃至四方大陆最美的女人。” “你倒是会说话。”君姬哼了一声,“好了,下去吧。” “嗯嗯。” “嗯什么,还不快滚。” 君姬突然生气,让姜铁心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为了避免惹到麻烦,他还是赶紧从车上下来。小王子这时候已经被尉迟泰带走,也不知道被带到什么地方。姜铁心看到尉迟泰走过来,朝他拱拱手就自己离开了。 尉迟泰走到马车外面,然后朝着里面轻声说道:“小王子已经安排到后面的马车里,咱们现在可以出发去跟君襄公汇合了。” “那就快点吧。跟父王分开这么久,我心里有些不踏实。” “刚才那个小卒怎么办,要不要杀掉。” “哼,我没有说杀人,你难道想要自作主张?” “小的不敢。”尉迟泰想了一下还是说道,“只是将这个姜铁心和他手下的人放走,咱们抓走小王子的事情就有可能会泄露。更何况他们已经见过君姬的黑甲军,万一他们泄露出去,以后就没办法保密了。” 马车里沉默了片刻,然后君姬说道:“这个人很特别,我看不透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可不是谁都能说出来的,甚至谁都不敢去想。可是他不但想了,还说了,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这种家伙怎么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平民,你去查一下他的身世,看看到底是什么来路。 至于他手下那些人,也没有必要杀掉。能够从混战之中逃走的,以后都是有经验的老兵。我们君子国有太多的读书人,却没有多少能战的好兵。留下他们,多少也能提升一下神武军的战力。至于我的黑甲军,似乎也没有保密的必要。反正这一次淮恒侯没能击败遮天汗,已经再一次失去一统中州的机会。 接下来整个中州都会陷入战乱,展示一下自己的力量,反倒更容易占据先机。现在已经不需要韬光养晦,而是应该即使把自己的獠牙显露出来。否则你一旦被人当成软弱的羔羊,就算有些力量,也抵挡不住接二连三的狼群。 这个道理我那软弱的父王不懂,无能的哥哥也不懂。他们就是那样的人,我也没有办法。可是你跟着我已经很久了,难道也不懂吗?” “属下愚昧。” “既然知道自己愚昧,那就不要再去乱想。还是抓紧做事,这才是你能帮到我的地方。去吧,不要让我失望。” “是。” 姜铁心自己早早的回来,不知道君姬跟尉迟泰吩咐的事情。他回来的时候,围困逃兵的黑甲军早已离开。蛮牛跑过来问道:“没事吧?” “当然没事,那些人也是咱们君子国的军队。那个领头叫尉迟泰,是君姬的人。” “君姬,那可是公主啊。” “嗯,是啊。”姜铁心跟后面跑过来的人打个招呼,然后就走到重新燃起的火堆边上坐下。然后他接过老榆树递过来的已经烤好的马肉,撕扯着上面的肉块,然后赞叹道,“不错,很劲道。以后回了君子国,想要再吃到这种肉,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何英武凑过来问道:“君姬吩咐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啊。” “没有吩咐?”何英武叹了口气,“要是能够入了君姬的法眼该有多好,就算以后不能进王城当侍卫,起码现在也能跟上君襄公的卫队。就咱们几个逃兵,随时都可能被人吃干抹净。但是如果能够重新找回君子国的大军,起码也能有个照应。” 对于以后在这个乱世该怎么活下去,姜铁心还没有什么谋划。可是北野他是不想待了,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危险。按照之前混合的记忆,君子国现在还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于是他跟何英武说道:“如果想要跟上大军,现在就是机会。刚才虽然君姬没有吩咐什么事情,可是也没有不许我们跟着他们啊。刚才我看到君姬乘的是马车,只要我们跟着车辙走,自然能够跟上她。只要跟着她,不就能跟上大军了?” 第十七章 重新归队 “对,这是个好办法。”何英武催促道,“你也别吃了,快点抓紧啊。万一待会痕迹消失,我们很容易跟丢的。” “无妨,有老榆树在,怎么可能跟丢。”姜铁心看了一眼身边的老榆树,跟他问道,“你是老江湖,你觉得现在该不该跟上去?有把握吗?” “草原上马很多,只是追着骑兵的马蹄印,很容易混淆方向。可是如果你知道刚才马车停过的地方,跟着车辙就不会跟错了。想要跟着马车找到大军,自然很容易。” “我说的不是跟着车辙找到大军有没有把握,而是问你这个时候有没有跟上去的必要。咱们是一伙逃兵,跟上去会不会受到惩罚。而且君姬手下的人,似乎比神武军还要精锐。如果我们跟着她回到大军,会不会被人当成她的势力?” 老榆树笑道:“不愧是我看中的英雄,任何事情都会知微见著。不过这一次你有些想多了,实际情况没有那么复杂。我们是在战场上失散迷失了方向,并不是有意逃离,所以严格来讲也不能算逃兵。就算是真的逃兵,以君襄公的仁义作风。顶多是赏你十下军棍,又不会砍你的头。 回到大军还是有必要的,比咱们几个人在草原上晃荡要安全的多。至于会不会被当成君姬的人,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哪一个贵人手下不会养几个死士,算不得什么大事。君襄公只有一个王子姬放,他的王位以后自然是由姬放继承。所以君姬有多少卫队,并不会有人担心。如果我们真的成了君姬的人,在君子国里反而能够如鱼得水。” 老榆树到底是什么人,姜铁心现在搞不明白。不过有一点他想明白了,那就是老榆树现在没有害他的理由。他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伍长而已,别人能有什么理由来害他。想明白这一点,他才敢继续吃老榆树烤熟的马肉。 姜铁心觉得老榆树不是一般人,所以看问题肯定比较老道。既然他都觉得跟着君子国的大军更安全,那还有什么理由不去。 “走,咱们收拾一下东西就走。黑甲军是精锐部队,自然是骑着马的。不过君姬乘的是马车,肯定会拖延速度。咱们骑马去追,现在还来得及。” 一行人骑上马,然后来到之前马车停放的地方。之后老榆树带路,一行人沿着车辙追踪。只是因为现在是黑夜,隔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来确认一下有没有迷失方向。亏着这一片草原上的草虽然茂盛,可是因为时间短,被车辙压过的草暂时没有从压过的状态重新直立起来。否则如果等到明天早上起来再追寻踪迹,伏在地上的草直立起来以后就很难追踪下去了。 这一路上除了需要矫正方向的时候以外,一行人都没敢多做停留,终于在一个时辰以后看到一片营地。可是在接近营地的时候,突然有一阵箭雨袭来。 老榆树一直在前面引路,这会自然也是首当其冲。他到底是经历过多次大战的老兵,一个金猴捞月就翻身到马肚下面。等到箭雨过后,踩在脚蹬上的右脚一用力,才重新翻身上马。不过也不会再傻乎乎的往前冲,勒紧缰绳让马儿停留在原地。 看到老榆树没事,姜铁心放下心来。他小心的让马上前几步,跟老榆树的马并排而立,然后朝着营门喊道:“不要放箭,我们是神武军的人。” “下马缴械。” 对方的语气很蛮横,不过似乎也没什么毛病。毕竟刚才是老榆树没有及时将马控制住,差点就冲撞了营门。后面的何英武看到大营的灯火之后,早早地就开始减速,别的人也有这个意识。就连原本对这个规矩的记忆有些模糊的姜铁心都能跟着减速,老榆树按说不该犯这种错误。 现在也不是责怪老榆树的时候,毕竟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偶尔犯错也不是不可能。姜铁心下马然后将朴刀放在马鞍上,举着双手走向营门。他走得很慢,还轻微的晃晃手,示意自己手里没有武器。 走到离营门约莫有十几步的地方,姜铁心停下来,然后朝着里面喊道:“劳烦大哥通报一声,我们是失散的神武军步卒。好不容易找到大营,想要重新归队。” “神武军的步卒,怎么可能人人有马?” “我们路上偷袭了一小队西戎骑兵,然后抢到了他们的马。” 营门中始终没有人出来,姜铁心等了许久,觉得有些不耐烦。他也不敢乱动乱说,因为他的面前可是有十几支箭正对着眉心和心脏等要害。 等到半盏茶的功夫过去,营门好歹开了一条小缝。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着半身甲的人,他走到姜铁心面前五步远的地方看了看,然后叫道:“姜铁心?” “你是?” “哈哈,你连我都不认得了。难道是因为杀了一个百夫长,就傲气的谁也不认得了?” 姜铁心还在仔细回忆这个人是谁,就听到后面何英武跑过来喊道:“王都尉,你还活着,真好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才回大营就看到你了。” “死鹦鹉,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把你这祸害带走。” 何英武丝毫没有因为这话而不高兴,反而兴奋的跟姜铁心介绍:“这位是第一都的王修德王都尉,你是第二都的人,所以才会不熟悉。” 中州军队五人一伍,设伍长;两伍为一什,设什长;十什为一队,设伯长;这三者为最基层的兵卒。五队为一都,设都尉;二都为一营,设都统;五营为一军,设正偏牙将,这三者是最基层的军官。再往上就是统帅数军的正副将军,和统领全军的元帅。 姜铁心只是一个伍长,能接触到的就是什长和伯长,都尉他是难得一见。不过自己一都的都尉,他好歹见过,知道长什么样子。这个王修德,他压根就没有见过。 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只好恭维道:“久仰久仰。” 第十八章 很难信任你 军队当中等级森严,按说小兵见了军官是该像样行礼的。因为君襄公的仁厚,所以君子国的军队不像其余军队实行跪拜礼,但是见到军官起码也应该是来一个拱手礼。如果二者熟识也就罢了,比如何英武上来就来一个劲的介绍,他自己也没有行拱手礼。 不过姜铁心不同,他刚才可是表现得不认识王修德,这会初次见面就应该拱手为礼。王修德哪知道他这家伙见到君姬都未曾行礼,只以为这家伙不待见自己,觉得自己有些热脸贴冷屁股。 何英武的专长就是察言观色,这会连忙拉着姜铁心行礼:“你这家伙,怎么这么点礼数都不懂?见到王都尉,你这伍长起码得行半跪之礼。” 姜铁心当然不会行半跪之礼,不过他又不傻,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赶紧拱拱手:“王都尉海涵,我刚才有些失神,不是有意冒犯。” “都是自家兄弟,好说好说。” 王都尉朝着后面的人招招手:“全都下马缴械跟我进去,等着验明身份以后,就可以领回自己的武器。” 武器其实没人稀罕,毕竟他们大多数人的长矛都已经变成短矛,如果能换成新的长矛自然更好。只有姜铁心比较在意,因为他的朴刀可是祖传的好刀。只是那些马匹被没收,可就有些让人心疼了。 姜铁心知道自己之前有些失礼,自然不好意思再去问这个。不过何英武就不是一个吃亏的人,他连忙问道:“这些马可是我们好不容易从西戎骑兵手里抢来的,总不能就这么没收掉吧?” “神武军是步军,连我都得步行,你还想骑马?等你什么时候当上都统,再把这马要回去吧。” 马这种动物,其实是很娇气的。在北方活的好好的,到南方就容易生病。淮国的气候就不如北野容易养马,在淮国之南的君子国就更加缺马了。只有花重金才能购得一些二等驽马来当军马,耕田只能用牛或驴子。像他们刚才抢来的那种西戎马,花钱都买不到。毕竟这种骏马都是战马,任何国家都是当做战略物资,哪舍得出售。偶尔有因为国事赠送来的好马,也会收罗进皇宫大内。只有元帅或者将军才有可能被赐这等骏马,一般的正偏牙将都未必有这种资格。 尽管舍不得,却也没有办法。一行人跟着王都尉进入营门,然后来到一块空地跟军司马核实各自所在的什伍、因为现在刚刚大败,很多小队甚至直接整队人都跟大军失散。所以核实完身份,发现不是奸细以后,也不发回原来的什伍。直接就地编成一什,归入巡营之时带他们进来的王修德的勇字营第一都。 因为刚刚归来,所以连营帐都没有分到。一行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似乎跟之前在野地里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好歹在大军之中,倒是也不用害怕有人偷袭。 其余的人闲话几句以后,就随意的躺在地上睡觉。姜铁心没有睡意,就坐在篝火边发呆。老榆树凑过来问道::“今夜我们刚刚归来,所以没有分到值夜的活。下一次未必有这么好运,想睡一个整觉可就难了。你现在不睡,想什么呢?” “你不也没睡?” “人老了觉就少,所以不着急。” 姜铁心看到别人都睡了,觉得是个谈话的好时候。就跟老榆树问道:“刚才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 “冲撞营门,你自己不想活了,还想把别人都害死?” 老榆树没有沉默,甚至连迟疑都没有,直接回应道:“不愧是我看中的少年英雄,一下子就发现了异常之处。” “你别这么夸我,这么夸我,会让我感觉命不久矣。”姜铁心追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是一个孤老头子,能有什么目的。我是觉得你是一个英雄,可是英雄想要出头实在是太难了。你缺少机会,我得为你创造机会。如果没有机会,你现在只是伍长,想要爬上高位是很难的。之前你遇到君姬,就是难得的一好机会,可惜你错过了。这次靠近营门,原本我是想弄出一点动静,好引起一些大人物的注意。可惜来的只是一个都尉,连个偏牙将都没出现。” “我谢谢你了。”姜铁心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友好,“在乱世当中,我可没有什么飞黄腾达的愿望,只想老老实实的当一个无名小卒。毕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懂吗?” “不懂的是你,越是无名小卒越难以活下来。你想想看如果整个君子国被灭掉,是君襄公还是你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 中州向来有灭国不灭祀的传统,所以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被灭国的君主通常都是能够保住性命的。君子国是一个大国,而且还是大夏王分封的公国,是诸侯国里面最高等级的。这种等级的国家,就算是被灭掉,也会给君主一小块封地,让他能够继续祭祀祖先。 如果有朝一日君子国被灭,君襄公肯定会被战胜者赏赐一块土地。虽然这块土地说不定只有一个村子大小,但是祭祀之余,起码也能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 要知道乱世当中,最苦的就是百姓,所以才会有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的说法。姜铁心现在只是一个伍长,在乱世当中活下去的可能性肯定没有君襄公大。这个道理他一想就明白,所以也不会反驳这种说法。只是他觉得这跟老榆树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就问道:“这个道理是没错,可是我飞黄腾达,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现在就是一个孤老头子,在军队里面也是最下等的伙头兵。你要是飞黄腾达忘了我的好处,对于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坏处。可是如果你能拉我一把,怎么着也能让我比现在过得更好吧?” “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可是我总归觉得有些不踏实。因为你隐瞒了太多的事情,让我很难信任你。” 第十九章 鸿沟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统兵者做不到这一点,是很难取得胜利的。你现在已经有了疑人不用的意识,这让我更加觉得你一定会取得非凡的成就。不过你还没有做到用人不疑,所以你还需要历练。” 姜铁心笑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哪里能够有用人跟不用人的资格?” “别说你是伍长,就是大头兵,依然可以自己选择用不用别人。”老榆树一边用树枝拨弄火堆里的柴火好让火燃烧的更旺,一面继续说道,“你一开始吃我做的野菜粥,后来却推却马心汤,说明那时你已经对我有了疑心。可是你还是让我在队伍的最前领路,所以我才会有冲撞营门的机会。从这一点来讲,你没有做到疑人不用。 现在你又跟我说起这个话题,说明你心中其实对我又有了信心,觉得我不会害你。可是既然你已经有了这个信心,就不应该再说起这个话题。因为如果我因此多想,本来没有害人之心说不定之后反而会生出这种心思。最好的做法就是你装作压根就没有这种想法,对你我而言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姜铁心点点头:“你的推测没有错,我之前确实对你有了疑心,现在肯跟你谈这件事,也确实觉得你没有害我的意思。按照你的理论,你肯说出这么多,似乎是想让我放心。可是如果你想让我放心,就不应该表现得这么聪明。你原本的表现只是一个无用的老伙夫,可是现在你表现出来的智谋,简直就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元帅。” “哈哈,老头子我确实大意了,有些得意忘形。”老榆树自嘲了一番,然后笑道,“我确实表现得不像是一个火头军,可是你现在也不像是一个伍长。之前冲撞营门,或许我是真的做错了。做人还是懂得藏拙为好,这样起码能够让我们平安的回到君子国。” “你之前不是还说要让我尽量表现,好早一点爬上高位吗?” “我之所以会冲撞大营,就是想让你好好表现一番。毕竟苦战思良将,我之前推测接下来会大战连连。你被上面的将军注意到,凭借你的本事很快就能脱颖而出。谁知进了大营以后,发现营内的氛围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苦闷。所以我猜测上次大战之后,君子国的主力大军可能就没有进行什么激烈的战斗。再联系之前君姬抢夺小王子的目的,我觉得咱们君子国会脱离之后的大战。 飞鸟尽良弓藏,没有仗可打,对于你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一直有大战可打,你在军中的地位就会稳步上升。可是如果不打仗,你就危险了。毕竟你之前阵斩东胡的百夫长,可是出尽了风头。如果有小人嫉贤妒能,你觉得他们会让你出头吗?” “不就是杀了一个百夫长,会有多少人注意到?” “如果没人注意到,为什么会有一个你不认识的都尉知道你的名字呢?” 姜铁心回忆了一下,他之前确实不认识王修德。如果说自己引起对方的注意,那就只能是因为自己杀了那个百夫长。在联想到之前尉迟泰说自己有见到他的资格,甚至连君姬都肯让自己上马车。他这会觉得之前自己完全忽略了杀掉一个百夫长的影响力,这让他感到奇怪。 “东胡的百夫长,也就相当于中州的伯长。手下不过就是管着一百多个人,杀掉他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虽然百夫长跟伯长手下的人是一样的,但是中州的伯长人选会从多方面去考虑,东胡却只看勇武之力。所以能当上百夫长的东胡人,绝对是部落当中百里挑一的勇士。而且百夫长跟百夫长也不一样,里面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之前那场大战,君子国的军队被遮天汗派兵围困,跟淮恒侯的军队割裂开来。遮天汗是一代人杰,他既然出招,那所谋之事绝对不小。我猜测他是打算将整个君子国的军队全部消灭,这样淮恒侯的声威就会大受影响。 毕竟君襄公向来听话,对淮恒侯绝对是言听计从。这样一个君主竟然在淮恒侯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灭掉,以后谁还会把淮恒侯当回事。不单单是有损淮恒侯尊王攘夷的主张,甚至会因为君襄公被擒导致君子国内乱,让淮国的后方不稳。 君襄公虽然懦弱,但是并不是一个没有远见的人。他在被包围的第一时刻就发现这个问题,所以做出壮士断腕的举动,打算舍弃神武军。让神武军跟追击的东胡人死磕,他自己好跟着其余的部队逃回中州。 从大局来讲,这是最优的选择。谁让神武军是君子国的精锐,只有神武军才能暂时抵挡住东胡的追兵。谁知道东胡的追兵贴得太紧,所以君襄公来不及跟神武军切割。如果不能及时脱离接触,那可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在最关键的时候,整个君子国的军队已经士气大落,就连神武军也同样没有斗志。那个被你杀死的百夫长,就跟力大无穷的天神一样,任何挡在他面前的君子国士卒都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就连几个主动上前的将军,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这样一个家伙,竟然被你用一把朴刀腰斩而死,顿时整个神武军士气大振。虽然敌攻我守的情形并没有改变,但是士气受损的东胡军队就没有之前追的那么紧。 现在你看不单君襄公逃了出来,就连神武军的主力都保存下来。所以虽然你只是杀死一个百夫长,却是扭转整个战局的关键。如果君襄公能够抬举你,最少也会让你当一个伯长,甚至连升三级直接当都尉。不要小瞧都尉这个官职,他是士卒跟军官之间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能当军官的多数都是贵族,平民士卒即使再勇猛,多半能够当上伯长已经是极限。在往上升就要靠运气和机遇,已经不单单靠你个人的能耐了。” 第二十章 为君之道 这个世界跟姜铁心曾经的世界不一样,贵族跟平民的差距是那样大。贵族加入军队以后,一开始就能被授予伯长的职位。可是平民百姓升到伯长以后,能够继续晋升到都尉以上官职的就寥寥无几了。之前姜铁心虽然知道二者是不一样的,却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差别。他朝老榆树拱拱手:“多谢老哥指教。” “算不上指教,这些事情你历练多一些也会知晓。现在你已经被君姬所知晓,想必君襄公都会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如果有仗打,你出头不难。我就怕没仗打,你反而会被人安排后卫之类的活。要知道打仗就会死人,即使再小的摩擦也会死人。如果只是因为担当后卫而死在东胡人的手里,怎么都有些冤枉。” 姜铁心叹了口气:“朝中有人好做官,我似乎之前应该好好抱住君姬的大腿才是。她是一个美人,而且绝对不是只有美色没有头脑的人。小王子在她的手里,还不知道能够发挥出什么作用呢。” “君姬这种贵人,不是你该想的。还是好好活下去,回到君子城,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吧。然后韬光养晦,等到下一次大战才有一飞冲天的机会。人想要有机会提升自己地位是很难的,你这一次杀掉百夫长就是一个好机会,可惜你没有好好把握,真是可惜。” “听老哥的意思,你以前也有过同样的机会?” “以前的事情,多说无益。” 老榆树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躺下没多久就开始打呼噜。姜铁心自己一个人无聊,也就躺下来,没过多久也睡了。这也是下位者的幸福,他们总是有睡觉的时间,因为他们终归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思考。 上位者就不同了,他们需要谋划太多的事情,有时候甚至会彻夜不眠。现在君襄公就有这个烦恼,他自己倒是不想去想这么多,可是君姬却非得缠着他,让他不得不去想。 “父王,现在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失去了再想重新得到同样的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淮恒侯是很厉害,可是你也不差啊。” 听到君姬的话,坐在帐篷中间主位上的君襄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把手中的酒杯放下,然后跟君姬说道:“你是君子国的郡主,就要有一个郡主的样子。你看看你坐没坐相,以后怎么嫁到别的诸侯国当王后做一个母仪天下的表率?” 君姬本来懒洋洋的躺在一个软垫之上,这会听了君襄公的话,只好坐起来。只不过她也不肯好好地坐着,而是将双手往后一撑,就这么半躺半坐的看着君襄公。 “祸水,祸水啊。” 君襄公没办法,叹了几口气以后,继续喝着闷酒。不过他不说,坐在他旁边的君子国王子姬放却附和起自己姐姐的话,“父王,我觉得姐姐说的没错,这的确是难得的机会。” 姬放跟他的姐姐姬怯花一样,天生都是一副好皮相。剑眉星目加上一副高大健壮的身子骨,走到大街上绝对能让仕女为之动心。现在虽然帐篷里面只有他们一家三人,他依然正襟危坐,看上去似乎跟他的姐姐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不过他毕竟是王子,将来是得继承君子国国君之位的。所以君襄公对他难免要严厉一些,一听到他的话,立刻就将手中的酒杯仍在面前的矮几上。 “黄口竖子,你懂什么。别看现在东胡跟西戎勾结,导致咱们中州的军队吃了一点小亏。可是他们最多也就是把咱们的军队从北野赶出去,是没有可能攻入中州的。只要淮恒侯在连天关放上一支战斗力过得去的部队,就能把北野的骑兵全部拦下来。 淮恒侯向来都是算无遗策,肯定会留有后手。我们只要听从他的吩咐行事,就没有大错。只要能够回到中州,咱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到时候回了君子国,咱们关上门照样能够得享太平盛世。到时候征战继续与否,都跟咱们关系不大。 你们两个不要胡思乱想,更加不要做出什么非分的举动。要知晓隔墙有耳,万一我们的亲近之人当中有淮国的探子,把这话传到淮恒侯的耳中,我们君子国可就大难临头了。” 君姬听完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父王,你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们这一次非但不要怕什么隔墙有耳,反而应当大大方方的亮出自己的主张。 淮国确实实力很强大,但是淮恒侯实在是有些过于高估自己的实力了。他当年已经在崇文城大败一次,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失去了问鼎四方的资格。他不死心,就用尊王攘夷的口号让大家遵从他为中州霸主。毕竟他的实力还是中州最强的,我们也不能不服气。 可是他还不满足,还要通过征服北野来提升自己的威望,好让自己能够有再次问鼎的机会。可是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因为问鼎四方的机会,对于一个人而言,有一次就已经应该感谢上天的垂青了。他败了就是败了,不该不认命。 这一次遮天汗击败了他,以后东胡跟淮国就会攻守互换。就算他有长城跟连天关又怎样,他能出关来攻打东胡,东胡也能入关来打他。再加上东胡已经跟西戎结盟,甚至都不用辛辛苦苦的攻打连天关,只要他们绕道车师国、河间国乃至大夏城,照样能够攻击淮国本土。到时候淮恒侯一样会败亡,那时候我们再出手可就晚了。” “绾绾,你是一个女孩子,不要想这么多。乖乖的待字闺中,本王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国家大事有寡人跟你弟弟在,不用你去多想。” 君姬哼了一声:“我若不多想,恐怕君子国早晚会被淮恒侯给吞掉。父王想过没有,淮恒侯如果想要快速恢复国力,该用什么办法?” “休养生息,这才是为君之道。” “哈哈,为君之道。可是淮恒侯不是君子,是中州霸主,难道会这么做吗?” 第二十一章 有些儿戏 “不这么做,他又能如何?” 君姬从面前矮几上的果盘中捡起一个野枣,然后扔向坐在对面的姬放:“你说说如果你是淮恒侯,你会怎么做?” 姬放接过野枣,一口咽下然后吐出枣核,略有不屑的说道:“淮恒侯到底是老了,肯定不会像年轻时候那么厉害。如果我是现在的他,第一件事当然是逃回中州。之后将现在还能控制到手里的各国军队裹挟进连天关,让这些军队当他的炮灰。 至于他自己的淮国军队就全部收回到淮国都城石溪城,石溪城之所以得名为石溪。是因为据说整座城都是从一座石山上取石垒成的,而城墙的墙基甚至就是原来的石山。至于原本围绕石山的小溪,又被拓宽挖深为护城河。 石溪城是淮国前几任君主耗尽国力才修成的,虽然在中州各国的国都当中,算不上人口最多或者商贸最繁华的都城。可是它几乎就是一个天然的堡垒,也可以算是一个大点的军营。想要攻下石溪城,绝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有自己的军队,有易于防守的石溪城。虽然无法继续出来争霸天下,可是保住自己的富贵荣华还是能够做到的。淮恒侯一代英雄,临了能有这么一个结局,我觉得他虽然会心有不甘,但是接受这种结局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听完姬放的话,淮恒侯虽然不赞同他的主张,依然点点头:“寡人的王儿果然长大了,已经能够考虑天下大势了。不过你虽然把握住天下大势,却没有把握住淮恒侯这个人。他做人做事向来刚硬,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争霸天下。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实际上淮国就会退出争霸天下这场游戏。淮恒侯不是归隐田园的人,他不会这么做的。” 姬放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并不赞同君襄公的判断。不过他也没有反驳,只是朝着君姬努努嘴。 君姬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走到君襄公身后给他揉肩:“父王,你是很了解淮恒侯这个人的。既然你说淮恒侯不会像王弟说的那样隐居石溪城,那就代表他一定会积蓄力量。可是如果用休养生息的办法来积蓄国力,未免有些太慢。 现在跟之前的崇文城之战不一样,当时无论车师候还是夏王,骨子里都是害怕淮恒侯的。所以他们在取得一定的胜利以后,就会停止继续跟淮恒侯作战。可是遮天汗不一样,他是跟淮恒侯一样的英雄。一个英雄怎么会不抓住机会,而让自己的敌人有继续活下去乃至安老于卧榻的可能呢? 所以我觉得遮天汗一定不会止步于连天关,而会继续攻击石溪城。到时候淮恒侯只有尽快扩充实力,将自己在北野的损失补充回来,才有继续征战的本钱。 如果想要扩充实力,君子国可是最容易被他吞并的诸侯国。毕竟现在以淮国的实力,吞并一两个方圆百里的小诸侯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大的诸侯国跟他接壤的也是有数的。 河间国虽然离得近,可是河间国河网密布,并不适合淮国征战。毕竟淮国最近几年都是跟北野作战,无论是士卒还是军官都已经更加适应跟骑兵或者类似的旱地步兵作战。如果贸然跟河间国打水战,淮国未必能赢。 大夏城跟车师国的崇文城都是淮恒侯曾经的伤心之地,他在形势对自己不利的时候,也不会轻易再去尝试。如果排除了这几个地方,剩下最容易被攻击的地方可就是咱们君子国了。” 本来君襄公因为被君姬揉肩揉的舒服,已经开始闭眼享受。这会猛然受惊,一下子睁开眼睛。他回头瞪了君姬一眼,然后说道:“说下去。” “哼,刚才你还不信,这会又着急了。”君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慵懒的半躺着,“淮恒侯如果想要快速恢复国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吞并君子国。反正君子国早就俯首称臣,对淮国基本就是不设防的。淮恒侯只要指派国内留守的军队南下,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吞并君子国。到时候我们带着君子国的军队回去,恐怕也没有立锥之地。 而且我们能不能回去还两说呢,如果淮恒侯有了吞并之心,就会将我们手下的军队也给吞并。就算两军厮杀会损失一部分兵力,可是他的收获依然会大于损失。父王既然了解淮恒侯,难道不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吗?” 君襄公闭目思虑良久,而后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寡人跟淮恒侯相交已久,对他也算了解。虽然你们跟下面那些人一样,都以为寡人懦弱,却不知寡人对淮恒侯其实是真心佩服的。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现在大夏朝分崩离析已经很久,也是时候有一个英雄重整乱世让天下重新归一。 不过佩服归佩服,只要寡人还是君子国的王,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君子国被吞并。如果淮恒侯真的有这个心思,寡人是不会甘心被他吞并的。 放儿,现在寡人封你为副帅,监督一切军务。如果军中有人受淮国的蛊惑而有异动,你有权先斩后奏。咱们全军收缩,免得被人偷袭。不过你也不要放纵君子国的军队跟淮国军队起冲突,咱们在撕破脸皮之前还是要以和为贵。” “是,孩儿一定不会辜负父王的信任。” 君姬看到自己的父王跟王弟在那一唱一和,忍不住哼了一声:“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绾绾,你之前的建议,寡人不是听不进去,实在是有些不敢去做。”君襄公分析道,“你抓了遮天汗的小王子,想要用他来威胁遮天汗,在我看来就有些儿戏。遮天汗能够一统东胡五部,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岂会因为一个儿子的生死就放过我们?而且你还想进一步让遮天汗不进攻其余的中州军队,只许他攻击淮国军队,这就更离谱了。” 第二十二章 灭国之时 “遮天汗是英雄,可是小王子不等同于一般的儿子。他是遮天汗大阏氏最小的儿子,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是下一代的汗位继承人。用这样一个继承人来换取不攻击某一些中州的军队,对他而言是可以接受的。反正他的主要敌人是淮恒侯,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些添头罢了。 而且如果这个理由不够充分,那么我就换一个说法。如果遮天汗不攻击我们,我们也不攻击遮天汗。如果双方能够达成协议,我们就能坚持中立。这样遮天汗的大军没有任何损失,就能平白无故的让淮恒侯损失一大部分助力,这样对他不是很好吗? 到时候遮天汗拼命攻击淮恒侯,会让淮恒侯没有精力对付我们。只要我们尽快回到君子国,淮国留在国内的军队也就没有机会偷袭君子国。到时候就算淮恒侯没有被遮天汗杀死,实力损失过多的他也未必敢攻击君子国。他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肯定有容人的气度。他非但不会攻击君子国,相反会更加跟我们交好。 更甚者如果淮恒侯大败,甚至他死了。我们就可以征发国内所有成年男丁大举北伐,一举拿下大乱当中的淮国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借助君子国的富饶和淮国军力的强盛,一举多得天下也未必就没有可能。 我们君子国跟夏王同宗,留着同样先祖的血。既然夏王无能,白白将大夏王遗留下来的基业败坏掉。父王连淮恒侯这种外姓人夺取天下都能容忍,自己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 君襄公听完君姬的想法,惊奇的嘴巴都无法合拢:“绾绾,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不过就是我们三人之间的儿戏之言,说些大话又有何妨?” “寡人只是守成之君,没有夺取天下的本事。而且有些话可以在脑子里想想,却是不能拿出来说的。虽然尊王攘夷只是淮恒侯争霸天下的借口,可是喊了这么久,多少也已经让人有几分信服。你这样跟遮天汗联手对付淮恒侯,岂不是勾结外敌祸乱中州?到时候大义已失,想要夺取天下岂不是让人耻笑?” “我亲爱的父王,现在跟从前已经不一样了。淮恒侯不再试图争霸,而是打算改朝换代。我们也不能抱着从前的想法,也应该接受现实。 我们这一次不过是保持中立,又没有真的背叛中州。现在中州还是大夏朝,父王是公王,比君襄公的侯王要高一级,本来也不需要听从他的指挥。既然不需要听从他的指挥,又谈何背叛?就算真的背叛了中州,只要将来能够夺取天下,又有谁敢议论父王的不是?” “成王败寇,只要夺取天下,任何罪过都不再是罪过。”姬放听完君姬的话,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王姐说的没错,我们应该这么干。” “糊涂,真是糊涂。”君襄公连忙反驳,“没有大义,只有武力,是很难夺取天下的。要是单凭武力,淮恒侯早就能改朝换代了。而且就算不考虑道义的得失,你们这么做也是与虎谋皮。 一旦遮天汗击败淮恒侯,就会野心大涨。到时候受损的不是一个淮国,而是整个中州。既然淮恒侯会拿君子国当做容易扩充实力的地方,难道遮天汗就不会这么想?你们这是驱虎吞狼,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淮恒侯好歹还是中州的诸侯国君主,心中多少还懂得几分道义。就算吞并了君子国,看在多年交情上,总归会赐下百里之地,让我们君子国得意继续祭祀先王。 遮天汗就不一样了,他们东胡被驱入北野太久。在大夏王之前的上古时期,他们就已经是北野的蛮族,早就忘掉中州的礼仪了。被他们抓住,别说是当一个百里之地的小王,就是想要活命都难。” 君姬很是不客气的拿手敲着桌子打断君襄公的感慨:“父王,你张口闭口都是礼仪,可是现在天下间又有多少人能够尊礼呢?至于你说我的主意是驱虎吞狼,那又错了。这一次不仅仅是我们打算抓小王子,更有西戎骑兵在我们之前抓人。如果不是什么神武军十几个掉队的士卒偷袭那些西戎骑兵,现在小王子早就是西戎手上的王牌了。 也不知道这一次遮天汗是用什么好处笼络西戎来帮他对付淮恒侯,总归只是暂时的利益结合。一旦遮天汗战胜淮恒侯,他跟西戎之间必然会先大战一场。如果不先在北野分出一个高下,遮天汗怎么敢把大军带进关内。 能够放任背后有西戎这种敌人,谁不会担心他们背后捅刀子。也就是淮恒侯这种自大的人,才会放着我们君子国在背后,还有闲情四处征战。父王,崇文城之战的时候,其实您就有机会偷袭淮恒侯取而代之。现在同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不能再放弃了。” “你错了,淮恒侯如果真的这么简单,他就不是现在的霸主了。”君襄公叙说道,“曾经淮国只是一个小小的侯国,现在却能如此强盛,那是一代又一代的淮候征战而来。整个淮国的子民都是闻战而喜,实力绝对不止你们看到的这一些。就算是淮恒侯死了,君子国也没有可能取而代之。” “父王,绾绾求您了。为了君子国,甚至为了大夏朝,您就听我一回吧。” 姬放看到君姬跪地,自己也跟着跪下:“父王,这是一个好机会,不能错过啊。天下人都说您懦弱无能,可是孩儿知道父王是一个英雄。现在天下大乱,正是英雄拔剑而起的时候啊。淮国军队确实精悍,可是我们君子国的军队也不是泥捏的。哪一次淮国从各国抽调悍卒来构建选锋军的时候,君子国的士卒入选的数目都仅次于淮国。我们君子国的好男儿也是渴望建功立业的,求父王给他们一个机会。” “糊涂,你们真是糊涂。君子国不去招惹淮国,淮国还会容忍我们。如果一旦招惹淮国,就是君子国的灭国之时啊。” 第二十三章 你会跪他吗 “君子国没那么容易被灭掉的,父王请相信孩儿,也相信君子国的臣民。” 面对姬放的请求,君襄公还是摇头:“淮国之所以不灭君子国,非不能而是不愿。以君子国的实力,根本就无法抵挡淮国大军。只是淮恒侯长于军事,却短于治国。君子国是中州商贸最繁华的地方,一旦治理不好,很容易就会沦为一片废地。与其夺到手里,然后毫无价值,还不如让寡人继续统治。这就是君子国能够存活到现在的原因,为了这份财税收入,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淮恒侯是不会灭掉君子国的。” 君姬劝道:“您说的对,可是现在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淮国这一次受损严重已经是定局了,只是逼迫君子国提供一些银钱,已经不足以补充这些损失。为了补充损失,淮恒侯哪还会考虑以后会怎样。他只会考虑这一次的得失,否则一旦淮国败了,君子国以后再富饶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尽管君姬跟姬放已经费劲口舌,可是君襄公依然没有听从的打算。君姬无奈,只好用上激将法:“父王一向懦弱,不肯反抗淮恒侯。不会是打算以后用女儿当礼物讨取淮恒侯的欢心,好让君子国能够拥有区区百里之地来延续祭祀吧?” “胡闹,寡人怎么会做那种事情。要说跟淮恒侯接亲,寡人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你要是嫁过去,是要当王子妃的,也就是成为下一代淮候的王后。怎么可能是当做礼物,来当以色娱人的工具?” “如果父王怜惜绾绾,就反了淮恒侯,让君子国堂堂正正的立于诸侯国之间吧。” 君襄公迟疑道:“你的想法成功的几率实在是太小,说不定还没实施,就已经被淮恒侯知晓。要知道君子国的军队里面有很多从淮国选锋军退下来的士卒,他们都有可能是淮国的间谍。” “只要我们做的周密,就能赶在事情败露之前跟遮天汗达成共识。我已经有了人选,就等父王下旨了。” “你的人选是谁?” “姜铁心,就是那个阵斩东胡百夫长的伍长。” “区区一个伍长,能担此大任?” 君姬笑道:“莫欺少年穷,现在官小,不代表能力就不足。他不是一般人,肯定能够助父王成就大业。” “绾绾,你怎么会认识一个伍长?这种最底层的士卒,可是没有资格觐见你的。” 听到君襄公话语里有责怪的意思,绾绾笑道:“当初他杀掉那个勇武异常的百夫长的时候,我就对他有些印象。凑巧的是,这一次抓住小王子的人也是他。我不过是从他手里把人抢过来而已,跟他说过几句话,发现他是一个有趣的人。” “那就让他做一个伯长吧,要是能够立功,再升三级也不是没有可能。”对于一个小人物,君襄公并没有太在意,他只是叮嘱道,“万一事不可成,得早做决断。” 君姬笑道:“如果不能跟遮天汗达成共识,他们当然不会活着回来。” “好,你去做吧。寡人有些困乏,你们退下吧。” 君姬跟姬放给君襄公行礼以后,就退出了这座帐篷。君姬回到自己的帐篷以后,姬放也跟了过来:“王姐,接下来该怎么做?” “当然是把姜铁心叫过来,然后笼络他,再让他给咱们拼命。刚才我没有跟父王详细的描述这个人,可能父王认为他只是一个有些勇武的小卒,我却不这么认为。你知道我之前遇到他的时候,他说过一句什么话?” “我哪知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姬放身为君子国的王子,是下一任君子国的国王,对这种话很敏感。当时就把手放到了随身带着的刀柄上:“如此大逆不道之人,王姐怎么把他推荐给父王?” “怎么,人家说句话而已,你就要杀人家?”君姬笑道,“这世上人有千千万,只是杀是杀不完的。重要的是把他们抓在手里,让他们为我所用。” 姬放点点头:“我听你的。” 君姬跟站在帐篷外面的尉迟泰喊道:“去把姜铁心叫过来。” 姜铁心本来已经有些迷迷糊糊感觉要睡着了,被人吵醒很是恼火。不过他现在就是一个小卒,被君姬这种大人物召见,当然不能摆架子,只好跟在尉迟泰后面往大营身处走。 虽然现在是在中州的草原上扎营,所以没有像在宫里那么讲究。但是君姬在这里的地位仅次于君襄公和姬放,她的帐篷当然是在大营中间。路上经过的帐篷多是千篇一律,只有走到这里,才会发现有几个帐篷明显大的惊人。 最大的帐篷已经熄灭烛火,姜铁心猜测那是君襄公的。看到尉迟泰带着自己走向一个亮着烛火的稍小一些的帐篷,姜铁心估计那就是君姬的临时住所。在靠近那顶帐篷之前,尉迟泰转身说道:“交出你的兵器,我知道他们已经把你随身带着的刀还给你了。” 在进入大营的时候,所有武器都被收缴。好不容易拿回来的朴刀,这还是托何英武走了王修德的关系。姜铁心有些抵触,不过还是听从吩咐交出了自己手里的刀。 尉迟泰站在帐篷门口,姜铁心自己走了进去。首先看见的还是半躺在软塌上的君姬,她似乎很享受这种姿势。她半躺在那里,然后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刚刚进来的姜铁心。 “小人参见君姬。” “你这家伙,只是参见,难道跪下一次会死?” 姜铁心还是不喜欢随便跪人,这或许是因为他刚刚融合了两世的记忆,所以才带有这种抵触。他朝着君姬拱拱手:“甲胄在身,不便行礼,还望君姬海涵。” “就你身上那布甲,连皮甲都不如。还甲胄在身,你就糊弄我这小女子吧。你不喜欢跪我,是瞧不起我。” “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胆子很大。那边那个人你瞅见没有,你会跪他吗?” 第二十四章 车裂 进来的时候,姜铁心就看到旁边站着一个人。他一开始没想明白这人是谁,只是觉得这人能够在夜里出入君姬的帐篷,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人。这会君姬用手一指,他猛然记起来,这人不就是君子国的王子姬放嘛。在点将台举行出征仪式的时候,这家伙可是露过脸的。 “参见王子。” 姬放看到姜铁心对自己也是拱手为礼,顿时有些不满。他的年纪比君姬还要小,因此喜怒更容易在表情中表现出来。 毕竟还要在君子国混下去,姜铁心又不是什么脾气倔的跟牛一样的人。所以他还是半跪下来,重新喊了一声:“见过王子。” “哼。”姬放也不让姜铁心起来,只是跟君姬说了一声,“有什么事情,还是王姐看着安排吧,我先走了。” 君姬朝着姬放摆摆手,然后侧躺着将头枕在手上,时不时的打量一下姜铁心。她很有耐心,这种状况差不多维持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姜铁心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恰好碰到君姬看着自己,顿时有些无奈:“君姬,我可以起来吗?” “你这家伙好生无礼。” “啊?” “我待你一直那么客气,你却连半跪之礼都不肯给我行一次。我的王弟压根就瞧不上你,你还上赶着给人家跪下。现在人家走了这么久,你才想的起来我还在这。” 姜铁心感觉很冤枉,连忙替自己申辩:“小人没有半点无礼的意思,实在是军中的规矩就是拱手为礼。只是王子是储君,自然在礼节上要加倍才好。” “随你吧。”君姬坐起来,然后朝着姜铁心勾勾手指,“你过来,坐在我身边。” “小人不敢。” “哈哈,你这家伙不是胆子很大嘛,这会怎么又这么小心了。”君姬再次拍拍自己所坐的软塌旁边的空位,“你过来,这是命令。” 姜铁心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应该跟君姬这种大人物保持距离的,可是他又不敢违抗君姬的命令,所以最后还是走了过去。他只用小半个屁股挨着软塌,然后上身保持笔直,就像是在蹲马步似的。 君姬笑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再去纠结于此,而是说起正事:“我的父王刚才下旨,提升你为伯长。不过伯长还算不上军官,所以你现在还可以自称小人。但是如果你完成接下来我交代的事情,就有机会再次连升三级。从伯长再升两级,可就是都尉,算得上是低级军官了。而且如果事情完成的很漂亮,说不定能够直接升为偏牙将。那样就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到时候你就得自称末将了。” 如果普通人听到这种许诺,说不定立刻就会答应下来。不过姜铁心不一样,他可是融合了两世的记忆,所以心思比普通人要重得多。他不相信自己有多大的魅力,能让君姬这种郡主看得上自己。可是如果让他拒绝,他也是不肯的。毕竟机会难得,万一错过了可就没了。 “你不愿意?” “小人斗胆问一句,这任务是什么?” “你现在动身去选几个信得过的人,然后往北走寻找遮天汗。告诉他小王子在我的手上,让他不许攻击君子国的军队。最好中州的其余军队都不能攻击,只允许他攻击淮恒侯。等到我们君子国的军队退出北野,就会放掉小王子。你记住了吗?” 就这么几句话,记住并不难。但是姜铁心又不是傻瓜,当场就表示拒绝:“君姬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就是一个伍长而已。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办不好。” “你现在已经是伯长了,不要再妄自菲薄。你是一个军人,军人的富贵就是从危险当中得来的。如果你抗拒这种危险,那么你就不是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姜铁心还是摇摇头:“我真的干不了。” 君姬也不逼他,只是跟他说道:“这种机会,真的很难得。如果你放弃了,可就很难再有同样的机会了。你真的选择拒绝?” “我当然拒绝。” “好吧,你走吧。” 姜铁心朝着君姬拱拱手,然后就走出这顶帐篷。谁知道他刚刚掀开帐篷的门帘走出来,就有一根绳子朝着他的脖子套过来。他朝着左边一偏头,让这个绳套落空。然后准备退回帐篷。结果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在帐篷外面的地上其实也摆放着两个绳套,而他恰好一脚踩中一个。 两边的伏兵一起用力,姜铁心的双脚就被套住。然后他的身体失去平衡,双手和脖子又相继被套住。不是姜铁心没用,实在是对方处心积虑,让他根本就无法施展自己的能耐。而且对方显然不是头一次这么干,配合的天衣无缝。从他踏出帐篷,到四肢跟脖子全被套住,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如果只是到了这一步,还不会让人感到有多么惊恐。可怕的是埋伏在周围的人,自从得手以后立刻翻身上马。好歹姜铁心在另外一个世界,可是一个喜好读书的人。他知道古代有一种刑法叫车裂,通俗点讲就是五马分尸。对方显然是在打着这个主意,一旦他们扬起马鞭狠狠地抽打自己的马匹,那就再也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了。 “君姬饶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姜铁心扯着喉咙大喊,差不多大半个营地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喊声。如果因此发生营啸,那罪过可就大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他的性命现在已经是受到威胁了。就算是因为营啸而被砍头示众,总比五马分尸要强的多。 就隔着一层布帘,姜铁心的喊声,君姬听的很清楚。她笑着走出帐篷,然后凑到姜铁心的耳边问道:“看你的意思,是打算听我的命令了?” “小人以后一定听命,再也不敢有别的心思了。” “别一口一个小人,你可是我们君子国的英雄,怎么能这么作践自己呢?” 姜铁心可不想当英雄,他只是朝君姬喊道:“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咱们慢慢详谈。” 第二十五章 谁是伍长 君姬朝着尉迟泰使了一个眼色,尉迟泰一挥手,姜铁心就被扔在地上。他先把自己身上的绳索解开,然后才朝着君姬半跪行礼:“有什么需要我干的事情,请君姬吩咐。” “你这家伙还真是倔强,到这个时候也不只肯向我行半跪之礼。不过我也懒得计较这些小事,只要你不能帮我办成大事,这些俗礼我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的。” 姜铁心其实心里是以表格不情愿去做君姬吩咐下来的那件大事,可是如果不答应,他就走不出这里。所以只好应声道:“我一定竭尽全力。” “去吧,有什么需要就去找尉迟泰。你已经是伯长了,可不要让我失望。” 姜铁心拱拱手就走了,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意外。君姬走进帐篷,发现尉迟泰也跟了过来,就问道:“你不去做事,跟着我进来做什么?” “君姬,你就这么信任这个小卒?” “他已经是伯长,算不得小卒了。我看这家家伙倒是有几分英雄气,就姑且信他一回。就算是他让我失望,我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你如果觉得他不值得信任,就在他选人的时候,安插一个亲信进去。好了,出去吧,尽快做好这件事。” 尉迟泰行礼之后出了帐篷,就去找姜铁心。他还以为那家伙没走远,实际上这时候姜铁心已经回到一开始被安置的空地。 虽然之前跟东胡的那个百夫长有过殊死搏斗,跟西戎骑兵也是曾经兵戎相见。可是真的让姜铁心觉得性命不保的危难时刻,还是要算刚才差点被车裂的时候最为危险。他算是见识了君姬的狠辣,之所以会答应下来,不过是为了脱身而已。之所以没有趁机逃跑,是觉得就算是想逃也未必有机会。 如果直接逃出大营,以他的推测,君姬一定会派出骑兵追击。就算是能躲过这些骑兵的追击,也很有可能会被东胡或者西戎的骑兵碰上。到时候孤身一人,活下来的机会可是很小的。 况且就算他能够逃出北野,回到中州以后也是一个无根浮萍。虽然他之前的官位只不过是一个伍长,可是好歹也算是有一个离身之所。真的舍弃以后,想要再爬上来可就难了。 北野上的胡人正在从原始部落向奴隶制演变,而中州却是奴隶制向封建制演变。如果他舍弃现在的身份,虽然不至于立刻变成奴隶,却也仅仅是比奴隶强一些而已。 没有身份的人,即使参军都未必能够有机会成为正经的士兵,说不定只是当一个奴兵。给正经的士兵牵马背物,做一些安营扎寨的重活,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可是如果不当兵,难道去当农夫? 就算姜铁心能够耐得住寂寞,没有国人的身份,他也是分不到正经的田地的。如果隐姓埋名在某个贵人的庄园里面当奴仆,跟自卖自身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虽然不是正经的奴隶,也比奴隶强不到哪里去。谁让现在的中州就是这样一个社会,一个说不清楚自己身份的野人,绝对不可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姜铁心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只好推醒老榆树,跟他说了自己眼前的困境。老榆树干咳两声,然后坐起身说道:“既然你是君子国的人,就不可能脱离君姬的控制。她既然已经下了命令,你不想去做也得去做。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如果做得好,将来是有机会成为将军的。如果你还是一个小小的伍长,得过多久才能升为将军?其中历经多次大战,难道你就能确保自己活下来?至于抛弃君子国人的身份在各国之间流浪,是最愚蠢的想法,有都不要有。” 正在二人商谈的时候,尉迟泰从君姬那里追过来。看到姜铁心只是在一堆残余的灰烬旁边跟一个老卒商谈,立刻不满的喊道:“君姬让你立刻出发,你竟然还有闲情在这耽搁时间?” “尉迟将军,我不是浪费时间,只是在找几个帮手而已。你不会觉得单凭我一个人,就能找到遮天汗的王帐,并且见到他吧?” “我会从黑甲军一面分你一什,到时候有他们的帮助,你应该就没有顾虑了。” 黑甲军的精锐,姜铁心可是亲身体验过的。不过他还是摇摇头:“黑甲军固然好,可是我还是更喜欢跟神武军的同袍共事。” “那你抓紧找齐人手,我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时间很紧迫,不过姜铁心也没有什么人手可找,就是篝火旁边的这些人。他在神武军中原来的小队,当然也有熟识的人,可是多半也都失散或者死掉。就算有活下来的人,除了蛮牛以外,其实他都没有接触过。跟那些人有过接触的是曾经的那个姜铁心,虽然融合了记忆,可是跟老榆树这些自己亲身相处过的人还是不一样的。 起初姜铁心只是把老榆树推醒,后来因为尉迟泰跟他的争执,其余的人也醒了过来。老榆树这人有真本事,虽然年纪大一些,姜铁心还是决定带上他。蛮牛是他的熟人,自然也要带上。他想了一下,还是带上了何英武。毕竟这个家伙虽然不是很靠谱,但是能够当上什长的人。无论是武艺还是经验,总归也比其余的普通士卒要强一些。 至于其余人,当听说姜铁心接到的任务很危险以后,脸上就显露出胆怯的神色。虽然因为之前的交情,姜铁心只要坚决一些,这些人未必就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可是姜铁心不愿意勉强心意不坚决的人,也就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尉迟泰看到姜铁心只带来三个人,顿时感觉有些难办。因为他在自己提供一什被拒绝以后,就打算派出一伍。结果姜铁心自己一共只有四个人,反而派去监视他们的人却有五个,这场面未免有些难堪。 姜铁心知道面前的这五个人是监军,也没生气,只是笑道:“谁是伍长?” 第二十六章 可以教我吗 “小人在。” “不久之前我跟你一样是伍长,你也没有必要对我自称小人。只是我要对你说声抱歉,因为你不能参与这次任务。毕竟我自己就是伍长,所以不习惯使唤别的伍长。”姜铁心跟这个伍长说过抱歉以后,就对尉迟泰说道,“尉迟将军,既然人手已经够了,就请拨发我们战马与军械吧。” “些许小事,你去军中司马那里自取即可。” 尉迟泰似乎不想跟姜铁心接触过多,所以说完以后就带着自己的人走了。这里只剩下姜铁心四人跟刚刚加入的四个黑甲军士卒,相对无言,气氛倒是有些尴尬。 姜铁心对着新来的四人说道:“大家既然要在一起共事,还是相互介绍一下为好。我叫姜铁心,这位老者你们可以叫他老榆树。另外两位是蛮牛和何英武,何英武有个外号叫鹦鹉,他还是一个什长。你们呢?” “黄二。” “黄三。” “黄三。” “黄四。” 听到四人报完名字,姜铁心笑道:“你们四人不会是四兄弟吧?” 四人当中叫黄二的走上前说道:“我们不是四兄弟,这是我们在队中的排号。依照黑甲军的规矩,一伍当中的人。以伍长之姓为姓,然后从一到五依次为名。” “还有这种规矩?”何英武在神武军里混到了什长,也没有听说过这种规矩,就好奇的问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姓的,很多平民可是只有名没有姓的。要是这样的平民当了伍长,你们怎么办?” “在黑甲军中不存在这种情况,因为黑甲军的参军人员就算不是贵族,起码也是良家子。只要家中略有薄产,总不至于连姓都没有。” 姜铁心愈发觉得这黑甲军有意思,虽然作为君姬的私军必然精锐,但是没想到从选拔人员开始就已经这么郑重其事。要知道在神武军中,良家子一般都是直接作为什长之类的士卒小官来培养的。结果在黑甲军中,全军都是良家子乃至贵族。这也意味着黑甲军其实就是一个军官团,一旦有需要可以随时成十倍甚至百倍的扩张。这个君姬处心积虑,倒是一个让人不得不另眼相看的人物。 这些事情姜铁心也就是自己想想,当然不会说出来。他也不觉得别人会有跟自己一样的想法,毕竟他的想法是融合了两世的记忆才有的。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可不会想太多。 “你们刻意改名换姓,是为了什么?” 听到姜铁心的问话,黄二说道:“如果伍长死了,我就会顶上去。如果我死了,黄三就会顶上去。这样依次类推,只要不是伍中士卒全都死光,就始终不会失去秩序。” 姜铁心在这一刻甚至有种想法,会不会君姬跟自己一样都是穿越而来,否则的话未免也太恐怖了。因为她在黑甲军中实行的制度,在这一世实在是有些太超前了。 不过他也没有纠结于此,只是挥挥手带着人去军中司马那里取得军械。一人一马,然后配备圆盾和长刀。因为姜铁心自己有朴刀,所以他就没有领长刀,其余人现在统一了军械,看上去倒是有了一丝精悍的味道。然后一行八人从营门出来,朝着北方驰骋。 遮天汗在哪里,没有人知道,只是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在北边而已。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姜铁心扯了一下缰绳,让马儿慢慢减下来速度。他不敢继续奔驰下去,怕这马力损耗太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昨晚接二连三有事情,所以姜铁心其实压根就没睡好。这会停下来歇息,没多久就睡着了。其余人跟他一样,就这么躺在草地上休息。不过黑甲军的精锐毕竟跟他们不一样,黄二等四人轮流担当哨兵,倒是让其余人可以放心的歇息。 在草原上也没有一个可以准确知道时间的办法,只能通过太阳的高度来约莫估计一下。姜铁心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最高,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他从周围的狗尾巴草里拔出一根带穗的,然后将茎秆咬在嘴里。这么百无聊赖的歇了一会,黄二走过来问道:“我们是不是耽搁了太久,可不要误了君姬的大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要你们的伍长吗?” “因为你自己就是伍长,怕管控不住?” “哈哈,那不过是搪塞尉迟泰的话,算不得真。就算我是一个伍长,也不怕另外一个伍长。何英武还是什长,我们不是一样能够同舟共济。更何况我现在已经被君姬提升为伯长,难道一个伯长还管不了伍长。你们黑甲军当中最重等级之分,自然不会拒绝上级的命令。之所以我要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你觉得是什么?” “属下愚昧。” “你既然是黄二,那在伍中就是仅次于伍长的存在,又怎么会愚昧呢。我这人向来还算坦荡,觉得自己事无不可对人言。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觉得你们是君姬派出来的监军,多多少少会干预我的行动。像现在你的伍长不在这,你不就过来问我了嘛。” 黄二朝着姜铁心抱拳行礼:“属下不敢。” “无妨,你们本就是监军,问一下也无妨。我不要你们的伍长,只是不想他过于指手画脚。奈何君姬的黑甲军天生跟别的军队不一样,不是拿掉伍长以后,就会分崩离析。既然你现在代行伍长之责,也就有资格问我。不过说实话,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做?” “当然是完成任务。” “我当然知道要完成任务,关键是怎么去做。君姬给的任务,我是不敢不去完成的。关键是怎么做,就有些麻烦了。我们一路逃亡而来,现在连身处何方都不知道。躲避东胡的追兵的时候,总是担心被人家给追上。可是现在想要找到遮天汗,又觉得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找到。你是黑甲军出来的能人,可以教我吗?” “只要能辨明南北,总归是有大概方向的。” 第二十七章 真是可惜 “北野上的草原,不比中州有城池或者山川河流,想要辨明南北还是很难的。不过只要不是阴雨天,在白日有经验的人借助太阳的方位和草木的长势,还是能够分辨南北的。但是只是知道南北,一样是无法判别遮天汗在何处。黄二,你有办法吗?” 听到姜铁心的问话,黄二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有。” “你这家伙,有办法不早说。”何英武在旁边催促道,“快点说出来,这一次要是立了功劳,伯长是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姜铁心瞪了何英武一眼,免得他再多话,然后看着黄二问道:“既然你早就有办法,为什么要等我问了才说出来呢?” “卑职此番接到的命令,是此行一切以伯长为尊,因此不敢贸然献策。” 姜铁心晓得尉迟泰看自己不顺眼,所以不敢违背君姬的命令,可是也不会让手下人给自己创造什么便利。可是黑甲军到底是君姬的,不是尉迟泰的。所以他手下的人只要头脑清醒,还不敢违抗君姬的命令。如果姜铁心不问,是不会有人主动帮他。可是如果他问了,也不会有人刻意隐瞒。 “你说说看,我们该如何寻找遮天汗?” “遮天汗率领大军追逐败兵,在草原上乍看无迹可寻,实际上却能找到蛛丝马迹。因为草原上没有草木,因此也就没有燃料。可是大军出动,没有热食可吃自然会徒劳耗费军力。因此如果是败逃可能没有什么讲究,可是追逐逃敌的胜利一方自然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他们可以沿河进军,方便取水。没有河流的时候,就会驻扎在羊盘附近,这样方便取得燃料。” 姜铁心不是一个无知的人,黄二说到这里,他立刻就反应过来:“羊盘是胡人牧马放羊的时候,堆积羊粪的地方,或者可以说是他们常年放牧的固定地点。冬季可以让畜群卧在羊盘之上,减少被冻死的羊群的数量。至于其余的时候,也方便捡拾牛羊粪便以当燃料。” “伯长原来早已了然于心,倒是黄二班门弄斧了。” “哈哈,我之前确实是没有想到,这还是多亏了你的提醒。不过有一个问题还是没有解决,那就是羊盘在何处,只有北野的人才知晓。我们都是从中州来的外人,从何得知?” 黄二拱手为礼:“卑职不才,恰巧知道此处附近的羊盘所在。” 这世上虽然有巧合,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巧合。姜铁心不信这么巧出现一个知道羊盘的人,或许这就是君姬的安排。可是君姬手里为什么就有这种人才,莫不是她早在数年以前就做了安排。虽然未曾打探,可是见过两次面以后,姜铁心还是能估计出来的。虽然君姬已经不是年方二八的少女,可是最多也就是双十年华。如果是数年之前,不过也就是一个女童罢了。那么小的年纪,就能有这种远虑,真是让人想想都觉得可怕。 刨除那些想法,姜铁心只是跟黄二说道:“既然你知道羊盘的所在,那就快带我们过去。” 黄二翻身上马在前引路,一行八人不顾酷暑天气和头顶的烈日,纵马扬鞭两个时辰才看到远处出现无边无际的牛羊。 中州士卒随身携带可供一日食用的干粮,然后从后方用大车运来黍米和干豆以为军粮。北野则不同,是直接赶着牛羊随军。这里确实是羊盘,要不然不会有如此之多的牛羊。可是只有牛羊,却未见有遮天汗的大营。甚至连牧羊人都没有见到,只是偶尔能够在牛羊之中见到奔走不休的牧羊犬而已。 “黄二,这是为何?” 黄二用手遮阳朝前远望一番,然后跟姜铁心说道:“或许我们来晚了,遮天汗的大军已经追到前方。这么多的牛羊,肯定不是普通牧人能够拥有的。即使是一个部落也不可能只有牛羊没有马群,所以这肯定是遮天汗用作军粮的牛羊。只是因为在大军的后方,所以才会有些大意。可是牧羊人总是有的,只是不知道在何处罢了。” 姜铁心其实一开始就不愿意接受君姬的任务,因为这个任务其实对于中州军队而言,毫无疑问是一种背叛。淮恒侯纵有百般不是,终归是中州大军的统帅。可是君姬现在做的就是要分裂中州军队,让遮天汗这个统帅死在北野。身为中州军队的一员,谁会因为统帅死掉而开心。 奈何姜铁心不单单是中州军队的一员,更是君子国神武军的一员。他不能违背君姬的命令,否则也是一种背叛。更何况他不想被车裂,已经答应了君姬。如果此时反悔,也是一种背叛。 姜铁心看着眼前的牛羊,无奈中叹了口气。老榆树自从出了大营就有些沉默,这会却主动说道:“事已至此,唯有做好本分而已。” “好,那就让我们做好这件事吧。” 何英武搞不清楚状况,就问道:“咱们不是要找遮天汗吗?这会只有一些不会说话的牛羊,连抓个俘虏问话都没办法可抓啊?” “笨蛋,既然这里是遮天汗用来当军粮的牛羊,自然还是有人看顾。只是因为牛羊太多,所以牧人才不容易被发现而已。可是如果我们大肆屠戮这些牛羊,牧羊人肯定会察觉到动静。到时候抓几个牧人,不就能够知道遮天汗的去处了?” 何英武听到这个办法,倒是没有说什么,蛮牛反而有些叹息:“未入军伍之前,连填饱肚子都是一种奢侈,更何况是随意吃肉了。如果能够得到一只羊,肯定是不舍得吃,而是要卖掉换黍米的。如果得到一头牛,更是要珍惜,哪能吃掉。这儿有这么多牛羊,却要统统杀掉,真是可惜。” “你这笨牛,真是说傻话。”何英武笑道,“这么多的牛羊,你能杀掉多少,无非就是引人注意而已。就算是杀掉也不会浪费,你要知道遮天汗的军队一天要吃掉多少牛羊?” 第二十八章 不斩使者 “我哪能知道这个?”蛮牛用手抓抓头皮,“只是可惜而已,别的我可不懂。” 何英武还要讥讽一下蛮牛,却被姜铁心制止:“搏命之时,何必浪费口舌去说这些无用之事?” “卑职不敢。” 看到何英武求饶,姜铁心也没有纠结于此。他只是下了命令:“动手吧。不求杀死多少,每一头牛羊身上砍一刀甚至踹一脚即可。只要闹出动静,自然会有牧人知晓以后过来查看。只是尽量闹大动静,万一让兽群受惊跑散。没了补给的遮天汗,就像没了爪牙的老虎。或许不用施行君姬的计谋,都能让君子国的军队安然撤回中州。” 谁也不知道君子国的军队会有怎样的命运,但是既然有了命令,放手去做就是。八人打马上前,抽出手中的长刀朝着无辜的牛羊劈砍。就像姜铁心之前的命令一样,每个牛羊身上只砍一刀,然后就弃之不顾去找下一个倒霉蛋。 牛羊虽然成群,可是食草的动物终归是弱者。八人在外围随意劈砍,牛羊只会往相反的方向逃窜,并没有像野兽一样朝着他们进行攻击。哪怕是马群一旦有领头的儿马带头冲锋,也能让八个人吃不了兜着走。可是这些牛羊就会躲闪,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心思。 只有那些牧羊犬坚守自己的职责,如果来的是狼群,它们会护卫牛羊。现在来的是八个随意杀戮的骑兵,他们照样会发起攻击。 不过因为牧羊犬跟牛羊的比例通常都是几百比一,所以尽管牛羊遍野,可是牧羊犬也就几十只罢了。它们又是分散在各处,所以能够及时冲过来的一次也就那么几只而已。对于那些只是在地上狂吠的狗,都没人看它们一眼。只有它们试图跃起攻击的时候,被攻击的人才会一刀将它们砍成两段。 约莫砍了几百刀以后,姜铁心的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要知道骑兵对战,胜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就是骑兵追敌,每次最多也就劈砍几十刀罢了。这一次姜铁心接连砍了几百刀,他自己都不知道杀了多少牛羊。其余人跟他一样,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姜铁心手里拿着的还是祖上传下来的朴刀,倒是坚韧如初。其余人更加不堪,手里的长刀早就卷刃。一开始的时候只要用上力气,能够一刀将羊砍为两段。后来只是砍伤一道伤口,现在一刀下去,羊只是被砍掉毛,牛身上甚至都看不到伤痕。 看着遍地的牛羊尸体,姜铁心也是无奈。他们劈砍这么久,杀掉的牛羊得有上千。兽群也被驱赶了有十里之远,可是牧羊人竟然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 姜铁心实在是有些无奈,只好召集众人问道:“咱们忙活到现在,可别弄错了。万一这些牛羊只是野聚成群,咱们可就白费力气了。” “不会,野生的牛羊怎会聚在一个群落,更不会有牧羊犬的看顾。”老榆树说道,“我猜测这些牧羊人实在是数目太少,或者没有武器,因此一开始就逃掉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暂时歇息一会。等到牧羊人带着援军来了,咱们再做计较。” 姜铁心说完以后想要下马歇一会,可是满地都是牛羊的尸体,简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刚才只是挥刀劈砍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这会停下来以后反倒是觉得血腥味道太浓。再加上牛羊本省自带的膻味,更是让人有种想吐的感觉。 就在姜铁心纠结要不要下马歇息的时候,突然从远处有百骑快速驰来。他把手里的刀放回刀鞘,然后跟其余人说道:“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要再浪费自己的性命。” 其余人在路上早已知晓此行的目的,干脆将手里的刀扔在地上。只是圆盾还放在马上,提防对方在接触之前就在马上直接射箭,那样死得未免就太冤枉了。 姜铁心这些人在原地不逃,对方自然觉得有些蹊跷。因此隔着二里地的时候就已经减慢了马速,以防这边有什么诡计。当他们看到这些敌人连手中的长刀都扔下以后,就更是感觉奇怪。 从百骑当中有一骑打马而出,上前喊道:“你们是中州的军队?” “当然是,看我们的衣着不就知道了。” 听到姜铁心的喊声,对方也不言语,直接一挥手。从他身后射出一片箭雨,径直洒向还在马上的八人。骑弓因为是在马上射箭,所以一贯没有步弓的射程远,威力也要远逊。但是百十个人射出来的箭,一样能将姜铁心这些人彻底笼罩。 虽然他们一开始就已经放弃抵抗,但是也不想被白白射死。所以他们立刻翻身躲在马腹之下,还用圆盾护住头顶。等到这阵箭雨射完,八匹马全都被射成刺猬。如果不是他们头上的圆盾都是用铁皮包在木盾之外,恐怕也早就被箭射穿。 之前劈砍了几百刀,姜铁心都没了力气。现在那百人因为看到牛羊尸体遍地而产生愤恨,所以手里的箭也就接连射出。每个人射出三五箭之后,胳膊也就没了力气。现在他们跟姜铁心之间也就隔了几十步,可是射出的箭就算没有圆盾的阻碍,也未必能够射穿姜铁心身上穿着的皮甲。 姜铁心知道现在是一个好机会,否则等着对方恢复力气。只有圆盾的阻碍,没有马儿的抵挡,他们还是会被射死的。所以他壮着胆子站起来,还把手中的圆盾也抛在地上。然后看着不远处刚才喊话那个人,给他示意自己手里没有武器。 “我是君子国的使者,此次前来是为了见你们的遮天汗。两军交战不斩使者,这句话你们总该听说过吧?” “这句话我当然听说过,可是你怎么会是使者,哪有屠戮牛羊的使者。就算你是使者,犯了这种大罪,难道还指望活命?” 姜铁心一摊手,很无奈的说道:“没办法,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惊动遮天汗?” 第二十九章 一个可怕的人 “遮天汗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姜铁心将扔在地上的朴刀插回刀鞘,然后才说道:“或许以前我的确没有这个资格,但是现在有了。因为我是代表君子国来的,作为一个公国的使者,难道没有这个资格?” 对面那个人听到姜铁心的话,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会是使者?你手下没有几个人,而且也没有使者才有的节杖。况且我在遮天汗的王帐那里,见过君子国的使节,那是一个老头子,根本就不是你。” 姜铁心没想到只是胡乱杀几只羊,竟然真的碰到一个能够出入遮天汗王帐的人。他朝着对方拱手为礼:“敢问高姓大名?” “我们东胡人从中州出来太久,已经没有那么多讲究了。你叫我巴鲁尔吧,用中州话是苍鹰的意思。” “巴鲁尔,我真是君子国的使者。不过不是直接由君襄公派来的,所以跟你说的那个老头子,其实不是一伙人。如果非要分的那么清楚,你可以当做我是君襄公女儿君姬的个人代表,我其实主要代表的是她个人。你知道君姬吗?” “一般的牧民或许不知道君姬是谁,他们连君襄公是谁都搞不清楚。我不一样,我是遮天汗的侍卫。虽然也不会知道太多事情,但是中州的情况还是要了解一些的。君姬是君子国的国姬,也就是君子国的公主。一般国王的女儿都是这姬那姬的,但是能够在前面加上国名中的一个君字,她一定是君襄公最宠爱的女儿。” 姜铁心笑道:“既然你知道她是君襄公最宠爱的女儿,那么也该晓得我的分量。” 巴图尔摇摇头:“如果是君姬亲自来到这里,自然是有分量的。可是你只是一个使者,竟然敢屠戮这么多牛羊,焉能容你。如果这都不杀掉你,那么遮天汗的威严由谁来保证?” 姜铁心还想解释一二,可是他看到巴图尔将手举起。他知道对方一旦把手放下来,就会立刻有一片箭雨射过来。他连忙喊道:“我们抓了小王子。” 如同君姬这个名字能够说明她是君襄公最宠爱的女儿,小王子的名号只有遮天汗最小的儿子才能有资格拥有。他是遮天汗的继承人,这是每一个东胡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不用巴图尔做出反应,他手下的人自动松开了手里的弓弦。 巴图尔却将长刀从刀鞘里拔出来,然后指向姜铁心:“你抓了小王子?” “其实不是我抓的,反而是我从要杀他的人手里把他救出来的。不过你非得要理解成是我抓的也可以,但是这样未免有失偏颇。” “少说那些高深的字眼,我听不懂。我只问你一句,小王子现在在哪里?” “自然在君姬那里做客。刚才说是抓了他,只是为了避免你让手下射箭而已。其实里面的事情很复杂,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总之小王子在我们那里,我有事需要跟遮天汗商谈。你带我们过去,就是一件很大的功劳。” 巴图尔搞不清楚姜铁心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他知道现在肯定不是杀人的好时候。于是他朝着身边的人说了几句,姜铁心隔得远也没有听清楚。他只是看到那些人拿着套马杆往自己这边几个人身上套,他没有反抗,只是跟巴特尔说道:“你这么做,可不是待客之道。” “如果你说的是假话,我一定把你塞到皮囊子里,然后让马群把你踩成肉泥。” 何云山笑而不语,好似完全没有将对方的话放在心里。他们只是被捆起来双手,然后被人放在马背上。之后一群人骑着马驰骋了四五里路的样子,差点把他身上的骨头都给颠散了。他被巴图尔从马上拽到地上,然后坐起来一看,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王帐。 草原上的人是不建设城池的,即使王公贵族也是住在帐篷里。只是遮天汗的王帐简直大的离奇,比普通牧人住宿用的帐篷简直大了不止百倍。在纯白色的帐篷顶上挂着很多装饰用的红色马尾,再往下是粗大的绳索连接远处固定用的木楔。 在巨大的王帐周围是一些稍小一些的帐篷,姜铁心猜想那是随行的贵族的居所。再靠近外围是一些虽然大,但是没有任何装饰的帐篷,或许那就是军营。只是周围没有普通牧民用的圆顶小帐篷跟专场用的大车。或许是普通的牧民没有资格靠近这里,能够出现在这里的都是东胡的贵族。 巴图尔把他扔在地上,然后自己往那顶巨大的王帐走过去。他当然也没有资格直接进去,只是走到旁边一个稍小一些的帐篷,然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皮袍的人进了王帐。 草原上的人想要保证自己有衣服可穿,通常最好的办法就是穿着皮袍。甚至有些穷困一些的人,没有钱做皮袍,只能把兽皮随意用刀切割一下,然后就那么披在身上。 这个替巴特尔传话的人,身上穿着的皮袍还是很讲究的。但是在王帐周围出入的人,很多穿着的都是中州才有的丝绸制成的锦袍。那种东西在中州也不是贫民能够拥有的,更何况是在东胡的草原上。不过那些贵族总是有办法弄到这个的,并且以穿着锦袍为荣。 这个人能够出入王帐,毫无疑问有穿锦袍的资格。可是他却穿着一身皮袍,让姜铁心生出一种奇怪的心思。他觉得或许这个人对中州的态度是不友好的,甚至是敌视。因为即便是东胡跟中州再怎么打仗,东胡的贵族依然是喜欢中州的种种奢华之物。如果这个人完全不会理会这种奢华,岂不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姜铁心看到那个人进了王帐以后没有出来,只是巴图尔进去片刻,然后出了王帐朝着自己走过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束缚双手坐在地上的姜铁心,然后朝他吼道:“一会小心点,如果惹恼了大汗,你就等死吧。” “我自然不会惹恼他,更不会牵连你。” 第三十章 遮天汗 巴鲁尔也不理会姜铁心的保证,只是催促道:“快点进去,不要让大汗等着你。” 姜铁心跟着巴鲁尔朝着王帐走去,老榆树在他从身边走过的时候,跟他小声说道:“好好谈,但是不要试图用激将法,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因为不方便询问原因,姜铁心只是略微点头。然后他走到王帐前面,有两个侍卫对他搜身,巴鲁尔倒是直接进了帐篷。毕竟这是在北野,规矩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像中州那么繁琐。所以姜铁心也不等人招呼,自己掀开门帘就走了进去。 从外面看的时候,王帐也不过就是比别的帐篷更大一些,并没有太多其余的特色。也就是那一圈红色的马尾跟别的帐篷不一样,或许那就是大汗才能专用的装饰。就像中州的诸侯国喜欢用黄色来装饰自己的居所,甚至明黄色只有夏王才能用,其余的诸侯国即使是公国都没有使用的资格。 进了王帐以后,才能感觉里面别有洞天。因为王帐实在是太大,进来以后才发现自己离着正前方的遮天汗还有很远的距离。不同于别的小帐篷,都是在中间开一个孔当窗户。王帐的最上面是中空的,阳光甚至可以从顶上直射下来。或许上面有备用的篷布,可以在下雨的时候用来遮蔽。 姜铁心往前走了很久,直到越过中间阳光直射的地方,才看到遮天汗的样子。他发现遮天汗已经不年轻了,看上去得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他的头上不像中州人一样束发戴着头冠,而是披散着头发,只是用发带在额头绕着一圈来固定头发,也就是发带的中间那璀璨的红色宝石,才凸显出他的身份。 在姜铁心打量遮天汗的时候,遮天汗也在看着他。没过多久,遮天汗跟身边的人问道:“哲里都,你觉得这人可信吗?” 哲里都就是之前姜铁心在王帐外面时候看到的那个穿着皮袍的男子,他跟遮天汗说道:“父汗,我觉得你没有必要理会这个人的话。现在正是我们打败中州的关键时刻,怎么能够因为一点小事而耽搁下来呢?” 姜铁心之前只是觉得这个哲里都在东胡贵族当中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因为连遮天汗都穿着锦袍,他却穿着普通的皮袍,未免有些与众不同。现在他才知道哲里都竟然是遮天汗的儿子,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哲里都,你是我的长子,理应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这一次你表现很好,可是不要忘了。按照东胡的规矩,汗位终归是要传给你最小的弟弟。你一向不喜欢中州的东西,可不会偏偏就喜欢中州将皇位传给长子的习俗吧?” “父汗,我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东胡五部,绝对没有为了自己的意思。” 遮天汗摇摇头,然后不跟哲里都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向姜铁心问道:“现在我的小儿子白哈尔在哪?” “你说的白哈尔指的是小王子吗?” 听到这话,遮天汗脸上隐约有些发怒的样子:“你竟然连我最小儿子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敢用他的性命来威胁我?” 姜铁心是的确不知道小王子原来叫白哈尔,他当然清楚小王子是有名字的,只是不知道到底叫什么而已。他当即跟遮天汗告罪:“小人的确不知详情,我只是一个使者,哪里能知道贵人的事情?” 遮天汗也没有纠结于这件事,而是问道:“既然你是使者,就说一下你此行的任务吧。” “君姬希望遮天汗能够放弃攻击君子国的军队,最好是连其余中州国家的军队都放过。她的意思是既然进攻北野是淮国所主导的,那么这就是淮国跟东胡之间的事情。你们可以继续打下去,但是君子国却不打算参与其中了。” 遮天汗拿起身边的杯子喝了一口,然后盯着姜铁心看了一会,让姜铁心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因为此前君姬也没有特别交代该怎么交涉,所以他也没有什么现成的话可说,只能按照自己对眼前战况的了解来阐述君姬的意思。现在看到遮天汗盯着自己,顿时有些卡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好在遮天汗没有这么继续盯着他,而是开口说道:“你起初进来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些眼熟。可是你只是一个小小君子国的士卒,我没有理由见过你。现在我记起来了,你之前杀过我的一个勇士。” 姜铁心对之前的战事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印象,只是记得自己刚刚在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杀过一个东胡的百夫长。之前君姬提过一次,没想到现在连遮天汗都记得这件事。他原来以为或许只有蛮牛等自己比较亲近的人才记得这事,哪想到影响会有这么大。 为了避免遮天汗砍了自己来泄愤,姜铁心就朝他拱拱手:“战场上刀剑无眼,谁杀了谁说不上是什么缘分,但是总归也是一种命数。那个百夫长也是勇士,只是倒霉一点所以才碰上了我。” “哈哈,他死了,你却活了。所以你才更称得上是一个勇士,如果在我这里,你绝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 姜铁心不知道遮天汗是怎么知道自己是一个伍长的,因为这个时候并没有军衔之类的很明显的标志,或许是听别的俘虏讲的。他也不去管那么多,只是笑道:“以前小人的确只是一个伍长,但是因为这次的任务,已经被君姬提升为伯长了。” “中州就是麻烦,这么大的功劳还只是一个伯长。照你的意思,如果没有这次任务,你岂不是连伯长都当不上。在我们草原上,如果你有同样功劳。你这种勇士是有资格当千夫长的,你不觉得可惜吗?” “不觉得,毕竟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打仗的人。我只想平平安安回到中州,然后再回君子国过上平静的日子。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希望大汗能够体谅我们这些士卒的辛苦。” 第三十一章 与我何干 “哈哈,你的辛苦与我何干?” “不止是我,东胡底层的士卒不是也有同样的辛苦吗?” 遮天汗听到这话,再次笑了起来:“无知小儿,君子国怎么让你来当使者。你们中州的人固然怕死,难道以为草原男儿也会同样怕死吗?东胡五部的每一个人都是不怕死的,能够为我而死是他们的荣幸。” 姜铁心觉得遮天汗未免有些自大,怎么会以为真的有人会因为替他而死却感到荣幸。不过他猛然醒悟过来,肯定是因为前世的记忆影响让他说出这种话,毕竟现在无论是中州还是东胡,都有从奴隶制向封建社会过度的残余影响。现在的君主,无论是中州还是北野,怎么会将普通士卒的性命当一回事。 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过也没有纠结于此。毕竟他现在面对的是遮天汗,并不是君襄公。遮天汗只会以为这是君子国的风俗使然,并不会想到他这人竟然是有着两世记忆的怪人。 为了避免继续犯错,姜铁心抓紧提起此行的任务:“大汗请下令终止针对君子国的行动,我国上下人等一定会感激不尽。” “君子国离着北野太远,本来我也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况且君襄公是一个懦弱无能之人,由他统领的军队,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留着他对我而言,根本就是一件不需要考虑的事情。如果你们直接来求我,或许我会直接答应下来。毕竟我麾下的勇士,更喜欢跟淮国的选锋军这样值得尊重的军队来战斗。 可是你们竟然妄图用我的儿子来威胁我,难道你们以为我遮天汗是一个会因为威胁而变得软弱的人?既然你们有这种想法,我恰恰不能顺你们的意。所以我宁愿放弃对淮国的攻击,也要首先把你们君子国的军队消灭的一干二净。然后我要把君襄公这懦弱老儿抓来给我当牵马的马奴,至于派你来的君姬我要让她当最低贱的女奴,让她被我的勇士所鞭笞和驰骋。你懂了吗?” 姜铁心当然懂,这遮天汗无非就是想要展示自己的态度有多么强硬,从而讨价还价而已。可是这种态度毕竟也是讨价还价的一种,如果他真的不想谈,那就应该直接将自己这些人斩首,哪用得着像现在这么麻烦。 既然有的谈,那么就没有害怕的必要。姜铁心笑道:“遮天汗跟淮恒侯是北野跟中州两地的英雄,当然不是君襄公所能比拟的。可是小王子毕竟是您的继承人,是下一任的大汗。就算您可以不在乎一个儿子的生死,可是连下一代的大汗都被杀死的大汗,难道还有继续称自己为遮天汗的资格吗?” 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哲里都立刻拔出腰上挂着的弯刀,然后吼道:“我要砍下你的脑袋。” “住嘴。”遮天汗朝着哲里都吼了一嗓子,然后跟姜铁心说道,“白哈尔是我的儿子,他生来就是勇士,死对勇士而言没有什么可怕的。” 姜铁心又不是没有见过小王子,他可没觉得小王子有多么像一个勇士。不过他当然不会反驳遮天汗,而是顺着他的话说道:“小王子是不是英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因为这件事有损遮天汗的威严。” “我可不认为君子国敢真的杀了我的儿子。” 姜铁心点头应声:“如果我是君襄公派来的,当然赞同你的话,他是不会杀掉小王子的。但是派我来的人不是君襄公而是君姬,君姬就是一个疯子,她被惹恼了是真会杀人的。” “为什么我觉得你并不尊重君襄公,这会又说君姬是疯子。我听你说话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尊重这两个人。你真的是君子国的人?” 姜铁心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表现出这个样子,因为他重生以后,本来就不算是一个纯粹的君子国的人。他只不过是事融合了原本姜铁心的记忆,可是真正掌控这具身体的是前世的记忆。对于他而言,原本那个姜铁心的记忆,真的只是记忆,并没有融合进他的情感。 “小人的确是君子国的人,不过君襄公也并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君主。至于君姬,她真的是一个疯子。这一点我可没说错,只要你真的见过君姬,就知道我说的一点也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 遮天汗笑道:“你现在的表现,才有点像是一个勇士。对于真正的勇士,我向来都是宽容的。你说说看,我有什么理由来同意这个疯子一般的君姬的可笑谋划?” “君姬的确是一个疯子,但是她的设想其实是很有道理的。淮恒侯是一代英雄,结果碰上了同样英雄的遮天汗。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大汗想必是懂得的。现在你们两个已经到了决一雌雄的是,任何微小的举动都可能决定你们的成败。如果现在能够多一个盟友,您的胜算也能多一分。所以我觉得您有必要同意她的谋划,您连西戎三部都要当做盟友,难道不应该再多接纳一个盟友吗? 正是因为大汗突然多了西戎这个盟友,才有了反败为胜的可能。而结交君子国,恰好能让这种可能变成一种现实。” “西戎三部虽然与我东胡五部交战多年,可是毕竟我们都是北野上的部落,跟你们中州的诸侯国怎么能相提并论?” 姜铁心不以为然:“如果按照地域来划分,西戎和东胡确实是同处北野。可是如果按照血缘来看,似乎东胡跟君子国要更亲近一些,毕竟东胡的血脉也是源自于中州。所以如果硬要拉关系,两者并没有什么亲疏可言。况且这一次并不是我们君子国绑架了小王子,而是在小王子被西戎绑架的时候救了他。 当时跟小王子一块出逃的还有他的姆妈,两人总不会无缘无故骑着马跑出部落,应该是在部落当中就受到袭击。丢了一个未来的大汗,难道你们会不派人去查看?如果派人查看,又怎么会没有发现西戎的企图?” 第三十二章 回去传话 遮天汗瞪着姜铁心,许久以后才说道:“君子国的小子,你给听好了。不管西戎三部跟我东胡五部有什么矛盾,有点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我们都是草原上长大的汉子,有再多的矛盾,也是我们草原汉子之间自己的事情。你们君子国之类的中州国家,是不配参与其中的。” 姜铁心可不会被吓住,他跟遮天汗笑道:“貌似我们君子国也没有参与的兴趣,只是想要尽快脱离这场战争。我们走了以后,你无论是跟淮恒侯打,还是跟西戎打,我们都没有兴趣的。我说起西戎的事情,只是确保你不会将他们做过的恶事按在我们头上罢了。” 哲里都听不惯姜铁心的语气,就跟遮天汗说道:“父汗,这个小子不尊重您,我要杀了他。” “咱们草原上最为看中英雄,这个小子杀了咱们的勇士,就有了跟我说话的资格。如果你要杀了他,得换一个理由才行。” 听到遮天汗这么说,哲里都就跟姜铁心吼道:“你这小子看上去也有几分勇气,敢跟我决斗吗?” 草原上盛行决斗,这是姜铁心的记忆当中本来就记着的。可是普通人的决斗也就罢了,哲里都可是遮天汗的长子。虽然不像中州那样长子有继承权,可是照样是东胡数得着的贵族。跟这样一个人进行决斗,输了会被杀死,可是赢了难道还想活着走出草原? 姜铁心不会做那么傻的事情,所以他没有答应,只是说道:“这一次我是作为和平的使者而来,怎么会跟你决斗呢?如果你真的看得起我,有朝一日我们还是有希望在战场之上来一次争锋的。毕竟您跟我不一样,我是普通的士卒,可以好勇斗狠。你可是遮天汗的儿子,注定应该学会万人敌的本事成为一个统帅。跟普通士卒决斗,没来由的辱没了您的身份。” 哲里都吃了一个软钉子,可是他也不能说姜铁心说的有什么错。他只是朝着遮天汗喊道:“父汗,咱们东胡现在的形势一片大好,根本就没有必要跟君子国和谈。依我看只要一鼓作气将中州的军队全都打垮,就可以打马南下开创一片基业。到时候我们的族人不用再忍受饥寒,您也可以成为真正的天可汗。” 遮天汗到底不是哲里都这种年轻人,他已经不再年轻,考虑的事情也就更多一些。他看了看哲里都,然后转过头来朝着姜铁心招招手:“你觉得我这个长子怎么样?” “虎父无犬子,当然是一个好汉子。” “既然我有这样一个好儿子,君姬手里有白哈尔又能怎样?我既然是东胡的大汗,就绝对不会受到别人一丝一毫的威胁。” “君姬并没有威胁大汗的意思,只是因缘际会救了小王子,然后想要促成两国的和平罢了。哲里都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汉子,可是他是否是好汉子,跟您要成就的大业并没有关系。我是中州人,却不得不承认眼下中州军队的确是陷入了某种困境。 不过如果东胡的军队能够趁势攻入中州又能怎样,那就跟现在是不一样的形势了。到时候东胡的骑兵就会发现自己野战能胜,却不一定就擅长攻城战。中州的军队背靠城池又不要考虑缺乏补给,而且那时候他们不再是为了君主的霸权拼杀,而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肯定能够激发他们的战斗激情。到时候此消彼长,大汗还觉得自己的军队有着优势吗? 就算大汗的军队还是有着优势,可是到时候如果西戎军队从背后一击,您可就是腹背受敌了。到时候非但不能成就霸业,说不定整个东胡部落都会被西戎吞并。大汗是睿智的,难道觉得我现在是在危言耸听吗?“ “这个君姬真会挑人,你不但能打,而且还有一张巧言令色的好嘴。” 听到遮天汗的话,姜铁心拱拱手:“我不是来做说客的,只不过是给大汗阐明眼下的局势而已。其实只要放过君子国,大汗终归还是得了好处的。不谈以后的事情,起码只要不用跟君子国战斗,大汗就能节省下来一部分兵力。集中兵力向来都是兵家的一个重要手段,不管是更好的打击淮恒侯,还是保存应对西戎挑衅的实力,对大汗都是有好处的。” “好,好,好。” 大汗挥挥手,自然由巴鲁尔将姜铁心带出王帐。过了片刻哲里都也从大营出来,然后跟巴鲁尔说道:“这个人你好生看顾,不要让他跑了。至于他带来的人,全都放走。让他们回复君姬,就说父汗已经同意了她的请求。” 哲里都说完就走,压根就没有朝着姜铁心看上一眼,就像当他不存在一样。亏着刚才还嚷嚷着决斗,才过了这么一会就无视自己,姜铁心觉得自己幸亏没有答应,否则实在是有些冤枉。 姜铁心接了君姬的任务,就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没机会回去。他也不用巴鲁尔传话,毕竟他手下那些人可不会信这么一个东胡人的话。他自己说了这里的情况,然后就让众人回去。 蛮牛第一个表达不满:“铁心,你怎么能自己留在这里。我是不会走的,我要留下来帮你。不就传句话,有鹦鹉去就够了。” 何英武巴不得能够早回去,不过他也劝道:“铁心,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还是再去求一下遮天汗,让他放你走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是我说走就能走的。”姜铁心叹了口气,“现在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君姬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好好地履行她跟遮天汗的诺言。否则我留在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退出去祭旗。” 老榆树等着他们说完,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鹦鹉回去复命,其余的人也出了东胡的大营,然后在东胡和君子国的军队之间游弋。至于我则留下来,有事情的话也能帮把手。我就是一个老头子,就算是留下来,也不会有人说出什么不是。” 第三十三章 吃干饼子 姜铁心知道留下来是很危险的,本来也没打算有人肯陪着自己待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不过他知道老榆树这人只是从外表上看起来是一个任人摆布的老头子,实际上主意正得很。就算自己说了劝说的话也未必有用,干脆就随他去了。 “鹦鹉,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出发吧。”吩咐完何英武以后,姜铁心跟蛮牛说道,“你跟着黄二他们四个在外围游弋,如果有危险就往君子国大军的方向逃。” 虽然蛮牛有几分蛮力,但是终归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士卒。黄二这些人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君姬的黑甲军成员,本事还是比普通士卒要强一些的。 姜铁心跟黄二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听我的命令,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总而言之把我这个兄弟带好,不要让他白白送了性命。” 黄二抱拳行礼:“遵命。” 身处险地也没有啰嗦的必要,说完这些以后姜铁心就走了,只是这一次老榆树跟在他的身后。他找到巴鲁尔,然后跟他说道:“我一个人在这实在是有些太孤单,这个老头子就留下来陪着我吧。好歹也能有个人跟我说说话,不必一个人在这强多了?” 巴鲁尔朝着老榆树瞅了一眼,然后就要拔出随身带着的腰刀。姜铁心怕他拔刀以后事情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就按住他的刀柄:“你这是想要干嘛?” “遮天汗的命令是不能打折扣的,既然你不想服从命令,我就只能想办法帮你了。” “哈哈,动刀动枪总归是不好的。这个老头子是火头军,就是军队里面的厨子。我们君子国的人行军的时候要吃饭,你们东胡人又不是铁打的,当然也得吃饭。到时候让老榆树给你露两手。你要是看着还行,就把他推荐给遮天汗。他在四方大陆也是一个数得着的英雄,吃穿用行当然得是最好的才能符合他的身份。” “不过就是一个火头军,你还能说他是最好的厨子?”巴鲁尔听说老榆树只是一个厨子,倒是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在给两人找了一个小帐篷以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只是在门口安排两个持刀的牧人监视他们,然后就离开了。 姜铁心在帐篷门口看到他离去,然后就回来找了一个空地躺下。毕竟这个小帐篷仅仅就是一个帐篷,里面连张毯子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被褥之类东西了。 “老榆树,你说咱们现在逃出去的机会有多大?” 老榆树估计帐篷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声音,毕竟他们又不是跟门神一样站在门口,而是随意的散坐在周围。于是放心说道:“门外的两个人就是普通的牧民,连弓箭都没有,只有一把破刀挂在身上。他们能够起到的作用也就是报信,原本那个巴鲁尔也没有想过能用他们来挡住我们。” “这个巴鲁尔肯定离得咱们不远,否则也不敢这么做。毕竟当初遮天汗可是让他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的,这家伙转头就忘了。就凭这一点来看,东胡的强盛只是暂时的。毕竟做不到令行禁止的军队,战斗力是不可能持久的。” 老榆树对这话不以为然:“虽然东胡的军队做不到令行禁止,但是在胡人当中已经算是数得着的能遵守军令了。至于这个巴鲁尔,只是没想到有人敢在遮天汗的大营当中捣乱而已。毕竟这里是大营的中心,如果咱们敢搞出乱子,立刻就会有上万人来抓咱们。就算是万人敌,也不可能真的有机会逃出去。” 姜铁心也就是那么一想,并没有真的打算逃走。他又不傻,知道想要逃走得趁着大营里面发生什么动乱的时候才行。现在贸贸然出去闹事,绝对是活腻了。 才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天的姜铁心,虽然一直忙忙碌碌的瞎折腾,可是到底还是没有活够的。所以他也不去多想,只是躺在地上假寐,没过多久竟然真的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空无一人。他拉开帐篷的布帘,然后看到老榆树坐在一堆篝火旁边,正在火上架着的一个铁锅上忙活着。 姜铁心没想到只是假寐一会,醒来以后竟然已经天黑了。他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就走过去。在篝火旁边不止是有老榆树,那两个负责看守自己的牧人也围在篝火旁边。 “老榆树,弄得什么啊?” “一些肉汤。”老榆树一边在锅里用木头勺子搅拌,一边说道,“这两个人只是领回来几块干饼子,哪够咱们四个人吃。我随身带着一些干肉,加上从帐篷周围捡来的野菜勉强也够做碗汤了。” 老榆树的手艺,姜铁心还是信服的。他坐在边上等了没多么一会,老榆树就给他递过来一碗汤。里面也就几丝肉条,然后点缀着一些绿色的沙葱。姜铁心喝了几口觉着还不错,然后接过干饼,撕碎了扔进汤里。 姜铁心跟坐在身边的牧人问道:“你们东胡也是游牧的,应该经常吃肉,怎么现在改成吃干饼了?” 年纪较大的那个牧人满脸都是皱纹,看上去似乎比老榆树的年纪还要大,他抱着碗不停的吹气,然后才美美的喝了几口。之后才说道:“我们东胡也有能够像中州一样种粮食的田地,不过那都是贵人的,我们哪有那个好运分到那种地方。 我们平日里畜牧牛羊,可是等闲也是吃不得肉的。除非是年景好的时候,将老弱一些要淘汰的牛羊杀掉吃肉。平时也就是接奶然后做奶酪,然后自己在放牧的时候猎获一些野兽。好的牛羊是要交给头人,然后跟中州交易来换粮食吃的。一头牛能够换来更多的粮食,才能养活一家老小。可是现在打仗,也没法换粮食,以后可能连干饼子都没得吃了。现在也就是我们还吃这些快要霉变的干饼子,人家正经的骑兵都是吃现杀的牛羊呢。” 第三十四章 分了家 听完这老年牧民的讲述,姜铁心感慨道:“只要是做老百姓的,在哪里活着其实都不容易。” 年长牧民跟着点头,似乎很是赞同姜铁心的说法。年轻一些的牧民就不一样了,他哼了一声:“也就是没有本事的人才会这么想,那些有本事的勇士哪会跟咱们一样受穷。阿爸你自己也说了人家骑兵都是吃鲜肉的,他们怎么会不容易。等着他们跟着大汗打进关内,肯定有吃不完的好东西。更别提他们从关内抢回来的东西了,肯定也能回来换更多的粮食和牛羊。” 虽然年长牧民赞同姜铁心觉得老百姓活得都不容易的说法,不过似乎对自己儿子的态度也没有觉得诧异,似乎他同样也赞同这种想法。姜铁心起初觉得这两种想法是不同的,后来自己仔细一琢磨,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毕竟在年景不好的时候去中州打草谷,几乎已经成了北野草原牧民的一种习俗。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自然也就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姜铁心当然不会傻到在东胡人的大营跟他们讨论这种生活方式是不道德的,那是纯粹的傻瓜才会做的事情。 姜铁心只是跟年长牧民问道:“这几年跟中州打仗,你们的生活也很苦吧。” “打仗当然要过苦日子,主要是什么东西都缺。以前即使不打草谷的时候,也可以拿着牛羊去跟淮国人在边境上做生意,可是现在哪还有商队敢来。整个草原上都已经没法过正经日子了,一个铁锅在往日能用一只羊来换。可是你现在就算是舍得拿出一头牛,都未必能够换来一个旧的铁锅。至于新的铁锅,那是想都不要想。咱们牧民过日子,煮肉煮奶煮茶,这三样都离不开铁锅。没了铁锅,这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姜铁心点点头:“是啊,铁锅确实是牧民离不开的东西。而且你刚才说了铁锅还要用来煮茶,可是草原上并不生产茶叶,这茶叶现在也断了吧?” “早就没了,也就是贵人能有旧茶,我们这些贱民哪能有的喝?” “你们在这干什么?” 一听到身后有声音,两个牧民立刻跪下来。姜铁心回头一看,原来是巴鲁尔走了过来。他拿起马鞭就劈头盖脸的朝着两个牧民狠狠抽过去,年长牧民只是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年轻一些的一边躲一边求饶:“别打了,贵人饶了我们吧,别打了。” “贱人,竟然敢跟这两个中州人同吃一锅饭。我是让你们来这当看守的,不是当主人在这招待客人的。” 年长牧民挨得鞭子很重,身上的破羊皮袄都要被抽破了,眼瞅着就要被抽晕过去。年轻牧人忍不住扑过去抱住巴鲁尔的腿:“贵人,别再打了。我阿爸有病,身子骨弱经不起打。你要打就打我好了,打我好了。” 巴鲁尔好歹也是遮天汗的随身护卫,什么时候被浑身散发臭气的牧民近身过。他踢了两下腿,竟然没能把这个年轻牧民一脚踢开。干脆抽出腰刀,一刀砍下去就让这个可怜人的脑袋跟脖子分了家。然后他用带血的腰刀指着年长的牧民喊道:“还不快把这小崽子给我扔出去喂野狼,难道你也想死?”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一个牧民的生命,显然并没有让巴鲁尔多么当一回事。他不去看这两父子,而是转身跟另外两人说道:“跟我走。” 姜铁心同情的朝着这对父子看了一眼,然后就跟了上去。老榆树的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似乎已经对这种事情感到司空见惯。 三人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块空地。姜铁心闻着周围血腥味道很浓,一时间倒是有些恍然。他觉得这个巴鲁尔没有理由在这杀人,因为刚才他明明在那个小帐篷周围就可以动手。他在那里能随意杀掉一个自己一方的牧民,也就能够轻易杀死两个君子国的人。毕竟东胡中州现在是敌对状态,平日里也从来没有什么优待可言。 巴鲁尔看出姜铁心似乎满腹疑问,就跟他说道:“你之前不是吹嘘这个老头子是一个好厨子嘛,今天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这里是大营里面集中屠宰牲畜的地方,你们好好挑选自己需要的材料,然后做出两份美食。一份我吃了如果没事,另外一份就可以敬献给大汗。如果你们搞鬼或者说这个老头子压根就不是什么好厨子,刚才那个贱民的下场,你可不要说自己没看见。” “就是做顿饭,你早说啊,我还能饿着你?”姜铁心故作痛心之状,“就因为这事,白白死了一个人,难道你不会感到痛心吗?” “你不要装疯卖傻,一会我要是不满意,头一个就砍了你。” 到底现在姜铁心还是有用之人,巴鲁尔也不敢随便就杀了他,所以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自己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气呼呼的走了。 姜铁心感到很是莫名其妙:“这人有病?” “有病的人不是他,是你。”老榆树坦言道,“我都觉得你有问题,简直就像是得了失忆症一样。” “此话怎讲?”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你难道不知道?” 姜铁心感到更奇怪了:“人当然跟人不一样,有的人天生就有钱,有的人天生就是穷光蛋,当然是不一样的。” “不在于有没有钱,而在于身份不同。在中州贵族跟平民都是不一样的两类人,在生活更加贫苦的北野,二者之间的鸿沟就更为广大。一个贵族杀死普通的牧民,自然不用当一回事。而且巴鲁尔还喊那两个人为贱民,那就更是一件小事了。你现在跟他说会感到痛心,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打他的脸。如果你不是失忆了,不知道这个道理,那就是故意的。巴鲁尔觉得你瞧不起他,当然会生气。” 姜铁心忍不住直叹气:“冤枉啊,太冤枉了。” 第三十五章 懂个屁 “你有什么可冤枉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遮天汗就是等着吃饭的人。我们两个是鱼肉,巴鲁尔就是那把等着宰鱼切肉的刀。我怎么会故意装作失忆更加不会瞧不起他,我只是真不知道东胡人尽然会如此拿自己族人的性命不当一回事。现在无缘无故惹恼了巴鲁尔,你说这还不冤枉?” “即使巴鲁尔是贵族的一员,还是遮天汗的贴身护卫。可是他如果随意杀人,起码也会狠狠地挨一顿鞭子。可是贱民不算是人,在正常年景都不如一匹战马值钱,更不用说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贱民连咱们那里有卖身契的奴仆都比不了,只是没有自尊的奴隶。他们的死或者生,对于贵人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姜铁心的记忆还是有的,只是无法跟原本的本尊一样有同样的感受。这会老榆树说了半天,他倒是也有了一些体会:“不管怎么说,这些贱民还真是可怜。既然他们也是源自中州,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在他们跟中州分离之前,也就是说在大夏朝之前的朝代,中州的平民也过着同样的苦日子?” “大夏朝之前的朝代,平民的日子的确是很苦。大夏王的确不是普通的君主,也就是他这种盖世英豪才能有勇气移风易俗。当年大夏朝定鼎之时,整个中州死的人几乎要占九成。不死那么多人,就算能够改朝换代也未必能够移风易俗。大夏王,真是不容易。” “一个人不容易,代价是天下九成的人都死了,这个不容易来得确实不易。” 听到这种嘲讽,老榆树很是气愤:“你懂个屁,死了九成的人只是明面上户籍统计出来的,实际上到底是多少哪有人能搞清楚。从中州逃到北野来的东胡人,当时也算是中州的人,可是逃出来就算是死人了。再说还有很多隐瞒户籍以避税的人,也算是四人。就算是真的死掉的人,又不全是大夏王杀的。如果没有大夏王一统天下,整个天下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你这臭小子,懂个屁。” 亏着老榆树就是一个土埋了半截的老头子,否则被人这么痛骂一场,姜铁心非得翻脸不可。他现在只能用手挠挠头皮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您老是不是跟大夏王有什么亲戚关系,或者干脆就是他的后裔,要不然咱们这么激动?” 老榆树也不跟他废话,自己一个人往周围的帐篷里走,估计是想去挑一些好肉用来做菜。姜铁心跟在后面絮叨着:“其实从刚才的事情来看,遮天汗是肯定会真心同意君姬的想法的。” “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那些西戎人会不会扯后腿之类事情,咱们先不提。就说说这些贱民,他们干着最累的活,却穿着最差的皮袍,吃着最差的干饼子。这些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去送死,他们不认真岂不是说明军心不稳。一支军心不稳的大军,恐怕是很难持久的。” 老榆树哼了一声:“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人性的复杂。你只看到他们吃的差穿的差,又不被当人看,就觉得他们可怜,完全没有觉察到他们的贪婪。那个年轻牧人死之前,可是很羡慕那些骑兵的。如果有机会跟着去中州劫掠,你觉得他们会不喜欢吗?” “劫掠成性以后,确实会养成这种闻战而喜的习惯。可是恐怕也只有纯粹的东胡人构成的精锐奇兵才能真的有作战能力,其余的牧民跟着打顺风仗还行。一旦战败失利,很有可能会一败千里。到时候有这些贱民为乱,东胡人就会不攻自破。” “想法倒是不错,可是实际上可能性几乎为零。现在东胡跟淮国百战十年,在这一次大胜之前东胡一直是败多胜少,可是你看东胡现在不还是好好地吗?那些贱民除了一部分是东胡人其中的罪囚以外,多数都是战败的其余小部落的俘虏。按照北野草原上的规矩,男子过马车轮者杀,所以能够活下来成为贱民的都是小孩子,从小都是在东部落当中长大。他们和他们的子女都是贱民,唯有通过战功才能摆脱贱民的身份。 你以为他们会故意在战斗中放水,那就错了。虽然他们的装备是最差的,可是作战的时候,我宁愿碰上十个东胡骑兵也不愿意碰上一个贱民。因为他们是最拼命的,完全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人能不可怕吗?” 姜铁心对此倒是也不能说完全都不信服,毕竟他知道穷人永远都比富人更可怕,毕竟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他跟着老榆树走进一处帐篷,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的架子上挑挑拣拣。周围的人应该是早就得到了巴鲁尔的吩咐,所以任由两人在一堆生肉旁边转悠,也没有人过来搭话。 “可惜没有猪肉和白糖,要不然我做一锅红烧肉,一定能够让遮天汗满意。” “白糖确实稀罕,就算是中州也只有红糖。我当了这么久的厨子,也只是听闻有红糖,从来没有见过白糖。至于猪肉倒不是很罕见,不过那东西腥气太大。在中州只有奴仆才吃,草原上更容易放牧牛羊,自然也就没人会吃那东西。你要是有胆子让遮天汗吃猪肉,怕是真的活腻了。” 姜铁心本来还担心以后就算有幸回到中州也没有一个谋生的法子,现在看来倒是简单。只是将红糖脱焦变成白糖或者将猪肉改良成好吃的味道,这两样本领他觉得已经够自己在这异世暴富了。 他跟老榆树说道:“姜还是老的辣,您老走南闯北,本事自然比我要大得多。这样您先在里面挑着,等着下厨的时候我再给打个下手。” “你可是我看中的英雄,将来是要出人头地的。这种庖厨之事,是小人物才做的事情,你就不要沾染了。还是好生出去待着吧,我只是挑几条肉,本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第三十六章 水饺 姜铁心其实早就闻不惯架子周围那浓厚的牛羊肉的膻味了,只是不好意思把老榆树自己扔在那里。现在老榆树自己都发话了,他当然不会再继续受罪。他自己一个人走出来,然后坐在地上看天上的星星。 草原上天空很辽阔,看上去总是别有一番风味。别说现在的姜铁心在最近几日也就今天有这闲暇,就是以前这具身体的本尊也从来没有这么抬头好好看过这篇天空。他看了许久,直到老榆树在身边说话这才回过神来。 “有什么好看的?” 姜铁心笑道:“没什么好看的,只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 “我原本以为你会看星图,在这研究星象呢。” “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看懂星图的人,怕是都在皇宫大内藏着吧?” “传说大夏王就能看懂星象,所以行军无往而不胜,从而能成就大业。” 姜铁心不会去管大夏王,所以压根就没有听进去,只是催促道:“走吧,早点完事早休息。如果遮天汗大方一点,说不定能让咱们也跟着吃点。刚才那干饼子确实有些发霉,我都不愿意吃。” “有的吃就不错了。” 现在是做饭,自然一老榆树为主。他走在前面,姜铁心跟在后面。在问了周围的人以后,找到一口小锅,老榆树将羊肉用开水焯过一次,然后又往锅里倒入清水。姜铁心问道:“你不会就是打算做一锅肉汤吧?” “羊肉做汤是最好的,要不然能怎样?” 姜铁心劝道:“虽然做汤是很好的方法,可是你要想想遮天汗的身份。他是东胡的大汗,什么样的好东西没吃过?就算是比不过咱们中州的王侯,起码在草原上也是最好的待遇。你如果只是用一锅汤,未必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那你想怎么做?” “如果有香料,倒是可以烤羊肉串。” 老榆树白了姜铁心一眼:“我都说了让你远离庖厨之事,因为你是真的对此一窍不通。草原上的部落有谁不会烤肉,还用得着你来做?” 姜铁心不信遮天汗吃过正宗的烤羊肉串,可是他在这里的调料里面也没有闻到孜然的味道。如果没有孜然作为调料品,那烤羊肉串多半跟烤全羊也没有什么区别。他走了又走,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已经用开水焯过的羊肉也就算了,可以留着咱们自己吃。你再去弄一块羊肉,然后咱们煮羊肉饺子吃。” “饺子?” “就是把羊肉剁成肉泥,然后放上盐、八角、生姜、大蒜之类的调味料,然后再多弄一些沙葱切碎了伴进去。之后用温水和面,放置一段时间以后。将面擀成比手掌略小的皮子,再将拌好的肉馅放进去,再捏成元宝状。等着开水以后,放进锅里。水再开以后,就往里添冷水。时不时的用勺子搅拌一下,直到三遍过后也就差不多了。” 老榆树盯着姜铁心看了半天,然后才诧异的说道:“我原来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十指不沾洋葱水的盖世英雄,没想到竟然对庖厨之事如此精通。” “这有什么,我对厨艺倒是有几分研究。只不过我只是会吃,并不是很会做。你照着我的说法来弄,我在旁边指点一下也就够了。咱们如果配合的足够好,可以长期坚持下去。等到有幸回到中州,合伙开一个饭馆,总能够混一碗饭吃。” “不行。” 姜铁心感到奇怪:“为什么不行,你刚才不是还为这个创意感到吃惊吗?” “你的确很有想法,但是你不能在这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老榆树很认真的说道,“你到底是一个英雄,可不能沉迷于这种小道之中。” “以后再说,你先照我的方法来做。” 老榆树尽管在有些事情上有所隐瞒,但是他真的是一个好厨子。在姜铁心的指导下做的头一锅水饺,就已经让姜铁心感觉到有一丝熟悉的味道了。巴鲁尔收到周围人的传信以后,亲自过来吃了一碗,也是不断点头:“好吃,真的好吃。抓紧再用最好的羊肉重新做一锅,我亲自给大汗送过去。” “这么晚了,大汗早该吃过了吧?” 巴鲁尔哼了一声:“你懂什么,大汗日理万机,现在还没吃饭呢。” 姜铁心可不觉得遮天汗是因为太忙才没空早吃饭,多半是对日后的战局没有把握,才会患得患失以至于没有食欲。他也不说破,只是帮着老榆树擀饺子皮。毕竟除了老榆树有厨艺天分,只是听说一遍就能擀的很好以外。其余来帮忙的厨娘,擀出的与其说是饺子皮,倒不如直接说是薄饼,压根就不能用。 毕竟是给遮天汗进献的食物,巴鲁尔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放在已经准备好的材料不用,非得让老榆树从头准备材料。然后他就目不转睛的在一边看着,直到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到盘子里。 这个时候他让人拿出精致的食盒,然后把装着饺子的圆盘放进去。在他扣上食盒的盖子以前,姜铁心拦住他说道:“你一定要十分小心,千万不要晃动的过于厉害。因为摆盘也是一种艺术,一旦因为颠簸而使得饺子在盘子里面没有好看的造型,这道菜可就大打折扣了。另外速度一定要快,如果饺子凉了就会粘连在一起,到时候这道菜一样变成废品。你听明白了?” “我伺候大汗,当然知道要小心。” 巴鲁尔说完以后,将食盒盖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食盒整个抱在怀里。之后整个人上身保持平行,两腿却飞快的跑着,连马都不骑了。 姜铁心笑道:“这个巴鲁尔,倒真的是一个当奴才的好材料。” “隔墙有耳,你不怕这话传到他的耳朵里?” “哈哈,有什么好怕的?我这人一向行为处事都是是不可对人言,都不用别人去说。等会巴鲁尔回来,我都可以当着他的面去说。” 老榆树听完这话以后点点头:“不错,这话倒是说得有了几分英雄气。” 第三十七章 眼中钉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巴鲁尔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喜色。虽然刚刚说过大话,不过姜铁心也没有立刻兑现的意思。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会巴鲁尔脸上带着笑,姜铁心也没有必要惹人不高兴。 巴鲁尔上来就朝着姜铁心的肩膀狠狠锤了一拳:“你小子留下的厨子,果然有两下子。我原本以为你留下这老头子会有什么猫腻,现在想想恐怕就是打着让这老头子的厨艺来替自己保命的主意。我说的对吗?” 姜铁心未置可否,只是问道:“我有些好奇,遮天汗会给你什么赏赐?” “遮天汗那么睿智仁慈的人,自然会给他忠心的勇士封侯的赏赐。他赐了我两个女奴,还是非常美丽的女奴。” 一盘饺子换来两个女奴,让姜铁心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在草原上底层百姓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竟然两个大活人才能顶得上一盘水饺。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问道:“难道遮天汗只是赏给你女奴,就没有给我们什么好处?” “你们是俘虏,还指望有什么赏赐。当然好处也不是没有,等明日大军开拔,就不用你们两个人的脑袋来祭旗了。” 姜铁心朝着巴鲁尔拱拱手:“多谢多谢。” 巴鲁尔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只是傲然点了一下头,算是做出回应。然后他吩咐道:“明天早晨还是做水饺,大汗吃得高兴,未必不会给你们一些赏赐。另外多做一些,其余的贵人在王帐里面见到水饺,未必不会起了尝一尝的心思。万一他们想吃你们又来不及做,说不定当时就会拔刀砍了你们。其中是何道理,你们自己思量一下吧。另外你们不用回原来那顶小帐篷了,我在周围给你们安排了一定帐篷,你们自己过去吧。” 巴鲁尔说完就走了,姜铁心等到他走后才说道:“这个巴鲁尔倒是也不能说他一无是处,多少也懂一些知恩图报的意思。他说的道理无非就是东胡内部意见不一,不是所有人都想跟君子国谈和。比如那个哲里都就想小王子死在君姬手里,好自己继承汗位。咱们就是他的眼中钉,恐怕一定是要拔出而后快的。” 老榆树将篝火边上烤熟的肉干放进怀里一些,然后把剩下的给了姜铁心:“带上这些东西,咱们就回自己的帐篷吧。不要想太多没用的东西,巴鲁尔这人是好是坏,对于咱们两人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他是遮天汗的贴身侍卫,就只会忠于遮天汗。你是君子国的人,不可能真心投靠遮天汗。所以你也就不可能跟他有着共同的利益,既然无法做真正的盟友,又何必去在意他呢?” 姜铁心自嘲的笑了笑:“咱们眼下的处境,的确谈什么别的有些无益。” 两人走到巴鲁尔分配的帐篷,发现有一个人蹲在外面。借助周围的火把,发现这人竟然是之前那个年长牧人。姜铁心问道:“你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回贵人的话,巴鲁尔将我赏赐给你们,由我负责伺候你们。” “看来那一盘水饺确实有用,竟然由被监视变成被伺候了。”姜铁心问道,“到底要在一起相处几日,你的名字叫什么,总得让我们知道吧?” “回贵人的话,老奴叫翰车哈。” “好的翰车哈,你跟我们一起进来吧。以后不用叫我们贵人,我们只是俘虏而已。叫我姜铁心,叫他老榆树就行。” “我们贱民是没有资格跟贵人在一个帐篷里待着的,有一床破毯子就足矣了。” 姜铁心点点头,就掀开布帘进了帐篷。这一次帐篷里面不再是空空如也,不但有地毯,而且正儿八经的放着被褥。周围还有一壶奶茶,现在可不是谁都能喝的上的。更让人惊奇的是帐篷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女人,躺在被褥里面正怯生生的看着他们。 “老榆树,这是怎么一回事?” “依我看这是巴鲁尔将翰车哈一家子全都赐给你了,然后他没资格进来,他的女儿却得按照规矩给你暖床。” 姜铁心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就站得远远的。只是反驳道:“为什么是赐给我,说不定是给你的呢?” “按照草原上的规矩,你才是客人,我只能算是你的奴仆。” “可是你现在做出水饺,巴鲁尔不会再把你当奴仆来看的。” “巴鲁尔只是赏赐下来这一家子,可不会考虑那么多。我都是一个老头子了,要这丫头有什么用。草原上的女子长得快嫁人也早,这丫头恐怕比你都要小不少。你难道让我一个老头子去祸害他?” 老榆树说完以后,自己掀开帐篷的门帘就出去了。姜铁心搓搓手,然后走到被褥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翰车哈的女儿?” 女孩子点点头,然后沉默不语。姜铁心笑道:“我又不吃人,你难道怕我怕的不敢说话?” “我叫池丽格乐,我不敢说话。下午我哥哥就是因为多说话才会被砍掉脑袋,我不敢说话。” “你要是伤心就哭出来吧。” 池丽格乐摇摇头,也没有说话,只事抓着被褥的手抓的更紧了。姜铁心看到她这幅样子,倒是真的有些可怜她。毕竟刚刚死了哥哥,转眼间一家子又被凶手赐给别人。然后现在又要给一个陌生人暖床,想想也是悲哀。 姜铁心叹了口气,然后跟她说:“让给我一床被褥,然后就睡吧。” “不要赶我走,我不想死。” “我不会杀你的,我又不是坏人。” 池丽格乐刚才没有因为哥哥的死而哭泣,这会眼睛反而湿润润的:“求你了,我的阿爸就剩我一个女儿了,我不能死在他的前面。如果我被赶出去,会因为招待不周而被杀死的。” “既然巴鲁尔已经把你们一家子都赏赐给我,他就没有权利在杀你。我可以给你一个保证,只要我在这一天,你就不会死。” 第三十八章 梦中杀人 “可是你今天在这,我哥哥却死了。” 听到这话,姜铁心倒是真的无言以对。毕竟这是事实,他白天确实没有阻止巴鲁尔杀人。他又不是圣人,不会去救每一个人。但是这么残酷的话,他也不会当面对这么一个可怜的小丫头说出来。毕竟他刚刚在这个世界重生没太久,受前世记忆的影响太大,以至于心还是太软。 “我不赶你走,可是你也得给我老实点。不许打呼噜,更不许随意乱动。我可是有梦中杀人的习惯,你要是无缘无故被我杀掉,可不要喊冤。” 池丽格乐哪里知道梦中杀人只是姜铁心随口说出来的一个有关曹操的典故,她以为姜铁心说的是真的,顿时将手中的被褥抓的更紧。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我会老实的,不要杀我。” 姜铁心也不多说,只是伸手去抓被褥。池丽格乐以为他要干坏事,没敢反抗只是低下头。她抓着被褥的手一松,被褥就被姜铁心抓到了。 草原上昼夜温差大,晚上没有被褥的人在野外甚至会直接冻死。现在外面的老榆树和翰车哈也就是靠着火堆才能坚持,否则肯定受不了。就是靠着火堆,当半夜火熄掉以后,也就只能靠着自己的皮袍和毯子来御寒。 姜铁心既然现在是在帐篷里待着,自然不能白白挨冻。他其实也没有干坏事的心思,将被子抓过来以后,往上面一躺,然后翻身将自己整个包裹进去。他没有特意去看池丽格乐的身子,只是不经意间发现她其实一开始就是光着身子睡在被褥里面的。 这会姜铁心将被子拿走,躺在褥子上的池丽格乐冷的受不了,就跟背过身朝着另外一头睡觉的姜铁心喊道:“我有些冷,你能不能早点来?” “想都别想,这被子是我的,不可能分给你。自己去把衣服穿上,不就不冷了。有自己的皮袍和毯子,又是躺在褥子上。如果这都嫌冷,我可真就怀疑你是不是翰车哈的女儿了。而且我说过了我会梦中杀人,你可不要再弄出什么声响了,也不要再说话。” 池丽格乐没敢再说话,但是她冷得受不了,还是取了自己的皮袍穿上。她是裹着毯子去门口拿自己的衣服的,发现姜铁心闭着眼睛,压根就没有看她的意思。这倒是让她心里多少有一些失落,好像她完全被人瞧不上一样。 一夜无话,姜铁心醒来的时候感觉很舒服,似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睁开眼睛。起初刚醒的时候浑身上下还懒洋洋的,但是睁开眼睛以后,觉得身上有了力气。虽然说不出哪里好受,但是睡饱了觉,总是感觉比缺觉的时候要舒服的多。 姜铁心是穿着衣服睡的,这会将包裹成睡袋状的被子松开,整个人就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池丽格乐正跪在一边,也不知道起来多久了。 看到姜铁心已经醒来,池丽格乐将旁边小木桌上放着的奶茶端起来,然后恭敬的双手盛上:“主人,请喝茶。” 姜铁心虽然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一段时间,可是从来也没有受过这种招待。在从前的世界就更别想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富人能够享受的待遇。他接过茶,闻了一下味道。 草原上不像中州那么奢侈,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奢侈的条件。在中州喝茶,是要用带盖的茶杯的。茶杯的花色和造型,也是品茶的一部分。在草原上茶杯是没有盖的,或者说茶杯就是一个小碗,花纹啥的也别想了,就是一个普通的瓷碗而已。 因为没有盖盖,所以从茶壶冲进去以后,就能直接闻到味道。只是隔着远闻到跟凑近茶碗闻到的味道是不一样的,隔得远只是闻着香,隔着近才会闻到其中的香甜。 看着乳白色又有些泛着青色的茶汤,不用喝也知道是奶茶。姜铁心抿了一小口,觉得还算是不错。在浓浓的奶味当中,还能有一丝茶叶的清香,几乎感觉不到茶叶的苦涩,煮茶的人也算是下了功夫了。不过对于在前世喝过用香精冲出来那种浓厚奶香味的奶茶的人而言,这碗奶茶的味道多少还是有些寡淡。他跟池丽格乐说道:“如果你想用奶茶来当做进身之阶,那还得好好再琢磨一下煮茶的记忆。我给你提一个建议,那就是往奶茶里面多放糖。” “糖很贵的,我这里只有很少一点。” “这就是草原上生活的不足之处了,几乎什么都缺。就像你们虽然不缺奶,可是茶叶却少,所以没法泡茶只能煮茶。而奶茶想要好喝,是一定要多放糖的。糖这东西,也是会让人上瘾的。” “多谢主人赐教。” “你也读过书吗?我觉得你说话也有种文绉绉的味道,不像是普通的草原牧民。” “我的母亲是中州人,所以我会说一些中州用词。不过我没有读过多少书,只会写很少的字。” 姜铁心将碗里的奶茶一饮而尽,然后将茶碗还给她:“会写自己的名字已经不算是文盲了,在草原上也算是一个文化人。怎么就你自己在这,老榆树晚上睡觉不在这,白天也不在?” “老榆树被巴鲁尔大人唤走了,已经去了一早晨了。” 姜铁心估计老榆树是去给遮天汗做水饺当早餐了,也就没继续问这事。他挥挥手让池丽格乐出去,可是他自己在帐篷里面待着也有些无聊,所以没多会就出来了。 出来以后姜铁心看到远处的人们正在拆帐篷,就是周围那些放置干肉的木架都正在被人拆卸下来。他跟站在帐篷门口的池丽格乐问道:“怎么回事,这是要搬家?” “大汗已经下了继续南下进军的命令,他们拆了帐篷是为了继续南下的。” 姜铁心点点头,忽然又跟池丽格乐问道:“这里离着中州还有多远?” “我不知道,我没有去过中州。” “把你阿爸叫来。” 第三十九章 未雨绸缪 听到命令的池丽格乐一路小跑,然后正在拆木架那边帮忙的翰车哈叫回来给姜铁心跪下:“主人召唤小人何事?” “不用这么紧张,也不用这么拘谨。以后我叫你的时候,你直接回话就行,不用特意跪下。” 翰车哈倒是也干脆,听到姜铁心的话,就自己站了起来,然后问道:“那主人叫我来有何事?” 姜铁心指着向南的方向问道:“从这里如果直着往南走,距离中州和北野的分界线有多远?” “我不知道,具体有多远谁也不清楚。但是总归是要走上十多个日夜的。” 原本姜铁心看到大营里面一片混乱,有心趁着这个机会逃跑。可是如果要走十多个日夜才能到边境,他还真没觉得能够成功。毕竟一旦他跑了,遮天汗说不定会派人追杀。就算对方任其自生自灭,他也没有多少可能活下去。毕竟他是一个大活人,又不是牛马之类的牲畜。在草原上没有补给,只是自己瞎转悠根本就找不到吃的和水。到时候又饥又渴,死得可就太悲惨了。 与其做一个饿死鬼或者渴死鬼,反倒不如继续待在这里。他想明白了,也就不再纠结于此。他刚想回帐篷,又想到一件事:“整个大营都要南下,难道我们不需要走吗?” 翰车哈虽然只是一个年长牧民,或者说是巴鲁尔口中的贱民。不过他并不是一个笨蛋,相反还是有一些小聪明的。他立刻就醒悟到姜铁心想问什么,就直接回应道:“刚才主人一直在睡觉,就没敢打扰主人。咱们是要拆掉帐篷跟着大军一块南下的,不过咱们只有一个帐篷,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只要拆下来往大车上一放,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忙了。不会耽误事,主人请放心。” 姜铁心可不敢放心,他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反正跟这两个暂时的仆人也没什么亲切的联系,说不定啥时候就会分道扬镳。所以他也不客气,就直接问道:“你去那边帮忙,也是有好处的吧?” 翰车哈一听这话就跪了下来:“得不到什么好处,就是忙完以后能给一条干肉。也不一定会给,要看管事的人是否有好心情。在草原上生活太难,能给点吃的就是天大的恩惠。老奴一时贪心,请主人责罚。” “你是担心我哪一天被遮天汗砍了脑袋祭旗,就没法从大营那里领到吃的,所以才自己先未雨绸缪对吧?” “老奴不敢。” 姜铁心笑道:“我自己都会有这种感觉,你又何必不敢承认。去吧,该忙活什么就忙活什么。有肉干要肉干也行,但是如果有内脏之类的杂碎,其实也可以要来。那个东西不易保存,如果你要那个,说不定能多要一点。到时候咱们吃要来的杂碎,把大营分下来的肉干留着当干粮,岂不是更节省。这边的帐篷有我跟池丽格乐拆,就用不着你了。” 虽然姜铁心这么说,可是翰车哈哪敢动。看到他微微有些发抖的肩膀,姜铁心笑道:“我说的可是真话,你尽管去做好了。” 翰车哈还是站在那里不动,姜铁心只能上去踹了他一脚,这老家伙才顺势跑走了。姜铁心回过头来,发现池丽格乐已经在帐篷里面收拾东西了。 这个帐篷不大,收拾起来也快。等着里面的东西收拾出来,姜铁心就将固定帐篷的几个木楔子从土里拔出来。然后他拽着一头不动,池丽格乐在那一头把帐篷简单的折叠一下。 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姜铁心一边干着活,一边跟池丽格乐问道:“你们以前应该也是有牛羊放牧的,这会怎么就剩下一个帐篷了?如果从大营那里没法领到牛羊肉干,难不成就要活活饿死?” “主人虽然什么都懂,是草原上少有的聪明人。可是你毕竟不是草原人,不懂我们的生活。我们一家是贱民,所以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牛羊。以前的牛羊是替原来的贵人放牧的。我们平日里主要就是靠着牛奶和羊奶做成的奶酪来度日,很少能有肉吃。然后固定放牧的时候,可以种植一些粮食。游牧的时候可以猎取一些野兽,然后再辅以路上挖来的野菜。 不过我们不像中州的农人会种粮,所以收获的粮食总是不够吃。游牧的时候能否抓到猎物也看运气,总是挨饿的时候居多。因为我阿妈是中州人,所以比别人家会种粮食,靠着年景好的时候省下来的粮食在荒年拿来做贴补,我跟弟弟才能活到现在。很多贱民家里一遇上灾荒,就算不是整家人都饿死,也会死掉一两个小孩或者老人。” 姜铁心可以理解这些贱民没有牛羊,但是他有一点还是不解:“你们口中的主人,难道不在荒年救济你们?” “草原上人命不值钱,荒年就更不值钱了。主人宁肯保住自己的牛羊,也不肯让贱民浪费粮食。贱民的命没有普通的牧民之前,因为普通的牧民自己有牛羊。一旦荒年死掉的牛羊太多,靠着死掉的牛羊身上的肉,也能坚持活过冬天。等到天气好转,他们靠着周围族人的接济,也能慢慢的重新积攒下牛羊来过活。 贱民就不一样了,所有的牛羊都是主人的财产。因为荒年的风雪,如果牛羊死了太多,非但吃不到这些死掉的牛羊。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些损失,直接被主人责罚而死。” “可是这也不对啊,牛羊死了是损失,你们再死掉,那些贵人的损失不是更大吗?” “损失是一定的,但是比起牛羊的损失,贱民的命是不值一提的。反正草原上不缺战争,被俘虏的部落还会成为新的贱民,所以他们不缺贱民。就是没有战争,一旦有普通的牧民没有族人接济。为了活命也就只能投靠贵人当贱民,所以贵人根本就不用愁没有贱民可用。在他们看来,越是荒年越不能仁慈,否则贱民可就管控不住了。” 第四十章 身份敏感 “看来阶级斗争,真是无处不在啊。”姜铁心虽然感慨,不过他自己倒是也能理解那些贵人的想法。如果不靠着恐怖施压,说不定那些贱民自己就会坐在荒年杀掉牛羊来充饥。毕竟饥饿的可怕,有时候也不是谁都能抗拒的。只要有一个带头的人,剩下的人有样学样,贵人可就麻烦了。 不过就是一个小帐篷,就算不用姜铁心帮忙,池丽格乐自己都能很快收拾完。有他在收拾的更快,等到翰车哈赶来一辆大车的时候。只是将收拾完的各种器具放到大车上,然后姜铁心就坐在大车前面的车辕上。他跟翰车哈问道:“收获怎么样?” 翰车哈扭头朝着刚才他干活的地方看了看,然后回过头来说道:“那边的管事是一个精细人,想要从他那里占到便宜实在是有些难。好在下边一块忙活的人看我可怜,还是给了我两条肉干。我说不要肉干,只要鲜内脏就很好。他们把肉干收回去,然后给了我两副牛肝,还有一挂羊肠。” “不错,如果只是论重量,这些东西比两条肉干要更重吧。” “主人说的是,确实要重一些。”翰车哈是一个老实人,心里有话也藏不住。所以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论重量确实这些鲜活更重,可是如果论填饱肚子,其实还是干肉更能看抗饿。别看那个肉干就那么一小条,可是一次割下一点来炖肉汤,是能吃很久的。” 姜铁心笑道:“以后不敢说,起码现在不用愁吃喝。我现在好歹也是君子国的使者,大汗总算是想让我死,也不能让我饿死在草原上。否则非但不能让他威名更胜,反而会让人觉得他过于小气。一个有着小气名声的大汗岂不是太可笑了。” 这种话题也就是姜铁心自己敢笑一笑,剩下两人连听都不敢听,就差捂住自己的耳朵了。搞得他自己也没什么意思,干脆也就不说了。 三人收拾好以后,跟着大营缓缓移动。虽然整个大营所有人都有马可骑,连帐篷都放在大车上拉着。不过毕竟队伍太过庞大,所以行进的速度还是很慢的。 姜铁心坐在车辕上时间长了有些累,就去了大车上然后爬到折叠好的帐篷上。下面是其余的杂物,上面却是毛皮制成的帐篷。这种帐篷很厚,好几层折叠起来以后倒是很软和。他把双手枕在脑后,然后将路上随手拔起来的一根狗尾巴草的茎秆伸进嘴里剔牙。搭起二郎腿,然后随着车身的抖动一翘一翘的,倒是也有几分惬意。 这么悠闲的旅程,倒是让他忍不住有了几丝睡意。就在这昏昏沉沉的时候,老榆树赶了过来。在跟翰车哈问过以后,老榆树把自己骑来的马让给池丽格乐骑着。还是由翰车哈赶大车,他自己爬到大车顶上,跟姜铁心并排躺着。 “收获如何?” “没有收获。”老榆树坐起来,然后看着前方的队伍,“其实昨晚就已经定下来要继续南下,所以整个王帐都是忙碌碌的。我很早就被叫去候着,然后又早早地将水饺包好。等到大汗想吃的时候,将水饺下到锅里。这会大汗吃完了,我也就回来了。前后忙活半天,别说大汗,就连巴鲁尔的影子都没见到,何谈收获可言?” “辛苦你了。不过要说收获,总还是有的。起码现在大汗喜欢吃你的水饺,这就能够保证你在这东胡五部的大营里面好好活下来了。这一次东胡南下,不管是赢还是输,总归是要死很多人的。我们这种外来的人,虽然算不上是俘虏,可是如果真的有人要死,是咱们两个人的可能性依然很大。” 老榆树是经历过很多大事的人,这点小事哪还用姜铁心来分析。他只是说起另一件事:“这一次东胡五部几乎是倾巢而出,原本所在的王庭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如果你是西戎三部的大汗,你会怎么做?“ “那还用考虑,当然是偷袭东胡的王庭了。” “如果西戎三部的大汗真有这个胆量,说不定就会再次让中州跟北野的这场战争为之逆转。如果到时候淮恒侯缓过一口气,君子国的处境可就更危险了。” 姜铁心没有像老榆树一样想那么多,他只是笑道:“做死间就要有做死间的觉悟,早就不应该将自己的生死当成一回事。咱们虽然不是真正的死间,可是这一趟的任务却与死间没有什么差别。君子国会有怎眼的得失,那是君襄公需要考虑的事情,与咱们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话虽如此,可是咱们该考虑的事情怎能不考虑?你可是我看中的少年英雄,不能折损在这茫茫草原上。” 姜铁心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听:“你别老往我的头上扣大帽子,什么少年英雄,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我那会让老榆树去问别人要来一些羊肠和牛肝,今晚你可以用那两样东西来当做自己的进身之阶。” “你难道真的想要做一个厨子?” “如果真的能够安安心心做一个厨子,我肯定会做的。不过那是回到君子国以后的事情,现在可没有那个好命。我只是想让你在遮天汗的面前好好表现,这样才能得到他的重视。虽然没有他的信任,照样做不成什么事情。但是有了他的信任,总归可以离着他近一些。现在咱们是在大营的最后,也就是跟一些随从的部落待在一起。安全倒是比在前面待着更安全,可是对发生的事情不但一无所知,而且更是丝毫无力干涉。所以不管你怎么想,我是想要到前面去看一看的。 可是我的身份比较敏感,到底是代表着君姬或者说代表着君子国。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更容易受人阻止,所以我觉得自己不方便出面。你去帮我出头就容易多了,一来你的身份是厨子,二来你的年纪太大,更容易被人所接受。去吧,这是你能帮我的最大用处。一旦有朝一日回到君子国,我一定会感谢你的。” 第四十一章 英雄的大帽子 老榆树点点头,就下车去找池丽格乐换回马匹。他虽然没有任何要求,但是姜铁心是真心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得势,多少也要给他一些补偿的。只是这种事情也没有必要说出来,毕竟日久见人心这句老话还是有道理的。 有老榆树去奔忙,姜铁心自己倒是乐得逍遥自在。只是车队行进没过太久,就已经停了下来。他跟翰车哈问过以后,知道前面已经展开战斗。所以他们这些作为后勤的部落,没有得到命令以前,是不需要上前的。 姜铁心其实并不是很在乎到底是谁赢还是谁输,因为他其实就是一个旁观者。虽然他的脑海当中残存着原本这句身体的本尊的记忆,但是这种记忆就像是看电影一样,只是看过而已。要论感同身受,其实还没有到那个层次。 所以即便是他出身于君子国,但是并没有将君子国真的看成自己的祖国。他在醒来的那一刻跟东胡打过仗,可是杀了百夫长以后接着就晕了过去,所以跟东胡人也谈不上有多大的仇恨。如果说蛮牛这些人因为之前打仗和死伤袍泽而跟东胡人有仇,他却是没有的。起码在他苏醒以后认识的人,还没有一个死去,所以他心中对这个世界还是心存善意的。无论是对东胡还是对中州,他都不希望有人死。 可是他现在人微言轻,就算是想要举起和平大旗,也不会有人呼应。所以他干脆也就对一切事情都看的很淡然。虽然明知眼前的平淡日子是假象,依然不愿意从假象当中觉醒。 可惜还没等车队走出太久,他就已经不得不再次直面战争。老榆树还没有回来,翰车哈却要走了。因为前面展开大战,虽然他们身处后营还不需要前去支援,但是也不能在这无所事事。营内除了有必要差事的专人,其余的青壮都要做好战斗的准备。就算不用上前去支援,起码也要保证后营的安全。 按照年龄而言,翰车哈其实已经算不得是青壮了。不过他是贱民,而贱民天生就是要当炮灰的。所以他还是要披挂上阵,去后营的最前面去准备迎战还未到来的敌人。 既然是贱民,也就没有什么好披挂的。他连皮甲都没有,只能在身上多披上一层老羊皮。这种东西对付草原部落上那些最穷的牧人自制的骨箭头还是有些用处的,只要距离够远,就无法穿透老羊皮。可是中州的军队多是步弓射程本来就就强,再加上他们是铁箭头,破甲能力本就很强。所以真的对上中州军队,这老羊皮穿了也就是起到一个御寒的作用而已。 姜铁心看到池丽格乐盯着翰车哈远去的方向眺望,就跟她喊道:“小丫头,别担心,你阿爸不会有事的。“ “谢谢主人。” “没什么好谢的,我能做到的也就是说句祝福的话而已。这会既然车队不再往前走,那你也别闲着。那会翰车哈拿回来的羊肠,是不是还没清理呢。趁着现在有功夫,你先清理一下。然后把那个牛肝直接挂起来晒着,要不然时间长了会坏掉的。” 池丽格乐虽然年纪不大,干活确实一把好手。她将牛肝挂在大车的车尾,然后将羊肠一头扎紧,另一头将水袋里面的水灌进去再扎起来。之后再将两头都用手攥住,然后不停的使劲晃动。 姜铁心使劲盯着她看,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平心而论池丽格乐还是很漂亮的,虽然比不上君姬有韵味,可是光从长相上而言在草原上肯定能够拔尖。她的年纪还小,脸蛋还没有被草原的风沙给吹皱。脸蛋稍微有些发红,但是没有皲裂,也就不会显得脏。反而显得很健康,一看就是一个活泼的性子。 只是可惜她是贱民的女儿,所以也就没有人会追求她。哪怕她是一个普通牧民的女儿,也一定会是许多草原年轻汉子心中的草原明珠。 因为被姜铁心盯着看了太久,池丽格乐的脸蛋更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不敢拒绝。毕竟现在姜铁心是他的主人,在草原上是没有贱民敢违抗主人命令的。哪怕是现在姜铁心让她献身,她都不敢拒绝,就更别说只是看一看了。 其实姜铁心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也不是盯着池丽格乐的脸蛋看,他只是担心对方干活不伤心,不好好地把羊肠给收拾干净罢了。他这人到底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人,所以在别人看来总是有些奇怪的。 为了避免让别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所以他也尽量避免这种怪异。这会他只是在一边当一个沉默的监工,并不会特意要求什么。他打定的主意就是如果羊肠弄得干净就吃,如果弄得不干净,大不了就不吃了。反正还有牛肝,也是能够拿来充饥的。 从前面赶过来的老榆树看到这个场景,倒是有些不耐:“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你跟着我到前面走一趟吧。” 池丽格乐红着脸跑开,姜铁心从车顶跳下来,然后问道:“出什么事了?” “遮天汗的前营追上了淮国的大军,已经跟淮国的后营交战。也不知道君姬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其余国家的军队都早早地跟淮国军队分开。现在淮国大军后营被追上,如果不果断舍弃后营,恐怕会陷入包围圈。如果再有西戎三部加入合围,北野就会占据绝对优势。到时候就算淮恒侯再英雄,恐怕也只有被困杀于此处的结局了。” “可是按照你的说法,淮恒侯只要肯舍弃后营,依然有逃回中州的机会啊?” 老榆树吁了口气:“淮恒侯毕竟是盖世英雄,又怎么肯做那种事情。” 姜铁心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感叹:“有的时候成为英雄,也就被束缚住了手脚。毕竟这个大帽子一旦被扣在头上,你再做一些猥琐一点的事情,毕竟会因为顾忌名声而有所不为。” 第四十二章 有待时日 “英雄本来就是要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否则又谈何是一个英雄。” 姜铁心听到这话,只能表示赞同:“你说得对,说的很对。那么既然淮恒侯到了英雄末路的时候,咱们又何必参与其中。毕竟他都要死了,难道我们还要去替遮天汗出谋划策?” “不是去出谋划策,你也压根就没有资格看到遮天汗。只是让你去中军,这样能够对前营的战斗进行观摩。虽然你也在神武军当中参加过战斗,可是身处小规模的战斗。和站在远处观察几路大军的调度和厮杀,是完全不一样的。 只是会跟敌人单打独斗,充其量也就能做一个先锋。只有观摩大战,并从中体会到得失,才有资格成为统帅全军的元帅。你的志向难道只是做一个先锋?” “哈哈,我的志向不是做一个先锋,而是做一个平民百姓。封侯非我意,但愿四方平。” “封侯非我意,但愿四方平。”老榆树反复吟咏了几遍,眉头这才展开,“虽然老头子我只是一个卑微的火头军,对诗词之道根本就不懂。可是你这首诗实在是大气蓬勃,让我这老头子读了以后心中都不禁生出一股豪气。单凭这两句诗,即使在君子国的太学当中,你都能闯出一番名气来。” 姜铁心可没有靠盗窃著名诗人的词句,从而闯出文豪之名的意思。这一次借用戚将军的诗词,将其中的海波二字改成四方大陆的四方之名,无非就是情境到了,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而已。让老榆树这么一夸,他立刻有些不好意思:“这可不是我做的诗,我哪有那个本事。我只是将别人的诗拿出来念而已,就是一个二道贩子。” “不会是别人的,就是你的。如果别人能够做出这种诗,一定会流传出来。而君子国的军队一贯都是喜欢让士卒吟诵军歌的,有这么好的诗句,怎么会军中无人知道?” “好吧,好吧,就算是我的好了。不过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可别到处乱传。” 老榆树连忙点头跟捣蒜似的:“我晓得,我晓得。现在你还要韬光养晦,不适宜让自己的名声显露太快。你杀了东胡的百夫长是武,能写出这种诗句是文。文武兼得,是任何大人物有心招揽之余又心生戒备的。反倒不如现在底层养些声望,等到青云直上的时候再让世人知晓你的厉害。” 姜铁心哪想到自己随口改编了两句诗,怕出丑才不让老榆树张扬。结果这个老家伙竟然脑补出来这么多东西,真是让他都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只能朝着老榆树拱拱手:“战场瞬息万变,咱们也不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免得咱们到了中军,结果发现前营败退,到时候想跑都没机会跑。” 老榆树也知道事情紧急,当然不会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所以他走在前面引路,姜铁心跟在后面。看来老榆树虽然只是靠着两顿水饺在遮天汗那里混了一个名头,多少却还是有几分薄面的,竟然弄来两匹马。 姜铁心不熟悉路径,就跟在老榆树的后面。两人奋力驰骋,倒是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他们到了中军以后,虽然前营还在奋战,但是中军这里还算平静。之前老榆树早上做饭的时候,并没有碰上巴鲁尔。本来想着悄悄找个僻静一点的高处,好眺望远处的战局。谁成想刚到中军,就发现巴鲁尔正在朝着他们来的地方张望。 “快跟我走。现在大汗正在生气,你们要是不小心,当时就会被杀了祭旗。” 一听要祭旗,姜铁心就不想走了。不过突然他还知道轻重,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反驳。所以只是问道:“这还没到中午,大汗就已经饿了?做饭的事情老榆树比我要拿手的多,你还是带他去吧。” “胡说八道,我几时说过让你去做饭来?大汗是因为眼前的战局而伤神,所以才让你去参谋一下。” “我哪有这个本事?” “我管你有没有,大汗有命,你就得听从。” 巴鲁尔是个很粗鲁的人,抓起姜铁心的坐骑的缰绳就走,根本就不由他拒绝。 草原上平日里就没有多少讲究,这会正在打仗,就跟没那么些规矩了。巴鲁尔是遮天汗的亲近侍卫,由他带路,姜铁心很快就到了中军的前头。到了这里,虽然耳边只能隐约听到一些前营的厮杀声。但是由于这里是一片高地,已经能够看到前方的战斗了。 东胡作战一贯都不会离开贱民,这些可怜人是要冲在最前当炮灰的。可是眼下眺望远方,却根本就看不到那些破衣烂衫的可怜人。能够看到的人,就算不是穿着皮甲的制式骑兵,起码也是配合他们进行远射的轻装牧民。这些牧民虽然身上没有皮甲,可是他们的衣着都很整齐,身上除了带着自制的弓箭以外,还都带着便于近身战斗的长刀。这就已经比用木箭头和只有长矛的贱民要强的多,已经可以算是正规的战斗力了。 遮天汗即使再英雄,也不可能脱离东胡的整体环境。所以东胡还是要用贱民的,可是在战场上看不见贱民,只能说明他们现在已经死伤殆尽了。到底还是来晚了,没有看到这些贱民到底是一边倒都被淮军屠杀,还是说因为战力不及而逐渐消耗掉。少了这些事情做参考,终归会影响接下来的判断。 “你是君子国的使臣,当然不是普通的莽汉。你看眼下的局势,我赢的几率有多大?” 姜铁心不敢隐瞒,因为他知道遮天汗的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他只能据实说道:“眼下大汗的前营并没有占据优势,而作为消耗品的贱民已经所剩不多。所以只是按照眼前的局势,似乎大汗想要胜过淮恒侯,还有待时日。毕竟对方只不过是后军,并不是选锋军这种精锐。如果现在淮恒侯杀一个回马枪,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第四十三章 有资格观战 “你说的不错,前面的确不是选锋军。但是如果你说淮恒侯杀一个回马枪,就能改变局势,其实也很难。因为你们君子国的保证还是有效的,眼下淮恒侯没有别的中州国家帮衬,已经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大汗看的长远,小人远远不及。” “我叫你来不是拍马屁的,你也不要做这些无用功。既然让你来替我参详,我倒是不能不看看你的斤两。你猜我既然已经消耗掉前营的贱民,又为何让前营在那里苦战,白白折损这些精锐?” 姜铁心知道不拿出一点本事来,是不可能过关的。就坦承道:“这个事情要分两方面来看,一方面大汗必须狠狠地在淮军身上剜下一块肉,这样才能让淮军士气大丧。之后直面淮恒侯手下的选锋军,才更有战而胜之的底气。 另一方面虽然淮恒侯的选锋军没有来,大汗不是也没有派出最顶级的精锐。东胡五部里面大汗出自柏皇氏,自然整个东胡最精锐的骑兵都在柏皇氏。其余的大庭氏、卷须氏、栗陆氏、骊连氏,虽然也是精锐,但是比起大汗自己的骑兵总归还是差一些。眼下那些骑兵虽然有些折损,对于大汉而言也不是不可接受的。” “仅此而已?” “其余的话,大汗不屏退左右人等,小人不敢说。” 遮天汗再大意,也不会让不信任的人单独近身。所以他很干脆的回应道:“能在此处的都是我的亲信,你有话就直说好了。” “百年十战,不止是对中州各国是一个很重的负担,对于东胡同样如此。东胡又不像中州那样集权,也就是说大汗毕竟只是东胡的大汗,是部落联盟的盟主,不是真正的帝王。所以其余的部落心有不满,也是可能的。为了消灭这种不满的苗头,或者说让虽然他们心有不满却又不敢付诸心动。眼下这种虽然有所损耗,又不会有损于大局的战斗,不是最合适的吗?” “大胆。”一直在一边默默站着的哲里都突然拔刀指向姜铁心,“乱我军心者死。” 这种场合也就是哲里都敢拔刀,不过遮天汗只是挥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对姜铁心说道:“你已经有资格在此观战了。” 姜铁心拱手为礼,然后继续向远处的战场眺望。淮恒侯的后军虽然努力奋战,可是终归还是有些势单力孤。虽然隔得远一些,看不清厮杀的场面。可是很明显淮军的军旗越来越少,阵型也开始渐渐散乱。 军旗就是军心,一旦军旗倒下,整支部队也就没有丝毫战斗力可言了。现在淮国后军将军的帅旗还在营中树立,可是小队的队旗却已经有太多散落在地。 没了军旗的指引,队形就无法保持。淮国跟北野相邻,无论是从草原贩卖过来的马匹,还是淮国自己畜牧的马匹,数量和质量都远超其余的中州国家。不过跟东胡比起来,总归还是要差很多。 毕竟马是一种很娇贵的动物,天生就不喜欢拘泥于一个小小的马棚。只有无边无际的草原和凉爽的气候,才是培育良马的好地方。在中州哪怕是顿顿喂豆子之类的精粮培育出来的良马,也未必能有草原上只是吃草的野马长得更加雄壮。 淮国的后军多是背负着难以移动的后勤之物的弱军,在淮国军队里面本来就实力偏弱。像样的良马都在选锋军里面,是集合起来作为骑兵之用。在后军之中也不是没有马匹,不过都是一些驽马。用来背负杂物尚可,如果想要他们跟东胡的骑兵对战却是异想天开。 当然能够被淮恒侯委以统帅后军重任的夏温玉绝对不是一个庸才,他在被东胡骑兵追上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想到对策。他知道只有固守待援才是最佳的对策,否则一旦在逃窜的过程中被东胡骑兵击溃,那可就真的会全军死于此地。 “夏帅,我军损失惨重,恐怕不能持久了。” 夏温玉听到副将苗展扬的通报,只是挥挥手:“下去。” 苗展扬还想劝说,可是他知道夏温玉治军一向严苛,所以也不敢再多言。他走下高台,然后这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就只剩下夏温玉一人,和他身旁那高高树立的帅旗。 因为是在行军途中被追上,所以淮国后军并没有成型的军营可以作为倚靠。全军临时将载有辎重的大车排成一个圆圈,然后守在圈内迎击东胡骑兵的冲锋。 在大夏王之前的上古时期,车兵还是很重要的一个兵种。那时候一辆战车上有三名战兵,还会有十名辅兵跟着冲阵。如果有五百辆战车冲阵,迎面就是上万骑兵也阻挡不住。可是那只是车兵曾经的辉煌,早就不可能重现了。因为现在无论是中州还是北野,骑兵都已经配备马镫和马鞍,这让骑兵的冲击力变得更强,灵活性也远超以往任何时候。 现在的大车已经不是以往的战车,所以绝对不能拿来冲阵,只能围成一圈当做矮墙。虽然骑兵的冲击力很强,但是也不能直接冲垮载着辎重的大车围成的圈子。 淮国的后军除了军官有马匹可以骑乘,其余多是步兵。他们将手中的长矛架在大车上,让东胡的战马不敢靠近大车。但是对于东胡骑兵的散射,他们就无能为力了。 东胡前营多数人都是轻骑兵,作为炮灰的贱民在第一时刻就因为跟淮国人短兵交接的时候被杀光。所以现在只能是轻骑兵骑马冲锋,没办法让贱民这些炮灰上前将大车推开。 轻骑兵冲锋的时候挥舞长刀,可是这种时候长刀可不好使,只能在冲到大车前面的时候让战马拐弯。然后在战马跑走之前,朝着大车射出一箭。 一人一马一箭,或许并没有多少威力。可是上千骑兵循环往复,已经让这些守在大车里面的淮国士卒苦不堪言。他们手里有长矛,可是只能攻不能守,根本就没法防御弓箭。 第四十四章 不是庸人 这些士卒如果是将手中的长矛树立在胸前,然后时不时的晃动,或许还能将射向自己的箭打落。但是总有那样只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射中自己的几率,是没有办法将所有射过来的箭全都打落在地的。 更让人感到无奈的是,后排的士卒可以将长矛竖立起来。前排的士卒去没有这个机会,他们只能将长矛放在大车上,然后对着外面冲锋的骑兵。一旦他们将长矛竖立起来,冲锋过来的骑兵就不会再将战马调动方向,而是会策动马匹直接冲过来。一旦让骑兵冲垮车阵,以步战骑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这些前排的士卒多数都配备了从军中各处收集来的盾牌,不过那些蒙着铁皮的坚固盾牌,通常只有中军才有。像他们这些一般不会介入战斗的后军,只是少数人才有简易的木盾。现在这些木盾集中在他们手上,也不过只是能够遮挡迎面射过来的弓箭。至于对方抛射过来,直接顺着头顶射下来的,他们就没有办法了。 能够配有头盔的通常都是将军,就连选锋军这么精锐的军队,也不是所有士卒都能配有头盔的。这些后军士卒显然没有头盔,所以也就无法阻挡从头顶洒下的箭雨。或者说唯一能够提供防护的,也就是他们自己头上的天灵盖了。 夏温玉所在的高台,是整个车阵的中央。从远处射来弓箭,到了此处已经软绵无力。在加上周围有亲兵用蒙着铁皮的大盾做防护,他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可是眼前的局势令他心烦意乱,因为他借助高台所取得的良好视角,让他轻易地看到自己后军的士兵正在被疯狂的屠戮。 现在也就是车阵内的士卒还能保持完好的阵型,在车阵之外的士卒早就不成建制,已经可以算是无头苍蝇了。他们到处乱跑,有的人甚至连手里的长矛都丢在地上。莫说东胡的骑兵居高临下,能够轻易的用长刀收割他们的性命。就连侥幸没死的没死的贱民,都可以用骨箭头的猎弓射死他们。然后抢夺他们身上的财物,之后用缴获的长矛将其余扔下武器的淮国步卒杀死。 带兵者都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慈不掌兵。所以这些败兵的生死,已经不在夏温玉的考虑之内。他仍然端坐在高台上的唯一一把高背座椅之上,然后死死地盯着远处的遮天汗。 遮天汗同样盯着远处高台上的夏温玉,良久以后才向哲里都问道:“我儿看眼前的战局何如啊?” “禀父汗,我看咱们已经稳操胜券。敌将虽然现在还能坚守在原地,无非就是靠着往日的个人威望还有淮恒侯以往胜绩所凝成的军心。可是他手里毕竟只有步卒,之前又是主动就地防守。如果当初他抛下辎重,只带着手下的精锐亲兵逃跑,说不定现在早已脱困。可是他将所有手下都留下来困兽犹斗,眼下已经是再也无力挽回局面了。” 遮天汗面上毫无喜色,只是略微颔首,然后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敌将的领兵造诣何如啊?” “能在这周败局当中都有士卒肯效死,自然是良将。不过慈不掌兵的道理,他终归还是没有吃透。所以此人可为将,但是不可为帅。我观此人长须白面,不似主将倒似一个文人。以文人掌兵,由此观之,淮恒侯似乎也不甚精明。” 遮天汗依然不置可否,只是对刚刚从战场上归来,此时身上还带着血迹的左贤王兀立扎合问道:“左贤王你跟敌将交过手,觉得如何?” 兀立扎合是东胡的左贤王,却不是遮天汗柏皇氏的贵族,而是东胡大庭氏的大汗。只是东胡五部一统之后,他再是大庭氏的大汗,而成了东胡的左贤王。可是虽然东胡一统,原来五部的族人却还是分属各个贵族统领的。他手下的骑兵多在前营,所以在这一次的大战当中,损失实在是惨重。他刚刚从战场上回来,就是想要劝遮天汗大军齐发,不再让前营孤军奋战。 既然这会遮天汗询问,他立刻就鼓噪道:“大汗,敌将虽然仁慈到有些懦弱,却实在是当世罕有的良将。我已经从俘虏的败兵口中得知,此人名叫夏温玉,一直都是在后军当中做主帅。所以并没有跟我们交战过,因此在北野声名不显。不过我看此人排兵布阵很有一套,绝对不是一个庸人。” 遮天汗跟站立在一旁的一个布衣老者问道:“贾先生,你久在中州行走,可有教我之道?” “禀大汗,夏温玉在北野声名不显,在中州确实声名显赫之辈。早在淮恒侯兵围崇文城之时,他就已经负责围困大夏城。如今过去这么久,依然能作为后军之帅,肯定不会是不知兵的人。他之所以留守在原地,跟爱惜士卒的性命没有任何关系。他这种人就算整个后军的士卒全都死光,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之所以会有现在的情形,无非就是固守待援而已。 他信任淮恒侯,坚信淮恒侯会率军回援。只要能够坚守到援军到来,到时候内外齐发,定然会让大汗的前营大乱。到时候败军冲击大营,恐怕大汗就有大败之危。” “那你觉得我会败吗?” “大汗当然不会败,因为大汗早已看穿此人的谋划。大汗现在只让前营冲杀,却让大营的本军留置于此,不就是等着淮恒侯率军回援吗?” “哈哈,知我心者,唯有贾先生。” 遮天汗夸赞这个老头子,就连原本心有芥蒂的兀立扎合的脸色也跟着和缓下来。毕竟他不但是大庭式曾经的大汗,现在还是东胡的左贤王。他心里也知道大局为重的道理,既然遮天汗自由谋划,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姜铁心在一旁候着,他觉得淮国的温良玉确实不简单,也猜到了对方的谋划。不过他没有这个老头子那么会说话,顿时觉得刚才有些莽撞。 第四十五章 能有用吗 到底还是太年轻,姜铁心感觉自己被好好上了一课。刚才他直接将遮天汗的心思说了出来,也不顾及周围那些人。尽管遮天汗说这些人都是可以谈论大事的心腹,可是实际情况到底如何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这个被称作贾先生的老头子就不一样了,只是几句话就将本来是故意损耗其余东胡四部兵力的一件事,给改成了是一个引蛇出洞的计谋。虽然现在其余四部依然是损耗最大的诱饵,但是已经不是白白送命,岂不是比自己的说法要强太多了。 姜铁心自己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在胡乱说话,结果遮天汗偏偏又向他问询:“你这小子也是出自中州,知道这个夏温玉吗?” “我加入军伍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很多成名人物我还没有听闻。这个夏温玉我的确是没有听过,不过观其行止,倒是人如其名称得上是温润如玉。这种人是儒将,行军打仗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如果让我来评判,肯定是一个很不好对付的人。” 哲里都在一边听完这话,忍不住咕哝道:“这说了半天,岂不是跟没说一样。” “你说他跟没说一样,那你说该怎么破此敌?”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大军压上,让他没有还手的余力。” 遮天汗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就转而跟姜铁心问道:“你有何策?” “刚才其实贾先生说的很对,咱们大军待在这里,的确是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什么时候等着淮恒侯回援,我们再出动大军吃掉对方,确实是一良策。可是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个计策未免有些保守。既然觉得对方有着固守此处里应外合的可能,那么为什么不提前将眼前的强敌攻破。 只要夏温玉的车阵被攻破,即使他尚有残军在手。到时候已经失去秩序的残军,也就完不成里应外合的任务了。所以现在不能留手,反而要立刻全军压上。一力降十会,只有靠着强力的攻击才能让温良玉的固守待援的计策失效。不管这是他事先跟遮天汗约定好的计谋,还是说这不过就是他临时起意。只要能破敌,绝对的蛮力反而是对付儒将的良策。” “你有此等眼光。将来毕竟是世间罕有的良将。”夸赞完姜铁心以后,遮天汗立刻下达军令,“左贤王,你立刻回去阻止进攻。无论伤亡多少勇士,都要给我打破车阵。不要吝啬马匹,将所有马匹蒙住眼睛。不要再迂回射箭,直接靠这些马匹的冲击力给我把车阵撞开。如果能破车阵,此战的首功就是你的。” “是,我麾下的勇士一定不负大汗期望。” 兀立扎合得令出去整军,遮天汗对站在一边的哲里都说道:“你将手下最精锐的骑兵备好,一旦前方有淮恒侯的精锐选锋军来袭,你就给我将他们拖住,一定不能让淮国的这两支部队汇合一处。” “孩儿听命。” 姜铁心看着哲里都走后,遮天汗的目光看向自己,心里未免有些坎坷。遮天汗只是对他笑笑,就跟巴鲁尔说道:“你拿着我的弯刀督战,但凡有懈怠者。无论是左贤王还是哲里都,你都可以一刀砍了。” “是,大汗。” 巴鲁尔也走了,再加上之前几个听命的人每个人走的时候都会带走几个副将。现在台上竟然只剩下遮天汗和贾先生,另外就是姜铁心了。其余的贴身护卫当然也有,不过那些人的地位太低,根本就说不上话。而且他们站得远远的,此处留在遮天汗身边的只有姜铁心和贾先生,竟然都是中州之人。 姜铁心忍不住生出一种不该有的心思,那就是他如果现在突然拔刀能不能杀了遮天汗?虽然之前他的朴刀被没收掉,可是因为水饺的献上讨得遮天汗的欢心,所以他的朴刀现在已经还给他了。 东胡人的规矩少,所以只要是能够得到遮天汗信任的人,在觐见的时候是不需要将自己的配刀摘下来的。现在姜铁心离着遮天汗那么近,有机会行刺。而且他的朴刀也是难得的宝刀,骤然发难即使旁边的护卫扑过来,他也有将其一刀两断的把握。到时候直面遮天汗,他不信已经年老无力的遮天汗是自己的对手。 不过尽管有把握,但是姜铁心还是没有动手。因为他重生一回,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他能行刺得手,也不可能活着逃走,所以下场只有一死。他不想死,还想多活一阵。如果他是重生在自己那片土地,或许因为民族情感,会奋不顾身出掉异族的头领。可是他毕竟是重生在异世,对君子国并没有太深的情感,对淮国就更加没有感觉了。他只是一个看客,对淮国和东胡的胜负并不是太在意。所以他只是眺望远处的战场,并没有真的动手。 遮天汗也没有把姜铁心赶走的意思,任由他站在一边。远处的兀立扎合已经在重新整队,并且让手下的骑兵动手将马眼蒙住。眼看就要发动攻击的时刻,突然遮天汗身后的一个护卫拔出手里的刀,依然就要朝着遮天汗劈下去。 离着遮天汗最近的就是贾先生和姜铁心,其余的护卫战力的地方离他们都有一定的距离。所以这个刺客从拔刀到砍到遮天汗,其实要跑一小段距离。听到身后拔刀的声音,遮天汗立刻从座椅上站起来。他回身以后,刺客已经尽在身前了。此时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来得及救他,即使是贾先生和姜铁心都没有这个时间。 难道一代豪杰就要死于此地,死于一个无名小卒之手?姜铁心虽然没有相助刺客的意思,不过也没有上前阻止他。他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等着遮天汗被砍倒在地。 遮天汗的弯刀已经交给巴鲁尔拿去督阵,他手里没有武器。眼看着刺客的刀砍过来,只能举起身前的座椅。可是用座椅去扛刀,能有用吗? 第四十六章 天注定 刺客显然也是一个用刀的好手,他知道如果将手中的刀转换方向躲过椅子,就会浪费时间。到时候后面的其他护卫赶过来,就再也没有行刺的机会了。所以他依然将手中的刀用力劈下去,誓要将遮天汗和他手上的椅子一起砍断。 遮天汗没有简单的将椅子挡在身前,而是将椅子像挥刀一样斜着挥出去。一刀一椅撞在一起,椅子固然是被刀砍成多块,可是刀竟然也碎成多片。 能够被遮天汗的贴身护卫所用的刀,自然是好刀。可是这种好刀竟然一下子就碎了,真是让呆呆的站在一边的姜铁心都感到不可思议。他都这样诧异,那个刺客就更加无所适从了。他拿着手里仅剩的刀柄,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后面的护卫冲上来,就要乱刀将他砍死。贾先生却喊道:“刀下留人。” 遮天汗听到这话也喊道:“抓活的,问清楚来路。” 贾先生的话,那些护卫可以当耳旁风。遮天汗的话,他们就不能不听了。他们当中出了刺客,而且让刺客得以近身行刺,其实已经犯了死罪。这会他们恨不得将刺客砍成肉酱,却只能听从遮天汗的命令。 护卫上前将刺客捆绑起来,然后让他跪在地上。遮天汗挥挥手,示意他们将刺客带走问话。然后他自己转身跟贾先生说道:“亏着贾先生提醒了我,否则我还忘了要找到背后指使之人。” “大汗宝刀未老,这些宵小之人怎能伤到大汗。不过此人背后指使之人却不得不防,能够将刺客安排到大帅的亲近护卫当中,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遮天汗点点头:“此事自然得仔细询问。不过如果此人是死士,恐怕不是皮肉之刑就能让他开口的。到时候少不了借助贾先生的异术,贾先生切莫推辞。” “能够为大汗效劳,是小人的荣幸。借助炮制此人,让大汗得以观摩我们天尊的神威,更是一桩幸事。” 姜铁心听闻天尊二字,算是知晓这个贾先生的出身为何。天尊教以天尊教主为崇拜之人,在中州可以算是第一教派。只是因为此教向来喜欢掺和政事,所以为各国君主所不喜,只能在地下传教。为了能够打开局面,天尊教不但在中州暗中发展,还向周边的北野甚至南荒不断派出布教尊者传播教义。眼前这个贾先生,或许就是针对东胡传教的布教尊者。 姜铁心也只是从这具身体的本尊那里知道有这么一个教派,对于他的教义和目的一点都不清楚。他也知道在中州甚至就在君子国的军中也有人暗中信奉此教,但是只是听过罢了,身边的人却没有信奉此教的。所以他对此教倒是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纯粹就是不当一回事。 不过在中州可以不当一回事,在北野就不行了。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老乡骗老乡两眼泪汪汪。在东胡人的地盘上,不但要提防中州同胞骗人,更要担心他们害自己。这个贾先生身为天尊教的布教尊者,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小子,这个刺客跟你有关系吗?” “天大的冤枉,小人实在是太冤枉了。”听到遮天汗的话,姜铁心连忙申辩道,“不管这个人是哪一方派来的,都跟我没关系。我前不久还是一个无名小卒,只是一个在战场上需要亲自拼杀的伍长。这种刺客能够在大汗身边听候差遣,不知道已经潜伏多久。这种级别的刺客,肯定是很有身份的人才能派出来的死士。我这样的人,实在是没有这个资格。” “哈哈,只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也不必害怕。能够入选我的贴身护卫,自然是我们东胡部落的勇士。能够指使这种勇士的人,一定是我们东胡的自己人。有时候只有自己人才最可怕,因为只有自己最亲近的人才有机会接近你,从而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大汗教训的是,以后小人一定铭记于心。” 遮天汗说完以后,就重新在护卫拿来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继续观看前方的战局,只是他们耽搁的这一会,左贤王的骑兵已经朝着夏温玉的车阵发动猛攻。 骑兵的冲击力是很强的,之所以刚才只是抛射弓箭,无非就是爱惜马力而已。马这种动物其实是很胆小的,天生就害怕尖锐的物体。如果放任马匹冲刺,只是到了长枪阵前,就会自己转身以便躲开这种危险。 针对这种弱点,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蒙住马匹的眼睛,这样马匹就不知道害怕了。只是这样也不能一下子就冲开车阵,这些冲上来的马匹要么被长矛扎死,要么你就是因为跟大车的冲撞被活活震死。不但马匹会死掉,上面的骑兵也没有逃生的机会。 如果不是遮天汗下了死命令,兀立扎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得让自己手下的骑兵白白送命的。可是现在既然有命在身,他又看到巴鲁尔举着遮天汗的弯刀督阵。他就算是想要不听命令,也没有那个胆量。 得到命令的骑兵将马儿的眼睛用布条裹住,然后就翻身上马驱使马儿往前冲刺。战马提速以后,因为眼前一片昏暗,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基于对主人的信任,才听从主人的命令一路疾驰。当他们撞到长矛的矛尖的时候,才会悲鸣一声然后痛苦的死去。至于他的主人,也同样被长矛刺的千疮百孔。只有最优秀的骑兵才会站在马上,然后在战马被刺中的一瞬间跳到大车上。然后用手中的长刀对着淮国的士卒猛砍过去,让他们的长矛车阵变得不再完整。 姜铁心不是没有再战场上杀过人,可是这种场面他还是头一次见。热血澎湃之余,心中也未免对这些人心生怜悯。因为无论是进攻的东胡骑兵还是防守车阵的淮国步卒,他们都没有机会活下去。无论他们再怎么英勇,他们死亡的命运在最开始就是老天早就注定的。 第四十七章 千夫长 姜铁心悲悯这些注定要死的士卒,不过他也只能想想,却也无法挽救这些人的性命。能够挽救这些性命的人只有遮天汗或者淮恒侯,只要他们一方罢兵休战,自然就能让双方手下士卒的性命得以保全。可是到了他们那种地位的人,心早就修炼的比铁石还要坚硬,又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些人命而改变自己的初衷。 淮恒侯是一代豪杰,他手下的夏温玉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儒将。不过他们手下的士卒毕竟只是步卒,应付骑兵还是有些无力。即便有大车组成的车阵,一旦对方不惜白白损耗骑兵和珍贵的战马,他们就再也难以抵挡。 一个骑兵骑着战马撞开车阵,很快就会被那些步卒用长矛给活活捅死。但是越来越多的战马撞过来以后,前排的淮国步卒的长矛基本上都扎进这些战马或者骑兵的身体里,根本就来不及抽回来。之后又接二连三的有战马冲上来,让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来不及做进一步的反应。 这些第二波冲上来的骑兵驱使着战马用之前死去的同伴的尸体当踏板,直接跳过大车,杀进了车阵的内圈。然后一部分用长刀杀戮那些步卒,另外一些人则冲向车阵中心的高台。那里有夏温玉的帅旗,直接砍倒帅旗,自然会让现在仍然顽抗的步卒失去斗志。至于直接砍下夏温玉的人头,更是会让这些步卒立刻丧胆归降。 夏温玉不是没有看到东胡的骑兵已经突破车阵,不过他依然端坐在自己的座椅之上。他的副将苗展扬冲上高台对他喊道:“夏帅,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走,我为何要走?”夏温玉笑道,“老夫跟随大王起兵征战天下已经有三十年了,能够活到现在本来就已经在我的预料之外。老夫从来没有从战场上逃过,今天也是同样。我不会逃,我就在这里。哪怕是战到最后一兵一卒,大不了老夫就一个人拎着刀冲上去。又不是没有亲自杀过人,难道你以为我会怕?” “夏帅怎么会怕那些宵小之徒?不过如果夏帅死在这里,我们整个后军在此死守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毕竟夏帅是我们后军的主心骨,一旦没了夏帅,大家伙可就再也没有死守到底的决心了。如果误了大事,夏帅又该如何对大王交代?” 之前苗展扬说了很多,可是一点也没有动摇夏温玉的决心。可是说到可能会误了淮恒侯的大事,他倒是有了几分动摇。不过他看了看遮天王所在的高地,终于还是摇摇头。 “遮天汗不愧有遮天之名,除了大王以外,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犹如他一样的英雄。如果没有大王掌控中州,夏王和君襄公之流不过是一些土鸡瓦狗,当不得遮天汗雷霆一击。所以我们这一次不仅是为大王而战,也是为了整个中州而战。我们不能有丝毫保存自己的私心,一定要抱着必死之志。就算最终我们全都死了,也要让遮天汗想到中州不是没有好汉子。如果他想借着大胜之威南侵,自然也会好好思量一些成功的机会到底能有几成。” 苗展扬劝不动夏温玉,只好转身对着手下人喊道:“亲兵集合,誓死护卫夏帅。” 这些亲兵直属夏温玉,可以说是他的私兵。就算有朝一日夏温玉被淮恒侯给免去官职,这些人也会跟着他一块回封地养老而不会继续留在军中。平日他们的军饷三倍于普通士卒,其中很多人的父辈甚至祖辈都已经跟随过夏温玉的父亲跟祖父在沙场征战过,是真正最值得信任的亲信。如今他们也知道夏温玉抱着必死之志,当然不会抛弃主帅独自逃生。 夏温玉的亲兵装备自然不同于普通的士卒,他们身上起码有皮甲,战斗力也要远超普通的的士卒。这些人其中有战马的,就跨上马匹举着长矛朝着那些东胡骑兵冲锋。剩下的人围绕高台组成一个小型的圆阵。 此时兀立扎合已经跟着手下的骑兵从一个车阵的缺口冲进来,他指着夏温玉喊道:“谁能生擒此人,封千夫长。” 东胡现在近似于奴隶社会,那些贱民没有好的战马,这会根本就冲不进来。普通的骑兵倒是牧民出身,不过要想在军中有一个好的职位也是很难的。大部分东胡军官都是贵人出身,他们在有仗可打的时候是军官,就算是和平的年月里东胡大部分军队解散,他们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贵人。 至于普通的东胡骑兵就有些惨了,如果打完仗以后他们就是普通的牧民,会受到贵人的欺压。在打仗的时候,作为士卒依然会受到军官的欺凌。可是如果他们能够当上千夫长,那就完全不同了。 百夫长或许还只是普通人,除非特别勇武,比如那个被姜铁心杀掉的百夫长。普通的百夫长不过还是普通人,在贵人眼里是不值一提的。等着军队解散的时候,能够被某个贵人看中当上管事就算是极好的待遇了。 千夫长却不用担心战后的待遇,因为他们本身就已经成了贵人的一员。战后不用去求贵人收自己当管事,他们自己凭借赏赐的牛羊,就能招揽一些贱民替自己放牧,过上跟贵人一样的日子。 平日里普通骑兵能够当上百夫长就算是鲤鱼跃龙门,根本就不敢去奢望能够当上千夫长。那已经不是单靠勇武就能上位的,更多是依靠自己的血缘。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虽然明知冲上去多数人的结局就是一个死,可是谁会拒绝这种机会呢? 没人会拒绝这种机会,东胡骑兵的士气一下子高昂起来。他们不再畏惧高台边上的小圆阵外面的长矛,甚至连那些负责清理车阵残余淮国士卒的骑兵都被吸引过来。他们一边喊着口号,一边扬起手上的长刀。这些人不再射箭,因为那样威力太小,而是直接骑着马冲了上去。 第四十八章 你去杀了他 骑兵的冲击力是远远超过步卒的,所以当东胡的骑兵突破车阵以后,淮国的步卒几乎就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他们只好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继续将长矛对着外面,不让东胡骑兵打开更多的突破口。另外一部分人就将长矛调转方向,用来对付那些已经从缺口进入车阵之内的东胡骑兵。 这样他们就失去了机动能力,只能被动的承受东胡人从内之外的双重攻击。很快因为进入车阵之内的东胡骑兵太多,也就没有人再傻乎乎的从车阵之外攻击。他们在车阵之内游走,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面。 直属于夏温玉的少量淮国骑兵虽然在装备上要强于东胡骑兵,但是他们人数太少,所以很快就被淹没于东胡骑兵组成的攻击锋线之内。 东胡人冲了上来,已经没有足够的淮国骑兵能够跟他们对攻。苗展扬指挥手下的弓箭手朝着他们不停的射击,只是希望能够将他们攻击阵型大乱,这样冲击的威力也就会弱一些。 步弓的威力本就强于骑弓,淮国的步弓质量更是在整个中州都算得上是上乘之作,比东胡要强得多。东胡骑兵顶多也就是身上穿着皮甲,是不足以抵挡弓箭的。不过在兀立扎合的许诺之下,他们什么都顾不得了。 隔得远的时候,东胡骑兵就藏身在马下。他们已经顾不得怜惜战马,想的只是夺得此次的首功。等到距离稍微近一些,就用自己的骑弓还击。 东胡骑兵的装备很差,淮国普通士卒也强不了多少。即使这些人是夏温玉的亲兵,他也只能让这些人身上穿上皮甲,不可能让他们所有人都穿上铁甲做成的战衣。所以当距离够近的时候,骑弓射出来弓箭一样能够穿透他们的身躯。 随着越来越多的亲兵倒下,冲过来的骑兵越来越多。终于有人冲了上去,这时候弓箭手已经无法发挥作用,只能靠着长矛来杀伤这些不怕死的骑兵了。 只是可惜这些骑兵早在攻击车阵的时候,就已经将战马的眼睛蒙上。所以现在长矛已经无法吓到战马,只能刺在它们身上的时候,才能让战马感到恐惧。 战马接着速度冲上来,足以将好几杆长矛一块折断。这个时候战马是死了,但是马背上的骑兵却未必会死。毕竟这会已经没有了大车当阻挡,马背上的骑兵也更容易多开长矛。他们从马背上跳下来,用自己的长刀去跟长矛战斗。 密集的长矛阵当然对骑兵而言足以称之为克星,奈何如果骑兵数量足够多,还是有机会打破长枪阵型的。一旦阵型被破开,那就只是混战了。 十根长矛跟十把长刀对阵的时候,长矛是有优势的。可是如果双方的数目是一比十,那就没有优势可言了。很多东胡骑兵被长矛给刺死,但是也有很多幸运儿躲过长矛,然后用手里的长刀将对方劈死。 随着越来越多的长矛损失于战马的冲击,又有愈来愈多的步卒被长刀砍死。夏温玉的高台很明显已经岌岌可危,就是远在战场之外的高地上,观战的几人也已经心知肚明。 “中州来的小子,你看敌将还能坚持多久?” “敌将能坚持多久,取决于左贤王。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左贤王只要肯出得起价钱,自然有勇士替他卖命。” 遮天汗听到这话,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这小子,倒是会说话。左贤王当然是出得起大价钱,你没看他手下的儿郎已经奋不顾死了。” “左贤王的确是能得人。” 姜铁心说完这话以后,遮天汗笑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巴鲁尔走了上来。在这关键时刻他不好好督战,而是跑回来,显然是已经有人跟他通报了之前的事情。 巴鲁尔走过来就给遮天汗跪下,然后跟他说道:“大汗,小人该死,求大汗责罚。” “你的大罪我先给你记下,你且说为什么要回来?” “大汗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小人自然得回来。” “哼,擅自回来,你这个罪过可比失职之罪要大多了。” 听到遮天汗的语气有些不善,巴鲁尔的身体忍不住颤栗了一下。不过他是站起来说道:“大汗,小人不得不回来,因为有一件大事,只有大汗能够决断。” “什么事?” “大汗,得把他们请走,小人才能说。” “哈哈。无妨,说吧。” 遮天汗发了话,巴鲁尔也不能不从,就直接说道:“刚才那个刺客已经招供,他是被左贤王给收买了。他本来就是大庭氏的人,自然会听从左贤王的命令。” “原来是兀立扎合,这倒是让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胆量,我倒是真没有想到。” 遮天汗说完以后,闭目沉思了一会,连眼前的激烈场面都不再去看。等他睁开双目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他。然后他指了一下姜铁心:“你去杀了他。” 姜铁心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遮天汗指的是谁。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杀了谁,杀了左贤王兀立扎合?” “对。” 姜铁心连忙推辞:“我来这里是做使者的,万万不可牵扯进你们东胡内部的事情里面。那个兀立扎合可是东胡的左贤王,我杀了他算怎么一回事?” “左贤王是我封给他的,我让他做,他是左贤王。我不让他做,他自然也就不是了。我让你杀他,正是看中你是外来的使者,跟我们东胡本来并没有什么联系。” 姜铁心不想揽这种破事,就推说道:“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如果在此时杀了兀立扎合,恐怕会让军心大乱。不管怎样,还是战后再说吧。” “兀立扎合此时说不定已经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难道还会安心等死。他这会如果攻下夏温玉的高台,反而会让他的威望大增。到时候再杀他,就是擅杀有功之臣,会让更多的人心存不满。” 第四十九章 我有愧 “话虽如此,可是事情不能这么办。就算之后杀掉兀立扎合有麻烦,总比战场上一败涂地要好得多。之前不是分析过嘛,淮恒侯是很有可能会在某一个时刻回军一战的,到时候就是百战十年的终结大战。都已经打了十年,难道就不能等这片刻?” 遮天汗摇摇头:“内部的团结,比外部的所有危险都更让人不得不防。” 尽管遮天汗这么说,姜铁心还是劝道:“大汗,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不但我这个外人不能去杀他,就是其余人也不能这么做。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杀掉刺客,好让左贤王感到心安。” “大汗,此子所言甚是。”贾先生也劝谏道,“此时确实是最关键的大战,容不得半点闪失。而且他出的主意实在是精妙,杀了刺客自然能够让左贤王安心。以后无论是将兀立扎合这一乱臣贼子明正典刑,还是将此事轻轻揭过,让这一贼子感叹大帅的仁慈。都比现在杀了他,导致军心大乱要好得多。” 遮天汗将手在椅子的把手上拍了又拍,终于还是点点头:“一个贼子确实比不上这场大战的得失。” 姜铁心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听遮天汗吩咐道:“你去把那个刺客的人头砍下来,然后传遍全军。尤其是让左贤王好好看看,跟他说我要立刻看到输赢的结果。” 起初姜铁心以为遮天汗又把这活派给了自己,扭头一看原来这话是对着巴鲁尔说的。他立刻回头眺望战场,免得再被遮天汗指派一些乱七八糟的活计。谁知道遮天汗偏偏问起他来:“你替我出了这样一个好主意,想要什么奖赏?” “区区小事,哪能值得什么奖赏。如果大汗真的想要赏我什么东西,不如在此战之后多多赏赐我一些金银。让我能够回到君子国好好当一个富家翁,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为何还要回去,难道待在我的北野不好吗?” 姜铁心当然觉得不好,不过也不会说出来。他只是笑道:“北野虽好,非是久留之地。君子国才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我当然希望回去。” “中州的确是好地方,我也想回去,我们所有东胡人都想回去。中州本就是我们东胡人的生养之地,我想要回去,你觉得怎样?” 听到这个问题,姜铁心觉得很难回答。因为一个答不好,肯定会触怒遮天汗。现在这位东胡人的大汗,甚至打算在大战正酣的时候,将自己手下的左贤王都杀掉。这会虽然平静下来,恐怕也只不过是表面现象。姜铁心不过只是一个外来的使者,当然就更不在对方的眼里了。 姜铁心朝着遮天汗拱拱手:“大汗,这个问题不在于我怎么看,而在于你的族人。虽然中州繁华,但是东胡五部的族人难道就真的喜欢中州吗?” “哈哈,你这小子。” 遮天汗笑了笑,然后沉寂了一会。之后他不再问这个问题,而是看向眼前的战场。显然这会巴鲁尔已经传达了遮天汗的话,东胡的骑兵攻击的更加猛烈。 淮国的弓箭手已经损失殆尽,没被砍死的人就算是有弓箭也来不及射击。因为双方的距离太近,拉弓射箭显然不如直接挥刀砍人来的便利。所以这些弓箭手也放下弓箭,用随身的腰刀来跟那些下马的东胡骑兵战斗。亏着这些人是夏温玉的骑兵,才会在配备弓箭之余仍然配发护身的腰刀。否则一旦舍弃弓箭,就只能一边倒的被东胡骑兵所屠杀了。 即使有着这些弓箭手加入肉搏战,淮国的军队依然很明显的处于下风。高台上到处都是弃马步战的东胡骑兵,他们一拥而上,将尚有战斗力的亲兵隔绝开来。因为木梯已经被上面的亲兵抽走,这些人就叠罗汉冲上高台。跟那些留守在高台上的最精锐的亲兵搏杀,一点一点的靠近夏温玉。 此时夏温玉身边所剩的亲兵已经不超过二十人,无一例外都是高手。这些人放在别的国家,各个都有担当百夫长的资历,但是在这里只不过是一个亲兵罢了。 东胡人一边拼杀,一边占据高台的一角。随着他们有了这个稳妥的阵地,越来越多的东胡人冲上高台。二十个亲兵很快就抵挡不住,然后就不断地退后。 温良玉仍然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苗展扬再次冲过来劝道:“夏帅,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走了,不过是一个败将。留下来,反倒能够保全我的名声。只是无辜牵累你们跟我死在此地,我有愧。” 苗展扬忍不住上前抓住温良玉的手:“夏帅,卑职和其余所有后军将士的性命都是您的。能够跟着您一块作战,使我们的荣幸。可是您到底是后军统帅,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您不能死在这里,还是逃出去吧。” 或许是因为马上就要死,夏温玉此时的语气没有之前那么生硬。他伸手在苗展扬的肩膀上拍了拍:“我说过不会逃,就真的不会逃。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不能死在东胡人的手里。你砍下我的头,然后带回去见大王。就说我能为他尽忠,此生无憾。” “夏帅。” “听命。” 夏温玉治军甚严,可是苗展扬怎能听从他的这种命令。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东胡的骑兵已经冲了过来。夏温玉从座椅上站起,然后一刀将冲在最前的那个骑兵杀死。他跟身后的苗展扬喊道:“也罢,与其生前主动求死被砍掉脑袋,还不如统统快快的杀一场。不过你一定要将我的人头带走,不能让我的人头成为东胡炫耀武威的把戏。如果他们因为我的人头而鼓舞士气,淮国的士卒因为我的人头而士气大丧,我死也不会甘心。” “夏帅。” 苗展扬跪在地上朝着夏温玉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跟在他的身后拼杀。两人一为后军主帅,一为副将,武艺自然非比寻常。他们一加入,倒是一下子逼退了很多冲杀过来的东胡人。 第五十章 两败俱伤 奈何个人的武勇,在大势之前其实完全算不得什么。尽管随着夏温玉和苗展扬的加入,让淮国士兵士气大振。可是包围他们的东胡人实在是太多,很快除了他们二人身边还围着十个武艺最好的亲兵以外,别的人都被东胡人分割出去,然后逐一杀死。 夏温玉见事不可为,当即将手中的腰刀朝着脖子一划,然后整个人就扑倒在地。苗展扬大哭着扑在他的身上,然后用自己的腰刀砍下夏温玉的脑袋。之后他割下夏温玉衣服的下摆做成一个包袱,然后将人头放进里面包裹好以后背在身上。 此时整个淮国后军已经彻底失去整体的组织性,大多都是百十个人分成一组聚在一起继续反抗。因为他们从整体上来看,已经失去组织性,所以几乎已经注定失败。可是他们还有百十人的小阵型,让东胡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东胡骑兵原本也不是很有几率的军队,只是经过遮天汗几十年的训导以后才有了现在的样子。他们面对战场上分散成几百处的各个淮国人群,没有继续用成型的骑兵阵列去屠戮。而是下马以后靠着人数围攻他们,或者是射箭或者是用长刀,一点点的收割对方的性命。 姜铁心没有看清夏温玉是怎么死的,毕竟相隔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但是他看见那个椅子上空无一人,帅旗也被看到,知道这个有着儒将气质的淮国统帅肯定已经完了。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触,毕竟在战场上输掉以后死了才是常事。 不过他还是很失望,毕竟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淮国后军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打垮,实在是让他有些失望。对于赢了的东胡骑兵他也感到失望,因为之所以东胡能赢,其实跟遮天汗不惜浪费军力有很大的关系。作为攻击方,东胡死的人其实比淮国更多。 只是既然现在东胡已经占有优势,就可以慢慢杀掉淮国这些现在还活着的士卒。毕竟兵败如山倒,一旦有一方败了,就会失去斗志。从而在逃跑的时候,被对方追上从背后轻松砍死。 姜铁心倒是对淮国后军此时的顽强感觉有些钦佩,毕竟既然是后军通常就不是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可是他们现在仍然没有放弃希望,可见淮恒侯此人在治军方面,确实有自己的一套手段。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有些矛盾。遮天汗在一边看到他的脸上有疑虑之色,就跟他问道:“你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具体的可疑之处倒是没有什么发现,只是觉得有一点很奇怪。淮国后军败而不乱,肯定是一支强军。但是此战夏温玉其实说不上指挥失当,但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建树。这样的一个人,淮恒侯又怎么会将手中的强军扔给他统帅呢?” 对于夏温玉,遮天汗也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就跟贾先生问道:“先生既然曾经说过敌将不是不知兵之人,那又觉得此战他指挥的如何呢?” “此战甚是奇怪,我现在也有些糊涂了。夏温玉此人确实是一儒将,不像其余的猛将指挥好勇斗狠。他作战通常计谋第一,勇猛第二。此战他只是用了一个平庸的大车圆阵来阻挡骑兵的冲击,算不上错误,可是也没有出彩的地方。 此外他在大车结阵以后,就端坐在高台上静观战场成败。虽然能够稳定士卒之心,但是未免有些过于草率。因为淮国后军一开始就是出于弱势,他不出奇招很难致胜。只是稳定人心,其实并无多大用处。他既然是知兵之人,就不该不考虑到这一点。” 遮天汗听完这话点点头,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更奇怪的地方在于淮恒侯为什么还没有来?” 按理来说淮恒侯的中军离着他的后军,虽然会有距离,但是也不该间隔太远。从开始打仗到现在,起码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这么长时间,已经足够淮恒侯回援了。毕竟在中州军队里面,淮恒侯的骑兵是最多的。即使是之前损耗掉许多,现在也是有能力进行回军一战的。” 听到这里,姜铁心忽然间明白过来:“淮恒侯果然是一代豪杰,这个夏温玉也是当今世上罕有的良将。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局势已经是很难挽回了。” 遮天汗连忙问道:“怎么一回事?” “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淮恒侯根本就不再这里,他应该是去偷袭大汗的后营了。毕竟淮国军队经历之前的大败,想要再取得胜利就只能依靠偷袭。 夏温玉的后军被我们追上,应该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他不是没有机会脱身而走,之所以要用最笨的大车结阵之法,只是为了拖住我们而已。现在他八成已经是死了,算是完成了对淮恒侯的承诺。 至于这些后军士卒在苦战无果以后分成百十人一队的小阵,应该事先早就演练过。之所以如此,一是拖住我们,让我们没法及时援助后营。二来就是让我们的骑兵也跟着分成百十人一组,这样就会变得分散,从而没办法在第一时刻形成强大的战力。” 说到这里,姜铁心加重了语气:“现在我们的前营也跟淮国的后营一样碎片化,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无法短时间内形成战力了。淮国用战斗力最弱的后军换取大汗战斗力最强的前营,这笔买卖他们没有输。 虽然表面上看来淮国败了,实际上却是两败俱伤。如果此时淮恒侯已经攻灭后营前来支援,我们可就有麻烦了。” 遮天汗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本身就是天下有数的名将。他一听完姜铁心的话,立刻就下了命令:“传我军令,兀立扎合立刻收拢前营。有些许逃掉的淮国士卒不要紧,一定要第一时间将前营组织起来。哲里都的中军不要动,给我稳住阵型。巴鲁尔派出我的亲卫,回后营探查有无敌人的踪迹。” 第五十一章 好棋手 三个命令刚说完,忽然本来有些沉寂的战场再次沸腾起来。喧闹的声音不是前面正在发生战斗的地方,反而来自身后。 因为身处一片高地,所以视野比别的地方更为辽阔。高地上的众人转身朝后看,发现后方烟尘缭绕,显然正有一大队的骑兵朝着这里奔袭。 遮天汗本来心情大好,这会脸色却又有些低沉下来。他朝着远处看了看,然后对姜铁心说道:“你果然所料不错,这一步棋下对的人是淮恒侯。” “战场如棋局,有时候占据先机的人,未必就是真的占据先机。之前占据先机的人是大汗,现在却是淮恒侯。如果淮恒侯现在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说明他还不是真的好棋手。” “哈哈,你这小子倒是一个会说机灵话的人。” 随着喧闹声越来越大,战场上的局势也愈加明显起来。从后方来的不止是淮国的骑兵,跑在最前面的反而是东胡后营的一些逃兵。 这些人已经没有任何组织性,简直就像是一群无头苍蝇。他们奔着东胡的中军就乱哄哄的跑过来,不少人嘴里还叫嚷着快逃,败了之类的话语。 因为得到遮天汗的命令,所以中军一直保持阵型,没有参与对夏温玉败军的绞杀。现在他们集体转向后方,好不容易才重新整好了队形,哪能容得败兵的冲击。 指挥中军的是哲里都,他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哪会容忍败军冲击自己的阵营。他当即就向中军的万夫长哈力伍赤说道:“射箭,敢于冲击中军的一律射杀。” “是。” 军中向来讲究军令如山,更何况统帅中军的还是遮天汗的长子哲里都,他的军令更加没有人敢于违抗。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本来没有死于淮国人攻击的逃兵,一下子被自己人的弓箭给射死一大片。 不过这一阵箭雨倒是也让他们清醒下来,记起来冲击自家军阵本身就是一条死罪。这些清醒过来的人,纷纷调转马头,向着两侧逃窜。剩下一些头脑依然不清醒的人,只是跟着他们逃跑,倒是也躲过了被射死的劫难。 随着这些逃兵的离开,追击的淮国军队也显露出来。虽然已经追击了很长时间,但是他们依然保持了较为完整的阵型。现在看到前方的东胡骑兵已经列阵,领兵的人知道失去了衔尾追击的机会。干脆也不继续前进,反而就在阵前重新整队。 姜铁心的记忆里面对淮国的军队印象比东胡要更深一些,此时算是看明白了。他能看明白的事情,遮天汗当然也不会看不到。 “这一次淮恒侯果然是出上老本,连最精锐的选锋军都派出来了。”遮天汗跟高地上的众人问道,“你们觉得我的中军跟选锋军比,谁能赢?” 那些因为遮天汗被刺杀所惊动而跑上高地表忠心的东胡贵人,当然是一个劲的夸赞遮天汗,肯定不会有人说输这个字。不过对于他们的恭敬,遮天汗并没有看在眼里。他只看重两个人的回答,一个是贾先生,另外一个是姜铁心。 不是单单因为这两个人出身于中州,对淮国军队更加了解。更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之前表现出来的能力,确实远超其余的东胡人。 贾先生笑道:“当然是大汗能赢,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淮恒侯确实厉害,他的计策也算得上成功。可是他没有预料到我军的攻击如此迅猛,乃至于夏温玉已经死于乱军之中。现在他只能依靠选锋军跟我军硬碰硬,没办法跟夏温玉两面夹击。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有时候棋差一招就是让人这么无奈。他即使心有不足,也是有心无力的。” 遮天汗赞许的点点头,然后转身看向姜铁心:“铁心,你觉得呢?” 姜铁心这会正在对战局进行思考,竟然没有觉察到遮天汗已经不再称呼自己为中州来的小子之类的诨号,而是正儿八经的叫自己名字。他只是回应道:“我觉得淮恒侯未必会输。” “你说什么。” “我宰了你这中州狗。” 东胡贵人乱七八糟的喊叫着,遮天汗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老实下来。姜铁心指着选锋军道:“如此雄军,谁有把握说自己一定能赢?” 选锋军的厉害,东胡人还是知晓的。毕竟百战十年当中,有很多次关键战斗都是选锋军出来一锤定音,要说东胡人不觉得选锋军厉害,那绝对是自欺欺人。不过他们不会说出来,因为说出来睡在是很丢面子。 遮天汗倒是大度,直接赞许道:“我跟淮恒侯相知已久,自然知晓他的本事。他能将后军都调教到如此程度,选锋军这种精锐自然是非比寻常。不过你觉得淮恒侯未必会输,总有别的理由吧?” “我倒是说不上来有什么理由,只是一种直觉。表面上看夏温玉确实是死了,但是淮国后军败而不散,终归还是将我们的千军给缠住了。现在我们的后营又被淮恒侯抢先偷袭,只剩下中军来面对选锋军,总归是有些处于劣势。 再加上选锋军偷袭后营之后来袭的消息传开,我方自然会有所触动。同时夏温玉的败军听到消息,反而会士气大振。此消彼长之下,虽然后军依然不足以跟选锋军一起前后夹击,但是对我军的影响总归还是有的。”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对战局的把控竟然细致到如此程度。”遮天汗对其他东胡贵人笑道,“本来我对此战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有铁心在,我总归是放心不少。毕竟有他帮着出谋划策,我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姜铁心可不想在这个高地上当什么绝世高人,因为他已经从那些东胡贵人的脸上看到毫不遮掩的嫉妒神情。他连忙谦让:“我不久前还只是一个伍长,现在也不过是伯长罢了。实在是称不得大汗的夸赞,实在是称不得啊。” 第五十二章 火上烤 “哈哈,铁心不要学中州文人那一套,在我们东胡的地方就要豪爽大方才是。” 遮天汗都这么说了,难道姜铁心能说不。他只好再次拱手,略微表示自己的谦让而已。这些身处高地的人高谈阔论,两军对战的地方却已经杀机四伏。 选锋军是淮恒侯从整个淮国军队以及自己的附庸国军队里面精选出来的精锐,即使面对如此规模的大战,依然能够保持镇静。他们只是在自己什长的指挥下,跟着伯长的令旗来变换自己的方位,很快就组成一字阵型。 对面的东胡军队也是一字阵型,现在两军对阵用同样的阵型,似乎都是打算跟对手来一场硬碰硬的厮杀。东胡人在草原主场作战,自然清一色全都是骑兵。淮国的选锋军是全军精锐,又刚刚袭击完东胡的后营以后立刻奔袭而来,自然也是机动性最强的骑兵。双方对峙,士兵还能保持镇静,身上的战马却不断打着响鼻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对峙的最前线是五百骑左右的骑兵,他们努力控制着战马,好保持最好的阵型。从高地上观望,还看不出双方有什么瑕疵。不过遮天汗还是不满意:“只是看阵型倒是也能勉强一战,可是淮国的最前排的骑兵都身穿铁甲,就是后面的骑兵也有皮甲护身。可是我东胡儿郎最前方的却只是身着皮甲,后面的就是皮袍而已。来人,去告诉哲里都。不要留手,把压箱底的东西都给我亮出来。” 遮天汗发话以后,立刻有亲兵去传话。不过没过多久,对峙的双方就已经开战了。虽然东胡人是游牧民族,每一个成年人都是合格的骑兵。不过骑兵跟骑兵还是有差距的,不是会骑马能射箭就是一个合格的骑兵。 双方在对峙的时候还看不出多大的区别,但是一跑起来就给人以很明显的区别。东胡人到底是更散漫一些,跑着跑着队形就已经明显参差不齐起来。而对面的选锋军的骑兵锋线就算没做做到真的马头在一条直线上,起码也是只有很小区别的波浪风线,比起东胡骑兵要强的多。 刚才对峙的时候,双方相隔的距离也就是二里路。这会双方同时冲锋,各自跑了也就是一里路的距离,刚好让马儿速度提到最高。在马上就要接触的时候,姜铁心发现东胡人的处境似乎确实不妙。别的暂且不提,单是武器就有很大的讲究。毕竟东胡人现在除了远射以外,是以长刀为主要兵器。可是淮国骑兵却是以长矛为主,在长度上就很占优势。 除了对人而言长度上的优势以外,对东胡身下骑着的马而言,也是有影响的。因为东胡人是将长刀放在自己身体的一侧,好让自己跟对方错身而过的时候,长刀能将对方的身体划开一个口子。而选锋军的长矛是用右手举着,然后从马头上方略微扬起。预备着跟对方接近的时候,长矛的矛尖捅破对方的喉咙。 战马天生就对尖锐的物体感到害怕,所以它们一定会在接近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减慢速度。而对出现在身体一侧的长刀,就不会有太大的感觉。骑兵的对冲,最重要的就是速度。一旦马速没有提起来,就会减弱自己这一方的优势。 多种因素混合起来,导致双方一接触东胡骑兵锋线的五百骑兵就已经损失了绝大部分。淮国大部分骑兵没事,只是手中的长矛有很多都断掉了。还有长矛的人继续朝着下一个对手猛刺。没有长矛的人,就拿出自己的腰刀跟下一个对手对砍。不过因为在第一个对手身上损失了一定的速度,所以很多换了武器的选锋军骑兵在第二回合就被对方杀死。 从总体而言,还是选锋军占了优势。虽然锋线上的骑兵多数很快都死掉了,但是第二波骑兵接触以后,他们仍然占据更多的优势。第二波死掉,再上第三波的时候,依然是他们占优势。 随着一波接着一波的骑兵对冲,每一波都能活下来更多人的淮国骑兵当然占据的优势越来越大。高地上众人看到这种优势,顿时陷入一种沉默。 遮天汗不愧是一代豪杰,到这种时候脸上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怒之色。他只是跟姜铁心问道:“铁心,你看我还有多少优势?” “我看不懂,真的看不懂哲里都如此排兵布阵的意图。” 哲里都是遮天汗的长子,在东胡五部当中,是没有人敢于给他挑毛病的。所以姜铁心这话一说出来,其余东湖贵人到了脸色都有些变了。他们小心的看了一下遮天汗,然后老实的低下头。遮天汗本人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继续问道:“看不懂不要紧,只是说一下得失就好。” “东胡五部久居北野的草原,自然是用骑兵的行家。因为北野缺乏冶炼铁器的矿物跟人力,所以都是一些只穿皮甲的轻骑兵。对于轻骑兵的使用,最重要的就是灵活。东胡骑兵的纪律性比选锋军差远了,这样排成一字长蛇阵对攻,是要吃大亏的。不说兵器上的优势,单是保持阵型就差太多了。” 遮天汗听罢朝着周围那些东胡贵人笑道:“你们听到了吗?虽然铁心是从君子国来的,可是对轻骑兵的应用真是没的说。你们这些人拍马也追不上他的能耐,好好听着,学点东西吧。” 姜铁心最怕遮天汗拿他在火上烤,连忙谦让:“我干伍长的时候,就是一个步兵,所以其实不懂骑兵的。” “你要是不懂,这个高地上就没人懂了。接着说下去,我要听听你还有什么真本事。” 姜铁心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在场的人,不可能就他一人明白。所以只能继续说下去:“这一次交锋,其实本来就不应该对攻。一旦选择对攻,本身就已经输了。” “如果是你,该如何排兵布阵?” “无需排兵布阵,照老规矩打就是了。” 第五十三章 铁浮屠 “照老规矩打?”遮天汗笑道,“我可是让你好好说一些自己的见解,可不能拿些糊弄事的东西来敷衍我。” 姜铁心现在身处东胡人的中军大营,哪敢胡乱说话。他只能解释道:“真不是敷衍大汗,只是现在这个阶段,最适合大汗的打法还是草原上游牧民族最常用的战法。 草原上无论是人力还是兵器,跟中州比起来都是远远不如的。既然兵器比不过人家,那还跟人家硬拼岂不是自取其辱。以往打仗的时候,都是隔得老远就放假,等到敌人来了就逃跑。以此疲兵之术不断削弱对方的实力,才能在对方被拖垮的时候反戈一击。除了这种打法,哪还有更好的办法?” “铁心说的也有道理,这也的确是一个好办法。百年十战当中,绝大多数时候我们东胡人都是用这种办法来对抗淮恒侯的袭击。只是本来觉着我们的实力增强以后,就不用再这么委屈。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这么办,还是不行。不过难道这种打法就一定会输吗?” 姜铁心连忙摇头:“肯定不会一定输,总有意外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这种话题,姜铁心觉得很不好回答,就笑道:“我也说不准,毕竟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可能性有很多,比如大汗是不是另有后招?” 姜铁心在这具身体重生并没有过去多久,但是已经听闻了很多关于遮天汗和淮恒侯的传说。他之前不相信淮恒侯的后军会那么容易被追击而毫无办法,同样他现在也不会觉得遮天汗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他也不便于直接拆穿,所以才这么说。 淮恒侯听完他的说法以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道:“究竟会如何,我们且观之。” 战场上瞬息万变,不过起码到现在还是选锋军压着东胡骑兵。作为淮恒侯精选并培训多年的精锐,选锋军即使到现在还保持着组织度。即使因为战线胶着在一起,双方现在已经无法再驱使战马加速。起码现在选锋军还能保持五人一组,在伍长的带领下组成小阵来对散乱在各处的东胡骑兵进行绞杀。 高地上的东胡贵人各个摩拳擦掌,似乎很为局势而担忧。姜铁心看着遮天汗似乎一点也不慌张。忽然他有了一个想法,顿时觉得自己似乎看明白了。 遮天汗一直在观察着他,见状连忙问道:“你可有新的心得?” “如果大汗真的有后招,现在或许就要发动了。因为选锋军虽然精锐,毕竟还是没有杀穿哲里都统帅的中军。因为没有杀穿中军,就会陷入停顿。一旦骑兵没有速度,可就不再有威力了。现在敌将没有鸣金收兵,重新整理队形再进攻,已经失误了。如果现在大汗的后手发动,正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你真是一个难得的帅才。”遮天汗笑道,“我确实留有后手,可是什么时候发动就不是我说的算了。毕竟现在哲里都才是真正的指挥者,只有他才能决定什么时候展开攻击。” 哲里都会什么时候攻击不好说。反正姜铁心一点也没有看出来他打算攻击的意思。战局继续混乱着,直到听到选锋军的后方传来敲击金锣的响声。 鸣金收兵是中州军队的传统,一听这声音,很多后方还没有跟东胡骑兵交上手的选锋军骑兵当即就调转马头,前方那些正在交战的也且战且退。本来就是他们处于上风,所以现在他们想要撤兵,那些东胡骑兵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阻拦。 就在选锋军的金锣敲响以后,东胡的后方也传来牛角号的吹奏声。姜铁心现在还搞不清楚东胡号角的各种声响的具体含义,但是他看到很多东胡骑兵往两边跑,知道这一定是撤军的号角声。 难道这就完了,姜铁心觉得有些不够过瘾。毕竟这种几万人的骑兵对攻,可不是容易见到的。他本来还想着偷师,好让自己能够在今后的战斗当中多一些保命的本钱呢。谁知道就这么完了,很是让人失望。 就在姜铁心暗中叹气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东胡贵人的叫好声。他抬头一看,结果发现自己到底是小瞧了天下英雄。现在看来不仅遮天汗是难得的英雄,就是这哲里都也绝对不能小瞧。起码人家这使用后招的水平,绝对在他之上。 这会东胡的骑兵是往两侧逃窜,而选锋军既然是战胜一方自然是有序后退也就没有往两边撤的道理。结果没过多久,东胡原先的骑兵撤到两侧,把正在撤退的选锋军显露出来。 这个时候在牛角号响起以后集结在东胡骑兵之后的一支特殊骑兵开始冲锋,当选锋军显露出来的时候,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感到吃惊。因为这支冲向选锋军的东胡军队一点都不像是东胡人的军队。他们不但身披铁甲头戴覆有面罩的铁头盔,就连身下的马都穿着半身甲,只漏出来小腿。 这支部队全都是人高马大,保证人能撑得起盔甲,而马也能够承受人加盔甲的重量。因为他们的马匹格外雄壮,又丝毫不吝啬马力。姜铁心觉得这些战马恐怕在此战之后,多数都会立刻因为心肺承受不了如此之重的压力而立刻吐血而死。 可是不管战后如何,起码现在他们是无敌的。他们的速度并不弱于只有人身穿有铁甲的选锋军,而他们的防护又比选锋军更好。因为选锋军也只是身穿半甲,对手臂和头部的防护远远比不上这些连马都穿着甲的敌人。 这伙新出现的人本就让选锋军措手不及,他们的武器也让选锋军感觉有些麻烦。因为他们不再是手拿长刀,而是跟选锋军一样用长兵器。只是他们没有用长矛,而是没有矛头的单纯木棍。只不过木棍上包着铁皮,变得更结实一些。 双方交手,立刻就显出差距。看到此情此景,姜铁心脱口而出:“铁浮屠。” 第五十四章 死一个少一个 “我想出这种骑兵,不过还没有想出名字。铁浮屠,不错,以后他们就叫铁浮屠了。不过浮屠二字,是何意?” 听到遮天汗的疑问,姜铁心回应道:“铁,指的是他们的穿着。浮屠是我老家的一种东西,就是一个三角形的塔。不过一般都是砖木结构,铁的很少。” “不错,铁浮屠如此形容倒也贴切。” 不同于一般的东胡骑兵,铁浮屠的队列很工整。他们如墙而进,恰好将之前淮国选锋军所拥有的优势打法完全学了过来。他们的包铁木棍,因为不需要刺死对方,所以也不像长矛容易折断。将一个淮国骑兵刺下马以后,不需要换兵器就直接朝着下一个骑兵刺过去。 被刺下马的淮国选锋军骑兵,有的被后面的马踩死,有的被跟在铁浮屠后面的东胡骑兵所屠杀。铁浮屠根本就不管他们的死活,只是不停的前进。姜铁心觉得这些家伙并不看重杀死敌人的数目,为的只是杀穿敌阵。一旦被他们破阵,剩下的东胡骑兵一拥而上。到时候没有了阵型,也就没了优势。有着人数优势的东胡人就彻底反败为胜了。 遮天汗看到下面的战场如自己所想的一样成功,顿时有些得意之色:“我倒要看看淮恒侯是不是跟我一样,也有后招未用。” 由不得遮天汗不得意,因为战场上的确已经形成一边倒的压制之意。哲里都选择的时间点实在是太好了,他之前有数次机会可以使用铁浮屠,但是他都忍住不用。直到选锋军自己选择后退撤兵的时候,他才突然把铁浮屠派出来。 以有心算无心,选锋军陷入慌乱之中,一时半会根本就没办法组织起像样的反攻。就算有零散的几次反攻,不过都是个人的武勇。虽然很勇敢,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处。铁浮屠如墙而进,将一切反抗的人和战马都彻底碾压成地上的烂泥。 这会有铁浮屠开路,本来逃散到两侧的东胡骑兵跟在后面。他们本来就是没什么防护的轻骑兵,但是正因为没有防护。所以战马的负重就会比较少,这会他们可以用比淮国骑兵更快的速度重新汇合。然后跟在铁浮屠的身后,或者用骑弓或者用长刀,将挡在路上的淮国骑兵一一杀死。 看到远处的战场几乎已经变成一边倒的模式,姜铁心感叹道:“战场真是瞬息万变,里面可是有大学问的。不过大汗的长子哲里都确实是用兵的好手,我很佩服。” “哲里都这一次做的不错,时机把握的很巧妙。但是整个战役的规划,却不是他想出来的,所以还需要历练。”点评完自己的儿子以后,遮天汗跟姜铁心说道,“以后你们有机会,可以好好亲近一下。取长补短,才是一个英雄该做的事情。” “好。” 虽然口头说好,心里就不是这么想的了。姜铁心现在只想尽快回到君子国,然后开始自己的悠闲小日子,哪有心思在草原待着。 就在他们两人说话的这会功夫,前面的战场忽然又生波澜。本来如墙前进的铁浮屠可以说所向披靡,却在这个时候减慢了速度。因为上万骑兵在战场上驰骋,导致遍布绿草的荒原上都泛起了很大的烟尘。隔得远看不清楚的不止是姜铁心,就是站在最高处的遮天汗都无法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人,快去探明情况。” 随着护卫急匆匆的跑掉,遮天汗有些坐立不安。好在消息来的很快,竟然是巴鲁尔亲自来报:“禀大汗,这一次选锋军竟然是淮恒侯亲自率领的。哲里都王子统帅的铁浮屠,现在已经跟淮恒侯的护卫亲兵开始交战了。” “淮恒侯亲至,倒是让人意想不到。不过不管对面来的是谁,哲里都为什么要停下来?他统帅骑兵这么久,铁浮屠在他手里也有些时日了。他怎么会不知道铁浮屠最重要的就是速度,一旦停下来那就是活靶子。他不明白?” 遮天汗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已经是嘶吼了。巴鲁尔把头直接低到地上,小声回应着:“不是哲里都让停下来的,实在是攻不过去。淮恒侯的亲卫很厉害,铁浮屠才打不过去的。” 巴鲁尔是遮天汗的护卫头领,自然是很亲信的人。他说出来的话,遮天汗是不怀疑的。只是他还是感到奇怪:“还有什么骑兵,能够阻挡已经将速度提起来的铁浮屠?” “禀大汗,那些护卫亲兵是下马步战的。” “下马步战?” “对,确实是下马步战。他们一手拿着护身小圆盾,一手拿着弯刀就敢朝着铁浮屠的马蹄子跑。然后用小圆盾护住自己,用弯刀砍铁浮屠没有防护的马腿。那些人大部分都被铁浮屠踩死,不过总有成功将铁浮屠的马腿砍断砍伤的。 其实多数铁浮屠还是完好的,无论人还是战马都没有受伤。但是因为个别铁浮屠的战马被砍断马腿或者马蹄子,导致他们无法继续前进。这样队形就陷入散乱,没了刚才的气势。 选锋军有了这一喘息之机,就收拢队形,不再继续逃窜。现在他们已经陷入硬碰硬比拼损耗的模式,虽然铁浮屠没有多少损伤,但是再想像刚才一样压着他们打,却是无法做到了。” 听罢巴鲁尔的话,遮天汗跟贾先生问道:“遮天汗的护卫亲兵,竟然有如此勇气。能够硬抗这铁浮屠的威压,冲上去砍马腿,我手下的人恐怕还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淮恒侯纵横天下几十年,当然有自己的依仗。他的护卫亲兵又名背嵬军,那才是他压箱底的宝贝。平日里选锋军名扬在外,实际上他最精锐的部队,始终都是背嵬军。背嵬军原本就是步兵,所以下马步战才是他们最擅长的战斗方式。这些背嵬军都是百战老兵,死一个就少一个。估计现在淮恒侯心里也不痛快,他的损失不比大汗小。” 第五十五章 英雄之争 “如此说来,即使是用我的铁浮屠去换背嵬军,还是我赚了。毕竟铁浮屠最珍贵的就是那一身铁甲,等到战后回收回来就是。我不缺勇士也不缺战马,我损失的起。可是百战老兵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就算是淮恒侯也没有地方可以随意补充。” “大汗所言甚是。” 听罢贾先生的话,遮天汗没有了之前的盛怒。他想了一下,然后跟巴鲁尔说道:“去告诉哲里都,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围住淮恒侯。” 巴鲁尔听命而去,遮天汗跟其余人说道:“我自负是英雄,所以才会自命为遮天。淮恒侯是中州的霸主,也就是中州第一人。我想跟他见一面,你们谁有兴趣跟着我?” 能够跟遮天汗并肩而战,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所有的东胡贵人都纷纷吵嚷着要跟着,只有贾先生和姜铁心默然不语。看到遮天汗朝着自己看过来,贾先生连忙推辞:“虽然在下有心替大汗奔走,奈何我教在中州乃至淮国也有很多教徒。如果让淮恒侯见到我,恐怕会因此牵连到其余的无辜教徒。” 遮天汗听到这话,就有些不满。因为他不惜一切代价,就是想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一举将淮恒侯拿下。可是听贾先生这意思,分明是担心淮恒侯会秋后算账。可是既然有机会秋后算账,那也就意味着淮恒侯会回到淮国。那之前辛辛苦苦打了这一仗的遮天汗岂不是白打了,他那么多损失岂不是白白赔进去了。 看到遮天汗脸色微变,贾先生这种聪明人哪能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再也无法收回来了。不过现在贾先生毕竟是遮天汗的智囊,遮天汗也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他转而跟姜铁心问道;“你呢,不会也怕了淮恒侯吧?” “哈哈,我不怕他。”说完大话以后,怕别人不信,姜铁心就解释了一下,“如果说淮恒侯是一头吊睛猛虎,那我就是一只地上最微不足道的蚂蚁。吊睛猛虎再厉害,也不会注意到一只蚂蚁。难道他会将自己的爪子伸出来,然后用爪子尖去碾死一只小小的蚂蚁?吊睛猛虎不会那么做的,即使他会那么做,那他也就不再是一只猛虎了。既然不是猛虎,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听罢这个解释,众多东胡贵人都笑了起来。姜铁心自己也跟着大笑,不过很快就没法笑了。因为他看到哲里都正在走上高地,而且这家伙的胳膊吊在胸前,显然已经负伤在身。 哲里都走上高地,然后给遮天汗跪下:“孩儿有负重望,还是被淮恒侯给逃走了。” “你没有困住他?” “起初孩儿以为他亲自率领选锋军,就一定会守在原地。谁知道等到我们将背嵬军灭掉以后才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淮恒侯的影子,这个家伙不知道从什么什么时候起,早就已经逃走了。他的营帐还在,可是发出的命令都是事先定好以后,由军中长吏代发的。” 遮天汗叹了口气:“到底是一代枭雄,岂会因为小节而不惜身。如果你们真的以为他会为了些许名声,就将自己置于险地而不顾,那才是糊涂。不过到底现在他身在何处?” “我军已经将选锋军击溃,但是在背嵬军的反击下,铁浮屠也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现在战场上已经一片混乱,就是我手里也不再有成建制预留部队。总体而言还是我军占着优势,选锋军的损失比我军要大很多。” “我不要听这些,我只要知道淮恒侯在何处?” 哲里都低下头辩解:“之所以要说那些,就是因为现在实在是太混乱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淮恒侯在哪里,估计现在已经逃离战场了。” 听罢这个解释,遮天汗只能叹气:“本来想与他一会,看来只能等到下一次了。” 姜铁心听着遮天汗的话,寻思遮天汗会不会心里已经有了趁机南侵的意思。毕竟现在借着大胜之威,绝对是最好的南侵时机。毕竟这一次淮恒侯损失太大,一时半会肯定没有办法立刻恢复。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南侵,那也太没有战略眼光了。 高地上众人各有心思,就在这个时候战场上又有了变化。不过不是在他们所看到的战场,而是之前跟夏温玉大战的地方。高地上人那么多,虽然大部分都在关注着选锋军,可是也有人因为没有资格在前面,所以在后面待着百无聊赖之时也会朝后看的。第一个人看到小声一说,就会有第二个人看到。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异常,终于惊动了遮天汗。 遮天汗回过头来一看,顿时有些惊讶。姜铁心看到此情此景,愈发不敢小觑天下英雄。 之前夏温玉死去以后,他的手下已经分崩离析。然后虽然组成各自小阵,却已经没有了整合在一起的动力。现在看过去,却发现原来那些小阵已经聚合在一起。这会中间是以大车为屏蔽的步军,从另一处战场逃过来的选锋军布置在两侧为骑兵。他们的阵型虽然还很粗陋,但是已经有了大概的模样。 此时遮天汗的大部分骑兵还在追逐着败兵,根本就没法组织起来。如果淮恒侯奋力一击,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是如果这一次决死攻击不能得手,局势就再也不能挽回了。 在这关键的时候,姜铁心突然劝谏道:“不如和了吧。” “什么,再出此言老子杀了你。” 虽然右手臂被吊在胸前,可是左手完好的哲里都正要拔刀杀人却被训斥道,“闭嘴,你说下去。” “此时谁也没有把握,再打下去不过就是赌运气而已。淮恒侯输了不过就是损失他自己,遮天汗输了可是输掉整个北野。你别忘了战场是在北野,淮国国内还好好地呢。更不要提别的中州国家,他们可没有在此战受到损失。” “哈哈,我跟淮恒侯英雄之争,可不能让别人捡了便宜。” 第五十六章 和了吧 遮天汗思虑良久,终于还是答应下来:“那就和了吧。” 道理其实谁都懂,只不过这个决定却只能由遮天汗来做。这会他说完以后,之前还要打要杀的哲里都都没再说什么。姜铁心觉得他似乎像是胸口压着的一块巨石放下来一般,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遮天汗做出的决定,没有任何人质疑。他跟哲里都说道:“刚才的仗是你打的,现在想要和也得靠你。你亲自到阵前去跟淮恒侯喊话,就说我要跟他讲和。” 哲里都听命而去,遮天汗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知道听到回报说淮恒侯同意讲和,他才走下高地。他跟淮恒侯打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一次既然要讲和,正是见一面的好时机。 在临走下高地之前,他朝后招手:“铁心,与我同去。” “我也去?” 姜铁心其实很不想去,但是遮天汗压根就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遮天汗说完话以后,就立刻离开了。他不能违背遮天汗的命令,只好跟了上去。 双方军队对峙的地方,其实间隔并没有很远。所以骑上马没跑多久,就来到两军之间。这会还有很多零星的战斗发生,不过那都是在远处。这一处战场却是出奇的安静。 遮天汗这一侧全是骑兵,淮恒侯那里却是骑兵步兵都有。毕竟之前可以说是他输了,所以看上去惨一些。不过他手下的士兵无论是逃过来的选锋军还是之前就在这里拼杀的夏温玉残部,都已经结合在一起重整好了阵型。现在如果两军突然开战,谁输谁赢是没法提前预判的。 只是淮恒侯和遮天汗是当世少有的英雄,他们或许在争霸天下的时候会用一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但是当众说出的话,是绝对不肯轻易推翻的。否则就算以后争到天下,也会被人当成不守诺言的小人。那时候虽然拥有天下,却依然会被人唾弃。那样的天下,即使能够拥有,对于他们这种英雄而言是没有意义的。 遮天汗纵马上前,看到跟自己儿子对峙的淮恒侯。他看到淮恒侯头上所戴的金冠下有些花白的头发,忍不住笑道:“淮恒侯,你是英雄,可是你已经老了。” “我是老了,可是你也不年轻了。” 听到两个英雄说着这么没有营养的话,姜铁心感觉自己真的还不如不上来听呢。他看了看遮天汗,又看了看淮恒侯。他觉得这两人其实也没说错,他们确实是老了。 淮恒侯头上戴着金冠,所以白发显露无疑。遮天汗头上虽然因为戴着皮帽,所以看不出来有多少白发。不过他的胡子不像淮恒侯只是花白,几乎是已经全白了。所以他的年纪其实更大,真不知道有啥好笑话别人的。 正在姜铁心暗地里不断腹诽的时候,他听到遮天汗的招呼声:“铁心,过来。” 姜铁心恨不得当一个没有人注意的小透明,不过既然遮天汗打招呼,他还是过来了。他跟遮天汗已经熟识,跟淮恒侯倒是头一次见面。所以没有说别的,先跟淮恒侯拱拱手:“小人见过淮恒侯。” “哈哈,数典忘祖,倒是不愧为小人。” 姜铁心很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遮天汗在一边笑道:“你这可就冤枉他了,他跟你非亲非故。他不帮你,你就说他忘了祖宗,这岂不是很可笑。” “他是中州人,却在你这里做事,难道不是数典忘祖是什么?” 姜铁心这人是一个好脾气,但是也不能一直由着被人数落自己。他连忙替自己辩驳:“我只是一个使者,并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事。如果淮恒侯有疑问,那就自己去问小人的国主好了。” “君襄公,一个懦弱之人,竟然有胆子反我。我当然不会饶了他,这一点不用你来提醒。好了,见一见了,后会无期。” 淮恒侯说完就走,似乎被姜铁心气的不想继续呆在这里。遮天汗在他身后喊道:“我是老了,可是我有很多能干的儿子。你老了,却无人能够继承你的家业。君襄公懦弱无能,他还有一个好儿子呢。你呢?哈哈哈。” 遮天汗的讽刺,没能让淮恒侯停留半刻。他走了,遮天汗跟哲里都问道:“你观此人如何?” “名为英雄,实为小肚鸡肠之人。” 对此遮天汗没有回应,只是又问姜铁心:“你呢?” “淮恒侯当然是实实在在的英雄,只是这一次他真的没有把握。他故意在言语上刺激我,就是想借着跟我不快的由头,好尽快脱离险境。如果我所猜无错,恐怕大汗也有同样的打算。”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我的确是怕了他,所以才想要故意激怒他。只怕他心中也有同样的想法,这也难免。毕竟这一仗实在是损耗太大,怎么都会让人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遮天汗大笑几声,然后又叹气连连,之后他才跟哲里都说道:“此战已经结束,多造杀伤无益。传令下去,凡是没有跟着淮恒侯逃走的淮国士卒。只要肯投降的,一律免死。投降的人,工匠跟医师收拢到王帐。其余俘虏交由五部均分,你去吧。” 得令的哲里都去做事,遮天汗也启程返回王帐。姜铁心跟在后面,暗中寻找老榆树的踪迹。之前两人分开,现在也不知道这个老头子在大战当中有没有当被成炮灰被人杀掉。 东胡的骑兵在后撤,淮国的队伍行进的更快。所有人有马的骑马,没马的跟在后面拼命跑。等到跑出去十里地以后,才瘫倒在地稍作休息。 苗展扬之前只是夏温玉的副将,但是现在却成了淮恒侯身边也能说得上话的大将。毕竟之前他保住了夏温玉的首级,后来又第一时间收拢人手,为及时组成新的阵型做出最大的贡献。如果没有他,恐怕现在淮恒侯早就是遮天汗的俘虏了。 因为有之前的功劳,所以他才敢大战胆子说道:“大王,我们不该跑。” 第五十七章 英雄不拘小节 “之前的形势,你又不是没看到。除了跑,难道还有别的机会?” 听到这话,苗展扬连忙解释:“大王,我不是说你同意讲和是错。只是我们不应该撤的这么匆忙,会给东胡人以可乘之机的。我们现在兵力比他们薄弱,又是步骑混杂。只有保持阵型才能战胜他们,可是这样一路狂奔。骑兵或许还能坚持下去,步兵很多都落在后面。等跑到国境,恐怕只剩下骑兵,这些步兵都会白白死在草原上。” 骑兵多数都是选锋军,步兵却大多都是夏温玉的后军。现在夏温玉已经死了,身为副将的苗展扬如果再不替他们说话,他们可能就再也无人想帮了。淮恒侯不像面对遮天汗的时候那样高傲,而是叹了口气:“展扬,你是温玉的副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才能。这一次能够逃回来,多亏了你。现在温玉既然身故,就由你来当后军的统帅。我带着选锋军先走,你带着后军慢慢跟上。能收拢后军的话,就尽量多收拢。” 听到这话,苗展扬感到有些心凉。之前后军就已经当了一次炮灰,难道又要当下一次?淮恒侯不管他的心思,只是说道:“你把温玉的头颅带了出来,这很好。现在你把他的头颅给我,我要带他回淮国。” 即使淮恒侯也不看好后军的存亡,否则也不会让苗展扬将夏温玉的头颅给他。淮恒侯从来也不会对下属解释,只会发布命令而已。下属只应该去执行,万万不可有所质疑。不过或许是他真的老了,所以竟然在临走的时候还是解释道:“这一次之所以我只带着选锋军偷袭东胡后营,然后再奔袭遮天汗。最终因为没有克制那个所谓铁浮屠的重骑兵,全是因为我的中军早就已经撤回淮国了。 之所以会冒着兵力不足和兵种不全的危险,也要让中军先回去,是因为西戎骑兵已经奔袭淮国边境了。如果不能一举打垮遮天汗,淮国军队就会受到东胡和西戎的夹击。这一次虽然没有打垮遮天汗,却也让东胡元气大伤。现在我带着残余的选锋军回去,虽然不能达到前后夹击西戎骑兵的效果。但是有城墙的保护,西戎没有那么容易攻入淮国。再加上选锋军在周围游弋干扰,西戎早晚会退兵的。 这一次我们是败了,但是元气未伤,日后还有重来的机会。你不要气馁,一定要把后军安全的带回去。” 苗展扬以前只是中层军官,哪里能够听闻这种消息。他现在才理解夏温玉为什么宁可死都不肯逃,因为一旦逃走。非但会坏了淮恒侯的大事,更会让整个淮国都陷入危险。他跪下,然后叩首:“末将一定将后军带回淮国。” 淮恒侯满意的走了,他没有发现苗展扬虽然跪下叩首,可是他的拳头却握得很紧。 遮天汗这边没有那么紧张,他也没有告诉姜铁心自己的盟友西戎骑兵攻打淮国的事情。当然如果他说了,姜铁心也未必会在意。姜铁心暂时不用跟着遮天汗就找到老榆树,两人见面以后,老榆树朝着姜铁心恭贺道:“虽然没有跟着你,但是我已经听到东胡人在传扬你在高地上的表现。他们说你现在是遮天汗最看重的人,以后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你少笑话我,东胡人说话可没有像你这样文绉绉的。刚才淮恒侯还讽刺我数典忘祖,你可别跟着这么教训我。” “我怎么会教训你,那岂不是不明事理。东胡人虽然名字上带着一个胡字,却是从中州北迁的部落。他们身上也有中州人的血,不过是跟胡人混血所有习俗才有些胡化而已。淮国跟君子国比起来,其实也要想得胡化一些。无非就是谁更靠北,谁就跟接近胡人的习俗罢了。 你是英雄,英雄想要成大事就不能拘于小节。有朝一日你如果投到淮恒侯手里,他可不会因为今天的事而折辱你,反而会因此而重用你。所以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万一因此影响了心境,反而会让你以后做事变得畏首畏尾。” “好吧,那咱们就不提刚才的大战了。反正你也知道了大概,细节多说无益。现在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晚上再来谋划今后的动向。” “不用找地方,翰车哈刚才带着池丽格乐逃了过来。现在他已经扎好了帐篷,你就跟着我走吧。” 姜铁心跟着老榆树找到那个帐篷,然后就进去躺在毯子上打盹。现在翰车哈对他更加恭敬,恐怕这个老家伙也跟老榆树一样听闻了一些传说。池丽格乐也是一样,看他的眼神都要冒出星星来了。 其实姜铁心这一仗根本也没有做什么,无非就是说了几句闲话而已。他把池丽格乐都哄出帐篷,然后一个人美美的睡了一觉。 等到醒来的时候,他发现池丽格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跑了进来。他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饭做好了?” “这一仗死了很多战马,马肉被割了下来。巴鲁尔统领分给我们一条马腿,我已经收起来了。他来的时候说大汗晚上要设宴,让你醒来以后就去赴宴。” 对于战后设宴,姜铁心没有什么疑惑。只是他问道:“我去赴宴,你们吃什么?马腿不吃掉,留着招蛆?” “不会招蛆,我都已经用火烤过表面,就等着慢慢晒干了。我跟阿爸吃些干饼就行,老榆树叔叔跟着你去赴宴,不用在这吃的。” “既然是赴宴,就没必要委屈自己。你能逃出来,也该庆贺一下。一会我去赴宴,给你带一些好吃的。” 这一次从选锋军的突袭当中死而逃生,池丽格乐其实还是有些后怕的。这会听到有人关心自己,而且是大汗都夸奖的人关心自己,禁不住脸蛋有些发红。 姜铁心没有注意她的表情,自己站起来就走出账外。他看到老榆树早就等在一边,就跟他一块上马赴宴。 第五十八章 拔尖的 现在作为遮天汗眼中的红人,姜铁心所住的帐篷离着遮天汗的王帐并没有多远。所以两人一路上也没有说什么话,快马加鞭之下很快就到了王帐外面。 虽然老榆树曾经献上水饺,让遮天汗十分高兴。但是今晚的大宴他是没有资格进入王帐的,所以只是跟那些贵人的随从一样,在王帐外面的火堆旁吃些东西听候召唤。姜铁心知道老榆树不会亏待自己,所以也就由着他自己去找吃的。 进入王帐以后,姜铁心发现或许自己是来的最晚的人。因为里面看上去很喧闹,或许大宴早就已经开始了。在他进入王帐的时候,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但是在王帐的最里面坐着的遮天汗,却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遮天汗将手中的酒碗放下,所有人也都停了下来。然后他向姜铁心招手:“铁心,不要站在那里,坐到前面来。” 突然场面安静下来,就已经让姜铁心觉得有些尴尬了。这会遮天汗朝着他招手,他可不想过去当众矢之的。所以连忙推辞:“这一次的大宴,是为了恭贺胜利。主角应该是得胜归来的将士,我一个外邦使臣哪能坐到前面去。就在这待着就挺好,真的挺好。” “这一次大胜确实值得庆贺,可是除了此事以外还有一事也是需要庆贺的。你只管坐过来就是,不要扭扭捏捏的。” 遮天汗都这么说了,如果再不坐过去就有些不识抬举了。所以姜铁心连忙过去,然后就听周围那些东胡贵人的目光或是羡慕,或是嫉妒,多数都是兼而有之的。他还是没有坐到遮天汗的身边,而是坐在巴鲁尔的下面。 遮天汗没有再次招呼他,而是继续喝酒。之前被打断的欢腾气氛,重新变得活跃起来。毕竟这里是东胡的王帐,不是中州的宫殿。所以尽管气氛热烈,却也没有多少精彩的节目。只是有几个女奴站在中间跳舞,然后东胡的贵人一手抓着酒碗喝酒,一手指着中间那些女奴,品评她们的优劣。 奴隶的生活都是很悲惨的,女奴就更加悲惨。这些女奴都是遮天汗的,所以日子过得比翰车哈这些贱民要强多了。但是一旦惹怒了贵人,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此尽管那些贵人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这些跳舞的女奴还要对着贵人献出自己能够做到的最好的笑脸。到底是从异世穿越过来的人,眼界远远不是这些贵人能比的。所以姜铁心只是看了几眼,就感到有些索然无味。 遮天汗看到他的表情,就跟他问道:“铁心觉得这些歌舞伎不好?” 因为知道这些女奴的地位十分低,姜铁心生怕自己无意中说的话会让她们陷入某种危险,所以连忙摆手:“很好,怎么会不好呢?” 遮天汗觉得姜铁心这话十分言不由衷,却也没有计较,只是拍拍手。随着他的动作,这些女奴退下,然后鼓乐声再次响起。然后从王帐外面再次进来一个舞女,她面带轻纱,身穿一身素净的白衣。进了王帐以后,也不上前给遮天汗下轨行礼,竟然直接就围绕火堆开始跳舞。 因为遮天汗的王帐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在中间生起的火堆比外面那些随从们烤火用的还要大。本来有很多仆人在火堆外面用这火烤肉,烤好以后再端到贵人面前。火堆的烟气直接从帐篷最上面的孔洞排出去,不会让帐篷里的人感到憋闷。 之前那些舞女都是在火堆前面跳舞,尽量让那些贵人看清自己的容貌。毕竟在大宴之后,这些贵人是有资格让她们侍寝的。对于这些女奴来说,一旦被贵人挑中,也是一项造化。贵人带着看中的女奴离开,遮天汗是不会阻拦的。 这个舞女跟其余的舞女不一样,她是绕着火堆跳舞,根本就没有朝着那些贵人献媚的意思。偏偏这些贵人也很奇怪,刚才一个个的大呼小叫。这会出现一个不搭理他们的,他们反而安静的就像小猫一样。 姜铁心没将这些贵人的奇怪表现当一回事,觉得可能就是他们见识太少的缘故。他也觉得这个舞女有些不同,估计正是这种不同才让遮天汗单独让她出来独舞。隔着火堆,他也看不清舞女的容貌。只是觉得这个舞女的身段很好,比普通的女子要高挑的多,哪怕是君姬都没有她个子高。不过君姬自有君姬的魅力,那种风情不是这个舞女所能比拟的。 这个舞女虽然地位比不上君姬,但是举手投足却自有一份逼人心脾的青春感。姜铁心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个贴切的词,他觉得这个词很妙,这个舞女青春感很强,一定年纪很小。 舞女慢慢的绕过火堆,然后一边跳着舞,一边向前靠近。当她跳到姜铁心面前的时候,突然朝他一挑眉,似乎很想跟他较量一样。 姜铁心当然没有什么表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别的贵人可以表现的肆无忌惮,他可不行,毕竟他是一个外人。舞女看到他没有任何表示,顿时有些失望。不搭理他,也不搭理任何人。就这么跳着舞前进,然后坐到遮天汗的身后。 等到舞女一坐下,哲里都率先鼓掌叫好。之前有些沉寂的王帐内,顿时像开了锅一样。所有人都疯狂叫好,让姜铁心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跟他一样安静的,也就只有遮天汗和舞女本人了。 遮天汗伸出双手下压,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他跟姜铁心问道:“你觉得此女跟中州女子比,谁强谁弱?” “女子之间哪有强弱之分,各有姝色才对。此女倒是确实是人间难有的丽人,别说放到中州,就是整个四方大陆恐怕也是能够拔尖的。” 好话没有人不爱听,姜铁心只是这么说了几句空话,遮天汗就满意点点头:“确实是拔尖的,这一点没有错。她是我遮天汗的女儿,怎么能不拔尖?哈哈,哈哈。” 第五十九章 不知罪 姜铁心之前只是觉得这个舞女绝对不是一般的女奴,没有想到竟然是遮天汗的女儿。虽然东胡不像中州那样对女子的言行举止管控的那么严,可是也没有让大汗的女儿出来以色娱人的道理。 怪不得之前那些贵人突然老实了,原来他们早就认出来这是遮天汗的女儿了。能够当贵人的,无论是祖传下来的爵位还是靠着军功打拼上来的,总归都不是一般人。别看他们放浪形骸,似乎已经喝得不分东西南北。实际上一个个心里都跟明镜一样,清醒的很。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有姜铁心这个外人才傻乎乎的真的当这个舞女是女奴了。 好在刚才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姜铁心还算镇定。他端起酒碗对遮天汗恭贺道:“有哲里都这样的好汉子当儿子,又有这么美丽的女子做女儿,大汗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遮天汗听到这话很是高兴,正要端起酒碗喝酒。他的女儿按住酒碗,然后跟姜铁心问道:“你又没有看到我的脸,怎么知道我就一定美丽?” 姜铁心笑道:“不知道有句话,贵人听过没有?美人在骨不在皮,所以美女其实并不一定非要看到脸才能看到。只看身段或者看言行举止,一样能够看出这人是否美丽。” “油嘴滑舌的,在中州会被人当成登徒子吧?” “非也非也。”姜铁心喝下酒杯当中的马奶酒,然后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赞人美丽是一种罪过,那么所有惩罚我都愿意承担。中州文风向来鼎盛,又怎么会不懂风情到随意指责懂美的人为登徒子的地步呢?” “父汗,这个家伙好会说话。” 听到女儿的话,遮天汗笑道:“之前只知道铁心懂军略,是个难得的用兵帅才。没想到这么会说话,能够让我的宝贝女儿都赞赏有加。如此文武双全之人,真是世间罕有的大才。” 姜铁心连忙谦让:“我哪有什么帅才,当不得大汗和贵人的夸赞。” “你不要叫我贵人,我有名字的。你可以叫我冬灵耳丝也可以叫我曼香公主,或者直接叫我曼香也可以。” “曼香公主,我叫姜铁心,是君子国的使者。” “好了,曼香退下吧,我还有正事要说。” 听到遮天汗的话,曼香公主小嘴一嘟,不过还是很听话的退了下去。也没有其余的舞女再次表演,遮天汗的脸上不再有喜色,而是慢慢的阴沉下来。 王帐里面的气氛立刻开始阴冷,遮天汗指着兀立扎合说道:“你可知罪?” 兀立扎合没想到遮天汗突然发难,不过他的反应还算快,当时就跪下磕头:“我有罪,如果不是我没能彻底消灭夏温玉的部队,淮恒侯就没有重新聚合这些败兵的机会。这一次大战没能将淮恒侯困住,实在是我的大罪。我愿意让出左贤王的位置,然后我大庭氏愿意献出五千头牛羊来谢罪。” 遮天汗摇摇头:“你虽然没有将夏温玉的部队彻底消灭,但是能够击垮他的车阵并且让他兵败身死,已经不能算作失败。至于淮恒侯能够逃离此地,是他的本事,也怪不得你。你另有大罪,难道不知道吗?” “我确实不知啊。” 能够在王帐里面参加大宴的人,都是有身份的,多少都知晓一些之前的事情。他们全都猜测遮天汗或许认定左贤王就是之前想要刺杀他的人,所以不敢沾惹此事。兀立扎合只是在那磕头,他也不笨,猜测到一些遮天汗的想法。但是他不能主动提出来这事,否则没罪也要变成有罪了。 遮天汗当然不能自己去指控左贤王,他朝着右贤王看过去。这个老家伙是卷须式的头人,天生一嘴茂密的卷曲大胡子。只是他的年纪实在是太大,所以白胡子已经有些稀疏。这会看到遮天汗看向自己,只好指责道:“兀立扎合,我们东胡虽然分为五部。可是如今既然已经共有遮天汗这一位大汗,就不能再有别的心思了。你有罪还是主动招出来为好,也免得大家为难。” “由贵车什,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对东胡忠心耿耿,没有半点别的心思。” “兀立扎合,你还要狡辩。如果你没有别的心思,那么刺杀大汗的人是谁?” 听到右贤王的指控,兀立扎合连呼冤枉:“大汗,刺杀你的人真的不是我指使的,真的不是我。” 遮天汗冷笑一声:“刺杀我的人是谁,现在已经无法查明了。因为刺客被关起来以后,竟然自己死了。明明绑在柱子上,却莫名其妙的死了。他是怎么死的,看守他的人却说不清楚。亏着我让贾先生查看,原来是被人捂住口鼻,活活憋死的。虽然身上没有伤口,但是脸色青紫却表明了他的死因。能够让我的贴身护卫刺杀我,又能够在看守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主使者的身份一定很高。 在这其中,你的嫌疑最大。因为那个刺客是你们大庭氏的人,而看守他的人虽然不是大庭氏的人,却在你的手下当过百夫长。如今我也不想再查下去,因为无论是刺客还是那些看守,都是我们东胡的好儿郎。如今他们都已经死了,实在是东胡的损失。我不能继续让东胡的好儿郎白白死在这些事情上,所以我不会继续追查这件事。” 兀立扎合跪拜遮天汗:“大汗仁慈,不过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是不是你做的不要紧,因为我说过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有人要刺杀我,那就是对我有所不满。我该自我警醒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以至于让人对我起了杀心,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现在让你说自己的罪过,你还是老实交代吧。” “不是这件事,那我做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啊,大汗。” “死到临头,还不悔改。”遮天汗将面前的矮几推翻,然后怒吼道,“你勾结西戎,难道不知罪吗?” 第六十章 大逆不道的话 “勾结西戎,这从何说起啊?”兀立扎合感觉自己很冤枉,“大汗,跟西戎结盟可是您亲自同意的啊。去西戎的使者是 哲里都,那是您的长子。我跟西戎的接触,都是奉了您的命令,这不能怪我啊?” 遮天汗哼了一声:“不怪你,难道要怪我?” 兀立扎合连忙说道:“不敢,我可不敢怪大汗。不过我真的没有跟西戎勾结,请大汗明察。” 遮天汗一挥手,就有护卫朝外喊话,然后有护卫从外面进来。这个护卫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封书信。遮天汗也不去看,只是朝着兀立扎合一指。 兀立扎合抬头看了书信,脸上这才有了慌乱的神色。遮天汗说道:“你没想到吧,你跟西戎大汗的书信已经被我掌握了。” “这些书信是藏在我大庭氏的部落里的,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听到兀立扎合的疑问,遮天汗笑道:“察觉到你的可疑之后,我就派了次子护车和去了你大庭氏的游牧地,然后将你的大帐搜查一番,结果就找到了这一封书信。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要狡辩的?” “没有什么可狡辩的。你既然已经搜查了我的大帐,想必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好歹我也是东胡的左贤王,是大庭式的头人。我就算不是一个英雄,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自己做下的事情,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既然你说我勾结西戎,那就是勾结西戎好了。” 遮天汗也不刻意羞辱兀立扎合,当时就下了命令:“兀立扎合勾结西戎,我现在免去他的左贤王之位。来人,将他推出去砍了。” 兀立扎合跪地叩首,在被人架起来之前,跟遮天汗问道:“大汗,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承担。现在就是被你砍了头,我也不会怨恨你。可是我在临死之前,想知道你要如何处置我的家人和大庭氏?” “你勾结西戎,这是谋反之罪。如果真的论罪,你的家人都要跟着你一块死。可是这一次跟东胡打仗,你也是立了功劳的。我杀了你,就不准备再为难你的家人。他们当然也没有资格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以后免去贵人的身份,罚为贱民。至于大庭氏,毕竟是我东胡五部之一。我会另外找人统领大庭氏,不会为难他们。” 兀立扎合再次叩首:“大汗仁慈。” 遮天汗一挥手,就有人上前带走兀立扎合。片刻之后,再次有护卫端着盘子上来。不过这一次上面不再是书信,而是兀立扎合的人头。” “兀立扎合已死,大庭氏今后该由谁来做头人呢?” 听到遮天汗的问话,半天没有人搭话。遮天汗只好点了右贤王由贵车什的名字:“你来说。” 由贵车什搓搓手,面色很是为难。可是刚刚有一个左贤王被砍了头,他即使是右贤王也不敢托大,只好说道:“兀立扎合如今自己死了,亲属又被贬为贱民。他这一支系算是废了,如今再找头人,就只能从他的兄弟当中来找人继承。至于继承者是谁,按照规矩是要由大庭氏的贵人来推选的。” “规矩?”遮天汗大笑道,“按照规矩,东胡的可汗之位,是要由各部头人轮流担任的。怎么着,你现在难道想要重新选大汗?” 由贵车什哪里有这个胆子,当时就吓得跪在地上。遮天汗哼了一声,然后跟身旁不远处的贾先生问道:“贾先生是博学之人,你觉得如今该怎么做?” 贾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然后才说道:“我是中州之人,如果按照中州的规矩。兀立扎合身为左贤王,却做出这种等同谋反之事,是要诛九族的。他的家人自然不容赦免,就是其余的兄弟乃至同宗之人,都要跟着一块杀头的。大汗仁慈饶过了他的家人,怎么能够再次让他的兄弟来继承大庭氏头人之位?” 在王帐之中不是没有大庭氏的贵人,甚至还有兀立扎合的兄弟再坐。一开始的时候,真有人对他留下的位子有所窥视。就算不能当左贤王,起码也想当大庭氏的头人。可是听这贾先生的意思,分明是要遮天汗赶尽杀绝,顿时各个生出不安之心。 遮天汗朝着大庭氏的几个头人看过去,他们纷纷低下头,哪敢跟他对视。遮天汗没有对他们施压,而是跟姜铁心问道:“你也是从中州来的,看法跟贾先生相同吗?” 姜铁心虽然在战场上也杀过人,可是如今身在王帐当中,他当然不想无辜造出杀孽。所以他摇头叹气:“中州虽然文风鼎盛,其实跟东胡比起来,有些时候还要残忍的多。东胡既然是从中州北迁而来,或许还保留有几分中州上古时候的遗风。虽然兀立扎合身为左贤王还意图不轨,已经是犯有不赦之罪。但是既然大汗已经饶过了他的家人,就没有再株连甚广的必要。” 遮天汗听罢此言,沉默不语。贾先生却追问道:“难不成你也认为应该由兀立扎合的兄弟来继承他的位子?” 姜铁心又不傻,哪能出这种馊主意,连忙推却:“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这意思。” “那你是怎么想的?” 被逼到这份上,姜铁心只好出了主意:“虽然兀立扎合的家族世代都是大庭氏的头人,但是也没有必要一直当下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不知道贾先生能够理解呢?” “大胆,你好大的胆子。” 不止是贾先生被姜铁心这大胆的言语给吓到,就是帐篷里的其余贵人也都各个色变。这句话在中州被人听到都有可能被举报到官府,在这尚有氏族遗风实行奴隶制的东胡,就更加让人难以接受了。 一贯对姜铁心很有看好之意的遮天汗也立刻变脸:“此话着实大逆不道,你在中州也敢说这话吗?” “敢,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当初我在君姬面前也说过这话,人家也没当回事啊。难道在这说说就不行?” 第六十一章 我不服 当初姜铁心说这话的时候,君姬确实也听到了。可是这话是姜铁心对尉迟泰说的,君姬就当做自己没听到。这会姜铁心拿这事当挡箭牌说出来,倒是让遮天汗没法再去计较这件事。要不然岂不是说他的肚量,还比不上君姬这样一个小女子。 “君襄公一贯懦弱,他的女儿君姬想必也是一个好脾气的女人。你可以在她的面前大言不惭,但是绝对不能在我的面前也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如果下一次再听闻你说这种话,我决不轻饶。” 姜铁心也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人,听到遮天汗这么说,连忙保证:“以后小人一定谨言慎行,不敢再乱说话了。” “你这小子生性油滑,今天犯了错,就得接受惩罚。就罚你给我出一个主意,如果不合我意,你就得小心了。” 姜铁心可不确定遮天汗所说的要小心,到底会是什么惩罚。只能按照他的心意来出主意,毕竟这个心意早就已经猜出来了。 “大汗,如果你想要的一步到位,其实可以将大庭氏的人重新编制。以后就不再按照血缘来划分部族,而是按照地域来划分。或者更直接一些,以后大庭氏的子民由大汗委任的官吏来管理。这样派谁管理都行,就没有必要在兀立扎合的同宗之中来寻找代替者了。” “我反对。”由贵车什不顾姜铁心尚未说完,就明确表示反对,“此子实在是包藏祸心,大汗还是速速将他处斩。他这是要将东胡部落中州化,如果他得逞了。以后东胡就不再是东胡,而是变成中州的一份子了。” 姜铁心笑道:“东胡本就出自中州,现在之所以有胡名,无非就是因为胡化而已。现在我让他重新中州化,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不好,东胡虽然出自中州,但是既然已经名为东胡,就不再是中州的一份子了。” “唉,老头,你这样可就有些保守了。” 遮天汗听到这里,就给出自己的结论:“这个主意不好,你还是另想一个吧。” “改革向来都是最难的,会受到保守势力的反扑。保守势力未必不知道改革的好处,只是他们本身伸手旧的规矩的好处,当然不肯这么做。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强求。毕竟自古以来,坚持改革的人向来都得不到什么好处,甚至会给自己惹来祸患。那么我就退后一步,不直接委派官吏,而是直接让大汗的亲近之人,比如大汗的儿子去当大庭氏的头人。 如此一来,大庭氏就能跟大汗更加亲近,大庭氏的贵人由新的头人所庇护,也不用担心因为兀立扎合的事情受到牵连。大庭氏既然由大汗的儿子来统领,也就没有反对大汗的理由,也就能够暂时安定下来。大汗觉得如何?” 遮天汗原本心中的意思,就是想要趁着此事将整个大庭氏吞并,只是不便直说罢了。这会由姜铁心说了出来,他又不好直接答应下来,只好推却一番:“大庭氏传承已久,我怎好让自己的儿子去做这种事情?” “大庭氏传承确实很久,但是既然是东胡的一份子,自然就要受到东胡的管制。否则跟右贤王不承认是中州一份子一样,不承认是东胡的一份子。那就是赤裸裸的反叛,就是按照贾先生的办法来处置,他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们同意姜铁心的法子,愿意由大汗的儿子来当头人。不过我们还想继续保留大庭氏,希望大汗成全。” 说这话的人是车利斯提,他是兀立扎合的堂弟,是除了他的亲兄弟以外,最有资格当新一任头人的。其实如果不按照血缘的亲疏来做划分的话,他当头人是最合适的。因为他是大庭氏出了名的勇士,手下的骑兵数量又仅次于兀立扎合。现在他也不是代表自己说话,而是代表除了兀立扎合之外的所有大庭氏贵人。他们能够容忍一个外来人当头人,却绝不肯让大庭氏成为柏皇氏的附庸。 因为只要大庭氏保持独立,他们虽然做不成头人,依然是各自部落的贵人。可是一旦被吞并,自己部落的牛羊和人口就有可能被柏皇氏的贵人分走。一旦没了牛羊和人口,他们的贵人位子也就坐不稳了。 对于车利斯提的话,遮天汗心中早有预料。他知道想要一步到位很难,能够做到现在这一步也很不错。所以他点点头:“大庭氏是东胡五部之一,自然不会被别的部落所吞并。无论谁是下一任头人,他都会忠于大庭氏,以大庭氏的利益为重。” 有遮天汗的保证,在车利斯提的带领下,大庭氏的头人纷纷跪下谢恩。姜铁心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因为他觉得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了。遮天汗也不去管他,只是说道:“从今往后,我欲以哲里都为大庭氏头人,谁反对?” “我反对。” “我反对。” 王帐内外同时响起反对之声,倒是让人感觉奇怪。王帐之内的反对声竟然来自哲里都本人,这就已经不可思议了。王帐外竟然还有人敢发对,就更加奇妙。要知道王帐里面差不多集齐了东胡数得着的贵人,外面是谁,竟然也敢反对遮天汗的认命。 听到外面的反对声,遮天汗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原来是我的黄须儿回来了,快进来。” 随着遮天汗的一声令下,王帐的布帘被人掀开。然后走进来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汗,他比平常人要高出两头,走在王帐当中让人瞬间感觉王帐的帐顶没有原来那么高大了。 此人面色很白,下巴上的络腮胡却有些泛黄,因此才被遮天汗称作黄须儿。这也不是什么诨名,因为他真是遮天汗的儿子。是遮天汗从北蛮当中纳的侧妃生下的次子,因为有北蛮的血统,所以才会碧目黄须,看上去跟普通的东胡人有明显的区别。他跪下来行礼,口中却喊道:“父汗,我不服。” 第六十二章 束缚不了 在东胡的北边,气候比东胡要更加寒冷。很多地方终年都是冰雪覆盖,只有夏天的时候才会出现短暂的碧草遍地之景。因为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过于恶劣,所以没有形成大的游牧部落,多是一些小型的渔猎部落。但是这里的人因为比东胡和西戎的人更能忍受饥寒,能够渴饮冰雪生吃兽肉,战斗力远超于一般的东胡勇士和西戎骑兵。 出于笼络这些小部落,避免它们惹是生非的目的,东胡人偶尔也会跟他们通婚。东胡人虽然混有胡人的血脉,以至于相貌跟普通的中州人有所差异。不过这种差异很小,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至于北蛮就不一样了,他们肤白碧眼黄须,跟中州人截然不同。当年遮天汗看中了一个北蛮部落的战力强劲,就亲自娶了部落头人的女儿为侧妃,这才生下这黄须儿。此子倒也确实不凡,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天生神力。又不乏勇气跟韧性,因此很早就已经被遮天汗赋予统兵之权。但是此子向来还算恭顺,这样直接反对遮天汗的命令,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情。 虽然遮天汗很是宠爱这个最有勇力的次子,因为他觉得次子虽然相貌异于常人,但是脾性跟年轻时候的他最为相似。可是他毕竟是东胡五部的大汗,绝对不容任何人挑战自己的权威。 所以当次子接连反对的时候,他终于变得严肃起来:“斯图翰切,你有什么不服的地方?” “父汗,大庭氏是我打下来的,兀立扎合的罪证也是我搜集到的。如果要让您的儿子来当大庭氏的头人,为什么选哲里都,不选我?” 遮天汗没有回应,而是跟哲里都问道:“刚才你为什么反对?” “父汗,我不想当什么大庭氏的头人,只想跟在您的身边。” 遮天汗身为一代枭雄,说出的话向来没有人敢反对。可是这一次反对他的人,是他自己的两个儿子,让他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他看了看站起来的哲里都,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斯图翰切,犹豫了片刻仍然下定了决心:“我向来赏罚分明,有功自然会有奖赏。虽然这一次斯图翰切搜到兀立扎合的罪证,已是立下大功,可是比不上哲里都。 哲里都作为主将,是击败淮恒侯的头号功臣。虽然兀立扎合是左贤王,可是东胡的左贤王到底还是没有淮恒侯值钱。所以斯图翰切你的功劳太小,想要当头人,还是多攒些功劳吧。” 听到这个认命,斯图翰切当然不答应,就是哲里都也满面都是怒容。不过他们不敢再反抗遮天汗的命令,因为遮天汗的面色阴沉似水,已经让人不敢再招惹他的怒火。 遮天汗挥挥手:“今日的宴席到此,你们都出去。” “父汗,我还有事禀报。” 斯图翰切的话,让遮天汗生气,不过他倒是也不会不让人说话,因此闷哼一声:“还有何事?” “我把兀立扎合的女儿睡了,请求让她当我的妃子。” “滚出去,给我滚出去。你愿意要她就要她,何必来问我?” 虽然之前兀立扎合是左贤王,可是他毕竟已经死了,家人也被贬为贱民。斯图翰切是遮天汗的次子,也就是东胡的二王子。身为王子竟然要以贱民为妃,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会让遮天汗感到愤懑。他朝外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不过临了却喊道:“贾先生留步,铁心也留下。” 姜铁心早就想走,可是现在到底还是走不成了。他跟贾先生一块回来,贾先生站着,他却自己坐下来随意撕扯矮几上的牛肉吃。遮天汗不以为忤,相反自己也坐了下来。 贾先生看到此景,只好也坐回自己的座位,然后跟遮天汗问道:“大汗,这是何意?” 遮天汗刚才看上去已经陷入盛怒,如今却有风轻云淡:“你二人是从中州而来,与东胡的人原本并不熟识。因此我觉得从你二人口中听来的话,或许更为真切。你二人觉得我的儿子如何?” 贾先生捻须片刻,然后笑道:“斯图翰切勇猛异常,是当世难得的猛将。至于哲里都,不止是勇猛,此战观之已有帅才可见。二人一为帅一位将,若是配合相得,简直可以无敌于天下。可惜兄弟不和,徒为外人笑。” 这话初听是夸,仔细一寻思却是贬。不过遮天汗不以为意,只是感叹:“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句话我是听过的。不过他们之间只是有所芥蒂,却又无深仇大恨,倒是无妨。” 姜铁心听到这话,却忍不住发笑:“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不知大汗可曾听过。虽然没有深仇大恨,但是为了权力,亲兄弟又能如何?贾先生只是品评此二人,却忘了依照东胡的规矩。父亲的所有财产都是幼子的,其余儿子是要分家另过的。现在此二人当中,斯图翰切图谋大庭氏头人之位,是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哲里都不肯得此头人之位,不是没有这个心思,是因为他觉得离开王帐去当什么头人,反而回去失去已经掌控的兵权。他们二人都是觊觎大汗之位,全然忘记了小王子才是大汗之位的真正继承人。” 遮天汗听闻此语,苦笑连连:“你这小子,当真是无礼。之前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现在又把暗地里的话明着说出来。难道真不怕我生气?” “大汗当然会生气,可是生气能够解决问题的话,又何必留我跟贾先生在这参详呢?” “那你觉得此二人谁的能力更强?” “大汗的位子,继承人是小王子。” 遮天汗摇头阻止姜铁心说下去:“我不是看中规矩的人,规矩是拿来束缚别人的,束缚不了我遮天汗。我既然敢以遮天为号,这天下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 姜铁心很是无奈:“如果不按照规矩,那么哲里都确实是难得的人物。不过斯图翰切,倒是也不差。” 第六十三章 此计甚佳 贾先生没有因为姜铁心抢了自己的风头而生气,听到这里却忍不住问道:“为何这么说?” “刚才贾先生说过,斯图翰切勇猛可为将,哲里都却已有帅才,所以我才说哲里都是难得的人物。但是斯图翰切不是仅有勇武,要不然他为什么要娶兀立扎合的女儿为妃?” 贾先生笑道:“年轻人,有些冲动也正常。” “恐怕不是冲动,而是蓄意为之。我猜斯图翰切娶兀立扎合为妃,是想要将兀立扎合的势力抓到手里。毕竟兀立扎合曾经是左贤王,多少也会积攒一些势力。如果斯图翰切能够当上大庭氏的头人,自然能够将这些势力整合。现在他自己做不了,也足以让哲里都无法彻底整合大庭氏。要不然的话,他直接让兀立扎合的女儿当自己的女奴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遮天汗摇摇头:“我的黄须儿向来是胸无城府之人,不会想这么多的。” 遮天汗只是让他们参详,可不是让他们来说自己儿子坏话的。既然他自己不信,姜铁心就连忙请罪:“是我多想了。” “不说他们了,只说现在该怎么解决此事?” 姜铁心听到此话,知道遮天汗不想对自己儿子下狠手,一定会转移矛盾,所以出了主意:“让他们一个去兀立扎合的大庭氏,将大庭氏整顿一番。另外一个去打西戎,也会耗费很久的时间。这样两人分开,这事暂时也就算是压下来了。” “打西戎?” “对啊,西戎毕竟是心腹之患。这一次不趁着他们打淮国的时候下手,还要等到何时?” 国与国之间没有长久的友谊,即使之前是盟友,现在也不算数了。遮天汗沉吟许久,跟贾先生问道:“何如?” “此计甚佳。” 贾先生难得跟姜铁心意见相同,遮天汗也对这个意见很是心动。其实一开始的时候遮天汗就已经有意对付西戎,否则也不会因为勾结西戎的罪名来拿下自己的左贤王。无论兀立扎合到底是因为何事惹恼了遮天汗,如果遮天汗还有意跟西戎保持结盟,就不会以此为借口来对付他。 打仗是大事,无论是对于中州还是对于北野,打仗都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决定的事。所以即使遮天汗自己有这个意思,现在姜铁心和贾先生也都有这样的提议,依然是不能仓促定下来的。 遮天汗挥挥手让姜铁心跟贾先生离开,自己就忙着去安排长子和次子接下来的任务。牵扯到军务,自然不方便有外人在场。姜铁心只是君子国的使臣,原本就是外臣。贾先生虽然在中州没有官方职务在身,但是他毕竟也是天尊教的布教尊者。虽然现在天尊教可以在东胡的地盘传教,但是并没有受到完全的信任。所以遮天汗会向贾先生请教一些问题,却不会真的完全让他参与军机。 姜铁心出来见到老榆树,这个老家伙吃的很饱,还没忘记给池丽格乐准备一些可以带回去的吃食。这本来是姜铁心夸下海口的事,结果他刚才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二人回到自己的帐篷,给了池丽格乐一些吃的,让她带回去跟翰车哈分享。姜铁心自己到帐篷门口看了看,确认无人以后,才跟老榆树说道:“咱们需要离开这里,否则用不了多久就会有麻烦。” “原本我们就是计划要回中州的,自然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但是你说会有麻烦,指的是什么?” “依我看,东胡现在虽然击败了淮恒侯,可是未必就能因此而兴盛起来,恐怕反而会陷入内乱。在这一次的宴会当中,左贤王兀立扎合就已经被当场砍了脑袋。他的位子遮天汗有意给哲里都,好将他调离王帐。然后断了兀立扎合老巢的斯图翰切恐怕会将现在哲里都的势力继承下来。 遮天汗此举虽然自有深意,可是无故调动二人,恐怕反而会让二人心生芥蒂。兄弟不合,可不是吉兆。因为他们兄弟二人的争斗,一定会在东胡内部引起一场权力的纷争。到时候我们这些外人,很容易成为受到殃及的池鱼。不如趁着东胡马上要跟西戎交兵的机会,早一点离开为好。反正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回到君子国君姬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吧。” 姜铁心说了这么多,老榆树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内情。原本他只是看到兀立扎合被砍了脑袋,可不知道哲里都和斯图翰切兄弟两个的事情。这会既然已经知晓,他还是思考了好久以后才说道:“你多少还是有些小瞧了遮天汗,他可是经历过很多风风雨雨的人,会处理好自己的家事的。” 本来老榆树这人年纪就大,脾气也不像刚开始接触的时候那么平和。姜铁心懒得跟他争,干脆就不再说这事情。这会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忙,干脆就提早休息好了。第二天天色还没有大亮,忽然姜铁心被老榆树给推醒:“快起来。” 姜铁心不知道老榆树突然叫他起来是要做什么,不过他也还算警醒。没等老榆树提醒,就发觉外面动静有些异常。因为他是躺在地上睡觉的,虽然隔着一些干草和毛毯,但是依然能够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动静。所以当听到马蹄声的时候,他就知道有问题了。 在草原上有马蹄声很正常,但是这么密集的马蹄声,只有成群结队的骑兵才会弄出来。毕竟骑兵骑的战马是受过训练的,成群结队跑起来跟普通牧人放牧的马群是完全不一样的。 姜铁心现在住的地方,离着遮天汗的住处不是很远。敢在这里聚集骑兵,绝对不是一般人会做的事情。他翻身而起,掀起帐篷的布帘。结果看到池丽格乐哆哆嗦嗦的站在一边,手上端着盘子,里面是已经热好的奶茶。他猜测那是给自己准备的食物,可惜这会是喝不上了。他抬头看见一个女人骑在马上,用脚正踩着池丽格乐的肩膀呢。 第六十四章 刁蛮公主 “曼香公主,你好。” 这个嚣张跋扈骑在马上的人,竟然是遮天汗的女儿曼香公主。不过现在的她跟姜铁心初次见到的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初次见到的时候,曼香公主是打扮成了一个舞女,看上去就让人感觉有种想要保护的欲望。可是这会她穿着一身战衣,虽然没有披甲,可是身上佩戴的弯刀,已经让人不敢小觑。她一脚踩着池丽格乐的肩膀,另外一只脚不是老实的踩在马镫上,而是直接蜷起来踩在马镫上。她用双手把玩着马鞭,然后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姜铁心。 姜铁心不知道为啥曼香公主要这么看着自己,只是觉得这丫头的举止简直像极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古惑女。她的表现跟初次相见完全不同,一时之间倒是让姜铁心在打完招呼之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这小子,倒是真的够坏的。我听说你让哲里都去当大庭氏的头人,然后让斯图翰切来当左贤王,是这样吗?” 按理来讲哲里都既然当上大庭氏的头人,就有资格来当东胡的左贤王。毕竟东胡五部里面既然大汗的位子让柏皇氏的头人来当,左右贤王之位就是另外实力最强的两个部落大庭氏和卷须式的。谁知道才过了一晚,左贤王就变成了斯图翰切的,这可不是姜铁心教唆遮天汗的。 当然为了避嫌,就连另外一件事,姜铁心也不会承认。所以他很干脆的回应道:“这是东胡内部的事情,我一个外邦的使臣,哪有自己在里面说话。曼香公主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千万不要相信啊。” 曼香公主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但是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她只是用马鞭指着姜铁心说道:“如果让我知道你挑唆我的两个哥哥和父汗之间的关系,我饶不了你。” “不敢,不敢。” “没意思,你这么唯唯诺诺的,倒是像一个中州人了,一点也没有我们草原汉子的豪气。” 曼香公主一脚将池丽格乐踢开,然后调转马头就走。她带来的一百多骑兵,也跟着她一起离开。姜铁心将池丽格乐扶起来,然后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奶茶撒了。” 东胡的奶茶跟另外一个世界的奶茶不是一种东西,甚至能够直接当早饭。开始喝几次还好,时间上了姜铁心还真不喜欢它的油腻。既然已经撒了,他也就不打算吃这东西。就跟池丽格乐问道:“还有面粉吗?” “有一些。” “拿来,我给你露一手。” 东胡本就以畜牧为主,只有很小一片地方能够种粮食。但是因为因为他们不懂精耕细作,所以产的粮食很少。现在因为战争,跟中州就没法互市。所以粮食在草原就变得很珍贵,能够弄到一些粟米就很好了,面粉就更加难得。 此时的小麦多数人都是煮着吃,也就是所谓的麦饭。因为将麦子碾磨成粉太费劲,所以面粉是很难得的食物,而且磨起来也真是费时费力。效果还不好,看上去黑乎乎的,完全不是姜铁心所想的那种雪白的面粉。 要不是因为姜铁心现在为遮天汗所看重,他在北野茫茫草原上哪能吃得到面粉。看到池丽格乐很小心的拿来一个小口袋,他瞅了一眼,就倒出来一小半。然后拿来一个铁锅,就在里面搅合了一下,小心的拌成面团。之后将切肉的案板好好清洗一番,就在上面揉面直到面团成型才放歇了一会。然后他把面团擀成薄饼,再切成细条。之后就是烧开一锅沸水,然后将面下进去。 “主人,这是什么啊?” “用面切成的细条,你就管它叫面条好了。”姜铁心让池丽格乐从周围拔了一些野菜,洗了洗放进锅里。然后又切了几条干肉放进去,等到面条软了以后,他笑道,“成了,你尝尝。” 池丽格乐连忙摆手:“我只是一个女奴,没有资格吃这么好的面条。” “让你尝就尝,废什么话。” 池丽格乐不敢惹恼了姜铁心,尝了几口连说好吃。虽然姜铁心这人看不得别人受苦,不过一共就那么点面粉,他又不能一次就全嚯嚯干净。所以总共就下了两碗,自然没有池丽格乐的份。能够给她尝一尝,也算是难得的优待了。 姜铁心自己吃了一碗,然后把另外一碗给了老榆树。这个老家伙一直站在一边看,这会吃上以后,倒是也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当一个厨子。” “我的水平也就这么多,没有进步的空间。就是给你做一个示范,怎么改进就看你的水准了。你把这面条献给遮天汗,估计他又能赏赐下来不少好东西。” 老榆树未置可否,只是低头吃面。姜铁心吃的很快,完事以后跟池丽格乐问道:“那个曼香公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明明挺乖巧的。这一次怎么凶神恶煞的,跟一个糙汉子似的。” “曼香公主是大人物,我以前都没有见过她啊。” 从池丽格乐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倒是老榆树笑道:“你第一次见到曼香公主,那是在遮天汗的王帐里面。遮天汗是什么人物,普通人见到他恐怕会吓得直打哆嗦。虽然曼香公主是他的女儿,也未必敢在他的面前完全放得开。可是出了王帐,她身为公主,就不用再北野怕任何人。你刚才见到的曼香公主,才是真正的她。” “曼香公主,听着名字倒是挺温柔,实际上却是一个刁蛮公主。” “你这话要是传到我妹妹的耳朵里,恐怕你不死也会被扒一层皮。” 听到有人偷听自己说话,姜铁心转头一看,来的人竟然是斯图翰切。他妹妹刚才带着一百多骑兵前呼后拥,他却是单人独骑而来。更是早早地就下马步行走过来,所以姜铁心才没有察觉到他。 “参见二王子。” 第六十五章 不好意思 听姜铁心说他是二王子,陪在一边的池丽格乐连忙跪下,老榆树也跟着行礼。斯图翰切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多礼,但是又不肯坐下,而是坚持站在那里。 老榆树多么精明一个人,立刻意识到这位二王子是要单独跟姜铁心对话,就马上带着池丽格乐离开。等他们走后,斯图翰切才坐了下来。他看了看锅里剩下的面汤,然后笑道:“先生大才,却以汤度日,真是让我汗颜。” “不要小瞧这面汤,其实很好吃。只是看到汤可能觉得普通,那是因为真正好吃的面条已经被吃掉,你没有看到罢了。说起这个刚才我还说曼香公主不像初次见到那么温柔,反倒是一个刁蛮公主。二王子也不像初次见到那么蛮横,反倒像是一个谦谦君子。难道遮天汗就真的那么吓人,他的儿女在他的面前怎么都不敢以真面目相见呢?” 如果是初次见到的斯图翰切,恐怕这会早就拔刀了。但是现在见到的斯图翰切完全不以为忤,反而笑着回应:“人在世上活着,总会有一些无奈之处。我前后不一,倒是让先生见笑了。” “我只是外邦使臣,当不得先生之名。贾先生倒是有先生之名,可惜前面还带着也给贾字。” 斯图翰切朝着姜铁心拱手:“先生大才,我从父汗那里已经听闻许久,先生莫要谦让。” “二王子要是瞧得起我,还是叫我铁心好了。大汗也是这么叫我,听着也还亲切。” “既然如此,铁心也不要管我叫二王子,直接喊我斯图好了。” 姜铁心这人不是没有脑子,他见斯图翰切这么热情,心里倒是有些警惕。他也不便直说,只是回应道:“那我就真的这么喊了。斯图,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无他事,就是为了跟先生说说话而已。” 姜铁心愈发感到这个斯图翰切实在是不简单,论做人可比哲里都要强多了。难怪能够以次子的身份,一来就把左贤王的位子抢到手。不过他自己只是一个外人,根本就没有打算掺和北野的事情,更没有打算掺和遮天王立储这种家事。 家事国事天下事,在帝王家中可以说是一件事。遮天王的立储会决定日后的东胡乃至北野,甚至能够决定整个天下今后的走向。但是这事说白了,无非就是遮天汗把家业传给谁的问题。 遮天汗是一代豪杰,可是在这种问题上依然是很头痛的。如果姜铁心真的是他的好臣子,自然也是应该在这种事情上替他好好出谋划策。可是问题在于,姜铁心本就不是他的臣子,自然也就不会上心。所以他面对斯图翰切,只是笑笑:“既然无他事,那咱们就专心喝茶。” 北野是不产茶的,产茶的地方只在中州的部分国家。可是对中州人而言,喝茶无非就是一项娱乐。有钱的人自然可以选择喝茶来享受美好的人生,没钱的人不喝茶,也不至于影响自己的生活。 真正对茶叶有极大需求的是北野,因为无论是东胡五部还是西戎三部。他们的饮食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肉或者奶制品,都不是很适合消化的东西。而茶叶却很有助于消化,对于游牧民族来说一旦接触到了,就再也离不开了。 如果一直没有过接触,自然也不会在意。就像北野最靠北的北蛮小部落,他们的生活更加困苦,比东胡和西戎都要差的多。虽然同样在食物当中有很大的成分是肉跟奶,但是他们穷困到压根就不会有中州商人向他们贩运茶叶和其他奢侈品。所以他们没有喝过茶,也就没有对茶叶的依赖。 东胡就不一样了,他们本就来自中州,对中州有什么好东西是一清二楚的。又是跟中州直接接触,无论是中州商人用驮马组成商队贩运,还是直接在边关互市,都是能够得到茶叶等奢侈品的。 只是百战十年对商贸的损害实在是太大,淮恒侯也知晓茶叶对北野的重要性。所以早早就封锁了边关,禁止双方进行互市。因此除了靠着一些胆大包天的走私商人以外,是很难有茶叶能够进入北野的。 姜铁心作为一个外来人,其实几乎没有机会能够弄到茶叶。所以他说专心喝茶,结果只是说说。斯图翰切见到此情此情,没有去想姜铁心或许只是一时失言,而是拍了拍手。 虽然斯图翰切拍手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声响,但是很快就有人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斯图翰切也不回头去看那人,只是随口说道:“派人回去将父汗赏赐的茶叶取来,要河间国最上等的茶叶,可不能拿些普通货色来糊弄姜先生。” “是。” 斯图翰切的手下很精干,答话以后就立刻去做。姜铁心有心阻止,也来不及说出阻止的话,只好客气道:“本来我想请你喝茶,哪能让你再破费?” “些许外物,算不得什么。” “那可不行,你既然来看我,那就是我的客人。我素来听闻草原上的人好客,一定要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客人。今日虽然我在东胡本身就是客居,但是也不能让人说我不懂待客之道。”姜铁心朝着站在远处的池丽格乐喊道,“把茶叶拿来,我今天亲自煮奶茶招待二王子。” 池丽格乐听到喊话,就一路小跑过来。她进了帐篷,然后拿出一个小木盒。掀开盖子,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姜铁心:“只有这些了。” 姜铁心一看盒子里面只有一小块茶饼,顿时就有些赧然。那么一点茶饼,就是用水泡开,恐怕也只够弄出一茶杯,哪能煮的了奶茶。 不过既然已经拿出来了,就不能再收回去。姜铁心将木盒里面的茶饼全都拿出来,然后放到碗里,之后就用铁锅烧水。同时跟斯图翰切告罪:“真是不好意思,前几天我看着丫头煮奶茶,以为还有不少呢。谁知道竟然就剩这些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第六十六章 同路人 “无妨,咱们坐在此地谈天说地已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茶虽好,依然比不得姜先生的大才更能让人心旷神怡。” 这个斯图翰切身为二王子,却又这么平易近人,倒是真的很让姜铁心感到舒服。他将煮好的开水倒进碗里,然后跟斯图翰切说道:“请喝茶。” “我虽然身在北野,但是对中州的风俗也有所听闻。中州似乎也是跟北野一样,都是煮茶。像先生这样直接用沸水来冲泡茶饼,难道是有所警示吗?” 姜铁心没想到只是冲茶,竟会让对方有这种想法,干脆就照着对方的话问道:“既然斯图说冲茶其实是有所警示,那你觉得是何事呢?” “沸水冲之,难道是说我的处境很受煎熬?” “斯图怎么会这么想,这可不是英雄豪杰该有的心思。自古以来成大事者,没有只能享乐却不能受苦的。既然斯图因为沸水冲茶而联想到煎熬,是不是本身就有这种想法,所以才会有这种联想呢?” 斯图翰切不顾茶水烫手,举起碗闻了闻,然后才笑道:“之前你可是准我喊你铁心的,那么我也就不喊你先生了。铁心,你是旁观者,难道看不出我的处境吗?” 从先生到铁心,虽然只是直呼其名,已经代表了一种亲切。姜铁心倒是一直大咧咧的喊着斯图,没想过这会不会只是人家的一种客气。他既然喊了斯图,当然也就不会再以单纯对待王子的方法来对待斯图翰切。所以现在对方直接请教,他也不会藏着掖着,而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斯图听过吗?” “身在帝王家,又怎能没听过呢?” 姜铁心将唯一的一碗茶给了斯图翰切,自己没得喝就只好随意将草地上的狗尾巴草的草茎拔出来,然后随意的甩着。他一边甩着狗尾巴草,一边说道:“既然知道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又要主动参与其中。这时候再来说什么煎熬,岂不是徒增笑料?如果你想要上位,就不要计较上位过程中的困苦。能够甘之如饴的人,才能真的成就大事。” “好,说得好。”斯图翰切不顾茶水的滚烫,一口将之饮下,然后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斯图想找什么人?” “同路人。” 听到这话,姜铁心摇摇头:“你错了,我到底只是一个过客罢了。虽然现在身处北野,终究还是会离开的。我的家在君子国,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去了。” “铁心是有大才之人,怎能回中州去做一小吏?如果在北野大展拳脚,将来封王也未必没有可能。” “对啊,确实由这可能。”说到这里,姜铁心又换了一种口气,“可是你想过没有,北野的王未必就有中州的一个小吏日子过得好。或许现在你身为东胡的二王子,并不会觉得中州君子国的一个小吏日子有多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回到中州以后,并没有打算继续当官。” “以铁心的大才,不当官又怎么能够施展?” “你觉得这茶如何?” 池丽格乐拿来的茶,终究跟遮天汗赐给斯图翰切的茶没有任何可比性。即使斯图翰切有心吹捧,也不能太过火。他只好说了实话:“味道一般,比不上河间国的上等茶叶。不过不加奶、糖、盐,只是用沸水冲之,却依然别有风味。” “现在的中州,确实如你所言,也是将茶叶拿来煮。但是一旦我回到中州,就会将冲茶的法子推广开来取代煮茶。以后中州就不会再制作茶饼,而是将茶叶炒干,来取得色香味俱全的妙处。 或许以你的眼界,看不上这小小的生意,但是其中厚利,将来或许能够比拟盐铁之利。淮恒侯为什么一定要封锁边关,无非是他也看到了其中的利益。只是他只会封锁现有的利益,却没有将之扩大的本事。 或者可以这么说,淮恒侯虽然是一代豪杰,却只是一个破坏者。他只会破坏,却不会建设。因此他只能将别人的利益控制起来,却不会扩大利益。我虽然只是一个升斗小民,但是我却能将利益扩大。冲茶之法只是一个例子,其实能够与之比拟的方法有很多。 等到我在中州发达以后,岂不是比在北野做一个小王还要自在?” 姜铁心说的话,让斯图翰切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他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如果依你所言,非但是淮恒侯,恐怕我的父汗也是一个破坏者。以扩大利益来代替控制利益,这倒是一个很新颖的法子。可是这个法子,在北野难道就没法实施吗?” “当然可以实施,但是茶叶只有中州才有。我不在中州用这法子,难道能够在北野施展?同样我的多数法子都是在中州才能实施,所以我回到中州才能有所施展。在北野待着,终究还是只能做一个无所大用的俗人罢了。” 听到姜铁心这么说,斯图翰切连忙劝阻:“铁心不要这么想,就算是在中州能够因为经商而致富,终究那也只是小道而已。只有北野才能够有施展才能的机会。你应该也听说过一句话,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权力确实是一个好东西,只要尝过他的味道的人,是没有理由再一次拒绝的。可是我跟你不一样,你已经尝过权力的味道,我却没有。所以你已经在权力这条道路上走了太久,所以才无法离开。我却可以随时离开,然后去过自己真正想过的日子。” 斯图翰切确实不同于普通人,面对一心想要离开北野回到君子国的姜铁心。他一来没有生气,而来也没有威胁,反而笑了笑:“铁心,终究不是常人,我也不会以常人的想法来束缚你。不过我还是想要你帮我参详一二,那就是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机会是要争取的,你当然有机会,只是几率并不大。” 第六十七章 好机会 姜铁心想了一下,觉得没有必要欺骗斯图翰切。反正他是要想办法离开北野的,以后北野再发生什么事情,跟他也没有关系。所以才说了刚才的话,但是说完以后他又有些后悔。毕竟就算是要说实话,也可以讲究一下策略。说的这么直白,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真的惹恼了人家,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斯图,你也不要因为所随口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过于灰心。毕竟虽然希望不是很大,也不是完全没有。” 斯图翰切连忙问道:“既然有机会,还请你将这机会言明。” 姜铁心本来不欲多说,不过还是提点道:“按照北野的习俗,是要立幼。如果按照这个规矩,将来继承大汗之位的人就应该是白哈尔。他是小王子,天生就是要继承遮天汗的财产的。你们这些兄长只能分家另过,这是老规矩。所以即使现在白哈尔并没有显示出多少过人之处,依然在继承大汗之位上有很大的可能。 可是如果按照中州的规矩,却应该立长。遮天汗虽然是东胡的大汗,但是他向来不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所以说不定会打破东胡的规矩,然后开始用起中州的规矩。 哲里都这人毕竟已经年长,也显示出自己的几分本事。他手里又是有兵马的人,所以直到白哈尔长大并且有自己的兵卒之前,哲里都一直都会对大汗之位有所觊觎。他们两兄弟一为长一为幼,却都有继承大汗之位的可能性。 至于你,才能是有的,为人应该也可以。但是偏偏年龄却在二人中间,所以对于大汗之位,你是最没有可能的。” “铁心说的对,对于大汗之位的竞争,我确实是身处劣势。可是如果我这人并不喜欢服输,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亲自去试一试。” 姜铁心听到这话,倒是没有感到斯图翰切过于自大,相反却觉得这家伙倒是真的有点向上爬的冲劲。他再次开口说道:“既然年龄上你不占优势,想要上位就只能用另外的途径。如果遮天汗不立长也不立幼,相反却起了立贤的心思,你就有机会上位了。不过你要小心,三种立储之法,遮天汗用哪一种都是有可能的。如果他已经说出来要用哪一种方法,你就不要再试图去挑战他的想法了。 遮天汗是一个像淮恒侯一样的盖世英雄,起码到现在为止。你们兄弟几人,我没有看出来任何一个人有机会能够超过他。你唯一的机会就是趁着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前,努力体现出自己的贤能。一旦他下定决心,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话说的其实不是很中听,但是道理却没有错。所以斯图翰切还是应声:“我也想表现出自己的贤能,可是该从何下手呢?” “草原上的权力,都是来自于暴力。如果你表现出自己拳头够硬,自然更容易得到遮天汗的青睐。比如现在跟西戎的交兵,就是你表现的好机会。” “西戎人能够跟我们东胡并存于北野,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听到这话,姜铁心满脸都是不信的神色:“你可是遮天汗的儿子,怎么会害怕西戎呢?” 斯图翰切摇摇头:“我并不害怕西戎,只是不知道你怎么会说这是一个好机会。毕竟现在我们跟西戎还是有合作的,突然翻脸似乎不会有什么好名声。这里毕竟是北野,在草原上是很注重名声的。一旦因为跟西戎交兵,就会落下一个背叛盟友的名声。为什么父汗没有再第一时间就跟西戎交兵,这方面也是他考虑的一个原因。” 如果姜铁心真是草原上的汉子,或许会被斯图翰切的话给糊弄住。但是他毕竟不是北野的人,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看问题比所有这个世界的人,都要更加脱离表面而触及事情的真相。 姜铁心一点也不信斯图翰切的话,因为他知道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草原上重视名声这种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但是如果有人真的信了,那才是走火入魔了。 “斯图,你如果诚心要找我帮忙,可就不能不信任我。否则一个不信任我的人,我就是再怎么费劲出主意,也不会让他信服的。如果不信我,就不会信我的主意,那我可就不会费劲去想主意了。” “铁心,我当然不会不信你。只是我说的也是真的,草原上的名声确实很重要。无论是对父汗,还是对其余的部属。一个没有信义的人,都会受到他们的轻视乃至排斥。我不能冒这种险,那会得不偿失的。” 姜铁心耸耸肩:“这就要看你自己的取舍了,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你自己说了算。” 斯图翰切沉默了一会,然后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你之前说的很有道理,无论是立长还是立幼,对我都很不利。只有立贤,我才有机会。可是草原上哪有多少事可以让我的贤良体现出来,恐怕战功才是最直接的。这一次哲里都是在战场上立功,我收拾左贤王,毕竟不是跟外敌对战。如果能够跟西戎对战并且得胜,的确能够让我的处境一下子变好很多。” “孺子可教也。” 听着姜铁心这明显有些托大的话,斯图翰切也不恼怒。他朝着姜铁心拱拱手:“父汗还没有定下来到底由谁出战西戎,我和哲里都是最可能的两个人选。我现在就去请战,争取能够夺得这次机会。” 斯图翰切拱拱手就走了,姜铁心继续坐在篝火边。没等太久,就见到池丽格乐走过来说道:“二王子真是太大方了,赏赐了很多礼物。” “不是他大方,而是我对他有用而已。” 姜铁心说的是真心话,不过他的看法却被老榆树所反驳:“其实你的用处没有你想得那么大,斯图翰切不会没有自己的谋士。你能想到的,他的谋士又怎么会想不到?” 第六十八章 送行 “那他来这又是做什么?” “无非是想通过你,跟君子国等中州国家搭上线而已。远交近攻,他既然以哲里都为敌,那么除了正在交战的淮国。其余的中州国家,都是他潜在的外援。” “原来如此。”姜铁心笑道,“亏我以为自己霸气外漏,引得东胡的二王子都来纳头就拜。结果弄了半天,原来还是借着君子国的势力。” “就算他曾经是那样的打算,这一次见到你,肯定会有不一样的改观。如果你能留在东胡,前程一定很远大。” 听到老榆树的话,姜铁心摇摇头:“我可不会留下来,这里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这话让老榆树听到也没什么,毕竟两人早就商量过很多次了。可是之前池丽格乐一点也不知道他们要走的消息,这会突然听到,还是很吃惊的。 “主人,你要离开东胡?” 姜铁心有些后悔自己实在是太不小心,怎么能够把这消息当众说出来。不过既然已经说了出来,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他点点头:“我的确有这心思,不过暂时还不会走。等我走的时候,会让你恢复平民的身份。还会给你们留下一份家当,让你们能够在东胡衣食无忧。毕竟咱们相处了这么久,总不能把你们扔在这里不管。” “不,我不要家当,我想跟你一起去中州。” “去中州?”姜铁心没想到池丽格乐会有这个想法,他觉得不靠谱,就直接回绝道,“去中州还是算了吧,你从小在北野长大,骤然去中州怎么能够习惯呢?你年纪还小,又没有去别的地方待过,不知道哪里也不如家乡好的道理。” 池丽格乐很是坚定的说道:“我既然已经是主人的女奴,主人去哪,我自然都是要跟去的。这是我们做贱民的本分,做人怎么能够不守本分呢?” 这道理听起来是没错,不过姜铁心还是笑道:“你这小丫头,被封建社会的余毒浸染的不轻啊?” 这下子非但池丽格乐听的迷糊,就连老榆树都有些奇怪:“封建余毒,那是什么东西?” 姜铁心一时说漏嘴,把异世界的东西说了出来。他也不想多做解释,因为这是很复杂的东西。所以只是含糊其辞:“封建余毒就是指的中州那种国家所过的日子里面,对普通人的性格和看法所带来的的不好影响。不过中州那里是封建社会,这里可就是奴隶社会了,要不然怎么会有贱民呢。” “主人说的东西太深奥,池丽格乐听不懂。不过池丽格乐知道一点,那就是主人去哪,我就去哪。” 姜铁心也不好一直回绝对方的好意,只好应承道:“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不过去中州不是一件小事,你离开以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所以你一定要自己想好,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就做出让自己以后会后悔的举动。这件事也要保密,即使对你父亲,也绝对不能说出来。” “主人放心,池丽格乐的嘴很严的。” 姜铁心不知道池丽格乐是不是能够真的做到保守秘密,不过在他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池丽格乐把这件事说出去,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毕竟他的去留,对东湖来讲,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是君子国的使者,原本就该回到自己的国家去。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忽然有遮天汗的侍卫传话,让姜铁心速去王帐听命。 遮天汗的命令,姜铁心哪敢怠慢。他骑上马跟着回去复命的侍卫一路狂奔,进了王帐以后,发现里面并没有想象当中贵人云集的场面。甚至就连遮天汗本人,都没在王帐里待着。 “姜铁心,大汗已经带人去给二王子送行了。你快点跟着我,说不定还能赶上。” 听到巴鲁尔的话,姜铁心已经猜出一些事情,就问道:“大汗已经决定让斯图翰切去袭击西戎了?” “原本其实这一次大汗是打算让哲里都来当统帅的,结果斯图翰切非得要争。大汗不许,结果他就把你给搬出来了。说是你出的主意,还料定这一次他当大帅已经会是大胜。”巴鲁尔笑道,“你现在是大汗身边的红人,他听说主意是你出的,这才同意让斯图翰切为帅。现在的你可真不一般,本来还没来,就能够让大汗更改自己的主意。” 姜铁心感觉很头痛,他可没想到斯图翰切尽然会当众说出这种话。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开始就会被斯图翰切直接轰出去。毕竟别的事情暂且不论,这一次哲里都一定恨透了他。本来跟哲里都的关系就不好,这下子可就更坏了。 没等姜铁心细想,巴鲁尔就招呼他:“快点跟我走,大汗之前可是吩咐过。只要你一来,就立刻带你走。” 其实姜铁心这会是真的不想走,奈何巴鲁尔的力气大,硬是将他拽上马。然后又是一路疾驰,这才到了送行的地方。虽然西戎人不是好惹的对象,但是遮天汗并没有分给斯图翰切太多的兵马。姜铁心也没有细数,不过一打眼多少也看出来了。总共不过万骑,实力不算弱,不过也绝对不算很强。 “大汗,我来了。” “来了就好。”遮天汗看到姜铁心到了很高兴,跟斯图翰切说道,“原本你一个人去袭击西戎,我并不是很放心。但是现在铁心来了,我就感到安心不少。此次能够大胜淮国,少不了铁心的出谋划策。有他跟着你,向来不会出什么大事。” 斯图翰切很是赞同这个看法,朝着姜铁心拱拱手:“先生大才,正是我此行的一大助力。” 姜铁心到现在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但是多少也猜出一点意思。这是要让自己跟着斯图翰切出征,那还了得。他是不想再掺和东胡的事情了,连忙推辞:“大汗,我在王帐这里待着就挺好。打西容人,还是别人去好了。我这会以为就是来送行的呢,连我手下的老厨子都没带来呢。” 第六十九章 扯后腿 “你手下那个叫老榆树的厨子,确实不错,做的菜我很喜欢。在战场上要保持警醒,就不能过于安逸。这个厨子就留在王帐里面供我驱使好了,你还是跟着我儿好好去战场上锻炼一二吧。” 遮天汗的话,是没有人会反驳的。姜铁心能够大着胆子驳他的面子,可是这也只能是偶然来那么一回。如果不是早知道姜铁心是遮天汗眼前的红人,单凭之前说的几句话,恐怕现在遮天汗的侍卫就该动手拿人了。 知道推拖不得,姜铁心只好朝着遮天汗拱手作别。等到真的踏上行军旅途,姜铁心才朝着斯图翰切抱怨:“你这一次可是把我给坑惨了,本来没我什么事啊?” “铁心,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不过之前确实父汗心中的人选是我大哥,如果不把你搬出来,是绝对抢不到这一次的统帅之位的。现在好了,有了父汗给的一万精骑,又有了你的参谋之术。虽然准备仓促一些,但是我觉得此战已经有了七分胜算。” 姜铁心看了看前后,然后有些诧异:“西戎骑兵我也算见过一些,他们骑术很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们的骑兵质量,我看不比这些精骑差,可是数量要远远超越一万之数。我们如果贸贸然袭击西戎人,恐怕只会惹祸上身。大汗能够放心的只给你一万骑兵,难不成已经得到什么消息。比如说淮国大败西戎,咱们只是去伏击西戎败兵?” “父汗确实得到了一些消息,不过跟你所猜测的正好相反。不是淮国大败西戎,而是西戎大败淮国。现在淮国已经损失三座边城,西戎人有大举进入中州境内之势。” “既然如此,为何大汗只派一万人来?” “我们又不是去跟西戎硬拼,哪需要太多人。不过就是去断西戎人的粮道,让他们知难而退罢了。” 国与国之间,从来只有利益,并没有真的朋友。虽然之前东胡跟西戎结盟,但是现在看到西戎大胜,就坐不住了。姜铁心觉得这未免有些不地道,却也不会因此就觉得遮天汗是小人。毕竟这才是枭雄的做法,如果遮天汗不这么做,那才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枭雄之名。 “既然大汗有心替淮国解围,无非就是不想看到西戎坐收渔人之利。不过我还是觉得一万人太少,恐怕未必能够派上多大用场。毕竟西戎人是正儿八经的游牧民族,并不像中州军队那么依赖于补给。他们随身带着牛羊,根本不需要粮队贩运成车的粮食啊?” “西戎人的确不像中州那样依赖粮道,可是若说他们完全就不用考虑粮道,那也是不对的。毕竟西戎人也是人,是人就需要考虑吃喝。他们又不是在本土作战,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是不小的损耗。虽然他们能够随身携带一些,但是总有吃完的时候。 东胡跟中州百战十年,可以说这一带已经很难找到可供食用的野兽。东胡牧民也不敢在此放牧,都是到远离边境的地方才敢放心放牧。这里除了野草,找不到任何补给的东西。为了避免遭到袭击,西戎人不会把当做补给的牛羊放到前线,只会在后方找水草丰美之地来放牧。 我们东胡人世代生长于此,对于哪里是水草丰美之地早就烂熟于心。西戎人这一次趁着我们跟淮国两败俱伤之机介入其中,虽然与我东胡有盟友之名,实际上并没有出多少力气。所以之前他们并没有多少损耗,现在起码有十万骑的力量。我们一万人对上十万,即使东胡人再勇猛,也是无计可施。 但是留守牛羊的骑兵最多不过万骑,其余的不过是些牧人而已。只要我们瞅准机会,未必不能成事。这一次夺得统帅之位,我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取得大功。铁心,这一次你一定要祝我一臂之力。” 姜铁心虽然不乐意掺和这种事,可是既然已经参与其中,也没有办法推脱。他点点头,然后给出了建议:“其实也不一定非得要袭击有上万骑兵留守还有不知数目的牧人相助的营盘,我们如果想要打击西戎人,完全有别的办法。” “铁心,你有什么好主意?” 姜铁心解释道:“百战十年的主战双方,毕竟是你们东胡和淮国。这里是双方交兵之处,原本没有西戎人什么事,他们在这里也没有多少势力。虽然他们能够让牧人赶着牛羊到此处畜牧,但是这也不过只能供给他们吃的一些肉食罢了。现在他们攻击淮国,毕竟在武器上也会有极大的损耗。 虽然攻下三座边城,可是以淮恒侯的老道,一定不会给他们留下太多的补给。所以武器上面的缺失,还是只能通过后方的输送。我们只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就能截断他们输送武器的道路。到时候没有了补给,单凭一把刀刃都砍废了的破刀,难道能攻下淮国几座坚城?如果没有办法快速击败淮恒侯,缓过劲来的淮恒侯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以淮恒侯的本事,反攻过来就不是西戎所能对付的。 到时候趁着西戎兵败,我们再吞下西戎的补给,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麻烦。因为大部分骑兵一定会被西戎大汗集中起来,剩下的牧民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了。到时候非但西戎人不会怨恨东胡扯他们的后腿,相反一定会极为恭敬的再次请求与东胡结盟。 这样即使遮天汗这一次未能彻底击败淮恒侯,起码也能够维持均势。等到恢复实力以后,也就不用怕西戎人事后报复了。” “铁心说的好,这真的比直接袭击西戎人的牛羊更为稳妥。”夸赞完姜铁心以后,斯图翰切喊道,“来人,把探子营的百夫长叫过来。” 没等太久,从前方有一精骑奔来。在马上不便行跪拜之礼,所以只是朝着斯图翰切拱手为礼:“小人胡韩斯,参见二王子。” 第七十章 鼠洞原 “前方道路打探的如何,找到西戎的踪迹了吗?” “回禀二王子,前方三十里处就是西戎人放牧牛羊的营盘。他们有精骑过万,随行牧人也有一千以上的数目。” 听罢胡韩斯的话,斯图翰切再次问道:“只有这些?” “暂且没有别的发现。” “再去探查,这一次重点查看西戎人补给武器的道路。” 胡韩斯得令以后就去探查,除了他带走的负责查看敌情的探马以外,其余的精骑就跟在后面慢慢的行军。姜铁心原本所在的神武军是步军,所以他只是会骑马,算不上精通。跟着这过万骑兵疾驰了许久,这会两腿之间早就被马鞍给磨得生疼。他又怕喊疼会被人瞧不起,就只能强忍着。 这会因为前方情报不明确,所以大军只能减慢速度,他到也能趁机休息一番。斯图翰切骑马走在他的身边,看出他的窘迫,就主动喊道:“铁心,你不比我们东胡人,从小就生在马上。要是受不了,就暂且扎营休整一番。” “不用,那就没意思了。我本来就是一个无用之人,可是再没用,也不能直接当一个累赘啊。” 斯图翰切照顾姜铁心的面子,所以也不强迫他。众人就继续这么行军,顺带着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姜铁心想到之前斯图翰切的话,就提醒道:“斯图,我们中州人确实跟你们不一样,不算是从小就适应马背上的生活。所以中州的国家,想要练出来好骑兵,要付出更大的努力。可是你们东胡虽然已畜牧为主业,多少还是要靠一些种植来添补一番的。 西戎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彻底的马背上的民族,丝毫农业都不参与。跟他们比起来,你们的骑兵就没有那么原汁原味了。这一次如果遇上西戎骑兵,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铁心这番教诲,我一定会放在心上。你是觉得我有些大意?” “对,确实是。” 斯图翰切拱拱手:“斯图受教。” 姜铁心也不好说的太多,毕竟他跟斯图翰切还没有到言无不尽的地步。他只是拱拱手,然后就沉默了一会。就在斯图翰切想要继续找话题的时候,胡韩斯回来了。 胡韩斯顾不上行礼,直接跟斯图翰切喊道:“二王子,已经打探到西戎的消息了。他们为了避免受到我们的袭击,一早就已经改换了平时走的路线。现在他们走的是鼠洞原。” “树洞原?” 看到姜铁心不知此地的厉害,斯图翰切就解释道:“鼠洞原之名来自于地势,这里因为没有天敌的缘故,所以草原黄鼠太多。他们把草原的地面打的到处是洞,所以才有了鼠洞原的名号。” “那西戎从这里走,有什么说道吗?” “鼠洞原既然遍布鼠洞,就很容易让马踩上以后折断马腿。所以但凡是东胡本地牧民,是绝不会去那里放牧的。因此如果西戎人走那天路线,就不容易被我们所发现。” 听完斯图翰切的解释,姜铁心想到:“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别的意思。会不会是这一次我们的行动其实早就暴露,所以西戎人才故意这么做。这一次我们全都是骑兵,鼠洞原肯定不适合我们行军。胡韩斯,西戎人是靠什么运输货物的?” “他们赶着牛拉大车,从西戎地界直接过来的。” 姜铁心继续推测:“既然是牛拉大车,速度一定不快。在通常来说,速度慢是不利的。可是这一次他们是运输货物,本来就不需要太快。牛车走得慢,反倒可以在鼠洞原上规避随处可见的鼠洞。” “铁心说的是,说不准行军的消息真的已经走漏。不过我可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这支车队我是一定会袭击的。” 斯图翰切的意志就是整只骑兵部队的意志,他们听到斯图的话,立刻大声嚷嚷着必胜之类的话语。姜铁心只是觉得耳朵都让他们吵嚷的生疼,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不过这一次的行军作战,他是跟着斯图翰切的。万一这个家伙输了,他自己也落不得好下场。所以必须尽力替这家伙谋划,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变成西戎人的俘虏。 虽然东胡也是外族,还跟中州打过仗。好歹现在自己在这里是使臣,多少没有受过什么罪。可是落到西戎人手里,就未必能够现在这么好待遇了。姜铁心思索一会,然后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这里鼠患会如此严重?” “在鼠洞原的西边就是云海,算是这一片最大的湖泊。这个湖泊里面有太多的蚊子,蚊子的幼虫在水里游动的时候,连水面都会跟着像波浪一样涌动。当幼虫变成蚊子的时候,在天上飞起来会遮蔽整个天空,看上去就像是云彩一样。云彩跟湖面齐平,看上去就像是云海交接似的。正因为此景,所以才有名云海。” 姜铁心不是文人墨客,也就不对此景有所畅想。他只是想到一个问题:“既然有名云海,可见其中蚊子的数目有多么惊人。这么大量的蚊子,是不是能够蛰死人?” “是的,的确能够把人蛰死。就是那些有着厚厚皮毛的牛马,也禁不起蚊子的袭击。除了冬天蚊虫绝迹的时候,会有人过去畜牧牛羊之外,在眼前这个季节,是没有人去那里的。” 听明白了这些,姜铁心有了主意:“斯图,我有一个主意。不过是否可行,还是得有你来拿主意。” “军情似火,如果有了主意,一定不要有什么忌惮,直接说出来啊。” 斯图翰切都这么说了,姜铁心只好将主意直接说了出来:“既然西戎选择了鼠洞原,就已经胜过我们一着。如果想要得胜,就必须反其道而行之。既然西戎觉得我们会用骑兵攻击,打的主意就是用鼠洞原的地势来折损我们的战马。我们干脆就直接弃马步战,靠着强攻来将他们消灭。” “好,你的主意跟我不谋而合。” 第七十一章 威力不够 姜铁心不知道斯图翰切是不是真的跟自己想出了一样的主意,还是他自己没有主意可用,所以才霸占了自己的主意。反正这样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手下那些人知道斯图翰切也有同样的想法以后,就不好辩驳这种想法了。 在草原上马儿实在是太重要了,贯穿于东胡人的衣食住行。作为马儿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战马,就更是让东胡人打心眼里喜欢。他们习惯于跟战马一起作战,现在突然让他们将战马抛弃,改成自己上去单打独斗,是任何一个东胡骑兵都不肯轻易屈服的。 即使姜铁心能想出来这个主意,然后能够将其中的好处也言说的无与伦比。可是有一点无法改变,那就是这些骑兵压根就不会信他说的那写话。可是如果这话是斯图翰切说出来的,那就不一样了。 谁让斯图翰切是东胡的二王子,是遮天汗的二儿子。他的话说出来以后,在东胡的地面上就有着天生的道理。无论哪个东胡人,只要他还没有活够,就不会说这话没有道理。 这会尽管所有人都心怀不满,可是他们不敢当面说出这种想法的错误。斯图翰切下令:“胡韩斯,你带两个千人队下马步战。其余千人队,留下两个作为中军压阵。剩余的六个千人队,南北各三个。 南北二军,只是压阵佯攻,同时防止西戎人向外求援。胡韩斯你带领的两个步战千人队,要努力往前攻击。务必使车队守卫部队放弃大车,然后向云海方向逃窜。我要让他们活活被云海里面的蚊子给吸干血,哈哈哈。” 听到此处,姜铁心才确信斯图翰切确实跟自己不谋而合。此战弃马只是手段,为的不过就是减少损耗。其实将西戎人逼向云海,才是最关键的手段。 胡韩斯得令以后,就带着两个千人队先走。当姜铁心跟着斯图翰切所统领的中军抵达战场的时候,胡韩斯所带的人已经从战马上下来。除了留守战马的人以外,其余人已经背上弓拿起长刀朝着西戎的车队前进。 西戎人也不是傻瓜,早早就被大军的马蹄声所惊动。他们没有将大车围成一个圆阵,而是将大车首尾相连变成一字长蛇阵。然后所有人躲到大车的另一侧,摆明了是想要激怒东胡人,让他们的骑兵尝到鼠洞的苦头。 这会看到东胡人弃马步战,西戎人也是感到很诧异。要是他们有足够的战马,是不会依靠大车助阵的。现在他们只有少数骑兵是有战马的,分在队伍两头,也不知道是打算求援还是防止东胡人的包抄。 西戎骑兵知晓鼠洞的厉害,他们的少数骑兵倒是也不敢胡乱动弹。毕竟鼠洞不止是会危害东胡人的战马,对于西戎人的战马同样也是一种很大的威胁。他们只能固守在南北二处,避免东胡人从两头绕过去。 东胡骑兵通常用的也是草原上的战法,就是骑马冲阵然后调头漫射。对付战斗意志不够坚决的部队,这种打法是十分有效的。不过如果对方不怕死,那么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现在东胡人对上的西戎人,就是不怕死的典范。他们依靠在战车之后躲避弓箭,然后拉开弓箭朝着外面射过去。虽然因为没有瞄准,所以一点准头也没有。不过像这种漫射,原本也不需要准头。只要你人数够多,射出的箭够多,就已经能够完成任务了。 从人数上来讲,东胡人还是占据优势的。他们有两个下马步战的千人队,这样攻击面上就要两千个人。两千个人同时射箭,真的可以用箭雨来形容那铺天盖地的场面。 不过东胡骑兵毕竟是下马步战,所带的武器还是适合骑兵作战的。他们拿的是骑弓,在马上开弓的时候需要的力气小,所以对于骑马作战是适用的。可是现在毕竟是步战,比起真正的步弓就有所不如了。 西戎人本来也是骑兵为主,可是现在被围起来的并不只是骑兵,还有很多跟从的押车步兵。他们也不是自己走在路上,平时是可以轮流坐在大车上歇脚的。因为不是骑着马来的,所以拿着的武器就不是骑兵专用的那种。他们拿的是步弓,这会虽然人数远少于东胡人,但是步弓射程更长,所以一时间倒是能够压制住对方的箭雨。 站在战场之外看到此景,姜铁心感觉很是怪异。因为他没有想到战斗从一开始就变成了弓箭互射,这让他速战速决将敌军逼退到云海的谋划一下子有些变味了。 “铁心,这样下去,恐怕不行。”斯图翰切跟姜铁心说道,“西戎的步弓有射程的优势,我们一时半会攻不进去。而且他们的大车上就有足够的弓箭当做补给,我手下的儿郎只有随身携带的一袋弓箭,射完了可就真的没了。” 姜铁心看得出斯图翰切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他还是补充道:“步弓的射程长,需要的力气更大。即使有足够的补给,射几次以后也就没力气了。我们人多,大不了就轮番射箭。一万人的骑兵所带的弓箭,难道还不够射的?再说南北都有我们的人,西戎人根本就无法求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西戎人的确无法从南北逃出,但是他们能够从云海那里派死士求援。虽然云海的蚊子够多,但是只要十个人过去,不是十个人都会被吸干血死掉的,总有几个幸运儿能活下去。而且他们之前也有探马在前后探查,这会大部队被围住,探马自然会去报信求援。 更何况铁心你不在北野久待,所以有些事情不知道。西戎人的一个特点就是力气够大,所以想要指望他们胳膊没有力气射箭,恐怕要等很久。”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斯图翰切叹了口气:“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所以不能心慈手软。既然这样攻击威力不够,就只能全军总攻了。” 第七十二章 人上人 “全军总攻?”姜铁心摇摇头,“此时西戎人并未显出任何疲态,心气正高着呢。如果你此时就开始总攻,恐怕伤亡会很大。之前在遮天汗跟淮恒侯的后军大将夏温玉对战的时候,也曾经有过同样的情形。当时是曾经的左贤王兀立扎合率军进攻夏温玉,当时他手下的骑兵虽然最后胜了,可是损失却不是一般的大。 当时的处境其实也不算好,那个时机也是不适合进攻的。遮天汗是北野有名的英雄,他不是看不出来那时进攻的劣势。之所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自然有其必须那么做的缘由。可是现在却不是同样的情形,你为什么却要做同样的选择?” 姜铁心不是北野的人,更不是东胡的贵人,所以他说话就会很小心同时也很隐晦。斯图翰切就不会那么在意这些事情,他直接说道:“当时那些跟着兀立扎合进攻的是大庭氏的武士,为了消耗兀立扎合的实力,父汗就会让进攻的时间稍微提前一些。 现在跟当时的情形确实不一样,这一万武士是我自己的班底,损失任何一人都是在剜我的心头肉。不过即使再浪费军力,该下狠心的时候,还是要下的。这一次的任务我必须要完成,而且要完成的很漂亮。” 也就因为姜铁心是外人,所以斯图翰切才会跟他解释这么多。对于手下那些人,他压根就没有解释的想法,也没有那个必要。看到他马上要下令强攻,姜铁心觉得还是有必要多说几句。 其实损失再多,也不会让姜铁心有心疼的感觉。可是他又怕损失太大,让遮天汗觉得自己其实没有他看中的那么厉害。如果遮天汗觉得他没有用处,那么在东胡的地盘上就不可能像现在这么自在。所以为了自己,他也得帮一把斯图翰切,让他真的能够办一次漂亮事。 姜铁心跟斯图翰切说道:“我有一计策,可以用最少的损失来获得最大的成功。不过损失再小,总归还是有的。去执行任务的人一定是九死一生,所以需要极大的勇气。同时为了避免他中途放弃任务,执行此任务的人必定得选择军中勇士。如果只是为了节省人力而用贱民来代替,恐怕非但起不到作用,还会白白浪费时间。” “我的军中只有勇士,没有一个贱民。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只是把主意说出来就好。” 既然斯图翰切如此有把握,姜铁心就将主意说了出来:“此地离着云海并不远,既然无法将西戎人逼过去,干脆就把云海的蚊子吸引过来。” 这个主意说出来以后,被斯图翰切从前线叫回来议事的胡韩斯就反驳道:“此计不可行,因为根本就行不通。虽然此地距离云海很近,可是向来都是泾渭分明的。云海那里蚊子虽然多,可是并不会到这里来。如果那些蚊子会过来,此地的黄鼠也会被蚊子叮死,就不会形成如此之多的鼠洞了。” 听到胡韩斯的话,姜铁心也不恼怒,只是就像阐述自己的观点:“此地距离云海虽然近,可是对于蚊子这种小东西来说,总归还是有些距离的。蚊子这种东西,喜欢靠近水边,那样会利于繁殖。这里比云海干旱,自然不受它们喜欢。再说此地那些黄鼠,一般都是躲在地下生活,根本就不会傻到一直在外面被蚊子咬。 所以长久以往那些蚊子就不到这里来做无用功,并不是真的就不能来。如果选择一队骁勇的武士,将他们和他们的战马浑身上下浇上血。跑到云海那里溜一圈,自然会让那些蚊子闻到味道。 只要马跑得够快,总有人能够从云海逃出来。一路飞奔到此处,从西戎人的背后冲进去。那些勇士可能会被西戎人用弓箭射死,可是蚊子却被他们从云海给吸引过来。 虽然蚊子从云海不知道能够引来多少,或许不够将西戎人的血吸干。可是能够造成他们的疲惫和慌乱也就够了,等到那时候再全军压上去,他们就死定了。” 姜铁心的计划说完以后,斯图翰切没再说他也想到这个主意之类的话。因为他的嘴巴张的老大,显然被这个计划给震惊了。好在他反应也快,马上就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然后点点头,赞许道:“难怪连父汗都如此看重铁心,你的这个主意确实够厉害。” “不是厉害,其实是阴损。我原本也不想出这种主意,实在是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 姜铁心对于这支军队而言是一个外人,所以他能出主意,却不能拍板。拍板的事只能由斯图翰切来做,他也不怕得罪人。他直接指着胡韩斯说道:“挑选一个百人队,杀了他们备用的马匹,然后将马血浇在他们还有他们的战马的身上。如果能够将云海的蚊子引来,同时在冲击西戎人的阵地以后活下来。每个活下来的人都可以升三级,赏金一斤,牛羊各式,贱民十个,美人一个。” 斯图翰切的赏格一下,还没等胡韩斯接令,听到命令的军士就已经欢呼起来。姜铁心不好多说什么,就目送胡韩斯去招呼那些报名的军士。 “铁心,怎么你的脸色有些异样?” “斯图,你说明知是送死的任务,为什么这些人还会这么高兴呢?” 斯图翰切听到这话,忍不住直摇头:“铁心,如果你一直是这个状态,那就只能一辈子做一个军师,无法真的当好一个统帅。” 姜铁心听到这话,忍不住吐槽道:“不就是慈不掌兵嘛,这个道理我当然懂。只是这些人就一点都不怕死吗?” “他们怕死,可是怕死又能怎样?就算我不下这种赏格,他们依然要拼命。现在能有赏格可拿,已经是赚到了。万一能活下来,立刻就能变成人上人。人上人,你懂吗?” 原本姜铁心是不懂人上人的,可是他进入这个世界这么久,现在又怎么会不懂呢? 第七十三章 聪明人 对于这些渴望摆脱自己现在的身份从而变成人上人的武士,姜铁心并没有什么瞧不起他们的想法。毕竟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能够有一个改变自己人生的途径,为什么不去走? 至于有多少人能够走通这条路,恐怕没有会去想。姜铁心也不想,因为他不想因为多想而变得忧愁善感。在这个世界特别是在北野的草原上,一个忧愁善感的人是活不长的。 “铁心,他们现在已经去云海了,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接下来,只能继续让人跟西戎人对射。不求多造杀伤,只是让他们感到疲惫就。” 到底姜铁心不是东胡人,更不是从小就长在马背上的西戎人。长时间在马上坐着,他感到有些受不了。这会一时半会僵持不下,他也就懒得装样子,干脆直接下马坐在地上。 斯图翰切为了照顾他的面子,也就跟着下马坐在一边。两人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看着面前两军互射。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就看到前方有云彩飘过。等到再近一些,云朵下面正在飞奔逃命的那些武士的身影也显现出来。 姜铁心看到那些武士,觉得很是欣慰。因为终究还是有人活着从云海那里逃了出来,如果一个逃出来的人也没有,那么他的谋划也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姜铁心已经能够看清那些逃窜之人的模糊样子。虽然能够看到,不过也看不太清楚,不过只是从芝麻大小变成西瓜大小而已。 多数人的样子都很狼狈,身上有蚊虫追随,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倒毙似的。唯独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生龙活虎,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蚊虫叮咬的困扰。 起初姜铁心还以为这人是天赋异禀,可是当距离再近一些的时候,他才看出来其中的原委。他忍不住跟斯图翰切问道:“最前面那个人很聪明,他叫什么?” 斯图翰切是遮天汗的儿子,哪会关注一个需要领有送死任务的小兵。他看过去以后,发现姜铁心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这个小子实在是异于常人。 虽然现在看的还是很模糊,但是多少已经能够看出一个大概情形了。冲在最前的这个人并不是简单的将马血撒在身上,而是将马血撒在一张毯子上。当距离西戎车阵还远的时候,他双手放开缰绳,只用双腿控制马腹来让马儿听从自己的指挥。 因为双手解放出来,所以他就高举双手,让毯子迎风散开。马血的味道吸引着蚊虫,可是蚊虫的目标都在毯子上,反而不会对他造成多少伤害。等到十分接近车阵的时候,他将毯子朝着车阵甩过去,然后再朝着毯子射出一箭。 借着这一箭的力量,毯子直到飞到离着西戎人车阵很近的地方才落下来。这个人射完这一箭,也就完成自己的人物。他藏在马腹之后,躲过西戎人的射击,然后驱使马儿回归本阵。 其余人没有他这么聪明,是直接将马血浇在自己身上的。所以他们没办法直接骑着马回归本阵,否则就会把蚊虫给吸引到东胡人的阵营。那样跟资敌没有区别,一定会被东胡人用骑弓给射成筛子。 为了完成任务,这些武士只能硬着头皮躲在马腹下面然后朝着西戎人的阵地冲锋。躲在马腹之下,只能让这些骑兵避免被弓箭射中。可是如果对方不射人,反而改为射马,战马挨了太多弓箭,一样会被射死的。 最后战马被射死,马腹下的骑兵就会被战马沉重的身躯给活活压死。骑术最好的那些人,能够在倒地的一瞬间从战马上跳下来。可是没了战马的遮蔽,立刻就会被西戎人的弓箭给射死。 如果有幸跳下战马之后及时躲在那些早就被射死的同袍或者战马的尸体旁边,倒是不用担心被射死。可是紧随他们身后的蚊虫,在一瞬间就会把他们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他们的身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蚊虫,连一块皮肉都看不见。 片刻之后蚊虫飞走追赶下一个目标,之前那个倒霉蛋的身上照样看不到一块好肉,只剩下一个犹如骷髅一般的恐怖尸体。 看到前面那些死去的人这么惨,剩下还活着的骑兵再也不敢有丝毫侥幸之心。他们扔下手中的鞭子,直接抽出长刀刺在马臀上。因为疼痛的缘故,马速提升到最快。只要不被射死,就会朝着前面猛冲。直到他们撞到西戎人的车阵,这时候才会被西戎人直接用长刀杀死。 当这些骑兵的战马撞到车阵以后,有些骑兵会被杀死,有些则跳上大车以后朝着自己的阵地狂奔。这些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没有必要留下来送死。 他们一边往前跑,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的血衣。只有这样才能减少被自己吸引的蚊虫的数目,否则照样会被自己这一边的人所射杀。不过几乎没有人能够逃过来,多数人都会被那些西戎人从背后射死。 为了提升速度,这些人原本就没有披上重甲,甚至连一身皮甲都没有。他们现在将血衣也脱掉,身上就再也没有任何遮蔽物了。没有任何防护的人,只要身躯中上一箭,就再也没有往前跑的力气。 斯图翰切没有下令全军出击,反而让所有人包括那两个负责主攻的千人队都退后十里地。他看得出这个计划执行的非常好,引来的蚊虫数目实在是太多。根本就不用现在消耗兵力,只要坐等在一侧,就能看着那些西戎人被蚊虫活活叮死。就算到时候会有未死的个别命大之人,也无关于大局。 眼下的损失不过只是一个百人队,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这一个百人队几乎全完了,唯一的例外就是姜铁心所说的聪明人。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现在眼看大局已定,才想起来跟胡韩斯问道:“那个活下来的人是谁?” “是那个百人队的百夫长,叫哈赤和。” 第七十四章 天罚 “哈赤和?”斯图翰切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是不是之前在祭天庆典上夺过部落勇士的称号?” “是,二王子的记性真好。哈赤和是大庭氏出了名的勇士。只是因为他之前部落勇士的称号是兀立扎合赐给他的,所以才只是做一个小小的百夫长。” 斯图翰切听到这话,很不高兴的说道:“一个这样的勇士,怎么能够因为上面人的虚名之争而受到忽视?” “都是小人的错,小人马上就去升他的职。” “用不着,你去把他叫来,我自然有所封赏。” 胡韩斯听命去叫人,姜铁心在一边听着二人的对话,却差一点要笑起来。斯图翰切感到莫名其妙;“铁心在笑什么?” “这个胡韩斯是你手下的老人吧,不过看起来似乎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你这会明摆着想要将哈赤和招揽到自己手下,哪用得着他去多事?” 面对姜铁心,斯图翰切也没有必要说假话,干脆直言道:“胡韩斯是从小就跟我一起长大的伴当,他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他这人领兵打仗的本领还算有一些,不过也就是中规中矩罢了。我的手下不能全都只是一些中人之姿,多少也要由一些能挑大梁的人。这个哈赤和有智慧也有勇气,更何况他的运气都这么好。这种人才,实在是不能放过。” 两人说话的时候,胡韩斯已经把哈赤和给领了过来。此时的哈赤和还没有来得及包扎伤口,浑身上下全都是蚊虫叮咬出来的大包,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姜铁心感觉自己有些眼晕,估计是犯了密集恐惧症。不过他也没哟多严重,只不过是有些感觉口水上涌,忍不住想要吐口水而已。 他倒是也还算克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至于斯图翰切,那演技就更好了。他一点也没有想吐的意思,相反还热情的上前拉住哈赤和的手:“我的勇士,这一次能够取胜,都是你的功劳。” “我哈赤和愿意做二王子的鹰犬,替二王子而在草原上奔走。” 这番表忠心的话说出来,斯图翰切感到很高兴。他拍了拍哈赤和的肩膀:“跟着我,有你建功立业的时候。从今天起,你就是千夫长了,统领我的侍卫亲军。现在下去将伤口洗洗,可别因为这点小伤损失了我的一员大将。” “二王子,您都说了是小伤,根本就不碍事的。我还能骑马,还能开弓。这一仗,我还想替二王子杀敌。” “好,好。”斯图翰切连说两个好字,然后将自己腰上佩戴的长刀送给哈赤和,“好刀配英雄,这把刀是你的了。” 哈赤和接过刀,然后高高举起展示给其余人。草原上的汉子性格都比较粗豪,他们也不会有多么强的嫉妒之心。这会他们忙着欢呼,一时间士气倒是高涨到了极点。 此时西戎人那里却很惨,因为他们几乎被蚊虫构成的气团给包裹的无法呼吸。只要待在原地,早晚都会被蚊虫给活活咬死。可是如果朝着云海的方向逃,那就更是没有活路。如果往东胡人占据的方向逃,就会受到东胡人的弓箭的狠狠射击。 这么猛烈的蚊虫叮咬,就连有着厚厚毛皮的牛马都经受不住。他们使劲挣脱缰绳,让场面更加混乱。最后只有极个别的壮年牛马能够有幸从车阵逃出来,其余的人牛马跟他们的主人一起被蚊虫给活活咬死。 因为双方间隔的距离实在是太近,姜铁心能够明显听到对方的惨叫。因为西戎人的言语跟东胡有些差异,跟中州的差异更大。所以他也听不出来那是咒骂还是哀求,只是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受够了活罪。 这种场景持续了有半个多时辰,之后几乎就已经听不到有活人的叫喊。姜铁心跟斯图翰切说道:“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斯图翰切感到有些奇怪,“这些人已经受到天罚,自己死了一个干净,难道还用我出动骑兵围剿?” 姜铁心也是佩服,明明是一场计谋得逞导致的屠杀,结果到了斯图翰切那里就成了天罚了。不过他也不去计较这些言语上的得失,只是提醒道:“那些西戎人死的一干二净,我们才要开始行动。你不会因为从云海招惹来的天罚,只是吃了那么几个人,就已经满足了吧?” “你是说它们还会过来?” “你以为呢?” 斯图翰切可是眼睛都不眨的看着那些西戎人一个个凄惨的死掉,这会哪敢大意。他正要下令再撤退十里地,姜铁心看出他要做什么,就跟他说道:“这样可不行,你后退十里,那些蚊虫就会跟过去十里。难不成你一直这样后退,把这些蚊虫带到王帐所在的地域?” “那可不行,如果将天罚带回去,父汗还不一刀砍了我?”斯图翰切也是一个聪明人,马上反应过来。他朝着姜铁心拱手,“铁心,你有何良策?” “这些蚊虫的大本营到底还是在云海,被吸引出来的还是少数。只要将它们驱散,就不会有什么后患。” “可是该如何驱散?” 姜铁心笑道:“二王子可是在草原上长大的,该如何驱散蚊虫,难道还用问我?” 斯图翰切虽然是草原上长大的,可是身为养尊处优的王子,当然不会亲自去做这种小事。他看向胡韩斯,胡韩斯立刻回应道:“在帐篷里面,其实可以点燃熏香。不过那都是从中州才能够采买到的珍贵物品,行军之时并不会带着此物。” 胡韩斯刚刚说完,没等斯图翰切责备他,站在一边的哈赤和就补充道:“熏香那是贵人才会用的驱蚊之物,普通牧民哪里能弄到。牧民也会受到蚊虫之苦,就算他们能够忍受,那些牛羊也受不了。为了驱赶蚊虫,通常都会燃草成烟。虽然平时燃草都是找一些有味道的驱蚊草来烧,仓促之际是寻不到多少的。可是如果烧普通的草,一样会有烟能驱蚊。” 第七十五章 主动退让 “燃草成烟,这的确是一个法子。铁心,你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 “君子所见略同。”姜铁心朝着斯图翰切拱手,“恭贺二王子,不但得到了一员猛将,而且还是一员智将。” 斯图翰切笑了笑,然后就要下令。不过在下令之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在这里点火,想必就很难控制住火势。如果火势朝着车阵烧过去,岂不是会把那些的东西也给一块烧光?” “那是肯定的。”姜铁心补充道,“我们要做的不是控制火势,而是让火朝着车阵的方向烧过去。只有那样才不会让大火朝着王帐的方向烧,否则草场受损过大,牧民可就无处可以畜牧牛羊了。” “不行,这个主意不行。北野这么大,那些牧民去哪里不能放牧,非得在这待着?如果大火烧到车阵,就会把所有的战利品都给烧光。如此一来,这一仗打的还有什么意义?” 姜铁心感觉周围的蚊虫已经多了起来,甚至能够用肉眼看到蚊虫组成的雾气朝着这里飘。他不能再浪费时间,只好说的直白一些:“这一场仗,你现在已经打赢了。因为你的目标本来就是截断西戎的补给线,让西戎无法再东胡和淮国两败俱伤之际捡漏。现在没了这些补给,西戎就无法破城。他们早晚都会退军,这样咱们就已经达成了战略目的。 这些战利品无非就是一些物资而已,甚至里面多是弓箭刀枪,连粮食都不多见。就是全部烧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铁心,你虽然很聪明,可是对草原上很多东西都不懂。草原部落民众平日里生活困苦,打仗获得战利品是很多人生活的目标。如果跟着我打仗没有战利品可以抢夺,这一万勇士就会心生不满。日后再有战争,还会有人肯为我而战吗?” 这个理由很在理,即使是姜铁心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毕竟千里奔波只为财,如果断了这条财路,肯定会让很多人不满。所以思索片刻以后,姜铁心还是点点头:“是我思虑不周,斯图还是你来决定吧。” “铁心,你的主意还是好的,只是我为了多数人还是要选择一个最坏的决定。”安抚了一下姜铁心,斯图翰切才说起正事,“胡韩斯,你带五个千人队围绕车阵放火,只将通向云海那一侧留出来。哈赤和,你去火圈之内,围绕车阵带着三个千人队,挖出一个防火带。只要保证车阵内的财物不受到太大损失,这一次的首功还是你的。” “是,末将听令。” 这二人听令离去之后,斯图翰切就带着剩余的两个千人队后退十里之地。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他还是晓得的。 虽然离着火场有着十里之遥,可是火一烧起来,姜铁心还是感觉有些燥热。更让人不舒服的是火场的方向,飘过来一些烤肉的糊味。也不知道是那些已经死去的西戎士卒还是他们的牛马被火烧着,还是有东胡骑兵不幸深陷火海。 看到姜铁心的情绪有些低落,斯图翰切跟他说道:“草原就是这样,虽然不怕死,却怕白白死掉。能激励勇士的除了名声,就是财物。而名声之所以受人青睐,无非就是因为名声能够带来财物罢了。铁心不是俗人,所以对这些事情有些厌恶,我是能够理解的。 不过大部分士卒都是俗人,他们是无法理解铁心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英雄,他们在战场拼杀为的不过还是自己。” 姜铁心一边摆摆手,让糊味不至于太刺鼻。一边跟斯图翰切说道:“我也没有那么矫情,不至于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只是我刚才说的理由,只不过是能够拿出来放到台面上的而已。真正的理由其实不在于这些士卒,而在于遮天汗和哲里都。” “铁心,这是何意?” “这场仗你赢了,而且损失很小战果很大。借着这一次的功劳,估计左贤王的位子你是坐定了。 这是好事,你自然会高兴,不高兴的是哲里都。对遮天汗而已,倒是也无所谓。毕竟你跟哲里都都是他的儿子,谁当左贤王他都不亏。 可是这一仗的战利品都是能够用来杀人的弓箭和攻城器械,谁拿到手里,就能让自身的实力立刻高涨一大截。你如果得到这一切,再加上统领王帐的部分军队。实力就会远超哲里都,毕竟虽然他有了大庭氏,却是一个损耗过度的大庭氏。到时候他的不满大增,肯定会给你添堵。 如果你不怕哲里都,不将这一切放在眼里,却要考虑遮天汗。你跟哲里都之间的平衡被打破,那么他将你跟哲里都互换。让你来王帐却让哲里都去掌控大庭氏的目标,可就彻底落空了。 遮天汗一代英雄,怎么会容忍自己的目标落空。即使你是他的儿子,也不能胜过他。一旦胜过他,就会受到他毫无疑问的打压。 你可以不怕你的大哥,难道你真会不怕你的父汗?” 听完这些,斯图翰切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姜铁心的说法:“我的确可以不怕哲里都,但是父汗如果发怒,后果不是我所能承受的。可是如果放弃到手的财物,就会令手下的勇士离心离德。如果没了勇士的支持,我在北野一样会失去根基。父汗到时候一样会对我生厌,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你想怎样?” “铁心,你的能力我是知晓的。你说说看,如今我该做些什么?” 姜铁心也很头疼,不过他不是当局者,所以不至于被局势所迷惑。他笑道:“其实东胡的继承者毕竟名义上还是小王子,你跟哲里都都只是瞎忙活。如果你表现的不那么强势,遮天汗反倒会对你另眼相看。如果你主动退让,把左贤王的位子让给哲里都,你觉得遮天汗会有什么想法?” “父汗自然会心生愧疚,从而对我有所容忍。” 第七十六章 借故离去 斯图翰切说完以后,沉思了很久。他还是摇摇头:“虽然有所容忍,可是左贤王的位子很重要,失去了太可惜。” “左贤王不过是一个名头,没有大庭氏的左贤王不值钱。能够用一个虚名来换车阵当中的财物,你难道舍不得?” “可是车阵当中的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听到斯图翰切的话,姜铁心突然觉得自己或许看错了人,这个斯图翰切并不是一个值得辅佐的人。他太看重眼前的利益,做不成大事。 斯图翰切感觉姜铁心的情绪有些不对,自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皮:“这话说的,确实有些不对味。不过我确实也没说错,车阵里面的东西按照东胡的规矩,确实是我的。平白无故的为了自己的东西,反而放弃自己的利益,在东胡是没有人肯这么做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姜铁心朝着斯图翰切拱拱手,“既然此间战事已了,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先回王帐那里,就不再这里等二王子收拾残局了。” 姜铁心说完就走,也不理身后斯图翰切的喊声。他能随意跑掉,斯图翰切可不行,毕竟这里还有他的一万骑兵呢。约莫跑出去十里路程,姜铁心轻扯缰绳,让骑乘的战马慢慢放松脚步。这时候他朝外外面轻声喊道:“出来吧。” “铁心。” 听到熟悉的喊声,姜铁心回头一看,原来是蛮牛站在自己身后。看到蛮牛跑过来,他也下马伸出双臂。蛮牛可没有他这么热情,上前先是照着他的胸膛擂了一拳,这才给了他一个拥抱。蛮牛跟他说道:“你终于逃出来了,兄弟们等你太久了。” 姜铁心松开双臂,然后看到黄二领着其余人过来。当初他们从王帐分别的时候,鹦鹉被老榆树吩咐回去复命,黄二领着蛮牛和其余人在外等待接应。这会已经分别一个月,没想到他们都还在。草原上危机四伏,他们几个中州人在刚刚大战过后的草原上,可是随时可能送命的。 姜铁心跟蛮牛还算熟悉,跟黄二等黑甲军出来的人就没有那么熟悉了。所以也没有拥抱,只是抱拳行礼:“久违了。” “参见伯长。” 看到黄二这些人还要下轨行礼,姜铁心连忙拒绝:“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弄这些繁文缛节,说正事要紧。刚才我在高地上听到你们发出的暗号,就故意找麻烦然后从他们军中离开。以斯图翰切的性子,肯定会派人来追我。所以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长,有事情的话得挑重点来说。” “铁心,咱们现在就离开这里,有事情以后慢慢说。” 听到蛮牛的话,姜铁心摇头不已:“现在还不能走,因为老榆树还在东胡的王帐所在地呢。虽然跟老榆树相识的时间并不算久远,可是他帮了我很多次。如今我倒是能够从东胡那里逃走,老榆树就惨了。如果我不回去,遮天汗盛怒之下,说不定真会要了他的命。” 蛮牛能够为了姜铁心冒着危险留在北野的草原,又怎么能说出阻止姜铁心为了老榆树再次回到王帐的话。看到他不说话,姜铁心就跟黄二问道:“君子国现在怎么样了?” “有了遮天汗的保证,君子国的军队跟淮国军队脱离,然后顺利的回到中州。其余的中州军队,也跟着采取同样的举动。法不责众,所以淮恒侯一时半会倒是也没有办法对君子国进行责罚。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君子国的军队不敢停留。一路快速行军回到君子国,眼下大部分兵力都在君子国跟淮国的交界处,准备应对淮国的报复。如果不是因为西戎紧接着突袭淮国,恐怕现在淮国已经跟君子国开战了。 眼下除了留守的暗桩以外,北野跟淮国境内,除了我们就再也没有别的君子国部队了。如果想要逃走,必须尽快。因为如果等到淮恒侯清理掉淮国境内的暗桩,我们想要逃回君子国,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逃回君子国是既定目标,这一点是不会变的。等我回到王帐跟老榆树汇合以后,会尽快想办法逃走的。黄二,你派一个兄弟回君子国复命。让他跟君姬汇报,就说我的意思是让君姬尽快跟淮国想办法交好。以淮国的实力,想要覆灭君子国不是什么难事。她只有跟别的国家交好,才有可能让淮恒侯投鼠忌器,让两国重新恢复和平。” 黄二抱拳行礼:“属下遵命。” 吩咐完自己要交代的事情,姜铁心朝着他们拱拱手:“大家一定要活下去,等到回了君子国,我摆酒跟大伙喝一个不醉不休。” 姜铁心说完以后,就上马离去。黄二等人拱手行礼,蛮牛朝他喊道:“铁心,你也一定要活下去。” 姜铁心朝后招招手,然后就纵马飞奔而去。不是姜铁心太小心,是他已经对斯图翰切有所了解。这个家伙是不会让自己独自一人回到王帐的,那样会有损名声。果然姜铁心离去不就,就有人追了上来。那人不是黄二等人,却是斯图翰切派来的哈赤和。 “姜先生,二王子请你回去。” “为何?” “末将不知,只是二王子派小人前来的时候,说他同意了。” 姜铁心原本就是借故离开,这会既然已经跟黄二等人联络过,自然就没有继续跟斯图翰切闹别扭的意思。他跟着哈赤和回去,然后跟斯图翰切问道:“收拾好了?” “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你回来了。” “收获如何?” 听到姜铁心问起这个,斯图翰切很是痛惜的摆摆手:“提起来就让我心疼,损失不小啊。西戎的补给多是弓箭,可是弓弦受到炙烤,已经有些僵硬。倒也不是不能用,只是需要小心一些。一旦过度拉伸或者使用频次太快,弓弦就会断掉。原本都是上等弓弦,这会全都变成次品了。那些箭倒是未受多大损伤,顶多有些需要修葺箭羽。至于别的刀剑之物,都是西戎制式,我的儿郎用不习惯,恐怕回去还要重新炼制。” 第七十七章不值一提 “这世上哪有尽善尽美之事,二王子不必介怀。这一次战斗,损失如何?” 提到这个,斯图翰切倒是没有太感伤:“跟西戎人对射的时候,死伤几十个人。后来引来云海的蚊虫,又损失一个百人队。这会放火跟防护战利品,又损失一个百人队。架起来不到三个百人队,跟战果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三个百人队,就是三百人的性命,在斯图翰切的嘴里就跟三百个云海当中的蚊虫一般渺小。姜铁心不是很喜欢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认真的分析道:“三个百人队,换来西戎的一整个补给车队,倒是不能算失败。更何况从战略上来讲,这一次断掉西戎人的补给,就能够大乱他们的节奏。淮恒侯可是一代英雄,得到这个机会一定不会放过的。能够让西戎人无法趁势崛起,可是实打实的大功一件。等到回到王帐,遮天汗自然会有所封赏。”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最大的封赏就是左贤王的位置,你都让我推出去了。”斯图翰切叹了口气,不过也没有为此纠缠,而是下了命令,“全军开拔。” 一路回军,倒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事情。无非就是姜铁心跟斯图翰切闲聊,姜铁心说一些记忆当中还记得的中州的事情,然后斯图翰切说一些姜铁心所不熟悉的北野秘闻。其余人是没有资格参与两人的对话的,只是跟在一边保护他们而已。 等到接近王帐的时候,姜铁心跟斯图翰切说道:“眼下可以说大势已定,没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了。你自己去见遮天汗吧,我是没有那个心思去应酬。东胡毕竟是你们一家子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方便掺和。而且我跟你的关系,还是不要那么接近的好。否则万一哲里都因为你而对我产生怨恨,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你还害怕哲里都?” “狐假虎威你不懂吗?”姜铁心笑道,“哲里都是东胡的大王子,有遮天汗在,谁能不怕他?而且他马上就要变成左贤王,权势更重,别人也就会更怕他。” 斯图翰切听到这个,忍不住嘟囔道:“他能上位,靠的也是你啊。” “哈哈,斯图你还记着这个呢。”姜铁心笑道,“临别之际,我再送你一句话。老天欲使人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琢磨去吧,什么时候你真的懂了,也就粗通人心和谋略了。” 斯图翰还要讨教,姜铁心摆摆手:“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没说的,你还是自己领悟为好。有些东西,你现在懂了,未必是好事。什么时候自己悟透了,那东西才真正成为你的。对了,我这才出来一趟,也不能白忙活啊。” “那是,哪能让你白忙活。只是这一次劫的是西荣运送物资补给的车队,不是他们从淮国劫掠所得的财物。要不然我给你一千把强弓?” 听到这话,姜铁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在这个世界上,敢在东胡的地面上这么做的,除了遮天汗恐怕也没别人了。毕竟就算是哲里都这么做,也会事先思量一下这么做的后果。 “你给我一千把弓有什么用?”姜铁心很是不满,“我手下就一个从东胡带来当厨子的老头子,然后就是两个贱民。两个贱民还一个是老头子,一个是小女孩。你给我一千张弓,我拿来干嘛?你自己都说了这些弓已经是次品了,难道我还能拿去卖?” 斯图翰切让姜铁心说的有些赧然:“那等我回去以后,从自己帐内找些珠宝。” “别了,你这小气吧啦的性子,再心疼死。还是给我几头牛羊吧,反正都已经到了王帐。你从车队里面给我找几头好的牛羊,至于大车就让战马来拉。反正已经到了这里,几匹马一块拉车,你也不用担心会把马使坏了。” “要不要再给你一些烤肉?” “得了吧,那些烤肉都是野火烤出来的,火候压根就没法掌握,很多都糊了。我可是有遮天汗都叫好的厨子的人,能吃那个?再说闻多了尸体的焦臭味,现在也不想吃烤肉。” 斯图翰切让手下牵过来几头犍牛,姜铁心拉上就走。他找到自己的帐篷,正想跟老榆树说一下黄二那些人带来的消息。结果没拉开帐篷呢,就看到周围有很多拿着刀的东胡女人。 虽然东胡这边的女人普遍要比中州的更为彪悍一些,但是同时出现这么多拿着刀的女人,绝对不正常。不过没等他退后小心观察,就听到池丽格乐喊自己:“主人,你回来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在帐篷里待着?” “贵人不让我待在里面,连老榆树大叔都被赶了出来。贵人自己带来的面粉,让老榆树带着我阿爸去准备大汗都爱吃的水饺了。” 姜铁心一皱眉,忍不住问道:“自己的帐篷,怎么人家说赶就把你们赶出来了?什么贵人,难道比二王子的面子还要大?” 池丽格乐听到这话,立刻跪下:“奴婢无能,请主人责罚。来的曼香公主,奴婢不敢阻拦。” 一听到是遮天汗的女儿来了,姜铁心忍不住有些头痛。因为这个曼香公主在遮天汗面前那么乖巧,可是在外人面前又是另外一副样子。她上次来,是对自己干涉东胡内部的事情有所不满,这一次不知道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算了,起来我,我去看看。” “主人快去,曼香公主说了只要你一回来,就让我带你去见他。要是你去晚了,她就要把我赐给下面的军士为奴。” 东胡是从中州来的,有些话语还沿用着中州的说法。给披甲人为奴,就是要让池丽格乐去给那些士卒任意玩弄。这让姜铁心很生气:“岂有此理,你是我的人,她怎么能随意送出去。你跟着我来,我倒要看看这个曼香公主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第七十八章 你舍得吗 “怎么着,你觉得我还需要理由?”没等姜铁心进去,曼香公主已经自己从帐篷里面出来了。她挑衅一般瞪着姜铁心,“这里可是北野,是东胡人的地盘。我是遮天汗的女儿,我在这里做事难道还需要找理由?” 姜铁心刚才确实有些义愤填膺,不过这会也冷静下来。因为曼香公主说的没有错。这里可是东胡,是在遮天汗的地盘上。他朝着曼香公主拱手为礼:“下官参见曼香公主。” “免了吧,你又不是我东胡的人,朝着我行礼做什么?”曼香公主哼了一声,“我能处罚东胡的一个贱民,却没有资格接受你一个中州小吏的大礼。” 姜铁心没有因为曼香公主的话而有所轻视,他再次行礼:“不知曼香公主所来何事?” “事情倒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过就是来看看你。你给我小心点,不要老是去掺和一些跟自己没关系的事。之前兀立扎合的下场,你可以亲眼见到的。所以你要是再掺和东胡的事情,以后的下场未必能比他好。老实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千万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 曼香公主也不多言,说完这些事情以后,就离开了这里。姜铁心感觉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询问。他掀开帐篷的门帘,进去之前跟池丽格乐说道:“去把老榆树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帐篷虽然易于移动,可是舒适程度比起正经的房子而言,终归是要差太多了。也就是遮天汗的王帐才能因为巨大而又良好的通风和视野。一般的帐篷上面的顶都是死的,没有办法打开。想要通风,只能将门帘掀开。 因为通风不好,帐篷里的味道就会有些难闻。好在有池丽格乐帮着收拾,姜铁心的帐篷里面比多数东胡人家里都要干净,要不然以曼香公主的身份,是绝对待不下去的。 不过曼香公主到底不是普通人,仅仅在这里待了一小会,就已经让手下人对里面的陈设做了很多的改变。姜铁心躺在华丽的毛毯上,然后端起绘着繁华的矮几上的香茶喝了几口。旁边铜炉里面的熏香味道好闻,就是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好在老榆树来得够快,所以没等姜铁心睡着,就已经听到老榆树的恭贺:“听说这一次二王子打了胜仗,我们在东胡的日子恐怕要比以前更好过了。” “那些事情不值一提,就不说了。”姜铁心打断老榆树的话,说起另外一件事,“这一次跟随斯图翰切出征,本来还算平静。不过在观望打仗的时候,我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鸟鸣之声。你也知道君子国虽然军队战斗力不是中州最强的,可是因为国内民众生活比他国要好,所以手工业也就发达一些。有专门做鸟笛的手工艺人,能够用铜皮做成的哨子,模仿各种鸟叫之声。然后通过不同鸟的叫声叠加在一起,来传递不同的讯号。 不懂这个秘密的人,明明听到鸟叫声,却无法破译其中的内容。甚至你这一次以为得到了其中的秘密,很快下一次人家就把鸟鸣声的组合给换掉,你依然无法得知其中的讯息。 我在军中学过一些鸟鸣之声的含义,听出其中召唤我的意思。就借故离去,然后跟蛮牛和黄二接上头。按照黄二的说法,君子国的势力包括暗桩都会全面收缩,以便应对淮国的报复。所以我们想要离开,必须得尽快决断。这一次如果不是为了回来救你,我说不定早就走了。” 听罢这些话,老榆树叹气连连:“如果你真的想走,就不应该回来。我只不过是一个厨子,说走就走,不会有人将我放在心上。你就不一样了,是遮天汗看中的人才,他怎么会轻易让你走。当初你还不如自己离开,然后让黄二的兄弟来王帐附近寻我,我再与他一起离开呢。” “我当然是真的想走,留在这里能有什么好处。现在遮天汗的长子哲里都还有次子斯图翰切正在争夺储君之位。可是按照东胡的规矩,这个位子可是留给小王子白哈尔的。历朝历代或者说不论哪个民族还是部落,立储之事都是无比凶险的大事。牵涉进来的人,要么因此而富贵终生,要么因此而抄家灭族。你说咱们两个外人,有必要跟着掺和吗?刚才那个曼香公主还警告了我,让我不要掺和进来呢。 说起来这个曼香公主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我不该掺和里面的事,她也没有必要过来警告我啊。本来争储位就是遮天汗儿子的事,她一个女儿在里面掺和什么。我倒是没有看明白她是帮着哲里都还是帮着斯图翰切,难不成她是小王子白哈尔的人?老榆树,你年纪大经验多,帮我分析一下。这个曼香公主,到底是为了什么?” “傻小子,曼香公主虽然刁蛮任性,但是对你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坏人。至于离不离开东胡,你难道真的下定决心了?要知道就算回到君子国,你不过是一个伯长罢了。就算是曾经为君姬做过事,难道还指望君姬因为这件事就重用你?” 姜铁心没想到老榆树会这么说,就跟他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你想留在东胡?” “我一个土埋半截的老头子,有什么可想的。关键在于你,你是一个英雄,注定不能被埋没。眼下在东胡其实你已经能够出头了,回到中州反而会马放南山。你舍得吗?” 姜铁心想了一下,忽然咧嘴笑道:“你刚才说我是傻小子,或许真的有几分道理。我虽然回到中州只能当一个普通人,但是我愿意啊,谁让我傻呢。如果你想留下,那我可就自己走了。反正你留下,也能给遮天汗当一个御厨,想来也不亏。” “我就是一个伙夫,哪有当御厨的本事。如果没有你想出来的水饺,遮天汗哪能吃得惯我的手艺。罢了,我还是跟着你回中州好了。” 第七十九章 金刀驸马 老榆树虽然这么说,但是听上去姜铁心总觉得他有些不那么心甘情愿。毕竟只是萍水相逢,所以了解还是浮于表面。只是姜铁心觉得就算老榆树心里有些不满,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毕竟留不留下来,都是他自己的决定,姜铁心也不会强迫他。 老榆树也没有纠结在这件事,而是给姜铁心说起另外一件是:“遮天汗能够带领柏皇氏在北野崛起,并且一统东胡五部,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形式法则。他看中人才,懂得将人才收为己用,只是手段未免与中州有些不同。 中州的王侯往往都是有些傲气的,所以看着你是人才。他会觉得用你就是对你的恩赐,等着你来跪谢。如果你不为他所用,他也顶多是有些厌恶,不会放下身份跟你计较。至于遮天汗就不一样了,他是草原上长大的英雄。对待人才,就像对待猎物。如果他看中了,是不肯轻易放手的。” 姜铁心对此有所预料,不过并没有那么悲观:“毕竟遮天汗已经老了,没有了年轻时候那么莽撞。我身上还有君子国使臣的身份,有这身份的保护,遮天汗也会估量一下动了我会有什么麻烦。” “但愿如此。” 正在两人说话的当口,有人从外面大汗:“姜先生,大汗请你过去。” 姜铁心不敢怠慢,看到帐篷外面是一个比较眼熟的遮天汗的护卫。这家伙是自己骑着一匹马,还格外牵着一匹。现在他把缰绳都举了起来,就等姜铁心过来上马了。姜铁心感到这家伙未免太着急,更对他来的目的有所疑惑:“你来想干嘛?” 遮天汗的亲身护卫,不过只是十几人而已。其余的护卫虽然也在他的身边,却没有资格近身。所以这个能够近身的护卫,平日里狐假虎威惯了,自然就有些眼高于顶。如果不是姜铁心最近很得大汗的欢心,他早就拿鞭子抽这个家伙了。 只是跟着遮天汗久了,这个出身小贵人的护卫,已经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是惹不起的。所以他没有动手,反而给了一个笑脸:“大汗正在王帐议事,然后就唤小人来请先生。至于所为何事,小人一概不知。我们这些近身护卫在执勤的时候,都是聋子瞎子,请先生见谅。” 姜铁心也没有必要为难一个护卫,所以就点点头:“忠心可嘉,大汗会看在眼里的。走吧,前头带路。” 虽然这路走过几回,但是有护卫在前面带路,自然便捷了许多。挡在路上的牧民,生怕被横冲直撞的护卫撞到。如果撞到了,死了都是白死,早就吓得躲得远远的了。因此比姜铁心自己去王帐的时候,快了很多。 因为来得够快,所以姜铁心到的时候王帐内还在议事。看到被自己的护卫引过来的姜铁心,遮天汗很是高兴。他朝着姜铁心招招手:“铁心,过来。” 姜铁心走过去,拱手为礼:“不知大汗招我来有何事?” 遮天汗也不跟他说,只是走到他的面前,然后从自己腰上抽出一把刀。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亲手杀人?姜铁心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尽管心中有所戒备,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没有任何异动。 对于姜铁心的镇静从容,遮天汗很满意。他继续走到姜铁心的身边,然后将手上的刀举起来。然后用空闲的左手抓着姜铁心的右手举起来,这才喊道:“从此以后,姜铁心就是我东胡的金刀驸马,我将自己的女儿冬灵耳丝嫁给他。从此以后,他就是金刀驸马,你们可服气?” “大汗圣明。” “我们服气。” 底下一堆阿谀奉承的话,姜铁心没有仔细去听,他现在还有些懵。他知道冬灵耳丝就是曼香公主的闺名,那可是遮天汗最喜爱的女儿。有曼香公主为伴,只要遮天汗还活着。就是哲里都还有斯图翰切一起想要对付他,也得先考虑一下遮天汗的态度。 如果遮天汗想要留在东胡,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待遇。可是他并没有想留下来,相反是打算离开这里去中州的。这么大一个帽子突然扔下来,他真怕自己戴不住。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真没胆子说一个不字。只能跪下来,然后双手接过金刀。这把刀子平时一直在遮天汗的腰上挂着,这会拔出来才看到表面镀着一层金粉。遮天汗将金刀放回有宝石镶嵌的刀鞘,然后交给姜铁心:“以后你是金刀驸马,一定要对得起这把刀。当年我是靠着这把刀南征北战,创下这片家业。以后你能否成事,我拭目以待。” “不敢辜负大汗的期待。” 姜铁心接过刀,然后站起来。他学着遮天汗刚才的样子,举起手中的金刀。下面的人虽然没有刚才那么欢腾,不过还是吆喝了几声,算是给了他这个面子。 遮天汗也不多说什么,挥挥手让姜铁心离开:“我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冬灵耳丝,你自己去告诉她。我的这个女儿乖顺的很,你可不能欺负她。如果敢欺负她被我发现,你可要小心。虽然我把自己的金刀送给你,可是我还有鞭子呢。到时候抽也能抽死你,你可记好了。” “不敢忘,一定牢记在心。” 姜铁心再次拱手为礼,然后小心的退出王帐。出来以后,他还有些懵呢。结果没等他好好理清思路,就看到了曼香公主。 遮天汗还说自己没有将此事告诉曼香公主,可是看曼香公主的脸色,分明已经知晓此事。姜铁心只能走过去,然后朝着曼香公主拱拱手:“公主,遮天汗命我为金刀驸马。就是让你当我的老婆,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 曼香公主也不说话,瞪了他一眼就往外走。姜铁心跟着走了好久,等到离着王帐已经挺远的时候。曼香公主突然拔出随身带的短刀,就要用这短刀来砍他。 第八十章 外来人 姜铁心的这具身体好歹是士卒出身,能够当伍长的士卒肯定在武艺上是有些造诣的。对于某些猛将来说,或许他的能力还不够看。可是对于一个刁蛮任性的公主而言,他还是不放在眼里的。所以他也不动手,只是后退几步就躲过了曼香公主的刀。 可是老这么躲来躲去也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躲过头几刀以后,就跑远了才问道:“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出来啊。不教而诛,可不好。” “不教而诛,不愧是中州来的人,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我问你,你为什么让父汗把我嫁给你?” 姜铁心觉得很冤枉,连忙替自己申辩:“不是我让遮天汗这么做的,我哪有那个本事。是遮天汗自己非得让你嫁给我,我这也是才刚刚知道呢。你如果有所不满,那该去找遮天汗啊。找我算什么本事,欺负我是外来人?” “你还知道自己是外来人,那还整天没事找事。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再掺和东胡的事情,你偏偏不听。难道非要等到大祸临头,你才听我的话?” 姜铁心又不是小孩子,当然能够听出别人的话是不是言不由衷。虽然他之前觉得曼香公主太过于刁蛮任性,可是现在曼香公主所说的话听起来似乎并没有多么不可理喻,甚至有些情真意切的味道。 确认曼香公主没有再次拔刀的意思,姜铁心就朝他走过去,然后问道:“在今天之前,遮天汗没有跟你说过让你嫁给我的意思吗?虽然中州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这里是东胡。即使你是遮天汗的女儿,生在帝王之家,会有很多身不由己。可是遮天汗既然最为宠爱你,肯定就不会不听从你的意见。” “你什么意思?”曼香公主挑衅一般的瞪着姜铁心,“就凭你一个外来人,还想摘走草原上最美的花朵。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勇士等着跟你决斗吗?” 曼香公主还是没有明确回答到底她之前是否知道此事,毕竟女孩子总会面皮薄。姜铁心也不纠结于此,他只是继续向前,直到走到曼香公主的面前。 “你想做什么?” 姜铁心看到曼香公主因为自己的逼近而稍稍退后,觉得这个丫头只是表面上很刁蛮,其实并不是一个不可理喻的母老虎。他干脆再往前走几步,然后抓住曼香公主的手:“我只想问你,你找我来是做什么?” “谁要找你,你想什么呢?”曼香公主甩开他的手,然后自己跑走了。临上马之前,没忘了喊道,“你小心些。” 曼香公主上马跑掉,周围或明或暗的护卫也都跟着离去。姜铁心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回味了一下刚才的邂逅。他想了想,然后上马离开。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自己的帐篷,正好赶上吃饭。姜铁心吃完一碗水饺,然后把老榆树叫进来,跟他说道:“原本在东胡还是在中州,都是无可无不可。现在麻烦了,遮天汗突然封我为金刀驸马,让我娶曼香公主。我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外人,哪里能却娶公主。原本他们可能也就是把我当成一个谋士,或者是当做一个幸臣。现在不一样了,我现在变成一个抢他们饭碗的外来人。 肉就那么多,少一个来吃,谁都高兴。现在不但没少人,反而又多了一个,谁能乐意。继续留在东胡,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老榆树叹了口气:“其实曼香公主,只是表面上刁蛮,本质上还是不错的。她每一次来都会摆架子,可是每一次都会给我们这些下人很多好处。如果她能嫁给你,实在是再好不过。你现在在东胡确实没有根基,可是有了她,你就不再是外人。回到中州,除非君姬能够嫁给你,否则你亏大了。” “曼香公主确实不错,不过再好的美人,得有命来享受才行。娶到她确实能够让我在东胡乃至北野扎根,但是进洞房之前,我可能早就被人给杀掉了。她是遮天汗最宠爱的公主,谁不知道娶了她会有很大的好处。为了可能的好处,那些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至于君姬,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情。现在曼香公主只是性子刁蛮一些,可是她在遮天汗的面前那么乖,证明她还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的。这样的刁蛮丫头,就像一匹烈马,只要有勇士,终究还是能够驯服她的。但是君姬就完全不一样了,那丫头在君襄公面前都能压他弟弟一头,哪是那么好摆弄的。说不定一个不留神,她就会把你连皮带骨的吞掉。这种美人,美则美矣,可是太吓人了,不是我敢娶的。” “你的年纪那么小,可是说起女人来,怎么头头是道。难道早就不是初哥了?” 虽然活了两世,可是姜铁心还真没怎么跟女人近距离接触过。他也就是随口说说罢了,来源都是各种电影电视,并不是真的靠自己的感悟。这会老榆树有疑问,他连忙解释:“我也就是自己瞎说,算不得真。” “到底还是太年轻,其实君姬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曼香公主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被驯服。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因为这件事,你的确成了众矢之的。留在东胡的危险性太大,还是回中州躲躲风头才好。不过你的金刀一定要带走,这是最好的信物。 遮天汗是东胡的大汗,虽然不像大夏王那样能够做到言出法随。可是他这样的英雄,说出的话也是不容别人随意更改的。只要你手里有金刀,你就是他的金刀驸马。这样将来如果面对东胡人,你总会有一个保命的法宝。” 对于老榆树的话,姜铁心向来都比较信服。不过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如果我跑了,却还当自己是东胡的金刀驸马,那曼香公主岂不是要守活寡了?” “你又不喜欢她,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大丈夫英雄一世,岂能因为儿女私情而有所牵绊?” 第八十一章 破火而出 姜铁心哼了一声:“你这老家伙,认识你这么久,也没听说你有什么牵绊。难不成就是因为你这么轻视女人,所以才孤家寡人一个?” “不可理喻的小子,跟我在这胡闹什么。” 老榆树也不跟他多说,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姜铁心跟出来一个看,这老家伙在帐篷外面随意弄开一个铺盖,就在外面睡起觉来。姜铁心唤了几声,没听见回音,干脆就自己回了帐篷。 这会天也就才刚刚擦黑,远远不到睡觉的时候。不过人家非得要睡,姜铁心还能怎么着。他没想到老榆树也是一个倔老头,感觉自己刚才是不是说的有些太过了。只是他觉得自己说的也没什么错,老榆树功利心还是有些太重,说一说也是给对方一个警醒。 姜铁心躺在曼香公主送的毛毯上,感觉这毯子织的很不错。既软和又没有刺挠感,让人感觉很舒服。即使是在东胡这种不缺皮毛的地方,这东西也能称得上贵重。他愈发觉得这个曼香公主是一个不错的人,感觉自己不能坑了人家。 或许是因为这毯子实在是太舒服了,没过多久姜铁心自己也睡着了。如果一夜无事,明早起来或许姜铁心又得琢磨怎么想一个合适的借口来离开。可是他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糊味。他翻身而起,却又被身旁的人给压下去。 姜铁心翻身而起的时候,已经将放在身旁的朴刀拔出来。在被人按住的时候,他的朴刀已经戳向对方的心口。好在朴刀入体之前,老榆树及时发声:“是我。” “你半夜搞什么鬼?” 尽管在斥责老榆树,不过姜铁心这话是很小声说出来的。他趴在地上,然后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闻到的糊味来自于燃烧的帐篷,一开始他也没注意。这会仔细一看,才发现整个帐篷差不多已经全都被火给点着了。 “现在不出去,难道等着被烧死?” 老榆树摇摇头:“这帐篷是毛毡的,很厚实,一时半会烧不完。可是如果现在出去,倒是有可能立刻被箭射死。现在这个帐篷就是活靶子,一旦箭射过来,咱们家就死定了。” “如果用箭,离着咱们的距离就会很远。但是你说外面有人,那人就不会离得很近。” 听到姜铁心的话,老榆树回应道:“离着约莫有十步,否则就会听到咱们的说话声。不过这也是离得最近的,离得远的有多少人就不知道了。” 姜铁心跟老榆树不一样,老榆树全凭自己的经验,他可是有着另外一个世界学习过的知识作为自己的加成。他想了一下,然后跟老榆树说道:“不可继续留于此地,否则就是找死。虽然帐篷不倒,我们身上就不会着火。可是闻到太多浓烟,会被活活呛死的。” “那你有主意?” “当然有主意,难不成就这么等着?”姜铁心说完以后,也不跟老榆树解释,毕竟时间宝贵。他只是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老榆树完全被姜铁心的这番操作给搞糊涂了,不过他片刻之后也警醒过来,跟着姜铁心大喊。原本只是这一个帐篷着火,离着远一些的人或许都都没有发觉。毕竟夜已深,除了在帐篷外面的老榆树以外,并没有人察觉这些刺客的到来。 但是现在有着姜铁心拼命的呐喊,远处的人也被惊动。离着帐篷最近的是翰车哈跟池丽格乐的小帐篷。他们跟着姜铁心,现在水涨船高也有自己的小帐篷栖身,所以不用像一般的贫穷贱人一样睡在野地里。老榆树如果不是想要照看姜铁心,他负气从帐篷离开以后,其实也是可以去那顶小帐篷的。 这会翰车哈最先被惊动,出了自己的小帐篷,看到主人的帐篷着了火。同时看到在帐篷外面那些脸上蒙着破布的刺客,他连忙一矮身缩回自己的小帐篷,还使劲拉住池丽格乐,不让她出去帮忙。 “阿爸,外面怎么了。我听到主人的喊声,他像是叫救命。” “我们只是贱民,管不到贵人的事情。快回来,我们不能招惹麻烦。” “阿爸,如果我们没了现在的主人,难道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吗?” 池丽格乐头脑很清醒,可是没有用,她的力气没有翰车哈大,所以挣脱不开。当然就算她能够挣脱自己阿爸的束缚,出来也不过是送死。贱民是不配拥有弓箭的,别说军用的劲弩。就连猎弓和骨箭头的弓箭,都没有资格配用。他们只能用鞭子放牧牛羊,打猎野兽也只能跟着主人在后面负责驱赶野兽和捡拾猎物。如果想要自己弄点肉吃,只能用弹弓打草原黄鼠或者野兔罢了。 只有那些最受主人喜爱的身强力壮的贱民,才能有资格当主人的猎奴。猎奴可以配有弓箭,跟随主人打猎。表现好的会跟着主人上战场,等到立了功劳就可以摆脱掉自己贱民的身份。可是翰车哈跟池丽格乐一个年老一个是女子,根本就没有那个机遇。所以尽管很无情,可是翰车哈的选择或许才是对的。他们只有留在帐篷里面才能保命,出去就是送死。 尽管还没有人来帮忙,可是被吵醒的人越来越多。远处的人家有猎狗,这会猎狗跟着叫起来,就会吵醒更远处的猎狗。越来越多的猎狗叫起来,就会吵醒更多的人。到时候总会有人过来查看情况,那就被动了。 这些刺客也不在遮掩,干脆就拿出弓箭朝着帐篷射击。他们一开始也不是没想这么做,只是那时候帐篷完好,弓箭射不进去罢了。这会因为被烧,帐篷已经残破不堪。弓箭射进去以后,帐篷里面传来一阵尖叫。随着尖叫声停止,刺客一拥而上。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不是好糊弄的。只是没等他们冲进去,忽然帐篷被刀划开。姜铁心竟然破火而出,直接用朴刀将领头之人一刀劈死。 第八十二章 离开北野 姜铁心刚才故意引得刺客朝着自己射箭,无非就是想要让刺客以为自己中箭而死。接着一开始尖叫,然后又很快噤声,更是让刺客以为自己死了。只是那些刺客必须确认到底死没死,那就只能进了帐篷仔细查看了。 刺客要进帐篷,只能用刀将帐篷划开一道口子,谁让帐篷现在已经烧得千疮百孔。姜铁心想要出来,同样也得这么做。而且他时机把握的很好,恰好只是比刺客快了那么一小步。如果太早就会暴露自己没死,那样刺客就会小心防备。如果晚一步,又会失去先机,也就没有办法给刺客一个迎头痛击。 这会不早不晚一刀劈下去,打刺客一个措手不及。恰好劈死的又是刺客的头目,更是让剩下的人感到心惊肉跳。姜铁心劈死这个倒霉蛋,然后也不慌忙,只是淡定的走出来。然后他先仰天长啸一声,之后才对着剩下的刺客喊道:“君子国使者、遮天汗金刀驸马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姜铁心右手拿着朴刀,左手将遮天汗赐予的金刀举在手上。剩余的刺客左看右看,谁也没有胆量上去跟他单挑。这些刺客手里不是没有弓箭,如果万箭齐发,也不是没有射死他的可能。不过这些刺客是暗中行事,所以人数实在太少,不足以形成箭雨。十几个人射出来的弓箭,普通人是躲不开的。可是姜铁心右手拿的是朴刀,本身长度就比普通的大刀还要长。只要他扎起马步然后挥舞此刀,那些弓箭就会全都被朴刀打落,根本就伤不到他。 为了避免自取其辱,这些刺客没有射箭。因为没有了头目的指挥,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中州阶级分明,普通人根本不敢触怒上层的贵族与官吏。草原上的规矩虽然没有中州多,可是实际上普通人对贵人的畏惧却更加深重。有领头人的时候,他们还敢奉命。可是现在领头的头目已经被杀,他们怎么敢朝着金刀驸马进行攻击。 看到这些人不敢上前,姜铁心胆子也大多了。他将朴刀扔给站在自己身后的老榆树,然后自己只拿着金刀。他指着一个身形较为壮硕的刺客说道:“你来,我试试这把金刀是否足够锋利。” 被点到的刺客很是无奈,但是草原上的汉子多少还是有一点血性的。他端起长刀上前,然后狠命的朝着姜铁心迎头劈下。姜铁心当然不会傻到用金刀去硬抗,毕竟金子本来就软,砍坏了会是一件麻烦事。虽然遮天汗说过金刀伴随他征战已久,可是姜铁心不会真的以为遮天汗会拿着金刀跟人拼命。 为了避免对砍将金刀的刀刃砍坏,姜铁心快步上前,让对方这一刀劈空。同时金刀划过对方的脖颈,割断他的颈动脉。 “不错,大汗给的东西差不了。” 耳边听着姜铁心的吹嘘,眼中看着那个倒霉蛋脖子上飚上半空的鲜血。多数刺客的腿肚子有些抽筋,他们感觉自己的性命或许马上就就要不保。 姜铁心也不去看他们,而是朝着旁边的小帐篷招呼:“翰车哈,没死的话就过来收尸。” 翰车哈可以在对方势大的时候躲避,可是这会姜铁心直接喊他的名字,他就没法再躲避了。他从帐篷里出来,然后给姜铁心磕头:“主人,小的无能。” “我管你能耐大小,快去把这两个死人的衣服扒了,尸首直接烧掉。” “啊?” “啊什么啊,照我说的做。” 姜铁心说完以后,就进了小帐篷休息,完全把外面的烂摊子丢给翰车哈跟老榆树。翰车哈收尸,老榆树则抱着朴刀在小帐篷一边护卫。 “主人,我。” 池丽格乐才说了一个开头,就被姜铁心给拦住:“好了,别说了。” “主人,我要说。刚才我想出去帮忙,阿爸不让。” “你阿爸没错,你出去不过就是送死罢了。人活着比什么都强,为什么要去送死呢?”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着呗。”姜铁心笑道,“其实我们的运气不错,避免了一场血战。原本我是打算冲出来跟他们拼命的,谁知道一刀劈死了一个领头的人。其余人这会没有带头人,完全像是呆头鹅一样不知所措。我用大汗的金刀杀死了剩余人里面看上去最有勇气的人,其余人就更加不敢行动。然后我让你爹将尸首烧掉,他们就不用担心被人看出行迹。 这些人都是黑布蒙面,一旦跑了谁能认出他们是谁。如果给你这样的机会,你难道不会跑掉吗?” 池丽格乐想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回应道:“这一次的行刺,他们肯定是失败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遮掩自己的来路。既然主人已经免去了他们的后顾之忧,这些人肯定会趁机逃走的。要不然现在动静这么大,一会肯定会有部落长老过来查看的。他们能够在别人面前掩藏自己的来路,可是部落长老对各个部落的人都很熟悉,一定会看破他们的来路,到时候就麻烦了。” “所以现在不用想太多,专心休息就好。” 池丽格乐哪能睡得着,可是姜铁心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好好地躺在毯子上睡觉。没过多会,老榆树进来说道:“刺客早就跑了,现在后军所属各部落的长老在外面。” “你去应付就好,别来烦我。” 老榆树应声而去,姜铁心翻身而起,他很认真的跟池丽格乐问道:“你跟你爹有什么随身物品要带吗?” “我们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啊?”池丽格乐感到奇怪,“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和吃饭用的小刀,就没什么必须要带的东西了。” 姜铁心摇摇头:“我的意思你没懂,我说的是如果让你现在离开东胡,你有要带的东西吗?” “主人你是想要离开北野,是回中州吗?” “我去哪不要紧,只是怕离开以后,你们两个会死。” 第八十三章 不是奸细 池丽格乐还是有些懵懵懂懂:“我跟阿爸只是贱民,没有人会故意杀害贱民的。我们都是主人的财产,如果他们杀了我们,得向主人赔偿牛羊才行。只有主人才可以决定贱民的命运,这是大汗都认可的规矩。” 姜铁心跟这迷迷糊糊的丫头也没法解释,只能含糊解释道:“道理的确是这样,但是很多时候往往会有人不讲道理。” “没事的,我们跟着主人走。主人去哪,我们就去哪。” “好,那就跟我走。” 其实姜铁心完全可以不管池丽格乐跟翰车哈,不过他这人到底也是心善,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带上这两个人。他出了帐篷,这会外面只剩下老榆树和翰车哈。死尸被人抬走,火也已经灭掉了。 姜铁心跟老榆树问道:“怎么样,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跟后军的各部落长老说了,咱们现在要去找遮天汗。他们也不敢阻拦,只是让咱们先把火灭掉。死尸的衣服被他们拿走,尸体也被搬走。不过衣服上我看了没有标志,死尸被烧焦,也不会有什么线索。” “线索不用管,反正无论是谁想要杀我。只要我回了中州,他们就拿我没有办法。现在事不宜迟,马上走。” 姜铁心骑马在前,老榆树在最后压阵。在中间的是池丽格乐和翰车哈,这个老家伙原本还不明白,只是听到姜铁心的话才知道这是要往中州逃命。可是看到自己的女儿没有丝毫犹豫,他也就干脆没有出声。 四个人走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观望。因为知道他们是要去遮天汗那里告状,所以也没有人多说什么。只是心细的人发现他们是一人双马,就立刻去部落长老那里汇报。长老知道姜铁心现在非同一般,所以一边派人去追,一边给遮天汗汇报。 以有心算无心,姜铁心四人在没有阻拦的情形下一路跑出去三十里地。一路上借着翰车哈对地形的熟悉,不断改换方位,以免被人给追上。所以虽然最后直线距离不过只是跑出去三十里,可是一路上拐弯带拐弯,实际距离恐怕早就已经过了百里。即使有两匹马可供换乘,这两匹马也已经跑得口吐白沫。 “主人,得停下歇歇,不然马会跑死的。” 听到翰车哈的话,姜铁心跟老榆树问道:“离着边境还有多远?” “你才跑出王帐三十里,你现在问边境在哪里?”老榆树很是不忿,“刚才我就说了,不用绕那么多圈子。只要跑出一条斜线,谁也无法判定你到底走的什么方向。草原上到处都是牛羊的蹄印,想要从中分辨出我们的踪迹,比登天还要难,你怕什么?” “小心无大错,谁知道东胡会不会有什么奇人异事?” 姜铁心这话说的也没错,老榆树也没法反驳。他们四人下马,然后拿出随身带的干粮。因为走得太匆忙,也没有提前准备。所以能带出来的东西,无非就是肉干而已。啃着干硬的牛肉干,姜铁心拿出马皮囊,然后朝着嗓子灌了几口水,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你吃的太快,这种肉干要撕扯成小条,然后慢慢吃。” 对于老榆树的经验,姜铁心点点头表示接受,不过马上添加了一点自己的心得:“在军伍之中,吃饭首要还是一个快字。如果你吃得慢一些,可能就没机会吃了。别在这磨蹭了,咱们走吧。” 姜铁心是伯长,又是金刀驸马,还是池丽格乐和翰车哈的主人。他要走,无论是老榆树还是另外两人都没有理由说一个不字。如果说了就是以下犯上,尽管姜铁心一贯都是一个老好人,可是谁也不会去找不自在。四个人刚上马,老榆树就下马然后将耳朵贴在地上。 “怎么了?” “有人追上来了。” 姜铁心一边在心里暗叫倒霉,一边跟他问道:“人数,距离,我们有机会逃走吗?” “人数不足一百,可是距离很近。我们的马力还没恢复,跑不过他们的。” 骑兵作战,最重要的就是马力。一旦马力耗尽,战马就算是废掉了。骑着一匹废掉的战马的人,根本就不能再算作是骑兵,因为已经没有战斗力可言。 姜铁心环顾四周,却只见漫漫荒草,根本就没有可供躲避的地方。也就是说现在无论跑还是不跑,短时间内都会被对方发现。既然如此,他干脆说道:“将马留下来,我们自己走。这里的荒草有半人高,只要我们蹲下来,他们就看不见我们。” 平心而论,这个主意算不上好,不过也没有多么糟糕,所以也就没人反驳。可是当步行了约莫有一里路,然后因为听到马蹄声而蹲在地上的时候。姜铁心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其实也没什么用,因为追踪他们的人带着狗。而且这狗鼻子还很灵,带着追兵就到了他们面前。 虽然有荒草的遮挡,可是狗在距离他们有四五米的地方停下来,就已经让他们的行踪暴露。姜铁心还是蹲在地上不露面,想要重现之前破火而出那一幕。却听到外面传来呼唤:“喂,姜铁心,别做缩头乌龟,快出来。” 如果是被别人这么骂,拼着挨骂,姜铁心也不会出来。可是他听出来骂自己的人竟然是曼香公主,就没有继续躲藏的意思。因为他觉得曼香公主,似乎没有杀死自己的理由。 姜铁心站起来,然后跟曼香公主问道:“公主来此地,难道是为了游猎?” “跟我装什么糊涂,你以为我跑了三十里地来追你,会不知道你逃走的事情?” 姜铁心没有回应,而是先问了另一件事:“我绕了那么多圈子,你怎么还能追上来?” “我一早就看出来你是奸细,所以在送你的毯子上放上了独特的香味。我的猎犬可是在整个东胡都算上乘,还能闻不出来你的行踪?” “在毯子上提前动手脚,我倒是没有想到。不过我得声明一点,我是君子国的使臣,不是什么奸细。” 第八十四章 出将入相 “使臣跟奸细,有区别吗?” “当然有。”姜铁心解释道,“我是君子国派来的使臣,为的是两国的和平而来。奸细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国家,损害的是另外一个国家的利益。当然如果我真是奸细,也不会不承认,毕竟奸细对别的国家而言。对于自己的国家,照样是英雄,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你的歪理还挺多,我管你是使臣还是奸细,反正既然我来了,你就别想走。” 听到曼香公主的话,姜铁心摇摇头:“今天我是一定要走的,你留不住我。之前你不是不喜欢我们留在东胡嘛,我现在走了就不会再插手你们的事情了。” “我早就说过不让你插手,可是你从来也没听我的啊。现在你把东胡的局势搞得一团乱,自己却要拍拍屁股走人。如果让你走了,谁来继承眼前的烂摊子。再说了,父汗已经让你做金刀驸马。如果你走了,难不成让我守活寡?” 如果曼香公主提及的是别的事情,姜铁心可能还有办法推脱。可是这件事一说出来,他还这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毕竟当初遮天汗让他当金刀驸马的时候,他可没有推脱。他这会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皮,不过还是说道:“不行,我还是得走,留在这里是死路一条。你可能不知道,之前有人去刺杀我。或许你原本说的是对的,我真的不应该掺和东胡内部的事情。” “想杀你的是我大哥,他这人有一点本事,可是气度去稍显的小一些。你最近屡次帮助我的二哥,他自然会找你的麻烦。如果你一开始就两不相帮,他自然就不会对你下狠手了。不过有我在,他不会对你动手的。你跟我走,然后住在我的帐篷周围。以后的事情,等父汗的定夺。” “如果我说不,你会杀了我吗?” 姜铁心的话才说完,跟随曼香公主而来的骑兵就将弓箭对准了他。如果现在曼香公主一挥手,他绝对会被射成筛子。不过曼香公主只是咬着嘴唇,却没有说话。一边的侍女看不过去,跟她说道:“公主,他只是一个中州来的小白脸,有什么好的。只有我们东胡的好男儿,才能配得上公主。这个人看着就让人生厌,还是杀了吧。” “闭嘴,什么什么轮到你说话。只要父汗一天没有撤销他的金刀驸马,他就是我的男人。我的男人我可以杀,别人多说一句都是对我的冒犯。来人,把她拖出去斩了。”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多嘴的侍女,平日里很受宠,否则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话。不过既然曼香公主已经发话,那么谁也救不了她。看到这个侍女被人拖下马,姜铁心倒是动了恻隐之心:“慢着,别急。” 姜铁心的话,原本是不被人重视的。可是这会刚刚有了前车之鉴,也就没人敢不拿他当一回事。所以侍卫停手,然后等待曼香公主的命令。 “你想怎样?” “饶了她吧,我这个人怜香惜玉,不想别人白白为我送命。” 听到姜铁心这么说,曼香公主哼了一声:“你这家伙外表憨厚,实在内里不堪。你在中州的时候就勾搭上君姬,要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来到这里还没办成什么事情,就赶紧给自己收拢了一个暖被窝的女奴。这会明明是一个对你心有不满的奴婢,你竟然还想包庇她。你这人性子太软,早晚会死在女人手里。” 姜铁心一摊手,示意自己的无奈:“其实我跟她们都是清白的,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不过有一点你可能搞错了,我可不是靠女人吃软饭的人。所以君姬能够派我来,自然是看中了我的长处,并不是我巴结了她。至于让我躲在你那里,也是不可能的。我姜铁心是堂堂男儿,哪有可能躲在女人的裙下来苟活性命。” 明明曼香公主说的是让姜铁心藏在自己控制的帐篷里,姜铁心却将之比拟为躲在她的裙下,让她有些恼怒。她朝着姜铁心的头顶打了一鞭子,不过只是耍了一个鞭花,并没有真的抽下去。嘴里还很是愤恨的骂道:“下流。” 听到鞭子的哨音在头顶炸响,如果说没有的一点害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姜铁心掩饰的很好,所以曼香公主觉得他无论如何确实是一个好男儿。 草原女子最为仰慕英雄,何况姜铁心长得又比在草原上长大的那些汉子更俊秀。曼香公主只是觉得他牵涉进大哥和二哥的争斗,所以才有些怨言。如果排除这一切,她心里对于遮天汗将自己许配给他,还是有些欣喜的。 这会看到姜铁心不卑不亢的态度,曼香公主追赶的路上想出的那些惩罚措施,一点也没有心思施展。她只是问道:“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不回去,回去岂不是送死?” “可是你是遮天汗亲封的金刀驸马,回了中州难道会有什么好处?” 姜铁心笑道:“当然有好处,会有更多的人认识我这样一个英雄。虽然百战十年,一直是淮恒侯攻打遮天汗,可是很多人却认为中州之人地处南方,天生就比身处北方的胡人柔弱。现在一个中州人而且最为文弱的君子国的男儿能够得到遮天汗最宠爱的女儿曼香公主的青睐,其余的人自然会觉得这人不是凡人。 也就是说只有不在东胡,反而能让金刀驸马这四个字变得更吃香。虽然现在我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可是用不了多久,或许我就能够成为整个中州乃至四方大陆最为富有的人。” “只是有钱也未必有用,不过是别人砧板上的一块肉罢了。” “对,有钱还是比不上有权。但是你觉得我如果有了钱,再加上跟君姬的关系,难道不会出将入相吗?给我一个机会,你会见证这一切。” “为什么我要见证?” “因为这个荣耀也会属于你。” 第八十五章 我会回来的 “也会属于我?”曼香公主满脸都是不信的神色,“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我走我的独木小桥。你的荣耀自然是你的,与我何干?” “既然遮天汗已经封我为金刀驸马,我接过刀就代表我已经同意了。所以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我的荣耀难道不是你的吗?” 姜铁心说的这么直白,倒是让曼香公主有些恼怒:“你这流氓。” “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果然是中州来的家伙,随口就能有如此佳句。既然你要走,那就走吧,我会在东胡等你。如果你真的能够在中州发达,那就来娶我。如果你不来,那就问问我手里的刀。” 姜铁心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会回来的。” 曼香公主调转马头,临走之前跟姜铁心说道:“来的时候,一路跟着闻到味道的狗不停的转圈子,估计是你的主意吧。实际上没有必要,你就放开了往南跑吧。我的大哥二哥因为出兵找你,在王帐以南出兵对峙,已经让父汗恼火。他们两人的手下已经被父汗下了不许干涉的死命令,没人敢违抗的。父汗自己派了巴鲁尔来找你,我让人做了手脚,带着他往西边跑了。” “多谢公主,你就等着我回来的好消息吧。” 曼香公主刚要走,又想起一件事:“等你回来的时候,带给草原的不会是杀戮吧?” “之所以会有百战十年,无非就是淮恒侯想要鲸吞天下而已。他是为了建立大夏王那样的功业,自然要让天下人都臣服于他。我虽然想要建功立业成就一番大事,但是没有他那么大的志向,所以并没有想要对草原进行讨伐。不过如果有一天我坐上他的位子,或许还是难以避免这样一场战争。到了那一天,恐怕会让你为难。” 听过这番话,曼香公主的情绪略有低落,然后打马就走没有再说什么。她的手下跟着离去,这片草原暂时安定下来。姜铁心站在原地,然后等到老榆树将之前他们放弃的马骑回来。 “幸好你把她骗走,她手下带的都是好手。单凭我们两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胜过她的。按照草原上的规矩,贵人如果难逃的话,被抓住是要五马分尸的。” 姜铁心没有被老榆树的话给吓到,相反还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曼香公主还是很不错的,人长得漂亮,为人又不喜欢杀戮。虽然有时候会伪装自己,然后暴露本性的时候又会刁蛮任性。可是她到底还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即使有些小心机,也是一个好人。如果刚才面对的是君姬,可能我们几个早就被五马分尸了。这一离去,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这样就是骗了她,让我心里有些不忍。” “如果真的不忍,以后就真的回来娶了她。可是如果你到时候并没有真的建立一番工业,到了她的手里或许真的会被五马分尸。毕竟她是遮天汗的女儿,是不会嫁给一个庸人的。到时候你急着逃命的时候,可别像现在这么多愁善感。” 老榆树的预测,让姜铁心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也不在这瞎想了,立刻招呼众人离开。他看到翰车哈似乎有些犹豫,就跟他说道:“你不想走,可以留下。” “阿爸,不能留下。如果被有心泄愤的人抓到,我们一定会被杀死的。贱民在东胡本来还不如一匹好马值钱,被人杀了也不过是赔偿一些牛羊。如果主人走了,或许杀了我们连赔偿都省了。哥哥就是被人杀掉的,难道你还想留下来?” “我儿死得是冤,可是毕竟死在了草原,灵魂留在这祖先的土地上。如果去了中州,或许这把老骨头就要扔在那里了。” “翰车哈,你有些托大了。”老榆树哼了一声,“你是贱民,不听主人的话就得死。虽然主人宽容,可是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地位。现在主人想走,难道有你说话的份?” 姜铁心跟池丽格乐好好地问话,翰车哈犹豫不决。可是这会老榆树拿出主奴的身份一压,他就立刻老实下来。他连忙跪地求饶:“求主人责罚。” “好了,别说那么多,还是早点离去才是正事。”姜铁心也不管他,而是跟老榆树问道:“能有办法跟蛮牛他们联系上吗?” “蛮牛就是一个粗人,跟他是肯定没有办法联系的。可是黄二跟他在一起,那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他们一定会在王帐周围潜伏,自然能够发现一些端倪。这会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见到他们,八成是因为之前绕的圈子太多,他们也被绕糊涂了。可是如果他不是糊涂人,自然会在靠近中州的地方另外让人潜伏。到时候遇上潜伏的人,自然可以把其余的人也找回来。” “君姬手下怎么会有糊涂人,我们现在就出发往中州走。” 一行四人一路打马南去,又在路上不断的换马。可是东胡的地界那么大,他们直到再次天黑也没能赶到中州的地界。只能就地找了一块干爽一些的地方,然后下马休息。 姜铁心晃了晃已经空了的水壶,然后说起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断水了,人能忍受饥渴,马却没有人这么好将就。如果再找不到水源,这些马肯定是跑不了多久的。翰车哈,你知道附近哪里有水源吗?” “原本草原上水就稀罕,所以放牧的时候都要靠着河流。如果没有河流的活水,就得找那些雨水积聚而成的死水湖。可是这里靠近中州,原本就没有什么河流。本来有些死水湖,被来往的大军多次取水,也早就喝干了。就算是有地下出水的地方,也会被撤退的大军给填平。所以想要喝水,只有两个办法。” “竟然有两个办法,不错啊,什么办法?” “一是挖地取水,二是去云海。” 听闻这两个办法,姜铁心感到都不靠谱。挖地取水太耗费人力,至于云海那是打死也不能去的。 第八十六章 茹毛饮血 “挖地取水,那得挖到什么时候?咱们一共就四个人,你跟老榆树都是老头子,池丽格乐又是女人。难不成指望我一个人挖出水来?” 听到姜铁心的语气有些不满,翰车哈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姜铁心没有给他一点安慰的意思,反而接着说道:“那个先不提,就说另外一件事。你也是东胡草原上的人,难道不知道云海是什么地方?就咱们这么几个人,去了云海,还不够喂蚊子的呢。” 老榆树看到姜铁心这么说,感觉有些不妥:“这是你自己问人家,人家说了办法,你还能埋怨上了?” 本来老榆树的职位低,这么说话也是有违尊卑的。不过姜铁心毕竟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对尊卑之事看的没有那么重。所以这会老榆树一说话,他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重。所以马上道歉:“好像是这么回事,那是我的不对了。翰车哈,我跟你道歉。” “不敢,小人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我说给你道歉,就是真的给你道歉。” 姜铁心道完歉以后,还是坐在地上发呆。他是真的有些渴了,所以才会有些失态。虽然他的这具身体是这个世界的,但是毕竟心理还是原来的自己。所以忍耐饥渴的程度,跟这个世界的人没法比。毕竟翰车哈跟池丽格乐是东胡人,原本就适应这种生活。至于老榆树人老成精,更是能忍受一般人无法忍受的苦楚。只有姜铁心是一个壮小伙,虽然力气大体力足,可是消耗自然也比普通人大多了。 看到姜铁心这么颓废,翰车哈试探着说道:“其实要说办法,其实还有一个,不过就是不知道主人能不能接受。” “好你个老滑头,有好办法不说出来,等着看我出洋相呢?” “主人不敢,我哪敢有那种心思。实在是这办法有些太那个,就怕你们中州人受不了。” “快说,别卖关子。” “就是喝马血,宰了马以后。趁着马血还温热,就直接喝掉。不但能够解渴,还能够补充体力。到时候也不用生活烤肉,只是喝一些马血也够我们继续赶路了。” 姜铁心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就看不惯那些吃生鱼片或者要牛肉只要三成熟的人,觉得那种茹毛饮血的生活实在不是正常人该有的。但是现在这个世界,似乎就是这么血腥。翰车哈这话说完以后,非但老榆树这么老兵油子没有什么反感,就是池丽格乐也没有丝毫掀起的意思。 “好吧,那就喝马血吧。不过没有必要杀掉一匹马,毕竟我们还要靠着这些马逃回中州。这样吧,把所有的马都在颈部割开一个小口子。对着伤口喝一些以后,就让它自己愈合结疤。咱们马比人多,喝几口也不会要了这些马的命。” 能够被挑中当南下助力的马都是精挑细选的,非但马力强劲,而且性格也足够温顺。虽然眼睁睁的见到主人拿着刀子走过来动刀,也没有敢反抗的。 喝过马血以后,众人躺在从马鞍上解下来的毯子上休息。不过没等睡着,姜铁心忽然听到一阵鸟鸣之声。他立刻起身,然后发出同样的声音。没过多会就见到黄二从草丛里走出来:“见过伯长。” “你怎么找过来的?” “在见到东胡人的王帐大乱以后,我们抓了一个舌头打听到伯长已经从东胡离开的消息。我们兄弟几人立刻分开,在野外寻找踪迹。卑职恰好分在这一路,可是白天草原太大,实在难以探查。就等到夜里,看到此处隐约有火光,就来此探查。” 姜铁心赞赏道:“不愧是君姬培养的精锐,干什么都很有一套。” “谢伯长夸赞。” “我们还有多久能回中州?还有你的另外几个兄弟还有蛮牛,你跟他们怎么联络?” “还有三天路程能回中州,卑职与其余人约定四日之内,无论如何都到边境汇合,到时候再定下一步的计划。” “暂且休息,等天亮就立刻启程。” 虽然翰车哈是草原上长大的汉子,可是到底不是当兵打仗的人,所以对交战区域的情况,实际上并没有黄二熟悉。这会有了黄二的加入,接下来的三天再也不用为饮水发愁。因为黄二既知道两军交战之后残存的水源,甚至还在某些没有水源的地方预先留下一些补给。靠着这些补给,他们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就已经进入中州跟东胡交界的地方。 看到黄泥垒的土墙和茅草遮盖的屋顶,姜铁心甚至有些激动。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样式的房屋,总比看着一堆帐篷要亲切的多。他指着茅草屋说道:“我们到前面歇歇脚,反正离着跟其余人汇合的日子还有很久。” 姜铁心的话,其实黄二很不赞成。因为这个茅草屋不是他们预先探查过的据点,而且在周围只有这么一个屋子,实在不是隐藏行踪的好地方。不过姜铁心的官比他大,让他不方便说太多扫兴的话。而且现在后面也没有半点追兵的迹象,即使停留一阵似乎也没有什么妨碍。 众人放心的骑着马走到茅草屋前,这个屋子是整个平原的高处,所以视野比别处要大一些。到了此处,他们才看到原来下面离着约莫有三四里的地方有一片村落。看样子这里也是那个村落的一部分,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独门独院的建了这么一个小屋。 姜铁心当然不能亲身涉险,所以敲门的人是黄二。他敲了几下没有反应,就翻墙而入。然后他打开房门,跟姜铁心说道:“伯长,院里没有人。” “那就好,省得麻烦。”姜铁心走进院里,看到此处院落并不是特别大,堂屋看上去约莫有三四间的样子。在如此空旷的地方,只占这么点地方,估计并不是什么有钱人。他跟黄二说道,“进屋看看,这么寒酸估计没什么好东西。不过总得有些锅碗瓢盆吧,我们带着肉干,可以用水煮些肉汤来喝。” 第八十七章 感恩戴德 黄二听到命令,就立刻上前。不过他也还算警醒,抽出短刀放在手里。毕竟一会要进屋,不知道有无危险。而且进屋以后,地方狭小,短刀能够比长兵刃更有用处。 姜铁心在院子里找到一个磨盘坐上去,然后环顾院内,真的称得上一贫如洗。除了西南角有一个茅厕以外,也就东南角还有一口大锅。可是连堵土墙都没有,只是用几根木棍,撑起来一个棚子罢了。他也不指望能从这里找到一些鸡鸭之类家禽,牛羊之类的大家畜更是连想都不要想。 不过因为在东胡吃了太多的肉类,他现在非但不想吃肉干,就是鲜肉也不稀罕。要不是实在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他才不要喝什么鲜肉煮成的肉汤。他指着院子里的一口水井说道:“池丽格乐,你去水井里给我弄点水。记着第一桶水先给我倒掉,等着第二桶才能喝。翰车哈,你去院子周围看看这家人有没有什么小菜园。只要是新鲜的蔬菜,别管是什么菜,都给我弄来。” 二人听命行事,老榆树倒是没有任务,就待在姜铁心的身边。姜铁心看着黄二从敞开的木门走进去,约莫他在屋里不会有什么收获。因为他预计屋里早就没有人了,要不然开着房门不可能听不见他们的动静。果然没过多么一会,黄二就从屋里出来,短刀也重新插回刀鞘。他跟姜铁心汇报道:屋里没人,也没有找到粮食。不过屋里的破被褥并没有发霉,似乎不久前应该还有人在此住过。” 姜铁心原本就没觉着有人,所以对这个结论也就未置可否。他看到池丽格乐笨手笨脚的在那里摆弄水桶,忽然想起来这个丫头是东胡人,很可能之前就没有见过中州的水井。连忙跟黄二说道:“怎么一点眼色都不懂,还不过去帮忙。” 黄二是黑甲军的一员,不同于一般的军人。他既然能够带人渗透进入北野,自然对东胡的民风有很深入的了解。在路上他已经知晓翰车哈跟池丽格乐都是贱民,也就是奴隶,也知道他们的地位有多么低贱。他在黑甲军中其实并不是普通的士卒,而是一个伍长。不过为了挑选精锐,所以才会临时变成一个普通小卒。要是放在普通的神武军中,其实地位远比什长还要高。这会竟然要给一个贱民帮忙,实在是让他感觉有些受辱。 如果姜铁心让黄二给老榆树帮忙,黄二是绝对不会动手的。不过他转念一想,池丽格乐虽然身份十分低贱,可是相貌放到中州也是能算得上百里甚至千里挑一的。他心想着丫头肯定跟中州的通房丫头一样,早就是姜铁心的枕边人。既然如此,帮帮忙也就罢了。要不然这丫头一吹枕边风,只要他还在姜铁心手下当差,总归面子上会有些难看。所以他还是走过去,想要帮着提水。 这时候池丽格乐才刚刚将水桶放下去,因为她没有技巧,所以水桶直接就掉了下去。她怕跌坏了水桶,就连忙伸头查看。结果大喊一声,脚下失足差点掉下去。 黄二眼明手快又离着近,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拽了回来。池丽格乐也没道谢,而是一溜烟的跑到姜铁心身边还扑到他的怀里。 姜铁心哪有功夫怜香惜玉,他左手将池丽格乐往后一带,右手就拔出了随身带着的朴刀。外面的翰车哈也听到自己闺女的动静,跑进来喊道:“怎么了?” “鬼,下面有鬼。” “别瞎嚷嚷,哪有鬼。” 姜铁心看到黄二将手里刚刚拔出的短刀再次放回去,还斥责池丽格乐不要瞎嚷嚷,就知道没有什么大事。他也将朴刀放下,让后走到井边往里面探头一看。 如果初到这个世界,姜铁心可能也会像池丽格乐一样吓得尖叫。不过毕竟他到这个世界已经见识过更多惨景,所以心里承受能力也就大得多。 井口里面是两具死尸,也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身体已经泡成巨人观,连衣服都被撑开所以漏出了白花花的躯干。头上的发髻也已经散开,头发就像一堆腐烂的水草一样漂浮着。在院子里还闻不到有什么味道,探头靠近井口才闻到一股腐烂的腥臭。他感到有点恶心,愈发不想喝肉汤了,甚至都不再感到口渴。 好在他的定力强,没有吐出来,不过也不想再看下去。他跟黄二说道:“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装作没有看到。找块木板或者石块,盖住井口,就当是让他们入土为安了。现在天天打仗,虽然泡在水里。可是能够不被蛇虫鼠蚁吃掉,已经算是上辈子积累下很多的阴德了。盖上井口以后,保全了他们的体面,咱们也算做了善事,给自己积下阴德。” “伯长果然不是凡人,是做大事的人。” 黄二听命去找东西遮盖井口,看中了那头柴火堆上的一块木板。这块木块盖在草堆上,显然是放置茅草被风刮跑用的。厚度尚可,正好拿来当遮盖井口的东西。 姜铁心过去拍拍池丽格乐的肩头:“别怕,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待会你去将井口盖上,他们在地下也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刚才翰车哈安慰半天,池丽格乐还是止不住的发抖。这会姜铁心只是拍拍肩膀,甚至还让她亲自遮盖井口,她却慢慢镇静下来。还朝着姜铁心点点头,咬着嘴唇的样子,才出卖了她其实还十分紧张的情绪。 黄二的动作不满,把那块木板搬开,还顺带着抓了几把干草,想看看能不能用来喂马。毕竟院子周围也没有什么草地,谁让中州这里不像北野处处都是草原。如果将马牵到太远处放牧,着实有些麻烦。 谁知就在拽出一把干草的时候,竟然在草丛里看到一双眼睛。他立刻抽出短刀,然后朝着那双眼睛刺过去。这是他的本能反应,谁让他是最精锐的黑甲军呢。 第八十八章 祖先的荣耀 黄二的刀很快,不过这一刀却没有刺到人。因为对方在看到他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躲开,比他动刀的时候还要早。所以尽管刀快,却没能刺到人。 姜铁心看到黄二失手,就跟他喊道:“退回来。” 黄二也不是莽夫,知道自己失了先机,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那里。他退到姜铁心身边,跟他说道:“里面有人,看那眼睛是个小崽子。” “不要多事,我们这就走。” 姜铁心嘴上说着要走,可是在转身的时候,却将火折子拿出来。这个世界没有打火机也没有火柴,通常想要生火都要用火镰。如果连火镰都没有,就只能钻木取火了。但是什么时候都有高低贵贱之分,穷人用火镰甚至连火镰都用不起。富人却有火折子可用,这是用一层层最好的宣纸卷绕压实以后放进竹筒里面。将它点燃以后,再将火吹灭。之后盖上盖子,能够保持数日不灭。 这会姜铁心将火折子放在嘴上一吹,本来只剩下一点火星的火折子立刻燃烧起来。他转过身来将火折子朝着干草堆一丢,倒是让其余几个人都很意外。他们本来以为姜铁心是真的要离开,哪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出。 黄二跟老榆树的反应不满,立刻抽刀上前。干草堆里面本来都是干草,这会遇到火折子立刻燃烧起来。里面的人待不住,否则只能被火给活活烧死。他们跑出来,可是面对着黄二跟老榆树手里的刀又不敢向前走。 姜铁心原本以为干草堆里会是刺客,可是这会看到跑出来的只是几个浑身脏兮兮蓬头乱发的小孩。他这才想到刚才黄二一开始就说了里面是一个小崽子,没想到竟然真的说中了。 “把刀放下,被吓着这些小孩。” 这群小孩里面带头的那个看上去约莫是十二三岁,穿着一身麻布衣服,手上还拿着一个小铁片。看上去倒是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不过只是一块小铁片指望能跟人家的刀对拼,简直是愚蠢的有些可怜。 姜铁心跟这个小孩说道:“你也别闲着,把我的火折子捡回来。那可是好东西,我顺手从东胡贵人的王帐里偷拿的。别说是那堆干草,就是把这间破屋子加上前后的空地都加起来,也不够买上这么一个火折子的。 为首的小孩看到黄二跟老榆树都收了刀,自己也把铁片收起来。然后他找了个跟树枝将火折子扒拉出来,走过来递给姜铁心。 老榆树看到只是一群孩子,也没有放在心上。他自己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火给灭掉,然后看到干草堆里面竟然还有几个小孩。只不过一开始露面的只是男孩,而草堆里面藏着的却是女孩。他把这些小孩子一股脑撵出来,然后数落道:“你们的心可真够大的,把这些女娃娃留在草堆里,也不怕她们活活烧死。” “给你,放我们走。” 姜铁心接过火折子,将盖子盖上,然后吹了吹上面的草灰,将他重新放进怀里。然后他跟这个为首的小孩子问道:“你叫啥?” “要你管。” 进入这个世界以来,姜铁心还头一回碰到有人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他也不跟这个小孩废话,而是跟老榆树说道:“把咱们带来的干肉拿出来,每一个小孩都给一块,就是不给他。” 老榆树知道姜铁心有心逗着小孩玩,他年纪大了,也喜欢跟小孩逗着玩。他把肉干分给其余的孩子,然后回头看了看这个小孩,发现这个小孩并没有一点懊悔的样子。其余的孩子虽然拿着肉干,但是没有一个往嘴里塞得。即使最小的孩子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依然没有一个先吃。他们都看着为首的孩子,似乎等着他拿主意。 姜铁心知道这个孩子不一般,天生就有一种领袖的气势。他也不继续逗闷子,而是让老榆树也给了他一块肉干。然后才说道:“这会可以说了吧?” “你跟其余当.官的不一样,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 为首的小孩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说道:“我叫公户俊。” “姓公名户俊?” “不,姓公户,单名一个俊字。” 姜铁心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多,老榆树却是什么事都知道一些。他听完对方的名字,就回应道:“公户虽然族人不多,但是源出上古,也是大族之后。你怎么沦落到现在这副田地?” “祖先的荣耀能够荫庇子孙一时,却做不到荫庇子孙世世代代。我们现在让祖先蒙羞,可是有朝一日一定会让公户这个姓氏,再一次在整个中州大陆绽放光彩。” “不错,很有志气。”姜铁心赞赏了一下这小子的雄心壮志,全然没有发现公户俊说这话的时候,翰车哈跟池丽格乐的身子同时震了一下,似乎受到什么惊吓。他只是借着问起正事:“你们怎么会躲在这里,我的手下发现井下有死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年头死人不是很正常嘛,不死人才是怪事。死去的是两口子,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他们原本也是住在村里的,只是贪图这里地势高,发洪水的时候不容易被淹,所以盖新房的时候就把房子选在这里。我们逃过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死了。估计是一开始就碰上马匪,然后被杀了以后扔进水井。也可能是他家娘子被侮辱了,男人被杀。之后娘子就投井自尽,免得孤苦伶仃。虽然他家娘子平日里有些刻薄,但是两人新婚不久,做得出这种殉情之事。” 姜铁心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公户俊的推理。不过到底真相如何,恐怕说不清楚。因为现在两个死人都已经泡成了巨人观,所以说不清死去的女人身上的衣服是怎么破的。只是刚才这群小孩当中的女孩就算干草堆被火烧也要躲在里面,或许真的是见过这家女主人之前受过怎样的悲惨遭遇。 第八十九章 马匪 姜铁心又不是圣人,所以对这对夫妻的遭遇只能报以同情,却没有再继续深究的意思。他跟公户俊问道:“马匪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又为什么躲在这里?” “你身边带着两个东胡人,却不知道马匪是怎么一回事?” 老榆树听出公户俊话里的嘲讽之意,就跟姜铁心说道:“此处是东胡跟中州的交接处,所以常有马匪出没。这些人说起来曾经也是顺民,只是南北双方百战十年,让民生受到极大影响。为了活命,很多人就只能落草为寇。结果落草的人越多,剩下的顺民的日子就更加难过。到了最后马匪的数目越来越大,每一次出动带来的恶果就更加明显。 这些马匪里面东胡人跟中州人皆有,不过因为马匪来去如风主要靠的是马,所以通常里面的头目都是东胡人。他们骑着马从东胡入境,然后一路劫掠平民。壮年男女抓去做贱民,老弱幼小就直接杀掉。至于牛羊财物更是见什么拿什么,即使只是一个铁锅带回东胡都能顶上一头犍牛。不过他们在劫掠过程中也会受到损失,有时候来不及回东胡部落叫人,就直接让被抓的那些壮年中州男子入伙。 过去这么多年以后,马匪当中的中州男子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已经当上小头目。现在的马匪已经不再是只劫掠中州人,甚至也会劫掠小一点的东胡部落。照样是将壮年男女卖给中州富户做奴仆,然后将牛羊卖给这些富户,富户再将牛羊向更南的国家专卖。那里无论是普通的农户还是大点的地主,都缺耕地用的大牲畜。运过去一头犍牛,比杀了吃肉不知道能够多赚多少。” 听完老榆树的话,姜铁心对马匪的形成和现状多少有了一点了解,不再是两眼一抹黑。不过他还是有一些不明之意:“既然此地的马匪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东胡部落,已经成了同时危害东胡和中州的毒瘤。为什么东胡还有淮国,都不派出大军来围剿他们呢?” 老榆树还未回答,公户俊先笑道:“你一个公子哥,哪懂得这里面的道道。马匪来去如风,全都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普通的步军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普通的马军也未必能追得上他们。就是淮国最厉害的选锋军,遇上马匪以后,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马匪时聚时散,可是互相之间都有联系。一旦选锋军大举出动,马匪就会聚合在一起。 选锋军虽然厉害,可是马匪里面有东胡人也有中州人,所以无论攻防都有不错的战力。如果硬拼的话,选锋军自然能胜。可是百战十年,选锋军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军力。如果他们因为围剿马匪大败,那岂不是让遮天汗白捡一个便宜。所以他们不会这么做,同理遮天汗手下最精锐的骑兵也不会这么做。” 姜铁心愈发觉得这个公户俊不简单,小小的年纪竟然对军伍之道有这么深的见解。为了不让这小子太过猖狂,姜铁心指出他的不足:“你说了马匪的天时跟人和,不过忽略了地利。这些马匪再厉害,也是能够消灭的。只是此地地处东胡和中州的交接处,一旦东胡围剿他们,他们就跑到中州。一旦淮国围剿他们,他们就跑去东胡。你说的那种硬拼的情况,恐怕从来也没有出现过。 因为这些马匪压根就不会堂堂正正的跟大军对垒,如果有朝一日他们这么做,那时候他们就不再是土匪,而是有了称霸天下的大志。那时候虽然他们的实力肯定很大,却已经到了覆灭之时。因为无论是遮天汗还是淮恒侯,都不会容忍自己的身边出现一个新的对手。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公户俊年纪还小,但是领悟能力很强。他很快就领悟到姜铁心的意思,就哼了一声,然后专心撕扯肉干。跟着他的那些孩子也各个狼吞虎咽,最小的孩子差点被肉干给噎着。 姜铁心倒是不饿,却怕这些孩子真的噎死。就跟公户俊问道:“这处水井已经没法喝了,你们平日里都去哪里取水?” “村里还有一口大井,里面没有死人。不过我们一般不过去,都是夜里偷偷去一里外的小河取水。” “为何不去村里,反而躲在这里?” “村里前一阵子来了一伙马匪,劫掠以后一直没走。我们当时从村里逃出来,看到他们不走就不敢回去。当时有几个马匪把这一家子杀掉,然后就离开了。他们直到这间屋子没人,因为离着村里远,所以也没人看管。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比露宿荒野要强。我们也没有收拾屋子,一直保持他们劫掠以后的样子。就算他们过来查看,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一开始我们以为你们是他们那一伙的,所以就躲到干草堆里。” “那现在呢?” “你们不是那一伙的。” 姜铁心点点头,觉得这小子还算识相。又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没有马匪会傻到将肉干送人。” “哈哈,你这小子亏着年纪小。要是再大一点,今天我非得揍死你。竟然敢说我傻,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姜铁心恶狠狠地威胁,并没有让公户俊害怕。其余的孩子也都没怕,还嘿嘿嘿的傻笑。孩子到底是孩子,更容易害怕,也更容易相信别人。他们接受肉干以后,相信姜铁心不是坏人,所以也就不再害怕他。 “我口渴了,你们谁吃饱了,就带着我的人去小河边取水。” 对于这个命令,公户俊直摇头:“不行,太危险了。现在是白天,会引人注意的。等到天黑以后,我带你们去。现在肯定不行,会白白送命的。” “你觉得我们会怕马匪?” “你们不会怕马匪,我看过你们的马。膘肥体壮都是上好的东胡马,而且你们也是一人双马,马匪追你们未必能追上。可是我们没有马,一旦被马匪发现,很有可能会被杀掉的。” 第九十章 不合常理 “你这小子倒是看的精细,我在你面前简直没有秘密可言。不过你真的不用担心,那些马匪不可能奈何的了我。”姜铁心笑道,“让我将马匪全部消灭,我暂时还没有那个本事。可是如果马匪想在我的眼皮底下作恶,那我也不会置之不理。他们不来惹我,或许我还不去管他们。如果他们敢动我,那就真是自找死路。” 听到这些大话,公户俊有些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自信的人,简直自信的有些傻气。他结结巴巴的问道:“公子是淮国的大官?” “你这小子刚才那么牛气,现在知道叫我公子了?不过我不是什么公子,也不是淮国的大官。我是君子国的伯长,也是东胡的金刀驸马。” “君子国的人只会作诗,打仗没有什么本事。”公户俊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连忙追问道,“你是东胡的金刀驸马,就是遮天王的女婿?” “对啊,你看着不像?” “不像,遮天王怎么会让一个中州人当女婿?” 姜铁心笑道:“你自己就是中州人,可是这话听起来似乎是贬低了自己。中州可比东胡更为富饶的多,东胡人为什么就不能找一个中州的驸马?” “中州的确是富,可是却文弱的多。虽然淮恒侯穷兵黩武掀起了百战十年的纷争,可是他是一个大英雄。如果没有百战十年,东胡依然会入侵中州,死去的人不会比现在少。可是百战十年是中州向东胡进攻,打击了东胡的气焰。现在的东胡人知道了中州的厉害,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视中州人为猪羊一般的软弱可欺。” “你小子倒是有些见识,真是一个小大人。” “小大人?” “就是人小鬼大,像一个大人似的。”姜铁心没心思在这上面多说,就直接问道,“现在你相信我是金刀驸马了?就算不信也没事,先带人去取水,我都快要渴死了。” 姜铁心一直坚持要取水,公户俊也没办法,只好跟着老榆树去了。这种小活姜铁心当然不会自己去,这会看到两人走了。他就找地方坐了下来,然后跟剩余的几个孩子招招手。这些小孩有些怕生,不过还是过来了。姜铁心跟他们问道:“村里那些人很可怕吗?” 这些小孩不住的点头,倒是说不出可怕在何处。姜铁心发现虽然这些孩子只是比公户俊小了几岁,可是言谈举止完全不同。他们太木讷了,没有公户俊的灵气。他觉得有些奇怪,就跟他们再次问道:“那个公户俊是你们本村的人吗?” 孩子们只是摇头,却没人说话。姜铁心只好指了一个看起来最大的女孩说道:“你叫什么?” “翠翠。” 这个世界的平民当中,男子尚且很多人只有名没有姓。女子能有一个名字,就已经很不一般了。姜铁心笑着对她说道:“翠翠,这个公户俊是什么时候到的你们村?” “俊哥哥,来我们村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呢?” “我记事的时候他就在了啊。” 姜铁心看着翠翠约莫十岁大小,如果是五六岁记事的话,这个公户俊起码已经待了三四年。待了这么久,自然不会是为了自己而来,跟那些初到这里的马匪估计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出于好奇,他还是接着问道:“既然你记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你们村的?” “我们村里的人都是一个家族出来的,自然知道谁是外人。他有姓的,我们只有名字。” “那你们为什么以他为首?” “俊哥哥很厉害,他什么都懂。而且他有姓氏,是贵族出身。” “原来如此,好了,玩去吧。” 姜铁心让这些孩子去玩,他们却没有去处可去,还都眼巴巴的瞅着姜铁心。这让他很无奈,只好朝着池丽格乐招招手:“再分给他们每人一块肉干。” 池丽格乐穿着东胡人的衣服,这些小孩有些怕她跟翰车哈。不过既然有吃的可以拿,也就没人顾得上那么多。他们一拥而上,倒是让池丽格乐有些手忙脚乱。 这会别人都在忙,翰车哈却没什么事情可做。他也图省事,不去牵着马去别处喂,只是跟姜铁心说道:“主人,这里的马匪非同一般,主人可千万不要大意。” “怎么一个非同一般?” “马匪在东胡跟中州的交界处有很多,如果初来乍到的人,肯定会摸不清头脑。可是马匪其实也是有地域之分的,不同地域的马匪如果贸然去了别人的地界,那就是要跟人家掀起一场战争。一般没有马匪会那么做,除非他存心想要吞并别人。” 姜铁心是何等聪明之人,一下子就听出言外之意。他立刻反问道:“既然马匪有地域之分,此处的马匪的来路,知道内情的人自然全然知晓。说吧,你跟马匪有什么关系?” “小人只是一个贱民,哪敢跟马匪有牵连。只是小人以前的主人,却跟马匪有牵连。” “巴鲁尔跟此处的马匪有牵连?” 翰车哈摇摇头:“不是翰车哈,是之前的主人跟此处的马匪有交易。马匪从中州劫掠了财物或者能够变卖为贱民的人口,都会跟我之前的主人做交易。小人别的东西所知不多,但是却是一个放牧牛羊很久的牧人。这些马匪有时候会带着一些牛羊去中州交易,小人负责跟他们交割,所以会知道一些他们的事情。” “按照你的意思,此处的马匪不单是劫掠,甚至会将东胡的牛羊贩运到中州。那么他们就不再是单纯的劫匪,甚至有些生意人的味道。可是如果是生意人,就知道不应该竭泽而渔的道理。此处的马匪现在却占据了整个村子,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凡事反常即为妖,突然转变了性子,多半是有了更大的目标。你说说看,此处的马匪到底是什么来路?” 第九十一章 土狼帮 “具体的来路说不清楚,马匪时聚时散,所以即使是马匪的头目也说不清楚到底最开始是哪些人领头创立的匪帮。这些马匪之前有别的头目,他们之后也会有其他的头目。所以马匪的头目总是在变,又怎么会有明确的来路呢?” 听完这些话,姜铁心虽然不知道马匪的头目,却也大体上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想了一下,换个方式问道:“不管之前的头目是谁,以后也不管,我只想知道现在这个头目的事情。你了解吗?” “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这一片都属于土狼的。土狼是一个外号,真名没人知道。据传言当初土狼一个人扛着一头土狼去集市上售卖,而且那头土狼还是活着的。他就是以此闯出自己的名头,让别人知道了他不是好惹的。后来借着这个名头加入匪帮,并且以土狼为自己的匪号。慢慢的越来越有名气,也有了自己的匪帮。他的匪帮就叫土狼帮,是这一带最大的马匪帮派。 土狼帮是一个后起的帮派,所以虽然土狼自己是东胡人,但是队伍里面东胡人和中州人的数目相差不多。活动范围在东胡和中州之间的区域,可是主要巢穴却在中州,这是跟其他多数马匪不一样的地方。” 姜铁心分析道:“既然土狼帮以中州为巢穴,必然跟淮国有一定的联系。否则以淮恒侯的秉性,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国土之内有如此猖狂的一个匪帮。但是现在马匪堂而皇之的灭掉一个村子,还在这长久留住并不离去。说明他们并不在意会留下被人发现的踪迹,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会放弃原本的巢穴。可是据你说言这些马匪都是有地域之分的,必然不会贸然放弃自己的领地跟别人起冲突。如果这样来看,这些马匪必然有着极大的利益,否则绝不会这么做。” “主人说得对。” “翰车哈,如果我让你去下面的村子走一趟,替我摸摸底,你敢吗?” 翰车哈没想到姜铁心有这个想法,顿时两腿有些发抖。姜铁心一直小心观察翰车哈,看到他这个举动,顿时感觉很失望。不过他本来也不应该有太大的期望,毕竟翰车哈只是一个贱民。如果他真的有那样的本事,又怎么会只是一个贱民呢? 姜铁心没有再提这一茬,而是走到门口,想看一下村子里面活动的马匪多不多。不过没等他看出什么名堂,忽然发现河边取水的老榆树和公户俊正在飞快的往这里跑。姜铁心毕竟打过仗,该有的警惕性还是有的。他连忙在外面领着那群小孩拔野菜的池丽格乐喊道:“快回来,所有人都回来。” 这些小孩刚刚得了肉干,正是最听话的时候。姜铁心才喊完,不用池丽格乐招呼,他们自己就跑进院子。池丽格乐进来以后,姜铁心关上院门,然后踩着凳子朝着河边张望。 当老榆树跑到近处,姜铁心招呼翰车哈开门。等着老榆树跟公户俊进来,翰车哈将门关上。姜铁心跟老榆树问道:“慌慌张张的,怎么一回事?” “村里的马匪出来了,我们就连忙跑了回来。我们跑得早,或许他们没看到我们。” 姜铁心觉得老榆树到底是老了,所以行事未免有些不够稳妥。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寄望于对方没有看到,分明应该杀掉那些人。他们能够跑回来,不管对方看没看到,肯定对方出来的人并不多。这种机会竟然放弃,实在是有些不应该。 不过老榆树到底年纪大一些,姜铁心也不好说太多。他只是推测道:“那些人出来的时候肯定没有骑马,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去远处。村里的水井不可能全都有死人,他们没有必要去河边取水。所以很有可能是出来接头的,应该过去探探情况。” 老榆树觉得没有必要,就建言道:“咱们跟这些马匪也没有什么冤仇,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这些马匪的数目肯定不小,就靠着你我二人加上黄二,是杀不光他们的。” “虽然没有冤仇,可是却有矛盾。我现在去君子国,想要出人头地,总得需要一些本钱。虽然君姬肯定会给一些好处,可是那哪够啊?这些马匪杀人越货,肯定会有一些财货留在老巢。与其让他们白白糟践,还不如让我取而用之。” 姜铁心说了大半天,老榆树总结道:“你想黑吃黑?” “也可以这么说。” “你有这个想法,倒是也不能算错,可是想实现却很难。这些马匪的数目很多,你别再瞎捉摸了。” 姜铁心笑道:“怎么叫瞎捉摸,我可是想了很多呢。我刚才朝着村里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如果马匪的数目很多,不可能藏得这么好。就算当初屠村的时候,马匪的数目很多,现在留下来的肯定没有多少。我们现在人手是不多,可是一旦蛮牛、黄三、黄四、黄五跟咱们汇合,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我也的确没有杀光他们的打算,只不过想要从他们的口里知道老巢而已。到时候总能找到机会混进去,也不多拿财物,只要那些黄金。一个匪巢里面能有多少黄金,咱们这些人就足够了。” 老榆树还是有些觉得不妥,不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自告奋勇要回去监视那些人,却被姜铁心给拦住了。姜铁心给出的借口是去河边喝水,却被公户俊给破解了。 “公子不用去河边喝水,我们带回来的水壶里有水。老榆树爷爷也不用去,还是在这歇着。我年纪小,身形也小,不容易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他们只会以为我是村里的孩子,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 姜铁心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去河边很危险,你真的愿意去?” “我愿意,只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希望公子取得财物之后,将这些马匪杀光,替村子里死去的人报仇。” 第九十二章 练胆 “我听说你并不是这个村子的人,来到这里并没有几年。” 听到姜铁心的质疑,公户俊坦然承认:“我确实来这里并没有太久,但是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在这生活了这么久,大家并没有嫌弃我是外人,反而很照顾我。现在村里那些大爷大娘都死了,就剩下一些弟弟妹妹。我也还小,没有办法替他们报仇。我觉得你不是一般人,肯定能够做大事。你对付那些土狼帮的人,不是很轻松吗?” “哈哈,你小子倒是有些见识。我确实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老榆树以前经常跟我说,他觉得我是一个英雄。不过现在他也不怎么说这样的话,估计是看穿了我的伪装。我以后能不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倒是不敢打保票。但是现在我的确是要做一些大事,对付土狼帮,就当是练胆好了。” 公户俊听出姜铁心已经同意了帮自己报仇,也不多说,甚至没有什么感谢的表示。他拉开院子前面的木门,然后小心的顺着小路往河边跑。 农家自己做的木门,自然不可能严丝合缝,实际上两页木门之间的缝隙大到能伸进去两根手指。姜铁心把门往前一推,不用开门光是借助缝隙就能看到外面的情形。不过从外面往里面看,倒是很难看到什么。借着这两扇门的掩护,他就大大方方毫不遮掩的观察着公户俊的行动。 如果单说身子小,这里有比公户俊更小的孩子。但是这些孩子是纯粹的本地农户的孩子,多少有些怕生和木讷。如果派他们去做这种事,多半会漏出马脚。公户俊的确是最适合的人,现在的他走在那条通向小河的小道上,借助路边的荒草掩盖自己的身形。 这条小道是农家自己长年累月的行走踩出来的,当然不会有人正儿八经的照看。只有中间两人并行的地方还算结实,旁边的野草长在烂泥里面,根本就没人管。现在靠着小院的野草被孩子们拽去许多,拿去喂姜铁心带来的野马。其余的地方有半人高,以公户俊的个子,只要弯着腰就能完全隐藏在草下。 借助这种优势,他小心的跑到离着小河只有几十米的地方。他已经能够看到两个土狼帮的人,他们在河边随意的走着。时不时的用脚踢一下路边的碎石,似乎有些不耐烦。 因为距离还是不够近,听不清楚对方说的话。公户俊小心的往前挪动脚步,这才隐隐约约的听到了说话声。 “唉,你说老大怎么把咱们两个给弄这里来了。这会待在村子里多好,有好酒喝,还有大块的牛肉可吃。就是老大谨慎的过头了,一上来就让咱们把整个村子都给屠了。要不然留着一些小娘们,这会也能乐呵乐呵。” “瞧你没出息的样子,你懂个屁。老大不是说过了嘛,只要这一次能够干成了,咱们所有的兄弟都能跟着发财。以后也不用干这种刀子舔血的买卖,回家当个富家翁多好。想要女人,买一个就是了。淮国能有什么好货色,有钱了去君子国,那里的小娘皮薄水嫩,才是好货色。这几天警醒一点,千万别出了岔子。要是老大发现你有什么不对头,当心你的皮。” 听到对方的话,这个一心想要乐呵的家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老大确实是狠人,要不然也不能上位。上回养马的吃力伐不过就是喂马的时候大意一些,让马吃了沾着露水的青草狠狠地拉了几次肚子,他就直接活扒了吃力伐的皮。听说老大能够当马匪还是吃力伐拉进来的呢,谁知道一得势就这么狠。要是发了财,我可不敢跟着他。雪兔,你呢,有什么打算?” “老大的外号是土狼,吃我这种兔子那还不是应该的。你的外号是山羊,也是被吃的命。倒是吃力伐的外号是豹子,有点跟老大较劲的意思。这家伙也是找死,仗着自己有点功劳,就不把老大放在眼里。老大都已经把他派去喂马了,他还整天一副帮里老二的样子。也不想想,咱们土狼帮里只有一个老大。他自称老二,不就是说老大死了,他就能上位了。有这种野心,也难怪老大弄死他。” 雪兔对山羊的说法很是不以为然,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个人在那里不停的踢着碎石。本来山羊倒是挺稳重的一个人,可是时间一长也让雪兔搅合的有些烦躁。他找了一块大点的石头坐在河边,然后一屁股坐下。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他盯着河水看了半天,忽然站了起来。 “雪兔,你看,这河里真有东西。” 雪兔站在自己的位置,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他走到山羊待的地方看了看,立刻欣喜若狂:“迎着夕阳,能泛出金光,水里面肯定是一块狗头金。老大的消息真准,这条河里真的有沙金。” 山羊回头就给了雪兔一拳:“嚷嚷什么,把人招来怎么办?” “招个屁,整个村子都让怎们屠了,哪还有人。眼下周围都是咱们土狼帮的人,你怕什么?” 山羊恨铁不成钢的跺了一下脚:“你傻啊,我怕的就是把咱们土狼帮的人招来。老大得到的消息,是这河里有沙金。那沙金是啥,跟沙子似的混在泥水里,得一点点的淘。可是狗头金不一样,那一块就那么大,拿出去就能用。现在谁也不知道,咱们下水拿出来私下分了,不就发了?” 雪兔一听这话,连忙点头:“嘿嘿,我能不知道有这好处。就是怕你忠心过头,不敢拿着金子。” “出来混,为的就是金子。眼下有金子可拿,谁还管他别的。老大这些天,每到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让人来河边看。可是就咱们发现了金子,别人连根毛都没看到,活该咱们发财。” “我看未必别人没看到,说不定跟咱们一样。自己拿了金子,回去不说实话罢了。” 第九十三章 不要小瞧我 “敢私下拿金子也就罢了,可是不跟老大说这里有沙金,那怕是不想要自己的皮了。咱们也别多说,还是先把那块狗头金拿出来才是正事。” 山羊说完就脱了鞋,然后把裤脚挽起来准备下水。雪兔等不及他慢吞吞的动作,一脚把鞋踢开,就要自己一个人先下水。山羊也不跟他抢,就看着他先走下去。 河边都是一些湿滑的泥地,人走起来难免晃晃荡荡。雪兔走了没两步,就有些不好保持平衡。不过也没啥,就是得小心脚下而已。可是人一旦太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上,就容易忽略其他的事情。这会雪兔的眼里只有金子,脑子里只想着好好走路被滑到水里。他哪里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山羊将随身带的弩箭对准了自己,而且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到底也是跟着土狼东奔西走了好多年的老马匪,雪兔对弓弩之类的拨弦声还是很敏感的。他也不知道是有人从背后射箭,只是下意识的蹲了下去。不过因为山羊跟他的距离实在是太近,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躲开。箭虽然没有从后背射进他的心脏,可是射中了肺,也让他一下子坚持不住倒在地上。 雪兔艰难的翻转过身,然后看见山羊正将自己手里巴掌大小的弓弩收起来。看到雪兔盯着自己手中的弓弩,山羊笑道:“这可是好东西,是在抢劫邻县大户的时候从老财主的家里搜到的。当时没人注意,我就放进怀里。没想到一放就是两年,最后用在你的身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哈哈,真是一个十足的蠢货,到了这个时候还要问为什么。那么大一块狗头金,一个人得了还用得着跟着土狼混?只要拿着金子跑路,老子随身能够跑到君子国。土狼在这里称王称霸,还能管的了君子国的事?” 雪兔现在因为肺部受伤,呼吸已经很艰难了。他想用手将后背的箭拔出来,却怎么也够不到。渐渐地出气多,进气少。不过他还是艰难的说道:“你知道我跟土狼没什么忠心,不会告密的。咱们是好兄弟,为了一块金子你就要杀我?” “这么大一块狗头金,一个人拿来隐居养老绰绰有余。可是如果两个人分,那就有些少了。咱们在土狼帮做马匪,干的就是没天理的杀头买卖。在这种地方把人家当兄弟,你傻不傻啊?” 雪兔嘿嘿笑了几声,然后头就低了下去。山羊没有直接上去,而是先把刀拔了出来。他用刀尖戳了雪兔两下,看着没有反应。就走过去一刀砍下他的头,然后扔进河边的草丛,任由他的尸体倒进水里。至于射中雪兔后背的箭,倒是没有忘了拔出来。毕竟这么小巧的弓弩,可是不容易弄到的。 山羊走向那块狗头金,然后小心的将旁边的泥沙拨开,之后才将狗头金捞了出来。他用河水将狗头金使劲洗了洗,让狗头金上的泥沙全部冲掉。他将狗头金在手里掂了掂,估摸了一下轻重。嘴角不自觉的咧开,就差笑出声来。 公户俊看到两人找到狗头金的时候,就已经朝着院子招手。在院子那头想要看见河边的闹剧有些难,可是看到公户俊还是很容易的。姜铁心带着老榆树出来,让翰车哈跟池丽格乐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孩子。当姜铁心悄悄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山羊朝着雪兔射出暗箭。对于这种坑害兄弟的家伙,他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作为经历过好几次大战的人,姜铁心当然不会将山羊放在眼里。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当然也不会逞能。借着河边草丛的遮掩,他直接将从马上取下带过来的步弓拉紧弓弦,然后箭就立刻射向还在做着发财美梦的山羊。 这么近的距离,姜铁心怎么可能射不中?弩箭因为讲究小巧和省力,所以用到的机关会发出一些声音。步弓就不一样了,它是靠人力来拉开的,所以声音反而比弩箭更小。 姜铁心带来的弓差不多是整个东胡都能算得上上乘的好弓,在拉弦跟放箭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只有当弓箭离着山羊很近的时候,山羊才听到了箭的尾羽带来的破风声。 山羊也是老马匪,可是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箭一下子射进他的心脏,因为距离近力道猛,甚至一下子就让他的心在身体里面碎成几半。他只是低哼一声,就一头栽进水里。 姜铁心走出草丛,将步弓递给跟着自己的公户俊。他看了一眼泡在水里的山羊,觉得这家伙肯定是死透了。不过他也懒得下水,毕竟会湿透自己的鞋。 公户俊很会察言观色,立刻看出姜铁心的心思。他本来就是赤脚,也不用脱鞋。立刻下水将那块狗头金取来,然后递给姜铁心。 姜铁心看了几眼,然后将狗头金直接扔给公户俊:“一块狗头金就害了两条人命,还是给你吧。” “不是害了两条人命,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因为金子而死。他们在言谈中说道来这就是为了河里的沙金,这块狗头金是因为太显眼,所以才会让他们自相残杀。公子,你不把金子留下吗?这块狗头金这么大,就算不是纯金也已经价值不菲了。” “不要小瞧我,我可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就是一块狗头金而已,说赏给你就是赏给你,你还在这啰嗦什么。” 姜铁心说完以后,就转身朝着小院走去。老榆树跟在后面,也没有说啥,公户俊将狗头金放进怀里,倒是也没有在啰嗦。 回到院子以后,姜铁心找了一块空地站了一会,这才开始叹气:“唉,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公子,有什么可惜的?” 姜铁心没有回公户俊的话,而是跟他问道:“此处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流沙河。” “因何得名?” 公户俊被问住了,他虽然聪慧可是也不可能所有事情都了然于心。站在他身边的翠翠小声说道:“因为这条河里沙子特别多,不像别的河里都是烂泥,所以才叫流沙河。” 第九十四章 流沙河 “流沙河,只是流的不是普通的泥沙,而是珍贵的金沙。”姜铁心越想越觉得可惜,“这里离着君子国太远,根本就没办法取得君姬的帮助。离着东胡倒是近一些,可是眼下刚刚从东胡逃走,又不好再回去求助。而且此地是淮恒侯的地盘,一旦他知晓这里有金子,一定不会让人轻易从此处将金子盗走的。虽然眼下淮国刚刚经历大败,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淮国用上举国之力没有哪个国家能保证自己扛得住它的攻击。” 千里奔波只为财,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够真的视金钱如粪土。就像刚才公户俊拿到狗头金的时候,第一时间现将狗头金给了姜铁心。不是他不喜欢,而是他知道狗头金只有最厉害的人才能拿。后来姜铁心把狗头金赏给他,他也小心的藏在怀里,并没有扔到地上。现在姜铁心诉说着心中的苦闷,所有人都跟着唉声叹气。哪怕是最小的孩子,也知道金子是好东西。 老榆树人老了,可是像多数老人一样,对金钱也是有些向往的。他抿了下嘴唇,然后才说道:“铁心,虽然很不舍,可是该放弃的东西也得放弃。如果你想把土狼帮巢穴里面抢劫而来的那些存金黑吃黑吞掉,那没有问题。可是如果你想在流沙河里将金沙淘出来,那可就难了。我少年时候曾经去过河间国,那里河网众多。虽然河里没有金沙,却有一些从山谷里面冲出来的翡翠原石。为了将翡翠原石从普通的原石当中筛选出来,是要耗费极大的人力跟很多时间的。 更何况每一条能够筛选原石的河流,都是当地最大的势力才能把持。一旦有外来势力想要觊觎这条河,就得跟当地势力进行殊死搏斗。输家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咱们犯不着在这里跟土狼帮较劲,还是早点回君子国吧。发财的路子有的是,没有必要在这发横财。” 对于老榆树的话,姜铁心向来都是能听进去的。可是这么大一笔横财眼看就能到手,说放弃还真的有些难为人。姜铁心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发财的路子是有很多,不过没有一条是不需要拼命的。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如果放弃不取,恐怕是要遭天谴的。” “你可是当世英雄,怎么能为了这么一点小利就陷入危险的境地。要知道淮国跟东胡眼下已经暂时和解,所以你在东胡的事情一定会传过来。淮恒侯虽然是当世英雄,可是心眼却不大。一旦知道你在东胡做过的事情,此时又在他的眼皮底下,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姜铁心听到这话,忍不住有些想要解释:“我是作为君子国的使臣出使东胡,这也能算错?” “使臣不算有错,可是你因为智谋而被遮天汗所敬重。这会你的大名恐怕早就传遍中州,难道淮恒侯能不知晓?你的智谋之名是因为出谋划策,这就损害了淮国也就是损害了淮恒侯的利益。以淮恒侯的胸襟不会包容你,而会除之而后快。” “唉,淮恒侯也是一代豪杰,怎么能够这样不大气。遮天汗就不一样了,能够对我的话很信任,而且还毫无不留的实施。”姜铁心到底还是一个懂得进退的人,虽然再次叹气,不过还是答应下来,“行,挺你一次,这个流沙河不要也罢。” 姜铁心已经决定的事情,老榆树自然赞同,翰车哈跟池丽格乐也没有反对的资格。黄二倒是可以说几句话,不过他也不赞成留下发横财的主意。只是公户俊却跪下来磕头,同时跟姜铁心恳求道:“公子,你说过要替村民报仇。虽然眼下情况有变,可是希望公子能够信守承诺。” 公户俊一跪下,其余的小孩也都哗啦一下全都跪了下来,让姜铁心有些不忍拒绝。不过他又不是圣人,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去帮助别人。或许他能顺手将这些孩子全都带走,让他们不用担心被土狼帮的人杀死,不用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可是替他们报仇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因为现在既然不打算再去打劫土狼帮的财富。那就跟土狼帮没有了矛盾,又何必发生冲突呢? 可是刚才一定打下包票要帮人报仇,如果现在拖着不办,就会有一个不守信的名声。这个世界如果不守信,不知道其余人会怎么看待自己。可是在原来那个世界的古代时候,一个不守信的人,可是要被人鄙视的。 姜铁心愈发感觉自己上了公户俊的当,那时候这个小子可能就已经想到这一点,所以早就让他说出大包大揽的话。这个小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实在是太狡猾了。 “我做人一贯是以诚信待人,既然说出那样的话,就肯定不会反悔。我说了要帮村民报仇,自然会做到。就算流沙河里的金子以后不会归我,可是土狼帮的人也别想从中拿走一粒沙金。” 姜铁心的话说完以后,公户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来说道:“其实如果说公子的名声太过于显赫,以至于不方便将自己的名声暴露于外。那么可以找一个名声不显的人在这里替公子操持,照样能够以流沙河的沙金获利。这里靠着东胡太近,两边的实力犬牙交错,根本就无法一家独大。既然那些马匪都能在此安身立命,公子这种大英雄又怎么会不能在此安居呢?” “用别人的名号在此扬名立万,倒是未尝不可。如果操作的好,这里就是一颗钉子。此处靠着东胡如此之近,一旦有了自己的势力。以后无论是将中州的特产送往东胡,还是将东胡的骏马运往南方的君子国,都少不了这样一个地方。” 姜铁心想了一下,最终还是跟老榆树说道:“此处很重要,咱们不能放弃。我决定还是将土狼帮灭掉,哪怕暴露此处有沙金,也要让流沙河变成我的地盘。” 第九十五章 神火飞鸦 “好吧,你是大英雄,你说了算。” 姜铁心能够很明显的听出来老榆树似乎并不是那么情愿,不过他只要不反对这件事就算成了。老榆树人老经验多,既然他不明确反对,就证明这事起码有办成的可能。既然有这种可能,自然就不能错过。 凡事哪有百分之百成功的,有成功有失败才是常态。姜铁心也不多想此次行动的利益得失,他只是突然又为缺少人手而感到头痛。他手下现在也就老榆树跟黄二算得上能打的,再加上自己不过就三个人哪能打得过整个土狼帮。 “黄二,其余人什么时候能到?” “回禀伯长,按照约定的日子,其余人此时应该已在此处附近。只是想要联络他们,必然就得发射信号。作为信号的神火飞鸦,一经点火就会直飞上天,原地数里之遥的人都会看到,可就没办法隐蔽了。到时候必然会被土狼帮的人看到,属下怕他们会因此而知晓我们的存在。” “没办法,谁让咱们缺人手呢。不能等其余人慢慢找过来,那样会夜长梦多。你现在出发离开,往北走五里路,然后趁着黑夜发射神火飞鸦。除了咱们的人,其余的人说不定会以为只是流星飞逝。” 黄二听到这个主意,倒是有些不同意见:“神火飞鸦是一飞冲天,在飞上天的时候会发出火光同时有尖锐的声响。当飞到最高处会直接炸开幻化出绚丽的光彩,同时展现出飞鸦的体态。这是我们君子国特制的沟通方法,别人一看就知道,瞒不住别人的。再说了这东西是向上飞,流星是向下,方向就是反着的。” “你既然对此物有这么清晰的认识,为什么不想办法改进,反而任由做出此物的人搞得这么张扬。此物适合召集兵马,其实并不适合作为探子联络之用。不过这样也好,无论是东胡还是淮国,都会第一时间以为此处有君子国的大队人马,反而顾不上咱们这些小喽啰。即使查到这里,咱们就这么几个人也能藏起来。到时候引导着他们去剿灭土狼帮,咱们倒是不用出手了。” 姜铁心想得很乐观,黄二倒是没有这么看得开。不过他既然已经得令,拱手以后就去做事。姜铁心进了屋里看了看,然后招呼池丽格乐进去收拾。虽然此处原本的主人死的很惨,但是尸体是扔进了水井里面,所以屋里倒是没有腐臭的味道。虽然桌椅板凳全被砸坏,可是本来姜铁心也用不着。他只是让池丽格乐将床上的破旧被褥扔掉,然后换上自己备用马背上驮着的行李当中的毯子。他躺下来,然后不久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没有睡到天亮,倒是没有被吵醒,只是感觉有些饿。姜铁心看到池丽格乐在床下的毯子上睡着,就小心下床没有吵醒她。其余的人没有进屋,而是将干草铺在院子里,然后直接躺在上面。 姜铁心虽然最近吃肉干吃的有些反胃,可是眼下没别的东西可吃,只好勉为其难拿它来填肚子。不过没等他走出房门,忽然看到外面有箭射进来,而且竟然是火箭。 他一下子把门关上,避免火箭顺着屋门射进来。不过虽然有门挡着,可是窗户却是纸糊的,立刻被箭穿透。屋顶的茅草就更不用说了,第一时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姜铁心也不管那些被火箭点燃的家具,而是一把将池丽格乐拽起来。 池丽格乐也是见识过选锋军对东胡后营攻击的大场面还活下来的人,所以没有被吓住,而是立刻就自己蹲了下来。姜铁心看到她的表现,知道这个丫头就算不是助力,起码也不会成为拖累。他现在顺着窗户上的空隙,看到外面地上的稻草也被火箭点燃。不过敌人的主要精力放到对屋子的攻击,所以外面的人算是暂时逃过一劫。 姜铁心心想外面的人肯定是站在院墙上射箭,第一时间就能看到院子里躺在草地上的要么是两个土埋了半截的老头子,要么是一些小屁孩。就算公户俊大一些,也不过是半打孩子。拉不动弓也舞不动到刀,根本就没有威胁。看到屋门紧闭,他们会猜到屋里的人物才是重要的。 电光火石的瞬间想到这一点,姜铁心就不再去想外面的人会怎样,他知道自己得向想办法逃命。正门是不敢走,窗户也白搭。可是藏在屋子里不被火烧死,也会被烟熏死。要是两样都没摊上,等到屋顶被烧塌,也会被活活砸死的。 为了避免被烟熏死,想要找块布捂嘴。可是他外面穿着的是东胡人喜欢穿的皮袍,虽然便于晚上御寒,可是根本就撕扯不下来。就算能撕下来,也没办法蘸水捂嘴。池丽格乐看明白他想做什么,就主动动手撕扯自己里面穿着的小衣。 虽然池丽格乐的外面也穿着皮袍,可是最里面穿的却是绸缎衣服。普通的贱民哪有资格穿这个,只有东胡的贵人才会穿绸缎衣服。姜铁心把斯图翰切送来的绸缎给了池丽格乐,可是她不敢穿在外面,只能穿在最里面。这会她撕下来一大块,将它递给姜铁心。 绸缎衣服美则美矣,可是太薄了,要不然也不可能一用力气就轻易撕扯下这么一大块。姜铁心把带着池丽格乐体温的布条撕成两块,然后将床边水壶里的水倒在上面。 亏着池丽格乐看他白天一直口渴,所以将水壶放在旁边,方便晚上伺候他喝水。否则想要活命就只能尿在布条上,那样非但暴殄天物,还恶心的很。 姜铁心将一块布条给了池丽格乐,然后自己将另外一条包住口鼻,然后系到后脑勺上。池丽格乐学着他的样子做,他也没工夫帮忙。他将自己的雁翎刀拿出来朝着朴刀拔出来劈砍土墙,可是效果不明显。毕竟这东西太长,也不适合在屋里用。虽然有些心疼,也只能拿出金刀,用它来破开土墙。 第九十六章 手忙脚乱 毕竟只是穷困潦倒的农家,即使是土墙也没有钱请人砌的太厚。姜铁心的金刀是遮天汗钦赐的,质量自然不会太差。虽然通常而言金子都是偏软的,拿来做刀很明显不合适。可是这把金刀竟然锋利的很,用它来挖土墙,片刻之间就挖出一个小洞。 虽然一时之间人还没法出去,好歹能够通过洞口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姜铁心吸了几口,然后让池丽格乐也过来吸几口。免得洞口还没掏出来,她先被屋里的浓烟给熏死。 姜铁心继续挖那个洞,池丽格乐拿着一根断掉的凳子腿也在一边帮忙。等着洞口约莫有一口铁锅大笑的时候,姜铁心钻了出来。 他都能钻出来,池丽格乐自然也能有样学样。两人出来以后,先是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让快要炸掉的肺腑多少有些缓解,然后才想下一步该做什么。 姜铁心没有急着去前面的院子帮忙,而是先把之前黄二给的神火飞鸦拿了出来。就着随处可见的火苗,把这东西点燃,然后竖着朝着天上一指。 引线被点燃以后,火药快速燃烧,然后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一道火光朝着天上飞去,然后一声炸响以后,天上出现一个火焰造型的飞鸦。不知道黄二和其余人会不会看到这个,前院的敌人倒是立刻发现不对。他们放着院子不攻击,直接绕到院子后面,然后就看见了姜铁心和池丽格乐。 因为烟熏火燎,现在的姜铁心看上去一点也没有什么威慑力。只是满脸的黑灰,就是牙跟眼珠还能有些白色。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火跟烟熏出来的,乍一遇到外人,说不定以为见了鬼。 这些放火的人自然知晓,所以也不害怕。他们把手上的弓箭一扔,然后拿着刀就冲了过来。姜铁心看着这伙人有东胡人也有中州人,心想他们就是土狼帮的帮众。他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不会被这些土包子给吓到。 这种乱战,拿着金刀显然不合适。虽然金刀异常锋利,毕竟是短兵器。幸好姜铁心出来的时候带着朴刀,这会将朴刀朝前一刺,将冲在最前的马匪刺死,一下子让他们的气势弱了下去。 不过虽然气势有些弱,到底还是没有完全垮掉。仗着人多,马匪还是继续往前冲。姜铁心的朴刀是双手刀,所以他这会双手紧握刀柄,然后不断的劈砍,看上去倒是很有沉稳的大将之风。奈何好虎不敌一群狼,围攻他的马匪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这些马匪也谈不上有多大本事,已经被姜铁心给劈了好几个。可是因为这是群战,所以不敢用上全部力气。所以每一次姜铁心劈出一刀,都是只用三分力气留着七分余力。所以挨了刀劈的人,竟然有很多都没有死,只是破了相。 这些侥幸没死的人,非但没有退后反倒是被激发出了凶性。他们是马匪,天生就是挨刀的命。一刀不死,他们觉得已经赚了。再一次嗷嗷叫着冲上来的时候,不再小心翼翼,反而大着胆子直接往上冲。 姜铁心对付这些人,如果单打独斗来多少也不怕。可是一股脑的往上冲,特别是不顾忌自己的生死这样不要命的冲上来,倒是有些无可奈何。他一边用朴刀抵抗,一边小步后退。就在他有些难以支撑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破风之声。 从之前的战场经验上姜铁心判断这是箭羽的破空之声,有箭从自己后面射过来。不过从声音的远近来看,这支箭射不到自己。既然射不到自己,那也没有必要防备。 姜铁心任由这支箭从背后射到前面,看到身前一个马匪的咽喉被箭射中。他认出来这是弓弩射出来的箭,原本是山羊的宝贝。公户俊捡拾狗头金的时候,顺手也把这支小巧的弓弩带了回来。姜铁心看不上这种小东西,就顺手给了池丽格乐防身。也没见这丫头练习过,谁知道准头竟然这么厉害。 对面的马匪也看到了同伴死于弩箭,也看到了放假的池丽格乐。他们纷纷叫嚷着果然没找错人,自己人果然被他们杀了。群情激愤之下,他们冲的更快,倒是让姜铁心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好在山羊随身带的弩箭很多,箭袋也被公户俊带了回来。池丽格乐几乎没射出一支弩箭都能要了一个马匪的性命,效率简直比姜铁心强太多。姜铁心只是护住自己同时不让马匪冲到池丽格乐面前,剩下的就是等着那些人被一一射杀。 人都是怕死的,即使一时不怕死。一旦死的人太多,剩下的人脑筋也会慢慢情形。随着被弩箭杀掉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马匪终于有些崩溃。他们怪叫着往后跑,结果那头老榆树出现了。 老榆树是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兵,遇事不慌而且会动脑子。一开始被火箭攻击的时候,他就发现对方没有将自己和翰车哈放在眼里。他知道姜铁心不是短命鬼,所以也不急着去屋里救人。他只是就地打滚,先把自己身上的火苗扑灭。然后就把地上烧着跟没烧着的干草都堆到一边去,其余人也跟着他们一样做。等着院子里有了一个容身之地的时候,屋后响起了神火飞鸦的声音。 跨在院墙上射出火箭的人,大部分都下了院墙,只有少数人还在原地。不过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天上的神火飞鸦上,压根就没有注意院子里那些等死的老头子和小孩子会做什么。 小孩子当然没有还手之力,就是公户俊也没有办法能够杀了院墙上的人。翰车哈只会放牧,弓箭倒是会用,可是手头也没有弓箭。老榆树当然随身带着兵器,这是他的老习惯。他看准对方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一下子将靴子里常年带着的匕首扔出去,一下子刺死一人。然后抓起腰上备着的短刀,三两步的距离几乎一瞬而过。他踩着院墙借力上去,然后一刀结果了另一条人命。 第九十七章 人命如草 连着两条人命白白送掉,剩下的人当然警醒起来。不过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老榆树已经占据上风。他的短刀毫不留情继续飞舞,在剩下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要了他们的性命。 到底是年纪有些大,他喘息了好一会才朝着翰车哈招招手。翰车哈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让自己去拼命而已。作为贱民,翰车哈向来都是习惯当缩头乌龟的。别说敌人的刀还没有架到自己的脖子上,就算是已经架上了,他也是能求饶就求饶,绝对没有什么反抗的心思。 老榆树也不是普通人,当然知道翰车哈的心思。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道:“你就一个闺女了,要是死了以后可就跟我一样成为孤家寡人了。” 翰车哈一听这话,脚步倒是快了三分:“老哥,你要我做啥?” “当然是杀敌。” 老榆树说完以后就从墙头朝着外面跳下去,翰车哈没有他那本事,说上墙就能上墙。就拉开门,同时把马鞍旁边帮着的弓箭带上,还带了一个箭袋的弓箭。 公户俊早就按耐不住了,这会也拿起一把短刀就跟了上去。老榆树下来的早,已经看到这里没有敌人。他也不大声叫喊,只是朝后招了招手就立马当先的往屋后绕过去。 这边姜铁心继续用朴刀跟马匪周旋,这些马匪常年在马上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可是并不经常跟淮国的大军开战。通常都会躲过去,以免造成太大的伤亡。因为不用两军对阵,只是一劫掠为主。所以这些马匪并没有备上太多的长兵器,多是以大刀为主。 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哪怕这些马匪手头有步兵有的长矛,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能在跟朴刀对战多是会后占据上风的只有更长的长矛或者长枪之类的长兵器,这些兵器步用或者骑用的都有。可是这些马匪,恰恰都没有。 现在姜铁心只要挥舞朴刀,他们尽管人数占优,照样功不过来。也有一些头脑灵活一些的人,知道不能这样硬拼,就偷偷绕到后面去,企图两面夹击。 只是姜铁心虽然顾不了那么多,还有池丽格乐帮忙。姜铁心不让她继续随意射击敌人,而是专门挑选那些企图绕到侧面的人。 现在虽然是夜晚,但是借着草屋被烧的火光,池丽格乐能看清那些马匪。她箭无虚发,倒是让这些马匪没有胆子继续绕到侧面。 姜铁心虽然勇气过人,但是终究不是铁人。他一个人对战那么多人,体力消耗很大。更何况他之前是从火里逃出来的,光是拼命挖洞就已经将体力消耗的七七八八。 池丽格乐亏着拿着的是小巧的弓弩而不是弓箭,就算是耗费力气小一些的骑弓。她射出那么多箭,也会早就没有了力气。如果是步弓,更是早就不可能抬得起胳膊。幸好这种小巧弓弩,里面有机关辅助拉弦。所以即使短时间内射出很多箭,却没有将她的力气耗尽。 就在两人拼命反击的时候,敌人后面突然乱了起来。因为距离不远,借助火光,姜铁心看到老榆树冲在前面跟敌人已经短兵相接。翰车哈跟在后面用骑弓射箭。 虽然骑弓的威力小,但是这么近的距离也足以射死敌人。翰车哈的射术明显比自己的闺女要差得多,他射出的箭只是朝着敌人的胸膛射出,并没有像池丽格乐一样每一箭都必中咽喉。 从战果上来看,其实老榆树跟翰车哈并没有比姜铁心强多少。但是他们从背后杀来,让这些马匪更容易心生慌乱。他们不知道后面来的人其实能打只有老榆树,弓箭手也不过只有一个翰车哈。他们只看到后面人影憧憧,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他们还听到无数的马蹄声,感觉到四周烟尘四起。 其实那不过是公户俊领着一群孩子驱赶马匹,让马匹无故嘶鸣。同时肆意乱跑,硬生生制造出后面有无数人马的感觉。 这些马匪失去了斗志,即使手中还拿着钢刀,却再也没有任何杀伤力。姜铁心的朴刀不再是随意挥舞,将那些马匪与自己隔离出一段距离。而是欺身上前,用朴刀快速的收割人命。 只是马匪的数目太多,即使已经失去斗志,也不是一时之间能杀光的。如果时间一长,被他们发现后面其实并没有许多人,还是有可能会让他们翻盘的。 幸好就在这时候,突然从侧面杀出一支人马。为首的一人,举着盾牌冲撞过去。虽然没有杀人,去直接击穿了对方的阵型。 马匪被盾牌顶的东倒西歪,彻底的陷入无法挽救的慌乱。他们四处奔逃,只求能够侥幸活命。可是在这种时候,一旦将自己的后背漏给敌人,实际上就已经宣告了自己的死亡。 姜铁心从容的追在后面,将前面无心反抗的敌人一一劈倒。他已经看到来的人是蛮牛,也就只有他能够干出这种纯粹以蛮力致胜的事情。黄二等人跟在蛮牛的后面也加入战场,整个战场的形势已经变成一边倒的屠杀。姜铁心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是羞于见人,只有多杀一些马匪才能略微让自己的颜面不至于全部丢光。 一边倒的局面没有坚持太久,很快剩下的马匪全被杀光。姜铁心走到蛮牛面前朝他擂了一拳:“你这家伙,还是这么莽撞。” “嘿嘿,不过就是些马匪,容易对付的很。” 姜铁心一听这话更是赧然,这些马匪确实不难对付,可是差点却要了他的命。他朝着地上看了看,然后跟老榆树问道:“前院的敌人都杀光了吗?” “前面就没几个人,都跑到这里了。总共估计有四五十个,这会已经杀干净了。” 只是四五十个人,就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姜铁心觉得自己需要尽快壮大势力。否则在这乱世,人命真的就像草芥一样不值钱,随时都可能死掉。 第九十八章 矛盾 看着草房已经被大火毁掉,姜铁心知道这里已经不足以继续作为宿营地,必须尽快转移。他跟老榆树说道:“土狼帮能够在此处称霸,必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人。而且来得这里些人里面没一个能打的,肯定土狼并不在其中。我估计他只是将我们看成一帮普通的过路人,或者当成小股流窜过来的其他帮派的马匪。他没有把我们看在眼里,这样很好。我们这就离开,等想好了对策再来收拾他。蛮牛刚来对这里还不熟悉,你带人去把能用的东西都带走。” 吩咐完老榆树做事以后,姜铁心跟黄二说道:“附近还有什么比较隐蔽的地方?” “西北方向还有一片树林,想要藏下大军比较难。可是我们人少,那里完全可以当成暂时的驻地。” “好,前面带路。” 因为姜铁心这些人都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黄二带回来的人也都是骑着马来的。只不过为了保证突然性,才将马匹藏在远处而已。这会他们骑着马,很快就来到那片小树林。此时东边的天空已经有些发亮,估计用不了一个时辰天色就会大亮。 奋战一整晚,不说累死,起码也是累得要命。姜铁心让池丽格乐拿来水壶,然后将脸洗了洗。毕竟他怎么说也是一个领头人,不能一直灰头土脸,那样也太不像样子了。他将脸洗干净以后,跟其他人说道:“你们也洗把脸,然后轮流休息一会。” 池丽格乐顾不上自己洗脸,先给他准备好了毯子。姜铁心躺下休息,不一会就进入梦乡。在他休息的时候,老榆树领着几个人将小屋周围的马匹牵过来,然后让那些小孩子在周围拔一些新鲜的野草喂马。当然这些战马是不可能靠着吃草来填饱肚子的,他们还是得吃黑豆才行。 老榆树跟翰车哈都是养马的行家,他们亲自侍候这些马。毕竟马儿是一种很脆弱的动物,一旦伺候不好,就会生病甚至死掉。他们不放心那些小孩,连黄二这些儿在他们看来都是一些毛手毛脚的笨家伙。 姜铁心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也不去管其余人,只是朝着池丽格乐招招手:“有吃的吗?” 池丽格乐早就将手洗干净,然后煮了一锅肉粥。东胡的肉干都是三斤晒成一斤,所以只是几根肉条就能煮成一大锅肉粥。她知道姜铁心吃肉干吃的有些腻了,就特意让翠翠带着几个大一些的女孩子去挖来一些野菜。虽然现在荠菜之类的野菜已经没了,可是还有野葱。放进滚烫的肉粥里面一搅合,立刻散发出浓郁的葱香。 其余人吃了纷纷赞不绝口,可是姜铁心还没吃,池丽格乐就一直将粥热在锅里。也不用大火,就用小火慢慢热着。这会姜铁心一召唤,池丽格乐就奉上香气喷鼻的肉粥。 姜铁心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叹了口气。池丽格乐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就连忙跪下:“奴婢请主人责罚。” “跟你没关系,只是看到这肉粥,就让我感到难过。百战十年,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我们还能吃上肉粥,那些百姓不知道饿死多少。看这里马匪的猖獗和整个村子被毁,就能窥一斑以知全豹。你说我还怎么吃得下?” “铁心就是心太善,吃口肉粥还要想那么多。我蛮牛就是一个粗人,只知道一句话,那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姜铁心笑蛮牛:“等回到中州就给你娶个老婆,看你还能不能再说这种大话。” “铁心是大英雄,当然想得比你这蛮牛要多。不过我琢磨着你真的发愁的不是这些人有多惨,而是手头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对付土狼帮。昨夜我们趁乱取胜,这才灭掉那四五十人。可是土狼帮倾其所有,怎么也有八九百人。如果大白天作战,就凭我们几个是绝对胜不了的。” 老榆树说中了姜铁心的心事,黄二闻听此言,就说道:“伯长,如果只是兵力不足,我有办法。” “快说,有什么办法?” “此处是淮国的地盘,想要消灭土狼帮,当然只能借助淮国的力量。” 姜铁心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确实只能借助淮国的力量。可是淮恒侯是什么人,我不说你也清楚。与虎谋皮的事情我不会干的,与其为了流沙河里的金子跟他打交道,我宁愿就这么立刻南下。” “当然不能去找淮恒侯,他依然知晓了君子国率先叛盟的事情。如果知道伯长再次,恐怕他会急着消灭的不是土狼帮,而是我们这些出使东胡的使臣。” “那你想找的是谁?” “苗展扬。” 姜铁心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仔细一回忆,然后问道:“此人是不是淮国后军夏温玉的副将?” “伯长果然厉害,连淮国的一个副将都记得这么清楚。我原本并不熟悉此人,只是为了安排后路需要搞清这里的各方势力,才知晓此人的存在。他的上司夏温玉死在军中,后军就由此人统帅。原本他在军中的地位并不高,论资排辈是没有资格做后军统帅的。 只是此次淮国大败,淮恒侯急着逃回国内,只能将后军托付给他。苗展扬不愧是夏温玉的副将,竟然真的将已经打乱建制的后军带回国内,然后重新整编。只是后来西戎进攻淮国,所以淮恒侯没有派人来接替夏温玉,这支部队就一直由他统帅。” 姜铁心是什么人,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黄二想说什么。他反问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恐怕这个苗展扬现在跟淮恒侯的想法已经不一样了。夏温玉是淮恒侯的亲信,否则不会独掌后军。苗张扬是夏温玉的亲信,否则不可能在乱军之中有足够的威信来统领全军。可是苗展扬不是淮恒侯的亲信,所以淮恒侯是不想让他继续掌握后军的。这就是他们的矛盾,也就是我们能够利用的地方?” 第九十九章 入村 “伯长说得对,他们现在的确有矛盾。其实淮恒侯在淮国军队当中的威信很高,即使苗展扬是军中少壮,也不会违抗他的命令。但是这一次战败,让夏温玉都死在军中。后军更是伤亡惨重,怎么可能没有丝毫怨言?再加上撤军的时候,后军又被放在后面,随时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现在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毕竟生出分离之心。我们只要利用这一点,就能让他为我所用。” 姜铁心听罢此言,鼓掌笑道:“黄二,你的谋划不错。只是光有矛盾是不够的,必须有足够的利益。财帛动人心,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怎么可能让别人心甘情愿的办事?” “此处流沙河当中的黄金,已然被伯长看中,当然不能全都拿去孝敬苗展扬。可是苗展扬也有弱点,就是他现在缺兵缺粮缺钱。” “黄二说得好,一言中的。”老榆树在一边插言,“淮国刚刚被西戎攻击,迫不得已收缩防线。国内能够筹集的新兵和粮饷自然得先供着国都周围的部队。这种边野之处自然会受到忽视,而且就算国内有富余。我看淮恒侯宁可重新编组新军,也不会在苗展扬这里投入。如果苗展扬击败土狼帮,就能稳定周围的局势,从而收取这里的田赋来当做粮饷。同时将土狼帮的首领杀掉,把俘虏收入军中重新编组,就可以扩充实力。 到时候如果我们再承诺每月给他多少黄金,他非但不会为难我们,相反还会给与保护。一来这样可以减少淮恒侯对他的猜忌,毕竟一支粮饷可以自给自足的军队是最不可靠的,因为他们已经不再受制于人。二来这样可以减少自己的精力,毕竟流沙河里的只是沙金。需要从河水当中淘洗,然后将原始的沙金冶炼成能够在市面上使用的黄金。这里面耗费很大精力,如果可以得到纯粹的黄金,谁会费力淘沙金?” 两人说的很对,姜铁心也赞同。他跟黄二说道:“”我跟老榆树在东胡跟夏温玉的后军作战的时候,是站在东胡一边的。虽然只是使臣,可是难免会让人误会。我们两个不方便出面,就由你带着蛮牛去跟苗展扬交涉。你们两人一个有勇力一个有智谋,正适合搭配起来干活。现在就出发,如果苗展扬同意,就立刻带兵回来剿灭土狼帮。” “属下遵命。” 两人听命而去,姜铁心把那一碗有些凉了的肉粥一饮而尽,然后跟公户俊说道:“现在休息一会,等夜里跟我一起去村里查看消息。” “铁心,你没有必要以身犯险。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用,我跟着小子去就可以。” 姜铁心哼了一声:“你也知道自己一把老骨头了,还在这里逞什么能?抓紧歇着去,要不然累死了,岂不是以后没人当伙夫了。池丽格乐是给我做小灶的,可是大锅饭还是得你做。以后我要是统领大军,火头军全归你管。快去休息,放哨的事有黄三、黄四、黄五三个人就够了。” 老榆树还要申辩,姜铁心让翰车哈把这倔脾气的老头子拉走,自己清闲下来就继续睡觉。一直到天色再次昏暗,早就醒了只是一直在假寐的姜铁心起来然后又喝了一碗肉粥,就领着公户俊往村里走。 不过进了村子以后,就是公户俊走在前面了。毕竟他在这个村里住了好几年,对各处房屋和小道都早就了熟于心。为了避免被马匪的岗哨发现,他们没有走村口的大路,而是直接从村子最外面的一户人家的院墙翻了进去。 这里的房子的样式都跟那个村外的小院差不多,北面都是盖着茅草的堂屋。这种堂屋的屋顶是南北相对倾斜的,方便夏季排掉雨水。只是多数人家都没有闲钱盖上土瓦,只不过是用茅草来封顶。 南边是猪圈或者茅厕,有闲钱的人家会在南侧盖上平顶的土房用来存放粮食或者存放农具。东边西边都是院墙,这样才方便翻墙进入。不过因为村子的土地够多,所以这些人家的院墙并不相连,所以也没有办法连续从这家翻到另外一家。 因为姜铁心想要谨慎一些,所以并没有立刻从这个院子翻出去。南侧的土房的房顶很矮,他用手攀住房檐,然后一使劲就翻了上去。他没有站起来,因为那样太过招摇。只是趴在房顶上,然后一点点的往前爬。他看着整个村子多数地方都没有灯火,只有村子中央那片地方才有火光。他小心的看了很久,觉得周围并没有马匪的暗哨。就朝后面招招手,让公户俊也上来。 不过虽然土墙并不高,也不是公户俊能够用手够到的。看到他那么费劲的瞎蹦跶,姜铁心真担心本来没有暗哨也会被他吸引来。于是示意公户俊助跑一段路,然后他伸出手抓住挑起的公户俊。 借着姜铁心的帮忙,公户俊好歹爬了上来。还没等他喘口气,姜铁心一把将他按在房顶:“小心些,不要暴露。” 公户俊连忙点头,然后跟着姜铁心爬到前面。姜铁心指着村中火光最多的地方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是村里的祠堂,村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同姓,所以对祠堂的事情很上心。祠堂是村里最大地方,也是最好的院子。就是村里地主家的房子,也没有祠堂漂亮。” 姜铁心听罢再次朝着祠堂张望了一会,然后问道:“祠堂就算再大,估计也待不了多少人吧?” “我是村里的外姓人,他们管我叫外来户子,是没有资格进祠堂的。不过我估计如果只是站着给祖宗上香,估计能待个三四百人。可是如果想要住在里面,就算是将就一些,顶多也就待个五六十人。如果人数再多一些,就没法住了。” 姜铁心有些后悔自己带来的是公户俊,这个小子虽然是那些孩子里面年纪最大的看上去也最机灵。可是他毕竟是外来人,对村里还是不如本地人更熟悉。 第一百章 麻烦来了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也就没办法再想太多。他跟公户俊问道:“如果我们接近祠堂,有小路吗?” “这是村里,跟城里不一样。城里的房子都是成片的,自然有现成的路径。村里的土地都是自己的,房子也就建在自己的地里。讲究一些的人在房前屋后种些小菜,不讲究的人甚至将祖坟都埋在房前屋后。只是多数人还算明事理,都在村北头那里造坟。这户人家就是有名的懒人,他们屋后的地里埋着不下三代人。 这么乱的布局,哪有什么大路,全都是人走出来的小路。如果想要隐蔽过去,就直接走过去就是了。” 姜铁心觉得这个村子还是有些奇怪的,他印象里的农村哪有乱成这个样子的。不过这会也没时间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一直小心的看着周围。这时突然发现北边有隐约的火光过来,就连忙趴下。 现在是晚上,他们又是静悄悄的趴在屋顶。所以除非来的是神仙,要不然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两人趴着一动不动,看着火光一点点接近。不过最终火光被前面那户人家的菜地给挡住,也就没有继续往前走。 姜铁心能够听到火光下的人在聊天,却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借着那些人点着的火把,他看出来那是三个人,身上只是带着长刀,并没有什么别的武器。等到这三个人走到远处,姜铁心才放松手里的金刀。 因为此次前来是探路,所以不适合带着长兵器,也就没带朴刀。用金刀对付刚才那种三人一组的游动哨是没问题的,他能保证让三人来不及发信号就杀死他们。可是一旦马匪在村里还安置暗哨,而他又恰好没有发现。那么如果暗号发出信号,他单凭一把金刀就很难脱身了。 姜铁心觉得自己有些托大,不该亲身犯险。可是如果没有打探到一点有用的消息,那这一趟可就白来了。他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冒一次险。他也不跳回院子,而是直接从房顶跳到院外。 走在村子里面,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自己跟身后公户俊的脚步声,多少还是让人感到有些恐慌的。他走得不快,尽量让自己的贴着墙走。这样就会让自己的影子被土墙的影子所遮盖,加上他身穿黑衣,别人就更加难以发现。身后的公户俊学着他的样子走路,倒是没有看出来拖后腿的迹象。 村里的布局的确跟公户俊说的那样,实在是乱的很。有的时候走得好好地,冷不丁就出来一堵墙挡在前面,让人觉得后退也难,绕过去也麻烦。 姜铁心估计院子里或许有马匪的暗哨,不敢随意乱翻墙进院。更何况有些时候挡住道路的不是院墙,而是堂屋,那就更加没法翻阅了。 好在姜铁心刚才在平房地上的时候看过周围的地形,再加上公户俊的指点,这才避免了走太多冤枉路。两人小心翼翼的走了半天,已经能够看到祠堂的火光了。姜铁心怕走得太近会出事,就想要找一处高点的平房爬上去观察。他看到祠堂的南侧有一处大一些院子,明显比别的房子高大,心想或许这就是村里地主家里的房子。 姜铁心听着屋里没啥动静,就地一个起跳,勉强抓住平房的房檐。他双臂一用力,就翻上房顶。谁知还没等他拉公户俊上来,就发现房顶上原来还有一个人。那人手里抓着酒坛,已经有些微醺。不过微醺不是醉酒,他还清醒着呢。这人看到姜铁心也是有些吃惊,没等他叫喊。姜铁心手里的金刀已经出鞘,划断了他的咽喉。 为了避免造出太大的声响,姜铁心用手抓住了酒坛。可是这人的尸体摔倒,还是弄出一些声响。好在他是光着膀子,因此倒是声音不大。很明显这是一个暗哨,要是没有放哨的时候喝酒,可能已经发现姜铁心跟公户俊了。 毕竟还是躲过一劫,姜铁心还是有些高兴。他将公户俊拉上来,这一次有着上一次的经验。他没有助跑,只是按照姜铁心的说法。跳起来在墙上踩了一脚借助反冲的力量,就已经能够抓住姜铁心的手。虽然这样做也会有一些响声,总比直接助跑造成的动静要小。 姜铁心小心的朝着院子里面张望,发现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放下心来。他拿起酒坛晃了晃,发现里面还有一些残酒。因为现在渴了,也没办法太讲究。用袖子擦了擦坛口,也不嫌弃是别人喝过的。抱起坛子,就把那些残酒喝了下去。 虽然这些只是米酒,可是到底也有一些度数。他怕公户俊没有喝过酒,头一次喝酒会醉酒误事,也就没有给他留。这坛子米酒倒是酿的不错,没有太多的酸涩味道,反而有一丝淡淡的甜味。他前几天都是草原上发酵过的马奶酒,太酸了还不如这个好喝呢。 喝过米酒,姜铁心发现死者身前还有一包油纸包着的花生米,就捡了几颗塞进嘴里。这些花生米是油炸的,倒是很脆生,可见刚炸出来没多久。这是好东西不过不能吃太多,逼近嚼花生的时候是有一些声音的。他把剩下的花生包好,然后给了公户俊带在身上。然后他抬起头,朝着祠堂张望。 不过因为祠堂的院墙比较高,所以这样趴着也看不到太多的东西。他只能看到祠堂周围没有明哨,不知道暗哨藏在哪里。他愈发觉得土狼帮在村子里可能没有多少人,否则不该以暗哨和游动哨为主。 就在他想要站起身子好观察的更仔细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的喊声:“老公鸡,你还不下来,该换人了。” 姜铁心立刻预感到麻烦来了,他估计老公鸡就是被自己用金刀杀死的暗哨。现在人都死了,当然没办法答应。可是如果没有人应声,下面的人可是会上来查看的。到时候一看人死了,自然就会知道有外人进了村子。 第一百零一章 利索的一刀 姜铁心不知道院子里有多少人,所以也不敢下去杀人。他灵机一动,没有喊话,而是在那里哼唧几声。就像是一个喝醉的人,在那里无意识的梦呓。 下面那人果然上当,嘴里不停的骂道:“死酒鬼,在那里发啥疯呢。要是让土狼老大知道你放哨的时候喝醉了,非得活扒了你的皮不可。” 听到下面那人骂骂咧咧的顺着梯子往上爬,姜铁心躲在一边,然后让公户俊将老公鸡的尸体推起来保持坐着的姿势。公户俊躲在老公鸡的身后,从院子里面爬梯子上来的人,是看不到他的。 姜铁心听着声音,估计了一下梯子的位置。他趴在房顶,下面的人如果不是特别留意也没法看到他。当那人爬上来以后,果然第一眼先看到的是老公鸡。姜铁心等他爬上来,就从后面把金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其实如果想要更保险一些,应该第一时间将他的脖子划开一道口子。可是姜铁心不想那么做,毕竟那样也会很麻烦。毕竟想要抓一个活口很难,如果没有活口来问口供。单凭在这里观察,很难看清楚祠堂那里到底有多少人。 都是吃刀口舔血这碗饭的人,谁会不知道刀子架在脖子上意味着什么。那人这会也看清了老公鸡的样子,看得出老公鸡其实早就死了。他有些慌张,但是很快就清醒过来。他知道现在对方还没有杀他,必然是觉得他还有用。 “大哥,给条活路吧。” 姜铁心笑道:“好说,活路我肯定会给。至于你要不要,就两说了。” “要,我肯定要。” “院子里面还有人吗?” “没了,就我跟老公鸡两个人。本来应该两个人一块守夜的,等到白天以后才能回去睡觉。是老公鸡这家伙嫌守一晚太累,才说要分开。两人一人两个时辰,这么轮流守夜。” 姜铁心不敢确认他说的是真的,不过这会也没有必要验证。就接着问道:“祠堂那边有多少人,土狼在不在里面?” “土狼当然不在里面,要不然我们哪敢偷懒。他带着人回去准备工具了,说是要在村子外面的河里淘金子。” 虽然不敢确定这人说的都是真的,不过他已经把河里有沙金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那就证明从他的话里面还是能够听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姜铁心也不着急,干脆放下刀,然后坐下来,朝着那人招招手:“来,坐下。你叫什么名字,当马匪有几年了?” 姜铁心的表现太镇定,倒是让这人不敢贸然行动。虽然他明知道现在逃跑是一个好时候,可是就是不敢。他在那里哆嗦了一会,这才说道:“小的叫旱鸭子,当马匪三年了。” “哦,你们一个老公鸡,一个旱鸭子,倒是正好凑一对。”姜铁心笑了笑,“你也别慌,只要听话,我就不杀你。你呢,也不要试图逃跑,这里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你把我想要的消息告诉我,我就放了你。” “真的?” 姜铁心很肯定的说道:“比真金还要真。” “我们这里一共还留着一百人,祠堂那里有八十。其他人要么像我这样在村子里面找一些较为高大的屋子,然后爬上房顶守夜。要么就当游动哨巡逻,一直巡视到白天,才有人来接手。” “只有一百人?土狼帮的声势也不算小,怎么才只有一百人?” “虽然土狼帮人数不好,毕竟不能全都拉到这里。否则别的地盘全都丢光了,这里也守不住。本来这里其实一共有两百人,昨天夜里去收拾村北头那里的探子,结果全军覆没。后来白天土狼亲自带人去,也没有抓到人。回来以后他自己带着五十个人回去,我们就留下来看守这个村子。” “你们的巢穴在哪?” “小青山。” “好,你还算老实。” 姜铁心看到远处有火光移动,估计是游动哨正在往这里走。他怕暴露,就决定离开。临走之前,他问道:“这里的村民,怎么都不见了?” “土狼说村子外面的河里有沙金,这个消息太重要,绝对不能走漏。所以村民都被杀光了,开始留了些女人没杀。后来确定这里有沙金,这些女人正好玩腻了,也就杀掉了。” “嗯嗯,你还算老实。”姜铁心跟旱鸭子说道,“这会我得走了,可是你留下来大喊大叫,可就麻烦了。” “你说过不杀我。” “我确实说过,也不会反悔。你把自己嘴里塞上破布,然后将双手双脚捆起来。这样我们走了,你也没法叫喊。等到有人来找你接班的时候,你就可以获救了。” 姜铁心说的很诚恳,可是马匪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那么听话。他觉得姜铁心在耍自己,朝后转身就要跳下房顶。姜铁心手里拿着的是金刀,可不是纸糊的玩具。他上前斜劈一刀,没有砍死旱鸭子。但是刀伤深可见骨,一刀就已经让旱鸭子再也爬不起来。 “公户俊,你不是想替村里人报仇嘛,来练练手。” 公户俊之前一直都躲在老公鸡的尸体后面,避免暴露身份。这会既然是姜铁心叫他出来,那就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他走上前,然后看了一眼旱鸭子。他没有随身带着的小刀,而是将旱鸭子自己带着的长刀解了下来。 旱鸭子此时已经翻了一个身,他一看公户俊的打扮,就知道是村里的小孩。他知道跟公户俊求饶没用,就跟姜铁心说道:“是爷们嘛,说话怎么能不算话?” “我让你老老实实的,可是你却试图逃跑,这也能怪我?再说了你这家伙睁大眼睛看看,拿着刀的是这孩子,可不是我。我说了不会杀你,就不会杀你,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可是如果有人要杀你,我也没有理由保护你啊?” 旱鸭子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就要破口大骂。可是公户俊哪能让他开口骂人,直接干脆利索的一刀劈了下去。 第一百零二章 你是土狼 这一刀对着脖子劈砍,没有砍断他的脖子,但是气管和动脉都已经砍断。公鸭子喊不出声,喘不动气。只是捂着脖子,抽搐了两下就死了。 姜铁心在这个世界见惯了血跟死人,也就没有太当回事。他只是跟还傻站在原地的公户俊说道:“走啊,还等什么呢?” 旱鸭子可能是公户俊杀死的头一个人,所以对他的冲击力还是很大的。只是他毕竟不是普通的孩子,姜铁心一喊,他就反应过来。他看到姜铁心跳下院子,也就跟着跳了下去。 虽然旱鸭子说过院子里面没有人,可是姜铁心也不会完全相信他的话。他在院子里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一场。虽然这户人家是地主,可是村子太穷,地主家也就不可能多有钱。这户人家跟村子边上那一户一样的布局,只不过房子更多更大而且用的是砖瓦而不是黄泥河稻草也建房。 姜铁心用手推开门,然后进屋转了转。他怕屋里有人,举着金刀进的屋。屋里漆黑一片,他的眼神好,倒是能勉强看见东西。在屋里转了一圈以后,就出来了。看到公户俊傻站在院子里,就走向他。 “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在乱世人民如草。今天死了一个,明天还会有十个。如果每死一个人,你都要这样犹豫,那以后有的你头疼的时候。”姜铁心给公户俊整了整衣服,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加油。” “加油?” 姜铁心心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一个超前时代的词,就解释道:“油灯没了油就不会亮,所以得加油。人生也是如此。如果没了动力就会萎靡不振,所以一定要有信心有抱负。加油,以后好好干。” 公户俊点点头,然后跟着姜铁心出了院子。这一次确定院子没人,就大胆的开了院门。反正跟游动哨的方向相反,料想开了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姜铁心在前,公户俊在后,两人正要跑。忽然从房顶掉下来一个人,竟然是老公鸡。他的身上有长刀,掉在地上闹出的动静不小。 姜铁心抬头一看,发现旱鸭子竟然坐在房顶上,还朝着远处招手。他刚才看到这家伙的伤,料想必死无疑。谁知没死透,竟然是在装死。这个时候上去杀人灭口也来不及,只好立刻开始逃命。 “公子,他没死。” “废话,我能看不到吗?不过他伤的不轻,早晚会死的。我们快走,不要管他。” 只是一队游动哨,姜铁心觉得自己躲开他们的希望还是很大的。现在毕竟是晚上,村子里面屋子那么多。那些马匪的人数不多,肯定来不及搜查所有的屋子。谁知那些马匪一发现老公鸡死了,立刻就开始敲锣。顿时整个村子都在沸腾,人数明显比旱鸭子供出来的数目要多。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姜铁心很确信。他不敢乱跑,因为越是越跑,越有可能碰上游动哨。他停下来然后跟公户俊问道:“可有躲藏的地方?” “有。” 公户俊在前带路,姜铁心跟在后面。结果一到地方,他就有些傻眼。看到公户俊已经跳了下去,他也只好勉为其难。 这地方是一个小池塘,说穿了跟一个小水坑差不多大。也就两间屋子那么大,水倒不是很脏,因为水里还有荷花,估计平日里是村中那些没有水井的人家取水用的地方。就算是不能喝,起码也能洗个菜啥的。 姜铁心看到岸边有芦苇,下水以后就掐了两根。他给了公户俊一根,自己拿了一根。公户俊看到他将芦苇放进嘴里,然后整个人都泡在水面以下,就明白了对方想做什么。他也有样学样蹲了下去,全靠这根芦苇来呼吸。 毕竟只是小池塘,又是在岸边,所以水一点也不深。姜铁心试探着往下走了走,估计岸上看不到,就停了下来。很快岸边就响起脚步声,听着步子很杂乱。可是因为隔着水,估计要不是因为有这根芦苇作为沟通岸上跟水里的媒介,他可能什么都听不到。 不过就算听不到,起码也能看到岸上的火光。那是火把的光亮,通过火把的数目来推断,姜铁心估计岸上现在也就五六个人。因为之前跟那些马匪交过手,姜铁心觉得单凭他一个人收拾岸上所有的马匪都不是问题。不过他不敢随意乱动,因为岸上的马匪虽然不算多。可是一旦有人通报消息,很快整个村子的马匪都会围过来。那时候双拳难敌四手,还是会倒霉的。 耐着性子等了一会,那些马匪举着火把走了。姜铁心往前走了走,没有上岸,只是让脑袋从水里漏出来。借着岸边的芦苇等水草的遮挡,倒是也不容易被人发现。他使劲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感觉好受一些。公户俊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显然水性比他要好。从水里出来,没有刻意呼吸。只是小心的走到姜铁心身边,然后小声道歉:“公子,都怪我。” “知道自己干得不好,以后就要加倍努力。现在没事了,上岸吧。” 姜铁心上了岸,正要继续逃走,忽然看到黑暗当中走出来一个人。他觉得这个人的长相似乎跟旱鸭子有些像,但是整个人的气势却要凌厉的多。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立刻猜到这人一定是土狼帮的头目,说不定就是土狼本人。 “你跟旱鸭子是兄弟?” “亲兄弟。” “哦?”姜铁心接着问道,“你是土狼?” “正是。” “好吧,你喊人吧。” 姜铁心的话说完了,可是土狼并没有喊人。他只是狞笑道:“自己兄弟的仇,当然要自己报。收拾你,还用不着别人。” “好大的口气,让我来试试你的斤两。”姜铁心没有带朴刀,只能用这把金刀来对抗。他看到土狼拿着一根狼牙棒,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长兵器,他觉得自己并不吃亏。所以朝着土狼招招手,“来。” 第一百零三章 狼牙棒 土狼长得很壮实,差不多有两米左右的身高。这会拿着一根巨大的狼牙棒,姜铁心觉得他这外号起错了。这哪是瘦小的土狼,分明就是力大无穷的金刚。 两个人一人是企图逃出生天,一人是为弟报仇,自然都不会客气。土狼挥舞着狼牙棒冲过来,然后朝着姜铁心狠狠的劈了下来。姜铁心觉得自己手中的金刀,虽然不像武士刀一样脆弱。可是如果被狼牙棒打上一锤,肯定也会变形。所以他不敢硬接狼牙棒,就小心的避过去。 只是土狼不止是力道大,而且还很灵活。看到姜铁心躲闪,他立刻将狼牙棒转换方向。从下劈转为横扫,势必要让姜铁心尝一下狼牙棒敲打天灵盖的滋味。 姜铁心也不是好惹的,哪会只挨打不还手。他看到土狼这一次用力过猛,势必会有停顿。所以赶在土狼力尽之时,突然将自己手里的金刀挥舞出去。他也不指望能够一刀把土狼砍死,只是想要一刀将土狼的胳膊砍伤。 狼牙棒实在是太沉,只要土狼受伤就肯定拿不稳。到时候狼牙棒非但不再是助力,还会成为他的负担。姜铁心的刀比狼牙棒来的更快,即使土狼已经提前后撤脚步,仍然被刀尖划伤了手臂。他将手臂抬起,让后用舌头将手臂上流出来的血舔掉。 姜铁心哼了一声:“想在我面前充好汉,你以为能吓住我?老子见过的死人比你多,杀过的人也比你多。见过的场面比你大,你一个马匪见了老子不跑,还想跟老子单挑,你以为自己真是土狼?” “老子当然是土狼,是土狼帮的帮助。在这一片谁不知道,难道还能是假的?”土狼听了姜铁心的话,也没有再舔血的念头。他将衣袖一紧,也不管伤口。挥舞着狼牙棒再次冲上来,“老子弄死你。” 姜铁心虽然嘴上说的很厉害,可是心里还有有些打鼓的。这个土狼的力气实在是太大,战斗力绝对不弱于他进入这个世界杀死的那个东胡百夫长。当初那个百夫长可是活活的把姜铁心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给震死了,这才有了他的穿越。如果再重来一回,可不会有连续穿越的好事。就算有,穿越来的也是别人,就不是现在的姜铁心了。 为了让自己能够不至于重蹈覆辙,姜铁心没有硬拼,而是掉头就跑。他的身后就是那个小池塘,他一个猛子扎下去,让土狼一时之间没办法发泄自己心中是戾气。 他看了看小池塘,却一点也看不清。他朝着池塘水面吼道:“胆小鬼,你给我出来。你不出来,我就放火烧了这片池塘。” 没有半点反应,让土狼忍不住想要叫人。他知道烧了池塘边上的芦苇,也伤不到水底下的人,所以也不做无用功。可是之前他跟手下叫嚣着要亲自报仇,这会却要叫人来对付对方一个人,实在是有些丢面子。 虽然死了一个弟弟,让他很愤怒,可是也仅仅是愤怒,并不是伤心。他这人怎么会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即使是亲弟弟的性命,也不在他的眼中。他只是愤怒于有人敢挑衅自己,这才是不能容忍的地方。 他在水边走着,结果就看到了藏在草丛边的公户俊。这个傻小子看到姜铁心跟土狼对打,怕引起对方的注意,就藏在水边。可是他怎么就没想到,这样藏在水边,还不如藏进水里更保险。 土狼是什么人,抓公户俊岂不是小菜一碟。他用左手掐着公户俊的脖子,让他双脚离地,只是徒劳的用手乱抓,企图挣脱开致命的束缚。 “胆小鬼,你再不出来,我就杀了你的同伴。” 水面还是没有半点反应,似乎水下的人根本就没有听到动静。土狼可不会管姜铁心是否有听到。他直接左手用力,就要将公户俊的脖子拧断。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姜铁心突然破水而出。他的金刀迎面劈下来,一刀就要砍进土狼的面门。 土狼没有那么容易中招,不过因为左手上面抓着公户俊,所以有些分神。他的右手反应比平时有些慢,所以狼牙棒抬起的有些晚,没有挥舞出去,只是挡在头顶。这样力气十分当中也就使出一分,姜铁心就不一样了,他是十分力气使出十二分,毕竟从上而下有力量的加成。 金刀劈下来,跟狼牙棒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这把金刀到底是遮天汗的礼物,能让他拿的出手的东西,绝对不是庸品。金刀一下子砍进了狼牙棒,竟然没有丝毫损耗。奈何狼牙棒实在是够结实,而且还很粗。这一刀砍了进去,却没有砍断,还被金刀给夹住了。 土狼察觉的这一点,立刻就用上力气挥舞狼牙棒。姜铁心不能松手,否则就会失去武器。他被金刀连带着乱飞,双脚根本就无法着地。 人的力气是有来源的,脚踏实地就是力量的一种来源。这种双脚离地的状态,很快就让姜铁心有些七荤八素的感觉。最终他的手还是握不住金刀,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因为有了正主,所以土狼一早就把公户俊撇在地上。看到土狼要过去杀人,他就抱住土狼的腿。土狼的狼牙棒上还有金刀,所以挥舞起来不方便。他将狼牙棒朝着地上一顿,让它竖立在地上。他用手把公户俊拽起来,然后就要将他彻底掐死。 可是公户俊抱着他抱得太紧,竟然一下子没能拽起来。虽然衣服都拽碎了,可是人还好好地抱着腿呢。 土狼是个急性子,顿时就有些发狂。他砂锅大的拳头,一拳就能将公户俊的头打烂。不过这一拳打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姜铁心竟然冲了过来,还抢走了狼牙棒。 虽然狼牙棒很沉,可是姜铁心也不是一般人,还是能够挥舞的动。他当然也不会浪费力气挥舞,只是抱着狼牙棒跑出一段。拽出金刀,就把狼牙棒扔进水里。 第一百零四章 你是一个人才 虽然池塘的水不深,可是狼牙棒那么沉。在落水的那一刻,就已经沉进了水里。水边都是芦苇,再加上现在是黑夜,根本就看不清。所以土狼根本就没有试图找回来,他也知道姜铁心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土狼的脾气虽然暴躁,倒是有九分是装出来给手下看的。他本人其实性子还算沉稳,分得清轻重。这会看到武器丢失,他也不管面子了,掉头就要逃走。可是公户俊还抱着他的腿,他根本就跑不起来。如果停下来杀人,姜铁心的金刀已经到了眼前。 金刀虽然用着没有朴刀顺手,到底也是削铁如泥的好东西。刚才狼牙棒一开始被金刀砍到的时候,土狼就有一丝后怕。因为金刀已经砍进狼牙棒一半的深度,如果再用点力,说不定会整个砍断。 从那一刀土狼也知道了姜铁心的力气绝对不小,只是没有自己那么变态罢了。这会他也真心有些后悔,自己这一次实在是有些托大。 姜铁心不知道土狼这会正在懊悔,他只是心中兴奋异常。眼下的机会实在是太好,如果错过这一次的机会,上天都会生气。 金刀朝着土狼的后背劈下去,刀气凌厉让土狼心中生出警觉。他朝后一看,就用左手阻挡。连狼牙棒都能砍断的金刀,还能是人手能够抵挡的? 刀锋闪过,土狼的左臂立刻被砍断。因为断臂的疼痛,土狼的左腿用力很猛,一下子将力气用尽的公户俊踢了出去。土狼也不管他,继续掉头逃跑。姜铁心追上来,将金刀投掷出去,穿透了他的后心。 姜铁心把公户俊扶起来,跟他说道:“马匪就是马匪,一旦落了下风就会把后背亮出来。你要知道,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统领一军,什么时候后背示人,就到了覆灭之时。只有勇者,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姜铁心上前将将金刀收回,这时土狼还没死透。姜铁心也不管他死活,只是砍下他的脑袋拿了回来。公户俊刚才挨了一脚,伤到了肋骨。没了姜铁心扶着,再次坐在地上。 “给你,有了土狼的脑袋,你也能给村民一个交代了。跟我走,去君子国。你是一个人才,不能留在这里发霉,要不然太浪费了。” 公户俊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他将土狼的发辫系在自己的腰带上,然后艰难的站了起来。姜铁心将金刀上的血在土狼的尸体上擦了擦,然后就在前面带路。 其实如果论对路径的熟悉,当然还是土生土长的公户俊更熟悉一些。可是姜铁心还是得在前面开路,因为土狼帮的人还散布在周围。 不过奇怪的是一路走出来都很安静,那些追他们的人不在,就连游动哨都悄无声息。他们走出村子,然后看到周围无人就回了那片小树林。 “铁心,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不就是探路嘛,能有什么事?不过说来也是倒霉,竟然被发现了。”看到老榆树一听这话就朝后张望,姜铁心笑道,“不用慌,没人追来。虽然被发现了,可是收获还是很大。因为这一次原本的打算只是探路,却在逃跑的时候杀了土狼。”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有些不淡定。因为他们一直发愁土狼的存在,没想到竟然被杀了。姜铁心让公户俊展示出土狼的脑袋,还没忘了解说一番:“这个土狼身高体壮,倒是有一番本事。如果不是有公户俊帮忙,我还真的收拾不了他。不过到底已经弄死了他,也不枉费我跑这一趟。老榆树,公户俊受了点伤。我估计骨头没断,就是有些骨裂。你是老兵油子了,算得上半个军医,就给他瞅瞅还有得救吗?” 听说公户俊受伤,他的小伙伴立刻围了上来。翠翠急着帮忙,甚至没有向仇人的头颅看上一眼。解下来土狼的脑袋以后,直接一脚踢走,枉费姜铁心和公户俊的一番心血。 看伤的事有老榆树,姜铁心落得轻松自己。他刚才跟土狼虽然没过几招,但是耗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他找了一棵粗点的树,然后倚着树半躺着。池丽格乐要给他拿吃的,他没要,然后让跟在一边跑腿的小屁孩把放在公户俊那里的花生米拿了回来。 这些花生炒的确实不错,不过姜铁心更喜欢的不是味道,而是那种感觉。能够有一个悠闲的环境,闭上眼睛,然后将花生丢进嘴里。这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就是自己没有出事,还在原来那个世界。可是实际上他确实已经回不去,只能在这个世界艰难存活。 看到姜铁心吃的那么香,池丽格乐感到很好奇。她闻到了香味,可是却没有吃过。姜铁心闭着眼睛,当然看不到她在做什么。老榆树给公户俊看完伤,走回来的时候却看到池丽格乐正在那里盯着姜铁心吃花生。 “臭小子,怎么那么没个数呢。好东西你自己吃了,光让我们闻味道?” 姜铁心听到老榆树的声音,都懒得抬起眼皮。他朝着那个方向扔出一颗花生米:“就给你一颗,多了没有。” “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这里虽然不多,但是在君子国这玩意算不上贵重东西。不过也算得上好东西,毕竟能榨出油来。” 姜铁心也不搭理老榆树,继续自己吃花生米。不过让他这么一打岔,倒是没有继续沉浸于对前世的回忆。他注意到池丽格乐在身边,因为闻到了池丽格乐身上的味道。 草原上的女人很少会用香囊,甚至连澡都洗的少。池丽格乐不同于普通的贱民女子,她很爱干净,身上时常会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姜铁心从纸包里抓出一颗花生,然后朝着香味的来源递了过去:“你也就一颗,多了没有。” 池丽格乐很开心,然后抓起那颗花生,小心的塞进嘴里。本来很甜蜜的时刻,却让一群小孩给搅合了。他们看到公户俊没事,就朝着这边围拢过来。看到有吃的,那就跟着了魔一样。 第一百零五章 射雕手 开始的时候,这些孩子还是挺害怕姜铁心这些人的。也就公户俊和翠翠敢跟他们说话,其余人总是低着头。可是已经相处了有一会,他们发现这些人并没有那么可怕。 这些孩子饿了很久,也就这两天才吃上饭。他们看到常给自己肉干吃的池丽格乐都小心翼翼的品味着花生,都认为这是比肉干更好吃的好东西。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这些孩子也不害怕姜铁心。他们一股脑的涌过来,倒是没敢动手抢,只是在一边叫嚷:“我要吃,我要吃。” 姜铁心这会彻底没法回味前世了,不耐烦的把纸包放在池丽格乐的手里。朝着那些孩子吼了一声:“一人一颗,多了没有。” 由着池丽格乐去应付那些小混蛋,姜铁心自己一头栽倒在地上睡觉。这会毕竟是夜晚,本来就是睡觉的好时候。池丽格乐怕这些孩子吵着姜铁心,就把他们引到一边。 说是一人一颗,可是这些孩子在姜铁心面前还规矩一些。因为池丽格乐一直都是好脾气,这些小孩全都不怕她。哪还能等她一人一颗的分好,一股脑的伸手去拿。最后纸包破了,这些孩子就蹲在地上自己去捡那些掉在地上的花生。 池丽格乐有心去捡回来一些,毕竟姜铁心喜欢吃。老榆树朝她摆摆手,示意不要去管这些孩子。池丽格乐走到老榆树身边,有些懊恼:“主人还没吃呢,都让他们抢光了。” “铁心是当世英雄,以后是要跟淮恒侯和遮天汗比肩的人,怎么会跟孩子抢吃的。他就是吃着这些花生,有些想家罢了。你跟着他回中州,以后也会想家的。” 听到老榆树这么说,池丽格乐马上表面了立场:“主人的家,就是我的家。主人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有主人的地方,才是家。” 老榆树是什么人,不是几句话就能打发的。他一边嚼着草根,一边问道:“那晚上的战斗,你也是出了大力的。箭无虚发,而且每一箭都能准确射中敌人的咽喉。虽然你用的是弩,理论上而言只需要技巧不需要力量。 可是能够将弩练习到这种程度的人,在弓上的造诣绝对不小。如果你用的是弓箭,肯定有一箭双雕的本事,射大雁箭头肯定会射穿大雁的双目。这种本事的人在东胡都是射雕手,已经不是普通人,地位等同于百夫长。 你的技巧很高,力量我猜就算挽不了一石弓,起码也能用得了七斗弓。这么厉害的射雕手,又为什么要来做一个贱民的女儿呢?” 池丽格乐听老榆树说完,然后笑了一下:“老榆树爷爷,你说的什么啊,我听不懂。” “听不懂不要紧,就当我老头子胡说八道好了。不过你要是有坏心思,我可饶不了你。我看得出翰车哈不是你亲爹,他那窝囊样教不出来这么出色的女儿。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会问出来的。” “那您尽管去问好了。”池丽格乐笑道,“小树林里面蚊子太多了,我得给主人扇风驱赶蚊虫了。” 池丽格乐走到姜铁心身边,然后用手当蒲扇扇风,给他驱赶蚊虫。姜铁心不知道她跟老榆树之前谈过什么,他只是睡觉而已。天亮以后,黄二跟蛮牛回来了。看到姜铁心还在睡觉,他们两个也没着急。自己去吃饭,等到姜铁心醒了,才过来汇报。 “伯长,苗展扬同意来围剿土狼帮。但是他们只会来一个千人队,说明白了只要伤亡过大就会放弃这次围剿。如果围剿成功,就会留下一个百人队,将每个月产的金子分掉一半。” 听完黄二的叙述,姜铁心笑道:“这个苗展扬倒是不客气,一上来就要一半的金子。不过这也不算事,财帛动人心。只要他敢把这个百人队留下,这个百人队就是咱们的了。到时候每天看到白花花的金子在自己眼前飘过,再忠心的属下也会生出别的心思。你们就用金子去腐蚀他们,让他们成为我们的人。 一开始也不要直接送金子,那样会显得有些过于着急。你们就跟他们说人手不够,只要他们肯一块淘金,就在一半金子之外,再给外给他们每人一些金子。过一些日子,这一百人都会不愿站岗放哨,而是情愿淘金。然后再慢慢让他们在每月产的金子的数目上做手脚,到时候他们做了亏心事,就再也没办法保持忠心了。” 姜铁心肆无忌惮的说着这些话,丝毫也没有觉得自己手下的人同样会被金子所腐蚀的可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个。 黄二是个懂得进退的人,他听完这些话以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现在谈这个为时尚早,还没有对付土狼呢。土狼可不好对付,他的手下很是有几个能打的。他本身更是一个好手,要不然也不能在此处争霸。苗展扬的手下虽然都是官军,可是后军本来就不是淮恒侯最能打的部队。这会又是新败一场,更加士气低落。让这一个千人队去跟土狼帮打,我觉得胜负顶多五五分。” 姜铁心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跟有土狼的土狼帮打,自然是五五分。可是跟没有土狼的土狼帮打,那就不是五五分了。” “伯长有办法将土狼引开?” “哈哈,何须引开,土狼昨晚就被我杀了。脑袋就在那边的树底下埋着呢,你想看可以挖出来。不过那些小崽子都在那树底下撒尿,你得小心点被沾上一手尿。” 黄二真是有些吃惊,不过他知道姜铁心不会乱说,也就没有去树底下挖土狼的人头来查看真假。他只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土狼死了,其实原本就不需要苗展扬的千人队了。” “需要,而且很重要。不过我也不想苗展扬的千人队跟土狼帮打,而是打算将土狼帮收入囊中。他们二者相互牵制,才是我们扎根于此的关键。” 第一百零六章 莫要小瞧我 “土狼帮桀骜难驯,恐怕不是一个好诏安的队伍。” 黄二的担忧,在姜铁心听来却不是一个问题,他摆明了说道:“我当然知道土狼帮五毒俱全,留着早晚是祸害。只是不留着他们,我们就没办法应付苗展扬。只要他们能互相牵制几个月,就足够我们另外召集人手了。到时候有了人手,把他们收拾了就是了。 现在百战十年民生凋敝,正是招兵买马的好时候。你们淘出沙金以后,用金子去东胡买马,去淮国招人。尽量扩展自己的实力,我在君子国会在心中替你们加油的。” 姜铁心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其余人也都赞同他的看法。他们眼下在这里没有什么势力,单靠公户俊这几个小孩根本就无法成事。只有让两强相争,他们才有从中渔利的机会。 既然已经定下计谋,就不能等到苗展扬的千人队到来。一旦千人队跟土狼帮起了冲突,无论是谁输了,都会失去制衡的用处。姜铁心跟蛮牛说道;“土狼帮是一群草莽汉子,黄二身上的官味太重,他们肯定不会喜欢。所以这一次以你为主,你去跟土狼帮剩下的人谈判。黄二,你的兄弟里面有没有比较善于经营的,跟着蛮牛一块去。等着谈好了,这二人就留在此处。” “黄五的年龄小,家里是经营布匹生意的。虽然布匹跟淘金是两个行当,但是他的确是最符合条件的人。” 黄二说完以后,姜铁心也同意了他的人选。不过这时候却出现一个意外的问题,那就是蛮牛可没有黄二这些人听话。 黄二和他的兄弟,都是君姬手下黑甲军的人。虽然黑甲军名声不显,在中州甚至君子国内都没有多少人知晓他们的存在。但是他们显然比神武军更为精锐。战场上的意志力暂且不论,起码平日里黑甲军的服从性更好。 蛮牛在神武军当中作战勇猛,算得上是一个勇士。可是在战场之外,他可没有把姜铁心当成上司,而是拿他当兄弟。所以他听到黄二同意以后,就表明自己的态度:“谁留下都行,可是我不想留下。铁心,我跟你走。” 如果让黄二手下再出来一个人,黄二肯定服从。但是他们的服从性再好,也是君姬的人。一旦君姬一声令下,这处流沙河带来的沙金可就跟自己没关系了。姜铁心不是不能留下别人,可是他还能留谁呢? 老榆树倒是一个好手,但是老榆树太老了,留下来说不定哪天就自己死了。到时候姜铁心隔得那么远,根本就鞭长莫及。而且老榆树带在身边,用处比蛮牛大多了。虽然未必有蛮牛忠心,可是能力却比蛮牛要厉害。 除了老榆树,对于翰车哈,姜铁心感到不太放心。池丽格乐是一个女孩子,留下来也没有多大用处。至于公户俊倒是一个人才,但是年纪太小,而且接触的时间太短。 想来想去,还是蛮牛最合适。虽然姜铁心跟他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他这具身体的前身跟蛮牛可是一伍的兄弟。作为一伍五人当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两个人,那份血与火的拼杀之后留下的同袍情谊,姜铁心觉得还是能够经受住考验的。 这些话姜铁心也就在心里想想,是不能拿出来说的。他想了想,跟蛮牛说道:“此处有沙金,是我们在乱世起家的本钱,实在是太重要了。你留下来帮我,我们兄弟二人一南一北,终究是能够闯出一番天地的。” 兄弟情谊比冷冰冰的命令,更能让蛮牛信服。他是一个愣头青,虽然认准的事情会一直干下去,即使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可是一旦被说动,就会立刻转变自己的立场。他被姜铁心画的大饼给感动了,立刻半跪应声:“我蛮牛绝不辜负铁心的期望。”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 姜铁心把蛮牛拉起来,然后让他跟黄五去找土狼帮谈事情。不过在他们动身之前,老榆树建议道:“此次跟他土狼帮议事,我觉得铁心还是参与其中比较好。蛮牛跟黄五的道行还差了一点,让他们去我估计十成里面倒是有九成,会被土狼帮的人砍了脑袋来祭旗。” “那我去就不会了?” “老头子我走南闯北见识的东西太多了,有时候会记得有些模糊。不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按照马匪的规矩。一旦马匪头子被杀,剩下的人是有资格做下一任老大的。如果他们想要发难,只要你表明身份,他们就不能动你。” “我不同意。” 众人议事,谁想到公户俊竟然会出言反对。他一个半打孩子,谁会搭理他。不过姜铁心觉得此子以后必成大器,就特意抬举他。所以没有叱责他的无礼,反而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土狼帮的人为祸慎重,即使暂时留下他们有用,所以不能尽数剿灭。也不能当他们的老大,否则不是也会变成一个马匪头子?” “哈哈,你这小子,莫要小瞧我。我怎么会当一个马匪头子,你觉得我的眼界会那么低?” “倒是不至于啊。” 姜铁心也不搭理公户俊,而是跟众人说道:“既然此行如此危险,自然不能只让兄弟们出头。我也去,但是只是作为随从。此次行动以蛮牛为主,然后黄五为辅。我只是一个看客,你们行事不用看我的眼色,只管放手去做。一旦事情有变,我自会替你们出头。” 这番豪气干云的话说出来,众人一片叫好。然后三人各骑一匹马,就这么大咧咧的朝着村子冲了过去。姜铁心怕引起对方的注意,将自己的金刀用布缠住,然后挂在腰间。真正用得上的兵器还是朴刀,这柄刀在那夜受到偷袭的时候也曾出过风头。但是那一次的马匪都被杀掉,想来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三人很快就到了村子,放哨的人将村口屋顶竖着的一面红色旗子放倒,显然是已经跟村子里面通了消息。 第一百零七章 你是谁 对此姜铁心不以为意,他本来就是大大方方的来谈判。对方早一点知道消息,有了更多时间思考,反而不会做出愚蠢的决定。毕竟冲动是魔鬼,能够深思熟虑总是好的。 蛮牛的心思没有姜铁心那么重,他也不去管这些事情,只是纵马驰骋。因为事先姜铁心讲过敌人的巢穴在村子中央的祠堂,三人就直接到了这里。一路上并没有见到太多的敌人,似乎整个村子都已经空无一人。如果不是之前看到村头报信用的旗子,说不定蛮牛还真的会以为村子里没人。这会既然知道村子里有人,他自然不会直接往里面闯。 蛮牛对着紧闭的祠堂大门吼道:“还有没有能喘气的?出来应个声,一会饶你不死。” 院门还是紧闭,蛮牛的性子怎么能耐得住。他扭头看了姜铁心一眼,然后就上去砸门。结果门只是虚掩,实际上并没有关上。他才砸了一拳门就开了,然后他看到祠堂里面刀枪如林。两边拿着武器的人排成两列,一直排到祠堂里面的堂屋屋内。 这种时候如果后退一步那就是怂了,蛮牛自然不能干那种事情。他走上前去,然后不管两边的刀枪,直接走到屋内。看到屋内最中央的一把椅子空着,他就走上去坐下。然后对着两侧的马匪吼道:“谁能说得上话,就出来露露脸。” 坐在两侧座位上的马匪交头接耳一会,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走出来,然后跟蛮牛说道:“你是何人?” “老子叫蛮牛,以后这一片就是我的天下。你们想活命,就抓紧滚出我的地盘。不然土狼是怎么死的,你们可是知道的。” “你太横了,老子弄死你。” 左侧座位上一个大汉冲上去,结果没走五步,就被蛮牛一刀劈死。蛮牛重新坐回作为,然后拿出一块破布将刀上的血迹擦干净。他笑着对其余人说道:“你们都是聪明人,就他是一个大傻子。马匪就是打家劫舍的混蛋,谁会真有兄弟义气。现在土狼死了,土狼帮就算土崩瓦解了。你们现在坚持不走,不过就是舍不得流沙河里的金子。不过你们别再瞎捉摸了,那金子不是你们这些马匪能拿的。识相的就抓紧自己走掉,要不然可就走不掉了。” 山羊胡既没有因为蛮牛的无礼而生气,也没有因为死掉一个同伴而痛心。他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你是谁?” “你老头子找死?” 蛮牛的威胁没有让山羊胡有所动摇,他不再看向蛮牛,而是看向跟着蛮牛进了屋的姜铁心:“你是谁?” “你真想知道?” “是你杀了土狼,我们剩下的人当然想知道?” “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有事跟我们老大谈,我们这些小人物不参与大事。” 山羊胡哈哈笑道:“老大,你叫他老大。虽然那头蛮牛有几分武勇,却做不得老大。或者可以这么说,他做得了我们这些马匪的老大,却做不了你的老大。 你手上拿着的是朴刀,当夜一把朴刀曾经挡住了我们几十号兄弟的攻击。后来你杀了土狼,用的是一把金刀,现在你的腰间的刀用布裹着,就是那把金刀吧。” 姜铁心没想到这才一开始就被人看破了自己的装扮,顿时有些气馁:“你是怎么看出来来的?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太过于英明神武,所以你才有这种错觉?” “你就别装了,你的确长得不同凡人,气质也格外出众。不过之所以会认出来,还是因为早就漏了行迹。那场夜袭没有人活命,可是从武器上我们看出有一人用的是朴刀。至于杀掉土狼的人是你,不是猜到的,而是那晚我们都在暗中看到了。” “既然看到,为何不出手呢?” “土狼太过于残暴,我们这些兄弟早就已经不想跟着他了。可是他这人又很厉害,我们谁也不敢真的反他。所以那一晚他叫嚣着要自己给弟弟报仇,不许别人插手,我们自然乐得他自己跟别人拼命。不过你能杀了他,我们也是始料不及的。” “当时确实始料不及,可是这会过了一晚,该想的事情总该想好了。你们何去何从,有主意了?” “有了。” 姜铁心点点头:“具体的事情,你跟他们两个谈。只要不闹事,我包你们没事。” 说完话姜铁心就要离开,山羊胡拦住他:“你不说自己的身份,我也能猜到你是有背景的人。流沙河里金子,我们不敢全要。可是有人想要独吞,我们也是不会答应的。” “我瞅你一把年纪,有心留你一条性命,你自己怎么就不知道轻重呢。你也知道我背后有人,怎么还会生出拿一半的想法。实话跟你说,这里出产的沙金,有一半已经许给了苗展扬。他的一个千人队已经出发剿灭你们,那可是淮恒侯手下的军队。平日里不跟你们计较,你们才能在此地作威作福。一旦他们想要跟你们拼命,你们能是对手?” 山羊胡苦笑道:“苗展扬的名头,老朽也听过。他在跟东胡的最后一战扬名,又跟西戎交战许久,今日已有淮国第一人的名声。他要是亲领一个千人队过来,就是土狼还在我们也不是敌手。可是就算他占一半,我们这些苦哈哈也不能白忙活。” “只要你的人不乱来,我们会给你一个份子。至于多少,你跟蛮牛谈。要想多拿也不是不能,只要你的人肯进河里淘金,自然有机会多挣一份金子。淘金是一个苦力活,最需要人手。虽然你们这些马匪四肢不勤,但是我也不嫌弃。” 姜铁心跟蛮牛说道:“这家伙是一个老狐狸,你小心应对,我走了。” 蛮牛抱拳应声:“铁心放心。” “铁心,你是姜铁心,是遮天汗的金刀驸马。看到你的兵器,我就该想到。可是我以为只是相同的兵器,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蛮牛,你以后长点心,这么快就把我的底给漏了。” 第一百零八章 救人 蛮牛听到姜铁心的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谁想到你的名声,连这些马匪都知道了。” 姜铁心也没有过多责备,只是跟他说道:“我这会得离开,不能继续留下来。否则遮天汗追过来,我跟他一时半会掰扯不清楚。如果苗展扬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说不定也要跟我拼命。你在这里好好做事,等我在君子国立下根基,就会跟你联络。” 蛮牛很不舍,可是他自己刚刚做错事,也不敢白话什么。只好抱拳行礼:“铁心,我晓得。” 姜铁心不跟他多说,只是又恐吓山羊胡:“你既然已经听过我的名声,那就知道我不是好惹的。现在我留下两个人在这,这里还是我的地盘。要是你敢作乱,照样保不住小命。而且也不要以为自己可以跟苗展扬搭上线,他是兵,你是匪。你们注定是两条线上的人,强行搭在一起,吃亏的是你。” “马匪虽然是匪,但是大部分也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既然有金子可拿,谁还会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你放心,我有分寸。” 姜铁心对这老头其实一点也不放心,但是他终究是不能在这留长久留下的,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以后的路,终归还要靠蛮牛自己。 毕竟百战十年死了太多的人,以后在这乱世,还会死更多的人。能够活下来的人,非但要有本事,同样也要有运气。蛮牛以后的命运要靠他自己,就像姜铁心也要靠自己来搏命一样。 姜铁心把蛮牛和黄五留下,自己骑着马回了小树林。他没有下马,而是吩咐众人:“我的底细已经泄露,很快就会传到遮天汗跟淮恒侯的耳朵里。我可不敢保证他们知道消息会做什么,所以我们得马上走。” 老榆树没有立刻动身,而是问道:“蛮牛跟黄五?” “他们留下来,这里的金子太过于重要,我不会放弃。剩余的人都走,要不然苗展扬的千人队来了,我们想走就麻烦了。” 除了老榆树,其余人自觉没有资格发问,也就乖乖听话去收拾行李。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很快众人就已经上马。这时候公户俊和他的小伙伴站在一边,显得有些可怜。 姜铁心到底还是心软的人,不忍心将他们留下,就跟公户俊说道:“我答应你,会帮你报仇。如今杀了土狼,也算尽了一份心力。土狼帮那么多人,我不可能全都杀掉。如今我要去君子国,你跟我走吗?” “我跟你走,可是其余的孩子怎么办?” 在这些孩子当中,其实姜铁心只觉得公户俊算是人才,其余的小孩完全就是普通人。可是扔下他们,又于心不忍,于是就说道:“想走的,全都跟我走。留下来人也不要乱跑,蛮牛肯定会回来找我们,到时候投奔他就是了。他再怎么不会看孩子,起码也会给留下的人一碗饭吃。” 公户俊拉着其余的孩子问了几句,最终留下了两个大一些的男孩,其余的人都要走。这里靠近东胡,大一些的孩子都会骑马,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变成马匪。除了从东胡过来的胡人,其余的马匪原本也都是跟死去的村民一样的百姓。 太小的孩子,姜铁心不放心,就让他们跟其余的大孩子或者黄二这些人共乘一匹。其余人骑上马,就立刻打马南下。这一路狂奔,直到马儿受不了才减缓下来速度。 姜铁心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看到西边不远处有一个村子,就调转马头。他想到那个村子歇息一下,因为不仅马儿现在已经有些口吐白沫的现象,人也累得不行。特别是那些孩子,更加受不了这样的劳累。 临近村子的时候,姜铁心没敢直接过去,避免有不必要的风险。他跟池丽格乐说道:“你带着翠翠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宿营的地方。找不到也不要紧,直接回来就行。如果遇上危险,大喊一声我们就去了。” 池丽格乐一贯都很听话,马上就就要过去。老榆树连忙摆手:“不妥,不能让她去。” 姜铁心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不让他去,难道我去?大男人还骑着马带着武器,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马匪的。” “马匪可不仅仅有男的,女的也有。你是想让女的问路,好让别人失去戒心。这倒是也没错,可是不能让池丽格乐去。她穿着东胡的衣服,一看就是东胡人。如果被人发现了她的身份,肯定会有不必要的麻烦。要知道百战十年,淮国不知有多少青壮死于跟东胡的战争。一个东胡女人独自去了村子,你觉得会有什么下场?” “这倒也是。” 姜铁心想了一下,做了决定:“翠翠,你自己去。” 翠翠看了看公户俊,然后低下头。她倒是也不说不去,可是也没动身。在那用手抓着衣角转圈,就是没有半点行动。姜铁心叹了口气,然后跟公户俊说道:“你也一起去。记得不要表现得太精明,要像一个傻瓜一样才好。” “俊哥哥才不傻呢,他是最聪明的人。” 听到翠翠这话,姜铁心笑道:“看来公户俊这小子不能留下了,要不然我的风头都被这傻小子给抢光了。” 众人知道他是说笑,都跟着笑了起来。公户俊感到有些窘迫,连忙拉着翠翠去村里打探。只是进去一小会,就听到翠翠的尖叫声。姜铁心知道不好,立刻拔出朴刀就骑着马冲了进去。除了翰车哈留在原地看着几个孩子,其余人就连池丽格乐都跟着骑马冲了进去。 进了村子以后,姜铁心看到翠翠在村子中央的小道上往回跑。公户俊跑在翠翠的后面,还跟几个衣衫破烂的人厮打在一起,眼瞅着就要被摁在地上。虽然搞不清为什么出了状况,可是救人是第一位的。因为距离实在是有些远,姜铁心怕自己来不及冲过去,就喊了一声:“池丽格乐。” 第一百零九章 救天下人 上一次受到夜袭的时候,池丽格乐的箭术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以至于姜铁心也看出来她是一个神箭手。所以除了那副小巧的弓弩留给她以外,还给外给了她一副骑弓。 弩箭虽然小巧省力,可是射程实在是太短。骑弓射程大一些,在进村的时候池丽格乐已经取出骑弓。这会听到姜铁心喊自己,立刻将上了弦的箭射出去。她的箭不仅射的准,而且速度很快。射出了三箭,虽然射出有先后,可是射中敌人却几乎在同一时间。 公户俊将三个企图摁住自己的人掀开,他们或者咽喉中箭或者后心中箭。毫无意外都是在中箭的第一课,就已经死透了。 “怎么回事?” 姜铁心的问话,翠翠哪能答得清楚,她只是不停的说道:“村里有坏人,他们凶得很。” “村子里有人,而且他们在吃人。”公户俊刚才跟人搏斗,这会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接过黄二给的水,喝了几口,这才继续说道,“进村的头几户人家都没有人,到了村子中央以后。看到有人在那烧汤,我们就想过去打探一下。谁知道走进一看,汤里竟然是人骨。我们立刻就要跑,结果腿路上也有人。我让翠翠先跑,自己差点被他们抓住。” “你怎么知道那是人骨?” 对于姜铁心的疑问,公户俊很肯定的回应道:“别的骨头认不出来,人头总能认出来啊。” 姜铁心招呼黄二等人,然后就朝着公户俊所指的那间屋子走去。他看着院墙破败,甚至有过火烧的痕迹。知道这里一定遭过兵灾,否则不至于有这么多人家都一块失火。他走到院前,然后顺着敞开的大门进去。 院里有一口用石头垒起来的大锅,他朝着大锅里面看了一下。锅中真的有一个人头,被剃干净了肉。只剩下两个孔洞的眼孔在沸水中不断沉浮,似乎在诉说自己的苦楚。 锅灶下面的火还在继续燃烧,这锅汤的味道不断溢出,让姜铁心想屏住呼吸。看着院子一边被砸烂的锅灶,想必这口大锅是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的。连锅灶都被破坏成这个样子,姜铁心觉得村子里恐怕很难找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为了避免因为屏住呼吸而被憋死,他主动走出院子。可是院子外面也有那锅热汤的味道,他上了马然后招呼道:“我们走。” “村子里肯定还有人,要不然我们留下来把他们抓出来。” 听到公户俊这天真的话,姜铁心小摇摇头:“没有那个必要,我们不可能将天下间的坏人全都抓干净的。这个村子已经废了,里面的人就像野兽一样。你能将天下的野兽全都抓光吗?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已经是对他们的惩罚了。” “可是如果再有路人经过,还是有可能会遭殃的。” 公户俊说的没错,可是姜铁心还是摇摇头:“救一人,不如救天下人。我要做能救天下人的英雄,而不是救一人的大侠。走!” 姜铁心纵马驰骋,约莫有一炷香的路程以后,他才觉得呼吸顺畅起来。他看到公户俊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干脆就不去看他。他下了马,然后在小河边洗了洗脸。看到水里有鱼,就让那些小孩子下水抓鱼。他自己躺在河边,然后嚼着根随手从地上拽起来的草茎。 “公子,喝水。” 姜铁心摇摇头:“现在不着急,把水烧开了再喝。” 池丽格乐笑道:“奴婢知道公子喜欢喝热水,这是之前凉好了才放进水壶的热水。” “凉白开啊,那挺好。” 姜铁心将水壶里的热水一饮而尽,然后跟老榆树问道:“淮国已经凋敝至此,淮恒侯怎么还有心思打仗?” 老榆树摇头示意姜铁心错了:“淮国的国力,在整个中州都算得上不错的,百姓的日子在中州也算得上好的。之前百战十年,也未必对淮国有多少损耗。因为百战十年,只是不停的有小规模的战争,还不至于让民生凋敝。是这一次的战败以后西戎入侵,才会让上一个村子陷入人食人的窘境。要不然你以为公户俊所在的那个村子,还能有人烟?那里可是离着边境更近,可是如果没有土狼帮屠村,他们的生活比上一个村子还要强一些吧。 因为西戎直接凿穿边境,所以没有在边境劫掠,而是直接进入更富饶的淮国境内。只要被西戎袭扰的村子,必然财物全被洗劫,牲畜和粮食全被搜刮干净。活下来的人,除了食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希望淮恒侯有了这个教训以后,能够警醒点,不要再折腾了。” 姜铁心的希望,让老榆树感到好笑:“淮恒侯是什么人,是一代豪杰,怎么会看到这些小事。在他看来,只要国都等大城市和周边的附属小城没有被攻陷,就不算有太大的损失。些许几个村子,还不再他的眼中。” “唉,这样根基不稳,早晚会出事的。” 姜铁心不是淮恒侯那种大豪杰,可是对于这种惨事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看到公户俊还在那里闷闷不乐,他气不带一出来,站起来踹了他一脚:“你一个小屁孩,能不能不要这样忧国忧民。你这样显得我很无能,你知道吗?” 公户俊用手将姜铁心踹了一脚的裤子擦了擦,然后说道:“我现在不是在忧国忧民,而是在想公子之前训斥我的话。救一人跟救天下人,的确是不同的。不过公子也不是全对,因为救天下人,并不意味着就不能救一人。” “哈哈,你这小子,这是要跟我杠上了。那你想怎么做?” “我既要救天下人,也要救一人。请公子带人回村,把那些食人的恶人扫荡干净。” “是你要救一人,为什么要我出手?” 公户俊跪下行礼,然后说道:“因为我还小,没有那个能力。公子不一样,你是要救天下人的大英雄,有这个救一人的能耐。” 第一百一十章 仁者之心 姜铁心感觉自己被公户俊给绕进去了,可是又不能说这小子哪里说的不对。老榆树经常说他是一个英雄,时间长了他自己都有点信了。这会公户俊也这么说,他总不能说自己不想当英雄,只想做一个普通人。那样老榆树第一个就会站出来不乐意,反倒让局面变得更麻烦。 “你这臭小子,事情真多。好吧,我也不拦着,你就带着他们几个去吧。” 姜铁心自己是懒得回去的,就让公户俊跟黄二他们几个回去。不管黄二他们怎么想,反正姜铁心下了命令,他们也都遵从。 等到这些人一走,原本躺在河滩上假寐的姜铁心立刻翻身而起。他看到老榆树就待在自己身边,立刻漏出会心的笑容:“老榆树,外人都走了,咱们可以谈谈了吧。” “黄二这些人,迟早都是要回黑甲军的。倒是公户俊这小子,我越看越喜欢。他有一颗仁者之心,早晚也能成为一个大英雄。” 姜铁心可不会听老榆树瞎忽悠,他更关心眼前事:“公户俊那小子,以后能不能成英雄,那是他的造化。你到时候早就老死了,就被管那么多了。还是先替我想想,回到君子国以后,该做些怎样的应对。” “还能如何,以不变应万变。” “这样有些太过中庸,未免不够进取。” 听到姜铁心这么说,老榆树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这么进取了?如果按照我刚遇到你的时候,你可是不那么热衷于做官的。” “那时候眼界有些低,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么多。看过那个锅里煮着的人头,我才明白这乱世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地步。如果不能快速积累本钱,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的人头说不定也会被人砍了扔进锅里煮。” 老榆树笑道:“在我的面前就没有必要藏拙了,你就是混的再惨,也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你只是因为锅里的人头,才会觉得自己早一天出来争天下,才能早一步终结乱世。你是当世英雄,怎么会为了自己?” 姜铁心让老榆树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自己似乎也变得高尚起来。他笑了笑,然后不再跟老榆树商讨,真的睡了起来。等到醒来的时候,黄二等人回来了。对于他们的战果,姜铁心没有多问,因为这种小场面肯定黄二应付的来。 众人继续纵马驰骋,一路绕城而过。只在小一些的市镇购买一些吃用之物,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随着越往南,地面也就愈发太平。因为这些地方靠着淮国都城较近,所以西戎的兵峰未曾扫过这里。 淮国都城姜铁心可不敢去,远远的绕开,然后向着君子国而去。因为一路上城镇愈发繁华,姜铁心的心情也愈发高涨。他跟手下的人把东胡那边沉重的皮袍换下,只穿着君子国的服饰。当越过君子国跟淮国的边界以后,他彻底放下心来。他跟池丽格乐说道:“这会到了君子国,你就不要再把自己当做一个东胡人。东胡人的外貌与中州相似,你就更像一个中州人了。如果没人拆穿,是没有人能够把你当成东胡女子的。” 吩咐完池丽格乐,姜铁心又跟翰车哈说道:“你的样子跟池丽格乐不像,长相跟中州人差别有些大。不过你不用掩饰身份,就说自己是我从东胡买来的放牧牛羊的牧奴。” “小人遵命。” 解决完可能出现的隐患以后,姜铁心就带着众人继续往君子城赶。进了君子国以后,因为有黄二随身带着的令牌,一路畅行无阻。没过几日,就已经到了君子国的都城。 君子城在整个中州都是数得着的大城,站在城门外,姜铁心仰头朝着城头看了看,然后跟黄二说道:“君子国有此城在,可以说是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此城是数代国君的心血,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对于黄二跟姜铁心的看法,老榆树不以为然:“崇文城不比君子城小,可是依然挡不住淮恒侯。” 一路南下,其实众人已然发现君子国和淮国的关系有些微妙。两国以往是很亲密的交好之国,可是看到穿着君子国服饰的人,淮国人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怒气。甚至采买食物的时候,人家都会格外卖出一个高价。姜铁心当时就猜到,或许君子国此次背盟之事早就已经传到民间了。 不过既然已经回到君子城,那么这些烦心事姜铁心决定暂时抛之脑后。他们在城门之处拿出令牌,就得以立刻进城,不用任何通关文书。进了城以后,黄二自去复命,留下姜铁心等人在驿站等候。 还没等姜铁心喝完一壶水,就有人上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黑甲军的统领尉迟泰。他是君姬的人,来这里交接倒是也不算错。毕竟他是一个将军,来见一个伯长也算是委屈了。 “黄三,黄四,回营。” 之前黄二前去复命,就已经没有回来。尉迟泰一来就把黄三和黄四也给弄走,倒是让姜铁心有种不妙的感觉。他也不说话,继续坐在那里喝茶。尉迟泰走到他的面前,然后跟他喊道:“姜铁心听命。” 姜铁心知道尉迟泰对自己有所不满,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不满。不过越是这样,姜铁心越不会低头。他站在那里笑道:“尉迟将军,我可不是你的属下,何来听命之说?如果是君襄公的旨意,我倒是可以跪下听旨。可是你说的是听命不是听旨,那我就不听了。” “你,你这家伙。”尉迟泰明知姜铁心这人不老实,可是偏偏挑不出话里的毛病。虽然低级军官给高级军官行礼是常事,可是并没有相关的法度。所以尉迟泰生气归生气,也没有办法。只好说道,“君襄公是何等尊贵,哪有空给你下旨。这是君姬的旨意,你要不要听?” “君姬的话,我还是要听的。说吧,我听听。” “你小子莫要嚣张。” “这是君姬的话?”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正阳街 “君姬没说这话,这是我说的。” “敢把自己的话放在君姬前面说,我看嚣张的人是你。” 尉迟泰再次气到极点,不过气极反笑:“好,那我就说一说君姬的旨意。你听好了,君姬口谕:姜铁心出使东胡有功,赐君子城城西宅院一座,赏十金。” 姜铁心听完反问道:“十斤是个什么官职?” “还想要官职,做梦去吧。十金就是十两金子,宅院你自去城西问过里正就能找到。现在你可以从驿馆离开了,驿馆只有外邦使臣和外放臣属可用。你既然已经在君子城有地方住,就不属于外放臣属,还是回自己宅子去住吧。” 尉迟泰说完大笑而去,把姜铁心扔在这里。黄三跟黄四也走了,老榆树跟他说道:“铁心,走吧,去城西看看。” “城西的宅子值钱吗?” “王城在君子城北面,东面都是达官贵人,南面是贩夫走卒。城西不算差,住的是一些小官跟富户,君姬算是对你不错了。如果宅子够大,倒是一个不错的赏赐。” “就赏十金,你觉得能给一个大宅子?”姜铁心不觉得老榆树的期望会是真的,可是当见到那个小宅字的时候,却真是有些失望。 姜铁心跟自己所处这条街的里正问到:“里正大人,这就是我家?” 里正一听这话,连忙弯腰:“大人,您真会开玩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里正,哪里称得上是什么大人。您可以管我叫瘸子李,街坊们都这么叫我。” “不好吧,我看你这腿,倒像是在战场上留下来的伤。” “小人原来也从过军,因为受了箭伤,为了保命,就将伤口化脓的半条腿给砍掉。因为这伤,才被酌情分为此处的里正。这也是君襄公仁慈,要是在别的国家,谁会管一个瘸了腿的伤兵的死活。街坊们也不是什么恶意,只是我的腿缺了那么一节,实在是太明显了。大家叫着习惯,我自己也就习惯了,大人千万不要介意。” “行,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也就跟着叫了。”姜铁心虽然这么说,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换了说法,“老李,你也别叫我大人,我之前也在神武军里当过差,可是现在已经退了,又没有别的职位,算不得大人。我叫姜铁心,你可以直接喊我铁心。” 瘸子李连忙摆手:“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此处宅子之前是一个罪臣的,抄家以后就归了内府,然后就一直闲置。今日上午内府突然来人,说是将宅子赏给有功之臣,还是君姬直接下的旨意。您是有功之臣,小的喊你一声大人,那是应该的。” 之前姜铁心不知道该如何寻找自己的宅子,因为君子城很大,每一条街都有各自的里正。他一个外来人,上哪去能找到自己那条街的里正。更何况尉迟泰连哪条街都没说,他就更没法找了。还是老榆树见多识广,带着他先去了君子城的府衙这才找到自己这条街的里正。 谁知道这个瘸子李为人这么迂腐,姜铁心倒是觉得有些无趣。他跟瘸子李拱拱手:“多谢老李,你自己忙去吧吗,我们自己收拾院子。对了老李,不知道住在这里有没有什么规矩?” “咱们正阳街上没有什么大户,也就没有太多的规矩。大人是君姬赏赐的房子,按理来说是不用交中人的佣金的。不过这里每月都会有人来清扫秽物,顺带着打扫周边沿街,所以要交一笔净街费。今天已是月中,过了交费的日子。等大人什么时候有空,差人交上十个铜钱就好。这是按照房子大小来收费的,大人的房子是这条街上最大的,所以才会交十个铜钱。我住在街口最前面的小院,大人有事差人去叫我就好。” 十个铜钱在姜铁心看来,算不上什么大事,他跟老榆树说道:“把钱给老李,省得麻烦还得再跑一趟。” 说完话姜铁心跟瘸子李拱拱手,就自己进了院子。他打量了一下院子,心中对君姬腹诽不已。因为这个院子只不过有五间正房,然后三间平房。院子里倒是有单独的伙房跟厕所,可是连个牲口棚都没有,马都没地方放。 虽说这个院子在正阳街算是首屈一指,可是跟姜铁心想象当中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压根就不是一个概念。他追觉得自己太吃亏,池丽格乐倒是兴奋不已。她前前后后的满院子溜了一小圈,然后高兴的跟姜铁心说道:“主人,这里太好了。风吹不到雨淋不到,比住帐篷强太多了。” “不要叫我主人,还是叫我公子。现在是在中州,不能再用东胡的习惯。还有这里哪有什么好,简直不值一提。” 姜铁心不高兴,池丽格乐哪敢跟他顶嘴。这也不怪池丽格乐眼界低,因为她生在草原,原本就没有住过中州的房子。一路南下风餐露宿,对路过的能够遮风挡雨的土房都很是羡慕。这会有漂亮的砖瓦房,当然会感到欣喜。姜铁心不理解他的心思,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生闷气。 老榆树将瘸子李打发走,然后看到姜铁心站在院子里。他过去问道:“铁心,怎么不满意?” “如果不是我出使东胡,君子国在最后一场大战会有多大的损失?结果九死一生回来,君姬连面都不漏,只让尉迟泰来打发我。现在就给了这么一处小院子,能住得下这么多人吗?”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想那么多干嘛。而且君姬给的赏赐也不小,这么一处宅院。虽然只是在城西,可是也算价值不菲。这条正阳街之所以名为正阳,是取自日落时候夕阳正从此街照过之意。他正对着城中心,去各处都方便的很。虽然是在城西,可是价格比城东的偏僻之处不会便宜多少。而且这还只是赏赐,她迟早还是会重用你的,那时候给个什么官位才是正经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闲云野鹤 老榆树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姜铁心却没那个意思。他哼了一声:“上了一次当难道还不够,还要上第二次?我是不想再去当官,省得再被坑一次。做一个闲云野鹤多好,不用去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你已经踏入官场,那就再也走脱不得。而且此次大战跟出使东胡,你都已经崭露头角。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才是常人会做的事情。你有本事,却又不为君王所用,恐怕会遭到猜忌。虽然君襄公一贯懦弱,似乎不是残暴之人。可是别人未必也能做到他那么仁慈,所以还是很危险的。” 姜铁心想起当初君姬强迫自己出使东胡所用的手段,他相信那个女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他对这话倒是感到很认可:“君襄公确实无害,君姬却是不好惹的。” “慎言,在君子城可不能胡乱评判那些贵人。你发现没有,刚才那个瘸子李,其实不简单。” “一个瘸子,却能在君子城这种大城里面做正阳街这种地方的里正,自然不是一般人。他这个人很是善于奉承,不过我猜这并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君子国以前是东胡的附属国,每逢战事都要跟着一块出兵,国内伤兵自然很多。普通的伤兵不会有什么优待,就是那些立了功劳的,最多也就是回到乡下当一个里正,怎么可能在这里做。那个瘸子李虽然瘸了一条腿,可是我看他身上肌肉未曾松弛,很是有一股子力气。 等闲七八个闲汉近不得他的身,如果有兵器在手,就更加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人,自然得提防。如果我没有猜错,正阳街恐怕是君姬的势力范围。这个瘸子李表面上看来只是一个里正,实际上却是君姬的人。这是君姬想要考察你,看看你在出使东胡之后,是不是还能为她所用。” 姜铁心没有评判老榆树推断的是否正确,只是斜瞄了他一眼:“我说老榆树,你都这把年纪了,就别操这么多心了。我看你肯定不是一个老伙夫这么简单,你以前的身份我也不管。咱们有缘,只要你不做太过天怒人怨的事,我保证给你养老送终。现在别给我整这么多烦心事,该干嘛还是干嘛去吧。” 老榆树差点被这话给气死,扭头就走了。姜铁心也不理他,只是进了屋子。有公户俊和翠翠等一群孩子的帮忙,池丽格乐已经整理出一间屋子。现在地面清扫了,还洒上清水除尘。姜铁心坐在客厅背面的椅子上,倒是有种当家做主的感觉。他跟在一边忙活的池丽格乐说道:“院子外面收拾的事,就归你阿爸。其余屋子让老榆树领着小孩子去忙活,你在这伺候我就行。反正这间屋子都收拾好了,就别忙活了。” “可是他们都忙,我在这闲着也不好吧?” 姜铁心哼了一声:“怎么会闲着呢,有很多事情可做。比如先给我泡壶茶,不能让我在这干坐着吧?” 一路上南下空闲的时候,姜铁心已经跟池丽格乐讲过如何泡茶。可惜从东胡带回来的茶饼,都是弄碎了茶叶,泡起来没有什么美感。不过只要不掺上香料煮,而是直接用沸水冲泡。然后用干净的细纱布将茶叶沫过滤掉,倒是也有几分前世喝茶的味道。 之前在东胡跟南下的路上,条件都十分简陋。这会看到屋里有煮茶的茶具,姜铁心就把这事安排给池丽格乐。这丫头倒是也聪慧,只是看过姜铁心自己泡茶的手法外加听过他的讲解,这会自己上手倒是也像模像样。只是煮茶的用具跟泡茶所用,终归是有所区别。姜铁心喝了几口,也就罢了,并没有多好的感觉。可是这清香倒是让在一边忙活的老榆树都感到奇特,他进了屋子,然后自己倒了一杯喝下。 “这茶叶不加香料,喝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清香。饮之让人疲劳尽消,却是一样好东西。我看你有这手艺,何不以此扬名于君子国?” “这手艺倒是一门绝技,可是太过简单,让人一看就会。只是能够扬名,却不能发财。真正能发财的是让这茶叶由茶团改成散茶,可是这就断了别人的财路。自古盐茶都是官卖之物,怎么可能让咱们插一杠子进去。此事罢了,我自有生财之道。” 姜铁心都这么说了,老榆树也不勉强。他喝着好喝,把其余人也给吸引过来。无论是翰车哈这种东胡老头子,还是公户俊等小孩子,都喝的痛快。 本来姜铁心是想一个人喝茶,一来是感受一下当家做主的感觉,二来也是图个清静,让这茶水的清香来让自己回味一下前世的生活。结果这会乱哄哄的老老少少一群人,吵嚷的他有些头疼。 倒也不是真的头痛,就是有些烦闷。他看着老榆树喝的自在,就跟他说道:“这些茶叶可是东胡高价从别处收来的,普通市面上的茶叶可没有这滋味。毕竟是遮天汗赏赐的,不能差了。如果你们喝刁了嘴,以后喝一般的茶水,就喝不出滋味了。” “这里是君子城,天下少有的富庶之地。只要有钱,在这能买到一切好东西。” 听了老榆树这话,姜铁心点点头:“行,你说了,那你就去买一些茶叶来。能有鲜叶最好,要不然就是散茶。如果只有这种碎了叶子又压在一起的团茶或者砖茶,也买一点回来。” “鲜叶怕是没有,毕竟半路上就会坏掉。其余的我问问,你要买多少钱的?” “够喝一阵子就行,眼下还没多少钱,得节省一些。你把那些马牵出去卖了,从里面拿钱买茶叶。” “卖马?”老榆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姜铁心,“那可都是上好的东胡战马,你卖了以后在君子城是再也买不到的。” “你也说了是战马,我留下不是给自己招祸吗?而且战马吃用都很挑剔,那可都是钱。留下两匹自用,其余的全卖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格格不入 “就算是卖了,也不能卖那么多啊。咱们回来的时候都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那么多马卖了实在是太可惜。我们这么多人,多留下几匹吧。” 听到老榆树这话,姜铁心很是无奈的摇摇头:“我说老榆树,你是不是真的老了,怎么开始糊涂了。咱们回来的时候,确实带回来很多马。可是那么些马留下来有什么用,无非就是浪费钱。以后池丽格乐主要就是待在家里收拾家务,顶多出去买个菜。翰车哈负责养马,顺带着干些杂活。 公户俊还有翠翠,带着这帮小屁孩。也就是给我浪费粮食,压根就帮不上忙。我给他们提供一日三餐就好,要知道多数人现在可都是吃两顿的。他们待在院子里瞎玩就好,难道还要跟他们马骑着玩? 能够骑马出去的就是你跟我,咱们两个人难道要一人备两匹马?” 姜铁心说的也没错,老榆树即使心有不舍,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他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下来。不过就他一个人,也看管不了这么多马。翰车哈虽然没什么本事,确实养马的好手。他跟着出门,顺带着将公户俊带上。毕竟公户俊是个半大小子,其实没有姜铁心说的那么没用,也能帮上忙。 等着他们出门以后,院子里一下子清静多了。虽然还有很多小屁孩,可是他们听到姜铁心刚才说的话。怕自己被赶走,也就不敢在姜铁心面前闹腾。 姜铁心一个人感到无趣,也就懒得在院子里待着。现在他是一家之主,池丽格乐早就给他收拾出来一间正房做卧室。他去了那间正房,然后自己关上门睡觉。 翠翠有些好奇,就小声跟池丽格乐问道:“池姐姐,公子怎么老是喜欢睡觉?” “我跟着公子的时间不长,也搞不懂呢。起初以为这是中州人的习惯,可是来到中州这么久,发现有这习惯的就是公子一人。其实有时候我发现公子并不是睡觉只是在假寐,甚至有时候只是自己坐在屋里,并未躺下。他总是这样子,似乎跟我们这些普通人格格不入。” “老榆树爷爷总说公子是当世英雄,或者他真的跟我们不一样。” 两个女孩在外面小声说话,姜铁心听不到也懒得去理会。他这会真的没有睡觉,只是在屋里思考该怎么发财。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短,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懵懵懂懂。可是该怎样发财,他还真不敢贸然出手。毕竟现在的他在君子国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伯长,而且只是虚职。毕竟真的伯长手下是有一百人的,他手下呢,连一个正经小兵都没有。 如果贸然拿出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姜铁心还真怕有人图财害命。毕竟财帛动人心,若是太过耀眼,肯定会惹来祸患。 姜铁心独自在房里思考着该如何发财的时候,老榆树正带着人在大街上牵着马招摇过市。倒不是他想要招摇,而是他们带着那么多东胡的高头大马走在君子城中,本来就是一件很招摇的事情。 毕竟君子国虽然算不上河网密布,可是也不是盛产骏马的北方都市。除了王公大臣或者军中用途,是很少能见到这么多高头大马的。 所以还没等走到城南的牛马市,就已经被人给围住。没等老榆树说动围观的人散开,就已经有巡街的白员将他们叫住。 “你们的马是哪来的?” 听到为首的白员问话,老榆树连忙答道:“回小哥的话,这是我们从东胡带回来的。” 虽然白员没有任何品级,只是负责巡街,连负责维持治安和收缴税款的弓手都不如。毕竟弓手还能算得上衙门的小吏,白员只是编外小吏,连弓手都不如。可是他们端着的是王家给的饭碗,也算是帮君襄公做事的一员。所以他们就能在外耀武扬威,即使老榆树已经是一把年纪,也得叫他一声小哥。 这个白员看了看老榆树和他身后牵马的公户俊和翰车哈,在公户俊身上他还找不到什么疑点。可是他瞅了瞅翰车哈,就大声叫嚷起来:“这个人不似我中州人,分明是北方胡人。你伙同胡人带这么多高头大马入我君子城,十有八九是图谋不轨。来人,将他给我带走。” 翰车哈的确相貌跟中州人不是完全一样,他能听懂那个白员的话,毕竟中州话跟东胡话有八九成相似。他怕被抓,就像逃跑。结果这一跑,就更加坐实了图谋不轨的说法。 因为围拢在一旁看热闹的人多,所以翰车哈根本就跑不动。很快就被一旁的白员和帮闲拿住,他也不敢反抗,只是跟为首的白员求饶:“我不是坏人,是我家公子的贱民,就是他的仆人。老榆树,你快跟他们说明白啊。” 老榆树没想到这个白员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人,走上去偷偷给他十个铜板:“小哥,他的确是我家公子的牧奴。买回来就是养马的,不懂这边的规矩。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计较。咱们君子国现在跟东胡已经结盟,所以不会有东胡人来这搞破坏的。” “拿几个臭钱就想贿赂我,瞎了你的狗眼。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能说了算的是我。”为首白员喊道,“来人,把他们全都拿下,连马都给我牵回衙门。” 老榆树自认倒霉,不过也没想反抗。毕竟这里不是别的地方,可是君子城。如果因为反抗引来城卫军,那可就麻烦了。 就在老榆树准备束手就擒之时,忽然有人喊道:“胡四,你搞什么?” 这个叫胡四的白员听闻喊声,就回过头来:“何大哥,你怎么来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却是之前早一步跟姜铁心这些人分离的何英武。他走过来先不跟胡四说话,而是跟老榆树拱拱手:“老榆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榆树看到有熟人到来,知道今天的事算是过去了,也就笑道:“这才回来半天,结果就被困在这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就是好命 “铁心跟蛮牛呢?” “蛮牛那家伙没啥事,不过留在淮国了。至于铁心,正在君姬赏赐的院子里歇息呢。这些东胡产的骏马就是我们从东胡带回来的,本想带去牛马市卖掉,结果被这位小哥给拦住了。还说我们要在君子城图谋不轨,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出使君子城所为何事,鹦鹉你也知道,你跟这位小哥解释一下吧。” 本来胡四知道老榆树跟何英武相识,就没打算再去管这事。不过也没有道歉的想法,可是一听见这些马跟出使东胡的使臣有关系,而且这人还能得到君姬赏赐的院子,他就知道事有不好。于是不等何英武解释,就连忙摆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冲撞了自家人。出使东胡是何等大事,怎么能在大街上说给小人这种无知鼠辈听闻。老叔,是我错了,我给你行礼。” 胡四说完就要跪下,老榆树连忙去拦。何英武把他们两个都给拦住,然后笑着嚷道:“这还真是冲撞了自家人,我给你们说和一下。老榆树,这家伙叫胡四,他你不认识,可是他哥哥胡三你总认识吧。胡四你也真是,平日里看着挺精明一个人,怎么现在犯糊涂呢。我从东胡回来的时候,也带回一匹东胡马,就是老子平日里骑着巡街那一匹,你难道以为我也是东胡人的探子?” “哥哥你是打过打仗的英雄,当然不会是探子。” 听到这话还算顺耳,何英武还算满意,就接着跟他说道:“我算个屁英雄,跟你哥一样都是侥幸活命。能称得上英雄的,还要算姜铁心。你哥能活下来,也是多亏了他。” 何英武跟老榆树说道:“这小子的哥哥胡三,当初也是跟着咱们逃命的人。只是他们几个没有出使东胡,所以回来的更早。因为打仗有功,得以退出军伍,现在在君子城的承天府里做一个弓手。胡四是他弟弟,托着他的关系进去做一个帮闲。这小子不像他哥哥是个闷葫芦,为人还算精明,没多久就从帮闲变成了白员。” 就何英武说话的关系,胡四已经听明白了他们的关系。胡三早就听自己哥哥说过这一次打仗的事情,也知道一起逃命的那几个人。他这会才想起来刚才那个年老胡人喊这老头叫老榆树的时候感觉有些耳熟,这会想起来老榆树不就是那个有很有几分本事的老火头军嘛。只是老榆树也就罢了,关键那个叫姜铁心的人可是能跟君姬搭上关系的人。 君襄公在胡四眼里就是天,君姬起码是月亮,是要他跪下仰望的人。一想到他竟然得罪能跟天上的月亮有关系的人,他的肠子都要悔青了。他也不再等着何英武缓和关系,主动说道:“老叔,我这真是无地自容啊。我,我,唉。” 胡四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让跟着他的其他白员和帮闲看傻了眼。何英武也不拦着,只是笑嘻嘻的跟老榆树问道:“老榆树,怎么着,消气了?” 老榆树满脸惶恐的喊道:“别,这是干啥。” 何英武这才跟胡四说道:“好了,别在这碍眼。快回衙门跟你哥说,就说姜铁心跟老榆树从东胡回来了。让他今晚去城里最好的飘香居定一桌最好的酒席,晚上我把铁心请来接风洗尘。你小子晚上也跟来,我让你见一下当世英雄。” 听闻能更姜铁心见面,胡四连忙答应:“应该的,我跟哥哥是君子城的土著,理应我们做东。” “别,才来半天,家里事情多,哪有出去的时间。要不然今晚就到我家吃,君姬在城西赏赐了一个院子,地方够大。我们自己烧菜,好好喝一个痛快。” “到底铁心是当世英雄,承蒙君姬看中。我这早一步回来报信,只是升了一级变成伯长,然后安排进城卫军巡街,跟在神武军当什长差不了多少。早知道就跟你们一起回来好了,唉,真是走错一步就万般皆错。” “老叔住在城阳街何处,晚上在飘香居订了酒席,我让他们直接把席面送过去。” 听到胡四的话,老榆树摆摆手:“算了,在家吃就别麻烦。我一会卖了马,正要去买茶叶,铁心说要自己弄些新鲜的茶叶或者散茶,说他喝不惯团茶。我顺带着买些菜,回去自己做。我自己就是火头军,用不着吃席面。而且你们可能不知道姜铁心的手艺,就是东胡的淮恒侯吃了都赞不绝口。” 胡四闻琴声知雅意,连忙说道:“小的不知道老叔要买什么菜,可是茶叶小的能够买到最好的。既然铁心大哥不喜欢团茶,小的就把城里最好的散装茶叶买去送上当一份见面礼。” 老榆树还没拒绝,何英武就开始赶人:“行了,算你有心,我就替老榆树答应了。茶叶要最好的,就算你的孝心。至于晚上要喝的好酒,就归你哥来管了。要是闻着味道不是上好的白露春,老子可不让你们进门。你自去衙门通报你哥,我跟着老榆树去牛马市。” “我也去,我能让老叔卖个高价。” “滚蛋,就你有面子,我的面子牛马市的老大敢不买?” “当然是何哥的面子大,我这就回去跟我哥说这事。” 胡四带着人跑了,围观的人跟着散开。何英武带着老榆树往牛马市走,边走边说道:“胡三是个老实人,他这弟弟倒是油滑。我回来以后,发现一起逃命的兄弟大都是回乡做个里正之类的小官,在君子城能够找到的就是胡三了。” 对于胡三,老榆树有些印象。虽然没有当上伍长,却是一个能打的老兵。不过沉默寡言,所以交情不是很深。他起初没打算在宅院请客,全是话赶话的说出来的。这会听说熟人只剩一个胡三,不由得感叹:“铁打的硬盘,流水的兵。其实能够各回家乡也是好事,比死在边野要强得多。” “谁说不是,这个世道能够活下来就是好命。”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何为好人 两人边走边说,不过多会的功夫就已经到了牛马市。跟何英武自己吹嘘的一样,他果真在这有几分面子。不但免去佣金,而且价格卖得也高。老榆树年纪大见过的事情多,联想到刚才的事情,立刻心中就有数了。他也不避讳,直接跟何英武问道:“刚才你我不是偶遇,你是得到胡四手下的帮闲报信,才过去的。如果刚才是别人,估计这会卖马的钱已经到你手里了。” “老榆树,你这老头子还真是精明,猜的八九不离十。刚才的确是胡四那小子差人叫我过去的,老哥你也莫见怪,我们这也是混口饭吃。不过要说卖马的钱全到我手里,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君子城,是在天子脚下。要是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们也不敢做的太过。 无非就是胡四先给你们扣上一个大帽子,然后我再装好人过去说和。到时候板子高高举起,然后轻轻落下。你们的牛马该卖的还是卖,车马市这里还是会出一个高价。不过到你们手里的钱会少一些,我们赚个跑腿的差价。这里所有的世面我们都熟,都能卖上一个好价钱。你们初来乍到自己来卖东西,是卖不上一个好价的。 本来这活是打算跟胡三一块干的,可是那老小子胆小,不敢干。他弟弟胡四不一样,是个心思玲珑的人,跟我投缘。我们一起做这买卖,一人在承天府的府衙,一人在城卫军。只要不出大事,这钱就稳赚不赔。我们也小心着,不敢做的太过。所以赚钱不多,也没有出过岔子。不过今天那小子到时看走眼了,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人身上。 一会见了铁心,这点丢人的事就别跟他说了,免得污了他的耳朵。我们也是没办法,只能这样小打小闹弄点钱花。你们来了就好了,以老哥和铁心的本事,这君子城里的钱财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 老榆树也不去训斥何英武的生财之道,毕竟他也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只是跟何英武说道:“铁心的为人你也知道,自然是嫉恶如仇。他是当世英雄,怎么能掺和这种小事。你去跟胡四说,这买卖以后不要干了。他要是没有什么异样,就带他来铁心家。要是有所不满,就不要让他来了。 至于钱财之事,跟着铁心,自然有你好处。我也不对你遮掩,就把实话透露给你。铁心对君姬的不满,嫌弃她只是赏了城西的一个院子。他这会生气,就不打算去见君姬。所以这段时间不会当官,只会做些生意。你们一个人是城卫军,一个人是白员,正好帮他做事。胡三虽然为人有些无趣,到底也是一起拼过命的兄弟。他是弓手,比白员地位高,这生意也带上他。” 跟着姜铁心能赚钱,这一点何英武相信。虽然他不知道要做什么生意,但是已经对发财深信不疑,谁让他知道姜铁心的本事。不过对于姜铁心的抱怨,他还是劝阻道:“你们刚来君子城,不知道君子城生活艰难。能够在城西得了一处宅院,已经不能算赏赐卑微了。再说以君姬对铁心的看中,怎么会不给一个官职呢?” “官职会给的,可是有君姬身边的尉迟泰作梗,恐怕不会赐下的很早。借着这个时机,还不如做点生意。如果生意做大了,也能引起君姬的注意。” “唉,这是上面有小人啊。如果能够见到君姬,那就好了。经过尉迟泰的传话,还不知这话会走样多少呢。” 卖了马,何英武就要跟着老榆树回去。老榆树让他不要误了差事,让他晚上再去。何英武听他的话走掉,老榆树带着翰车哈跟公户俊回去。路上公户俊忍不住说道:“老榆树爷爷,这个何英武跟胡四,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好人啊。要不然你跟他们认识,今天咱们可是会狠狠陪一笔钱的。” “何为好人,何为坏人,不是你这个年纪能够看透的。你还小,这一点够你参透很久的。” 回了院子,老榆树打听到姜铁心在屋里,就过去找他。进屋一看,姜铁心正在看着屋顶发呆。他笑着走过去,然后跟他说道:“你猜我见到了谁?” “何英武。” “你怎知道?” “我在君子城认识的人不多,你也都认识。君姬一般不会抛头露面,多半就是何英武了。” 老榆树点点头:“的确是他,还有胡四,那人是胡三的弟弟。” 老榆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一说,姜铁心笑道:“何英武这家伙就不是一个好人,就是到了天子脚下也是要作奸犯科的。这个胡四能跟他投缘,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他们能用,这就够了。胡三这人我也记得,他虽然勇武,却是一个天生的老好人。这家伙在军队当中连个伍长也做不到,在衙门里能做一个弓手,也就当到头了,以后的成就一定不如胡四。” “对,这年头还是圆滑一些的人爬得快。他们两个看重钱财,倒是好拉拢一些。今晚他们会来做客,到时候你稍微点拨一下,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 姜铁心点点头:“好,我晓得该怎么做。” 虽然姜铁心做菜的本事,老榆树都服气。可是现在他作为一家之主,自然得矜持一下。他跟老榆树透露了几个炒菜的手艺,做饭的活就给了老榆树去张罗。 没等天黑透,何英武跟胡三、胡四就结伴而来。跟姜铁心见面以后,两方客气一番外加赔罪,然后就开始坐进客厅开宴。 因为有客人在,翠翠跟那帮孩子自然上不了台面。翰车哈的身份低微,也不能吃宴,自然跟着小孩子在偏厅自去吃饭。公户俊因为姜铁心抬举他,就让他坐在下座。姜铁心自己坐在主位,老榆树当副陪。然后何英武作为主宾,剩下的胡家兄弟就随便坐下。 众人排好座位,等着伺候席面的池丽格乐倒好酒。姜铁心端起酒杯说道:“能够在君子城聚首,我敬大家一杯。”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旁门左道 “谢谢,伯长。” “谢谢,公子。” “谢谢。铁心。” 桌面上这些人乱哄哄的叫嚷,吵的姜铁心都听不清这些话都是谁喊的。他摆摆手:“好不容易聚首,吃顿饭有什么好谢的。今夜咱们高兴,不论官职地位,只谈交情。你们只管喊我铁心,不要称呼官职。” “嘿嘿,铁心。你说不谈官职,那么咱们就不谈。不过我要跟你说,其实我现在的官职也是伯长。” 听罢何英武的炫耀,姜铁心举杯恭贺:“恭喜何兄高升。” “好说,好说。” 何英武一口将面前那碗酒喝掉,然后推了一下胡四。胡四也是一个场面人,立刻站起来赔罪:“铁心大哥,榆树老叔,我给你们赔罪。下午是我让猪油蒙了心,这才冒犯了榆树老叔。你们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就饶了我这一次。以后但凡有所差遣,小弟我一定义不容辞。” “你这孩子,一点小事,老记在心上。” 老榆树不当回事,姜铁心就更加不会计较。一桌子人在这推杯换盏,倒是喝了一个痛快。姜铁心吃着桌子上的菜,忍不住摇摇头。 何英武是多么会来事的一个人,第一个发现姜铁心的面色不对。他就借着敬酒的功夫,跟姜铁心问道:“铁心,有心事?可是为了自己的官职发愁?现在因为百战十年已过,淮国也没有真的报复,只是在边关有些小的骚扰。这种太平时期,我们这些当兵的自然会受到轻视。不过淮恒侯那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哑巴亏。我看他早晚会打过来,到时候就是咱们兄弟建功立业的时候。 你已经是在君姬那里挂上号的能人,到时候前程似锦,一定要拉兄弟一把啊。” “你这张鹦鹉嘴,就会在那里瞎白话。让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对君姬有所不满一样。其实我这人最喜欢过的就是太平日子,也不喜欢去打打杀杀。” “那你怎么面有忧色?” “唉,这还不是吃不好喝不好,这些东西拿出来待客,实在是有些大失颜面。” 何英武一听这话,忍不住笑起来:“铁心,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酒可是上好的白露春,席面里有一半都是胡四从飘香居里叫来的席面,另外一些菜虽然不是飘香居的。可是全都是烤炉猪,烧鸡,卤肉之类的硬菜,哪一个吃了不让人胃口大开?” “是小弟的不是,不过小弟囊中羞涩。要说订一桌最上等的百两宴席的钱也是有的,可是终归还是舍不得。这是十两的宴席,让铁心大哥笑话了。” 听到何英武和胡四的话,姜铁心知道自己的铺垫做到可以了,在这么说下去就会得罪人了。所以他笑着摆摆手:“你们啊,真是误会我了。不是我看不起这十两一桌的席面,就是百两一桌,也完全不在我的眼中。你们等我片刻,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姜铁心说完以后,就掉头离去。做客的三人不知为何,老榆树笑着安抚他们:“大家莫慌,他这是手痒痒了,要去过过瘾呢。” “老榆树,这是啥意思?”何英武感到莫名其妙,“这里可是君子城,要是铁心犯了瘾想杀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杀的。” “你这浑人,说什么屁话呢。”老榆树白了何英武一眼,“铁心虽然在战场上勇猛,可是没喜欢杀人的瘾头。他虽然不是伙头兵,可是在厨艺一道上远胜于握。之前在东胡之所以能够取信于遮天汗,很大程度上是借助于他的厨艺。不过一般他只是做一次就不再做,然后都是我这老头子代劳。今天看样子是真的来了瘾头,竟然要亲自动手下厨。 正好今日为了准备晚上的宴席,买来了不少食材。只是因为你们叫来了飘香居的席面,这才剩下不少没有做,正好给他过瘾。” 听罢老榆树的话,何英武很是不满:“这会又不是在军队里,一个大老爷们做啥菜。这不是有一个丫头在嘛,让他做饭,咱们老爷们喝酒。喝酒就是一个兴致,菜的孬好哪有那么重要。” 何英武这就要起身去院子里把姜铁心找回来,池丽格乐却拦住了他:“这位公子请留步,我家公子吩咐过。他做菜的时候,是不允许别人插手的。” “我能插手?笑话,你看哥哥是做饭的人嘛。”何英武一推池丽格乐,就要往外走。谁知池丽格乐是被他给推开了,可是手里却拿出一把小巧的劲弩。何英武一看这弩和池丽格乐的姿势,就知道这丫头不一般。他立刻叫嚷,“老榆树,你不管管你家的侍女?” “池丽格乐是姜铁心的丫头,又不是我的,我哪管得了。她可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你少在那里触霉头,抓紧回来坐下。” “有这劲弩指着头,谁还敢坐下?” 老榆树起身将何英武拉回来,然后一把按在座位上:“让你老实待着,废话什么。” 何英武愈发慌乱,他看到胡四都把手暗中放在佩刀上了。他是知道老榆树跟姜铁心的本事如何了得,当然不敢造次。他一边按住胡四,一边跟老榆树问道:“咱们可是老交情了,都是一个战场逃下来的人。犯不着把我们压在这儿,到底是为什么啊?” “没人要把你压在这儿,你要想走,就从后墙爬出去。只是现在不准进前院,要不然你把姜铁心做菜的诀窍给偷学了,我们还怎么在这君子城发财?” 何英武到这会是明白过来了,原来人家是怕自己偷学了做菜的门道。他立刻怒目圆睁:“老榆树,你这个死厨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想当伙夫啊?老子是要当大将军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些旁门左道上下功夫?” 老榆树受辱却不恼怒,只是笑着问道:“你说这是旁门左道,那我问你,你在君子城一月能入多少金银?” “只是俸禄,不过三四两。加上别的嘛,五十两银子还是有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靠谱的人 何英武对自己的收入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即使这里是君子城,一月有二两银子也能让一家人都过上不错的日子。不过让他很不爽的是,老榆树听完这个数字以后,却只是嗤鼻一笑。 “老榆树,你有话就说。老是这么多憋着不说,可不是你的风格。” 听罢何英武的话,老榆树笑道:“不是我小瞧你,实在是你的眼界太低。在我这老头子的眼里,一个月起码有五十两金子的收入才算过得去。你好歹也是一个伯长,就五十两银子就满足了?” 何英武这人很好面子,让老榆树这么一说,他自己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然后问道:“这里毕竟是君子城,天子脚下可不敢做的太过。你以前也就是一个伙夫,看着也不像有钱人。你们今日才进城,难道这么快就已经找到发财的办法了?” “我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办法,如果是我自己进了君子城。不是找一个酒馆到伙房当帮佣,就是在大街上乞讨。到时候碰上你这伯长,说不定你连正眼都懒得瞧我。 可是谁让我一直跟着铁心呢,他可是一个厚道人。他这人太重感情,当然有好事不能落下我。这一次我们两个准备在君子城大干一场,让自己也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多了不敢说,一天的进项,起码也得是一个你一个月的十倍。 何英武在心里算了一下,然后大声喊出来:“一天五百两银子,那就是三十两金子啊?那一个月可就是接近一百两金子,一百两啊?” “大声嚷嚷什么,你以为就你自己会算数啊?” 何英武捂着嘴,左右看了看,然后朝着公户俊和池丽格乐看了看,小声跟老榆树问道:“他们两个人靠得住吗?” “只要是个人,就比你靠谱。” 作为一个聪明人,何英武会自动过滤一些对自己有所轻视的话。现在他就完全不将老榆树对自己的轻视放在心上,而是继续试探:“我知道铁心有本事,可是一直以为都是打仗的本事。在君子城发财,不是不可能。可是这财要怎么发,用的着兄弟我吗?” “你这家伙,真是多话。到时候自然会找你,不用你说也不会忘了你的。” “那要做什么买卖?” 老榆树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就是这做菜的买卖。” “啊,那样也能发财?” “如果不能发财,那飘香居是怎么越做越大的?” 老榆树的话虽然说得很肯定,可是何英武听过以后还是摇摇头:“虽然飘香居很挣钱,可是那也要看它是谁的买卖。我听说这个飘香居背后的老板不一般,甚至可能是王室的人。至于是谁就不提了,反正不是贫民百姓。就算是铁心的菜做的再好,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厨子。 发财的都是老板,厨子不过就是糊口罢了。就算这菜好的天上有,地上无,顶多也就是发一笔小菜罢了。” 何英武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的话一说完,刚才差点就要表忠心的胡四也冷静下来。看到两人的表现,老榆树心中也有数了。他也不再继续多说些什么,只是在那里笑而不语。 对于老榆树的表现,何英武还是有些奇怪的。没过多久,姜铁心端着一盘菜进来。他把菜往桌上一放,然后说道:“大鱼大肉你们都吃过了,这会吃点青菜来清清肠胃。” 姜铁心的面子,何英武不能不给。他用筷子夹起菜吃了一口,然后很是惊奇:“这不过就是常见的青菜,怎么会味道如此美味?而且我尝着这手艺,似乎不是炖菜。听闻飘香居一直有一门不外传的手艺,就是炒菜。这东西只有地位最尊贵的达官贵人才能吃得起,难道这就是那种炒菜?” “哈哈,你倒是不笨。这菜就是最普通的青菜,可是一变成炒菜就是身价倍增。为什么,就是因为很少有人知道炒菜是怎么做出来的?一般穷人都是有瓦罐来煮肉羹或者炖菜,只有个别人或者需要做大规模饭食的人,才会花高价买炒锅,那样做出来的炖菜非但速度快,而且更加美味。 咱们的关系,我也不瞒你。炒菜就是用铁锅做出来的,而且做法并不复杂。只是一般人不知其中诀窍,所以才做不出来。一旦这门手艺传播开来,除非真正的大师级厨子,普通人做出来的水平都相差不大。可是正是因为现在别人不知道这个诀窍,所以我才想要通过这个来发一笔小财。” “铁心,你的本事确实大,但是这炒菜的手艺现在是飘香居的独门。一旦你也会了,他们难免会对付你。你在君子城没有根基,如果到时候君姬不出面,怕是这事难以转圜啊。” 姜铁心笑道:“人情能不用就不用,为了这点小事就去求君姬。非但会把她那的人情白白浪费,还会让她小瞧了我。而且我说了这只是挣一笔小钱,为的只是在君子城打开局面。飘香居的人来找我,我也不怕,正好跟他们谈下一笔生意。饭要一口口吃,钱要一笔笔挣。指望一次就发一笔横财,那样可不长久。你放心好了,我是要安稳发财,不会跟飘香居硬碰硬的。” “铁心到底是靠谱的人,我信你。”何英武问道,“咱们都是生死兄弟,有什么能帮忙的事情,你尽管告诉我好了。” “忙当然是要帮的,要不然我把你叫来干什么。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因为你来君子城比我早,更熟悉情况。我想让你帮我在君子城当中找一个店面,不用太大,能摆开七八张桌子就好。” “小事一桩,三天之内就能办好,你就等着当这家店的掌柜的好了。” 姜铁心也不去想何英武到底能不能办好这件事,接着就说起另外一件事:“我还想找一个手艺好的工匠,替我做一些秘密的东西。东西做好以后,我可是要有大用。” 第一百一八章 出手阔绰 “找工匠?”何英武想了想,还是推了一把身边的胡四,“老子虽然在君子城吃得开,可是到底还是比不上你这君子城的土著。铁心要找最好的工匠,你有办法吗?这是你第一次给铁心办事,可不要办砸了。要不然不单单我要揍你一顿,你以后可就再也没有帮铁心办事的机会了。” 胡四一听这话,连忙拱手为礼:“何大哥放心,铁心大哥的事,我肯定会用心去做。” 跟何英武说完以后,胡四又跟姜铁心说道:“铁心大哥,最好的工匠自然是皇家御用的将作监才有。不过那些工匠都是给君襄公做东西的,一般是不给外面人做事的。除了他们以外,就是从百工坊找工匠。无论是铁匠、石匠还是裱糊匠,都是有手艺在身的。明天一早在府衙点过卯以后,我就去给大哥办这事。一定把百工坊里手艺最好的人请来,只是不知大哥想找哪种手艺人?” “既然有将作监的高手,为什么还要去百工坊呢?你刚才是说一般请不到,可是没说一定请不到。” “铁心大哥,将作监的人是给君襄公做东西的,一般人哪能使唤的动。除非出很高的价钱,才能打动他们。寻常物件找他们没用,实在是太浪费钱了。而且这些人仗着自己是给君襄公做事,一般人根本看不上眼。你就是有钱,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帮你。如果你动用别的手段,他们也不会害怕。” 姜铁心听到这,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小子,可别因为一些财帛之类的小事坏了我的大事。钱财在我看来犹如浮云,所以我做事一向都不会在意钱财的得失。池丽格乐,去拿十两金子给胡四。” 胡四一听十两金子,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倒是也没有失了分寸,立刻站起来跟姜铁心拱手:“小弟到底还是献丑了,让铁心大哥见笑。只是不知道铁心大哥想用这十两金子做什么?我亲大哥胡三是铁心大哥的好兄弟,你也就是我的亲大哥。我给大哥跑腿心甘情愿,绝对不需要这些打赏的。” “你别这么多大哥,都快把我绕晕了。以后要么跟他们一样喊我铁心,要不然就喊我一声老大,这样还省事。这金子不是给你的,你自己也说了不用打赏。这是给你的办事经费,你用这十两金子来拉通跟将作监里那些工匠管事的关系。不管是直接送钱还是拉他们出来吃喝玩乐逛青楼,我只要你用最短的时间跟他们称兄道弟。等着跟管事勾搭上,再让他们分派工匠自然不是难事。 这十两金子是给你拉关系的,到时候真的用那些工匠的时候。无论是管事的好处,还是工匠的赏钱,绝对会让他们满意。至于你的辛苦,我自然也会看在眼里。眼下我还没有开展事业,所以手头的钱有限。等到我的炒菜在君子城扬名,你们这些跟着我的人,好处自然少不了。” 原本胡四跟着来,无非是想要跟姜铁心搭上线,然后在看看能不能跟君姬关系。他原本就没指望从这捞钱,只是想要把姜铁心当成一个踏板。他知道姜铁心打仗有本事,这都听胡三跟何英武说过。可是打仗再有本事跟他也没关系,他只是想要捞钱的一个白员而已。 可是这会不一样了,姜铁心的出手实在是太阔绰了。只是为了跟将作监拉上关系,就给了十两金子当办事经费。这就是说这十两金子是完全交给胡三支配的,他花多少全是自己说了算。这样一个小事,就是不出钱,看在胡四和何英武的面子上,他也会去帮忙的。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可是现在有了这十两银子就不一样了。他是真的看到了姜铁心的实力,知道这人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在君子城声名鹊起的。 胡四也是一个聪明人,当即就半跪行礼:“以后我胡四就认铁心大哥当老大了,你的事我一定办好。跟将作监联系上,我保证五天之内一定给老大一个结果。” “好说,既然事情已经说定了,我们就继续吃饭。” 一桌子人吃吃喝喝到半夜,然后做客的三人离去,姜铁心泡了一杯茶来解酒。老榆树凑到他身边问道:“只是那么一点小事就拿出十两金子,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我们从东胡是带回来一些财货,可是一路上已经花费去一些。接着你还要再君子城里面干出一番事业,那就更需要钱财了。你这样大手大脚,外面的人只会以为你是冤大头。” “你说的外面的人,指的是胡四吗?” “对,我说的就是那个小子。你也知道那是一个不靠谱的人,你这事情还不如交给他哥哥胡三去做呢。如果实在不行,让何英武去做也行啊。” “你错了,他们两个不行。胡三为人太老实,是个做实事的人,却不适合去钻营。我把十两金子给了胡三,只怕他用一年时间也花不完一两金子。至于何英武倒是够油滑,缺点就是太油滑了。十两金子给了他,起码给我漂没掉五两,还不如交给胡四合算呢。 胡四虽然也是贪财油滑之人,到底年纪尚小,没有何英武胆子大。而且他比何英武要更有向上爬的野心,所以做事会比何英武更上进一些。而且何英武虽然官职高一些,毕竟是外来之人,没有胡四的根基深。所以做这些拉拢之事,还是胡四更合适。 这些钱也不是白花,一来可以最短的时间里面跟将作监拉上关系。二来这一次胡四是拿到手十两金子,何英武看在眼里,自然会眼热。他想要拿到同样的好处,自然会更加尽心尽力的做事。而且那些将作监的管事也会从胡四嘴里知道我的事情,也就知道我是一个出手阔绰的人。起码在跟他们熟识的达官贵人里面,就会慢慢流传开这个消息,我的另一个目的也就达到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魔怔了 “另一个目的?” “对,你也说了我们财帛不多,当然要花的物有所值才行。这些财帛非但是拉关系的,更是给我扬名的。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扬名,让君子城的人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物。毕竟我们是外来之人,想在君子城立住脚不被人欺负,自然得有所依靠。 我们一来可以依靠君姬,可是这条线能不用就尽量不用。二来就是尽快建立自己的名声,这样别人想动我们就会有所顾忌。当他们实在忍不住想动手的时候,我们的实力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动的了。” 姜铁心的谋划很精细,即使老榆树心疼那十两金子,也想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即使有也白搭,毕竟已经给出去的金子不会自己长腿跑回来。 十两金子花出去了,这两天姜铁心就优哉游哉的在君子城里闲逛。直到第三天傍晚,他在院子门口乘凉的时候看到何英武骑着马过来。 何英武下马将马交给公户俊,然后跟姜铁心说道:“你要找的店铺有眉目了。” “在哪里,价钱如何?” “你就让我在这跟你谈事?” 姜铁心白了何英武一眼:“才来君子城多久,怎么臭毛病学的这么多?在这里不能谈事?” “别的时候也就罢了,这可是谈生意上的事情。如果被别人听见,总归是不好吧?” 何英武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姜铁心就领着他进了院子。围着石桌坐下,姜铁心跟何英武说道:“喝茶,这可是我亲手泡的。” “好茶,挺香。”虽然茶确实是好茶,可是何英武的心思并不在茶上。他一口喝干,然后说起正事,“这一次我可是差点跑断腿,还真给你找了一个好地方。那里原来也是酒楼,上下三层楼,在君子城也算数得着的地方。” 一听这么好,姜铁心反而觉得有些不对。他直接问道:“凡事反常即为妖,这么好的店面为什么要转出去?肯定是生意很差,要是生意好也不会有人往外转。你现在只是一个城卫军的伯长,手里的权势还不足以让这么大的一个酒楼的老板听你的话。” 一般人要是敢这么抢白何英武,他的刀早就拔出来了。可是说这话的人是姜铁心,何英武哪敢拔刀,只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他才解释道:“我又不是仗势欺人的人,而且人家的后台也硬,谁敢威胁他们。这家酒楼确实是生意垮了,倒不是他们做菜不够好,而是因为他们是在飘香居的对面。” “你先别说,我猜一猜。”姜铁心推测道,“飘香居的菜炒得好,酒更是很出名。两样合在一起,本来就不是一般酒楼能比的。再加上飘香居的后头更硬,能够压得住对面的酒楼不敢用什么歪招。甚至飘香居本身就会使出歪招,来对付自己的竞争对手。一来二去,对面就撑不住了。依我看不是你找上的他们,而是他们找上的你。酒楼的主人只想尽快出手,否则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哎呀,铁心你真是神人,竟然猜的一点也不错。我这两天放出消息,本来真是想寻一处一般的酒楼或者干脆找一个位置好一些的饭馆。谁知道今天就有人找上门来要出售酒楼,还给了一个不错的价格。” 听到这里,姜铁心再次推测:“恐怕他们还许给你不少好处,指望你这个中人来蒙我这个冤大头是吧?” “你这,你这冤枉人。他们的确是这么想,可是我能干那事嘛。咱们可是一块拼过命的好兄弟,哪是那些人能比的。我可不会贪图兄弟的好处,那些人是痴心妄想。” 姜铁心也不拆穿何英武的谎话,只是继续说道:“其实我是想找一个好点的酒楼,你要是给我推荐饭馆,我连听都不会听。可是一上来就跟飘香居唱对台戏,我还真的有些犹豫。毕竟飘香居名头那么响,跟他打对台,实在是让人有些头痛。他们到底给出什么价格?” “五百两金子。” “什么?”姜铁心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五百两金子,只是一处酒楼?” “五百两金子确实多,可是一点也不贵。那可是跟飘香居打对台的位置,差不多就是全君子城最好的地界。盘下来以后就算是不开酒楼,做别的生意也不会赔钱。这家人是急着出手,否则卖八百两金子都不嫌多。” 姜铁心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管有多么划算,我也吃不下,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金子。” “你连五百两金子都没有,就随手给胡四十两金子当跑腿费?” “那是让他办事的费用,不是跑腿费。你这就回去跟那家主人说,我先不买,只租他一个月。” “人家哪能搭理你?” 姜铁心笑道:“你跟他说,我出一百两金子,租一个月。不过里面的东西他得给我留下,可不能给我一个空架子。” “五百两金子,你不买。却要拿一百两金子来租一个月,你是不是不会算数?”何英武看到老榆树从屋里出来,就跟他喊道,“老榆树你快来,看看姜铁心是不是疯了。他要拿一百两金子来租一个酒楼,还只租一个月,这不是当冤大头吗?” 老榆树听到这话,也是摇头叹气:“这小子真是魔怔了,打从他进了君子城,好像脑袋就不灵光了。再这样下去别说当一个大英雄,恐怕再过几天我们就得花光手里的钱,去你的门上乞讨了。” 姜铁心大笑起来:“你们几个越是不理解,我反倒觉得自己越是成功。看来我在君子城发达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对于姜铁心的想法,公户俊在一边也是听的糊涂。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公子,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成功呢?” 之所以姜铁心觉得成功的概率大,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思维跟这些人不一样。借着不一样的思维,肯定能够让飘香居狠狠地栽一个跟头。 第一百二十章 掰手腕 只不过这些话也就在心里说说,可不能直接说出来。否则别人肯定以为自己真的魔怔了,那样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所以姜铁心也不跟公户俊说出自己的打算,只是跟他说道:“我会怎样成功,你只管看着好了。” 姜铁心打定主意要这么做,别人也没有阻拦的理由。所以当他回屋睡觉以后,何英武就去替他出面找那家酒楼的主人谈判。也不知道这个家伙从中捞了多少油水,反正姜铁心只出了一百两金子就拿到了这家酒楼一个月的使用权。 因为毕竟没有打算一辈子靠当一个酒楼的老板来赚钱,所以姜铁心也就没有在酒楼上放太多的心思。他还是让酒楼按照原来的模式经营,里面的人手也还是原来的人手。只是在开业那一天,天还没亮,他就已经到了酒楼。 酒楼此时大门紧闭,外面的人根本就不晓得里面的人早就做好严阵以待的准备。之前姜铁心没有在酒楼里下太多功夫,可是也不代表他就一点功夫也没下。他让公户俊代他出面,将酒楼的厨房早早隔离出一个有窗户的单间。然后他带着公户俊等几个小孩子在里面忙活,许久以后才出来。他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大厨,然后跟他说道:“今日你们这些人只可以在外面打下手,跟做一些你们日常熟悉的菜肴。至于里面的东西,你们不许看也不许打听。” 按说有手艺的人,多少都会有些脾气。可是这家酒楼原本的主人实在是太有势力,早就将大厨给调教的没了脾气。虽然明知道眼前这个人只是将酒楼租下来一个月,可是大厨照样不敢造次。他老老实实的拱拱手:“一切都听老板的吩咐。” 姜铁心是闲散惯了的人,哪有功夫留在这里。他让公户俊当掌柜的,然后让翠翠在那个小厨房里当掌勺,别的小孩给她打下手。翠翠是穷人家的孩子,自然有早当家的习惯。以前还有家的时候,因为地里劳作耗费体力大。还没有完全长开的翠翠当不了壮劳力,就把家里做饭的事情全都包圆了。虽然其余做饭的手艺比不上大厨,可是她这几天跟着姜铁心学会了炒菜,已经能有姜铁心七成的水准。 当然翠翠毕竟不是专业的厨师,水平还是有限的。真的能够把姜铁心炒菜手艺学全并且发扬光大的还是老榆树,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老伙夫了。不过因为姜铁心还要用他来帮自己出谋划策,所以谋划着等到有重要人物来吃饭的时候才让老榆树下厨,平日里还是靠翠翠来撑场面。 吩咐完翠翠好好做事以后,姜铁心走到前面来,老榆树跟在边上忍不住问道:“翠翠只会做一般的家常菜,让她来当主厨是不是有些不太保险?” “哈哈,我要做的就是家常菜。如果你想做山珍海味,怎么可能比得过飘香居?不说手艺高地,单单就是食材,他们都有办法来对你进行限制。可是家常菜就不一样了,都是最普通的食材。即使飘香居想要限制我们,也绝对没有办法让整个君子城都不卖食材给我们。只要我们手里还有食材就能打响名头,到时候才是我们跟飘香居掰手腕的时候。” 看着信心满满的姜铁心,老榆树觉得他未免想得有些太简单了。但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在姜铁心的后面。姜铁心出了大门,此时天色早就大亮,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姜铁心跟公户俊问道:“我吩咐下去的事情,你都办好了没有?” “借着胡四的帮忙,都已经办妥了。他手下那些帮闲都是本地人,办这些事情轻车熟路。” “好,你是这里的掌柜,要是今天弄不出来一个开门红,我可是要拿你是问。” 公户俊点头称是,然后走到门外,亲手点燃了一串爆竹。这东西姜铁心以为还没有呢,结果准备酒楼开业的时候,看到门口竟然挂着一串。他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是君子城里面新兴起的规矩,但凡是有开业或者嫁娶之类的喜庆事情,都会燃放几挂爆竹。以往的爆竹是真的竹子放在火里爆燃听个响,这个爆竹却是鞭炮的雏形。不过姜铁心一看那纸包的很大一块的样子,就知道这东西肯定是最原始的形态,离着鞭炮还远着呢。 不过聊胜于无,虽然没有鞭炮那么强的响声,看上去火光熊熊,倒是也让人有种热闹的感觉。等到爆竹烧完,姜铁心亲手将酒楼招牌上罩着的红布掀开,然后公户俊上前对着围观看热闹的人拱手。 “诸位父老乡亲,今日是我家常菜馆开业的大好日子,一律半价酬宾。没吃饭的客人里面请,吃了饭的客人也不要急着走,我们还有消食的小点心奉上。” 公户俊站在门口迎宾,可是客人并没有多少往里走的。不过当翠翠领着几个人免费赠送的消食点心的时候,往里面走的人多了起来。 姜铁心知道这些看客的心态,有这闲工夫围观的人多半也没有闲钱进去吃炒菜,无非就是借着他们来形成一幅热闹非凡的样子罢了。 为了拢住这些人,姜铁心让翠翠带人将白面用鸡蛋搅拌成面团,里面再加上白糖。这会切成手指粗细,然后用滚烫的热油炸透。趁着刚出锅,稍微冷了一下就端到外面。一人给一根,只是让他们尝尝味道。还不停的让跑堂的伙计大声吆喝,好引来更多的路人。 围观的人哪里吃过这种油炸食品,他们漏出惊奇的神色,不停的问这是什么东西。虽然头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可是因为有了姜铁心提前指点,翠翠虽然年纪尚小,却一点也不慌乱。她只是笑而不答,然后指着酒楼说道:“客官如果有闲情,可以到里面细细品尝。这只不过是消食打发时间的点心,我们老板取名叫仙人指。如果要想吃好的,比这好吃的东西里面多着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好事 这么多围观的人,不可能全都是穷人。口袋里有点钱的人,进了酒楼,然后点上一包仙人指。不过这东西虽然好吃,毕竟一包就要一个铜板,可是这包未免小了一些。除非真的有钱人,谁舍得全都吃掉。无非就是吃点尝尝,然后剩下的包起来准备带回家给孩子吃罢了。 当这位客人想要起身的时候,跑堂的人就过来问道:“客官这都快晌午了,您还不如吃了饭再走。别看我们是大酒楼,可是今天开业酬宾,绝对实惠。要不然您来上一笼包子,然后一碗稀粥,再配上一碟子咸菜。只要五个铜板,您看实惠吧。” 五个铜板,即使在最次的馆子也绝对吃不上这么多东西。客人稍微一犹豫,跑堂的伙计已经朝着后厨吆喝上饭。片刻功夫饭菜已经上来,即使客人原本并没有吃饭的打算。可是现在就五个铜板有这么多东西可吃,不吃的话岂不是太亏。再说了五个铜板说少不少,说多又真不多。如果只为为了五个铜板就说出自己不吃的话,这饭都已经端上来了,再说不吃似乎有些不地道。主要是被相熟的人看到,说不定以为自己连五个铜板都出不起,实在是太丢人了。 重新坐下以后,先喝一口大米粥。这大米粥是用上好的精米熬了两小时,米都已经是半融化的状态,舀到碗里很快就在上面冷却出一层半凝固的油膜。用筷子拨开油膜,喝一口是真的香。这会再用筷子夹一筷子腌制好的萝卜干,立刻感受到刚刚有些寡淡的口里有了一股让人口水溢出的滋味。 好,这是首先迎上心头的感觉。再用手直接拿起一个热乎乎的包子,才咬开一口,竟然尝到了肉味。仔细咀嚼,虽然里面是菜馅,但是肉味很浓。这么好吃又有油水的包子,那可得多吃一会。吃完一笼再想加一笼,才被告知一人只能吃一笼。这是开业酬宾,过几天就没这个优惠了。 “客官吃完慢走。”跑堂的伙计送走这个客人,然后马上领着下一个客人上桌,然后同样的套路再来一遍。每一个进来的客人脚步散漫,回去的时候却脚步匆匆。 除了真的有活要干的人,其余的人马上回家呼朋唤友。就连平日里只是在家吃饭,从来没有下过饭馆的妻儿也都叫上。反正只要五个铜板就能吃上那么优惠的饭食,绝对是赚到了。除了大富大贵之人,现在的平民百姓一天都只吃两顿饭,几乎没多少人吃早餐。这会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吃上这么一顿饭,保管一天都不会饿。 因为吃过的饭的人不停的回去叫人,结果去吃的人越来越多。原本那些只是看热闹的人听说有这种好事,也都进去吃饭。后面来的人太多,里面都坐不下了。来的晚的人进不去,就只要了包子在外面蹲着吃。这样在外面吃的人一笼包子只要三个铜板,还送一把蒜头,倒是比在店里吃更实惠。 来的人实在是太多,连承天府都被惊动。不止是派来白员和帮闲,就连平日只在府衙干活不用巡街的弓手都被派出来。等到晌午的时候,人更多连城卫军都派人来维持秩序。 无论是承天府和城卫军,都不是什么善茬,没有白帮忙的道理。不过因为有胡三、胡四在承天府,有何英武在城卫军。所以他们手下的帮闲或者士卒,都没有敢乘机捞好处,只是在家常菜馆周围的街道上维护秩序。 当然姜铁心那么懂事的人,哪会让人心生不快。他让手下一个半大孩子挑来一个箩筐,里面就是给这些人的饭食。对他们自然不能只给素包来糊弄,里面都是上好的猪肉拌着小葱做成的肉馅。一口咬下去,能出半口油。 除了肉包子,还有卤好的猪头肉,再配上解渴的酒水。就是没有额外的钱财可拿,那些跟着干活的帮闲也没有什么闲话可说。毕竟那么大一箩筐的吃食,他们是怎么也吃不完的。等到忙活完以后,酒肉都是让他们随意带走的。没人分上一斤猪头肉外加一壶好酒,已经说得过去了。毕竟他们也就是在边上站着,实际上并不需要做什么。这里人多却都是蹲着吃包子的,没人想在这惹事。 胡三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着这些帮闲不要惹事。胡四却跑到城卫军那边,跟何英武道声辛苦,然后说起自己的看法:“老大,出手还是这么阔绰。这么些人来吃喝,他五个铜板,三个铜板的收,八成是要赔钱的。这还只是晌午,来的人只是周围的几个坊里的人。等到晚上收工回家的人一听有着好事,怕是来的人会挤满整条街的。到时候不知道会赔上多少金银,也不知道老大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 “铁心的主意多得是,你小子哪能领悟的到。不过今天肯定会赔钱,这是要赔本赚吆喝。”何英武心中的疑虑不止是这些,忍不住问出来,“你说这小子店里也没有多少人,是怎么做出这么多饭的?里面的人能够喝粥吃咸菜,那倒是能供应上,毕竟就那么几张桌子。可是这吃包子的人都已经排队到外面来了,他怎么供应的上?” “这个我倒是略知一二。” “你?这么重要的事情,铁心怎么告诉你了,连我都不知道呢。” 胡四笑道:“我可是已经认了姜大哥当老大,自然不是外人。其实具体怎么弄我也不知道,只是这几天我跟将作监搭上关系,然后老大已经让里面的铁匠做了一些东西。只是那些东西很零散,我看不出有什么用。估计老大是亲手将那些东西装在一起,然后用那个来做包子。” “花五十两金子打造的东西,就是用来做包子的?”何英武一点也不信,“是铁心傻了,还是你糊涂了,那不是浪费钱吗?虽然雇几个厨娘要有些花费,可是不比这个要省钱?”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赔本赚吆喝 其实胡四自己也觉得不划算,可是也不能给姜铁心拆台,就含糊的说道:“这我就不晓得了,不过那些东西确实是运到这里,还送到了厨房里面。如果不是做这些包子用的,那这些包子怎么可能做出来这么多?” “你也是个糊涂人,能想明白才怪。我还是得去问问铁心,要不然总是觉得怪不得劲的。”何英武跟身后的城卫军喊了一声,“你们现在这守着,我进去跟老伙计叙叙旧。” 何英武可以随意离开,谁让这里他最大。胡四可以从府衙的弓手和白员那里溜过来说说话,但是独自离开那就犯忌讳了。毕竟他哥胡三只是弓手当中的一个,他自己身为白员更是仅仅比帮闲要强那么一点罢了。 总共也隔了没有几步路,何英武很快走进了家常菜馆,然后公户俊就迎了上来。他给何英武拱手问道:“何大哥,可是还需要添些酒肉饭食?” “要是饭食不够,我就差人过来了,也不用亲自跑一趟。铁心呢,我找他有事。” 何英武也不是外人,公户俊往楼上一指说道:“公子正在楼上,你自去便可。” 因为不是头一次来,何英武也不用别人引路。他走上楼梯,然后推开了最里面的一扇门。进屋一看,姜铁心正在独自饮茶。看到何英武,姜铁心招呼道:“来,喝茶。” “下面那些人忙的团团转,你倒是有心思喝茶。”何英武上前自己倒上茶水,然后喝了一杯,然后感叹道,“要说会享受,还是得数你厉害。这才来君子城没多久,茶已经越喝越好了。这是什么茶水,我怎么都没喝过?香气扑鼻,想必价值不菲。” “这就是在大街上买来的青茶,不过放进去一些晒干的茉莉花的花瓣,所以才会在茶香之外多出一股茉莉花的清香。” “你还有这闲工夫?” 姜铁心摇摇头:“我的时间很少,哪有闲工夫。不过是正好购入一批各种干花,正好想喝花茶就放进去而已。” “你买干花做什么?” 姜铁心白了何英武一眼:“你是探子吗?问东问西的,有那功夫还不抓紧巡街去。今天是我家常菜馆开业的第一天,很重要,绝对不容许出半天差池。” 何英武很是不服气:“你现在就是在大街上卖个包子,谁会跟你过不去?街上的青皮,能够混到现在的,多半都是府衙的帮闲们的兄弟。他们按月孝敬我们城卫军,老实得很。除非有更有地位的人来指使他们,就凭他们自己就是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绝对不敢造次。” 对于何英武的保证,姜铁心其实是半信半疑的。不过他也觉得暂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也就姑且答应着。何英武再问他:“你这么卖包子,其实是赔钱的。你这样赔本赚吆喝,到底想干什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既然开店做生意,当然是想挣钱。今天白天确实只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晚上才是挣钱的时候。你等着瞧好吧。” 按说何英武是想不通姜铁心如何能挣到钱的,恐怕包子卖得越多,反而会赔的越多。不过看到姜铁心信心十足的样子,他也被感染了。姜铁心倒是没工夫跟他瞎白话,很快就把他给撵走了。 等到何英武走后,姜铁心的脸反而垮了下来。别看他现在一个人在屋里喝茶倒是显得十分悠闲,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现在压力有多大。他从东胡带回来的金子已经不多了,如果再不打开局面,可能就会变成一个穷光蛋了。 虽然压力大,可是也只能这么受着。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当池丽格乐进来的时候,姜铁心还是坐在那里。茶水早就凉了,他也没有心思去喝。 “公子,天色已经黑了。” 姜铁心扭头朝着窗外看了看,然后问道:“下午挂了停售牌子以后,外面的客人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吧?” 池丽格乐摇摇头:“没有,他们只是很失望。不过公户俊已经给他们解释过了,停售并不是因为没有的卖,而是已经过了卖包子的时辰。并且告诉他们天黑以后会有新的食品开卖,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排队了。不过他们以前买东西从来没有排过队,都是乱糟糟的往前挤。幸好有何大哥的城卫军和胡家兄弟的府衙帮闲维护秩序,好歹才没有闹出乱子。不过他们听说店内只有点菜的人才能进去以后,都是在外面排队并没有进来的打算。” “唉,看来上午的包子还是不够吸引人。你出去跟他们说,今日以后除了早上以外,中午跟晚上只是带走的客人走后门就可。前门只招待进店的客人,就说这是家常菜馆的规矩。” “公子,虽然奴婢不懂经营的道理,可是还是有些觉得不妥。公子费劲力气才引来这些人,难不成要把他们再拒之门外?” 姜铁心知道池丽格乐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这样让人去后门买东西会让人觉得没面子。这样就会得罪一些客人,让他们不想继续捧场。本来姜铁心是没打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的,所以下午也就没给何英武解释。不过他现在心里也是有些没底,干脆就多说了几句:“你也知道卖包子,其实能挣钱,但是挣得确实不多。包括一会要卖的食品,也挣不到多少钱。可是有一点你想过没有,我也没指望靠这个发财。这些事情不过就是为了让家常菜馆打出名头,让那些有钱人也知道这里新开了一家酒楼。现在已经打出名头了,就不能再让他们继续堵住大门了。” “可是把大门堵住,多少也会有些影响啊?” “有影响,但是并不一定会有什么坏处。这样有钱人觉得他们能从前面进来,会显得有身份,说不定更愿意过来。再加上今天晚上要卖的东西,比包子还要实惠。那些尝过甜头的穷人,自然不会计较面子上的得失。”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外卖 “先不说这个了,我问你,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听到姜铁心问起这个,池丽格乐点点头:“已经准备妥当,并且演练过数次,不会出问题的。” 姜铁心点点头:“好,那就开始吧。” 池丽格乐出去准备行动,姜铁心在屋里也待不住了。毕竟忙活这么久,耗费了那么多的金子,就差这最后一哆嗦。如果前功尽弃,那可就完了。虽然不至于万劫不复,可是伤筋动骨确实肯定的。 姜铁心走出这间雅间,然后看到大堂当中已经人声鼎沸。但是多数都是卖包子的人,坐在桌子上等着点菜的人却不多。 就在姜铁心向下张望的时候,池丽格乐正抱着一个酒坛从厨房往外走。按说池丽格乐是一名神箭手,臂力自然比普通人更厉害。可是她这会却像是搬不动一样,手臂还算稳当,可是脚步却有些踉跄。当她走进大堂以后,终于没能继续稳住身形。她的身子一歪,那个几乎跟有她身子一半高的酒坛忽然跌落到地上。 好在池丽格乐还算警醒,在坛子落地以后,用手抓住坛子的边缘。这样虽然坛子破开一个口子,却没有完全打碎。可是坛子上的泥封已经震碎,从中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大堂当中等着买饭的人很多,多数又都是男人。他们闻到酒香的刹那,喉咙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咽唾沫了。很快他们就承受不住,然后纷纷叫嚷:“这是什么酒,多少钱?” 公户俊走过来说道:“诸位客官不要急,小店酒水有限,所以不外卖,只提供堂食。” “什么啊,怎么这样。” “摆什么架子,大不了我们不买了,不照顾你的生意了。” 听着这些人熙熙攘攘的声音,公户俊连忙行礼:“今日小店头一遭开业,自然不敢怠慢了主顾。既然这坛酒已经开了,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凡是进店的客人,不管是不是堂食,都送一杯酒,就当是我们家常菜馆给诸位的见面礼。” 公户俊一招手,自然有后面的伙计送上来一摞酒杯。不过不同于普通酒馆的大杯,这个酒杯可是小的很。排队等着买饭的人,无不消化店家的小气。可是当他们喝下一杯酒以后,顿时脸上现出惊奇的神色。因为他们发现这酒杯虽小,可是一杯酒下去,就已经让人浑身都觉得火热。 “好酒,真是好酒。老头子我喝了这么多年的酒,却头一次喝到这么有劲的酒。小二,再给我来一杯。” “这位客官,您请见谅。今晚来的客人实在是太多,我们给每一位客人只能送这么一小杯,实在是不能再多了。如果您再喝一杯,排在后面的客人可就有一位尝不到了。您要是喜欢喝,找一个桌子,我给您上好菜,再慢慢喝。” 酒是好酒,可是排在前面的老头子却没有那么多钱。暗中叹气一声,然后把酒杯还给小二。然后他朝着面前的伙计一瞪眼:“你们的酒菜,老子吃不起。可是包子,老子买得起。怎么还不卖,等到啥时候?” “客官抱歉,晚上没有包子卖,只有馒头。” “馒头,馒头是啥,什么时候上来?” “来喽。” 从后面的厨房传来伙计的唱好声,然后一个比包子蒸笼要大得多的蒸笼整个端上来。伙计将蒸笼的盖掀开,然后跟排在最前面的老头说道:“这是新出锅的馒头,这种馒头里面没有馅,都是上好的白面。一个铜板两个,客官要几个?” 老头子看了一眼蒸笼里面冒着热气的馒头,闻到馒头的香味,又忍不住吞咽口水。他估摸了一下馒头的大小,觉得这样大的两个馒头只要一个铜板,实在是划算的很。” “给我两个。” 接过伙计的馒头,老头子用手一捏,发现这馒头竟然很松软,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厚实。他倒是也没有立刻退回去,毕竟自己刚刚喝了人家送的酒,虽然只有一杯也是酒,哪好意思立刻拆人家的台。他也不等回家,直接就吃了一口。只是这一口,眼睛就瞪了起来。因为这馒头简直是太松软了,比自家婆娘蒸出来的死面饼子不知道要好吃多少。而且这么好吃的馒头,竟然一个铜板能买到两个,仔细想想也是很划算的。 老头子年纪大了,估摸着的一段饭还不一定能吃上这么一个。他的老婆子身体弱,更是吃不下一个。要是多买几个,无非三四个铜板的事情,可是两天都不一定能吃完,比吃包子还要划算。他立刻扭头说道:“再给我四个。” “老丈,您已经不再队伍里面了,想买得重新排队。不过您也不用急,以后我们店里早上卖包子,晚上卖馒头,每天都卖,而且都是这个价。” “都是这个价?” 伙计笑道:“我们这么大的店,还能骗人不成?都是这个价,不过早上的包子和晚上的馒头,今日过后都在后面有个小门那里卖。店内以后只有堂食的客人才能在这点菜,要不然我们也忙不过来。” 虽然店家很是有些势利眼,可是这么实惠的馒头,还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买回去给自己的妻儿尝一下。不过后面来的人都已经学精了,不管店家明日怎么样,今日他们先买上三四个铜板的再说。 店里那么多人,总归不能全是穷人。一些人尝了店家送的酒以后,馋虫已经被勾引出来。也不在那里排队了,干脆就找一张桌子坐下来。他们叫来小二,然后点了几个自己能吃得起的菜。多数人没有太多钱,都是点的素菜。等到端上来以后,闻到那喷香的味道,他们都已经有些吃惊。因为这菜竟然是炒出来的,他们多数人都从来没有吃过炒菜。 这些人很少单独点一桌菜,大多数是好几个人凑一桌,多半倒是为了那酒。不过这菜也够香,平平无奇的一盘煎豆腐,都能让他们感觉比自家的炖肉还要好吃。那些素炒青菜,也绝对不是家里的婆娘能炒出来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车姬 随着点菜的人越来越多,大堂里面也越来越香。这下子更多的人忍不住,找一个桌子坐下。就是那些已经买了馒头的人,也不肯走。闻着炒菜的香味,干啃馒头似乎都比回家吃婆娘炖出来的菜要好吃。 就在家常菜馆里面忙碌的同时,飘香居正对着家常菜馆的二楼一间雅间里的人推开窗子。他闻了一下从家常菜馆飘出来的香味,然后跟对面的人说道:“这是炒菜的味道,这新换的店家什么时候学会了咱们的本事?” “回掌柜的话,后厨的人都是多年的老人,绝对没胆子敢吃里扒外的。” “王厨,我不是信不过你,不过后厨的人,你还是给我好好查一查。”掌柜的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是有些奇怪,他扭头朝外面闻了闻,然后说道,“王厨,你派几个人过去探探底。他们的酒香很特别,似乎比我们飘香居的白露春的味道还要香醇。我从未闻到过此酒的味道,你去给我查明白。” 王厨知道掌柜的虽然不下厨,却是一个行家。他说这酒没喝过,一定就没在君子城出现过。他马上应承:“掌柜的,我这就去安排。” 对于对面飘香居会派人来试探,姜铁心早就考虑到了。不过他并不怕飘香居来捣乱,他觉得那样非但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损害,反而还会让家常菜馆的名声更加响亮。毕竟他现在生意再好,来的也是穷人多。如果能够跟飘香居大战一场,才会让更多有钱人知道飘香居的名头。 不过到底飘香居家大业大,还没到看见一个同行就要给人家把生意搅黄的地步。那都是档次最低的小菜馆子才会做的事情。让飘香居这样的大酒楼做这种事情,他们可丢不起那人。 所以姜铁心本来想亲自镇场子,可是大半天也没有发现有来砸场子的人。他刚想早点回家,倒是也没有多累,只是他不太喜欢这种嘈杂的场合。可是还没等他走,就看到了一个熟人。这个熟人不是别人,却是当初被他们抓过一次的小王子。 这个家伙原本姜铁心以为现在说不定正在哪个山沟沟里面蹲苦窑砸石子呢,谁知道竟然还能在君子城里面招摇过市。而且看他的一身打扮,不但是一身锦衣,而且扇子香囊一样不缺,一副富家公子的样子。对比这家伙的悠闲,姜铁心觉得自己比人家要落魄多了。也不知道是这家伙跟遮天汗联系上了,还是君姬提供给他的。反正这家伙就是得了君姬的庇护,才能过上不错的小日子。 君姬倒不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要不然她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去管小王子,毕竟君子国跟东胡之间隔着淮国,不接壤也就没有太多的利益相关。 能对小王子那么好,却只给自己一处院子,姜铁心觉得心里有些不平衡。或许君姬觉得以后还能用得上小王子,所以才会给他特意优待。 脑中的念头转了又转,花费的时间却没有多少。姜铁心继续盯着小王子,想要看看这家伙想要干什么。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小王子身后的人给吸引了,那是一个女人。没有挽着发髻,所以确切的说还是一个女孩。这个女孩的个头很高,比小王子要高出半个头。难得的是长的高挑,脸蛋也没有拖后腿。姜铁心才看了他一眼,就已经被她的魅力所吸引。 这个丫头不同于君姬,君姬也很有魅力,那种魅力是天生媚骨。这个丫头的魅力却是在于由内而外的气质,让人有种不敢亵渎的魔力。这个女孩的身份不简单,姜铁心觉得普通人家的女儿绝对不会有这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高挑的女孩走进家常菜馆,不仅仅让姜铁心感到惊奇,甚至整个菜馆都一下子安静下来。这么高挑的女孩实在是太少见了,而且还这么漂亮有气质,就更加难得一见。 小王子看到众人的反应,忍不住回头跟女孩说道:“车姬,你的魅力太大,他们都被吓住了。” 一听小王子叫这个女孩为车姬,所有人都没了之前的狂热,而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救了。因为他们不傻,知道姬是用来称呼王室的。只有王室的公主特别是长公主才会单名一个姬字。这个女孩叫车姬,八成就是车师国的公主。 虽然不知道车师国的公主为什么回来到这里的,但是人家是公主,自己是升斗小民。只要自己没发疯,就不该去打人家的主意。 这些人全都做自己的事情,小王子倒是有些无聊。他还没耸耸肩表明自己的无奈,就已经被车姬轻踹一脚。小王子也不恼怒,还笑嘻嘻的给车姬拉开凳子。他们两个人坐下以后,却没有小二上来招呼。因为姜铁心已经亲自过来,自然用不着别人上场。 “小王子,别来无恙。” 本来小王子觉得来人也不问一声就自己坐下,实在是有些无力。不过他抬头一看是姜铁心,只好无奈的苦笑一声:“你是刚到君子城吧,这就找到我了。是来找我打秋风的,还是想让我喊你一声姐夫呢?” 姜铁心没想到小王子竟然知道自己遮天汗封为金刀驸马的事情,不过这倒是说明小王子其实跟东胡有联系渠道。这个称呼让他有些尴尬,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还没有穷到要找你打秋风的地步,这家家常菜馆是我开的。看到有熟人过来,所以就打个招呼。” “好,既然是熟人,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你是金刀驸马,管我这个小舅子一顿酒席还能问我要钱。那你这里最好的酒菜给我上一份,不但要最好,还要最贵。” 小王子明显是对姜铁心能够成为金刀驸马有所不满,或许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不满,他不满的是自己从东胡逃回来。因为那样相当于是抛弃了曼香公主,这一点姜铁心也无法否认。毕竟曼香公主对自己不错,所以他也懒得搭理小王子这种半大孩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想要忘怀 不过就是一顿酒席,姜铁心还请得起。正好现在那些客人多是点的素菜,也让他们看一下家常菜馆的实力。他起身朝着后厨喊道:“给此桌的客人送上一顿十两的席面,都选最好的菜肴,酒水也要最好的。这一桌算我请的,你们用心做。” 说完话姜铁心就要走,小王子却有些不满意;“就上一桌十两的席面,你也太小气了吧?” 姜铁心笑道:“小本经营,自然没有什么奢侈的东西。本店最豪华的宴席也就是十两的席面,等菜上了你就知道了。” 小王子还想再跟姜铁心辩驳一番,坐在他身边的车姬笑道:“行了,白哈尔,打秋风也要有个限度。人家都上了最好的席面,你还在这不依不饶的。你要是在这么无理取闹,我可就走了。” 对姜铁心,小王子能够在这摆谱。可是对车姬,小王子可没半分不满。他连忙满脸堆笑:“车姬说的是,倒是我鲁莽了。” 姜铁心对车姬拱手作揖,然后就要离去。车姬却叫住了他:“听说你是一个万人敌的勇士,所以才会被遮天汗封为金刀驸马。这一次东胡之所以能跟淮国打一个平手,一半是你的功劳?” “我现在就是一个家常菜馆的老板,疆场上的厮杀之事已是过往云烟,我未曾记在心上。” 姜铁心说完就走,也不给车姬再次提问的机会。他走出家常菜馆,然后就往自家的方向走。别的人还在店里忙活,就池丽格乐跟着他回去。 “公子,为何要如此推说呢?” “你指的是什么?” “在草原上,一个男人如果能够在疆场上驰骋,才能算是真正的男人。公子明明就是一个真正的勇士,为什么却不肯承认反而还要推说已经忘怀此事呢?” 姜铁心叹了口气:“一将功成万骨枯,其实我并不喜欢在疆场厮杀,无非就是求生而已。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有的时候为了自己活下来,只能牺牲掉别人的性命。但是我并不喜欢这样做,所以才会想要忘怀。” 池丽格乐对姜铁心的说法并不是很认可,不过倒是也没有再追问。两人回到自己门口,却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虽然从外表看上去,并不是很豪华。可是看到马车周围那些站立的卫士每一个都是精光四射的强兵,姜铁心知道车里的人物一定不简单。当他看到车外站着的是尉迟泰的时候,就猜到里面的人是谁了。 “草民参见君姬。” “呵呵,好一个草民。我记得已经封你为伯长,你这会却自称草民,是对自己的官职有所不满吗?” 姜铁心哪敢对君姬有所不满,连忙拱手:“君姬切莫误会,草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当时的伯长官职是为了出使东胡才受封,现在已经从东胡回来,草民才不敢继续尸位素餐。” “你一个没有读过几天书的军中莽汉,倒是有几分文人的气息。上车来,我有话跟你说。” 其实姜铁心并不是很喜欢跟君姬打交道,要不然说不定早就去找她要封赏了。可是这会既然已经被堵到家门口,只好上了车。 君姬还是像以前那样慵懒的躺在车上的软塌之上,车里的光线很昏暗。姜铁心看不清君姬的样子,只是听她说道:“你最近几天在君子城内大出风头,是想搞事情?” “草民不敢。” 君姬哼了一声:“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事情,我看你的胆子最大了。” 姜铁心笑道:“不过就是糊口而已,君姬不用关注这种小事。” 君姬也不多说,只是吩咐道:“君子城不比他处,这里水深的很。要是惹到不该惹的人,就是我也帮不了你。去吧,小心做事。等到需要用你的时候,自然会招呼你的。” 姜铁心拱手为礼,然后退下车。马车很快开走,池丽格乐看到马车走了,才上来扶住姜铁心:“公子,你没事吧?” “没什么事,我以为她是来杀我的,结果只是给一个警告。” “为什么公子会这么想?” “唉,你不懂。君子城是君子国的都城,自然不许别人生事。君姬为人又是那么心狠手辣,绝对干得出杀了我以免有什么后患的事情。不过还好,我这人比较老实,她只是教训我几句。你自己休息去吧,我也要休息一下。今天着实有些累,还是早睡为好。” 姜铁心进了屋,池丽格乐也跟进来:“奴婢伺候公子更衣。” “我有手有脚,还不用你伺候的这么周到。” 池丽格乐被推出房门,姜铁心回去自己躺下。没过多久,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以后,看到院子里还是没人,只有池丽格乐在一边。 就着铜盆里的水洗把脸,然后接过池丽格乐递过来的毛巾擦干净。姜铁心问她:“其他人呢?” “早上要卖包子,他们都去家常菜馆帮忙了。” “这些人,倒是勤快。” 姜铁心当然没有去家常菜馆吃包子的打算,毕竟吃一次很好吃,天天吃总会吃腻的。为了避免吃腻,他觉得还是偶尔吃一次就好。池丽格乐取来熬好的白粥给他,然后站在一边。姜铁心也不管她,只是自己吃饭。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池丽格乐过去开门,然后将门外的人迎了进来。 看到来的人是昨夜见过的车姬,姜铁心觉得有些奇怪。虽然有过一面之缘,可是并没有什么交情。一大早登门拜访,似乎并不是那么合适。他起身相迎:“草民参见车姬。” “行了,别给我行礼。我又不是你们君子国的国姬,你给我行什么礼?白哈尔是东胡的小王子,也没见你给他打躬作揖。” 姜铁心觉得这个车姬有点意思,起码不像君姬那么盛气凌人。他朝着桌上一指:“我正在吃早饭,你要是没吃过,就一块用点吧。” “算了,你自己吃吧。今早已经去你的店里吃过包子了,这会再吃可就吃不下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缺钱吗 姜铁心也不太过客气,毕竟两人不熟,也没有客套的必要。他自己坐下继续喝粥,然后跟池丽格乐说道:“给车姬泡一壶茶,要最好的茉莉花茶。” 车姬坐在姜铁心的对面,喝着茉莉花茶,然后赞叹道:“茉莉花的清香在茶中溢出,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车姬来此,有何贵干?” “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想来看看你这大英雄是什么样子。昨夜有小王子在一边捣乱,倒是没工夫好好谢谢你。” “为何谢我?” 车姬站起身,然后给姜铁心行礼:“车师国曾经跟淮国大战,那一次死了很多人。这一次你狠狠地教训了淮恒侯,我身为车师国的国姬,自然要来谢谢你。” 姜铁心连忙摆手:“你搞错了,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君姬才是主导这一切的人,我不过就是跑跑腿。至于打仗也是东胡人打的,跟我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如果一点关系都没有,遮天汗怎么会让你当金刀驸马?” 这一点姜铁心倒是没法推脱,只能闷头吃饭。好在车姬也没有揪着这事不放,她看姜铁心不理她,也没有气恼。自己起身在屋里转了几圈,然后用鼻子嗅了嗅,之后很肯定的说道:“这屋里不止是有茉莉花的清香,还有很多别的花香。你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在屋里弄这么多香味?” “这是后面放的干花花瓣的味道,我用来做香囊的。” “不对,这不是香囊的气味。香囊的气味没有这么浓,就是干花的气味也不会有这么浓烈。”车姬继续寻找味道味道的来源,然后就找到了池丽格乐,“这是你身上的味道,你有体香?” 池丽格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猛地摇头:“不是我,我没有体香。可是你身上的香味很明显,这香味混合了多种花香。按说就是少女有体香,也不会是这种味道。” “是公子给的香水,喷上以后就会有香味。” 姜铁心眼看就要瞒不住,他倒是好奇车姬怎么会对香味如此敏感。不过本来也是要卖给高门大户的大小姐的东西,车姬贵为车师国的车姬,见多识广正好可以验证一下自己做出来的香水能否卖上一个好价钱。 想到能卖上高价,姜铁心也不吃饭了。他跟车姬说道:“车姬,请跟我来。” 车姬跟他走进里面的屋子,然后看到一堆瓶瓶罐罐。姜铁心随意拿起一个陶瓷小瓶,然后递给车姬:“这东西其实如果能够做成喷出来的样子,效果会更好。可是将作监的人没那个本事,就只能将就着用了。车姬可以倒出来一点,然后抹到手腕上闻一下。” 按照姜铁心的说法,车姬将香水抹到手腕上,闻过以后她说道:“这是茉莉花香,可是就算直接闻茉莉花的味道,绝对没有这么浓烈。你是怎么办到的?” “哈哈,这可不能说。这是我的饭碗,以后能在君子城是吃干饭还是喝稀饭,可就全靠这个了。” “这是无价之宝,倒是我唐突了。有这门制香的手艺,确实比开一家饭馆更容易发财。这里瓶瓶罐罐那么多,都是用来做香水的吗?” “君姬要是有兴趣,可是试一下。不过不能全都抹在身上,那样香味太过杂乱,反而会让人心慌意乱。” 车姬性子活泼,也不是腼腆的人。她上去将那些瓶瓶罐罐挨个打开,然后像报菜名似的说道:“栀子花香,月季花香,牡丹花香,怎么会有这么多味道?” 当闻到最里面的一瓶小瓷瓶的时候,她很肯定的说道:“这种花香混合了多种香味,不是天然的,是你调配出来的。你的侍女用的就是这种花香,此物价值连城,你倒是真舍得。” “宝剑赠英雄,是因为英雄配得上宝剑。同样的道理,香水自然是要配得上的美女才能用,池丽格乐用此种香水,我觉得很相宜。” 池丽格乐站在门外,听到这话心里觉得甜甜的。车姬听了这话,却大笑起来:“你这人,真是的。咱们才见第二面,你就想到送我如此贵重之物。你觉得合适吗?” 虽然车姬很有气质,可是姜铁心也没打算送她香水,而是想从她身上狠狠地敲一笔。不过车姬这么说,他倒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要钱了。他只好苦笑道:“你想要拿一瓶,我倒是不介意。你对香水的味道这么在行,也是一个有缘人。这样吧,你想要什么自己拿吧。” 车姬不动手拿里面的香水,却只是摇头:“你的香水虽好,却不是我喜欢的味道。如果你的侍女所用的香水是调配出来的,那是不是说你还可以调配出来其余的味道?” 姜铁心哪有那本事,他又不是专门的香水师。他只是从原来的的世界看到过香水是如何做出来的,才用将作监做好的器具。先将买来的酒水蒸馏,在得到高浓度的酒精以后,才用酒精从干花提炼出香精。只是这东西做出的只是原味香水,想要调配出来更好的味道,就不是他的专长了。这会听车姬的说法,似乎人家还看不上这种香水。苦恼之余,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车姬,你缺钱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做这些香水就是用来挣钱的,可是我才华有限,只能做出来普通的原香。这种混合香你也闻过了,似乎并不是很满意。你对味道这么敏感,应该可以帮我配出更好的香水。如果做得好,香水甚至能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散发出三种不同的味道。你想试试吗?” 本来姜铁心不过只是随口一说,因为车姬毕竟是车师国的国姬,向来并不会缺钱。可是车姬听完他的话,却点点头:“我愿意。” “好,等调配出合适的味道,我可以给你十金。” 车姬笑道:“十金就免了,我更想要的是那种无与伦比的味道。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把做出香水的方法告诉我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别人的主意 姜铁心连忙摇头:“那不行,这是吃饭的家伙,绝对不能给的。但是我可以给你五十金,这样总可以了吧?” 如果是普通人,听闻五十金肯定会心花怒放。车姬到底是出身高贵的车师国国姬,五十金自然不在她的眼里。她笑着摇头:“我保密,还不行吗?” 作为一个有原则的人,姜铁心还是拒绝:“不好,还是不行。” 车姬哼了一声,扭头出了这间屋子,然后坐到桌子上。她继续喝那杯茉莉花茶,姜铁心感到奇怪,就走过去问道:“你还有事?” “你想赶我走?” “倒不是那个意思。” “小王子想要找人收拾你,你这几天小心点。” 姜铁心听到这话,觉得有些搞笑。小王子的本事他又不是不晓得,不能说没有,可是离着能收拾自己,还差不少呢。他刚想问为什么,看到车姬已经快走到院子大门那里,就另外问了更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帮我?” 车姬转身笑道:“昨夜见到你,我就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你。所以我要帮你,这个理由你觉得怎样?” 姜铁心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只是挠头尴尬的笑了笑:“你别笑话我,我哪有那个本事能够让你青眼有加?” 这话才刚说完,车姬就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让他有种自讨没趣的感觉。池丽格乐过去将门从里面插上,然后回来说道:“公子,车姬确实很厉害,我觉得她能够调配出公子所说的那种有前香、后香之分的那种香水。如果能够调配出来,公子不是说就能换来很多富贵荣华吗?” “傻瓜,现在制作香水的法子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就连老榆树跟公户俊都不知道,怎么能告诉外人。你也要保守好秘密,就是连你爹都不能说。” “公子放心,奴婢绝对不透漏半个字。”池丽格乐想到这里,又说起之前车姬说的那件事,“既然小王子想要对付公子,要不要把老榆树大叔叫回来?” “白哈尔就是一个半大孩子,无非是想要给他姐姐出气。他无非就是想要找几个地痞流氓揍我一顿,不会要我的命。与其让老榆树回来给我当保镖,还不如让他在家常菜馆帮忙呢。毕竟翠翠年纪太小,不一定能够撑住场面。” 说完这个事,姜铁心觉得自己不能再颓废下去。既然香水只有原味香水,自己又没有那个调配香水的天分。估计能卖钱,却卖不出天价。所以他得另外找办法挣钱,这一回得想一个能从普通人身上挣钱的法子。他看到井边池丽格乐洗衣的木盆,和木盆边上用来当除污的皂角,又有了一个主意。 “那堆衣服先放在那里,你去给我找来一些草木灰,然后再弄点猪油。” “公子,之前烧纸的草木灰已经不多了。因为馒头的销量太大,所以草木灰用的太多了。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无需有什么顾忌。” “用草木灰做馒头,会不会有问题。就算不会吃死人,让人吃了拉肚子,也会惹来麻烦。” 姜铁心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说的是这个。他给池丽格乐解释道:“因为现在没有酵母,所以只能用老面来发面。那些面粉做成的面糊在外面放一段时间,就会自动发酵。可是这种老面发出来的馒头会发酸,这样会影响咱们的名声。用草木灰混合水然后静置一段时间得到的灰水,是碱性的,正好可以中和老面馒头的酸味。这种法子怎么说呢,就相当于是阴阳调和,是否和天理循环之道的。所以没有危险,你不用担心。” 开始姜铁心说的那些名词,池丽格乐完全听不懂。就是最后说的阴阳调和,她也是懵懂的。但是听姜铁心的意思没有危险,她也就安心了。 池丽格乐回去以后,没有拿来草木灰,而是取来之前就配置好的灰水。这些事情都是他们在做,姜铁心倒是不知道灰水还剩多少。看到有成品的灰水,姜铁心觉得这倒是省事了。他将一个大口的瓦罐放进锅里,然后让池丽格乐把锅中的水烧热。这几天因为做包子,为了好吃就会放进一些猪肉。他事先让人把猪肉上的肥肉熬出猪油,这样即使是素包在加上猪油以后也会十分鲜美。 猪油不可能全都放在家常菜馆,家里也留了一些事先备好的。这会姜铁心将整整两大碗猪油倒进瓦罐里,等到凝固的猪油化开以后,他又倒进灰水,然后不停的搅拌。 这个活很枯燥,而且也很累人。看到姜铁心的额头都出汗了,池丽格乐给他用手巾擦过汗,然后又给他端来茶水。之后她自己又是添柴烧火,又是在那不停的搅拌瓦罐中的混合液体。 姜铁心看她那么忙,喝过几口茶水又要上去帮忙。池丽格乐不给他搅拌用的竹竿,只是跟他说道:“这是奴婢的活,公子怎好插手?” “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主仆之分,我可是拿你当妹妹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姜铁心到底还是没有抢过来竹竿,就坐在一边烧火。池丽格乐到底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虽然懂得主仆之分,心里却依然有好奇。她忍不住问道:“公子,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做肥皂,利用猪油的油脂和灰水当中的碱性来形成皂化反应。做出来的肥皂拿来洗衣服比你的皂角好用多了,而且还能用来洗澡或者洗脸。即使再脏,用上它也能很快洗干净。” 池丽格乐不信肥皂有那么神奇,她只是问道:“公子,你懂得真多。这些东西不但东胡没有,我猜即使在中州应该也没有吧?你自己想出来的?” 对别人姜铁心可能会装神弄鬼,可是对日夜相伴的池丽格乐,他觉得没有说谎的必要。他很坦承的说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无非就是直接用别人的主意罢了。可是无论是香水还是蒸馏酒精,或者制造这肥皂,你都不能跟别人说,知道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傻不傻 “奴婢是公子的人,自然不会跟别人说。” 池丽格乐是东胡人,在中州特别是远离东胡的君子国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所以姜铁心并不担心她会泄露秘密。虽然翰车哈是池丽格乐的父亲,可是毕竟男女有别。这里不是东胡,一家子男男女女的在一个帐篷里面睡觉。在君子城里特别是姜铁心的家里,父女也是有各自的房间是分开睡的。所以池丽格乐想要偷偷告诉翰车哈这些秘密,也很难找到机会。更何况池丽格乐不是那种乱说话的人,要不然姜铁心压根就不会让她参与其中。 看到瓦罐当中的猪油和灰水渐渐已经交融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姜铁心点点头,然后招呼池丽格乐将已经完成皂化反应的混合物倒在一个个用厚厚的荷叶做成的四方小盒子里面。 这些小盒子是姜铁心让那些跟着公户俊一块来的小孩在闲暇之时做出来的,反正小孩子精力旺盛,又是爱玩的年纪。做出来以后,给他们几个铜板去买糖人就让他们欣喜异常,根本就不会多嘴问一句这些盒子是做什么用的。 姜铁心吩咐道:“等这些盒子里面的肥皂成型以后,就把盒子拆开扔掉。然后肥皂放在外面晾晒一阵,等到把水分晒干,就可以拿出来用了。” 池丽格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回应道:“公子,我会看好这些肥皂的。” 已经将肥皂做了出来,可是效果好不好得等肥皂车成型以后才知道。姜铁心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在这看着,可是也不想继续在屋里躺着。他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有好好逛过君子城,就打算出去溜溜。 回屋穿戴好以后,他就出了院子。一个人走在这君子城中,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意思。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久,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可是君子城虽然比别处要繁华一些,却怎么也比不上原来那个世界。 走在外面,有一点倒是挺好。那就是姜铁心不用装作一副盖世英雄的样子,其实他本来也不想有那种伪装。都怪老榆树整天叫嚷着他是当世英雄,还不停的跟别人说这件事。搞得周围的人都这么看姜铁心,让他有了一种甩不开的包袱。 这会熟悉的人都不在身边,姜铁心倒是放松下来。虽然周围的景色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不过放松的漫步,本身也是一种娱乐。 姜铁心就这么一个人在大街上晃荡,有时候就看看那些杂耍,有时候就去打量一下街边小贩卖得那些小玩意。不过他也不买东西也不打赏铜钱,很快街上的摊贩就懒得再搭理他。 一路走来不知不觉已经走过繁华的大街,却来到一处无人的小巷。姜铁心这才注意到那个小巷竟然是一个死胡同,怪不得似乎没有人在这里走动。 就在他打算回头的时候,忽然听到耳后传来一阵风声。到底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哪里想不到这是有人想要自己的命。他立刻把头往左侧一偏,然后朝着侧后踹出一脚。这一脚实打实的踹在偷袭者的肚子上,让他一下子就失去了战斗力。 听到后面的人并没有飞出去,姜铁心倒是感到有些棘手。因为他一脚已经用上七分力气,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抗衡的。他回头一看,在自己身后的人竟然是一个起码用二百多斤的大胖子。这个家伙一身的肥肉,起码有四十斤堆积在肚子上。 刚才那一脚大部分力道都被肚子上的肥肉所抵消,这会胖子的肚子上的肥肉还在乱颤,可见刚才那一脚有多么的惊人。 姜铁心没有打算开口询问为什么,那不是他的作风。他原地起步,再次朝着胖子踹上一脚。只是这一次不是踹肚子,而是直接朝着胸口来上一记正踹。 如果踹中了,这个胖子的肋骨起码要断掉好几根。谁知那个胖子虽然很胖,却有几分灵活。他看到姜铁心的动作,压根就没打算反抗,而是掉头就跑。 姜铁心肯定不能让他跑掉,就在后面追。可是才跑出两三步,就从巷口进来七八个手拿棍子的人。这些人一股脑跑过来,姜铁心感觉自己或许掉进一个预谋好的拳套。他掉头往回跑,没等他跑到死胡同那边堵着巷子去路的矮墙,就已经被人追上。 刚才那个大胖子偷袭姜铁心的时候,就想在他头上套一个布袋子。这些追上来的人,不止是拿着棍子,还拿着一个更大的布袋子。他们企图往姜铁心的头上扣。 姜铁心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所以不敢停下里跟他们打。他也不能让那个布袋子套在自己头上,否则想跑就难了。他随身没有带着惯用的朴刀,否则那些人也不是他的对手。随身带着的都是刀身更短的金刀,只不过为了避免人来麻烦,就特意用布将金刀裹住。 这会对方欺人太甚,姜铁心就随手将布扯开,然后将金刀拔出来。他将金刀随身一划,就把快要套在头顶的布袋划成两半。然后他也不再逃跑,而是拿着金刀朝着追兵劈砍。 只是一刀,就将跑得最快的那个人手里的棍子削去一大半。然后他跟那个人喊道:“都拿一样的钱,你冲的比别人快,你傻不傻?” 这个人原来傻不傻不好说,可是他看到手里的棍子以后,却真的有些傻眼。他满脸堆笑:“好汉,饶我一次。就是混碗饭吃,咱们没仇。” 一看那人咧开嘴笑的时候漏出来的满嘴黄牙,姜铁心就知道这人也就是一个地痞流氓,肯定不是什么杀手。要知道杀手吃的好喝的好,怎么会弄得自己满嘴黄牙。而且行动当中一受挫就讨饶的笑嘻嘻,一点也没有杀手的气质。 一个没有气质的杀手肯定是没灵魂的,这种杀手没有人雇佣,自然也就当不成杀手。既然不是专业杀手,姜铁心也就没必要害怕。他用金刀指着这个大黄牙,然后问道:“谁派你来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弓箭手 “谁派我来?”大黄牙一看身后那些跑得慢的兄弟此时已经赶了上来,所以心里也就不再慌张。他慢慢退后半步,这才说道,“君子城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外来人,不知道深浅。在君子城里面敢拔刀,我看你是活够了。兄弟们,给他一点眼色看看,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这七八个人一拥而上,姜铁心只好用金刀来抵抗。其实他知道在君子城是不能随意带着刀剑在大街上走的,这样会触犯铁器令。不过他上街还是习惯带着金刀,谁让他一来到这个世上就是在战场上醒过来。他已经习惯了带着刀走路,如果身边没有一把能够随手拔出来的刀,他会觉得很难受。 金刀劈砍,那些细的可怜的木棍,很快就被砍成一节节的废木头。姜铁心倒是也没打算杀人,毕竟对方只是一些拿着木棍的地痞流氓,还犯不着取他们的性命。他走上前,想要从为首的大黄牙那里逼问出指使人。 大黄牙哪里见过这种削铁如泥的宝刀,已经没了丝毫斗志。没等姜铁心逼问,就已经用手指向那个刚才挨了姜铁心一脚的大胖子:“是他,都是他花钱雇的我们。” 这个大胖子倒是比大黄牙有骨气的多,眼见大黄牙指向自己,也没有推诿的意思。他走过来随手捡起一根还算完整一些的棍子,然后就朝着姜铁心冲了过来。 这么不知死活的人,姜铁心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不过此处不比其他地方,到底是君子城。姜铁心一边在心里暗骂这胖子命好,一边打算在胖子冲上来的时候在他的后背上砍一刀。谁知道这个胖子还没跑过来,竟然一头栽倒在地。 姜铁心看到他的后背上有一支羽箭,这支羽箭的箭翎很是工整,一看就特意修剪过。这种弓箭肯定不是一般猎手自制的羽箭,而是正儿八经的军中用箭。用这种箭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毕竟这里是君子城,普通的小兵胆子再大也不会在这里撒野。 看到胖子是后心中箭,姜铁心知道他活不成了。看到从巷口有几个蒙面人现身,姜铁心立刻朝着堵着巷口的矮墙跑过去。不是他怕了那些弓箭手,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犯傻。 这条巷子很长,姜铁心手头只有一把金刀。等他冲过去砍人的时候,对方已经能够朝着他射出三四箭了。一个人三四箭,那么多人射出来就是二十多箭。他不觉得自己有本事将二十多支羽箭,一旦中了一箭,对方就有把握杀了他。毕竟到时候他行动不便就是一个活靶子,对方要杀他简直是太容易了。 姜铁心一跑,那些地痞流氓也都跟着跑了起来。毕竟对方在街面上混,比一般的普通人要多一些见识。他们知道这些蒙面人是不会放过一个活口的,当然得逃命。 姜铁心第一跑,后面的人跑在后面无形当中就成了他的挡箭牌。当他跑到矮墙下面的时候,身后就只剩下一个大黄牙了。 这堵矮墙也就两米多高,还无法阻挡姜铁心。他一路跑来,速度已经提了上来。这会对着矮墙北边的土墙踹上一脚,借着反冲的力量一下子就翻了上去。不过还没等到他彻底翻过矮墙,那个该死的大黄牙竟然在此时抓住了他的脚。 大黄牙自己没有那个翻墙的本事,可是他见识了姜铁心的本事,自然不能让这个人轻易跑掉。他抓着姜铁心的脚,倒不是想跟人家同归于尽,只是想让人家拉他一把。 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姜铁心压根就没有想过救这个大黄牙。虽然这些弓箭手八成是他引来的,他也没有救人的打算。可是这个大黄牙偏偏这么不知趣,让姜铁心很是后悔没早点干掉他。 姜铁心当然不会停下来拉大黄牙一把,而是将这个身子翻过去。大黄牙哪能拽得住他,一下子就脱了手。可是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姜铁心的腿上就中了一箭。 这时候只听一声惨叫,估计是大黄页被射死。姜铁心收回自己的腿,然后看到上面真的中了一箭。这一箭是射在小腿上,亏着他出来的时候穿的是靴子。所以没有射穿,只是整个箭头估计都已经射进肉里。 姜铁心用金刀朝着箭杆一砍,先把箭杆砍断。然后他就这么一瘸一瘸的往前跑,让人绝望的是巷子这一头竟然也是死胡同。很显然这是一条大街被中间一堵墙给拦成两截,这半截因为是死胡同,所以也没有经过。只有走到巷口才能见到人群,或许那些弓箭手会因为人多而放弃追杀。 可是巷口离得太远,没等姜铁心走到巷口,弓箭手已经翻上墙头。他们对着姜铁心放箭,姜铁心只好回身用金刀将这些箭拨开。可是他的金刀挥舞的再怎么密不透风,也会因为被弓箭不断射中而出现停顿。 这些弓箭手射出的羽箭力道很大,姜铁心挡住前面几箭,就觉得手臂有些发酸。很快金刀停顿的次数和范围更大,终于被对方找出破绽。 一支羽箭突破金刀的防御,成功的射中了姜铁心。姜铁心立马扑倒在地,再也没有刚才的勇猛。那些弓箭手停止射箭,毕竟连续射出这么多箭对于任何一个弓箭手而言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们的手臂也早就酸软不堪,最后的几箭其实力道已经比前面要弱得多。 弓箭手翻下矮墙,然后走到姜铁心身边,想要确认他的死。谁知就当他们走近的时候,姜铁心突然将手中的金刀朝着周围画了一个半圆。 金刀那么锋利,所到之处无坚不摧。更何况也没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就是那些弓箭手的腿而已。面前这几个弓箭手的小腿全被砍断,一下子失去战斗力。 还在墙头留守的人,立刻朝着姜铁心射箭。他抓起一个弓箭手当挡箭牌,然后那人身上立刻就中了好几箭,再也没有了半点声息。 第一百三十章 不懂事 除了这个倒霉蛋以外,其余的弓箭手都躺在地上,避免成为目标。姜铁心一边后退,一边抓着刚才那个死人当挡箭牌。他看到死者身上有弓,就抓过来然后用刚才那支箭射向墙头。 姜铁心可不是一般人,刚才知道情形不好,就想出一个诈死的办法。他故意漏出破绽,就是想要借着那支箭来装死。那支箭射过来的时候,他其实有一个侧身的动作。抓住那支箭,然后就立刻扑倒在地。 除非有一个人就在他身边仔细看着,否则根本就发现不了。那些弓箭手的眼神肯定好使,可是这么远的距离又在忙着射箭,还真没有那个精力来找到射中自己的箭。 这会姜铁心抓着的人身上的箭壶已经空了,里面连一支箭都没有。估计只有这些箭壶已经射空的人,才会被派来做这么危险的任务。姜铁心刚才抓那支箭的时候,手被箭头戳破。这会用手抓着弓弦,血只不过的流了下来。 因为这些血,姜铁心的手有些滑。所以本来瞄准了一个人的头,却射中了另外一个人的肩膀。倒不能说没有战果,可是射偏了就是射偏了,这让他有些遗憾。不过更遗憾的是手头再也没有别的羽箭,就没办法继续射杀那些弓箭手。 姜铁心腿上流血时间太长,已经渐渐有些眩晕的感觉。好在巷口已经不远了,他再坚持一会就能挪到那里。就在快到巷口的时候,他听到一阵笑声。 难道还有人埋伏在这个巷口,那可就完了。就在姜铁心有些绝望的时候,他看到说笑着走进巷口的人竟然是小王子跟车姬。 看到姜铁心这幅样子,两人都有些吃惊。小王子抬头朝着那堵矮墙一看,就立刻将车姬拉回到巷口之外。然后朝着姜铁心喊道:“立业发哪去了?怎么只剩下你,立业发哪去了?” “什么立业发,这里就我自己。” “立业发就是一个大胖子,是我的伴当。我让他找几个人去教训你,怎么就剩你了,他在哪?” 姜铁心这才明白那个死掉的大胖子是小王子的人,而地痞流氓是立业发招来的。这个小王子干出这种事,还想找自己要人,当真是不知所谓。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姜铁心朝着小王子喊道:“这些弓箭手是不是你找来的,那个叫啥发的就是被他们射死的。” 一听这话,小王子顿时心中怒气大盛。他想跟那些弓箭手拼命,可是弓箭的射程远远超过巷子的长度,他不敢现身。姜铁心看到他窝窝囊囊的躲在巷口外面,忍不住吼道:“你倒是先把我救出来啊?” 小王子到底还不算太坏,不能见死不救。不过直接冲上去也是送死,他看到周围有一户人家在外晒豆子的簸箕。抓过来扣在头上,就要过去救人,却被车姬给抓住衣角。 “怎么了?” 车姬不回答小王子的话,却走上前跟姜铁心喊道:“你答应我,要把香水的秘方告诉我,我就让他救你。”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没看我都要死了,我要是死了,这法子就失传了。” “你死了,也不怕。你的那个侍女对你是忠心,可是你死了她对谁忠心去?到时候还是会说出来,也就多等片刻罢了。” 虽然姜铁心对池丽格乐有信心,可是车姬说的也不是没那个可能。人死了,就啥都没了,哪能管得了那么多。姜铁心最终还是服了软,朝她喊道:“行,我答应你。” 两人对话在说什么,小王子是一头雾水。他赶忙问道:“什么香水,你们在说什么?” “你别管那么多,只管就救人好了。” 小王子是一个傻头傻脑的小伙子,身边的女孩一说啥他就干啥。当真是不再问什么事,而是顶着簸箕就冲了过来。这个时候姜铁心离着巷口已经不远了,所以很快小王子就接应上他。然后姜铁心被小王子拽到巷口之外,总算躲过弓箭的射击。 “那些人是不是你派来的?” 面对姜铁心的质问,车姬笑道:“我车师国的勇士若是出手,怎么可能有命逃出来?那些人跟我没关系,我只不过是趁火打劫罢了。” 小王子不去问车姬到底是咋回事,反而冲着姜铁心发火:“你不是很厉害嘛,连几个毛贼都对付不了。你要是但凡有点本事,立业发也死不了。” 姜铁心很是懊恼,今天是咋回事,怎么碰上两个这么不懂事的家伙。不过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只是喊道:“快点扶我走,万一他们追上来就麻烦了。” 小王子没有去扶他,而是探头朝着巷子一看,然后哼了一声:“胆小鬼,你怕什么?那些人都走了,不会要你的命。你这幅样子,真是跟我们东胡丢人。快点把金刀收起来,免得父汗会被人质疑为什么识人不明。” 姜铁心真是要被小王子气死,忍不住反驳:“白哈尔,你也知道我有遮天汗赏赐的金刀?那你还派人来打我,你这是想干什么?” “金刀是赐给驸马的,可是你却跑了。你对不起我姐,我找人揍你一顿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一说,姜铁心其实是有些理亏的。所以他也不多说,毕竟他这么一走,确实让曼香公主很难堪。他也不去跟小王子斗嘴,而是探头朝着巷口一看,里面除了一地尸体,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到底这里是君子城,那些弓箭手也不敢太过惹眼,看到人跑了也就不敢追出巷子。不过这些人把那些小腿都砍断的累赘全都杀死,想要找到他们幕后指使者可有些难。 姜铁心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死不了,就从袍子上扯下来一块布,然后将伤口裹住。然后坐在地上,跟小王子喊道:“快去家常菜馆叫人,让他们来救我。” “我要先去看我的伴当,你在这等着。” 小王子朝着矮墙跑过去,估计是想要直接翻墙去那一边。姜铁心只好向车姬求助:“你也别闲着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有些贵 车姬点点头,然后蹲下来看着姜铁心。看了半天也没动手的意思,姜铁心只好主动问她:“你就没觉得自己能够做点什么?” “你想让我唱首歌吗?” “唱歌干什么?” 听到姜铁心这么问,车姬笑道:“我看你好像挺疼的,听着歌不就没有那么疼了。” 姜铁心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可是差点都要被车姬给气着了。如果唱歌能够止疼,那还要大夫干什么。不过他现在身边只有车姬一个人,只能向她求助。 “我现在走不了,估计时间一长肯定腿就废了。你帮我去家常菜馆喊人,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之前已经欠了我一个人情,要不是我帮你,小王子可不会救你。不过你答应用香水的做法来报恩,那也就是说咱们两清了。现在你又要让我帮你,那这个人情你怎么还?” 姜铁心简直要被车姬给气死,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在一个人身上吃这么大的亏。不过为了保住这条腿不至于残废,起码也要保住自己这条命不至于失血过多而死,他还是答应下来:“等到了家常菜馆以后,你可以去里面的后厨参观如何炒菜。方法我可以交给你,但是你能学到多少,可就得看自己的本事了。” “做菜有什么好学的,我有的吃就好,才不要去学怎么做呢。要是你喜欢的话,我也勉强可以去看看,但是这可不能算你还我一个人情。” “那你别看了,还是直接说想要什么好处吧。” “我还没想好,等到想好了自然会告诉你。”车姬终于站起来,不过并没有走多远,姜铁心只是看着她走过巷口,结果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 看到车姬身后跟着一群巡城的兵丁,姜铁心猜测附近可能有一个兵丁的驻点,在这种地方还敢有人当街杀人,真不知道那些刺客的胆子为什么会那么大。 为首的兵丁上来看了姜铁心一眼,立刻喊道:“那小娘们没哄人,这还真是家常菜馆的大老板。快去几个人通知何英武何伯长,哥几个搭把手把姜老板先抬回家常菜馆。” “姜老板,你还好吧?” 听到那人招呼自己,姜铁心拱拱手:“有劳诸位兄弟,改日咱们家常菜馆大喝一场。今日先不去那里,咱们先回家。我家在正阳街上,很好找的一处院子。” “正阳街,可是那里出了我们的防区了。我们城卫军在非战时,都有各自的巡街范围。超出范围,要算违抗军令的。” 姜铁心倒是不知道这个规矩,他每天看着何英武满大街乱窜,也没见他受到这个规矩的束缚。八成是因为何英武已经是伯长,所以才不怕这规矩。 “我以前也是神武军的一员,自然知道军中的规矩极大。不敢有劳诸位违抗军令,你们派一人去家常菜馆,让他们尽快来人。另外一人可以去巷子里面看看还能不能找出什么刺客的线索,他们死了很多人,不可能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来。” “死了人,那可是大事。”为首那人朝着队伍最后的一个小喽啰喊道,“张龙,你留下看着他,其余人跟我走。” 看着那些人走了,姜铁心跟张龙说道:“兄弟,帮我去附近的店里讨碗水喝。” 因为失血过多,姜铁心已经有些眩晕的感觉。这条街比较偏僻,所以虽然也有出摊的小贩,可是却没有多少人经过。那些小贩和他们摊子上的顾客,看到姜铁心这么一个血淋淋的人,全都吓毁了,没有一个人敢过来问候一声。所以想要喝口水,只能靠着这个叫张龙的人。 不过没等这家伙挪动步子,就看见车姬端着一个大碗回来了。她把大碗朝着姜铁心端过来,然后举到他的嘴边说道:“喝吧。” 姜铁心虽然老师让车姬占便宜,但是想来这个丫头也不会害自己。他一低头,然后就喝了几口。 现在头晕目眩的,姜铁心也没注意喝的是啥。等到喝下去,才尝了出来:“酸梅汤,还是冰镇的?这炎炎夏日,哪来的冰?亏着你自己还是一个开菜馆的,连冰镇酸梅汤都没喝过,少见多怪。” 姜铁心顾不上跟着丫头斗嘴,连忙又喝了几口。一边喝一边跟那个张龙说道:“你也别闲着,快去给我再弄一碗。” 张龙还是站着不动,姜铁心觉得他这人实在是太死板,就干脆说道:“你不用怕我跑了,我不会跑的。就算是有心想跑,你看我能跑得动吗?” 被说出了心事的张龙搓搓手,略微有些窘迫:“您是何伯长的朋友,又是受害者,当然不会跑。只是这冰镇酸梅汤,只有大户人家才有的喝。街上偶尔有卖的,那都得花大价钱买。这一么一大碗,连碗都端来了,起码得三个铜板。三个铜板就喝碗汤,实在是有些贵。” 闹了半天只是嫌贵,要是现在姜铁心还有力气动弹,非给他两耳光不可。他喝了几口酸梅汤,身上好受一些。自己端着碗喝完,然后把碗扔给张龙:“再去端一碗,让他从地下舀,给我弄一碗浓的。等家常菜馆的人来了,你问公户俊就是那个掌柜的,要十个铜板,跟他说是我赏你的。” “好勒,小的这就去。” 十个铜板的许诺打发了张龙,姜铁心靠着墙躺下,却看到车姬用手指戳自己受伤的地方。他忍不住喊道:“你有病?” “有病的是你,你瞅瞅你的伤口,没包扎好,还在流血呢。” 姜铁心刚才就是随意一包,可见效果并不好。他这会懒得动弹,就跟车姬说道:“你把腰上的束带解下来,绑在我受伤这条腿的大腿上。绑紧一点,太松的话是没有止血作用的。” “流氓,姐是车姬,是车师国的国姬。我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别的男人用,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姜铁心很是无奈,只好说道:“那你把我的解下来绑上,这样总可以了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败家 “那你还是在耍流氓,姐是国姬,怎么可能解开男人的束带?” 姜铁心感觉自己拿车姬没有办法,真不知道小王子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他虽然喝了一碗酸梅汤,可是酸梅汤能解渴却无法补血。很快他又有些感觉失血过多,就眯着眼睛,这样好像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车姬蹲下来,看了一会姜铁心。感觉他睡着了,就用手在他的眼睛前面晃了晃,确定没有反应以后。竟然真的摘下自己腰间的束带,然后绑在姜铁心的腿上。 姜铁心又不是真的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只是闭目养神。他看到车姬的举动,感觉这丫头倒也不是坏的过分。不过这丫头笨手笨脚的,估计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他得指导一下,要不然白瞎这条束带了。 结果姜铁心才睁开眼睛,车姬又在这个时候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姜铁心返现车姬的眼睛很好看。不在于多么大,当然车姬的眼睛却是挺大的。之所以让姜铁心印象深刻,是因为车姬的眼睛很亮,看过去就像里面有星星一样。 车姬一下子啊的叫出一声,倒是把姜铁心给吓了一跳,把刚才的美好氛围给破坏掉了。虽然姜铁心挺喜欢刚才的感觉,可是也不能丢了自己的面子。他连忙吼道:“叫什么叫,还不抓紧做事。” 姜铁心是想镇住车姬,不过他现在太虚弱了。本来他是想吼出来的,可是实际上在别人听上去却像是在哀求。 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车姬又心软了。她轻轻地锤了他一下,然后狠狠的将束带绑在姜铁心的腿上。 随着束带的扎紧,血流的速度慢下来,勉强能够让姜铁心保持神志清醒。在喝了张龙拿来的那碗酸梅汤的时候,老榆树带着家常菜馆的几个伙计过来了。 看到受伤的姜铁心,老榆树感到不可思议:“铁心,你可是当世英雄,可不能死在这里。” “你知道我不能死在这里,那还不赶紧把我抬回家。” “抬回家?不去医馆吗?” 姜铁心勉强摇摇头:“不去医馆,我信不过那些大夫。” 老榆树连忙招呼人:“快点把铁心抬上马。”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一通忙活,把姜铁心抬上马。然后老榆树亲自牵着马,让公户俊在这收拾残局。众人忙着救人,也没人关心站在一边的车姬。看着那些人把姜铁心救走,被众人忽视的车姬忍不住默默叹了口气。 公户俊打赏了张龙,看到车姬在这不走,就上去问道:“车姬,您要不要也跟着我去看看我家公子?” “哼,他一个浪荡子,我去看他作甚。” 车姬扭头就走,倒是让公户俊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顾不上回家常菜馆看顾生意,只是一个人往家跑。 姜铁心到家以后,被人抬到床上。他看着屋里乱哄哄的一群人,就跟老榆树说道:“我死不了,用不了这么多人看着。家常菜馆的伙计,你让他们回去干活,每个人赏三十个铜板。公户俊回来以后,就让他在周围的巷子里转转,如果有可疑人等就回来回报。翰车哈守在院子里,如果有人潜入院子,就让他大喊一声。 家常菜馆的事暂时由翠翠主导,就按照这两天的模式经营,暂时不做别的改变。池丽格乐去烧一锅开水,然后端过来。再格外煮一锅开水,找一把锋利的匕首,然后还有剪子跟针线放进去煮沸一盏茶的时间。” 这会姜铁心受伤声音小,隔得远的人听不清他说什么。好在由老榆树出面,倒是安排的井井有条。没过多会得到消息的何英武跟胡三、胡四也都来了,公户俊知道他们是熟人,就没有报信。 大门是开着的,毕竟大门可挡不住刺客。他们进来以后,翰车哈朝着屋里喊了一声。老榆树出来跟他们两个说道:“铁心的伤在腿上,死不了。” “你这老东西,说话怎么这么没边没沿的。什么叫死不了,腿上的伤万一感染了也会死人的。”何英武边说边往屋里走,“还是我去看看吧,我好歹也在神武军里当过什长。打过仗见过的伤多了去了,我能帮上忙。” “不行,铁心说了暂时不见外人。”老榆树说完以后又琢磨了一下,马上接着说道,“罢了,你们两个也不是外人,就跟着我进来吧。一会我往外拔箭头的时候,你们帮我按着他的腿,不要让他乱动。” “老叔,我认了铁心大哥当老大,也不是外人。” 看到胡四也要往里进,老榆树摆摆手:“你倒是也不算外人,可是你进去有什么用。你连死人都没见过几个,进去能有什么用。到时候再吓尿了,岂不误事。留在这,帮着翰车哈看门。如果碰到翰车哈也不认识的人,就给我轰出去。” 胡四倒是不愿意留下来,不过看着自己大哥跟何英武都不帮自己说话,只好去跟翰车哈一块看门。 老榆树看到池丽格乐已经烧好了水,就招呼另外两个人:“过来先洗手,这也是铁心的规矩。” 对这种规矩,两人感到有些不适应。用很烫的热水洗完手以后,没等擦干,老榆树拿出一个酒壶,就在他们手上浇上去。 何英武惊呆了,甚至完了用嘴去吧浇在手上的酒舔干净。他忍不住叫嚷起来:“铁心还没死呢,你就在这败家。这么好的酒,你就浇地上。” “说什么屁话,这叫消毒。知道浪费,还不抓紧搓搓手,等着我用酒再浇一遍啊?” 领着两人把手消完毒,老榆树带着他们进屋。看到这两人,姜铁心也没浪费时间,就直接说道:“一会你们两个按住我,然后老榆树用剪子把我的靴子剪开。在箭头附近切开一个十字,然后把箭头拔出来。我本来想强行忍着,毕竟这个箭头是有倒钩的,到时候可能会疼的受不住。你们两个来的真好,无论我喊得多么惨,都一定把我给摁住了。听到了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刺客来了 “听见了,我们都听见了。”何英武上去按住姜铁心的肩膀,然后让胡三按住他的腿。这才跟老榆树说道,“行了,开始干吧。” “别急,等池丽格乐进来的。” 姜铁心都这么说了,其余人只好等着。池丽格乐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盆进来,老榆树从水里捡起一把大剪子,然后把姜铁心的靴子剪开。之后从水里拿出匕首就要在伤口上割开一个十字,却被姜铁心拦住:“先别急,池丽格乐,把咱们自己烧的酒里面头一锅的酒给我喝几口。” 池丽格乐用酒壶给姜铁心喂了几口酒,这是姜铁心自己蒸馏出来的酒当中头一锅出炉的,度数已经很接近纯酒精了。他喝了几口就感觉有些晕乎,趁着自己还清醒就跟老榆树说道,把刀子在火上烤一下,然后再用这酒浇一下。池丽格乐,你先用这酒浇在伤口上,把血污冲走。” 老榆树照着姜铁心的话去就着烛火将刀子烤了烤,然后又往上浇酒。他将刀子拿出来,接着就往上浇酒精。也不知道是刀子烤的温度太高,还是靠着蜡烛太近,刀子竟然一下子烧了起来。好在老榆树到底不是一般的老汉,也算是见多识广。他用力甩了甩,火就灭掉了。 这时候池丽格乐已经在姜铁心小腿的伤口上浇了半壶酒,差不多将血污都给冲掉。老榆树用匕首的刀尖在箭头周围割开一个十字,姜铁心疼的受不了,只要使劲咬着池丽格乐事先准备好的一块手绢。 池丽格乐也不笨,刚才看明白了何为消毒。他将针照着刚才的法子消毒,线只是用酒精浇了一次。然后小心的缝合伤口,姜铁心又是咬着手绢,好歹熬过了缝合伤口的痛苦。等着伤口缝合以后,为了保险一些,又在已经缝合的伤口上洒上金疮药。这是出使东胡的时候,君姬赏赐的,应该是君子国最好的刀伤药。 看到姜铁心出了一头汗,池丽格乐又拿出一方手绢,然后给他擦了擦汗。姜铁心把嘴里的手绢再次吐出来,然后跟围在身边的人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休息一会。” 众人听到他这么说,就一个个的走出去。等到他们走了以后,池丽格乐帮姜铁心把衣服和鞋子脱掉,给他盖上薄被以后才出的门。 姜铁心在屋里休息,其余人回到外面的大厅。池丽格乐给他们送上茶水,然后就去准备下酒菜。虽然姜铁心受伤不能待客,可是也没有让人家饿着出门的道理。 何英武喝完自己的茶,然后跟老榆树问道:“你们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你有线索?” “我听许一水,就是那个发现铁心受伤派人来报信的城卫军什长说的。他说伏击铁心的人有两批,第一批就是一些地痞流氓,是东胡的小王子雇来的。小王子的一个伴当混在里面,也被第二批人用弓箭给射死了。这些话是许一水从在伴当尸首旁边哭的小王子那里听来的,应该没有错。虽然小王子是个混蛋,不过最后还是他把铁心从巷子当中拖出来的,他的话是可信的。如果他在这些话里面撒谎,很容易就会因为跟铁心无法对上而穿帮。他到底也是遮天汗的儿子,不至于做出那么蠢的事情。” 老榆树听完以后,几乎没有花时间思考,马上说道:“小王子多半是因为曼香公主的事情,才会想要给铁心找点麻烦来出气,他招来的人伤不了铁心。第二批人才是关键,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这些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许一水掀开他们蒙面的黒巾,全都是生面孔,不是常在君子城街面上混的人。所以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还真不好说。不过他们用的弓箭倒是能够看出一些端倪,全是上好的军中所用的制式弓箭。除了军中,别的地方弄不到。而且他们的手上都有老茧,全是长年累月跟兵器打交道的老手。这些人除了弓箭以外,身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提供身份来源的线索。 这些都是许一水能够找到的线索,除此之外一无所得。很快这些尸体就会交给承天府,不过我估计承天府的弓手和白员也够呛能够找出别的线索,胡三,你说呢?” “君子国虽然不是好战之国,可是军伍当中人数众多,想要从中找出来很难。而且虽然武器是军中惯用的制式兵器,这些人却不一定是还在册的军士。如果是早就解甲归田的人,恐怕很难查出到底是从哪里入伍的人。在没有活口的前提下,想要找出他们的来源和指使者,恐怕承天府里的断案高手也没有办法。” 听完这话,何英武哼了一声:“谁说不是呢,这帮家伙也真是难缠。听小王子说,本来有几个刺客被铁心砍断了小腿,躺在地上走不了。谁知道没过多会,这些人就全被人家用弓箭给射死了。这帮人连自己人都杀,想要找线索可难了。” 这会池丽格乐去给姜铁心熬白粥,老榆树自己给另外两人续上茶水,然后说道:“如果要说得罪人,那铁心得罪敌人可就太多了。以前在神武军中的时候,我跟他不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光是去东胡以后,就得罪了东胡的大王子。后来又从东胡擅自逃走,要说得罪的话。无论是遮天汗还是曼香公主哪天要是心情不好,找几个人来杀他也不是没这可能。 不过东胡人跟中州人的相貌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再加上用的又是军中制式兵器,所以我觉得不是东胡的人。在淮国的时候,也得罪过一帮匪徒。不过那些人这会已经被收服,想来也不会派人来刺杀铁心。淮国因为铁心的谋划受过一些损失,但是以淮恒侯的雄才大略是不会干出这种刺杀的丑事的。 所以我觉得刺客还是来自君子国,多半就是因为这几天我们的家常菜馆大出风头。”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再也不敢 “只是因为同行竞争就派人来行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胡三分析道,“虽然同行是冤家,也不至于动刀动枪。要知道这里可是君子城,天子脚下做这种事,形同谋反。如果被人查出来,是要诛九族的。” “胡三,你这家伙,还是见识短浅。铁心是什么人,他要做的事情能是小事?这几天你又不是没看到家常菜馆的生意有多火,这才只是刚开业。如果时间一长,还不知道会红火成什么样子呢。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铁心在这得罪人不知道有多少。” 胡三虽然脑子里面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可是他也不是一个笨人。听完何英武的话,立刻反应过来:“鹦鹉,你说的是飘香居?” “这我可没说,不过也有可能。但是飘香居家大业大,倒是不至于一上来就使出这么狠的手段。他们要是想整人,法子多的是,也犯不着搞出这种事情来。可是要说别的酒楼干的话,一来没多少人有这么大的胆子。二来家常菜馆是开在飘香居的对面,别人犯不着这么着急。否则那不成了皇帝不急太监急了,不够惹人笑话的。” “合计半天,你这是相当于没说啊。”胡四也不指望何英武能够说出什么实际线索,转而问老榆树,“老榆树,你说呢?” “这事咱们先不要慌乱,等着应天府的探案高手有了结论再说。就算找不到线索也不要紧,反正既然是在君子城得罪了人,自然还会在君子城在惹到他。这一次他们能够将线索遮掩,下一次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就在老榆树跟何英武和胡三商量事情的时候,飘香居最顶层的一个豪华包间里,掌柜的正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他的脸上有两个巴掌印,腮被快被呼肿了。 这会他也没有跟王厨吩咐事情做的时候那样的云淡风轻,而是哆哆嗦嗦的申辩着:“兰管家,小的让王厨亲自去家常菜馆打探过了。他们确实会炒菜的手艺,而且会的种类比咱们还要多。只是他们的厨子水平有限,所以做出来的不如咱们好吃。可是咱们的花样没他们多,所以很多客人都去他们那里尝个新鲜。现在也就是高档包间的客人自重身份才不去那里,其余的客人差不多要跑掉了两成。 还有他们不止是抢一般的客人,还推出了包子和馒头这两样大杀器。小的算过了,如果按照他们的价格往外卖,肯定是要赔本的。他们这样不计成本的拉拢人气,咱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更可怕的是他们家的酒水也很特别,比其余酒楼的酒水都要醇厚。就是咱们飘香居的白露春也只是比他们更加醇香,可是醇厚上就比不过人家了。他们这是要把咱们君子城第一酒楼的招牌都给抢去,咱们要是不想出一点别的花样,是肯定没办法竞争过他们的。” 听完掌柜的话,兰管家上去就是朝着他的脸上狠狠踹了一脚,把他的牙都给踹掉了两颗:“我踹死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君子城,你在这里敢动用弓箭杀人,你这不是找死吗?” “兰管家,我这也是为了咱们酒楼啊。那家店的东家也不是一般人,听说是出使东胡回来的什么大英雄。平常的地痞流氓哪是人家对手,我这不也是没办法才只能这么做嘛。您老就帮忙找上面压一压,咱们上面不是有人吗?” “住嘴,你不要命了。这家店你就是东家,上面哪还有人?” “你瞧我这张破嘴,我打,我打。”掌柜的自己扇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这才继续求饶,“兰管家,求你了,帮我一把。” “要不是看你是我的同乡,我早就弄死你了。”兰管家很是生气,不过还是没忘了正事,“这里面的事情不可小视,上面是不会帮忙的。你自己把收尾处理干净,要不然你就变成收尾了。” 听到兰管家这么说,掌柜的连忙表示:“这点您老放心,收尾都处理干净了。那些人本来就是我让人从外地找来解甲归田的军士,养在城外好多年了。他们没有见过我,也不知道出钱养他们的是飘香居。这些人是头一次用,回来以后我已经让人把他们灌了蒙汗药,然后全都杀掉了。现在连尸首带着那处宅子全都烧掉,一点线索也没有。去处理他们的人也让我亲手杀掉,尸体喂了狗,不会留下半点线索的。” “这还差不多,总算没留下祸患。不过你也太没用了,怎么就找到这么几个废物。那个王厨知道多少,要不要也杀掉??” “那个王厨做菜是一个好手,小的一直防着他。他只管做菜,别的什么事情都不让他知道。这一次也只是让他去对面的菜馆查看人家的菜品和酒水,并没有参与别的事。” “好,那还行。”兰管家说道,“以后不要去招惹人家,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再让我知道有这种事,当心老子活扒了你的皮。”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看到兰管家要走,掌柜的忍不住问道:“兰管家,那家是不是也有背景。以前别的冒头太快的馆子,也不是没有灭过,也没见有啥麻烦啊?” “你懂个屁,这家馆子的东家是姜铁心是君姬的人。只不过君姬看这小子毛躁,才有意打压他。本来君襄公这一次是要封那小子一个官的,是君姬硬拦着不让封。可是这小子才让你刺杀,君姬就下令承天府彻查。君姬是什么人,你还不晓得。要是有半点线索落在她的手上,你小子就等着被诛九族吧。” 掌柜的这才知道厉害,连忙跪在地上:“兰管家,小的再也不敢了,这一次您一定要帮我。” “我哪有那本事,你也别太害怕。越是害怕,越容易露馅。相反搞点小事情,人家才不会注意你。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明白。”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生一世 伤病总是会让人痛苦的,更何况又是在这种时代受了伤。姜铁心失血过多,一直都感觉昏昏沉沉的。又没有办法给自己输液或者输血,所以根本就没办法及时恢复元气。 现在每天也吃不下东西,只能由池丽格乐炖一锅浓浓的鸡汤,然后靠着鸡汤来勉强维持着活下去。等他好歹清醒了一些,就小声跟池丽格乐说道:“不能老是炖鸡汤,得炖鸽子。鸽子汤能够帮助伤口愈合,比鸡汤管用。” 姜铁心的命令,池丽格乐当然不敢不去执行。她放下手中的碗,然后扶着姜铁心躺下。虽然灌满一肚子鸡汤,可是鸡汤这东西到底不顶饿,这会头脑清醒一些,姜铁心就跟池丽格乐说道:“光喝汤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吃点东西。你去问问老榆树有没有好消化的东西,让他给我做一些。” “公子,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小孩子没有牙,可是当她们年纪稍微大一些的时候,光是靠吃奶已经不够长身体的。这时候他们的母亲就会自己将食物嚼烂,然后再喂给他们。” 姜铁心又不是笨蛋,当然听一个开头,就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事情。他连忙摇头:“我在这里是孤身一人,你又不是不晓得。让老榆树这种老头子来嚼烂了喂给我,我恶心的慌,才不会吃的。公户俊这些男孩也一样,我不会吃的。翠翠那些小女孩,也不是那么回事,传出去丢死人。 至于你,也不行,你以后还得嫁人呢。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一定要传出来什么难听的话呢。所以你也别心思这个,我现在还没到要吃那个的地步,还扛得住。” “可是我是公子的女奴,别人有什么可以说的?我愿意这么做,公子不必介怀。” 虽说池丽格乐不介意,可是姜铁心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无法做到真的将女奴当成一个物品而不是当成一个人来看待。所以他还是很坚定的说道:“不行,我这个人不习惯跟别人一块吃饭,更别说是这么着了。待会你做好鸽子汤,就把一些馒头泡进去。馒头这东西足够软和,泡软了吃起来不费劲。老榆树也就别让管这个了,让他看好家常菜馆就行。” 池丽格乐听话的出门炖鸽子汤,只是双眼有些发红。老榆树在外面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铁心的伤有反复?” “没有,公子的伤没事。” “那你哭个啥劲?” 池丽格乐没有说出刚才两人的谈话,只是说道:“风迷了眼睛,没事的。对了,公子刚才吩咐让做鸽子汤,说是对伤口恢复的效果比鸡汤更好。” “这小子真是啥都懂,连医术都精通。像这么严重的箭伤,十个人里面会有三四个因为伤口溃烂而死。就是不死的,每十天半个月伤口都未见得能愈合。他到好这才几天功夫,伤口都已经开始结痂了。而且一点也没有溃烂的迹象,真是难得。” “公子并非常人,自然跟常人是不一样的。” 老榆树去市场买来鸽子,池丽格乐小心的用文火炖了两个小时,直到鸽子肉基本上都化进汤里。她将鸽子汤端进屋,然后将馒头撕成小片放进碗里。姜铁心让她伺候着吃完这顿饭,出了一身的汗。池丽格乐又小心的帮他翻身擦汗,免得他身上生出褥疮。 姜铁心感觉池丽格乐心情似乎有些压抑,觉得或许是自己下午的话有些让这丫头感到误会。可是该怎么去除误会,他又没有什么想法。出于避免以后再有麻烦的想法,姜铁心跟她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奴婢就是公子的人,怎么会有打算?”池丽格乐很认真的说道,“只要公子不把我卖给别人,奴婢就一生一世的跟着公子。” 听到这种话,即使姜铁心两世为人依然感到很是感动。他跟池丽格乐很认真的说道:“其实我这人,并不像老榆树说的那么厉害,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在奴婢的心中,公子就是一个盖世英雄。” “哈哈,有你这句话,我感觉自己没有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因为笑的太过开心,姜铁心的动作有些大,乃至伤口都被牵扯了一下。池丽格乐连忙扶住他靠在床头,却又忍不住自己贴上去靠在他的身上。 姜铁心用手搂住她的肩膀,然后两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 这几日姜铁心一直在屋里养伤,除了池丽格乐以外,就连老榆树都不让进。跟其余人的说法就是他还太虚弱,所以没有精力跟别人交谈。实际上却是姜铁心生怕现在条件有限,所以怕别人带来啥病毒之类的东西传给自己。毕竟他现在确实虚弱的很,根本就没有多少抵抗力。 姜铁心的话,对老榆树和何英武都很管用,胡三、胡四,更是不会违背。偶尔有些跟着公户俊一起来的孩子,因为年龄太小,所以有些顽劣。他们会偷偷过来,然后从开着通风的窗户那里朝着屋里张望。不过有池丽格乐在外面看着,这些捣蛋鬼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然后揪着耳朵提溜到一边罚站。 这几天姜铁心难得清闲,倒是过了一阵闲暇的日子。因为他的伤渐渐好起来,公户俊和老榆树都被他派回家常菜馆,免得翠翠一个人无法支撑大局。剩下的翰车哈得喂马打扫院子,倒是也无法一直在大门那里看着。 原本最开始胡三、胡四老来探望,这一阵子一直见不到姜铁心,就来的有些少。大家原本以为很少会有人来,也就放松了警惕。 结果当车姬直接闯进姜铁心的卧室的时候,屋里的两人才发现竟然有外人进来了。姜铁心这会赤着身子躺在床上,池丽格乐正在帮他擦背。看到突然有人,两人顿时有些慌乱。倒是车姬无所谓的大笑起来:“哈哈,你这家伙竟然在这里忙着偷香,这下被我抓住了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师傅领进门 “你瞎说什么呢?”姜铁心没好气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受了伤,这是池丽格乐照顾我,要不然难道你要我自己在这发臭?” “哼,少狡辩了。白哈尔这一阵子可是为他的伴当的死而发火呢,要不是我一直帮你拦着,他早该过来找你了。” 听到这话,姜铁心忍不住笑起来:“你不会真的以为能够拿着小王子的名头来吓到我吧?我在遮天汗面前都能侃侃而谈,难道还会怕一个半大孩子?你要是指望白哈尔能够吓住我,还是等他毛长齐了,能够统领东胡大军再说吧。” 车姬一听这话,也就不再拿小王子说事,而是改口说道:“我可不管你的事,我来是想要我的东西的。你这会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该还我了吧?” “香水的做法其实并不难,但是我得让我发誓,不能向别人透露。现在香水的做法,就我跟池丽格乐知道。加上你的话,就是三个人。你得跟我保证,除了咱们三个以外,你不能向第四个人透露。” “当时你可没说有这个条件,现在突然自己加一个条件,这不是在这讹人嘛。” 姜铁心很是不屑的笑道:“只许你讹我,却不许我讹你。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反正这就是我的条件。不愿意的话,出门请便。记得关上门,连敲门都不懂,没素质。” “没素质,你说我?”车姬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没想明白何为素质。她只是无奈的点点头,“反正我也就是自己用,不会告诉别人的。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买来干花,然后用酒精煮沸。只要酒精度数够高,就能在煮沸的过程中让香精从干花当中分离出来。当然不用干花,自己去采一些新鲜的花瓣一样能够将香精弄出来。有了香精以后,接下来就是调配了。调配个人有个人的路子,都是慢慢琢磨出来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提纯出来香精以后,该如何继续下去,就得你自己摸索了。” 车姬听罢香水的做法,在原地琢磨了好一会。然后给姜铁心做了一个女子对长辈才会行的作揖,然后说道:“车姬再次感谢师傅领弟子入门。” “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是你到底是车师国的国姬,不同于一般的凡夫俗子。做你的师父,我怕难道不够车师国国君砍的。毕竟我的志向也就是做一个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可没想当一国之君。” 姜铁心说了一大半天,惹得车姬翻了一个白眼:“你做什么白日梦呢,我说的是干活的那种师傅,不是如父如子那种师傅。要是都有你这种担心,那谁敢去给王子或者国姬当教书师傅,真是土包子。” 对车姬的讥笑,姜铁心的回应就是赶人:“好了,既然你已经入门,那就回去自己领悟吧。池丽格乐,帮我送客,记得把大门关上,免得再有人偷偷闯进来。” 车姬听了这话,却连忙摆手:“我还不能走,你还没告诉我酒精怎么做呢。我能猜到酒精是酒的一种,可是我从来也没听说过这种酒。如果说香精是从花里提炼出来香味的意思,那么酒精是不是也是从酒里面提炼出来的。” 姜铁心对车姬的冰雪聪明感到惊奇,但是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暴露自己的底牌。于是他笑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就不用我来教你了。去吧,自己去尝试吧。” “猜到是能猜到一些,可是具体该怎么做却没有半点头绪。所以还是需要你的指点,师傅,请教我。” “我可没答应做你的师傅,那是你自己喊的。我之所以教你香水的做法,纯粹是因为那是一样交易。现在交易结束,就不能再继续当冤大头了。你可以自己试验怎么做出酒精,也可以直接从我这里买酒精。路我可以给你两条,到底怎么选就看你自己了。” 车姬盯着姜铁心看了又看,让姜铁心觉得这丫头会不会恼羞成怒,突然拿刀砍自己。不过最终这丫头没有那么暴躁,相反却甜甜的一笑:“我知道你想让我把另外一个机会用掉,好让你尽快还清另外一个人情。我偏不如你的愿,非得留下那个人情让你头痛不可。不就是钱嘛,我花得起。” 姜铁心真是无语,这丫头太难对付了。池丽格乐把车姬领出去拿酒精,这一次车姬要了一坛子酒精,姜铁心管她要了一两金子。他原本指望狮子大开口能够吓住对方,谁知道对方却压根不当一回事。这让他不禁羡慕人家出身好,做什么事都不用发愁。 池丽格乐在前,车姬在后,朝着库房走去。一路上车姬左看看又看看,四处大量这处小院。有几个顽皮的小孩凑上来围观,车姬也不恼怒,还朝着孩子扮鬼脸。 走到库房门口的时候,所有的孩子即使是最调皮的也不敢靠近。因为他们早就被反复教导过库房重地如果不是有长辈带着他们进去的话,他们是不能靠近的。如果一旦发现有人不遵守这个规矩,会被赶出去。这些孩子虽然顽皮,可是却很珍惜这里的生活,他们不想被赶走,不想没有家。 车姬看到孩子一哄而散,脸上收起笑容,变得严肃起来。池丽格乐正要邀请她进门,看到她这幅样子,忍不住笑道:“不用怕,里面没什么机关。主要是里面的东西无论是酒精还是干花,或者面粉等库存的东西,都怕火。你也知道小孩子做事没个轻重,怕他们搞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才有意让他们避开。” “哦,原来如此。”车姬笑道,“我还以为那个大笨蛋怕我天天来闹事,才想办法要干掉我呢。原来是我自己想多了,哈哈,那就没事了。”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不要介意。公子这几天受了伤,心情有时候会比较急躁。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时间长您就知道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秘密 “你怎么在我面前他替他说好话,难道就不怕我跟他之间会有些什么?”车姬笑道,“刚才我看你们两个很亲密,你该喜欢他才对。现在你这么说话,倒是让我感觉奇怪了。难不成你不喜欢他?” “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可是如果我也喜欢,你不是就会失去他?我常听人说女人是最有嫉妒心的,你难道是例外?” “车姬说笑了,我也是女人,怎么会例外?可是我跟您不同,我只是一个女奴,是伺候公子的奴婢。公子是当世少有的大英雄,只有车姬这种出身高贵的女子才是他的良配。” 车姬一听这话,忍不住笑起来:“我与你一般大小,又不是老太婆,你不要用您这个字,要不然我会觉得你在骂我老。至于姜铁心嘛,他有时候倒是一个有趣的人。可是当世英雄,他还真算不上。在我眼里当世英雄,恐怕也就是遮天汗和淮恒侯能够配得上这个称号。其余人,以英雄自称,未免有些可笑。 如果你真的觉得你家公子以后会是当世英雄,那就让他抓紧好起来,然后建功立业。只是弄些香水之类的事情,拿来讨好女人容易,却没办法称霸天下,无非就是荒废时间罢了。 至于开家常菜馆倒是不能说是贱业,却也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才会做的营生。我偶尔也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有几分英雄气概,可是我怕时间长了这点还没培养出来的英雄气概,就会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车姬,你说的对。这些话是金玉良言,我会转告公子的。” “别,你可别说是我说的。我看他就来气,可不想帮他出主意。对了,那门外喂马的东胡老头是你爹?我看着他的相貌倒是典型的东胡长相,你却像中州人多一些。而且你的气质跟容貌,也不像他的女儿。更何况你似乎懂得一些文字,并不像目不识丁的普通女奴。在中州女人都没有多少识文断字的,奴婢就更不会认字了。在东胡就是普通的贵人,恐怕能有你这种文化的人都不多。你是怎么做到的?” 池丽格乐微微一笑:“车姬过于夸赞我了,奴婢只不过粗识几个大字,哪有什么文化。我的父亲确实是翰车哈,母亲却是一个逃难到东胡的中州女子。因此相貌跟母亲有些相像,也跟母亲学了一些中州文字。这一次能够跟着主人来到中州,是我头一次见到母亲的故乡。到了这里以后,跟着邻里学着一些中州女儿家的仪态,才会让车姬有这种错觉。” “原来如此,倒是我多想了。” 库房很大,差不多是整个家里最大的房间。进了库房以后,车姬发现这里很整洁。不止是因为打扫的干净,而是整个给人一种井井有条的感觉。 屋里的架子很多,每一个架子上都用纸写着标签。这几个架子上是成袋装着的干花,那几个架子上是刚刚做好的面糊。这些东西车姬的兴趣不大,甚至连成品的香水她都没有去看。她已经知道香水的做法,接下来就是要做出自己的味道。这些已经成型的香水是姜铁心做出来的,她现在已经有些嫌弃了。 能够吸引车姬注意力的是酒精,她的鼻子很灵,几乎一进屋就已经闻到酒的味道。看到地上放着的一堆陶瓷坛子,她跟池丽格乐问道:“这就是酒精?” “是的,这就是已经做好的酒精。一般我们日常有需要的话,就是拿出一坛子,然后倒进酒壶当中。只有做香精的时候,才会用得上一整坛酒精。这一坛子差不多有三十斤,要不然还是让我爹来帮你搬运吧。” “不用,区区一坛酒精,我还搬得动。只是你们除了制作香精,还会用来做什么?这里也不是制作酒精的地方吧?” “此处只是单独用来存放物品的库房,东西并不是在这里做出来的。至于其他用途,车姬来的多了,自然就会知道。” 车姬哼了一声:“我要是来得多了,还不把那个小气鬼吓死。你倒是想找机会让我们相见,却没有想过曼香公主的感受。她是东胡的公主,如果你想要帮你加公子找一个贵人之女,她才更加名正言顺啊?你也是东胡人,怎么不向着她?遮天汗已经封姜铁心为金刀驸马,她才是你正儿八经的女主人。” “奴婢是东胡人,更是公子的女奴。所以我只想要主人获得更好的良配,大汗的旨意并不是我首先要考虑的事情。而且冬灵耳丝远在天边,车姬却近在眼前,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哈哈,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比你家公子还要有趣。我刚才已经相信了你的话,这会却又有些怀疑了。门口那个老头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闺女,就算他的老婆是中州的国姬。单凭女方的教导,也不能是女儿既有中州的温婉又有东胡的野性。你这丫头有秘密,早晚会让别人大吃一惊。” 说完这话车姬单手抓起一坛三十斤的酒精,就跟空手一样轻松,毫无丝毫的为难。看到池丽格乐略微有些吃惊的眼神,她炫耀一般说道:“怎么样,你也大吃一惊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样才有趣嘛。至于你家公子,还是留给曼香公主。毕竟我跟白哈尔是朋友,怎么能抢他姐姐的相公呢?哈哈,哈哈。” 车姬就这么笑着离开,池丽格乐的脸上却未见喜怒。她关上门,然后回到姜铁心的房间。姜铁心现在伤好多了,已经能够独自穿衣。这会他躺在床上,无聊的拿着一把折扇给自己扇风。 池丽格乐拿过扇子给姜铁心扇风,然后跟他说道:“车姬已经走了,而且是独自一个人单手就提走了一坛酒精。” “人家好歹也是车师国的国姬,会点功夫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不出手以前,我也不知道你是神射手啊。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发现?” 第一百三十八章 流行香水 “她很聪明,简直让人有些害怕。” 听到这话,姜铁心觉得池丽格乐跟自己想到了一处:“确实是这样,这丫头聪明的很,而且丝毫不加掩饰。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刚刚遇到君姬的时候。不过因为君姬在君子国里面权力很大,所以行事要比车姬更加肆无忌惮。这个车姬虽然聪明,这里毕竟是君子国,所以她暂时对咱们没有什么威胁。” “是,公子。” 姜铁心说到这里有些累,挥挥手让池丽格乐暂且出去做事,他一个人在屋里休息。闲暇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姜铁心想好好休息几天。可是才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老榆树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个需要他做决断的事情。 本来这几日外面的事情都是让老榆树来办的,可是这事实在是不好判断该不该做,所以他还是找上了姜铁心。没等池丽格乐通报,从外面回来的老榆树就直接进了姜铁心的屋子。 这下姜铁心也没法继续装病,只好跟着他出来了。这还是这么多天里面,姜铁心头一次到院子里来。他对着夕阳美美的伸了一个懒腰,这才让老榆树说起到底是什么事情。 “铁心,这一次你受到刺客袭击。我跟鹦鹉,胡三、胡四分析来分析去,觉得嫌疑最大的还是飘香居。毕竟咱们两家对门,咱们的生意越红火对他们的影响也就越大。因为你的身体还没养好,我们也就暂时没有对他们展开报复。谁知咱们还没找他们的麻烦,他们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今日对面的掌柜亲自过来,然后跟咱们打一个商量,要订购咱们的酒水。” 姜铁心跺跺脚,感觉自己那条腿上的伤似乎愈合的不错,并没有影响自己走路。只是因为在床上躺了太久,虽然有池丽格乐帮着按摩活血,却依然太久没有走动。现在走起路来软绵绵的,让他感觉还是有些不适。 对于老榆树说起的问题,姜铁心回应道:“咱们现在实力弱小,哪有资格报复。别说现在只是怀疑,就算有真凭实据也拿人家没办法。既然他现在想要从咱们这里订购酒水,那就卖给他,正好缓和一下局势。给他们的价格介于咱们自卖和成本之间,具体价格你跟公户俊商量一下即可。但是我们只卖他们酒水,不卖酒精。” 姜铁心的酒水都是从外面购进来的散酒,然后再进行多次蒸馏。所以他的酒水浓度比外面的大,价格当然更高。蒸馏多次进行以后,得到的才是酒精。如果只是简单的精馏一下,得到的只是度数稍微高一些的酒水。 对于喝惯了黄酒的人来说,蒸馏酒的度数即使只经过简单精馏,已经比黄酒要高出太多。所以一经在家常菜馆推出,立刻就火遍整个君子城。不止是普通的贩夫走卒要喝这种高度数的酒,甚至连宫里的君襄公,都派遣宫中的內侍来买了一坛。这东西对家常菜馆的扬名十分有利,如果说馒头和包子是吸引最穷苦百姓的利器,那高度酒水对中间阶层的吸引力绝对不容小觑。 姜铁心简单问了一下家常菜馆的情况,然后点点头:“不错,能做到这样就很好了。即使我亲自去做,多半也是这个效果。” 两人谈话的功夫,池丽格乐已经做好简单的饭菜。虽然自己就开着菜馆,可是总不能天天拎着食盒往家跑。毕竟再好的厨子做出来的饭菜,一旦凉了味道也就大打折扣。 老榆树忙着家常菜馆那些事,也没有时间回来做饭,所以家里做饭的主力只能是池丽格乐。姜铁心虽然之前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没饭亲自动手。可是正是因为他躺在那里啥都干不了,跟池丽格乐相处的时间反而更加多了起来。 这些日子姜铁心差不多将自己以前吃过或者听过的美食,统统讲给池丽格乐。要说得了他的做菜真传的人,现在的老榆树恐怕还没有池丽格乐更为正宗。毕竟老榆树学到的只是水饺和面条之类的饭食,炒菜的手艺已经渐渐比不上每日都会实践的翠翠。 池丽格乐跟他们的区别就是池丽格乐听姜铁心说了太多另外一个世界的饭食,所以眼界大开,渐渐地已经不再拘泥于姜铁心的说教。这会看到池丽格乐端上来的花卷,老榆树笑道:“池丽格乐的手艺越来越好,这个花卷单看外形已经比馒头强太多了。我看把这个东西也弄到家常菜馆去卖,一定也会让那些食客口水大开。” “不行,这个东西还不能上。因为花卷的做法复杂,咱们从将作监制造的工具,可是批量的制造馒头,却没办法批量的制作花卷。如果单靠人力来做,那样需要雇佣的人一多,挣到的钱就少了。卖馒头本来就是图一个薄利多销,这时候再上花卷,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什么时候馒头不够吸引人了,再上花卷吧。那样到时候能够把流失的人群重新吸引回来,这样才不至于白瞎了这好东西。” 老榆树一边大口塞着花卷,一边笑道:“铁心,你的想法倒是比我这个老头子要长远得多。你这一套要是从这里换到沙场上,估计也能让敌人感到胆战心惊。” “沙场如战场,在这里战斗的危险性一点也不比在战场上小。” 两人边吃边聊,倒是也挺惬意。只是姜铁心不能喝酒,让老榆树一个人喝的有些没啥滋味。没等他们吃完,就见胡四进了院子。 平时胡四都是跟着胡三或者何英武一起来,这一次却是独自来的。他把自己带来的卤肉交给池丽格乐,然后上来向姜铁心请安。 两人有日子没见,在客套一番之后,胡三也坐下吃了起来。没吃几口,就说了自己的来意:“老大,最近几日君子城里的贵人流行起一种香水。多少贵人府里藏在深闺的小姐,都让手下的丫鬟出来打探哪里能够买到香水。据说最贵的价格,已经炒到了一小瓶就要一两金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乃君子也 一听胡四讲了一个大概,姜铁心就知道这一定是车姬搞出来的事情。他还没表态,就听胡四接着说道:“老大,这东西太赚钱了。我手下那些帮闲跟那些专门做贵人府里小姐生意的婆子有勾连,能够直接将香水卖进去。我知道老大这里也有香水,就算比不过人家,趁着这个风,也能卖出好价钱啊。” “什么叫不如人家,你说啥呢?”姜铁心笑道,“你说的这个香水,八成是车姬搞出来的。她的法子是我教的,原料也是我给的。我做出来的香水会不如她,真是开玩笑。这件事你跟进一下,跟那些婆子先打听好。我这里有货,就怕一下子出货量太大,反而把车姬好不容易炒起来的价格给打压下去。具体事情,你先把行情搞清楚了再说。” 胡四一听姜铁心让他跟进这件事,就立刻有些激动起来。他是知道香水有多赚钱的,如果能够包揽这个生意,可比在大街上靠敲诈勒索来弄钱要有前途。他当时就站起来,给姜铁心跪下磕头:“小弟一定办好这件事,绝对不会辜负老大的期望。” 对于该怎么用胡四这个人,姜铁心其实还没有想好。不过这会他算是看明白了,胡四这人只要给点甜头,还是能够笼络住的。可是越是这样的人,可不能一次就把甜头给点太足。否则人家一次吃饱了,下次可能就不来了。 姜铁心把胡四扶起来,然后跟他说道:“机会我已经给你了,能不能抓住,可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这些香水我给你以后,可不能让我太亏。当然不会让你没有赚头,这样吧,既然车姬能将香水卖出一小瓶一两金子的价格。我给你的香水,就是两瓶算一两金子。你自己出去卖高价,我也不管,我只要这个出货的钱。但是我有两点得事先跟你说明白,免得你自己做事的时候,搞不清楚状况。” “老大,你说,我一定照办。” “第一,车姬卖香水,你不要试图去干涉。一方面她是车师国的国姬,身份高贵不是我们能比的。虽然这里不是车师国,可是这些贵人虽然不是一国,却相互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得罪了他们,我们在哪个诸侯国也混不下去。” “小弟明白,咱们的身份比不过人家,自然不能跟人家斗。” “好,既然这一条你没意见,我就再跟你说说下一条。车姬虽然售卖的是自己制造出来的香水,可是我不瞒你,那制造香水的法子是我给的。而且她现在还需要从我这里买原料,所以她也可以算得上是半个自己人。 我其实早就做出来香水,但是一直发愁该怎么打开局面。这会车姬打开局面,我也就乐见其成。你不去找她的麻烦,她也不会找咱们的麻烦。毕竟如果我把原料断了,她就做不出香水,也就挣不到钱。所以我并不是特别担心你们两个人起冲突,我只是担心一件事,那就是你把她好不容易抬起来的价格又给拉了下来。所以我对你还有第二个要求,那就是不能破坏市场,要香水保持住高价。” 听到这一条,胡四大营的没有刚才那么痛快,而是给出自己的疑问:“老大,车姬既然已经率先打开局面。要想从她手里抢生意,就得靠低价才行啊。” 姜铁心哼了一声:“我现在已经后悔把这门生意交给你了,你怎么就一点商业头脑也没有?” 胡四可不能让到手的鸭子飞走了,于是立刻再次跪下:“小的资质愚钝,还请老大指点迷津。” “一个生意要想长久,就不能太过于垄断。所以我才在车姬之外,再让你通过别的门路去售卖香水。这就让那些深闺独处的小姐们有了另外一个选择,也不至于让车姬一人独大。但是如果你把香水的价格拉下去,那么这东西就烂大街了。以后再想卖高价就难了,毕竟这东西贵就在于稀有。”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小弟还是懂的。只是老大,你为什么要把这门生意给车姬呢?她是一个外人,不如咱们自己兄弟可靠。还有一点,就是虽然物以稀为贵,可是薄利多销的道理,也是没错的。虽然一小瓶能够卖一两金子,可是如果能够卖给全君子城的人,那收入岂不是会更高?” 姜铁心赞许的点点头:“你倒是不算太笨,也能有点自己的想法。不过你可能不会想到,那就是制造香水的法子我并不想给车姬,是她硬从我这里讹走的。具体情况就不说了,反正木已成舟而且结局也不坏。” “至于薄利多销这个提议,倒是不能说没有道理。只是香水的原料就很贵,如果拿去贱卖,可就亏本了。我另外有一样东西,叫做肥皂,一会你顺带着也拿走两块,然后给我想想办法推销出去。那东西便宜,可是效果也很好。可以拿去沐浴或者洗衣服,这东西的利润也很高。可是因为原料比香水便宜,所以我也不会卖一个高价。毕竟我又不纯粹是为了挣钱,只是想给君子城的子民更好的生活而已。” “老大真乃君子也,能够不为挣钱只为百姓,不愧是当世英雄。” 胡四一顶大帽子扣上来,姜铁心只是笑了笑。剩下的时间,桌上几人把酒言欢,过得倒是也算惬意。之后姜铁心让老榆树领着胡四从库房领走五十瓶已经分装好的香水,然后又给了他两块肥皂拿回去试用。 等到胡四走了,老榆树跟姜铁心问道:“如果车姬能够将香水卖出一两一瓶的价格,那么你给胡四一两二瓶,岂不是让他赚走一半的利润?虽然你初来乍到需要拉拢人心,可是这么高的利润只是拉拢一个白员,是不是有些太贵了?” “你这老家伙,真是钻到钱眼里了。的确这样会让胡四赚不少钱,可是你知道香水的真正成本不过就是干花和酒精。这东西就是卖一两十瓶都是暴利,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一百四十章 懂得分享 “话虽如此,可是这么多钱白白让胡四赚走,还是让我感到有些不甘心。” “人越老就会越贪财,这话还真没说错。” 听到姜铁心的调侃,老榆树很是不忿:“年轻人懂个屁,你难道没听过人心不足蛇吞象吗?” 姜铁心倒是听过这话,不过他的想法还是跟老榆树不一样,就跟他解释道:“香水的确是暴利,但是这东西正是因为利润太高,限制了自己的销路。现在有车姬和胡四两人出货,价格其实最后一定会掉下来的。刚才我之所以警告胡四,就是怕价格掉的太快。可是只要有竞争,价格就一定会掉,很快这个价格胡四能赚钱可是绝对称不上是暴利。而且别看我对胡四说的时候信心满满,可是实际上我却咱们的香水能够战胜车姬,还是没那么有信心的。” “你不是说香水是你发明的吗?” “在这个世界,香水的确可以说是我先发明的。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虽然我发明香水更早,但是在香水这一道的悟性上,我却不如车姬。这个丫头的鼻子比狗都灵,而制造香水最重要的就是悟性跟嗅觉。咱们的香水绝对卖不上车姬那样的高价,所以你也就别担心这个了。 胡四的确能够赚钱,但是绝对没有咱们赚得多。而且胡四的地位太过于低微,他自己吞不下这么大的生意。他必须拿出一些利润来打点别人,所以赚的就更少了。咱们初来乍到想要立足于此,就必须懂得分享。”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我一个老头子说不过你,都听你的。” 姜铁心到底是一个病人,一晚上跟别人勾心斗角,很快就有些疲乏。他回屋睡觉,这一下子就睡到大中午。池丽格乐是不敢吵醒她的,那些大人和大点的孩子都去了家常菜馆。剩下的小屁孩再顽皮,也不敢吵到他。所以他睡得很惬意,通常都是自然醒。 可是今天却没能睡到自然醒,因为何英武在外面大呼小叫的,池丽格乐根本就拦不住他。姜铁心被他给吵醒了,干脆朝着外面喊道:“池丽格乐,你别管他,让他进来。我自己收拾他,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姜铁心已经很长时间没见何英武了,他这些日子其实也就昨天才开始见外人。本来想好好地教训一下何英武,让他再也不敢打扰自己睡觉。谁知道才一看见何英武的样子,姜铁心立刻就被吓到了。 何英武的样子倒是也没有改变太多,可是他的眼睛却红的吓人。姜铁心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得了红眼病,为了避免他传染给自己,立刻就在床上后退了半步。 都已经这样防备了,何英武却一点也不自觉。他走过来就要坐到姜铁心的床上,吓得姜铁心连忙大喊:“池丽格乐。” “公子,你喊我。” “这家伙再往前凑,你就给我杀了他。” 对姜铁心的话,池丽格乐当然不会不听,甚至不会打折扣。她翻手就取出藏在身上的小巧弓弩,然后瞄准了何英武的喉咙。 何英武也是在沙场上厮混过的人,当然分得清楚别人是在做戏还是来真的。他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杀气,回头一看,发现池丽格乐手上拿着弓弩。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能够看到池丽格乐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是典型的神射手射箭的前兆。为了活命,他连忙举起手来:“这是干啥,铁心你快让池丽格乐把弓弩收起来。” “你想售罄自己是怎么回事,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得红眼病了?” “唉,闹了半天你是说这个啊?”何英武挠挠头皮,“我昨晚赌钱到半夜,本来打算今天去岗哨睡觉的。结果听我下面的小卒说胡四从你这里半价弄到一批香水,正在到处找人往贵人府上送。这种好事我哪能错过去,就跑到承天府去找他。 也不知道消息怎么传的那么快,昨夜你才给了他售卖香水的权力,今天连承天府的府君都已经参与进来。我到了门口才跟胡四说了几句话,就让人给哄了出来。府君的师爷差人放下话来,说香水是他们承天府的,只能有他们承天府的人来卖。我是城卫军的人,不能掺和他们的买卖。 你说这气人不气人,平日里喝酒吃肉的时候说的那么好。一旦真有事了,他妈的翻脸不认人。 别人也就罢了,胡四这小子也不出来说句话。他哥胡三更是一脚都踹不出一个屁的窝囊废,愣是眼瞅着我让那些白员和帮闲给哄出了承天府。铁心,你说这事闹的,这不是坑人吗?” 姜铁心听到这儿,算是听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倒是没想到香水的利润能够如此让人眼红,那个承天府的府君的师爷八成就是替府君传话。能让君子城承天府的府君亲自下场,可见财帛真是能动人心弦。 看到姜铁心不说话,何英武更着急了:“铁心,咱们可是老交情了。你看这会家常菜馆你给了老榆树和公户俊经营,这香水的买卖你给了胡四哥俩。那个蛮牛就不提了,我听老榆树说了一嘴,说是他在北边给你看着淘金沙的矿场。合着最后就我啥便宜也没赚着,你这是不拿我当兄弟啊。” “你这鹦鹉,怎么一点点小钱就让你眼红成这样,这还怎么做大事?” “什么大事,有比这香水还赚钱的买卖?” 姜铁心板着脸训斥道:“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身在军伍之中,怎么能钻到钱眼里?我让蛮牛看着矿场,是因为那里太过重要。家常菜馆是给翠翠经营的,老榆树和公户俊只是在那里帮她暂时看一阵子,等局面稳定以后就会撤回来。 至于香水这买卖,我给了胡四,胡三并没有掺和进去。他们都是要做大事的,怎么会看中那些钱财?” “拉倒吧,你是没去承天府看看。胡三平日里面多么死板的一个人,今天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懂得分享 “你少在这里败坏人,胡三不是那样的人。” 一听姜铁心不信,何英武就有些急了。要不是池丽格乐还在那里看着,他真敢上去和姜铁心好好掰扯掰扯。不过因为怕挨上一箭,他只能在原地指着承天府的方向骂道:“老房子着火,烧的才快呢。那家伙平日里装的好像一个老实人,连街上的黑钱都不收。这会有了发财的机会,那就原形毕露了。 你可能不知道,这家伙的老婆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在家里做些女红赚钱。这会都让胡三派出去上那些贵人府上推销香水去了,你说这事整的,合着好处都让他们一家子给占了。” 何英武一顿抱怨,听的姜铁心有些头疼。他早就知道何英武这个人视财如命,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到最后他只好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说吧,你来是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来拿香水啊。我也不贪心,就跟胡四一样就行。他多少钱从你这里拿货,我给一样的钱。” 姜铁心白了他一眼:“你就这点出息?” “我多出一成的钱,这总行了吧?” 看着何英武那视死如归的样子,姜铁心笑道:“你以为我是想问你多要钱啊?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能不能别把眼光都放在这上面?” 何英武好歹也是一个混成伯长的人,眼界虽然小,可是脑子也不笨。他马上反应过来:“铁心,你手上是不是还有别的生意?这一次你可不要给别人了,就给我吧。” “生意我倒是有,就怕你吃不下。” “连胡四那小子,都能吃下香水的生意,我还能不如他?” 姜铁心也不激他,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就直接说道:“我昨晚不止是给了胡四一批香水,还给了他两块肥皂。这些东西是用来沐浴或者洗衣服用的,香味自然没有香水那么大。但是好处是便宜耐用,如果你能把销量给我铺开,可不比香水赚的少。 原本我是把这东西给了胡四,想让他一块给我销出去。可是你今天既然来了,我也不能让你空着手走。这买卖我就给你了,不过这个恶人得你来做。” “明白,我明白。我去跟胡家兄弟说,就说这生意是我硬从你这里抢走的。他们要是不服气,就让他们来城卫军找我。他们能把我从承天府哄出去,我就能他们从城卫军的营地给哄走。 他奶奶的,我说胡四这小子怎么今天瞅着那么白净,弄半天是从你这里得到了这种好东西啊。” 姜铁心跟池丽格乐说道:“你去给他弄一箱肥皂,然后让他带回去卖一下试试。” 跟池丽格乐说完以后,姜铁心又跟何英武说道:“这东西虽然比香水便宜,可是我也不能亏本。一箱子肥皂我只要你一两金子,你回头别忘了给我。” “啥,一两金子?” “你以为呢?”姜铁心哼了一声,“你要是嫌贵,就抓紧给我滚蛋。连这么点魄力都没有,还做个屁生意?” “中,这生意我要了。”何英武大义凛然往外走,就是临到门口才回头喊道,“要是卖不出去,你可得让我退啊。” 说完这话,何英武立刻从屋里跑出去。姜铁心想拿枕头扔他脑袋上,却愣是没来得及扔。过了一会池丽格乐回来以后,跟姜铁心说道:“何大哥,抱着一箱子肥皂走了。除了那一箱以外,肥皂可就剩下咱们自己家里留下的那几块了。如果他再来提货,咱们可就没货可供应了?” “肥皂这生意还没有人经营,何英武打开局面需要时间,一时半会不会来提货的。不过咱们确实得想办法扩大生产,要不然别说肥皂就是香水也供应不起。” “奴婢这就让一个孩子去知会公户俊,让他再弄一些油脂过来。” 池丽格乐去找人通知公户俊,姜铁心自己在房里就琢磨了一下眼前的局面。他毫不怀疑香水和肥皂的销量,可是如果想要扩大经营,就得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香水和肥皂的原料,无非就是酒精,干花,猪油和草木灰。除了干花需要去市场另外采购以外,其余三样东西借助家常菜馆都可以从那里弄到而且也不容易引人注目。 可是只有原料,做这东西也是需要人手的。这会能用上的人手都在家常菜馆,在家里能干活就是一些小孩还有池丽格乐父女。 那些小孩子太小,有些小孩甚至还抱不动一包干花,让他们干活姜铁心于心不忍。翰车哈能够干一些搬运的杂活,可是干精细活他不是那个材料。干活的主力只有池丽格乐一个人,现在还能勉强支撑。可是如果来的活实在是太多,恐怕就是累死她,也干不完。 事到如今,找人手已经是势在必行。姜铁心不敢随便从外面雇短工,免得泄露秘密。如果雇长工倒不如直接买几个奴婢或者奴才,这样更加保险。虽然君子国一贯标榜自己比其他国家更为人道,多次下了释奴令。可是除了主人不能像其余诸侯国那样随意杀死自己奴婢以外,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奴婢日常过的日子跟其余诸侯国其实并无二致。到底都是从大夏朝分出来的国家,其实本质上他们都是一样的。 想明白了这件事,姜铁心就跟池丽格乐招呼道:“你跟我一块出去转转,我们去买点东西。” “家里的东西一般都是老榆树大叔跟公户俊他们采买的,公子这是想买什么?” “我其实也不是想买东西,而是想买一些奴婢回来。” 池丽格乐将手擦了擦,然后就要去牵马。姜铁心摆摆手:“咱们走着出去溜溜就是了,没必要牵马。” “可是公子身上必定有伤啊。” “一点小伤,无妨大雅。再说都修养这么多天,早就好的差不多了。这会出去转一转,正好也锻炼一下这条伤腿,让它恢复一下原本的力量。你也别拿什么多余的东西,带好钱袋子就是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市 姜铁心都这么说了,池丽格乐就放下原本想带着一些吃食用具的打算。只是拿着一个钱袋子放在腰间,然后又把那个小巧的弓弩藏在衣袖当中。亏着那个弓弩足够小巧,否则有那个一个东西在衣袖里,实在是会让人感觉太过于别扭。 因为不需要带任何东西,所以姜铁心早早地走在前面。这会看到池丽格乐也收拾好了,他就率先走出家门。上一次出门的遭遇,让人很不愉快。可是毕竟在家里闷了太长时间,所以能够有机会出来逛逛,姜铁心还是很开心的。 这一次姜铁心没有按照上一次的路线走,而是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挤。倒不是他不想去人少的地方游玩,实在是上次的事情让他有些怕了。 正好这一次要去买人,人多的地方才有可能买到。不过三逛两逛,吃了不少小吃,却依然没有找到买人的地方。姜铁心感觉小腿被箭射中的地方有些发麻,不想继续这么走下去。找到街上一个闲逛的承天府帮闲,从他那里问到了牛马市的地方。 虽然牛马市主要是买卖牛马,可是那些自卖自身的人也集中到了那里。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已经不再将自己当人看。因为他们已经放弃了做人的尊严,所以觉得到牛马市来将自己卖掉正是合适的地方。 一个人来卖,两个人来卖,渐渐地这里就成了一个人口的集散地。不止是自卖自身的人,就是那些官家发卖的有罪之人或者买卖双方签订卖身契的时候需要的中人都集中到了这里。 姜铁心按照那个帮闲的指路来到了牛马市,然后避开热闹的牛马市,而来到相对情景一些的人市。乱世里面人命如草,虽然君子国远离百战十年的战场。可是君子国也要跟着淮国出兵,多少对国内也造成了一些影响。因为兵役和劳役对人力的剥夺,再加上因为战争而增加的赋税,都让普通百姓的日子过得日益艰难。 很多活不下去的人家,就会将子女卖掉一两个,来换取其余人口中的粮食。再加上从淮国战乱地区逃过来流民,需要靠卖掉自己来求活的人就更多了。 可是卖的人多,买的人却少。毕竟买人的多数都是让他们去为奴为婢的,都是些富贵人家。如果单纯是去地里干活,倒不如直接去牛马市买个大牲口更加合算。 现在战乱刚刚平息,贵人的日子也没有平时好过。虽然他们的生活依然奢侈,可是对买人的欲望却并不强烈。所以很多人虽然已经来到这里很久,却依然没有把自己卖出去。他们长时间找不到买主,只能靠官府施舍的稀粥存活。但是这些稀粥真是很稀,一碗里面多数都是能照出人影的清水,米粒只不过在碗底才有那么可怜的一点点。 这种东西喝个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人还是会饿死的。有饿死的人,官府的帮闲就喊几个没事等着买家的人,让他们帮忙抬出城外乱葬岗挖个坑卖掉。这两个抬尸的人能够得到的好处,无非也就是能够比别人在施粥的时候碗里的粥更稠一些罢了。 毕竟需要干抬尸这活的人就是衙门里面地位最低的帮闲,施粥的时候干打饭这活的人也是他们。既然一样是施粥,他们当然可以给这个多一些给那个少一些。碗里粥稠一些的人能多活一阵子,碗里粥稀一些的人可能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帮闲哪管这些,他们只是希望自己少干活多赚钱而已。可是克扣赈济钱粮的好事轮不到他们,他们就只能在少干活上动心思了。 姜铁心来的时候正是晌午,也就是一天里面唯一一次施粥的时候。看到打饭的帮闲那不耐烦的样子,姜铁心对陪着笑脸希望碗里粥能够稠一些的那些可怜人感到痛心。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所以能够做的事情无非也就是看一看然后探口气罢了。 谁知道那个打饭的帮闲,看到姜铁心一直朝着他那里看,还以为是在看自己。让身边的人替他,自己跑过来给姜铁心请安:“姜老爷,您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我是跟着胡三大爷混的帮闲,平日里兄弟们都管我叫黄胖子。” 对待一个帮闲,姜铁心也没有必要装的太过客气。不过该有的客套还是有的,这样才不会在无意中得罪人:“哦,原来是胡三手下的帮闲,我说好像有些眼熟。这一片归你管?” “回老爷的话,我只是一个帮闲,哪有资格管这么大一块地方。这里是胡三爷的地盘,附近的帮闲都归他管。不过这里一般没什么事情,所以胡三爷并不常来。一般都是我们这些帮闲在这,一旦有事才会差人去叫胡三爷。” “你去找人把胡三叫来,我就在这等他。” “是,小人这就去办。” 按说姜铁心虽然过去是伯长,可是现在解甲归田其实并没有任何权力。可是谁让他跟胡家兄弟是朋友,甚至连城卫军的何英武伯长都跟他称兄道弟,他们属下的帮闲和小卒自然得卖他一个面子。 原本只是来请个安也就罢了,是没那个必要帮他做事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整个承天府里面的人都知道胡四认了姜铁心当老大以后,就得了一个售卖香水的买卖。有了那个买卖,不说日进斗金,也差不多少。 就算这些帮闲没有那个资格从姜铁心这里要买卖,可是能帮着他跑腿,到了胡四那里也能卖一个笑脸。胡四的买卖是香水,可是香水的货源有限,所以承天府的人可以从他这里拿货,但是拿多少是有限制的。承天府为了能够多拿货一边讨好胡四,一边勾心斗角。甚至连何英武身为一个城卫军的伯长来要货,都被他们怂恿府君愣是从府衙里赶了出去。 黄胖子不是胡四的心腹,要不然也不会被派到油水稍微少一些的牛马市当中的人市里来。这个机会,他可是很珍惜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挑人 不过虽说机会珍惜,黄胖子却没有亲自去报信。不是他不想讨好胡四,而是他怕自己去讨好胡四的时候,就没法伺候姜铁心了。要是被别人抢了先,到时候好处可就成了别人的了。那样他只是跑个腿,就得不偿失了。 正是考虑到这个,所以黄胖子才没有亲自去跑腿也没有让别的帮闲去,而是让一个经常跑腿的等待卖身的男人去。这样就既不用担心其余的帮闲在胡四那里讨好,也不用担心伺候姜铁心的机会被别的帮闲抢去。 姜铁心哪管他的小心思,只是一个人在附近溜溜达达。这一片也就是施粥的地方最干净,因为这里是那些帮闲待着的地方。其余人除了施粥的时候或者这些帮闲主动招呼以外,是不敢擅自过来的。每天早晚还会有人将此处打扫干净,干活的人也是图碗里的粥能够稠一些。 施粥的地方有一把大躺椅,其余的帮闲虽然有闲着的,也没有过去坐在那里。姜铁心估计那就是胡四在这里的专座,他可不客气,过去就直接躺在那里。 躺椅的位置比较高,所以能够看见下面的情形。他瞅着锅里的粥那么稀,就把黄胖子招呼过来:“你们怎么办事的,锅里的粥怎么这么稀,这是人吃的吗?无非就是解解渴,哪能当饭吃?” “你去家常菜馆,给我要点米来,然后给大家伙熬一锅干饭。” “不用,哪用那么麻烦?我们这里还有些米,给他们把粥熬得浓一些就是了。” 姜铁心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但是也不会傻到说出来得罪人。他只是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还没钱请大家伙吃饭还是怎么着?”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看黄胖子还算恭顺,姜铁心也就没有太难为他,只是说道:“去家常菜馆,让他们挑一筐馒头过来。粥都已经熬出来了,今天就这样吧。一会每个来领粥的人都给一个馒头,就当是我赏给他们的。他们挑馒头来的时候,再整点猪头肉和酒水,那是赏你们的。” 虽然当帮闲有油水可捞,但是大部分帮闲家里也不是能够顿顿吃肉的。如果单靠他们的工钱,恐怕家里连顿顿吃干的都办不到。这会听说有猪头肉和酒水,而且还是最近城里风头最盛的家常菜馆的酒水,帮闲们都高兴起来。这会甚至都不用黄胖子分派,他们当中资历最浅年龄最小的帮闲就已经主动往家常菜馆跑去传信了。 这些帮闲有的帮姜铁心摇扇子,有的帮他摇躺椅,倒是让他一下子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不过没等睡着,胡四就已经赶来了。他一来就把站得离着姜铁心最近的黄胖子挤走,然后自己给姜铁心扇风,小心问道:“不知道老大来这里做什么啊?” “哦,你来了啊?”姜铁心打了个哈欠,然后才说道,“你也知道我的院子里要么就是公户俊这种小屁孩,要么就是老榆树这种老头子。成气候的人一个也没有,这哪像话?所以我准备买几个奴仆,让他们跟着我回去享福。来这以后,听黄胖子说这里归你管,就让他差人把你叫来了。一会等着大家伙吃完饭,你亲自去帮我寻摸几个好的来。男的女的我都要,你先给我过一遍,然后我再挑。” “能够跟着老大回去,那可真是享福,使他们的运气。不过这里人这么多,不知道老大想要挑什么样子的?” 姜铁心刚才在这里转了一会,在躺椅上躺下以后,又眯着眼打量过。不过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各个都是面黄肌瘦,他还真的挑不到什么好的。这会他皱了下眉头,然后才吩咐道:“我刚才说了家里现在那些人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所以这一次买人,一不要太小不能干活的孩子,二不要太老干不动活的老人。只要青壮年,就十四以上三十以下吧。 除了年龄以外,还要品貌端庄。无论男女都不能太丑,要不然岂不是丢我的人。还不能要那些作奸犯科之徒,你在此处是老大,总该知道怎么挑人吧?” “在老大面前,我哪敢自称老大?不过要说挑人,还真有精通此道的。这里负责当中人的都是干了十几二十年的老人,他们见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别看那些等着发卖的人蓬头垛面瘦的跟猴似的,他们只要瞄上一眼,就能知道这些人的相貌和品行。十回里面能够说中九回,我一会就让他们拿出本事来,一定给老大挑出最好的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去家常菜馆报信的人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个家常菜馆的伙计,才把成筐的馒头放下,周围那些可怜人就有一拥而上的架势。好在这些帮闲平日里作威作福已经吓住了他们,所以几个帮闲上去一瞪眼他们都老实起来。 “分给他们馒头,无论男女老少一人一个。” 得了命令,黄胖子去带着帮闲做事。池丽格乐在帮闲们聚赌用的桌子上摆好家常菜馆送来的酒菜,然后胡三陪着他喝酒。 能够有这个资格也就是胡三,其余人哪有这个脸上桌。他们也不亏待自己,让几个用得最熟的可怜人负责分发馒头和稀粥,他们自己坐到一边吃着猪头肉喝着酒水。这些可怜人很高兴,因为他们可以多得一个馒头当酬劳。 姜铁心也不说这些帮闲吊儿郎当,还远远的朝着他们举起酒杯,这帮人连忙站起来回礼。喝过这杯酒以后,姜铁心跟站在一边的池丽格乐说道:“你还站着干嘛,坐下一块吃。” “我是奴婢,哪能跟公子一起吃。” 姜铁心可不管那一套,抓着池丽格乐的手就强行让她坐下。还跟胡四说道:“池丽格乐名义上是我的婢女,实际上是我的家人,跟普通的奴婢不一样。” 原本还因为婢女跟着自己一起喝酒,心里有些不满却不敢表示出来的胡四一听这话,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好买主 “池丽格乐既然是老大的家人,以后就是我的亲姐姐。我没啥本事,只是一个白员。不过要是以后能帮忙,姐姐一定不要客气。我在这先敬姐姐一杯酒,我干了,姐姐随意。” 听到胡四这么巴结自己,池丽格乐脸色微红。她当然知道对方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白员,也绝对不会将自己这样一个婢女瞧在眼里。无非胡四觉得姜铁心早晚会将池丽格乐收进房中,虽然不可能当夫人,起码也是一个妾。为了避免被穿小鞋,才提前讨好而已。 池丽格乐虽然早就对姜铁心暗中新生情愫,却从来也没有外人说起这件事。她倒是也不怯场,端起酒杯回敬道:“奴婢身份卑微,怎敢做胡四爷的姐姐?能够同桌吃饭,已是天大的福分,可不敢再有别的非分之想。” 胡四一听这话,怀疑是不是自己往日对池丽格乐有所怠慢。毕竟他往日一向都是这个脾气,对身份低贱的人向来是没有好脸色的。只是最近都要池丽格乐领着从库房提货,才对她愈发恭敬。这会池丽格乐这么一说,他顿时感到有些诚惶诚恐。 他现在可是太看中香水的利润,晚上甚至会兴奋的睡不着觉。一想到对方吹点枕头风,就能让他从山巅掉头深谷,顿时后背都湿透了。连忙给两人倒酒,还不断的赔笑:“姐姐就是姐姐,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姐姐。” 姜铁心看穿了胡四的小心思,也不多说,只是点点桌上的菜:“光听你们两个客气了,还不抓紧吃菜。” 这一顿饭在胡四小心翼翼的奉承下,倒是吃的也算尽兴。等姜铁心吃完以后,池丽格乐收拾桌上的碗筷。胡四端来一碗解渴消食的酸梅汤,然后跟姜铁心说道:“老大,我已经让这里资格最老的几个中人把在场的卖身之人全都过了一遍。现在筛选出一百人,老大要是休息好了,我就让他们上来供老大挑选。” “一百个人,让我自己挑得挑到什么时候。你跟池丽格乐去挑十个出来。要六男四女吧,毕竟这些人进去以后是要干活的。按照我的要求来挑,刚才要求都已经说过了。” 姜铁心吩咐完以后,也不喝酸梅汤,而是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没过太久,就听胡四再次在耳边小声说道:“老大,人挑好了。” 姜铁心睁开眼睛,然后看到是个衣衫褴褛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各个浑身散发着或多或少的臭味,还不时用手抓着身上的虱子。 这六个男的黑不溜秋的,再加上脸都瘦的脱了形,根本看不出原本的相貌。不过不缺鼻子不缺眼睛的,姜铁心也就没什么好挑剔的。毕竟只是让他们干粗活,只要不是太长得吓人,也就没啥好计较的。看他们骨架甚大,估计喂几顿饱饭以后能有几把子力气。 既然放出话让被人帮着挑,这会也就没有什么再问的必要。姜铁心挥挥手,就有帮闲将这六个男人带走。然后他看那四个女人,这会还是看不出美丑,毕竟各个都瘦的没有了人样。 没等胡四上前解释,姜铁心自己走过去,然后围着她们转了一圈。之后忍不住摇摇头:“这几个女人看着太柔弱了,这腰身瘦成这个样子。恐怕不是这几天饿出来的,而是本来就不是干活的人。胡四,这就是你挑的人?我是准备买几个奴婢回去看活,又不是买通房丫头。” 胡四狠狠地瞪了一眼给自己挑人的中人,然后在姜铁心面前小心赔笑:“老大,我知道您不是来挑通房丫头的,那样的丫头专门有地卖,都是调教好的。这些自卖自身或者被家人卖掉的人,看着好像都挺埋汰,可是实际上要是仔细挑一挑,也能从中挑出几个人尖子来。 这四个丫头都是那些众人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是处子之身。而且家世清白,有的是被抄家灭祖的官宦之女,男丁都被砍了头,然后女眷被送到这里发卖。别看现在落了难,以前没被抄家的时候也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不是官宦之家出身的,也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好女子。家里耕读传家,只是因为战乱才逃到这里。推荐他们的中人说了,这些女子品行端正,进了家门以后也不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 这些女子在这人市上都是能卖高价的,要么被有钱人家买回去做小妾,要么就是被青楼的管事看中带回去做头牌。我心想老大您是大善人,怎么可能看着这些女子沦落风尘。就是做小妾也不如给老大做一个丫头来得舒坦,所以才斗胆让她们上来供老大挑选。” 听胡四把这些女子吹得那么好,姜铁心倒是也没想立刻把她们赶走。不过他还是很犹豫;“这些人买回去干不了什么活,我看倒不如还是挑一些身子粗壮能干活的女子为好。池丽格乐,以后这些人进了家,都是归你管的。你说呢?” “公子,还是让她们跟着我们回府吧。刚才其实备选的女子有四十个之多,可是我只要了她们四个。因为我觉得她们到底是出身比别人要好一些,回去之后才能更懂规矩。” “更懂规矩?”姜铁心听完这话以后,忍不住点点头。他的产业现在能够挣钱,主要就是靠保密。如果收进府里的人是一些学不会规矩的长舌妇,那么就是再能干活也是不能用的。所以他最终还是同意了,“行,就他们吧,这十个人我全都要了。” 姜铁心说完以后,就转身离开。毕竟剩下的事情有胡四操办,还用不着他管。他现在也不缺钱,更不会操心如何花钱。在人市上买十个人,能花多少钱,肯定不如他一次性请这么多人吃馒头花的钱多。没有人会担心他没这个钱,所以那些卖主和中人不担心他会跑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才抬腿要走。在高台下面的那些等着买主的人,却乱哄哄的叫嚷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把我卖给你 这些人之所以叫嚷,并不是为了感谢他刚才的慷慨。无非就是看出他有钱,想要他把自己也买去罢了。毕竟刚才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知道他有钱。在这种有钱人家当奴仆,可能活得比那些乡间的土财主还要好。碰上这种买主,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这会眼瞅着姜铁心要跑,那些人当然激动起来。 姜铁心也不是什么真的大善人,无非就是想买几个人给自己干活罢了。这么些人如果都让他买去,别说没有那么多钱去买。就是这些人不要钱,免费给他当奴隶,他都不会要。毕竟那么多人,每日光是吃东西都要吃上几百斤粮食。他偶尔大方一些,可以请这些人吃一顿饱饭。可要是长年累月这么下去,他肯定会被吃穷的。 毕竟君子国官方施粥都只是施一碗能够看得出人影的稀粥,甚至这样的粥也不过是一天一顿。不是君襄公不够仁义,是君襄公也不可能长年累月的给他们供应饱饭,他根本供应不起。 就像姜铁心要留着钱过自己的日子,君子国要用钱的地方也很多。哪能全拿出来救济百姓,所以这些人的下场十个里面有两三个都等不到买主而饿死。 这些人静坐在地上的时候,倒是也没什么。可是当他们一拥而上的时候,声势还真是吓人。姜铁心倒是不会真的怕他们弄死自己,他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不至于这么胆小。 不过待会一旦起了冲突,死人肯定是难免的。要么是弹压他们的帮闲因为对方人多势众而被群殴而死。要么就是这些人太过虚弱,顶不住帮闲的刀枪棍棒而被活活打死。总归都是死人,谁死了都会赖在姜铁心的头上。 为了避免麻烦,也是避免内疚。姜铁心扭头就跑,还朝着池丽格乐喊道:“你待会跟胡四算好账,然后领着人回府。” 姜铁心喊完以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跑,一口气跑出去二里多地。到底他身上还有伤,也不可能无限制的跑下去。他捂着肚子缓了一会,然后直起腰来,想要继续在这君子城里散会步。 不过没等他迈开步子,就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他上一次就是落单以后被人伏击,这一次出门才小心翼翼的带上了池丽格乐。 池丽格乐是一个神箭手,再遇上像上一次的情形,肯定能够凭借手里的弓弩压制住对方。等到对方手头的箭用完,姜铁心就可以凭借近战来干掉对方。这样两人走在一起,就相当于远近结合。进可攻退可守,如果对方只是派来一什或者两什人,姜铁心有信心能够把对方全都干掉。 可是这会姜铁心为了尽快摆脱人市上那些可怜人,竟然把池丽格乐给留下了。他倒是不担心池丽格乐会有什么危险,毕竟自己走掉以后,那些可怜人没了指望,肯定很快又会变得老实起来。可是自己现在孤身一人,倒是危险的很。 到底也是在疆场上厮杀过的人,姜铁心即使心里有些害怕,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他只是用手握住自己腰间金刀的刀柄,然后转过身来。 让姜铁心感到好笑的是自己身后竟然并没有什么武装到牙齿的黑衣人,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他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布袍,浑身没有一点肥肉。瘦骨嶙峋的肋骨从衣服上的破洞漏出来,也不知道是饿了多久。他的头也乱糟糟的像个鸡窝,如果再把脸蒙住就是一个十足的日子过不下去只能以劫道为生的蟊贼。 如果真是一个蟊贼,姜铁心不吝啬让对方尝尝自己刀法。不过他到底没有出手,因为他看这个人虽然瘦不拉几的不像个人样,可是眼睛却很亮,并不像是已经被贫穷给折磨的失去了锐气的可怜人。 跟着少年的可怜打扮相反的是他的精气神,一看就是一个永不言败的倔强少年。这个少年真是搞不懂,都已经落魄成这个样子,竟然眼神还能是这样的桀骜不驯。 “小混蛋,你多大年纪,找我干什么?” “我十六了,想卖给你一样东西。” “哈哈,什么东西?”姜铁心看着少年身上什么值钱东西都没有,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身无长物了。只是他手里拿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棍子,估计是平日里拿来当拐杖的东西。这个东西要是拿来卖,哪还不把人给笑话死。 “你刚才在人市上买人,我就把我卖给你。” 原来是从人市上跟过来的,姜铁心刚才还纳闷这小子是从哪冒出来的。原来是在人市上就盯上了自己,这倒是没啥危险了。毕竟看这少年的样子,似乎已经在认识上沦落了太久。这样的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别人早就安排好的杀手。毕竟去人市也是自己突然间想到的,如果这都能让人提前猜到,那人肯定是神仙。 姜铁心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信奉神仙,但是他知道一点,那就是神仙肯定不会有功夫来对付自己。既然是人市上跟来的家伙,姜铁心觉得他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危险。反正闲来无事,干脆就跟着少年问道:“刚才我在人市上买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这会我都走了,你又自己跳出来。你说说你有什么好的,值当的我来买你?” “刚才你要买人的时候,都是那些中人直接挑人。我平日里得罪过他们和那些府衙的帮闲,他们自然不会挑我。我会武功,可以帮你看家护院。” “你是怎么得罪了那些人的?” “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肆意羞辱我们。而且府衙拨下来的钱粮很多都被他们贪污掉了,我看不过去跟他们理论。他们打又打不过我,只能让我继续待在那里。可是他们使坏,不让来那里挑人的买主买我。我每天只能在那里靠一碗稀饭过活,只是他们不敢克扣我的稀饭。我都是最后打饭,稀饭到最后剩下的米粒多水就少了,这样才活到现在。” 第一百四十六章 繁星剑法 对于这个少年说的话,姜铁心全都相信。那些帮闲和中人看自己恭敬,一来是因为胡四的面子,二来是因为自己有钱。。他们对上头逢迎的越狠,对下面的人就会愈发严苛。只有这样才能找回来自己的尊严,才会让自己过得重新像一个人。 这还是在天子脚下,人市上的可怜人虽然没吃没喝备受欺凌。可是一旦豁出去跑到王宫敲鼓喊冤,也不是这些帮闲能受得了的。所以他们只是欺压和克扣粮食,倒是也不敢做更过分的事情。否则中人怎么可能挑出四个品行不错的处子,在管理更差的小县城是绝对挑不出来的。 姜铁心不去管那些闲事,因为世上的惨事太多,他管不过来。所以他也不再问这少年在人市上的遭遇,只是问他:“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买你?你只是一个少年,会武功也未见得有多么厉害。我买奴仆回家是干活的,可不是买回去享福的。你想卖武艺,还是去别人家吧。” 虽然买不成,可是姜铁心觉得这少年不错,就扔给他一袋铜钱。虽然没数有多少,可是让这小子吃上一个月的饱饭还是不成问题的。谁知这个小子竟然当街跪下:“主人既然买了我,我以后一定对主人忠心耿耿。如果有违誓言,情愿遭受天打雷劈。” “你这孩子,我可没说要买你。” “你给了钱,就是买了我。”少年很倔强压根不听姜铁心的解释,他只是磕了一个头,然后说道,“我叫牧石,主人可以叫我石头。” “小石头,你非要赖上我,我可不能就这么认了。你到底有几分本事,亮出来给我瞧瞧。要是真的能够看家护院,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收下你。要是没有本事,那也就别在这耗着了。该去哪去哪,这袋铜钱就算我赏你的。” 牧石听命站起来,然后将手中那根木头棍子朝地上使劲一顿。结果整根木头棍子都裂开了,漏出当中的一柄剑。原来这根木头棍子是用麻绳捆绑起来的,实际上中间是空心的。 这一柄剑虽然还没有出鞘,可是光看剑鞘上繁杂的花纹,明眼人就知道它一定价值不菲。牧石拔刀出鞘,只见一道春水从剑鞘当中流淌而出。然后这道春水就像游龙一样围绕牧石全身游走,在他周身撒遍水滴,远远看去水滴发亮就像一颗颗流星。 姜铁心这才看出来刚才自己感到后方有异象,可能并不是因为牧石这个人,或许更多的是因为这一柄剑。牧石说那些帮闲打不过他,也绝对所言非虚。虽然他的剑法还有些匠气,无非就是因为杀人太少,所以不能将剑法融会贯通罢了。等到真的跟人生死搏斗几场,莫说是一群帮闲。就是君襄公的王宫,这个少年应该也可以进去走个过场。 少年也不是有意卖弄,所以只是略微展示自己的剑法就收剑拱手。姜铁心鼓掌笑道:“剑法不错,我现在眼睛里还都是你刚才舞剑时候留下的点点繁星。我看你这剑法不错,不如就叫繁星剑法如何?” “好,主人既然起了名字,以后这套剑法就叫繁星剑法。” 看罢少年的剑法,姜铁心自然不会再推辞。能够使得出这种剑法的人。当然不会是等闲之辈。能够把这种人招揽到麾下,姜铁心岂有不高兴之理。 姜铁心朝着他招招手:“行了,跟我走。” “主人且慢,我还要带一个人。” 牧石朝后招招手,就见远处一棵柳树下跑过来一个小女孩。这个女孩比牧石小个两三岁,看上去也是蓬头垛面。不过看着脸型和骨架,将来长大了也是一个美人。虽然刚才在人市上那四个女孩是中人精挑细选而来,可是看上去似乎还都不如这个女孩长得顺眼。 “主人,这是我妹妹,她叫牧水。” “一个坚硬如石,一个娇柔似水,你们俩的名字倒是也还算贴切。你的妹妹看上去弱不禁风,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是不肯连她也买下来的。算了,我就亏点吧,你们两个都跟我走吧。” “我是自愿卖身为奴,可是我的妹妹却不会为奴。请主人答应我,将我的妹妹也带进府中。我的妹妹虽然不是卖身为奴,可是也可以为家里干活。只要能管吃住即可,如果主人怕耗费粮食,可以从我的每个月的赏钱里扣除。” 本来姜铁心看中了牧石的本事,也就没打算真的跟他签订什么卖身契。这会多一个丫头,他也养得起。反正都已经养了公户俊带来的那么多孩子,再来两个也是虱子多了不痒。 “行吧,谁让我是一个大善人呢。我本来还打算在这继续逛逛,可是你们两个瘦骨嶙峋的跟在我后头,没来由的辱没了我的名头。不知道底细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下人。走吧,先跟我回府。” 姜铁心在前,牧石兄妹在后。还真是远远地跟着他,看样子是真怕给他丢人。路程也没多远,很快就回了府。进大门一看,院子里正在烧水,估计是打算给刚才选中的十个人好好沐浴一番,免得将外面的虱子带进家里。 “老大,十个人都已经领回来了。花费也不多,就等着你回来签卖身契了。” “这种小事你找我干什么,让池丽格乐签字就行。她又不是不识字,还让我亲自弄这个?” 池丽格乐本身就是一个奴婢,让她来跟其余奴婢签卖身契,简直是莫名其妙。不过胡四可不会傻头傻脑的跟姜铁心去说这个。他只是连忙点头:“老大,你说的对,我一会就去找我姐办这事。” 姜铁心回头一看身后没人,就找招手让牧石兄妹进来:“你们两个一会也脱了衣服进去洗澡,不止是把身上灰给我搓干净,更重要的是把身上虱子啥的虫子都给我弄干净。” “胡四,你去再找两个大桶来,一会给他们洗澡用。” “唉,老大。这个小子是人市上有命的刺头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浪费 “刺头又怎么了,难道到了我这,他还能当刺头?” 这话胡四没法接,他总不能说姜铁心整不了这么一个臭小子。虽然胡四在人市的时候,老是听下面人说这小子是一个刺头。可是一来牧石手里有分寸,虽然多次教训那些帮闲。可是每次都是见好就收,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也就罢了,从来也没有真的伤过人。二来胡四到底也是那里的管事人,还没到亲自下场做事的地步。既然不做事,外人自然也就找不到他的毛病。所以没有跟牧石起过什么直接冲突。 所以要说对牧石看不顺眼是真的,可是也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那会选人的时候,下面的中人不会推荐牧石,推荐了他也不会要。可是这会既然牧石既然已经被姜铁心自己领来,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去做这个恶人。说到底这些人既然被姜铁心买来,就是姜铁心的家人。 除非胡四自己也肯卖身为奴,当姜铁心的管家,否则姜铁心家里的事情。他身为一个外人,是没有那个插嘴的必要的。如果胡四是那么不知趣的人,估计也不可能在跟着他哥胡三进入府衙以后,这么快爬上白员的位子。毕竟他哥身为有功之人,在退伍之后才混上一个弓手。他除了自己哥哥以外,啥背景也没有。胡三能让他当上帮闲,可是没有那个本事让他当上白员。他能这么快上位,自然有自己的本事。 所以尽管对牧石没有好感,胡四还是朝他招招手:“去那边等着,一会所有衣物全都脱干净,好好洗洗。男左女右,女的去那头。别害羞,一会等到准备好以后中间拉帘子,就把你们隔开了。” 牧水比较胆小,不过看到哥哥也没有反对,就悄然走到女孩那一边去了。布帘子很快就拉上了,女孩这一边是池丽格乐负责。按说家里也没别人,男人这一边自然就是由姜铁心来安排。 不过姜铁心懒得管事,早就回屋去了。这会既然胡四在这,负责安排人就是他了。他看着牧石不顺眼,所以就第一个指着他:“快点脱衣服,磨蹭什么。” 牧石也不脱衣服,直接用手抓着领口一使劲,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一下子就被扯成了两块碎步。原本牧石看上去很瘦,这会衣服一脱,直接都露出了肋骨。不过漏出来肋骨并不是最吸引的人地方,真正让人拔不开眼睛的是他身上的累累伤痕。那些伤痕多数不是刀伤,却像是野兽的爪子抓出来的。 胡四到底是衙门里的人,多少有些见识。他看出其中的名堂,就直接跟牧石问道:“你身上的伤是哪来的?老大家里不会收留来历不明的人,如果你说不清楚,就得滚蛋。” 牧石当然不想走,毕竟姜铁心在人市的豪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不想失去这个饭碗,只好跟胡四说道:“我是朝云国的人,那里人少山多。山上有很多山虎和花豹,我身上的伤痕都是跟他们搏斗时候留下的。” “你小子蒙谁呢?就你这瘦不拉几的样子,还想跟虎豹搏斗?”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可是我身上的伤就是这样留下的。有钱人都喜欢能一整套的虎皮或者豹皮来充当门面,可是无论设陷阱还是用弓箭都会在虎豹的身上留下伤痕。有伤痕的皮子不值钱,所以只能跟虎豹切身搏斗。这样他们被打死受的是内伤,出血全都在身体里面。皮子完好无损,这才能卖上好价钱。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你以为达官贵人的座椅上的虎皮是哪来的?” 牧石的话倒是也不能说不可信,不过胡四还是问道:“可是你身上的伤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你现在的年纪也不大。当时受伤的时候肯定年纪更小,你说你那时候就能徒手跟虎豹搏斗,那怎么可能?” “要说徒手,其实也不是真的徒手。上山的时候,手上也是拿着刀的。只不过不是长刀,是那种细长的小刀。专门往虎豹的鼻子或者耳朵还有眼睛里面捅,能杀了它们却又不会在皮子上留下伤痕。而且我们那里的虎豹比不上北方的大老虎,个头要小得多。所以听上去可怕,实际上并没有多么吓人。” 虽说牧石自己说不吓人,胡四却吓得不轻。当然他也不会表现出自己有多么害怕,这点城府他还是有的。他也不去管牧石,而是想让别人脱了衣服。之后先让这些人洗冷水澡,把身上的泥垢洗干净以后,再去泡热水澡。 等到这些人以为万事的时候,这才来了重头戏。看到自己面前的一个个硕大的酒坛子,这些刚刚洗过澡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胡四笑道:“也不知道你们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能够混进老大的府里来当奴仆。知道坛子里面是什么吗?” 没人回应,胡四干脆自己接着说道:“这里面装着的是酒精,酒精这东西就是酒的精华。这么一坛子酒精,卖到外面去,可是要值大钱的。你们这些人加在一起也卖不出这一坛酒的价格,今天老大发慈悲。给你们每人一坛酒精,都给我用抹布好好地沾着酒精往身上抹。可别给我浪费了,谁要是浪费了,可得挨鞭子抽的。也不准偷喝,这动心金贵,不是给你们这些人喝的。听明白了吗?” “明白。” “听到了。” 这些人胡乱应声,可是眼睛却没有离开过酒坛子。看到他们小心翼翼的用抹布沾着酒精往身上抹,胡四这才点点头。他咽了咽口中的唾沫,然后让跟着自己一块来的帮闲帮他看一会。自己去了屋里找姜铁心:“老大,你怎么让这些人用酒精擦身子,那酒精多贵啊,给他们用简直是太浪费了。” “如果是给他们喝的话,的确是有些浪费。不过如果只是让他们用,倒是也算不上什么浪费。毕竟这些人只有把身子洗干净了,才不会把虱子带进家里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物超所值 “老大,你也太小心了。要是怕这些人身上有虱子,就让他们把身上的毛发全都剃了呗。到时候没了毛发,那些虱子跟虱子蛋不就全都没了。而且就算有两个虱子,也无伤大雅啊。” “你身上是不是也有?” 胡四看着别人洗澡跟擦酒精,就跟看大戏似的。要是让他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弄,他还真的拉不下这个脸来。好歹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被别人把身子都给看光了,那丢脸可就丢大了。 “老大,我可不是埋汰人。身上怎么可能有虱子呢,绝对没有,真的没有。” 姜铁心也就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让胡四跟着那些奴仆一块去洗澡的想法,那样可是会得罪人的。这会既然胡四这么说,他就顺水推舟:“没有的话,那就算了。你刚才的提议也不是没有道理,让他们将身上的毛发全都剃光,确实有用。你去吧,跟他们好好说说。不过眉毛就别剃了,要不然太难看了。那地方也没多少毛发,让他们用酒精好好擦擦也就是了。” “是老大,我这就去。” 本来胡四以为十拿九稳,谁知一说却被众人一口拒绝。不为别的,只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可是牵涉到孝道的,即使胡四打心眼里就瞧不起这些自卖自身的人。可是这顶让别人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白员,连品级都没有,哪敢应声。 看着胡四灰溜溜的回来,姜铁心忍不住直摇头。他在屋里都能听见外面那些人的叫嚷声,所以也没等胡四说什么事,就直接跟他说道:“办法还是有的,那就是价钱。去吧,这一次准行。” 果不其然,价钱的口号一说出来,这些男人全都利索的互相拿着剪子绞头发。只有牧石没有动,胡四对付一群人有些发憷。可是只对付一个,还是没问题的。他上去跟牧石吼道:“你小子咋回事?” “主人无非就是嫌弃我们这些人埋汰,才想要让我们剃去毛发。我身上没有虱子,犯不着这么做。” “你说没有就没有?” “我们朝云国山多树多,树上就会有草药。其中有一种开着黄花的三色草,能够驱虫,我从小就吃那个,所以蚊虫从不近身。” “三色草?” “花是黄色,叶子是红色,根是白色,所以才叫三色草。此花初始为绿叶,然后变红。等到变成红叶以后,就可以拿来驱虫了。” 屋里的姜铁心听到外面的对话,忍不住出来问道:“此话当真?” “牧石不敢欺瞒主人。” “好,好,好。”姜铁心来到这个世界,其实还是有些不适应,要不然也不会拿这么贵的酒精来干这事。听闻有这种好东西,连忙说道,“此物难得吗?” “难得,但是采药的人只要看到,还是会采摘下来的。君子城是当世少有的大城,应该也会有的卖。不过一般人只是拿它当别的药物的药引,很少有人直接拿来吃的。毕竟想要达到蚊虫不近的地步,是需要吃很多的。” 姜铁心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反正觉得这东西有大用。他脑子活泛,除了想到拿来自己用以外,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反正他有酒精,再弄到这个三色草。即使不拿来吃,也可以用来配置这个世界的花露水。他还没听说这里有人用花露水,只看见多数人都是燃烟驱蚊。如果将花露水搞出来卖给那些贵人,肯定不比香水少赚多少。 想到这也是难得的财源,姜铁心就跟胡四说道;“你立刻发动关系,给我把整个君子城的三色草全都给我买下来。如果再有人进货,也都给我提前预定。有多少我要多少,去吧。” “老大,买那么多干嘛,咱几个人能吃多少?” “废什么话,让你去你就去。要是你能想明白我干什么,你早就成了君子城的大财主了,还能等到现在?” 胡四挨了骂,干劲却更足了。他知道这是姜铁心想到了发财的路数,而姜铁心想出来的主意,哪一次没应验。这可是发财的机会,他可不能错过。要不然再像肥皂一样被何英武给抢去,那就亏大了。 说起这何英武倒是也有几分本事,没几天肥皂就已经在君子城流行起来。胡四是君子城的老户,只要肯花钱。通过老关系,七拐八拐的总能想办法跟深宅大院那些贵人小姐的丫鬟或者伺候她们的婆子扯上关系。 通过这些丫鬟和婆子,胡四就能将贵的吓人的香水卖给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原本何英武也想走这条路,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这条路貌似简单其实并没有那么好走。谁让他是君子城的外来人,本地的风土人情他到底不懂。 虽然来了君子城有些时日,可是结识的那些人多半都是军中莽汉要么就是地痞流氓。那些人可以帮他打架,可以跟他斗酒。可是要是让他们去接近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恐怕还没走近大门,就已经被人给哄出门了。 要是用胡四的关系,肯定也能接近那些大户。不过这样就会失去主动权,何英武觉得用不着多久那些生意说不定就成了胡四的。所以他干脆不去管那些大户,直接把肥皂往城卫军里卖。 城卫军不同于边防军,管理相对而言要松散的多。像何英武这种伯长,基本都是在城内单独居住。只是排上号,然后每晚轮流值夜。至于什长以下的官兵,虽然不能每晚都回自家睡觉,可是只要家眷在君子城内或者周边,一个月内也是可以回家三四次的。 何英武先是跟军需官搭上线,然后将这些肥皂作为军用物资卖给军队。然后又勾结那些什长之类的小官,再向下面的士卒进行摊派。一块肥皂能值几个钱,谁也不想为了几个铜板来得罪上面的人。等到拿回家用过以后,却发现这东西还真是物超所值。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止想赚钱 不是每家每户都正好有一颗皂角树可供他们摘用,更何况这是在君子城内想要找一颗皂角树就更难了。如果不用皂角,想要把衣服洗干净。要么用更贵的胰子,要么就只能不停的在河水边上书一下一下的用棒子捶打。 城卫军在君子城内驻扎,就是代表着君子国的脸面。自然不能像那些在边境驻扎的边军一样不修边幅,虽然这些城卫军的训练远逊于边军。可是对军容军貌的要求更高,绝对不是那些边军能比的。 这些肥皂有的是军需官当做军用物资发下来的,有些是什长直接摊派给下面那些士卒的。他们拿到手里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大骂何英武。 本来城卫军就是一个小圈子,里面有什么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军队。何英武才跟军需官商量好分成的法子,还没等实施下面的士卒就已经有所了解。 不过骂归骂,毕竟这东西也不贵。他们嘴上骂骂也就罢了,并不会真的因为这点小事就搞哗变之类的事情。毕竟这一次好歹还发下一块肥皂,又不是直接给你扣掉。相对于以往的克扣,好歹也算捞回来一点。 家人不在这里的士卒,就拿上肥皂自己用。家人在君子城的士卒,就把肥皂拿回家给老娘或者媳妇。后者一般都会挨上一顿臭骂,个别人家里有母老虎多半还会挨上几巴掌。 按说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是这些士卒真的用了以后却发现这肥皂拿来洗衣服还真的省事。虽说他们是城卫军,一般不会真的到战场上厮杀。可是城卫军要巡街,还要定时参加训练,衣服总会比普通人脏的更快。 因为衣服很快就脏了,而且全是泥土和汗渍,想要洗干净是很难的。那些没有媳妇的士卒,只能自己造的孽自己受着,倒是也没有抱怨的理由。 可是那些有媳妇的士卒,总是听自己的媳妇抱怨,要说没有感到痛苦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们回家以后竟然听到了媳妇的夸赞。说是上面发下来的肥皂竟然真的好用,不用花费太多的力气,就能把脏衣服洗的干干净净。 城卫军的士卒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营地,一个月里面也就回家两三天。所以除了每日巡街以外,跟外面的接触总是比承天府的各种捕快要少得多。可是他们的老婆在城里待着,跟左邻右舍总归是有接触的。 很少有人能够有闲钱在家里打井,多数人要想洗衣服都是到巷口的公共深井去打水。如果是做饭自然要把井水挑回家,可是如果是洗衣自然就会直接在井边解决。这样一个人用肥皂洗衣服,自然旁边的人就能看到。 他们看到肥皂洗衣服那么好,算上去一个月的价格甚至比皂角更为便宜。这种好事当然不能错过,所以就会委托这些士卒的媳妇代为询问哪里能买到。 这些士卒回家听到老婆的夸赞,甚至受到她们的委托,找几个的长官试图买到更多的肥皂。何英武也是一个聪明人,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立刻就跑来跟姜铁心询问对策。姜铁心当然也会因为销路很快打开而高兴,并且告诉了何英武一个法子。 那就是每个士卒如果自己买是一个价格,给自己的亲朋好友代买就是另外一个价格。这样两者之间就会有差价,原本只是帮忙的士卒忽然发现原来可以靠着这个赚钱。这样他们的积极性就被拉动起来,原本只是他们的媳妇找他们帮忙。很快就变成了这些士卒主动回家去找自己的媳妇出去卖肥皂,好从中赚取差价。 这样一来二去知道肥皂用途的人越来越多,肥皂的销路很快就彻底打开。可是能够买到肥皂的途径却只有城卫军,所以士卒的媳妇一个个每天早上不等营门打开就等在营门外面好第一时间就从自己的丈夫那里得到这一天的配额。 原本何英武就是一个伯长,虽然在跟东胡的大战当中有些微末功劳。可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并没有多少本事,那些战功不过就是占了别人也就是姜铁心的便宜。所以尽管因为何英武会钻营,所以在军营当中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是并没有多少人瞧得起他,不过把他当做一个马屁精罢了。 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因为肥皂的货源是何英武在把控。想要多赚钱,就得多一些肥皂的配额。毕竟肥皂的产量有限,几乎拿出城卫军的军营以后立刻就会被抢购一空。 可以说现在城卫军的家眷几乎不用像开始一样还要自己往外推销,那样可就掉价了。现在的情况是士卒从军营当中把肥皂拿出来交给自己的老婆,这些刚刚到手的肥皂立刻就会被那些等在一边的商贩所抢购。因为物品稀有,所以价格自然不会是何英武给他们的价格。几乎只是隔着一道墙,立刻就能卖出多一倍的价格。所以这钱来的太容易,人人都眼红的不得了。 这样容易赚的钱士卒眼红,伍长和伯长也眼红。为了能够多得到一些配额,他们就得对何英武进行巴结。而上面的都尉和都统,为了钱,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来跟何英武套近乎。甚至连城卫军的将军虽然不好意思亲自下场,也早早的通过副将跟何英武讲好了自己该得的配额。 可以说原来粮草如何被克扣,如今的肥皂配额几乎就是分配被克扣的粮饷的翻版。只不过原来说话算数的将军,这会却是何英武。透过肥皂的分配配额,何英武在城卫军当中真的从一个马屁精变成了一号有名有姓的人物。 要说不高兴是假的,可是何英武还是心疼那些让士卒赚去的钱。他一开始没想到这肥皂能够这么快打开销路,所以首先想到的是卖给那些士卒。现在打开了销路,他就想直接卖给那些商贩,可是姜铁心却不同意那么做。毕竟姜铁心不止是想赚钱,他还有别的想法。 第一百五十章 什么最重要 来到这个世上以后,姜铁心开始的时候确实感到迷茫,不知道该如何融入这个时代。可是因为他是在一个士卒身上重生,所以他明白想要活下去,恐怕只能靠自己手里这把刀。不过一个人一把刀能够砍倒一个敌人,却不可能砍倒一队敌人。 想要活得长久,还得有自己的队伍才好。本来他在军中待得好好地,只要时间够久,他总能爬上高位。可惜出使东胡回来以后,却失去了官位,也失去了继续待在军伍当中的机会。现在一时半会不可能再次进入军中,于是姜铁心觉得财帛动人心,通过这些肥皂是打入城卫军的好机会。 之前香水在承天府的府衙当中发挥的作用,远远超乎姜铁心的想象。不过才几天的功夫,他在承天府当中就有了很好的名声。他相信如果他现在进入承天府的府衙,肯定能够从府君那里讨一杯茶喝。如果只是凭借之前出使东胡的功劳,不但没有茶,也不会有府君的接见。甚至府君的幕僚肯出来跟他见上一面,都是几乎不可能的。 通过承天府的试验,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路。所以他果断拒绝了何英武的请求,只同意他在城卫军内部来销售,绝对不允许他直接跟那些商贩来销售。至于城内的大商铺主动发来合作的请求,也是一律予以拒绝。甚至直接规定了在城卫军内的销售价格,无论城内的肥皂被那些商贩炒出什么价格,城卫军内售卖的价格都是姜铁心直接定好的。 对于姜铁心的强势,何英武其实心里是十分抱怨的。可是没办法,货源都在姜铁心的手里。只要惹恼了姜铁心,何英武分分钟就会失去一座金山。这还不仅仅是损失金钱的问题,因为那些城卫军的人也知道何英武只是二道贩子,真正的大老板其实是刚刚从东胡回出使回来的姜铁心。 一旦他们知晓因为何英武的问题,导致了姜铁心不再通过城卫军来售卖肥皂。他们就赚不到这个差价,这个钱来的太容易了,一旦赚不到谁也会感到痛心。到时候不只是下面的士卒会群起哗变,甚至连上面的将军都会狠狠地对她进行责罚。 要知道在军中收拾一个人简直是太简单了,上面的将军随便找一个理由。就可以用违反军纪的理由,将何英武枭首示众。平时为了避免惹出众怒,军中的将军一般只会对违反军纪的人处以仗刑,倒是少有直接砍头的。可是到时候何英武犯了众怒,热闹的不止是将军。所以即使不是战时,因为不用担心有些求情和哗变,砍个人头对将军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何英武从一个士卒干到伍长,接着是什长,现在又升了伯长。可以说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现在,对军中的各种黑幕都是十分了解。正是因为了解了这些黑幕,他才更了解现在自己的处境。要么是进一步海阔天空,要么是退一步万丈深渊。 虽然何英武爱财,可是他更爱命。更何况他清楚只要这一次能够操作的好,他百分百能够很快升上更高职位。到时候话语权更足,就能想办法挣到更多的钱。所以他收起抱怨,对姜铁心更加恭敬。甚至不再像以前一样大大咧咧的跟姜铁心称兄道弟,有时候陪着笑干脆就喊姜铁心为老大。 一开始有些别扭,可是喊过几次以后却觉得很顺嘴,甚至怀疑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早这么喊。姜铁心当然也想得到他为什么会改口跟着胡四喊自己老大,也不说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两人的关系就起了变化。 这会让胡四去采买三色草,姜铁心忽然想到了何英武,接着就想到了肥皂。在另外一个世界很少有人身上长虱子,要说所有人都有很好的卫生习惯,那绝对不可能。之所以会有这种变化,多半原因倒是因为那些洗刷用的化学用品。 现在姜铁心当然没可能凭借一己之力重建石化工业并从中提取那些用来制造香皂或者各种沐浴露所用的添加剂,但是他已经制造出了肥皂。那东西虽然比不上那些对昆虫杀伤力巨大的化学制剂做成的日化用品,可是到底也比清水要管用。所以他让那些看热闹的小孩取来肥皂,然后分发给这些人。 之后男人全都剃光毛发再去洗澡,女人不用剃掉头发,只是每个女人都可以多发一块肥皂罢了。等着这些人洗刷完,天色都已经擦黑。姜铁心把这些人介绍给从家常菜馆回来老榆树,然后让他们跟着一块用饭。 公户俊和翠翠得在家常菜馆忙活,所以这个时候来不及回来一块吃饭。老榆树也要在家常菜馆忙活,可是他既不是掌柜的也不是后厨的主厨,只是哪里有事就在哪帮忙。吃饭的时候正是一天当中最忙的时候,老榆树偏偏不在店里帮忙非得要回家吃饭。 翠翠为这事不止一次找姜铁心告状,姜铁心也说过老榆树几次。可是老榆树根本不听,他也就听之任之了。毕竟老榆树跟他相识的早,年纪又很大。他也不能说什么重话,干脆就不管了。现在他也不是很缺钱,就当养一个吃闲饭的人好了。何况姜铁心知道老榆树这人是有本事的,真到了有事时候能中上大用。就算不中用,老榆树时不时的吹捧几句什么当世英雄之类的话,也能让姜铁心开心一会。这个世上什么最重要,不就是开心嘛。 对姜铁心招揽来的这些人,老榆树并没有多大兴趣。也就是对牧石多看几眼,却也没多说什么。姜铁心吃罢饭,看着那些还在那里狼吞虎咽的新人。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就去了自己做实验的小屋。他关上门,然后跟池丽格乐说道:“把三色草拿出来。” 胡四送来了几包三色草,姜铁心吃饭的时候不动声色。吃完饭找个借口把胡四打发走,然后马上开始试验。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觐见君姬 毕竟现在还是夏天,花露水造出来能有很大销路。等着夏天过去,花露水可就卖不出好价格了。为了抓紧时间,姜铁心才不得不在夜里就开始工作。 点燃数根蜡烛以后,屋里总算亮堂一些。可是亮度虽然有,却比在另外一个世界黑暗了太多。姜铁心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先发明油灯,可是油灯需要玻璃,又得先发明玻璃。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搞点好东西出来实在是太难了,因为你想弄出任何东西,都需要别的东西。可是别的东西也没有,又要靠你自己来发明。这种日子过得时间长一些,谁都会感到无比疲乏。 好在姜铁心并不是一个在生活上追求精致感的人,所以即使过得不像另外一个世界那么舒服,他也依然能够好好地过下去。 这会蜡烛点亮以后,姜铁心立刻投入工作当中。他现在有了酒精,又有将作监的能工巧匠为他所用。自然不能委屈自己,就算生活上差一些也就罢了,总不能让自己在工作的时候也没法好好工作。所以他让将作监的人做了一个小型的铜炉,然后里面倒上酒精以后,可以当酒精炉来用。 有了酒精炉,再做实验的时候就不能烧火了。反正做实验的时候,只是想要验证一个原理,所以投入的原料并不需要太多。用做饭的大锅,然后底下生活烧草,那是一开始的时候没办法。 现在酒精炉一开,上面的铜锅上面的酒精很快就被加热起来。姜铁心把三色草倒进锅内,然后用两根细长的铜筷子小心的搅拌着。等到锅内的酒精完全变色以后,姜铁心把锅内的酒精倒进一个漏勺,把三色草过滤出来。只让染色的酒精倒进一个小巧的瓷瓶,然后等到瓶内的酒精冷却以后。 他跟池丽格乐说道:“你去找两个孩子,就找咱们家里最调皮的两个孩子。让他们脱了上衣,然后一个身上抹上我刚刚制成的花露水,另外一个身上什么都不要抹。然后让他们两个去河边玩,那里蚊子多。等过一个时辰以后,让他们回来。找几个眼神好的人,仔细数一下他们身上被蚊子新叮出来的包。看看有没有区别,明日跟我汇报。” 池丽格乐听命去找人干这事,姜铁心倒是躺在床上睡起大觉。毕竟他也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有人干活,自然不用亲自动手。当他睡醒的时候,池丽格乐已经站在床边。姜铁心洗过脸以后接过池丽格乐递过来的毛巾擦擦脸,然后问道:“结果如何?” “很好,没有撒过花露水的孩子身上被蚊子三十个大包,而撒过花露水的人,身上只有五个。” “还是会有蚊子咬,看来这花露水并没有我想象当中那么好。不过拿来卖钱已经够了,你去安排一下。这一次不给胡四和何英武,直接让公户俊拿到家常菜馆去卖。每一个来饭店吃饭的客人,都可以在走的时候往身上撒一点。就说这东西提神醒脑,然后还能使蚊虫不敢近身。先亏钱撒出去一些,慢慢就会有人肯花钱买了。” “是,公子。” 看到池丽格乐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姜铁心问道:“还有事?” “车姬来了,正在外面等你。” “知道了。” 姜铁心走出房门,然后看到车姬正在跟一个小女孩在一起说笑。那个女孩姜铁心觉得有些面熟,但是又不像是跟随自己已久的公户俊带来的那一批孩子。他仔细一看,这才想起来这个丫头应该就是牧水,是牧石的妹妹。 那天把他们带回来的时候,这个牧水蓬头垛面根本就看不出长的什么样。后来沐浴更衣以后,又是池丽格乐管着她和另外四个女孩,所以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丫头。 今天见到这个丫头,从脸型上似乎还能看到昨天的影子。不过整个人打扮的很可爱,一颦一笑之间竟然还挺招人喜欢。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让人一眼看去似乎什么烦恼也没有了。这是个可爱的女孩,还是一个天生的乐天派。 只是这个女孩现在还是太瘦,脸颊上没有肉,所以看上去让人格外的怜惜。姜铁心才往那边走了几步,牧水就发现他走过来。女孩站直了身子,然后小声问候:“主人,早上好。” “嗯,你其实没有签卖身契,用不着喊我主人。要是不嫌弃,就喊我一声公子好了。你去做事吧,我跟车姬说会话。” “池姐姐让我照顾这些花,我在给它们浇水。” 池丽格乐其实并不姓池,但是别人习惯性的喜欢将她的名字的第一个字当做姓氏,她也懒得跟别人解释。姜铁心听完牧水的话,点点头也不去管她。只是跟站在一边的车姬问道:“你找我何事?” “你这家伙,真是的。”车姬抱怨道,“你只顾着看新来的漂亮小妹妹,就没注意到我吗?” 姜铁心刚才只是看到了车姬,倒是真没把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这会听到对方的抱怨,仔细一打量还真发现了不同。因为往日车姬似乎并不打扮自己,都是随意一根发带拢住头发,然后就在大街上疯玩。如果不是有小王子做证人,姜铁心可不会相信她是车师国的国姬。 但是今天不一样,车姬用发簪好好的固定住了头发。脸上虽然没有擦粉和涂抹腮红,可是嘴唇的眼色更加红润,很明显是用嘴唇咬过胭脂纸。虽然只是抹了一点唇红,但是整个人变得比以往更加明艳。 原本一点也不打扮的时候,姿色就已经让人动容的车姬。这次虽然只是多了一些唇红,给人的感觉就已经不一样了。姜铁心在这一刹那还真有点失神,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嘿嘿一笑:“你是挣到钱了,才舍得花钱打扮自己了?” “你混蛋,什么叫有钱打扮,你觉得我之前很穷吗?” 姜铁心摊摊手:“倒是也不能说很穷,但是穷是肯定的。要是不缺钱,你堂堂一个车师国的国姬犯得着亲自动手来来挣钱?你这么快打开了香水的市场,肯定花费了很多心血。这么多的心血,我觉得一个养尊处优的国姬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你看我们君子国的君姬,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动手捞钱来?” “你这家伙,真是不懂风情,活该一个人睡。” 车姬也不跟他多说,扭头就离开。只是在临走的时候才在门口喊道:“我的酒精用完了,你让人送两坛子到我的住处。地址我已经跟池丽格乐说过了,你只管让人送货就行。” 看到车姬气呼呼的走掉,姜铁心感觉莫名其妙。她笑话自己一个人睡,那是知道自己刚才一个人在屋里睡的事。可是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自己一个人睡难道不是正常事情吗? 姜铁心搞不清状况,就问自己身边在那里给花擦叶子上的灰尘的牧水:“刚才车姬跟你聊什么,我看你们还聊的挺开心的?” “车姬说她新配置了一种香水,待会要让公子好好闻闻。结果公子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她当然会不高兴了。公子,你很不会讨女孩子喜欢啊。” 姜铁心懒得搭理牧水这种小屁孩,也不理她,径直去找池丽格乐。牧水看到他走了,叹口气然后自己擦叶子。池丽格乐跟她说了要把每一片叶子都擦干净,她可不敢打马虎眼。 这倒不是池丽格乐有意为难她,实际上姜铁心给每一个人都定下了同样的规矩。他让池丽格乐给这些新来的人分配一些琐碎费事的工作,有意磨炼他们的内心。如果这些人能把活干好,自然可以留下。如果干不好还心生抱怨,自然就会被撵出去。这个世界上同样不缺人,人市上想来当奴仆的人有的是。 姜铁心也没回屋,而是来到院子当中的石桌那里。石桌上面有一颗老柿子树,多少能够遮挡一些阳光。现在日头老高,屋里多少有些烦闷。在这里待着可比屋里舒服,所以这几天他的早饭都是在这里吃的。 一边喝着稀饭就着用盐腌制的萝卜干,一边听池丽格乐说道:“车姬这一次来要走了两坛酒精,然后还问咱们制造的花露水有何功效?” “昨夜才制造出来的花露水,又是只在家常菜馆里面售卖。现在家茶菜馆早上只卖包子等早餐,又没有多少堂食的客人。就算是车姬去那里吃早饭,也不会有人给她送上免费的花露水。她是怎么知道花露水的?” 姜铁心不同于这个世界的人,他的保密意识很强。他怀疑有人泄露了花露水的秘密,这可是一件大事。他以后还要在这继续发明别的东西呢,可不能让自己的辛苦发明给别人做了嫁衣。 “公子莫要误会,并没有人跟车姬说过花露水的事情。其实是车姬自己闻到的,她一进院子就说院子里面今天有股不同的味道。顺着那股味道就找到了做试验的小屋,然后拿起昨夜咱们用过的铜锅。只是在鼻子下面一晃,就说出了里面有三色草。” “这个车姬,上辈子是不是狗,要不然鼻子这么灵?” 池丽格乐摇头道:“车姬为什么鼻子这么灵,我也不晓得。不过她倒是提了一个建议,说是三色草只能驱蚊,却没有好闻的味道。这种淡淡的清香只能让人勉强闻出来,她有办法让花露水的香味更浓,却又不损害驱虫的功效。” “无非就是在里面加一些香精罢了,我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加了香精又如何,无非就是增加了成本。而且加了香精以后,花露水就变得跟香水有些像。那样有钱人还会买香水,没钱的人却可能直接去买花露水。 你想想看那些最有钱的人都是车姬的客户,次一些的人才去买胡四的。这样一来相当于砸了胡四的饭碗,却对她没有什么损害。而且车姬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肯帮忙自然会狠狠地宰咱们一次。 我原本的计划就是让花露水跟香水分开销售,拉开二者之间的档次。她这么花里胡哨的一弄,反而会坏了咱们的生意。不去管她,反正三色草都在我手里。她就是想好了主意,没有原料也是白搭。” 姜铁心给池丽格乐解释过这些事以后,就打算出门逛逛。他的伤几乎已经完全好了,四处逛逛好歹能够解闷。毕竟他在家里闷了太长时间,要说不无聊肯定是假的。 不过在他出门之前,池丽格乐拦下他说道:“除了车姬,其实今天早上还有人来。是君姬宫里的小黄门,他说君姬有旨让你今晚去宫内复命。” “君姬找我?” 一想到要跟君姬会面,姜铁心甚至都没有去逛街的心思了。倒不是说君姬不美,实际上在这个世界,君姬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虽然池丽格乐、曼香公主、车姬、甚至牧水都很美,可是最妩媚的女人却是君姬。在妩媚动人这一点上,其他几个美人都没法跟她比。 可惜妩媚的女人,不是以色娱人的玩物,却是身份高贵的国姬。她的美一般人欣赏不了,甚至压根不敢去想。姜铁心想到曾经被她支配的恐惧,忍不住有些头疼。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一天都没有什么好心情的姜铁心骑着自己的马来到宫门之前。一般的国姬都是住在王宫之中,只有婚后才有资格另外起一座公主府来当自己的府邸。可是君姬十分受君襄公的宠爱,所以非但未婚就有了自己的府邸。而且不叫公主府,反而叫丽阳宫。 这是明显的违制,要是在大夏王的时代。不止是君姬要被锁拿进大夏城,就是君襄公能否保住自己的位子,都是很难预料的。可是现在毕竟大夏朝式微,也就没人去管这种违制的事情。 姜铁心下马然后跟门口的侍卫说道:“草民奉命来觐见君姬,烦请兄弟通报一声。”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看大门 “就你也想见君姬,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是啥模样。” 听到对方的嘲讽,姜铁心知道他说的并不是自己的容貌。因为姜铁心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信心的,他并不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因为对方应该是嘲讽自己的穿着打扮,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贵人。 虽然现在有些钱,可是姜铁心别没有多么高调,他的穿着打扮也就是一个小富之家的样子。如果非要在他身上找一个最贵的东西,恐怕也就是身上配着的遮天汗赏赐的金刀了。 可是觐见君姬,怎么能够带刀,那可是大不敬。所以他用布将金刀裹住,免得被人看见。如果人家看见了非要问,到时候再说。 谁知这个看门的兵丁压根就不管那用布裹着但是还很明显的金刀,只是在那里讽刺他的寒酸。即使姜铁心再怎么有涵养,多少也有些生气。毕竟他在自己那个小圈子里面天天受人捧着,多少也会有些膨胀。 虽然还没到见一个人就炫耀自己的地步,可是也不可能随意忍受别人的侮辱。于是他干脆将遮挡金刀的布扔在马鞍上,然后抽出金刀架在这个看门兵丁的脖子上:“你现在看清我是啥模样了?” “来人,快来人。” 姜铁心笑道:“慌什么,老子又没想杀你。你不过是一个狗一样的东西,还不值当的我来杀。” “好汉饶命,别杀我。这里可是丽阳宫,你在这捣乱,肯定会没命的。” “狗眼看人低,谁说我是来捣乱的。都说了我是来见君姬的,你老师进去通报就没你啥事了,你说你在这跟我摆什么架子。” 到了此时看门的兵丁,还是不信:“君姬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见你?” “看到这把刀了吗?这是金刀,是遮天汗赏赐的。一个能让遮天汗赏赐金刀的人,你觉得会没有资格觐见君姬?” “金刀,你是遮天汗的金刀驸马姜铁心?” 姜铁心笑道:“没错,就是我。你能把我的名字记得这么熟,想必上面交代过我要来觐见君姬吧?” 没等这个狗眼看人低看门兵丁应声,就有人带着一队黑甲军从里面走出来。不是别人,恰好是跟姜铁心不太对付的尉迟泰。他看了一眼姜铁心然后说道:“放开他,进来。” 姜铁心虽然对这个看门兵丁有些意见,可是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于是他将金刀插进刀鞘,然后走进了丽阳宫。 君姬是君襄公很宠爱的女儿,丽阳宫里面的装潢自然不会简陋。只是现在天色已经黑下来,所以姜铁心看不清一路上那些繁杂的装饰。只是觉得这一路行走的时间太长,等到他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 原来刚才走过的地方不过只是宫内一些闲杂人等待的地方,自然不需要灯火辉煌。这会才算是真正的进了宫内,在那些不计成本的宫灯的照耀下,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出现在眼前。 姜铁心跟着尉迟泰进了宫,却只是一个人走了进去。原来尉迟泰虽然受到君姬的宠幸,也没有那个随时进入宫内的资格。 看到姜铁心进来,坐在卧榻上的君姬指着一个木盒说道:“满意吗?” 君姬还是那样的美艳动人,不过却跟以前一样的危险。如果有的选,姜铁心肯定会选择直接离开,而不是打开那个盒子。不过很可惜的是,他根本就没得选。 姜铁心打开木盒,发现是里面装着的竟然是刚才那个看门兵丁的人头。那会他倒是看到了有人跑着进宫通报,没想到竟然连人头都已经送过来了。 要说死人,姜铁心见过不少。就是亲手杀掉的人,也有很多。可是这么近距离的抱着一个人头欣赏,还真是从来也没有过。 姜铁心现在还能记得刚才那个看门兵丁不可一世的神情,这会再看过去,这家伙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全都变成了惊恐。这家伙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杀掉,真是一个十足的蠢货。 为了不让自己表现的太聪明,姜铁心也装作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这个人不是你府上看门的嘛,怎么转眼就被人杀掉了?” 君姬由坐着变成半躺,还白了姜铁心一眼:“你这家伙跟我装什么糊涂,难道还猜不到。如果你真是那样的蠢蛋,我得考虑是不是该杀了你,免得你坏了我的名声。” “倒是也能知道一二,对不对就难说了。”姜铁心猜测,“君姬找我来,却又让我晚上来,多半就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是这个家伙却在门口大声叫嚷,这岂不是直接暴露了整件事情。这种人死不足惜,只是君姬的一副苦心可就白白浪费了。” “死掉的这个家伙,纯粹是一个笨蛋,连自己是为什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倒是一清二楚,却故意在那里叫嚷。刚才你不就是想要把事情搞大,好让我杀了这个家伙。现在他死了,你活着。你觉得自己凭什么有资格活?” 姜铁心感到一阵头大,早知道就不搞这一出了。无非就是受点气,总归比没了脑袋强。君姬这么聪明的女人,可不是好欺骗的。这才多大一会,就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如果自己在装糊涂,恐怕真的会有麻烦。君姬人长得妩媚,可是性子却凶残的很。想要跟她周旋,是要耗费很大的精力的。 “我肯定得活着,要不然谁给君姬办事。这个家伙可是给你看大门的,却那样嚣张跋扈。这一次是被我碰上了,以前还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呢。君姬连一个好的看门人都没有,可见手下有多么缺人。我虽然别的干不了,来给你看大门总能干得了吧。” “做什么春秋大梦,想给我看门,你还不够资格。”君姬嘲讽了一下姜铁心,然后说起这个死人,“那个看门人,其实是我宫中负责膳食的大黄门的侄子。你也知道这些黄门都不能人道,自然也就不会有子嗣。可是传宗接代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虽然他们已经不算是完整的男人,却依然不会忘记这事。所以名为侄子,实际上却是从他哥哥那里过继来的养子。 这个大黄门跟了我很久,可以说从小就是伺候我的膳食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他,才给了他的侄子这么一个看门人的位置。平日里倒是也无大错,谁知今晚碰上了你这么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 “既然是负责膳食的,那可要当心啊。虽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个自然不用你说,我已经让人杀了这个大黄门。此刻去查抄他们私邸的人已经出发,当然不会留下后患。可是到底也是一个伴我长大的黄门,突然间就这么死了,我还真是有些感伤。” 姜铁心一听这话,连忙劝慰:“君姬节哀,是他们自寻死路,怪不得你啊。” “当然怪不得我,让他们死掉的人是你,该怪的人是你。你觉得我连自己的大黄门都杀了,你该怎么补偿我?” 这话让姜铁心感到头大,他可不想跟君姬扯上什么关系。但是既然对方已经开了口,他只好应承道:“不知君姬想要什么?” “钱,或者说金子。” “我哪有钱,住的房子还是君姬赏赐的,要不然我早就睡大街了。” “哼,跟我哭穷。你的家常菜馆生意那么火爆,里面的包子、馒头,还有炒菜都已经扬名于整个君子城了。我派人去买过,尝了一下也没有多好,肯定没有宫中的点心好吃。倒是价格确实便宜,真不知道你这家伙是从中怎么赚钱的。 要说可取之处也不是没有,里面的酒水确实够凛冽。喝过你店里的酒水,再去喝其他店家的酒水,简直就跟喝白水一样没有滋味。即便是你对面飘香居的白露春,也完全无法与之相比。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的父王说的。” 连君襄公都夸赞不已,姜铁心倒是没有想到。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毕竟这个世界的酒水就算是酿造的再用心。只要没有想出蒸馏的法子,也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将酒精度数提上去的。两者相差那么高的度数,自然会让度数低的显得淡而无味。 没等姜铁心表示一下对君襄公的赏识而感激涕零的囫囵话,君姬已经接着说道:“不过这种酒水喝多了,会让人感到头疼,特别是第二日醒来更是如此。父王因为喝了你的酒水,已经误过两次早朝了。” “小人该死。” “你当然该死,不过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这仙人指做的不错,宫内的厨子想了好久才破解了你的法子。现在他们做出来的仙人指里面加上了蜂蜜和牛奶,味道比你店里的更好。你这人就算别的什么都干不了,好好当一个厨子也是不错的。你出使东胡能够成功,身为一个好厨子,恐怕也是一个原因。” “谢君姬夸赞,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当一个厨子。” “哼,你想当厨子,我不拦你。不过你以后每个月都得给我一百两金子,听好了吗?” 姜铁心来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可能会被君姬敲竹竿。可是上来就是一百两金子,还是超乎他的想象。而且是每个月一百两金子,这不是要他的命嘛。 君姬也不给姜铁心考虑的时间,接着说道:“你也不要给我哭穷,我早就调查清楚了。如果只是家常菜馆,你每个月可能也就结余这么些钱。我全都要来,不说你不肯,我也不会那么做。但是现在你又是让车师国的车姬帮你卖香水,又是让承天府的捕快和城卫军的兵丁帮你卖香水和肥皂,后来又直接在店里卖什么花露水。这几样东西加起来,每个月的钱肯定不少。 你能为了收买将作监的人,直接拿出金子来贿赂他们。我问你要一百两,多吗?不多啊!” 君姬已经查探的这么清楚,亏着没有将胡四买通,否则恐怕连当初姜铁心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金子的事情都知道了。要说拿不出来一百两金子,也不是拿不出。可是白白给别人一百两金子,谁也不会甘心。于是姜铁心连忙哭穷:“都是小本经营,哪有那么多钱。要是君姬非得要钱,我情愿在你这看大门,就用工钱来抵那一百两金子好了。” “看大门的兵丁哪有这么多钱,你可别在这胡搅蛮缠。你也莫觉得我将金子看得太重,实在是我现在自立府邸于宫外,花销太大。为了补足空子,自然要开拓财源。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说动车姬来帮忙,都把香水推销到我这里了。可是如果这是在车师国,她会这么忙活吗?她不会这么忙活,毕竟一个国姬干这事,多少有些丢脸。她会直接开口问你要钱,这就是有权力的好处。” 道理姜铁心倒是也懂,可是金子往外拿是万万不肯的。他还是坚持道:“车姬好歹也帮我打开香水的销路,赚点钱也就罢了。君姬你只是随口一说,就要一百两金子,实在是太多了。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月五十两金子,权当是我孝敬你的,这样行吧?” “不行,我做的事远比你知道的要多。前一阵子你被人刺杀,知道是谁干的吗?” “谁?” “你对面的飘香居的掌柜派人干的?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可是飘香居却是我的弟弟姬放的产业,他是君子国的王子,以后是要继承君公之位的人。你跟他抢生意,岂不是找死?若不是我插手此事,你以为那个掌柜就不会第二次派人杀你? 无非是人家以为家常菜馆是我的产业,所以才饶你一命罢了。你打着我的旗号做生意,一个月给我一白两金子,算多吗?不多啊!” 姜铁心老早就怀疑是飘香居的人干的,没想到还真是他们。他叹了口气:“倒是也不是不可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平淮伯 “听你这口气,你还不情愿,你想要什么?” “能不能封我一个官,不用太大,稍微有个官身就行。要不然在君子城里实在是憋屈,老被人欺负。” 君姬笑道:“你想当官,我就让你去城卫军当一个伯长。不用当值,挂一个虚名即可。虽然眼下跟淮国大战在即,可是还没开打,你就老实的给我赚钱好了。” “真要开打?挂不得人市的等着自卖自身的人那么多。” 君姬总是那么漫不经心,即使是说起这种大事,也不过是抬抬手拢了一下自己腮边的秀发。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淮恒侯是什么人,你还不能不知道。这个老家伙老是老了,可是雄心却没有丝毫的减退。这一次我们惹恼了他,他当然会报复。 这么多年以来,淮国一直将我君子国当成她的附庸,对我们可以说是任意索求。我们忍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让淮国和遮天汗两败俱伤的机会。可惜的是虽然机会是有了,却没有真的让淮国大败。 淮恒侯从东胡逃走,又把趁机想要占便宜的西戎打得大败。那些原本已经跟我君子国结盟的小国,看到淮国败而不死,全都吓得又投靠过去。淮恒侯借着他们的人力和物力重建选锋军,如今的实力可以说已经恢复了七八分。 君子国只是一个小国,哪里是淮国的对手。你说我到了如今,不早点想办法弄钱怎么行。打仗如果没有钱去采购粮草,非但士卒不会卖命,说不定还会直接倒戈。毕竟淮国一直从中州各国索取士卒充当选锋军。这样其余各国的军队就会跟选锋军有关系,你知道里面的士卒和将帅有没有被淮国收买的? 不到事情暴露的那一天,没有人会知道谁才是奸细。所以想要跟淮国打仗,想赢是很难的。” “这种军国大事,有君襄公去操劳。就算是君襄公有遗漏之处,自然也有王子去想办法补救。君姬只是国姬,这种事情按说是用不着君姬去操持的。就像君姬想到了要多弄钱来应付战争,可是王子也想到了啊。那个飘香居不就是王子捞钱的地方嘛,君姬想到的地方其实王子一样想到了。” “笑话,姬放是什么人,我可比你清楚。他哪想得到捞钱,全都是他的管家去操持这些事。至于捞来的钱全都是用来享受,没有半分是用在大事上。” 姜铁心觉得君姬未免有些太过高看自己,又小看了姬放。就像她自己的宫殿也是金碧辉煌,又何必去嘲笑姬放。不过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要不然君姬可是要生气的。 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话,姜铁心觉得时候离开了。他朝着君姬拱手为礼:“君姬,天色已经黑了,要不然小人还是先告退吧。” “急什么,我都没让你走,你就着急了。是回去跟什么人幽会吗?难道君子城里面还有比我更美的女人?” 要说君姬美是真美,可是要说君子城里面就没有比她更美的女子,那也不对。别人不说,姜铁心就认得几个很美的女人。不过要是让他硬说谁最美,他还真的说不上来。他觉得自己有些脸盲,看不出美丑。以前倒是没有这毛病,现在见得美女太多,渐渐地就有了这毛病了。 姜铁心笑着回应道:“小人还是一个单身汉,这一点天地可证。所以回去也是倒头就睡,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的。” “娱乐项目?你要是缺几个歌舞美人,我倒是可以赐你几个宫女。前几日你还去人市上买来奴仆,可是真的缺人可用?” “确实是缺人,可是赏赐没人就算了。君姬赏赐的美人,在宫中锦衣玉食惯了,在我家吃糠咽菜肯定会受不了的。” “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家常菜馆可是君子城最火的酒楼。你身为家常菜馆的主人,竟然说自己在家吃糠咽菜,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君姬说到这里,哼了一声,“这个月你给我交二百两金子,多出来的钱就当是你说谎的代价。” 言多必失,姜铁心真是后悔刚才没走。所以他再次拱手为礼,然后逃跑一样的出了丽阳宫。在宫外他见到尉迟泰,后者见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铁心按理来说被人耻笑应该生气,可是他一想君姬这么可怕,而尉迟泰却要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伴君如伴虎,虽然君姬现在不是国君,可是就算不是老虎起码也是一头豹子。这个尉迟泰眼下是活得自在,可是以后却未必能够一直自在下去。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大笑起来,笑得尉迟泰有些莫名其妙。姜铁心大笑而去,可是一出门就满脸愁容。等到回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池丽格乐叫过来:“最近几日,家里收成怎样?” 池丽格乐知道姜铁心问的不是地里的庄稼,因为他们也没有地,所以就直接回应道:“各种生意都很好,他们送来的钱都专门找了一间屋子存放起来。” “你明日找人把里面的钱清点一下,清点完以后拿出二百两金子送到丽阳宫。” “怎么要这么多金子?”池丽格乐来到中州也有一段时间了,不是不晓得金子跟铜钱的换法。一般时候她是不会质疑姜铁心的做法的,可是这么多钱,还是让她忍不住问道,“一下子借给君姬这么多钱,她若是不还,那可如何是好?” “还?”姜铁心苦笑道,“这是交给君姬的保护费,她怎么会还?以后不继续往上加价就不错了,我可不指望她还钱。对了,你去送钱的时候,顺便把她许诺给我的官印拿回来。头一个月给二百两金子,以后一个月一百两。下一个月不用我说,你直接给她一百两就是了。如果她想多要,到时候我来应付。” “是,公子。” 第二日的傍晚,池丽格乐从丽阳宫回来,还带回来伯长的官印和官衣。其实姜铁心只是嘴上说是官印,心里觉得也就是拿回来一个令牌。毕竟伯长的官职实在是太小了,哪能值当的刻印。以前在神武军的时候,伯长无非就是比普通的士卒多一块木头牌子。 虽然城卫军是君子国的脸面,可是顶多也就是木牌换铜牌,想来也不可能直接给刻印。可是池丽格乐拿来的真是官印,让姜铁心感觉很吃惊:“没弄错吧?区区一个伯长,竟然也有官印?” 池丽格乐一见姜铁心这么吃惊,就探头过去看那块官印。她拿到官印就跑回来,还没有看官印到底是什么样子呢。这会看了看,却没有看出有什么异常。 “别看了,这个官印是真的。”姜铁心看了又看,终于笑了起来,“二百两金子没白花,没白花。这个君姬真是,哎呀,真是。” “公子,真是什么啊?” “真是一个大好人,简直太大方了。她那会跟我说让我去城卫军当一个伯长,还说是一个虚职。可是这个大印并不是什么伯长的印鉴,上面刻的是平淮伯印。也就是说她替我去向君襄公求了官职,没有什么合适的官职给我,就直接封了我一个伯爵。” 大夏朝实行的是分封制,除了夏王之位以外,下面又分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君襄公跟夏王同宗,分封的是公爵。淮恒侯那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侯爵。伯爵的职位仅次于侯爵,甚至很多小诸侯国的国君也不过是伯爵的爵位罢了。 姜铁心哪想到自己能够一下子有了伯爵的爵位,这可是很难得的。虽然眼下夏王式微,可是也不会胡乱分封爵位。下面的公国和侯国即使不将夏王看在眼里,在本国之中也只会分封子爵和男爵。夏王已经很久没有分封公爵和侯爵,即使伯爵的职位除了皇室后裔以外,等闲不会分封。 各个诸侯国在分封有功之臣的时候,也会去向夏王请求分封伯爵之位。可是一来一般的臣子不会有如此大的功劳,二来夏王为了保持自己的影响力,也不会轻易分封伯爵这种高等爵位。想要让夏王同意分封除了过得去的功劳,还得用一些利益跟夏王做交易才行。 那是一个很长的过程,绝对不是一天能够搞定的。可见这个平淮伯的爵位早就向夏王去请求册封了,否则根本就来不及拿来。本来姜铁心还觉得君姬实在是不够意思,也不封自己一个官职。这下子一点抱怨也没有,甚至想去找君姬谢恩。 不过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毕竟二百两金子刚刚送过去,多少也有些心疼。万一君姬再狮子大开口,那还不狠狠地从自己身上咬下来一块肉来。出于那种恐惧,他还是没有冲动。 姜铁心又打开池丽格乐带回来的旨意,一看上面是封自己为平淮伯的文书。这种旨意通常都是要王宫之内的大黄门来宣旨的,根本就不会随意让池丽格乐这种婢女捎过来。 如果这东西是从别的渠道弄来的,姜铁心百分之百会认为是假货。不过他一想池丽格乐不可能骗自己,君姬想来也不会开这种玩笑。多半是因为这旨意早就下了,只不过被君姬从中间给扣下来。 这个君姬也是的,这么大的事竟然也敢瞒下来。说得严重一些,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是别人敢这么做,一定会被告到君襄公面前,然后被砍头抄家,甚至诛灭九族。可是谁让这是君姬做的呢,绝对是没人敢去告状的,起码姜铁心就不敢。 就算有那个胆子去告状,也绝对没有可能把君姬给告倒。君襄公宠爱君姬,这可是整个君子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再大的事情,君姬也能圆过去,压根就不担心会被降罪。 姜铁心也不去多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只是跟池丽格乐说道:“让牧石去家常菜馆告知老槐树这件事,然后回来的时候让他带些爆竹回来。” 受封伯爵可是大事,当然得好好庆祝。姜铁心只是想简单放些爆竹,谁知道牧石回来的时候,竟然带回来那么多好东西。非但有好几挂爆竹,还有数不清的糖果和瓜子。这些东西可都要花钱买的,真不知道老榆树是怎么想的。 之所以抱怨对象是老榆树而不是牧石,那是因为老榆树跟着牧石回来了。不止是老榆树,甚至公户俊和翠翠都回来了。 “你们全都回来,那家常菜馆不用做生意了?” 公户俊上前告罪:“今日我们已经在门口挂上八折酬宾的牌子,所以顾客来的早,我们歇业也会早一些。馒头啥的我们都已经做好,炒菜的厨子是信得过的人,已经不用我们一直在厨房看着了。再说以前我们是平民百姓,会受到其余贵人的欺凌,那些酒楼里原本就在的厨子会对我们有所轻视。 可是今天牧石一把您受封为平淮伯的消息放出来,那些厨子和跑堂的小二的眼睛都放光了。他们现在还在店里做事,一会店里的事情忙完,也会来这给您老请安的。” 姜铁心随手在牧石的头上一拍:“你这个小滑头,就会在我身上寻开心。什么您老您老的,你看我老吗?” “您当然不老,可是您如今爵位已经有了,就不再是普通人了。” 这个世界的人如此看重爵位,倒是让姜铁心没有想到。不过他也不管这个,把满屋子人都哄走,光留下老榆树。他跟老榆树说了整件事的前后因果,然后问道:“你觉得君姬给我这么高的爵位,对我而言是凶还是吉?” “能够在受封伯爵的时候还这么冷静,不愧是我看中的当世英雄。” 姜铁心笑道:“你别恭维我,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冷静。要是真有那么冷静,刚才就不会安排人去买爆竹了。我身边这些人没有一个成气候的,也就是你能帮我参详一下其中的关键之处。”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哈哈。” 第一百五十四章 闪电战 “别在那里傻笑,抓紧说正事。” 姜铁心正经起来,老榆树也不能装疯卖傻。他想了一想,然后说道:“能够被封公爵,总归是一件好事。有了爵位以后,谁都会高看你一眼。原本你只能去人市上雇来一些奴仆,却没有真正的能人来投奔于你。可是当了伯爵就不一样了,伯爵可是有裂土称王的资格。如果有一天你要招兵买马,就可以名正言顺。有时候名声比实力还要重要,你以后会晓得的。” “按照大夏王当年的规矩,有公爵侯爵伯爵这些爵位的人在打下领土以后,就可以裂土封王。可是当时那个时候天下大乱,有很多无主之地。可是现在虽然已经进入乱世,可是每一寸土地都是有主之地,我又去哪里才能裂土称王呢?” “快了,这天下早晚会乱起来的。而且我知道,这个时候已经马上就要来了。” “你是从何得知?” 老榆树笑道:“你莫以为我在家常菜馆待着,就只是帮着公户俊那臭小子打下手。实际上像酒楼茶馆之类地方,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地。家常菜馆如今在君子城盛名远播,只要是来到君子城的人自然没有不来这里吃饭的道理。我跟那些跑堂的小二说过了,让他们在送菜的时候留心一下那些人说过什么话。如果是有用的消息,我就会给他们一定的钱财作为奖励。 虽然多数时候得来的消息,全都是一些没用的消息。可是有些时候从这些没用的消息里面,还是能够归拢出来一些有用消息的。淮国其实已经对君子国开战了,只是一直以来都是小打小闹而已。人市上现在自卖自身的人那么多,很多都是因为战乱而逃过来的难民。 如果只是这些消息,还算不上什么。可是有一个消息却让人感到很可怕,那就是这些人里面有人说淮恒侯已经出了淮城。淮恒侯用兵向来光明正大,是靠着实力来取胜。这一次他亲自领兵,却一出城就不知所踪。一个一贯不用计谋的人突然用计谋打仗,你难道不觉得可怕?” 姜铁心倒是从君姬那里早就听过这个淮国跟君子国开战的消息,所以倒是也没有感到多么惊奇。可是淮恒侯亲自出战,这个消息却是君姬都不曾说过的。 “一个不用计谋的人,突然用计谋,确实让人感到害怕。可是你想过没有,一个不用计谋的人突然开始用计谋,不正是说明他已经穷途末路了吗?” 听到这种说法,老榆树一开始很难接受。不过他想了一会,却也忍不住笑起来:“你说的没错,这恰恰说明淮恒侯其实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我到底是老了,想问题总会从坏处想。你还年轻,想这些事情却是从好处去想。这个世界总归已经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我确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多。 这个世道已经乱了,却从来没有大乱。当初淮恒侯兵败崇文城的时候,其实世道就已经要大乱。可是淮恒侯当时还年轻,所以能够力挽狂澜。这一次百战十年之后天下再次大乱,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他所能挽回的。” “本来乱世就是他挑起来的,他又如何去挽回。” 两人在屋里说着这些事,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这时胡三、胡四还有何英武已经来了,他们是外人,姜铁心自然不好将他们晾在外面。 正当姜铁心走出房门,正跟他们几个寒暄的时候,忽然听见这条街上的里正瘸子李在外面敲锣:“不好了,淮恒侯打过来了。各家各户都回家闭户,没有命令不准出来。现在起君子城已经进入战时,晚上宵禁,没有命令不准出来。 各家各户有男人在城卫军当差的,立刻回营听命。其余各个府衙吃皇粮的人,也都回各自衙门听命。剩下的没有公差的人家也不许闲着,全都在家生火做干粮。 淮军来得太急,城内准备的干粮不足。今晚制作干粮,明日我挨家挨户去收。一家起码出五张大饼,不够数的人全家都得上城。” 里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片刻以后就听到他接着喊道:“家里有男丁的,都要抽取壮丁。三丁抽一,三丁抽一。” 听着外面瘸子李的喊声,起初街坊们都愣住了,很快就传来一阵阵哭声和叫骂声。姜铁心的家里没有人哭也没有喊,都静静地看着他。姜铁心笑道:“莫慌,不碍事。三丁抽一,根本就影响不到我们。我跟老榆树原本就是神武军的人,就是不这么抽壮丁,我们两个也跑不掉。剩下的要么是女人要么是孩子要么是老头子,都不在壮丁之列。我们走后,你们守好门户,切莫让坏人进了咱们的宅子。” 跟其余人说罢这些事,姜铁心跟其余人说道:“走吧,去守城。” 牧石上前拦住这就要走的姜铁心说道:“主人,我也跟你去守城。” “你只是一个半大孩子,如何能守城?” “我会武艺,而且我是主人买来的,自然要跟主人同生共死。” 姜铁心赞许的点点头:“是条好汉,准了。不过不许再叫我主人,以后你们都叫我平淮伯,不要堕了我的名头。” “平淮伯,我也去。” “胡闹。”姜铁心朝着公户俊吼道:“家里就这么几个人,都走了谁来看家?” “不是还有刚买来的几个人吗?” “他们六个也算倒霉,本来是让他们给我干活的,谁知道一来就碰上打仗。我好歹也是一个伯爵,哪能一个人去守城,他们都得跟着我。你跟翰车哈留在家里,给我把家里看好了。有事情就跟池丽格乐商量,不过大事都得她来拍板,你只能辅助。” 吩咐完公户俊,姜铁心看到池丽格乐似乎也想上来说话,就干脆跟她说道:“现在是守城,不是逃难。城上都是男人,你箭术再好也不适合待在上面。给我在家好好待着,看好家。” 安定好家里的事情,正待出门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公户俊开了门,然后朝屋里喊道:“是里正来了。” “参见平淮伯。” 听见瘸子李这么喊自己,姜铁心笑道:“我还没放爆竹呢,你就已经知道我是平淮伯了。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君姬的人。把我安排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监视我。我的事情,君姬几乎就没有不知道的。不用说,也是你干的吧。” “都是上头安排下的事情,小人只好那么做。小人本身对您还是很敬仰的,您可是我们君子国的大英雄。” “哈哈,我哪算得上什么英雄,不过就是一个老兵罢了。你来何事,莫要耽搁我守城。” “君姬在您来的头一天九就下令,一旦淮国攻城,就让您上城杀敌。” “君姬这么惦记我,希望不是让我上去以后拿我的人头给淮恒侯赔礼。儿郎们,跟我走。” 哪有什么儿郎,不过就是老榆树这几个人罢了。不过过过嘴瘾也是好的,他们出门以后点燃的爆竹倒是冲淡了几分上阵的悲凉之气。 姜铁心没有骑马,一来是守城用不着,二来是方便破城之后留在家里的女人逃亡。别人不说,起码池丽格乐是东胡人。虽然是一个女子,马术却很好。有着马匹为助力,相信她有极大可能逃走。虽然淮恒侯没有多少屠了整个城池的事迹,不过破城之后杀几个人来泄愤也不是不可能的。能逃走的话,自然还是逃走为好。 君子城是当世大城,可是因为宵禁的命令,城中并没有人乱走。在这夜里一路狂奔,倒是很快就到了北门。姜铁心带着人就要往城墙上跑,却被守城的城卫军给拦住。即使何英武是城卫军的伯长,也只能回到自己的营房听候分派,是不能随意上城的。 “此处有高人,看来暂时是没有破城的危险。鹦鹉,你自去自己的营房待命。胡三、胡四,你们兄弟二人也会承天府听命。” “是。” 他们三人听命离去,倒是让守在城下的兵丁见识了一番什么叫令行禁止。姜铁心跟他说道:“君姬是否在上面,你去通报就说平淮伯姜铁心奉命来守城。” 平淮伯的名头,小兵没听过,但是他听出来对方是一个伯爵。伯爵哪是他能招惹的,只好上去通报。片刻之后,小兵下来拱手为礼:“平淮伯,君姬让你上去。” 姜铁心带着几个人上去,见到中间有一群人站着,就上去行礼:“参见国君,王子,君姬。” “免礼,一旁听命。” 听到君襄公的话,姜铁心站到一旁。也就他有资格站在一边,老榆树那些人一早就被拦在外围。站在城头,姜铁心看着城下黑压压的淮军和他们手中犹如星辰一般的点点灯火,心里有些低沉。他看到君姬招呼自己,就过去行礼:“参加君姬。” “少来这套虚礼,你刚才不都行过一次了。我问你,你对下面的淮军有何看法?” “淮恒侯乃是当世英雄,能有此等名号,可不单单是因为他会打仗。他行军一贯不骚扰百姓,淮军的军纪在各国都算好的。可是再好的军纪,也无法保证没有跟他作对的人。所以我怀疑之所以没有一点消息就直接打到君子城城下,应该是专门捡僻静的小路行军。然后一路上遇村屠村遇城就绕城而走,能够搜刮来的人力物力全都搜刮进军中,不能带走的人就全都杀掉。 他想打的就是一次闪电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将君子城彻底围困。为的就是在勤王大军赶来之前攻下君子城,到时候群龙无首君子国的其余城池就会望风而降。” 说完这个看法,君姬点点头,然后朝着君襄公身边的一个胡子都已经全白了的老头喊道:“大将军,您觉得呢?” “君姬好手段,竟然找来一个如此有见地的少年英才。不知他是何人,是哪家贵人的公子。” “他不是哪家的的公子,他自己就是贵人。这是之前出使东胡的姜铁心,父王前一阵子封他为平淮伯。” 听到这里,原本脸色不错的大将军的脸上有些不忿之色:“原来是那个少年,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姜铁心不知道这个老家伙为什么一听自己是平淮伯,就满脸不忿。不过他猜也能猜得出来,对方无非就是嫉妒自己罢了。他也不会因为对方是大将军就害怕,即使大将军是君子国军队当中最高的职位,那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平淮伯,对方就算是伯爵,也不过跟自己平级。而据他所知,公国之内除了国君是公爵以外,只要王子是侯爵。其余的宗室会随着与国君关系的疏远而逐渐降低爵位,所以眼下除了君襄公以外,也就是姬放是侯爵。 这就是有爵位的好处,有爵位就不用担心对方随便找个借口杀掉自己。即使看自己再不顺眼,又能怎样,无非只是朝着自己甩个臭脸罢了。不过说起来之所以对方不高兴,说穿了也是这爵位闹的。 君姬不知安的什么心,竟然一上来就让自己跟这个大将军起了冲突。以君姬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其中的缘由。可是她还是让这冲突发生,现在可是在打仗,不是挑起臣子冲突的时候。 君姬只是淡然笑道:“不说他的本事,大将军只说他的看法有无遗漏?” “他说的没错,想要打赢就得守住城。君子城跟那些小村子不一样,不是那么容易杀干净的。只要天一亮,周围的人就会知道君子城被围的消息。我看不能等天亮,应该现在就用信鸽和狼烟通知其他的城池。” 君襄公点头:“此言大善,准了。” 大将军跟君襄公谏言:“国君,此次淮恒侯来者不善。我看应该发动全城男子守城,只是三丁抽一是不够的。” “你的苦心我是知晓的,可是君子城的城防松弛已久。只靠着城卫军或许还能支撑一些时日,贸然将壮丁编入军中,怕是会坏事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连环计 “国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不能再这个时候有所迟疑啊。” 君襄公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让大将军这么一说,就要改变主意。姜铁心上前拱手为礼:“国君深谋远虑,所想之事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领会的。 淮恒侯确实是当世少有的会用兵之人,此次以闪电战的战法奇袭君子城。让我们没有一丝防备,确实会有奇效。可是他们远道而来,想要这么完美的奇袭,所带的兵马自然不多。我们只要稳住心神,让城内的百姓消除恐惧,自然能够稳胜不败。 君子城可是中州少有的坚城,不是那么容易破城的。淮恒侯再厉害,也是轻装而来。他手里没有攻城用的器具,只能在城外临时打造。可是城外又没有高大的数目,甚至连民房都不多。他没法砍伐树木也没法拆毁民房,所以想要做好这两件事都必须要从很远的地方去着手。一来一回又要耗费很多时间,想来真的攻城起码也要三五日的功夫。 有这个时间我们就可以用三丁抽一得来的精壮,进行基础的训练。这些精壮受过训练以后,再去帮着守城起码不会因为慌乱而坏事。 我猜测淮军天明以后肯定会进行一次试探性的攻城,看看能不能一股而下。如果能够破城,他们自然是赚到了。如果我们能够打退一次淮军的攻城,他们的士气受挫。想要破城就只能蚁附攻城,那样纯粹是拼人力。我们人多不用怕,而且勤王之师来到以后可以里应外合,说不定能够大败淮军。” “你说了半天,不过都是自己的推想。你出使东胡之前,只是一个伍长,手下只有四个兵。你这样的小卒,怎么能够参与如此军国大事?” 姜铁心听到大将军的诋毁,也不生气,只是笑道:“这话说的未免有失偏颇,如果打仗全靠以往的名声。那淮恒侯可以说是百战宿将,我们这些人哪有人可以与之比拟。那干脆也不要打了,全都投降好了。如果你不想乱我军心,就不要再说这种败坏士气的话。” 大将军不是不会打仗的庸人,可是姜铁心这番话却偏偏让他没办法反驳。他只好跟君襄公请辞:“国君,我已老迈无用,这一次恐怕不能再替国君效力了。请国君准许我告老还乡,老臣就此告辞。” “休要胡说,此时正是你我君臣一心抗敌的时候,怎么能够说这种话。”君襄公虽然因为君姬的关系对姜铁心有所看重,但是终归还是没有将他视为肱股之臣。所以尽管谁也不能说姜铁心的话没有道理,可是国君却依然跟他说道,“平淮伯,还不向大将军道歉。” 姜铁心两世为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倔强的人。他虽然不屑于逢迎,可是逢场作戏还是会的。所以他一听君襄公的话,立刻朝着大将军拱手为礼:“刚才我说的话,只是针对眼前的时局,没有半分对大将军无礼之意。大将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计较。” 计不计较是大将军心里所想的事情,当然不会贸贸然说出来。他只是哼了一声:“也罢,这事就暂且不提。” 既然大将军不提辞职走人这一茬,姜铁心也就乐得引开话题:“眼下淮军刚到,之所以不趁着夜色突袭,无非就是因为人疲马乏,实在是没有攻城之力。我看不如让城头上的士卒轮班休息,免得明日淮军攻城的时候没有力气防守。” “不可,士气可鼓不可泄。你现在让士卒松懈下来,明天再想把士气提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头一个建议被大将军所否定,姜铁心立刻接着说道:“如果大将军觉得被动的防御有损士气,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鼓舞士气。” 说到这里,姜铁心朝着君襄公行了半跪之礼:“士为知己者死,国君封我为平淮伯。可是微臣自觉自己只有尺寸之功,实在是配不上国君的器重。如今淮军在城外虎视眈眈,微臣愿为国君效死。请国君调拨一支三千人的骑兵,小人愿意统率这支骑兵出城偷袭淮军。 如今淮军新到真是人疲马乏之时,如果此时偷袭他们,必然会让他们不知所措。就算是杀伤不多,也会损害他们的士气。在偷袭过后,我就统率这支兵马在城外游荡。只要他们攻城,就对他们进行牵制攻击。这样我们里应外合,自然会让他们进退失据。” “不可。”大将军还未说话,站在一边本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姬放忽然提出反对,“我们君子国本来就不是什么产马之地,所以骑兵的数目一贯就很少。君子城中的马匹加在一起也没有三千匹,就算加上从城外的军营逃入城内的骑兵,也就刚刚能够凑出三千匹马。 这些马匹也不全是战马,很多都是驽马或者是仅供富贵人家骑乘的游园马。你现在要三千骑兵,不是把君子城内的骑兵全都抽走了?一旦淮军破城,我们这些人就是想逃走也没有马可供骑乘。这些骑兵是我们坚守君子城的根本,所以绝对不能现在就出城作战。” 姬放这个人虽然贵为君子国的储君,可是一贯都是一个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从来也不会有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可是他今晚说的话很有水平,城头的上的贵人上到君襄公,下到那些只能站在边缘的小官都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 君子国虽然比不上淮国的强盛,但是在中州也是一个大国。他的城池大大小小有几十座,并不是说一旦君子城破城就真的亡了国。大不了破城以后跟着骑兵逃走,到时候去了别的城池一样可以作威作福。可是一旦困守在这里,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姬放是储君,姜铁心只要没有彻底昏了头,自然不会跟他起冲突。不过他还是申辩了一下:“眼下淮军虽然来势汹汹,可是我们胜利的机会依然很大。这种时候就去想败了以后会怎样,会不会有些早。依我看不如放手一搏,获胜的机会更大。”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就像刚才姜铁心随口几句话,就说的大将军哑口无言一样。这会姬放随口几句话,姜铁心也无话可说。没等他再次辩驳,姬放给出了自己的底线:“我听王姐说过你有本事,你的本事正是我君子国眼下所急需的。这样我给你五百骑兵和一千步兵,你去骚扰一下淮军。反正不是也没指望杀伤多少人,就是对他们进行袭扰。人数少点,咱们的损失不也少一些吗?” 姜铁心再次被姬放说的哑口无言,因为对方说的话乍一听确实有道理。可是实际上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就没人去仔细琢磨了。姜铁心倒是能琢磨明白,可是也不方便说出口。毕竟他刚刚得罪了大将军,可不能再得罪储君了。要不然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姜铁心想打胜仗,却不想死。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应声。 “黄毛小儿,这就怕了。刚才你不是大言不惭说是要跟淮军大战一场,这会怎么不说话了?” 听到大将军在这讥讽姜铁心,君姬笑道:“大将军,凡事不可太过。” “君姬,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是这小子自己要求去袭扰淮军的,又不是我要求的。王子也同意了,也答应给他兵马。这小子自己又怂了,难道这也怪我?” 君姬指着城下的淮军说道:“此次淮军来势汹汹,光是城下能够看到的兵马已经不止三万。姜铁心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用一千五百人就冲垮淮军。如果这一千五百人全是骑兵,或许还能自保。可是里面骑兵只有五百人,恐怕自爆也做不到。所以此事休提,我不同意。” 君襄公一贯懦弱,却是一个和稀泥的好手。他听罢众人的言论,摆摆手:“算了,出城偷袭的事情暂且不提。平淮伯刚才还说让守城的士卒暂且休息,这一条大将军觉得怎样?” “城下的淮军确实不像有攻城的迹象,或许真的会明日才攻城。不过我们一旦撤掉兵丁,就会被他们看破虚实。到时候淮军再突然攻城,那可就麻烦了。” “平淮伯,你说呢?” 听到君襄公问话,姜铁心回应道:“如果贸然将所有士卒都撤走,当然城下的敌人会进攻。不如将城上的士卒分成三队,一次留一队守城,剩下两队休息。然后用一些木头或者干脆用长矛架起来一些衣服,可以用来冒充士卒。反正现在天色这么黑,即使有火把的光亮,城下的敌人也看不清我们。就像我们其实也看不清他们一样,虽然城下星星点点的火把,看上去淮军确实很多。可是万一城下一人拿两个火把呢?” “老夫征战一生,倒是还不至于看出城下的淮军的虚实。就算他们的数目没有我们看到的多,可是两万之数还是有的。淮军都是百战之师,战力自然不容小觑。我君子国的野战军事神武军,眼下却在边关防守。城卫军数目虽多,可是守城尚可,野外厮杀不是淮军的对手。” 对于这些话,姜铁心倒是也赞同,所以就没有反驳大将军。大将军却不放过他,接着说道:“你这法子倒是不能说没用,可是天色一亮,淮军不是立刻就看穿了你的伪装?” 姜铁心笑道:“这个伪装自然会被轻易看穿,可是被看穿以后更好。我估计城外的淮军正在养精蓄锐,他们攻击的时刻就是我们最为松懈的时刻。如果我们一夜都在严防死守,黎明之际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对他们最为有利。 到时候他们看见城头上大部分都是假人,自然会因为自己计策失灵而沮丧。可是淮军的指挥官都是身经百战的人,小小的挫折打不垮他们。他们会趁势发起攻击,趁着我们的援兵到来之前在城头上拿下一处立足点。 为了防备这种情况,我们可以在黎明到来之前,让另外两队人在城头埋伏。一旦对方快要接近城墙的时候,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姜铁心说完以后,即使一直看他不是很顺眼的大将军都忍不住点点头:“你这是一环套一环的连环计,就算是淮恒侯亲自主持攻城,都未必不会中计。” “淮军的闪电战实在是来得太过于突然,为了能够挽回局面,也就不的不用计了。等到敌我实力此消彼长的时候,我们再出城跟他们进行一场堂堂之战。” “哈哈,好一个有志气的小子。”大将军夸赞了姜铁心,然后跟君襄公说道,“国君,此子所言甚是,我看可行。” “寡人已经将兵马交由大将军指挥,自然是由大将军全盘做主。” 有了君襄公的这番话,大将军立刻开始颁发军令。他手下有副将有参军,自然有人去传达军令。姜铁心知道暂时没有大战,可是也不可能真的回自己家睡觉。他正想在城头上找个地方打个盹,君姬把他叫过去。 “君姬,你找我?” “你挺能耐,刚才在城头上说的头头是道。” 姜铁心不知道君姬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挠挠头皮:“我就是实话实说,你也知道我这人太过于老实,不会说假话。” “你若老实,就没有不老实的人。你跟我说说看,大将军对上淮恒侯,有几分胜算?” “大将军不是不知兵的人,可是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仗了。如果是野外厮杀,自然必败无疑。可是如果守城的话,倒是有三成胜算。” “你也知道只有三成,那还要出城偷袭淮军?” 姜铁心虽然为人老实,可是脑子又没毛病,立刻听出君姬话里的意思。他想到一件事:“刚才王子要保留骑兵,其实是君姬你的意思?” “我原本也不认为城能守住,所以才有这打算。”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吃粮人 姬放一贯给人的印象都是很无能,今天在城头说的话却很有几分道理。如果说这话都是从君姬这里听来的,那就显得合理多了。姜铁心笑道:“想不到是君姬的主意跟我的打算起了冲突,咱们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君姬不去搭理姜铁心的玩笑,只是很认真的说道:“如果你自己也认为神算不大,为什么又要提出偷袭淮军呢?” “如果只是大将军指挥城卫军,自然胜算不大。可是现在有我在,起码能让胜算增加一些。就算还是未必能胜,可是打成平手的概率并不小。” 淮恒侯的厉害,谁都晓得。所以能够打成平手,也不能算是一个差劲的结局。君姬点点头:“好吧,能打成平手也就够了。你有什么要求?” “大将军一看就是一个守城好手,却只会结硬寨打呆仗。我如果跟着他一起守城,多半会跟他因理念不合而起冲突,反而会损失一部分战力。所以我的设想是守城战归他,然后我训练那些三丁抽一的兵丁。到时候一半的壮丁归他守城,另外一半训练好以后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出城突击。只要时机选的好,未必没有一战成功的可能。” 君姬想了一下,还是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你的想法虽好,可是实际上却未必可行。你想想看神武军等野战军常年在外征战,可是守城的城卫军却一直却是大将军直接统领的。这是他的禁脔,怎么会容忍别人插手。就像他从不参与神武军的事情一样,别人也很难插手城卫军的事情。” “可是城卫军是君子国的军队,怎么能不听国君的话?” “大将军本名姬行,他是我的堂伯父。如果当初我的堂爷爷当上国君,如今的国君可就是他了。因为我的堂爷爷死得早,所以我的爷爷才能当上国君。堂伯父也是我爷爷养大的,可是因为血缘上隔了一层,即使年长也无法当上国君。 为了能够安抚他,父王就让他当宗室的长老。也就是说宗室里面一旦有人做错事,不到国君出面的大事,都是由他来裁决。让他当大将军,也是因为他是宗室当中最德高望重的人。父王还是很信任他的,你也就别多想了。” “我只是一个平淮伯,有什么多想少想的。倒是君姬看上去似乎跟他不对付,恐怕你才是多想的那个人。” “姬行为人老派,一贯看不惯我在外招摇,我当然不喜欢他。可是他当大将军多年,算得上是君子国宗室里面最知兵的人。即使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下绊子。你想从他手里分去一半的壮丁,是根本不可能的。” 姜铁心倒是没否认,不过他接着说道:“我当然做不到,可是你能做到。君姬你手握黑甲军,那也是难得的精锐。你如果想要从大将军手里分走一部分军队,怎么会办不到?” “黑甲军是我的私兵,能够做一些小事,却不能左右大局。他们人数太少,也就是可以让我在关键时候留作保命之用。如果你打他们的主意,我是不会同意的。至于让我帮你出面,也不是不可。但是我最多也就能要来几千壮丁,能有用吗?” “能。” 姜铁心的信心感染到君姬,她咬了咬嘴唇:“我给你三千壮丁,这几日你不要去守城了。给我好好训练这三千壮丁,希望能够像你所说的那样派上用场。” “卑职一定不辜负君姬的期望。” “下去吧。” “我不能走,我要留下守城。” 君姬听到这话,却笑了起来:“你也是在战场上亲自厮杀过的人,难道不知道刀剑无眼的意思吗?如果你亲自参与守城,说不定一支流矢就能要了你的命。如果你在这里死掉,那可就没人去训练那些壮丁了。短短几日就要那些壮丁完成从壮丁到士卒的转变,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情。” “可是眼下局势很差,我怕大将军未必能守住。” “你确实有几分英雄气,可是也不要因此就小觑了天下英雄。” 天下英雄何其多,确实不容小觑。姜铁心知道自己确实有些轻视其他人的想法,因此主动承认了错误:“是我将自己看的太过于重要,这一点是我的错。我愿意听从君姬的想法,去训练那些壮丁。” “你确实很重要,不要让我失望,去吧。” 姜铁心听命而去,跟着他走的还有他带来的几个人。老榆树在下了城头以后,跟他问道:“怎么回事?虽然我们人少,可是守城战也是能够起到大用的。” “守城归大将军,咱们去训练壮丁。其实壮丁也不是全归我们,我们只能分到三千壮丁。老榆树你对大将军,就是姬行这个人,有多少了解?” “不算草包,可是也未必能够成事,只是一个庸才罢了。” “好,不是草包,应该不至于让人一战破城。我已经给他出了一个连环计,想必能够让他守住城池。我们现在就去承天府,三丁抽一集中的壮丁都在那里。” 一行人脚步不停,很快就到了承天府。这里姜铁心也来过几次,不过一般都是从后门进去,只是找胡家兄弟办一些私事。这一次从大门进去,却是要找府君来要人的。 虽然跟府君未曾见过面,可是府君靠着从胡家兄弟那里要来的香水份额,也赚了不少钱。现在姜铁心又有了一个平淮伯的身份,单从身份上来讲。姜铁心已经是贵人当中最高端的层级,而承天府的府君出身平民。即使权势挺大,终归也是平民。这这个时代平民跟贵族之间的差别,远比姜铁心想象的还要大。 府君一听说平淮伯找自己,不等着他上门,直接自己从承天府里迎了出来。他看到了姜铁心,连忙拱手为礼:“平淮伯大驾光临,下官再次可是盼了好久了。” 如果是平时,姜铁心肯定要跟他好好应酬一番。毕竟承天府管理着君子城的一切民间事务,跟他打好了关系,也就能够在这君子城内畅行无阻。可是今天不一样,现在是在打仗。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容不得有半点浪费。 姜铁心给府君拱拱手,然后就说起正事:“眼下淮恒侯随时可能打进来,咱们闲话少说。我是来领壮丁的,君姬说给我一半的壮丁。” “啊?”府君摇摇头,“平淮伯来晚了,壮丁已经让大将军派人领走了。” “他把人领走了?领哪去了?不是跟他说了,不让这些壮丁直接上城助战吗?” 府君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小声说道:“下官不知啊,只是来的副将手里有国君的旨意,下官就听从照办了。不过他们倒是并没有去上城助战,而是去了城西的校场。那里空地多,估摸着是想给这些人临时操练一下。” 如果只是壮丁,姜铁心有君姬的旨意,自然能够把人领出来。可是大将军先他一步将人领走,那些壮丁就变成了城卫军的兵员。即使他们连怎么挥刀都不懂,一样是城卫军的兵,姜铁心没有理由把他们抢过来。 看到姜铁心脸色阴沉,知道自己无意中掺和进了贵人们的事情。府君即使位高权重,也忍不住有些头疼。姜铁心这个平淮伯虽然地位尊崇,可是手里并没有多少实权,所以府君倒是也用不着怕他。可是姜铁心是奉了君姬的命令来的,府君可没有见过哪个人得罪了君姬还能有好下场。 情急之下,人的脑子就转得快。府君想到一件事,连忙上前叙说:“如果平淮伯不嫌弃,其实我这还有些人手,勉强能应付一下。” “不会是承天府监牢里面的犯人吧?那些人如果都是作奸犯科之徒,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放他们出来充当士卒。他们品行不端,混入军伍只会把整支队伍的纪律带坏。一支没有军纪的队伍,是不可能有战斗力的。” “不是,下官哪敢给您一些犯人来充当囚徒。其实是那些人市上等着卖身的人,一听说淮军围城,属下就让人把他们所在的人市封锁起来。一来是怕他们在城中趁机闹事,二来是怕他们当中有淮军的探子。这些人没家没口,倒是可以全抓起来充当士卒。” 抓人市上那些等着自卖自身的可怜人来充当士卒的话,实在是太没人性,姜铁心做不出那样的事情。可是如果换种说法,这些人可是最好的兵源。因为他们已经从家乡逃难出来,身上分文没有,甚至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饿死。 套用后世的一句话,这些人就是标准的无产阶级。如果从理论上来讲,无产阶级可是最有斗志的。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也就比普通人更加不怕死。这样的人只要稍微训练一下,到了战场上肯定会让人望而生畏。 不过这些人也不是没有坏处,因为他们无组织无纪律的习性仅次于那些监牢当中的犯人。有时候那些大将选兵的时候,会特意将他们这些流民剔除出去。怕的就是他们这些人没有纪律性,带坏整支队伍,让整支队伍变成只知道逃窜的一盘散沙。 姜铁心要是有的选,也会先选那些从城中抽取的壮丁。因为那些壮丁的家都在君子城,一旦城破了,也就意味着家没了。为了保家卫国,他们战斗的决心自然会比这些流民更高。 不过谁让他没得选呢,就只好退而求其次。于是他也不跟府君废话,只是跟他要来了胡家兄弟。毕竟在那里看守人市的是承天府的帮闲,有这两个白员和弓手在,办事更方便一些。 一行人急匆匆的赶路,很快就到了人市。虽然现在是夜里,可是人市却不计工本的点燃了许多火把。那些流民或者可怜兮兮的蹲在地上,或者不管不顾的躺在自己的窝棚里。虽然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可是那些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帮闲,却一个个都握紧手里的棒子。他们也不傻,知道眼前的局势有多么坏。 一旦这些流民当中的淮军探子起哄,很可能当时就会引发民乱。到时候别说会不会惹来府君的责罚,很可能连性命都会丢掉。谁让他们十几个人,却面对着数千流民。即使他们手里有棍棒甚至个别人还有佩刀,可是他们人数太少。一旦流民真的闹腾起来,他们双拳难敌四手,十有八九会被活活打死。 看到胡家兄弟过来,这些帮闲的心里总算放下一块石头。他们只是帮闲,并不是承天府里挂着名的真正衙役。胡家兄弟就不同了,一个是弓手一个是白员,都是正经的衙役。他们两个来了,有事就有人顶着了。就算是府君怪罪,也是他们担着。 没等这些喽啰上前请安,胡四一把将他们推开,然后弯腰拱手把姜铁心送上那个放着躺椅的小高台。姜铁心知道眼下事情紧急,也就不讲那些虚礼。他上前一脚踹翻躺椅,然后抽出朴刀砍在躺椅上。看到自己的举动将下面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他就朝着下面那些人大声喊道:“你们也都见过我,我之前来这请大家吃了一顿饱饭。我现在想问大家一句,还有人想吃饱饭吗?” 要是承天府的府君问这句话,多半没人应声。可是姜铁心不一样,他之前真的请这些流民吃过馒头包子,这些人认得他。于是靠着近的人就在那吆喝想吃,隔得远的人也在那里观望着。 姜铁心看到自己在这多少也算有点号召力,就接着喊道:“我是君子国的平淮伯,你们可能没听过,我也是刚刚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爵位。那事不算啥也就不说了,现在我说正事。外头淮恒侯打过来了,所以我要招兵。现在我竖起招兵旗,招的就是吃粮人。谁想吃饱饭,就来找我报下名。别的不敢保证,可是饱饭还是有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多活人命 为了一顿饱饭,就去当兵,很多人不会愿意。可是这里是每天都会饿死人的人市,自然有人听到这消息会有所激动。姜铁心笑道:“你们知道我,我不会骗人的。来我这当兵,不仅自己能吃饱饭,还当时就给现钱养家。这样家里有妻儿老小的也不用怕,有这钱给他们吃饭,总能活下来。” 看着下面的人还在犹豫,姜铁心也不着急。他指着身旁站着的牧石说道:“这个小家伙以前也是在人市上讨生活的流民,你们可以向他问一下,在我这过得怎么样。” 姜铁心的身边站着胡家兄弟,他们两个是官差,可是官差在这人市上没有什么好名声。所以他们两个不受待见,也就不可能给姜铁心的招兵计划带来什么便利。其余的帮闲还不如他们两个名声好,就更别提了。 牧石就不一样了,他在这里的时候就经常跟官差对着干,这也是他一身武艺却始终没有人买它的原因。这种人在官差眼里是祸害,可是在那些流民眼里却是英雄。起码有他在的时候,那些官差即使欺负人也会有所收敛。所以他比其余被姜铁心买去的流民更有说服力,他是真的心甘情愿跟着姜铁心的。 “父老乡亲们,我是牧石。在这人市待了很久,你们这里只要来的早一些的人都认得我。我也不会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因为这是君子城,并不是我们的家乡。我们没有保护他的义务,就像它也没有给我们足够的食物一样。它不怜惜我们,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去保护它。 不过君子城即使再不好,也有四堵城墙。一旦没了这四堵城墙,外面的淮军就会立刻打进来。他们这一路行来不知道屠灭了多少村落,才会在没有人察觉的情形下直接打到君子城下。这一支淮军已经跟原来的淮军不一样了,他们屠村已经成了习惯,破城之后一定会屠城的。我们不能让他们屠戮,就得想办法武装自己。 可是我们又是流民,不受官府的信任。他们派来官差看着我们,就是怕我们趁乱起事。可是我们只是流民,本来也没有起事的打算。 平淮伯曾经来过人市,知道我们都是可怜人。这一次他放弃了组建那些壮丁成军的机会,专门跟国君请示要用我们这些流民来成军。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只要参军就可能会死。可是我们这些流民,原本就是不当兵又有几个人能活?参了军就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跟着平淮伯没有错的,他不是原本就高高在上的贵人,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才能在这乱世立足的当世英雄。跟着他就能活,乡亲们,相信我。” 牧石当然自己想不出来这么一套说辞,是姜铁心暗中想好以后告诉他的。然后牧石自己体会提炼以后在这说了上面那番话,可是这些话在姜铁心看来还是太假大空不够接地气。所以他才拦住牧石,然后自己朝着下面那些流民喊道:“牧石说得对,跟着我就能活。你们继续留在这里,无非就是饿死或者城破以后死于乱兵的刀斧。可是一旦跟着我就不同了,就能够活下去。你们到时候自己拿着刀,还用担心被别人砍脖子吗?” 千言万语说那么多,都不如这句话实在。天下已经陷入大乱,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乱世当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这种性命操纵在他人手中的感觉很不好,终归不如自己手里拿着刀来的安稳。 流民或许相信姜铁心的仁义,因为他上一次好心施舍馒头。或者相信牧石,因为他是这里有名的刺头。或者他们其实谁也不信,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拿到一把属于自己的刀。 下面那些流民终于乱哄哄的站起来,姜铁心朝着他们喊道:“想要跟着我当兵的,全都站到左边,不想跟着我的,就站到右边。我这人仁义,你们都知道。所以我这一次不止是招男兵,也招女兵。女兵不用上战场,每顿也都能混碗稀饭喝。” 姜铁心突然搞出这一出,谁也没想到。胡家兄弟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阻止他。胡三喊道:“铁心,不能招女兵。自古以来军营里面是不准有女兵的,你不能坏了规矩。” “胡三,这话不是我作为姜铁心说的,而是作为平淮伯说的。所以你赞同也好,反对也罢,都得听我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平淮伯这么高的爵位,就更让人不敢质疑了。所以胡三虽然说出了自己的不满,却也没敢继续说些什么。倒是他的弟弟胡四,因为没有当过兵,所以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他跟姜铁心说道:“老大,还是不行。咱们才有多少家底,招来这些男兵就已经很花钱了。可是他们能打仗,花钱也就花了。不过你再招来一些女人,她们能有什么用,无非就是白白浪费粮食。” 姜铁心也不管他,只是朝着下面喊道:“我手下有人说招来女兵没用,说是她们不能打仗。那我就问问你们这些人,你们觉得我招来女兵是要干嘛?” 下面那些流民小声嘀咕,可是却没人敢大声说话。只有一个老头子看着行将就木,估计着自己没多少日子的活头,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他大声喊道:“平淮伯,你不是要让她们当营妓吧?那可是坏良心的事,你是大英雄,可不能干那个啊。” 姜铁心笑道:“既然你喊我一声英雄,我当然不能干这种会有损英雄之名的事情。我保证进了我的军营的女人,都是正儿八经当女兵的。我不会让她们当什么营妓,如果我这么做,你们当中谁都可以朝我脸上吐唾沫星子。我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给她们一条活路。” “好,好,真是当世英雄,真是当世英雄。”老头子可能喊得太高兴,不一会就咳嗽起来。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就再次问道,“你救了流民当中的壮丁,又救了流民当中的女人。可是我估计你招的男兵是壮丁,招的女兵应该也是年轻女子。那些家里有男丁和年轻女子的人家,还能靠着家人当兵挣来的饷钱过活。可是像我这种无儿无女孤老头子,难不成就在这等死?” 刚才老头子的话其实帮了姜铁心,让他能够轻松的把士气鼓舞起来。可是这会老头子又给姜铁心制造了难题,他原本可以故意忽略掉那些老弱病残之人。到时候那些青壮男女都走了,只剩下一些行将就木的老头老太和拿不动刀枪的幼儿根本就无伤大雅。就是把他们全都扔在这里不管,也损不到姜铁心分毫。可是现在老头子把这事给挑明了,现在流民当中的青壮男女还没有从流民当中分出来。他们还是一体的,一旦忽略了这些人,就会让那些青壮也跟着士气低迷。 “老人家,按照道理来讲,我是不该管这事的。我只是一个平淮伯,不是国君,管不了所有人的死活。可是既然你刚才肯叫我一声英雄,我就不能再做不义之事。所以只要在场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只要肯入我军中,青壮可以每天吃饱。女子能干活的,也能一天两顿一干一稀。其余做不了活的老人跟孩子,每天一碗稀饭。我不敢保证能供应多久,可是我尽量能让你们多活下来一些。” “英雄啊,英雄啊。”老头子跪在地上哭喊,“从大夏王驾崩以后,大夏朝的土地上就再也没出过这种英雄了。老头子我是一个无用之人,可是为了苟活在这人世间,我愿意加入平淮伯的军中。” 这个老头子带头往左边走去,很快就有人跟上他。跟着他的人越来越多,差不多在人市上的流民全都走到左边,右边只剩下百十人。 姜铁心刚才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会自然得捞回来一些。所以他趁着在场的人刚刚分成两片,就接着大喊:“原本我是打算给每个男兵十个铜钱,每个女兵三个铜钱。但是因为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想入我军中,说实在的我也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我不再给钱,只管饱饭。日后上了战场,自然会有杀敌的奖励。到时候以军功的多少来分配钱财,大家可有意见?” 见到无人说话,姜铁心笑道:“既然无人肯说话,我就当大家答应了。不过为了公平,我还要再给大家一个机会。如果现在想要放弃,可以再次回到右边。那样你还是一个自由人,不是我手下的士卒。一旦错过机会,我就会以军法来对待你们。到时候想退出就是逃兵,是要砍头的。” 那些站到左边的青壮男子,自然是心有不满的。可是人都有从众心理,他们已经站到左边来。看到没人往右边去,自然也就不愿意自己去当那个出头鸟。 等了一会,看到众人都不出来。姜铁心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指着那些留在右边的人说道:“从现在起,这里已经不是人市,而是我平淮军的军营。你们这些人既然不想入我平淮军,就立刻离开。” 能够留在右边的人,都是自觉自己能够靠着拳头活下来的青壮。这些人其实多半都是流氓,平日里在人市里面也是干着欺男霸女的营生。要么从这个人的碗里倒走半碗稀饭,要么就是从那个人随身带着的物品里面偷点能卖钱的东西。 靠着干这些缺德事,他们虽然身处人市,但是吃喝倒是也算得上不缺。各个膘肥体壮,如果单纯是选兵的话,这几个人倒是最好的兵员。 可是他们就是不想当兵,这种有流氓习气的人,就算是想来当兵,姜铁心多半也会把他们拒之门外。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不想当兵,还不想走。 “这里是君子国,是君襄公的治下。你就是一个小小的平淮伯,凭什么让我们离开。你说走我们就走,你以为爷爷我是吓大的?” “就是,我们凭什么走?这里是人市,不是军营,该走的是你们。” 姜铁心掏一掏自己的耳朵,然后跟牧石说道:“你跟最开始我买来的人六个人,以后就是我的亲兵。现在你带着他们去杀了这些人,一个也不留。” 六个人对阵百十个人,还要一个不留。姜铁心的话才说出口,别人都不信,还以为是大话。可是牧石压根就没有犹豫,拎着自己的剑就往前走。 走到这些人面前,牧石拔剑出鞘。即使眼下是黑夜,在火光的照耀下,宝剑仍然显示出冷冽的寒光。牧石跟身后的人喊道:“三人在左,三人在右,跟着我杀。” 牧石冲在最前,手中的宝剑左劈右砍,甚至都没有用上自己拿手的繁星剑法。可是那些流氓哪是他的对手,这些流氓一开始就是看热闹的,手头连根棍子都没有。一遇到他手中的剑,只有被砍的份。 繁星剑法很厉害,这把宝剑也是不凡。从人的身体划过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停滞,就像是划过空气一般。被砍的人要么是人头飞起,要么就是因为被剑尖刺穿而在喉咙上留下一个窟窿。几乎所有人都是中招的一刻就彻底失去声息,连个喊疼的机会都没有。 有流氓习气的人,都是一些求软怕硬的人。他们看出牧石的厉害,自然不会留下送死。可是他们身后是人市的围墙,虽然只是一些木头栅栏,也不是情急之间能翻越的。只好向两边跑,可是两边又各有三个人围了上来。 姜铁心带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为了避免惹来闲话,手下的人手里拿的都是棍子。即使在城头上,其他人也没有怀疑。刚才进入人市以后,他们才在棍子上安上矛头。 因为跟将作监有联系,所以这些棍子事先都做好卡扣。这会只是把矛头往上一按,就能让它牢牢地固定在棍子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乞活军 本来一根没有多少威慑力的棍子,转瞬之间就变成能够要人命的长矛。他们来的时候手上拿的是棍子,后来安上了矛头,却把矛头朝着地上。现在突然将矛头亮出来,那些流氓才发现自己原来惹错了人。 姜铁心不止是让将作监制作了这种可以快速安装矛头的卡扣,而且还让老榆树教会这六个人军中的长矛用法。后来看到老榆树教的未免有些繁琐,就自己上去示范。他的招数可比老榆树的简单多了,只有上前突刺这么一招。 这一次是六个人第一次上场杀人,又是面对这么多敌人,心中多少有一些坎坷。不过姜铁心就在身后,他们哪敢留手。再说这些流氓在人市上搞事情,早先也是欺压过他们的。现在有了报仇的机会,谁也不会感到难受。 三根长矛,要对付几十个活人,似乎有些捉襟见肘。不过这些流氓毫无斗志,又没有武器,无非就是挨捅的命。当捅第一个人时候,姜铁心的亲兵只是按照训练时候形成的惯性往前突刺。第一次杀人,多少会让他们有些慌乱。但是随着惯性带来的第二次突刺,似乎杀人已经变得没有那么难了。 这些亲兵自从到了姜铁心的家里,每日除了吃饭做事以外,几乎剩下的事情就是练习长矛突刺。虽然他们练习的时间不长,可是练习的次数甚至要超过很多从军多年的老兵。如果不是姜铁心让公户俊每日都从家常菜馆带回来一些卤肉给他们打牙祭,估计这些人早就练废了。 不过这些人终于还是挺了过来,并且真的将学到的东西应用到了战场上。那些流氓在这些人的无声突刺当中,被长矛捅穿了肚子。没有立刻死去,却躺在地上哀嚎。他们的哀嚎,让剩下的同伴感觉到危险。没有一个人敢去拼命,却都推挤着,最后几乎成了一个巨大的肉团。 牧石好歹也是一个高手,到了这个份上,实在是不好意思用剑杀人。他站在一边督战,剩下的亲兵举着长矛继续突刺。每一次突刺就收掉一条人命,六个人就是六条人命。 就像剥洋葱一样,剥掉一层还有一层。这些人挤作一团,可是这肉团却在不断缩小。洋葱总有被剥到最后变成一无所有的时候,这个肉团也是一样。几十个人不过也就是十几次突刺,亲兵的体力还没有耗尽,肉团当中只剩下一人。 这一个人刚才叫嚣的声音最大,此刻却只是跪坐在地上。他的裤子都已经被尿液湿透,人也几乎已经吓疯了。 “平淮伯,饶了我,饶了我。以后我就是你的一条狗,你要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姜铁心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要是平时你能有悔改之心,我倒是不介意饶了你。反正只是一条狗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今天不一样,现在是战时,一切行的都是军法。我今日成立平淮军,首先看中的就是军法。军法如山,我下的军令只有令行禁止的可能。你既然触犯了军法,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牧石,还等什么,砍了这厮的脑袋祭旗。” 随着姜铁心一声令下,牧石抽刀砍断了这个倒霉蛋的脑袋。为了震慑全军,姜铁心让这颗脑袋跟刚刚找人用笔写上平淮军三个字的大旗一起关在高杆上。 “你们从现在起,就是我平淮军的一员。以后所行之事,都要符合军法,不从者杀。”姜铁心朝着众人看了看,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对。他才接着说道,“仓促成军,自然要靠军法来治军。我的军法很简单,你们听好了。 一,作战不前者,杀。 二,不从军令者,杀。 三,乱我军心者,杀。 四,作奸犯科者,杀。 听到了吗?” 半天没人应声,姜铁心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他身边的人多半都是榆木脑袋,就属着何英武脑子最活泛。可是现在他不在这,也就没人懂得察言观色。老榆树倒是懂得这个,可是他现在一把年纪了,也不好意思再领头。 还是胡四为人机灵一些,虽然没有在军中待过,也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他带头喊道:“听到了,听到了。” 下面的流民听到有人喊,也都跟着喊,姜铁心不是很满意,不过也就凑合着当做满意。毕竟现在仓促成军,也就只能这样了。可是虽然仓促,该做事情还是要做。他跟下面的人喊道:“现在青壮男女按照男左女右来分,老人孩子和带着孩子的女人等不能打仗的人全都在后面排着。排好以后,就在原地休息。等明早我会让人送来早饭,到时候站错地方的人不但没有饭吃,还会被赶走。” 姜铁心喊完这些以后,就从高台上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干,不能把精力都浪费在这里。他临走前跟胡三和胡四说道:“你们兄弟二人带着我的亲兵和手下的帮闲,把那些青壮都给我挑出来。只要青壮男子,太过瘦弱或者残疾之人也都清退到后边去。这些人按照什伍来区分,从他们当中选出伍长和什长。伯长以上的士官,等着我回来再选。” “这都半夜了,平淮伯你这是要去哪?” “就你小子问得多,你没看你哥都不吱声。” 胡四的脑袋让姜铁心用手敲了一下,连忙用手揉揉。然后接着说道:“不是我想打探军情,实在是我们哥俩干不了这个。我就是一个白员,我哥也不过是一个弓手。即使他以前在神武军待过,可是连伍长都没当过。现在一下子让他干这事,他也干不了啊。” 姜铁心其实也知道这哥俩能帮忙,却帮不了什么大忙。但是除了他们以外,手头又没人。他想了一下,跟老榆树说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榆树,你就别跟着我瞎跑了,留在这。伯长之类的小官,你看着选。到时候都尉这种官职,就让我的六个亲兵来担任。他们六个人跟着我的时间不长,可是除了会刺长矛,我也教过他们一些简单的队列。明日我要是回来的晚,就让他们先教这些壮丁做这些简单的事情。 差点忘了一件事,你派一个人回去通知公户俊。让他把家常菜馆的人都组织起来,让他们明早一定要给这些人管一顿饱饭。虽然咱们没办法做出什么好饭,起码得把米面这些东西弄来,让那些年轻女人去做饭。家常菜馆那边的事情就留给翠翠去做,他也留在这里帮忙。另外家里看孩子的事情就留给翰车哈跟之前买来的四个女人,池丽格乐来这此处等我。” 说完以后,姜铁心立刻就走,不给老榆树拒绝的机会。这会跟着姜铁心的只有牧石,他跟着姜铁心跑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我们这是去哪里?” “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喊我公子,你该喊我平淮伯。不,这个名号不能拿来当名号。要是天天被人喊来喊去,会变得不值钱的。这样好了,你喊我将军好了。那些青壮少说也能选出四五千人,这也够自成一军了,按理来说得是一个正牙将。不过我不喜欢牙将这个称呼,你就直接喊我将军。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兵队长,不过那六个亲兵分下去当都尉,你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只有我一个人当亲兵,也能保护好将军。” “那可不行,就一个手下,未免太掉价了。我还是会给你扩充队伍的,你也莫要着急。” 牧石倒是真的不为自己官职大小而着急,他只是问道:“将军,我们这是去哪里?如今大战在即,城中必然执行宵禁。我们在城中乱走,很有可能会被巡夜的城卫军给抓起来的。” “我有平淮伯的令牌,谁能抓我?现在咱们去找君姬,得从她哪里要来钱粮。要不然就凭我攒下的那点家底,可养不活人市这么些人。” “将军,刚才其实可以只选青壮,没必要把所有人都要上。” 姜铁心笑道:“你以为我傻,我也不傻。如果是平时的话,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亏本生意。可是眼下军情似火,容不得半点耽搁。如果因为心疼钱,就把那些人排除在外。其余的青壮不会放心,也就是说他们不会老老实实的听命。到时候他们作战的时候不肯出力,即使拉来这些壮丁,也是没有半分用处的。” 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说,没过多久就来到城门附近。毕竟人市这种地方,是不会安排在市中心的,本来就是安排在靠近城门的地方。姜铁心这是今晚第二次来到城下,城门附近的士卒认得他,就上去通报在城楼上的君姬。 姜铁心之所以不去丽阳宫,而是来到城门,是因为他觉得君姬在这种关键时候一定不会躲在远离战场的地方。果然被他猜对了,君姬还真在这里。 被人领到城上以后,姜铁心看到有一个软塌摆在地上。他走过去,看到君姬躺在上面。这样站着有些不够尊重,虽然这是城楼,到底也是君姬睡觉的地方。其余人都躲得远远的哪敢靠近,也就是一个负责扇扇子的宫女留在她的床边。 可是要是跪着跟人家说话,姜铁心也不习惯。至于坐在床沿上,他也没那个胆子。所以他干脆走过去,然后坐在地上。 君姬瞥了他一眼,很是恼怒:“我在城头上,都没有被淮军惊扰。你却来扰我清梦,如果说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就让人把你扔下去。” 君姬绝对能干出这种事情,姜铁心一点也不怀疑。可是他也不会乖乖的被扔下去,他有自己免于受罚的杀手锏:“城中的三丁抽一而来的壮丁,都被大将军给抽调走了。我听说人市上的流民缺人看管,就去把他们给收拢起来。我准备收拢其中的青壮为军,然后想了一个名号,叫他们平淮军。微臣肯定君姬允许我当这支军队的主帅,让我带着他们平定淮军。” “你胆子不小,敢私立军伍。” “微臣不敢,只是眼下事情紧急,只能事急从权。如果君姬不喜欢平淮军的名号,可以给他们另外赏赐一个名号。不过这支队伍得我来带,否则短短时日,别人没那个本事把他们训练成军。” “这天下间的英雄不止你一个,你未免高看自己。” 姜铁心知道自己眼下功劳还是太少,即使君姬高看自己,也未必就能真的信任自己。他只好说道:“我愿意立下军令状。” “我又不是国君,你跟我立什么军令状。你该去找父王,别在这扰我清梦。” “君姬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当然要来找君姬。你是我的靠山,我不找你找谁?” “好一个胆大的奴才,竟然敢威胁我?”君姬嘴上骂的难听,可是也没什么真正生气的意思。反而说起正事:“你的爵位是平淮伯,这会又创立平淮军。听起来就像你的私兵,这名号不妥。再想一个我听听,快点。” “这些人都是在人市等着卖身的流民,平日里每天都会有人饿死,无非就是乞活罢了。不如就叫他们乞活军吧,也算是表明他们的来历。” “乞活军。”君姬琢磨了一下,然后说道,“哀兵必胜,更何况是乞活之兵。准了,就叫这个名字。你的乞活军有多少人?” “预计能够选出五千青壮,然后女子少一些,有两千人。其余的都是不能上战场的人,应该也有三四千人。”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原本人市上平日里也就千八百人,可是最近来的流民太多,约莫有万人左右。他们远逃而来,老弱和妇孺最容易死掉,所以剩下的才会以青壮为主。” “亏着你把他们收拢成军,否则这一万人一定会成为君子城内最大的威胁。不过青壮只有五千,你还管那些女子和老弱幼小干嘛?难不成他们也是你乞活军的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送死 “是的,人市上的人都是乞活军。下官只要五千人的军械,其余的人只管他们军粮就好。” “不可能,你痴心妄想。眼下君子城被围,哪有那么多的军粮给你。就是军械也不多,能有一千人的军械给你也算好的。实际上连一千人的军械也没有,顶多只有几百套军械。大将军既然把城中的壮丁都给收拢起来,自然不会放过军械。” 姜铁心很是失望,不过还是据理力争:“这可是要去拼命的人,怎么能饿着肚子上战场。而且让他们拼命,又不给他们武器,那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你说的没错,原本这些征召来壮丁就是送死的。三丁抽一,为什么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让每家每户都有男丁能够活下来,不至于死一人导致死全家。这些壮丁就是送死的,这是保住君子城的代价,如果不付出代价,又怎能保住君子城?别说是你的乞活军,本来就是从那些流民之中召集来的。就是君子城里的壮丁,也是没有足够武器的。 君子国的神武军在边境防范淮军,谁也不会想到淮军竟然会绕过边境,直接来到君子城。所以我手里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粮食,也没有足够的武器。那些壮丁在大将军的手下,多半也是空手的。等到前面的城卫军死掉,他们就可以拿起死去的人手里的武器继续战斗。不战斗就会死,所以战争才是最好的训练士卒的方式。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大将军,可是他的做法却是老成持国的做法。你到底还是年轻一些,这一战如果侥幸不死,以后就把这一次当做是一次历练吧。” 按理来讲,君姬说的这番话,可以说发自肺腑。她说的是真心话,一个知趣的人此时就应该趁势谢恩。不过姜铁心不是那种知趣的人,所以他非但没有谢恩,反而据理力争:“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还请君姬给我一次机会。” “你这家伙,真要气死我。” 君姬发火了,姜铁心却没有丝毫后退一步的意思,只是接着说道:“微臣不敢,只是一味的牺牲换不回来胜利。如果只是被动守城,终究不是良策。我原本就有出城用骑兵偷袭敌军的想法,可是上面的人非要保留下骑兵留作预备之用,我只好放弃那个想法。但是就算你们有骑兵,难道就不怕淮军追击吗? 到时候必然要留下殿后的队伍,可是如果让那些征集来的壮丁殿后。他们是君子城的人,势必难以割舍故土。到时候你们是骑着马跑掉。他们是君子城的人,看到城破家亡自己有逃不出去。这种绝望之下,又怎会心甘情愿的给你们打狙击之战? 乞活军不同,他们是流民,跟君子城的感情不深。又不是正规的军队,并不知道打狙击是十死无生之战。现在只要给他们好吃好喝,让我训练他们一些时日。再分给他们足够的武器,他们总会有一战之力。就算不是身经百战的淮军的对手,起码也能阻碍淮军一些时日。君姬,事不宜迟,请早下决断。” 君姬听完这番话,久久没有下定论。不过她已经不是漫不经心的躺在软塌上,而是站起来踱步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你说得对,乞活军的确是最好的殿后部队。可是君子城里面的粮食和武器的确稀缺,铠甲跟刀剑都很难配齐,我也是很难帮你筹集的。” “最重要的是粮食,乞活军都是流民,都是饿疯了的人。只要给他们足够的粮食,即使赤手空拳上战场,他们也会心甘情愿。当然为了他们战斗力更强,还是多给他们一些武器。别的就算没有,起码也要给他们足够的盾牌和长枪。” “你想让这支部队主要装配盾牌和长枪?”君姬想了一下,笑了起来,“的确是一个好主意,他们本来就是送死的炮灰,也没有必要装备太好的兵器。盾牌有利于防守,长枪如林也是防守的利器。不过盾牌和长枪都被大将军从武库取走,一时半会也真不好弄到。” “不是还有几百人的武器嘛,拿去跟大将军交换。咱们现在是守城战,长枪的作用其实远远不如刀剑。就算盾牌能够换来的少一些,也不打紧。请君姬准许我们便宜行事,我会让乞活军从城中拆除那些民房的门板之类的东西自己做盾牌。就算是木质盾牌总比没有强,他们是乞活军,不会在乎自己的武器太简陋的。” “好,我去帮你想办法。” 姜铁心目送君姬走向前面城楼上的阁楼,那是君襄公休息的地方。眼下淮军还没有攻城,所以在城墙上待着并没有什么危险。为了鼓舞士气,君襄公就是再懦弱也大着胆子留在城上并没有离去。 等待的时间很长,姜铁心又不敢擅自坐在君姬的软塌上休息。就走到城墙边上,用手打在城墙的砖石上,然后向下眺望。 此时城下的淮军军营一片寂静,因为淮军是在夜里到的城下,也没有时间安营扎寨。所以除了远处的淮军中心立着大营以外,别的地方只有一处处篝火。这些篝火就是那些普通士卒待着的地方,他们靠着篝火来御寒。 此时天上的月亮已经还在中央,立着天明还有许久。只是此时月亮很小,就像一把镰刀,根本就照不清城下的情景。所以城下到底聚集了多少军队,恐怕城头上的人谁也说不清楚。 姜铁心探口气,然后听到一阵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是君姬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回来了。她给姜铁心一块令牌:“这是一块将军令,你现在即使我君子国乞活军的左偏牙将。不要嫌弃这一次只是封你为偏牙将,毕竟你从前只是一个伯长。现在就算早就给你一个平淮伯的职位,能够当上偏牙将也是我父王极力争取来的。 毕竟你自己也是从士卒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自然知道军伍之中最讲究老幼尊卑。你在军中的资历太浅,能够当上偏将军已属不易。” “君姬知道我的为人,又何必说这么多。我本来就是一个士卒,当然知道这一些。不过这一仗我要让那些老家伙们知道,吃盐吃的比我吃的米还多的人,其实并不一定是一个好厨子。” “呵呵,我倒是忘记了你真是一个好厨子。去吧,好好做事。凭借这块令牌,你可以去武库领取一千根长矛。这东西比长枪造起来容易,因此剩余的才会多一些。然后盾牌三百副,这就是我能为你筹集来的东西。至于拆卸城中居民的门板之类的小事,我许你便宜行事。” “好,有君姬的保证,我就能做很多事了。”姜铁心刚想转身就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有这左将军的令牌,是不是王室的东西我也可以拿?” “你安着什么心,不会是想要把王宫大内东西都给我搬空了吧?” “不敢,我哪有那个胆子。我只是想要去将作监借点东西,那里有工匠又有工具和材料。眼下情况危急,真是让他们出力的好时候。我还想去王室的浣衣局,那里有王宫里面淘汰欢喜的布帘之类东西。一来是给那些乞活军做些遮羞蔽体的衣服,二来多余的布料可以用来缠在木板上。有这些布料的加持,盾牌的韧性就会加大。即使防不住投石器和重锤,起码也能遮挡羽箭。” “一些送死之人,你又何必浪费布匹。我准了你的请求,不过那些布料还是多用在盾牌上才好。” “是,君姬。” 姜铁心转身而走,却并没有将君姬的话太放在心上。君姬不懂的人的最尊严的重要性,如果不给人尊严,他们又怎会真心替你搏命。 奔波许久,姜铁心也有些累了。顾不上回家里休息,他直接去了人市。这会是深夜,又是淮军围城的深夜。他觉得那些衙门里面不会有人,半夜去拆人家的门板又会引来事端,所以干脆就在一个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上休息。有池丽格乐送来的寝具,睡着倒是也没有多么难受。 这一觉睡得不错,毕竟奔波那么久,累了也就更容易入睡。不过当姜铁心睁开眼睛,却发现天还是黑的,他睡的时间并不长。 不过要说天黑,其实也不恰当,因为天色已经有些放亮,估计离着天明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姜铁心是被一阵嘈杂的叫喊声警醒的,同样被警醒的还有人市上的流民。所有人都在胡乱叫嚷,所以吵闹声越来越大。这下子就更加没法睡觉了,姜铁心就干脆直接起来。 看到池丽格乐在床边半趴着,估计这丫头没地睡,就在这打盹。姜铁心把她推起来,跟她说道:“去问一问出什么事了。” “不用这丫头去打听,我都去过一趟了。淮军攻城了,这一次主攻的就是咱们所在的南门。” “淮军自北而来,为什么要从南门进攻?”姜铁心说完以后,接着自己就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为了绕过神武军,所以走了原路。他们的大营在南边,其余几个方向围城的军队都是偏师。我看大将军姬行一直在南城墙待着,这家伙倒是也不笨。” “虽然姬行是宗室,可是君子国姓姬的人多了,不是谁都能当上大将军的。他打仗还是有点本事的,只可惜已经是一个锐气全无的老朽之人。” “老朽不代表无用,你不也是一个老头子,可敢跟着我上城一战。” 老榆树笑道:“你小子可别变着法的激我,激将法对我没用。不过我劝你也别去,没用的?” “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说,淮军无论如何都会一战破城?” “非也,恰恰相反。”老榆树解释道,“眼下天色未明,淮军就急着进攻,无非就是想打城卫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是你一早就预料好他们的进攻,时间上也机会没有多大差池。城卫军既是以逸待劳,又有着心理上得胜一局的优势。二者累计起来,就已经是胜利的一方了。打仗之道,除了那些名将以外,无外乎都是各种因素累计起来的。 姬行虽然没有进取的锐气,可是掌握如此优势,又怎么会败?城下的淮军,虽然有些本事,却依然没有得胜的可能。” “好,你倒是想得齐全。既然没有一战失城的可能,我们就暂且不参与,让姬行这老家伙出出风头也好。他戴着头盔,可是白头发都从鬓角漏了出来。这么一个老家伙,还有几年活头,让他出出风头吧。” “我想的这些东西,一早可是你跟我说过的。你本来就想着训练新军,这会怎么又起了念头要去守城。你一直说姬行老迈,可是自己也未免有些毛躁。” 姜铁心叹了口气:“不是我毛躁,实在是时间太紧。如果这一仗能够狠狠地打疼淮军,就能给我们多一些时间。否则两三天的时间,哪够我们成军的?” “你给我说一句实话,多久能够训练成军?” 看了看四下除了池丽格乐没有离着更近的人,姜铁心干脆就说了实话:“起码也要五天才能搭起架子,看上去像那么回事。如果想要真的有战斗力,最少得一个月才行。” “君子城是难得的大城,守上三五个月都是常事。可是如果拖得时间那么长,粮食早就吃绝了。到时候我们这些乞活军,会第一时间被抛弃。他们手里有了武器,就不再是普通的流民。万一因为哗变导致内乱而破城,你可就难辞其咎了。” “不会的,拖不了那么长时间。如果能有一个月,我就敢带着他们出城野战。一旦打开围成的缺口,粮食不就有了。” 老榆树跟着姜铁心时间很长,不过依然看不透这个年轻人怎么会有如此自信。不过到底是他看好的英雄,即使有所怀疑,也只能跟着他一起走下去。 第一百六十章 攻城 城头上的城卫军士卒轮番休息,可是无论怎么休息,都会有一些人是清醒的,然后时刻盯着城下的动静。城下的淮军同样如此,他们大部分人躺在地上睡觉,可是总有一些人时刻盯着城头。 可是不同于城下淮军的一目了然,城头上有垛口有矮墙,所以藏身的地方多。再加上后半夜城头上城卫军灭掉了半数的火把,在城下就更不容易看清城上的动静。 只是通过城头上竖立的人影和不断走动的岗哨,才能看出来上面首位的士卒很多。所以淮军负责警戒的探子回报大营的始终都是没有攻击时机的消息,谁知在天明的时候探子里面眼神最好的一个人突然发现城墙上站着的似乎是假人。 消息立刻传回大营,淮恒侯都被叫醒。这一次奇袭君子国,淮恒侯依然亲自带兵。按说君子国虽然是一个不小的诸侯国,但是君襄公一直都有懦弱之名,君子国也也只是有命的文风胜过武道的孱弱之国。 对付这样一个诸侯国,确实是不需要淮恒侯亲自出马的。可是上一次北伐东胡之败,可以说主要就是因为君子国的背叛。这直接导致整个百战十年的终结,可以说已经极大的损害了淮国在中州的霸主之位。 对于这种背叛,身为中州霸主的淮恒侯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他一刻也不想多等,恨不得立刻就将君子国彻底踏平。可是因为在东胡的大败又受到西戎的侵袭,淮军损失很大,而君子国却因为提前退出这场战争,相对而言损失要小得多。 这样此消彼长导致双方的实力不再均衡,淮国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任意碾压君子国。如果光是比拼军队的数目和实力,自然还是淮国更胜一筹。可是君子国除了需要防备淮国,其他方向上并没有太多的敌人。淮国就不一样了,它跟东胡是宿敌,又刚刚跟西戎交战。车师国甚至大夏城都曾经跟他发生过惨烈的大战,它得罪的国家太多。 一旦知道淮国虚弱,这些国家恐怕都会趁势攻击。淮恒侯不能不考虑,也就不能动用举国之力。可是光凭借淮国跟君子国边界上的军队,能打赢却会有损失。而且神武军是君子国的主力军队,战斗力也不算弱。即使战胜消灭他们,也会损耗很长的时间。到时候其余的国家趁机占便宜,淮国就会有不必要的损失。思前想后,淮恒侯就从国内军队之中重新招募和充足了选锋军。 这一次选锋军都是从淮国老兵之中招募,其余的仆从小国召集来的军队都被打散补充到国内。所以这一支选锋军非但战斗力强,更是忠心耿耿的一支队伍,绝对没有中途泄密的可能。淮恒侯带着选锋军直接绕过两国的边界,从仆从小国入境。 出了国境以后,沿途所到之处,所有居民全都虏到军中,不从者和跟不上军队的人全都杀死,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不知情的人看到残破的村落,还以为是土匪屠村,哪想到竟然是中州大陆鼎鼎有名的淮恒侯干的。 靠着这种手段,到了君子城的城下,君子国还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是因为夜间城门关闭,他们甚至可以直接打进城来。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不是这样昼伏夜出,他们很难在靠近君子城的时候还完全隐蔽行踪。 现在淮恒侯的选锋军有两万军士,骑兵五千之多,步兵也有一万五千之数。还有五千沿途捉到的村民压在后面,不让他们靠近城墙。 淮恒侯得到城头上守兵松懈的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诸侯会盟的时候见过君襄公,也知道他这个人一贯懦弱无能。可是一个人无能到这个地步,简直是闻所未闻。 城下数万大军,城上只是一些打瞌睡的士卒。这哪是在备战,简直是笑话。就是平日里没有敌情的时候,这样的守兵都该枭首祭旗以正军规。 淮恒侯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以至于亲自到了战场。他站在城下看了又看,终于觉察出不对来。因为虽然他看不清城墙上人的样子,可是除了那些巡逻的岗哨以外,其余人根本不动。 也不能说是完全静止,起码衣服还是动的,可是这样就更可疑了。因为人不动可能是睡着了,当然全都睡着也很可疑。毕竟那是站着睡,睡着了也不舒服。至于衣服动,按照常理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士卒就算不披着铁甲,也会有皮甲护身。就算连皮甲都没有,也是穿着紧身衣服。像这种随风飘荡的衣服,只有穿着宽袍大袖的文人雅士才会有。这些士卒,根本就不可能穿。 文人雅士自然不会这么穿,最可能的就是用那些木架子直接搭上布匹来扮作假人。淮恒侯看破真相以后,气极反笑:“这些君子国的人真是狡猾,却不知道这样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齐英才,你统帅选锋军步军也有些时日了,可在军中发现什么可造之材?” “启禀国君,选锋军步军一营二都的都尉郑基为人果敢,末将觉得他是可造之材。” “如此人才,为何只是都尉?” “此人参军时日尚短,是在西戎袭扰我国的时候才投笔从戎的。因为资历太短,所以才屈居都尉一职。” “我选锋军向来都是唯才是举,以前从各国军中选锋都能唯才是任。这会全是我淮国精锐,怎么反倒畏首畏尾。既然你说他是可造之材。那就给他调拨一营的人马,我封他做都统。让他带着这一营人马立刻攻城,先登者赏百金封子爵。” 齐英才得令之后,立刻宣召郑基。当他看到郑基早已穿戴整齐的时候,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家伙睡觉也不肯卸甲,看来早已有了杀敌之心。” “全凭将军做主。” “国君在我的举荐之下,封你为都统,给你一营人马。命令你即可攻城,先登者赏百金,封子爵,你可敢接令?” “末将莫敢不从。” “好,攻城。” 随着齐英才一声令下,郑基立刻走出营房。他看着奉命而来的一营军士,这里面有他熟悉的也有他不熟悉的。他也不管那么多,只是跟他们喊道:“光宗耀祖建功立业只在今日,没有鸣金收兵的信号之前后退者杀。” 冷冰冰的命令,听闻者无不胆寒。但是没办法,这就是他们的命。郑基带领他们朝着君子城进发,总共也就隔着一里远的路程,很快就来到城下。趁着城楼上的君子国士卒没有反应,他们架起来云梯就要攻城。 因为只有一营兵马,只是试探性进攻,所以郑基没有安排人撞开城门,而是全数都用云梯往上爬。君子城是当世少有的大城,自然会有护城河环绕。在短时间内不可能造好一座浮桥,只是因为现在是枯水期,所以河里的水比较浅。 淮军直接涉水而过,只是要小心提防被城楼上的人发现。可是河里的水虽然浅,依然能没过人的胸口。亏着这一次突袭的一营士卒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各个身材高大,这才勉强能够保证自己不被淹死。 可是不被淹死是一回事,不发出动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一千人涉水而过,是不可能不发出动静的。郑基看到城楼上明显有人向下张望,就不断催促士卒快点下水。后来城头上往下射箭,毫无意外已经暴露突袭的意图。 这个时候再遮掩已经没有意义,所以干脆也就不再遮掩。先过河的人靠近城墙,然后朝着上面射箭。还没过河的人,就将云梯直接架到对岸。然后人下水以后一边抓着云梯一边往前走,比之前手拉着手一起往前走要快多了。 城头上的人当然不会傻等着下面射箭,他们也开始用弓箭还击。此时天色更亮,在城头上已经能够清楚看清下面的目标。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城头上射出来的箭速度更快距离更远,给城下的人很大的杀伤。不过因为城头上大部分都是假人,所以并不能完全压制住对方的集结。 看到在城下已经聚集起几百人的士卒,郑基按耐不住,自己也跳进护城河里。护城河约莫有五十米左右,其实算不得多么宽。没过多久他就过了河,然后让士卒架起来云梯蚁附攻城。 从开始准备过河到架起云梯攻城,不过也就半盏茶的功夫。此时从城下抬头往上看,只觉得城头上乱哄哄的,压根就不像做好反击的准备。 郑基此时很懊恼,早知城头上的防备如此薄弱,就应该全军压上才对。这会只有他们一个营,就算能够登上城头,也不一定就能拿下此城。他跟手下的一个伯长喊道:“怎么吊桥还不放下来?” “回禀都统,这个吊桥的锁链是铁质的,用刀斧砍不断。而绞盘上的锁是百炼精钢,用刀斧也没法破坏。” 这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如果不能把吊桥放下去,后面的援军就没办法源源不断的杀过来。郑基顾不上这个,只是跟那个不算熟悉的伯长吼道:“给你十个人,想办法把吊桥弄下来。要是耽误了攻城,小心你的脑袋。” 说完这个以后,郑基将自己头盔上的面罩放下,然后推开一个士卒,第一个攀着云梯往上爬。选锋军是淮国最精锐的部队,又是担负着突袭的重任,淮恒侯自然不会在装备上亏待他们。士卒几乎都有皮甲,伯长以上的将官都有铁甲。不过像郑基这样戴着有面罩的头盔的将官,可以说一个也没有。因为多数将官有头盔,可是没有这种铁质的面罩。这本来也不是制式的装备,因此在这些攻城的士卒当中很是显眼。 立刻就有数支羽箭朝着郑基射过来,郑基一手抓着云梯往上爬,另外一只手就用随身带着的长刀将羽箭拨开。不过单手持刀,总归有些别扭,所以总有几支羽箭射中了他。不过这些羽箭即使射中他,却无法破开他身上的铁甲。就是射中面门的羽箭,也被面罩弹开。 正是因为射中没用,愈发有更多的箭朝他射过去。郑基只能暂时停下来将羽箭拨开,这就耽误了爬云梯的时间。他吸引了太多的羽箭,其余人受到的攻击减弱,竟然很快就接近了城头。 先登者赏百金封子爵,对于普通平民出身的士卒来说,这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因此即使羽箭如雨,他们也不管不顾的往上冲。这会其实只是一些羽箭多一些,并没有什么其余的防守器械的出现。这说明城头上的守将是一个蠢蛋,他准备不足,正好给了淮军一个难得的破城机会。 选锋军都是精锐,他们知道这个机会很难得。因此他们不怕死,只想着得到先登的机会。终于有一个士卒爬上城头,甚至没人去推他所爬的云梯。可是就在他登上城头的那一刻,忽然从城头的西侧放下一个摆锤。 这个摆锤重达五百余斤,用一个绳子拴在城头中央。但是它并没有放在中央,而是放在城墙的东侧。这会东侧的士卒将原本固定摆锤的绳子松开。摆锤在重力的作用下,突然朝着西侧甩了过去。沿途所途径的所有云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力,一下子被接连打碎了七八个。 第一个先登者发现自己身下的云梯没有了,他没了同伴的接应,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是他是选锋军的精锐,所以没有退缩的打算。他拿起长刀,随手一刀将身旁的一个假人砍倒。没了这个假人遮挡视线,他赫然发现原来城头上有如此之多的城卫军。这些城卫军坐在地上,手上拿着刀,恶狠狠地盯着他,甚至还有人嘴角漏出一丝微笑。 先登者冲了上去,立刻就被几十把长刀剁成碎肉。然后这些城卫军不再遮掩,走上城头。刹那间原本守备稀疏的城头,变得那样无懈可击。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战况激烈 如果没有任何阻碍物,大摆锤能够从东侧摆到西侧差不多相同的位置。可是因为中间砸到太多的云梯,所以大摆锤就没有办法摆动那么远。他在离着西侧城墙还有三四丈的距离停了下来,此时郑基离着大摆锤不过相隔一架云梯。 郑基渴望建功立业,可是他并不是想死。他已经熬到了都统的位置,按理来说已经可以不用亲自带队冲锋。可是这一次的机会是淮恒侯给的,如果不把握住,可能在选锋军中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机会难得,郑基决定拼一把。 城头上现在守军一下子多出那么多,可是郑基仗着自己的盔甲够好,愣是顶着如雨一般的箭矢往上冲。城头上此时人多,自然不会只是拿着弓箭。看到郑基那么厉害,守兵果断抬出一根滚木,然后照着他的头上砸下去。 郑基一手攀着云梯,一手拿着刀,根本就没有带盾牌。被城头上扔下来的滚木砸中,肯定会骨断筋折。他也算是反应机敏,看到滚木袭来,立刻翻身而下。整个人都翻到云梯的下面,然后只有手里的长刀卡在云梯的正面。 滚木顺着云梯砸下去,把他身后的士卒全都砸了下去,只有他自己活了下来。见到这个人还活着,城头上的守兵,也不再放滚木。毕竟守城不知道要多久,没理由在第一时间就把滚木用完。他们拿起刚刚煮沸的金汁朝着他的头上浇过去。 金汁就是人的粪便混合着尿液硫磺等物然后放到锅里煮沸而成,滚烫的金汁能够当时就把人的皮给烫掉。因为粪便当中混合着大量的有害物,中招的人即使当时不会死,也会很快因为各种感染而死。因此但凡攻城的人,都会很惧怕这种杀伤力很大的东西。 郑基在军伍当中待得时间不短,自然见识过金汁的厉害。甚至他自己在淮国抵御西戎的侵袭的时候,也组织士卒往城下浇过金汁。他的盔甲够好,能够防备羽箭。可是盔甲的甲片之间是有缝隙的,金汁虽然粘稠,到底还是液体。这些金汁会顺着盔甲的缝隙溜进去,他照样逃脱不掉一身恶臭而死的命运。 战前郑基说过此战除非大营鸣金收兵,否则后退者死。现在还没有鸣金,如果后退就是违背自己发过的誓言。勇士从来都是前进猛冲,从来没有后退的。所以他宁可冒着被金汁浇在头上的危险,也要继续攻城。 在云梯的背面没法往上爬,郑基就翻转过来。然后金汁已经落到头盔上,恶臭几乎能把他直接熏晕。不过他还是继续往上爬,全然不顾身上被金汁灼伤所带来的疼痛。 城头上的人看到这满身被金汁染成黄黑色的家伙还在往上爬,似乎任何手段都对他没有用处,忍不住有些慌乱。此时淮军在城下还有八九百人,而城头上在一个方向也就能摆开一百多人。人再多的话,拥挤在一处反而会不方便活动。而他们动作一旦慢下来,也会被城下的羽箭所射中。 可是慌乱归慌乱,城卫军再怎么无能倒也不至于被这么一件小事所吓垮。他们从一旁拿出一丈多长的木棍。向下插到云梯上,然后将云梯翘起再往西侧一摆,整个云梯就朝着地面倾覆。 郑基是人不是神,他能够硬顶着羽箭往上冲,就已经远超常人。再让他能够凭借一己之力保证云梯不被掀翻,就对他要求太过苛刻了。他身下的云梯朝着西侧倾倒,本来注定是九死无生。 好在刚才城下的选锋军受到他的鼓舞,已经重新架好云梯。下面的人虽然还没爬上来,可是云梯已经搭在城头上。郑基所在地云梯没有直接砸在地上,而是倒在西侧的其他云梯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郑基失手从云梯上掉下去,不过有着其他云梯的铺垫。他没有直接摔在地上,而是让云梯挡了一下。就是这一下缓冲,救了他的命。他掉到地上以后,直接从口里吐出一滩血,可是意识却没有消失。他的斗志还很高昂,他还有继续往上冲杀的决心。 郑基把面罩掀开,然后将口里的残血吐掉。因为顾忌手上的金汁,所以他就没用手去擦嘴上的血。现在他不止嘴上有血的鲜红,甚至双眼都已经发出血色的光芒。他恶狠狠地盯着围上来的选锋军士卒,然后朝着他们怒吼:“攻城,给我攻城。” 选锋军本就是悍卒,受到郑基的激励,更是一个个连性命都抛之不顾。他们架起云梯,然后再次朝着城头猛攻。在城楼观望战况的君襄公看不到城下选锋军的疯狂,他只是看到淮军的一个士卒冲上来然后被砍成肉酱。之后他再也没有看到有淮军攻上来,却听到耳边不断响起喊杀声。 他跟刚刚从城头观战回来的姬行问道:“大将军,战况如何啊?” “回禀国君,战况激烈异常。淮恒侯祸乱天下已久,手下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这一次攻城的人数虽然不过千人,但是攻击的力度很大。我猜这不是普通的淮军,应该是在整个天下都享有盛名的选锋军。” 君襄公叹了口气:“淮恒侯从各国选拔最勇猛的士卒组成选锋军,这是他纵横天下的依仗。我君子国的好男儿也有不少被他虏去做选锋军的,正是他们才成就了淮恒侯的霸业。本来这一次因为百战十年的大败,淮恒侯迁怒于各国,已经将军中的他国士卒遣散或者弃之不用。没想到只是从他本国军中选拔的士卒,又组成如此厉害的选锋军。唉,天下百姓恐怕又有苦头了。” 选锋军士卒从各国选拔,君子国向来都是积极响应的。所以虽然君子国向来有文弱之名,但是君子国的士卒却不像外界所认为的那样文弱。究其原因,无非就是君子国的士卒有很多都是从选锋军退下来的老兵。虽然选锋军的士卒有着服役年限,年龄过大的士卒即使不死无伤也会退回本国。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太弱了 这些人淮恒侯看不上,君襄公可拿他们当宝贝。可是这会一旦两国交恶,君襄公竟然说那些士卒都是被掳掠而去,未免有些颠倒黑白。可是他是国君,他这么说,谁也不敢反驳。如果姬行反驳,倒是君襄公也不会多说什么。可是都当上大将军了,心中自然有些城府,不会多说什么难听的话。 君襄公自己在那唉声叹气大半天,看到没人搭理自己,觉得有些无趣。就再次问起战况:“淮军攻势如此之猛,我们能抵御得了吗?” “淮军攻势虽猛,却后继不足。他们拿护城河上的吊桥没办法,只能涉水而过。我军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弓箭手借着城墙的保护,正好可以将抛射的距离延长至护城河的中心。他们的士卒在护城河的那一边射箭射不到这里,在河中又无法射箭。因此每一个士卒过河,都要付出两条人命的赔偿。 没有足够的援军及时赶到,城下的千余选锋军早晚都会被我们杀干净。虽然一千人跟淮军两万总数来比,算不上什么。可是第一次攻城就受挫,定会让淮军军心有损。到时候淮军必然不敢继续攻城,而会在城外搜索攻城器械,并且想办法将护城河填平。否则他们的攻击就是添油战术。来一个死一个,早晚会失去攻击力。淮恒侯自己就是一员老将,不会犯这种错误。 可是他一旦拖延下去,我城中选拔出来的壮丁就能受到训练。到时候其余的勤王之师也会到来,对淮军形成合围之势。淮军只有两万人,就是再厉害也不是我军国之兵的对手。到时候淮恒侯这种一代霸主都殒命于此,正是我君子国建立霸业的开端。” “好,好,大将军说得好。”君襄公笑道,“我君子国向来以德服人,能够打退他们就好,切莫多造杀伤。寡人没有征伐天下的雄心,能够保我君子国国泰民安,寡人就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 君襄公向来都是如此说话,其他人也不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杀退淮军的第一次攻城,否则其余的想法都是笑话。 城上的人想着守住城池,城下的人想得当然是破城。郑基不是那种只会躲在后面叫嚣,而让别人去战场上拼命的废物。他只是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就朝着城墙飞奔。再次爬上云梯以后,他已经恢复了拼命三郎的架势。他这一次为了快速爬上去,干脆用牙咬住长刀,然后双手攀附这云梯往上爬。 用牙咬住刀,是很多打过仗的人都会做的动作。可是那些人不过是咬着匕首之类的短刀,郑基可是咬着一把长刀。虽然他的牙口够好,可是这样的举止实在是过于引人注目了。跟上一次一样,他又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力。不过这一次他甚至连一半都没有爬到,就再次被人把云梯给掀翻了。 照理落地的时候吐出一口血,这一次郑基半天没缓过劲来。他站起身,正要往上爬,却听到后方尽然传来鸣金收兵的的声音。 虽然城头上箭如雨下,可是城下的选锋军士气正是最盛的时候,此时退兵未免有些失策。此次攻城虽然是步军将军齐英才主持,可是他人在大营之中,身边就是一代雄主淮恒侯。齐英才就是怯战,也不敢擅自退兵,否则淮恒侯肯定会当场下令砍了他的脑袋。 可是淮恒侯是一代雄主,怎么可能会轻易退兵呢。一千个士卒的性命,对于他而言,无非就是一个数字罢了。如果他要退兵,除非是已经没有了取胜的战机。 郑基把目光从城头放下来,就看到城门竟然开了。这一次他们根本就没带攻城用的圆木,无法撞开城门。而且城门处根本就没有多少淮军,也就是说君子城自己开了城门,他们竟然要出城野战。 原本君子国内的城卫军根本就没有野战的能力,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野战。开始的时候姜铁心提出自己带人出去偷袭淮军,也被大将军果断否认。 如果按部就班的守城,倒是也能把君子城守住。可是城卫军实在是安逸太久,出现伤亡以后,士气垮塌的速度甚至连大将军姬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随着攻城的进行,城下固然是死尸一片,城头上却也好不到哪去。因为君子城建城的时间实在是太久,所以城池虽然广大,却没有那些侯建的新城那么高大。高度不够带来的一个后遗症就是城下射箭一样能够射到城头上,这是当时建城的时候所料想不到的情况。因为那时候的弓箭射程跟现在没法比,现在除了普通人家的猎弓射程够不上城头以外。其余的军用弓箭,只要射手不是太过疲乏,总是能够将箭射上城头的。 虽然城下淮军的损失更大,可是他们是选锋军,承受得住这样的损失。城头上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养尊处优的城卫军,他们太弱了。 一个两个的城卫军被射死,剩下的人心惊之余也无所谓。可是随着被射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心已经不是乱颤那么简单,简直已经是心如死灰了。 朝着城下射箭会被城下的人射中,用木棍插到云梯跟城墙的缝隙处去撬开云梯,也会被射中。只有那些回收摆锤的人因为躲在城后比较安全,可是他们放摆锤的时候会露出自己的身体。那时候他们动作无法太快,几乎就是活靶子。跟他们出于同样情况的是往下放滚木的人,这些人在放置滚木的时候,十个人当中会有半数被射死。 或许只有浇金汁的人比较幸运,被射死几个人以后,他们学乖了,不再露头。只要哪里的喊声大,哪里有云梯跟城墙的摩擦声,他们就往哪里浇金汁。只要金汁浇下去就行,哪管浇不浇到人家身上。他们本来就是凭借概率来杀伤敌人,从来也没有精准打击的说法。 第一百六十三章 如何能赢 郑基对城上的情况看在眼里,正要打算改变战术,让爬云梯的人换用盾牌来抵御攻击,而不是拿着刀往上爬。虽然爬的慢一些,云梯被掀翻的概率更大。但是那样死伤的概率更小,爬上城墙的机会反而更大。 奈何城门此时竟然开了,莫不然是城卫军被吓疯了,竟然觉得自己能跟淮军当中的选锋军这种冠绝诸军的精锐野战。 城卫军当然没有这个胆子,就是他们的主帅大将军姬行也没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否则当初也不会一口回绝姜铁心的请战。有这想法的是君姬,她向来都是这么特立独行。 君姬是女子,能够在战时上城楼观战都已经是君襄公万般宠爱的才给她开的特例,当然不会让她自己去城头观战。可是从大将军数次归来后,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她总归是觉察出一些不对来。 “大将军,前方到底出了什么事?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国之重臣,难道你以为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才能担得起国之重任吗?” 君姬这番话说的很重,好像姬行不说真实的战况,就是瞧不起在场的所有人一样。虽然姬行仗着自己是宗室,又得了国君的器重,所以往往不将其他人看在眼里。可是他再如何狂妄,也不能将所有大臣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君襄公也在这里,如果他不说实话,那就是连君襄公都不看在眼里。 “国君,王子,君姬,诸位大臣。不是我有意隐瞒战况,实在是不想吓着诸位。淮恒侯一代雄主,手下的选锋军确实不是一般军队能够抵御的。城卫军如果能够保持一开始的水准,倒是也有胜利的可能。但是他们终归是防守城池的弱军,跟选锋军比起来。不止是箭术和体力上差了一大截,就是作战意志也远远不如。 开战以来,已经有二百多士卒死掉,伤者更多。其余的人多半胆寒,已经有些退怯之意。就是那些负责搬运箭矢的士卒,因为看到太多前方士卒的死,也受到不少影响。现在他们搬运箭矢都有些脱力,如果让他们顶替那些死掉的士卒,多半十成战力发挥不出来五成。”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君襄公叹了口气,“淮军势大,我军不可匹敌,你们说该怎么办?” 一众大臣默不作声,姬放忍不住嗫喏道:“要不然像让骑兵做好迎战准备?” “王子不可轻言这种动乱军心的话,一旦被城卫军的士卒发现骑兵预备出逃,他们会立刻垮掉的。” 听到姬行的话,姬放哼了一声:“守城你说城卫军会垮掉,让骑兵做好准备,你又说他们会垮掉。我朝军队就数城卫军的待遇最好,难不成那些军饷都用到狗身上了,怎么养出如此不堪一击的军队?” “好了,不要吵了。”君襄公不让姬放说出更难听的话,而是跟君姬说道,“我的宝贝女儿,你向来都是最为冰雪聪明。如今我君子城危在旦夕,你可有良策?你招揽的那个姜铁心何在,你常在我面前夸他,说他有大才。如今用人在即,他怎么不在?” “父王,姜铁心只是一个左偏牙将,还没有资格站在这间屋子里。而且他要训练乞活军,那是我们万不得已的时候要用到的后招,重要程度可不比守城之战要差到哪去。我们如今只不过是对付一千人的进攻,如果这都要惊慌失措,那这场仗可就没得打了。” “既然如此,那你是有了破敌良策?” “是的,父王,我的确有办法。城卫军的确是懈怠已久,可是一时之间这也是没办法改变的。要想让他们振作起来,一是丰厚的赏赐,二是严厉的惩罚。请父王下令给战死的人免家人赋税,还赐给他们每人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另外安排王宫卫队作为督战队,怯战不前者格杀勿论并且要夷三族。” 听到君姬要把怯战之人的三族全都杀死,在场的人无不感到胆寒。姬行身为统帅城卫军的大将军,立刻就表示反对:“不行,这样未免太过苛刻。乱世用重典的道理,我也晓得。可是这种刑罚未免太过于严苛,很可能立刻就会引起兵变。 在战场上这些士卒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一旦发生什么异动,往往就会引起哗变。即使守城的城卫军只有个别人因心中不满而叫嚣,可能会引发整个城卫军的异动。现在外面还在攻城,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君襄公跟君姬说道,“怯花,可否有更为稳妥之法?” 君姬名为姬怯花,可是自从君姬长大能够独自开府别居以后,君襄公一贯都是叫她君姬这种官称,已经很少叫她的闺名。这会脱口而出她的闺名,可见君襄公的内心真的有些慌乱。可是君姬却一如既往的从容:“办法倒是有,不过不可用。” “什么办法,为何不可用?” “父王,如果你肯给士卒更多的赏赐,他们为了钱当然肯拼命。可是如果一个士卒赏赐一两金子,你觉得咱们的国库能赏赐多少士卒呢?” 君襄公跟自己身边的一个头发已经全白的老头子问道:“丞相,国库能够出多少金子?” 就跟刚才大将军的反应一样,丞相的第一反应也是反对:“不可,万万不可。这些城卫军是我君子国的男儿,杀敌本是分内之事,何须用金钱去笼络。我君子国上下一心必能破敌,无需如此,无需如此啊。” 君襄公虽然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是多少也有些不耐烦。他忍不住问道:“国库到底有多少金子,能够拿来封赏将士?” “二千两,还有二千两。” 听完丞相的话,君襄公自己估摸了一下,然后大惊失色:“如果一人能封赏一两金子,那岂不是只能封赏两千人?我君子国向来在中州都有富饶之名,最近几年就算说不上风调雨顺,起码也没有什么大灾之年。怎么会只有两千两金子,其余的金子都被你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冤枉啊,国君,我可是守法之人,哪敢动这些金子。是因为我朝的收入向来都是收取实物,所以得到的金银就会少一些。这些金银都是商贾交上来的商税或者盐铁专卖所得的银钱,来源总是有数的。现在正是夏秋之际,还未到收秋粮之时。 所以国库中有存粮,却没法拿来充当赏赐。所以这些存粮都留下来当秋粮收取之前的备用粮,是万万不可动的。至于这些金子拿来支应平时的用度尚可,但是要是大规模的赏赐下去,恐怕到时候整个国家都会因为缺钱而陷入困境的。” “气死寡人,你这丞相怎么当的,怎么国库里只剩这些钱粮,历年积攒下来的都去哪了?” 君襄公一贯都是老好人,可是越是这种老好人发起火来,就越发的可怕。丞相坐不住了,就站起来走到席间跪下:“国君息怒,非是老臣无能,实在是用度太多。淮恒侯百战十年,每年都要向各国索要很多钱财。我君子国向来都是讲交钱最多的,能够剩下这二千两金子,已经是老臣想尽一切办法才留下来的啊。” “这个淮恒侯,真是欺我太甚。从我君子国勒索如此之多的钱财,如今反而要攻打我国,寡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君襄公的注意力被转移到淮恒侯的身上,丞相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可是他还不敢松懈,因为他知道君襄公说不定还会想起自己。所以他果断说道:“国君,君姬说的才是老成持国之言。对那些士卒,不用现在就许诺具体赏赐,只是给他们吃好喝好就罢了。到时候打胜了,有功之臣自然可以得到赏赐。但是全员都赏赐黄金一两,未免有些太过。毕竟他们的俸禄才多少,不能把他们的胃口养的太大。否则他们有功,难道边关上打仗更多的神武军功劳岂不是更大? 此例万万不可开,否则必会出现大祸。至于派出督战的王宫卫士的想法,老臣觉得可以有。这也是很多军队的军中惯例,我君子国向来宽以待人,却不可太过放纵他们。另外我觉得君姬如此冰雪聪明,想到的主意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要不然君姬再说说?” 丞相是文臣之首,其余的文官向来都是为他马首是瞻。刚才君姬说出主意的时候,一个捧场的文臣也没有。这会丞相的立场一变,他们立刻群起响应。 君襄公看到群臣都是此意,点点头让君姬说话。君姬笑道:“既然父王和其余大臣都如此将我这小女子的话听在心里,小女子就斗胆献策。趁着此时吊桥未曾毁坏,直接打开城门突袭这一千淮军。他们本就在攻城的时候受到重创,此时又受到突袭,必然立刻崩溃。 淮恒侯用兵向来堂堂正正,这一次派一千人进攻,一定只是试探。我们打疼了他,他就会做好准备之后才再次进攻。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按照大将军的说法,以天时来换取进攻。” “君姬,打仗不是儿戏,不是你想想就能赢的。虽然这一千淮军已经疲乏,可是他们到底是百战雄狮,没那么容易打垮。城卫军只是守城,都已近如此艰难。如果硬要他们出城野战,必然会一战而溃的。” “我知晓城卫军打不了硬仗,也没想他们去野战。我会另外派人,大将军只管放行就好。” “可是如果开门野战,淮军就有趁乱进城的机会。就凭那个平淮伯的什么乞活军,简直是笑话。我听闻他就是从人市上捡来一些等着自卖自身的流民来充当士卒,根本就没有任何战力可言。” 对此君姬没有反驳,他很认真的点点头:“乞活军此时确实没有一战之力,我也不会让他们去冒险。我的计划是让他们当后备兵力的,此时计划未曾改变。我会派我府中的卫士去跟淮军野战,他们出城以后,你尽管把城门关掉就好。到时候城门一关,损失的无非就是这些卫士。就算不曾取胜,对大局也没多少损害。” “只是一些卫士,如何能赢?” “我府中的卫士统领是尉迟泰,他出身将门,家学也算得上有些渊源。他将我府中的卫士训练的不错,我给了他们一个名号,叫他们黑甲军。他们有三百之数,拿来破城外残破的几百淮军余部,我觉得没问题。” 说完这话,不等君襄公予以评判,君姬直接朝着外面大喊一声:“尉迟泰何在?” “末将在。” 尉迟泰浑身黑甲,推门大步而入。他跪在地上,然后君襄公请战:“末将斗胆请战,请国君准许。” 要说这尉迟泰的卖相,可以说是极好的。他身高比常人要高出将近一头来,身材也算得上魁梧。此时目光炯炯隐含杀气,让人感到一丝寒气。大将军也算宿将,都感受到这种寒气。君襄公一贯懦弱,更是感到胆寒。不过到底只是手下的将军,君襄公倒是也不会真的被吓住。他只是问道:“与你三百人,可破城门前的这些淮军?” “末将接令。” 原本君襄公是想问一下尉迟泰有没有对付城外淮军的胆子,谁想到这家伙竟然直接接令而去。君姬跟君襄公说道:“此乃国战,不可小觑。请父王前往城头观战,鼓舞将士死战的决心。” 君襄公不想去,可是他看到君姬很坚持,也就同意了:“好吧,听你一次,咱们这就去城头观战。” 在城楼观战,无非就是躲在屋里听汇报。只要淮军尚未登城,就不会有太大风险。可是去城头观战,却有被流矢射中的风险。君襄公此举无疑是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不明就里的城卫军士卒看到他的出现,忍不住欢呼起来。原本有些沮丧的士气,也重新收到鼓舞。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下一次别想逃 如果单论训练和装备,其实君子国的军队并不算差。只是在士气上有些低落,这也是他们是城卫军基本上没有打过几次仗所导致的。可是这会有了君襄公在场,所有士卒受到鼓舞,心中的底气也足了。 毕竟君襄公是懦弱之人,这差不多是中州所有人的共识,就是君子国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既然君襄公都敢走出城楼,那就意味着这场仗没有输的可能。 士气的高涨,让战士们原本有些停滞的动作重新加快。他们朝着城下射箭,放下摆锤攻击云梯,放下滚木打击攀附云梯的淮军。一连串的动作做下来,城外的淮军终于支撑不住了。 趁着城外的淮军陷入颓势,城上的城卫军跟城门处的城卫军打出信号。原本就等在城门口整装待发的黑甲军,立刻做好冲刺的准备。尉迟泰做着临阵动员:“我们黑甲军自从成军以来,一直没有干什么大事。即使在东胡的草原上干过几次漂亮事,也是默默无闻,根本就无人知晓。今天不一样,我们今天要拿出自己的实力来。我们要让那些不知晓我们存在的人看看,原来君子国还有我们这些人的存在。我今日不是要让你们冲锋,是要让你们去死,你们愿意吗?” “愿意,愿意。” 一阵整齐的吼声过后,城门打开了。黑甲军全员都是身着黑甲,然后左手盾牌右手长刀,从城门鱼贯而出。他们出了城门,就分成五列,每列有六排。虽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列,可是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慢。 看到这些人出城,郑基阻止手下人的溃退,反而跟他们笑道:“君子国的人向来都有文弱之名,不过今日一见,或许以前的说法未免都是其余人的臆想。单凭这支出城的黑甲军,君子国就有在中州称王称霸的本钱。今日我们如果推却,就会被他们追杀。半渡之时遇到如此强军,自然是没有多少存活之理。可是如果跟他们打成一团,反而能够让城上的守军无法射箭。到时候十成淮军里面死掉五成,总还有半数的人能够活下来。这是死中求活之法,你们愿意吗?” “愿意,愿意。” 同样是喊声,不过因为队形意乱,所以淮军的喊声显得有些凌乱。不过毕竟这一千人的队伍是淮军的精锐,所以他们尽管喊声散乱,却并没有丝毫胆怯之意。 两支强军相遇,终究会是一场惨烈的厮杀。不过黑甲军此前并没有加入战场,所以他们的力量更足,队形也更整齐。在冷兵器作战的时代,队形齐整有时候就意味着巨大的优势。他们一股脑的冲上来,当时就把淮军冲击的更加散乱。 不过正是由于他们的加入,让城头上放箭的城卫军有所顾忌。所以这会这些城卫军只是朝着城外抛射箭矢,射杀的都是正在渡河的淮军。这些已经过河的淮军没了头顶射来的箭矢,倒是有了足够的精力跟黑甲军作战。 这些淮军忙着跟黑甲军厮杀,也就没有精力和时间攻城。毕竟他们的人数确实有些少,也就没有办法分成两路。城上除了往护城河的中央抛射羽箭以外,倒是也没有别的事情干,更加没有什么危险。 君襄公起初只是除了城楼,并没有接近城头。这会既然没了危险,就往城头走了走。有几个宫中侍卫架起来盾牌,将他护住,让他得以安全的观看城外的情形。 因为没有多少淮军爬上城头,所以城头上并没有经历多少激烈的战斗。在清理掉一些残肢和尸体以后,君襄公只是觉得血腥味刺鼻,倒是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别的不妥。可是当他往城下望去的时候,城外那些密密麻麻的尸体,让他很是不适应。 不过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总归还是有些城府的。他忍住呕吐的冲动,然后往城下看了看。之后他叹了口气:“淮恒侯真是中州祸患,此獠不除,国无宁日啊。” 尽管淮恒侯有很多错处,可是他毕竟是中州霸主。除了君襄公仗着自己是国君可以乱说话以外,其余人谁也没有那个胆子当中诋毁他。毕竟中州人是崇拜英雄的,如果一个人敢当众嘲笑一个英雄。非但会因为被人所耻笑,甚至还会有人直接动手打他来捍卫英雄的尊严。 君襄公发了一会感慨,然后跟众人问道:“护城河内并没有多少淮军,诸位觉得他们能有机会活着过河吗?” “启禀国君,我看很难。”大将军解释道,“国君亲临,将士用命。没有一个国君敢在此时捣乱,所以我觉得他们肯定是要死在这里的,这也是他们逆天而为必须付出的代价。” 君襄公点点头:“好,全灭这些淮军,也好让淮恒侯知晓我们的厉害。当初他能够继承淮国国君之位,其实多亏了我君子国。要不是我君子国派出一队骑兵护送他日夜兼程往淮国赶,当上国君的人就是他哥哥,哪轮得到他现在到处动兵来耀武扬威。” 这些陈年往事,又是王室秘辛,寻常人哪能听闻,也不敢多听。他们只是朝着城下观望,想看城下两军多久时间才能分出胜负。 大部分淮军都比普通的君子国军队要更加善战,一来淮恒侯跟手下的人都善于练兵,二来淮军作战经验实在是太过于丰富,当然也就比普通的军人更会打仗。可是黑甲军不同于普通的君子国军队,这是君姬苦心积虑才训练出来的精锐部队。他们三百人在一起已经训练了很久,虽然不敢说已经磨合的如同一人,起码也比普通的淮军更懂得队列的重要性。 再加上这些淮军在攻城的时候突然跟黑甲军来一场遭遇战,根本就没有时间整队。所以每一个淮军都是独自作战,压根就无法跟战友互相配合。 更何况淮军在攻城的时候,要么在城下以弓箭攻击城头。要么一手拿刀一手爬云梯,其余的兵器跟装备早就扔在地上。所以他们现在手头除了一柄长刀,什么也没有。拿着弓箭的人也把弓扔掉,因为距离太近,根本就来不及射箭。 黑甲军用盾牌护住自己,然后拿着长刀劈砍。如果一个人持盾拿刀还会有所疏漏,他们那么多人排成队列。就像一个岩石堡垒一样,让只有长刀的淮军吃了大亏。 毕竟同样有长刀可以劈砍,可是一方有盾牌可以防护身体,一方只能拿着血肉之躯硬抗。一来二去,总归没有盾牌的人会吃亏。 起初未必是一边倒,还能互砍的有声有色。可是很快淮军就有些崩溃的迹象,即使郑基不停的呼喊口号来鼓舞士气,也无法挽回败局。 淮军被砍倒的人越来越多,而黑甲军除了被郑基砍倒了两人以外,几乎就再也没有任何损失。郑基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无非就是凭着自己力气大的异于常人。即使只有一把长刀,也能压制住持盾拿刀的黑甲军。 如果是捉对厮杀,郑基自然稳操胜券。可是黑甲军毕竟有着完好的队列。所以郑基砍倒了两人,自己也被砍中几刀。他本就因为从云梯上跌下来,而身上有着内伤。这会胳膊跟身躯上被砍了几刀,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可是流血过多,也让他渐渐有种眩晕的感觉。 就在郑基勉力维持的时候,忽然身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即使郑基的身高不低,也只能抬头才能看清对方的脸。 “你是一个好对手,不能死在别人的手里。我是黑甲军的统帅,名为尉迟泰。” “我叫郑基,是这一营选锋军的统帅。” 尉迟泰没有像其余人黑甲军那样持盾拿刀,而是手持双锤。每一个锤子都是五十余斤的重锤,莫说普通人就是一头千斤重的黄牛挨上一锤,都会当时被砸成一滩肉泥。 郑基好歹也是一个少年英豪,不会被轻易吓到。他笑了一下,然后拿着刀就朝着尉迟泰冲上去。尉迟泰左手持锤一摆,就将长刀拨向一侧。长刀非但脱手,而且还被砸的变了形。 尉迟泰的右手也没有闲着,朝着郑基的脑袋就砸了下去。郑基的反应很快,后退半步躲过这一锤。不过随着尉迟泰左手的锤子再次砸过来,他就来不及躲避了。直接被这一记重锤砸的飞了起来,越过还在拼杀的士卒,直接跌进水里。 因为主将死掉,淮军即使平时再精锐,这会也忍不住有些丧胆。尉迟泰举起重锤,然后朝着战场喊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黑甲军跟着大喊三声:“杀,杀,杀。” 淮军有郑基指挥的时候,尚且知道边杀边退。这会郑基一死,他们就再也无法组织起成建制的反抗。他们从且战且退,变成一边倒的逃命。 为了跑得快,甚至有人将随身的长刀都扔在地上。剩下的人看到他们扔掉长刀以后,赶超到了自己前面,顿时也有样学样。 没了武器还把自己的后背亮给敌人,几乎就是在找死。很快后面追杀过来的黑甲军扩展队形,变成两人一列,排成一整行。每个人跟身边的人间隔也就半米多宽,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不过其实他们也不需要相互照应,因为前面的人只是逃跑,根本就没有反戈一击的打算。 随着被劈倒的人越来越多,黑甲军的队形也愈发散乱。好歹他们还是维持住了队形,在追到护城河边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尉迟泰一声令下他们向中间紧急结合。将盾牌架在地上,人藏到盾牌后面。在他们刚刚落下盾牌的时候,河对岸的羽箭也射了过来。 虽然淮军已经鸣金收兵,可是淮军向来也没有抛弃队友的做法。所以他们还是在河那一边接应,就等着战友平安以后,就往这边射箭。尉迟泰的时机把握的够准,才让黑甲军不至于白白损失一些人命。 尉迟泰用双锤遮住脸,因为这里没有郑基戴着的那种面罩做防护。透过双锤的缝隙,他看到对岸的淮军有条不紊的收拢游过河的淮军,并没有什么慌乱的打算。他看着没有便宜可占,就想让自己手下的人撤离这里。可是就在此时,他竟然看到郑基从河里出来。这个人挨了一记重锤竟然未死,还借机逃走了。 “喂,郑基,你下次别想逃。” 郑基也不含糊,即使已经有气无力,仍然对着这边喊道:“哈哈,下一次是谁想逃还未可知。” 尉迟泰也没有再叫嚣,毕竟那样反而显得有失风度。他只是带着黑甲军慢慢后退,不过并没有退回君子城,反而在城门处驻扎下来。这样淮军再想攻城就不像刚才那么容易,要先过他们这一关才行。 淮恒侯从头到尾都在观战,这会此战已了,他叹了口气:“是我大意了,小瞧了君襄公。他竟然还敢在城头观战,还暗地里训练了黑甲军这种强军,着实是我想不到的。” 齐英才在一边跟着叹气:“跟着郑基攻城的一营选锋军都是我淮军当中的翘楚,死得有些可惜。” “他们虽然也是强军,可是最后竟然溃逃,我还是有些失望的。倒是郑基的确不一般,是一个难得的将才。他怎么样,没事吧?” “多亏国君挂念,这小子没事,只是几根肋骨有些骨裂。没有断,估计修养十天半个月就好。只是这段时间没法打仗,可能会错过接下来的攻城。” “人才难得,岂能再次轻涉险境。而且我们暂时不能攻城,得等到攻城器械完备以后,才能开始筹划下一次的攻城。就让君襄公多高兴一阵,谁让我们也是老交情了呢。” 齐英才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国君,我们孤军深入。如果在这耽搁久了,会否让大局有损?” “不碍事,大局不会受损。我会让边军对神武军进行袭扰,让他们自顾不暇。没人来救急,君子城必然被攻下。” 第一百六十五章 站军姿 防守一方有着地形上的优势,攻击一方通常需要多几倍的人手才有可能战胜对方。 在边境上如果是神武军进攻淮国,毫无疑问君子国必败无疑。可是如果是淮国进攻君子国,淮军也不是能够轻易赢下战争的。 神武军的战斗力确实不如淮军,但是已经强过很多的中州军队了。他们完全可以把兵力分成两半,只要有半数人手留守在原地,就可以拖住进攻的淮军。 另外一半的人回援君子城,内外夹击之下,城下的选锋军几乎必败无疑。甚至非但会大败一场,还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淮恒候是整个淮军的主心骨,一旦他死了或者被俘,会让整个淮军都乱成一团。到时候就算边境的淮军战胜神武军拿下边关,照样会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失败。因为先机已失,剩下的所有补救都是徒劳的。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几乎意味着亡国之兆的显现。毕竟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从来也没有只赚便宜不会吃亏的道理。 淮恒候能够在中州称霸,靠的就是灭小国欺大国。在他强势的时候,谁也无法奈何于他。可是当他处于绝境的时候,谁也不会忘记在他的身上狠狠地踩上一万脚,让他永远也无法翻身。 想到那种可怕的结果,齐英才甚至忍不住对淮恒候进行劝谏。可是以往淮恒候每一次都能在关键时候力挽狂澜,出于对他的信任,最终齐英才还是没有说出让人感到扫兴的话。 就在这场城池攻防战打的有声有色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放亮。姜铁心一边吃着刚刚出锅的油条,一边对跟着他一块吃饭的人说道:“这东西叫做油条,是我没多久之前才让家常饭馆的人琢磨出来的。 别的饭馆没有,就是家常菜馆里面一根油条也是要一个铜钱的。今天你们免费吃,管饱还不要钱。 别光顾着干吃油条,喝点豆腐脑冲一冲,别噎着。再时不时的就上一点咸萝卜条,这才能吃出滋味来。” 整个曾经的人市,如今的乞活军校场,都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吃饭场面。不过虽然人人都有饭吃,可是吃的东西却不一样。 老人跟孩子吃的是稀粥,比原来他们喝的清水粥要强一些。不过也就是管饱,保证他们饿不死。 年轻的女人也是喝粥,不过碗里的粥要稠的多,一人还能分一块干饼子。带孩子的女人,把自己碗里的粥分给孩子。腆着脸去再要一碗,也没人会怎么着她。不过喝了一碗还想再要的,非但没有的喝,还要得一个白眼。 能够敞开肚皮吃的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他们稀饭随便喝,一人还有一个馒头,伍长多半个馒头,什长甚至有一个鸡蛋。 馒头没人管,鸡蛋得现场吃掉,免得拿回去送给他们的女人或者孩子。这是给他们的优待,也只是给他们个人的优待。 昨夜老榆树带着姜铁心之前在人市上买来的六个家奴,在人市上挑选出三千壮丁,数目远远少于预期。加上女人也不过五千多,再加上老幼也只有八千而已。虽然得到的壮丁少了,但是后勤的压力也没有原来那么让人头疼。 按照中州的军制,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百人之首号称伯长,五百人设一都尉。一千人为一营,长官为都统。 乞活军有三千人,可以分为三营。姜铁心自己是左偏牙将,自然不会再屈尊降贵去做一个都统。可是他手头又没什么人,让他感到有些头疼。 想了又想,还是让老榆树当了第一营的都统。毕竟他是一个老兵,虽然没当过啥官只是一个伙夫。可是姜铁心毫不怀疑老榆树有做一个偏牙将的能耐,甚至更高的军职他也能担当得起那个责任。 第二营的都统位子给了胡三,毕竟他好歹也是一个老兵,打仗该做什么他也都晓得。他这人不善钻营,在虎狼遍地的府衙待着,其实远远不如待在军中。 而且从府衙的一个小小弓手变成统领一营的都统,简直可以说是一步登天。胡四听说有这等好事,差点要跟自己亲哥哥打起来。 不过姜铁心觉得他一没当过兵,对军中之事一窍不通。二来太过油滑,来了怕是会带坏军中风气。让他在府衙继续待着,才是最好的用处。毕竟姜铁心为了不受大将军节制,跟君姬早就打好招呼。 以后乞活军的军饷和日用品要么直接去各个府库领,要么就由承天府代领。这样承天府在乞活军这里就变得很重要,一定要在其中安插合适的人手。 第三营的都统之位其实还有一个很合适的人选,那就是何英武。这家伙虽然也油滑一些,但是好歹也是老兵,而且在城卫军就是伯长。 从伯长到都统,只是升了两级。再加上城卫军是君子城的城防军,又直接归大将军统领,地位远在普通军种之上。 乞活军是临时凑起来的军队,日后还不一定有啥前途。这么一看何英武如果来了,非但算不上什么升官,但有些被贬的意味。 出于这种考虑,再加上姜铁心不愿意被姬行讥讽自己挖墙脚,所以就果断拒绝了何英武投奔自己。 把他排除掉以后,能够就给姜铁心选择的目标就不多了。他考虑了许久,终于决定让公户俊来当第三营的营长。虽然牧石的剑法很好,单打独斗五个公户俊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牧石的能力现在最突出的就是个人武力,并不存在独立指挥一千人的能力。 公户俊就不同了,他好歹跟姜铁心待的时间很久。对于另外一个世界的练兵之法,姜铁心几乎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锦囊相授。可以说公户俊就是他的徒弟,是最能领会他的练兵之法的。 定下来三个都统以后,剩下的都尉官职暂时没有授予。这个职位是留给在训练当中和今后的作战当中表现最好的伯长的,前提条件当然是他们能够在这一场战斗中活下来。 能够有资格跟姜铁心一起吃早餐的,就是三个营长跟他们收下的三十个伯长。当然还有一些人没有这个官职,也不耽误他们混饭吃。 何英武因为城卫军再打仗,所以日子过得也没有原来那么自由。只是抽空过来一趟,再被拒绝让他当都统以后,就回城卫军苦熬了。 胡四倒是有空,毕竟现在姜铁心水涨船高,他在承天府的地位也跟着上涨。虽然在战时没有平常自在,但是出来吃顿饭的功夫还是有的。 除了他以外,还在高台上的棚子里吃饭的就是池丽格乐和牧石了。 家里和家常菜馆的事交给翠翠和翰车哈去忙活,再加上有牧水和买来的几个丫头帮忙照看,倒是也不至于忙不过来。 反正家里现在也没多少人,从北野捡回来的孩子还算懂事,不敢在这个时候添乱。 家常菜馆的人知道姜铁心成了平淮伯以后,就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现在他又得了实权,成了左偏牙将。那些伙计都不敢抬头看他,就是原来的房主非但不提一个月的租期将到的事情,甚至连房契也老老实实的送了过来。 不是这个房主没有后台,是他的后台不够硬。他是亲眼看见姜铁心的地位是如何越来越高的,存心想要搭上这一次的东风,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讨好的机会。 因为家里的事情可以暂且放下,姜铁心就把池丽格乐留在身边。池丽格乐也是乖巧,没有任何看不起这些新选出来的伯长的意思。 池丽格乐是一个婢女,甚至直接一些来讲就是女奴。姜铁心不方便直接给她安排官职,但是实际上整个乞活军的后勤主要都是她在忙活。毕竟老榆树要当都统,也顾不上这些杂事。 在安排好所有人的吃喝以后,池丽格乐才进棚子。她不好意思跟一堆大男人一起吃,想走却被姜铁心给硬生生的拦了下来。 牧石也没有官职,不过他可没池丽格乐那么小心。大大咧咧的坐在前排,比所有伯长坐的位置都靠前。反正他以后也是要当侍卫队长的,是姜铁心的亲信,自然比普通的将官更受宠。 一来他年纪小,比较讨人喜欢。二来他在人市也算有些威信,别人也知道他的厉害。所以其余伯长也就是笑笑,没人会去找他的茬。 姜铁心看着这些人吃的开心,心里也多少有些欣慰。毕竟这些人打过这一仗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让他们在死之前吃几天饱饭,也算是自己尽了心了。 不过饭该吃的时候得吃,话有些时候该说的也得说。姜铁心看到他们吃的差不多了,就跟他们说道:“我乞活军成军在这危难之际,为的就是在这乱世当中乞求一条活路。可是活路哪有那么容易得,多半还是得靠自己。如果没有必死的决心,是不可能在这乱世杀出一条活路来的。进了我军中的汉子,都得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 听到这话,这些伯长心里其实多少都提前有了这个意识。他们是流民,知道存活的不易。所以他们没有反驳姜铁心的话,只是点点头:“但凭将军做主。” “好,你们是我们选出来的领头人,得第一时间把好关。总之我的军令并不多,之前你们也已经知晓。今日我再给你们重申一遍,一,作战不前者,杀。二,不从军令者,杀。三,乱我军心者,杀。四,作奸犯科者,杀。很简单的四条内容,有人记不住吗?” 能被挑选出来的人,自然不会是傻子。这么简单的四句话,自然听得懂。不过也没有人出生说什么记得住记不住的话,他们都在等着姜铁心说接下来的话。不过接下来姜铁心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集合起来,然后让他们原地站立。 “看着你们第三营都统是怎么做的,全体乞活军将士都照着做。” 在从东胡往中州走的时候,旅途无聊的时候,姜铁心曾经教过公户俊如何站军姿。这小子领悟的挺快,现在已经能够站得有模有样。这会先让三十个伯长和另外两个都统来学,他们未必能够站得像公户俊那么好,但是总算能学会怎么管别人站得好不好。 军姿这种动作,无非就是磨炼一个人的性子,其实做得像不像倒是在其次。不过要想站好军姿,其实还是有难度的。这些人都是流民,根本就不懂如何站军姿。他们懒懒散散的样子,看上去简直就跟一群流民一样。不过对付这些人也不是没有办法,先把三十个伯长叫出来打三军棍,给全军做了一个示范。 然后伯长再去教训什长和伍长的时候,就没有那么仁慈了,每个人最少都要挨上七八棍。至于这些什长和伍长那就更加没数了。他们手里拿着的棍子没有军棍粗,可是他们抽打起来简直没有片刻的停歇。 这种体罚在另外一个世界,早就已经被淘汰了。可是在这个世界,却是最好的办法。毕竟淮军还在外面打造攻城器械,没有时间给这些流民慢慢学习。 除了这些青壮以外,其余的女子负责缝制军衣,其余的老幼则负责制作一些简易的布条。这些布条是预备留作以后捆绑盾牌用的,好让木质盾牌更耐用一些。 姜铁心没有让人去领武器,他想让这些乞活军有一点军人的样子,再去在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军容。一上午木棍敲打声不断响起,等到晌午的时候,好歹没人敢嬉皮笑脸了。虽然站立的姿势未必标准,好歹已经知道站直身子了。 “将军,是不是让他们用午饭?” 听到池丽格乐的问话,姜铁心点点头:“还是按照早上的模式,伯长以上的军官跟我们一起吃饺子就着猪头肉。什长可以分一两猪头肉,伍长分半两。其余的人吃大锅菜,馒头管够。女子一人一个馒头,半碗青菜。老幼喝稀饭吃咸菜,每人给半个馒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本就是炮灰 “将军,我不懂练兵,可是这样泾渭分明,是否会在他们当中造成矛盾?” 姜铁心点点头,然后跟池丽格乐解释道:“确实会造成矛盾,但是这是我有意为之。因为咱们成军时间太短,必须尽管在军中营造出官兵的区别。让当兵的想当军官,让军官想保住自己的地位。这样才会让他们在训练当中努力,甚至让他们不再畏惧战争,而渴望在战争中改变自己的地位。我知道这样做其实会有隐患,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时间太紧了。” “将军是当世少有的英雄,别人可想不出这个法子。” 听到池丽格乐的恭维,姜铁心笑道:“你可别学老榆树,那老家伙整天变着法的想办法吹捧我,还不知道是憋着什么坏呢。” “你这臭小子,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虽然姜铁心现在既然平淮伯又是乞活军的左偏牙将,可是别人会怕他,他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却不会这样。老榆树当伙夫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当上都统,还是保持着老样子。他走过来,抓起一块猪耳朵就吃,然后跟池丽格乐说道:“丫头,给我热一壶烧酒。” “军中也能饮酒?”池丽格乐不敢擅自做主,而是看向姜铁心。等到姜铁心点点头,她才从食盒当中拿出一壶烧酒,然后放到陶盆里。又在陶盆里放上热水,慢慢加热铜壶当中的烧酒。 老榆树闻了一下问道,然后笑道:“你这造酒的法子确实不错,就是酒劲太大了。要不是我也算是一个老酒鬼,这一壶烧酒就能把我灌醉。” “那就好好喝,这是最后一壶了。” “啥,最后一壶?”老榆树很是不解,“要是我没记错,这种酒可是有不少存活啊?你不是刚才还说要搞什么官兵区别吗?如果不能放开了喝酒,这官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这些烧酒度数低,拿来喝倒是也算可以。但是我准备以后不产这么低度数的烧酒,而是全都做成酒精。你也知道用酒精清洗伤口的好处,能够让一个伤病有更大的几率活下来。” 上一次姜铁心的伤能够好,酒精发挥了很大的用处。可是让这酒精拿来给普通的伤兵来用,即使老榆树已经是久经战阵的老兵,多少也有些心疼:“你虽然发明了很多挣钱的法子,可是真的搞这些生意的人不是你。你不知道这酒精用到香水和其他方面能够带来多少利润,但是掺上水以后当酒卖,就能让咱们发一笔财。伤兵虽然需要治疗,可是付出如此多的代价,会不会有些不值当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有很多伯长已经走了进来。姜铁心干脆等到他们全都进来,然后跟他们说道:“我跟你们以前遇到的当官的不同,我把人当人看。我不会任由一个伤兵死掉,会尽我最大的可能来让他们得以活下来。上过战场的老兵,特别是受过伤又活下来的老兵,他们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懂得生命的珍贵。所以他们敢打敢拼,在战场上一个老兵的作用往往能够胜过五个新兵。 淮军之所以战斗力强,无非就是打的仗多,老兵相对而言也多一些。可是如果我们的伤兵也能活下来,实力也会上升的很快。所以大家不要担心上战场以后会被袍泽遗弃,也不要担心被袍泽救回来以后只会在这等死。我不会放弃任何人,乞活军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抛弃战友袍泽的习惯。” “将军,你对我们这些人实在是太过于厚爱了。”被姜铁心安插进乞活军当伯长的孙树擦着眼泪喊道,“将军,我们跟定你了,你是我们的主心骨。” 孙树是被姜铁心买来的六个男仆当中最聪明的一个,所以暗地里也就被姜铁心赋予了一项任务。就是在军中散布一些姜铁心是恩人,姜铁心是他们的大救星之类的言论。 这六个人是姜铁心预备好的都尉人选,只要他们表现的够好,六个都尉就是他们的。之所以暂时不公布,一来是看看乞活军当中其余的伯长有没有人才,二来也是为了给其他人一个上位的希望。 这会孙树表现不错,他这捧哏捧的很及时,在其他几个群众演员的帮忙烘托气氛下,在场的人很快就被调动起情绪。姜铁心见好就好,免得过犹不及。所以不再说这事,而是转头招呼大家吃吃喝喝喝。 高台上的人吃着从没吃过的水饺,只觉着这是自己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东西。毕竟水饺里面有肉有菜,吃上几个再喝点饺子汤,肚子里面就舒服多了。他们都是饿惯了的人,能够让肚子饱的快的食物就是最好的食物。稍微垫了一下肚子,这些人就对着猪头肉开始争抢。为了吃的多一些,甚至顾不上姜铁心也在桌边坐着。 姜铁心倒是不在乎这个,看到他们吃的高兴,自己吃了一碗水饺就不再吃了。他看着高台下的壮丁也在那里狼吞虎咽,就朝着他们招招手。看到他招手的人,全都朝着他欢呼。原本没有看到他的人,立刻跟着欢呼,顿时整个人市也就是现在的校场上响起一片欢呼声。 就在众人欢乐的时候,公户俊走到他身边说道:“君姬派人来问话了。” 君姬可是大人物,她派来问话的人跟着沾光,姜铁心可不敢随意怠慢。在看到来传话的人是黄二以后,姜铁心彻底放下心来。 因为黄二是跟着他一块出使东胡的老人,所以这一次君姬肯定只是一般的问询,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如果想要阴人,总得派一个不认识姜铁心的人才好。 因为高台上众人还在吃喝,姜铁心就把黄二引到校场的一个角落。他随意的坐在一个不知被砍了多少年的树墩子上,然后招呼黄二:“你也找地方坐。” 话虽然说出来了,可是这周围还真没有什么空地。所以黄二干脆就站着说道:“将军不用客气,我站着说就好。君姬这一次让我来,其实就是想要问一下将军。乞活军既然已经成军,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形成战力?” “君姬自己手下就有一支乞活军,又不是那种不知兵的人,怎么会问出这种话?她知道我乞活军是昨日才得了命令组建,今日才刚刚清点人数。算不上成军,能有战力,起码也要一个月。” 黄二听到这个时间,没有吃惊,他知道就算是一个月能够成军,也足以让不知多少成名的老将汗颜。可是他还是皱着眉头说道:“一个月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君姬要求十日成军。” “哈哈,这丫头真是太强人所难了。” 君子国在中州各国当中以守礼而闻名,最是重视上下尊卑。在君子国敢大大咧咧喊君姬为丫头的人,也就姜铁心一个。因为君襄公向来不会这么喊自己的女儿,其余人就算是宗室里面最有身份的大将军也是绝对不敢这么喊的。 黄二就当做没听见,只是解释道:“临来以前,君姬知道将军可能会有些为难。特意跟我交代过,一定要让将军知道君子城眼下实在是已经危在旦夕。” “是吗?”姜铁心笑道,“我虽然这几天没有离开君子城,可是也知道君子城里出了一个有名的大英雄。就是你们黑甲军的头领尉迟泰,他带领黑甲军三百人就击破淮军一个千人营。这么厉害的英雄,难道还不能救君子城?” “尉迟将军的确是一个英雄,可是黑甲军只有三百人,人数实在是太少了。要知道城外的淮军有两万人,即使损失了一千人,也算不得什么。 今日白天在城头上已经能看见城外的黑甲军已经在砍伐树木,估计是在制作攻城车和抛石机之类的攻城器械。他们还抓来很多周围百姓,在挖土制作土袋,估计是打算填平护城河。 虽然护城河里水不浅,可是却只有东边的一条小河蓄水。现在水量正在降低,估计已经被淮军从上游截断水源。到时候淮军再用土袋将护城河填平,很快护城河就不再是阻碍。预计淮军五日之内就会攻城,到时候就不再是一个千人营这种试探性的进攻,而是会直接大举进攻。到时候我们面前抵挡他们的进攻,却最多不会超过五日的时间。加在一起也就是十天的时间,所以如果十日之内无法形成战力,乞活军的组建也就没有意义了。” 姜铁心想了一下,反驳道:“不对,你的算法有问题。就算是城外的淮军,有两万人之多。可是他们填护城河的时候,会被动被城中的羽箭射击,这就是白白丧命。 而且神武军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收到求救信号,怎么不来援救?” “这些事情,诸位贵人不是没有考虑到。可是淮军已经抓来许多百姓,进攻的时候会强迫这些百姓也搬运土袋。到时候被射死的是百姓,他们的实力不会有什么损害。 就算是到了攻城的时候,这些百姓也会被他们强迫攀登云梯。就算百姓不肯真心出力,也会损耗城卫军守城所用大军的羽箭、礌石、滚木,甚至是金汁。所以攻城战的损耗不会有预料的那么大,能够守住城池的时间也会比预想的更加短暂。 至于援军方面,神武军的信鸽回报说是边境的淮军发动进攻。他们无法脱身,否则边境上一旦被撕开一个口子,君子城的局面会更坏。他们会尽快分出一半兵力来援救,可是来的时间会比预想中要晚一些。 其余的援军能够及时到来,可是来的都是一些维持治安的普通士卒,战力完全跟淮军不是一个档次。所以君姬就提出一个主意,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放弃君子城。然后让城卫军坚持打巷战,把淮军放进城内以后。一来淮军会因为攻城的损失而恼怒,他们会屠城泄愤,这样就会因为组织涣散而失去一定的战力。再加上他们不熟悉城内的布防,又会失去几分战力。 到时候主动开一个城门,然后让乞活军冲开包围的淮军。由黑甲军做先锋,其余骑兵护卫着王室和诸位贵人逃离君子城。然后赶到周围距离君子城不远的援军处,有这些援军在,淮军就无法追击到他们。然后跟来源的神武军汇合,靠着人数的优势来击败淮军。” “如果只从战争方面的得失来讲,君姬的计划没有什么错处,确实值得称道。可是君子城百万臣民,还有城卫军和乞活军数万条人命,难道就该死吗?” 黄二叹了口气:“确实会死很多人,可是总有人会活下来。淮恒侯眼下确实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一个盖世英雄,已经堕落为拿普通百姓当做挡箭牌的小人。但是他来攻城为的就是扩充实力,不会任由手下军队将整个君子城的人都杀光的,否则他要一个空城何用? 他会很快派军队追击君子国王室,所以城中的战斗不会持续太久。城卫军的士卒都是本地人,会及时躲藏会家里。等到反攻的时候,他们就能在城中起事。在里外合围之下,淮军才会败的更快。这场战的关键在于王室不能被抓到或者杀光,否则君子国就完了。 同样对于淮国来说,淮恒侯是关键。只要淮恒侯死了,这支军队就会垮。虽然两万人的军队对于淮国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是淮恒侯一死。淮国就会变成一只没有头脑的老虎,即使残存尖牙利齿,也不会是案板上的一块肉罢了。” “你说的没错,或许君子城损失没有我想得多。可是乞活军要在旷野上拦住淮军,不拼的全军覆没,能够拦住淮军吗?他们虽然是流民,可是他们的性命也是命。” “君姬想到你会这么说,她让我告诉你,乞活军本就是炮灰。你到了关键时刻可以自己逃掉,她不会怪你的,前提是淮军要被拦住才行。”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好一个可怕的女人,我看整个君子国最懂得兵法的人不是城卫军的大将军姬行,也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神武军将军卫明忧,而是她姬怯花。她把一切都算的那么透彻,却忘记了人命的宝贵。” 姬怯花是君姬的闺名,虽然昭告于天下,却没有人敢这么叫出来。也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姜铁心才敢这么喊,还喊得这么大声。黄二往两边看了看,估计没人听见,才小声劝谏:“君姬到底是君子国的国姬,虽然眼下只有我二人交谈,也万万不可对她有所怠慢,否则可是犯大忌讳的。” “确实是犯大忌讳,你可以干脆点直接说这是触犯刑律的谋逆大罪。可是那又怎样,现在君姬用得着我,是不会杀我的。如果有人因此而将我定罪,她一定是第一个出来反对的人。她把一切都算计的如此清楚,又怎么会因为小错而杀大将。” “话虽如此,可是君姬到底是对将军有所优待的。” “我当然知道她对我有知遇之恩,可是那也改变我此刻的想法。君姬算计的太多,完全拿乞活军当炮灰。虽然乞活军成军的时候,就是要当炮灰的。可是这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炮灰,我们是不愿意当的。” “将军。慈不掌兵的道理,你应该知道啊。虽然乞活军是将军一手所创,可是毕竟是君子国的军队。但凡是有办法,君姬又怎么会放弃这支军队。可是我们要想获胜,就必须有人来牺牲。” 慈不掌兵,无论在姜铁心的那个世界,还是眼前这个世界,都是公认的战争法则。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成为英雄,注定会看着很多人死去。姜铁心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不会坐看乞活军整支军队白白葬送于此地。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你想过没有,或者说君姬想过没有。如果乞活军没有形成战力,就强行让他们去送死。即使军队不哗变,也会乱作一团。到时候非但不会抵挡住淮军,还会冲击逃亡的骑兵。到时候坏了逃亡的大事,岂不是弄巧成拙。” 黄二点点头:“君姬既然算无遗策,自然会想到这一点。所以她想让我问将军,最低限度的形成战力,到底有要多久?” 姜铁心毕竟是君姬扶持起来的,自然不会跟她把关系搞得太僵。即使黄二只是一个传话的,也不能完全将他不当一回事。之所以姜铁心会表现得这么强势,无非就是想要表现的强硬一些,好更好的讨价还价。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也就知道该如何提出条件。 “按理来说,是需要一个月的。可是如果只是最低限度的战力,倒是不用那么久。半个月足矣,你就这么回去跟君姬汇报吧。” “还是太久了,君姬给的期限只有十天。” “十日之内,是万万办不到的。如果真想在缩短时间,那得给我们乞活军最好的军备和物资。但是现在军用物资大部分都被城卫军给拿走了,我们现在甚至连十把军刀都凑不齐,你让我们乞活军如何去跟淮军去打仗?” 黄二听到这话,显得很为难,不过最后还是说道:“君姬说过她也没办法,只是还特意下了一道旨意。只要不从城防军的军营里抢,其余的君子城内的物资任你取用。前提就是挡住淮军,也就是十日内形成战力。” 姜铁心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最终点点头:“好,就这样吧。” 黄二得令而去,姜铁心把吃饱喝足的伯长们赶去训练士卒,只把三个都统留下。跟他们说了君姬的命令,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好乞活军,都觉得十日内形成战力是不可能的。而且公户俊还提到一点:“将军,你以前教导我的时候说过。打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提前思考失败以后该怎么做,我们就算乐观一点不至于一开始就全军溃散。但是就算我们成功的拦住淮军的追击,可是我们完成狙击任务以后,又该如何撤离战场呢?” “说得好,未虑胜先虑败,你已经得了几分我的真传了。如果我们拿三千人跟淮军野战,毫无疑问必败无疑,根本就没有拦住的可能。而且就算没有失败,也绝对逃不掉。毕竟淮军来得时候,为了行动便捷,几乎两万人都是骑兵。谁让人家靠着东胡呢,本来缺马也不像君子国这么严重。所以我们不能跟淮军打野战,必须背靠城池而战。” “可是如果不打野战,我们又如何拖住淮军呢?” 听到胡三的话,姜铁心笑道:“胡三,你现在已经是一个都统了,不能再把自己当做一个小兵。一个小兵可以完全按照上面的指令来做事,不需要有自己的思考。可是身为一个将官,得有自己的独立思考。 君姬的确算得上算无遗策,她的主意是保住君子国的最好办法,这一点我不否认。可是她不是我,不知道乞活军到底能有多长时间才能战斗。我是乞活军的统帅,比他更清楚乞活军的能耐。如果拖到十日以后,乞活军只能打野战。 但是既然君姬说了十日之后会逃离君子城,那么君子城就一定能够坚守十日,我相信他的判断。可是如果在十日之内乞活军形成了战力,她的计划就没有了实施的必要。到时候该如何战斗,在哪里战斗就由我们乞活军说了算。” 看到姜铁心表现的如此自信,老榆树也忍不住问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十日之前形成战力,然后出城以后跟淮军进行一场北城之战。尉迟泰能够凭借三百黑甲军打垮选锋军一个营,那我有三千人,起码能够击垮淮军一万人。就算这一万人死掉的人可能不过只有千余人,但是半数军队被打垮,选锋军就算是完了。到时候淮恒侯审时度势一定会带着还活着的选锋军败走,不会跟我们死磕的。到时候我们就是一战定乾坤的英雄,在君子国也算混出头了。” 老榆树到底是一个老兵,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可是听过这个计划,还是有些震惊:“你竟然想十日之内形成战力,还要立刻出城跟淮军里面最精锐的选锋军开战,还要击垮人家一万人?” 姜铁心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有些满,就稍微缓和了一下:“其实说不定没有一万人,因为淮军大举攻城的时候,就算围三缺一,也要留预备队。所以每一面城墙的军队数目不会太多,就算是主攻的这一面也顶多只有六七千人罢了。” “那也是两倍于我们的强军,他们训练有素,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能,只要我们形成战力就能。我们不需要乞活军的军士训练有素,他们不需要掌握太多的作战技巧。我只要你们在十日之内,将他们变成令行禁止的石头人。只要我让他们往前,他们就往前,绝对不会后退。让他们举起长矛就举起来,让他们刺向敌人,他们就刺下去。只要做到这一点,我就有把握能赢。” 老榆树抬头看天,然后叹了口气:“十日之内做到令行禁止已经很难,还让他们上战场打仗,那就更难了。” “如果不难的话,这出人头地的机会又怎么会落在我们身上。下午继续练习站军姿和齐步走,等明日就要进行队列训练了。下午你们带着人进行训练,公户俊会这些东西,你们跟他学就行。” “铁心,你去哪?” 姜铁心听到是老榆树问自己,就跟他说道:“赤手空拳怎么打仗,总得弄一些可以防身的东西。我去操办这些东西,你就不用管了。” 虽然姜铁心跟老榆树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很轻松,可是实际上他很是头疼。对君子城他也算不得很熟悉,所以一从乞活军的校场出来,他就把胡四招来:“你小子肚子里肯定有东西,全都给我吐干净。说吧,我想要的东西哪里有?” 胡四笑道:“老大想要的东西,我晓得。不过晚了一步,好东西都被城卫军的人弄走了。剩下的东西太少,恐怕不够用的。” “知道晚了,还不抓紧带我去。能弄一点是一点,不能浪费了。” 听到姜铁心的话语声里都透着着急,胡四也不敢怠慢。他跑在前面,然后把姜铁心给带到府衙里面的内库。这里有一些兵器,是承天府里衙役用的东西。姜铁心进去看了看,然后很失望的走出来:“走吧,这些东西我不要。” “老大,这可是好东西啊。不仅有长刀,还有一些弓箭呢。” “数目太少,连一百都没有。拿回去也没用,还是留在这吧。要不然让人家以为我是要饭的,那不是惹人笑话?” 胡四看到姜铁心要走,急的抓耳挠腮的:“少是少了一些,可是好歹也是现成的兵器啊?如果这些兵器你不要,那么还能去哪呢?” “你是地头蛇,当然得你来带路。你跟将作监不是有关系吗,带我去将作监把里面的工匠全都带走,里面的工具也拿走。把这些人带去百工坊,咱们在那里加工兵器。然后城里有哪些零散的铁匠铺子,也全都给我抓来。我不让他们打制别的兵器。全都给我打制矛头,我要做长矛。” “老大,虽然我不像我哥一样当过兵,可是从小也喜欢玩一些刀枪棍棒之类的玩意。我知道长矛看上去挺简单,无非就是一根木头棍子加上一个矛头。不过这棍子可不是一般的棍子,既要结实,还有耐用。所以材料必须是上好的枣木,次一点的也要白杨树或者槐木。一棵树上能磨出来几根长矛都是一定的,不可能弄到很多。所以就算你能弄到铁器,一时半会也弄不到木头的。” “这一点我早就想好了,府库当中有多少长矛就拿多少。没有的话,半成品的木棍我也要。再不够的话,就用竹子来代替。比手腕稍微细一点的竹子,安上一个矛头就能当长矛用。就算没有矛头,把竹子一头削尖了也一样用。竹子虽然轻一些,可是柔韧性更好,不容易折断。我在城头上的时候看过淮军的装备,他们出了将军以外,其余的人只是身穿皮甲,长矛或者竹矛也能捅穿他们的肚皮。 他们手上多是用的长刀,比长矛短太多了,根本就看不到我们的人。虽然一对一,长矛未必就一定比长刀强。可是一群人集合起来,长刀就比不过长矛了。至于他们的弓箭,也不用担心。只要前排的士卒有足够的盾牌,就能挡住羽箭的抛射。今日先把长矛的问题解决,明日就派人拆民家的木板,用来做盾牌。” 竹子做的长矛和木板做的盾牌,胡四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不过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另外一件事:“老大,虽然君子国不缺竹子,可是竹林大都在城外啊?” “的确,竹林大多数都在城外。可是我听闻君子城内也有一片竹林,把它们砍了不就有竹子可用了?” “不可,万万不可。”胡四连忙阻拦:“那片竹林虽然不在王城之中,却是属于王室的东西。平民百姓连进去都是犯法的,更何况还要砍里面的竹子。老大你还要把整片竹林砍光,事发的话,说不定要被诛九族的。” “胡四,你知道为什么我能这么快当上平淮伯,又变成了乞活军的左偏牙将吗?” “不知啊。” 姜铁心笑道:“之所以能爬的这么快,那是因为我的胆子够大,能够为人所不为。别人不敢去砍君襄公的竹子,我敢。我非但要砍了他的竹林,我还要去浣衣局把王室积存的布匹拿走。到时候大块的布匹就让浣衣局的宫女给我的将士做军衣,小块的就让我手下的那些妇孺老幼磨成绳子,绑在盾牌上。” “老大,你做这些事情,就不怕国君找你的麻烦?”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有什么好心疼的 “天塌下来有君姬顶着,我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万一君姬也无法平息国君的怒火呢?” 姜铁心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胡四一眼:“君姬顶不住,我就自己扛,你不用怕。再说了如果这一次败了,国君还顾得上惩罚我吗?到时候整个君子城都是淮恒侯的,他还需要跟我生气? 如果我赢了,乞活军就是君子国最为功勋卓著的军队。到时候别说城卫军,就是神武军回来我们也不用怕他们。这么一支强军,不过是砍了点竹子,还是为了当做兵器之用。如果君襄公会因此而惩罚我,那才是怪事。” 胡四虽然还是有些怕,不过为了不让姜铁心小瞧自己。就忍住心中的恐惧,然后拍着胸脯说道:“既然我认你做老大,有事的话,自然是咱们兄弟一起扛。” 按说姜铁心现在的身份已经是伯爵,像胡四这种白员是没有资格跟他称兄道弟的。可是他到底富贵了没有太久,还没有完全将自己的架子抬上去。所以这会听到有人肯继续跟自己论兄弟,还是有些高兴的。 他跟胡四说道:“走,跟着我先去竹林瞅一瞅。” 姜铁心哪知道路,实际上是他跟着胡四去的竹林。现在虽然城头上时不时地就会跟淮军的探马互射弓箭,算得上是战乱时节。可是竹林这里却十分清静,就连园子门口站岗的一队军士都没有裁撤。 这些士卒不是城卫军,而是守卫王室的侍卫。所以胡四说的没错,这里恐怕真是君襄公的禁脔,他到了此时兵力如此捉襟见肘的时候。既没有把这一小队士卒派去守卫王城,也没有派他们去守卫君子城,而是在这里浪费。 姜铁心不管不顾的往前走,马上被人家给拦住。因为姜铁心穿着的是平淮伯的常服,这些侍卫是在此处跟王城轮换执勤的。见过世面,知道来的人所穿的衣服是伯爵才有资格穿的。所以也不敢造次,只是小声请安:“不知伯爵光临此地有何事?这里是王室园林,非请勿入。” “你说的没错,真的有人请我来。”姜铁心拿出平淮伯的令牌给那个领头的人的面前一晃,然后收进衣兜,跟他大声喊道,“我是平淮伯,也是奉旨成军的乞活军的左偏牙将。奉君姬之令,在城中搜寻一切可用的物资充作军用。这片竹林已经被我乞活军征用了,你们在此地的差事已了。此刻正是用人之际,给你们两条路走。一是加入我乞活军个,跟着我们去跟淮军拼命。二是回到自己的上司那里,跟着他护卫国君。” 跟淮军拼命,死得可能性极大。守卫君襄公,起码能活到最后。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是这队侍卫职责在身,倒是也不敢立刻就走。他们还在原地申辩;“将军,虽然你有军机的旨意。可是这里到底是王室的园林,没有小黄门的旨意,我们哪敢擅自离去?” “不愿意走,我也不强迫。不过一会我的大部队来了,你们就等着被分到军中当小兵吧。” 姜铁心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园子,这些人竟然不敢阻拦。只是派了一个人去找上司汇报,剩下的人依然守在门口。反正竹林里都是竹子,要不然就是几个岗亭,倒是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对于竹子这种植物,无论是在上一个世界,还是这一个世界,姜铁心都算不上很了解。充其量也就是知道软一些的嫩竹可以拿来喂熊猫或者竹鼠,粗硬一些的竹子只能用来做扁担。这一次姜铁心的目标就是那些可以用来做扁担的竹子,而且他进了园子以后第一眼就看见了。 “将军,这是毛竹,每一根都能长到两三米粗细。如果把它给割成两截,恰好能够做成两根长矛。”说这话的是牧石,他是流民出身去过很多地方。虽然年纪小一些,可是有时候见识比胡四这种蜗居在就君子城的年轻人要多得多。他跟姜铁心解释道,“毛竹砍下来以后,需要晒干以后,才能保持质地坚硬。有些时候为了保证够结实,甚至需要用火烤。不过只要处理好了,那就能用很多年。论结实的程度,绝对不比那些枣木之类的硬木差。更何况这东西比那些木头要轻得多,如果拿着打仗,重量也是要考虑的。” 牧石说了大半天,一停下来不说,就被胡四反驳:“这话说的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可是总归还是有问题的。武器不是重量轻就算好,有些时候越重的武器杀伤力也越大。” “不对,你说的越重的武器杀伤越大,那得是铁锤之类的重武器。就算是长刀这种稍微有些分量的武器,也讲究一个灵活性的。你的武艺稀松平常,不过就是会耍几个刀花,这方面的诀窍,你不懂的。” 要是以前在人市被牧石这样硬怼,胡四肯定会让帮闲一拥而上,然后敲掉牧石的大牙。可是现在不是在人市,而且牧石的身份变成了姜铁心的亲随或者可以说是保镖。莫说现在手头没啥人,就算有人,胡四也不敢去随意招惹牧石。 毕竟宰相门前三品官,就算姜铁心不是宰相,可是地位远远比胡四高太多了。胡四这么圆滑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招惹姜铁心不痛快的。 胡四为人够圆滑,姜铁心也不是那种一味得罪人的蠢蛋。他听得出牧石的话更有道理,但是也不能冷落了胡四。于是他伸手在牧石的脑袋上敲了敲:“就你聪明,我们都是笨蛋?” 姜铁心把自己的智商强行降低到胡四的程度,倒是让胡四好受多了。他哼了一声:“将军能不知道,你显摆什么?” 牧石揉了揉被姜铁心敲打的地方,然后还是倔强的说着自己的观点:“你们不习武,肯定不懂的。胡四的武功稀松平常,将军的在我看来。也就是因为上过战场,所以对杀气敏感一些,动手的时候比平常人更加果断。可是要论杀人的技巧,恐怕连我妹妹都不如。” 作为一个怼人小能手,牧石已经成功的让姜铁心感到自尊心受损了。不过他的关注点在另外一件事上:“你妹妹牧水,也会功夫,也会杀人?” “行走江湖,没点傍身的能耐,那不是找死吗?牧水当然会杀人,也杀过人。不过有我在,她一般用不着出手罢了。” 姜铁心感到一阵头疼,在这个世界还真要小心一些,因为你不知道自己遇见的人是不是有杀人的能耐。牧水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谁知道她竟然也能杀人,而且已经杀过人。 不过看到牧石这么嚣张,姜铁心觉得还是得敲打一下他,免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于是他跟牧石说道:“你虽然有点杀人的技巧,能杀的也不过就是几个人罢了。要知道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天子一怒流血漂橹。虽然我不是天子,可是作为一个将军,还是比你厉害的。你要学万人敌的本事,才能在这个乱世立足。 比如说刚才你讲的竹子的优势,确实有些道理。但是你讲的处理竹子的方法,却未免有些老套。你没有变通的去想事情,这是作为一个将军的大忌。如果让我来做主,这些竹子不会晾晒,更不会用火烤,甚至不会砍成两截。我只会把他们的头尾去掉,然后要么安上矛头,要么就直接砍出一个尖端来代替矛头。这样可以最快的形成战力,而且更加节省成本。 至于结实不结实,不重要。我们是用它杀人的,不是用来做扁担挑水的。我们需要应对的只是一场战斗,以后会有更好的武器。” 对于姜铁心的话,牧石还算能听进去。不过不过任何处理的竹子拿来当武器,还是超乎他的想象。所以他还是忍不住反驳道:“不用任何处理,怎么可能当武器?” “现在用的是钢刀,在之前是铁刀,在之前是青铜刀。可是再之前呢,还不是用的木棍跟石块。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永远也不会是武器,而是拿着武器的人。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再多讲的话,你也接受不了那么多。去跟胡四一块查查这个园子里到底有多少成才的毛竹,太小的不要,根本就没有杀伤力。太粗的也不要,一手抓不过来,也没法当武器用。” 姜铁心的吩咐都说完了,牧石跟胡四就去做事。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事干,就找了一个凉亭。坐在凉亭的栏杆上,看着眼前绿意葱葱的一片竹林,要说不感到心疼绝对是假的。可是心疼归心疼,他还是不会动摇自己的心思。毕竟美景再好,也得有命欣赏才行。如果连命都没了,美景可就是别人的了。 只是这片竹林实在是太美了,随着清风的吹拂,竹叶发出哗哗的响声。整片竹林就像成熟的麦穗被风吹拂一样,像海浪的浪头一样微微翻滚。姜铁心叹了口气,然后心里想的是自己初来乍到都被这片美景所吸引。君襄公既然是这里的常客,又怎么会完全无动于衷呢。 实际上君襄公真的很生气,甚至忍不住摔烂了两个上好的青花瓷的茶杯。虽然君子国也是中州能数得着的大国,可是君子国从立国开始就有一脉相承的勤俭之风。所以历代国君都是勤俭之人,倒不是说他们会过的很寒酸。毕竟身为大国之君总会有自己的威仪,是不会寒酸到丢人的程度的。只是不会肆意浪费,以至于让民力白白浪费。 以往君襄公就很看不惯君姬的奢侈,总是对此有所抱怨。只是因为君姬是女子,以后不会继承君子国,所以对她也就不会有太严苛的要求。君襄公平日里为了给王子姬放做一个榜样,一贯都是表现得很克制的。可是今天他却大发雷霆,摔坏的两个杯子,可是宫中传了几代人的宝贝。这是已经失传了很久的青花瓷,别看只是两个茶杯。一旦拿出去放到外面去卖,就算不提这杯子是王室所用。单是这工艺和年份,就已经能够卖出百金一个的价格。 看到君襄公发怒,满屋子的群臣无不胆寒。平日里君襄公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似乎很难有什么错处惹到他大发雷霆。可是最近几天因为淮军围城,君襄公的脾气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时不时的就会对犯错的官员大加惩处,甚至被砍了脑袋的人也不是没有。 君姬倒是没有害怕,还笑嘻嘻的对君襄公说道:“父王息怒,不就是一片竹林,有什么好心疼的。等到淮恒侯被击退,多少竹子都能重新再种。再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些竹子都多少年了,也该换新的了。我听说竹子这种东西长得很快,只要你想要竹子长起来,一晚上就能长一丈长呢。” “我的宝贝女儿,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虽然从竹笋到竹子,是长得很快。可是竹子长起来以后乱蓬蓬的一片,要经过好几代园林大师的修剪,才能变成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这片住院从我登上王位就开始养护,直到今日才有了几分神韵。就算是淮恒侯看到这片竹林,也断然不会生出毁坏的心思。可是你手下那个叫姜铁心的家伙,竟然想要砍了我的竹林来当武器。我君子国什么时候穷困到这个地步,你说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国君吗?” “父王说的没错,淮恒侯是不会毁坏这一片竹林。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之所以不会毁坏竹林,那是因为他把竹林看成了自己的东西。那样的话,竹林就是他的,跟你可就在也没有半点联系了。姜铁心不是我手下的什么家伙,他是得到大夏朝承认的平淮伯,也是我君子国乞活军的左偏牙将。他不是不将国君看在眼里,只是他的心里将君子国看的更重罢了。” “绾绾,是不是你也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架势唬人 绾绾是君姬的小名,可是君襄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喊过她了。一般有正事的时候,都是喊她君姬。没人的时候,喊她怯花或者宝贝女儿。现在忽然当着满屋子的大臣喊君姬的乳名绾绾,可见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君姬多么聪慧的女人,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自己的父王是真的心疼那片竹林,以至于有些失态。她从自己的席位离开,然后跪坐在君襄公的位子旁边。摇着君襄公的胳膊说道:“绾绾是父王的小棉袄,父王永远都在绾绾心中最重要的位置。那个姜铁心好不懂事,我这就让尉迟泰去捉他。等抓了他以后,将他五马分尸,让他再也不敢对父王不敬。” 君襄公知道君姬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既然说出将姜铁心五马分尸,杀人的时候就绝对不会只用四匹马。这让他感受到自己在君姬心中还是排在首位的,心里也就高兴起来。一高兴就忘记了竹林被毁所带来的的忧伤,他作为一国之君的气度就回来了。 “不可,不能如此对待一位将军。国难思良将,我君子国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平淮伯之前对淮军的判断精准无比,黑甲军能够将攻城的一千淮军击破,说明我君子国的军队并不是没有任何可战之力。可惜当日没有听他的劝谏,否则早将城中的骑兵交给他出城野战,说不定淮军根本就无法将君子城彻底围死。到时候城内可以跟城外互通,就是打上一个一年半载都没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平淮伯没有去劫掠府库内的金银,却是去竹林砍竹子。虽然是一个不通风雅的粗人,却是真的为了国事。如果你为了给我泄愤就杀了一个如此良将,怕是整个君子国的人都会为他鸣不平的。” 君姬听罢这话,嘟起小嘴:“生气的是父王,这会护着他的也是父王。就绾绾自己成了坏人,我好委屈。” “哈哈,为君者怎么会不委屈呢。你是我的女儿,就要受得了委屈才行。我其实也很委屈,毕竟那片竹林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没办法,谁让我君子国正当国难呢。” 君襄公叹了口气,然后问大将军:“城卫军那里还能匀出来多少武器?” “国君,没有多余的武器了。如果武器还有多余的,我早就拿来装备那些士卒了。现在城卫军的武器自用都不够,实在是没法往外借了。” 姬行猜到君襄公想做什么,所以一开始就把他的嘴给堵住了。君襄公无奈之下,只好问丞相:“府库当中,是否还有多余的武器?” “国君,武器全都已经下发给城卫军,现在所有的武库当中都是空空无也。莫说是士卒手中所拿的兵器步卒,就是礌石和滚木也已经用去一半。如果淮军再次大举进攻,恐怕只有去拆民房来获得守城的礌石和滚木了。” 君襄公虽然近来一直心情欠佳,也没有因为两位文武大臣的话而责罚他们。他只是不住的叹息,最终还是说道:“既然百姓的家不久以后会因为国事而毁坏,我自己的一处园林又有什么可爱惜的呢?” 这话是对群臣表明自己的心意,说完以后,又专门跟君姬说道:“我君子国能否存续,就看眼下的这一场大战了。此乃国战,谁也无法躲避这场灾祸。平淮伯想要自己想办法制作兵器,我都准许他。只是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国事才行,但凡有借机为自己敛财的事情传到我的耳朵里,我饶不了他。除了那片林子,其余的地方他也可以尽情去搜刮。只要能够尽快将乞活军的战力打造好,我都恕他无罪。” “谢父王,我这就差人去通知他,免得他心有惴惴而不敢继续做事。” 君姬差遣的人很快就将王宫内发生的对话传达给他,让他自己心里有数。姜铁心朝着信使挥挥手,就把这人给打发走了。如果放在平时,虽然他也不会去巴结这些信使,好歹也会对他好好的说说话。可是现在不行,时间实在是太紧了,他没有功夫去说些场面话。 姜铁心刚打发走传信的小黄门,胡四就过来跟他说道:“清点过了,此处竹林虽大,但是因为太多都是附庸风雅的细竹。能够拿来放在战场上当长矛用的竹子,约莫也就四五千根而已。到时候加工的时候再有损耗,练习的时候再有损耗,剩下的也就是刚刚够三千人上战场而已。” 这个数字让姜铁心很不满意:“这么大一片竹林,只有这么点竹子能用,岂不是浪费。等一会来人,合用的竹子先砍下来运回去,别耽误了士卒的拼刺训练。其余的竹子,超过两根手指粗细的也给我砍了,让那些老人用绳子变成竹甲。我乞活军虽然装备简陋,也不能让士卒毫无防护的上战场。虽然竹甲扛不住长刀的劈砍,但是对付羽箭多少有些用。 竹甲在最外层防护,箭头就算能够穿过两层竹甲,也要再经过一层丝绸衣服。丝绸能够将箭头包裹成一团,这样军衣拔出伤口的时候不用担心倒刺。士卒不用太受罪,伤口也不会太大。士卒活下来的几率更大,我也就能够放心的让他们上战场了。” “乞活军的士卒都是流民,连普通布衣都穿不起,难道还能穿得起丝绸?” 胡四的话没错,乞活军的人确实穿的连乞丐都不如。乞丐好歹还有一身百家衣,可是流民在千里跋涉的旅途当中,值钱的衣物早就拿去换吃的。剩下的衣服初始的时候还能勉强遮羞,可是等走到君子城的时候,几乎就已经破败的不像样子了。 姜铁心跟胡四说道:“浣衣局里有的是布匹,都是宫殿上装饰用的布帘之类的东西。我们从里面挑选一些不犯忌讳的东西,然后给这些士卒做衣服。至于那些犯忌讳的颜色比如只有王室才能用明黄色,就用来磨成绳子绑盾牌或者做一些别的事情。” 胡四感到为难:“三千人的队伍不算小,给这么多人做衣服,都耗费多少时间?” “反正队伍当中有那么多女人,她们也不能闲着。那些老人跟孩子制作长矛,也算有事干。如果不让这些女人也有事情做,可对不起她们吃的粮食。乞活军不养闲人,这是乞活军的规矩。” 姜铁心是乞活军的老大,他说的规矩就是规矩,谁也改变不了。因为提前就让人回去叫人,所以三千人的乞活军全数出动到城内各处去搜寻物资,其中一千人被派到这里。 君子城虽然处于围城之中,可是因为尚未全城动员,只是每家抽取壮丁。所以没有被抽到的人,还是要做自己日常该做的营生,好养活自己。 城内的秩序并没有完全乱掉,多数人还重复着往日的生活。只是因为围城的压力,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落。可是当他们看到乞活军的样子时候,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因为乞活军都是流民,穿的破破烂烂,却偏偏要排成整齐的队列走在大街上,当然会惹人嘲笑。老榆树是第一营的都统,听到耳边的嘲笑声那么刺耳,忍不住对着手下人吼道:“都打起精神,让他们看看我们的气势。” 乞活军原本是正常步行,这会听到老榆树的话,带队的伯长纷纷喊着自己队伍里的士卒打起精神。很快全军就开始走正步,当时就让所有围观的人大惊失色。 因为这个世界无论是多么精锐的军队,行军的时候也是很懒散的。像这么整齐的步伐,是从来也没有在世人面前出现过的。不过正步走耗费体力太大,而且他们才训练没有多久。所以走一小段路程还行,如果走的路程太长,队列就会散乱。那样未免有些难看,倒不如直接提前停掉。 不过为了保持住刚刚带给别人的威猛之师的印象,老榆树没有让他们彻底松懈下来,而是转而变成齐步走。这样耗费的体力小一些,还更加容易保持较为整齐的队形。 姜铁心看到老榆树带着一营人马,齐步走过来,忍不住对走在最前面显得很正儿八经的他笑道:“你这老家伙,净给我搞事情。你这不是提前暴露咱们的实力嘛,让有些人知道了多不好。” “怕啥,有实力就应该提前亮出来。虽然我从军也有半辈子了,可是要我说这练兵之法,还是你厉害。这才训练了两天,乞活军的士卒的精气神就已经变了大样。如果按照以前的办法,想要练出这种精气神来,起码得用一个月的时间。” 姜铁心觉得眼前的乞活军看上去也不咋地,队列走得还比不上那个世界军训的孩子。不过他也不能强求太多,毕竟现在已经没有那个继续训练队列和行军的时间了。他跟老榆树说道:“这些竹子你安排下面的伯长分配一下,该砍的就砍下来,然后全都运回去。运回去以后该做什么,我都跟胡四说过了。你们看着安排就行,有需要那些老幼和青壮妇人做的活,就让池丽格乐去安排。 乞活军不养闲人,所以现在凡是从乞活军这里吃饭的人都得给我干活。确实干不动的,也要在一边帮着计数啥的。连数都不会数的,就给我去烧火做饭。除了吃奶的孩子,全都得给我干活。不听从分配的,就给我撵出去。如果有违抗军令的,格杀勿论。” 军队向来就是一个讲究暴力的地方,所以这话在老榆树听来很合理,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只是他还有一点想问:“你这是要去哪啊?” “你在这看着,我放心,就不跟你一起了。二营和三营的胡三还有公户俊,一个是榆树脑袋,一个是半大屁孩,都得盯着才行。” “好吧,那你去吧。” 为了行动方便,姜铁心干脆把自己从东胡带来的马骑上。本来君子城的马匹就少,这会一打仗,除了那种只能走不能跑的女人骑得游园马,其余的马匹都被集中起来。 管你的马是哪来的,都给你征用走。也就是因为一早就跟城卫军的人熟识,在加上有平淮伯的名号,才能保得住一匹马。不过乞活军的马就这一匹,所以姜铁心能够骑马,牧石就只能跟在后面跑。 好在姜铁心在城内不敢骑得太快,牧石习武出身体力好,所以勉强还算跟得上。两人很快骑着马赶到二营所去的城西,在这里二营负责从民户家里拆取门板,好用来制作盾牌。这里有不少商铺,他们用来在晚上关店的时候遮挡门户的门板,正好可以拿来当做盾牌。只要稍微锯成几截,再用钉子钉成整体加上一个手握着用的抓手,就是一个上好的盾牌。比普通的农户家里的厚木做成的门板更加容易加工,算得上省事又省力的好东西。 可是有一点很麻烦,那就是这些门板是商铺的。能在君子城开店的商铺,背后多少都有些势力。他们不像那些没势力的农户或者贩夫走卒那么好说话,看到带队来的人是胡三,就更加有些目中无人。 胡三虽然之前是弓手,但是为人太过憨厚,所以这些商铺的管事多半都不怕他。这会虽然听说胡三是乞活军的都统,也没有高看他几眼。毕竟乞活军穿的实在是破烂,像流民多过像军队。不过刚才乞活军行军的架势确实唬人,他们也不敢太过得罪。 不过得罪虽然不敢,却也不顺从的做事。他们只是不断地跟胡三哀求:“我的胡大老爷,眼下城内的局势这么乱。你把我们的门板拆走,让我们晚上如何安心回家。没有这些门板,店里的东西还不全都被偷光了?” 胡三在衙门里干过,跟这些管事多半认识。人家说的也有道理,所以他倒是也不好意思开口用权势来压制人家。结果局势就愈发混乱,所有商铺的管事和伙计都开始起哄。 第一百七十章 罪名大过天 乞活军人数虽多,可是商铺的管事和伙计人也不少。再加上买东西的顾客看热闹跟着瞎起哄,局势就愈发混乱。就在此时姜铁心踏马而来,随着他一揽缰绳,战马嘶吼人立而起。 “君姬有令,乞活军可征用君子城一切官府和民间的物资。现在我平淮伯姜铁心以乞活军左偏牙将的名义,征用这条街上所有商铺的门板。各家商铺都给我把门板拆下来,然后抬到乞活军的校场。乞活军的军士给我看好了,有手脚不麻利干活不利索的就给我打。有抗令不遵影响乞活军行动的,就是淮军的探子。报我知晓以后,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冷冰冰的军令,容不得半点温情。胡三虽然为人憨厚,自己不忍心下那么严酷的军令。可是他是一个老兵,执行别人的命令却是不会打半点折扣。所以乞活军的军士立刻开始行动,催促那些商铺的管事和伙计拆卸门板。心里有不满的人实在是太多,可是敢叫嚣的人还真没有。不是他们背后的势力不行了,而是眼下君子城被围。一切都以守卫城池为要,谁也不敢担上破坏守城的罪名。那个罪名大过天,是真要被屠满门的。 看着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姜铁心也就无心继续待在这里。毕竟他作为乞活军的主帅,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管,忙的实在是有些分身无暇。 姜铁心把胡三叫过来,然后跟他说道:“我让你来是当一营主将的,作为主将跟小兵不同,必须有自己的担当。如果你不敢承当这个责任,我可是随时会把你换掉的。虽然我手下现在亲信不多,可是我宁可找一个不熟悉的人来当二营的都统,也不能让一个不合格的人继续留在这个职位上。你到底能不能行,给我一个准话。” “将军,这一次是属下失职,请将军责罚。” 看到胡三半跪行礼,姜铁心叹了口气:“我并不是要责罚你,而是要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行不行。” 一个人的命运往往会因为一件不经意的小事而改变,如果此时胡三说不行,姜铁心绝对会把他换下去。一旦失去这一次机会,恐怕胡三这辈子都很难再找到同样的机会。 胡三为人木讷,可是这不代表他就没有出人头地的雄心。所以他很肯定的点点头:“我觉得自己行,如果将军肯信我,我一定会把二营带好的。” “行,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这里的门板都给我看好了,合适的全都给我运回去。太薄的不要,那样的门板做出来的盾牌只会害了将士的性命。太厚的也不要,拿着太沉影响行动。其余的我全都要,你安排人运回校场,就让人加工。这一条街不够,就给我接着向其余街道扫荡。今天我们就不去拆普通农户或者贩夫走卒家里的大门了,全都给我弄沿街商铺的门板。 除了这些门板给我凑齐,但凡是能用得上的工匠。特别是铁匠、篾匠、漆匠、还有缝衣匠,连师父带着学徒,都给我抓回去。这些人我们发不起工钱,倒是管饭。有那种生活特别困难的,准许他的妻儿老小一块跟着我们吃饭。 对了,最重要的是大夫。我们没有军医,所以暂时离不开这些大夫。给我抓一些回去,让池丽格乐教他们一点本事。这丫头在我养伤的时候,我教过她一些能用在军队里面的医术。虽然她实践的也不多,不过肯定比这些大夫强。” 姜铁心说完这些以后,胡三大声喊道:“第二营保证完成任务。” “好,去做事吧。” 打发胡三去做事,姜铁心自己也就带着牧石往下一站赶。姜铁心一路马不停蹄,到了浣衣局的时候,后面跟上来的牧石几乎跑得已经有些岔气了。 顾不上招呼牧石,姜铁心就直接走到浣衣局的门口。不是他不关心牧石,而是这边的事情更急。因为乞活军的人围住门口,似乎要跟门口的守卫打起来了。 浣衣局顾名思义就是洗衣服的地方,不过这里可不是普通的洗衣店,而是专门给王室洗衣服的地方。这里的女人,有的是宫中的女官和宫女,有的是那些被抄家的罪臣的妻女。无论是哪一种,反正都是不能跟外人随意接触的。所以这里虽然不再王城之中,却依然有大内侍卫所守护。 这些大内侍卫明显比那些守卫竹园的人要更加强硬,即使已经被乞活军包围的水泄不通,却依然不肯后退半步。他们倒是也没有拔刀,毕竟他们只有十几个人,可是围着他们的乞活军却有整整一个营。 公户俊走在最前面,口气很是生硬:“我乃乞活军第三营的都统公户俊,奉上命接管浣衣局。你们可以回王城待命,这里归我乞活军了。” “笑话,你一个毛头小子还敢冒充什么都统。什么乞活军,老子没听过。你要是识相的,就抓紧离开。要是惹了爷不高兴,报到上面去,你吃不了就得兜着走了。” 公户俊完全不被对方的恐吓所吓到,反而呵呵大笑起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说的就是你这种小人物。我虽然年轻,可是却是货真价实的都统。你虽然是大内侍卫,却只是一个看门的小兵。你往上报,能报给谁?你就算是这些人的头,不过也就是一个什长罢了。你就算报到伯长那里,离着我的官职还差着两级呢。你想告我,你活腻歪了?” 虽然公户俊人小,可是他的气势却很横,让对方倒是不敢生出小觑之心。可是守卫浣衣局的职责,说大不大,毕竟浣衣局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凡有些姿色的宫女也不会被打发到这里来,所以倒是也不用担心因为这些女人而生出什么乱子。 可是这职责说小,又偏偏不小。理论上来讲这些女人只要没被放出去,就属于君襄公。君襄公的女人莫说被人掳走,就是被人多看几眼,也是对王权的冒犯。这种事情一旦计较起来,这些士卒也落不下什么好。所以此处守门的什长,还是硬着头皮喊道:“职责在身,我是不能离开的。除非有宫中的小黄门来宣旨,否则我们是不会让开半步的。 公户俊眼看对方如此不识相,干脆拔刀来吓唬对方。可是他一拔刀,对方为了不示弱,自然也要拔刀。结果很难看,因为乞活军的气势竟然还不如人家。 虽然乞活军人多,可是乞活军缺乏武器。本来姜铁心还想不要承天府的武器,不过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就从承天府的府库当中搜罗了一些长刀。现在公户俊拿的刀就是那些长刀中的一把,他身后的三四个伯长也拿着刀。可是有刀的人就他们几个,其余人都空着手呢。 对方就不一样了,只听刷刷声响过以后,白花花的刀影晃的乞活军这边几乎睁不开眼。对方的刀不仅多,而且还都是削铁如泥的宝刀。比乞活军的刀好多了,毕竟乞活军用的刀都是承天府的衙役淘汰下来封存在府库里的刀。连衙役们现在用的刀都不如,更别说比得上人家大内侍卫的佩刀了。 人比人气死人,公户俊吵架的声音都小了。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姜铁心来了。他也不多说什么,抽出自己的随身朴刀就朝着对方砍过去。 因为姜铁心来的快,朴刀的尺寸又远比普通的刀更长。所以对方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砍中了。好在他无心杀人,所以砍得是对方举起来的刀而不是人。所以对方的刀应声而断,手里拿着半截刀半天都没点反应。 姜铁心的朴刀是祖传的好刀,所以异常的锋利。对方因为宝刀被砍断心神震荡所以说不出话来,姜铁心借此收回自己的朴刀,然后抽出金刀亮给在场的所有人看。 “我是平淮伯,这把金刀是东胡的遮天汗为了感谢我帮他大败淮国而送给我的,这把金刀就能证明我的身份。我曾经帮助东胡大败淮国,今天我要带领君子国的乞活军再次大败淮恒侯,让我的平淮伯名号变得更加名副其实。”姜铁心把金刀在那些侍卫面前晃了晃,然后收回去。之后又拿出平淮伯的令牌给他们看,“你们看到这块令牌了吧,君姬给我令牌的时候,还跟我说过几句话。 原话我就不重复了,意思就是君子城里无论是民间还是官府。只要是我扩充乞活军的战力能够用到的东西,都准许我乞活军随意取用。如果你们还是担心会有麻烦,那也不用怕。 别的地方是随意去的,你这里可不是。我一早就跟君姬说过了,这浣衣局里的布匹我有用。你们可以派人去找君姬询问,直接去王城复命也能收到同样的消息。现在给我让开,否则耽搁了我乞活军的训练。一旦延误了战事,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一次姜铁心还是拿破坏战事的大帽子往人家的脑袋上乱扣,不过这顶大帽子的确好用。一说出来,对方脸色就马上变了。尽管心中还是有些怀疑,可是拿刀的手更加不稳了。姜铁心看着火候差不多,干脆用手去拨拉门口那个什长。明明只是轻轻一拽,那人却像被人用上很大力气扇了一巴掌一样,直接跑到了一边去。 看到姜铁心这么厉害,公户俊跟在他后面大声叫嚣给他助威。他后边的伯长跟着叫,再往后的士卒也跟着叫嚷起来,倒是把在场的气氛给整个烘托起来。 姜铁心进了浣衣局以后,看到这里分了很多屋子。他又不是来抄家的,哪有功夫挨个找。就是手下人多,找起来不用亲自动手,他还嫌浪费时间呢。 趁着看门的那些人还在,他让牧石把那个领头的什长提溜过来问道:“快给我说丝绸在哪?” “那是贵重东西,都在最里面的库房。” “公户俊,派几个人把里面的丝绸给我清空了。别管是不是男人穿的,全都给我弄走。反正到时候外面还得穿布做的衣服,还要披上竹甲,不会因为穿的花花绿绿而丢人。 其他人就去搬运别的布匹,除了丝绸以外,别的布匹都给我搬运最耐磨的麻布。然后那种大殿上淘汰下来的帘子也别浪费了,反正留在这里也是浪费,全都给我弄走。” 这么大手笔的规划,让那个站在一边的什长听的目瞪口呆。姜铁心还不肯放过他,跟他问道:“这里有多少制衣的老师傅,或者擅长女红的宫女?” “回将军的话,总共有宫女百人。里面刺绣最好的有十个人,是专门给君襄公和嫔妃缝制衣物的。其余的会女红,可是跟普通人比起来也没有强多少。” “这么大一个浣衣局,怎么才这么点人?” “君襄公仁慈,向来很少对犯错官员的家属进行牵连,所以被罚没入宫的罪臣宫女就少。然后君襄公又提倡节俭,所以宫女多半都在宫中,很少能有多余的送到这里。” 君襄公这人要是说他好吧,确实庸碌到无能的地步。可是说他坏吧,倒也没有做出什么昏君之举。不过他这样一弄,姜铁心就无法从这里得到更多的人手了。不过他本来也没指望从这里弄到多少人,主要还是靠乞活军里的妇人来缝制衣物。 “你们几个除了派一个人去找君姬或者君襄公核对我的命令以外,其余的人都给我在这看好了。我是奉王命而来,所以可以取用这里的东西。其余人要是想打秋风,但凡少了一匹布,都是你的责任。 另外这里的宫女我要带走去我乞活军的校场干活,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她们。另外我也不知道这里谁的女红最好,所以还得靠你帮忙。你给我找几个手艺最好的女红,跟她们说带好针线。等到了校场,就立刻给我绣出来一面大旗,上面要有乞活军三个大字。听明白了,就抓紧去给我做事。”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